《九零养崽记》
第 1 章
米国。
一间冰冷的审讯室内，灯光很亮，在雪白墙壁的反射下，更觉刺眼。
陈美婷失神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他漂亮绝伦的脸上挂满冷漠，双手随意交叠放在膝头，沉默地直视她的眼睛。
陈美婷双唇颤抖，看着那张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脸，泪流满面。
周润不为所动，他手脚修长，坐在冰冷的铁椅上有些伸展不开，他盯着陈美婷的脸，看着她泪流满面，周润心里却感受不到快意，他心里堵得难受，嘴角却扯开了一个弧度。
“你哭什么，妈妈？”
.......
深夜，偌大的公寓灯火通明，陈美婷伏案一遍遍整理这起数字货币盗窃案的卷宗，不放过任何细枝节末，试图从中找出对周润有利的证据，可她努力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破绽。周润是自首的，这起数字盗窃案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他，涉及如此庞大的资金，周润可能连遣送回国的机会都没有，或许他会被终身监.禁在米国。
陈美婷想起白天的周润，几乎肝肠寸断，那么漂亮聪明的孩子，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了呢？白天周润叫了她一声妈妈，虽然这是陈美婷梦寐以求的，但是她看到了周润眼底那毫不掩饰的仇恨，周润恨她，连带着那一声‘妈妈’都讽刺十足。
十五年前，陈美婷跟前夫周聿离婚，她要远赴米国进修，周润由前夫周聿抚养，她在米国进修五年，等她学成回国，前夫一家已经不知搬去何处。
落地窗外，高悬的明月一览无遗，漫天的繁星闪烁其间，厚重的乌云不知何时被吹散了。
陈美婷伏在书桌上，劳累了一天，心神交瘁，她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一滴泪停悬在睫毛上，滴落下来，将卷宗上的Run氤开。
......
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将陈美婷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之前她还在思考一个问题，她住在54层的高级公寓，玻璃几乎是完全隔音的，怎么会有那么尖利的鸣笛声？
下一秒，审讯室里的周润就浮现在陈美婷的脑海里，她猛地坐了起来，周润马上就要移交给ICE,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陈美婷匆匆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刚要下床穿鞋，猛地发觉了不对。
床单被罩非常粗糙，印着大朵艳红的牡丹，她身上穿的衣物也截然不同，风格非常土气。
看到墙上贴着的1993年的挂历，陈美婷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可一切都是那样清晰，斑驳的墙壁，昏黄的吊灯，甚至连灯泡上的蜘蛛网都清晰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潮的霉味。
窗户下面的旧书桌上摊着几本托福教材。
一只黑色的行李袋立在靠墙的位置，看着很熟悉，陈美婷盯着看了半晌，猛地想起来，当年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拎的就是这只行李袋！
陈美婷奔过去，发疯一样将行李袋的拉链扯开，里面的衣服甚至都来不及好好叠起，就这么胡乱装在里面，她捡起看，全是九十年代的风格。
陈美婷呆呆地坐在床上，好半晌，她才如梦初醒，从床上捡起那本猪肝红的护照，九十年代护照不好办，出国手续更不好办，这本好不容易才办下来的护照，里面夹着机票，陈美婷双手一用力，护照撕成了两半。
拎着行李袋从招待所出来，陈美婷站在九十年代苏市的街道上，看着周围低矮的民房，不算整齐的街道，一时间感到陌生，竟不知该怎么回家，她拦下一辆出租车，语气带着急迫。
“师傅，去电风扇厂家属区！”
出租车在一片低矮的家属区大门处停下，这一片都是小院子，陈美婷和周聿结婚的时候，工厂给两人分了一套房子。刚才在装行李的时候，她找到了一个小红本，离婚证，她跟周聿应该在几天前拿了离婚证。
陈美婷站在大门口发愣，铁皮大门已经生锈了，微风中弥漫着一股下水发酵的异味，九十年代，苏市的下水道还没有改建好，走到哪都能闻到这样的异味，这股味道刺激着陈美婷，她是真的回来了，陈美婷管不了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她只想马上见到她的孩子。
传达室的张大爷看到陈美婷提着行李袋站着发愣，还以为她出远门回来，笑着招呼她，“美婷啊，回来了。”
眼前的景象让遥远的记忆全都浮起来了，陈美婷一阵恍惚，几乎是喃喃自语，“是啊，回来了...”
孔令淳买了两根冰棍，两条小短腿跑不快，捧着两根绿豆冰棒从商店跑回来，到家的时候已经有点融了。
一进院子，他就看到周润顶着炽烈的太阳坐在一张旧马扎上，直愣愣地盯着院门。
“周润...周润，你怎么啦？”孔令淳走到了周润身边，他前两天偶尔听到爸妈说起周润的爸妈离婚了，孔令淳本来不太明白离婚是什么意思，联想到前些天他看到周润的妈妈提着行李袋出门，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孔令淳隐隐有些明白了离婚的意思。
孔令淳看到小伙伴圆润的小脸上满是难过，犹豫片刻，忍痛将手中的绿豆雪糕分了周润一支。
周润没要，他抬起头，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湿漉漉地看向孔令淳，摇头。
孔令淳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周润，没话找话，“周润，你不吃雪糕吗？”
周润将头转回院门，两扇木门还在摇晃，像是马上就要有人进来了，周润眼里燃起期盼的光芒，过了一会儿，微风静止，门也不动了，周润白净漂亮的脸上再次浮起了失望。
孔令淳眼睛下瞥，看到周润的脖子上挂着一部塑料电话，小巧精致，张嘴就问，“周润，你这个玩具是哪来的呀？”
周润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他爸爸为了哄他高兴，去百货公司给他买的。
周润握住了手机，这个动作让孔令淳误会了，他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放心吧，我不抢你的玩具。”
周润想要解释，又想起了他答应过大哥哥，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只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孔令淳已经回家了，周润独自坐在小马扎上，炙热的阳光热得他出了一脑门的汗，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推开了，周润霍地站起来，杏眼圆睁。
但踏进院门的那只腿上穿着一只黑色的布鞋，他又失望了，妈妈没有这样的鞋子。
来人是他奶奶，严玉兰，她拎着一只大网兜，塞满了东西。看到周润坐在太阳底下，她吃了一惊，“润儿，你怎么坐在这呀？”
周润站起来，乖乖地叫了一声奶奶，“我在等我妈妈。”
严玉兰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拉起周润的小手往屋里走，等进了屋，她一边给周润擦汗，一边低声说道：“你妈跟你爸已经离婚了，她出国了，你以后就跟着爸爸，跟着爷爷奶奶过，你妈不会回来了。”
周润抬头，惊恐地看向严玉兰，“不可能，我妈妈会回来的！我妈妈不会不要我的！奶奶你骗人！”
严玉兰脸上堆着神秘的笑，“润儿，你别怕，有爷爷奶奶疼你，你以后会有新妈妈的。”
周润稚嫩的眼睛里涌出愤怒，他急切地反驳，“我没有新妈妈，我要我妈妈！”
严玉兰不跟他争辩了，转而哄他：“我跟你爷爷搬过来照顾你们爷俩好不好，你爸爸做饭不好吃，奶奶过来给你做饭。”
周润紧闭嘴巴，他想起之前妈妈在家的时候，奶奶也总是想搬过来，但是家里只有两个房间，妈妈一直没让，现在妈妈不在家，奶奶就想趁虚而入。
“我要妈妈！”
小孩子离开母亲，总是会念叨一段时间的，严玉兰不想让孙子总想着陈美婷，干脆下一剂猛药，“你妈跟你爸离婚了，你妈不要你了，以后你就跟着你爸，你别想着你妈了，陈美婷都不要你了，你还想她做什么，奶奶托人给你爸爸介绍对象呢，你很快就能有新妈妈了...”
话还没说完，虚掩的房间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惊得严玉兰一跳，一扭头，看到的是满面怒容的陈美婷。
周润眨了眨眼睛，确定没看错，消失了几天的妈妈出现在自己眼前了，他高兴得大喊一声“妈妈”，飞奔了过去，抱紧了陈美婷。
陈美婷愠怒的美目瞪向严玉兰，严玉兰太过分了！竟然对孩子这么说话，她明白了为什么周润长大之后这么恨她了，有严玉兰这样的奶奶成天在周润面前说她坏话，周润怎么会不恨她？
陈美婷低头看向抱紧她大腿的周润，周润似乎很害怕她再次离开，紧紧地抱着她，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
小小的周润对母亲浓浓的依恋孺慕让陈美婷的眼泪止不住地掉，心里对儿子的亏欠在看到还离不开妈妈的小周润时到达了顶峰，十几年前，她到底是狠心到什么程度，才会撇下四岁的儿子。
不怪长大的周润这么恨她。
陈美婷弯腰抱起了儿子，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周润小时候的模样她也清晰地记得，此时周润就在她怀里，他肉肉的小胳膊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嘴里喊着她梦寐以求的“妈妈”，喜悦、悔恨、心疼，复杂的情绪在陈美婷心中交织，她不住地在儿子脸蛋上亲着，滚烫的泪水打湿了周润的小脸。
严玉兰拉下了脸，她一贯不喜欢这个农村出身的儿媳妇，陈美婷跟周聿结婚之前她就百般阻挠，儿子长这么大，为了这个女人第一次反抗父母，不顾父母反对，先斩后奏，跟陈美婷结了婚。
严玉兰如鲠在喉，对陈美婷一直没个好脸。
“陈美婷，你还有脸回来？”
第 2 章
曾经的陈美婷和周聿也是反抗父母自由恋爱的模范夫妻，虽然婆婆严玉兰强势爱指手画脚，但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问题出在陈美婷生完孩子后。
陈美婷生完周润，坐完月子回到工厂的时候，才发现会计的职位已经被人顶了，她还是会计，却被派去仓库做记录员，刚生产出来的产品异味大，上了一个月班，陈美婷就发觉自己身体开始不舒服了，头晕还干呕，她申请回到原岗，主任总是跟她打太极不同意。
陈美婷听说顶替她岗位的人是厂长的小姨子，她就知道自己回去是不可能了。她当时还在哺乳期，她怕周润喝了她的乳汁也会受影响，停薪留职申请不下来，她干脆辞了。
为她不上班挣钱的事，严玉兰很不满，陈美婷在家带了两年孩子，自从她在家带孩子，家里的家务活周聿渐渐地也不管了，孩子也基本是她一个人带，周聿的工资他自己揣着，陈美婷还得伸手跟他要生活费，这样的日子让陈美婷憋了一口气，好歹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送周润去电风扇厂的托班，她开始找工作。
可下岗潮来了，陈美婷找了两个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正在这时，她偶然遇到了大学辩论社的师兄宋旭尧。
陈美婷大学读的是会计，毕业之后分配到了国营电风扇厂做会计，这才认识了周聿。宋旭尧得知陈美婷在找工作，给她提供了一个机会，做他的助手。
宋旭尧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律师，这个工作跟陈美婷的专业毫不相关，陈美婷担心自己无法胜任。宋旭尧说她日常处理一些资料，还告诉陈美婷，她在律所工作三年，就能参加法考，只要她通过法考，就有机会成为律师。
陈美婷不上班，花点钱还得看人脸色，即使知道自己的专业跟法律八竿子打不着，再就业形势严峻，她接受了宋旭尧的好意。
陈美婷对这个职业完全不懂，勤勤恳恳地学习，兢兢业业地工作，慢慢地开始适应。没想到严玉兰偶然一次见到顺路送陈美婷去接孩子的宋旭尧之后就起了疑心，即使她儿子是电风扇厂的工程师，在开着私家车的大律师面前，她也不得不承认儿子确实比不上人家。
周聿对陈美婷的信任也在严玉兰的疑神疑鬼中开始土崩瓦解，好几次要求陈美婷辞职，夫妻俩争吵不断。
陈美婷通过努力学习她已经适应了现在的工作，在经过了婆家的否定之后在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她当然不愿辞职，周聿因此闷闷不乐。
严玉兰手伸得长，陈美婷的婚姻被她搅得越发浑浊，夫妻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多。
陈美婷‘出轨’的证据，终于被严玉兰给抓到了。
那次陈美婷带着资料去酒店跟宋旭尧汇合，他们跟一位大客户约在了一家酒店，严玉兰不知道怎么就看到了，她一直怀疑陈美婷跟宋旭尧之间有龌龊，这次可算是让她给抓到了，都堂而皇之地去开房了！她马上联系周聿，等周聿跟厂里请了假赶过来的时候，陈美婷他们已经办完了正事，从酒店离开了。
事后陈美婷不管怎么解释，严玉兰都一口咬定陈美婷出轨，好像她已经抓到了实质性的证据，她逼着周聿跟陈美婷离婚。严玉兰将陈美婷‘出轨’的事宣扬得几个子女都知道了，周家人轮番逼问，这个家已经容不下‘被出轨’的陈美婷。
周聿表面上对陈美婷说相信她，等事情发酵了一段时间，严玉兰的苦苦相逼起了作用，周聿给了陈美婷两个选择，要么辞职，要么离婚。
陈美婷知道辞职之后，不仅周家人的恶意不会消失，她还得回到伸手跟人要钱的日子，而这次会更屈辱。
她选择了离婚。
陈美婷接受了宋旭尧的好意，前往米国深造。她没想到这场失败的婚姻最大的受害者不是她，而是她的孩子，彼时才四岁多的周润。
撇下亲生儿子，陈美婷也肝肠寸断。可她实在没有更好的出路，周家人欺人太甚，他们一直看不起她农村出身，她也有尊严，不能一辈子都这样碌碌无为，没个人样。
“妈妈！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周润依恋的声音将陈美婷拉回了现实，儿子就在跟前，他望着自己的眼中满是纯粹的孺慕和亲近，这一切，美好得像梦。
陈美婷蹲下身，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这次她不会再跟儿子分别，不会再让周润的成长缺席母爱。
“你跟周聿都已经离婚了，还回来做什么？你不是要出国吗？”显然陈美婷突然回来让严玉兰很是意外和恼怒，她急于将这个家里关于陈美婷的痕迹抹除，尤其是她已经托人给儿子相看对象了，这个时候陈美婷回来，有可能会打乱她的计划。
“这是家具厂分给我和周聿的房子，夫妻共同财产，就算离婚了，这里也是我家，严阿姨，你干了一辈子街道办工作，不会连这点基本的法律知识都不知道吧？”
陈美婷跟周聿离婚的时候只是口头上约定，周润由周聿抚养，她会出抚养费。但是事实证明周聿没有将周润养好，她一定要将周润的抚养权争取过来，前提是她得有固定住的地方，而且继续住在这里，不改变周润习惯的成长环境，对她争取抚养权也是有益的。
严玉兰很不高兴，想曾经陈美婷在她面前话都不敢多说的，离婚了，敢顶嘴了。
“美婷，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陈美婷没理她，先对周润说道：“润儿，你先去房间，我跟奶奶说几句话，好吗？”
周润有些踌躇，担心他进房间之后，陈美婷就走了，“妈妈，你会不会走？”
陈美婷跟他保证，“妈妈肯定不走，妈妈跟你拉钩。”
陈美婷伸出小拇指，周润低头看着她的手指，也伸出小拇指跟妈妈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小狗！”陈美婷同步跟儿子说出了这句童谣。
拉了钩，周润的眼神安定多了，他深深地看了妈妈一眼，乖巧地回了房间。
等孩子进去了，陈美婷才站起身，气质霍然一变，冷冷地目光扫向严玉兰。
“长辈？”陈美婷冷笑，“你造谣我婚内与人有不正当关系，逼得亲儿子离婚，严阿姨，你说说有这么做长辈的吗？”
陈美婷眼里的犀利让严玉兰心有余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面前的这个人好像突然变了，以前的陈美婷温顺听话，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像刺猬，此时她竖起了浑身的尖刺，令人胆寒。
严玉兰中气不足地反驳，“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我很清楚。”陈美婷一直背负着出轨的恶名，即使后来她从国外回来，回到老家，乡亲父老都在议论她，她想，周润这么恨她，跟她‘出轨’不无关系，她必须要为自己正名。
严玉兰见陈美婷竟真打算继续在这住，有些气急败坏，她跟单位的陈大姐约好了，过两天就要她将她侄女带到家里来跟周聿见一面。她也知道周聿刚离婚就相亲不好，但是好姑娘不等人啊，陈姐家这个侄女虽然也是离过婚的，但是家庭条件好，而且没有生过孩子。
无论如何不能让陈美婷继续住在这里。
陈美婷要好好地跟儿子亲近亲近，没工夫跟严玉兰纠缠，她往房间走。房间门开着，门口挂了纱帘防蚊虫，透过纱帘，能隐约看到周润的小身影，他乖乖地坐在床上等着妈妈。
陈美婷揭开纱帘的时候，看到周润正将一部玩具手机放在耳边，说着什么，看到妈妈进来，他眼睛一亮，连忙从床上蹦下来，高兴地跑到妈妈身边。
陈美婷这才看清楚，挂在周润脖子上的，是一部淡蓝色的玩具塑料手机，大哥大的缩小版，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正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陈美婷没太在意，她迫不及待地弯下腰，将儿子抱在怀里，她满足地吸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味，这熟悉的气味穿越了十五年，才再次萦绕在她身边，抱着柔软奶香的儿子，陈美婷的眼泪，一滴滴地砸在了儿子的白色短袖上。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慌乱地替她抹着眼泪，周润不解地看着妈妈，“妈妈，你怎么哭鼻子啦？”
陈美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无法对小小的周润说明，她离开的儿子的每一天都在想他，每一天都渴望着重逢。
这一切真像一场美好的梦，陈美婷紧紧地搂着儿子，她再也不想跟儿子分开了。
周聿一到家就看到严玉兰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团团转，“妈，你怎么来了？”
严玉兰眼睛一亮，连忙将周聿拉到一边，指着周润的房间，压低声音，“陈美婷回来了。”
周聿脸色先是一喜，随即黯淡，“她回来拿东西？”
“不是！”严玉兰着急道：“她回来要房子！她要跟你分这个房子！她不是要出国吗？我看啊，陈美婷肯定是要拿这个要挟你，跟你要钱呢！”
周聿没说话，走到小房间门口敲门。
等了一会儿，陈美婷开了门，四目相对。
自从陈美婷收拾好东西离开，周聿就没再见过她。其实说起来也不过几天的功夫，但再次见面，周聿却明显地感觉到了陈美婷的变化，尤其是看着他的这双眼睛，目光遥远陌生得好像他们数年未见一样。
陈美婷早已不记得周聿年轻时候的模样，再次见面，跟陌生人无异。不过此时的周聿模样颓丧，胡子拉碴，身上还有一股异味。
“周聿，我要跟你谈一下润儿抚养权的问题。”陈美婷开门见山。
.......
陈美婷坐在周聿母子俩对面，语气冷静，“房子我要一间，厨房共用，这是夫妻共同房产，我有权利分一半。还有，周润的抚养权我也要。”
严玉兰当即就要爆发，两个条件都是她不能同意的。
周聿没正面回答问题，而是惊讶地看着陈美婷，“你...你不是要出国吗？怎么抚养润儿？”
“我不去了。”陈美婷简单回答。
周聿一听，面露惊喜，“真的吗？你真的不去了？”
严玉兰见儿子没说到重点，连忙表态，“不可能，你别妄想！房子你别肖想，润儿是我们周家的骨肉，也不可能给你！”
陈美婷冷淡地扫了严玉兰一眼，“这容不得你不同意，如果协议不成，我就会向人民法院起诉。”
严玉兰不同意，周聿却一口答应下来，“房子你可以住，润儿...润儿我们还是共同抚养吧。”
严玉兰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脸都憋成了猪肝，她恨铁不成钢地捅了捅周聿的胳膊，“周聿，你发疯是不是？你跟前妻住在一块，还怎么再找老婆？”
周聿不去看他妈的脸色，瓮声瓮气地说道：“润儿还小，我也没打算再婚。”
严玉兰扫了陈美婷一眼，“还小？给他找个新妈妈一样能照顾他，总比不要脸的女人好！”
陈美婷冷冷地看着严玉兰，“没有证据的话，劝你还是少说为妙。”
自从离婚，周聿就好像丢了魂一样，明明之前夫妻俩也有不少矛盾，离婚了应该是解脱才对，周聿却表现得像丢了魂，严玉兰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严玉兰哼了一声，“怎么，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就真把自己当成大律师了？我说的是实话，你去哪告我，我都不怕！”
第 3 章
跟周聿母子的谈判算是以失败告终，陈美婷也不在乎。严玉兰放了狠话之后就将周聿拉回家了，她见周聿这个样子是还舍不得陈美婷，她怕陈美婷将周聿给哄了。
陈美婷将小房间里周聿的东西全都收了出来，以后她和周润就住小房间。
周润平时是个皮猴，男孩子总归是要好动一点，在家里一点也待不住，跟院子里其他两家的小孩子在家属院跑来跑去，不到天黑不进门。
但是今天，她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周润就好像变成了她的小尾巴一样，跟出跟进。
陈美婷扭过头，就能看到周润眼里隐隐的不安。
她放下手里的事情，温柔地将周润揽在怀里，“宝贝，你还在担心妈妈会离开吗？”
周润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脑袋轻轻地摇了摇，眼睛却在点头。
“放心吧，妈妈再也不走了，前几天，妈妈是出差去了，妈妈现在回来了，就再也不会走了，你相信妈妈，妈妈跟你已经拉了钩的，还记得吗？”
周润的眼睛亮了亮，是呀，拉了钩的事情就不会变呀，妈妈不会骗他的。
“可是我好几天都没有跟妈妈在一起，想把时间都补起来。”
周润稚嫩的话让陈美婷鼻头一酸，她离开儿子这么多年，她也想将时间和爱都补起来。
陈美婷在房间里收拾，周润安静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板玩着，他白嫩的小指头十分灵活，屋子里只听见‘哔哔’的按键声。
遥远的记忆浮起，陈美婷记得这个游戏板是她给孩子买的，俄罗斯方块和其他游戏不同，能锻炼孩子的敏捷思维。周润玩这个游戏也很厉害，游戏一共十个等级，他只要认真玩，都能玩到八/九级，到了这个级别，难度很大，图形落下的速度让人眼花缭乱。
陈美婷曾经看过周润玩游戏，他那小指头按得飞快，陈美婷都几乎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变化图形的，游戏画面眼花缭乱，她要是玩，五秒钟都撑不住，周润却可以坚持一两分钟。
陈美婷只当是儿子玩熟练了，现在看来，周润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显露了一些天赋，只是她陪伴孩子的时间太短了，都没有发现。
而后来，她不再参与周润的成长，不知道他的人生是如何走到了犯罪的那一步。
这一次，陈美婷绝不能再让儿子重蹈覆辙。她直起腰，担忧地看了小周润一眼。小时候的周润天真可爱，跟长大之后的模样联系不到一起。
陈美婷跟周聿离了婚，周润不管是跟周聿还是跟她，都是在单亲家庭中成长，她得好好地想想到底要以什么样的方式陪伴教育周润了。
吃过饭，院子里响起了孔令淳和夏江平打纸板的声音，两孩子咋呼起来像放鞭炮似的，十分热闹。
陈美婷扭头看去，周润坐在餐桌前，目光忍不住往外面投去。
“润儿，你出去跟阿淳他们玩吧。”
周润看向陈美婷，小小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去，妈妈。”
陈美婷心疼起来，她记得周润小时候也是很顽皮的，跟孔令淳一块上蹿下跳，她离开了几天，孩子竟然变得敏感了起来，陈美婷心中作痛，越发温柔地对周润说道：“妈妈要洗碗呢，你去跟阿淳他们玩一会儿，一会儿妈妈烧了热水，再叫你洗澡，好不好？”
周润想了想，他就在院子里面，如果妈妈要出门，就必须得经过院子，“好，妈妈，一会儿你叫我。”
周润来到院子里，孔令淳和夏江平在西边的院墙底下玩着纸板，纸板是用旧的教科书或者是烟盒折起来的，烟盒是最受欢迎的，因为烟盒折出来的纸板硬挺，重，打起来不费劲，而且容易将对方的纸板打翻过来，教科书做成的纸板软塌塌的，使不上劲。
夏江平的烟盒纸板是最多的，因为他爸爸抽烟。孔令淳他爸爸孔彦君和周聿都不抽烟，孔令淳和周润只能去外面的街道上捡烟盒，偶尔走运会捡到几个空烟盒。
孔令淳看到周润走过来，低声问他，“你妈妈回来了啊！”
周润用力地点了点头。
“该你了，孔令淳。”夏江平喊道。
夏江平比他们还小一些，有些邋遢，爱用袖子擦鼻涕，脸上永远都是脏兮兮的，他妈妈好像永远有加不完的班，夏江平还有个姐姐，夏江婷，已经读初中了。夏江平个子小，力气也不大，打纸板都是输多赢少，孔令淳和周润都爱跟他玩，因为他烟盒纸板多。
不过这些纸板他们赢回来之后，又会输给院外更大的孩子。
周润玩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听见厨房里的妈妈叫他，他急急忙忙地跑回家，陈美婷已经往洗澡的木盆里放好了热水，准备给儿子洗澡。
周润坐在木盆里，陈美婷细心温柔地给他搓背，她几天不在家，周润身上全是泥，陈美婷甚至在周润的头上找到了两个虱子，应该是夏江平传染给他的。
陈美婷心里难受，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才离开几天周润就被周聿带成了这样，她不敢去想象前世周润是怎么长大的。
“润儿，妈妈绝不会离开你。”给周润换上了干净衣服，陈美婷紧紧地搂着香喷喷的儿子，再次保证，她知道这几天的分别给周润幼小的心灵带来的影响不会因为她的话就能平复，她必须得用实际行动来让周润明白，妈妈是真的不会再丢下他了。
倒洗澡水的时候，陈美婷看到龙莉一脸疲惫地推着自行车进来了。
这小院子里一共住了三户人家，陈美婷他们家住在中间，左边是夏家，右边是孔家。龙莉的丈夫夏卫红是个画家，成日在家作画，只不过这么多年，陈美婷也没听说他卖出过画作，家里全靠龙莉上班养家。
右边的孔家，孔彦君和妻子李青都是国营服装厂的工人，服装厂倒闭之后，夫妻俩双双下岗，只能做些零工，孔令淳和周润都在旁边的向日葵幼儿园就读。
龙莉看到陈美婷，愣了一下，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对周家的事情也有所耳闻，知道陈美婷跟周聿已经离婚了，听说陈美婷要出国，突然看到陈美婷回来，她难免暗自惊讶，笑着打招呼，“美婷，回来了啊。”
陈美婷笑道：“莉姐，又加班呢。”
龙莉家里有个初中生，儿子刚上幼儿园，丈夫不挣钱，她只能拼命加班，多挣点钱养家，她比陈美婷大不了几岁，人却衰老得像三十好几。
陈美婷跟龙莉关系一般，跟李青关系不错，得知陈美婷回来了，李青吃完晚饭丢了碗就来了陈美婷家，陈美婷正在忙着给周润洗衣服，这几天的脏衣服周聿都堆着没洗，她手脚麻利地搓洗着。
“你还真回来了。”她听见李青在身后说话。
李青绕到陈美婷跟前，“不出国了？”
陈美婷抬头看她，笑道：“不去了。”
“咦？”李青是知道她的情况的，“怎么不去了？这么好的机会！”
陈美婷直起腰，“舍不得我的润儿。”
李青也是当妈的，听陈美婷这么说，叹了口气，“我还真以为你心肠这么硬呢，不出去也是好事，孩子还小。你这是...准备要复婚？”
陈美婷示意李青自己找地方坐，口吻坚决，“不。”
陈美婷不想继续说这个事情，李青对她来说是很遥远的故人了，在另外一个时空，她出国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李青一家。
她隐约记得这个时候的李青家里也挺困难，两口子都下岗了，找不到工作的李青只好出去摆地摊，当时李青还来邀请陈美婷一块去摆，周聿爱面子不让陈美婷去。
“你们现在怎么样，摆地摊生意好吗？”
李青面色一滞，“还行吧。”
见状陈美婷也没再多问，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陈美婷不出国了，得跟宋旭尧交代一声，机票也得去退了。
次日。
陈美婷一大早就带着周润前往民航售票处把机票退了，这张机票售价四千多块，退票扣了10%的手续费，陈美婷不是那个行业内小有名气的财务自由的律师了，这四百多块钱让她肉疼，钱是借的宋旭尧的，她不出国了，就得还给人家。
退了机票，陈美婷来到公共电话亭，往宋旭尧办公室打电话。
宋旭尧就是法学海归博士，陈美婷这次出国，也是宋旭尧帮的忙。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人接了起来，听筒里传出一道醇厚的声音，“你好，我是宋旭尧。”
宋旭尧，这颗苏市政律界冉冉升起的新星，陈美婷对他既感激又愧疚，宋旭尧帮助她本出于好意，却惹了不少麻烦，在陈美婷拒绝辞职的时候，周聿甚至还去找过宋旭尧，希望他将陈美婷解雇。
在陈美婷另外的人生轨迹中，她出国之后为了避嫌，将宋旭尧借给她的学费和路费还清之后，几乎很少联系对方，只在节假日的时候给对方邮寄贺卡。两人后来在一次律师行业峰会上意外遇见，当时的宋旭尧已经成为国内顶尖的律师。
“宋律师，我是陈美婷。”
宋旭尧的声音温和不少，“美婷，有什么事吗？”
“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杯咖啡。”
没事陈美婷不会请他喝咖啡，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宋旭尧一口答应下来，“好，就在公司楼下的香香咖啡馆吧。”
陈美婷带着周润赶了过去。
宋旭尧已经提前到了。
年轻时候的宋旭尧风华摄人，他穿着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铮亮的手工皮鞋，头发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看到陈美婷带着孩子进来，他站了起来。
“润儿，跟宋叔叔问好。”
周润看向宋旭尧，宋旭尧很高，站在他面前像一座山，他看不清宋旭尧的脸，只能看到立体挺拔的鼻子，两个鼻孔黑黢黢的。之前他坐过宋旭尧的车，还记得他，乖乖地问好，“宋叔叔好。”
周润长得很像陈美婷，白净清秀，陈美婷给他穿了一件白衬衫，配黑色灯芯绒的背带裤，背带裤是短裤，露出两节嫩藕一样胖乎乎的小腿，衬衫上还别了一只红色的蝴蝶领结，可爱极了。
宋旭尧弯下腰，朝周润伸出手，“你好，周润小朋友。”
周润看到宋叔叔伸出来的手，无端有些紧张，他在电视里面看过，大人见面都要握手，他还从来没有跟人握过手呢，不过他倒是跟狗握过，外婆家的那只大黄，一叫它握手，它就乖乖地将前腿抬起一只来。
想来跟人握手的程序是一样的，周润这样一想，不太紧张了，他伸出手，宋旭尧轻轻地捏了捏。
陈美婷带着周润入坐，宋旭尧让服务生拿来菜单，他先递给陈美婷，“你点吧，给小润点杯牛奶。”
陈美婷要了一杯冰美式，给周润点了牛奶，菜单递回宋旭尧手里，他又给周润点了小蛋糕。
“我不出国了。”陈美婷一上来就跟宋旭尧开门见山。
不等宋旭尧说话，陈美婷将退机票的三千六百多块从包里取出来，放在桌上，“这是机票钱，还差五百块钱，我暂时没有，我会尽快还给你。”
宋旭尧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诧，他看了周润一眼，已经察觉到了原因，还是问道：“为什么？”
陈美婷感觉周润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她低头看去，周润稚嫩的眼神弥漫着惶恐。
她伸手握住儿子的小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对宋旭尧说道：“孩子太小了，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在这里陪伴孩子成长。”
这个出国的机会很难得，宋旭尧脸上出现些许惋惜，但也尊重陈美婷的决定，他看向周润，周润的脸跟他妈妈神似，这让宋旭尧也不由得对他多了两分怜惜，“如果你已经考虑好了，我尊重你的选择，那你还是回到律所来上班吧，你们娘俩住在哪里呢？”
“还是住在电风扇厂家属院，那是共同财产，我有权分一半，我带着润儿住一间。”
宋旭尧听她说还是住在之前的家里，眼睛深处涌出不情愿，但脸上还是如常地笑着，“看来你的法律没白学，都能够活学活用了。”
昨天晚上，周润睡在陈美婷身边，闻着妈妈身上的香味，他感觉格外地安心。
他突然问了陈美婷一个问题，“妈妈，你跟我爸爸，真的离婚了吗？”
陈美婷吃了一惊，想了想，她跟周聿离婚的事情瞒不住，也没有必要瞒，即使离了婚，她是周润的妈妈，周聿也是周润的爸爸，她不知道周聿会如何对待周润，但是她会加倍地爱她的孩子。
她给周润大致解释了为什么会跟周聿离婚，“我跟你爸爸有太多的矛盾不可协调，继续生活在一起对我们都不好，所以我们决定分开。但是我和你爸爸就算离婚了，你也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你不要为此感到困扰，爸爸妈妈对你的爱不会有丝毫减少。”
周润语出惊人，“我知道你和爸爸为什么离婚，因为你不快乐。”
那些天，爸爸妈妈几乎每天都会争吵。
没等陈美婷惊讶，周润接着又说，“妈妈，我希望你快乐。”
陈美婷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今天约宋旭尧也是想咨询他抚养权的问题，毕竟宋旭尧才是专业的，她对国内的法律条款没有那么熟悉，怕有细节考虑不到。
陈美婷将周润哄到一边的桌子上坐着吃小蛋糕。
“宋师兄，我想请教你，我能不能争取到润儿的抚养权？”
宋旭尧在陈美婷告诉他不出国的时候就想到这个可能了，“有一定的胜率。”
陈美婷要的不是一定的胜率，她要的是绝对的胜率，“我一定要争取到，周家人大概率是协商不下的，那就只能是诉讼。”
宋旭尧想了想才说道：“那我就实话实说，如果周家那边不松口，你争取到抚养权的概率很小。”
陈美婷早就想到了。没有人帮她带孩子，她的收入也不足以支撑她请保姆。就算她请她爸妈帮忙带周润，他们之前又没有跟周润生活过，周聿那边，严玉兰却经常跟孩子接触。周聿是国营电风扇厂的高级工程师，工作稳定，收入不菲，真要起诉，法院大概率会支持周家抚养孩子。
周润超过两岁又不满八岁，这个年龄阶段很尴尬，周润不能自主选择跟谁生活。
这个问题很棘手，陈美婷看向宋旭尧，希望他能给她一些建设性意见。
第 4 章
要想争取到一些胜率，陈美婷只能先回到律所上班，好歹先有一份工作，如果她连工作也没有，胜率基本上是零。
告别宋旭尧，陈美婷带着周润回了家。
这辈子她不出国了，跟周聿离了婚，也算是脱离了苦海，她还记得她之前离婚的时候情绪很不好，毕竟她跟周聿是有感情基础的。但她重新回到这个年代，周聿对她来说就像是上辈子的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了。
陈美婷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争取抚养权，起诉的胜率不大，最好是跟周聿沟通，周聿能主动放弃就最好不过了。
下午周聿回来了。
看到陈美婷正在厨房忙活晚饭，他看着陈美婷忙碌的身影，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他们还是那对怨偶夫妻，虽然没有了新婚的幸福，但两人的日子也还算踏实。
到底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走进厨房的时候，周聿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陈美婷回头看到周聿，表情没什么变化，“回来了，一会儿我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
饭菜香让周聿更加恍惚，他坐在餐桌前，就像以前那样，可这次，陈美婷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将可口的饭菜摆在他面前。
“润儿，吃饭了。”
陈美婷端着饭菜去了小房间，小房间里有书桌，可以当做临时餐桌。
周聿望着空荡荡的厨房，香味还萦绕在他鼻尖，但饭菜都被陈美婷端走了，一点都没留下。
曾几何时，他开始嫌弃陈美婷，不是嫌弃她不挣钱，而是不知何时他开始嫌弃围着家庭转的陈美婷，她不上班，几乎跟社会脱节了，他关注的事情，陈美婷也不关心，她只关心今天的厨房还有没有酱油。
拿到那本猪肝色的离婚证，周聿就开始后悔，那本薄薄的册子，像一把锋利的剑，瞬间就将他和陈美婷的关联彻底斩断，她不再是他的妻子了。
陈美婷不在家的这几天，几乎不下厨的周聿拿厨房一点办法都没有，陈美婷将家里所有事情都打点得周到妥帖，陈美婷不在，周聿甚至找不到自己的袜子。
周聿深吸一口气，陈美婷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他之前过不了的心理障碍，一拿离婚证，竟然自己松动了。
他悲哀又惊喜地发现，自己离不开陈美婷。
吃了饭，陈美婷来到厨房，周聿自己煮了白水面，正在皱着眉头吃着，周聿吃饭有些挑食，之前的陈美婷可从来没让他吃过白水面。
周聿抬头看向陈美婷，“有事吗？”
陈美婷在餐桌的另外一头坐下，“你先吃饭，吃完了我跟你说个事情。”
周聿匆匆吃了几口，用手一抹嘴，“你说。”
陈美婷开门见山，“周润的抚养权给我。”
周聿皱起眉头，“我昨天就说过了，我们共同抚养。”
之前的教训已经足够深刻，陈美婷知道不良的环境会对孩子造成多大的影响，如果周聿一家人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共同抚养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严玉兰显然对陈美婷恶意满满，这种恶意会对周润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她绝不能让周润的成长辗转在这样的家庭中。
“那样周润就需要用更多的精力去适应两个家庭，他可能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又去另外一边待一段时间，他的所有精力都用来适应两个复杂的家庭，你觉得，这对孩子的成长好吗？”
周聿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保证在周聿长大成人之前，不会结婚。”
陈美婷冷哼一声，“承诺跟放屁没两样，你当初偷户口本出来跟我结婚的时候，不也承诺过要好好对我，白头偕老吗？”
她只是在举一个反面例子，却让周聿眼前一亮，以为她也难忘旧情呢，眼神一震，脱口道：“美婷，人冲动之下总是容易做错事情，你既然回来了，以后咱俩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陈美婷有些惊讶，周聿竟然会求和。当初可是他们周家人一步步将她逼到了离婚的悬崖边，这才离婚几天？
惊讶归惊讶，陈美婷态度坚决而明确，“不可能。”
周聿一愣，“美婷，你可要想清楚了，离了婚，以后就算是你还会结婚，半路夫妻可没有原配这么掏心掏肺，那都是各怀鬼胎了。”
陈美婷看着他，周聿年轻时候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年过三十就开始发福，身材走样，曾经清秀的容貌也变形了。
她语带讽刺，“你要是跟我复婚，你妈那你怎么交代？她可是连你的相亲对象都安排上了。”
周聿连忙撇清自己：“这个我可不知情，以后...以后我不让我妈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
陈美婷摇头，“周聿，破镜难圆，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她不想跟周聿继续谈论没意义的问题，将话题拉回抚养权上来，“润儿的抚养权给我，他太小了，离不开亲妈，你保留探视权，再说，暂时我们也住在这里，抚养权给我对你没什么影响。”
周聿看着陈美婷决绝的脸，嘴不受脑子控制，突然问道：“美婷，你是不是真跟那个姓宋的好上了？”
回来的时候，他问周润了，陈美婷上午带着周润去见了宋旭尧。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果陈美婷真的跟宋旭尧没有什么龌龊，为什么在这个关键节点上不避嫌，反而带着孩子去见他呢？
陈美婷脸色微变，骂了周聿，“周聿，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母子的思想这么肮脏！”
陈美婷的反应在他看来就是被戳中后的恼羞成怒，周聿的怀疑变成了笃定，陈美婷出国不也是宋旭尧帮的忙吗？如果他跟陈美婷没什么私情，他凭什么这么出钱又出力的？
周聿更加后悔冲动之下离了婚，这回不是因为舍不得陈美婷，而是他就这么轻易地成全了这对蔑视他尊严的男女。
“润儿的抚养权，我不可能给你！”周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丢下这句，就冷着脸走了出去，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周润放暑假了，陈美婷很快就面临了她上班，周润就没人照顾的尴尬局面，但是她又不得不去上班，这样她才能有稳定的收入。跟周聿协商应该是不成了，后续打官司，陈美婷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李青夫妻俩白天也要出去工作，孔令淳就待在家里，跟周润虽然有伴，但两个男孩子，万一偷偷跑出去，也很危险，现在人口贩卖猖獗，不敢掉以轻心。
早上陈美婷可以给周润做了早饭再出门上班，中午必须得赶回来给周润做午饭，现在天气太热了，早上做的食物，中午就有可能变质了，陈美婷不能给周润吃可能变质的饭菜。
而且陈美婷手上没什么钱，还欠了宋旭尧一笔钱。
陈美婷来到了律所，她现在不去米国深造，就只能先做三年法律相关工作，才能参加法考。这个工作她已经做了一年半了，再有一年半就满三年了。
陈美婷的工位在宋旭尧办公室外面，文员兼助理，办公桌上堆着好些法律书籍，这是宋旭尧允许她在工作之余看的。
陈美婷先去跟宋旭尧报了个到，“宋律师。”
突然回来，她对这个工作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哦，来了。”宋旭尧知道她的意思，打开档案柜，将一叠资料递给她，“这是东城公司今年的法律档案，你整理一下。”
陈美婷连忙接过来，她回到工位，整理资料不需要太多的法律知识储备，她之前就能做，现在更是得心应手，将卷宗按照问题归属来进行分类，有的是债权纠纷，有的是劳务纠纷，很快就将档案规整好了。
她顺便扫了一眼这家公司的业务体量，一年的律师费是二十万，不便宜，毕竟是宋旭尧经手。
二十万，宋旭尧能提百分之八十以上，这家律师事务所的经营形式是合伙人制度，宋旭尧是高级合伙人，他有自己的团队，团队的工资也是他自己来发，陈美婷就是他团队成员之一，不然非法律专业出身的她肯定是进不来的。
中午，陈美婷匆匆忙忙地骑着自行车往家赶，好在事务所离家不算远，骑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陈美婷到了家，周润和孔令淳正在院子里玩蜻蜓，他们不知在哪里找来一根铁丝，将铁丝弯成一个圆圈，固定在一根竹竿顶端，上面缠满了蜘蛛网，蜘蛛网很粘，能粘住蜻蜓的翅膀。
抓住的蜻蜓，他们用缝纫机线绑住翅膀，像遛狗一样满院子遛蜻蜓。
看到陈美婷回来，周润连忙凑上来，“妈妈！”
陈美婷让周润继续玩他的，争分夺秒地开始做饭，家里煮饭的是铸铁炉，一边煮饭，一边炒菜，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好了。
周润玩得满头是汗，陈美婷不让他用冷水洗脸，倒了热水让他擦脸洗手。
陈美婷端着饭碗，看到孔令淳的小身板在院子里一闪而过，想起李青他们中午也多半不回来，走到门口叫住孔令淳，“阿淳，你吃饭了吗？”
孔令淳摇头，他的午饭是两个冷馒头，他不喜欢吃，经常是饿着肚子，等着妈妈晚上回来给他做饭。
陈美婷回头看了一眼周润，远亲不如近邻，别说以后她也可能会有求于孔彦君夫妇，就说孔令淳这孩子聪慧机灵，也叫人喜欢。
“阿淳，来我家里吃饭。”
谁想孔令淳摇头拒绝，怎么都不肯来吃饭，陈美婷只得作罢。
吃完了午饭，碗都来不及洗，陈美婷又匆忙骑着车赶去上班。
到了晚上，等李青下班回来，陈美婷叫住她。
“我中午要回来给周润做饭，现在天气热，早上做的饭菜，中午可能就变质了，以后阿淳中午就在我家吃吧，我一块做饭，也不麻烦。”
李青真是求之不得，儿子午饭一直是个大问题，可他们夫妻实在是分身乏术，太远了中午回不来，有陈美婷帮忙真是太好了。
“本来不应该麻烦你，美婷，我也不跟你客气，确实阿淳中午饭没地方吃，现在天太热，又怕他吃剩饭坏了肚子，这样，美婷，我每个月给你十五块钱，算是阿淳的饭钱。”
陈美婷没跟她客气，“那行。我现在经济确实不宽裕，就厚颜收了。”
李青笑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呢，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陈美婷努力地适应回来的生活，没两天，生活的平静就被打破了，陈美婷中午回来的时候，听见了外院两个妇人在说嘴——
“真看不出来，陈美婷竟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还好意思回来呢，也就是周家老实吧，换了别人家，不打死她才怪...”
第 5 章
陈美婷绕过去，看清楚说闲话的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太久没有见过，陈美婷已经忘记了对方的姓名，只是看着面熟。
陈美婷第一次听见，不动声色。
等过了两天，流言蜚语越发的猖獗了，几乎陈美婷每次下班，走几步就能看到两个凑在一起的邻居在私下议论。不管在哪个时候，‘出轨’都是一件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都是要别人唾弃的。
这天吃了晚饭，陈美婷邀请李青跟自己出去散步。
李青也听见了陈美婷的闲话，她今天回来的时候还听见隔壁院子在说这个，当时她很是生气，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事实到底是什么，就跟着乱说，陈美婷现在离婚了，带着孩子本来就不容易，他们这样造谣，让陈美婷母子还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
李青跟陈美婷的关系本来就不错，现在因为陈美婷中午帮忙给孔令淳一块做午饭，两家更加亲近了。
当时孔彦君拉住了要闯进去说理的李青。
“流言止于智者，你就算是闯进去闹一通，她们该说的还是会说，你改变不了什么，反而可能会给美婷招来麻烦。”
李青没好气地将气撒在丈夫身上，“什么狗屁流言止于智者，这家属院里面有好人吗？我看都是一些蠢货，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话虽这么说，李青也知道孔彦君说的是实话，这些人只图自己嘴上痛快，哪里会顾别人的死活呢。
她委婉地对陈美婷说道：“美婷，咱们就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吧，在院子里凉快。”
她怕陈美婷出去听见了那些话，心里难受。
陈美婷拉着她就走，“走吧，天天就在院子里打转，咱们出去走走。”
李青无奈，只得跟在陈美婷身后。
周润本来要跟着妈妈一块出门，被陈美婷拦住了，“妈妈和李阿姨出去办正事，润儿就跟阿淳在院子里玩。”
陈美婷她们往大门方向走，家属院的是一片小院子，他们的房子在靠后的地方。
刚走到隔壁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两个女人在闲聊，边说边笑，说的就是陈美婷。
“说起来，人家开着小轿车呢，周聿再厉害，他也只是电风扇厂的高级工程师，这辈子都买不起小轿车，人家那是大款，也不怪陈美婷抛夫弃子。”
“话不能这么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能见钱眼开呢...”
李青听得怒从心头起，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都不知道疼，这些长舌妇也不怕烂了舌头！
李青正要闯进去帮陈美婷讨个理，陈美婷却一把抓住了她，她飞快地在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小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耳朵听着里面的人用粗鄙的言语贬低她，陈美婷竟毫不动容。
李青被她的反应弄懵了，凑过头一看，陈美婷在记录的竟然是里面的人骂她的话。
李青瞪大了眼睛。
陈美婷记录了两页纸，才带着李青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正说得口沫横飞，冷不丁地看到她们谈论的正主走了进来，到底是邻居，背后说人闲话，被人现场抓包，还是有些尴尬。
蓝衣服的站起来，尴尬地笑着跟陈美婷打招呼，“美婷啊，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串门？”
陈美婷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说道：“我这两天一直在律师事务所忙着呢，都没有时间来拜访邻居，我听说最近不少邻居在背后诽谤我，损伤我的人格，我就跟我们所的律师请教了一下，他告诉我，可以起诉这些在背后说我闲话的人，要求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并且公开道歉。”
陈美婷看到对方的脸色难看起来，语气依旧平静，“我觉得这个方法挺不错，决定就这么干，反正我们所的律师多的是，随便请个律师帮忙给法院提个诉状，简单得很，我们律所的律师跟法官也熟悉，事实证据清楚，适用简易程序，很快就能判下来了。”
陈美婷将手里的笔记本递给李青，“李青，你刚刚跟我一起听见这两位邻居是如何诽谤我的，烦请你做个证，我一五一十地记录了她们的对话，你看一下，没有出入的话，请你帮我签个字，作为将来起诉的证据...”
陈美婷的话还没说完，蓝衣服邻居肖英急忙说好话，“美婷，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背后说你的闲话是我们不对，但也不至于跑去法院起诉我们呀...”
李青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心里暗赞陈美婷不愧是去律所工作的人，都知道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了，要是她还想不到这个法子呢，她只会翻脸跟人大吵一架，达不到这么震慑人心的效果。
肖英她们也是想到陈美婷现在在律所工作，人家认识律师！要起诉她们还不是小菜一碟！何况她们也确实说了人家的坏话，到时候败诉，赔礼不说，还得道歉，才是真丢脸呢。
李青冷笑，“你们也知道大家都是邻居，要是你们念着邻居的情分，也不会到背后无凭无据地嚼舌根子！”
肖英连忙撇清关系，“这也不是我们说的，这是美婷婆婆说的呀，她自己都这么说了...这事是我们不对，美婷你消消气。”
.....
严玉兰每天早上都要将屋子打扫一遍，这是她几十年保持的习惯，正在忙活，有人敲门。
严玉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去打开门，门口站了个邮差，递了个信封过来，“请问这是严玉兰家吗？”
严玉兰连忙点头，“是，是，我就是严玉兰。”
等邮差走了，严玉兰关上门，看到信封上寄出人是苏市江北区人民法院，她疑惑地撕开，从里面取出一张文件，等看清上面的内容，她头皮一麻。
严玉兰气得头昏眼花，好半天才缓过来，踉跄着走到座机旁边，打了个电话出去。
周聿从车间被叫去接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父母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没想到刚一接电话，就听见严玉兰在对面怒吼，“周聿！你媳妇把我给告了！你赶紧过来接我，我要去找陈美婷问个清楚，她是不是想逼死我！”
陈美婷下班路上经过一家烤鹅店，想起周润小时候很喜欢吃这家烤鹅，她囊中羞涩，只买了个烤鹅腿，带着往家赶。
刚推开门，就看到好久不见的周家人，端坐在院子里，周父周政明，大姐周红，二姐周霞，三姐周丽，奇怪的是严玉兰竟然没在。
陈美婷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想到应该是严玉兰已经收到了法院的传票了。
看到陈美婷回来，周聿一马当先，跳脚质问：“陈美婷，你什么意思？我妈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跑去法院起诉她，有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你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呢？”
陈美婷淡淡地说道：“她一把年纪了，背后中伤别人也不怕折寿。”
周霞性子火爆，坐不住了，也跳起来指责，“美婷，即使你现在已经跟周聿离婚了，好歹也做了周家这么几年的媳妇，况且还有周润呢，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就一点旧情都不念？我妈现在都气病了！”
“她气病了，你们一个个的孝子孝女不去病床前侍疾，跑来找我，我又不会治病。”
周聿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陈美婷，仿佛不认识她了，“美婷，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近人情的样子？”
陈美婷强硬地顶了回去，“当初你们一家人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时候，怎么不念着情分呢？”
周红瞪着眼睛，仿佛要吃了陈美婷，“你自己跟人去酒店开房，好好的婚姻也被你自己作没了，怎么能说是我们往你身上泼脏水！”
陈美婷看着周红，“酒店有会议室，有咖啡厅，不是只有床！去酒店的，也不都是去开房睡觉的，水晶酒店作为苏市唯一的四星级酒店，是商务人士谈事的首要选择！你们只愿意相信自己龌龊的思想，我是有嘴说不清了，我申请让法院来做裁判，法官怎么判我就怎么认，你们又不干了，说我逼严玉兰去死，那你们的所作所为呢，污蔑我的声誉，让我的孩子成长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你们的行为不也是逼人活不成吗？”
争辩的声音不小，正是饭点，人都在家。东西两家人都听见了陈美婷的舌战群儒，李青趴在门缝边，听见陈美婷反驳得对方哑口无言，暗自叫好，还将孔彦君叫了过来。
“他们人多势众，一会儿要是狗急跳墙，打美婷的话，咱们就冲出去帮忙！”
周政明咳了一声，发言了，“美婷，既然你和周聿已经离婚了，这件事就算翻篇了，你去法院将诉状撤了，你和周聿毕竟夫妻一场，润儿也是我们周家的骨肉，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陈美婷语气稍缓，“不是我不想将这个事情翻篇，是严阿姨，她到处跟街坊邻居说我出轨导致离婚，现在周围的邻居都在议论这个事情，我背负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也就算了，以后润儿也得生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所以这个诉状撤不了，我必须请人民法院来为我正名！”
周聿愣住，他顿时就想到了严玉兰自揭家短的用意，为了这半套房子，她想用这个法子逼走美婷！他心里暗自责怪母亲，她不仁，怎能怪美婷不义？
周家人到底没有动手，跟陈美婷争吵半天，见陈美婷铁了心肠要起诉，也没有办法，天色晚了，只能含恨离去。
李青从家里冲出来，当着周聿的面给陈美婷竖起大拇指，“美婷，不愧是干了法律工作啊，不得了！”
诉状是陈美婷自己写的，她搞了多年法律工作，即使国内的法律条款她没有那么清楚，写个诉状还是没有问题的。
宋旭尧得知她起诉了前婆婆之后，让她去调酒店的监控。
“到时候我也会邀请林总来做证人，不过我建议你酒店查一下咖啡厅有没有监控，如果有的话，最好是调出来，在法庭上播放。”
陈美婷去了水晶酒店。这个时候监控还没有普及，她也不太确定酒店有没有监控，不过现在监控还不作为证据主流，有证人证言，这个案子基本也没有什么悬念。
让人惊喜的是，水晶酒店作为苏市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在半年前就引入了监控，陈美婷顺利地拿到了她和宋旭尧跟林总在酒店咖啡厅谈事的监控录像带。
宋旭尧也帮了忙，他跟审理案件的刘法官很熟，在他的帮助下，这个案件简单，证据清晰的案子在受理后很快就排了开庭的日期。
严玉兰是真病了，她有高血压，气急攻心，血压飙升，在床上躺了几天。
周聿天天求陈美婷撤诉。
陈美婷态度强硬，她绝不撤诉，事情已经闹开了，她必须要为自己正名，也绝不会让周润成长在阴霾下。
严玉兰将周聿叫到了床前痛骂他，“当年我就不让你娶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她不仅给你戴了绿帽，还将我给告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
严玉兰要周聿想办法让陈美婷撤诉，什么人才会被起诉到人民法院？何况还是媳妇状告婆婆，就算是现在陈美婷跟周聿已经离婚了，她也丢不起这个人！
周聿反而想得不一样了，陈美婷疑似出轨这个事情在他心里一直是个心病，他这两天也想通了，他倒是要看看陈美婷到底要怎么证明她是清白的，他总不可能顶着这顶绿帽活一辈子，现在厂里不少人也知道他们夫妻的事情，背地里都在笑话他。
如果这场官司能证明陈美婷是清白的，那就打。
陈美婷状告前婆婆的事情也很快就在家属区传开了，这事还是头一回发生呢，所有人都在等着案子开庭。
周润天天只能关在小院子里跟孔令淳他们一起玩，陈美婷很心疼，她想给周润找个托班，这样不仅玩伴多了，还能多少学点东西。
可陈美婷囊中羞涩，没有多余的钱送周润去托班。
这天，陈美婷将整理好的卷宗给宋旭尧送进去，她将卷宗放进档案柜，整理好，正要退出去，宋旭尧突然叫住了她。
“美婷。”
陈美婷扭头看他，“宋律师，有什么事吗？”
宋旭尧从桌上一堆案子卷宗中抬起头，笑着问她，“你觉得你现在学习得怎么样了？”
陈美婷一愣，她虽然还在熟悉国内的法律条款，但是律师最重要的不是能不能将法律背下来，而是能灵活运用，法条浩如烟海，能灵活地运用法条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通过法考的人很多，拿到律师职业资格证的人也不少，但是这并不代表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律师了。
陈美婷水平达不到宋旭尧的高度，但也不是初出茅庐。
陈美婷在想宋旭尧问她这个问题的目的，她是工作不是上学，不能总在学习，“学得还可以。”
宋旭尧点头，“行，那以后会交给你一些诉状工作，你试着去做，这个是有额外的提成的。”
陈美婷一愣，她看向宋旭尧，她还没有执业资格证，不过写诉状也不需要这个。宋旭尧的团队除了她基本都是精英，他是不接诉状这种小业务的，现在突然让她来写...
陈美婷心里一暖，知道宋旭尧是有意照顾她。
当天下午，陈美婷就拿到了第一个写诉状的工作，是简单的劳动纠纷。
她写完了，宋旭尧让她先拿给他看一下，陈美婷知道宋旭尧有心帮助自己，将诉状拿给他。
宋旭尧很忙，他作为苏市的律师新锐，名气大，接的案子也多，虽然手底下有律师帮忙，他自己也有一定的业务。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她看诉状，陈美婷知晓好歹。
“很不错。”宋旭尧看完，眼里闪过惊喜，不吝夸奖“事实都讲清楚了，诉求也写得很清楚，美婷，你真是快出师了。”
陈美婷回来之前，虽然没有宋旭尧后来那么高的成就，也是小有名气的律师，写个诉状手到擒来，被宋旭尧这么夸奖，有些不好意思，抿唇一笑。
宋旭尧点头，“行，以后诉状业务就交给你来做了，要是遇到不懂的，就来问我。”
所里其他律师不太爱搭理陈美婷，因为陈美婷非专科出身，来这上班，全是承了宋旭尧的人情。
陈美婷写了几天的诉状，起诉严玉兰的名誉侵权案开庭了。
第 6 章
陈美婷早早地就赶到了法院。跟着她一块过来的，还有李青和肖英，这两人是来给她作证的。肖英本不想来，可她也说了陈美婷的坏话，怕急眼的陈美婷连她一块起诉了。
让陈美婷吃惊的是，宋旭尧竟然提前到了，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西装，这是这个时代的流行趋势，这身穿在普通人身上肯定会将人拉得又胖又矮，穿在宋旭尧身上竟没有丝毫违和，他依旧那么挺拔，或许是长时间的职业律师身份，宋旭尧身上总有几分严肃，这身宽大的西装给他带去了几分慵懒，刚好综合了他身上不容人亲近的气质。
看到陈美婷，宋旭尧走了过来。
“我是来给你做证人的，林总应该也快到了。”
林总是律所合作的一家公司老总，宋旭尧给他的公司做法律顾问，上次他们去水晶酒店就是商谈合作的事情。
陈美婷挺不好意思的，林总是律所的大客户，为了她这点小事，还麻烦宋旭尧将人请来。她很清楚，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什么是免费的，这都是人情，会记到宋旭尧头上的。
“宋师兄，真的太麻烦你了，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陈美婷真的想不出来要怎么报答他，前世宋旭尧也是这么帮助她，她也想不出来到底要怎么报答宋旭尧，金钱和名利，这些宋旭尧都不缺，她能给的，宋旭尧都有。
宋旭尧的目光从她的面容上扫过，这几年婚姻的问题带给陈美婷的困扰显示在了她的脸上，她才二十五，眼角都已经出现了细纹，宋旭尧的脑海里电光火石间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上满是天真，纯粹，渐渐地和眼前眉眼带着些许疲倦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陈美婷听见宋旭尧笑道：“那就发了工资请我吃顿便饭吧。”
陈美婷看着宋旭尧的笑容，一时间分辨不出来他是真心还是开玩笑，不过对方帮了她这么多忙，也确实该请人家吃一顿。
“行，那没有问题。”
李青的目光频频从宋旭尧脸上划过，心想：乖乖！这律师气度不得了！说他跟陈美婷有什么关系，李青觉得不可能，人家条件这么好，非得找个有丈夫孩子的？
正在这时，林总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宋旭尧眼尖，一眼就看到了。
宋旭尧脸上那种放松的笑容顿收，朝大门大步走去，重新露出职业的微笑，“林总，有一段时间不见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等你有时间了，我请你吃饭。”
林总也是日理万机，他接到宋旭尧的电话，在听完宋旭尧的请求之后，免不了惊讶，宋旭尧竟然会为了下属这点无关紧要的事情来请他出庭作证，林奕本不情愿，但是宋旭尧又主动提出如果他肯帮这个忙，以后的合作费用可以降五个点。
钱是小事，林奕主要是起了好奇心，为什么这个业界鬼才会请他帮这么莫名其妙的忙？
要知道，律师这个行业，上层和下层是有断层的，顶层的律师不愁业务，收入也高，吃喝不愁，底层律师跟普通人没两样。像宋旭尧这种大律师，会花时间精力给下属帮这样的忙，着实让他好奇。
陈美婷也走了过去，感谢林奕抽时间过来给她作证。
林奕笑着看了看陈美婷，又看了看宋旭尧，“没事，帮宋大律师一个小忙而已。”
正说话时，严家人来了。
严玉兰在周聿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陈美婷有几天没有见到她，看起来瘦了不少，在看到陈美婷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跟宋旭尧站在一起，顿时有了怒容，可是今天她学乖了，毕竟她就是因为散布陈美婷出轨的消息，才被陈美婷告上公堂。
周聿的眼神在宋旭尧身上流连片刻，也假装没有看到，带着严玉兰前往审判庭。
开庭时间是早上九点，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入庭时间了，所有人鱼贯而入。
法官还没有到，庭前只有书记员等工作人员。
两边都没有请律师，陈美婷安静地坐在原告席上，旁边的被告席上坐着严玉兰和周聿。
时间到了。
“全体起立！”
参讼人员都站起来，法院从内门从容走了出来。
坐定之后，年轻的法官翻了翻卷宗，“现在由原告方宣读诉状。”
陈美婷已经将诉状准备好了，证据也在开庭前就已经呈上法院，她站起来，说来奇怪，她回来之前已经打过大大小小上百桩官司，到这会儿竟有些紧张，她的目光无意间掠过证人席上的宋旭尧时，看到宋旭尧注视她的目光里满是鼓励。
陈美婷吸了一口气，从容地读出诉状。
“尊敬的审判长，我的诉求是，一请求贵院依法判令被告严玉兰停止侵害我的名誉，二，请求贵院依法判令被告严玉兰公开道歉，并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一元钱，三，请求贵院依法判令本案诉讼费用由被告严玉兰承担。”
“事实和理由如下：我于1993年五月四号上午十点左右同宋旭尧先生前往水晶酒店与林奕先生商谈事务，被告严玉兰碰巧撞见，在没有事实证据的情况下，污蔑我与宋旭尧先生有不正当两性关系，并造成我的婚姻破裂，在我与被告儿子周聿离婚之后，严玉兰还主动跟多位邻居造谣我婚内与宋旭尧先生有不正当两性关系....我已获取事发当日水晶酒店的监控，能证明我与宋旭尧先生确实是去酒店商谈公事，多位证人能证实严玉兰故意破坏我的名誉，对我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陈美婷越发的冷静，将事实和诉求都娓娓道来，表现得像个专业的律师。
周聿见多了陈美婷在家满身油烟味，围着孩子和灶台打转的样子，像这样冷静睿智，好似在发光的样子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陈美婷。
忽而他又想到了自己和陈美婷已经离婚了，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焉巴下来。
他不经意间看到坐在侧面的宋旭尧。宋旭尧穿着得体的西装，功成名就能让一个人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面对这样优秀的男人，周聿不得不承认，对方是比自己强。
他看向发完言坐下来的陈美婷，心里产生了怀疑，这样的大律师，能看上陈美婷吗？他知道陈美婷是长得漂亮，可是陈美婷当时有家有孩子，宋旭尧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也不会看上她才对。
“现在由被告答辩。”
严玉兰好歹也是做过几十年街道办工作的人，虽然紧张，还是说道：“陈美婷跟宋律师是上下属的关系，只是那次去酒店碰巧被我遇到了，没遇到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两人做了什么呢。陈美婷说跟宋律师没有不正当关系，那我要问了，宋律师凭什么给陈美婷提供律师事务所的工作，甚至还给陈美婷安排出国，说这两人没有关系，谁信？”
陈美婷看向严玉兰，听起来，严玉兰言之有理，但是到了法庭上，凡事要讲法律讲证据，她说的话全是凭空臆想。
进入法庭调查阶段，严玉兰认为陈美婷出轨，可她拿不出证据，陈美婷却将在酒店拿到的监控录像带拿到法庭来播放了，从录像带可以看到，陈美婷和宋旭尧一块进入了酒店的咖啡厅，林奕也很快出现，三人喝咖啡谈公事，一点异样都没有。
证据齐全，事实清楚，法官当庭就宣判了。
陈美婷当庭就拿到了审判书，她的诉求全都得到了法院的支持。严玉兰败诉，不仅要赔偿陈美婷一块钱的精神损失费，还要公开道歉，她必须要写道歉信，贴在家属院的公告栏上。
......
“要我公开给她道歉，除非我死了！”
严玉兰死活不给陈美婷道歉，也不赔偿那一块钱，“她就是在羞辱我！一块钱我都不给她！”
周聿劝她，“法院会强制执行的，你要是坚持不道歉，到时候美婷要是申请强制执行，你就成了老赖，三姐是人民教师，她是公职，会受到影响的！以后咱家里要是有谁要去参军，也去不了！”
“周润不是陈美婷的亲生儿子？我就不信陈美婷敢强制执行我！”严玉兰嚷道。
“妈！”周聿急了，“你何必犟这一口气呢，你退休前一直是街道办的光荣分子，要是成了老赖了，名声能好听吗？”
周政民走进房间，瞪了严玉兰一眼，“你还犟！人家美婷跟那律师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你没事找事，周聿能离婚吗？”
严玉兰有些心虚，“这能证明什么，就算她是清白的，咱周聿离了，还能找个更好的！”
周政民训斥道：“这是什么话！润儿都这么大了！”
周聿脸色也涨得通红，他转身就往外走，他想立马就见到陈美婷，告诉她，自己错了，真的错了。
天暗下来了，吃过饭，陈美婷用铸铁炉给自己和儿子烧了一大锅水，房间里已经点上了菊花牌蚊香，门口的纱帘也放下来了，不一会儿，地上都是熏死的蚊子。
“我爱洗澡，乌龟跌倒，我爱洗澡，跳蚤快跑...”周润光着屁股高高兴兴地坐在澡盆里，手上玩着泡泡，嘴里唱着儿歌，陈美婷拿着搓澡巾给他洗澡，孩子出汗多，天天洗，身上也有泥。
趋光的蛾子往窗户上撞，撞得玻璃砰砰作响。
陈美婷还没来得及给周润擦干身体，孔令淳在院子里咋咋呼呼地喊，“周润，周润，快出来，有萤火虫飞进来了！”
周润一听，“妈妈，快，快，我要去抓萤火虫！”
周润着急忙慌地穿上了小短裤，小背心，趿拉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润儿，把纱帘放下去！”陈美婷在后面喊，周润又跑回来将纱帘放下来。
陈美婷收拾着周润穿过的脏衣服，将就用洗澡水搓一遍，刚拎起衣服，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陈美婷捡起来，发现是周润一直不离身的玩具手机。
她没在意，随手将玩具放在了书桌上。
院子里传来孩子们大呼小叫的声音，不多时，周润将双手捧在一起，撞开纱帘跑了进来，献宝似的凑到陈美婷跟前，“妈妈，你看！”
陈美婷抬起头，用湿漉漉的手背将额边掉下的一缕碎发拢了拢，碎发又不听话地掉了下来，周润见状，连忙伸手去帮妈妈拢头发，他手一放开，手心里关着的萤火虫就飞出来了，屁股上的绿色荧光一闪一闪的。
周润啊呀一声，“萤火虫跑了！”
他伸手要去抓，萤火虫已经飞高了，很快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飞得不见了。
周润着急了，满房间到处找。
陈美婷搓好了衣服，将周润叫过来，“润儿，你动动脑子，看看用什么办法能找到萤火虫。”
孔令淳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萤火虫就这么一只，抓到了，周润就先拿进来给陈美婷献宝了，没想到让他给弄丢了。
周润歪头想了想，还是想不到用什么方法找，抓住陈美婷的胳膊耍赖，“妈妈，你告诉我嘛！妈妈！”
陈美婷给儿子一个提示，“润儿，萤火虫屁股有亮光啊。”
周润茅塞顿开，“我知道了，妈妈！”
周润跑到床边，拉了一下灯绳，昏黄的灯光霎时间灭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黑暗中，周润眨巴着眼睛，耳朵边，院子外面小伙伴们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陈美婷就着一点点黯淡的月光走到了周润身边，拉起周润的小手。
“妈妈，萤火虫在哪里？”
“嘘！”陈美婷神神秘秘地嘘了一声，周润立刻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一分钟，两分钟，角落里有一道微弱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周润惊喜地指着那个方向，“妈妈，在那里！”
周润像个小火球，手也热烘烘的，陈美婷抓着儿子柔软的小手，心里无比的踏实。
萤火虫的屁股一闪一闪的，周润问陈美婷，“妈妈，萤火虫的屁股上装了电池吗？为什么它可以发光？”
陈美婷也回答不上来，“润儿，这就是造物主的神奇之处，世界上有很多新鲜的美好的事物等着你去发现，去看见。你要活得像这只萤火虫一样，不依靠别人，自己能发光，能给自己照亮前行的路。”
周润歪着头，小小的他还听不懂妈妈说的这些话的意思，但是他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萤火虫慢慢地越飞越低，最后落在了地上，周润窜过去，即使没有灯，他对这个房间也已经足够熟悉。他一伸手就能将萤火虫抓住，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双手合拢成一个圆，生怕伤了这个小生命。
“妈妈，我抓住它了。”周润语气兴奋。
嗒的一声，陈美婷拉亮了灯。
周润双手捧着萤火虫，将一只眼睛凑到大拇指处，从缝隙中，他看到小小的萤火虫在他手心里爬行着，到处寻找出路，屁股上的灯一闪一闪，将他手心的纹路都照得分明。
电光火石间，懵懂的周润似乎明白了妈妈的意思。
两个小伙伴已经迫不及待，就这么一只孤零零的萤火虫不小心闯入了这方小院，被孩子们欢天喜地地抓住，等着给家人献宝。
周润板着脸严肃地对孔令淳他们说道：“我妈妈说，不可以伤害小生命，你们看完之后，我们就将它放生。”
周润坐在院子里等，夏江平就坐在他身边。自从上次妈妈从周润头上抓了两只虱子之后，周润就自觉离夏江平两步远，不让他身上的虱子爬到自己身上来。
孔令淳的爸妈出门了，夏江平屁颠颠地捧着萤火虫去给他姐姐看。
没一会儿，夏江平就垂头丧气地出来了，他姐姐对他的小宝贝不感兴趣，她房间里贴着好几张男人的海报，怪好看的，夏江平听他姐夏江婷说过，这男人的名字叫郭富城。
三个小朋友将萤火虫放生之后，又有些无所事事了，院子里蚊子多，小孩子肉嫩容易招蚊子，即使陈美婷给周润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擦了花露水，还是免不了被蚊子叮出几个大包。
“我要回家了。”周润不堪其痒，准备回家了。
孔彦君和李青最近天天晚上会出门，孔令淳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神神秘秘的，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孔令淳诱惑两个小伙伴，“我家里有气球，去我家吹气球踢球，怎么样？”
夏江平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他没有零花钱，也没什么玩具，气球对他也是奢侈品。
孔令淳将小伙伴带到自己家，他在客厅柜子里见过气球，他偷偷地玩过好几回，爸爸也没有发现。
孔令淳拉开抽屉，里面躺着很多装气球的盒子，每个盒子上都印着一男一女穿着泳衣的照片，这么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十个气球，孔令淳数过的，他拆开盒子，大方地送给小伙伴们一人一只。
周润接过来，气球装在透明的小袋子里，他拆开，感觉气球黏黏糊糊的，有些脏，他本来不乐意吹，看到两个小伙伴几口气就将这奇怪的气球吹涨起来，也只好有样学样，将气球吹涨。
这气球质量还挺好，吹老大都没有爆炸，顶部还有个圆圆的小尖嘴。
陈美婷洗了澡，端着脏衣服出来，水龙头在院子里，夏天不冷，就着冷水就洗了。
几个孩子不知道在哪里找了几个气球，一人一个，往天空拍着，比赛谁拍得最高，玩得不亦乐乎。
陈美婷也没管，来到水龙头前搓衣服。
周聿回来，一进院子就看到玩气球的孩子们。
孔令淳眼睛尖，他悄悄对周润说道：“你爸爸回来了。”
周润扭头看去，脸上并不见多高兴，等周聿走过来，他轻轻地喊了声“爸爸”。
周聿随意答应一声，问道：“你妈呢？”
周润朝水龙头方向指了指。
周聿一看，陈美婷蹲在地上搓衣服呢，连忙走了过去。
“美婷。”
陈美婷听见声音，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有事？”
周聿踌躇片刻，才说道：“美婷，是我错了，是我们冤枉了你，我妈这个人，这么多年，你也知道，她在街道办工作了半辈子，退休了没事干，没事找事，冤枉了你。我今天劝了她半天，她会给你道歉的。”
陈美婷脸上不冷不热，也不回应。
周聿蹲在地上，想去帮陈美婷洗衣服，被她一把扯开。
周聿讪讪的，“美婷，既然误会解开了，我们复婚吧，这年纪不前不后的，我们又是原配夫妻，离了谁都不好找，况且咱们还有润儿呢。你也不想让润儿成长在单亲家庭里吧。”
陈美婷听到他提起周润，才抬起头来，“复婚以后别提了，不可能。周润的抚养权给我，我会将他健康地抚养长大。”
周聿有些急了，“美婷，我们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当年也是好不容易才结了婚，别这样，一切都是误会。”
“是的，一切都是误会，当年我怎么就瞎了眼，没看清你是个没断奶的奶娃娃？”
周聿脸色一变，“美婷，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妈手伸得多长啊，我们都不跟她生活在一起了，她还大事小事都要管。从本质来说，这也不怪你妈，你不也是大事小事都得跟你妈请旨吗？我们俩说到底，是三观不合适，现在离了正好，从此一别两宽，周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周聿苦口婆心，“我妈那不是好心吗，她怕我们太年轻，遇事处理不妥当，她也是好心啊，你怎么就不领情呢。”
陈美婷摆了摆手，“周聿，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要忙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美婷，你想好，除了错怪你的这个事情，我别的没什么对不起你，你要是回心转意，我会对你更好，至于我妈，既然你不喜欢，以后不让她管我们的事就行了。”
陈美婷被他纠缠得烦了，先礼后兵，既然对方不识趣，她也就没必要嘴下留情了。
“周聿，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们之间的主要问题不是你妈，是你身上的奶腥味让我恶心了。”
周聿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次日清早，陈美婷才起床不久，就听见东边的孔家传来孩子的哭声，李青的骂声。
孔令淳挨打了。
陈美婷没有在意，孔令淳皮得很，挨打是经常的事。
但是过了不久，李青就过来了，一脸的不好意思。
陈美婷正在做早餐，吃了饭，她得去上班。
“美婷，昨晚上，孔令淳是不是送给周润一个气球了？”
陈美婷一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来到房间，地上躺着一个半透明的气球，形状有些眼熟。
她带着李青来到房间，指给她看，“是这个吗？”
李青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孔令淳这家伙皮子痒了，这是我们在卫生院领回来的避孕.套！”
陈美婷啊了一声，难怪看这东西这么眼熟。
李青摸出一根针，走进房间将气球给扎破了，“这东西孩子玩也不雅观，等今天我下班，给孩子们买几个气球。”
周润上厕所回来，也没注意气球不见了，等陈美婷吃了早餐，准备出门的时候，孔令淳已经高高兴兴地在院子里踢皮球了。
严玉兰的道歉声明还是贴在了家属院的公告栏上，她不是完全的法盲，吃了几十年公家饭，她也知道个人不能和国家和法律对抗，她不情不愿，还是手写了道歉信，让周聿贴在了公告栏上。
她用很小的纸张写的道歉信，贴在不起眼的位置，就算是交差了，反正她已经公开道歉了。
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像广告一样的道歉信，没想到陈美婷在得知道歉信已经张贴之后，将法院下达的判决书复印了贴在她手写的道歉信旁边，还从商店买了几十颗彩虹泡泡糖，让嘴巧的孔令淳带着家属院的孩子们，将严玉兰的道歉信宣扬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严玉兰亲口造儿媳妇的谣，让亲儿子离了婚不说，还被前儿媳妇告上了法庭，败了诉，她是亲手将自己的脸皮揭下来，踩进了泥里。
事情在家属院传开，严玉兰是没脸再过来了。
没人再用异样的眼光看陈美婷，而女人们看陈美婷的目光截然不同了，她们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陈美婷，起诉婆婆，即使是前婆婆，也是勇气可嘉。
.....
宋旭尧将律所的写诉状的业务都交给了陈美婷来做，本来律所是不接这种小业务的，现在也开设了这个业务，专门交给陈美婷。
陈美婷虽然在律所工作了一年多，但是毕竟她不是法学专业出身，而写诉状的人多种多样，几乎所有的法律知识都涉及到了，对陈美婷来说，是个挑战。
她现在每天都会看大量的法律法规，每天固定有两三个写诉状的顾客，写一个诉状十块钱，跟律所五五分成，这样陈美婷每天也有十块左右的收入，一个月多了三百块，加上她的基本工资两百多块，有五百来块了。
宋旭尧本来还担心陈美婷不能胜任，最开始的时候都要亲自过目陈美婷写的诉状，没想到陈美婷每一个诉状都完成得非常好，不管是劳务纠纷，还是财产纠纷，她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引用法条来撰写诉状，条理清楚，逻辑清晰。
宋旭尧赞不绝口，问陈美婷，“你是不是已经在准备法考了？”
陈美婷摇头，“还没有呢，最近太忙了，只来得及背一些法条。”
“你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就满三年了，到时候就有资格参加法考了，你现在没有律师执业资格证，很多工作无法交给你，你尽快通过法考，拿到执业资格证。”
陈美婷点头，“我知道的，我会挤出时间准备的。”
陈美婷正要退出去，宋旭尧突然叫住她，犹豫了片刻，才问道：“你前夫家里没有找你麻烦吧？”
陈美婷摇头，“没有。”
宋旭尧嗯了一声，“要是他们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陈美婷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挤出笑容，“谢谢宋律师，目前还没有。”片刻，她想起自己答应过宋旭尧要请他吃饭的事情，“过两天就要发工资了吧，到时候我请师兄你吃饭吧。”
陈美婷在律师从不叫他师兄，今天破例了一次。她不确定宋旭尧会不会去，如果宋旭尧去了，自己又该请他吃什么，发了工资，她要送周润去托班，剩下的钱都不够她还给宋旭尧的，只能等下一次发工资了。
宋旭尧笑道：“不急，不急。”
这话就相当于是婉拒了，陈美婷也并不惊讶，像宋旭尧这么大个律师，哪里会缺一顿饭吃。
过了几天，工资发下来了，陈美婷拿到三百五十多块，比平时多出不少。
陈美婷要送周润去托班了，中午就在托班吃饭，她不回家做饭，孔令淳的午饭也没了着落，李青一咬牙，干脆也将孔令淳一块送过去了。
陈美婷还挺高兴，这样周润也有伴。
李青夫妇现在是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生意，陈美婷也没细问。
法考不容易，陈美婷也不敢粗心大意，但是在准备法考之前，陈美婷得先将儿子的抚养权给定下来。
她几次找周聿协商，周聿都不吭声，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陈美婷早上上班就将周润送去托班，下了班就去接孩子回来。
这天陈美婷照例来到托班接孩子，这个托班的时间比较灵活，没有规定什么时候必须要把孩子接走，下午六点半之前都是可以的。
陈美婷六点下班，足够在规定时间内将孩子接走。
这天她赶到托班的时候，托班里没剩几个孩子了，孔令淳已经被他爸爸接回家了，陈美婷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周润。
托班的老师看到她，惊讶地问道：“周润妈妈，你怎么也来了？”
陈美婷一愣，本能地察觉不妙，“周润呢？”
“被他爸爸接走了啊！”老师脸上也短暂地闪过恐慌，看样子陈美婷对此并不知情。
陈美婷着急起来，“我没跟你们说过他爸爸来接他啊，你们怎么能让人将孩子接走！万一不是孩子爸爸呢！”
托班老师很年轻，也有些慌乱，“可是周润都在喊爸爸，孩子总认得他爸爸的啊！周润爸爸说你要加班没时间来接孩子，我们就让他将孩子带走了。”
听她说周润喊了爸爸，陈美婷才算放下心来，至少是周聿来接的孩子，孩子的安危是没有问题的。
她飞快地骑着车回了家，一推门，院子里安安静静，只有夏江平坐在地上孤独地玩着弹珠。
家里的两个房间和厨房都上着锁，没人回来。
陈美婷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走到夏江平的身边，伸手在包里摸了摸，摸到了一颗水果糖，她递给夏江平，“江平，你看到周润了吗？”
夏江平眼睛一亮，迅速接过了水果糖，撕开喂进了嘴里，咕哝着说道：“没看到，孔令淳我也没有看到。”
陈美婷沉了脸，出了家属院骑上自行车就往严玉兰他们住的利民小区赶过去。
周润果然在这里。
陈美婷拉着脸敲开门的时候，她还听见周润很不高兴地说：“我要回家了！我妈妈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开门的是周聿，严玉兰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小润，你爸妈离婚了，你以后就跟着爸爸，爷爷奶奶，你就住在这了。”
周润哭了起来。
陈美婷脸色越发的难看，她一把推开周聿，闯了进去。
严玉兰是看到了她来，故意这么说的，看到陈美婷进来，她脸拉得比马脸还长，“陈美婷，你现在可不是我们老周家的人了，你不是在律师事务所干吗？不知道这是强闯民宅吗？小心我去法院起诉你！”
周润看到妈妈，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起来，严玉兰伸手要去拉，周润灵活地躲了过去，窜到了陈美婷身边，抱住了妈妈的大腿。
陈美婷看着周润像个受惊的小鹿，心疼极了，这个局面就是她最不想见到的。抚养权不快点定下来，对周润会造成不利的影响，他会变成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很有可能会影响他一生。
陈美婷弯腰将周润抱起来，她不去看周家人恶心的嘴脸，将周润紧紧地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抚他，“别怕，润儿，妈妈一定会将你留在身边，妈妈会抚养你长大。不管什么时候，妈妈都不会丢下你。”
周润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脖子，争抢他的也是亲人，可是不管是爸爸还是爷爷奶奶，在他心里都不能跟妈妈相比，“妈妈，我要跟你在一起！”
陈美婷抱着周润，看向周聿，“周聿，如果你还是个男人，你就不应该跟我争抢润儿，他还小，需要妈妈。”
周聿抿紧唇，不说话。
严玉兰嘘了一声，她在陈美婷这栽了这么大跟头，老脸都丢尽了，现在看到陈美婷就像看到仇人，“苏市不是只有你们这么一个律师事务所，我们也去别的律师事务所问了，我们只有润儿这么一个孙子，孩子的抚养权，我们是要定了，你要是不给，咱们就公堂见！”
陈美婷心一紧，她现在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去打赢这个官司，她只能用一个办法，拖。拖个两年，这两年周润一直跟她生活，到时候再起诉，她就有七八分的把握打赢官司。
但是周家人显然也不笨，在吃了官司之后，他们也学聪明了，知道去咨询专业的律师了。
陈美婷没有说话，抱着周润就往外走，她不想当着周润的面跟周家人争吵。
严玉兰急着让周聿将人拦住，周聿没动。
他不想惹恼了陈美婷，毕竟他要的不是孩子的抚养权，他想要复婚。陈美婷为了孩子甚至连出国都放弃了，或许她会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他们之间也没有原则上的错误，离婚也是误会，他认为他们迟早会复婚，只是现在陈美婷还在生他的气，不然她为什么要回家属院住呢？
严玉兰气得骂周聿，“她都已经不念旧情，将你亲妈都告上法庭了，你还跟她心软什么！你呀，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她陈美婷有什么好，你念念不忘？离婚了最好，本来你们结婚就是个错误！”
陈美婷骑着车，带着周润往家赶。
此时天已经黑了，路上没什么路灯，周润坐在自行车后座，小手紧紧地抱着妈妈。借着稀疏月色，陈美婷骑得很慢。
快到小区了，有一段上坡路，陈美婷骑得有些艰难。
周润坐在后座，知道上坡路不好骑，他心疼妈妈，“妈妈，我下去给你推。”
陈美婷的额间出了细汗，利民小区离家属院有三十分钟的路程，去的时候她心里着急，几乎快将自行车踩出火花了，回来的时候就有些脱力。
“不用，润儿，你还小呢，等你长大了，你再骑车载妈妈。”说到这里，陈美婷想起了长大之后的周润，他个子真高大，一米八肯定是有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自行车基本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多数家庭都是小汽车代步。
陈美婷骑得慢，突然她感觉骑得轻松了不少，扭头看去，周润竟不知什么时候跳下了车，正卖力地推着后座，她顿时感觉到脚底下踩起来轻松了。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陈美婷湿了眼眶，声音也有些哽咽，“润儿，不用你推，妈妈自己能骑上去。你躲开一点，不安全！”
周润不听，依旧用自己仅有的力气尽力帮妈妈减轻负担，陈美婷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脚下使劲踩了几圈，很快就骑上了坡顶。
周润小跑着跟了上来，小脸带着灿烂的笑容，朝陈美婷比大拇指，“妈妈真棒！”
黑幕一样的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被洒满了星星点点，万籁俱静，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这对母子。
陈美婷看着儿子纯洁无瑕的笑容，心里酸涩，将自行车停在一旁，蹲下身将周润抱紧，像是承诺像是发誓，“润儿，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妈妈！”
第 7 章
母子俩到家属院的时候，已经快八点钟了，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
陈美婷推着自行车，周润走在她身边。
陈美婷还没有吃晚饭，周润在奶奶家里也不肯吃饭，这个点了，连陈美婷的肚子都已经饿得咕咕直叫，更别提孩子了。
路过旁边院子的时候，陈美婷突然听见里面好像传来了女人的哭声，她一怔，夜风一吹，哭声又不见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周润问她，“妈妈，你听见有人在哭吗？”
原来她没听错，陈美婷也没有太在意，这个年代，家长还流行打孩子，这个时候的孩子也格外的调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像他们院子里的孔令淳和夏家姐弟俩就经常挨打。
陈美婷从不打孩子，她只有周润这么一个孩子，就算周润犯了错，她也从来不舍得打孩子，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打孩子并不能让孩子长记性，不过就是家长发泄自己情绪的借口罢了。
回到家，陈美婷马不停蹄地进了厨房，太晚了，煮饭来不及了，陈美婷准备煮两碗面。
陈美婷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孔令淳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妈妈，明天我跟着你们一块去摆摊吧，我给你们吆喝，我嗓门大！”
周润蹲在门口，他看到孔令淳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地进来，孔令淳坐在他爸爸的肩膀上，像骑马那样。
孔彦君总是这样将孔令淳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周润从来没有坐过他爸爸的肩膀。
孔令淳看到周润，从他爸爸的肩膀上下来，蹦蹦跳跳地来到周润跟前，周润这才看清楚，孔令淳手上拿着一根棒棒糖，递给他，“周润，我特意给你带的，我妈妈买的。”
周润接到手上，“谢谢你，孔令淳。”
孔令淳搓了搓手，对周润谄媚一笑，“周润，我能不能去你家看电视？”
周润一愣，“来我家看电视？”
孔令淳点点头，小声说道：“我们家的电视机坏了，被我妈妈卖废铁了，我都好多天没有看电视了，周润，求求你了，行不行？”
周润有些为难，因为电视在他爸爸的那个房间，不在他和他妈妈的房间，他爸爸不在家。
“等我爸爸回来了，我带你看电视。”周润还是说道。
正说着话，周聿从院门口走了进来，孔令淳喜出望外，连忙说道：“你爸爸回来了！”
周聿其实是跟着陈美婷他们回来的，在那个斜坡上，周润下车给陈美婷推车的时候，他就站在坡脚下看着，看着儿子稚嫩的身板给陈美婷推车，他的泪水模糊了双眼，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看看他做了什么啊，好好的家因为他的疑心病弄成了现在这样。
周润也看到他爸了，他抿了抿唇，不太想上前跟周聿说话。他长到这么大，其实周聿对他的陪伴很少很少，陈美婷自从辞职，带孩子好像就成了她一个人的工作，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看着小伙伴期待的目光，周润还是上前问周聿，“爸爸，我能不能看会儿电视？”
周聿爽快地答应了，“去看吧。”
正在这时，陈美婷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叫周润吃饭。
周润看到妈妈，突然有些心虚，他后悔收下孔令淳的这根棒棒糖了，为了这根棒棒糖，他不得不去爸爸的房间里看电视，他感觉这是对妈妈的一种背叛。
周润磨磨蹭蹭的，看到周聿将房间的锁打开，他突然将棒棒糖塞给孔令淳，“以后再看吧，我得先去吃饭了。”
不等孔令淳反应，周润就跑到了自家厨房。
孔令淳失望地拿着棒棒糖，他痴痴地望着周聿的房间，好似已经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电视机，正在播放三打白骨精的精彩画面。
李青将儿子的痴样看在眼里，不满地朝丈夫发脾气，“都怪你出的馊主意，非得将电视机给卖了，你看看孔令淳那看不到电视失魂落魄的样子。”
孔彦君好脾气地笑道：“孩子太沉迷电视了也不是好事，过些天他也就适应了。”
李青没好气地将孔令淳叫回家，“你要是没事干，就跟你爸爸学拼音，上这个幼儿园简直就是浪费钱，什么都不教！”
孔令淳瞪圆眼睛，他天不怕地不怕，“我不学，除非你们给我买个电视机！”
李青跟儿子大眼瞪小眼，“把你妈拉去卖了，给你买台电视机！”
孔令淳不说话了，他手里捏着那根棒棒糖，准备等周润吃完饭，就给他。
厨房的纱帘被人推开，周聿走了进来，面香顿时充溢了他的鼻腔，他下意识地说道：“美婷，给我煮碗面。”
话说完，陈美婷不像以前那样立马就起身去给他煮面，厨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周润吸溜面条的声音。
陈美婷也不搭理他，今天周聿私自跑去托班将周润接走的行为已经彻底地惹恼了陈美婷。
周聿尴尬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美婷，你不要生气嘛，我也是润儿的爸爸，我能伤害他不成？”
陈美婷几口吃完面，让周润将面碗端回房间去吃，她则回房间将背包里的东西取出来，摆到周聿面前，那是一张离婚协议，上面写得清楚，陈美婷只要周润的抚养权。
“周聿，你把字签了，咱们也算是夫妻一场，好聚好散，润儿的抚养权给我，他还太小，离不开我，剩下的，不管是房子还是钱，我都给你，我一分都不要。”
周聿死死地盯着那张离婚协议，半晌，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已经血红一片，“陈美婷，你是铁了心要离？”
“我们已经离了。”陈美婷平静地回答他。
四目相对，周聿从陈美婷的眼里看到了冷漠和决然，他猛地明白过来，这场婚姻已经无可挽回。
周聿推开离婚协议，男人多半都是理智的，当他们发现事情的发展超脱自己掌控的时候，总是能冷静地开出最利己的条件。
“我要是把润儿给你，我妈眼睛都得哭瞎，房子，家里的存款，我都可以分你一半，润儿的抚养权给我，你保留探视权，你可以随时来看他。”周聿平静地说道。
“不行！”陈美婷斩钉截铁地拒绝，“周聿，润儿我不可能给你，润儿长这么大，你独自照顾过他吗？他一顿吃多少饭，喜欢吃的菜是什么，几点上床睡觉，几点起床，你知道吗？”
周聿哑口无言，转身就走。
站在满院清辉中，周聿心中又悲又恨，他恨自己，也恨陈美婷，宋旭尧无缘无故地对她这么亲近，他作为男人能不怀疑吗？不过是一场误会，解开了就行了，陈美婷非要上纲上线。
他骑上院门口的自行车，往利民小区去了。
周聿不愿意签字，陈美婷只有一个“拖”的办法，但是她没想到，周聿竟然先她一步，向法院起诉了。
他死活要争周润的抚养权。
周聿找了专业的律师咨询过了，现在他跟陈美婷已经离婚了，陈美婷带着孩子，如果拖个一两年再起诉的话，到时候法官会怎么判就不一定了，毕竟孩子一直跟着妈妈，他们要想获胜，就只能是现在起诉，那样孩子多半会判给他。
周聿好几天没有回来过，陈美婷想找人协商都找不到。
陈美婷只能求助宋旭尧，她想看看律所的卷宗存档，看同类型案件，法院是怎么判的。
结果很不乐观。一般这样的情况，法院都会偏向判给父亲，毕竟父亲方有爷爷奶奶帮着带孩子，而且周聿还是国营大厂的高级工程师，这也会让法官偏向他。
即使是宋旭尧，也觉得这个官司很悬。
陈美婷不能被动地等着，她请了一天假，买了些水果，坐车来到了乡下，她的家乡。
客车从农田中间经过，放眼望去，枝头沉甸甸的稻谷快进入收获期了，谷粒开始泛黄。
“进城？不行，不行！地里的苞谷马上就要收了，红薯也得挖了，到八月份，稻子也要开始收了，家里离不得人。”韩丽萍听完陈美婷的请求之后，一口气拒绝。
陈茂春‘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不住地责怪陈美婷，“美婷啊，周家那么好的人家，你离了，上哪再找条件这么好的去？跟周聿认个错，夫妻没有隔夜仇，再说，你看村里谁家有离婚的？你这一离婚，我跟你妈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大嫂倪红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
陈美婷没多留，坐着客车回了城。
客车摇摇晃晃，像耄耋老人，喘着粗气，苟延残喘。汽油味混杂着汗气涌进陈美婷的鼻腔，让她有些晕车，脑袋也因此晕晕沉沉的，她忍着恶心极力在脑海里复盘即将到来的抚养权争夺案，她父母都不愿进城帮她带孩子，即使她支付工资也不去，什么都没有即将到来的秋收重要。
宋旭尧帮陈美婷分析，她也不是毫无胜算，她做全职主妇的这几年，孩子一直是她带，跟法官证明这一点，或许法官会考虑孩子习惯跟着母亲生活，将孩子判给她。
宋旭尧说完这些，给了陈美婷一个信封，陈美婷打开一看，是一叠现金，她不解地看着宋旭尧。
“请个保姆，胜算更大一些。”
宋旭尧让他的助理律师小郭律师作为陈美婷的抚养权案的律师，甚至都没有跟陈美婷要律师费，现在又借给她这些钱，陈美婷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欠了宋旭尧偌大的人情，可她也不得不厚颜接受。
就在陈美婷准备去人才市场招保姆的时候，大嫂倪红找上了门。
“美婷，我来帮你照顾周润，我也有个事情要求你，让卫军来城里读书。”陈卫军是陈美婷大哥陈兴龙的儿子，陈兴龙是他们当地有名的混子，前两年为了义气帮兄弟砍了人，被判了五年。
人才市场找来的保姆陈美婷不放心，大嫂至少知根知底，陈美婷只能答应，她跟倪红是各取所需，只是家里没住的地方，倪红母子只能先在他们睡的房间打地铺。
这一切安排好，庭审的时间也到了。
第 8 章
曾经的恩爱夫妻到对簿公堂，也不过几年的功夫，世事无常，令人唏嘘。
陈美婷平静地坐在被告席，这种民事纠纷一般都会经过庭前调解，但是她都没有接到庭前调解的通知，很显然，周聿直接拒绝了调解。
周聿坐在他的代理律师身边，他请的律师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是苏市另外一个知名律师事务所君尚的律师，陈美婷不认识对方，身边的郭律师在看到对方的时候，皱紧了眉头，“怎么是他？”
陈美婷低声询问，“怎么了，郭律师？”
郭律师低声说道：“你前夫聘请的律师是君尚有名的离婚律师石峰，打了不少离婚官司，在苏市的名声不小。”
陈美婷闻言，心中一凛。一个律师能达成功成名就，绝不是靠运气，在法庭上，专业的知识，诡辩的口才，灵活的头脑，过人的情商，丰富的经验，缺一不可，何况这人还是专业的离婚律师。
果然，一开庭，对方就步步紧逼，他懂得扬长避短，将周聿的长处宣扬得淋漓尽致。
“我的当事人工作稳定，是国营大厂苏市电风扇厂的高级工程师，父母已经退休，并且有稳定的退休金，父母会帮助周聿先生带孩子，周聿先生可以给孩子提供稳定的生活环境，丰厚的物质条件...”
“而陈美婷女士，她没有正式的工作，收入不稳定，难以给孩子提供必须的物质条件，在抚养孩子上面，小孩年纪尚小，日常生活都需要人照顾，而陈美婷女士要上班，兼顾带孩子的话，很显然会力不从心，不能使小孩得到妥当的照顾...”
严玉兰两口子也出现在了庭审上，闻言连连点头。
陈美婷身边坐着倪红，倪红显然是第一次到这样庄严肃穆的法庭，吓得面无人色，几乎要发抖了。
陈美婷只得伸手拉着她。她是在安抚对方，也像在给自己打气。
宋律师虽然是助理律师，但是在法庭上也能独当一面。
“审判长，我方主张周润的抚养权应当判决给其母亲陈美婷女士，理由如下：从周润出生，就由陈美婷亲自照顾，周润也十分依赖陈美婷，如果由其父亲周聿先生抚养的话，可能会对孩子的身心健康造成影响，第二，陈美婷女士现为正和律师事务所的正式员工，不能说是没有正式工作，我们向法庭提供的资料上面就有此证明，第三，陈美婷女士已经聘请其嫂子倪红来照顾周润...”
双方律师你来我往，石峰针对陈美婷他们提供的反对意见，也提出了质疑。
“据我们调查得知，陈美婷的嫂子家庭困难，且家里尚有一幼子需要照顾，其公婆年事已高，也需要照顾，陈美婷的嫂子倪红根本就分身乏术，我方认为这不过是陈美婷的权宜之计，后续还是没有人能稳定长期照顾孩子...”
在开庭之前，双方都会将主张和证据呈上法院，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主张和证据，并为此进行一定准备，显然对方已经将陈美婷娘家的情况调查得很清楚。
郭律师的眉头又微不可见地皱了起来，对方不愧是离婚类专业律师，做了充分的准备。
法官听取了双方意见，并没有当庭宣判，而是让双方将质证意见写成书面材料，交给书记员，就此休庭。
陈美婷心里的预感很不好。
出了审判庭，倪红没听明白法官到底是怎么判的，她低声问陈美婷，“美婷，怎么样，我们赢了吗？”
陈美婷摇头，“还没判呢。”
周聿扶着严玉兰，他们一家人走在一边，陈美婷知道自己如果再去找周聿协商，只会让他更加寸步不让，干脆带着倪红告别了郭律师，先回了家。
陈卫军比周润大两岁，是个皮猴子，才进城两天，就已经跟院里另外一个皮猴子孔令淳上蹿下跳，跑出跑进了。
倪红看着陈美婷有些阴沉的表情，心里惴惴不安，如果陈美婷争取不到周润的抚养权，他们母子俩也得回乡下了。
周润今天没有去托班，陈美婷料想庭审一上午的时间就足够了，中午还有时间回来给孩子们做饭。
一到家，倪红就忙活午饭去了。
孩子们大呼小叫地闯进院中来，周润和孔令淳还有鼻涕虫夏江平，簇拥着陈卫军跑进来，在乡下野惯了的陈卫红上树打鸟，下河摸鱼，样样手到擒来，很快就收服了城里的这几个小弟。
陈卫军手里捧着什么东西，跑进了厨房，一进门就大嗓门地嚷嚷，“妈，我掏了几只鸟蛋！”
陈美婷扭头看去，是几枚颜色鲜亮漂亮的蛋，她曾经加入过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下意识地说道：“赶快放回去！鸟妈妈回来看不见孩子会伤心的！”
周润一听，立马就要将鸟蛋放回去，“大哥！咱们把蛋放回去吧，给妈妈和舅妈看看就行了。”
陈卫军不干，他在乡下就靠着摸鸟蛋摸鱼改善伙食，“一共四个鸟蛋，一人一个，刚刚好。”
周润和孔令淳却并不想让这美丽的鸟蛋变成他们的盘中餐。
尤其是周润，他联想到自己之前离开妈妈的惶恐，对陈卫军恳求道：“大哥，你把鸟蛋放回去吧，我把我的零花钱给你买糖吃。”
倪红虽然对城里孩子的善良感到不解，她也骂陈卫军，“卫军，还不赶快将鸟蛋放回去，你以为这里还是乡下吗？你别带着几个弟弟去爬树，要是摔到了弟弟，我饶不了你！”
陈卫军委屈地瘪了瘪嘴，“我还不想来呢！”
但陈卫军到底还是将鸟蛋给放了回去，他来城里到处都不习惯，还好收了三个小弟。
焦灼地等了几天，法院的判决下来了，判决书还没有拿到，陈美婷就通过宋旭尧的嘴得知了结果，她败诉了。
宋旭尧安慰她，“别急，别有太大的心里压力，我们还可以上诉。”
上诉是肯定的，拿到判决书的她就会马上提起上诉，但是他们得复盘一审败诉的原因，不然二审依旧会失败。
“这次，我来做你的代理律师。”
第 9 章
陈美婷的败诉其实是在意料之中，她知道自己的短板，并且为此做了弥补，但还是输给了占了先天优势的周聿。
从法官的角度，亲戚的照料怎么能比得过亲爷爷亲奶奶呢，陈美婷倒是也有亲爸亲妈，她爸妈不愿意进城来帮她照顾孩子。
复盘下来，形式也依旧严峻。即使是宋旭尧亲自出马，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毕竟对方的律师，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
陈美婷也在尽量地搜罗证据，但是她之前跟周聿共同生活，实在很难证明孩子是她一手带大。
周聿这些天都没有回来，平时房门也是上锁的，之前陈美婷一直没有进去过他们之前共同的卧室，现在为了搜罗证据，也不得不拿钥匙进去了。
卧室的格局和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差距，或者说，陈美婷早已经想不起来这个卧室长什么样子。陈美婷需要找一些单据，能证明之前周润一直是她带着。周聿虽然跟他们住在一起，但是他几乎不带孩子。
周润的身体素质好，很少生病，能证明她带着孩子去看病的单据也只找到了一张，光是这么一张，也证明不了什么。
但陈美婷有了一个意外发现，她在一个隐蔽的抽屉里，这个抽屉是周聿专用的，里面放一些周聿的证件，陈美婷之前从来不会动这个抽屉。
但是再次回到这个时代的陈美婷已经忘了这个事情，打开抽屉翻了翻，看到里面都是周聿的一些荣誉证书和厂里给他颁发的个人先进奖状，才想起来。周润的东西不会放到这个抽屉来，就在陈美婷准备将抽屉关上的时候，她突然翻到了一个红色的房本。
陈美婷一愣，这个房本太陌生了，不是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的房本。
她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上面的信息很清楚地显示，房屋所有权人是周聿，小区是苏市现在最火的商品房电梯楼盘中心花园，登记时间是1992年底，那个时候，中心花园刚开盘不久，房产证上显示，这是一套套三的房子，建筑面积有98平。
陈美婷从来不知道这么一套房子，周聿没有跟她提起过，什么时候买的她都不知道。难怪她出国之后再回来，找不到周家人了，周聿父母现在住的那套利民小区的房子和这套家属院的房子全部都出售了，看来他们一家人就是搬去了这套中心花园的房子。
这房子不便宜，刚开盘的时候就要卖到八百块钱一个平方，这么一套房子，七万多块钱。
陈美婷翻了翻房产证，房产证要是做了抵押登记，附页就会有显示。而这本房产证却没有这个记录，就说明房子大概率是全款买的。陈美婷不上班也不当家，周聿的工资在他自己手里，但是周聿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个房子，应该是周家二老帮衬着买的，七万多块，可能严玉兰他们的养老钱都搭在里面了。
而这一切，陈美婷蒙在鼓里，周家人背着她买了这套房子。
发现了这个惊人秘密，陈美婷不怒反喜，这套房子凝聚了周家两代人的心血，婚内全款购买且写了周聿的名字，这是夫妻共同财产！
陈美婷将房产证放进了背包，来到了律所，找到了宋旭尧。
当宋旭尧看完了房产证之后，说出了陈美婷的想法，“你想用这个去让周家人让步，将周润的抚养权给你？”
陈美婷点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总算看到了曙光。
“这套房产我完全不知情，但是不妨碍它是夫妻共同财产，我如果跟法院起诉分这套房子，我想抚养权这事，就有的谈判了。”
宋旭尧笑着问她，“这房子，万一周聿方主张这是周聿父母对他单方面的赠与呢？”
“那他就证明这一点啊，证明七万多块，全部都是他父母出的，而且，他父母没有任何公证过的赠与协议，口说无凭。”
宋旭尧面色放松，“你真是出师了，美婷。”
陈美婷将诉状写好，宋旭尧立刻联系了熟悉的法官，争取这场请求分割夫妻共同财产的案子早于二审受理。
陈美婷将那本房产证当做证据放在了律师事务所，也是防止周聿反应过来之后，将房本藏起来，现在不像后世，如果真被他藏起来了，法院调查取证会浪费很多时间。
正式拿到判决书，严玉兰就带着她的两个女儿，昂首挺胸地上门来要孩子了。
陈美婷下班回来，就看到倪红正跟严玉兰母女几个瞪着眼睛对峙。
严玉兰看到陈美婷，立马冲过来朝她嚷嚷，“陈美婷，你把孩子藏到哪里去了？”
陈美婷现在对周家人非常不待见，“严玉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要孩子？”
周霞早就看不惯陈美婷，“陈美婷，法院已经将周润的抚养权判给他爸爸了，你还不把孩子交出来？你不是在律师事务所上班吗？连这个都不知道？信不信我们跟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陈美婷面不改色，语气嘲讽，“你是法盲吗？我已经提起上诉了，在二审审判结果出来之前，一审的判决无效。”
周家母女几个对视一眼，她们还真不知道这个。
陈美婷目光冰冷，警告她们，“你们要是敢偷偷地将孩子带走，我就去法院起诉你们拐卖人口！”
严玉兰理所当然，“我是孩子奶奶！”
“奶奶？奶奶拐卖亲孙子的犯罪案例又不是没有。”
“我怎么可能会拐卖孩子？”严玉兰瞪大眼睛。
“那你到时候去跟法官证明这一点吧！”
严玉兰母女三人面面相觑，拿不准到时候法院会不会真的判她们拐卖人口，就算不判，也够丢人的了。
看着几人灰溜溜地离开，倪红佩服地朝陈美婷比了个大拇指，“美婷，我感觉你真是大不一样了。”
陈美婷问道：“润儿呢？”
倪红指了指院外的大枣树，“卫军带着小润躲出去了。”
陈美婷回头一看，两个孩子正挂在树上呢，周润呲着小乳牙，亲眼看到妈妈将气势汹汹的奶奶和姑姑等人赶走，周润觉得妈妈简直英明神武极啦！
第 10 章
陈美婷怕孩子们摔下来，连忙来到大枣树下。
卫军将周润牢牢地搂着，怕他掉下树来，看到姑姑和他妈面色焦急，他妈不让他带着弟弟们上树，弟弟们都还小，城里孩子不像乡下孩子那么皮实，怕摔到弟弟们。
卫军面色惶恐，生怕挨打。他从树上将周润递给陈美婷。周润年纪虽然小，胆子却很大，表哥为了躲严玉兰等人才将周润弄上树去，这还是周润第一次爬树。他在树上看到奶奶等人一直在到处找他，很害怕被她们找到，将自己从妈妈身边带走。
幸好表哥将他弄上树去藏着，没教她们发现。周润从那些青涩的果子中间亲眼看到妈妈三言两语就将他奶奶给吓走了，一到陈美婷怀里，他就高兴得直欢呼：“妈妈万岁！”
陈美婷刮了刮他高挺的小鼻子，周润长得像她，眼睛大，鼻子挺。
卫军看到姑姑和妈妈都没有责备自己，又高兴起来，摩拳擦掌的，对周润笑道：“二弟，我回头就做一张大弓，如果那几个老妖婆再来，我就用弹弓打跑她们！”
周润眼睛亮起来，目光崇拜，“大哥，你还会做弹弓？”
卫军挺了挺小胸脯，“可不是！我会做的东西可多了，除了做弹弓，我还会做桃木剑呢！我做得可好了！”
周聿从来不会给周润做这些东西，妈妈倒是给他买过一个小弹弓，不过那是塑料的，连个塑料瓶都打不倒，别说打人了。
陈美婷现在庆幸大嫂他们来了，要是他们不来，陈美婷得将周润送到托班去，严玉兰她们可能会闯进托班将人接走。
严玉兰他们现在认为一审将抚养权给了他们，那他们来要孩子就是天经地义的了，一旦他们将孩子接走，可能会将孩子藏起来，就像上辈子那样。
这样一想，陈美婷交代倪红，“大嫂，你这些天就在家里帮我带周润，一定不能让他奶奶和他爸爸将周润带走。”
周润在旁边连连表态，“妈妈，我不跟他们去，妈妈！我要跟你在一起！”
卫军也对陈美婷说道：“姑姑你放心，她们要是再来，我就用弹弓将她们打走！”
“弹弓不能做太大，也不要用来打人。但是要是下次这些人再来，卫军你就带着弟弟躲起来。”陈美婷不放心小孩子，弹弓伤了人也麻烦，连忙交代道。
陈美婷不知道今天的话能不能唬住严玉兰，或许严玉兰会去询问他们那边请的律师，知道这种家庭纠纷根本不算拐卖人口的话，会不会再次过来抢夺孩子。
陈美婷得尽快将抚养权这个问题解决了，她轻轻地舒了口气。
“宋律师，怎么样，法院受理了吗？”隔天来到律所，陈美婷立马找到宋旭尧，询问道。
宋旭尧见她面有急色，示意她坐，“快了，吴法官最近手上堆的案子有点多，我已经跟他申请过了，应该排期就在这两天。”
陈美婷点头，“麻烦你了，宋律师。”
宋旭尧笑了笑，他身上总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气质，如果非要给这种气质冠名，就是优秀，这种优秀几乎要从他的每个毛孔溢出来了，整个人好像一块已经经过了精雕细琢的美玉，那种光华掩藏不住。
“美婷，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话毕，宋旭尧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美婷，你前夫家里没有来找你要孩子吧？”
“来了，被我打发走了。”
宋旭尧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看你前夫一家没那么容易打发，你要不要换个住所？”
“换个住所？”陈美婷有些意外，她在争取到孩子抚养权之前不会考虑换住所。
“临时换个地方住，等到二审结果出来了，再做别的考虑，这点时间不会影响的。如果你考虑要换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住所。”
陈美婷知道他是好意，但是自己接受他太多次好意了。再说家里现在有大嫂倪红看着孩子，而且严玉兰他们也知道自己已经提出上诉了，可能不会再来，婉拒了宋旭尧，“宋师兄，多谢你的美意，我嫂子在家里照顾孩子，想必周家人不会这么着急地上门抢孩子的。”
宋旭尧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说道：“行，要是有困难，你告诉我。”
陈美婷从宋旭尧的办公室出来，后知后觉地感觉宋旭尧对自己也太周到了点，这种周到远远地超出了朋友之情，她当年在辩论社只跟宋旭尧合作过几次，好像也没有特别深厚的友情。
陈美婷难免往男女关系方向想，可是想想又否决了，宋旭尧是什么条件？他完全可以找未婚的更优秀的姑娘，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
陈美婷想想就将这个问题抛开了。
法官给宋旭尧面子，很快就受理了陈美婷的申请分割财产的案子。
宋旭尧根据陈美婷给的联络方式，给周聿上班的电风扇厂打去了电话，他打电话的时候，陈美婷就在一旁等着。
等了二十分钟，宋旭尧再次打了过去，这回周聿已经等在了电话前，他本来在工作，传达室的人去车间叫了他。
电话开了免提，陈美婷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我是周聿，请问哪位？”
宋旭尧不急不慌地说道：“周先生，我是正和律师事务所的宋旭尧律师，这次跟你打电话，是要告知你，我的当事人陈美婷已经全权委托我作为她的代理律师，向法院递交了诉状，请求分割你们婚姻存续期间的夫妻共同财产，包括但不限于电风扇厂家属院房子一套，夫妻共同存款若干，家用家电若干，还有你们位于中心花园三栋802室住房一套。”
本来听见是宋旭尧给自己打电话，周聿就怒从心头起，正要呵斥挂断电话，宋旭尧就干脆利落地目的一口气说了出来，他都没有机会打断对方，而听见是陈美婷起诉分割夫妻共同财产的时候，他还不那么在意，直到听见宋旭尧准确地说出了那套房产，中心花园三栋，802室。
那是他们一家人秘密买下来的，陈美婷从来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还要要求分割！她凭什么！
周聿脱口而出，“那套房子是我爸妈的养老钱加上我这些年的工资购买的，她陈美婷一分钱都没出，凭什么要求分割！”
“这套房子落户在你名下，全款购买，你的工资收入也是夫妻共同财产，不管这套房产有没有你父母的钱，在法律上，这是你父母对你们夫妻双方的赠与，也将会视为夫妻共同财产。我只是跟你普一下法，具体你可以咨询你的代理律师，周先生，再见。”
周聿气得眼冒金星，而正要破口大骂，电话那边，宋旭尧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第 11 章
当天，严玉兰一家人就冲进了小院，这次不是来要孩子的，这来兴师问罪的。
周润早在奶奶他们进来的时候就被陈卫军给拉到外面去了，陈卫军先爬上树，一把将小表弟拉上来。他们刚上树没多一会儿，孔令淳也跑来了。自从倪红从乡下来了，周润不去托班之后，孔令淳也死活不去了，天天午饭就在周润家里吃。
“大哥，大哥！拉我，拉我，我也想上去。”枣树枝丫高，孔令淳爬不上去。
“你就在树下等着我们，看我收拾老妖怪！”陈卫军拿着弹弓，像灵活的小猴子，几下就窜到了枝头上，他像专业的哨兵，双腿紧紧地夹着树枝，看到了严玉兰等人闯进了小院子。
陈美婷刚下班，还在帮着倪红一块做饭，听见动静，从厨房走了出来。
周润这次没爬那么高，上次卫军将他弄上高枝头之后，他妈私底下说他了，不过卫军还是给周润实时播报情况。
“你妈出来了，那老妖婆指着你妈骂呢！”
周润不骂严玉兰，陈卫军可没那么多顾忌，眼见着对方人多势众，己方只有姑姑和他妈，陈卫军准备好了弹弓，准备随时支援。
孔令淳在下面什么也看不见，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地恳求，“哥，你拉我上去，拉我上去！”
严玉兰几乎想一口老血喷在陈美婷的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陈美婷，你凭什么要求分割中心花园的房子？那是我和周聿他爸的养老钱买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
去年，他们买下了这套房子，严玉兰特意叮嘱周聿不要告知陈美婷这回事情，他们也弄不清楚夫妻共同财产的概念，以为这套房子写了儿子的名字，就只是儿子一个人的，今年都还在装修呢，马上都快装完了，陈美婷一直到离婚的时候，都不知道这套房子的存在。
陈美婷看到跳脚的周家人，松了口气，看来周家人对这套房子很在乎，那就不怕了。
对他们来说，周润不管怎么样，都是周家的子孙，而且周聿还能生，又不是不能生了，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想要争取周润的抚养权，但若有更大的利益，他们肯定会将周润弃之如履。
陈美婷嘴上冷笑，要狠狠地刺激严玉兰，她很清楚，周聿听他妈的话，严玉兰决定的事情，周聿也不会反对。
“严玉兰，你们不是请了律师吗？去咨询你们的律师，中心花园的这套房子是不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按照法律能不能分一半。你们也别想现在去过户卖掉了，我已经跟法院申请了财产保全，房本也在我手上，你们卖不了，这房子我分定了，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二老，让我轻而易举能分到三万多块钱。”
严玉兰气红了脸，指着陈美婷骂她不要脸，“你班都没上几天，没往家里挣过钱，你凭什么来分钱？”
“凭什么？这句话问得好，他周聿没有经过十月怀胎之苦，孩子生下来，他没换过尿布，没有带过周润一天，他凭什么来抢夺抚养权？以牙还牙罢了！我也想通了，周润的抚养权我要实在争取不到就给你们，我到底是孩子他妈，等孩子长大了还能不认我，儿子有人抚养，我还不用操心了呢！你不仁我不义，这房子我分定了！”
周霞和周红姐妹俩一直都是搅屎棍，听见陈美婷这话也气得牙痒痒，中心花园的房子多贵啊！偏偏他们还是全款买的，还能真让陈美婷分了一半去？
周聿在一旁劝陈美婷，“美婷，你不要太过分了，房子你没有出钱，你分一半说不过去，我想了想，念在夫妻一场，我给你三千块钱。”
这也不少了。
陈美婷一口拒绝，“做梦！”
严玉兰指着陈美婷，“陈美婷，我当年就说你不是个安分的女人！”
话音刚落，什么东西从她耳朵边呼啸飞了过去，砸在了地上，紧接着，一颗接着一颗青涩的枣子砸在了严玉兰等人身上，疼得他们哎哟叫唤。
陈美婷一愣，下意识往院子外的大枣树看去，这枣树是公中的，没成熟之前谁都不能摘，成熟了统一打下来，给各家各户分发，这回成了陈卫军随手抓来的子弹了。
严玉兰几个抱头鼠窜，李青从房子里出来，见状乐得哈哈大笑。
周聿怕严玉兰被砸出个好歹，连忙拉着她逃走了。
陈卫军打得开心，一不小心用力过度，一颗青枣砸向了孔令淳家里的玻璃，只听见‘哐’的一声，玻璃碎了。
倪红的脸沉了下来，等严玉兰等人走了，她才怒气冲冲地往外走，陈卫军虽然是想帮忙，但拿着弹弓打人怎么能行，万一打出个好歹呢？
陈卫军见状不妙，连忙带着周润逃下树，带着两个弟弟躲了起来，等倪红到树根脚，哪里还有孩子们的影子？
陈卫军带着两个弟弟躲进了公厕后面的小树林。
夏天蚊子多，进树林没多久，就被咬了。
陈卫军知道自己闯祸了，不敢回去，他妈打他可是真舍得下狠手。
见两个弟弟被蚊子叮了，陈卫军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回去吧，我躲一躲，等我妈消消气。”
孔令淳在树下看到陈卫军拉弹弓的样子帅气极了，正要缠着陈卫军给他也用一用弹弓呢，不肯走，“哥，你刚刚用弹弓打谁了？”
陈卫军看了周润一眼，“打老妖婆和她的小喽啰，我把他们都打跑啦!”
周润不吭声，孔令淳哇的一声，“哥，你太厉害了！”
周润感激地看向陈卫军，他也想什么时候能长大到表哥这样，勇敢地保护妈妈，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嘿，你们没看到，我枪法可准了，一打一个包！将她们打得稀里哗啦，孔令淳的那套小人书，三国演义里面，这叫...百步穿杨！”
孔令淳有零花钱，他一有钱就去买小人书，都快将三国演义给凑齐了。他看了看陈卫军，又看了看周润，热血上头，提议道：“哥，周润，不如我们桃园结义吧！”
陈卫军看了一眼孔令淳，又看了一眼周润，“桃园结义？”
孔令淳点头，“对呀！你是大哥，我是二弟，他是三弟。我们拜个把子，以后就是过命的好兄弟了！”
陈卫军挠了挠头，他看了一眼周润，周润本来就是他弟弟，用不着结义。
周润知道自从陈卫军进城之后，孔令淳就很羡慕他有个哥，趁着这个机会，将他哥陈卫军变成他们的哥哥了，这小子心眼太多！
不过看在孔令淳跟他们一块小树林喂蚊子，还是勉为其难地点头，“行，那咱们就拜个把子！”
倪红没找到几个孩子，连忙回去叫陈美婷，陈美婷正在给陈卫军擦屁股呢，他打碎了李青家里的玻璃，虽然李青他们不计较，陈美婷还是得跟人家道个歉，顺便将院里一地的青枣子扫干净。
听说孩子不见了，陈美婷第一反应会不会是被周聿他们带走了，后面得知是三个孩子都不见了，这个可能就排除了，陈卫军很机灵，要是周润被带走，肯定会回来报信，而且那个时候，孩子们应该还在树上呢。
倪红稳了稳心神，“肯定是卫军这孩子闯了祸，带着弟弟们躲了起来。”
孩子们桃园结义之后，也突然爆发出来了英雄气概，男子汉，敢作敢当，陈卫军带着满身蚊子包的两个弟弟回来了。
陈美婷没有责怪孩子，也不让倪红责怪孩子，她只对几个孩子进行了安全教育，这件事就不痛不痛地揭了过去。
严玉兰她们上门之后，陈美婷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他们协商。这是一场博弈，只有在最佳的时间，用最佳的方式，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严玉兰回家之后，越想越气，她和老头子省吃俭用半辈子，才存了这些钱，本来想给儿子全款买个房子，没想到要被陈美婷给掠夺果实。
而且今天陈美婷说的话也提醒了她，是啊，他们何苦去争孩子的抚养权呢，周聿是周润的爸爸，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周润流着他们周家的血，是他们周家的子孙。再说周聿还年轻，始终是要再婚的，他还能生，又不是生不了了，况且，孩子给周聿，还影响周聿再婚呢。
严玉兰将周聿叫来，让他去跟陈美婷谈判，孩子的抚养权他们让给陈美婷，房子陈美婷也不要分了。
“要是陈美婷坚持分房子，周润的抚养权我们也不给她。”严玉兰舍得孙子，舍不得房子。尤其不想看到她最看不上的陈美婷占他们周家这么大便宜。
周聿起初不愿意，可他拗不过严玉兰，严玉兰左劝右劝，周聿也松了口，毕竟他最开始抢夺周润的抚养权，也不是多么舍不得孩子，只是为了膈应陈美婷，他带周润时间少，父子俩没什么感情。
对方律师主动联系了宋旭尧，表达了这一意愿。
宋旭尧也担心夜长梦多，周家人变卦，要求周聿跟陈美婷签订关于周润抚养权的离婚协议并公证盖章，同时在二审受理之后撤回上诉。
周家人同意了。
第 12 章
陈美婷平静地和周聿坐上同一张谈判桌，周润的抚养权给她，她放弃分割中心花园的房产，这是之前就已经谈好的条件。
周聿看着摆在面前的打印好了的离婚协议，只要双方在补充的离婚协议上签字，再一同到司法处公证，这份离婚协议就能生效。
周聿低头看离婚协议，离婚协议是陈美婷自己拟的，宋旭尧不放心，仔细看过，见没有纰漏，才让陈美婷拿到了周聿的面前。
离婚协议上加了很多附属条件，比如在周润十八岁之前，周家人看望周润时不得将周润接走过夜，每个月看望孩子的次数不能超过三次。
周聿对不过夜这一条不满，“为什么不能将润儿接回来过夜？”
陈美婷反问他，“你中心花园的房子只有三间卧室，你和你的再婚妻子一间，你们的孩子一间，你父母一间，除非你会为周润单独留出一间卧室，你能做出这个保证，我就删去这一条。”
周聿哑口无言，他现在是还没有再婚，等结婚了，三个房间都未必够住，怎么可能能为周润单独留出一间卧室？
再往下看，陈美婷加了一条，将电风扇厂家属院的房子分给她。
周聿在这一点上逗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一场离婚大战，在双方签字，并在公证处盖章之后，起了法律效力。随着周聿的二审撤诉，陈美婷终于将周润的抚养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一切尘埃落定的这天，陈美婷早早地回到了家属院，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妈妈不会离开他了。
周润在小房间里看小人书，小人书两毛钱一本，三国演义一套一百多本，孔令淳快将三国演义攒齐了。他只借给周润看。
房门拴着的，陈美婷敲了敲门。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陈美婷听见房间里传出孩子稚嫩的声音。
她忍不住笑，这些天周润跟着孔令淳看三国演义都看入迷了，几个孩子嘴里时不时地就冒出几句文绉绉的话来。周润和孔令淳都不认识多少字，比他们大的陈卫军已经认识不少了，因为爱看小人书，几个孩子的学认字的兴趣倒很浓厚，他们想着等学会认字了，以后就可以自己看书了。
“我乃周润妈妈！”
陈美婷话音刚落，听见一连串咚咚的可爱脚步声传出，门被周润从里面打开，周润欢喜的小脸出现在面前，“妈妈，你回来啦！”
陈美婷弯腰将周润抱起，四岁的周润还不太重，三十多斤，抱着也已经很吃力了，但陈美婷总是很喜欢抱他，亲他，因为陈美婷深知，小孩子长大的过程实在太迅速，迅速得很多时候妈妈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孩子就已经长大，要离开家去外面的世界了。
周润一眼就看出了陈美婷今日的不同，妈妈前些日子虽然总是对他微笑，但是眉心是拧起来了的，今天完全展开了。
“润儿，想不想看电视？”自从陈美婷跟周家人起了冲突，周润就好像什么都懂，自动站在了妈妈这边。孔令淳他爸妈应该是做生意没本钱，偷偷地将家里的电视机拿去卖了，哄孔令淳说是家里的电视机坏了，孔令淳爱看电视，自家没了就缠着周润看，天天缠，周润一次也没有答应过，他不仅不带孔令淳看，自己也不看。
周润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下去，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妈妈，我不想看。”
陈美婷将他拉到隔壁房间，周聿还没有来收东西，房本已经在公证的当天就过户给她了，这两间房子，以后就是她和儿子安身立命之所。
“润儿，我要告诉你一个事情，妈妈已经获得了你的抚养权，以后你就跟着妈妈生活，哪里也不去。”
周润的眼睛骤然变亮，声音充满了欢喜，“真的吗，妈妈？”
陈美婷点头，“但是还有个事情，你爸爸要搬走了，他在别的地方有房子，妈妈跟你爸爸已经离婚了，以后我们就不再一起生活了。润儿，你别难过，你爸爸会常来看你。”
周润笑容一滞，虽然爸爸很少像孔令淳的爸爸那样带着他玩，但周润心里，爸爸依然是爸爸，听妈妈说爸爸会搬走，他一时间也有些难过。
陈美婷伸手将周润抱进怀里，“润儿别怕，妈妈会给你双倍的爱，让你健康快乐地长大。”
周润隐隐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选择，他闻着妈妈身上熟悉的香味，内心的惊惶慢慢地安静下来了，即使知道爸爸会搬走，他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妈妈。
陈美婷将电视打开，声音吸引来了孔令淳和夏江平，几个孩子挤在小小的木头沙发上看动画片，陈美婷有些不放心周润，站在一旁看，朋友的陪伴和久违的电视节目让周润很快忘记了难过，她这才放下心来。
周聿应该明天就会来收东西，陈美婷不想让周润亲眼看着他爸爸搬走的情景，明天打算带孩子出去玩，律所那边也已经请过假了。
“明天周聿就来收东西，已经约定好了，他要是不来收东西，就默认他已经不要放在这里的东西了，我们就直接扔掉。等周聿将东西搬走，我就带着周润搬到大房间，大嫂你和卫军就住在小房间。”
这是好事，倪红也有自己的房间了，但是她显得心不在焉，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声。
陈美婷察觉到她有心事，“怎么了？”
倪红看向她，她初来乍到，刚办了个暂住证，现在城市对无业流浪人口查得严，没有暂住证，没有工作，是很有可能被收容起来的。
“卫军的学校还没有找到呢...”倪红说道。
陈美婷这些天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七月底了，九月份就要开学，陈卫军的学校是得联系了。
陈美婷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大房间传来哭声，她和倪红都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来到房间门口一看，周润和孔令淳这两孩子竟然打起来了！
第 13 章
第13章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我不应该在发表之后再大修，但是前面写的确实问题很大，现在修改虽然影响很大，但总好过全文受影响。很对不起大家，停更这么久，设定也改了很多，从第七章起，后面的都是重新写的，还对本文抱有希望的读者朋友们，要请你们从第七章重新看。真的很对不起，我发红包补偿大家。
刘小鹏看到电视突然亮起来也吃了一惊，他看了周润一眼，不敢再乱动了。
周润好奇地盯着屏幕，他已经学过拼音，妈妈教他的，这上面的拼音很奇怪，并不像妈妈教他的那种。面前的这块有很多按钮的东西，有一根黑黑的细长的线连接到电视上，还有一个椭圆形的东西也拖着一个线，这太奇怪了。
唐泽很快就回来了，他看到两个孩子在盯着电脑看，顿时心里一惊，他电脑还在工作，上面的代码还在运行，这两孩子不会捣乱了吧！
唐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工位前，电脑屏幕果然亮起来了，上面一行行代码还在运行，看起来一切正常，唐泽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没给我捣乱吧？不能乱动的哦！”唐泽笑道。
刘小鹏爱看电视，但是对这个上面只有一些看不懂的字符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他连忙说道：“舅舅，我们没有动哦...不是，我就按了一下，它就亮起来了。”
唐泽平时电脑是有锁的，今天故意趁着休息时间让代码运行，所以就没有关。
“叔叔，这是什么呀？”周润指着显示屏。
唐泽简单地给他介绍，“这是计算机，也叫电脑，它就像人类的脑子一样，有智慧会思考，所以我们把它命名为电脑，这是键盘，这是鼠标，这两个都是电脑的外接输入设备，你看它的样子像不像老鼠，所以它的名字叫鼠标...”
周润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字符，指着问，“叔叔，这又是什么？”
“这是电脑的语言...”唐泽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小的孩子科普这些东西，一时半会找不到更简单的叙述方式来让周润明白什么是电脑的语言，“就比如我们要电脑去将1+1=2计算出来，但是电脑是听不懂我们的话的，电脑有自己的语言，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将1+1=2用电脑语言翻译给它听，它才会去计算，电脑是很聪明的，它是一种机器，但是是机器中最聪明的机器，它比人类的大脑还要聪明，可以计算很多人类大脑无法计算的东西...”
刘小鹏迷茫地听着唐泽的长篇大论，即使唐泽已经用很简单的语言去描述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太枯燥了，他想回托班睡觉了。但一转头，去发现周润听得津津有味，他那湿漉漉的大眼睛中满是渴望，好像觉得唐泽说得还不够多，他想再多知道一些。
唐泽的话仿佛给周润打开了一扇新奇世界的大门，他无法想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神奇的机器，竟然比人类的大脑还要聪明，他竖起耳朵，不漏掉从唐泽嘴里吐出的任何一个字。
唐泽本来就是简单地说介绍两句，他所在的公司是新兴IT外企?_[(，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对编程很感兴趣，自学了编程，大学期间就接了不少活，还没毕业，就被这家公司聘用了。
计算机语言在国内还不是一个为人熟知的领域，见周润很感兴趣，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唐泽像倒豆子一样，将计算机的组成和运行方式，以及计算机能做些什么，大致地讲给周润听。
不过这个领域的知识太广也太深奥，等送周润他们回到托班，唐泽对周润说道：“等你长大了，可以学习计算机。”
周润懵懂地点头。
唐泽将孩子们送回托班，还特意将周润送到楼上，好让陈美婷放心。
陈美婷没有午休，正在准备材料，周润看到妈妈，忍不住想喊妈妈，想起这是妈妈的公司，连忙捂住小嘴，只用两只大眼睛朝妈妈笑。
陈美婷迎过来，“唐先生，麻烦你了。”
唐泽笑道：“周润很乖，比我那外甥乖多了，一点都不麻烦，陈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周润朝唐泽挥着小手，“唐叔叔再见！”
等唐泽走了，周润将那二十块钱取出来，还给妈妈，“唐叔叔没让我付钱，妈妈。”
陈美婷不意外，将钱接过来放好，“妈妈知道了，下次我们请小鹏去吃吧。”
下午，陈美婷跟宋旭尧请了个假，她给电风扇厂打了个电话，将周聿约见在一间茶馆。
周聿本来不想出来，陈美婷跟他说了一句“你中心花园的房子挺大的”，他就乖乖地答应了。
约见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陈美婷提前到了。
周聿到的时候，陈美婷正端着一杯碧螺春，一边品一边望着窗外，姿态悠闲。
周聿冷着脸，坐到了陈美婷对面，“你想做什么？中心花园的房子，没你的份。”
陈美婷放下茶杯，看向周聿，“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夫妻关系存续期间的财产，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聿脸色阴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咨询别的律师，那房子是我爸妈给我买的，是他们对我单方面的赠与。”
“是吗？赠与协议呢？公证过吗？”陈美婷笑，“你以为只要你爸妈现在给你出个赠与协议，那就是赠与了吧？法官没有那么傻。”
周聿阴晴不定地看着陈美婷，“陈美婷，你想怎么样？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让我放弃润儿的抚养权？”
陈美婷将房产证复印件放在桌面上，“如果你放弃润儿的抚养权，我就放弃分割房产。”
周聿盯着陈美婷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满不在乎地将房产证复印件往陈美婷的方向推，“行啊，你分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给我生了儿子，房子分你一半也不是不行，润儿的抚养权，我不可能放弃。”
周聿宁肯让她分走一半房产也要周润的抚养权出乎她的意料。
周聿站起来，看着陈美婷，“房子你该分就分，周润的抚养权，我要定了
。”
转身的时候，周聿心情大爽。他心里始终怀疑陈美婷跟那个姓宋的不干净，很简单，如果两人真的没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姓宋的会这么帮她？
还有，陈美婷这么在乎儿子，如果不是有了外遇，她会愿意让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里？
周聿这些天反复在想这些问题，陈美婷不仁，他不义，他知道陈美婷最在乎的就是周润，还有什么比拿走陈美婷最在乎的东西最能报复她的吗？
等等！”背后的陈美婷叫住了周聿。
周聿回过头，不耐烦地看向陈美婷，“如果你想求我，那就免了吧，我不会改变主意。”
陈美婷从包里拿出几张文件，“如果是这些呢。”
周聿看了过去，他看不清纸上的内容，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将纸拿了起来。
一看内容，顿时大惊失色。
陈美婷双手抱胸，冷静地盯着周聿，想起和宋旭尧的对话。
“我看周聿是想报复我，他会不计后果，不择手段。”
“那是因为后果还没有那么重，他还能承受，如果后果他不能承受了，他自然就会乖乖听话了。”
周聿一页一页地看，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房产又没在我名下，全是我妈的，你别想分割！”周聿越说越胸有成竹，这些房产和铺面是他妈的，跟夫妻共同财产有什么关系？
陈美婷身体前倾，这是经典的进攻的动作，她盯着周聿的眼睛，“不，你弄错了，我不是要分割这些房产，我是想问，你们家这三套房子两套铺面是从哪里来的？”
周聿愣住。
“你爸退休前是住建的领导啊，这差事可真肥，干个几十年，房子铺子都有了。周聿，你知道宋旭尧是大律师吧，他认识不少法官，检察官，不如我请他跟检察官说一声，查一查你们家的房产铺产都是怎么来的吧？”
周聿深吸了一口气，“陈美婷，我爸一辈子两袖清风，光荣退休，你以为检察官会相信你的鬼话？这些房产都是我姐夫们孝顺的。”
陈美婷摊了摊手，“我也不清楚啊，事情到底是怎么样，你爸是不是两袖清风，还是要等纪检查了才知道。”
不等周聿辩解，陈美婷冷下脸，“明天，我要你在我给你的离婚协议上签字，如果你不签字，我就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了。你不是要鱼死网破吗？我陈美婷一无所有，唯一的孩子你都要争夺，我没什么好怕的，我陪你玩到底！”
周聿脸色难看，“你真是疯了，疯子!”
陈美婷施施地起身，将文件收了起来，“明天，还是这个地方，还是这个时间，过时不候。”
回到律所，陈美婷先去了宋旭尧的办公室。
“宋师兄，多谢你的帮助，要不是你帮忙，这些东西我真查不到。之前我就欠你一顿饭，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请你吃饭。”
宋旭尧大律师的名头不是白来的，他这些年打官司的胜率这么高
，是他的专业素养，也是他对人性的揣摩。
陈美婷根本就没有想到严玉兰名下会有房产，因为她嫁给周聿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还是宋旭尧分析的，如果周政明真的贪污，那就一定会有房产，顺着这个猜测查，果然查到了。
下班后，陈美婷去接周润。
母子俩往自行车棚走，周润突然问陈美婷，“妈妈，你知道电脑吗？”
陈美婷脸色微变，周润怎么会突然说到电脑？长大后的周润成为了电脑天才，这也毁了他，虽然这辈子，陈美婷陪伴在了周润身边，但是她也不敢保证周润一定不会走上歧途，所以这些天她一直在想，是不是不要让周润接触到这些东西。
然而还没有等她想清楚，周润就已经提前接触到了。
陈美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宝贝，你是怎么知道电脑的？?[(”
“今天我和刘小鹏去了他舅舅的公司，他舅舅就有电脑，妈妈，你见过电脑吗？它很神奇的！它可以...”
陈美婷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打断周润，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地听周润继续说下去。
“妈妈，电脑真的好神奇，要是我能拥有一台电脑就好了。”
陈美婷呼出一口气，堵不如疏，这个世界早晚会成为信息化的世界，她阻止不了周润接触电脑，就算周润现在被她控制着接触不到电脑，他长大的过程中，总有机会接触到的。
“润儿，妈妈也知道电脑，它的功能很强大，我们甚至可以利用电脑，跟国外的人交流，你能利用它，看到更大更完整的世界。”
周润哇地一声，“妈妈，电脑这么好，咱们家能买一台吗？”
陈美婷拉着儿子的手，现在电脑还属于稀缺的资源，普通人家用不起电脑，就算斥巨资买了电脑，后面的入网费也是一大笔，至少陈美婷目前负担不起。
“妈妈现在还没有这么多钱，但是妈妈答应你，等妈妈挣到钱了，一定会第一时间给你买一台电脑，妈妈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美婷的语气有些严肃，周润抬头看向她。
陈美婷蹲下来，将视线和周润齐平，“润儿，电脑是通过网络实现跟其他电脑的交流的，使用电脑的人形形色色，网络也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上面的人和东西有好有坏，妈妈希望你有朝一日用上电脑的时候，时时刻刻都要记住妈妈的话，永远要心怀善念，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做坏事，好不好？”
陈美婷也不知道周润能不能听懂，但是没关系，她会在以后的相处中，加深周润对不能违法乱纪的印象。
周润听懂了，虽然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这么说，但还是保证道：“妈妈，你放心吧，我不会干坏事的。”
夏天天黑得晚，六点半天都还亮着，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做晚饭，家属院里飘着饭香，陈美婷听见周润耸了耸鼻子。
“饿啦？宝贝。”陈美婷推着车，周润像个小尾巴跟在她身边。
周润将头
摇成了拨浪鼓，不饿不饿?_[(，妈妈，我不饿。”
嘴上这么说着，小肚子却抗议地咕咕叫了起来，中午吃的洋快餐，还是不顶饿，周润抬头看向妈妈，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小肚子。
陈美婷加快了脚步。
一对夫妻走在他们前面，陈美婷认出来，是隔壁院子的肖英和她丈夫，两人在边走边说着什么，肖英她男人突然怒起来，大声骂肖英，“X你妈的，你还敢顶嘴！”
说完男人一把拉过肖英，伸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肖英被打得踉跄了一下。
男人还要再打，余光看到了背后的母子俩，朝肖英骂了两句，快步往家走。
这一幕全部被周润看到了，陈美婷还怕吓着孩子，连忙将周润拉住，周润在她身后，脸上虽然有些惊惶，还想着被打的肖阿姨，“妈妈，肖阿姨没事吧？”
肖英回头看了母子俩一眼，别过脸去，也快步朝家走了。
陈美婷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家暴这种事情在很多家庭都存在，但是因为牵扯到了婚姻，家庭，还有孩子，多数女性都会选择默默忍受，被太多东西牵绊的女人并不会站起来反抗。
陈美婷想起来，之前就听说过肖英被她老公家暴的事情，当面见到还是第一次。
肖英已经进了院子去了，院门被关了起来，将所有的丑陋和不堪，都掩藏在了家庭这个本该是幸福和欢乐的地方里。
陈美婷摸了摸周润的脑袋，“男人打女人，只能说明他没有本事，没有担当，也没有责任心，阿润，你永远不能这样，知道吗？”
周润连连点头，“妈妈，我不会的。”
次日下午，陈美婷拿着一张手写的离婚协议来到了昨天的茶馆，周聿已经提前到了。
周聿脸色阴沉，昨天他就去了利民小区，将陈美婷查到他们家房产的事情告诉了周政明，周政明果断地让他放弃跟陈美婷争抚养权，“你还年轻，别说就算拿不到抚养权孩子也是你的，就是孩子以后不认你了，你也还能再生，别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将整个家庭都搭进去。陈美婷现在在律师事务所上班，那个姓宋的律师有点本事，你明天就去签离婚协议书，答应她的条件！”
周政明如临大敌的态度将周聿镇住了，即使内心不情愿，他也只能赴约，就像陈美婷说的那样，陈美婷什么都没有，如果他执意要争夺周润，陈美婷豁得出去，他却不敢冒险。说白了，现在严玉兰名下的房子，以后就是他的。
他不能跟钱过不去。
陈美婷成竹在胸，就算周聿要意气用事，他爸妈也不会答应的。
她取出手写的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书，上面有两个条件，一是周润的抚养权给她，周聿有探视权，一个月不得超过三次，不得将孩子接走过夜，还有家属院的房子分给她。
周聿冷冷地盯着她，“陈美婷，你的条件我答应你，但是我们家的事情，你别再多事，不然我就将周润偷走，你永远都见不到孩子！”
周聿很清楚陈美婷的软肋是
什么，他用这个来威胁陈美婷。
陈美婷点头，“行，你签字，跟我去公证，你别弄幺蛾子，将离婚协议办好，你们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拿到抚养权才是最重要的事。
周聿拿起笔，在协议上重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出了茶馆，两人打车去离婚公证处，到了地方，取出各自的证件，签字盖章，一口气弄完了。
离婚协议书一式三份，她和周聿各自留一份，公证处留一份存档。
拿到盖了公证处印章的离婚协议书，陈美婷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周聿，家属院的东西，你三天之内拿走，要是三天不拿走的话，我就视为你不要了，自行处理掉。还有，法院的诉状你去撤掉。”
周聿拿着这张协议，事已至此，他心里反倒涌出不舍来了，老婆孩子，全都不是他的了。
“美婷，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你来找我，我能帮上忙的，尽量会帮。”
周聿突然的煽情并没有让陈美婷有所动容，她仔细将离婚协议收起来，“不必，我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都是美好和幸福。”
陈美婷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儿子，告诉他妈妈以后不会再离开他了，甚至都没有多看周聿一眼就转身离去。
陈美婷来到托班，托班的老师们正在安排孩子画画，周润和刘小鹏坐在一起。刘小鹏这个小胖墩几乎有周润一个半大，两人坐在一起，场景很诙谐。
老师先看到了陈美婷，她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周润的肩膀，朝陈美婷的方向指了指。
周润扭头果真看到了妈妈，高兴地走过来。
“妈妈，你提前下班了吗？”
陈美婷拉着周润走到没人的地方，“妈妈还没有下班，我跟你爸爸商量好了，以后你就跟着妈妈，你爸爸有时间就来看你，你觉得好吗？”
周润连连点头，“太好啦！妈妈，我要跟着你！”
陈美婷摸着周润圆溜溜的脑袋，“妈妈会加倍爱你。”
周润用力地点头，他现在已经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了，妈妈和爸爸以后就不在一起生活了，妈妈也少了一个人的爱，他双手抱住陈美婷，凑到陈美婷耳朵边说道：“我也会加倍爱妈妈!”
儿子带着奶香味的气息在耳边，陈美婷紧紧地搂着儿子，差点掉下泪来。现在她是给不了儿子太好的生活条件，但是她会努力，尽量让儿子生活在宽松幸福的环境里。
陈美婷来到律所，宋旭尧帮了她很大忙，协议书签下来了，也要跟他说一声。
宋旭尧在接待客户，陈美婷倒了一杯茶水，送了进去。
客户是个男人，是咨询离婚的。
对方穿着金利来的POLO衫，脚上蹬着大头皮鞋，腰上是皮尔卡丹的皮带，手边放着一只真皮公文包，头发被发胶抹得整整齐齐。
“我现在就是想让她净身出户，钱是我赚的，房子是我买的，她就是在家带孩子，孩子可以给
她，我支付抚养费都可以，无所谓...”
宋旭尧见陈美婷进来，朝她使了个眼神，让她回避。
陈美婷将茶杯放下就走了出去，关门之前，她还听见男人的声音。
“律师费好说，只要你能保全住我的财产...”
陈美婷的心里忍不住涌上一股厌恶，她知道宋旭尧让她回避的意思，身为律师，有时候即使知道被代理人的要求是不合理的，也要用合法的手段去达成对方的目的。
隔日周聿就来将他的东西全都收走了，中心花园的房产证陈美婷也还给了他，周聿也很配合地将家属院的房子过户给了她。中心花园的房款来历终究不合法，陈美婷也不屑争夺，她现在不会去管别的事情，她得先保证自己和儿子的周全，但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李青晚上给陈美婷母子俩送来卤猪头肉，“你和周聿谈妥啦？”
陈美婷点头，“是啊，已经签了离婚协议，家属院的房子和阿润都给我。”
李青替陈美婷松了口气，“那就好，孩子都是为娘的命。”
沉默片刻之后，李青问陈美婷，“美婷啊，你在律所有没有熟悉的律师？”
陈美婷一愣，“怎么，你要咨询什么？”
李青尴尬一笑，拉过凳子坐了下来，“是这样，我结婚之后，没有将户口从我娘家迁出来，现在我娘家要拆迁了，听我妈的意思，我是外嫁女，家里拆迁没有我的份，我哥嫂的意思也是一毛钱都不给我，我实在是气不过。”
“这个我都可以给你解答，你的户口没有从娘家迁出来，那你就有资格参与分配土地拆迁补偿和房屋拆迁补偿的。”
李青眼神一亮，“真的吗？我可以分？”
陈美婷肯定地点头，“可以分。你可以先跟家里人协商，协商不成，再走法律途径。”
李青脸色不太好看，“本来我想着娘家拆迁，多少分我一点，我和孔彦君现在做生意，资金紧张，谁知道他们竟然一点都不打算给我，我这个人讲道理，该拿的我拿，不该拿的我也不要，你既然说我有资格分，那我就要好好地去跟他们说道说道。”
陈美婷没做声，但是她感觉应该是说不通的，传统就是认为外嫁女不享有分配拆迁款的权利，李青的父母兄嫂都已经默认了这样的分配方式，很难协商下来。
陈美婷问李青，“你们现在在做什么生意啊？”
她现在一时半会儿还参加不了法考，得想想别的出路。
李青一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没事的。”陈美婷以为对方不肯吐露商业机密，这也正常。
李青连忙解释，“哎呀，不是这个意思。我悄悄地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
陈美婷有点好奇了，“我肯定不说。”
“我们在卖计生用品。”
陈美婷愣了一下，计生用品...
李青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个
就是好说不好听，其实还挺挣钱的，就是要拉得下脸，我们在火车站旁边开了个小店，专门卖这个。”
可以呀，只要是合法地挣钱，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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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见陈美婷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也抹开脸了，笑道：“我跟他爸现在就是轮流守店，下午才开门，守到晚上十二点钟就回家，白天我们就去摆摊卖衣服，晚上才去做这个生意。”
陈美婷笑道：“夫妻齐心，日子有盼头，做生意好，比上班强。”
李青叹了口气，“如果能安稳过日子，我们也愿意，你看孔令淳，像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等李青走了，陈美婷也开始盘算起来要做点什么挣钱，她答应给周润买电脑，靠律所这点工资，几年都买不起。
抚养权顺利争取到，多亏了宋旭尧帮忙，陈美婷早就答应要请他吃饭，这天发工资了，陈美婷走进宋旭尧的办公室，邀请他中午去外面吃饭。
宋旭尧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可能是太热，领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脖子上。他正在埋头处理一些文件，闻言抬头看向陈美婷，“中午我有事情，就不去了。”
“那...明天中午？”陈美婷试探问道，宋旭尧虽然照顾她，但毕竟也是她的老板，陈美婷还是要拿捏分寸。
宋旭尧紧拧的眉心舒展开，“明天再说吧，我最近有点忙。”
陈美婷知道他最近手上有两个案子，闻言也不再多说，“好，那等你有时间再说吧。”
等到休息天的时候，陈美婷带着周润坐车回娘家。
陈美婷出身农村，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当年她跟周聿离婚，背上了‘出轨’的骂名，父母在村里受人议论。她出国之后，跟娘家几乎断绝了联系。
虽然陈美婷的父母也和村里人一样重男轻女，但是她还是感激他们，供她上学，她才没有像村里其他女孩一样，顶多上完小学就辍学了，早早嫁人生子。
七月正是农忙的季节，陈美婷母子俩到村子里的时候，陈茂春和韩丽萍都躬身在田里扯着杂草，顶着毒辣的正午阳光。
陈美婷在田埂上喊了一声，“爸，妈。”
陈茂春直起身，看到陈美婷拉着周润站在田埂上，沉默地洗干净脚上的泥巴，上了岸来。
家里还是土泥巴院，陈美婷进屋就将名誉权案的判决书放在了老旧的八仙桌上，“这是法院的判决书，周家人污蔑我，我起诉了严玉兰，法院已经判我胜诉。”
韩丽萍搂着外孙，手里捏着个自家苦桃树上结的小毛桃在刮皮。
陈美婷用起诉来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如果他们连法院的判决书都不相信，那陈美婷也无能为力了。
陈茂春将判决书拿起来看了又看，再转向陈美婷的时候，目光缓和许多，“你是大学生，比我和你妈强，你大哥不争气，你也离婚了，谁不议论咱们家啊！”
陈美婷没说话，离婚对村里人来说还是个陌生字眼。
她父母重脸面，偏偏儿子因□
□坐了牢，大女儿又离了婚，在村里抬不起头来，陈美婷之前也或多或少地受父母的影响，总想要出人头地，才会撇下儿子，前往米国深造。
陈美婷这次回来，是想让母亲韩丽萍去城里帮她带孩子，幼儿园马上就要开学了，但是幼儿园放学的时间是五点，她要五点半才下班，没有人帮她接孩子。虽然向日葵幼儿园离家很近，她也不敢让周润一个人回家。
等陈美婷提出这个要求，陈茂春夫妻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韩丽萍才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粮食种得宽，马上就要秋收了，家里劳动力都还不够呢，我怎么能进城？”
陈美婷无功而返，家里农忙她也能理解，只是周润必须得找人带。
陈美婷只能去人才市场找保姆。她心里很忐忑，现在人才市场的保姆质量也参差不齐，干家务差点也就算了，主要是人得稳靠，虽然周润很聪明，但毕竟是个小孩子。
陈美婷去了两天人才市场，都没有找到满意的人选。
眼看就要开学了，时间紧迫，陈美婷不由得着急起来，可这个事情急也急不来，她不能将周润交到不放心的人手里。
宋旭尧这天经过陈美婷的工位，她正在发呆，显得心神不宁。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陈美婷吃了一惊，回过神来，“没，没事。”
宋旭尧在她面前站定，“说给我听听，我看你心神不宁的。”
陈美婷挤出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想给小润找个阿姨，马上就要开学了，幼儿园放学的时间是四点半，我赶不回去接他，又不能耽误工作。”
宋旭尧点了点头，“是这样，我帮你问问。”
虽然宋旭尧说帮她问，陈美婷也没抱希望，她想着，实在不行的话，就回村里看看有没有要出来打工的女孩子。
过了两天，宋旭尧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一个叔叔家有个徽省的小保姆，在他家做了三年了，那个叔叔今年身体不太好，要去跟儿子住了，我帮你约一下这个保姆，你先见一见看看，她在我叔家做了三年，也算是知道她的底细。”
陈美婷有些惊喜，“行，那太谢谢你了，师兄。”
宋旭尧看着她笑，“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愁眉苦脸的，你看，这不就解决了吗？”
陈美婷真心实意道：“这也全靠了你帮忙。”
小保姆叫苏红娟，十六岁就出来打工，一直在前雇主家做，很朴素的小姑娘。
“红娟，你会做些什么？”
“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接送孩子，这些我都可以做的。”苏红娟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陈美婷见她指甲干干净净，身上也收拾得利落，说话条理清楚，身份宋旭尧也帮忙查过了，没有问题，工资一百一，做饭洗衣接送孩子，陈美婷先让她来家里上班看，没有问题就定下来。
苏红娟当天就过来上班了，陈美婷带着孩子搬到了主卧，苏
红娟就住在之前周润的小房间里。
苏红娟做事麻溜仔细，陈美婷观察了两天，挺满意的。
时间一晃就过了，九月份，幼儿园开学了。
院子里的三个孩子都在向日葵幼儿园上学，周润不太开心，他上了学，就不能天天跟着妈妈上下班了，还有刘小鹏，刘小鹏并不在向日葵幼儿园读书，以后他们就只能在星期六星期天的时候见上一面，昨天刘小鹏还悄悄地哭鼻子了呢。
陈美婷将周润送到幼儿园，交到老师手上，就要去上班。
“润儿，你要乖乖地听老师的话，红娟姐姐会准时来接你回家。”在几个小孩的哭声中，陈美婷弯腰亲了亲周润的小脸蛋，“润儿，你是最棒的！”
周润眼睛有点红，他也想哭，但他知道自己要是哭的话，妈妈就不能安心去上班了，他朝妈妈挥了挥小手，“妈妈，你上班去吧，你下班要早点回家哦！”
陈美婷点头，“好，妈妈一定早点回家。”
开学了，别的小朋友都在哭，只有孔令淳很高兴，自从周润跟着他妈妈去托班，他很少能跟周润在一块玩了，鼻涕虫夏江平太笨了，头上都是虱子，他不喜欢跟他玩。
孔令淳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周润跑进跑出，一个没留神，撞上了一根柱子，但柱子不太硬，撞到的小鼻子有点痛。孔令淳揉着鼻子抬起头，看到了两只大鼻孔，这才知道自己撞上的是一个叔叔。
“对不起...”孔令淳连忙道歉。
他看到男人冲着自己笑了一下，弯腰探出手，在孔令淳的脖子上摸了摸，“走路要小心啊，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孔令淳感觉脖子上的手很粗糙，像砂纸一样摩擦着他的皮肤，有点疼，他皱了皱小眉头，“对不起...”
他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回过头，那个叔叔还在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我不应该在发表之后再大修，但是前面写的确实问题很大，现在修改虽然影响很大，但总好过全文受影响。很对不起大家，停更这么久，设定也改了很多，从第七章起，后面的都是重新写的，还对本文抱有希望的读者朋友们，要请你们从第七章重新看。真的很对不起，我发红包补偿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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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那个暴发户打扮的男人再次走进了律所, 径直走进了宋旭尧的办公室。
陈美婷坐在位子上没动，她以前从来不会接这种案子，在妻子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丈夫要求律师钻法律空子保全转移他所有财产, 让妻子净身出户。但是她不能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 宋旭尧接了这个案子。
过了一会儿，陈美婷还是起身去接了一杯白开水送了进去, 这是她的工作。
男人坐在会客沙发上, 宋旭尧坐在他侧对面。
一个优秀的律师显然知道怎么跟客户近信任距离，如果是坐在正对面, 这就会无形之间与客户形成对抗的姿势, 不利于客户对律师产生信任。
陈美婷进来的时候，宋旭尧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继续说道：“现在就有这么一个风险，如果你坚持让你妻子净身出户的话, 你妻子很有可能会去找律师，这样你就不可能达到目的了，对方律师很有可能会立马起诉，跟法院申请财产保全，到时候, 可能就是由法院来分割夫妻共同财产。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将多少分给她一些，这样你的损失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男人拧着眉头, 在思考。
宋旭尧没有说话, 等着对方开口。
陈美婷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掩饰住心里的惊讶。像宋旭尧这种段位的律师，如果成心要做，别说让对方这么一个家庭主妇净身出户了, 就是让她负债出户，都很简单，但宋旭尧没有那么做，他甚至在委婉地让男人分一些财产给妻子。
男人想了半天，“我顶多将现在住的房子分给她，再给她几万块钱，给她养孩子，多了我就不给了。”
宋旭尧笑道：“没有问题，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送走了暴发户，陈美婷低声问宋旭尧，“你故意的？”
宋旭尧看向她，“什么？”
“让他分财产给他老婆。”
宋旭尧站到窗户前，看到男人开着一辆桑塔纳走了，回头笑着看向陈美婷，“我可没有故意，这已经是我能给他争取到的最大利益了。”
陈美婷看着宋旭尧俊朗的脸，他说的‘他’应该是‘她’才对，男人的妻子，她可能都不知道要不是宋旭尧，男人去找了别的律师，她可能连一毛钱都分不到。
陈美婷的心情犹如拨开云雾见天明，“你中午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周末吧，小润不上学，带着他一起去。”宋旭尧笑道。
“行。”
周润此时坐在教室里，眼睛看着墙上的挂钟，挂钟走得好慢啊，他还有三个小时才能见到妈妈。
老师分了一些画纸给他们，让孩子自由地画画。
周润拿起画笔，先在纸上画了个妈妈，又画了个自己。
孔令淳也画好了，拿着成品过来给周润看，指着上面的一家三口，“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这是我！”
他偏头看了一眼周润的话，看到上面只有一大一小，长头发的明显是陈美婷，脱口问道：“周润，你怎么不画你爸爸呀？”
周润捏着笔，看了一眼自己的画，没说话。
孔令淳捧着自己的画走了。
到了放学时间，小朋友们在校门口排成长队，等着爸爸妈妈来接。
周润在人群中看到了红娟姐姐，她正伸着脖子往里面看，周润朝她挥了挥手。
一下班，陈美婷就火速往家里赶，虽然苏红娟的背景清白，第一次将儿子交到别人手里，她还是放心不下。
等回到家，周润和孔令淳在院子里玩弹珠。
看到儿子的小身影，陈美婷悄悄地松了口气。
“妈妈！”周润余光看到了陈美婷的身影，高兴地冲了过来，像只小蜜蜂一样围在妈妈身边，“妈妈，我好想你！”
陈美婷看着儿子堆满笑容的小脸，心都快化了，“润儿，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
周润点头，“开心呀，妈妈。”
孔令淳见周润一直围着他妈妈转，弹珠都不玩了，连连催他，“周润，该你了，该你了！”
“去玩吧，润儿，我去厨房看一看。”
陈美婷走进厨房，苏红娟已经在做饭了，屋子里飘着米饭的清香。看到她回来，苏红娟笑道：“大姐，回来了。”
陈美婷过去看了一眼，苏红娟做保姆两三年，做饭这些都没有问题，“辛苦你了，红娟。”
苏红娟腼腆一笑，“大姐，家里的事情你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陈美婷回屋换衣服，算了算，她现在工资不稳定，按照平均三百块算，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她还欠宋旭尧一笔钱呢，周润现在还在上幼儿园，花费是不大，但是小孩子不学点东西不行，如果条件允许，陈美婷想让周润学钢琴。
从事老本行显然不行，她现在都还没有通过法考，也没有拿到律师从业资格证，所以宋旭尧给她安排事情也只是写写诉状，其他的都没有给她安排。
不过陈美婷的老本行是会计，现在国改私的公司很多，会计应该稀缺，她在报纸上找了几家企业，准备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接到活。
趁着休息日，陈美婷去了两家都被拒绝了，巨盛建材，是她来的第三家公司。
人事让她在休息室稍候，陈美婷一等就是半个小时，人事还没有过来，陈美婷知道，自己这是坐了冷板凳。
陈美婷看了看手表，周润放学时间快到了，她答应周润今天要去接他，再等十分钟，对方要是再不来，她就得走了。
旁边办公室有人在打电话，声音清晰可闻。
“又要罚款？什么狗屁环保？别人生产这些怎么就不讲环保？这是这个月第几次罚款了？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换人！...”
陈美婷走出休息室，往旁边瞥了一眼，门牌上写着，总经理办公室。
她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陈美婷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看到陈美婷走进来，目光露出狐疑，“你是？”
陈美婷微微一笑，“我是来贵公司洽谈会计业务的，我在隔壁的休息室不小心听到了你打电话，我想帮帮你。”
张光华更加狐疑了，他很忌讳自己打电话被人听到，更何况还被人问到跟前，他冷下脸，“这是我们公司自己的事情，就不劳外人费心了。”
陈美婷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没礼貌，只是想试一试豁出去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我想这个问题应该也困扰你们很久了，我们国家是从89年就颁布了环境保护法，你们生产建材本来污染就大，如果不按照环境保护法来生产，被环保部门盯上，肯定要经常罚你们款。”
这个厂子是国营转私营，老板接手没多久，他们也按照之前国营厂生产的标准来，之前国营厂没有事，轮到他们，这些部门就三天两头来罚款。
他听陈美婷说得有理有据，脸色缓和下来，“之前国营厂也是这么生产的。”
陈美婷说道：“国营和私营当然不一样，国营的厂子，人家关系维护得好，这方面，你们有吗？而且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相关部门对这个抓得严。”
张光华不说话了，确实是这样。
陈美婷又说道：“我想你们公司应该没有法务吧，如果你们公司有法务的话，相关生产制度可以参考法务的意见，环保部门由法务去沟通，而且你们做建材的，买卖合同也少不了，也有法务来替你们把关合同，避免法律风险...”
陈美婷还没有说完，对方打断了她，“你是做什么的？你不是做会计的？”
陈美婷笑道：“我是做会计的，不过我现在也是正和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助理。”
张光华哦了一声，身体往后靠，双手撑在座椅扶手上，这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陈美婷笑道：“今天听到总经理打电话是凑巧，我也只是提个小建议，公司请法务一一年支出几万块，你们交的罚款都不止这些了吧，更何况法务还能签订合同，打官司，提供法律服务。”
朱光华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陈美婷见状也就不再多说，“总经理，那我就先告辞了，贵公司如果有外包会计的活要做的话，我完全有能力胜任，这是我家传达室的电话，我叫陈美婷。”
陈美婷从包里摸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座机电话，还有她的名字，陈美婷还是第一次用这么不正规的名片。
朱光华接了过去，陈美婷抬手看了看时间，周润快放学了，“总经理，那么我先告辞了。”
陈美婷转身要走，背后的朱光华突然出声叫住她，“给我一张你们律所的名片。”
陈美婷一愣，“名片我没有，我给你留一个电话号码吧，这是我们宋律师的电话。”
陈美婷摸出笔，在纸上写了一串号码，递给朱光华。
从巨盛建材出来，陈美婷马不停蹄地往向日葵幼儿园赶。
周润从到校门口排队的时候就在往外面看，想快点找到妈妈，今天妈妈跟他说好了，苏红娟姐姐就不来接他了。前面的小朋友在一个一个地被家长接走，周润却始终没有找到妈妈的身影。
就连孔令淳也被他爸爸接走了，很快就要轮到周润了，陈美婷却还没有来。
周润脚步迟疑着往校门口走，磨磨蹭蹭的也轮到他了，老师揽着他，往外面张望，没看到陈美婷，喊了两声，“周润，周润！”
周润垂下头，像霜打的茄子，妈妈没来。
“来了来了！”陈美婷远远骑着自行车就看到了门口的周润，又听到老师喊，连忙快蹬了几下，自行车都没停稳，赶忙挤开人群往门口走。
周润听到妈妈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妈妈就像是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周润眼睛亮起来，扭来扭去的，想要老师将手放开，他要像快乐的小鸭子一样，蹦到妈妈面前。
董老师一直等到陈美婷走到跟前来才放开手，周润像个小炮弹一样弹射到妈妈脚跟前，抓住陈美婷的手，小嘴撅得能挂酱油瓶，“妈妈，我以为你不来接我了。”
陈美婷握住他肉乎乎的小手，“对不起，宝贝，妈妈有点事情耽误了，跟董老师再见，我们回家了。”
周润跟老师挥了挥小爪，蹦蹦跳跳地跟着妈妈走。
“妈妈，我今天能买颗大白兔吃吗？”
“当然可以。”
周润更高兴了，背着的小书包上穿着制服的黑猫警长也跟着他的动作蹦蹦跳跳，“妈妈，我回到家可以看会儿电视吗？”
“可以呀。”对儿子小小的可爱的请求，陈美婷乐于满足。
周润拉着陈美婷的三根手指，赞美的话不要钱的从他的小嘴里吐出来，沾了蜜似的，“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妈妈，你真好，我爱妈妈...”
回到家，周润放下书包，乖乖地洗了手，才去大房间里，黑白电视放在一张小八仙桌上，他够不着，得爬上桌子，伸手去够发射机开关。
等电视打开，他熟稔地将电视调到少儿频道，等了几分钟，熟悉的音乐就响起了。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啊啊啊，黑猫警长...”
陈美婷来主卧换衣服，周润脱了鞋子，站在沙发上手舞足蹈，用稚嫩的童音跟着动画主题曲唱着，可爱无比，陈美婷看着儿子唱得开心，心都融成了水，要将儿子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
陈美婷换了衣服出来，看到夏江平站在小凳子上，后脑勺对着她，两只小手趴在窗户上，正隔着玻璃看得出神。
夏江平身上有虱子，周润和孔令淳都不爱跟他玩，他妈龙莉成天都在上班，就没什么休息的时候，她老公夏卫红成天作画，孩子，家务，什么都不管，李青曾经跟陈美婷私下吐槽，这老公不要也罢。
看到夏江平趴在窗户上看，陈美婷有些于心不忍，但也不敢让他进屋，夏江平头上，身上都有虱子。
陈美婷让红娟烧了一壶热水，给夏江平洗个澡，她也不怕龙莉多想，孩子看着可怜。
夏江平不愿意洗澡，陈美婷用今天下午买的大白兔哄他，一颗就搞定了，等夏江平将衣服脱下来，拎起来使劲抖，虱子抖落不少，苏红娟见状，将夏江平的衣服烫到热水里，这样就能将没抖下来的虱子杀死。
胳肢窝，□□里都是虱子卵，陈美婷龇牙咧嘴地戴着手套帮他清理，苏红娟见状，说道：“大姐，我来吧，我在老家的时候，我弟弟妹妹也都是这样，都是我给他们清理的。”
周润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地上的虱子在爬，他捡来一只妈妈的高跟鞋，用鞋跟将虱子一个个地敲死。
陈美婷看到爆浆的虱子，头皮一阵发麻。
夏江平的衣服是夏江婷送过来的，这姑娘已经上初中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头总是垂着的，陈美婷都没怎么看清过她的脸。
“阿姨，这是江平的衣服。”夏江婷说话声音很小，她将夏江平的衣服递过来，陈美婷伸手去接，无意间看到夏江婷的胳膊上有一块淤青，“江婷，这怎么受伤了？”
陈美婷关切地问了一句，夏江婷连忙缩回手，“不小心磕到了。”
陈美婷看向夏江婷，小姑娘应该有十三四岁了，可能是成长的过程没有妈妈细心照料的原因，夏江婷也不太讲卫生，身上有股明显的异味，贴着头皮的头发油腻腻的。
陈美婷可以给夏江平洗澡，因为夏江平是个小男孩，夏江婷就不行了，搞不好要伤了女孩子自尊的，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夏江婷送了衣服就回家去了。
砸虱子的游戏显然受到了孩子们的热烈欢迎，洗了澡的夏江平从水里将虱子捞起来，放在地上，周润手疾眼快地一个高跟鞋下去，虱子就被砸爆浆了，两孩子密切配合着。
看得陈美婷呲着牙，牙疼一般不住地倒吸冷气。
即使她接受不了这个游戏，也没有去打断孩子，小孩子的童真大人往往很难理解，但不理解不代表要去阻止。
夏江平洗了澡，头上身上都不痒了，坐到了周润家的沙发上，和周润一起看电视，房间里不时传出孩子们哈哈大笑的声音。
陈美婷去做饭，苏红娟帮忙将夏江平的衣服搓了，这个年代长虱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女孩子长，男孩子也长，甚至很多不太爱干净的大人都会长虱子。苏红娟在老家见得多了，见到虱子也面不改色。
吃饭的时候，陈美婷问苏红娟，“你们家里有几口人啊？你是过年回去吗？”
苏红娟愣了一下，“我过年的时候，应该要回去吧。我们家，我有六个兄弟姊妹。”
苏红娟来苏市几年，已经学会说普通话了，几乎听不出她老家的口音。
吃着吃着，苏红娟突然对陈美婷说道：“大姐，我看院子还有好多空地，我想种点蔬菜行吗？”
陈美婷一愣，“种蔬菜？”
苏红娟点头，“我去外面山上挖土回来，撒点蔬菜种子，要是真能种起来，以后也能省一笔买菜钱。”
陈美婷想了想，“可以，你有时间的话就做吧，我去跟李青和龙莉他们协商。”
吃完饭，陈美婷就去找另外两家协商。李青没有异议，只是提出，“用容器将土装起来，别一下雨到处都是泥浆就行。”
龙莉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整天上班，对院子里的事情也不关注。
说完了种菜的事情，陈美婷还主动说了今天帮夏江平洗澡的事，“江平在我家厨房摔了一跤，地上都是水，裹了一身泥浆，我就给他洗了个澡。”
龙莉一脸疲惫，“他就是个泥猴子，洗澡也是白洗，还麻烦你。”
陈美婷笑道：“也不耽误功夫。”
她眼睛往屋里一转，家里墙壁上挂了很多油画，油画不管是颜料还是画布都很贵，一副一副的全是真金白银，看得人几乎要怀疑起来，这个一穷二白的家庭，是用什么支撑夏卫红这么画画的。
客厅里的床是夏江平的，他正撅着屁股打着手电在床上翻找着什么。
陈美婷没多坐，跟龙莉说清楚了就出来了。
苏红娟说干就干，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找了一些破箱子，摆在墙根，用一根木棍当扁担，从家属院西边的山上挖来了很多黑色的腐殖土，陈美婷给了她钱，让她去买种子，苏红娟买了些菠菜，缸豆，还有小白菜，萝卜，悉心种了下去。
陈美婷要上班没时间帮她，这些都是苏红娟自己做好的，不过全程都有个观众，周润，他也参与了，丢了几粒种子，浇了水。
周润有苏红娟接送，陈美婷也能安心上班了。这天上午，宋旭尧在办公室门口喊她，“美婷，你进来一下。”
陈美婷放下手头的工作，走进了宋旭尧的独立办公室。
宋旭尧面带笑意，“你前面联系了一家叫巨盛建材的公司？”
陈美婷还记得这家公司，“他们给你打电话了？”
宋旭尧点头，“是，昨天打的电话，说是十点钟会过来律所面谈，你和我一起接待吧。”
陈美婷没想到对方还真的联系这边了，大概地将自己了解的巨盛建材的情况跟宋旭尧讲了一下，主要是他们不太清楚环保法，经常被罚款的事情。
到了十点钟，对方准时过来了，是陈美婷那天见过的张光华。
律所挣钱最稳定的就是给企业提供法律服务，这是固定的收入来源。
陈美婷给双方介绍了一下，企业法务在国内通常只有大公司才有，像巨盛这样的中型公司很少会请法务，这次估计也是因为环保这一块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想着跟他们合作。
宋旭尧大致地给张光华分析了一下，这一块他们驾轻就熟，还给张光华科普了合同法，一通聊下来，宋旭尧的稳重专业让张光华当即就决定要聘请他们团队作为企业法务顾问，一年的签约费四万块。
送走了张光华，宋旭尧才笑着问陈美婷，“美婷，你怎么联系上他们企业的？”
陈美婷不好说自己想接会计的私活，没想到种瓜得豆，只好含糊地说道：“就是碰巧。”
宋旭尧也没有多问，只是笑道：“我们公司的规定，拉单子的人能分到签约费的百分之十，等正式签约了，就会把奖金分给你。”
陈美婷瞪圆眼睛，“会分给我四千块？”
宋旭尧笑道：“是啊，这都是你的功劳，不错啊，美婷，再接再励。”
陈美婷若有所思，既然拉到单子她能分到百分之十的签约费，律所现在又还没有专业的销售，她现在也还没有资格去法考，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时间，去试一试呢？
隔日，宋旭尧就带着一个助理律师还有陈美婷前往巨盛建材，跟巨盛建材签约了。
签约费到账，宋旭尧就让财务给陈美婷开了一张四千块的支票，陈美婷去银行取了钱。
陈美婷要还宋旭尧的钱，拿着钱走进宋旭尧的办公室。
“你现在用钱的地方还多呢，我不急用的，你以后再给我都行。”宋旭尧没接陈美婷递过来的钱。
陈美婷笑道：“还了你的钱，我还剩三千块呢，怎么都够用了，你拿着，欠了你这么久，我都不好意思了，收下吧。”
宋旭尧接了过去，开玩笑道：“饭还是要请的哦。”
陈美婷笑道：“不是我不请你，前几天我休息，你又加班没时间，这个饭约了这么多次，就没有一次成功的。”
宋旭尧笑道：“这次一定行，等小润不上学的时候吧，我们去吃午饭。”
“行。”
自从种了菜，周润就多了一个任务，每天都会蹲在木箱子旁仔细看，看看种子发芽了没有，一连看了三四天，总算在一日清早看到了冒出来的翠绿色的嫩芽。
周润‘呸’的一下将牙膏泡沫吐了出来，激动地大喊，“妈妈，红娟姐姐！你们快来看，种子发芽了！妈妈！”
陈美婷她们还没出来呢，孔令淳趿拉着鞋子飞也似地跑出来了，“哪呢，哪呢，我看看！”
等陈美婷出来的时候，木箱旁边已经蹲着三个孩子了，六只好奇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刚冒头的嫩芽看。
先冒头的应该是小白菜和莴笋，缸豆和萝卜还没有动静。
陈美婷订了很多报纸，报纸上会有企业的招聘广告，她之前做的大多数也是企业法，对这块比较熟悉，她将那些非常适合聘请法律顾问的公司圈出来。
陈美婷还不知道这个方向能不能行得通，所以暂时也没有跟宋旭尧说，她要等这一块收入稳定了，再去做专职的销售。
陈美婷跟宋旭尧要了一些律所的名片，自己也找了一家打印店，做了自己的名片，她在名片的职位一栏写着律师助理，这样能让人信服一些。
选择好了企业，陈美婷没有贸然上门去谈合作，而是先将这些企业的业务和公司规模都熟悉了一遍，又请宋旭尧帮忙查了这几年打官司的企业名单，通过这些，来筛选合作的公司。
现在公司法在国内还没有引起重视，很多公司决策都是靠领导个人的想法，没有科学的管理制度和法务团队。
陈美婷好不容易才获得了一个见面机会，这家医疗器械生产公司规模很大，年产在千万级别，这是最需要法务团队的企业之一。而这家公司，在过去的几年，每年惹上的官司都在三个以上，但他们家并没有聘用任何法律团队。
这个时候很多律所也没有专业的销售，都是甲方自主找上门，或者是靠推荐。陈美婷正是看到了这个市场的空白。
她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在对方拒绝之前，她信心十足地说道：“我看过你们公司最近两年的官司记录，三年间一共发生了十起官司，过半都是合同类的纠纷，我想一定是你们的合同出现了问题，你们六桩合同纠纷官司，四桩都是败诉，赔偿金额加起来也有四十多万了，还不包括律师费，这不是小数目，如果你们聘请一个专业的法务团队，每年的签约费绝对要不了这个数字的一半，还能给你们省掉很多麻烦。”
陈美婷简明扼要，一下子就戳中了对方的痛点，官司缠身确实是他们一个大麻烦。
就像陈美婷说的，他们也知道是合同出现了问题，但他们没有一个统一的合同模版，每个客户的要求也不一样，合同的内容也不能外泄...
陈美婷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又补充道：“你们聘请专业的法务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法务会跟你们签保密协议，不管你们的合同内容是什么，都不会出现外泄的风险...”
.......
陈美婷回到律所，将她拿下德兴医疗器械公司的法务单的好消息告诉宋旭尧，宋旭尧听完，震惊地看着陈美婷，“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完，宋旭尧想起她前两天请自己帮忙查询官司档案，惊讶地看着陈美婷，他大概猜到陈美婷是怎么做的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成功又是一回事，而且陈美婷本身想到用这个方法去谈合作都已经很厉害了。
宋旭尧朝陈美婷竖起大拇指，“美婷，你真厉害。”
拿下这个大单，陈美婷心里有了底气，“师兄，在法考之前，我想继续做这个，挣点钱。”
宋旭尧笑道：“当然可以，没有问题，你这是给律所拉业绩啊！这一单比巨盛还大，我估计签约费不下十万。”
签约费是根据对方的年产值来计算的，巨盛年产值在数百万左右，德兴是千万级的大企业。
最后签约费算出来，一年十二万，德兴财大气粗，在了解了正和是行业巨头之后，也爽快地签约了。
陈美婷一下子拿到了一万二的提成。
这也震惊了正和的所有人。
正和的合伙人制度，宋旭尧是最年轻的合伙人，之前他将陈美婷带入律所的时候，宋旭尧手底下的律师都很不满，这个行业的歧视非常严重，陈美婷一点法律都不懂的外行人来律所工作，受了不少白眼，一直到现在，不少律师见到她招呼都不打。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给律所在短时间内拉来了两单业务，赚了一万六千块。律师上层和下层是有分界线的，下层律师也不过挣个温饱，一个月拿几百块工资，而他们瞧不上的陈美婷，一下子就挣了他们几年的工资。
不少人蠢蠢欲动，跑来跟陈美婷取经，陈美婷才没有那么傻，将自己的秘诀告诉别人，都敷衍过去了。
不过她的秘诀有个人清楚，那就是宋旭尧，但宋旭尧也为她守口如瓶。
将分成拿到之后，陈美婷在心里盘算起来，她答应给周润买电脑，但也想送周润去学钢琴，这笔钱只能先做一件事情，她刚回来的时候，身上根本没什么钱，这么久都是拮据地过过来的，她得留点钱在身上。
现在国内的互联网还没有成熟，入网很贵，而且网速非常慢，陈美婷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先送周润去学钢琴，电脑可以放一放，现在买了电脑，也几乎是个摆设。
回到家，周润和孔令淳夏江平玩弹珠，这个游戏孩子们百玩不厌，陈美婷知道爱玩是孩子的天性，但是若是只知道玩，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玩耍的话，对孩子也不是好事。
等苏红娟做好饭，陈美婷将周润叫回家吃饭。
“润儿，妈妈挣到了一笔钱，之前妈妈答应过你有钱了就给你买电脑，但是妈妈现在想先送你去学乐器，你放学之后就有事情做了，也不是每天都要去学，你一个星期去学个三四次就行了，电脑的网络很慢，几乎用不了，你唐叔叔他们公司是花了大价钱，才能申请到高速的宽带，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你要是真想学的话，妈妈可以送你去计算机培训班。”
周润对妈妈口中的乐器兴趣不是很大，但是听到计算机培训班，眼睛就亮起来了，“妈妈，我想去计算机培训班！”
小孩子会将所有的心思写在脸上，周润听到‘计算机’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渴望，让陈美婷不忍心拒绝，“妈妈可以送你去培训班，但是宝贝，你答应过妈妈的事情永远都不能忘记...”
周润接过话，“我知道我知道，妈妈，我不会做坏事的，我跟你拉钩！”
周润伸出他圆润且小巧的小拇指，要跟妈妈拉钩，陈美婷看着他稚嫩的小脸上跟他年纪很不相符的认真，心里倍感安慰，她会用心仔细地引导，让她的宝贝永远成长在阳光之下。
她伸出小拇指，跟儿子郑重地扣上。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陈美婷不坐班了，她现在已经是销售的身份，宋旭尧还是给她申请保留了基本工资，提成另算，虽然不多，但旱涝保收。
周末周润不上学了，陈美婷要请宋旭尧吃饭，带着周润赴约，地点在一个中餐馆。
宋旭尧准时到了。
让陈美婷意外的是，今天宋旭尧穿得很休闲，换了身衣服也像是将平时严肃的外表褪去了，整个人看上去放松而温和。
“小润，你还记得我吗？”宋旭尧对着周润微笑。
周润点头，“宋叔叔好。”
“你好，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宋旭尧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个毛茸茸的大耳朵白兔子，递给周润。
周润惊喜地哇了一声，他喜欢毛茸茸！
“谢谢宋叔叔！这个兔子我太喜欢了！”周润满脸欣喜地将兔子抱在怀里，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玩偶玩具，爱不释手。
陈美婷惊讶地看着，她都不知道周润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玩偶呢。
宋旭尧坐定，“你们到了多久了？我没有迟到吧？”
“没有。”陈美婷将菜单递给他，“你看看，想吃什么？”
宋旭尧又将菜单推给她，“女士优先，我不挑食，你点就行了。”
陈美婷看着点了两个，又递给他，“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你看看，再点两个。”
宋旭尧拿着菜单，扭头问周润，“小润喜欢吃什么？”
“红烧肉！”周润脱口说道。
宋旭尧笑起来，“行，那就给咱们小润润点个红烧肉！”
“难得见你休息一天。”
宋旭尧笑道：“托你的福，要不是为了赴你的约，我还难得一日清闲呢。”
宋旭尧是最年轻的合伙人，位置越高，责任也越大，宋旭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估计得忙三百六十天。
“你是能者多劳，咱们学校都给你颁发了优秀校友了。”
宋旭尧喝茶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嗯？学校给我颁发优秀校友？什么时候？”
陈美婷一愣，她隐约记得学校是这两年给宋旭尧颁发的优秀校友奖章，但是看宋旭尧的反应，应该是还没有发生。
她只好掩饰地喝了口茶，“啊？没有吗？我听以前一个辩论赛的校友说的。”
宋旭尧也笑了起来，“没有这回事，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值得学校颁发优秀校友的成就啊！”
陈美婷顺着说道：“可能是弄错了，不过师兄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律所合伙人了，也已经很优秀了。多亏了师兄帮助，我才能度过难关。”
“跟我不必这么客气。”
宋旭尧话里自然的亲近，让陈美婷心里生出点怪怪的感觉，这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只是每次，陈美婷都会压下去，因为宋旭尧太优秀了，他是年轻一辈律师中的佼佼者，陈美婷也不是妄自菲薄，只是她在宋旭尧面前，确实差了一截。
宋旭尧低头去跟周润说话，“小润，你上幼儿园中班了啊？”
周润还抱着那只小兔子不撒手，“是呀，宋叔叔，我上中班了。”
“那你喜欢上学吗？”宋旭尧继续跟他聊天。
周润点点头，除了刚去的时候不太适应，后面习惯了就好了，毕竟幼儿园有很多同龄的小朋友，上学并不无聊。
宋旭尧笑道：“那你在幼儿园有没有好朋友呀？”
周润又点头，“有呀，孔令淳就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跟孔令淳做同桌，不想跟李金金做同桌。”
陈美婷没打断他们的聊天，微笑着听着。
宋旭尧顺着问他，“为什么不想跟李金金做同桌呢？”
周润皱着小鼻子，“因为李金金爱哭，他总是要老师哄。”
宋旭尧笑了起来，“李金金是女孩子吗？对女孩子要温柔耐心一点哦。”
周润摇头，“不是哦，李金金是男孩子！对啦，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李金金告诉我，老师喜欢捏他的小牛牛。”
周润只是孩童之言，却让两个大人变了脸色，陈美婷跟宋旭尧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陈美婷拉着周润，正要仔细盘问，宋旭尧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宋旭尧继续用轻松的语气问周润，“那这个老师有没有捏过你的小牛牛呢？”
周润摇头，“没有。”
“这个老师是男生，还是女生呢？”
“是男生哦。”周润摇了摇头，“李金金跟我说，老师把他的小牛牛捏疼了。”
陈美婷看着儿子，脸色发白，她出国之后，儿子也在这个向日葵幼儿园就读，具体是读了多久她并不清楚，听儿子的描述，这个幼儿园应该是有个变态的男老师，她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有没有遭受过这些...
陈美婷猛地将儿子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她自责得想扇自己耳光，但儿子就在她怀里，她那样做会吓到孩子，陈美婷的心，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宋旭尧脸色也有些沉重，他见陈美婷本能地护住儿子，一脸的自责，他坐了过去，他轻轻地拍了拍陈美婷的肩膀，“别多想了，孩子没事就好...”
他不知道陈美婷此时的心情，心里的悲痛让她几乎要呼吸不畅，眼泪大滴大滴地掉着，砸在周润的脸上，脖子上。
“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怎么哭了！”周润不知道妈妈怎么了，但是他从妈妈颤抖的身体能感受到妈妈此刻的难过，他伸手去给妈妈擦泪，却越擦越多，连他的小手背也浸透了。
宋旭尧往孩子手里塞了手帕，他沉默地坐在母子俩身边，手不停地轻拍陈美婷的肩膀，希望借此给她一点点慰藉。
“别哭了，美婷，别吓到孩子。”眼见周润漂亮的大眼睛里也噙满了泪水，豆大的眼泪不住地掉，宋旭尧只得劝陈美婷。
陈美婷紧紧地搂着儿子，感受到他的小身体传来的恐惧，她猛地惊醒过来，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这么失态，会吓到孩子！
陈美婷极力止住了眼泪，反过来给周润擦泪，“妈妈没事，妈妈就是突然有点不太舒服，这会儿已经好了。”
宋旭尧朝她伸手，“把孩子给我，你去洗把脸。”
陈美婷也觉得自己需要一点空间去整理情绪，将周润放在宋旭尧怀里，“润儿跟叔叔玩一会儿，妈妈洗个脸就回来。”
周润拉着陈美婷的衣服，“妈妈！”
“放心，妈妈马上就回来，你看妈妈都成小花猫了。”宋旭尧安抚周润。
周润看了一会儿宋旭尧，不知道是宋旭尧脸上的坚定给了他一点安慰还是什么，他松开了手，对陈美婷说道：“妈妈，你快点回来哦。”
陈美婷来到卫生间，想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又怕留下印记，让心细的周润发现了更不好，她用冷水冲了脸，缓了一会儿，急急忙忙地返回包间。
走到门口，她听见宋旭尧问周润，“那个老师真的没有捏过你的牛牛吗？”
周润嗯了一声，“没有呀，我妈妈跟我说过的，除了爸爸妈妈，别人都不可以捏我的牛牛，不可以脱我的裤子...我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15.第 15 章
听到周润稚嫩的话, 陈美婷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跟周润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周润显然记得很清楚。
陈美婷推开门, 周润正坐在宋旭尧的怀里, 看到妈妈进来, 他腰绷直, 腿一蹬，就从宋旭尧的膝头下来了, 直奔陈美婷。
陈美婷的情绪已经缓和多了, 拉着周润重新入座, 和宋旭尧对视了一眼, 宋旭尧轻轻地朝她摇了摇头，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边，“先喝点水。”
陈美婷慢慢地喝着微烫的茶水，混乱的思绪也逐渐归位，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她不能让周润去上学了。
后面的时间, 陈美婷和宋旭尧默契地没有在说这个话题, 沉默地吃完了饭，陈美婷要去结账，才发现宋旭尧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已经将单买了。
“宋师兄，说好是我请你吃饭的。”
宋旭尧笑道：“我还是你老板呢，让律所的人知道员工请老板吃饭，还以为我要发不出工资了呢。”
气氛稍微轻松了一点, 周润抱着他那只雪白的毛绒兔子蹦蹦跳跳的往前走。
陈美婷骑自行车过来的，宋旭尧没法送他们娘俩，他低声叮嘱陈美婷, “美婷，这个事情真相是什么我们还无法查清，你暂时给周润请个假，不行就转学吧，换一所幼儿园。”
陈美婷沉默了片刻，她不知道周润口中的李金金小朋友是谁，但一想到那些和周润差不多大的小朋友生活在这样丑恶的环境下，她就无法坐视不理。
孔令淳，夏江平，都是在这个幼儿园就读，还有家属院其他的小朋友。
她绝不认为捏孩子小牛牛的行为是大人的恶作剧，一个成年的男性很清楚他在做什么，这就是在犯罪！
可这个年代没有监控，受害者也只是三四岁的小朋友，可能大人会以为他们在撒谎，能顺利地将这个恶魔揪出来吗？
在陈美婷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宋旭尧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握住陈美婷冰冷的手，“美婷，你听我说，就算你想查，也别打草惊蛇，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取证，你要是打草惊蛇，就再也无法将这个人揪出来了，你懂吗？”
宋旭尧手上炙热的温度将陈美婷惊醒过来，她知道宋旭尧说的是真的，一时半会儿，心里有点乱，竟没注意宋旭尧还握着她的手。
“相信我，我会帮你的。”宋旭尧温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美婷抬起头，落入他真挚的视线里。
陈美婷这才恍然惊觉宋旭尧正握着自己的手，她连忙抽了出去。
宋旭尧还是叮嘱她，“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陈美婷下定决心要将这个人抓出来，“我们报警吧。”
宋旭尧已经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问题就在于被侵害的是孩子，报警的话，能不能顺利取证？如果不能，这个恶魔可能就会收敛一段时间，或者他换个地方继续作恶。
他分析给陈美婷听，“不是没有这样的风险。”
陈美婷有些迷茫，打官司是她在行的，调查取证，那是警察的事情啊！
“我想过了，我看不如收买里面一个老师，让她盯着，最好是能安装摄像头，将他的犯罪证据拍下来。”
陈美婷看向他，“摄像头？安装这个，他应该能看到吧？”
宋旭尧说道：“我听说国外有一种针孔摄像头，我看看能不能托人买到一些...”
陈美婷打断了他，“用非法手段获取的证据，会被法庭采纳吗？”
宋旭尧一愣，“这不是非法手段啊，这是在公共场合，不能算。”
陈美婷沉默片刻，“就是不知道这个禽兽会在什么地方伤害孩子...而且，这段时间，他肯定还会伸出恶魔之手，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孩子继续受到伤害吗？”
宋旭尧看着她，“生产之前，必然要经过阵痛的，不这样，我们就无法获得实质性的证据。”
陈美婷知道，宋旭尧说的是实话。
周润走了一段路，一回头，发现妈妈和叔叔在后面说悄悄话，他跑过来，“妈妈，你在跟宋叔叔说什么呀！”
陈美婷和宋旭尧停止了交谈，她牵起儿子的手，“宝贝，这些天妈妈给你请假，你和妈妈去上班地方的托班好不好呀？”
周润有些意外，“为什么呀，妈妈？”
陈美婷说不出原因，宋旭尧帮她说道：“因为你去上幼儿园之后，妈妈有点不习惯，你再陪你妈妈几天，等你妈妈习惯了你去上幼儿园了，你再回去好不好？”
这个理由说服了周润，得知是妈妈舍不得自己，周润拉起陈美婷的手，“那我就再陪妈妈上班吧，妈妈，你刚才哭也是因为舍不得我吗？”
陈美婷握着周润的手，感觉到儿子的手很干燥，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手心的汗水。
回到家，李青和严莉都不在家，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陈美婷买了大白兔奶糖，将孔令淳和夏江平都叫到家里。
在孩子们渴望的眼神下，陈美婷捏着大白兔奶糖，对他们说道：“你们回答阿姨一个问题，回答了，阿姨就一人给两颗大白兔奶糖。”
孔令淳和夏江平都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好，好！阿姨你快问！”
陈美婷的眼睛盯着他们，不错过孩子们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变化，“在幼儿园，有没有老师捏过你们的小牛牛？”
孔令淳和夏江平都愣了一下，孩子们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陈美婷多少松了口气，将大白兔奶糖递给两个孩子，“你们记住阿姨的话，除了爸爸妈妈，任何人都不能捏你们的小牛牛，知道吗？”
夏江平不知道陈美婷说这话的意思，他眼里只有大白兔奶糖，满口答应，“知道，知道！”
孔令淳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陈美婷说这话的意思。
陈美婷给孩子拿了奶糖，将人轰出去了。
她在心里盘算，到底是收买哪个老师好。
院子里，孔令淳问周润，“你妈妈为什么要问老师有没有捏我的小牛牛呀？”
周润先是摇头，接着说道：“因为老师捏李金金的小牛牛呀。”
孔令淳瞪大眼睛，“谁？”
周润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李金金说的。”
晚上，李青就一脸凝重地来了陈美婷家里，孔令淳这个机灵鬼，将下午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李青了。
“美婷，小润说的是真的吗？有老师捏学生牛牛？”
陈美婷点头，“我正在想要不要跟你们说这个事情呢。”
李青拉了张板凳坐下，“我问孔令淳了，他没有被捏过。”
“这件事的真实性，我们还要悄悄地调查，不要声张出去。”
李青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孩子撒谎？”
陈美婷先是一愣，随即变了脸，“孩子怎么可能会撒这样的谎！李青，这个事情很严重的，别以为孩子小，被侵害的孩子一辈子都会留下心理阴影，我们绝不能放任这样的禽兽留在幼儿园里！”
李青似乎也被吓住了，过了一会儿，“这些人怎么这么恶心，对孩子下手？我们家孔令淳...也生得唇红齿白。”
一这么想，李青就害怕起来，她不敢想象如果是孔令淳遇到了那样的侵害，这个阳光可爱的小男孩会变成什么样子，李青开始坐立不安。
“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将周润送去学校了，我们打算收买一位老师，让她盯一下，看看到底是哪个男老师。你既然知道了，你们家孔令淳呢，怎么打算？”
李青脸上有些犹豫，她和孔彦君都太忙了，孔令淳又是个皮猴子，他们一个看不住，就要跑，可让孔令淳继续去学校，她也不放心，这件事真假性不查出来，他们都不放心让孩子继续去学校。
“我们报警吧。”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啊！我们打算先搜集证据...”
“怎么搜集？我们又不是警察！”李青不赞同地说道。
“我们想从国外买一些针孔摄像头。”
李青皱着眉头，从国外买？能不能买到另说，就算买到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行呢，他们家长操警察的心做什么？再说只有警察才能抓人啊！
但李青没说出来。
陈美婷这一晚都没睡好，次日，她去上班，带着周润一块去，还是放在楼下的托班里。
刚到办公室，宋旭尧就来告诉她，已经跟国外的朋友联系了，他朋友今天就买针孔摄像头寄回国内，可能要半个月。
陈美婷昨晚上没睡好，今天头有点痛，她没有出去跑业务，干脆来律所了。
托班都是一些没上学的小朋友，刘小鹏也不在这里了，周润在托班很无聊，数着时间等着妈妈下班。好不容易熬到了妈妈下班，回家路上，周润忍不住问陈美婷，“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能习惯我去幼儿园呀？”
陈美婷反问他，“怎么了，润儿，在托班很无聊吗？”
周润点头，“刘小鹏都上幼儿园去了，托班剩下的都是小孩子了，一天都在哭。”
陈美婷想了想，“要不，妈妈送你去计算机培训班，你不是一直想学电脑吗？”
周润顿时精神起来，“真的吗？妈妈，你真的送我去？”
陈美婷点头，“真的呀，妈妈明天就去给你找学校好不好？”
“太好了！”
陈美婷承诺明天就带他去学电脑，高兴得周润一路都在后面唱歌；“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刚走到家属院，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像是很多人聚在一起说话，等陈美婷推着自行车走进去，果真看到一群人汇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周润也好奇地看过去。
“向日葵幼儿园里竟然藏着这样的禽兽！真是个畜生，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老王啊，你还不快回去问问你们家小俊，有没有被侵害啊！”
一个妇女连忙往家走。
陈美婷脸色微沉，事情闹开了，多半是李青。
她走过去，问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钱大妈扭头见是她，连忙说道：“哎呀，美婷，你还不知道吧？向日葵幼儿园出大事了！一个男老师猥亵学生呢！”
她的目光扫向矮矮的周润，“你快问问你们家小周润有没有被侵害吧！警察在调查取证呢！”
果然是李青报了警，陈美婷吸了一口气。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有两个警察正在给李青做笔录呢，看到陈美婷推着自行车进来，朝陈美婷一指，“就是美婷告诉我的，警察同志，你们问问她。”
陈美婷看向一脸惊恐的周润，拉紧了他的手，知道一会儿警察肯定会问周润，她蹲下来，摸了摸周润的小脸，“别怕，宝贝，警察叔叔不是来抓小孩的。”
孩子们不听话的时候，大人总喜欢用警察叔叔会来把不听话的小孩抓走的言论来吓唬孩子，导致他们看到警察就害怕。
周润小脸发白，陈美婷干脆将他抱起来，迎上警察，“我儿子还不知道什么事情，我先安抚安抚他。”
小孩子不像大人，小孩被吓坏的时候什么也问不出来的，警察也明白，点头让陈美婷抱着孩子进屋去了。
李青讪讪地跟进来，“美婷，我没跟你商量就报警了，你不会生气吧？”
陈美婷看了她一眼，“事已至此，多说无异，且看警察能不能查到什么证据吧。”
李青连忙说道：“警察已经去问过那个姓李的小朋友了，他父母都一口否定，说他们家孩子是男孩，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况...”
陈美婷愣住。
李青看向陈美婷，她也开始怀疑真假了，“美婷，你说会不会没有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事的。”
陈美婷深吸了一口气，“李青，你没听说过，不代表这个世界上恶魔真的不存在。而且，很多性侵害的家长都会出于社会舆论，否定这个情况。你不应该报警的。”
李青讪讪的，“我这不是想赶紧让警察抓人，好让孩子们赶紧回学校嘛！”
正说话时，警察进来了。
16.第 16 章
陈美婷抱着周润, 坐在警察面前，给他们做笔录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警察，可能是考虑到小孩子对女性的戒备心会弱一些。
女警察面带笑容, 先问周润“小朋友，你上几年级了？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之类的问题, 稍微熟悉一些之后，她才问周润，“周润小朋友，你怎么知道李金金小朋友的小牛牛被老师捏了？”
周润害怕地看向妈妈，陈美婷握着他的手，“没事, 小润，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阿姨，但是不可以撒谎，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周润靠在妈妈怀里，没那么恐惧了，“是李金金告诉我的呀。”
“李金金怎么跟你说的呢？老师在哪里捏的他的小牛牛？”
“...”
在经过了常规的询问之后, 警察站起来，示意陈美婷跟她走到门口谈话。
陈美婷将电视打开, 让周润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让吓白脸的苏红娟陪着周润，自己走到门口。
“我们已经去过了李金金家里, 李金金, 包括他的家人都说没有这样的事情，我想会不会是孩子弄错了。孩子可能缺乏观察力和判断力，这点家长需要加强教育, 毕竟这种事情，对幼儿园的声誉打击很大，对里面的孩子也会造成影响。”
陈美婷无言以对，她相信孩子不会乱说，那是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她清楚自己孩子的秉性，无凭无据，甚至连家属都否定的事情，她又凭什么再肯定地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情就是发生过呢。
警察走了，事情却还没有结束，幼儿园的领导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是当天晚上过来的，来的时候，陈美婷正在给周润洗澡。
陈美婷打开门，外面站着幼儿园校长，周润的班主任董老师，还有两个陌生的女老师。
“周润妈妈，我们有点事要跟你谈一谈。”校长刘松语气严肃。
陈美婷将人请去厨房落座，她想让苏红娟来帮周润擦身体，遭到了周润的强烈反对，“我自己可以擦干的，我不要红娟姐姐给我擦！”
周润表示自己擦身体穿衣服，陈美婷也就不管他，让苏红娟待在房间里别出来，她去厨房见这些不速之客。
刘松等人沉默地坐着，等陈美婷进来，董老师先开口，“周润妈妈，这个污蔑对我们幼儿园的影响非常大，今天很多家长都来找我们讨要说法，我们也很冤枉，幼儿园里有这么多老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陈美婷没说话，她没有证据，仅凭孩子的一面之词，很容易就被人反驳回来。
“你是家长，孩子不懂事，做家长的，怎么能跟着孩子胡闹呢，你知道这个事对我们幼儿园的影响有多大吗...”
刘松最后开口，“周润妈妈，既然你对我们幼儿园如此不放心，我们也不敢再收周润这个学生了，你们办理转学吧。”
刘松等人今天就是来告知陈美婷，让陈美婷给周润办理转学，至于要转到什么地方去，那他们就管不着了。
就算今天他们不来跑这一趟，陈美婷也是要重新给周润找学校的。
刘松等人说完起身要走，陈美婷叫住他，“刘校长，请等一等。”
刘松回头看她，“你还有什么事吗？”
陈美婷可怜那些孩子，“刘校长，空穴不来风，希望你还是慎重地查证这件事，可怜那些无辜的孩子。”
刘松脸色一变，勃然大怒，“周润妈妈，我是看在周润只是个稚童的份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然我一定是要起诉你们，赔偿损失的！”
陈美婷最不怕的就是打官司，“假如有更多的孩子因为你的自大无知受到伤害，你的袖手旁观就是最大的凶手！”
李青听到争吵声，开门出来看，刘校长他们已经去过她家了，也建议让孔令淳转学，来但这附近没有其他的幼儿园了，孔令淳无处可去，李青只得又是道歉又是赔礼的，毕竟她报警之后，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她没想到陈美婷会这么刚，说起来，陈美婷本来不让她报警的，是她不信任陈美婷他们能自己查清楚这个事情，想交给警察去查，没想到报警之后一无所获，还将事情闹这么大。
她连忙走过来，拉了拉陈美婷，“美婷，你别说了。”
陈美婷还有话要说，她看向董老师，“董老师，你也是个母亲，我希望你能像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保护好幼儿园的孩子！”
董老师脸色也不大好看，她要是赞同陈美婷的话，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失职了，“周润妈妈，凡事要讲证据，你信口开河，难怪周润也不诚实。”
“你们想要洗脱嫌疑，就应该自证清白，而不是来将质疑的声音压下去。董老师，你失职到连自己班上的学生遭受了什么都不清楚，反而指责将真相说出来的学生不诚实，我希望你的孩子永远也不会遭遇到今天你们幼儿园的某些学生遭遇的事情，那样你就可以永远这样隔岸观火，无关自身了。”
董老师脸色很难看。
双方争执不下，院门口都站着不少听见动静来观望的邻居，孔彦君和李青劝不动陈美婷，只得合力将刘松等人请走了。
李青关上了院门，对外面的围观邻居说道：“回去吧，没什么热闹好看了。”
“幼儿园到底有没有问题？”
“警察不都查过了吗，没有查到什么啊！”
“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有什么问题啊！会不会是弄错了！”
李青耳朵里充斥着邻居的议论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错得离谱，不该报这个警。
她想将陈美婷拉进房间，“美婷，这周围哪有幼儿园，向日葵幼儿园是唯一一所了，你把幼儿园的人得罪得这么死，周润只能转学了。”
陈美婷转脸对她说道：“就算不让周润上幼儿园了，我也不会将孩子送到明知道有问题的幼儿园去。”
夜深了，周润已经睡着了，陈美婷还在盘算到底要将周润送去哪个幼儿园，现在苏市快施行按区域分学校了，她手上有一点钱，这钱本来是打算留着备用的，现在要重新给周润找学校，干脆就一步到位，买一套学区的房子。
次日来到律所，陈美婷先去找了宋旭尧。
“我邻居得知这个事情之后报了警，警方一无所获，并且小润说的那个同学和他的家人也都否认了这个事情。”
宋旭尧有些意外，“那就没有办法了，现在已经打草惊蛇。我之前就说过的，这种侵害不同别的，几乎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除了利用摄像头拍下犯罪证据，没有太好的办法。尤其是受害人和家属不配合的情况下。”
陈美婷说道：“我已经决定给小润转学。”
宋旭尧点头，“是得转学，这个人这次受了惊，一定会隐藏得更深，不过也不排除他这次逍遥法外，更加嚣张的情况。”
陈美婷为那些孩子感到忧虑。
宋旭尧看穿了她的心思，“没有办法了，园方不会再给我们安装摄像头的机会。”
陈美婷很难受，宋旭尧宽慰她，“总会有见光的一天的。”
宋旭尧给陈美婷提建议，“我们小区旁边的蓝光幼儿园还挺不错的，我大哥家孩子就在里面就读，幼儿园课程设置挺科学的，是苏市第一家引入外教的幼儿园。”
“是吗？就读需要什么条件？”陈美婷问道。
“这个我帮你打听一下。”
午休时，陈美婷去找计算机培训班，她答应周润要送他去学电脑的，不过找了两家，她都感觉一般，这些培训班几乎都是教打字，不适合周润。
既然要学，就得找个能学到真东西的地方，这个事情急也急不来，更急的事情是赶紧给周润找个新的幼儿园。
陈美婷自己找了两个，谨慎起见，也去实地考察了，但是条件都很一般，陈美婷有些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宋旭尧打听的有结果了，“我可以帮忙将小润安排进去，学费还能打个折，一年一千二左右。”
陈美婷就知道有外教的学校肯定不会便宜，但是也没想到这么贵。贵是其次的，贵得有贵的道理，想到自己找的那两个不尽人意的幼儿园，陈美婷想去学校看看。
“就明天吧，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小润虽然是读幼儿园，耽误太久也不好。”
陈美婷对学校没有宋旭尧清楚，但是总是麻烦他，她也很不好意思，“宋师兄，我自己去看就行了，你把位置告诉我。”
“就在我家门口，我过去一趟也不麻烦，明天我来家属院接你。”宋旭尧拍了板。
晚上周润得知妈妈第二天要去看学校，缠着陈美婷要一起去，他振振有词，“妈妈，那是我以后要上学的地方呀，我当然得去看看，看看我喜不喜欢。”
陈美婷被缠得没办法，再说周润说得也在理，就答应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陈美婷带着周润出门的时候，宋旭尧的车已经停在了大门口，路过的邻居没有不往车窗里面看的，陈美婷就在别人惊疑的目光中，带着孩子坐上了车。
17.第 17 章
陈美婷带着孩子坐在后排, 宋旭尧从副驾递了一包东西过来，“还没有吃早餐吧，这还是我在路上买的包子和豆浆, 将就先吃一点。”
陈美婷接了过来, “太麻烦你了, 宋师兄，来接我们, 还给我们买早餐。”
宋旭尧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笑道：“别师兄师兄地叫了, 听着疏远，你就叫我名字就行了。”
陈美婷笑道：“那不行，你既是前辈又是老板, 我怎么能直呼其名？”
宋旭尧没勉强, 他对周润笑道：“小润, 今天去给你看新学校, 开心吗？”
周润也说不上开心，他其实更想在向日葵上学, 那里的小朋友他都已经熟悉了，但是学校里有老师捏学生牛牛, 妈妈不让他去了。
周润不想撒谎，只好沉默。
陈美婷见周润兴致不高，摸了摸他的额头，没什么异样，“怎么了, 润儿，你不想去了吗？”
周润摇头，“没有, 妈妈。”
宋旭尧见周润情绪不高，从副驾上拿过一个礼盒包装好的玩具递给他，“这是叔叔给你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包装是半透明的，从外面能一眼看到里面是一辆很精美很酷的玩具车，周润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是车车！”
陈美婷也有些意外，“你还这么破费做什么，小润有很多玩具的。”
“男孩子嘛，喜欢新奇的东西，小润看看，喜不喜欢？”
周润的眼睛亮了起来，但也没有立马接过来，而是抬头看向陈美婷，用目光询问妈妈。
宋旭尧这礼物送到周润的心坎了，陈美婷不好意思收，又不好拒绝宋旭尧的好意，望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陈美婷只好点头，“叔叔送你的，你谢谢叔叔。”
得了妈妈许可，周润将礼物接在了怀里，脸上扬起大大的微笑，“谢谢宋叔叔，你太好啦！”
宋旭尧见孩子笑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微笑，“这是遥控车，里面有个遥控可以控制的，等看完学校我就教你用。”
周润嘴上嗯嗯了两声，自己捣鼓了起来。
陈美婷得知这是遥控车，有些后悔让周润收下了，遥控车很贵。
“师兄，你买这么贵的礼物做什么，下次千万别破费了，等看完学校，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我请你。”
她看到后视镜里，宋旭尧飞快地将脸转过来，眼睛里流泻出温柔的笑意。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跟学校那边联系好了，到了会有老师来接我们。”
十五分钟后，陈美婷看到了蓝光幼儿园。
光看外立面，就能感觉到这所幼儿园跟其他普通的幼儿园的不同，外立面用各种各样的颜色粉刷出很多可爱的图案，跟别的幼儿园那种斑驳的墙面截然不同，孩子们的活动场地很大。
走到校门口，宋旭尧去跟保安打了个招呼，保安抓起座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等待的间隙，周润将新收到的玩具放在地上，用遥控操控起来，刚开始不太熟练，停停顿顿的，操作了几次，就顺畅了起来。
宋旭尧挺惊喜的，悄悄地跟陈美婷说道：“小润很聪明，不用我教他，他自己就摸索对了。”
陈美婷微笑着看着儿子，有了玩具车，周润对新学校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没等多久，接他们的女老师来了。
看到宋旭尧和陈美婷站在外面，连忙笑道：“真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快请进吧，两位家长。”
陈美婷见对方将宋旭尧误会成孩子爸爸了，顿时有些尴尬，想开口解释，又觉得解释有点多余，便忍住了。
宋旭尧离周润近，他拉起周润的小手，低声说道：“一会儿再玩，好不好？”
周润已经将车收起来了，看在玩具车的份上，他乖乖地让宋旭尧牵着。
老师跟周润打招呼，“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周润灵动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子机灵，看着就让人喜欢，他脆生生地回答老师的问题，“我叫周润，老师。”
他们参观了学生活动室，教室，还有食堂。最后老师将学校开设的课程表递给他们，“周润爸爸妈妈，你们看看，我们幼儿园注重培养孩子的兴趣，所以开设了很多特色兴趣班课程，除此之外，语种课程也是我们的重点，希望在孩子最适合学习语言的时候，给他们启蒙...”
语种课程里，有英德意法日，多数都是外教上课。
一千二的学费，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陈美婷询问周润，“润儿，你喜欢这个新学校吗?”
周润不知道说什么，“学校挺大的。”
陈美婷摸了摸周润的头，其实她这一问有些多余，因为不管周润喜不喜欢新学校，他都不能去向日葵了。
“你会在这里，交到新朋友的，润儿。”陈美婷只能这样安慰他。
宋旭尧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已经决定要让周润转学来这了，他问女老师转学需要什么手续。
女老师有备而来，将需要的资料复印在了一张纸上，递了过来，本来还需要面试，因为宋旭尧的关系，这一层就省了。
一切谈妥，陈美婷填了周润的基本信息表，确定明天就过来办理入学手续，就和宋旭尧一块，带着孩子离开了学校。
“这里离你们住的地方有点远，考不考虑换个房子？”宋旭尧问陈美婷。
陈美婷是有这个打算，“这附近的房价贵不贵？”
“应该在四五万。”宋旭尧说道，他清楚陈美婷的经济情况，现在陈美婷要想买房子还有一定的难度，“你可以先租个房子...唔，我家在这有个空房子没人住，你要不要？”
“租你家的房子？”陈美婷想了想，开车十五分钟的距离，骑自行车起码得四十分钟了，时间是其次，主要是来回奔波，尤其是冬天，孩子也受不了。
宋旭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在陈美婷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他笑道：“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我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租出去可惜了。你租别人的，还不如租我的呢。”
陈美婷也就不再犹豫，“行，不过租金该算多少你就给我算多少。”
宋旭尧笑了起来，他这个人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不笑的时候，会显得很严肃刻板，一旦微笑，就好像云层得到了指令，专门洒下一缕阳光在他身上，一下子就拉进了他和别人的距离。
陈美婷突然想起来，前世宋旭尧不大爱笑，他告诉过陈美婷，做律师这一行，太年轻了，不容易获得客户的信任，这一行毕竟是吃经验饭。但宋旭尧有个异于同行的地方，他身上有股子贵气，这股贵气与他的职业完美融合，光看他这个人，就让人感觉到靠谱、专业，但他一笑，就会自然地流泻出几分孩子气，破坏了他这种气质。
这让陈美婷突然意识到，宋旭尧在她面前好像很爱笑。
正事办完了，他们找了一家餐馆吃午饭。
周润对新收到的玩具爱不释手，在餐馆外面的小院子里玩着他的遥控汽车，陈美婷远远地看着儿子，心里一片温暖。
她没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宋旭尧，也在用相似的目光看着她，在陈美婷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他慌不迭地收起了视线里的温情，掩饰地垂头喝了一口茶水。
“宋师兄，说好了这顿我请你，你可别再去偷偷结账....”说着，陈美婷站起来，她怕宋旭尧先去结账，准备自己去把单买了。
吃完午饭，宋旭尧又将母子送到家属院才离开。
周润一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将遥控车放在地上，玩了起来。孔令淳和夏江平都上学去了，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遥控车发出哔哔的声响。
苏红娟种在院角的菜已经长起来了，苏红娟每天侍弄，看着清油油的一片。
苏红娟得知他们要搬家，有些意外，但也欣然接受，只是有些可惜她种子院子里的菜，都还没吃上呢。
晚上李青提着一网兜水果过来了。
“美婷，我要是知道会弄成这样，我怎么都不会报警的，这事都怪我，我太心急了。你别生气，唉！”
“我没有生气，我已经给周润找好学校了，孔令淳他们还在幼儿园，你要教孩子保护自己。”事已至此，生气有什么用，她跟李青他们，说白了，只是邻居，她一搬走，以后还会不会回来住都说不定。
她只是担心那些孩子。
李青连连点头，叹了口气，“只恨我跟孔令淳爸爸没本事，明知道幼儿园有问题，还是只能让阿淳在里面读书。”
陈美婷没说话，李青又问她找了什么学校，陈美婷没说，敷衍过去了。
次日，陈美婷就带着资料去给周润办理了入学手续，做完这些，她去看了宋旭尧的房子。
房子虽然是步梯房，在三楼，但装修得很好，看着不像要出租的样子。
她疑惑地看向宋旭尧，“你这房子真要出租？”
宋旭尧拿着钥匙，笑道：“当然了，我问过了，这附近的房子都是七八十一个月，我给你打个折，五十吧。”
陈美婷想过了，她和周润搬过来之后，家属院的房子就租出去，大概能租三十块一个月，像宋旭尧这房子位置好，租金会贵不少，“不，跟市场价一样，七十块吧。”
宋旭尧笑道：“我只听过杀价，还是头一次见到主动加价的，我这房子就是不想空着，房子空着容易坏，这才请你帮忙住一住，钱是小事。”
陈美婷摇头，“那不行，你这房子这么好，出租本来就亏了，你要是不市场价出租，那我就看看别的房子。”
宋旭尧只好说道：“行，七十就七十吧，租给你们住我也放心。”
房子里的家具电器全都是现成的，连冰箱都有，不过之前没人住，全是空的。
“要不要给你帮忙搬家？”宋旭尧问。
陈美婷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找个三轮车，两车就拉过来了。”
宋旭尧点头，看了看手表，“行，钥匙我给你了，我还有个客户，得先走了。”
送走了宋旭尧，陈美婷想着房子很久没人住，可能有些灰尘了，得打扫打扫，她用手指头摸了摸家具，翻起来一看，手指头干干净净，这房子已经打扫过了。
18.第 18 章
周润第二天就去学校了, 第一天上班，是陈美婷自己骑车送他过来的，为了测试从家里多久能到达学校, 陈美婷还特意看了时间，早上她赶着上班, 也骑了差不多三十五分钟才到学校。
这个距离对春夏来说没什么，到冬天就不行了。陈美婷想着赶快将家属院那边收拾出来, 搬到学校附近来。
周润马上就要到达新学校了，他心里有点忐忑, 他昨晚上就听妈妈说过了, 新学校会学习一门外语, 他在向日葵的时候从来没有学过, 到时候不知道别的小朋友会不会笑话他。
周润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座, 陈美婷看不见他挎着的脸。
“润儿，没有关系的，你之前去向日葵的时候，跟班里其他小朋友也不熟悉啊, 上两天学，胆子大一点，就能很快交到新朋友了。”
周润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又问陈美婷, “妈妈, 孔令淳为什么不转学啊？他要是能和我一块转学到蓝光幼儿园就好了。”
陈美婷沉默片刻, “因为孔令淳爸妈没时间来这么远的地方接他，今天下午也是我来接你回家，红娟姐姐的自行车还没买呢，我下午接了你回家之后, 就去给红娟姐姐买自行车，以后就是她接送你上学了。”
周润有些惶恐，“红娟姐姐会骑自行车吗？”
陈美婷肯定地说道：“当然会骑呀，以前红娟姐姐在上一个雇主家的时候，都是她骑车去买菜的。”
周润扣紧了妈妈的衣服，忍不住说道：“妈妈，你能不能这几天都接送我呀...”
说完周润就想起来，妈妈要工作挣钱养他，他放学的时间和妈妈下班的时间不一样，妈妈肯定不能来接他。
“妈妈，我...还是让红娟姐姐来接我吧。”
陈美婷感觉到周润将自己的腰扣得紧紧的，小孩子的惊惶是掩饰不住的，周润虽然已经来过一次学校，对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他心里还是恐惧的，他想要最信任的妈妈在他很陌生的这几天接送他上学放学，他只是想要一点安全感。
陈美婷答应下来，“好，这几天妈妈都来接送你。”
周润听见妈妈答应下来，一下子高兴起来，“真的吗？妈妈！”接着他又担心起来，“这样会不会影响你工作，你的老板会不会开除你？”
陈美婷笑道：“没关系，妈妈现在很少去公司坐班了，都在外面跑业务，工作时间比以前自由很多，放心吧，妈妈来接送你。”
听见陈美婷这么说，周润放下心来，明显高兴多了，小脚丫晃来晃去，嘴里不自觉地又开始唱起《黑猫警长主题曲》。
陈美婷听着周润的歌声，心也柔软下来。她虽然争取到了周润的抚养权，但是周润不管是跟着周聿，还是跟着她，都变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这是事实。陈美婷还记得她跟周聿没有离婚的时候，虽然后期经常争吵，但也从来没有当着孩子的面，周聿虽然不太管孩子，但他毕竟是孩子爸爸，也没对周润不好。
现在她和周聿分开了，虽然她会加倍地疼爱周润，可毕竟这个社会对单亲家庭孩子就就是会有偏见，很多人都会认为单亲家庭的孩子成长有缺陷。在婚配这方面也会受到一些歧视，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来自社会的偏见会让孩子在尚未形成稳定三观的年纪变得敏感。这是陈美婷绝不愿看到的，她想要她的孩子健康地成长，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
陈美婷将孩子送到了学校，昨天来报名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周润将会在中班3班插班就读。
老师们正在学校门口迎接学生，周润的老师姓叶，是个很年轻的女老师，昨天就已经见过了，看到周润，叶老师快走几步过来，“周润小朋友，你今天很准时哦。”
周润叫了一声“老师好”。
叶老师揽住周润的后背，对陈美婷说道：“周润妈妈，孩子就交给我们吧，对了，周润还要选课，下午我会将课程表给周润让他带回家去，你们选一选，上什么课外班和学什么语种。”
陈美婷连连点头，“好，好，麻烦老师了。小润，在学校要乖乖地听老师的话，妈妈下午来接你。”
周润看着妈妈，眼睛有些湿漉漉的，乖巧地朝妈妈挥手，“妈妈再见。”
陈美婷推着自行车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去，周润被叶老师牵着，正往教学楼方向走。
陈美婷看着小豆丁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涌出不舍，她上辈子养育周润的经验只在周润四岁前，后来她没有再婚，也没有孩子，对教育这一块没什么经验，只能是摸索着走。
周润跟着老师来到班级里，教室非常漂亮，墙壁上有很多很可爱的图案，课桌是蓝色的，小板凳上印着可爱的米奇图案。
但是周润一眼望去，全是陌生的小朋友，他紧张地垂下了头。
还没有上课，小朋友们全都在打闹，叶老师看了一圈，领着周润到了一处空座位上，“周润，你就坐这。你要勇敢一点，跟前后左右的小朋友打招呼，介绍你自己，好不好？”
周润点点头。
“悦悦，你有新同桌了，你们俩认识一下。”叶老师笑着对坐在周润身边，穿粉红色花裙子的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的皮肤很白，长得很漂亮，她看向周润，眨了眨眼睛，“我叫孙悦悦，你可以叫我悦悦哦！”
她一笑，脸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看着很可爱，周润没那么紧张了，他也说道：“我叫周润。”
老师跟周润交代了两声就走了，她还有别的同学要迎接。
等老师一走，孙悦就变了个脸色，上上下下地打量周润，“你会什么呀，拼音会吗？我妈妈给我报了个拼音班，我是我们班第一个学会拼音的哦！”
周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早在两岁多的时候就开始学拼音了，不过他看出来，孙悦悦的脸上的表情很骄傲，他想起妈妈说过要对女孩子绅士一点，就说道：“我学了一点。”
孙悦悦更骄傲了，“看在你是我同桌的份上，以后我可以教你拼音。”
周润抿了抿唇，沉默地将书包放进抽屉里。
孙悦悦拉了拉周润的胳膊，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怎么样，好看吗？”
周润看了一眼，不解地问：“什么？”
孙悦悦白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转而忙着跟班上的女同学分享昨天妈妈给她买的漂亮花发卡，那夹子小小的，是蝴蝶的造型，有很多颜色，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妈妈特意花了半个小时给她编的花辫子，上面夹满了各种各样的蝴蝶发卡。
她看上去是那样漂亮，好多女同学都围着她转，希望能好运地收到她赠送的一枚蝴蝶发卡。
周润一个人都不认识，无聊地坐着发呆。
过了一会儿，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他垂着脑袋，身形比别的小朋友都大，像个将脖子藏进翅膀的鹌鹑。
周润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孙悦悦为了显摆自己的蝴蝶发卡，取了一颗下来，在女同学面前晃了一圈，一个没捏稳，发卡甩了出去。
“哎呀！”小女生们发出惊呼。
周润扭过头，刚好看到那枚蝴蝶发卡呈抛物线往不远处飞出去，落在过道上，一只小版的大头皮鞋精准地踩在了上面，一瞬间，蝴蝶发卡粉身碎骨的声音在这个吵闹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的清脆。
“啊！刘小猪！你踩碎了我蝴蝶发卡！”孙悦悦尖锐的声音凭空响起。
被叫刘小猪的同学慌忙将脚抬起来，露出了底下四分五裂的蝴蝶发卡。
“刘小猪，你赔悦悦的发卡！”
女同学们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刘小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润看着刘小猪，说不出话来，竟然是刘小鹏！
刘小鹏在这个小中班！
这个认识让周润欣喜极了，他快步走到刘小鹏身边，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小鹏！”
刘小鹏吃了一惊，连忙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努力瞪圆豆大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周润！”
周润高兴得要跳起来了，“是呀，是呀，是我呀，你也在这里！”
突然在陌生的环境里见到熟悉的朋友，周润心里的惶恐一扫而空，他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女生们也有点惊讶，这个新来的男同学竟然认识刘小猪？
孙悦悦最不高兴了，她的同桌竟然和刘小猪很熟悉，这个班里，她是最漂亮的小公主，最不喜欢的就是胖胖的刘小鹏，刘小猪这个外号，就是她给起的，很快所有同学都喊刘小鹏刘小猪了。
“周润！你快回来！你还想不想做我的同桌啦？”孙悦悦气愤地说道。
周润扭头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孙悦悦在说什么，他不想跟她做同桌呀，他想跟刘小鹏做同桌。
刘小鹏笨拙地蹲下身将四分五裂的蝴蝶夹捡起来，递给孙悦悦，“对不起，我明天赔你一个。”
孙悦悦噘着嘴，“刘小猪，你要赔我一个一模一样的。”
刘小鹏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好吧。”
周润跟着刘小鹏来到他的位置，两人说着悄悄话，一直到上课。
等叶老师再进教室，周润鼓起勇气举手，“叶老师，我能不能跟刘小鹏做同桌呀？”
孙悦悦一脸不敢相信地盯着周润，眼睛一红，噘着嘴哭了。
19.第 19 章
刘小鹏的同桌喜滋滋地背着书包来到孙悦悦旁边本来属于周润的课桌前坐下, 刘小鹏被班里的小朋友嘲笑，他这个同桌有时候也会被牵连，早就不想跟刘小鹏坐在一起了。
周润同样喜滋滋地来到刘小鹏身边, 他看到刘小鹏眼睛也发着光，殷勤地摸出小手绢给周润擦了擦凳子，又擦了擦桌子。
周润坐了下来, 课桌是连在一起的，刘小鹏怕他庞大的身躯挤到周润, 不住地往旁边挪着。
周润高兴极了,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幼儿园, 没想到在这遇到了好朋友。
陈美婷下午准时来接周润, 今天是周润第一天在这个学校上学, 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陈美婷忍不住担心。
和向日葵幼儿园一样，所有的小朋友在校门口排队, 等着家长一个个地接走。
陈美婷伸长了脖子张望，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叶老师领着小队伍从教学楼方向走来, 她的视线在队伍里来回搜寻, 很快就看到了周润。
让她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周润看起来高兴极了，不停地和身边的小朋友说着话, 陈美婷的视线落在那个小朋友身上，认出对方正是周润在托班的朋友, 刘小鹏。
陈美婷又惊又喜，没想到周润和刘小鹏的缘分这么深，竟然在这个幼儿园成为了同学, 她也松了一口气，周润在这遇见朋友，也能很快适应新环境。
小朋友们一个个地从老师手里递出来，由家长领着回家。
陈美婷很快也接到了周润。
周润拉着妈妈，神神秘秘地对她说道：“妈妈，你猜我在班上遇到谁了？”
陈美婷憋着笑，装作不知道，“遇到谁了啊？”
周润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笑意，“刘小鹏！妈妈，你还记得刘小鹏吗？”
“当然记得了，他舅舅请你吃肯德基！”
周润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妈妈，就是他！你看，他在那里！”
陈美婷扭头看去，刘小鹏那胖墩墩的身体在小朋友中间显得格外的醒目，来接刘小鹏的是个老太太，估计是他奶奶。
“刘小鹏，再见！”周润远远地跟刘小鹏告别。
刘小鹏朝他挥了挥手。
回家的路上，陈美婷明显感觉到周润开心多了，坐在后座不停地跟陈美婷说话。
“妈妈，你明天可以不用来接我了，让红娟姐姐来吧。”
“我们明天就先搬家吧，搬了家，学校离我们租房子的地方就很近了，红娟姐姐走路也能来接你。”陈美婷还不知道苏红娟骑车技术怎么样，有的人自己可以骑，但是带人就不行了。
“妈妈，我们住宋叔叔家里吗？”
“我们租他的房子，他有个空房子。”陈美婷说道。
一路回到家，苏红娟还没有做饭，看到娘俩回来，才连忙去做饭，“我看时间还早，想着五点半再做饭的。”
周润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他最喜欢看的《黑猫警长》六点钟就要放映了，但是今天到家早了半个小时，他不急着看电视，先去找孔令淳，但孔令淳还没有回家。
看到陈美婷在帮着洗菜，周润说道：“妈妈，今天可以做糖醋排骨吗？”
苏红娟一愣，“家里没有排骨...我明天买。”
“下次要吃什么提前点，红娟姐姐买回家，妈妈就给你做。”陈美婷想起来，自己也很久没有下厨给周润做饭了，她安抚今天吃不到糖醋排骨的周润，“妈妈给你做土豆泥好不好？”
周润歪歪头，“什么是土豆泥，妈妈？”
陈美婷不确定这个时候的肯德基有没有这个东西，不过做起来特别简单，小朋友也很喜欢吃。
陈美婷削了两个土豆，切片上锅蒸。
家里没有现成的牛奶，但有奶粉，陈美婷舀了一勺出来，用开水化开。
苏红娟好奇地在旁边看着，暗暗学习，要是周润喜欢吃，下次她也能做。
周润坐在厨房里，守着妈妈做土豆泥。
土豆蒸熟了，陈美婷将碟子从蒸锅里取出来，拿擀面杖捣碎，倒入适量的奶粉，少许盐，搅匀，装进铺着干净蒸布的碗中。
土豆的香味混着奶粉的香味，在厨房弥漫开来，周润摸了摸小肚子，他饿了。
陈美婷另起炒锅，在碗中倒入一点土豆粉，耗油，白糖，少量黑胡椒，搅拌均匀，倒入锅里。
周润看到妈妈又拿了一个碟子，将装着土豆泥的碗倒扣在盘子上，等妈妈将碗揭开，小心翼翼地将蒸布掀开，露出了圆润的小半圆的时候，周润瞪大了眼睛，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做过这么漂亮稀奇的东西呢！
接着，陈美婷将锅里的料汁缓缓地浇在土豆泥上，金黄色的土豆泥变得晶莹剔透，看着美味极了！
周润一眼就认出，他上次跟刘小鹏以及他舅舅去肯德基吃的装在小碗里的超级好吃的东西就是妈妈做出来的这个！
“妈妈，原来这就是土豆泥，这个超好吃的！妈妈，你好厉害啊！”周润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陈美婷从筷笼里取出一只干净的不锈钢勺子，挖了一勺，喂进周润嘴里，笑道：“看看妈妈做的，和肯德基的哪个好吃？”
醇香的土豆泥入口即化，周润瞪圆了眼睛，跟肯德基的一样好吃！最最重要的是，肯德基的只有那么一小碗，几口就吃没了，妈妈做的却管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陈美婷将勺子递给周润，“去房间吃吧，你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周润挖了一勺子，没着急往自己嘴里喂，先转向喂给妈妈，“妈妈，你尝一尝，可好吃了！”
陈美婷看着周润眼睛溢出来的快乐，心一酸，原来小孩子的快乐这样简单，只要妈妈在身边，妈妈给他做好吃的，他就能拥有快乐。
陈美婷就着儿子的手，吃了一口，这可是孩子小时候，妈妈才有的待遇，等他稍微大一点，就享受不到了。
土豆泥的香味是很浓郁，但还差了些什么，陈美婷嘀咕道：“要是有炼乳就好了。”
周润好奇地问妈妈，“妈妈，什么是炼乳？”
“是一种牛奶制品，加入这个的话，土豆泥会更加好吃。”
周润立刻央求妈妈，“妈妈，那我们下次买一点炼乳，你再给我做土豆泥好不好？妈妈做的最好吃了！”
陈美婷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啊，妈妈看看超市有没有卖的，过几天等你不上学的时候，妈妈就带你去逛超市，好不好？”
“好耶！太好了！”周润一激动，差点将盘子给掀翻了，幸好陈美婷手疾眼快地将盘子扶住，不然这一坨土豆泥就掉到地上了。
周润心虚地吐了吐舌头，“谢谢妈妈！”
周润端着土豆泥看电视去了，陈美婷帮着苏红娟做饭。
“美婷姐，你上了一天班了，休息休息吧，我很快就做好饭了。”苏红娟说道。
陈美婷是有点累了，今天跑了两家公司，都不顺利，像上次德兴这么顺利的时候很难遇到，德兴是因为法务是他们的刚需，陈美婷刚好又找上门，所以才会这么顺利。
但是陈美婷也不灰心，慢慢来。
她一边摘菜，一边对苏红娟说道：“周润在那边读书，来回还是不太方便，我看我们明天还是先搬过去，东西太多可以慢慢搬，不着急，先带点急用的过去。”
苏红娟当然听从主家的安排，“好，那晚上我就帮着你收东西。”
陈美婷摘好了菜，先去收拾东西，苏红娟不知道要带哪些东西，只能她自己来收，苏红娟在旁边打下手。
陈美婷进房间的时候，周润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站在沙发上蹦蹦跳跳，时不时地舀一勺土豆泥放嘴里，接着又蹦。
听见动静，周润扭头看过来，看到是妈妈，他眼睛一亮，“妈妈！”
陈美婷微笑着看着儿子，周润面对她，永远都是笑着的，他像一个小太阳一样，照亮了妈妈的生活。
陈美婷朝周润走过去，捧着他的脑袋，在他圆润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大大的亲吻。
夏天出汗多，小孩子活动量也大，周润的脑瓜子有股淡淡的汗味了，不过小孩子的汗味跟大人不同，带着一点点奶香，并不让人讨厌。
“吃了饭，妈妈给你洗澡。”
周润被妈妈的土豆泥彻底收买了，这时候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连连点头，“好呀，妈妈。”
陈美婷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先搬过去，收不了太多东西，“明天我们就要搬家了哦，润儿。”
周润转过头，小嘴夸张地大张着，“这么快吗，妈妈，你不是说要过几天吗？”
“妈妈觉得你来回上学太累了，那边房子妈妈都已经给了宋叔叔租金了，明天先搬过去吧。”
周润倒没有太大意见，他想了想，“那我得去跟孔令淳还有夏江平告别！”
孔令淳还没有回家，周润去了夏江平家里，是夏江婷给他开的门。
“姐姐你好，我来找江平。”周润笑嘻嘻地对夏江婷说道。
他个子矮，夏江婷爱低头，周润一抬头就能看到夏江婷的脸。夏江婷是个很秀气的姑娘，皮肤很白，这就显得她脖子上有一块淤青特别明显。
夏江婷抿了抿嘴，朝里面喊了一声，“夏江平，周润来找你了。”
夏江平立马跑了出来，他似乎又感冒了，两条大鼻涕挂在鼻子上，时不时地‘滋溜’吸上一口。
“你找我呀，周润。”夏江平挺开心的。
夏江婷的目光从夏江平沾着油墨的手上划过，低声告诫他，“江平，你又动爸爸的颜料，小心爸爸发现打你屁股。”
夏江平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朝他姐姐做了个鬼脸，顺手就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油墨隐入他那黑得看不出原色的衣服上，顿时就看不见踪影了。
“我要搬家啦！”周润对夏江平说道。
夏江平努力地瞪圆他小小的眼睛，“搬家？搬去哪里？”
“我的新学校旁边，我妈妈已经租好房子了，明天就要搬家了。”
夏江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周润要搬走了，就意味着他以后可能都见不着周润了。夏江平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他那手黑得像抓过煤炭似的，擦也擦不干净。
周润想了想，跑回家，将自己珍藏的大白兔奶糖分了一颗给夏江平，“给你。”
夏江平眼睛一亮，飞快地接过奶糖，熟练地撕开糖纸，往嘴里一丢。
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呸’的一声将奶糖吐出来，又抓着奶糖咬，奶糖很有韧性，他甩头甩脑的总算是扯下来拉长变形的一半，看了周润一眼，递给他，“你吃。”
周润惊恐地连连摇头，“我不要，我不吃！”
夏江平不解地看着周润，他素来吃独食吃习惯了，将到手的东西分出来还是第一次，周润竟然还不要，他没有犹豫，将好不容易扯下来的一半喂自己嘴里吃了。
周润回了家。
《黑猫警长》已经开始播放了，土豆泥有些凉了，周润赶紧吃。
没过多久，院门口响起了孔令淳的声音，孔令淳咋咋呼呼的，一回家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周润哒哒地跑出去，果然看到了孔令淳。
周润将自己要搬家的事情也告诉了孔令淳，孔令淳一扫刚刚的快乐，也变得忧愁起来，周润可是他最好的朋友！
周润拉着孔令淳来家里看电视，碟子里剩了些土豆泥，勺子还插在上面。
孔令淳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土豆泥，我妈妈给我做的。”周润神气地挺着小下巴，骄傲极了，“你妈妈会做吗？”
孔令淳一下就被打击到了，他妈妈不会！
“我能吃一口吗？”孔令淳问他。
周润有些犹豫，这个世界上，他只愿意跟妈妈用一个勺子，“都给你吃了。”
孔令淳不嫌弃他，端起有些凉了的盘子，舀一大勺就往嘴里喂。只吃一口，孔令淳就被这个味道征服了。
“这是什么？土豆泥？”孔令淳吧唧着嘴，“真香，真好吃！”
孔令淳嘴巴大，几口就吃完了，砸吧着嘴，问周润，“还有吗？”
周润摇头，“没了，你要想吃，可以让你妈妈来请我妈妈教教她，这个在肯德基卖得可贵了！”
受了周润的点拨，孔令淳呼啦一下就跑了出去。
陈美婷就在一旁收拾东西，听见两个小孩子的对话，憋笑憋得她肚子疼。
李青果然来了。
她一进来，看到在收拾东西的陈美婷，有些吃惊，“你真要搬走了？”
陈美婷嗯了一声，“这里离润儿的幼儿园太远了，来回折腾麻烦，孩子也辛苦。”
李青心里很愧疚，要不是她跑去报警，周润也用不着转学，“这事都怪我。”
陈美婷摇头，“别再说了，其实从一个家长的角度来说，你也没有做错，我们和警察比起来，你当然更愿意信任警察。”
李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事实跟陈美婷说的一样，她肯定更愿意相信警察，但是这个事情，显然警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孔令淳回家跟我说，你家做了个什么土豆很好吃？他想让我跟你学学呢。”
陈美婷笑道：“很简答，也不难的，就是土豆切片蒸熟之后捣成泥，加一点牛奶搅拌...”
陈美婷将土豆泥的制作方法告诉李青，李青认真听了，心里更加过意不去，陈美婷毫无保留地将方子教她，她却不信任陈美婷，说起来，陈美婷还是在律所上班，她身边的同事都是有本事的。
“美婷，就是我上次给你讲的，我娘家拆迁的事情，现在拆迁方案公示出来了，我娘家一共分到了十来万，我回家跟我妈商量，我是外嫁女，也不多分，给我一万块钱，给我做本钱，我妈没说话，我嫂子得知之后，来找我骂骂咧咧，说我不要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竟然还想回娘家要分钱...”
李青越讲越气，“我虽然外嫁了，可我户口还在娘家，我凭什么不能分钱！”
陈美婷没说话，该支的招她已经说过了。
李青说完，看向陈美婷，“美婷，现在我娘家摆明了不愿意把钱给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上次跟你说过了，协商不成，可以走法律途径，但是你要想好，走法律途径，一家人的情分可能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他们还讲情分吗？要讲情分也不会一万块都不愿意分给我了。”李青的目光转向陈美婷。
陈美婷连忙说道：“你要是想找律师，我可以给你介绍，但是我不懂打官司，我也不能打官司，我没有资格证。”
李青恨恨地说道：“就是打官司，我也要将属于我的钱拿回来！”
陈美婷说道：“你要是怕花钱，就请人给你写个诉状，你自己跑法院，递诉状，这样也就出个写诉状的钱。”
李青想了想，摇头，“那不行，我做生意忙得很，宁愿花点钱了。”
“那也可以，你找个律师，写个委托书，全权代理给律师去做就行了。”
李青犹豫地问她，“请律师大概要花多少钱，别我要回来一万，律师费花八千，那就没有意义了。”
“你不是为了争口气吗？”陈美婷还是说道，“要不了那么多钱，找个普通律师，顶多五百块钱就解决了。”
“那就好，美婷，你给我介绍一个律师吧。”
陈美婷面色一正，“先说好，是你自己找我给你介绍律师的，到时候你别觉得律师不行，又反过来怪我。”
李青连连摆手，“那不会，那不会，放心吧。”
“明天我上班的时候帮你问问，看看哪个律师有时间接这个案子。”
李青千恩万谢，“那就太谢谢你了，美婷。”
次日，陈美婷上午没去上班，大清早将周润送去学校之后，又倒回家，叫了个三轮车，将昨晚上收拾出来的日用品和一些衣物送去出租房，因为跟三轮车师傅并不熟悉，陈美婷骑着自行车带着苏红娟跟在后面，到了地方，三轮车师傅和陈美婷负责搬东西，苏红娟就在三轮车旁边守着。
天气热，搬了两趟就出了一身汗，最后一趟师傅自己去搬，陈美婷在房子里整理。
等东西搬完，给师傅结算了工钱，陈美婷就和苏红娟一块收拾起东西来。
她们忙活着，门口有个老太太探头进来看，见房子里有两个陌生女人在忙活，她问道：“你们两位是谁呀？”
陈美婷扭头看去，见是个拎着毛线兜的老太太，猜想这可能是邻居，就说道：“我们是租客。”
老太太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房子，房主出租啦？”
陈美婷点头，因为不熟悉，也没有多说，扭头忙活自己的，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时候走了。
忙了一两个小时，才将所有东西全部整理好，卫生搞好，看着整齐了，陈美婷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叫苏红娟一块，坐在沙发上。
苏红娟没停下，又去厨房烧水。
陈美婷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套房子，房子装修得很好，跟一般出租房都不同，看着像自己家住的房子，陈美婷想着宋旭尧不愧是大律师，装修房子很舍得花钱，这房子租给别人是可惜了，别的租客可能不会爱护房主的家具，弄坏了可惜了。
正在陈美婷在想着等周润放了学过来，得跟周润叮嘱几声，让他别在墙上乱涂乱画时，门口又进来了一个老太太。
“这房子是谁租给你们的？”
陈美婷听见背后有人说话，扭头看过来，门口的老太太穿着一套蓝色绣花的真丝薄衣裤，表情严肃，齐耳的银发服帖地贴在头皮上，陈美婷一眼就看出了这老太太不同寻常的气质。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陈美婷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礼貌地让对方说出来意。
但接下来，老太太的话却让她呆立当场。
“这是我儿子的婚房！你们是从谁的手上租到的房子？是不是弄错了？”老太太用平静的语气质问着。
陈美婷吃惊得几乎要说不出话，这是宋旭尧的婚房？那宋旭尧怎么就租给她了？
陈美婷洗了一口气，尽量平复了心情，这才说道：“您没有弄错吗？这是宋律师租给我的。”
“我儿子叫宋旭尧。”老太太说道。
要不是邻居老太太给她打电话，她还不知道儿子空置的婚房莫名其妙地住进了租客呢，老太太心里很不舒服，这房子怎么可能出租出去呢？
听老太太这么说，陈美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宋旭尧将他空置的婚房租给了自己？如果真的像老太太所说，那这房子她绝不能住，真住了，就不是欠一点人情这么简单了。
陈美婷看出来了，老太太就是过来赶人的。就算老太太不赶她，得知这是宋旭尧的婚房，陈美婷也不会住下去了。
“真对不住，宋律师租给我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这个，不然我肯定也不会租下来了，不过既然知道了，我也不会租了，老太太你放心，我们马上就搬走。”
苏红娟在厨房里听见了陈美婷和老太太的对话，也惊讶极了，她煮在国上的水沸腾起来，发出‘噗噗’的声响，将她惊醒过来。
老太太没走，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显然是要亲眼看着陈美婷她们从房子里搬出去。
陈美婷来到房间，将她刚才和苏红娟一点一点归置好的衣服从衣柜里取了出来，越往外拿，她的心就越沉重。
陈美婷这才惊觉，自从她回来，宋旭尧帮她的有点太多了，之前周润的托班是他帮忙才得以进入，周润的学校也是他帮忙介绍，现在的房子也是他租给自己。
事情太顺利了，就容易起反作用。陈美婷知道，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她不能怪宋旭尧，宋旭尧也只是想帮她而已。
今天的事情好像给陈美婷敲了一个警钟。
看陈美婷果真去收拾东西，老太太的神色稍缓，苏红娟给老太太倒了杯水。
“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旭尧怎么会将房子租给你们？”老太太问苏红娟。
“我们是江北区的，租房子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苏红娟说道。
苏红娟挺替陈美婷委屈的，这房子是老太太的儿子租给陈美婷的，老太太应该去找她儿子，怎么自己过来赶人啦？
陈美婷让苏红娟在房子里收，自己出去找三轮车。
上午搬过来，中午又搬过去。
她们搬走的时候，老太太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十块钱，递给陈美婷，“让你们辛苦跑一趟，这钱给你们支付三轮车的费用。”
陈美婷没要，“老太太，我之前确实不知道情况，我会跟宋律师说的，我会重新找房子，你放心吧。”
老太太见她也讲道理，脸色温和不少，“要是这房子不是婚房，我也不会阻止，要麻烦你们重新找找房子了。”
陈美婷又将行李搬回了家属院，将行李搬回家，陈美婷马不停蹄地又去接周润，一天跑了好几趟，陈美婷累得够呛。
老太太回到家，抓起电话给宋旭尧的办公室打了过去，等一接通，劈头盖脸地骂他，“旭尧，你不想结婚了是不是？将婚房都租了出去？要不是邻居老太太打电话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
宋旭尧连忙解释，“妈，那房子是步梯房，现在有电梯房了，我打算重新买个电梯房。”
老太太哼了一声，“电梯房？你是地主老财啊，这买一套那买一套的，我告诉你，那婚房谁也不许动！你想租出去，等你把电梯房买下来装修好了再说！”
宋旭尧听他妈口风不对，连忙说道：“妈，这事你别管了，我有数。”
“我已经去跟那租客说了，人家也讲道理，搬出去了。”老太太说道。
宋旭尧惊得霍地站了起来，“妈，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呢！那房子我已经租给人家了，你怎么能将人家赶出去！哎呀！我先挂了。”
宋旭尧将电话往座机上一挂，抓起车钥匙，慌忙往外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0.第 20 章
宋旭尧之前没有去过陈美婷家, 也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陈美婷将东西搬走，肯定是又搬回家属院了, 不然她没地方去。
宋旭尧心里暗暗后悔, 那房子是他自己买的, 跟老太太们没关系，他租给陈美婷也没跟家里打招呼, 谁知道老太太突然知道了, 没通知他就将美婷她们给赶走了。
宋旭尧从业多年，从一个小小律师走到现在，靠的是他过硬的专业知识, 也是他强大的心脏，可到这会儿，他竟感觉有些心慌。
家属院离他房子那有点远, 宋旭尧本来想帮陈美婷搬家的, 陈美婷不让。宋旭尧很后悔, 要是自己当时坚持就好了，他妈过来的时候他在现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宋旭尧稳了稳心神，去水果店买了两网兜水果放车上，到了家属院, 宋旭尧将车停好。
他之前没有去过陈美婷家，来接陈美婷两次也都是在门口等她。宋旭尧想找个人打听一下，往传达室看了一眼，大爷打着蒲扇，仰躺在太师椅上已经睡着了。
宋旭尧只得拎着网兜往里面走, 看看能不能遇到个人问一下。
走了几乎，一个老太太拎着空网兜往外走，宋旭尧连忙上前询问陈美婷家住处。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宋旭尧一眼，“沿着这条路往后走，一直走到最后就是陈美婷家了。”
宋旭尧谢过老太太，一路走，来到了小院门口。
院门是开着的。
苏红娟正在收拾东西，听见院外有人喊，“美婷，美婷，你在家吗？”
苏红娟连忙从房间跑出来，见是宋旭尧，有些惊讶，“宋律师？你来找美婷姐？”
“红娟啊。”看到苏红娟，宋旭尧松了口气，“红娟，美婷在家吗？”
“美婷姐接孩子去了。”
“你们把东西都拉回来了？”宋旭尧低声问。
苏红娟点头，她心里不免替陈美婷生气，明明陈美婷是跟宋旭尧谈好了租房事宜，连房租都已经给了，才搬过去，宋旭尧他妈跑来撵人，她们白白忙活了一天，主要是让人赶出来，也挺丢人的。
宋旭尧将网兜朝苏红娟递过来，“我在这等一等她吧。”
苏红娟犹豫了一瞬，“那你去厨房坐着等吧，美婷姐应该也快回来了。”
苏红娟接过了水果，放在橱柜上，又给宋旭尧倒了一杯水，出去了。
宋旭尧人高马大的，显得厨房格外的逼仄。他扫视厨房一圈，厨房收拾得整齐干净，但厨房没有正经的窗户，只有靠灶台的墙上有个一尺见方的小小洞眼，让厨房看起来不至于那么黑暗。宋旭尧看着灶台前被踩得斑驳的瓷砖，过去几年，陈美婷最美好的人生就被这一方小小的灶台困住了。
宋旭尧的脑海里突然浮出一个画面，青春洋溢的姑娘站在辩论席上，她妙语连珠，才思敏捷，常常一针见血地反驳得对方说不出话来。她被放在了最重要的二辩，她是辩论队的中流砥柱。
那样活泼灵动的模样，宋旭尧还时常想起。离校多年再见面，宋旭尧几乎快认不出陈美婷了，她眼里的灵动已经消失不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陈美婷是一个小时后回来的，在门口她就看到宋旭尧的车了。
周润一进院子就喊，“宋叔叔，宋叔叔！”
宋旭尧连忙从厨房走出来，陈美婷推着自行车，从门口进来。
看到脸上疲惫掩不住的陈美婷，宋旭尧准备的一肚子道歉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宋师兄，你来了。”陈美婷语气寻常地跟他打了招呼。
“美婷，我是特意来跟你道歉的，这件事是我没有提前跟家里人说清楚，那房子也不是婚房，就是我自己买的房子，我既然答应要租给你们住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何况你连租金都给我了，我家里人那边我会去说清楚的，你放心住就行了。”
陈美婷摇头，“不行，既然那是你的婚房，那就不能随便出租，我会重新找房子的，你不用担心。”
“那不是婚房...等你休息一会儿，我开车送你们过去，你放心住就行了，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别担心，今天的情况肯定不会再发生了。”宋旭尧有些着急地说道，“你别生气，今天确实是我的问题，以后我保证肯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陈美婷摇头，“我没有生气，你也是好心一片。”
宋旭尧对她的帮助这么多，她怎么能因为对方一次过失就将他所有的好全部抹光呢，陈美婷心里还是很感激宋旭尧，但是既然出现了这种情况，她肯定不会再搬过去了。
“刚好，我买了些排骨，你今天晚上就在这吃了再走吧，房子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今天看到一家门上写着出租，准备明天就过去看一看。”
不管宋旭尧怎么说，陈美婷都不愿意搬过去了，她叮嘱周润，“招呼好你叔叔，我和红娟去厨房做饭。”
周润得了这个任务，他双腿‘啪’的并拢，对着妈妈敬了个标准的黑猫警长式礼，“保证完成任务！”
宋旭尧连忙说道：“我不吃饭了，我是特意过来跟你道歉的，解释清楚了，我就要走了。”
陈美婷看着他说道：“你留下来吃饭，我就不生气。”
周润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宋叔叔，我带你去看电视！”
宋旭尧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跟着周润走，来到了主卧。
房子太小，稍微大一点的主卧就兼具了客厅的功能。电视机对门摆放着，电视机前面摆着一张沙发，看得出来，沙发自己买木材和海绵找木匠打的，没有商店里卖的那么洋气。
沙发上铺着雪白的沙发套，沙发前面还摆着一张窄长条的茶几，因为地方摆不下大茶几了。视线再往后，是一张猪肝色木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枕头也整齐地盖在被子上。
宋旭尧站在门口，迟疑着不敢进屋，这明显是陈美婷的卧室。
周润拉着他，“叔叔进来呀！”
宋旭尧往旁边看了一眼，除了这个房间能坐人，就只剩厨房了，厨房本来就小，宋旭尧要是坐在里面，陈美婷她们都转不开。
但是陈美婷现在是单亲妈妈，即使这个房间也是客厅，宋旭尧出入其间，对陈美婷的名声也是一种威胁，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他现在告辞。
“小润，叔叔就不进去了，叔叔还有事情，得回家了。”
周润瞪大眼睛，拉着宋旭尧的手不松开，这可是妈妈交给他的任务！要是将宋叔叔放跑了，妈妈以后还会这么郑重地信任他吗？
周润不撒手，“叔叔，我妈妈说人是铁饭是钢，你得先把饭吃了，才能去干活呀！我们家今天有排骨哦！我妈妈做糖醋排骨可好吃了！你一定得尝尝！”
宋旭尧被周润的小手拉着，一时间不知道是被周润的热情感动了，还是被那道“糖醋排骨”吸引了，竟然迈不开腿了。
陈美婷这是端着一只干净的碟子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宋旭尧还站在主卧门口，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进去坐？”
宋旭尧有些尴尬，还没说话，陈美婷又说道：“我们家只有这么大点地方，这房间就是待客的地方，你要是不嫌弃简陋，就进去坐吧。”
宋旭尧连忙说道：“瞧你说的，我怎么会嫌弃，我的鞋有点灰，怕把你的地踩脏了。”
陈美婷的视线下移，看了看他铮亮的皮鞋，“没事，这地天天得拖。”
陈美婷将盘子递给宋旭尧，宋旭尧这才发现盘子里装的是洗干净的葡萄。
得了主人家的允许，宋旭尧走进了房间，他对这个房间并不那么好奇，这毕竟曾经是陈美婷和周聿的婚房。宋旭尧坐在沙发上，热情的周润已经将电视打开了。
“宋叔叔，你看过黑猫警长没有？”
宋旭尧摇头，他一天工作很忙，有时间的时候也只是看看新闻，不会看这种儿童动画片。
“宋叔叔，那我给你讲一讲黑猫警长。从前，有一个帅气、机智的黑猫警长，他所在的森林，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危险，他带领着警员，保护了森林里的小动物...”
宋旭尧听着周润绘声绘色地给自己讲述黑猫警长里的故事，他发现这个小朋友的叙事能力很强，虽然是用最童真的语言讲述着很简单的少儿故事，但他将前因后果、逻辑链都讲得格外清楚。
“...宋叔叔，你说黑猫警长是不是最最厉害的警长？要是上次幼儿园里也有一个黑猫警长的话，我就不用转学了。”周润声音低了几度，再抬起头，他已经开心起来了，“但是我在蓝光幼儿园碰见了刘小鹏，和刘小鹏成为了同学，你知道刘小鹏吗？”
说完，不等宋旭尧回答，周润就给他解释起来，“就是我在妈妈上班楼下的托班认识的好朋友，他现在跟我一个班！我们还是同桌哦！他今天给我带了特别好吃的小饼干，他以前在托班的时候就经常给我带吃的，刘小鹏人可好了，可是班里的其他同学都叫他刘小猪，刘小鹏说他们是在嘲笑他胖。”
说着，周润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不喜欢他们这么叫刘小鹏，刘小鹏得多伤心呀！”
宋旭尧皱了皱眉，没想到在幼儿园就开始有这种人格歧视了，周润很先替刘小鹏委屈，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宋旭尧给周润出主意，“那小润，你去告诉老师好不好，老师会告诉别的小朋友这么做是错的，如果你给老师说了之后，老师管的没起作用，你就告诉我，我来处理好不好？”
周润看着宋旭尧，“可以吗？老师会管吗？”
宋旭尧点头，“当然会呀，因为其他小朋友这样做是错的呀，老师会纠正小朋友们的错误行为。”
周润咬了咬小贝齿，“我去找老师吗？”
宋旭尧看出他的紧张，“嗯嗯，你去找老师说明这个情况，小润，黑猫警长为了他的朋友也会勇敢地伸出援手，你也要做勇敢的小朋友，是不是？”
正在这时，电视机里响起了黑猫警长主题曲的前奏，黑猫警长出现在屏幕上。
周润盯着电视，小小的心脏里生出了无限勇气，他捏紧了小拳头，用力地嗯了一声，“明天我就去找叶老师！”
宋旭尧继续鼓励周润，“加油，小润，你是最棒最勇敢的好孩子！”
周润小脸激动得通红，恨不得现在就去学校找老师。
宋旭尧并不担心老师会不处理，周润现在就读的学校不是传统的学校，老师看重每一位学生，取小名的事情应该是老师不知道，知道的话会处理的。
周润解决了心里的一个大烦恼，看起动画片来更高兴了，他脱了鞋子，爬上沙发，正想蹦起来，突然想起来旁边还坐着客人呢，连忙停下来，拿眼睛悄悄地看宋旭尧。
他那模样太狡黠太可爱，宋旭尧忍不住笑了起来。
“跳吧，叔叔又不是外人，没事，叔叔也想看你跳舞呢。”
周润小脸倏地红了，“我不会跳舞。”
今天陈美婷要给周润做糖醋排骨，亲自下厨做菜，因为有宋旭在，陈美婷还多炒了两个菜。
陈美婷来喊吃饭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周润发出哈哈的大笑声，她走到门口一看，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正凑在一起，宋旭尧的手里有一只手帕折成的‘小老鼠’，这个神奇的小老鼠在宋旭尧手上好像活了一样，不停地动，还会跑出来。
周润看得哈哈大笑，不住地央求宋旭尧教教自己，“宋叔叔，你就教教我嘛，这个老鼠是怎么会动的？好神奇啊！”
宋旭尧笑着，英俊的脸庞上也挂着开心的笑容，“好，好，叔叔教你，很简单的。”
周润趴在茶几上，撅着小屁股，看宋旭尧将手帕拆开，要教他做小老鼠。
陈美婷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吃了饭再教吧，饭好了。”
宋旭尧扭头看向她，眼里的温情并没有收起来，“好，那就吃了饭再教。”
周润稍微有些失望，孩子都是不善于等待的，不过他还是乖巧地答应下来，“宋叔叔，等吃了饭，你一定要教我哦！”
“好，叔叔答应你的，放心吧。”
宋旭尧和周润一前一后地房间里走出来，门口进来了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孔令淳，看到周润，他愣了愣，才惊喜地叫出声，“周润！你不是搬走了吗？”
周润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妈妈说暂时先不搬了。”
“那太好了！”孔令淳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李青夫妻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看到陈美婷家里来了客人好奇地看了一眼。
宋旭尧拉着周润去洗手，水龙头就在院子的墙角下。
来到厨房，饭菜都已经摆上桌了，苏红娟已经装了一碗饭菜，端去小房间吃。
周润看到饭碗都已经摆好了，“妈妈，我来帮你发筷子。”
陈美婷问他，“洗手了吗？”
周润连连点头，“宋叔叔带着我洗过了。”
陈美婷招呼宋旭尧，“都是一些家常菜，你尝尝，看看合口味不。”
“本来我请你吃饭赔罪的，还在你这蹭了一顿饭。”宋旭尧笑道，坐了下来。
陈美婷说道：“赔罪不至于，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会因为你一次失误就怨恨你呢，快吃饭吧。”
宋旭尧看着陈美婷平静的脸庞，他感觉陈美婷在这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成长了很多，她刚出来工作的时候，宋旭尧还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一丝久不谙世事的天真，这一年多的时间，经历了误会和离婚，陈美婷已经成长得如同身上包裹了一层铁皮，变得坚强了太多。
这种坚强，是宋旭尧想看到又不愿意看到的。
这还是宋旭尧第一次吃上陈美婷亲手做的饭，她做的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
周润满足地吃着排骨，扬起小脸，十分骄傲地对宋旭尧说道：“怎么样，宋叔叔，我没有骗你吧，我妈妈做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
陈美婷轻咳一声，“小润，乖乖吃饭！”
周润吐了吐舌头，往嘴里夹了一块排骨。
宋旭尧笑起来，“是，你妈妈做的排骨确实很好吃。”
饭桌上，宋旭尧没有再提让陈美婷继续租他房子的话，因为他清晰地意识到，现在的陈美婷已经捡起了她的自尊，她不会再住进去了。
周润说起了在幼儿园里的趣事，现在的幼儿园比向日葵幼儿园的课程更加丰富，老师鼓励孩子们接触自然，给小朋友们上自然课的时候，有一个老师带了一只绿色的小虫子来教室。
“老师让不害怕的小朋友上讲台去近距离地观察毛毛虫，我去了，我还伸手摸了摸，软绵绵的...”
周润的话让害怕毛毛虫类的陈美婷几乎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小润，你胆子也太大了，你不怕毛毛虫吗？”
周润摇头，“不怕呀！妈妈，你害怕吗？为什么，毛毛虫这么可爱。”
陈美婷连忙制止他，“别说了，润儿，一会儿妈妈该吃不下饭了。”
一听这么严重，周润赶忙闭上嘴巴。
宋旭尧看着母子俩的相处，母子俩的相依为命很明显，而通过跟周润短时间的相处，宋旭尧也发现周润暂时还没有单亲家庭的孩子那种敏感的性格，他性格阳光开朗，跟陈美婷无条件的爱有很大关系。
饭还没吃完，孔令淳在外面大声地喊周润。周润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周润又进来了，用央求的目光看着陈美婷，“妈妈，你能不能给我五毛钱？”
陈美婷一愣，“要钱做什么？”
“孔令淳有五毛钱，他让我跟他一块去商店，我想买块泡泡糖吃。”
陈美婷看着他碗里的饭，“先把饭吃完。”
周润拿起勺子连连往嘴里扒饭，“行不行嘛，妈妈？”
陈美婷要跟儿子讲条件，周润爱吃肉不爱吃青菜，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周润碗里，“把这个吃了再说。”
周润这会儿听话得很，几口将青菜吃了。
陈美婷满意地点头，“行，等着啊，妈妈去给你取钱。”
宋旭尧拦住她，“我这有，我这有。”
说着，宋旭尧掏出钱包，翻了一下，没有零钱，最小面额的是十块钱，他抽出一张递给周润。
陈美婷见他一下子拿这么多钱给孩子，正要阻止，周润就连连摇头，“这个不能花，这个花不了，我只要五毛钱的！”
宋旭尧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个花不了？小润，你认识钱吗？”
周润认真地点头，“我知道呀，商店的爷爷不收十块钱的，孔令淳有一次偷拿了他妈妈的十块钱去买糖吃，爷爷都不收！”
陈美婷瞪大眼睛，“孔令淳偷钱？”
周润瞪圆眼睛，惊恐地捂住嘴，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他又放回去了，已经放回去了妈妈！”
陈美婷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周润替孔令淳隐瞒这么久，显然他不知道这个行为是错误的，等宋旭尧走了，得好好地教育教育周润。
孔令淳又在院子里喊周润，周润惴惴不安地看着妈妈，大气都不敢出。
宋旭尧摸了摸周润的头，轻声对他说道：“小润，你知道偷钱是犯法的行为吗？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
周润一脸恐惧，连连摆手，“我没偷！”
宋旭尧温和地笑道：“我当然知道小润是好孩子。孔令淳我相信他也是好孩子，他就是太想吃糖了，但是偷钱也是很不好的，趁着警察叔叔还没有发现，你劝劝你的好朋友，让他跟他妈妈坦白，坦白从宽，他就不会被警察叔叔抓走了。”
周润将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他绝不让好朋友被警察叔叔抓走，顿时感觉屁股底下有火烧，钱也不要，起身就往外跑。
宋旭尧也吃得差不多了，客气地跟陈美婷道谢，“感谢招待，你做的菜很好吃，下次你要是想请我吃饭，就请我再吃一顿家常菜吧。”
陈美婷笑道：“行啊，你要是不嫌简陋的话。”
这只是客套话，陈美婷一个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就算自己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也得替周润考虑。
“那么，我就先走了，后面你要是...”宋旭尧顿住了，后面没说出口的“需要帮助就来找我”的话被他咽了回去，他突然意识到，如今的陈美婷跟最开始的陈美婷已经截然不同，她现在并不需要能帮助她的人，没有人帮助她她也能带着孩子过得很好。
她真正需要的，大概是能与她并肩共行的人。
当天晚上，东边就传来了孔令淳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他又挨打了。
21.第 21 章
宋旭尧之前没有去过陈美婷家, 也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陈美婷将东西搬走，肯定是又搬回家属院了, 不然她没地方去。
宋旭尧心里暗暗后悔, 那房子是他自己买的, 跟老太太们没关系，他租给陈美婷也没跟家里打招呼, 谁知道老太太突然知道了, 没通知他就将美婷她们给赶走了。
宋旭尧从业多年，从一个小小律师走到现在，靠的是他过硬的专业知识, 也是他强大的心脏，可到这会儿，他竟感觉有些心慌。
家属院离他房子那有点远, 宋旭尧本来想帮陈美婷搬家的, 陈美婷不让。宋旭尧很后悔, 要是自己当时坚持就好了，他妈过来的时候他在现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宋旭尧稳了稳心神，去水果店买了两网兜水果放车上，到了家属院, 宋旭尧将车停好。
他之前没有去过陈美婷家，来接陈美婷两次也都是在门口等她。宋旭尧想找个人打听一下，往传达室看了一眼，大爷打着蒲扇，仰躺在太师椅上已经睡着了。
宋旭尧只得拎着网兜往里面走, 看看能不能遇到个人问一下。
走了几乎，一个老太太拎着空网兜往外走，宋旭尧连忙上前询问陈美婷家住处。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宋旭尧一眼，“沿着这条路往后走，一直走到最后就是陈美婷家了。”
宋旭尧谢过老太太，一路走，来到了小院门口。
院门是开着的。
苏红娟正在收拾东西，听见院外有人喊，“美婷，美婷，你在家吗？”
苏红娟连忙从房间跑出来，见是宋旭尧，有些惊讶，“宋律师？你来找美婷姐？”
“红娟啊。”看到苏红娟，宋旭尧松了口气，“红娟，美婷在家吗？”
“美婷姐接孩子去了。”
“你们把东西都拉回来了？”宋旭尧低声问。
苏红娟点头，她心里不免替陈美婷生气，明明陈美婷是跟宋旭尧谈好了租房事宜，连房租都已经给了，才搬过去，宋旭尧他妈跑来撵人，她们白白忙活了一天，主要是让人赶出来，也挺丢人的。
宋旭尧将网兜朝苏红娟递过来，“我在这等一等她吧。”
苏红娟犹豫了一瞬，“那你去厨房坐着等吧，美婷姐应该也快回来了。”
苏红娟接过了水果，放在橱柜上，又给宋旭尧倒了一杯水，出去了。
宋旭尧人高马大的，显得厨房格外的逼仄。他扫视厨房一圈，厨房收拾得整齐干净，但厨房没有正经的窗户，只有靠灶台的墙上有个一尺见方的小小洞眼，让厨房看起来不至于那么黑暗。宋旭尧看着灶台前被踩得斑驳的瓷砖，过去几年，陈美婷最美好的人生就被这一方小小的灶台困住了。
宋旭尧的脑海里突然浮出一个画面，青春洋溢的姑娘站在辩论席上，她妙语连珠，才思敏捷，常常一针见血地反驳得对方说不出话来。她被放在了最重要的二辩，她是辩论队的中流砥柱。
那样活泼灵动的模样，宋旭尧还时常想起。离校多年再见面，宋旭尧几乎快认不出陈美婷了，她眼里的灵动已经消失不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陈美婷是一个小时后回来的，在门口她就看到宋旭尧的车了。
周润一进院子就喊，“宋叔叔，宋叔叔！”
宋旭尧连忙从厨房走出来，陈美婷推着自行车，从门口进来。
看到脸上疲惫掩不住的陈美婷，宋旭尧准备的一肚子道歉的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宋师兄，你来了。”陈美婷语气寻常地跟他打了招呼。
“美婷，我是特意来跟你道歉的，这件事是我没有提前跟家里人说清楚，那房子也不是婚房，就是我自己买的房子，我既然答应要租给你们住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何况你连租金都给我了，我家里人那边我会去说清楚的，你放心住就行了。”
陈美婷摇头，“不行，既然那是你的婚房，那就不能随便出租，我会重新找房子的，你不用担心。”
“那不是婚房...等你休息一会儿，我开车送你们过去，你放心住就行了，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别担心，今天的情况肯定不会再发生了。”宋旭尧有些着急地说道，“你别生气，今天确实是我的问题，以后我保证肯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陈美婷摇头，“我没有生气，你也是好心一片。”
宋旭尧对她的帮助这么多，她怎么能因为对方一次过失就将他所有的好全部抹光呢，陈美婷心里还是很感激宋旭尧，但是既然出现了这种情况，她肯定不会再搬过去了。
“刚好，我买了些排骨，你今天晚上就在这吃了再走吧，房子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今天看到一家门上写着出租，准备明天就过去看一看。”
不管宋旭尧怎么说，陈美婷都不愿意搬过去了，她叮嘱周润，“招呼好你叔叔，我和红娟去厨房做饭。”
周润得了这个任务，他双腿‘啪’的并拢，对着妈妈敬了个标准的黑猫警长式礼，“保证完成任务！”
宋旭尧连忙说道：“我不吃饭了，我是特意过来跟你道歉的，解释清楚了，我就要走了。”
陈美婷看着他说道：“你留下来吃饭，我就不生气。”
周润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宋叔叔，我带你去看电视！”
宋旭尧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跟着周润走，来到了主卧。
房子太小，稍微大一点的主卧就兼具了客厅的功能。电视机对门摆放着，电视机前面摆着一张沙发，看得出来，沙发自己买木材和海绵找木匠打的，没有商店里卖的那么洋气。
沙发上铺着雪白的沙发套，沙发前面还摆着一张窄长条的茶几，因为地方摆不下大茶几了。视线再往后，是一张猪肝色木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枕头也整齐地盖在被子上。
宋旭尧站在门口，迟疑着不敢进屋，这明显是陈美婷的卧室。
周润拉着他，“叔叔进来呀！”
宋旭尧往旁边看了一眼，除了这个房间能坐人，就只剩厨房了，厨房本来就小，宋旭尧要是坐在里面，陈美婷她们都转不开。
但是陈美婷现在是单亲妈妈，即使这个房间也是客厅，宋旭尧出入其间，对陈美婷的名声也是一种威胁，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他现在告辞。
“小润，叔叔就不进去了，叔叔还有事情，得回家了。”
周润瞪大眼睛，拉着宋旭尧的手不松开，这可是妈妈交给他的任务！要是将宋叔叔放跑了，妈妈以后还会这么郑重地信任他吗？
周润不撒手，“叔叔，我妈妈说人是铁饭是钢，你得先把饭吃了，才能去干活呀！我们家今天有排骨哦！我妈妈做糖醋排骨可好吃了！你一定得尝尝！”
宋旭尧被周润的小手拉着，一时间不知道是被周润的热情感动了，还是被那道“糖醋排骨”吸引了，竟然迈不开腿了。
陈美婷这是端着一只干净的碟子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宋旭尧还站在主卧门口，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进去坐？”
宋旭尧有些尴尬，还没说话，陈美婷又说道：“我们家只有这么大点地方，这房间就是待客的地方，你要是不嫌弃简陋，就进去坐吧。”
宋旭尧连忙说道：“瞧你说的，我怎么会嫌弃，我的鞋有点灰，怕把你的地踩脏了。”
陈美婷的视线下移，看了看他铮亮的皮鞋，“没事，这地天天得拖。”
陈美婷将盘子递给宋旭尧，宋旭尧这才发现盘子里装的是洗干净的葡萄。
得了主人家的允许，宋旭尧走进了房间，他对这个房间并不那么好奇，这毕竟曾经是陈美婷和周聿的婚房。宋旭尧坐在沙发上，热情的周润已经将电视打开了。
“宋叔叔，你看过黑猫警长没有？”
宋旭尧摇头，他一天工作很忙，有时间的时候也只是看看新闻，不会看这种儿童动画片。
“宋叔叔，那我给你讲一讲黑猫警长。从前，有一个帅气、机智的黑猫警长，他所在的森林，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危险，他带领着警员，保护了森林里的小动物...”
宋旭尧听着周润绘声绘色地给自己讲述黑猫警长里的故事，他发现这个小朋友的叙事能力很强，虽然是用最童真的语言讲述着很简单的少儿故事，但他将前因后果、逻辑链都讲得格外清楚。
“...宋叔叔，你说黑猫警长是不是最最厉害的警长？要是上次幼儿园里也有一个黑猫警长的话，我就不用转学了。”周润声音低了几度，再抬起头，他已经开心起来了，“但是我在蓝光幼儿园碰见了刘小鹏，和刘小鹏成为了同学，你知道刘小鹏吗？”
说完，不等宋旭尧回答，周润就给他解释起来，“就是我在妈妈上班楼下的托班认识的好朋友，他现在跟我一个班！我们还是同桌哦！他今天给我带了特别好吃的小饼干，他以前在托班的时候就经常给我带吃的，刘小鹏人可好了，可是班里的其他同学都叫他刘小猪，刘小鹏说他们是在嘲笑他胖。”
说着，周润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不喜欢他们这么叫刘小鹏，刘小鹏得多伤心呀！”
宋旭尧皱了皱眉，没想到在幼儿园就开始有这种人格歧视了，周润很先替刘小鹏委屈，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宋旭尧给周润出主意，“那小润，你去告诉老师好不好，老师会告诉别的小朋友这么做是错的，如果你给老师说了之后，老师管的没起作用，你就告诉我，我来处理好不好？”
周润看着宋旭尧，“可以吗？老师会管吗？”
宋旭尧点头，“当然会呀，因为其他小朋友这样做是错的呀，老师会纠正小朋友们的错误行为。”
周润咬了咬小贝齿，“我去找老师吗？”
宋旭尧看出他的紧张，“嗯嗯，你去找老师说明这个情况，小润，黑猫警长为了他的朋友也会勇敢地伸出援手，你也要做勇敢的小朋友，是不是？”
正在这时，电视机里响起了黑猫警长主题曲的前奏，黑猫警长出现在屏幕上。
周润盯着电视，小小的心脏里生出了无限勇气，他捏紧了小拳头，用力地嗯了一声，“明天我就去找叶老师！”
宋旭尧继续鼓励周润，“加油，小润，你是最棒最勇敢的好孩子！”
周润小脸激动得通红，恨不得现在就去学校找老师。
宋旭尧并不担心老师会不处理，周润现在就读的学校不是传统的学校，老师看重每一位学生，取小名的事情应该是老师不知道，知道的话会处理的。
周润解决了心里的一个大烦恼，看起动画片来更高兴了，他脱了鞋子，爬上沙发，正想蹦起来，突然想起来旁边还坐着客人呢，连忙停下来，拿眼睛悄悄地看宋旭尧。
他那模样太狡黠太可爱，宋旭尧忍不住笑了起来。
“跳吧，叔叔又不是外人，没事，叔叔也想看你跳舞呢。”
周润小脸倏地红了，“我不会跳舞。”
今天陈美婷要给周润做糖醋排骨，亲自下厨做菜，因为有宋旭在，陈美婷还多炒了两个菜。
陈美婷来喊吃饭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周润发出哈哈的大笑声，她走到门口一看，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正凑在一起，宋旭尧的手里有一只手帕折成的‘小老鼠’，这个神奇的小老鼠在宋旭尧手上好像活了一样，不停地动，还会跑出来。
周润看得哈哈大笑，不住地央求宋旭尧教教自己，“宋叔叔，你就教教我嘛，这个老鼠是怎么会动的？好神奇啊！”
宋旭尧笑着，英俊的脸庞上也挂着开心的笑容，“好，好，叔叔教你，很简单的。”
周润趴在茶几上，撅着小屁股，看宋旭尧将手帕拆开，要教他做小老鼠。
陈美婷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吃了饭再教吧，饭好了。”
宋旭尧扭头看向她，眼里的温情并没有收起来，“好，那就吃了饭再教。”
周润稍微有些失望，孩子都是不善于等待的，不过他还是乖巧地答应下来，“宋叔叔，等吃了饭，你一定要教我哦！”
“好，叔叔答应你的，放心吧。”
宋旭尧和周润一前一后地房间里走出来，门口进来了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孔令淳，看到周润，他愣了愣，才惊喜地叫出声，“周润！你不是搬走了吗？”
周润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妈妈说暂时先不搬了。”
“那太好了！”孔令淳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李青夫妻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看到陈美婷家里来了客人好奇地看了一眼。
宋旭尧拉着周润去洗手，水龙头就在院子的墙角下。
来到厨房，饭菜都已经摆上桌了，苏红娟已经装了一碗饭菜，端去小房间吃。
周润看到饭碗都已经摆好了，“妈妈，我来帮你发筷子。”
陈美婷问他，“洗手了吗？”
周润连连点头，“宋叔叔带着我洗过了。”
陈美婷招呼宋旭尧，“都是一些家常菜，你尝尝，看看合口味不。”
“本来我请你吃饭赔罪的，还在你这蹭了一顿饭。”宋旭尧笑道，坐了下来。
陈美婷说道：“赔罪不至于，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会因为你一次失误就怨恨你呢，快吃饭吧。”
宋旭尧看着陈美婷平静的脸庞，他感觉陈美婷在这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里成长了很多，她刚出来工作的时候，宋旭尧还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一丝久不谙世事的天真，这一年多的时间，经历了误会和离婚，陈美婷已经成长得如同身上包裹了一层铁皮，变得坚强了太多。
这种坚强，是宋旭尧想看到又不愿意看到的。
这还是宋旭尧第一次吃上陈美婷亲手做的饭，她做的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
周润满足地吃着排骨，扬起小脸，十分骄傲地对宋旭尧说道：“怎么样，宋叔叔，我没有骗你吧，我妈妈做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
陈美婷轻咳一声，“小润，乖乖吃饭！”
周润吐了吐舌头，往嘴里夹了一块排骨。
宋旭尧笑起来，“是，你妈妈做的排骨确实很好吃。”
饭桌上，宋旭尧没有再提让陈美婷继续租他房子的话，因为他清晰地意识到，现在的陈美婷已经捡起了她的自尊，她不会再住进去了。
周润说起了在幼儿园里的趣事，现在的幼儿园比向日葵幼儿园的课程更加丰富，老师鼓励孩子们接触自然，给小朋友们上自然课的时候，有一个老师带了一只绿色的小虫子来教室。
“老师让不害怕的小朋友上讲台去近距离地观察毛毛虫，我去了，我还伸手摸了摸，软绵绵的...”
周润的话让害怕毛毛虫类的陈美婷几乎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小润，你胆子也太大了，你不怕毛毛虫吗？”
周润摇头，“不怕呀！妈妈，你害怕吗？为什么，毛毛虫这么可爱。”
陈美婷连忙制止他，“别说了，润儿，一会儿妈妈该吃不下饭了。”
一听这么严重，周润赶忙闭上嘴巴。
宋旭尧看着母子俩的相处，母子俩的相依为命很明显，而通过跟周润短时间的相处，宋旭尧也发现周润暂时还没有单亲家庭的孩子那种敏感的性格，他性格阳光开朗，跟陈美婷无条件的爱有很大关系。
饭还没吃完，孔令淳在外面大声地喊周润。周润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周润又进来了，用央求的目光看着陈美婷，“妈妈，你能不能给我五毛钱？”
陈美婷一愣，“要钱做什么？”
“孔令淳有五毛钱，他让我跟他一块去商店，我想买块泡泡糖吃。”
陈美婷看着他碗里的饭，“先把饭吃完。”
周润拿起勺子连连往嘴里扒饭，“行不行嘛，妈妈？”
陈美婷要跟儿子讲条件，周润爱吃肉不爱吃青菜，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周润碗里，“把这个吃了再说。”
周润这会儿听话得很，几口将青菜吃了。
陈美婷满意地点头，“行，等着啊，妈妈去给你取钱。”
宋旭尧拦住她，“我这有，我这有。”
说着，宋旭尧掏出钱包，翻了一下，没有零钱，最小面额的是十块钱，他抽出一张递给周润。
陈美婷见他一下子拿这么多钱给孩子，正要阻止，周润就连连摇头，“这个不能花，这个花不了，我只要五毛钱的！”
宋旭尧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个花不了？小润，你认识钱吗？”
周润认真地点头，“我知道呀，商店的爷爷不收十块钱的，孔令淳有一次偷拿了他妈妈的十块钱去买糖吃，爷爷都不收！”
陈美婷瞪大眼睛，“孔令淳偷钱？”
周润瞪圆眼睛，惊恐地捂住嘴，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他又放回去了，已经放回去了妈妈！”
陈美婷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周润替孔令淳隐瞒这么久，显然他不知道这个行为是错误的，等宋旭尧走了，得好好地教育教育周润。
孔令淳又在院子里喊周润，周润惴惴不安地看着妈妈，大气都不敢出。
宋旭尧摸了摸周润的头，轻声对他说道：“小润，你知道偷钱是犯法的行为吗？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
周润一脸恐惧，连连摆手，“我没偷！”
宋旭尧温和地笑道：“我当然知道小润是好孩子。孔令淳我相信他也是好孩子，他就是太想吃糖了，但是偷钱也是很不好的，趁着警察叔叔还没有发现，你劝劝你的好朋友，让他跟他妈妈坦白，坦白从宽，他就不会被警察叔叔抓走了。”
周润将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他绝不让好朋友被警察叔叔抓走，顿时感觉屁股底下有火烧，钱也不要，起身就往外跑。
宋旭尧也吃得差不多了，客气地跟陈美婷道谢，“感谢招待，你做的菜很好吃，下次你要是想请我吃饭，就请我再吃一顿家常菜吧。”
陈美婷笑道：“行啊，你要是不嫌简陋的话。”
这只是客套话，陈美婷一个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就算自己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也得替周润考虑。
“那么，我就先走了，后面你要是...”宋旭尧顿住了，后面没说出口的“需要帮助就来找我”的话被他咽了回去，他突然意识到，如今的陈美婷跟最开始的陈美婷已经截然不同，她现在并不需要能帮助她的人，没有人帮助她她也能带着孩子过得很好。
她真正需要的，大概是能与她并肩共行的人。
当天晚上，东边就传来了孔令淳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他又挨打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2.第 22 章
陈美婷将家里的奶粉找出来, 又取了冰糖。
周润一直守在旁边，想看看妈妈要怎么化腐朽为神奇。
陈美婷将家里的砂锅找出来洗干净，将泡开的奶粉倒进锅里, 一股奶香味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周润吸了吸鼻子, “妈妈，好香啊！”
陈美婷往奶粉里丢了五六颗冰糖, 等冰糖融化了, 就将巧克力的包装纸剪开。
浓郁的巧克力香味伴随着流出的巧克力飘散开来, 周润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陈美婷，看着陈美婷将巧克力倒进了锅里。
周润瞪大眼睛, “妈妈！”
陈美婷拿着木勺子在砂锅里搅了搅就立马关了火。
“去把你喝水的杯子拿过来。”
周润立马去将他的玻璃杯取了过来，乖巧地放在桌子上, 陈美婷端着砂锅，将浓郁的自制巧克力牛奶倒进了周润的杯子里。
周润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玻璃杯, 奶粉变成了巧克力的颜色, 看起来不那么美味。
“妈妈，这能吃吗？”周润忍不住问道。
陈美婷笑道：“当然可以, 这是巧克力牛奶，特别好喝！你先别着急，等凉一凉就可以喝了。”
周润噘着小嘴，呼呼地吹着, 想让牛奶赶快冷下来。
家里没有纯牛奶，奶粉虽然也能补充营养，毕竟没有新鲜的牛奶那么好, 陈美婷想去街道办订牛奶，又想到她找到房子之后就要搬家了，只得作罢。
陈美婷取了一柄小勺子, 从杯子里舀出一勺，让周润吹了吹，晾了一会儿，就往他嘴里喂过去，“你先尝一尝，润儿。”
周润张开嘴，露出白色整齐的小乳牙，张大嘴的周润看起来别样可爱。
“怎么样？”陈美婷等周润喝了一勺子奶粉，问道。
周润砸吧砸吧小嘴，巧克力浓郁的香味和奶粉的香味混杂在一起，他形容不出那种香醇的味道，只知道这个加了巧克力的奶粉好喝得让他惊喜。
周润的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并强烈要求妈妈也尝一尝。
陈美婷重新取了一把勺子，舀了一勺子试喝。刘小鹏送给周润的巧克力很正宗，做出来的饮品也很香醇，味道确实不错。
“很好喝，润儿，怎么样，妈妈没有骗你吧？”
周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美婷，妈妈在他眼里就像超人一样，无所不能。
周润小口地啜巧克力牛奶，“妈妈，我给你分半杯，你半杯，我半杯，好不好？”
周润从小就懂得分享，不过多数时候是对妈妈。
“不用，妈妈怕胖，这种巧克力牛奶是给小孩子喝了长高高的，妈妈喝了就容易胖了，小润自己喝，你喝了长高高，快快长大。”
“今天妈妈去看了电脑培训班，没有找到那种能教编程的培训班，都是教打字和基本操作的，妈妈觉得你可以先去试一下，先学一学电脑的基本操作，等后面找到更好的培训班了，妈妈再带你去报名。”陈美婷又说道。
周润点头，“好，妈妈。”
过了一会儿，周润问陈美婷，“妈妈，你会写英语吗？”
陈美婷点头，“当然会呀，妈妈最厉害的就是英语。”
这话不假，陈美婷在米国工作生活这么多年，英语就是她的第二语言。
周润惊喜极了，“太好了妈妈！班里的小朋友们都已经学过字母了，我还没有学过呢，上课总是听不懂。”
周润他们这个幼儿园，不提前教其他的知识，但是语言课是要上的，这也是特色之一。
陈美婷这几天也在考虑要给周润安排上英语的学习，语言跟别的学科不同，学习语言的最佳时间是孩童期，陈美婷不想周润错过这个时间。
“好啊，妈妈也在考虑让你学习英语呢。那我们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好不好？”
周润点头，“妈妈，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吃完晚饭吗？”
陈美婷本来想直接给孩子安排，但是转念一想，得从现在就开始培养孩子的时间观念，“你来安排吧，你说什么时候，我们就什么时候学。”
周润掰着指头算，六点钟的《黑猫警长》是他雷打不动要看的节目，孔令淳他们现在也会来他家看。看完了就可以吃晚饭，吃了晚饭，要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跟孔令淳他们在院子里玩一玩。
“妈妈，等天黑了，我们就学好不好？”孔令淳算出来，在天黑之后上.床睡觉之前，他有一段时间是空出来的。
孩子还没有时间观念，他只知道天黑了就不能在院子里跑了，这个时候差不多八点钟，到九点睡觉之前，确实能腾出时间学习。
“行，那就天黑之后，今天妈妈先教你字母的读音。”
陈美婷其实也不愿意占用周润放学之后跟院里小朋友的玩耍时间，她当然希望周润很优秀，但是如果这种优秀是牺牲他孩童的快乐换来的，那陈美婷宁肯她的孩子平庸一些。
“妈妈，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呀？”周润问陈美婷。
陈美婷抬腕看了一眼，“五点五十。”
周润着急地朝院门口看，“孔令淳怎么还不回来？”
“他妈妈可能今天生意好吧。”陈美婷随口说道。
陈美婷一抬头，看到夏家姐弟俩站在院子里的水龙头处，夏江婷接一盆冷水往夏江平身上泼。
夏江平浑身脱得光.溜溜的，虽然是夏天，但自来水埋在地下，水还是冷，夏江平身体弱，被冷水泼过后，冷得打颤。
陈美婷连忙出来阻止，“江婷，你得烧热水给你弟弟洗澡，热水兑冷水，兑成温水就行，别这么拿冷水洗，会感冒的。”
夏江婷没说话，往夏江平身上打肥皂。
陈美婷摇了摇头，夏家两姐弟，夏江平是超生的，为此严莉被撸掉了正式职工的身份，现在在厂里是临时工，待遇差了一大截。至于夏卫红，陈美婷就没见他的画卖出过，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孩子也不管。
不过夏江婷开始给夏江平洗澡，也算是一点好的改变，起码虱子应该不会那么多了。
孔令淳跟着李青从院门口进来了，他似乎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一进院门就急吼吼地叫周润，“周润！周润！”
周润赶忙从厨房跑出来，嘴唇上还挂着奶泡。
孔令淳没说出来的话就卡在喉咙里了，指着周润的嘴好奇地问，“你在吃什么啊？”
周润舔了舔嘴唇，得意洋洋，“我妈给我做的巧克力牛奶！你喝过吗？”
孔令淳呆呆地摇头，“巧克力牛奶？是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能给我看看吗？”
周润的小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妈妈做的巧克力牛奶，孔令淳都没有喝过！周润傲娇地抬了抬下巴，“行啊，在厨房，你来看。”
孔令淳三步并做两步跟着周润来到厨房，玻璃杯里还有小半杯巧克力牛奶，虽然看着不太美味，但是空气中浓郁的香味将孔令淳饿了半天的肚子馋虫全勾起来了。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润，“周润，巧克力牛奶是什么味道的呀？我还没有喝过巧克力牛奶呢，一定很好喝吧！”
周润点头，“当然很好喝了！”
“你肯定在骗人，这个颜色看着像泥浆子，肯定很难喝。”孔令淳眼珠子一转，说道。
周润一听不干了，“怎么可能，这是我喝过的，最最好喝的巧克力牛奶！不信你尝一口！”
孔令淳毫不客气地端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大口，浓郁的巧克力跟他以前吃过的那种五分钱一颗的完全不同，那种香醇从他的舌根漫延直肠胃，让孔令淳几乎要蹦起来。
“真好喝，周润，太好喝啦！”孔令淳依依不舍地放下杯子，上嘴唇也沾上了奶泡，他伸出粉色的舌头在嘴周打转，“要是我妈妈也给我做巧克力牛奶就好了。”
周润瞪着去了库存一半的牛奶，孔令淳大大的唇印粘在杯子边缘。周润可以从另外一边喝，避开孔令淳喝的地方，但他看了看眼都不眨地盯着杯子的孔令淳，忍痛大方地说道：“都给你喝了吧。”
孔令淳一惊，周润竟然将这么好喝的牛奶全给他喝了，孔令淳小小的心灵有种说不出的感动，感动归感动，怕周润后悔，他立马就端起杯子，‘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光了。
“周润，你太好啦！”孔令淳还不忘赞美周润。
陈美婷走进厨房的时候，就看到孔令淳倒举着周润的杯子，小嘴张得有鸡蛋那么大，等着接杯壁上流下的那一滴牛奶。
陈美婷又惊讶又好笑，巧克力没有了，奶粉倒还有，她又给孔令淳冲了一杯奶粉，“喝吧，小淳。”
“谢谢阿姨！”孔令淳这孩子不挑食，咕咚咕咚几口就干光了。
六点钟，《黑猫警长》的主题曲准时响了起来，洗过澡，换了干净衣服的夏江平挂着两条鼻涕往周润家跑。
《黑猫警长》还没看完，李青喊吃饭了，孔令淳屁股紧紧地黏在沙发上，不愿意挪动。
李青吃了饭要去给丈夫送饭，左喊右喊，孔令淳都没回家，她气冲冲地跑过来，拧着孔令淳的耳朵，将人拉回了家。
23.第 23 章
孔令淳快速扒完了饭, 《黑猫警长》已经放完了，他来到院子里，开始整理弹珠孔。
等他把弹珠孔整理完了, 扬声喊周润, “周润，周润，快点！”
夏江平还没有吃晚饭，他家晚饭总是格外晚, 要等严莉下班回来做饭，吃饭的时候，总是已经八九点了。
夏江平饿着肚子, 跟孔令淳在院子里先玩起了弹珠, 夏江平虽然打纸板在院子里是老幺, 但是打弹珠的准头，在整个大院里，也没有两个比他更厉害。
孔令淳的技术是最差的, 他总是想方设法的哄李青给他买各种各样漂亮的玻璃弹珠。
李青虽然打孩子, 但是这些方面也很宠孩子, 孔令淳从来不缺弹珠。
周润望了望外面的天色, 他已经跟妈妈约好了, 等天黑了, 就开始学习字母。
好不容易, 天开始打麻子点了，周润就赶忙收起弹珠，“我不玩了，我回家了。”
孔令淳不想独自跟夏江平玩，“周润, 再玩一会儿嘛，还早呢，我妈都还没有回来。”
周润不干，他要回家学习了，班里所有同学都会读，只有他不会，他必须得尽快学会。
房间里，陈美婷在给周润缝补裤子，男孩子喜欢趴在地上玩，膝盖的位置总是磨损得最快的，一条新裤子买来穿不了两个星期，膝盖就有了两个洞。
陈美婷总是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样才能缝补得好看一点。
她之前在服装厂上班，服装厂总有一些不要的边角料，她收集了不少，给周润缝补，就从这堆边角料里找，总能找到合适的布料，今天她就是用一块黑色真皮布料，给周润这条黑裤子膝盖处补了起来，两边堆成，布料是一长条，往大腿方向延伸，乍一眼，看不出这是缝补上去的，因为它跟黑色的布料那样合适，看起来就像是这裤子本来就是这个设计，还很时髦。
周润一进来，灯光稍微有点暗，看到妈妈又坐在缝纫机前，“妈妈，你在给我缝衣服吗？”
陈美婷手巧，之前在服装厂上班的时候，会往家里买一些布料，自己给周润做衣服裤子，比店里卖的还要时髦。
这还是陈美婷回来之后，第一次用缝纫机，几十年没用了，差点都忘了是怎么用的，她当年在服装厂，跟车间的老师傅学习过，手艺很不错的。
周润虽然还小，但是也知道美丑，现在的小朋友的裤子基本都是一个颜色，这条贴了两块皮得裤子看起来格外酷。
“妈妈，这裤子真好看！”周润认真地赞美。
“那当然了，妈妈是超人呀。”陈美婷笑。
她将衣服收起来，缝纫机上的针也取了下来，周润虽然很懂事，但毕竟是小孩子，还是要当心。
“妈妈，你现在可以教我了吗？”周润主动问道。
陈美婷看向周润，周润未必对英语有多感兴趣，但是周润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虽然平时他不会说出来，但是要是自己有什么不如别人的地方，他就会默默地去努力。
陈美婷回来之后也是想教周润学习语言的，一直没有特别好的契机，现在周润主动要学，当然最好不过了。
“妈妈可以教你，但是你还记得妈妈说过一句话吗，有始有终，你既然决定学习这个东西，就要一直将它学好学通，不能半途而废，好不好？”
周润点头，“放心吧妈妈，肯定不会的，我一定会坚持学。”
陈美婷打开了台灯，房间里顿时亮了不少。
陈美婷将周润的草稿纸取了过来，拿笔在纸上写上26个字母，“润儿，妈妈现在要教你另外一种语言，英语，之前妈妈教你的是拼音，拼音是在英文字母的基础上创建的，所以有一定的共同之处...”
陈美婷尽量用简单的语言先将汉语拼音和英语之间的同异给周润讲了一遍，免得孩子弄不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学混了。
等周润听懂了，陈美婷才开始将英语单词的组成，等这个讲完了，才开始讲26个字母的发音，与拼音混在一起讲，讲两者之间的发音区别，免得周润记混。
这些东西是很基础的，但是对周润这么小的孩子来说，要马上领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周润好像天生对字母很敏感，陈美婷交了几遍，周润就已经能区分英文字母和拼音字母的读音了。
陈美婷教周润后世普及的字母歌，歌曲最容易被孩子接受，枯燥的背诵，不及他嘴里唱上几遍。
陈美婷发现周润有一个优点，他坐得住，陈美婷讲这些东西大概讲了半个小时，教周润唱字母歌又教了十分钟，周润一点都没有走神，也不像别的小朋友坐在凳子上左摇右晃，这是很难得的定力。
等妈妈课堂下课，差不多九点了，苏红娟已经烧好了热水，拎到房间来。
周润之前是跟大人用一个木盆洗澡，但陈美婷回来之后，就给周润专门买了一个木盆。
“ABCDEFG，HIJK...”周润一边洗澡，一边唱歌，有时候记不太清了，陈美婷又提醒他一下。
洗了澡，陈美婷用毛巾给周润擦头，“头发有点长了，明天带你去理发吧。”
陈美婷用浴巾将周润整个包了起来，只露出了一张粉嫩的脸在外面，周润随她，皮肤很白，洗了澡之后，粉粉嫩嫩的，陈美婷想在儿子脸上咬一口，到底还是忍住了。
“妈妈，我们明天能买一根巧克力吗？我还想喝巧克力牛奶。”
陈美婷爽快地答应下来，“可以呀，你穿好衣服就去刷牙好不好，不认真刷牙的话，牙牙容易长虫哦！”
周润务必认真地端着他的小牙缸刷牙去了，碰巧，孔令淳也来刷牙了，周润正想跟孔令淳说话呢，看到孔令淳拿着牙刷在水龙头下面淋了淋。
看到周润过来，他扬起笑脸，“周润，你也刷牙呀！”
周润嗯了一声，拧开水龙头，接了一牙缸水。
孔令淳看到他真的刷起牙来，撇了撇嘴，对周润说道：“周润，你还真刷牙呀！”
周润一边刷着牙，一边瞪着眼睛看着他。
孔令淳压低了声音，“我妈要是不盯着我刷牙，我就把牙刷淋一淋，回去我妈一摸，牙刷是湿的，她就会以为我刷牙了，刷牙好麻烦牙，我不喜欢刷牙！”
周润‘呸’的一声将泡沫吐出来，“我妈说不刷牙会长虫牙！”
孔令淳小大人一般哼了一声，“大人都是骗子！我才不信呢！”
“孔令淳！好了没有！”李青在家里大吼。
孔令淳随便在水龙头下接了点水，漱了漱口，先回家了。
第二天，陈美婷送周润到校门口，刚要走，叶老师叫住陈美婷，“周润妈妈，我们学校有个通知，你看一下。”
叶老师往校门口旁边的墙壁指了指，上面贴了一张通知单。
陈美婷道了谢，走过去看。
看完上面的内容，陈美婷有些惊喜，是一则关于校车的通知，蓝光幼儿园准备开辟三条校车路线，自愿报名，每学期的费用是三百块钱。
不便宜，但是很方便，陈美婷就不用租房子了，校车比别的更加安全。
陈美婷转头去找叶老师，“叶老师，怎么报名参加校车计划啊？”
叶老师笑道：“今天放学我们就会将申请表给学生，让学生带回家去，如果要参加的话，就把申请表填好，明天送孩子的时候，交给我就行了。”
下午周润放学的时候，果然带回来一张申请表，上面有学生的基本信息，要将地址详细填写上去，学校好根据这个来规划校车路线。
陈美婷填写好之后，第二天就交给了叶老师。
这几天，陈美婷送完孩子就一直在外面，一家企业一家企业地去送上名片，最好是争取能见到企业里的高管，面谈能大大增加信任，陈美婷列举了不少企业没有法务的坏处，官司缠身，不科学的内部管理等等。
兴科药业是陈美婷这些天一直在跟进的企业，兴科的总经理也姓陈，对跟律所合作还是很感兴趣，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给正面回复。
这天送完孩子，陈美婷想再去跟进一下。
来到前台，陈美婷从包里摸出一只羽西的口红，羽西今年入驻了不少大型商场，口碑打开了，价格也不贵，颇受都市女郎的喜爱。
“陈总在吗？小姐，你能帮跟陈总约一下见面吗？”
前台小姐拿到了礼物，露出会心的微笑，“陈总在的，我帮你问一下。”
前台小姐去了陈总的办公室，陈美婷就在原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前台出来了，对陈美婷说道：“陈总请你进去。”
陈美婷道了谢，来到了陈总的办公室。
“你好，陈总。”
“是陈小姐啊，请坐。”
陈美婷飞快地观察了对方的神色，陈总的眉心拧着，显然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还不等陈美婷开口，陈总问她，“你们公司，对于专利这一块官司，有没有厉害的律师？”
24.第 24 章
“我就跟陈总推荐了你, 宋律师，你近期有时间吗？”回到律所，陈美婷直接去找了宋律师。
他们律所当然也有其他的专门做专利这一块的律师, 但是陈美婷跟他们都不熟悉，其实这个时候的律师还没有划分得那么细, 大块分成刑事律师和民事律师，很多都是综合型人才。
宋旭尧点头, “有时间，明天我跟你过去一趟吧。”
“他们现在是涉及一个专利侵权，这个案子有点复杂。我今天大致了解了一下, 专利确实是他们研发出来的，但是他们没有来得及进行专利保护, 专利被内部技术人员偷卖了出去, 买到这个专利的药厂就开始生产药丸, 并且进行了专利申请，现在对方反过来告他们专利侵权, 要求他们停止侵害, 并且赔偿损失。”
宋旭尧想了想, “如果他们能拿出研发的证据，就能跟法院起诉, 请求法院宣判对方的专利无效。”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已经起诉对方了, 但是在法庭上，对方也拿出了专利研发时的完整证据, 两边都有原始的数据，兴科请的律师告诉他们，这样的话, 案子多半会败诉。兴科不仅拿不回这个专利，还将面临巨额赔偿。”
宋旭尧往椅背上靠去，心里起了兴趣，越是复杂的案子，挑战性就越强。
“现在兴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帮他们赢得官司，不仅将会支付我们一笔可观的律师费，以后也会聘请我们团队作为他们的企业法务顾问。”
“现在案子还没有宣判是吗？”
“是，因为案情复杂，法院宣布休庭，现在各自都可以补充证据。”
宋旭尧点头，“我想先见见这位陈总。”
陈美婷跟宋旭尧谈完之后，就先下班了，她得去接孩子，她现在的职务是销售，上班时间比较自由。
母子俩到家属院门口，看到一大堆人在公告栏看什么东西，现在信息传播不方便，很多重要的公告通知都会贴在公告栏，陈美婷让周润在原地等自己，也凑过去看了看。
公告栏上面写的是打预防针的事情，陈美婷记不清周润上一次打预防针是什么时候了，回到家就赶忙去翻预防针记录册。
陈美婷一向将重要的文件都放在一起，拉开抽屉就找到了。预防针记录册是猪肝色的外皮，很小一个册子，每次打完预防针，医生就会在记录栏里盖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章。
周润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妈妈在看东西，好奇地问道：“妈妈，你在看什么？”
“明天你不上学，该打预防针了。”
周润的小脸，顿时就皱了起来。
“孔令淳他们应该也要去，等你李青阿姨回来，我去问问她。”
孔令淳和夏江平很快也得知了这个坏消息，打针，大概是孩子们最恐惧的事情。
孔令淳先是哀嚎，接着想起了什么，“打了针之后有糖吃！”
夏江平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了，每次打完预防针，他都会拿到一颗有个尖尖的糖。
想到打完针之后就有糖吃，三个孩子又没有这么悲观了，甚至心里还有些期待起来。
李青来找陈美婷。
“我已经跟你们律所的律师谈好了，五百块钱的代理费，他说起码能给我争取到一万五千块钱，我娘家的人真不会算账。”
陈美婷没说话，多了五千块钱，用断绝亲情换来的。
李青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一时间有些怅然。
次日，孩子要打预防针，一个街道的孩子不少，去晚了得排很长的队，陈美婷早早就起来准备了。
刚收拾好，孔令淳就过来叫他们了，“陈阿姨，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等你们一起走。”
陈美婷带着孩子出门的时候，看到夏家的门‘咯吱’响了一声，一个头发很长的男人从里面端着牙缸走了出来，大概是长时间没有见阳光的缘故，男人的脸色很苍白，身材干瘦，头发用橡皮筋扎在脑后，身上穿着的睡衣很宽大，像偷穿了严莉的裙子。
这就是夏家姐弟的爸爸，夏卫红。
李青跟夏卫红打招呼，“夏大哥，你赶快带着孩子过去了，一会儿人多了。”
夏卫红点了点头，朝里面喊了一声，“江平，你先跟着两个阿姨过去排队。”
夏江平赶忙从房间里跑出来，快乐地加入了队伍。
两个妈妈带着三个孩子来到卫生院，她们本来以为来早一点人应该会就少一点，没想到大家都是这样想的，还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打完预防针还要赶去上班，陈美婷他们到的时候，队伍就已经排了二十几米了。
陈美婷和李青赶紧站到了队伍最后面。
周润几个孩子就在一边玩。
孔令淳看到别的孩子玩纸板，玩弹珠，深感失策，他以为很快就能回家，所以没有将玩具带过来。
女孩子们在一旁用石头在地上画了格子，就地玩起了跳房子，男孩子们不玩这个，就显得有些无聊。
孔令淳跟两个小伙伴招了招手，“我去跟我妈要点钱，去买三个弹珠。”
周润看向孔令淳，孔令淳他妈妈在零花钱方面对孔令淳很大方，怂恿他道：“去吧去吧！”
他们来得早，卫生院的医生还没有上班，队伍排着也一直没动，家长们三三两两地聊天。
李青正在跟陈美婷说拆迁款的事情，孔令淳屁颠颠地跑了过来，小手往李青跟前一摊，“妈妈，给我五毛钱吧。”
李青瞪了孔令淳一眼，“你要钱干嘛！”
孔令淳实话实说，“我去买三颗弹珠，你看别的小朋友都有玩具，就我们三个没有。”
“那也有没有玩具的呢，人家不也老老实实地等着吗？”
孔令淳显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你要是给我五毛钱，我就乖乖地在这等，你要是不给我的话，我等得无聊了，有可能就会跑出去玩了，到时候你还得去找我，你这队不就白排了，五毛钱换我乖乖听话，妈妈，你最会做生意了，不会这个账算不明白。”
陈美婷在旁边听得哈哈大笑，孔令淳这孩子的嘴真是太会说了，几句话就将李青说得哑口无言，她取出零钱包，从里面翻出五毛钱。
李青见她要给钱，连忙阻拦，“美婷姐，我给他就行了。”
“他也是去买弹珠三个孩子玩，没事，来，阿淳，阿姨给你。”
孔令淳犹豫了片刻，李青已经将五毛钱拿了出来，递给孔令淳，“拿去。”
孔令淳接了他妈妈的钱，大声说道：“谢谢妈妈，妈妈你真好！”
人群朝李青投来注目礼，李青脸有些臊皮，“这熊孩子！”
陈美婷看着活泼调皮的孔令淳，心里有些感触，以前周润也是这么调皮，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润的性格开始变得内敛，懂事。
孔令淳花了一毛钱买了三颗弹珠，剩下的钱都买了零食，跟周润和夏江平躲在小巷子里先将零食吃完了，才出来玩弹珠。
一直到八点钟，卫生院开门了，队伍开始动了起来。
两个妈妈时不时地就要注意一下三个孩子，别排到她们了，孩子不见了就麻烦了。
“夏卫红怎么还不来，一会儿就要到我们了。”李青有些担心。
“应该快来了。”陈美婷说道。
“男人啊，尤其是严莉找的这个男人，对家庭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李青嘟哝道，“美婷姐，你知不知道，严莉娘家很有钱的，当年她一意孤行爱上了一文不名的夏卫红，非要嫁给他，跟家里决裂了。”
陈美婷还真不知道人家的往事，不过也并不惊讶。
“结果呢，日子过成了这样，夏卫红不仅挣不到钱，天天待在家里，连家务活孩子都不搭把手，也不知道严莉是图什么。”
陈美婷不关注人家的八卦，结束了话题，“谁知道呢，人家总有人家的想法，往前走吧。”
“小润——”陈美婷见孩子们玩远了，连忙喊了一声。
周润听见妈妈喊他，立马就跑了过来。
排了一个多小时，前面还剩几个人的时候，夏卫红终于赶了过来。
李青带着孔令淳排在前面，孔令淳打针的时候咬着牙没哭，一打完针就跟医生要糖，“医生，我的尖尖糖呢？”
李青和医生都愣了一下，“什么尖尖糖？”
孔令淳形容了一下，“就这么大，这么高，有个尖尖的糖。”
“是宝塔糖！”周润昨晚上已经从妈妈口中知道了这个糖的名字，这会儿大声说道。
医生恍然大悟，对孔令淳笑道：“马上就给你。”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半袋子乳白色的宝塔糖，宝塔糖上面有一行行的纹路，是个圆锥形，最顶上是个尖儿。
“能多给我两颗吗？”孔令淳朝医生露出小虎牙。
不等医生说话，李青在他圆圆的头上敲了一下，“一个小朋友只有一颗糖，你多吃了，别的小朋友就没得吃了。”
医生将宝塔糖放在了孔令淳的手上，孔令淳眉开眼笑地捧着他打针才换来的糖，盯了半天才一口吃了。
陈美婷交了钱，抱着周润坐在凳子上，打针有点疼，怕孩子乱动。
“别怕，小润，只有一点点疼。”
周润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嘴里说的话却是，“妈妈，我不怕，如果这点痛我都忍不住，那以后我还怎么保护你呀？”
医生听了孩子的话，笑了起来，“是，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打了针可千万不能哭！”
陈美婷搂着周润，周润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拿着针抽药水，不自觉地害怕起来，手紧紧地抓住陈美婷的衣襟。
打预防针很痛，周润紧紧地闭着眼睛，鼻尖萦绕着妈妈的味道，这股味道奇异地安抚了手臂的痛，他甚至不知道医生是什么时候打完针的。
医生对周润疼得包满了泪的眼睛视而不见，不吝夸奖，“小朋友，你真勇敢！”
周润也拿到了属于他的宝塔糖。
他没着急往嘴里送，而是捧着宝塔糖献给妈妈，“妈妈，你吃。”
陈美婷抓着他的手，“这个糖是专门给小朋友吃的，大人不能吃，而且这糖只能自己吃，不能给别人吃。”
孔令淳的糖都快吃完了，他含一会儿，又吐出来，放在手心里看一会儿，又放进嘴里含，弄得手板心里全是口水，李青看得恶心得直皱眉。
“你赶紧吃了吧，恶不恶心！”
“不恶心，一点都不恶心。”孔令淳嘿嘿傻笑。
陈美婷无意间回头，看到夏江平自己坐在凳子上，将小手臂放在桌上，夏卫红在旁边，就那么站着。
陈美婷喊住李青，“等等夏江平吧。”
李青往打针的地方看了一眼，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夏卫红不满。
孩子们打完了预防针，刚刚承受了打针之痛，家长们对孩子也更加的宽容，路过商店，陈美婷去买了一把大白兔奶糖。
她将奶糖递给周润，让周润去分配，“平均分配，你们三个都要分得一样多。”
周润点头，他学过数字了，但是还没有学过均分糖果，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他将夏江平和孔令淳叫过来，你一颗我一颗他一颗，最后分完，还剩两颗，他给了陈美婷一颗，给了李青一颗。
打预防针就在孩子们得到糖果奖励的欢天喜地中圆满的完成了。
陈美婷回到家，宋旭尧跟陈总约了上午十一点钟见面，她掐着时间，将周润送回大院就骑着车出门了。
她先赶到了律所，跟宋旭尧汇合后，坐着宋旭尧的车去兴科。
跟陈总见了面，大致的情况就跟陈美婷昨天告诉宋旭尧的一样，今天见面的目的是将代理关系敲定下来。
陈世明询问宋旭尧，“这场官司，要是交给你们的话，能有多少胜率呢？”
宋旭尧给了一个数字，“一半。”
陈世明皱眉，显然这个数字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宋旭尧不给陈世明说话的机会，“虽然说输赢各一半，但是陈总你现在请的律师团队，能给你几分的把握呢？”
陈世明不说话，昨天他也咨询了其他的律师，他们都认为案子进行到一半来换律师团队是非常危险的，可能之前还有一点胜算，换一个一点都不了解案情的律师，胜算可能就是零。
陈美婷插了话，“陈总，我们并不是看轻你现在的律师团队，能让你官司打到一半要更换律师，可能是你和你的律师都对这个案子没有信心了。你们现在这个律师团队并不是专门为你们服务的，官司打赢打输，对他们来说，代理费都是一样的，没有影响。”
陈美婷顿了顿，“但是对我们不一样，这个官司对我们来说是给你们公司的投名状，我们看中的并不是这一次的代理费，而是后续能不能与贵公司建立合作。那么不管怎么样，我们在这个案子上都会全力以赴，您可以打听的，我们律所的实力在整个苏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可能我们现在确实还不太熟悉案情，但是要熟悉案情，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你相信我们，我们也会全力以赴。”
宋旭尧赞许地看向陈美婷，打蛇打三寸，陈美婷这话戳中了陈世明的心思。
陈美婷的话让陈世明动容起来，确实，他们集团请的律师都已经在告诉他们，这个官司多半要败诉了，一旦败诉，到时候面临的就是巨大损失和天价赔偿。他确实打听过了，正和律师事务所是行业翘楚，为此也值得一搏。
“我去跟董事长汇报，请你们稍候。”
等陈世明走了，宋旭尧才看着陈美婷笑道：“美婷，你现在口才还是不得了。”
陈美婷笑了笑，正色道：“不过这个案子确实麻烦。”
宋旭尧点头，“是很麻烦，等看完卷宗再决定下一步吧。”
他们都很清楚，签约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很快陈世明就回来了，如他们所料，兴科的董事长答应了更换律师，跟正和签约。
签约很快就完成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法庭什么时候开庭，现在趁着休庭，将更换代理人的申请提交至法院，还要等法院审核。
接了案子之后，宋旭尧开始接触卷宗。
陈美婷其实也想看一看，但是她现在毕竟没有执业资格证，也不好开口。
宋旭尧却在此时说道：“美婷，你也来看一看，就当做是学习。”
陈美婷连忙答应下来。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兴科没有证据能证明资料是内部人员泄露出去的，对方的证据链也很完整，复杂的案子都不是一时攻破的，都要经过一定时间的研究去突破。
自从拿到卷宗，陈美婷就待在宋旭尧的办公室和他分着看，陈美婷一边看，一边在脑海里搜罗以前打过的跟专利相关的官司，但是参考意义不大，两个国家法律不一样。
宋旭尧交给陈美婷一个任务，让她去档案室，将律所这些年打过的关于专利的官司都找出来。
这个任务不小，陈美婷知道这个东西的紧要性，中途快到周润的放学时间，陈美婷先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学校将周润接到了律所来。
周润不是第一次来律所，但是今天不一样，陈美婷要在档案室里工作，她不能将孩子带进来，这里面都是很要紧的东西。
宋旭尧主动让周润留在他办公室里玩。
陈美婷叮嘱周润，“润儿，不许调皮知道吗？乖乖地等着，妈妈很快就好了。”
周润连连点头，“放心吧，妈妈。”
宋旭尧低头研究卷宗，周润就坐在沙发上等着。等宋旭尧将卷宗都研究了一遍，再抬起头时，周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办公桌前面，盯着他桌上的电脑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宋旭尧小声地问周润。
周润点点头，“我知道，这是电脑。”
宋旭尧有些意外，“你会用吗？”
周润摇头，“不会。”
注意到周润眼里渴望的光，宋旭尧以为只是小孩子对新奇事物的好奇，他让周润走到自己面前，将电脑打开，“叔叔给你播放动画片看。”
周润的眼睛盯着宋旭尧操作，他看着宋旭尧使用键盘和鼠标，打开了某个图标，里面有《黑猫警长》。
“你是不是喜欢看这个，我给你放这个看吧？”
周润扭头看向宋旭尧，鼓起勇气说道：“宋叔叔，我能不能玩一玩电脑呀！”
宋旭尧一愣，电脑里面装着挺多重要资料。他想了想，给装着资料的文件夹加了密，剩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他将椅子让给周润，“你玩吧。”
周润没想到宋叔叔这么大方，高兴极了，兴奋地说道：“谢谢宋叔叔，你告诉我什么可以点，什么不能点，我一定会注意的。”
“没事，都可以玩。”电脑里也没什么娱乐软件，宋旭尧想了想，调出电脑自带的游戏扫雷，“这些灰白色的地砖底下，有的是数字，有的是地雷，扫到数字可以，扫到地雷游戏就结束了。”
周润兴致勃勃地点了点，第一下就点到了地雷，游戏结束了。
“看，就是这样，你自己玩吧。”宋旭尧还得继续研究卷宗，没时间教周润更多，他将卷宗拿到一旁的会客桌上研究卷宗。
等宋旭尧再次抬头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他扭头看向周润，小家伙还坐在电脑前，拿着鼠标时不时地点着什么，那用鼠标的模样，看着已经很熟稔了。
宋旭尧好奇他在玩什么，起身来到周润身边，周润已经没有玩游戏了，他在点开各种软件，打开关闭的动作都很熟悉了。
“小润，怎么不玩游戏了？”宋旭尧问道。
周润抬头看向他，“游戏吗？我通到第23关了，关卡都是重复的，所以我就没完啦！”
“多少关？”宋旭尧瞪圆眼睛看着周润。
“23关。宋叔叔，你看。”周润很熟练地找到了游戏所在位置，点开了扫雷这个游戏，界面上，果然显示23关。
宋旭尧复杂地看着周润，他偶尔也会玩这个游戏来放松，但是从来都是前几关就结束游戏，要重新开始，周润一上来就玩到了23关？宋旭尧感觉难以置信。
25.第 25 章
陈美婷拿着卷宗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周润没有坐在沙发上，反而是坐在了宋旭尧的办公桌前，宋旭尧站在他身边, 正在跟他说着什么。
律所里只有两三台电脑，其中一台就摆在宋旭尧的办公桌上，不过现在的电脑很少用在办公上，比如档案，现在没有电子档案库，只有纸质版的。要找资料还是得用传统的方式, 就比较耗费时间。
“润儿，你坐在宋叔叔的椅子上做什么, 快下来。”
周润双腿一伸直，就从椅子上下来了，怕妈妈误会自己在调皮, 周润连忙解释，“妈妈, 是宋叔叔允许我用他的电脑的。”
宋旭尧看向陈美婷，“周润在电脑上很有天赋，我刚刚只是在他面前操作了一次怎么找电脑自带的扫雷游戏, 他就能自己找出来。而且，这孩子的逻辑推理能力很强, 我玩这个游戏，顶多玩三四局就没了，他第一次玩就能玩到23级。”
陈美婷一点都不惊讶, 周润的电脑天赋确实很强，前世他达到那样的高度，就是误入歧途, 毁了自己的人生。
“我给他买的那个俄罗斯方块，他能玩到九级，一共也就十级。”陈美婷看向周润，“润儿，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你再等我一会儿。”
宋旭尧走到会客桌旁边，陈美婷将整理出来的卷宗放在桌面上，“你看一下，这些就是律所这么多年关于专利方面的诉讼了。”
宋旭尧点头，这些卷宗有没有用不太好说，因为每个卷宗的案情都不一样，但是可以从卷宗的判决里推断一下法官对这类案件判决的方向。
“好，放在这吧，美婷，你带着孩子下班吧。”宋旭尧说道。
陈美婷没动，反而坐了下来，“这个案件是你帮了我的忙，我就算在案件上帮不了你太大的忙，帮你买个饭总可以，要吃什么？”
食堂只提供一顿午饭，晚饭并不提供，宋旭尧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熟悉这些案件，今天晚上加班是避免不了的了。
宋旭尧抬头看了一眼陈美婷，没有客气，“那行，麻烦你去帮我买一份吧，我不挑食，都可以的。”
“行。”
宋旭尧没起身，对陈美婷说道：“钱包在办公桌左边的抽屉里，美婷，你自己拿一下。”
“不用了，我请你吃饭，要不是我，你哪里会接到这么麻烦的案子。”
“没有的事，这种案件对律师来说非常宝贵，越复杂的案件越能锻炼人，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多拿一点，我请你们娘俩吃，对了，小润爱吃肯德基，你带他去吃个肯德基再回来吧，我这会儿也不饿。”
陈美婷不拿钱，拉着周润要走。
宋旭尧站起身，“别，美婷，我加班是给公司创造利润，不能让你花钱，你拿上。”
宋旭尧走到办公桌旁，打开抽屉，将钱包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三十块钱递过去，“快拿着，让别的员工看到影响不好。”
宋旭尧坚持，陈美婷只得接了。
“我请小润吃顿肯德基，你们吃完了回来的时候再给我带饭吧。”宋旭尧说完，蹲下身对周润说道：“小润，叔叔请你吃肯德基好不好？”
周润有段时间没吃过肯德基了，上次是刘小鹏的舅舅带他去的，想起香酥的炸鸡，周润有点馋了，在他心里，宋叔叔是很亲近的人，他点点头，笑着露出一排小乳牙，“谢谢宋叔叔！”
宋旭尧伸手轻轻地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快去吧，小润肯定饿了。”
“妈妈，你今天晚上要加班吗？”周润问陈美婷。
“要加一会儿，我们先去给宋叔叔买饭，再给你买点东西吃。”陈美婷好奇地问，“小润，你是怎么玩到23级的？能告诉妈妈吗？”
周润想了想，“很简单啊，我先玩了一会儿，找游戏的规律，每一个游戏都有通关的规律，找到这个规律，就可以通关了。”
陈美婷问他，“具体是什么规律呢？”
周润看着她笑，“妈妈，我会先试一试，将每次错误都记下来，套用在下一次上，很快就知道哪个区域会有地雷了。”
陈美婷也玩过扫雷这个游戏，工作无聊的时候，偶尔玩一玩，但是能不能通关，完全凭运气，像周润这样去思考规律，她还从来没有过，主要是也想不出来。
陈美婷带着周润去吃肯德基，宋旭尧好心请孩子吃，她不能这么不知好歹。
周润挺高兴的，今天不是周末，但因为是饭点，所以人也不少，母子俩站在人群里排队。
等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进了店。
点餐前，陈美婷跟周润沟通，“润儿，你要不要土豆泥？”
周润摇头，“不，妈妈做出来的土豆泥跟肯德基的味道是一样的，我要吃妈妈做的土豆泥。”
陈美婷虽然后来生活在米国，但是很少来吃这种快餐，她吃不惯，不过孩子喜欢吃。
她给周润点了一份炸鸡块，一份薯条，一个汉堡，再点了一杯可乐。
就这几样，花了十三块钱。
端着餐，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周润搓着手，“妈妈，我太喜欢吃肯德基了。”
陈美婷笑道：“其实肯德基里面的东西，大多数妈妈都能做。”
周润瞪大眼睛，指着薯条，“这个薯条，妈妈你也会做吗？”
陈美婷点头，“当然会做啊。”
周润歪了歪脑袋，用这个动作告诉妈妈他的不相信。
“妈妈是太忙了，没想到这些去，以后妈妈会经常给你做好吃的，肯定比肯德基的更好吃。妈妈做的土豆泥是不是和肯德基的味道差不多？”
想起了妈妈做的土豆泥，周润笑了起来，“是呀，妈妈做的土豆泥跟肯德基的差不多的，我喜欢吃，妈妈，你什么时候再做？”
“等这个周末，妈妈休息的时候，就给你做薯条和土豆泥，好不好？到时候妈妈还可以给你做炸鸡块。”
“太好啦！”周润抓起一根薯条，沾了番茄酱要喂妈妈吃，陈美婷这才想起周润还没洗手，刚刚一直在排队，都没时间去洗手。
陈美婷看了看，洗手间在后面，她指了指指示牌上面的图标，“小润，那边是洗手间，你先去洗个手，回来再吃东西，好不好？”
周润看了看自己的手，“妈妈，你呢，你不洗手吗？”
“妈妈不洗，妈妈不吃。”
“为什么？”周润瞪圆眼睛。
“妈妈不喜欢吃。”
周润更加惊讶了，这么好吃的炸鸡块和薯条，会有人不喜欢吃吗？但是妈妈有点挑食，他知道妈妈这个毛病，也就没多问，自己去洗手了。
“妈妈，你如果不吃的话，一会儿吃点什么呢？”
“一会儿妈妈回家吃饭就行了，红娟姐姐肯定已经做好饭了。”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要加班，所以没有提前跟苏红娟说，苏红娟平时都是五点半开始做饭，这会儿已经快六点了。
周润问陈美婷，“一会儿我们给宋叔叔买肯德基吗？”
陈美婷看向柜台，排队的人少了不少，她不太清楚宋旭尧的口味，但是她想像宋旭尧这样精致的男人，应该也不会喜欢快餐。
等周润吃完，陈美婷找了个看着卫生不错的餐馆，给宋旭尧打包了一份土豆烧鸡饭，这是陈美婷喜欢吃的，她下意识就买了这个。
到办公室，宋旭尧已经看完了三四个案子了。
“先吃饭吧，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宋旭尧动了动脖子，微笑着看向周润，“怎么样，小润，肯德基好吃吗？”
周润连连点头，“谢谢宋叔叔！肯德基可好吃了！”
宋旭尧笑道：“那下次，叔叔再请你吃。”
这回周润却摇了摇头，“不，宋叔叔，下次我不去吃了。”
宋旭尧疑惑，“为什么？”
周润小脸上有些骄傲，“因为我妈妈会做啊，下次我就在家里吃我妈妈做的就好了！”
宋旭尧看向陈美婷，“陈美婷，你还挺能干，炸鸡块你也会做？”
陈美婷笑道：“那当然，我会做的东西可多了。”
“那下次有机会我尝一尝，有没有比肯德基的炸鸡块更加正宗。”
陈美婷在米国生活这么多年，米国有各种各样的快餐，陈美婷吃不惯，一直是自己做饭或者去中餐馆吃，不过炸鸡块她也是会做的，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会学着做各种各样的美食。
“行，下次我做的时候，给你带一块过来，不过炸鸡冷了就不好吃了。”
“那我就上门去吃热乎的。”宋旭尧一边说，一边将打包盒打开，现在打包盒很贵，普通人去打包东西，基本都是自己带饭盒。
吃了两口饭，宋旭尧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对了，上次请我朋友帮忙买的针孔摄像头已经寄到国内了。”
陈美婷愣了一下，“摄像头到了？”
宋旭尧点头，“是，昨天到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取，邮局那边给我打了电话。”
陈美婷看向周润，周润正失神地看着宋旭尧桌上的电脑。
“向日葵幼儿园那边现在警惕性肯定很强了，外人进不去，要先安装进去，得想想别的办法。”
陈美婷听见宋旭尧这么说，又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心里竟然还惦记着这个事情。
这也是陈美婷心里的心病。虽然现在周润没有在向日葵读书了，但是幼儿园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和她的孩子差不多大，她不忍心。
“能不能找人进去维修，比如检查线路？”陈美婷说道。
宋旭尧点头，“这是一个好办法，我想回家问一下家里有没有供电局的关系。”
陈美婷点头，“行，我也去问一下。”
事情说完了，眼看天色不早，陈美婷得先走了，回家有点远，有一段路没有路灯，得趁着天黑之前回家。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你尽快开口。”陈美婷说道。
“太晚了，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宋旭尧提议。
陈美婷摇头，“不用了，现在出发，回到家天都还没黑呢，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话虽这么说，陈美婷知道宋旭尧是个工作狂，工作没有做完，他是不会走的。
周润乖巧地跟宋旭尧挥手，“宋叔叔再见！”
回到家属院，远远就看到将苏红娟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陈美婷骑着车带着周润回来，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忙迎上来，“美婷姐，你今天加班了吗？”
陈美婷点头，“是啊，今天加了一会儿班，又带着润儿去吃了点东西，回来就晚了。你还没吃吧，早上出门的时候不知道这个情况，下次要是到点了我们没有回来，你就先吃饭。”
苏红娟笑着摇头，“我整天在家里待着，也不饿。”
陈美婷心里暖暖的，苏红娟虽然是保姆，但是待人真诚，对周润也细致。
“别担心，下次你就先吃饭。”
一起回到家，苏红娟去热菜，周润火急火燎地去打开电视机，《黑猫警长》早就已经放映完了，电视都开始播放新闻联播了。
孔令淳和夏江平两人今天望眼欲穿，都没等到周润回来，也齐齐错过了今天的《黑猫警长》。
吃了晚饭出来的孔令淳看到周润坐在门口，惊喜地眼睛一亮，惊喜地跑过来，语气有些埋怨，有些担心，“周润，你下午去哪里了呀，怎么没有回来？”
周润看向他，“我跟我妈妈去吃肯德基了。”
这样一想，错过今天的《黑猫警长》，也就没有那么令人遗憾了。
孔令淳瞪大眼睛，“你又去了？”
周润疑惑地看向他，孔令淳这反应有点大，“是啊，今天是我宋叔叔请我吃的。”
孔令淳瞪圆眼睛，盯着周润，不再说话。
周润疑惑地看着他，“孔令淳，你怎么啦？”
孔令淳一言不发地回了家，没过一会儿，周润就看到他站在李青面前据理力争，“你上次就说要带我去吃肯德基的，人家周润都去吃第二回了你也没有带我去吃！”
李青在洗碗，可能是工作累了，有点不耐烦，耐着性子说道：“这不是我和你爸爸没有时间吗？别闹，一边去！”
孔令淳委屈坏了，“你每次这样，答应我的事做不到！我要吃肯德基，我就要吃肯德基，我明天就要吃！”
李青也火了，“我生意也不做了，就天天带你去吃肯德基，你老爸老妈不挣钱，你别说肯德基，饭都没得吃！饿死你算了！”
周润被李青吓到了，赶忙跑进屋。
陈美婷和苏红娟正在吃饭，看到周润脸色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小润？”
周润绞着手指，“孔令淳和他妈妈吵架了。”
“嗯？”陈美婷有些不明白，李青吼孔令淳不是家常便饭吗？
“因为我跟孔令淳说我今天去吃肯德基了，孔令淳就去跟他妈妈说他也要去吃，他妈妈就发脾气了。”周润看向陈美婷，“妈妈，你做炸鸡的时候，能不能叫孔令淳过来一块吃？”
陈美婷心一暖，“可以呀，到时候也叫上夏江平来吃。”
周润听妈妈同意，高兴起来，“谢谢妈妈，妈妈你真好！”
吃了饭，苏红娟收拾碗去洗，陈美婷则准备给周润上课，他们今天回家晚了，吃完饭差不多天就已经黑了。
“你们学校的校车过不久应该就要开始运行了，到时候你坐校车上下学，回到家了，妈妈肯定还没有下班，你就乖乖地待在院子里，不能跑出家属院大门，去外面玩，知道吗？”
周润连连点头，“放心吧妈妈！”
苏红娟说道：“小润念的这个学校真的挺不错的，还有校车呢。”
陈美婷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家长也需要出钱的，只不过这样孩子上下学更加完全，家长也放心，这个钱花得值。”
苏红娟听了，脸上露出了一点忧虑，之前陈美婷是因为没有人帮她接孩子，才请了保姆，现在周润能坐校车上下学了，还需要保姆吗？苏红娟在这里待得很开心，事情不多，主家也好相处，孩子也很乖。她不知道离开这里，还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了。
正想着，她听见陈美婷说道：“虽然小润可以坐校车上下学，但我估计还是需要有人去校车站台接孩子，等学校通知吧，到时候我给你买个手表，你看着时间去接孩子。”
苏红娟愣了一下，紧接着笑起来，“嗳，好！”
陈美婷来到院子里，她准备接点水，刚提着水桶来到水龙头旁，一抬头，看到墙根有个黑影，吓得她吸了口凉气，才喝问一声，“谁！”
片刻间，她脑海里出现无数种可能，这黑影是不是坏人？
下一秒，黑影动了动，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是我，是我呀，美婷阿姨！”
陈美婷凑近，定睛一看，是孔令淳蹲在这，他站了起来，墙上投上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阿淳啊，你蹲在这做什么，吓我一跳。”
“对不起，美婷阿姨。”孔令淳没解释他蹲在这做什么，说完话，又蹲了下去，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团，像个小鹌鹑。
“怎么了，跟你妈妈生气啦？”陈美婷心里好笑，也蹲了过去，低声问道。
孔令淳没吭声。
蹲在这不回家，这是他对他妈妈□□的抗议。
陈美婷低声说道：“这个周六，我会在家里做炸鸡块，汉堡，还有薯条，土豆泥，你来不来吃呀？”
孔令淳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陈美婷，那灵动的眼白将他的惊讶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真的呀！我周六就做，邀请你过来吃。”
“真的吗？”孔令淳压低声音问。
“当然是真的，美婷阿姨从来不骗小孩子的。”
孔令淳犹豫了一下，又问，“比肯德基还好吃吗？”
“嗯...差不多吧，阿姨跟你保证，肯定不难吃。”
昏暗中，陈美婷看到孔令淳的小虎牙露了出来，两颗小虎牙反射着月光，看起来格外的白。
“快回家吧，周六来我家吃。”陈美婷说完，站了起来。
孔令知道这是陈美婷跟他做的一个小小的交易，美婷阿姨请他吃炸鸡块，但是他今天得回家。他知道，但是他没动。
陈美婷进了屋，悄悄地凑到窗户边看，看到墙壁下那道小黑影站了起来，朝陈美婷家里张望了一会儿，磨磨蹭蹭地往东边走去了。
“这小屁孩，还爱面子呢。”陈美婷笑起来。
周润已经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陈美婷了，看到陈美婷一进屋就凑到玻璃旁边看，他也好奇地跑过来，“妈妈，你在看什么？”
陈美婷笑道：“刚刚妈妈去接水，有个小□□蹲在那里，把妈妈吓了一跳。”
“小□□？”周润兴奋起来，“我去看看！”
“已经跑了。来，润儿，妈妈继续教你拼读。”
陈美婷还没有给周润上完课，李青站在门口敲门，陈美婷让周润自己学习，来到门口。
“快进来。”
李青见周润在学习，就没进去，“我们去厨房说说话。”
陈美婷跟着李青来到厨房。
李青声音压得很低，“法院已经受理了，我娘家人拿到了法院传票，你是不知道，今天我嫂子中午找到了我做生意的地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掉钱眼了，连亲人都不要了。”
陈美婷没说话。
李青恨恨地继续说道：“当时我也只是找他们要一万块钱做本钱，他们要是讲亲情，那个时候就给我了，怎么会闹上公堂呢！现在知道找我讲亲情了。”
毕竟是跟娘家闹到这种地步，李青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的底气了，她问陈美婷，“美婷姐，你说是不是？”
陈美婷不好评判，“你想清楚就行了，这事不能说是你错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李青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陈美婷不想听她抱怨，想起一个事情，“你们家有没有亲戚在供电局上班的？”
李青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干嘛？嗯...我想想，有一个表哥，好像是在供电局。”
26.第 26 章
陈美婷精神一震, “他是负责哪个片区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好像是江北区哪个供电所上班。”
“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 问一问他在哪个供电所上班, 我们家线路老化了, 想找个供电所的出出主意。”
李青啊的一声，“这样啊, 那我们家跟你们家都是一样的, 是不是线路也该换了？”
“这个看你自己了，想换就可以换。你帮我问一下。”
李青答应下来。
陈美婷没有将真实情况说出来, 李青性格太冲动, 她吃了一次亏就不能再吃第二次了。
次日，陈美婷去到律所，她能不能拿到跟兴科的签约费提成，就看这次宋旭尧能不能打赢诉讼了，她想力所能及地帮点忙。
宋旭尧很早就来了律所，陈美婷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他抬脸的时候，陈美婷看到了他眼睛有点肿，一看就就是熬夜熬的。
“吃早餐了吗？”陈美婷问道。
宋旭尧点头，“我昨晚上看了半宿的专利案件, 没有发现有同类型的案件，找不到判决的方向。”
其实这些话他不应该对陈美婷说，因为陈美婷连法考都还没有去考过，她的水平还达不到这样的程度，但宋旭尧就是想跟她说一说。
陈美婷递了一杯咖啡给他，“在楼下买的, 冰美式，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宋旭尧接了过去，看向陈美婷，“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了？”
确实，以前的陈美婷是不喝咖啡的，后面定居国外，开始入乡随俗。
“提神醒脑，唯一的缺点就是优点费钱。”陈美婷一笑，“我想你肯定已经想到了突破口了。”
宋旭尧抬脸看陈美婷，“你怎么能确定？”
陈美婷笑道：“因为这是很明显的东西啊，两边都有原始研发证据，说明一定有一方在说谎。”
“继续说。”宋旭尧站起来，他身高比陈美婷高出大半个头，陈美婷不得不微抬下巴，才能继续跟他对话。
“原始研发证据这种东西，我们分辨不了真假，专业的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想，伪造的东西始终是伪造的，不可能能做到百分之百地符合逻辑，尤其是这种化学方面的东西，那是一环扣一环，时间，化学变化，总有一处逻辑链有漏洞的地方。”
陈美婷昨晚上思考了半夜，她将自己代入进去，如果是她接手了这样的案子，会怎么去打，她想到的突破口就是从源头证据去入手。
宋旭尧的眼睛里染上惊讶，一般的律师接到这样的案子，可能就会从专利的角度去打官司了，但是在对方能拿出原始研发数据证据的时候，案情就僵住了，陈美婷竟然能想到釜底抽薪的法子，着实令他惊讶。
事实上，宋旭尧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因为涉及到专利的问题，所以这个案件是不公开审理的，我们能不能先拿对方的原始研发证据去找实验室验证？不能的话，就只能请法院调查，那样我们事先不知道结果，就会很被动。”
陈美婷点头，确实是这样，很有可能对方的证据链毫无漏洞，那他们就要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那就做两手准备，假设证据链没有问题，那我们就要查一下研发人员，查出是谁泄露了数据。”
宋旭尧赞许地看向陈美婷，“美婷，你很有想法，是做律师的料子。”
陈美婷摇头，“这个人只怕不好查，如果能查出来的话，兴科自己早就查出来了。”
宋旭尧点头，“我一会儿给陈总打个电话，总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真的这么好查，案子也不会在诉讼中途交到他们手上了。
“我邻居家有个亲戚在供电所上班，我请她帮忙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这边供电所的人。”
宋旭尧点头，“可以。”
陈美婷缴纳了校车的费用，蓝光幼儿园行动很快，三条校车路线很快就制定出来了，其中一条路线有个站就在家属院对面的小区外面，接送孩子需要过马路。
乘坐校车需要早上七点半在校车点等候，在校车开通的前一天，周润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校服。
蓝光幼儿园的校服很英伦，春冬各一套，夏天两套。每个季节的衣服都很英伦，春秋校服是一套上蓝下灰的西装套装，里面是一件靛蓝色的衬衣，衬衣上还有假领带，一套穿上身，很有英伦小绅士的意味。
夏季的校服是上白下蓝的款式，上衣是短袖衬衣，也有一个假领带。拿到校服的周润高兴极了，他的同学都有校服穿，只有他没有，等待的这些天给他羡慕坏了。
校服钱是另外交的，统共四套衣服，花了陈美婷一百多块。
拿到校服的当天，陈美婷就将夏天的两套衣服给洗了，晾在外面。
睡觉之前，周润还在担心明天上学衣服干不了。
夏天温度高，第二天衣服还是干了，周润高高兴兴地换上了校服，今天是他第一天穿校服，也是第一天坐校车上学。
出门的时候，孔令淳跟李青也刚好从家里走出来，看到周润的那瞬间，孔令淳呆在了原地，双眼直直地看着周润。
“快一点！孔令淳，你站着干嘛！”李青在后面催他，察觉到什么不对，李青也抬起头来，看到周润的那瞬间，也呆住了。
周润穿上了他的校服，白衣蓝裤，没见过的人，谁也看不出来这是校服，这衣服好看到让人感觉不真实。
孔令淳蹬蹬蹬地跑了过来，围着周润转了一圈，目光还黏在他的衣服上，许久，反应过来的孔令淳发出惊叹，“周润，你这衣服太好看了，在哪里买的，我也让我妈妈给我买一套去！”
周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些骄傲地说道：“这是我们学校的校服！”
“校服？幼儿园吗？”孔令淳知道校服，因为夏江平的姐姐就基本上天天穿着校服去上学，他们学校要求学生必须穿校服，但是那个校服是靛蓝色的，穿在江婷姐姐身上显得很大，很难看，可周润幼儿园的校服竟然这么好看，这让孔令淳羡慕极了。
连李青都走了过来，欣赏的目光在周润这身衣服上扫来扫去，“这衣服真好看。”
这样的校服陈美婷见得多了，但是在这个年代，这种英伦风的衣服还是很时髦的事情，周润就读的蓝光幼儿园，从国外引进的东西确实挺多的，连校车都是参考国外的学校。
孔令淳立马就头转向李青，“妈妈，我也想转学去蓝光幼儿园，妈妈，可以吗？”
李青是听陈美婷说过蓝光幼儿园的学费的，孔令淳现在就读的学校，一年也就两百来块钱，蓝光一年要一千二，还不包括餐费。
李青说道：“蓝光幼儿园离我们家太远了，没人去接送你。”
李青是真的觉得不太值，如果是读小学，真的对孩子好的话，花这些钱花了也就花了，但是幼儿园，李青和孔彦君都觉得没有必要送孩子去读这么贵的学校。
孔令淳不高兴，“妈妈，周润和我们家住在一块呀，他不也去读了吗？”
李青感觉头痛，孔令淳越大越爱唱反调，他这个嘴越来越不得了。
“说了不行就不行，你哪来这么多话！”李青没耐心跟儿子废话了，抬脚就往前走。
孔令淳也不管，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润身边，小声地跟周润商量，“周润，你不上学的时候，你的校服可以借我穿一下吗？”
周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倒不是小气，孔令淳真的这么喜欢的话，他借给孔令淳穿一穿也没什么，主要是孔令淳喜欢趴在地上，这裤子很快就会弄脏，说不定还会磨破的。
陈美婷来给周润解围，“周润不上学的时候，这衣服就要洗了，不洗就太脏了。”
孔令淳很是失望，只好问陈美婷，“美婷阿姨，你周六还要做土豆泥吗？”
李青从陈美婷这学到了做土豆泥的方法，但是她总是做不好，吃起来还可以，但是没有那么好吃，孔令淳不太喜欢。
陈美婷笑道：“当然要呀，阿姨答应你们的。”
孔令淳这才勉强笑了起来，总算有个事情是好的了。
走到大门口，两个幼儿园在不同的方向，他们该分开了，但是孔令淳发现周润他们还在跟着他们往下走，孔令淳连忙提醒，“美婷阿姨，你们走错路了，你们应该往那边走。”
孔令淳往背后指了指。
周润说道：“我们以后也要往下面走了，我要去对面坐校车！”
“校车？”孔令淳再次瞪圆了眼睛。
周润点点头，“校车。”
孔令淳好奇心上来，目送着周润几人过了马路，站在原地不肯走，怎么都要等周润口中的校车到来。
李青给气坏了，“孔令淳，快点走，一会儿迟到了老师就不让你进学校了！”
孔令淳像个小鹌鹑一样，蹲在原地不肯走，“我看一看，我就看一眼...”
周润站在马路对面，见孔令淳还站在对面，跟他挥了挥手。
苏红娟也站在他们身边，陈美婷推着自行车，她们都在等着送周润上校车。
陈美婷也挺好奇的，蓝光幼儿园的校车到底是什么样子。
李青简直丢死人了，孔令淳蹲在原地，怎么都不肯走，一路上都是送孩子去幼儿园的家长和小朋友，李青气得想打孩子。
但是李青虽然打孩子，她不当着外人的面打，孔令淳也是看准了李青这个特点，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在没几分钟，就有一辆橙黄色的小巴士从远处开了过来，车身上喷涂了很多水果的图案，看着可爱极了。
不等小巴士停下，孔令淳指着车说道：“这肯定就是周润的校车了。”
他看到了校车，叹了口气，不等李青催促，就自己起身往幼儿园走，只是模样有些垂头丧气。
李青本来想骂他，看到孔令淳的模样，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晚上，孔彦君照例是十二点过才回到家，他轻手轻脚地上床，李青翻了个身，突然开口。
“彦君，今天周润穿了一套漂亮的校服，孔令淳羡慕得不得了，你知道吗？现在周润那个学校，连校车都有，接送学生上下学。我想着，有车来接送的话，要不我们也给孔令淳转学吧。”
孔彦君躺下，他们的计生用品店开在火车站旁边，生意挺不错，孔彦君是想着干脆就住在那边，李青不愿意。
“用不着吧，那个学校学费太贵了，幼儿园没有必要，有这些钱，不如等着阿淳上小学的时候给他用。小孩子都是那样，总是羡慕他自己没有别人有的东西。”
话虽然这么说，可李青想起早上孔令淳那个样子，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人家陈美婷现在一个人，都能将周润送去那个学校，我们还是两个人挣钱呢，那挣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阿淳能有个好的环境学习吗？真到了这个时候，又舍不得花钱了。”李青不高兴地说道。
孔彦君累了一天，躺上床都没力气跟李青争执，“要不这样吧，你改天问一问美婷，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送孩子去那个幼儿园，如果真的有用的话，你要送就送吧。”
李青一想也对，总不能为了一套衣服，校车，就花这么多钱将孩子送去。
李青想从陈美婷这里打听消息，就想着先将陈美婷拜托自己的事情先做了，她以前要打听，去娘家打听就行了，现在跟娘家成了仇人，去不了了，只能自己去亲戚家。
陈美婷今天下班早，到家的时候，周润已经坐着校车先回家了，孔令淳今天也没有跟李青出去，三个孩子在院子里打弹珠玩。
“妈妈！”周润看到陈美婷推着自行车进来，欢快地叫了一声。
陈美婷看着周润的笑脸，一天的疲惫都没了，她从自行车前面的行李篮里取出一网兜东西，对周润笑道：“妈妈今天去进口超市买了很多明天要用到的东西哦。”
周润一愣，想起关于明天的约定，“是炸鸡！妈妈，是不是炸鸡？”
陈美婷今天买了一些腌制料，鸡翅根，面粉，还有番茄等等。
陈美婷往厨房走，周润跟孔令淳跟着她。夏江平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下意识地跟上大部队。
“妈妈，你都买了什么啊？”
陈美婷将食材放在桌上，她特意将炼乳拿出来，“这个就是炼乳了，用来做土豆泥。”
“这个是鸡翅根，今天先做一些跟你们尝尝，没有买太多，明天再去买新鲜的。”
周润瞪大眼睛，“真的吗？妈妈，你今天就要给我们做？”
孔令淳也露出惊喜的笑容，只有夏江平傻傻地站在一旁。
“当然是真的，我先做番茄酱，你们先去玩吧，等做好了，我叫你们。”
但孩子们都不肯走，想看看妈妈到底是怎么做炸鸡的。
陈美婷也不管他们，先将鸡翅根洗干净之后，腌制起来，腾出来的时间就处理番茄。
将番茄皮改刀之后，放进开水里滚两圈，取出来，将皮薄干净，再用刀尽量切碎，倒进砂锅里按照一比二的比例放白糖，熬煮起来。
厨房里飘着一股酸酸甜甜的番茄酱的味道。
苏红娟也站在一旁好奇地看，她还从来没有吃过炸鸡呢，更没有见人做过。
起锅烧油，陈美婷将研制了一会儿的鸡翅根放进面粉里裹了一圈，放进水里，再从水里捞起来，再放进面粉里裹粉，裹了四五次之后，等油温到了，陈美婷将裹满了面粉的鸡翅根放进了油锅里。
孩子们齐齐看向灶台，他们还太矮了，看不见油锅了现在是什么情景，之听见一阵阵哔剥声不停地响。
陈美婷怕油溅到孩子身上，让孩子们站远一点。
不一会儿，炸鸡的香味在厨房里飘荡开来，孩子们一个劲儿地吸气。
陈美婷将炸好的鸡翅根从锅里捞了起来，金黄酥脆的炸鸡就这么摆在孩子们眼前。
后面吃了炸鸡的孔令淳出去跟大院里其他的孩子吹牛的时候，将炸鸡的香味描绘得让人垂涎三尺，那是孔令淳吃过的最好吃的炸鸡。
当天晚上，孩子们一人吃了两块炸鸡，蘸着酸甜的番茄酱吃的，都香得舔手指。
陈美婷其实知道这样做出来的炸鸡块没有肯德基的好吃，毕竟不是专门的炸鸡面粉，炸出来会稍微有点硬，但是孩子们却吃得很香。
陈美婷还让夏江平给他姐姐送了一块炸鸡过去。
李青回来得有点晚了，还以为孔令淳这个混世小魔王早饿得不行了，没想到她回来的时候，孔令淳吃得小肚子滚圆地从陈美婷家里出来，看到她就乐得露出了小虎牙，凑上来神神秘秘地说道：“妈妈，美婷阿姨家里有炸鸡，可好吃了，你现在去，她会送一块给你吃的！”
李青瞪了孔令淳一眼，“孔令淳，上别人家吃饭，你好意思吗？”
孔令淳摸了摸头，“美婷阿姨邀请我的呀！”
李青问他，“什么时候，人家怎么邀请你的？”
孔令淳哼了一声，“就是你舍不得花钱带我去吃肯德基的时候！”
27.第 27 章
当天晚上, 李青来到家里，告诉陈美婷她已经去打听过了，她的那个表哥是在江北区的一个供电所, 他们这个街道也归她表哥所在的那个供电所管理。
陈美婷一听，大喜过望。
“不过我表哥说我们这些线路起码可以用三十年, 现在用不着换啊。”李青疑惑地说道。
陈美婷犹豫了一会儿，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李青真相。但是这件事, 说到底还是得请李青去跟她表哥说，求人办事，总得让人知道缘由。
李青看出陈美婷脸上的迟疑, “怎么了？美婷？”
周润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陈美婷不想让孩子知道, 拉着李青来院子里说话。
“之前幼儿园的那个事情，一直都没有下文, 警察那边，没有证据, 他们也不予立案。之前我跟你说过, 宋旭尧摆脱他朋友从国外买了针孔摄像头，现在摄像头到了, 我们打算将摄像头装到学校去。”
李青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你们还是认为幼儿园有事情？”
陈美婷点头, “是怀疑，但是现在没有证据。你上次报警, 估计就已经打草惊蛇了。”
李青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以为报警会更有效果，没想到会弄成那个样子，我现在知道了, 我肯定不会再冲动做事，你放心，你们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陈美婷就是想叮嘱她这个事情，李青这个人挺善良的，就是性格有点冲动。
“孔令淳还在幼儿园读书呢，你要是想保证他的安全，这次就一定要听安排了。”
李青连连点头，“嗯嗯，知道知道，放心吧。不过我们上次报警，那个老师会不会已经收敛起来了？能拍到证据吗？”
“那不一定，说不清楚的。我们安装摄像头，不管怎么样，也清楚孩子在学校的情况。”
第二天，陈美婷一早就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鸡胸肉和鸡翅根。
孔令淳知道今天陈美婷要做炸鸡，早上李青叫他一起去卖东西的时候，他死活都不肯去，就算李青承诺会给他买他最喜欢吃的零食他也不愿意去。
陈美婷要做三种食物，炸鸡块，土豆泥，还有薯条，三个孩子巴巴地守在旁边，孔令淳为了这一顿，甚至连早餐都不肯吃。
炸鸡块昨天已经吃过了，所以今天先做薯条。
陈美婷估摸着孩子们的食量，准备了五六个大土豆，土豆切条，用清水洗去淀粉，放在一旁控干水份。剩下的时间，开始准备土豆泥。
三个孩子就守在厨房，哪里也不去，连最喜欢的弹珠也不去玩了。
苏红娟在旁边给陈美婷打下手，帮忙将土豆块蒸上了，这是用来做土豆泥的。
三个小孩一字排开，坐在小板凳上，周润坐在中间。
“周润，美婷阿姨好厉害啊，要是我妈有美婷阿姨这个手艺，她肯定出去摆摊挣钱了，美婷阿姨为什么不去摆摊？”
周润一愣，“摆摊？”
“是呀，就像我妈妈现在这样，我妈妈在卖衣服和玩具，每次我妈带我去，我就要帮她吆喝。我妈说的，我帮她吆喝，挣了钱，她就给我一点点钱买糖吃。”
周润想了想，“我妈妈有工作呀，她就不能去摆摊了。”
孔令淳眼睛亮亮的，“我可以呀！我可以帮美婷阿姨摆摊呀，挣了钱，我就拿一点点买糖就好了。”
“卖什么？”
“卖炸鸡，土豆泥。”孔令淳说道，“每个小朋友都会喜欢吃的，我们的生意，一定会很好。”
周润摇头，“不，我妈妈不会同意的。”
孔令淳有些焉巴，其实他还是蛮想去卖炸鸡块的，就在幼儿园卖，肯定能卖出去。
陈美婷将裹了玉米淀粉的土豆条放进锅里炸，很快，金黄酥脆的薯条就出锅了。
“孩子们，薯条好了，”陈美婷将薯条盛出来，再倒了一小碟子昨天做的番茄酱，还倒了一小碟子炼乳，放在桌上，“吃东西之前要做什么？”
周润眼睛转了转，最先反应过来，“要洗手!”
孔令淳也跟着回答上来了，只有夏江平的反应稍微慢一点。
三个孩子蜂拥去院子里的水龙头底下洗手，没一会儿，又都回来了，薯条已经摆上了餐桌，六只小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薯条，金黄酥脆的薯条仿佛在散发着奇异的香味，几乎要让他们流口水。
孩子们要坐上餐桌，陈美婷叫住了他们，“慢着，都把手伸出来，我先检查检查。”
周润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是第一个伸手的，平时陈美婷很注意培养他的卫生习惯，所以周润也很自觉，小手白白嫩嫩，看着就干净。
孔令淳仰着花朵一样的笑脸，也把小手伸了出来。但是他这手一看就知道没认真洗，指缝里还有泥。
夏江平的手就更不用说了，好像是刚刚才去抓了煤，黑得不能看。
陈美婷假装不高兴，“阿淳和江平都没有认真洗手，你们俩要去重新洗，小润，你等等你的好朋友，大家一起吃。”
孔令淳望着近在咫尺的薯条，要是在他自己家，他这会儿肯定就要想尽办法耍赖皮，总之肯定要先吃上一根的，但是这是在美婷阿姨家，孔令淳高高兴兴地去洗手了。
夏江平见孔令淳往外面走，也跟在了后面。
陈美婷拿了一块香皂出来，先给孔令淳打香皂，再给夏江平打，洁白的香皂被夏江平的小爪子抓了几下，瞬间就变成了黑色。
陈美婷哭笑不得，给夏江平的小手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香皂，将变黑的香皂在水龙头底下清洗干净，拿着香皂盒也不走，就站在一旁监督两孩子洗手。
孔令淳见陈美婷站在一旁，那小手洗得可卖力了，他洗了手背洗手心，连手缝都不放过，一直洗得白白嫩嫩，才举着还残留着香皂清香的小手给陈美婷检查，“美婷阿姨，都洗干净了哦！”
陈美婷点头，算他过关了。
夏江平也用力地搓着手，黑色的泡沫不时从他手上往地上砸去，夏江平搓了一会儿，就在水龙头下冲干净，但是手还是黑。
陈美婷又给他打一遍香皂，这回香皂没被抓黑了，夏江平又搓，冲去泡沫，小手稍微白了一点，但还是黑。
这会儿离孔令淳进屋已经过了几分钟了，夏江平怕自己去晚了就什么也吃不着了，但是自己的手还是这么黑，美婷阿姨肯定不会让自己过关的，急得快哭了。
“可以了，进去吃薯条吧。”没想到这时候，站在旁边的美婷阿姨却让他过了关。
夏江平愣了一下，就赶忙往陈美婷家的厨房跑，孔令淳和周润肯定已经吃上了，那盘子薯条可能不剩几根了。
等夏江平跑进厨房，目光立刻锁定了那张餐桌，那一盘薯条还放在桌上，纹丝未动，周润和孔令淳嘻嘻哈哈地坐在小板凳上，看到夏江平进来，才立马站起来，朝餐桌冲去。
三个孩子同一时间吃上了酥脆的薯条。
周润抓着一根薯条，沾了点番茄酱，没有第一时间往自己嘴里送，而是举着薯条，往后面进来的陈美婷跑过去。
周润举着薯条，递给陈美婷，“妈妈，你吃。”
陈美婷看着周润的小脸，周润总是这样，有好吃的都会想着妈妈，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陈美婷是后来才知道有的孩子，天生就有共情的能力，这样的孩子，会更善良更细腻。而受到伤害的时候，这样的孩子，自愈能力也是最弱的。
陈美婷没有接薯条，摸了摸周润的小脑袋，“润儿吃，妈妈想让润儿吃第一口。”
周润看了看薯条，整根薯条只有尖尖上沾了番茄酱，“妈妈，你吃，你拿着，我再回去吃。”
陈美婷接过了薯条，却往周润嘴里喂，“润儿吃，吃了这个，还有炼乳的呢，你尝尝喜不喜欢。”
周润张嘴咬了一口。
陈美婷也不嫌弃儿子，吃了剩下的，薯条比较容易做，刚出锅的薯条跟肯德基的味道差不多了。
她还留了一些薯条给苏红娟，见红娟还在灶台前忙碌，“红娟，你也尝一尝。”
苏红娟抬起脸，她不太好意思吃，这东西本来做了就是给小朋友吃的，她一个大人，不好去跟孩子抢吃的。
“吃吧，没事，还多呢，吃完了又炸。”陈美婷说道。
一盘薯条很快就被三个孩子吃完了，陈美婷又开始炸第二锅。
“妈妈，炼乳真好吃！肯德基都没有炼乳呢。”
孔令淳悄悄地问周润，“美婷阿姨做的有没有肯德基的好吃？”
周润白了他一眼，“当然啦！我妈妈做的薯条天下第一好吃！”
孔令淳没有去吃过肯德基，不过听周润这么说，撇了撇嘴，“我妈说肯德基可贵了，美婷阿姨也能做出来，以后我不去吃肯德基了。”
夏江平没有参与两人的讨论，眼睛直直地看着灶台，希望第二锅赶快出锅。
炸薯条很快，第二锅炸好了，陈美婷分了一盘子出来，给孩子们添上之后，往盘子里挤了点番茄酱，又挤了炼乳，端着去了夏家。
夏江婷周末不上课，但是这姑娘一天到晚都待在房间里，也不怎么出门。
陈美婷敲门没多久，夏江婷就过来开门了，看到门外站着的是陈美婷，夏江婷脸上有些意外。
“陈阿姨。”
陈美婷将盘子递给她，“江婷，我炸了些薯条，江平在我家里吃着呢，给你送一盘子过来，你也尝一尝，这个红色的是番茄酱，白色的是炼乳，甜的，你蘸着吃。”
夏江婷愣了一下，没立马接过去，陈美婷往她面前送了送。
夏江婷抬着脸，陈美婷注意到曾经的小女孩，现在已经长得很秀气了。
夏江婷将盘子接了过去，细声细气地道谢，“谢谢陈阿姨。”
陈美婷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对夏江婷说道：“江婷，你别总是低着头，抬头就是蓝天白云，你很漂亮，不要总是低着头。”
夏江婷又愣住了。
陈美婷替她关上了门。
三个孩子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下午，李青回来，跟陈美婷说了一个好消息，她已经跟她的表哥说了这个事情，她表哥同意了。
“明天他们就先给学校下通知，后天就可以去安装了。”
陈美婷得先去宋旭尧那里将摄像头拿过来，这种东西她也没有接触过，不知道这个是用电池的，还是接电的。除了这个，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他们得将幼儿园的结构图弄出来，设计好在哪里安装摄像头。
陈美婷和李青都进去过向日葵幼儿园，那是最开始送孩子们去学校的时候，但是当时也没有太注意，幼儿园就这么大，但隐蔽的角落不少，他们得将摄像头安装在最合适的位置。
为了尽量勾画出幼儿园的全貌，李青凑在陈美婷家里，两人绞尽脑汁地回忆。
但是他们也只知道教室和老师办公室的位置，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就在她们陷入僵局的时候，一旁看电视的周润突然扭过头来，对她们说道：“妈妈，我知道哦。”
陈美婷一愣，“你知道什么？”
“向日葵幼儿园的教室啊。”
周润走过来，站在桌子前，桌子上画着一张简易的分布图，周润看了一眼就说，“妈妈，你这图画得不对，这里，这里，都是教室，这里是画画的教室，这里是跳舞的教室，这里是我们睡觉的地方...”
陈美婷和李青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感觉不可思议，陈美婷从来不知道周润还有这样强的空间记忆能力，她赶紧照着周润说的，记了下来。
向日葵幼儿园就一层楼，孩子们的教室，休息室，老师的办公室，全都紧凑地分布着。
如果侵害真的在学校发生，陈美婷分析着位置，和李青不约而同地指着那间角落里的器材室，这是唯一的，人很少的地方了。
第三天是周一，孩子们都被送回了幼儿园，供电所的工作人员也走进了幼儿园检查线路老化问题，两个不起眼的摄像头，被安装在了隐蔽的角落里。
28.第 28 章
周润记忆力很好, 跟着陈美婷学了几天，26个字母已经会读了，元辅音也学得差不多了，现在开始学习一些简单的单词。
“good m！”早上出门碰见孔令淳, 周润想秀一秀自己刚学的问好。
孔令淳愣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啊？”
“早上好呀, 我妈妈教我的，还有中午好，下午好呢, 等晚上回来我再跟你说下午好。”
“...这是什么，洋文？”
“英语哦，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孔令淳不甘示弱, “教我教我，明天我也跟你问好。”
李青和陈美婷走在后面, 听前面两个小朋友一个教一个学。
“那摄像头怎么这么大一个？我以为跟针差不多呢。”
陈美婷也没想到，昨天从宋旭尧那将摄像头拿来的时候, 她都愣了一下, 那个号称是针孔摄像头的东西看着比巴掌还大,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察觉。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了, 现在这个科技水平和后世不能比。
“没事，现在摄像头问世都还没有多久呢, 国内好多场合都没有摄像头, 他们应该不会想到这里去。”
李青听着周润用稚嫩的声音讲英语, 她文化水平有限，不过也读过中专，在初中的时候, 也学过英语，听着周润讲得像模像样的，忍不住问道：“周润的学校现在就开始教英语了吗？”
“是啊，他们学校是合资学校，外语老师基本都是外教。因为小润之前没什么基础，跟不上学习进度，所以我在给他补课呢。”
李青吃惊地看向陈美婷，“你给小润补课？”
惊叹完，李青立马反应过来了，“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初中毕业都这么多年了，那些知识你还能记得住？”
陈美婷笑道：“还记得一些吧，为了给小润补习，我又去学习了一遍。”
李青惊叹，“你可真厉害，当年我就是外语太差了，要不然，我现在也不至于跑去摆摊，当年就考上高中了。”
李青看了一眼孔令淳，孔令淳这孩子也挺聪明的，既然陈美婷在给周润上课，她想请陈美婷顺带一起教教孔令淳。
“美婷啊，我也想让孔令淳提前学一学英语，现在孩子们学习不像我们小时候那么随意了，连向日葵幼儿园孩子都要提前学习拼音，要是小润现在不学习英语，以后上小学了，肯定比别人差一截。”
陈美婷有些意外，“小孔吗？”
李青不太好意思，“我知道这样挺麻烦你的，这不是两家离得近吗，阿淳跟小润一起学习也有伴，我给学费，可能你要麻烦很多，你看能行吗？”
陈美婷有些犹豫，她教周润一个省心，周润本来就懂事听话，孔令淳不一样，这孩子天生反骨，虽然说总体来说还是乖，但是真应下来了，肯定会麻烦不少。
“你要是觉得麻烦就算了，没关系的。”李青说道，“我们就是想着，把小淳也转学去蓝光幼儿园。”
陈美婷又有些意外，“你们也想转学？”
李青点头，“是呀，我们想着好的幼儿园还是大不一样，你看周润才过去多久，现在人也开朗了，学了好多孔令淳没学过的东西。”
周润肯定是告诉孔令淳他们开了陶泥课，在课堂上玩泥巴。
陈美婷点头，“你说得对，确实好的幼儿园能给孩子更多的启蒙，这是实话。你想转学也可以，现在蓝光幼儿园也有校车了，孩子上下学也很方便。”
“我还在跟阿淳他爸爸商量呢，不过也应该就是这几天了，虽然说学费贵了点，但是我们挣钱不就是为了让孩子能有个好的成长环境吗？”
陈美婷点头，她的目光扫向前面两个孩子，两孩子勾肩搭背的，不时发出一阵阵童真的笑声。
不得不承认，周润是跟孔令淳在一块才会这么开朗，陈美婷对孔令淳还是很喜欢的，这样一想，陈美婷也愿意给孔令淳当老师，“可以是可以，但是丑话要说在前面，阿淳有点调皮你也知道的，到时候他要是调皮，我收拾他的话，你们两口子可别心疼。”
李青大喜过望，“那肯定不会，这小子就是时不时的皮痒痒，就得好好收拾，交给你就是你的学生了，你怎么管我们都不会吭声的。该给的学费我们一分都不会少，你肯教他就最好了。”
陈美婷也不图那点学费，说实话她愿意教孔令淳，还是因为孔令淳这孩子聪明，讨人喜欢。
李青快走两步，将孔令淳叫住，笑着对他说道：“阿淳，人家周润都会讲英语了，你还不会呢，丢不丢人？”
孔令淳瞪大眼睛，“可是我们幼儿园里面的其他小朋友也不会讲英语啊。”
“其他小朋友都不会，就你会了的话，你就是他们中间最优秀的孩子，你说好不好？”李青显然知道孔令淳这孩子的秉性，一说话，就将孔令淳心里的那点子骄傲给勾了起来。
孔令淳连连点头，他甚至已经在想，自己在路上跟周润学会的这句早上好，等他到了幼儿园，要跟小朋友们都说一遍，到时候，别人也会像自己第一次听见周润说的时候那样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一想到那场景，孔令淳就咧着嘴笑了起来。
“周润的英语都是美婷阿姨教的哦，你请美婷阿姨做你的老师好不好?”
孔令淳又连连点头，他看向李青，疑惑地问道：“妈妈，美婷阿姨会做炸鸡，会讲英语，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呀？”
李青哭笑不得，被亲儿子挤兑得下不来台，“你这臭小子，我整天忙着挣钱养你，哪里来那么多时间去学？”
孔令淳不理她，走到陈美婷面前，扬起小脸，“美婷阿姨，你能不能教我英语啊，我要让向日葵所有的小朋友羡慕我！”
陈美婷故意板起脸，“我教你可以，但是你得乖乖听话，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就不教你。”
孔令淳连连点头，“我听话，我听话，我肯定听话，我乖噜噜的！”
周润走过来，他有些惊讶，孔令淳也要跟他妈妈学英语？惊讶过后，周润又有些高兴，毕竟他一个人学习还是有些枯燥，要是孔令淳跟着他一起的话，肯定就会很有趣了。
早上陈美婷跟周润一块出门，送他上车之后就骑着车去公司，她这几天都会去公司，宋旭尧跟的科兴的案子应该快重新开庭了。
在下一次开庭时，他们将会跟法院申请审查两份原始数据的合理性，剩下的时间，就要做两手准备，查一查科兴到底是谁泄的密，找到这个人，事情就好办了。
来到律所，宋旭尧已经先到了，陈美婷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卡布奇诺，是宋旭尧买的。
陈美婷敲门进了他的办公室。
宋旭尧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浅黄色的晨光从百叶窗透进来，将他英俊的面容分割成明暗几格。
宋旭尧抬头看向她，“今天这么早。”
陈美婷笑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宋旭尧的目光从她的一字裙上掠过，“还真有，我想让你去跟科兴沟通一下，从案发到现在，有没有人员离职的。”
宋旭尧没时间自己去查这个，但是他可以将这个交给他的助手去做，交给陈美婷，让她挺意外的，可能是陈美婷跟兴科的陈总比较熟。
她答应了下来，“好，我马上就去。”
陈美婷来打兴科，因为代理的关系，她很快就见到了陈总，提出了调查人事变动情况的请求。
陈总一听跟案情相关，也非常配合，让人事经理过来配合陈美婷。
陈美婷看了一圈人事变动资料，才发现兴科的技术科虽然让员工签了保密协议，但是保密协议漏洞百出，并没有完全保证资料不外泄。
“你们这个协议得改改，你们的技术科人员离职之后，有没有签署竞业协议？”
“那是什么？”人事经理疑惑地问她。
陈美婷一时无言，“就是一种，能保证重要研发人员在离职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对你们公司造成损失的东西。”
技术科这几个月确实有离职的，还不止一个，一共两个人离职。
除此之外，别的科室也有离职的人员，出于严谨，陈美婷将他们的大概工作内容和离职时间记录了下来。
重点放在离职的人员身上勘察，他们很有可能因为做贼心虚，从而离职。
陈美婷让人事经理让技术科的其他人联系一下这两人，了解一下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回到律所之后，陈美婷将拿到的资料给宋旭尧过目，“目前就是这两个人离职，剩下的人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技术科一共有十二个人，能接触到核心资料的只有这四个，离职的董强，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兴科没有跟他们的技术人员签署保密协议。”
宋旭尧并不意外，“现在竞业协议并不那么流行，很多公司都不知道这个东西。”他对陈美婷查得这么细致挺意外的，但好像又在意料之中，陈美婷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我已经让兴科的人事让技术科的同事跟这两个离职的技术人员联系，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他们现在的工作。”
宋旭尧点头，“挺好。”
“还有别的事我能帮忙吗？”陈美婷问道。
宋旭尧抬起头，陈美婷的脸是标准的鹅蛋形，年轻的时候看着就像邻家女孩，现在年近三十，面容也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暂时没有了，你去休息休息吧。”
陈美婷休息不了，她今天下午得去给周润报名，跑了这些天，总算是找到了一家还不错的电脑培训班，课程分为基础和重点课程，学到重点课程的时候，就会开始教计算机语言。
现在编程在国内还是冷门行业，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编程，这个培训班学费又贵，基础班学员不少，重点班没几个人。
陈美婷想让周润先接触一下基础班。
掐着时间，陈美婷来到了蓝光幼儿园，等着周润放学。早上陈美婷就已经跟老师打过招呼了，周润不上校车，老师会将他送到学校门口来。
陈美婷等了几分钟，周润就跟刘小鹏一起跟着叶老师出来了。
刘小鹏的家很近，他爷爷会来接他，所以他不坐校车。
看到妈妈，周润快走几步，“妈妈！”
刘小鹏也紧跟其后，他太胖了，一走快了，就像小企鹅一样，一扭一扭的，看着挺可爱。
“阿姨，你好！”刘小鹏乖巧地问好。
陈美婷也笑着回应了他，“小润，跟老师再见。”
周润跟老师说了再见，又跟刘小鹏道别。
刘小鹏的爷爷也早就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了，看到刘小鹏出来，连忙上前来叫他，“小鹏！”
刘小鹏的爷爷骑的是三轮车，刘小鹏体型大，自行车的后座塞不下他的屁股，他爷爷只好买了三轮车接送他。
周润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跟刘小鹏挥手，双方往不同的方向走。
周润格外高兴，他老早就想要学习计算机了，妈妈一直没有定下来学习的地方，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妈妈满意的，他总算是要开始学习计算机了。
陈美婷的心情没有那么激动，她心里一直想着长大之后的周润，她不知道主动送周润去学习计算机，对他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路骑到了培训班的楼下，陈美婷停好车，拉着周润往楼上走。
这是一栋很旧的厂房，九十年代，无数企业倒闭，工人下岗，这房子可能也是某个无力经营的企业倒闭之后腾出来的，被培训班的租下来当成教室了。
陈美婷之前就已经来过一次，这次也算是轻车熟路，培训班的教室在三楼。
“妈妈，我以后是不是就要来这里上课了？我能天天过来吗？”
“天天过来肯定不行，妈妈没有那么多时间送你，一周来学一两次。”
周润听见这个频率，稍微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了，“一两次也可以的。”
三楼楼梯间贴着培训班的招牌，陈美婷拉着周润往老师办公室走，找到了上次接待她的孙老师。
孙老师看到陈美婷牵着的周润，有些惊讶，上次陈美婷过来咨询的时候，只是询问了一下开设的课程，并没有提过学员这么小，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陈美婷自己过来学习打字呢。
“您确定这么小的孩子要来学习计算机？”孙老师再次确认。
陈美婷点头，“对，他叫周润，这孩子对计算机很感兴趣，我就送他过来了。”
孙老师挠了挠头，“是这样的，家长，我们学习计算机这个东西呢，得有一定的文字基础，你应该也知道，计算机里面很多都是文字，必须得看得懂，才能学习，如果连字都不认识的话，就学不懂。”
陈美婷看向周润，周润现在认识一定的字了，但是也很有限。
周润听了老师的话，有些着急，他真的很想学电脑！
孙老师继续说道：“不是我们不想收这个学生，说实话，要是学生学不懂，你们也白花钱，毕竟这个学费也并不便宜。”
陈美婷还真没考虑到周润认字的问题，事实也跟孙老师说的差不多，电脑操作确实都靠文字输入，给电脑指令。
“妈妈...”周润有些着急了，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个机会，“我从今天回去就开始学习认字，好不好？”
陈美婷想了想，“能不能让孩子直接越过基础班，开始学习编程呢？”
孙老师眼睛微瞪，“直接学编程吗？这么小的孩子？”
陈美婷点头，“学编程应该不需要孩子认识太多字，都是英文符号嘛。”
孙老师有些犹豫，“编程课程非常难，很多大人都学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恐怕学不好。”
陈美婷看向周润，长大之后的周润可是曾经攻破华尔街防火墙的人，她并不担心周润会学不了编程。
陈美婷看到的是周润期待的眼神，她对孙老师说道：“没事，让他试一试吧。”
这个培训机构毕竟是个盈利机构，家长和学生都表示要报名，老师不可能坚持拒绝，在跟陈美婷确认过后，孙老师还是给了周润一张报名表，“上面有课程日期，刚好下周就有一期培训，小朋友可以报名下周的。”
现在编程课程非常昂贵，十节课二百块钱，相当于二十块钱一节课，一周上两次课，都是在周末。
陈美婷没有犹豫，缴纳了费用。
总算是报上了名，周润高兴极了，“谢谢妈妈，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陈美婷摸了摸周润的小脸，“妈妈知道，这是你喜欢的东西，妈妈肯定会支持你，但是小润，妈妈希望你永远记得妈妈说过的话，要用自己学习到的东西去做好的，对的事情，千万不能违法犯罪，知道吗？”
周润感觉到了妈妈话里的沉重，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妈妈。”
缴纳费用之后，机构给发了一本入门级的计算机语言教科书，让孩子先回去熟悉一下。
“妈妈，我回去就继续学习认字，好不好？之前你教了我好多，现在有一些我都忘记了。”
教周润认字是陈美婷回来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陈美婷还没有出去工作，在家里做全职主妇，做完家务之余，会教周润学拼音认字。
回来之后陈美婷没有继续了，并不是忙或者别的，而是她觉得认字可以上小学之后再开始认，现在周润的年纪就是要保证他有足够的玩乐时间，享受他的童年，所以陈美婷不想让孩子学习压力那么大。
一回到家，周润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教材，但是他认字有限，里面的内容几乎看不懂，这就让周润越发地想要快速地认识很多字。
周润将之前陈美婷给他买的新华字典和三字经找了出来，之前妈妈就是用三字经教他认字。
查字典的方法陈美婷已经教了他，周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边读三字经，一边查字典。
陈美婷只是过来帮他打开了台灯，并没有阻止他。孩子自发地学习，这是好事。
周润学一个字，就在纸上写两篇，一边写一边读，让自己快速记住这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孔令淳的声音，“周润，周润，你在家吗？”
周润连忙应了一声，“我在家呢！”
没一会儿，孔令淳推开门跑了进来，看到孔令淳还安然地坐着写字，愣了一下，“你怎么还坐着呀，《黑猫警长》都已经开始了！”
周润啊了一声，连忙跑过去打开电视，电视一打开就是少儿频道，果然，《黑猫警长》已经开始播放了，他写字太入神，都忘记时间了。
孔令淳心满意足地开始看起来。
吃了晚饭，李青要孔令淳来周润家里学习，孔令淳高高兴兴地就来了，他们现在吃完晚饭玩乐时间被取消了。
陈美婷他们也吃完了饭，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开始上课。
孔令淳和周润各自搬了板凳，一字排开，陈美婷为了教学方便，买了一块小黑板，用粉笔在上面写了字母，教孔令淳读。
孔令淳也学了拼音，有拼音基础的孩子教起来要相对容易一些，陈美婷为了照顾孔令淳，暂时先将周润的课停了，让他自己在一旁学着拼读单词，自己则教孔令淳读字母。
“字母歌很简单的，周润都会唱。”
孔令淳总是读错，他总是将拼音的读音安到字母上，学了没多久，就有些烦躁情绪了，“美婷阿姨，好难啊！”
陈美婷板着脸，“学习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坚持，要加油。你看周润，他一开始也是这么学的，现在都已经会读了，小润，你读一遍给孔令淳听。”
周润张嘴就唱起字母歌来，或许是他的嗓音更可爱更有渲染力，孔令淳很快开始眉开眼笑，跟着周润哼了起来，一连唱了好多遍，孔令淳渐渐地掌握了一些字母的读音。
两个孩子稚嫩的歌声在小院子里回荡，那声音很天真很可爱，让听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29.第 29 章
一个星期后, 电力局的人再次走进向日葵幼儿园，将之前安装的摄像头取了下来，给了陈美婷。
陈美婷将摄像头给了宋旭尧, 摄像头里有内存卡，宋旭尧联系了一家科技公司, 他们能将内存卡里的影像视频录刻到光盘上。
过了两天，陈美婷正在工作, 听见有人在问自己, “你好, 请问宋律师的办公室在哪里？”
陈美婷一抬头, 对方有些面熟, 稍微想了一下, 想起他是刘小鹏的舅舅。
“啊, 你是小鹏的舅舅！”陈美婷问他, “你是找宋律师吗？他出去了。”
唐泽啊了一声, “我是过来送东西的。”
陈美婷笑道：“那你稍微等一下，他应该快回来了。”
唐泽点头笑道：“周润转学了啊, 我听刘晓鹏说向子昂周润跟他一个幼儿园了。”
“是啊，现在是同班同学了，挺有伴的。”陈美婷笑道。
唐泽怕影响她工作，没说几句就自己去会客区等着了, 陈美婷给他倒了一杯茶。
没过多久，宋旭尧就回来了，唐泽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宋旭尧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招手让陈美婷进去。
陈美婷跟了进去，唐泽站在宋旭尧的办公桌后面。
宋旭尧带着陈美婷来到办工桌前, 陈美婷这才注意到显示器上面有画面，看起来是监控录像。
“这是...向日葵的监控吧。”陈美婷肯定地说道。
“因为摄像头的储存空间有限，所以里面画面也是随机的，并且记录到的画面很少，我们将所有的画面都检索了一遍，优先录刻了出现人的画面，就是我送过来的这几张，其中这张...”
唐泽看了一眼宋旭尧，又看了一眼陈美婷，“里面的内容可能是你们要拿到的东西。”
陈美婷跟宋旭尧对视了一眼，宋旭尧将电脑里面的光盘取出来，将唐泽指出来的那一张光盘放了进去。
点了播放之后，显示器上出现了监控画面。
摄像头应该是安装在门的上方了，拍摄到的画面是一些玩具器材，这是他们看准的器材室，前几分钟，器材室一直很安静，唐泽按了快进键，画面开始飞快动起来，一直到到第五分钟，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在了器材室。
看到小男孩的脸，陈美婷瞪大了眼睛，那是...孔令淳。
孔令淳说了什么，但是没有声音。
陈美婷看向唐泽，唐泽解释，“这个摄像头本身就不能录音。”
陈美婷将视线转回显示器，画面上，老师将手伸进了孔令淳的裤子里，孔令淳的表情看起来很难受。
陈美婷深吸了一口气，即使他们安装摄像头的目的就是为了抓到这个人渣，真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愤怒。
宋旭尧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怎么了，你认识这个小男孩吗？”
陈美婷咬着牙，一股股怒气从心房冲出来，迸向四肢百骸。孔令淳是她看着长大的，此时看着这样的画面，她格外的愤怒。
就在这时，画面戛然而止。
“没有了吗？”陈美婷注意到进度条已经到了终点。
唐泽点头，“是，没有了，我们翻看了整个摄像头录到的东西，其他的画面都是正常的，只有这个画面...”
他没有说完，但是剩下的两人都听懂了。
陈美婷知道他们现在最好要报警，可是想到孔令淳那天真可爱的脸，陈美婷就心痛万分，孔令淳大概还不知道那个老师对他做了什么，可是让陈美婷想不明白的是，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不管是她还是李青都对孩子严加教育，怎么这样的事情还是发生在了孔令淳身上？
宋旭尧看出陈美婷脸上的纠结，“美婷，我们得报警，之前我们没有掌握证据，现在我们已经有证据了。”
陈美婷看着终止的画面，她看到了孔令淳手上举着什么东西，“画面能放大吗？小淳好像在吃什么东西。”
宋旭尧凑过去看，“是糖，棒棒糖。”
李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陈美婷不知道她在哪里摆摊，所以只能在家等着她回来。
孔令淳跟着李青一起回来，陈美婷听见孔令淳在唱歌。
那声音那样天真可爱，如果不是摄像头拍下了那个画面，谁都不会知道这个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
那个畜生，用几颗糖就哄住了孩子，他不告诉其他老师，不告诉家长，甚至连最好的小朋友也不会说。
陈美婷走出房子，叫住李青，“李青，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李青手里提着菜，想说自己急着做饭，但看到陈美婷严肃的脸，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行，我把菜放好就过来。”
孔令淳来找周润，周润在房间里学写字。
陈美婷见状，没等李青过来，就找到了她家里去。
李青正在洗手，看到陈美婷过来，笑着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陈美婷用一下午时间去思考该怎么告诉李青这件事，可话真的到嘴边了，又难以启齿了。
“监控录像出来了。”陈美婷说道。
李青顿了一下，“拍到了吗？”
陈美婷点头，“拍到了。”
“那赶快报警呀，之前警察说没有证据，现在有录像了，总不可能还不立案吧。”
陈美婷看着李青，没有说话。
李青渐渐地感觉到不对了，脸上的笑容褪去，“美婷，你这是...什么意思？”
“监控拍到了，一个男老师将阿淳带进了器材室里。”
李青彻底愣住，她好像没有听懂陈美婷的话，“...什么？”
陈美婷不想重复伤害，“你要冷静，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李青的表情变得很可怕，可怕到陈美婷几乎要以为她要立马提刀去砍人了，“李青，你要冷静，冷静一点...”
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人的身上，之前的经验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陈美婷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李青，这种事情，言语解不了痛苦。
“你说的是真的？”李青死死地盯着陈美婷。
陈美婷点头，“李青，你冷静冷静，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第一要务，是要将孩子保护好。”
李青扭头看向窗外，孔令淳趴在地上，和周润，夏江平玩着弹珠，他每天都这么高兴，这么纯真。
陈美婷走过去，揽住了满脸痛苦的李青，“不是孩子的错，这件事不能怪孩子，孩子没有判断力，李青，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这个人渣，我们不能放过他！”
李青恨得咬牙切齿，眼睛通红，“这个挨千刀的魔鬼！阿淳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陈美婷没有说话，报警肯定是要报警的，现在明面上就已经不止一个孩子受到侵害了。
李青流着泪，“孔令淳他馋啊，我都说了多少次，我以为他这么聪明的孩子，肯定不会被伤害的...”
陈美婷抱着她，“先带孩子去做个检查，我们不能放过这个人渣，还会有别的孩子受到伤害的。”
李青恨不得将这个人渣千刀万剐，可她的孔令淳要怎么办呢，孔令淳他这么小，天真，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的事情对他以后的人生影响会有多大，他只是馋了一点啊，他没有错。
陈美婷没有去替李青做决定，安静地等李青平复心情。
“美婷，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去火车站将老孔叫回来。”李青看着陈美婷说道，“我现在浑身瘫软，恐怕骑不了自行车。”
陈美婷站起来，“好，我去。”
陈美婷从李青家里出来，孔令淳咋咋呼呼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这么天真可爱的孩子，陈美婷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能有任何一丝侥幸，她和她的孩子都只是幸运了一点。
陈美婷汽车来到火车站，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李青他们开的成人用品店，这个年代火车站很乱，在这里做生意风险也很大。
看到陈美婷出现，孔彦君猜出家里应该是出了大事，连忙锁了店门就跟着陈美婷一起往家里赶。
孔彦君到家的时候，李青已经平静了很多，看到孔彦君，眼泪又下来了。
陈美婷在路上没跟孔彦君说，怕他一激动，骑车危险，一直到家，孔彦君才从李青嘴里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彦君，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李青拿不定主意，问孔彦君。
她当然想将那个畜生千刀万剐，可她不得不顾及到她的孩子。
孔彦君眼睛也红了，扭头问陈美婷，“那个老师是谁？”
陈美婷没见过那个老师，估计是新来的，很年轻。她看到孔彦君这个神态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连忙说道：“老孔，要惩罚他，有法律来惩罚他，你千万别冲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李青和孔令淳怎么办？”
李青夫妻俩要商量，陈美婷知道李青他们肯定没心思做饭了，回家让苏红娟多做一点。
院子里，孔令淳因为赢了好几个弹珠，高兴得哈哈大笑。
”
30.第 30 章
苏红娟将晚饭做好, 陈美婷把孔令淳喊到了家里吃饭。
安顿好孩子，陈美婷盛好之后，给李青夫妻俩送了过去。
但夫妻俩谁都没有心情吃饭, 在陈美婷离开的这会儿，两人已经商量好了，无论如何，要将这个禽兽揪出来。
“美婷, 录像你看了吗？”
陈美婷点头, “看了，如果你们要选择报警，这个光盘可以作为证据。”
孔彦君此时也冷静了很多, 他看向陈美婷，“美婷, 你在律所工作, 这种情况, 那个禽兽会不会被抓起来？”
陈美婷不想将话说得太满，“我们有录像，再联合几个受害者家长, 应该问题不大。”
这类案件在发生后, 因为难调查难取证，胜诉的几率也并不大，就算是胜诉了，除非情节十分恶劣，造成了巨大的不良社会影响, 才有可能将对方送进监狱。
而且，受害者是男童，目前国内对这一块的法律并不是特别明确, 调查取证依旧存在很大的难度。
选择报警对家长来说，只是第一个难关，在这个难关过后，还有无数的困难在等着他们，这是一场心理的拉锯战。
很多家长在第一步就选择放弃了。
“报警。”李青看着陈美婷，“我们要报警！”
第二天，陈美婷起得很早，周润出门去上学的时候，孔令淳就在院子里玩耍，看到周润背着书包去上学，孔令淳对周润笑：“我今天不去上学啦，周润。”
“为什么呀？你生病了吗？”周润问道。
孔令淳摇头，“没有呀，不过我也不想去上学，我妈妈说今天要带我去吃肯德基。”
其实孔令淳对肯德基已经没有那么期待了，但是他还是挺高兴的。
陈美婷没有陪同李青他们去报警，而是去了律所，去找宋旭尧。
“我已经跟孩子家长说了，让他们带孩子去医院做检查，宋师兄，你觉得这个案子提起公诉的机会大不大？”
宋旭尧提前想过这个案子了，“我的意见是，多去找几个受害者，因为是男童，就算有录像，也很难给罪犯定罪，这个案子如果检察院那边不起诉的话，就只能打民事官司，顶多判他个猥亵罪，关个十几天就放出来了。”
“主要是，我们现在不知道哪些孩子受害了。”
“先报警吧，这件事传出去之后，让孩子家长去联系其他的家长，问问有没有这样的情况，我相信，不是每个家长都选择沉默。”
陈美婷问他，“兴科的案子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马上要开庭了，具体情况要开庭之后才知道。幼儿园的这个案子，孩子的证词也很重要，报警之后，要让孩子做好笔录，到时候也会作为证言呈堂，这个非常重要。”
下午，陈美婷回到家，周润已经坐校车回来了，孔令淳不在家，他一个人坐在门口写字，墙角边，苏红娟种的蔬菜已经绿油油一片，很快就能吃了。
陈美婷走到周润身边，蹲了下来。
周润察觉到妈妈回来了，猛地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陈美婷，“妈妈，你回来啦！”
陈美婷摸了摸周润红彤彤的小脸，夕阳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像他身上的保护盔甲。可孩子是没有盔甲的啊，陈美婷握住周润的手，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格外地小，小得那样脆弱。
“润儿，你跟我来。”陈美婷牵着周润回到房间。
“你告诉妈妈，在向日葵幼儿园的时候，有没有老师给过你糖果？”
周润想了想，“有啊。”
陈美婷心头一紧，又追问，“老师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比如脱裤子，摸你的身体？”
周润这次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
“真的吗？你不能骗妈妈。”
周润再次摇头，“真的没有，妈妈。”
陈美婷知道周润的记忆力很好，或许他在幼儿园上学的时候，看到过什么，她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在向日葵幼儿园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很年轻的男老师，拉着小朋友去器材室？就是你们放篮球足球的地方。”
周润想了想，点点头。
“是哪个小朋友？”
“蒋小倩。”
李青夫妇很晚才回来，李青一到家，就过来找陈美婷，他们已经去报警了，录像也给警察看过，那个姓张的男老师被带走调查了。
李青显得很疲倦，“美婷，这个禽兽真的会被惩罚吗？他能进监狱吗？”
“阿淳做了笔录了吗？”陈美婷问道。
李青点头，“做了，检查都做了，要明天才能拿到结果。”
还不等陈美婷说话，李青的眼泪就下来了，“这个孩子，死死地瞒着，谁都不说。”
“他还不懂。”陈美婷小声说道，“这个事情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处理，不能让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他现在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长大到一定的年纪，知道了这些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这会对他的人生产生很不良的负面影响。”
“一定要将那个人渣送进监狱！”李青恨恨地说道。
陈美婷问她，“幼儿园现在应该都知道这件事了，其他家长有没有什么反应？”
李青摇头，“我还不知道，我想阿淳肯定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你问一问阿淳，我也问了周润，他说他曾经看到过这个老师牵着一个小女孩去器材室。”
这个线索是很重要的，因为先行法律明确保护女性，而对男性没有明确的保护，陈美婷对李青说道：“你得去联系一下蒋小倩的家长，问问看。”
李青露出担忧的神色，“或许人家不会愿意站出来，之前那个李金金的家长，不也说没那回事吗？”
“试一试吧，我陪你去。”陈美婷说道。
李青看向陈美婷，陈美婷是他们中间唯一懂法的人，正是因为有了陈美婷的帮助，夫妻俩才那么坚定地选择报警。
“美婷，要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阿淳是我看着长大的，而且我也有孩子，和阿淳一样大。”
次日，陈美婷一大早就陪着李青去了幼儿园。
李青认识蒋小倩，但是她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只能等在学校门口守着。七点半，孩子们陆陆续续被送到了学校来。
李青幽幽地说道：“我以为这个事情发生后，向日葵幼儿园要倒闭了。”
陈美婷没说话。
等到快八点钟，李青远远地看到了蒋小倩和她妈妈，赶忙迎了过去。
“小倩妈妈，我是孔令淳妈妈，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谈谈。”
蒋小倩妈妈愣了一下，显然她也已经听说了，紧接着，她下意识地看向女儿。
陈美婷也看了过去，蒋小倩是个很水灵的女孩子，她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唇红齿白，很漂亮。
“我赶着去上班，快迟到了。”
李青连忙说道：“是关于小倩的！”
蒋小倩妈妈脸上闪过了丝丝慌乱，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我把孩子送到学校，我们再谈。”
“不行，你不能再将孩子送过去了！”李青断然说道。
陈美婷拉了拉她，“别激动，我们找个合适说话的地方再说吧。”
蒋小倩妈妈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默地带着孩子，和陈美婷她们来到了附近的小湖边，清晨，这里有不少锻炼的大爷大妈。
她们让孩子在离旁边的亭子里看书，大人们站在湖边交谈。
陈美婷将自己从周润那里听来的信息告诉了蒋小倩妈妈。
“具体是什么，我们不清楚，你得问问小倩有没有这样的侵害事件。这不是个例，之前也有个小朋友，我相信你也听说了，他的家长大概是怕事情闹开之后被人议论，所以不肯承认。现在我们有录像能证明，这件事确实发生过。”
蒋小倩妈妈缓了很久，朝女儿走过去。
陈美婷和李青站在原地等着，看着蒋小倩妈妈跟她女儿交谈，等看到她面色大变的时候，她们都知道结果了。
蒋小倩妈妈带着女儿去派出所做了笔录。
李青想一鼓作气，再去找找李金金的家长，但是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家就给李金金转学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联系。
陈美婷陪着李青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回到家的时候，周润都放学回来了，和孔令淳在院子里玩着。
孔令淳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变化，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但如果能将伤害降到最小，也是一件好事。
孔令淳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了，只感觉这天他们对自己格外的温柔。
几天之后，派出所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已经立案侦查，可能还会再补充一些笔录，李青也在陈美婷的建议下，将孔令淳的检查报告作为证据递了上去，检查显示，他的海绵体确实出现了轻微的损伤。
这几天，陆续有两个家庭也报了警，受害者都是向日葵幼儿园的孩子。
案件很快就进入了检察院，而帮助检察院真正审查立案，提起公诉的，是蒋小倩的笔录。向日葵幼儿园侵害案件，成为了苏城的大新闻。
31.第 31 章
这天陈美婷刚到律所, 就被宋旭尧叫去了办公室。
“张刚的家属昨天找到了律所来，要聘请一位律师作为张刚的辩护人。”
“张刚是谁？”陈美婷先在脑子里想了一圈，没想起这个人, 这才问道。
“向日葵幼儿园侵害案的嫌疑犯。”
“有人接了吗？”陈美婷问道。
嫌疑人在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之后, 有权聘请律所为其辩护, 宋旭尧是民事辩护律师, 如果要接的话，应该会安排律所的其他刑事律师。
“...已经接了，是罗元律师接的, 他接了之后, 我才知道。”宋旭尧是律所的合伙人之一, 除了他这支团队，另外还有两支团队，明面上都是正和的律师，但其实各为其主互相竞争。
“对方是想做无罪辩护？”陈美婷问道。
宋旭尧点头，“是。”
这也并不出乎意料, 问题是对方聘请的罗元, 是另外一支律师团队里的金牌刑事律师, 他仅仅在去年一年，就有四桩无罪辩护成功的刑事案件。
陈美婷深吸了一口气, “宋师兄, 你觉得这个案件, 判有罪的几率能有多少？”
宋旭尧虽然不是刑事律师, 但对这方面很了解, “如果能紧紧地抓住小女孩这一边，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就担心对方去跟小女孩的家人谈和解。”
“现在都已经提起公诉了, 不能再谈和解了吧。”陈美婷问道。
宋旭尧摇头，“美婷，你还是没有实战的经验，如果小女孩放弃起诉，放弃作证，到时候笔录这一点很容易被律师质证推翻的。”
虽然罗元是同事，但出于职业操守，宋旭尧不会去干涉罗元的辩护方向，而且罗元在政律界也有很大的知名度，他不会砸自己的饭碗。
“美婷，这个事情，我可能帮不上忙了。”宋旭尧知道陈美婷对这个案件非常上心，他专攻民事方向。
陈美婷摇头，“别这么说，这本来也不关你的事。对了，兴科的案件怎么样了？”
“已经申请法庭对两个原始研究数据进行审查了，但是我估计，对方应该是有备而来，因为我在法庭上提出这个申请的时候，对方辩护律师无动于衷。”宋旭尧从抽屉里拿出陈美婷从兴科拿回来的离职名单，“我准备研究一下这个。”
陈美婷点头，“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尽管告诉我。”
宋旭尧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很忙，但是你一直跑推销也不是个事，还是要把法考考过了，拿到职业资格证才行。”
陈美婷点头，最近确实太忙了，都没时间看书，虽然她之前在国外参加过考试，但每个国家法律条款都不一样，她必须得从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宋旭尧站起身，走到边柜旁边，从里面拿出好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办公桌上，“这是当年我备考的时候用过的资料，特意从家里找出来了，你拿去看，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陈美婷没有拒绝，用现成的资料比她自己去一本一本地收集方便多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
宋旭尧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我建议你们去找一下小女孩的家长，别让罗元他们私下去找他们和解了。”
陈美婷下班回到家，李青也在家，这几天她都没心思出去做生意，只有孔彦君去守着店。
周润和孔令淳在墙根处玩写字游戏，陈美婷来到李青家里，将今天宋旭尧说的话告诉了李青。
李青听说他们律所竟然接了那个罪犯的案子，顿时挑起了眉毛，“你们律所...怎么能这样！”
她本来脱口要说难听话，想起这些天陈美婷陪着她跑来跑去，到底咽了下去。
陈美婷理解她的心情，但是也解释道：“做律师就是这样，虽然选择案子也会筛选，但不是所有律师都只接好人的单，因为法律也授予了坏人辩护的权利。”
李青不追着这个了，“你说这个罗元很厉害吗？”
“是，在苏城确实很有名气。”
“那我明天就去找蒋小倩的妈妈说一说，她女儿被禽兽欺负，不可能拿钱就算了吧。”
陈美婷沉默不语，她遇见过太多和解的案例了，因为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想用惩罚坏人的这个方式去讨回公道，有的家长也会认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惩罚坏人没有太大的意义，拿到补偿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案。
孔令淳晚上还是会过来学习英语，陈美婷尽量对他更加的耐心，孔令淳确实也很聪明，很快就学完了字母，开始学习音标了。
周末是周润去电脑培训班上课的第一天，他每周去上两次课，周润跟刘小鹏约好了，周末周润去上课，上完之后，陈美婷过来接他去楼下的托班，两人就在托班玩耍，等下班了再各回各家。
周润坐在陈美婷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路上都很兴奋，“妈妈，我终于能学电脑了。”
夏天的清晨很凉爽，微风拂去了心头的燥意，陈美婷感觉心情平静了很多。
“有什么地方不懂的，就要举手提问老师，不能囫囵吞枣，要学就要学扎实，知道吗？”
周润用力地嗯了一声，“放心吧，妈妈。”
周润来到培训班，课程是早上九点钟开课，陈美婷等不到他上课就得赶去上班，叮嘱周润好好上课不能乱跑之后，陈美婷就赶去了律所。
“美婷，你来一下。”陈美婷刚到，宋旭尧好像是放了监视器在她办公桌上一样，准时出现叫她去办公室。
“上次你查的资料我都看了，技术人员这边，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银行流水得申请法院去查，但我估计就算真有什么，流水也看不出来，对方应该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
“我倒是认为，可以从资料的角度去分析，谁能接触到一整套资料，除了技术人员，还有高层领导也应该有权限查看...”陈美婷一歪头，看到了宋旭尧桌上的电脑，想起这个时候的资料都是纸质版的，全部都是纸质资料存档，“还有档案库的人，也能接触到。”
宋旭尧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脸，“档案库？”
“是啊，这些绝密资料肯定都是放在档案库吧，我记得我好像问过。”
宋旭尧去翻陈美婷之前提供给他的资料，发现了一个存疑的地方，兴科档案库管理人员有一个员工在案发之后离职了。
“美婷，你马上去兴科问一下人事，这个员工为什么离职。”
陈美婷有些为难，不得不说道：“小润在佳禾服装厂的一个培训班上课呢，我一会儿得去接他，我接完他再去行吗？”
宋旭尧迟疑片刻，“不，你现在就去，我们要尽量争取时间。小润，我一会儿替你去接吧。”
陈美婷很不好意思，她因为孩子耽误了很多工作，换个领导，她可能都干不下去了，但是宋旭尧从来没说过。
“...宋师兄，我...”陈美婷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旭尧坐了下来，抬脸对她说道：“你是替我跑腿，我跑一趟兴科太远了，培训班近，麻烦你替我跑一趟了。”
“没有的事，你能找到地方吗？他下课时间是十点半。”陈美婷问道。
“没问题，放心去吧。”
周润没接触到电脑之前，很好奇，等真正接触到了，听了一节课，从基础的计算机知识入门，他感觉理解有一定的难度，但不知为什么，听完之后兴趣更浓厚了。
一节课一个半小时，周润都没有走神，想将听到的每一个字都灌进脑海里，他听培训班的老师说过，这个课很贵，他妈妈挣钱给他上培训班，他不能偷懒。
下了课，周润没看到妈妈，他牢牢地记得妈妈说过的话，不能乱跑，以免妈妈过来之后找不到他。
等了几分钟，周润没看到妈妈，却看到了宋叔叔从门口走进来，看到他，眼睛笑起来，朝他招了招手。
周润跑过去，“宋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呀？”
宋旭尧笑道：“你妈妈有事去处理了，我过来接你。”
培训班的老师挺负责任，见是个不认识的男人过来接孩子，跑过来问了几句，听见周润说这是他妈妈的同事，才放心地让宋旭尧将孩子接走。
“你吃早饭了吗？”宋旭尧牵着周润，问道。
周润点头，“吃了呀，出门之前就吃了。”
“饿不饿？”
周润摇头，“不饿，宋叔叔，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还不知道，你妈妈可能要下午才能回来也说不定，如果她中午没有回来，宋叔叔请你吃饭好吗？”
周润想了想，点了点头，“谢谢宋叔叔。”
“你现在跟我去办公室吧。”宋旭尧还有事情要处理，买办法带周润去附近玩耍。
“我跟刘小鹏约好了，他在托班等我。”
“我们办公室楼下的托班吗？”
周润点头，“是呀。”
宋旭尧将周润送到了托班，刘小鹏果然已经在等着了，他等了两个多小时了，总算是见到了周润，冲到周润面前站定，抬头看了一眼宋旭尧，他以为这是周润的爸爸，“叔叔您好，我是刘小鹏，是周润的好朋友。”
宋旭尧对着这个小胖墩笑了笑，“你好，小鹏。”
等宋旭尧上楼了，刘小鹏才捅了捅周润的胳膊，“这是你爸爸啊，他好高呀，比我爸爸高。”
32.第 32 章
周润顿了顿, 才小声地说道：“那不是我爸爸。”
刘小鹏愣了一下，“好吧，那你爸爸呢？”
周润没想到刘小鹏会问他这个问题, 爸爸这个人好像离他生活已经很远了, 他这才想起来，很久没有见到过周聿。
周润垂头不说话, 刘小鹏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周润，你怎么了？”
周润摇头，“没什么, 我爸爸不跟我和妈妈住在一起。”
刘小鹏没在问下去。
陈美婷赶在下班之前回到了律所，她今天过去在人事的配合下查了半天，发现这个档案室前员工离职非常突然，且这个人离职之后并没有再就业。
他们查不了对方的银行流水, 陈美婷去了不动产登记处, 查了对方名下的不动产登记, 发现该员工在离职之后，全款购入了一处房产。
跑了半天，陈美婷才回到了律所, 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宋旭尧。
“查一查这个人, 我估计可能就是他了。”陈美婷说道。
“是有可能, 辛苦你了, 美婷，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对了，小润在楼下的托班，中午的时候，我让人给他们买了肯德基吃。”
陈美婷不好意思, “又让你破费了。”
宋旭尧笑道：“你帮了我大忙。”
陈美婷来到托班，周润和刘小鹏坐在一起玩拼图，两人拼的是孙悟空，已经拼了大半了。
“小润。”
周润回头，看到妈妈来了，“妈妈，你下班了吗？”
“是呀，妈妈来接你回家。”
跟刘小鹏道别之后，母子俩骑着车往家走。
陈美婷感觉今天周润情绪有些低落，关切地问道：“小润，怎么闷闷不乐的？”
周润摇头，立马又想起摇头妈妈看不见，连忙说道：“没有啊，妈妈。”
孩子的心思都是写在脸上的，怎么能瞒过大人的眼睛，最近因为幼儿园的事情，陈美婷对孩子看得紧，听周润这是有事情瞒着自己，不由得着急起来。
“润儿，你答应过妈妈，有事情不能瞒着妈妈的。”
周润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妈妈，为什么爸爸不来看我？”
陈美婷没想到是这个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润，“你爸爸可能有事情在忙吧。”
陈美婷自信自己能给周润足够的爱，可她不自信能将本来属于父亲这个角色的一部分补上。
周润不说话了。
陈美婷虽然觉得周家可恶，但她不会将他们这一辈人的仇恨牵扯到孩子身上去，除非周聿对孩子不好了。她不会在孩子面前贬低周聿。
“小润，如果你想你爸爸了，妈妈可以带你去见见你爸爸，但是如果你是因为别人都有爸爸而你没有爸爸陪伴，而想要见见你爸爸的话，那妈妈告诉你，那根本就不需要，因为你本身就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你不会因为你爸爸没有在你身边而损失什么，你要让你爸爸知道，就算没有他，你也一样是个优秀的好孩子。”
周润听得似懂非懂，他觉得妈妈说得有道理，他确实不想念周聿，他只是...他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但他还是有点想见见周聿。
但周润不会让妈妈带着自己过去见爸爸，他很抗拒那样做。
一路回到家，孔令淳撅着屁股在挖土，挖的正是苏红娟种菜的地方。
“孔令淳，你在干什么？”周润平时也很宝贝这些绿色的蔬菜，这可是他和红娟姐姐一起种出来的。
孔令淳缩回手，看向周润，“我看到里面有个蝲蛄，想把它挖出来。”
周润走过去，孔令淳已经翻了一些土了，好在他避开了种了蔬菜的地方。
“什么是蝲蛄？”
孔令淳指着蝲蛄爬过的痕迹给他看，蝲蛄在土里爬的时候，会留下一路路拱过的痕迹。
“我轻轻地翻，我保证不搞破坏！”孔令淳扭着脚，他真的很想抓住这个蝲蛄。
“你问问红娟姐姐，如果她让你抓的话，你就可以抓。”
孔令淳跑到厨房，苏红娟正在准备晚饭，“红娟姐姐，我能不能把你菜地里的蝲蛄抓出来？”
苏红娟来到墙角，看到了孔令淳说的蝲蛄爬的路路，“这是土狗仔啊，你仔细看，它要钻土，哪里的土在动，你就可以找到它了。”
孔令淳按照苏红娟的法子，很快就抓到了蝲蛄。
孩子们在院子里就高兴得哈哈大笑。
过了几天，陈美婷下了班回到家，李青阴着脸过来了。
“我去了一趟蒋小倩家。”
陈美婷看向她，“怎么样？”
“蒋小倩一家人都在家里，她爸爸知道我过去的目的之后，就明确告诉我，他们家不起诉了。”
这也并不太出乎意料，“你问过原因了吗？”
李青点头，“我问了，他们家的说辞是女孩子不同男孩，遇到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张扬，所以他们家决定不起诉了。”
“蒋小倩妈妈是什么态度？”
“她一直没有说话，说话的是蒋小倩的爸爸和奶奶。然后，他们就把我赶出来了。”
陈美婷摇头，“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他们真的是因为不想伤害孩子，所以准备撤诉，那同为受害人，他们肯定不会将你赶出来。”
李青紧皱眉头，“你说得对，要是他们真的撤诉怎么办？”
陈美婷直接了当地告诉她，“小倩是我们赢得这个官司的关键，如果小倩父母放弃起诉，我们可能会输掉官司。”
李青不敢置信地盯着陈美婷，“为什么？我们有证据不是吗？”
陈美婷动了动嘴，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现行的法律并没有保护受侵害的男童的条款，如果小倩的父母放弃上诉，这个案子最终很有可能不会以刑事案件起诉，只是民事案件的话，对方顶多被拘留半个月，就能继续逍遥法外了。
那也是陈美婷不愿意看到的。
“我们去小倩家里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不是跟对方私下和解了。”
李青不敢置信地盯着陈美婷，似乎不相信孩子受到侵害时，还有父母能与对方和解。
33.第 33 章
在蒋小倩妈妈上班的必经之路, 陈美婷她们等到了这母女二人，蒋小倩妈妈钱薇看到她们，先是愣了一下, 加快蹬车的速度，想要快速绕过她们。
陈美婷和李青不约而同地冲出去，将对方拦了下来。
“小倩妈妈！”
钱薇看向她们，神态有些慌乱茫然,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 我要送孩子去学校。”
陈美婷还没有说话, 李青连忙问道：“小倩妈妈, 你们是不是跟姓张的律师私下和解了？”
钱薇脸色微变, 没有说话, 眼睛也垂了下去, 不敢看她们。
李青像个点燃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是不是对方拿了钱收买你们了, 之前我们都说好了要起诉，要让姓张的禽兽坐牢，你们怎么能为了钱就放弃起诉？”
钱薇还是不说话，她一直垂着眼睛。
李青又说：“难道你愿意看到对方继续逍遥法外，继续伤害孩子？为了这个事情, 我生意都不去做，铁了心一定要惩罚坏人, 结果你却跟人私下谈和解。”
钱薇可能是受不住了, 要她们放开车把手, 她想带着女儿离开。
李青还要再说，陈美婷一把拉住了她，她看了一眼坐在自行车后座的蒋小倩, 屁股底下是一个厚实的海绵垫子，上面包着一块印花的确良布，大概是为了方便清洗，还缝上了拉链，垫子干干净净，小姑娘也穿得干干净净，头上还扎了很好看的小辫子。
“小倩妈妈，你回头看看你的女儿，你忍心就这样放过伤害她的禽兽？钱是永远都不够花的，就算对方给你们五千，一万，迟早有花完的时候，而你没有替你的女儿伸张正义，等她长大了，知道你们曾经为了钱而放弃惩罚伤害她的禽兽，她会怎么看待你？”
陈美婷这些话像一根根利剑一样，刺进了钱薇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疼得她当场掉泪。
“和解是小倩的爸爸跟对方谈的...”钱薇终于开口了。
陈美婷见她肯说话，稍微松了口气，“你先送孩子去幼儿园，等你下班了，我们谈一谈，好吗...”
李青见陈美婷要将人放走，急得要说话，陈美婷拦住了她。
钱薇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主动跟她们说了见面的地址。
等钱薇母女走了，李青才着急地问陈美婷，“美婷，你怎么不现在就跟她谈，趁热打铁啊！”
陈美婷看向她，“不要着急。小倩妈妈会来的。我们要给她一点时间去思考，只有她自己下定决心，这事情才有转机，不然就算你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劝她，也是没有用的。”
回家属院的路上，路过商店的时候，李青进店里，称了两斤大白兔。
没等法院开庭，兴科就报了警，档案室的前员工在警局供述了他是如何窃取了研发的原始资料给荣通药业，等到开庭，宋旭尧提交了警方出示的证据之后，关于专利权争夺一案，兴科赢了。
兴科赢了官司，起码少赔偿数十万，后面宋旭尧帮着兴科另外起诉请求法院宣判荣通专利无效，兴科成功申请到专利。
兴科跟正和签了约，签约费是一年十二万。
“这是一万二的支票，律所先开给你了。”
宋旭尧将陈美婷叫进办公室，将支票给她。
陈美婷没接，“能跟兴科顺利签约，你的功劳比我大，我拿个零头就行了。”
宋旭尧将支票递给她，“拿着吧，一码归一码，我还得感谢你帮我接了个案子呢，诉讼费用也不少了。”
“不，你说的一码归一码，那这一万二，我拿六千，我们俩平分。”陈美婷说道。
“别跟我客气，这提成就是你的，拿着吧。你还打算买房子吗？”
“买。这钱我只拿一半，说了就是。”陈美婷坚持道。
宋旭尧看向她，片刻之后，笑了笑说道：“那我拿个零头，你功劳还是占主要，别让了，你拿一万，我拿两千，就这么定了。”
“你开始看书了没有？”宋旭尧把支票递给陈美婷，“你去把钱取出来，存你的卡上，我的两千你转到我账上就行了，一会儿我把账号给你。”
陈美婷点头，“晚上在抽时间看书。”
“要是有什么不理解的法条，你来问我。对了，你下次找客户不能再找医疗器械类的了，我们已经接了两家同类型的公司。”
法考并不容易，陈美婷知道，就算将法条全部背下来了，不会融会贯通地运用，也很难考过，很多法条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让人理解不了。
宋旭尧在这一点肯定很有经验了，陈美婷点头，突然想起她本来想找个法考的培训班学习，但是苏市却根本没有这样的培训班，她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办一个法考的培训班。
现在只有大公司才会想要聘请法务，陈美婷能找到两三家运气已经很好了，法考还要一年多才能考，在这之前，陈美婷想做点其他的事情。
但是有个问题就是，她想办培训班，得找老师，培训班的口碑很重要，老师必须足够专业，她看向面前的宋旭尧。
宋旭尧察觉到了她打量的目光，抬头朝她看来，用眼神表示疑问。
“怎么了？”
“我想办个法考培训班。”
“培训班？”
陈美婷点头，“对，培训班，我之前想去找个法考培训班上上课，很多法条必须得有人点拨，不然就很难自己理解，我想这个培训班肯定是有市场的，因为现在市场空白。”
宋旭尧没有马上开口，想了想才说道：“你说的这个培训班...你做个市场调查吗？”
陈美婷说道：“现在国家普及法律的工作一直在推进，老百姓也越来越有法律意识，法考培训市场是很有前景的。”
宋旭尧在这行也做了七八年，知道陈美婷说的是事实，“但是要做起来很不容易，除了场地，就是老师，你可能前期都赚不到钱。”
陈美婷点头，“我回去想想。”
她手上现在有一定的本钱，要创业可以尝试。尽管有风险。
34.第 34 章
开培训班的想法在脑海里转, 陈美婷越想越觉得可以尝试一下，虽然她之前没有类似的经验，但是创业嘛, 不都是从无到有的过程。
回到家, 周润已经回到家了, 他自从去了电脑培训班之后, 回来就开始特别用心地学习认字。因为电脑的很多操作，必须得看得懂上面的字幕, 他现在还在学习编程，编程有好多英语单词要认, 他也看不懂, 也在催陈美婷，他想快点开始学习认单词。
孩子有自发学习的意识，这是好事，但是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陈美婷将教科书上的编程常用的单词挑出来, 一个一个地教周润，让他先学习这些单词，知道怎么认，是什么意思就可以了。
“妈妈，我今天学了五个字了哦！”看到妈妈回来，周润连忙上前来邀功。
陈美婷奖励地摸了摸他的头, “润儿真棒，你学了哪几个字？昨天学的字都已经背熟了吗？”
“当然了, 妈妈，你看，我写给你看。”
说着, 周润拿起了铅笔，很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孩子写字控制不住力道，草稿纸的质量不是很好，周润很用力地握着铅笔，一笔一划地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但是因为控制不住力道，总是将草稿纸戳出窟窿来。
虽然写得很慢，但是周润写得很端正，他年纪小，但是三岁陈美婷就开始教他写字了。
以前是陈美婷不知道孩子写字太早，对手掌的发育不太好。那时候陈美婷想着提前让孩子学习，进了学校之后，能比别的孩子更快地掌握知识。现在陈美婷虽然知道了孩子写字太早不好，但是周润自己想学习写字，也没有办法阻止他。
一张草稿纸，一排有十几个写字框，但周润写得太大了，基本上一个字要占三个框，一本草稿纸很快就能写完。
“妈妈，你快，对了吗？”周润写完，抬起头看向陈美婷，眼睛亮亮的，等着夸奖。
陈美婷也没有辜负孩子的期待，摸了摸周润圆润的小脑袋，“润儿真棒，不过你一天写字不能太多了，你还是小朋友，写字太多了会对你的手掌不好，知道吗？”
周润歪头想了想，“妈妈，那我用手指头比划行吗？”
陈美婷一愣。
周润以为她不理解，伸出圆润的小食指，在纸上比划起来，“就比如这个‘杰’，我这样比划，不就行了嘛？”
周润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杰’字。
陈美婷欣慰地摸了摸周润的小脑袋，“小润，你真是太聪明了，妈妈都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呢。”
周润的眼睛笑成了碎星星，“妈妈，那你今天晚上能给我做土豆泥吃吗？”
小孩子对食物的执念很深，喜欢吃的东西好像永远也吃不腻，周润最喜欢吃土豆泥，基本上隔个两三天就会让陈美婷做给他吃。
对儿子的小请求，陈美婷是从来不会拒绝的。
“好呀，妈妈给你做。”
陈美婷来到厨房，苏红娟已经在准备食材了。
“美婷姐。”
陈美婷看到苏红娟洗的是小白菜，也就是之前苏红娟在院子里种下的菜，现在已经长大到可以吃了，笑道：“这白菜都能吃了啊。”
苏红娟点头笑，“是呀，美婷姐，你看，这白菜又嫩又新鲜，自己种的，吃起来更甜。对了，美婷姐，我出去买菜的时候，留意到我们院子后面有一片荒山，不少人都在上面开垦土地种蔬菜呢，我也想去挖一块地种蔬菜。”
陈美婷啊了一声，“挖地种菜？”
苏红娟点头，“我每天把家里的家务整理完之后，还有不少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去挖一块地，多种点蔬菜，以后我们吃菜就能少买一些了。”
陈美婷看着苏红娟，苏红娟的长相很普通，虽然进城做了好几年的保姆，但是身上还保留着乡下人淳朴的气息。她本来可以不用做这些的，家里的开销都是陈美婷在支付，买菜钱陈美婷也会给苏红娟，甚至都没有要求苏红娟记账，苏红娟很自觉地将每天买菜的钱记在了一个小草稿本上，过一段时间就会给陈美婷看一看。
“你要是没事可以休息休息啊，种菜多累。”
苏红娟以为是陈美婷不同意她去种菜，炯炯有神的眼睛黯淡了不少，她低声说道：“我们农村人从小就帮着家里干活，都习惯了，总是闲不下来，一闲着，就闷得慌。”
苏红娟来了之后，家里的家务活，陈美婷基本都没有做过了，苏红娟将家里打理得整整齐齐，洗衣服做饭，都是很主动地完成，陈美婷知道她在城里也没什么朋友，闲着也是闷，如果她真的将菜种出来了，以后她的买菜钱就补贴给苏红娟就行了。
这样一想，陈美婷说道：“那你自己看吧，规划好时间就行了。”
听见陈美婷同意，苏红娟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美婷姐！我肯定不耽误家里的事情。”
陈美婷看到她露出这样天真的笑容，不由得笑道：“红娟，你今年二十了吧，农村的女孩子结婚不是很早吗？”
苏红娟有些不好意思，“是，二十岁没结婚，在农村都是老姑娘了。”
陈美婷说道：“现在国家提倡晚婚晚育，女人二十岁才可以领结婚证呢，在城里，二十岁还在读书，你也还小，不着急。”
苏红娟愣了一下，才对陈美婷说道：“上个月，我家里寄信过来，都在催我回家。”
陈美婷也是一愣，“回家？”
要是苏红娟回家了，虽然周润现在有校车，自己上下学没有问题，但陈美婷准备开培训班，以后的事情肯定少不了，家里没有个人帮忙，她自己要忙里忙外肯定忙不过来，还是得重新去找个保姆。
但是找保姆都是要看运气的，运气好，就能找到苏红娟这种朴实能干的人，要是运气不好，家里的孩子还不放心给她带呢。
苏红娟点头，“是，我估计他们是让我回家结婚的。”
“那你怎么想呢？”陈美婷没有贸然开口，这件事是苏红娟的终身大事，陈美婷不会轻易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苏红娟顿了顿，才说道：“美婷姐，我不想回去，我既然出来了，就没有想着要回去嫁人，不仅自己要一辈子困在黄土地上，就连我的孩子也要一辈子困在那个地方。”
陈美婷从来没有听苏红娟说过这些，她这才正色打量起这个农村姑娘，她没有很多文化，但是心里有股朴实的信念，她有独立的想法。
陈美婷赞同地说道：“是，外面的天地广袤无垠，你来到这里，人生就多了很多种可能。”
苏红娟脸一红，看向陈美婷，她以为陈美婷会笑话她一个小小的保姆还有这样远大的志向，没想到陈美婷却在鼓励她。
“美婷姐，你不觉得我是在白日做梦？我只是个小小的保姆。”
陈美婷笑道：“保姆怎么了，保姆只是你踏入这个城市的垫脚石，我相信你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的。”
正说着话，陈美婷听见孔令淳在外面叫周润，“周润，周润，快出来打弹珠！”
“不打了，我学习呢！”
孔令淳跑到房间门口，看到周润果然在学习，孔令淳很不明白，为什么周润就是能坐得住，去学习那些对他来说很无聊的文字。
“你真不打弹珠啊，晚上再学嘛。你要是不打，我就去叫夏江平了。”
“你去吧，我今天还有任务要完成呢，我跟我妈保证过了。”周润很有原则地说道。
苏红娟真的去开荒了，近边的土地都被人开挖了，她去了一处稍微远一点的土地，挖了一块十来个平方的土地，菜种在这，也不用担心被人偷，这里都是菜地。
周润得知苏红娟去开荒，非要央求苏红娟带着他一块去看看。
苏红娟怕孔令淳去踩泥巴，本来不想带着他去，架不住周润央求，只好去问陈美婷。
陈美婷挺赞同周润多接触土地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不是好事。
这样一想，陈美婷干脆就宣布了一个亲子活动，干脆他们都一起去种菜，让周润也体验体验种菜的感觉。
“妈妈，我知道怎么种菜哦，之前红娟姐姐种菜的时候，就是我帮忙的。”
陈美婷分不清应季蔬菜，种子是苏红娟去买的，她在家的时候，菜园子都是她侍弄的，对这一块很有心得。
陈美婷母子要加入她的种菜行动，苏红娟也很高兴，她扛着在市场买的锄头，拎着一桶水，揣着种子，要带着母子俩前往她挖出来的菜地。
周润见苏红娟又是提又是扛的，要去帮忙，“红娟姐姐，我帮你扛锄头。”
锄头手柄很长，苏红娟不肯给他。从厨房找出上次他们在院子里种地的时候买的小锄头，交给周润，“你拿这个。”
周润将锄头扛在肩膀上，陈美婷拿着大锄头，苏红娟拎水桶，前往菜地。
陈美婷之前都不知道家属院背后还有这么一块荒地，现在也不能说是荒地了。因为荒地已经被分成了一块块的小菜地，里面长得郁郁葱葱，各种各样的蔬菜都有。
这时候陈美婷想起来，之前她没上班的时候，曾经听说过有人在荒地种菜，一大家子的蔬菜都不用买，当时她也心动过，但是因为没有种菜的经验，所以放弃了。
来到苏红娟的地盘。这是新开垦出来的土地，被手巧的苏红娟挖成了一拢拢的，方便种菜。
苏红娟将兜里的蔬菜种子掏出来，“这是香菜，这是白菜，这是萝卜...等明年春天，我再种两株南瓜苗，南瓜浑身都是宝贝，嫩苗可以炒可以煮，特别爽脆，嫩南瓜炒着吃，特别好吃...”
苏红娟对土地有种朴实的热爱，提起种地的时候，就滔滔不绝。
陈美婷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笑道：“我看你可以多种一点蔬菜，到时候要是自己吃不完，你可以去市场上摆摊卖蔬菜，也能增加你的收入，这里荒地多，可以多挖一点种菜。”
陈美婷记起来，这片荒地应该也是电风扇厂的，要开发还有好几年呢，现在家属院的人在这种菜，电风扇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红娟听了陈美婷的建议，有些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呢。”
陈美婷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心里顾忌自己的保姆身份，怕种菜耽误正事。
陈美婷说道：“你只要将分内的工作做完，剩下的时间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的，你不是说你想留在城里发展吗，尝试一下种菜，卖菜，后面要是做得好了，就可以不用做保姆了。”
苏红娟挖开地拢，将蔬菜种子撒了进去，她还买了一点化肥，一并撒在了种子旁边，隔了大概十公分。
陈美婷见了，疑惑地问道：“这个化肥为什么不和种子丢在一起？”
苏红娟笑道：“那样种子就会被化肥给烧死了。”
周润兴奋地拿着小锄头到处挖，一会儿挖小石头，一会儿挖野菜。
苏红娟说道：“美婷姐，我看到这荒地上野菜特别多，好多都是可以吃的，等一会儿我们挖点回去吃吧。”
“野菜？能吃吗？”
苏红娟肯定地点头，“能吃。”
等将种子都种下，苏红娟带着陈美婷母子俩来到一块长满了野菜的空地上，“这个是蒲公英，很好吃的，这个是蒂蒂菜，这个是灰灰菜，这个是野葱...”
拎过来的水桶发挥了作用，挖的野菜都装进了水桶里，“美婷姐，蒂蒂菜可以包饺子吃，特别好吃，我会包饺子，我们晚上吃饺子好吗？”
苏红娟是北方人，做面食很拿手，家里现在吃早餐都是包子馒头花卷等面食，苏红娟做手工面条也很拿手，做的拉面细而有韧性。
陈美婷对面食的接受程度一般，但周润特别喜欢吃。
听到吃饺子，周润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吃饺子，妈妈，我们吃饺子！”
陈美婷笑道：“红娟，这个家没了你可不行。”
苏红娟满足地笑，她双颊有淡淡的高原红，进城这么多年也没有消散，看着有种淳朴的可爱。
回到家，陈美婷就帮着洗菜，苏红娟揉面准备包饺子，家里有新鲜的肉，直接剁馅就行。
周润特别喜欢吃饺子，陈美婷包饺子的手艺一般，跟苏红娟学习调馅。
正忙活着，李青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她们在包饺子，“包饺子呢？”
陈美婷说道：“是啊，做饭没有，没做饭晚上来家里吃饺子，孔令淳也喜欢吃饺子。”
短短时间内，李青这张总是神采奕奕的脸上明显有了疲态，一家三口以前总是欢声笑语，现在李青两口子只能在孩子面前强颜欢笑，那件事不仅仅是对孔令淳造成了伤害，对整个家庭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李青过来是有事情要跟陈美婷说，但是看陈美婷在忙活着包饺子，也就忍住没有说话出来。
“不用，我一会儿就要做饭了。”
陈美婷听她这么说，拍了拍手，将手上的面粉拍掉，洗了洗手才对李青说道：“去外面说吧。”
李青告诉陈美婷，检察院已经提起了公诉，不日就要开庭审理了。
“姓张的现在已经被拘留起来了。”
“蒋小倩妈妈那边怎么说？”陈美婷问。
......
“起诉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对方愿意给补偿，我们把谅解书签给人家，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你就是起诉他，让他坐牢，对小倩有什么好处吗？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钱薇的丈夫蒋志强对妻子的冥顽不灵很是恼怒。
钱薇红着眼睛看向丈夫，“两千块钱，你就要放弃惩罚欺负咱们女儿的混蛋？就让他去坐牢，只有他去坐牢了，才能弥补小倩。”
蒋志强的耐心快耗干了，“你说你这个女人，怎么就是听不进话？他去坐牢对你有什么好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坐牢有什么用？两千块钱，可以给孩子多买点东西，这难道不是实质性的弥补吗？”
钱薇不说话，倔强地将目光扭到一边，不去看丈夫那恼羞成怒丑恶的嘴脸。
钱薇的公公婆婆都坐在旁边，婆婆说道：“事情闹大了对我们没有好处，钱薇，你要想想，小倩是姑娘家，事情闹开了，等她长大了，还怎么嫁人？”
这句话戳中了钱薇的心，是啊，小倩是小姑娘，要是以后被她将来的丈夫知道了她小时候被老师欺负过，还会真心对她吗？
一时间，种种念头从钱薇的脑海里闪过，倔强的神态也慢慢地松懈下来。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侵害的影响，蒋小倩这些天睡觉总是不安稳，总是会半夜惊醒叫妈妈，钱薇本来睡着了，听见小隔间里女儿的叫喊，她连忙下床，来到小隔间。
拉开灯，钱薇看到女儿并没有醒过来，眼睛紧闭，小脸煞白，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我不要，疼！我要妈妈...”
钱薇愣在原地，看着梦魇中女儿的恐惧模样，她甚至不敢去想象女儿到底在睡梦中经历了什么，她还那么小，独自面对坏人，她这个妈妈，甚至想要去答应和解，让伤害女儿的坏人继续逍遥法外。
她顾不得多想，连忙将女儿叫醒，浑身是汗的蒋小倩睁眼看到妈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将女儿重新安抚入睡，钱薇想去找个热毛巾来给女儿擦擦脸。
路过房间，她看到蒋志强不在床上。
来到客厅，她看到公婆房间的门敞开了一条缝，昏黄的灯光从里面照射出来，钱薇听见了细细密密的说话声。
她顿了顿，轻手轻脚地来到房门口，从外面看进去，蒋志强正斜坐在床上，公婆都没睡，坐在床上说话。
“钱薇迟早要同意的，钱我们都已经收了，人家给了五千块钱，道歉的诚意十足。”蒋志强说道。
灯光照在婆婆脸上，将她的老相照得有几分刻薄，“小倩就是丫头片子，你和钱薇再生一个儿子，这笔钱留着，预备着到时候要交罚款。”
蒋志强皱着眉头，“我知道，钱薇不愿意生。”
婆婆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是男人，这个事情还能由着她说了算了？难不成你以后还指望小倩这个丫头来给你养老送终，这就是个没用的丫头片子。”
蒋志强嘿嘿笑了两声，“妈，你别老是嫌弃她是丫头片子，这丫头片子不是给我们挣了五千块钱了吗？”
钱薇的脑子轰隆一声，她公婆一直嫌弃小倩是个小丫头，平时几乎不帮着照料，上学放学都是钱薇自己去接孩子，自己一手带大。
蒋志强告诉她，对方给了两千块的和解费，小倩是个姑娘，事情闹大了，对小倩将来不好，她都快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却没想到，这一家人将小倩当成了挣钱的货品，根本就不关心小倩的死活。
钱薇的理智顷刻间断成了碎片，她平时在家庭里的唯唯诺诺都被激发的母性冲击干净，失去理智的钱薇操起手边的扫把，一脚踢开门，扬着扫把朝屋里的禽兽一家子胡乱打过去。
......
陈美婷没想到能这么快见到钱薇，她就站在电风扇厂家属院门口等着，但是陈美婷没有认出她，还是钱薇伸手将她拦下来的。
陈美婷疑惑地看过去，钱薇脸上全是伤痕，她辨认了一会儿，才猛地认出来，倒吸了一口凉气，才惊讶道：“钱薇！你怎么了？”
话问出来，陈美婷就会知道这是怎么了，这是被殴打过后留下的痕迹，钱薇一只眼睛青紫着，双颊都有被划伤的痕迹，嘴角也裂开了，伤痕无数，她差点没将人认出来。
陈美婷下了自行车，皱着眉头看着她。
钱薇没有回答陈美婷的问题，问她，“请问你知道孔令淳家住在哪里吗？”
陈美婷点头，“我知道，你跟我来。”
两个女人沉默地往家属院走。
钱薇一路上都低着头，害怕别人看到她脸上的伤。
“李青应该还没有回来，她这几天又出去做生意了，一般都要五点过才回来，你女儿呢，没有接过来吗？”
钱薇摇头。
她今天回了一趟娘家，她妈会去幼儿园接孩子。
到了小院，李青果然还没有回来，钱薇就在院子里站着，看着墙角的脆嫩的蔬菜发呆。
“进来坐一会儿。”陈美婷邀请钱薇到家里坐。
钱薇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道了谢，跟着陈美婷来到了主卧，坐在了沙发上。
陈美婷给她倒水。
即使钱薇不说话，陈美婷也大概猜到了她身上发生了什么。陈美婷将一杯热水放在钱薇面前，自己也坐在了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钱薇又轻轻地道了谢。
“我在律所工作。”陈美婷说道，“可能之前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这个事情，孩子们受到伤害的事情我也很关注，我的孩子以前也在幼儿园上学，所以我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钱薇听她这么说，抬起头看向她，在跟陈美婷的眼神对视，察觉到陈美婷眼中的打量之后，她又迅速地低下头。
“报警了没有？”她听见陈美婷问。
她当然知道陈美婷问的不是孩子们的事情，而是她的脸。
钱薇摇头。
陈美婷轻轻地吸了口气，“他把你打成这样，还是个人吗？”
钱薇还是不语。
陈美婷不说话了，别人的婚姻她插不了手，她跟钱薇不熟，也没有办法劝。
沉默。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钱薇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陈美婷，“你说你在律所工作，我离婚能请你帮忙吗？我付钱。”
陈美婷微怔，她没想到钱薇这个看着这样柔弱的女人，会这么斩钉截铁地说出离婚两个字。
“你想好了？”
钱薇嗯了一声，“我想好了。其他的我可以不要，我要孩子的抚养权。”
“你有正式的工作吗？”
钱薇点头，“我是纺织厂的正式工。”
“娘家能不能帮到你，你离婚之后有没有去处？”
钱薇怔住，“我娘家...可能帮不上太大的忙，我哥有两个孩子，他们家里也住不下。”
陈美婷又问她，“家暴是经常的事吗？”
“有过三四次吧。”
“先报警。”陈美婷当机立断，“我先陪你去派出所报警，先把你的伤情给验了。”
钱薇看着陈美婷，虽然她跟陈美婷不熟悉，但是看到陈美婷坚定的表情，她心里感觉到了一丝丝鼓励，同为女人，天生就会有一种信任感。
“你真的能帮助我吗？”
“我在数月前也离了婚，我的条件比你还差呢，我也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别担心，你丈夫有家暴倾向，这对我们是个很有利的证据。”
陈美婷陪着钱薇去派出所报了警，然后去派出所指定的司法鉴定中心验伤。
两人赶在医生下班之前，将脸上的伤给验了。
拿到伤情鉴定报告，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跟着钱薇一块来到家里。
蒋志强压根没想到钱薇还能去报警，他告诉警察，昨天是因为蒋小倩突然自己发疯，拿着扫把来打他爸妈，自己才出手这么重。
在家的时候，陈美婷就已经听钱薇说了事情的经过，钱薇担心不能构成家暴，因为确实是自己先动的手。
她在派出所的时候也如实地将这个情况告知了民警。
“她打你哪里了？我们看一看。”一起来的有一位女同志，脸色严肃地要求蒋志强出示自己被打伤的地方。
钱薇昨天晚上拿着扫把进去，没打两下就被蒋志强按住，一家三口将钱薇打成了轻伤。
蒋志强指着自己的脸，“一扫把打到了我这里。”
民警同志看了一眼，连一点印子都没有。
“女同志动手是不对，但是你们也不能将人打成这个样子，况且...”女民警厌恶地看了蒋志强一眼，钱薇在派出所也将为什么动手的原因说了，这一家人太无耻了，换谁都得找他们拼命。
陈美婷不说话，她根本不需要和蒋志强争辩什么，她只要这么一个出警记录，到时候能作为呈堂证供就行了。
蒋志强看向陈美婷，自己的家丑被这么个外人看在眼里，他指着陈美婷，“你是谁？”
陈美婷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是钱薇女士委托的代理人，你以及你的父母对钱薇女士的故意伤害行为，我们保留起诉故意伤害罪的权利。”
蒋志强脸色一变，“你什么人？律师？”
陈美婷曾经是律师，现在她不能说自己是律师，因为她没有执业资格证，但是这也并不影响她成为钱薇的代理人，因为代理人是不需要执业资格证的。
陈美婷没有再继续回答他的问题，这让蒋志强有些恼怒，他弄不清陈美婷的身份，不敢朝陈美婷发火，他转向钱薇，“你行啊，钱薇，起诉我故意伤害罪？你承不承认昨晚上是你先动手？”
钱薇只是冷冷地看着蒋志强，她没有必要再跟这样的人渣分辩了。
拿到了出警记录，陈美婷和钱薇从派出所出来。
“我说的是真的，我虽然还没有拿到执业资格证，但是帮你写起诉状，给你分析案子该怎么打还是没有问题的，你看你要不要起诉他故意伤害罪，如果你起诉的话，应该是稳赢的，轻伤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
钱薇有些拿不定主意，她显然将陈美婷当成了主心骨，“你觉得呢？”
陈美婷看着钱薇这张惨不忍睹的脸，“如果我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我肯定是要起诉对方的。”
钱薇想了想，摇头，“算了吧，真让他坐了牢，以后说不定会影响到孩子，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婚，我要拿到孩子的抚养权。还有，幼儿园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弃起诉。”
陈美婷点点头，“事情有轻重缓急，你的想法没有错，那先准备离婚吧，你先跟对方协议离婚，看看能不能行得通，如果行不通的话...对了，我们可以起诉他故意伤害罪，可以拿这个去跟对方谈条件，如果他同意协议离婚，将孩子的抚养权给你，你就不起诉他。”
钱薇愣了一下，“这能行吗？”
陈美婷肯定地说道：“行肯定是能行的，只要方法用对。你丈夫一家很嫌弃小倩是个女孩，离婚之后他肯定是要再娶的，孩子对他们来说是个负担。”
钱薇冷冷一笑，“是啊，他们收了对方五千块钱，想要息事宁人。”
“这个钱你就不要管了，你坚持起诉，不要签谅解书，就和解不了。”
这倒是提醒了陈美婷，这个侵害案没有结束之前，估计钱薇的丈夫为了那五千块钱，应该也不会愿意将孩子的抚养权交出来。
“先看看吧，如果你要去找对方协商，我觉得你带上专业人士会比较好。”
钱薇看向她，“带上你行吗？”
陈美婷点头说道：“行是行，主要是我不是执业律师，到时候没有办法出庭帮你。”
即使这样，钱薇还是说道：“你和我一块，我就不怕了。”
“行。”
钱薇回娘家了，没有跟着陈美婷再去家属院，她请陈美婷给李青带话，她不会放弃起诉。
得了钱薇这句准话，李青也放心多了。
“这个案子，我们现在是不是能稳赢了？”
陈美婷不敢这么答复李青，没有一个律师敢做出稳赢的包票，因为一旦上了法庭，案件就是瞬息万变的，不知道对方的辩护律师会怎么辩护，不知道法官会怎么判。
“大概率问题不大。”
李青啐的一口，“你知不知道，今天姓张的父母找到我做生意的摊子边来，求我签和谅解书。”
陈美婷看向她。
“她求我放过她儿子，孩子不懂事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说要是我肯撤诉，就赔偿我两千块钱，我呸，她儿子都快三十了，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还不懂事？那我儿子呢？他才四岁，他又有什么错？”
陈美婷看她又要激动起来，“别再跟他们接触就行了，下次他再找过来，你就说这个案子现在跟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检察院已经接手了，起诉也是由检察院那边提起公诉，已经起诉的案件不可能撤回了。”
“钱薇真要跟她老公离婚？”李青又问。
“应该是吧，你怎么知道？”
李青说道：“我担心钱薇被这两个老货收买，就去她上班的地方等她，钱薇说她丈夫确实拿了和解的钱，但是她不和解，而且她准备离婚了。”
上次回来，因为家暴和离婚都是钱薇个人的私事，所以陈美婷没跟李青说。
“放心吧，钱薇应该不会松口的。”
十月中旬，向日葵幼儿园性侵案开庭了。
因为这场案件涉及到儿童，所以是不公开审理，除了当事儿童及其监护人，辩护律师等利害关系者，其余人都不能进入法庭。
这天陈美婷本来要上班，但是李青和钱薇都希望陈美婷能陪同他们一块前往法院，尤其是钱薇，她已经回娘家住了大半个月，这半个月，蒋志强一直在给她施压，要求她在谅解书上签字。
但是蒋英始终没有同意。
因为性侵犯没有拿到谅解书，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孩子们的证词也有，视频也有，一审开庭，犯人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法庭当庭宣布审判结果后，罪犯当庭表示上诉。
陈美婷一直在外面等着，她还不知道里面的审判结果，等了两个多小时，接近中午的时候，法庭闭庭了，案件审判完毕，看到李青夫妻俩和钱薇出来时脸上表情放松，陈美婷猜到了审判的结果。
“怎么样？”陈美婷上前问。
“赢了，判了三年。”
“对方肯定还要上诉，但是只要你们不松口签谅解书，他上诉也不会改变结果。”
陈美婷看向钱薇，她很清楚，性侵犯能被判刑的主要因素在蒋小倩这，他侵害了幼女，这才是他被判刑的关键。
“钱薇，你一定要顶住压力...”
钱薇刚要点头，罪犯的母亲突然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钱薇，“我儿子他不懂事啊，才犯下了这样的错误，你们要多少钱，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会补偿你们，只求你们别让我儿子去坐牢啊！”
钱薇突然被抓住，有些六神无主，陈美婷反应快，劈手将她的手甩开，把钱薇拉了过来，她很清楚这个时候跟罪犯的家属接触没有任何必要，对李青他们说道：“我们走。”
离开的时候，陈美婷看到了罗律师，他没有过来，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天陈美婷正在上班，有人走到她办公桌前，敲了敲她的桌面。
陈美婷抬起头，是罗律师，接手给幼儿园性侵犯辩护的罗律师。
陈美婷跟对方从来没有交集，看到对方出现，就知道他的来意了。
“罗律师。”
罗杰看着她，“你是我们律所的执业律师？”
陈美婷摇头。
罗杰没继续跟她说话，而是快步走进了宋旭尧的办公室。
门虽然关着，但是门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里面讲话的声音，陈美婷隐约能听见。
“宋律师，我接了这个案子，你应该知道，虽然我们不属于同一个团队，但是起码也是一个律所的，按照规矩，我接了的案子，同律所的律师不能再去接对面的案子吧！”
“是。”宋旭尧简短地回答。
“那你门口这个女职员是怎么回事，我接了张小东的案子，她跑去帮原告，这要是传出去，让我以后还怎么在苏市的律师界混？哪个人敢委托我们律所辩护？”
宋旭尧很平静地说道：“罗律师，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门口这个女职员，她只是律所的一名文员，并不是律师，这显然不违背行规，其次，受害人之一是她的邻居，她只是陪同邻居一同前往法院，第三，我们不在同一个团队，辩护的细节我们并不清楚，她就更不清楚了，何来违背行规之说呢。”
罗杰听完他有理有据的辩论之后，怒气并没有消散，而是看着宋旭尧说道：“宋律师，你很护短嘛！”
宋旭尧做得端正，面色不改，“不是我护短，这就是事实，法理之外有人情，打官司有胜有败，别这么在意。”
罗杰冷哼了一声，“你说她只是陪同邻居去法院，这个事情我都没有说过，显然是你提前知道了，你说她不是律师不知道行规，你是合伙人，你不应该不清楚，你明明知道我在为被告辩护，却不阻止陈美婷，你这又怎么解释？”
罗杰说话相当不客气，宋旭尧将手里的钢笔放下，手肘支撑在桌面上，手掌交叠在胸前，“罗律师，原告连律师都没有请，不是吗？”
罗杰愣了一下，“这件事宋律师，你去跟老梁解释吧。”
老梁，是正和律师事务所的法人，也是实际控制者。
宋旭尧看着罗杰，没说话，罗杰自觉没有面子，气冲冲地离开了。
陈美婷看着罗杰脸色很不好地从宋旭尧的办公室走出来，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就疾步走了。
她起身来到宋旭尧的办公室，从法院回来之后，陈美婷就跟宋旭尧说了在法院碰见罗杰的事情了。她当时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她又不是律师，更不是李青他们的辩护律师，但还是跟宋旭尧说了一声。
没想到，对方真的找了过来。
陈美婷还没有开口，宋旭尧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没事，这个事情你没有错。”
陈美婷有些迟疑地说道：“会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宋旭尧起身，“不会，放心吧，我会去跟老梁解释的。”
“这个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如果梁总真的怪罪的话，你别揽责任，本来跟你也没有多大关系。”
宋旭尧面色如常，“别担心，出去工作吧。”
罗杰果然将事情捅到了老梁跟前。
正和律师事务所，从表面上听起来，好像这是一家律师事务所，但是合伙人制度的事务所，内部竞争很激烈，宋旭尧这支团队一直在业绩上压罗杰所在的团队一头，借着这个事情，对方在老梁跟前上眼药，一定要宋旭尧给个说法。
老梁将宋旭尧叫了过去。
陈美婷看到宋旭尧去了梁总办公室，心就悬了起来，虽然她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让宋旭尧伤筋动骨，可宋旭尧毕竟是受了她的牵连，这让陈美婷的心有些不安。
一个多小时之后，宋旭尧才从老梁的办公室出来，陈美婷看向他，看到的是宋旭尧安抚的眼神。
回到办公室，宋旭尧站在窗户眺望远处。
老梁的意思是让他将陈美婷开除，一个小小的文员，对律所没有一定影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但宋旭尧拒绝了，陈美婷是他的学妹，又是他招进来的，他不会将人开除。
事情就僵住了，最后还是老梁从中调和，给了罗杰他们团队一点好处，才将事情平息了。
虽然宋旭尧保住了陈美婷，但是他知道，老梁心里不乐意，他们这支团队现在拿到的提成是最多的，手底下得力的律师也是最多的，老梁一直担心他会另起炉灶，所以有些防着他。
陈美婷看不见宋旭尧在办公室做什么，有些担心，犹豫了半天，还是过来敲了门。
“进来。”
陈美婷推门走进去，刚好面对窗户的宋旭尧也转过了头。
面对陈美婷担心的目光，宋旭尧露出微笑，“怎么了？”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别这么说。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知道，而且是罗杰气量小，他知道这个案子败诉的关键不在你，只是找个出气筒罢了。”
陈美婷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打算辞职了，我不让你为难。”
“别。”宋旭尧朝她走过来，“你不用辞职，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陈美婷轻轻地摇头，“我本来心里也有辞职的打算了，我想做培训班。”
“你想过没有，你现在辞职，你后面怎么参加法考？”这就是宋旭尧要保住陈美婷的原因，陈美婷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可以参加法考了，这个时候辞职，她就没有机会了。
陈美婷知道，但是她不能让宋旭尧为难，“我已经想清楚了。”
宋旭尧看着陈美婷，褪去了昔日青涩，她的成熟也形成了独特的魅力。
“你先别这么快做决定，回去好好地冷静冷静，别担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陈美婷知道她再说宋旭尧也不会同意，还是明天再来提。
下班后，陈美婷骑着自行车回家。
周润和孔令淳他们在院子里玩木剑。
“小润，谁给你们买的木剑？”陈美婷问。
周润将木剑递给陈美婷，“这是孔令淳爸爸给他买的，妈妈你看。”
陈美婷交代孩子们不能拿木剑戳人，正要回家，李青从她家厨房里走了出来，对陈美婷说道：“我已经跟红娟说了，今天晚上你们家别做饭，来我家吃，我已经在收拾菜了。”
陈美婷知道这是李青为了感谢自己的帮忙而请的客，也没有推脱，笑道：“行啊，那我来帮忙。”
李青笑道：“红娟还不敢做主呢，你快跟她说一声。”
苏红娟不敢做主，但是也没做饭，万一陈美婷要答应过去吃，做了浪费，若是陈美婷不答应，再做饭也来得及。
孔令淳斜着眼睛对陈美婷笑，“美婷阿姨，我妈妈今天买了很多好吃的哦！”
自从幼儿园的事情发生之后，李青对孔令淳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以前她对孔令淳要求挺严格的，孔令淳嘴馋，比正常孩子馋一点，李青不爱给孩子买糖吃，现在孔令淳基本上每天都有零花钱，想吃什么自己买。
陈美婷冲着孔令淳笑，“行啊，过两天，美婷阿姨给你们做炸鸡吃，好吗？”
孔令淳眼睛一瞪，“太好了，谢谢美婷阿姨！”
来到李青家厨房，她家厨房要稍微大一点，李青正在忙碌，苏红娟也跟着陈美婷过来了。
“李青，你们还打算将阿淳转学到蓝光幼儿园吗？”
“这些日子，都没精力去考虑这些，小润在蓝光幼儿园怎么样？”
“挺适应的。”
陈美婷没有贸然给李青他们推荐蓝光幼儿园，万一推荐得不好，还落了埋怨，一切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李青叹了口气，“以前有钱总想着存起来，不瞒你说，这两年做生意，我们也挣了一些钱，跟我娘家的官司没打，庭前调节，我妈到底还是给了我一万块钱，我也想明白了，舍不得花钱，万一找个小幼儿园，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真的要疯了。”
陈美婷没说话，人渣藏匿在哪里，没有人能预料到，但是管理严格的学校，负责任的学校，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果你们做好决定了，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一下老师。”
李青点头，“行，那就要麻烦你了。”
院子里，孔令淳他们玩乐的声音传到厨房来，那天真的声音让大人们心里的阴霾散开不少。
这天，钱薇找到了家属院来，这次她是来找陈美婷的。
钱薇脸色有些慌乱，一看到陈美婷，就赶忙迎上来，“美婷，蒋志强找到我娘家来，他跟我说，要是我签了谅解书，他就跟我离婚，孩子的抚养权也给我。”
陈美婷看穿了她脸上的犹豫，“你想要同意？”
钱薇低声说道：“我担心，错过这个机会，我和女儿就再也摆脱不了他们一家人了。”
陈美婷直视着她的眼睛，“你现在确实可以跟他用这个条件来交换离婚，这样的话，你前夫一家人就拿稳了五千块钱，这是牺牲你的女儿换来的钱，除此之外，伤害你女儿的人渣可以免于刑罚。你确实离了婚，也得到了孩子的抚养权，但是你终身都会活在愧疚之中，你的女儿，以后也未必会因此感谢你今天的懦弱。”
钱薇看着她，大概是陈美婷这些直白的话将她的自欺欺人毫不留情的扯下，她直直地面对着自己的恐惧。
“但是如果你不这么懦弱，你勇敢一点，你把坏人惩罚了，起诉你前夫故意伤害罪，如果罪名成立，加上家暴的出警记录，你离婚没有问题，你大概率也能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看你怎么选择。”
35.第 35 章
或许是陈美婷的话让钱薇又坚定了信念, 在性侵犯的家人找到她求情的时候，钱薇咬牙没有松口，她也是监护人, 只要她不松口不签字, 光是蒋志强签字出谅解书的作用并不大。
陈美婷也如她所承诺的那样，开始帮钱薇准备打离婚官司的事宜, 如果能协议离婚，钱薇表示自己净身出户都可以, 只要能拿到女儿的抚养权。
但是蒋志强因为她一直不签字离婚, 拒绝协议离婚, 这就避免不了要起诉离婚了。
不过钱薇的官司和陈美婷之前比起来要简单得多，她丈夫家暴有过出警记录, 现在陈美婷要做的事情就是让钱薇先去报警。
陈美婷也跟宋旭尧正式提出了辞职。
宋旭尧还要挽留她, “美婷, 这个事情你没有做错，我知道，你也知道, 你真的不必辞职，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即使宋旭尧极力挽留, 陈美婷也没有留下, 她已经欠了宋旭尧太多人情，也知道自己留下来, 会成为竞争团队攻击宋旭尧的把柄，她还是离职了。
钱薇那边进展也挺顺利。
之前有过出警记录，也有伤情鉴定，先让公安机关立案，将钱薇的丈夫蒋志强控制起来。
就算这个案子警方不立案, 不移送检察院，民事拘留蒋志强半个月，到时候幼儿园的案子二审也开庭了。
让陈美婷和钱薇都没想到的是，蒋志强的父母先是找到钱薇娘家来，刚开始是软硬皆施，想让钱薇撤案，等到他们发现钱薇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追究蒋志强的责任时，跟钱薇谈起了条件，钱薇撤诉，蒋志强同意跟她离婚，并把蒋小倩的抚养权给她。
钱薇拿不定主意，来找到陈美婷，“美婷，你说他们家是不是真的要答应我的离婚条件？”
“钱志强有正式工作，这么一个刑事指控留在他档案里，对他日后的升职可能都会存在影响，对他来说，跟你离婚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损失，你们现在闹成这样，他们一家人都很清楚婚姻已经破裂了，用一个既定的结果来跟你交换，他们并不吃亏。这个要看你，如果你愿意现在跟他们谈和解，现在就把离婚协议签了。”
陈美婷顿了顿，“如果你现在不签，后面打官司的话，你们名下的这套房产，你肯定是可以分一半的，夫妻共同财产也可以分一半。”
钱薇想了很久，“那还是现在就签了吧，钱财对我来说都是身外之物，我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陈美婷很理解她的心情，点头说道：“好，那我帮你起草离婚协议。”
陈美婷在跟钱薇沟通之后，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协议上写了一条蒋小倩的抚养权归钱薇，蒋志强每个月支付五十元抚养费，如果他不支付，那他也就自动放弃了探视权。
离婚协议是蒋志强取保候审从看守所出来之后跟钱薇一起去民政局当面签的，经过民政局盖章，两人办了离婚。
作为条件，钱薇签了和解协议，放弃家暴追责。
从民政局出来，蒋志强冷冷地看着曾经的妻子，“钱薇，你现在挺能的啊！”
他很清楚，钱薇性格执拗，但是本性懦弱，若不是背后有人帮忙，他早就达成目的了。现在他给不了谅解书，又收了对方五千块钱，不过钱志强在看守所的时候就想通了，那五千块钱对方是给的现金，又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收了钱，总之他给出自己的谅解书就行了。
五千块，他重新娶个老婆绰绰有余。
蒋志强想得美滋滋，却忘记了给自己钱的同样是个律师。
成功离婚之后的钱薇变得坚强了不少，坚决不肯出谅解书。而案件到了二审阶段，谅解书能起到的作用不比一审的时候，就算钱薇出了谅解书，法庭也未必会改判了。
二审在半个月后开庭，和陈美婷所料想的结果差不多，中院维持了原判。
这个案子判下来之后，在苏市掀起了一场空前的社会舆论，教育局联合执法部门对各个学校下达了通告，要求学校严加管理，杜绝此类事情的再次发生。
案件判下来之后，家属院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发生在孔令淳身上的事情，向日葵幼儿园的园长被辞退，男老师也基本被调走，剩下的全是女老师，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抚家长的不信任。
这天李青来找到陈美婷，毫无预兆地说道：“美婷，我们准备搬家了。”
陈美婷只是吃惊了一瞬，家属院现在很多人都在议论孔令淳，李青打赢了这个案子，但是舆论并没有对他们一家人很友好，家属院的人将这个事情当成笑话讲，陈美婷都能想象到，如果孔令淳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之后的他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之前就预想过，或许李青他们会搬家，没想到会这么快。
“搬去哪里？想好了吗？”
李青点头，“我们在火车站做生意，就想着在火车站旁边租个房子，离店里也近一点，没那么辛苦。”
“这也可以，那孔令淳还去蓝光幼儿园吗？”
李青点头，“去，我跟孔彦君都商量好了，可能要麻烦你帮忙联系一下学校那边的老师，我们自己去跟学校谈。”
陈美婷说道：“可以的，我先问问小润的班主任，看看转学需要怎么办。”
李青说完话也没有急着出去，她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陈美婷，“美婷，阿淳的事情，劳烦你费心这么久，我跟他爸都很过意不去，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给你小小的报酬，你别嫌少。”
“不，李青，阿淳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眼里，跟我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我能帮上一点忙，我心里也好受一点。钱你千万别拿。”
包括钱薇那边，钱薇要给她报酬，陈美婷也没有收，她只是帮忙，不是他们的代理律师。
几番拉扯，陈美婷还是没有收钱，“学校那边，我明天就去帮你们问问。”
李青又将信封递过来，“那这钱就算作你给阿淳补课的钱，这个你就别推辞了，之前我们都说好了的。”
李青一定要给钱，“阿淳现在进步很大，字母他都已经会读了，你连音标都教得差不多了，我和他爸哪里懂这些啊，我想着英语学习不能断，从这里搬走了之后，也得给孔令淳找个地方学英语，我看了两个学习班，那些老师发音还没有孔令淳发得标准呢。”
陈美婷笑了笑，这个她倒是没有了解过，“没事，慢慢找。”
李青看着陈美婷，“美婷，你英语是在哪里学的，学得这样好，你要是出去办学习班啊，估计生意差不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陈美婷一拍大腿，对啊，她为什么不往英语培训方面想呢，国际化会成为大趋势，英语也是接下来的热门语种，但是现在市面上，很规范的英语学习机构也没有。
而英语是她的强项，法考培训虽然说市场也是一片空白，但是她自己都还没有通过法考呢，怎么办培训班呢？想来还是办英语培训班比较好。
但她没有将这个计划告诉李青，只是在心里悄悄酝酿。
晚上，周润在背单词，孔令淳还在学习音标，他显得特别认真，嘴巴张得很大，发音的时候口水喷溅。
孔令淳还是那么天真可爱，陈美婷希望他永远这样，内心里，她是很赞同李青夫妇的搬家决定的。
孔家搬家悄无声息，李青叫了两辆三轮车，将打包好的东西搬上车，在一个工作日的上午，举家搬离了家属院。
周润从学校回来才知道这个消息，他站在孔令淳家门口，门已经上了锁，可能是搬家太着急，窗帘忘记拉上了，从窗户看进去，家里的家具只剩下柜子和床这样的大件，房子一空下来，看着就像好多年没住人一样荒凉。
“妈妈，孔令淳为什么要搬家？”周润努力地仰着脸，眼睛已经蓄满了一包眼泪，本来之前是他要搬家，后面他家不搬了，孔令淳却搬走了。
陈美婷摸了摸周润的头，“孔令淳应该要转学去你现在读书的幼儿园，虽然他们家搬走了，但你们以后还能在幼儿园再见的。”
周润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追问，“真的吗？妈妈？”
陈美婷点头，“真的，孔令淳的妈妈让我帮忙联系老师呢，我昨天就跟叶老师说过了。”
蓝光幼儿园毕竟太贵，这个年代有钱人还没有多到这种程度，学校是私立的，要招生，有生源没道理拒绝。
等母子俩说完话，苏红娟见周润情绪低落，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我们种的菜种子发芽了呢。”
“真的吗？”周润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真的，我今天还拎着水去撒水了呢，咱们很快就有蔬菜吃了。”
“太好啦！红娟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挖野菜呀？上次的饺子很好吃。”周润还对荠菜饺子念念不忘。
“明天我去挖一些。”
陈美婷决定做英语培训班，现在又辞了职，时间充足，开始行动起来了。
36.第 36 章
周润很快就在蓝光幼儿园看到了孔令淳, 孔令淳跟着李青来学校面试，周润上自然科学课，看到李青牵着孔令淳跟着叶老师走向教学楼。
第二天, 孔令淳就出现在了教室里，周润一走进教室就看到规矩坐着的孔令淳，他正东张西望，但是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小朋友，一向大大咧咧的孔令淳, 小脸上也出现了些许惶恐。
看到周润从教室门口走进来, 孔令淳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高兴地站起来，朝周润招手, “周润, 周润！”
周润也很高兴，跑到孔令淳身边, “孔令淳！你真的来了！”
孔令淳哈哈笑起来, “我妈跟老师说的，一定要跟你一个班级。”
孔令淳想跟周润做同桌，但是周润的同桌已经有人了，孔令淳稍微有些失望, 但也很快就调整过来, “我妈说了, 我很快就能有和你一样好看的校服。”
班上的同学全都穿着好看的校服, 只有孔令淳穿着自己的衣服。
周润当时转学进来的时候, 最开始穿的也是自己的衣服，一直到新校服下来了，才换上校服。
等刘小鹏来了, 周润将孔令淳介绍给刘小鹏。
“这是我的同桌，刘小鹏。小鹏，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孔令淳。”
刘小鹏冲孔令淳笑了笑，笑容有些不太自信，他不知道孔令淳会不会嫌弃他太胖，不愿意跟他做朋友，之前刘小鹏一直很难交到朋友，因为他太胖了，玩耍的时候总是跑不起来，别的小朋友就不愿意跟他玩。
但是显然孔令淳并不介意这个，“我知道你，周润跟我说过。”
刘小鹏笑了笑，他今天只在书包里带了一包饼干，他妈妈知道他每天都要给周润带小零食，她也支持，但是不让刘小鹏多带，多带了就是刘小鹏自己吃了。
唐惠现在在要求刘小鹏减肥，刘小鹏才五岁，已经快六十斤了。去医院看过之后，医生说孩子太胖，对孩子的发育不好。
刘小鹏也觉得自己太胖了，总是没有朋友，所以也愿意配合减肥，只是孩子总是嘴馋的，刘小鹏只带一包饼干，周润吃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看，周润见状，就会分一半给他。
虽然转学了，但是因为新环境有好朋友在，孔令淳很快就适应了新学校。
陈美婷最近在看培训班的地址，看来看去，最合适的是周润上电脑培训班的位置，那里以前是厂房，房间开间大，能摆下课桌，也能容纳几十名学生。
因为这里是废弃的厂房，所以租金也不贵，就是租下来之后，得自己简单地装修一下，不过装修也简单，吊个顶，刮个大白，也花不了太多钱，重要的是宣传招生。
决定做了，陈美婷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她跟房东签下了三年的合同，半年一付，先付了半年的租金。
租下来之后，就是要找人装修，陈美婷也没找别人，家属院里有一家姓廖的，陈美婷记得这家父子都在搞装修。九十年代装修是个风口，廖家父子先是帮人干，后面自己雇人干，最后成立了一个装修公司，挣了不少钱。
陈美婷找上门去，去的时候，老廖父子俩出门干活去了，只有老廖的老婆在家。
家属院的格局都差不多，这个院子也住了三户人家。
“美婷啊，你这是有什么事吗？”老廖媳妇知道陈美婷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能是有活找过来，笑吟吟地问。
“廖大嫂啊，廖大哥在家吗？”
“没在家呢，跟小廖出去干活了。快，进屋坐。”
廖大嫂将陈美婷让进屋，给她倒水。
“是这样，廖大嫂，我租了个房子想做点生意，想问问廖大哥他们有没有时间，我想吊个顶，刮个大白。”
廖大嫂笑道：“你想做生意啊，可以呀，等他们回来了，我跟他们说，房子有多大？”
“可能有一两百个平房，还要砌墙隔几个办公室出来。”
“哟，你做这个生意不得了，是要开公司吗？”
陈美婷不想说太多，培训班都还没有做起来，她笑道：“就是做点小生意，廖大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晚上六七点钟。”
陈美婷想着跟老廖当面聊，跟廖大嫂也说不明白。
晚上差不多八点钟，陈美婷跟周润交代好，自己来了老廖他们这个小院，老廖父子果然已经回来了。
听陈美婷讲完要求之后，老廖点头说道：“能行，就是我们手上暂时有个单子，还要两天才能弄完，你看能等得起吗？”
要开培训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陈美婷打算最开始招个助理，老师就由自己来。后期学生多了，再招聘老师。
陈美婷做过律师没做过老师，老师要怎么做她还真得先练一练，就拿周润当正经学生一样上课练习吧。
“可以，廖大哥，交给你们我也放心一点，材料这些我也不太懂，你们到时候可能得多费点心，帮我选一下材料。”
老廖点头，“放心吧，保管将活完成得妥妥的。”
陈美婷知道老廖父子厚道，所以才会放心地将装修的事宜交给他们，多等一等都没关系。
从老廖家出来，陈美婷无意间往东边房子扫了一眼，这家是肖英家，房间窗帘没拉，两口子在房间里说话，就在陈美婷要将目光挪开时，肖英的丈夫突然站起来朝肖英冲了过去，一把捏住了肖英的脖子，将她掼倒，随即他整个人扑在了肖英身上，扇了肖英几个耳光。
陈美婷听见了肖英丈夫的谩骂，扇过耳光，肖英丈夫陆宝刚似乎还不解气，又狠狠地踢了两脚。
“呸！操你妈的！”陆宝刚狠狠地在肖英身上啐了一口。
陈美婷愣神的功夫，这场家暴已经结束了，陆宝刚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陈美婷，他目光凶狠地从陈美婷身上掠过，走到窗户前，伸手拉了窗帘。
秋天的风吹在脸上，陈美婷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她看不见房间里是什么情形，陆宝刚是不是还在对肖英施暴。
陈美婷一直以为家属院没有太多秘密，家属院就这么小，谁家有点什么动静，大家就都知道了，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陆宝刚家暴的事情。
可能是肖英的沉默，就好像刚才陈美婷看到的那样，被打的肖英一声不吭，仿佛她只是一个感受不到疼痛的木头人。
但凡肖英在被家暴的时候叫出声来，家属院早就知道陆宝刚的暴行了。
陈美婷站在原地没动，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漠视，似乎是人们的约定俗成。
陈美婷还是上前去敲了门。
里面很久都没有动静，陈美婷没有走开，继续敲门。
开门的是陆宝刚，他瞪了陈美婷一眼，粗声粗气地问道：“有什么事？”
陈美婷直视着他凶恶的目光，“我都看见了。”
陆宝刚没有一点羞愧，上下打量她一眼，嘴角似乎还翘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关你什么事？别多管闲事！”
陈美婷冷冷地看着他，上次她见到肖英夫妇的时候，就感觉肖英的状态有点奇怪。
“你这是犯罪。”
陆宝刚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了两声，“我打我老婆，我犯哪门子罪了？陈美婷，别以为你在律所上班就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说完，陆宝刚‘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陈美婷没走，她担心自己行为会让肖英遭受更暴戾的伤害，很多沉默的女人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如果她们不沉默，只会换来更变本加厉的对待。
陈美婷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别的动静，只好先行离开。
回到家，陈美婷的心情有些沉重，别的院子可能听不见不知道肖英身上的事情，同在一个院子的廖家和另外的曹家肯定清楚的。
可能他们也认为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所以没有多管闲事。
喜欢多管闲事的，大概只剩陈美婷了。
周润一直在家乖乖地背单词，看到妈妈回来之后，脸色不太好看，周润小心翼翼地问她，“妈妈，你怎么了？”
陈美婷摇头，“没有，五个单词背完了吗？妈妈给你听写。”
周润点头，“背完了，妈妈。”
听写完，今天的学习就结束了，周润开始看那本电脑入门书籍，很多字他还不认识，陈美婷给他念。
“润儿，你上了几次课了，感觉学得怎么样？”周润现在还是在学编程，陈美婷没学过，她只了解过计算机语言，那些枯燥的语言，学不懂的人学起来简直就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我觉得很有趣，妈妈，计算机太聪明了，它可以做到我们人类做不到的事情，我们难以实现的想法，计算机可以帮我们实现。妈妈，老师说我们现在连计算机的门槛都还没摸到，计算机的世界太玄妙了，要是我拥有一台电脑就好了！”
陈美婷摸了摸周润的脑袋，“等妈妈挣了钱，就给你买电脑。”
37.第 37 章
过了两天, 陈美婷在路上遇见了买菜回来的肖英。
四目相对的瞬间，肖英先垂下头，她似乎不太想跟陈美婷打招呼, 低着头就要过去。
“肖姐。”陈美婷犹豫了一瞬, 还是出声叫了她。
肖英愣了一下, 才哎了一声，“你去...买菜呢？”
“不是, 我不买菜, 你这是买菜回来？”陈美婷没问她家暴的事情, 像是拉家常那样让肖英放松了不少。
“是啊，是啊, 那你忙。”肖英连忙要走。
陈美婷打量肖英，肖英很瘦, 穿着长袖衣服，看起来空空荡荡的, 这样的女人，在面对家暴的事情，可能更加没有还手之力吧。
陈美婷不知道是职业习惯使然, 还是对同为女人有一种天生的怜悯，她追了上去。
“肖姐。”
肖英停下来，回头看向她。
这回不等陈美婷先开口，肖英主动说道：“那天，你都看见了吧？”
陈美婷直视着她的眼睛，肖英的样子跟陈美婷见过的很多女人一样，双眼无神，脸上没有太多神采，这是长期处于受压迫的环境中造成的。
“你能不能别说出去？”肖英继续说道。
陈美婷一愣, 看着肖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肖英继续说道：“就算我求你了，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行吗？”
陈美婷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陆宝刚家暴的事情家属院都没什么人知道，同一个院子的廖家和曹家也从来只字不提，是因为肖英，肖英肯定求了他们两家，让这两家保守秘密。
陈美婷想问为什么，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很多妇女在遭遇家暴的时候，都会选择默默忍受，这其中有很多原因，她跟肖英只是邻居，没有资格去问人家为什么，没有资格去要求别人将苦难掰开了把原因讲给自己听。
于是她也选择了廖曹两家一样的做法，装作视而不见，帮肖英保守秘密，这或许在肖英看来，就已经是对她的帮助了。
陈美婷心里却分外难受。
教室已经开始装修了，廖家父子带着两个师傅，今天开始干活，陈美婷白天基本就在教室看着，她前两天设计了图纸，大概要怎么装修，陈美婷画在了图纸上，但她不是专业的建筑专业毕业的，怕图纸会出什么纰漏，所以只能在现场盯着，要是发现问题，当场就能改，不至于后期再发现错误，改起来，麻烦。
从外面回来，陈美婷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自行车，看着有些眼熟，陈美婷也没太在意，她走进院门。
苏红娟在厨房里看到陈美婷进来，连忙从厨房跑出来，声音压得很低，“美婷姐！”、
陈美婷看到了她脸上的焦急，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苏红娟指了指主卧的方向，“小润的爸爸来了。”
陈美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来了，她这才想起来，门口的那辆自行车是周聿的。
从周聿搬出去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了，他才想起过来看看孩子。
陈美婷没管，她是获得了孩子的抚养权，但是周聿也有探望孩子的权利。
她跟着苏红娟走近厨房，“开始做饭了吗？”
跑了一天，陈美婷有些饿了。
苏红娟对她平静的反应感到惊讶，她知道陈美婷离婚了，在他们乡下，一旦离了婚，那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陈美婷的前夫都跑到家里来了，她也没有一点反应。
陈美婷是律师，她当然很清楚在一方对孩子没有威胁的时候，是有探视的权利的，周聿在不干涉到她正常生活的情况下，来看望周润，陈美婷也没有意见。
大概是陈美婷说话的声音让周聿听见了，没过多久，周聿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看到陈美婷，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美婷。”
陈美婷看向他，没说话。
周聿看她这样，以为她在责怪自己这么久没有来看孩子，“我这两个月有点忙。”
陈美婷没接他这个茬。
周聿一连说了两句，陈美婷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看着他的目光跟看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他不由得有些恼怒，一恼怒，说话就有些不过脑子，“对了，美婷，今天过来也是想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准备订婚了。”
陈美婷扯了扯唇，“是吗？那恭喜你。”
周聿见她听见这个消息也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沮丧，忍不住说道：“陈美婷，你可真是大度。”
陈美婷却根本不搭理他的叙旧，“周聿，你确实有探视孩子的权利，但你最好是探望了孩子就离开，如果你借故看孩子来影响我的正常生活，我会跟法院起诉撤销你的探视权。”
周聿瞪着眼睛看着陈美婷，“陈美婷，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又不是仇人！”
陈美婷不耐烦了，今天累了一天，她不想跟周聿废话，“你探望结束了吗？结束了就麻烦你立马离开。”
周聿气愤地看着陈美婷，“陈美婷，你变化真是太大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不近人情的样子！”
陈美婷不跟他搭话了，周聿气得在原地转了两圈，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我本来还想着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给你们点钱，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需要。”
“周聿，那不叫你给我钱，那叫你给孩子的抚养费，这是你应该出的。当然，你拿就拿，不拿我一样能将孩子抚养长大，没有你，我们娘俩一样能过。你别把自己当什么重要人物了。”
陈美婷一口气说了个痛快，将周聿一顿奚落，周聿气得脸色涨红，连连冷哼好几声，走了。
陈美婷皱着眉头，她不太想让周聿来家里看孩子，但更不想让周聿将孩子接走，即使周聿是周润的亲爸，她也不愿意。
若不是考虑到孩子，她不会再跟周聿有什么往来。
陈美婷来到房间，周聿空手来的，也没给周润带什么东西，看到妈妈进来，周润看向陈美婷。
“你爸爸来了。”陈美婷说道。
周润点头，“妈妈，你不高兴吗？”
陈美婷否认，她跟周聿的事情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她不想牵扯到孩子，任何对周润成长无利的事，她都不想做，“没有，你爸爸来看你是好事，妈妈不会因此不开心，你开心吗？”
周润想了想，“可是我感觉爸爸并不是真的想来看我。”
38.第 38 章
周聿气冲冲地从家属院出来,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了门口。他看着汽车感觉有些眼熟，停了下来。
轿车停好,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只一眼, 周聿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冤家路窄, 竟然是宋旭尧。
宋旭尧也看到了周聿，但他的目光也很快就从周聿身上掠过去，直接走进了家属院大门。
周聿脑子嗡的一声, 僵硬地看着消失在大门口的宋旭尧的方向。
他跟陈美婷的婚姻之所以破裂，就是因为宋旭尧, 现在他跟陈美婷是离婚了, 宋旭尧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家属院，周聿心里还是不舒服。
周聿硬生生地止住了想要跟上去一问究竟的想法，现在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他跟陈美婷都已经离婚了, 他也马上要跟蒋秀英订婚, 就算他现在知道了当初陈美婷确实背叛了他，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宋旭尧第二次来到家属院, 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陈美婷家。
周聿走了，陈美婷就来到了主卧, 她正在拿着自己研究的图纸看，看看哪里还需要优化。
一抬头，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认出对方，陈美婷有些吃惊。
“宋师兄, 你怎么来了？”
宋旭尧手里提着一网兜水果，“你辞职之后，我总放心不下，只好过来看看，希望没有唐突。”
陈美婷笑着将水果接了过去，“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做什么？快请进。”
宋旭尧跟着陈美婷走进主卧，在沙发上落座，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摆在茶几上的图纸，看起来像是房间的图纸。
“小润呢？这是办公室？你租下场地了？”
陈美婷点头，“是啊，租了，就在周润上培训班那栋楼。小润去夏江平家玩去了。”
“法考培训？找好老师了？”
陈美婷摇头，“不是，我准备做英语特长班呢。法考我自己都还没有考过，而且我在法学界也没有什么熟人，感觉不好做。”
“不是有我吗？”宋旭尧笑了笑，“我以为你要做，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呢。”
陈美婷笑道：“我这是第一次创业，想来想去，还是做自己熟悉的领域比较好，现在英语特长班的市场需求也挺大的，少儿英语特长班，很多家长都有望子成龙的想法，我想先做这个比较好。”
“那老师呢，请了没有？”
“最开始的阶段，我想就我自己去上课。”
宋旭尧上下看她一眼，“我记得你大学的专业是会计。”
陈美婷点头，“是，我自学的英语还不行吗？”
宋旭尧来了兴趣，“我还真没有听你说过你英语水平这么好，都能当老师了，等你的特长班办起来，我身边的亲戚朋友倒是也有很多小朋友，他们应该都有这方面的需求，不过要看你的特长班水平怎么样，水平好，我才敢给你介绍生源。”
陈美婷笑道：“老实说，我以前确实也没有做过老师，顶多做的是小润和孔令淳的老师，我这两天也在拿小润当学生在练习上课呢。”
宋旭尧笑道：“是吗？你也可以拿我当学生，我也有一年的留学经验，看看你的课程怎么样。”
陈美婷猛地想起来，宋旭尧在大学的时候，做过一年的交换生。
她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拒绝，转念一想，自己要是在宋旭尧面前都害羞去讲课的话，到时候能当着更多人的面从容地展开教学工作吗？
“好啊，那我演示演示。”
陈美婷对自己发音的准确性没有任何怀疑，她甚至都已经学会说一口纯正的美音了，但是当老师的，最重要的不是自己掌握了多深奥的知识，而是能不能深入浅出词语达意的将知识传授给学生。
陈美婷将她给周润上课的小黑板拿了出来，宋旭尧已经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像个真正的学生那样。
陈美婷面对着他，连脸红都没有察觉到，心里尴尬极了。但是可能过了这一关，等她真正走上讲台的时候，她才不会怯场。还有个原因就是，宋旭尧身边的亲戚朋友们可能都是一些经济宽裕的人，要是将宋旭尧这一关过了，他帮着介绍两个生源也不错。
陈美婷清了清嗓子，“下面我们来学习26个字母，先学会它们正确的读音...”
陈美婷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了苹果，她不去看宋旭尧的眼睛，说了几句话，就尴尬得说不出来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不是真正的学生，我对着你说不出来。”
她只简单地读了几个字母，但是宋旭尧已经听出来了，她发音很标准。
看着陈美婷通红的脸，难得见她这么羞涩的样子，宋旭尧心情大好，“美婷，你读得很标准，音标呢，元辅音你都学得很好吗？需不需要帮助，我之前去做一年的交换生，最开始也上了一个月的语言学校。”
陈美婷笑道：“没有问题，不行我给你读一遍...”
陈美婷将元辅音都念了一遍，发音都很标准，宋旭尧听出来了。
“你真厉害啊，美婷，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英语这么厉害。可以，这个水平，做老师应该是绰绰有余，就是别害羞，做老师要是害羞的话，就没办法教学生了。”
陈美婷笑道：“我努力克服。”
正说话时，周润回来了。
“宋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看到宋旭尧，周润很是高兴。
“刚到，你妈妈在给我上课呢。”宋旭尧笑道。
“我妈妈可厉害了，宋叔叔，我也是我妈妈的学生哦。”
“是，我现在也成为你妈妈的学生了，那我们以后就是同学了。”
陈美婷留宋旭尧吃饭，宋旭尧没留下，“我问问我的亲戚，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有的话，我就介绍你的特长班。”
陈美婷现在确实要考虑招生的问题了，她之前没做过这个，还不知道要怎么招生才好。
周润知道妈妈马上要办英语培训班，想帮帮妈妈，来到幼儿园，他悄悄地问刘小鹏，“小鹏，你想不想学英语啊？”
”
第 39 章
刘小鹏警惕地看着周润,“周润，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刘小鹏的妈妈唐慧最近将刘小鹏送到了一个少儿L英语特长班，除了学英语,刘小鹏现在还开始学习钢琴,放学之后几l乎不再像以前那样有玩乐的时间了。
但是班上的小朋友好像都是这样的。
“我妈妈要开少儿英语特长班，你想学英语吗？”
刘小鹏瞪大眼睛，“你妈开的？”
周润点头。
刘小鹏犹豫了一下，“那你会去特长班上课吗？”
周润想了想,“如果你去的话,我就去呀。”
刘小鹏现在上课的那个地方没有认识的小朋友，刘小鹏去上课就像是去坐牢，他一点也不喜欢。他妈妈的态度非常强硬,刘小鹏一点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都是去上课,如果能跟周润一起的话,刘小鹏也愿意。
“好啊,我回家就跟我妈妈说，给我换一个特长班，对了,周润，你学钢琴吗？”
刘小鹏还想将周润拉着跟自己一起学习钢琴，要是这样的话，枯燥的钢琴也会有趣多了。
周润有些为难,他不太想学钢琴,但是刚刚刘小鹏都那样干脆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要是自己拒绝他，刘小鹏肯定会难过的。
这样一想，周润说道：“我要回家问一问我妈妈,可以吗？”
刘小鹏点头，“当然可以呀。”
除了问刘小鹏，周润还问了孔令淳，孔令淳之前就跟着陈美婷学习过，现在要去陈美婷的特长班上课，周润和刘小鹏都会去，孔令淳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呀。我搬家之后好无聊，我妈妈怕我被坏人抱走，平时都不让我出门玩，我天天关在家里。”
孔令淳一家搬到了火车站附近的筒子楼里，这里人员混杂，不像家属院都是许多年的邻居，这个年代人贩子猖獗，孔令淳虽然聪明，但是毕竟还是小孩子，又嘴馋，李青担心坏人用吃的就将孔令淳给诳走了。
就这样，周润暂时给妈妈拉到了两个学生。
陈美婷这几l天都很忙，天天守在培训班教室，盯着装修。不过老廖父子确实很让人省心，买材料这些他们会主动跟陈美婷沟通材质和价格，装修也是完全按照陈美婷的设计来，很快，三间教室的雏形就出来了。
陈美婷没有弄太复杂的设计，在简单地将墙壁刮白之后，陈美婷感觉墙壁太单调了，又购买了几l桶不同颜色的漆，在墙面上喷涂出简单的圆形图案，没多花多少钱，但是橘黄色的漆喷上去之后，效果一下就出来了。
陈美婷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连老廖他们都称赞这个方法确实好，简单的教室一下子就变成温馨了起来。
陈美婷联系了一个生产桌椅板凳的厂家，订购了三十套桌椅，和一个讲台。陈美婷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地将培训班办起来，就先定了一个教室的，剩下的，看后期特长班的发展来看。
周润回到家，妈妈还没有回来，
他期待着妈妈回来，想将好消息告诉妈妈。
孔令淳一家搬走之后，连带着周润和夏江平的欢乐都少了好多，之前放学之后，他们三个就在院子里打弹珠玩，现在放学了，周润只能自己在家里看看电视，学习。
夏江平头上的虱子又多了起来，周润跟他打弹珠的时候，看到一个黑色的虱子从夏江平头上爬出来，掉在了地上。
夏江平装作没看见，一脚将虱子给碾死了。
碾死虱子，夏江平抬头看向周润，顺带着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
周润忍不住说道：“夏江平，你让你妈妈给你买个手绢吧，擦鼻涕的。”
夏江平说道：“我妈给我买了，但是总是被我弄丢，我妈就不给我买了。”
周润开始想念咋咋呼呼的孔令淳。
好不容易等到陈美婷回来，周润跑到她身边，将自己替她拉到了两个学生的好消息告诉她，“妈妈，我给你拉到了两个学生。刘小鹏和孔令淳。”
陈美婷有些意外，又有些哭笑不得，“小润，你别管这个事，刘小鹏和孔令淳都不能自己做主去哪个特长班，你别为难他们。”
周润不解，“他们没有为难呀，刘小鹏说他现在上的特长班一点都不好玩，孔令淳说他一个人在家很无聊，他们都很愿意去的。”
陈美婷看着周润焦急的小脸，知道周润是为了给自己减轻负担，她摸了摸孩子圆圆的小脑袋，“小润，谢谢你给妈妈帮忙。妈妈已经想到了招生的办法。”
周润问她，“妈妈，那孔令淳他们可以过去上课吗？”
陈美婷说道：“如果他们父母答应的话，当然可以了。”
陈美婷这几l天晚上都是按照老师上课的流程来给周润讲课，一节课尽量上满四十五分钟，给周润上完课，她还得准备教案，少儿L英语，最重要的就是给孩子打牢发音的基础。
周润上了这么久的课，已经初见成效了，陈美婷不知道蓝光幼儿L园的小朋友们英语水平怎么样，周润的发音基本上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周润还是想给妈妈帮忙，“妈妈，明天我再问问别的同学。”
陈美婷不想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但又觉得孩子在幼儿L园帮自己拉学生虽然是出于好心，但是要是被幼儿L园方面知道了，会造成一定的误会。
想了想，她对周润说道：“小润，妈妈的特长班都还没有开起来，特长班讲究口碑，口碑的意思就是如果上了我的特长班的小朋友们英语成绩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那就是有口碑了，你现在在班上的英语水平怎么样呀？”
周润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妈妈。”
“你要是在你们班的英语水平能达到最优秀的水平，如果刘小鹏和孔令淳来了之后也能提升英语成绩，那就是在帮妈妈的特长班树立口碑，别人知道妈妈的特长班这么厉害，就会主动来报名了。”
周润扬起小脸，“妈妈，我懂了。”
陈美婷是不想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又想
鞭策他努力学习，才想出这个法子来。
陈美婷想在商场门口摆个招生的小摊，试一试效果。
“小润，我们一起来给英语培训机构取个名字好不好？”陈美婷想让周润参与进来。
周润瞪圆眼睛，没想到妈妈将取名字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一起做，周润想了想，“妈妈英语特长班？”
陈美婷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小润，不如把你的名字里的润取进来，再取一个妈妈的名字里的字，你觉得怎么样？”
周润反应很快，“美润英语班？”
陈美婷想了想，“这个名字也挺不错的，那就这个？”
周润眼睛亮晶晶的，“妈妈，等你的特长班开业了，我做你的第一个学生好不好？”
“当然可以。”
教室正式装修好，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陈美婷提前去复印店做了招生的广告牌，到了周末，就拿着招生广告牌选了个大型商场，在商场外面的广场上摆了个小摊。
陈美婷在广告牌上打了自己的广告，她现在还没有出过国，不能捏造事实，于是在广告牌上写了一句纯正美音口音老师，可免费体验一节课。
估计是免费体验一节课广告词有了效果，来咨询的家长挺多的，陈美婷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想到现场教一教小朋友，等五六个家长咨询了却没有报名的时候，陈美婷想到现场教教孩子字母歌。
但是效果也并不是很明显，大概每十个咨询的家长，只有一两个表现出有兴趣。
忙碌了两天，也只招到了三个学生，陈美婷定的开课日期是十一月十号，第一期的学生怎么样都得有个十几l个才行，但是今天已经1号了。
非周末商场的人也不多，努力了一个星期，陈美婷招到了八个学生。
刘小鹏和孔令淳的家长都同意孩子们来陈美婷的英语特长班上课，到周六这天，李青突然一大早将孔令淳给送了过来。
“他闹着要过来，我实在没法子，拗不过他。”李青话这么说，实情是她确实感觉到搬家之后，孔令淳因为孤独变得有些内向了，当孔令淳极力要求来找周润玩的时候，她只好妥协了。
陈美婷要去商场摆摊招生，周润昨晚上跟她说好了，今天要跟着她一块去，再来个孔令淳，陈美婷怕自己看不住这两个孩子。
就在这时，周润突然说道：“妈妈，孔令淳来了正好，我们俩个给你当学生呀，你现场教学，宣传的效果不是更好吗？我们把小黑板带过去。”
陈美婷一愣，她都没有想到这个法子，不得不说，周润这个法子一提出来，陈美婷就觉得可行。家长在孩子教育的这个事情上是舍得花钱的，唯一的担心是，钱花得值不值。
陈美婷带着周润和孔令淳前往商场，在路上，她一再跟这两个孩子强调，到了地方不能调皮捣蛋，不能乱跑，如果他们乖乖地做学生，等招生工作忙完，中午就带他们去吃肯德基。
孩子们答应下来。！
第 40 章
孔令淳不喜欢上学,但是他喜欢跟周润在一起，即使是去给陈美婷当学生也不介意。
出门的时候，两个孩子一人拿着一个小马扎,陈美婷则抱着小折叠桌,广告牌，叫了一辆二轮车，本来要往商场去，出门看到今天天气好,风和日丽的,想了想，干脆往人民公园去了。
周末家长都喜欢带孩子出来放风，苏市已经进入初冬了,今天公园的人肯定不少。
周润和孔令淳对肯德基没有那么高的期待了,反而对去公园很期待,孔令淳的父母一直忙于做生意,很少带他出去玩，陈美婷也不经常带周润出去。
在车上，孔令淳和周润热烈地讨论着。
“春天的时候,我妈还说要带我去公园放风筝呢，后来到了春天，我妈说她没时间，我也没放风筝,人民公园可好玩了,有陀螺,有冰糖葫芦，还有竹蜻蜓，很多玩具。”
周润虽然也很高兴,但是没忘了他们这次跟着妈妈过来的使命，“那我们也要先给我妈妈当学生，等工作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去玩了。”
孔令淳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他稍微有些失望，到了公园不能尽情地玩，不过想到自己出门的时候也答应了要帮忙，爽快地接受了。
到了人民公园，门口已经很热闹了，卖吃的，卖玩的，到处都是人。
陈美婷没进去，公园里面可能不让摆摊，她就在门口摆起了摊，将广告牌打了出去。回头看到孔令淳和周润都盯着冰糖葫芦看，一人给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孔令淳高兴极了，将小马扎支开，乖巧地当起了学生。
这也是陈美婷第一次当众做老师，虽然学生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邻居的儿子，但还是控制不住羞涩。
但是要想做老师，这一步是必须卖出去的坎，陈美婷将小黑板拿出来，提在手上。等孩子们将冰糖葫芦吃完了，就开始上课了。
她先让孩子们唱一遍字母歌。
两个孩子都不怯场，即使在这么人多的地方，背着手，大声地唱着字母歌，稚嫩可爱的声音很快就吸引来了不少小朋友，还有家长躇足观看。
等孩子们将字母歌唱了两二遍，陈美婷就开始教读字母了。这个周润和孔令淳都是学过了的，陈美婷今天的目的也不是给孩子上课，而是通过教学来吸引带孩子的家长。
她发音纯正，周润和孔令淳读得也很标准，教完了字母，陈美婷开始利用小黑板，教一些简单的单词。
“cat，孩子们，跟我读，小猫，你们喜不喜欢，小猫小猫，cat。”
孔令淳比周润还要大胆，他中气十足，声音也大，和周润一起读得认真极了。
本来陈美婷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陈美婷也渐渐地放开了，看着落落大方的孩子们，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
视线转了一圈，陈美婷看到好几l个孩子都在悄悄地跟读，她笑着说道：“小朋友们，你们想不想知道小狗的
英语是什么呀？”
孔令淳抢答：“我知道，是d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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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红色小外套的女孩也说道：“我也知道，dog。”
陈美婷笑着表扬他们，“是，这是小狗，但是小狗还有一个更可爱的英语，puppy，这是对小狗非常亲昵的称呼，就像我们喊猫猫，我们不喊猫，会喊猫咪一样...来，小朋友们跟我读一遍...”
陈美婷一连上了半个小时的课，她注意到有几l个家长表露出要过来咨询的意思，但是因为她在上课，所以没有过来。陈美婷到这个时候意识到，要是再多一个人帮忙的话，就可以分工合作，自己可以一直上课，另外一个人帮忙给咨询的家长做解答。
陈美婷教学的时候表现出很强的专业度，她特意中英文夹着说，表现出她强大的口语功底。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家长们算是在公园门口上了一节体验课，对‘美润’这个英语特长班有了直观地认识。
陈美婷让孩子们休息一会儿，自己则拿着名片，给周围的家长发了一圈，“这是我们美润少儿英语特长班的地址和第一期课程开课的时间，您要是想给孩子报个英语特长班的话，可以来我们这看看，开课之前，也会上一节体验课，不满意可以全额退学费。”
“不满意全额退？”有家长质疑。
陈美婷笑道：“是的，不满意全额退，因为我有这个自信，特长班的学习一定会让您的孩子学有所得，打好英语基础...”
陈美婷收获了第一个学生，就是之前回答dog的小女孩，她爸妈给她报了名。
有的家长有些怀疑，毕竟他们都没有实地去看过，担心陈美婷是骗报名费的。
但是也有信任陈美婷的家长，在第一个家长报名之后，陆陆续续也有几l个报名的，陈美婷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提出现场给十块定金，剩下的学费等培训班开体验课的时候再支付。
这样一来，那些有疑虑的家长也都愿意掏出十块钱给孩子们报名了，毕竟就算被骗了，十块钱的损失也能承受。
公园摆摊的主意确实很管用，一上午，就有十几l个报名的学生了，比她在商场待两天的收获还多。
当然，主要的功臣是周润和孔令淳，到中午，陈美婷也没收摊，门口有很多小吃，她给孩子们买了烤鸡和炸土豆，卤肉卷等等，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多的小吃，都开心得不得了。
“中午就将就吃点这些，下午妈带你们去吃肯德基。”
孔令淳摇头，“美婷阿姨，肯德基还没有炸土豆好吃呢，烤鸡也好吃，美婷阿姨，下午我不去吃肯德基，你给我买香辣鱿鱼吃，好不好？”
陈美婷摸了摸小馋猫的头，“也行啊，那等回家了，我给你们炸薯条吃。”
周润加了一句，“还要做土豆泥，妈妈！”！
第 41 章
下午孩子们都有点累了,陈美婷没让孩子们继续充当学生，而是给他们放了假，让周润和孔令淳结伴去公园玩,还给了两孩子一人一块钱的零花钱,公园里面有很多卖玩具卖气球的小商贩，孩子们辛苦了大半天，零花钱是陈美婷对孩子们的奖励。
孩子们一走，效果就不那么好了,咨询的家长也少了很多,一个小时过去了，只有两个家长表达出了参观的意向，也没有报名。
陈美婷也不那么着急了,报名的学生数量已经超过了她的心理预期,本来特长班就是靠口碑,她现在才刚开始,一期能招到二十个学生，已经很不错了。
就在这时，孩子们回来了。
两孩子手上一人拿着一支塑料枪,还配了塑料子弹。
这个塑料子弹没有太大的伤害力，陈美婷还是叮嘱孩子们不可以对着人打枪。
周润高兴极了，捧着手枪舍不得装子弹，子弹是配的,一小包子弹只有十几l颗。
孔令淳握着手枪,李青现在开始做玩具生意,孔令淳是不缺玩具的，但是看到手枪还是忍不住想买一把。
“妈妈，我们还给你做学生。”
陈美婷看向孔令淳,“阿淳，你妈妈说什么时候来接你没有？”
孔令淳点头，“我妈说她收了摊就来。”
陈美婷看了看手表，现在才下午三点钟，李青要收摊，怎么也得六点了。
“行，那你们再给我当学生，等招生工作结束了，我们就回家炸薯条做土豆泥，吃完小润和我就送你回家，不让你妈妈过来接了。”
孔令淳也没有意见，两个孩子又乖乖地坐上了小马扎。
公园门口还是第一次有人跑过来摆摊上英语课，上午来游玩的家长和小朋友们已经回家了，下午的是另外一批人，很快，陈美婷的小摊前又挤了不少人。
陈美婷还是从字母开始教，周润和孔令淳也不嫌烦，依旧大声地跟读。
孔令淳的水平稍微差一点，周润这段时间跟着陈美婷学习，已经能进行简单地交流了，陈美婷指着手里的笔用英语提问周润，“what'sthis?”
周润会准确地用英语回答，他还会做简单地自我介绍。
有了教学，就有效果，这样新颖的招生还是第一次出现，围观的家长和小朋友们都看得兴趣盎然。
陈美婷拿出了准备的压轴课件，她要讲一个英语小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的名字叫玛丽...”她用中英文夹杂着说，说一句英语就翻译一遍，效果很好，家长们都有咨询的意向。
但陈美婷一个人要上课，要给家长解答，实在有些分身乏术，就在她准备停下来，先解答家长疑惑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坐在了小摊前。
陈美婷惊讶地看着宋旭尧，没想过他会出现在人民公园。
宋旭尧上次跟陈美婷简单地交流过，但不太清楚课程的分
布，不能全方位解答家长的疑问。就在这时，反应过来的陈美婷，将写了课程介绍的广告纸递给了他。
宋旭尧扫了一眼，大致地了解了。
“请问你们的机构在哪里呢？”
宋旭尧熟稔地报上了地址，这个他知道。
紧接着，宋旭尧帮着解答了课程分布，特长班的费用等一系列问题。
有的他不太能答得上来，不过这也难不倒宋大律师，采取迂回战术，他知道这些家长就算在这咨询了，肯定也要去特长班所在的位置实地考察，就都推到了现场考察去解答。
“我们特长班老师的专业程度您可以信任，这位陈老师的口语水平非常标准，像您孩子这个年纪，最重要的就是跟着一位发音标准的老师，先将基础打牢，如果跟着发音不标准的老师学习，以后她的发音可能就定型了，很难改过来...”
宋旭尧今天很难得地没有穿西装，穿着一身休闲衣服的他看着很年轻，也很有活力，尤其是他那俊朗的五官，以及浑身矜贵的气质，让人不自觉的对他生出信任感。
宋旭尧虽然解答没有陈美婷本人那么清楚，但意外的是，但凡是有意向要报名的，都现场交了定金，比上午的效果还要好。
陈美婷上了一个多小时的课，到四点过，人少了，她也准备让孩子休息休息。
“宋师兄...”
宋旭尧笑着看向她，“你现在都不在律所工作了，就不要用这个敬称了，叫我名字吧。”
陈美婷愣了一下，“不管是在哪里，你都是我的师兄啊。”
“叫名字吧，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别这么见外。”
陈美婷憋了一会儿，始终叫不出来。
“我都叫师兄叫习惯了，突然让我改，有点改不过来。”
“那不会，你多试一试，可以叫出来的。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宋旭尧。”
陈美婷笑了，她和宋旭尧的年纪差了一岁，但宋旭尧比她早入学一年，所以差了两届，“那我叫你，旭尧吧。”
这个名字叫出口，陈美婷心里有种淡淡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宋旭尧脸上绽开了笑容，“还是叫这个名字，让人听起来舒服。”
陈美婷问他，“你怎么有空来人民公园了。”
“陪我爸妈过来的。”
陈美婷吃了一惊，“哎呀，那你怎么来给我帮忙了，你平时这么忙，好不容易有点时间陪父母逛逛公园，被我给耽误了，这叫我多不好意思。”
宋旭尧笑道：“那有什么，没事，他们老两口脚力好，我跟着他们，他们还嫌我走得慢。”
陈美婷见过宋旭尧的妈妈，那是个看起来比较讲究的老太太。
她一沉默，宋旭尧就想到了租房的事情，“老太太他们去公园了，这会儿应该也要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陈美婷有些过意不去，“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应该要请你吃个饭才对，下次你有时间的时候，我请你吃饭
吧。”
宋旭尧笑道：“没事，你是10号开业吧，到时候我来给你送个花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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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美婷没有拒绝，开业送花篮是礼节，“那就太谢谢啦！”
宋旭尧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你那缺不缺老师，我来给你当老师上课，好歹也算是海外留过学的，应该做个老师没有问题。”
陈美婷笑道：“别开玩笑了，我这个小庙可容不下你宋大律师这尊大佛，怎么，不像做律师了？”
宋旭尧顿了顿才说道：“说不定。”
陈美婷看他表情有些严肃，“不会吧？”
“律师当然是要做的。”宋旭尧笑，他远远看到爸妈的身影，说道：“我先走了。”
送走了宋旭尧，陈美婷也打算收摊回家了。今天在公园摆摊的收获比她去商场效果好多了，现在只是第一批学员，后面还可以来公园招生。
不过先要将第一批学生好好地带出来。
陈美婷收了摊，雇了辆三轮车，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另外一边，宋建平和张元和夫妻俩和儿子碰了头。
张元和忍不住埋怨宋旭尧，“好不容易有时间陪我们出来走走，半路就去给人帮忙了。我看那个女人面熟得很，是你同事？”
宋旭尧走的时候，就告诉张元和他们，陈美婷是他同事，看到陈美婷忙不过来，才上去帮忙。
“之前是，现在她已经离职了。”
张元和猛地想起来，“这个女人，不就是之前租你房子的那个吗？她要开英语特长班？”
“是。”
宋建平看向宋旭尧，他在官场混迹了一辈子，读人炉火纯青，他看向宋旭尧，“怎么，你对这个同事有什么想法？”
宋旭尧还没说话，张元和就吃了一惊，“不能吧！那个女人带着孩子！她离了婚？”
宋旭尧微皱眉头，“妈，人家是离了婚，又没犯法，您别这么惊讶。”
宋建平没说话，张元和开始忧虑，“旭尧，你这样好的条件，什么女人你找不到，可别犯糊涂。”
宋旭尧没说话。
宋建平看了宋旭尧一眼，“没事别吓着你妈。”
没想到宋旭尧说道：“你们总要知道的。她是离了婚，带着孩子。”
张元和看向宋旭尧，“你别犯傻！”
宋旭尧尽量温和地说道：“我没有犯傻，我这么大的人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妈。”
张元和还要说，宋建平突然说道：“你自己考虑清楚，婚姻不是一时半会，要过一辈子。我们不是对离了婚的人带有偏见，你如果真的娶了这样的女人，就要做好被人指指点点的准备，也要做好接受她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带着一个孩子过来的准备！”
宋旭尧点头，“我知道，爸。”
张元和欲言又止，她不太能接受自己如此优秀的儿子找这样一个儿媳妇，可自家老公和儿子的性格她又非常清楚，留过学的宋建平对宋旭尧的教育方式从小就
很宽松，给他很大的独立空间，宋旭尧的事情，他基本不会怎么插手。
“旭尧，你可要想清楚！”张元和只能用这样的话来表示自己的反对。
宋旭尧说道：“妈，这事您别管了。”
另外一边，陈美婷带着孩子回了家。
孔令淳和周润都得到了零食奖励，回到家属院的孔令淳就好像是鱼儿回到了水里那样快活，他带着周润跑出跑进，连带着夏江平也跟着他们跑。
陈美婷在厨房忙碌，苏红娟不在家里，应该是去侍弄菜地去了，她给孩子们做薯条和土豆泥，除了这些，还想给孩子们做点酥肉。
那跟炸鸡一样好吃。
但是家里没有新鲜肉了，陈美婷跟孩子们打了个招呼，来到菜市场买了里脊肉。
陈美婷担心李青来得早，骑着自行车快去快回，一边炸薯条，一边蒸土豆做土豆泥。
家里的番茄酱都是现成的，陈美婷用最快的时间给孩子们做了薯条，土豆泥，还有炸酥肉。
孩子们吃得喷香，连带着夏江平都吃上了好吃的。
还没吃完，李青就过来接人了。
孔令淳连连求李青，“妈妈，我吃完了再走行吗？”
李青好气又好笑，“难怪你成天念叨着要回来，原来是回来蹭吃蹭喝呢！”
陈美婷帮孔令淳正名，“那不是，今天阿淳可是帮了大忙的。”
“是呀，妈妈，我今天跟着美婷阿姨学习了一天哦，我们去公园啦！”
李青问陈美婷，“你真要开特长班啊？”
陈美婷笑道：“当然了，场地都已经装修好了，10号就要开课了。”
李青笑着说道：“还是有文化的好，像我们没有太高的文化，只能去摆摊卖玩具。”
“你们这个小生意也挺不错的，主要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开特长班，小润也能去上课。”
李青看着孔令淳说道：“孔令淳也去上课，我给他先报个名，要多少钱，我先拿给你。”
陈美婷说道：“现在一期的课是上三个月，每个星期三节课，一共三十六节课，一节课五块钱，报名费是一百八，阿淳要是去的话，我就给你们算个优惠价，给一百五就行了。”
李青笑道：“又要占你便宜，多不好意思。”
“没有的事，阿淳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他这个年纪很适合学英语。现在打好基础，后面正式去学校学了，才能接受得更好。”
陈美婷认为，学习语言是越早开始越好的。
“快尝尝我做的酥肉，怎么样。”
孔令淳立马将一块酥肉递给李青，“妈妈，你尝一尝，美婷阿姨做的酥肉可好吃了，比炸鸡还要好吃！”
李青接过来吃了，是嘎嘣脆，很香。
她看着孔令淳，孔令淳在家的时候，明显没有在家属院这样活泼，这样李青开始纠结起来，到底在哪里生活才是对孔令淳最好？
她拉着陈美婷来到
主卧，“孔令淳在火车站那边过得不开心，周围没有认识的小朋友，他放学回家之后，只能待在家里。”
“这个你们自己拿主意，我不好说。”陈美婷听出李青的意思，说道。
目前看来，孔令淳受影响并不是很大，他还是那样无忧无虑。这是好事，但是很多孩子小时候不懂事，等长大了懂事了，再想起小时候受到侵害的事情，才会开始受影响。
“我建议最好是从现在就开始干预，你们带阿淳去看心理医生也好，还是你们自己想办法跟他沟通也好，不要让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李青带着吃饱喝足的孔令淳回去了。
孔令淳走的时候，十分不舍，还跟周润约好了下次回来的时间，“下个周末我再来，美婷阿姨，到时候我再给你做学生！”
陈美婷笑道：“大后天你就要真正地成为我的学生了，到时候去上课不许调皮，不然我就打你的手板心。”
孔令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周润不解地问陈美婷，“妈妈，孔令淳为什么要搬走？”
陈美婷摸了摸周润的脑袋，“妈妈之前跟你说过的，那边离李青阿姨上班的地方近一点，方便她接送孔令淳。”
玩伴突然走了，周润也有点失落，坐在门口发呆。
夏江平今天混了一顿好吃的，此时猫在家里不出来。
夏江婷放学回来，从门口进来了，看到陈美婷在院子里摘菜，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打了招呼，“阿姨好。”
陈美婷有些惊讶，夏江婷不太爱说话，之前进进出出，很少跟他们打招呼。
“哎，江婷回来了，我们家里还有些薯条，我让小润给你送过去。”
夏江婷推辞了一下，“不用了，阿姨，留着给小润吃吧。”
周润站起来，去厨房让苏红娟用干净的盘子装了酥脆的薯条，他拿过装番茄酱的塑料瓶，将番茄酱挤在了薯条上。
苏红娟将剩下的酥肉也都装进了盘子里。
周润端着盘子出来，送到了夏家。
夏卫红在家，看到周润端着吃的过来，“小润来了啊。”
“夏叔叔好。”
周润将盘子放在了客厅的茶几l上，夏家房间少，夏卫红没有专门的画室，客厅就是他作画的地方。
他正在作画，周润将吃的放下之后，好奇地站在一旁，他看到夏卫红用很多种颜料往布上作画，他画的是一个女人。
“这是严莉阿姨吗？”周润好奇地问道。
夏卫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严莉阿姨...哈哈，这怎么可能是你严莉阿姨呢？”
周润看向画布上的女人，看起来跟严莉阿姨确实不太一样，严莉阿姨很瘦，画上的这个女人看着很圆润。
夏江婷从房间走了出来，看到周润，愣了一下。
“江婷姐姐，我妈妈让我给你送吃的过来了。”
夏江平蹬蹬地跑过来，看了盘子里的食物一
眼，虽然在周润家里已经吃得肚饱，看到食物还是忍不住会产生渴望。
“你回去帮我谢谢阿姨。”夏江婷从厨房找出一个干净盘子，将薯条等食物腾出来。
夏江婷靠近周润的时候，周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汗味，在夏江婷伸手的那瞬间，周润又看到了她手腕上有一处青紫，看着非常奇怪。
“江婷姐姐，你手怎么了？”周润突然问道。
周润突然发问，让夏江婷措手不及，她连忙将袖子往下拉了拉，语气慌乱，“没什么，没什么。”
周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端着盘子回了家。
晚上，周润洗漱过后，爬到了床上。
陈美婷穿着睡衣，也准备睡觉了，天气冷下来了，夏凉被已经换成了春秋被。陈美婷有些怕冷，但周润火气旺，怕热，被子稍微厚一点，他就容易揭被子，晚上揭被子，就容易感冒，所以陈美婷就干脆盖的春秋被。
“妈妈。”
“怎么啦？宝贝。”陈美婷将周润搂住，在他圆润的脑袋上亲了亲。
“今天的酥肉真好吃，妈妈，你下次还给我们做好吗？”
陈美婷笑起来，“好啊，下次妈妈再给你做，妈妈还会做很多好吃的呢，以后慢慢给你做，好吗？”
周润连连点头，“妈妈，我给你说哦，孔令淳很羡慕我的。”
陈美婷顺着他问，“羡慕你什么呢？”
“因为李青阿姨不会做饭，孔令淳说他妈妈做饭不好吃，他们家都是他爸爸做饭，但是他爸爸现在工作很忙，都没时间给他做饭。”
周润看着陈美婷的眼睛亮晶晶的，“妈妈你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孔令淳别提多羡慕了。”
陈美婷笑起来，她关心起周润在学校的情况，“小润，你在学校跟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呀，我在学校...”周润想了想，他在学校现在只有孔令淳和刘小鹏这两个朋友，其他的同学接触得并不多。
陈美婷在周润的脸上看出了别的情绪，“怎么了？”
周润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就是有个叫孙悦悦的同学，她总是喜欢来找我说话。”
“孙悦悦？”陈美婷愣了一下，“是女同学？”
周润点头，“嗯。”
“她为什么喜欢来找你说话呢？”
周润摇头，“我不知道，我刚去蓝光幼儿园的时候是跟她做同桌，后面我就去跟刘小鹏做同桌了。”
陈美婷亲了亲周润白嫩的小脸蛋，周润说的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没放在心上，“没事，她来找你说话，如果是下课时间，那你就跟她说一说，多交点朋友也是好事呀。”！
第 42 章
公园的事情过后,陈美婷察觉到，特长班只有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忙不过来,怎么着也得再招一个助教,但是一时半会儿，可能招不到合适的人，想来想去，只能先让苏红娟去给她帮忙,就负责接待一下家长。
她自己则去打印了几则招工告示,贴在了人才市场的广告牌上。希望能早点招到合适的助教。
苏红娟是被她临时拉去帮忙的，在这之前，她给苏红娟做了一定的培训,让她熟悉一下课程结构,还有上课的时间等等一系列家长可能会问到的事情。
苏红娟有些紧张,她进城之后就一直做的保姆,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生怕自己做不好。
“没事的，就接到一下家长,上课的事情你不用管，就帮几天忙，等后面招到助教了，你就可以不用去了,这几天,我给你算加班费。”
苏红娟连忙说道：“不,美婷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用给我算加班费的,我就是怕自己做不好。”
“尝试一下，说不定这对你也是一个历练呢。”陈美婷说道。
她说的是实话，苏红娟心性好，又吃苦耐劳，在这个充满机遇的年代，她未必不能闯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只是她吃亏吃在文化少了点。
想到这里，陈美婷说道：“红娟，如果你决心要摆脱现状的话，我建议你去上个夜大，读一个中专也行，一旦你拿到了文凭，你就拿到了跨越阶级的钥匙，也就有资格去打开这扇门了。当然，你就算不去读书，也可能有其他的路，但是我认为，读书这条路是普通人通往成功道路的直线。”
苏红娟听完，若有所思。
一晃到了开业的这天，陈美婷早早地带着苏红娟来到了教室。这栋建筑从外立面看，已经很老了，但是一走到这层楼，感觉就截然不同了，经过装修之后，这里焕然一新，虽然用的是最简单的材料，但是却装出了很高级的效果，明亮，宽阔。
苏红娟紧张地站在办公室里，早上九点，有一节体验课，这节体验课很重要，陈美婷答应家长的，如果家长对体验课不满意，那是要给他们全额退款的。
“坐一会儿吧，红娟。”
红娟摸了摸头发，她有点天生自然卷，从不好意思像城里人那样披头散发，总是将头发扎起来，再穿着朴素的衣着，一看就知道是从乡下来的。
苏红娟怕自己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像老师，给陈美婷丢人。
“没事，美婷姐，我站一会儿。”苏红娟捧着陈美婷要她背诵下来的关于特长班的问题看，生怕自己哪里没记住，一会儿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陈美婷在花店订的花篮送了过来，她一共订了四个。
但送来的却是六个。
陈美婷以为花店的人弄错了，一问，花店的人说剩下的两个是一个姓宋的先生订的。
陈美婷这才反应过来，另外两个花篮是宋旭尧送的。
八点钟，开始有家长来了。这个房子也好找，建筑
上面还有服装厂的名字，红旗广场旁边?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说都知道。
体验课是九点钟才开始，陈美婷先跟着苏红娟接待家长，熟悉来报名的小朋友，跟他们简单地聊天。
到八点半，来的家长已经很多了，过道有一条长长的木凳子，是陈美婷专门请廖大哥找木匠师傅打的，给等待的家长休息用，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周润带着刘小鹏和孔令淳上来了，刘小鹏的妈妈唐慧跟在后面，李青将孔令淳送过来就走了。
陈美婷跟唐慧打了招呼，两人之前就见过面，只是没顾得上聊天，现在孩子们在一个幼儿园上学，刘小鹏更是犟着要来陈美婷的培训班上学，认识是很有必要的了。
“小鹏跟周润玩得来，小鹏性格也好，经常给周润带好吃的，孔令淳也是他们的同学，二个孩子一块上课，有伴。”
唐慧不愧是做销售的，说话很利落，“小鹏这孩子心眼实，跟谁好就对谁好，小鹏在班里受了欺负，都是周润这孩子给他帮了忙，我一直都想当面谢谢小周润呢。”
话这么说，唐慧也想看看陈美婷上课的水平到底怎么样，她不怕花钱，就怕花了钱没效果。
苏红娟忙着给家长们倒茶水，这是之前在家的时候就商量好的，从家里提了两个装满了茶水的保温壶过来。
差不多到时间了，陈美婷组织孩子们进入教室，一一就坐。
陈美婷第一次真正站在讲台上，面对底下的学生，即使这只是一群小朋友，她也不由得感到紧张，尤其是教室外面还有不少家长也在看着的情况下。
陈美婷深吸了一口气，将教案取出来，开始授课。
第一节体验课也是从字母开始教，教了字母之后，就开始教一些单词，这是为了教学的趣味性，自然拼读都是高阶课程，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们只需要读单词发音正确，读字母发音正确，打好基础就行了。
陈美婷为了这些课件确实费了很多心力，准备了很多有趣的动物和水果的单词，这些孩子们平时接触得到，更容易感兴趣。
教室外面的家长可能分辨不出来什么发音是最准确的。但是课堂的氛围，孩子们学习的专注程度他们能看出来，陈美婷上课趣味性很强，孩子们爱回答问题，非常专注。
一节体验课上完，没有一个家长要求退钱，都交足了二个月的学费。
送走家长和孩子，陈美婷才有时间整理学费，一共二千六百多学费，全是现金，这么一大笔钱，她一会儿就要去存银行。
苏红娟激动得脸红扑扑的，今天她接触到的工作跟她以往的工作完全不同，尤其是在亲眼看到陈美婷在一早上就收入了二千多块时，完全刷新了她的见识，她第一次见识到了知识变现比体力劳动变现轻松快捷无数倍。
唐慧对陈美婷的特长班也非常满意，陈美婷要给她悄悄打折，唐慧没让，她做销售的，也不差这二二十块钱，给刘小鹏报了名，她领着刘小鹏走了。
孔令淳没走，他跟他妈妈说好了，上完课，他
要去家属院玩，等李青下了班过来接他。
“妈妈，我们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孔令淳和周润都上了好几遍字母课了，字母都差点可以倒背如流了，但是今天在课堂上他们依旧表现得非常积极，带动了其他小朋友上课的情绪。
陈美婷给两个孩子竖起大拇指，“真棒！今天妈妈一定带你们去吃上肯德基，都答应你们好久了。”
陈美婷直起身，对苏红娟说道：“红娟也去，今天你也辛苦了。”
苏红娟忙着收拾茶杯，扫地。
“我就不去了，美婷姐，你带孩子们去吃吧。”苏红娟腼腆地笑道。
“一起去，等我先去银行把钱存了。”
将教室的卫生打扫干净，陈美婷先去银行存了钱，才带着苏红娟和孩子们去吃肯德基。
周润和孔令淳之前都来吃过，对吃肯德基没有特别大的期待感了，苏红娟是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地方，她进城几年，最奢侈的时候，也只是去面馆吃上一碗牛肉面，得知肯德基一份套餐就要十块钱，苏红娟暗自咂舌，但是餐已经点了，也只好吃了。
周润问她，“红娟姐姐，怎么样，好吃吗？”
味道是比陈美婷在家里做的要好吃一点，但是十块钱一份，苏红娟吃得心里很沉重。她一个月工资也就七八十块钱，只够吃个七八顿肯德基。
但陈美婷好心请她吃饭，苏红娟还是点头，“好吃。”
陈美婷排的课都是在周末，但是平时她也待在特长班，备课，看法律书籍。
在人才市场贴的告示有了作用，不断地有人找到教室来面试。
但来了几个，陈美婷都没有特别满意的，这天来了一个陈美婷意想不到的人。
陈美雪，陈美婷的妹妹。
陈美婷跟原生家庭的关系一直淡淡的，父母都是农村人，有点重男轻女。陈美婷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感受过父母的关怀。但是有一点，她无法否认父母的付出，那就是供她上学。
这也就造成了陈美婷从小就很要强。而妹妹陈美雪，跟陈美婷一样要强，当年陈美婷和美雪两个一个要高考，一个要中考，陈美婷考上了大学，陈美雪考上了高中，陈美婷上了大学，那时候大学还不要学费，而家里没钱供陈美雪去读高中，她无奈读了中专。
到现在，陈美雪跟陈美婷都没有太多的来往，姐妹俩在同一个城市，但就像陌生人，基本不联系。
陈美雪中专毕业之后，中专生已经不再吃香了，工作分配也取消了，陈美雪只得进厂成了一个流水线工人。
对于陈美雪，陈美婷并不觉得当年是自己的错，这就是命运，她们成长在那样的家庭中，不能说是谁对谁错。
但是陈美雪恨她，陈美婷也接受。要是换成她是陈美雪，可能也一样会憎恨得利的那个。
前世陈美婷出国之后，她和陈美雪几乎就没有什么来往了，后来在调查周润的档案的时候发现，周润跟陈美雪关系挺亲近的。
陈美婷一直不太理解，回来之后，各种各样的事情堆着，她也没有想到陈美雪。
意外地在这看到年轻时候的陈美雪，陈美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陈美雪也挺惊讶的，她跟陈美婷有几年没联系了，从她工作之后，她不回家也不联系家里人。
“你怎么开始找工作了？之前上班的那个工厂呢？”
姐妹俩坐在办公室，陈美婷给陈美雪倒了一杯茶水。
陈美雪没喝，她盯着陈美婷，“这培训班是你开的？”
陈美婷点头。
陈美雪站起来就要走。
陈美婷一把拉住她，“美雪，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记恨我？”
陈美雪没说话，她心情很复杂，在出来工作之前，陈美雪一直很不平衡，父母可以供陈美婷读高中，陈美婷才有机会考上大学，轮到她的时候，父母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死活不愿意供她读高中，她才无奈读了中专。
后来出来工作了，陈美雪渐渐想明白了，她只是在迁怒陈美婷，当年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要怪，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可姐妹俩这么多年都这么拧巴，突然平静地坐在一起，她感到很不适应，尤其是看到陈美婷现在过得这样好，连培训班都开起来了，她上班的工厂倒闭了，她成了下岗女工，还在四处找工作。
“没有。”陈美雪转过头看向她，问道：“大哥出狱了吗？”
“没有。”
陈美雪点点头，“好，我先走了。”
陈美婷不让她走，她曾经照拂过周润，也许在那个时候，这个姨妈是周润为数不多的温暖。陈美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是来应聘助教的？”
陈美雪红了脸，她只是想来试试，但她只是中专学历，英语学得也一般，只是找不到工作，走投无路想试试而已。
陈美婷见她不说话，说道：“你留下来试试吧，能行就做，不能行再说，我这也缺人手。”
陈美雪看向陈美婷，她本能地想说话刺回去，但在碰触到陈美婷真诚的目光时，那些刻薄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助教就相当于助理，事情比较简单，你不用上课，就帮着我处理一下事务就行...”陈美婷将她要做的工作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你能胜任的。”
陈美雪很心动，其实这几年在外面经历了人情冷暖，她也开始怀念亲情了，意外在这碰到陈美婷，她很是意外，内心也有些高兴。
“你看看，能做的话就试试。”尽管陈美婷很想帮自己这个亲妹妹，但也得对方愿意伸手让她拉才行。
陈美雪想了一会儿，点头，仅存的自尊让她说道：“行，那我就试试，如果我做不了，到时候不用你说，我会自己走的。”！
第 43 章
陈美雪想去看看周润,当天下班，就跟着陈美婷回了家属院。
陈美雪来过家属院，那是陈美婷刚生周润的时候了,周润都快五岁了,陈美雪才再次踏入这个小院。
周润已经提前到家了，看到跟在陈美婷身后的陈美雪，周润陌生地眨了眨眼睛。
“小润，快过来见见你小姨。”
陈美雪上班这几年没回过家,周润过年去外婆家拜年的时候也没有见过这个小姨,不过他之前听陈美婷说起过自己还有一个小姨，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了。
周润乖巧地叫了一声，“小姨。”
陈美雪看着长得像极陈美婷的周润,上一次看到他,他还在襁褓里,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知道仰着小脸叫‘小姨’了。
陈美雪这些年在外面尝尽人情冷暖，性子都磨得冷淡了，见到周润,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她跟陈美婷不算亲近，跟周润应该也亲近不起来的，但是她却反常地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陈美雪挤了挤脸,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小润。”
周润连忙去倒水给陈美雪,这是陈美婷教给他的待客之道。
陈美雪跟周润道了谢。
“你现在住在哪里？”陈美婷见陈美雪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你没住的地方？”
“不,我有。”陈美雪说道。
“你要是没有住的地方，就来家里住，挤挤也能住得下。”
“不用了。”陈美雪一口回绝。
苏红娟见家里来了客人，多煮了米饭。
等到快吃饭的十分，天色都开始暗下来了，陈美雪还没有看到周聿，不由得问道：“姐夫今天加班吗？”
陈美婷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跟陈美雪讲离婚的事情了，“不是，我跟周聿已经离婚了。”
“离婚？”陈美雪愣住，“什么时候的事啊，为什么？”
“感情不和。”陈美婷不想多说，“离婚是上半年的事，现在全部都已经处理好了。”
陈美雪吃惊地看着陈美婷，陈美婷当年嫁给城里人，爸妈在村子里扬眉吐气得很，只是后来大哥陈龙□□坐了牢，陈家就这么一蹶不振了。
陈美雪没有刨根问底，“离了就离了吧，我看现在这个社会是越来越包容了，离婚也不像过去那样是个被人戳脊梁骨的事了。”
陈美婷对陈美雪思想的进步感到惊讶，想起陈美雪年纪也不小了，“你个人大事怎么样了，你也二十三了吧。”
陈美雪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讥诮，“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我自己只是个工厂的流水线工人，找个男人，也是工厂流水线工人，那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没事，慢慢看。”
姐妹俩在客厅说话，苏红娟很快就将饭菜弄好了，过来叫他们吃饭。
“哎呀，我们一直在说话，都忘记去帮忙做饭了。”陈美雪有些过意不去。
苏
红娟笑道：“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
陈美雪看着苏红娟，问陈美婷，“还不知道这个妹妹是谁呢。”
“这是红娟。”陈美婷说道，“我请来帮忙带周润的，她可能干了。”
陈美雪哦了一声，看着苏红娟笑道：“我听你口音像是苏皖地区的人。”
苏红娟点头，“是，我是皖省人。”
“皖省那边出来打工的人很多，我之前在工厂上班的时候，流水线上有三分之一的工友是你们老乡。”
陈美雪吃了晚饭，陈美婷留她在家里住，“天都晚了，这会儿都没公交了，你又没有骑车过来，难不成走回去，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情，我良心怎么能安？今晚上就在这睡，主卧床大，你跟我们挤挤，没问题。”
陈美雪想了想，说道：“我还是睡沙发吧，我看沙发挺大的。”
陈美婷答应下来。
吃了饭，是周润的学习时间，周润英语学得挺不错的，现在都已经进入高阶的语法课程了，单纯的背单词已经不能让周润更快提升。
这样一来，周润就不太适合再去特长班初级班级学习了。
陈美雪和苏红娟都坐在一旁，听着陈美婷口音纯正地给周润上课。
苏红娟自从去特长班帮过忙之后，深切地感受到了知识改变命运这个道理，决心要去上夜大，现在陈美婷在家里给周润上课，她也想学一学，虽然她还不知道学英语能做什么，但总想多学学。
而陈美雪看着陈美婷的目光很复杂，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上了大学的陈美婷跟自己差距这么大。当年她读的中专，老师上课不认真，学生学习也不认真，都是去混日子的，混到毕业了，等着分配。
但是到他们这届毕业的时候，中专不分配工作了，陈美雪学习的专业也不行，勉强找了个工厂上班，没做几年工厂倒闭了。
从工厂的流水线出来，陈美雪感觉自己也成了流水线产出的产品，除了在工厂那机械的动作，就什么也不会了。
这导致她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工作，去做服务员端盘子不要学历，她又不甘心，左找右找，才找到了陈美婷的特长班来。
她当时看到这个英语特长班助教，跟那些端盘子的服务员有着本质的区别。
她也希望自己在获得这个工作之后，能学到一些支撑她下辈子职业发展的知识。
苏红娟和陈美雪，两个不同出生不同职业的女人，在同一时间做了同样的决定，她们决定开始学习。
晚上，收拾洗漱好之后，陈美婷带着周润睡大床，陈美雪睡在沙发上。以往陈美婷都不怎么失眠，今天躺在床上，却半天睡不着。
她听见陈美雪在沙发上轻轻地翻动身体，知道她也还没有睡着，“美雪。”
“我吵到你了？”陈美雪问道。
“没有，我还没有睡着。”
“哦...你回去看过爸妈没有？”
“这段时间一直忙，没时间回去。”陈美婷说着
，却想起了之前自己想让母亲进城来帮忙照顾周润，帮她争夺周润抚养权的事来，她爸妈都没有同意。
家里重男轻女由来已久，陈美婷在成长的过程中几乎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学习上努力再努力，试图摆脱原生家庭。
陈美雪也一样，只不过陈美雪没她幸运，晚出生几年的陈美雪没赶上父母愿意出钱送她们读书的时候。
陈美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姐，我打算再好好地上个学，但是我又不知道去哪里学习。”
陈美婷对陈美雪这个想法挺惊讶的，陈美雪一直要强，有这个想法似乎又不那么意外。
“去报个夜大吧，你现在是中专文凭，读个夜大，读到大专，有了文凭，以后说不定还能读个成人本科，到时候你的职业选择就多了。?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陈美雪在心里重复念了一遍夜大，她决定听陈美婷的建议，去读夜大。
但是读夜大也需要考试，她都工作几年了，上中专的时候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现在要去报名夜大，还有一定的难度。
次日，周润吃了早餐之后，去外面的校车站等车去了，陈美雪顺口问道：“小润一个人去上学，能行吗？”
“没事，就在家属院对面，红娟送他去了。”
陈美雪跟着陈美婷去了教室。
到了教室，陈美雪先将卫生收拾了一遍，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来，她看向陈美婷，忍不住问道：“姐，你这培训班没有学生吗？这都九点过了，还没有人来呢。”
陈美婷给她解释，“这个是周末才开课的，平时不开课。”
陈美雪有些吃惊，“只有周末才上课，那平时不久太浪费了吗？”
陈美婷解释，“因为来上课的都是孩子，平时他们要上课，没有时间过来学习，只有周末才能开课。”
但是后续，陈美婷会考虑在平时开一对一的私教课。
陈美雪想了想，说道：“现在出国不是很热吗？我看好多人都要出国，出国不学英语怎么行呢，你水平怎么样，能不能教大人呀？”
陈美婷一愣，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九十年代正是出国的热潮，陈美婷不也是趁着这一波出国潮出去的吗？她出去之前，英语水平不能说是一般，只能说是差劲，去了米国之后还上了半年的语言学校，还是因为她很努力，才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将英语水平提升上来。
她出国那会儿，国内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出国英语培训机构，很多机构老师都弄不明白，更别提教好学生了，很多都是中式英语，去了国外，一样听不懂。
经过陈美雪的提醒，陈美婷准备开设成人出国英语培训。
现在出国太热了，要学习英语的成人一大把一大把的，陈美雪做了一个和陈美婷在律所的时候做的类似的选择，她要出去发传单，贴小广告，招学员。
陈美婷有过出国的经历，她知道哪些干货教学内容是最能达到效果的，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机构缺老师，能上课的老师就她一个，有点忙不过来。
姐妹俩分工合作，陈美雪去招学员，陈美婷则物色老师。！
第 44 章
招聘老师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陈美婷的培训班名不见经传，稍微有点水平的，可能不会想来她这个小小的培训班工作,水平不行的,招来了，只会损坏自己的口碑。
不过好在这个计划没有那么着急，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
之前陈美婷在租场地的时候就想过以后可能会做别的计划，所以场地很大,完全足够再开一期成年人的英语课。在招不到好老师的情况下,陈美婷决定先自己做，如果大课没有足够的学员，那可以先开一对一的私教课。
陈美婷很快就发现了陈美雪身上的营销属性,她从来没有受过专业的营销培训,但是跟人交流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陈美雪不怕丢脸,她站在大街上，分发传单，上面的宣传词都是陈美雪自己想出来的,这是她从报纸上关于出国热的部分里面抄录下来的，上面印了出国的好处，也印上了出国人员面临的语言问题，美润出国语言培训印在最显眼的位置。
陈美婷还想出了一个非常有竞争性的广告词,如果语言培训班不能让受培训者的外语水平达到简单交流的水平,将退一半的培训费。
在这个年代,没有其他的培训班敢做出这样的承诺，传单分发出去，很快就有了效果。
培训班迎来了第一个学员。
学员李玉是公司职员,她想出国进修，英语水平是老大难。
“不说精通吧，起码能跟人简单地交流。”李玉说道。
陈美婷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没有问题，只要你跟着我的学习进度走，努力地学习，三个月达到简单交流的水平不是难事，但是前提是，你要完成培训班的学习任务。你想一下，如果你不去背单词和基本的句式结构，不去练习，那我们培训班也不可能将知识灌进你的脑袋里，你说是不是？但是如果你跟着我们的方法方式走，你的目的一定可以达成。”
李玉还是不放心，她问陈美婷，“你是上课的老师吗？你能无障碍地跟外国人进行交流吗？”
陈美婷笑道：“当然可以，我可以做一个简短的英文介绍。”
陈美婷用英语说了一下自己的履历，虽然这辈子没有出过国，但是上辈子在米国的生活经历让她的口音非常纯正，李玉多少也学了点英语，一听就知道陈美婷确实有两把刷子，爽快地付了费用。
一对一私教不便宜，一节课就要二十块。一个月上八节课。
陈美婷还记得当初语言学校的上课方式，语言学校的方式确实很适合外语速成，她结合语言学校的方法，加上自己的学习方法，背了课案。
李玉当天就跟着陈美婷上了一节课，也算是体验课。
上完课，陈美婷问李玉，“感觉怎么样？”
李玉笑道：“我在别的培训班也上过课，说实话，你讲的内容跟他们的有很大的区别，但是我感觉我吸收到的东西更多。”
陈美婷是从句式开始讲解，发音这些，因为李玉有一定的基础，所以陈美婷决定穿插在后面
的课程中讲解。
李玉上完课就走了，跟回来的陈美雪碰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还打了个招呼。
“她还真的来了？”陈美雪有些惊喜，她还记得这个李玉，她在大街上发传单的时候遇到的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李玉太时髦了，烫着港式的大波浪，大红唇，穿着宝蓝色的羊绒大衣，过膝皮靴，陈美雪甚至不想将传单发给她，她觉得这样的人生活应该惬意极了，不会想要去上什么培训班吃苦。
但意外的是李玉来了。
陈美婷笑道：“这个学员是你拉来的，你拉来的学员我都给你提成，一个学员提二十块钱，怎么样？”
陈美雪没纠结太久，“行啊。”
陈美婷将李玉的资料整理了一下，现在只有一个私教学员，她的时间是有限的，私教顶多只能招三四个，剩下的就只能是上大课了。
陈美雪羡慕地看着陈美婷，“要是我有你这么厉害就好了，我之前在流水线上班，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六十几块钱，还要两班倒。”
剩下的话她没说，陈美婷只需要将自己脑海里的知识传授给别人，就能毫不费力地挣到比她多几倍的钱，这让陈美雪更加坚定要努力学习，拿到文凭的想法。
“你从现在开始学习，也不晚。”陈美婷说道，“夜大的教科书你买了吗？你要报名，现在就开始看书，等过完年，差不多就可以报名参加考试了。”
正说着话，一个人出现在了培训班的门口，他在门口张望了两眼，看到陈美婷，面色一松，走了过来。
陈美雪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去，是一个穿着黑灰色西装的男人，男人长身玉立，长得很俊，他不只是帅气，浑身还有一种陈美雪说不出来的气质，起码她在工厂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谁身上有这样的气质。
陈美婷站了起来，对宋旭尧笑道：“你怎么来了？”
“你开业这么久，我也一直没有时间过来看看，怎么样了？”宋旭尧说道。
“还不错，比想象中好。”陈美婷给他介绍陈美雪，“这是我妹妹，美雪。”
宋旭尧的视线移到陈美雪身上，粗略地扫了一眼才笑道：“你们姐妹俩长得挺像的，你好，我是宋旭尧。”
陈美雪冲他点点头，“你好。我去倒水。”
陈美婷请宋旭尧入座，“律所事情不忙吗？”
“嗯，有一点，这几天都在忙，我接了个离婚案。年终的时候还有律师协会组织的会议要去参加，等案子开庭了可能会更忙，所以就抽时间过来看看你。”
“我这挺好的，对了，还没来得及谢谢你送的花篮。”陈美婷笑道。
“谢什么，我舅舅家的女儿在你这上课呢。”
“你舅舅家的女儿？”陈美婷有些惊讶。
宋旭尧点头，“是，我舅舅是老来子，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结婚也晚，我表妹叫何茜。”
陈美婷回忆了一下，班上的孩子太多，她还没有完全记住这些孩子的名字，但是隐隐约约有个印象。
“原来茜茜是你表妹啊，是不是你给我介绍的业务？”陈美婷笑道。
宋旭尧说道：“我听我舅妈说茜茜很喜欢来这里上课，看来你上课教得很不错。”
“幸亏之前有你做我学生。”陈美婷半开玩笑。
就在这时，陈美雪端着水进来了，放在了宋旭尧跟前，宋旭尧扭头跟她说了声谢谢。
陈美雪不自在的转开脸，出去了。
“我在门口看到了你这在招老师？”宋旭尧笑道。
“是啊。”陈美婷点头，“怎么，你要来应聘？”
“今年时间太紧，但是如果你这真的缺人的话，我可以来给你顶一顶。”
陈美婷摇头，“算了吧，宋总，你这薪资我支付不起。”
这是实话，在这个人月均一百块出头的年代，宋旭尧一年能挣到二三十万。
宋旭尧坐了一会儿就要走，陈美婷送他到门口。
已经入冬了，宋旭尧还穿着一身西装，虽然是羊绒的材质，但还是不那么保暖，陈美婷忍不住说道：“这都入冬了，你好歹穿件大衣。”
宋旭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我没时间去商场啊，挑衣服太花时间了。”
陈美婷下意识说道：“那我给你挑两件，马上又要降温了，不穿大衣怎么行。”
话说出来，陈美婷吃了一惊，她怎么能给宋旭尧挑衣服呢，这有些不合适，她正要圆过去，宋旭尧就点头说道：“行啊，那真是要麻烦你了，你帮我挑两件吧，钱我给你。”
宋旭尧说着，从兜里摸出钱包，看也没看，就将钱包里的一沓现金抽出来递给陈美婷，“麻烦你了，美婷，多不退少补。”
话是陈美婷自己说出来的，看了一眼现金，陈美婷只得接了过来。她对宋旭尧总有一种亲近感，或许是因为宋旭尧帮了她太多。
这样一想，陈美婷又觉得没什么了，宋旭尧帮了她这么多，她帮宋旭尧挑两件衣服也不算什么。
“行，你穿什么码的衣服？我得空了就去商场帮你看看。”
宋旭尧微微皱眉，“我还真没注意过，要不你看看？”
说着，宋旭尧就半蹲在陈美婷跟前，示意陈美婷翻他衣服领子看尺码。
陈美婷只得伸手去翻。
宋旭尧穿的是纯羊绒大衣，不仅看着很有质感，摸上去也很舒服。陈美婷伸手去翻领子，不可避免地蹭到了宋旭尧后脖颈，手指上的神经末梢迅速将男人炙热的体温信号传到陈美婷的神经中枢，在她无法控制的情况下，神经中枢做出了一个让陈美婷意想不到的指令，她尘封已久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生理上的微妙变化让陈美婷的呼吸开始不自觉地加速，她感觉到脸颊开始发烫。
陈美婷飞快地翻开领子，上面却什么也没有。
她连忙松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没有尺码啊！”
宋旭尧站直身体，突然哦了一声，“我忘记了，这个外套是私人订制的，没有尺码。这样吧，你报我的身高体重，导购也会给你推荐正确的尺码。我181厘米，体重72公斤。”！
第 45 章
答应给宋旭尧买大衣,陈美婷也没耽误，将教室那边的事情跟陈美雪交代了一番之后，她就来到了百货商场。
宋旭尧这样的人,穿的用的都是顶好的。陈美婷没见过他身上出现过什么便宜货,要么是私人订制，要么是叫得出来的响当当的牌子货。
花宋旭尧的钱给他买衣服，陈美婷也没有舍不得，她来到商场之后,就直奔最有名气的服装门店。
金利来之前陈美婷也来过一次,那时候是她和周聿结婚的时候，刚进来转了一圈，周聿一看衣服标签上的价格,就连连催促陈美婷要走,他一个月的工资也买不起一件衣服。
陈美婷当时是想买的,当时想着,结婚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总得穿点好的，周聿不愿意,他就跟他妈一样，不舍得花钱。但是周聿这个不舍得花钱，也是分情况的，他自己的他就舍得花,在陈美婷和孩子身上,他就舍不得花了。
当时陈美婷看中了一套衣服,要一百多块钱，周聿没舍得给她买，等逛到金利来的时候,周聿花了两百块，给自己买了套西装。
要是换现在的陈美婷，当年因为这个事，就不可能结婚，可惜那个时候的陈美婷还不懂男人。
记忆在陈美婷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金利来的柜姐十分有眼色，陈美婷一进来，就立马殷勤的迎上来，“您好，女士，请问您是给爱人看吗？这些款式是我们店的新款。”
陈美婷听她口中‘爱人’的称呼，“是我朋友。”
导购连忙哦了一声，“不好意思，请问您朋友大概多少岁呢？”
陈美婷没回答，她的欣赏水平自然不差，也不用导购推荐，“你们店的大衣在哪里？”
导购将她带到了几款大衣前，“这都是我们店最新款的大衣，这两件是纯羊毛的，这一件是羽绒的。”
陈美婷看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宋旭尧个子高，长款的撑得起来，而且宋旭尧总是要穿西装，羽绒服方便又保暖。
除了羽绒服，陈美婷又看了一件羊毛大衣，在天气没那么冷的情况下，当然还是羊毛大衣穿在身上更显气质。
“这件灰色的卖得挺好的，您可以看看。”导购说道。
陈美婷扫了一眼，灰色显得不那么稳重，像宋旭尧这种经常出入法庭的，穿衣打扮都要非常讲究，尤其是要沉稳，这样才能给法官和委托人一种信任感。
“不。”陈美婷看了看黑色的羊毛大衣，厚度合适，版型也不错，她将宋旭尧的身高体重报给导购，导购推荐了尺码。
“您买回去要是不合适的话，可以过来换的。”
陈美婷没去其他家看，因为金利来作为驰名商标，店里的衣服款式本就比其他家要更好一些，价格摆在那，根本就不用太费心挑选。说白了，衣服穿在身上，合不合适，穿的人是最重要的，是衣服挑人，不是人挑衣服。
像宋旭尧这种身材和容貌，根本就不用考虑衣服穿
在他身上会不好看，只要尺码合适。
陈美婷选了一件羽绒服，一件羊毛大衣，都是黑色的，要结账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条藏青色的男士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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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购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立马将毛巾捧到她面前，“女生，这毛巾是纯山羊绒的，您可以摸一摸质感，这条围巾是四支线纺织，特别厚实，保暖。”
陈美婷没犹豫，“行，一起打包起来。”
导购欢天喜地地将衣服和围巾都装了起来，“承惠，女士，一共1230块，给您打个九折，一共1107块。”
陈美婷心里有些咂舌，不愧是这个年代的名牌，两件衣服一条围巾就是普通人半年的工资。宋旭尧给她的现金，陈美婷数了一下，一共一千二，买的这两件衣服一条围巾刚好在预算之内，陈美婷很爽快地付了钱。
金利来的导购一直送她走出店门口。
买了衣服，陈美婷有些犹豫，到底是给宋旭尧送过去，还是等宋旭尧自己来拿。
想了想，陈美婷还是决定等两天，如果宋旭尧一直没过来，她再给他送过去，不然她提着衣服给他送过去，叫律所的同事看到了，保不齐会有什么流言蜚语。
宋旭尧是第三天过来的。
他来的时候，江婷正在给李玉上一对一的私教课。
陈美雪招待了他，让宋旭尧在办公室等陈美婷下课。
教室都是用空心砖砌出来的，不那么隔音，宋旭尧坐在办公室里，也能听见陈美婷上课的声音。
他听了一会儿，心里挺惊讶的，陈美婷的发音非常纯正，如果不是知道这是陈美婷，他都几乎以为美润培训班请了外教了。
陈美婷是在半个小时之后结束的课，李玉跟着陈美婷来到办公室，陈美婷帮她找了一本比较实用的英语教材要给她。
看到宋旭尧出现在办公室，陈美婷还有点吃惊，“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看你在上课就没打扰你。”
陈美婷笑了笑，“衣服我帮你买了，一会儿拿给你。”
宋旭尧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陈美婷。
“你坐啊，我拿个教材给这位学员。”
李玉的目光在宋旭尧身上转来转去，宋旭尧今天穿着一件黑色法兰绒西装，内里穿着一件同色山羊绒背心，最里面是一件靛青色衬衫，还打着领结，头发用摩丝固定成一个偏分，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牛皮手工皮鞋，浑身上下都彰显着精致。
李玉的目光停留在宋旭尧胸前的口袋上，那里露出一点点靛蓝色的口袋巾，像是点睛之笔，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矜贵了。
陈美婷将教材递给李玉，笑道：“这周三你还要上一次课吗？”
李玉笑了笑，“是，同样的时间，到时候我过来。嗯，我有点口渴。”
陈美雪连忙说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李玉顺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因为李玉没走，陈美婷也就没将衣服拿出来，而是对宋旭尧说道：“
不忙吗今天？”
宋旭尧点头，“忙，但是我这两天感觉有点冻，就过来了。”
陈美婷笑道：“那幸亏我去商场了，不然还让你白跑一趟。”
宋旭尧都这么说了，陈美婷也就从柜子里将帮他买的衣服拿了出来，“买了一件羽绒服，一件羊毛大衣，还有一套围巾，你看一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的话，我拿去退。”
宋旭尧将还没剪去吊牌的衣服拿出来，先拿的是那件黑色的羽绒服。
“看着挺不错的。”宋旭尧说道。
“一会儿要不试一试？不知道穿上身怎么样。”
李玉好奇的将目光投过来，在宋旭尧手上的那件平平无奇的黑色羽绒服上转了一圈，努了努双唇，显然是觉得这件衣服很一般。
李玉是个时尚弄潮人，十几岁就烫了大波浪，穿高腰牛仔裤，一字裙，宋旭尧这样好的身材和气质，换在她手上，怎么样都要弄件帅气的皮衣给他穿穿。
陈美雪倒了水来，李玉慢慢地喝完，才跟陈美婷道别，“陈老师，再见。”
送走了李玉，没了外人，宋旭尧才把羽绒服穿上身了，这里没有镜子，宋旭尧也看不见自己穿在身上是什么效果，只能观察陈美婷的反应。
衣服是经典的款式，版型很好，穿在宋旭尧身上就好像是一件衣服找到了很适合的模特，将它要凸显优势全部体现出来了。
和陈美婷想象的一样，像宋旭尧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挑衣服，他要的就是沉稳大气得体。
两件衣服都试过，虽然达不到私人订制那么合身，但大衣嘛，没有那么挑剔，都挺不错，尤其陈美婷挑的那条围巾，戴在宋旭尧的脖子上，那种矜贵感扑面而来。
陈美婷开玩笑道：“下次去相亲，你就穿着这身去吧。”
宋旭尧很认真地说道：“相亲穿这身吗？我都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女人才值得我穿这身。”
陈美婷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宋旭尧的意思，“这衣服一共花了一千一，你给了我一千二，剩下一百块，我退给你。”
“不，之前说好的，多不退少补。”宋旭尧笑。
“那不行，那我不要。”陈美婷说着去找包，从包里抽出现金递给宋旭尧。
宋旭尧没接，“我真不要。”
陈美婷坚持要给，宋旭尧想了想，“要不，你用这一百块钱，请我吃顿饭。”
陈美婷说道：“要吃什么才能一顿吃一百？”
“吃西餐吧，这次你请我，用这一百块，不够的我补，怎么样？”宋旭尧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冷峻的宋旭尧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孩童的天真，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陈美婷也好久没吃过西餐了，按照宋旭尧的说法，这次完全就是他请客，陈美婷看着宋旭尧的笑脸，想婉拒，又不自觉地点头，“行吧，什么时候？”
“你请客嘛，当然你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宋旭尧说道。！
第 46 章
宋旭尧一走,陈美雪就凑了过来，“这男人是谁啊，看着对你还挺不错的。”
“以前一个大学的学长,后来受他的照顾,去他的律所上了两年班，现在嘛，算是朋友。”陈美婷简单地解释道。
陈美雪顿了顿，“你现在也离了婚,肯定是要重新找的,我看这个就挺不错的，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你考虑过没有？”
陈美婷下意识就说道：“那怎么可能,他条件很好的,人家又没有结过婚,脑子不合适才会想要找一个像我这样的二婚。”
“一婚怎么了,你多优秀啊。”陈美雪振振有词，“你年纪也不算大，长得也漂亮,自己也有能力，又是大学生，你就是要找一个头婚的，人品端正的人,让周聿瞪大眼睛看看,你离了婚,还能找个更好的！”
陈美婷没说话，陈美雪还以为她是顾忌自己有孩子的事情，“要是男方那边介意你带孩子的话,周润给我，我帮你带着，我这辈子是不打算结婚了，我帮你把孩子带大。”
陈美婷断然拒绝，“那怎么可能？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才争取到的小润的抚养权吗，怎么可能不要他？就算我这辈子不再结婚，我也不可能不要孩子。”
陈美婷是做好了一辈子不婚的准备的，她已经有了周润，重生的这一世，她就是来补偿周润的。
不等陈美雪说话，陈美婷又说道：“你才多大，就不结婚了，虽然说人这一辈子，不一定要通过结婚才能过得幸福，但是如果能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也不至于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我跟你说，你除非有非常强大坚定的信念，能支持自己一辈子孤孤单单一个人过，不然你就得找个伴，那种常年累月的孤单，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心脏，是无法忍受的。”
陈美婷说的这话丝毫没有夸张，上辈子她离婚之后就一直一个人过，没有再结婚，年轻的时候一直拼搏事业，但是到一定年纪的时候，就会开始对一个人的生活产生怀疑，只是那时候身边也已经找不到合适的人了，她害怕孤单，但是更害怕去尝试两个人的生活。
按照陈美婷自己的想法，如果能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她是不介意再婚的。
陈美雪还太年轻，或许她还不能理解决心一个人过需要哪些心理准备，陈美婷不希望陈美雪以后也变成自己前世那样。不可否认，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人非常享受一个人的生活，但是人与人的性格是不同的，有的人天生就适合群居。
陈美雪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对陈美婷说道：“你自己看吧，我看这个姓宋的挺不错。”
陈美婷不由得问她，“你就跟他打过两次照面吧，你怎么知道人家不错？”
“面相。”陈美雪简单地回答。
陈美婷哑然失笑，“人家是挺帅的，但长得帅的也不一定都是好人。”
陈美雪哼笑了一声，“你就承认吧，你对人家家也是很中意的，不然你为什么要给人家买衣服？你闲的？”
陈美婷下意
识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她却突然顿住了。是啊，她为什么要给宋旭尧买衣服呢，这是很没有边界感的一件事情。
整个下午，陈美婷脑袋里都在思考这个事情。
周润来到学校，孔令淳和刘小鹏都到了。
孔令淳和刘小鹏都不坐校车，李青为了省钱，每天早上下午都去接孔令淳，刘小鹏家住得近，根本就不需要坐校车。
孔令淳为此，还特别羡慕周润，毕竟坐自行车和坐校车，那舒适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我妈给我报了一个舞蹈班！”周润一进教室，刘小鹏就给他说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孔令淳的小嘴张得都快能塞下鸡蛋了，“舞蹈班？”
一边说着，孔令淳的视线还在刘小鹏圆滚滚的身体上下打量，“恐怕不行吧。”
刘小鹏也不介意，“我妈说我太胖了，必须得减肥，所以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将我送到了少年宫，我都已经去上了一节课了。学得国际舞，你们知道国际舞吗？”
孔令淳和周润都纷纷摇头。
刘小鹏一个人去学跳舞觉得没啥意思，想拉着两个好朋友一起去，“我们一块去学习跳舞，好不好？”
孔令淳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我才不去呢，我是男人！男人是不学跳舞的。”
周润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可是我经常听李青阿姨说孔叔叔年轻的时候是很会跳舞的，他追李青阿姨的时候，提着录音机在李青阿姨家楼下跳迪斯科！”
李青以前爱跟陈美婷回忆自己的浪漫爱情，她会先将当年孔彦君是怎么追她的事迹说一遍，末了，美好的爱情回忆被现实浇得透心凉，“早知道他现在会是个下岗工人，为了五斗米而折腰，当年我就为了五斗米折腰嫁给村头的王富贵了，人家现在挣了大钱，房子都买了好几套！”
李青说的次数多了，周润也就记住了。
孔令淳脸一红，梗着脖子说道：“所以我妈说，跳舞什么的，最没用了！”
刘小鹏不想说他妈给他报名时为了让他去减肥，孔令淳既然没有希望了，他就拉周润，“周润，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周润挠挠头，说实话，他对跳舞也没有什么兴趣，“我也不喜欢跳舞。”
刘小鹏更难过了，但他也不愿意强求两个好朋友，“那好吧。”
正在说话的时候，穿着一件粉红色羽绒服的孙悦悦像个花孔雀一样走到了周润面前，“周润，你也去少年宫学跳舞呗！”
周润看向孙悦悦，孙悦悦总爱跟他说话，周润从小到大身边的玩伴都是男孩子，他不太想跟女孩子一块玩，因为女孩子喜欢玩的游戏都是过家家，他喜欢的是跟男孩子玩弹珠。
刘小鹏惊恐地看着孙悦悦，如果孙悦悦也要去少年宫跳舞的话，那他跳舞时候颤动的小肥肉肯定会把孙悦悦给笑死！
刘小鹏不敢跟孙悦悦说话，他凑到周润耳朵边，低语几句。
周润看向孙悦悦，“你也报名
了吗？”
孙悦悦点了点她骄傲的小下巴，“我妈妈准备这个周末带我去报名，你去吗，周润，你可以做我的舞伴。”
周润摇头，“我不去。”
孙悦悦有些失望，她长得很漂亮，唇红齿白，像个精美的瓷娃娃，班里的小男生都喜欢跟她玩，只有周润，总是跟刘小鹏和孔令淳待在一起，对她爱答不理的。
孙悦悦很不服气，周润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他凭什么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正是因为这样的心理，孙悦悦更喜欢找周润说话。
这次去少年宫学国际舞，她妈妈说她会有舞伴，但孙悦悦不想跟不好看的男孩子一起跳舞，想来想去，她想到了周润。
但周润不愿意去。
孙悦悦的小小的自尊心涌上来，也就不再说话了。
等孙悦悦一走，刘小鹏的小胖脸就垮了下来，“孙悦悦肯定会将我跳舞时候的傻样告诉班里的同学的。”
孔令淳不太理解，“你不去不就得了，你跟你妈妈说不去不就行了吗？”
刘小鹏猛地摇头，“不行，我妈会弄死我的。”
妈和妈之间是不一样的，孔令淳可以跟李青耍赖，李青很多时候都会妥协，但是刘小鹏要是跟唐慧耍赖，他只会被一顿胖揍。
刘小鹏处在他妈妈的绝对统治下，还包括他爸爸。
孔令淳摊了摊手，“那就没辙了。”
刘小鹏看向周润，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周润，“救救我，周润。”
周润懵了，“我怎么救你呀？我也打不过你妈妈。”
刘小鹏看向孙悦悦，“要不你去跟孙悦悦说一下，让她别去了。”
周润想都没想就摇头，“恐怕不行吧。”
孔令淳想了想，“这样不就得了，孙悦悦想让你去给她做舞伴，你就答应她，条件就是，她不能在幼儿园说刘小鹏跳舞出洋相！”
刘小鹏眼睛一亮，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周润，“我会尽快减肥的，只要我瘦下来了，我妈就不会让我去跳舞了，求求你了，周润，我每天给你带你最喜欢的黑巧克力，好不好哦？”
孔令淳一听巧克力，那种醇香仿佛又从他胃里返出来了，不遗余力地怂恿周润，“去吧，去吧，周润，救救可怜的刘小鹏！”
周润挠了挠头，看向刘小鹏，刘小鹏真的够义气的，每天给他和孔令淳带小零食，从不间断，周润说让他们去自己妈妈的英语班，刘小鹏也去了，这样一想，周润不好意思拒绝了。
他去找到孙悦悦，“我去少年宫，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听周润说完，孙悦悦想都没想，满口答应，“行，没问题，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个星期六早上九点钟报名，你可别迟到了。”
早上九点钟，跟英语课时间有冲突。但周润已经答应了刘小鹏，只好回家跟陈美婷请示。！
第 47 章
陈美婷挺意外的,儿子竟然会主动想要去少年宫学跳舞。凡事总得有个缘由，周润不可能突然就想要去跳舞。
问清楚了原因，陈美婷不仅哑然失笑,她心里挺惊讶的,孩子们还这么小，就已经学会讲义气了。
而且这个讲义气，讲的是好事，多学点东西,对孩子以后的成长肯定是好事。
“行啊,没有问题，就是周六妈妈得上课，不能送你去报名,要不,让红娟姐姐陪你去？”
要是别的事情,陈美婷无论如何也要推了,但是周六早上培训班有课，这是早就排好的，不可能推掉,她是唯一的老师。
周润点头，“好呀，妈妈，我和红娟姐姐去。”
隔天来到学校,周润就将自己妈妈答应的好消息告诉了刘小鹏,刘小鹏高兴得‘噢耶’一声,十分大方地对周润说道：“我周六请你喝汽水。”
孔令淳在旁边听见了，不由说道：“我也想喝。”
刘小鹏挠了挠头，“你不去少年宫呀,我怎么请你喝。”
孔令淳也想起来了，他没答应刘小鹏去少年宫学跳舞，只好说道：“那算了吧。”
刘小鹏不想冷落了孔令淳，承诺道：“要不，我去上英语课的时候，请你喝汽水吧。”
孔令淳见刘小鹏这样大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刘小鹏请周润喝汽水，那是因为周润答应他去少年宫，自己又不去，怎么能喝呢。
“算了算了，我妈妈说汽水喝多了牙疼。”
去少年宫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又出现了，苏红娟不知道少年宫在哪里，坐几路公交，周润有些着急，他已经答应了刘小鹏，可不能食言。
陈美婷不愿意让周润失落，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提前带苏红娟去熟悉一下路线。
跑了一趟之后，苏红娟大致记住了要坐几路车，才算是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周六这天，陈美婷早早地出门，她得提前到教室做好准备。
苏红娟也带着周润出门了。
她牢牢地记着上次坐过的公交路线，少年宫有点远，要倒两趟车。
周润牵着苏红娟的手，他长这么大很少坐公交，有些兴奋。
他们乘坐三路车，在红星楼站下车，倒八路车，苏红娟带着周润下车的时候，看到对面马路上的八路车刚好驶离，她大声地招呼几声，公交司机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还是一脚油门走了，留给他们一缕尾气。
苏红娟只得带着周润等下一班车，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分钟过去。苏红娟焦急地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个刻度一个刻度地跳动，不禁着急起来，报名时间在九点钟，苏红娟七点半就带着周润出门了，路上要花费一个小时，预留了起码二十分钟的灵活时间。
可没想到这路车这么难等。
就在苏红娟焦急难耐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突然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摇下来，里
面坐着的人让周润惊喜地叫出声来。
“宋叔叔！”
宋旭尧满脸笑意，“小润，你们这是去哪？”
“去少年宫。”周润说道。
“上车吧。”宋旭尧笑道。
苏红娟看了看周润，心里有些没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带着周润乘坐宋旭尧的车。
但是宋旭尧没给她太多的考虑时间，他下了车，亲自将后排车门打开，对苏红娟露出温和的笑，“坐吧，别拘束，我跟美婷是朋友。”
确实快迟到了，公交车迟迟不来，就算来了，后面还得再转车，要是再等这么久，他们就要迟到了，办不好陈美婷交给她的差事，再说宋旭尧来过家里吃饭，苏红娟也知道他跟陈美婷的朋友关系。
苏红娟带着周润坐上了车。
宋旭尧一边开着车，一边跟周润说话，“你妈妈忙着上课啊？”
周润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小孩子的心思是毫不掩饰的，像天降神兵一样出现的宋叔叔简直就是救他们于危难水火中，“宋叔叔，你简直是及时雨！”
宋旭尧一下就笑开了，对陈美婷这个儿子，他毫不掩饰喜欢，“你知不知道及时雨是谁？”
周润只是听别人说过及时雨这个词，但是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周润诚实地摇头，“及时雨是谁呀？”
“及时雨是水浒传里的宋江呀，108好汉里的头号首领，你知道吗？”
周润诚实地摇头，他认字还不是特别多，水浒传对他来说，还是个很遥远的事物。但是听宋旭尧提起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小孩子的求知欲冒了出来，他问宋旭尧，“宋叔叔，水浒传我听过的，但是我没看过。”
“我听你妈妈说你现在在学习认字了？”宋旭尧问。
“是呀。”
“学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周润可就有点小骄傲了，自从他开始铆足劲学习认字，三字经里面的常见字他几乎都认识了，“很多很多哦。”
天真的童音让宋旭尧笑个不停，想了想，他说道：“小润，那这样好不好，叔叔送你一套水浒传的小人书，你现在认识字了，就可以自己看水浒传了，这个故事可有趣了。”
周润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随便拿别人送的礼物，不好意思立马就答应下来，“谢谢宋叔叔，我会让我妈妈给我买的。”
“可是水浒传是男孩子才喜欢的故事呀，你看过之后，就可以跟我讨论了，叔叔想跟人讨论里面的剧情，为着这个，我也得赶快送一套水浒传的小人书给你，你赶快看完，叔叔就有人聊天了。”
宋旭尧干律师的，嘴皮子功夫不在话下，很快就将周润这个小孩子给说服了。
十五分钟后，车稳稳地在少年宫门口停下。
苏红娟带着周润下车，临走之时，宋旭尧还跟周润做了约定，今天他就去买小人书，给周润送到家里去。
苏红娟虽然是淳朴的农村人，但是从宋旭尧对周润殷切的态度里，也看出点意思来
了。
她默不作声，陈美婷待她不薄，可以说是她遇到的雇主里面最好相处，最有人情味的，现在陈美婷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苦她看在眼里，这个宋律师，虽然开着昂贵的小轿车，但是为人挺好，也不失为陈美婷的好选择。
当然，这些话，她只烂在肚子里，万不会说出口。
周润如约来到少年宫国标舞的报名现场，等候许久的孙悦悦松了一大口气，像个欢快的小燕子一样直奔周润而来。
“周润，你怎么才来？”小姑娘说话，将女孩子娇气的埋怨表现得十足十。
周润解释道：“等了很久公交车。”
孙悦悦也只是欢喜地埋怨一声，伸手就要过来拉周润去排队报名，被周润下意识躲开了。
孙悦悦不解，小孩子还没有树立男女之别，孙悦悦只知道自己很喜欢周润，原因无他，周润是班里长得最帅的男孩子。
孙悦悦的母亲黄欣在后背将两个孩子的互动看在眼里，对自家女儿表现出来的小花痴并不在意，这个时候的孩子就是这样，喜欢好看的人或者是东西，很纯粹的孩子心思，她没必要在意。不过她也对这个女儿嘴巴上挂着的叫周润的小男孩很好奇，今天终于看到小男孩本人。
不怪女儿这么喜欢，这孩子长得白净帅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纯净得像一汪泉水，让人看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喜欢。
虽然被周润拒绝，孙悦悦也没生气，“快排队吧，我妈妈说了，报名的小朋友很多，排后面的可能报不上名。”
苏红娟一听，连忙去排队了。
黄欣走到周润跟前，面带笑容跟他打招呼，“你好呀，周润。”
周润抬头看向这个陌生阿姨，他不认识，但出于礼貌还是回应了，“你好，阿姨。”
黄欣拉着孙悦悦，“我是悦悦妈妈，那是你妈妈吗？”
苏红娟很年轻，年轻得黄欣有些吃惊。
周润摇头，“不是，那是红娟姐姐。”
黄欣哦了一声，难怪了，又笑眯眯地对周润说道：“你和悦悦是好朋友吧，等悦悦生日的时候，你来参加悦悦的生日会好吗？”
孙悦悦听妈妈这么说，立马扭头看向周润，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周润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还没去参加过生日会呢。
正在这时，刘小鹏出现了。他惊喜地从后面拍了拍周润的肩膀，“周润，你真来啦！”
周润回头见是刘小鹏，露出高兴的笑容，“是呀，我答应你了呀！”
没得到回答的孙悦悦很着急，“周润，你去吗？我的生日会？”
刘小鹏羡慕地看着周润，孙悦悦的生日会，他也想去，但孙悦悦没邀请他，他不好意思开口。
黄欣的目光看向刘小鹏，问孙悦悦，“悦悦，这也是你的同学吗？”
孙悦悦点点头，目光掠过刘小鹏，下意识地想喊他的讳名‘刘小猪’，但余光又注意到了周润，她猛地闭紧嘴巴，周润不喜欢。
周润跟刘小鹏是好朋友，要是刘小鹏去的话，周润肯定也会去，这样一想，孙悦悦问刘小鹏，“刘小鹏，我的生日会，你去不去呀？”
刘小鹏惊喜地瞪圆眼睛，“真的吗？”
孙悦悦矜持地嗯了一声。
刘小鹏的头立刻点得像捣蒜似的，“我去呀！”
孙悦悦又将目光移向周润，没说话，目光期待极了。！
第 48 章
孙悦悦的生日会,周润答应去了。
在这之前，周润从来没有参加过谁的生日会，不过他每年都会过生日,生日的那天,妈妈会给他买一个小蛋糕，爸爸和妈妈一起陪他过生日，想到这里，小周润的心情感觉有些沉重。
自从上次爸爸来家里看过他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他的爷爷奶奶似乎也很久没看到过。
妈妈嘴上也从来不提到爸爸他们，周润偶尔会想起来，多数时间,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触,本来爸爸对他的陪伴也很少,从他记事起,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着妈妈在一起。
而就算爸爸晚上下班回来，也不会花时间陪他玩，他总是很累的样子,回到家吃完饭就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妈妈在厨房忙碌，他跟一个院子的孔令淳和夏江平一块玩耍。
周润正想着，突然听见红娟姐姐的叫声,他回过神来,连忙看过去,原来是排队排到他了，少年宫的老师要见一见孩子。
陈美婷把周润照顾得很好，即使之前没有条件每天订牛奶,也会给他买奶粉，周润比同龄孩子的个头还稍微高一些，符合标准，加上他俊俏的小模样，老师在让他做了几个简单的肢体动作之后，爽快地给通过了。
报名立马就要交钱，苏红娟出门之前，陈美婷给了她两百块钱，她不知道周润报名要多少钱，干脆给多一点，免得钱不够，影响报名。少年宫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得等机会，等少年宫招生，报名还要选拔，名额有限。
所以对周润主动要报名跳舞，陈美婷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
苏红娟给周润报完名，就带着周润来到了英语教室，陈美婷果然还在这里。
教室里安了暖气，不上课的时候不开，陈美婷和陈美雪围着一个小小的烤火盆，里面烧着钢炭，窗户开了一条缝。
“今天早上，公交车一直不来，我带着小润等了二十几分钟，眼看就要来不及了，我当时真是着急了，幸好碰见了宋先生。”
“宋先生？宋律师？”陈美婷有些惊讶。
更让陈美婷惊讶的是，傍晚的时候，宋旭尧到家里来了，还抱着一个纸箱子。
陈美婷刚回到家不久，看到宋旭尧，虽然惊讶，还是将人请进门了，“旭尧，你抱的这是什么？”
宋旭尧笑道：“今天在路上遇到小润他们，听说小润最近在学认字，他又喜欢名著故事，我就买了些小人书给他送过来。”
陈美婷笑了笑，“我听红娟说了，今天早上幸亏遇到了你，不然他们就赶不上报名了。又麻烦你了。”
“我听小润说，他是去少年宫学习国标舞的，说到跳舞，你自己就可以教孩子了，当你在大学的时候跳舞那么好看。”
陈美婷却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宋旭尧笑而不答，用那双阅历丰富却依旧纯净的眼睛望着她。
遥远的记忆来了个突然袭击，陈美婷的意识出走，回到了遥远的大学时代。
陈美婷是来自农村的寒门学子，经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重点大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当时舞厅盛行，连学校里也有公开的舞厅。
陈美婷从来没有学过跳舞，她可以在辩论赛上伶牙俐齿地将对手反驳得哑口无言，却没有胆子去舞厅跳跳舞，哪怕只是简单地摇一摇身体。
她觉得自己肢体不协调。
但是同宿舍的周娟会跳舞，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也是从周娟那里，陈美婷才知道，原来有些孩子生来就有学习各种各样技能的机会，而出身贫困的她无暇顾及其他，光是奋力学习就已经花去了她所有的精力。
陈美婷除了参加一个辩论队，其他的时间还是放在了学习上。周娟很漂亮，她会跳舞，大学生活丰富极了，陈美婷心里不是没有羡慕的，但是她不会弹琴不会跳舞也不怎么会唱歌，暗暗的有些自卑。
有一次路过舞厅，她不由得好奇进去看了一眼，校园里的舞厅跟外面的舞厅不太一样，这里管控非常严格，不允许有出格的行为存在。舞池里尽情跳舞的男女同学那恣意的样子，让陈美婷很羡慕，她开始迷上了那节奏欢快舞姿曼妙的舞蹈。
从那次开始，她没事就偷偷地去舞厅，在心里默默地学习跳舞。
然而大学时光即将结束，她也没有加入这些恣意的男女同学中间，尽情地跟随迪斯科跳过一次。她隐隐有些遗憾，即将告别生活了四年的大学，她决定大胆一次。
陈美婷陷入回忆中，完全没有注意对面的宋旭尧望着她的眼眸中，满是回忆与深情。
陈美婷在舞池里偷偷地学习了两年，宋旭尧也在舞池里偷偷地注视了她两年。他跟陈美婷的交集只是在辩论队，没有太多私交，他见多了陈美婷在辩论赛上的英姿飒爽，还没见过舞厅里的她竟然这样畏畏缩缩。
从最开始的好奇，看得多了，慢慢地他对这个女孩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兴趣，再加上在辩论队的交集，他竟然也陷入了曾经不屑一顾的大学恋爱中，只是他和别人不同，他从不曾对陈美婷流露半分。
宋旭尧很清楚，如果只是要谈恋爱，大学的恋爱清纯又浪漫，可他要的绝不只是一场恋爱，他认为男人如果没有能力担责任那就不配说爱，彼时的他也只是一个学生，就算跟陈美婷表白，他也没有能力去为陈美婷做什么，而陈美婷很爱学习，谈恋爱对陈美婷好处谈不上，坏处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宋旭尧压制了自己的内心，他想着自己比陈美婷大两届，等陈美婷毕业的时候，他那时候再不济，负责任的能力应该已经有了。
他万万没想到，等他有了能力，还没联系上陈美婷，陈美婷就已经先一步陷入了恋爱，结婚。
宋旭尧本来以为一切遗憾已然铸成，没想到，上天又给了他一个机会。
等陈美婷回过神，宋旭尧还深陷回忆，脸上有些遗憾之色。
陈美婷当然不能承认自己跳过舞，就那么一次，不会刚好被宋旭尧看到了，“宋师兄，你记错了吧，我大学不去跳舞的。”
宋旭尧暗中看了她两年，很清楚陈美婷当时的心思，他笑了笑，“是吗，那可能那次我看错了吧，不过那个女同学长得和你很像，她穿着浅蓝色的裙子，白色皮鞋，跳得很好看。”
陈美婷怔怔地看向宋旭尧，对于自己大学的那一次跳舞，她也同样印象深刻，她特意换上了自己舍不得穿的蓝色裙子，裙子好看，而且能在自己肢体不协调的时候，稍微地遮一遮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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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旭尧既然连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还记得，那他嘴里说的看错了，就不可能是真的。
即使时隔这么多年，陈美婷想起来，还是会替那个青涩的姑娘感到羞赧。
等她整理好情绪抬起脸，宋旭尧在定定地望着她，那眼神里蕴含的情意，直白得明晃晃，不加掩饰。
陈美婷对表情和眼神的敏锐度，不输大律师，这是专业律师的必修功课之一，所以她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看到的事物的真假。
四目相对，宋旭尧显然也察觉到她的惊讶，可他并未就这么退缩，反而是更加明目张胆地看着陈美婷。
突如其来的回忆，打乱了宋旭尧的计划。在陈美婷离婚之后，他本来是想徐徐图之，陈美婷刚受了感情的伤害，一时半会儿只怕不会接受他，他只能慢慢地去温暖陈美婷，他想要那个曾经那样恣意自信的陈美婷回来。
但很快，宋旭尧就发现自己想错了一件事情，离婚并没有击垮陈美婷，她格外的坚强且冷静，妥善地处理了离婚的事情，并且理性地规划起和孩子的未来。
她并不是一个在婚姻里受了伤害需要安慰的弱者，她独自撑起了自己和孩子的那一片天。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宋旭尧反而是惊喜的，他的人生道路上，也需要这么一位心性坚定的伴侣。而对她和前夫的孩子，宋旭尧并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的，那毕竟不是他的骨血。
但是他爱慕陈美婷，这么多年，不管在工作还是生活里，宋旭尧也陆陆续续遇见过很多美丽且优秀的女孩，也没有哪一个能让他像在大学里那些暗恋的时光那样满怀情愫。
那些旧日记忆让宋旭尧猛地觉察到，如果自己还像大学那样瞻前顾后，可能这一次他也会跟陈美婷失之交臂，且永远不会再有弥补的机会。
宋旭尧不愿意再隐藏他积攒多年的情愫，他得让陈美婷知道。这个想法，突然钻进了一向冷静自持的宋大律师脑海里，将他的理智绞得粉碎，将他用来遮掩真实目的的校友并师兄的面纱直白地扯下，让他露出了最原始的模样，面对着陈美婷。
陈美婷惊讶过后，是不知所措和深深的疑惑，她不懂，宋旭尧为什么会放着那么多条件比她好很多的女孩，而要选择她这明显不是最优选的选项。
这不是自卑，这是现实，现实就是陈美婷离了婚带着孩子，她处于婚恋市场的鄙视端。！
第 49 章
陈美婷在隐约察觉到宋旭尧的心思之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永远不会忘记宋旭尧对自己的帮助，但是这些帮助只是让她对宋旭尧产生一种亲近，类似好朋友的感情,要说她对宋旭尧有什么男女之情,陈美婷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
前辈子，宋旭尧是她的恩人，离婚之后,她对宋旭尧只是心怀感激。回到这个年代,她对宋旭尧依旧感激，但是她的心思并不在个人的情感上，她放在了自己事业的重建以及孩子的教育上。
察觉到沉默里的尴尬,宋旭尧缓缓地将目光里的深情收起来,眼里流出温柔的笑意,“小润在哪里？”
周润在夏江平家里玩耍,夏卫红有一些调错了的颜料准备扔掉，被夏江平捡了回来，两个孩子在房间里玩得不亦乐乎。
听说宋旭尧来了,周润赶忙跑了出来，带着一手的油墨。
宋旭尧将目光转向周润。
周润长得很像陈美婷，白净清秀，眼神纯粹,也很懂事。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宋旭尧很清楚,如果他想要陈美婷对自己垂青，他就必须得接受这个孩子，这是他很早之前就想明白的事情。
幸运的是,他也很喜欢周润。当然，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只是他的爱屋及乌。当年的错过是天意，陈美婷结了婚又离了婚，这也不是陈美婷的过错，宋旭尧只感激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不然他会一辈子遗憾。
“宋叔叔！”
孩子的声音干净，欢喜也很纯粹，宋旭尧对他露出笑容，“小润，早上叔叔答应你的事，给你买来了小人书，你看看喜不喜欢。”
周润欢喜地跑过来，凑到纸箱旁边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有一摞摞小人书，之前周润不认识字，所以没买过小人书，但是他看到别的孩子买过，这么一本，要两毛钱，而宋叔叔送了他一箱。
面对宋叔叔的财大气粗，周润的小嘴张成了‘O’型。
“宋叔叔，你买了这么多！”
宋旭尧说道：“一整套，一共一百六十本，你慢慢看，一边看故事一边学习认字。”
周润虽然还没有学过数□□算，但是他也知道，宋叔叔送的这个礼物太贵重了，这不是他能做主收下的事情了，周润下意识地用眼睛去搜寻妈妈的踪影，用眼睛去询问。
陈美婷垂下眼皮，这一纸箱十几块的小人书，虽然不算太多钱，但是心意可贵。虽然察觉到宋旭尧可能对自己的情意，但她也不能狠心让周润拒绝，她和宋旭尧还不是这种生分的关系。
“宋叔叔特意买来让你好好学习汉字的故事书，你要好好地看，好好地学。”陈美婷说完，立马又转向宋旭尧，“宋师兄，以后你就别费心了，你工作那么忙。”
聪明如宋旭尧，立刻听明白了陈美婷话里的疏远之意，他没有在意，“我和小润有缘分，我很喜欢这孩子，送点小礼物，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周润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本小人书看了看，他再
次惊讶地张大嘴，因为宋叔叔送给他的小人书跟别人买的不太一样，宋叔叔买的这个，非常的高级，封面的卡通英雄人物摸着手感是凸起来的，颜色也很浓重，不像别的小朋友买的那种黑白色，宋叔叔买的是彩色的。
周润更喜欢了，不停地谢宋叔叔。
宋旭尧扫了一眼陈美婷，决定曲线救国，“小润，等你周末的时候，叔叔请你和妈妈去吃西餐，好不好？西餐有牛排，还有很多好吃的小蛋糕，你一定喜欢的。”
周润眼睛猛地一亮，这个年代的孩子几乎没有哪个能经得起美味食物的诱惑，周润不知道牛排是什么，但是他听见了‘好吃的小蛋糕’，心里是想去吃的，但周润能控制住自己对美味的渴望，他腼腆一笑，“宋叔叔，妈妈去的话，我就去。??[]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宋旭尧直起身，对陈美婷说道：“美婷，之前就说好的，等你有时间请你们母子吃饭，这个周末行吗？”
若是陈美婷不知道宋旭尧的心思也就算了，察觉到之后，陈美婷就下意识地要疏远宋旭尧，这不是忘恩负义，而是陈美婷牢牢的记得宋旭尧对自己的帮助，宋旭尧很优秀，这样的条件放在婚恋市场，他完全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头婚的女孩子。
“吃饭就不吃了，宋师兄，小润现在学习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时间很紧。”陈美婷神色自然，一点都看不出异样。
宋旭尧并不气馁，“再忙，吃饭总是要吃的，要是不喜欢西餐，我们还可以换个地方，”说着他笑了笑，“实不相瞒，前些天我打赢了一个大案子，挣了不少，你就当是给我庆祝庆祝。”
陈美婷拒绝的话已经顶到了嘴边，又默默地咽了下去。即使知道宋旭尧是找的理由，陈美婷也不能断然地拒绝他的好意。
陈美婷心里很纠结，在情感上，她不想用冷若冰霜的态度去处理这个事情，但是在理智上，她又知道，快刀斩乱麻，这样对宋旭尧或许才是最好的。
吃个饭吧，就当是她对宋旭尧的感谢。
“行啊，既然是替你庆祝，那就我来买单。”陈美婷脸上挂上了笑容，但笑容里又隐隐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
“那不行，我都挣了一大笔钱，怎么能让你买单呢。”
“之前说好的我请你吃饭，你偷偷地买了单，那顿饭就不算数，这次就刚好一块请了，你不能再买单，不然我就要翻脸了。”陈美婷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
宋旭尧还想再说什么，陈美婷打断了他，“如果你不肯的话，那这次你就再找别的朋友和你庆祝，我后面再请你也行。”
宋旭尧笑容微顿，似乎是察觉到了陈美婷的坚决，点头说道：“那好吧，那我们去找个中餐馆吃饭？”
既然陈美婷非要请客，那他就换个地方，不吃西餐了。
没想到陈美婷却说道：“就吃西餐吧，小润还没吃过西餐呢。”
陈美婷当然知道这个年代的西餐很贵，事实上哪个年代高级的西餐都不便宜。
周润很想去尝一尝宋叔叔说的牛排
，还有好吃的小蛋糕。周润很期待，来到学校，忍不住将自己要去吃西餐，吃牛排的事情跟刘小鹏和孔令淳说了。
孔令淳虽然也没有吃过，也不知道牛排好不好吃，但是孩子的本性就是这样，总是羡慕别的孩子有自己没有的，他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羡慕，并发出一声感慨，“要是我妈妈也带我去就好啦！”
“是很好吃呀。”刘小鹏显然吃过，“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妈妈带我去吃的。”
孔令淳一听，更加向往了，决定回到家就跟妈妈撒娇，他也想去吃一吃。
周润见孔令淳这么想吃，主动说道：“到时候我给你留一点带到学校来。”
不等孔令淳说话，刘小鹏就连连摇头，“不行的，冷了就不好吃了，牛排得趁热吃。”
正聊着，孙悦悦走了过来，对周润说道：“周润，我的生日在下周六，你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一扭过头，看到刘小鹏，孙悦悦想起来自己也邀请了刘小鹏，虽然心里不太情愿，还是说道：“刘小鹏，你也别忘了哦。”
刘小鹏连连点头，并郑重地做出承诺，“孙悦悦，我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的！”
孙悦悦高兴不少，又期待地看了看周润，到底没主动开口要礼物。
周润在跟孔令淳讨论小蛋糕的事情，牛排带不了，小蛋糕应该没有问题。
有小蛋糕吃也不错，孔令淳又高兴起来。
孙悦悦从鼻子里喷出冷哼，傲娇地走远了。
期待了一周，总算等到了周六。
早上周润没去上英语课，时间跟他上电脑课重叠了。
刘小鹏是被周润叫到这边来上英语课的，来了之后，却很少能看到周润的身影，但是好处还是有的，陈美婷上课比他之前上课的培训班老师专业很多。
唐慧也很满意。
今天将儿子送到，唐慧没有立马就走，她今天休息，干脆就等在这，等着下课再带着儿子回去。
到了下课时间，陈美婷难免要跟孩子们家长聊上一会儿，有的家长需要了解孩子的学习进度。
“刘小鹏小朋友最近很不错，上课的时候注意力集中很多，掌握得也很不错。”
唐慧满意地笑了笑，“这都要感谢陈老师教得好，我也感觉到了小鹏最近的进步，音标都会读了。”
聊完了正事，唐慧难免插一句，“怎么没看到周润？”
陈美婷哦了一声，“周润在楼上的电脑培训班上课呢。”
唐慧惊讶极了，“周润这么小，就能学习电脑知识了？”
陈美婷笑道：“让他去试试。”
唐慧收起惊讶，随口透露道：“楼上的培训班是我弟和他朋友合伙开的。”
上完了电脑课，周润来到楼下和妈妈一起吃午饭，下午陈美婷再骑车送他去少年宫学跳舞。
陈美婷挺期待的，她还从来没见过周润跳舞是什么模样呢。！
第 50 章
周润是第一次来上舞蹈课,前面报名的孩子都已经拿到属于自己的舞蹈服和舞蹈鞋了，他还穿着球鞋。
第一天来上课，周润只看到了孙悦悦,没看到刘小鹏,后来才知道，刘小鹏是前面一期就报的名，根本就不跟周润和孙悦悦一起上课。
刚学习舞蹈的前两年基本都是在打基础，压腿下腰,再学习一些简单的动作。
这个过程比较枯燥,周润之前没学过跳舞，所以他以为自己会不喜欢，但是现在既然都已经报名了,妈妈都花了钱,他学得也比较认真。
陈美婷隔着一扇玻璃看着认真学习动作的周润,人群中的他看起来格外的出挑,小脸上满是认真。
陈美婷就这样默默地看了很久，看到他不熟练地伸展小手小脚，有些笨拙好笑,陈美婷也笑了起来，心里全是满足，她何其幸运，才能再有这样一个机会参与孩子的成长。
等到下课,陈美婷接到周润,连忙将水壶递到周润身前,“快喝点水。”
周润喝了两口。
“感觉怎么样？”陈美婷问周润，虽然她也会有一颗望子成龙的心，但是更希望的是周润能幸福快乐地成长,如果他不喜欢跳舞的话，陈美婷也不会强求。
没想到周润点点头，“挺好玩的，妈妈。”
陈美婷刚要说话，看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朝他们走过来，走到周润跟前，小下巴微抬要说什么，一抬眼看到了陈美婷，愣了一下。
陈美婷也看出这个小女孩认识周润，微笑问道：“你好呀，小朋友，你是周润的朋友吗？”
小姑娘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挤出甜美的笑容，嘴巴也甜，“你好，阿姨，我是孙悦悦，是周润的同学哦。”
陈美婷接孩子的时候也没有太注意别的孩子，所以对孙悦悦没什么印象。但是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因为周润之前跟她说过，班里一个叫孙悦悦的小女孩很喜欢找他说话，没想到两人又一块在少年宫上学了。
不过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陈美婷没有想太多，也笑道：“原来是悦悦啊，我听周润说起过你。”
孙悦悦一听，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她漂亮的大眼睛转了转，“阿姨，周润跟您说了没有，下周六，我邀请他去我的生日派对。”
陈美婷微愣，周润还没有跟她说，不过她非常赞同孩子多交一些朋友，即使这些朋友不一定会在他的人生里扮演什么重要角色，但在目前这个年纪，朋友能给孩子带来更多的欢乐。
周润听孙悦悦这样说，才想起自己忘记跟妈妈说了，“妈妈，我忘记说了，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了。”陈美婷给出肯定答案。
孙悦悦脸上顿时露出笑容，陈美婷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姑娘还长着淡淡的一对梨涡，是很漂亮。
“我妈妈在叫我了，那我先走了，阿姨。”
等孙悦悦走了，陈美婷才对周润说道：“怎么，小润，你不想去同学的生日派对吗？
”
周润想了想，摇了摇头?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是陈美婷看到了他脸上的迟疑。
陈美婷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周润好像不像之前那样会直接地表达自己的需要，他明显看着就不太想去小朋友的生日宴，但是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答应了下来。
陈美婷脸色凝重了一些，性格是从小养成的，且这样的性格会陪伴人的一生，她绝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性格变得优柔寡断，甚至变成讨好型人格。
回家的路上，陈美婷旁敲侧击地问出了周润为什么不想去参加孙悦悦的生日会，原来是他嫌麻烦。孙悦悦会邀请很多小女孩，而周润不太喜欢和女孩子一起玩，她们性格娇气，动不动就要生气就要哭，周润不喜欢。
陈美婷得知这个原因之后，有些哭笑不得，又问周润，“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呢？”
“因为...刘小鹏想去。”
“小润，你这次已经答应任人家要去参加了，那就不能食言，妈妈会帮你准备礼物，但是下次，像这种事情，你可以决定去不去的，就遵循你内心的声音，你不想去，就委婉一点，告诉对方，你不去，就行了。”
“可是，孙悦悦会不高兴。”周润说道。
“但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说完，陈美婷又觉得这种说法不对，她不愿意周润养成讨好型人格，也不愿意他太自私，“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你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周润还不太能听懂这样的大道理，“妈妈，我们晚上还要跟宋叔叔吃饭吗？”
“是呀。”宋旭尧本来是要来培训班接娘俩，被陈美婷拒绝了，如果答应宋旭尧，那势必宋旭尧也要送他们回家，这跟陈美婷想请他吃一顿作为最后的感谢，以后就少来往的本意相悖。
差不多时间，陈美婷骑车带着周润，循着记忆来到西餐厅。
这家西餐厅进驻苏市有几年了，看着西餐厅头顶上的招牌，遥远的记忆袭击了陈美婷。
她想起来，曾经跟周聿谈恋爱的时候，也来过一次。不过那次的记忆并不那么美好，周聿上班之后，工资自己留一些，其余部分是要交到家里的。
所以周聿即使已经上班了两三年，谈恋爱的时候也是抠抠搜搜的。之所以要请陈美婷吃西餐，是他准备求婚。
但他也没想到西餐厅的菜竟然这么贵，一份小小的牛排，就要十五块钱，那个时候一个月工资也不过百，这要是敞开了吃，还不得吃几个月的工资？
同样出身农村的陈美婷，看到这样的菜价也是大吃一惊，她不舍得花钱，也不舍得让周聿花那么多钱，两人都已经开始点餐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点。
陈美婷的意思是，既然牛排是店里的招牌，那他们就一人吃一份牛排，别的菜就不点了。
而周聿假装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点了两份最便宜的沙拉。
但没想到，沙拉就是一些菜叶子拌酱，两人都吃不惯，周聿一边吃，一边皱眉埋怨陈美婷想吃西餐
，不然他们也不会花十块钱吃几片菜叶子了。
陈美婷那时候太年轻了⑩[]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换成现在的陈美婷，大概要转身就走。
陈美婷摇了摇头，将记忆重新压回原处，拉着周润抬步走了上去。
侍应生周到地迎了上来，“您好，请问您有预定吗？”
陈美婷之前来的时候是不需要提前预定的，听侍应生这么说，还略吃了一惊，如果现在需要预定才能当天吃的话，那就吃不了了。
“你好，没有呢，可以现在订位吗？”
侍应生带着妥帖的笑容，“可以的，女士，请跟我来。”
陈美婷拉着周润往里走。
周润一边走一边看，眼睛里满是新奇。他也在外面吃过很多次饭，但是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场所，所有的桌子都被洁白的桌布盖住，餐厅很安静，播放着很舒缓的音乐声。
来到座位就坐，陈美婷跟侍应生交代了她的客人宋旭尧的姓，如果宋旭尧来了，就让侍应生将人带过来。
“妈妈，这里很不一样哎。”周润低声说道。
陈美婷笑了笑，“每个国家有每个国家的餐饮文化，外国人的饮食文化跟我们很不一样，你一会儿尝一尝，看看能不能吃得惯。”
“妈妈，有小蛋糕吗？”周润关心地问道，“我答应孔令淳，要给他带一个小蛋糕，我还要给刘小鹏也带一个。”
不等陈美婷说话，周润突然想到一个事情，这里的食物是不是很贵？妈妈能支付吗？
“妈妈...”周润有些忧虑，“我只吃一个蛋糕，加上刘小鹏和孔令淳的，一共三个蛋糕，可以吗？”
陈美婷微怔，她看出周润的小心翼翼，她不赞成富养孩子，但也绝不支持那种总是将家里的窘境让孩子知道，总是在孩子面前念叨父母不易，家境贫穷的教育方式，她会教孩子量力而行，不奢侈攀比，但也绝不会让孩子活在多买一件衣服都要对父母心生愧疚的生活里。
“没事呀，你想吃几个蛋糕就吃几个，再给刘小鹏他们带一些，没关系的。”
周润还是显得忧虑，“妈妈，你一个人挣钱会不会太辛苦啦？”
“那不会呀，妈妈有能力挣钱，也有能力让小润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所以你不需要考虑这些，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陈美婷尽量温和地说道。
周润看着妈妈，提起的心放下大半，高兴得连连点头，“好，那我给孔令淳和刘小鹏一人带一个小蛋糕，妈妈你不知道，孔令淳可想来西餐厅吃牛排了...”
娘俩聊了会儿天，宋旭尧才跟着侍应生走进来。
陈美婷扫了他一眼，顿时心知肚明，今天的宋旭尧肯定是精心打扮过的，他精挑细选的英伦领带上别着的钻石领结，让他看上去像一只求偶的花孔雀。
看着言笑晏晏的宋旭尧，陈美婷感觉有些头疼。！
第 51 章
宋旭尧下意识地理了理领带,才坐到了陈美婷母子对面，露出笑容来，“久等了,我来迟了。”
陈美婷摇头,“我们也刚到，再说你也没有迟到。”
“宋叔叔。”
“饿了吧，小润，想吃什么？”宋旭尧一边说一边示意服务员拿菜单过来。
陈美婷见他这样,连忙说道：“说好了的,今天是我请客。”
宋旭尧顺着她说道：“好，今天你请客。”
各自拿着一份菜单，陈美婷要了两份九分熟的牛排,点了黑椒猪肉,还给周润要了一份沙拉玉米,让周润自己点了小蛋糕。
宋旭尧本意也不在吃饭上面,迅速点好了餐。
“培训班这段时间业务怎么样，要开始招聘老师了吗？”
陈美婷看着宋旭尧，今天宋旭尧身上没了平素那种严肃的沉稳,整个人看着亲和了很多，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跟以往都不同。
宋旭尧问周润，“小润,你看了水浒传了吗？”
周润点头,“昨晚上看了一本,上面有好多字我不认识哦，我都是查字典看的，就看得慢很多。”
宋旭尧笑道：“那不错,这样你也能更快地学习认识更多汉字，你已经很棒了，宋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认识几个字呢。”
宋旭尧跟周润聊得开心，陈美婷沉默地坐在一旁。
周润跟宋旭尧说起学习电脑的事。
“我家里没有电脑，我只能在培训班练习，要是有电脑的话，我还能学得更快呢。”周润不经意间说道。
宋旭尧笑道：“那好办，我家有呀，你来我家用电脑。”
周润下意识地惊喜起来，“真的吗？宋叔叔？”
“当然是真的！”宋旭尧无比真诚地说道。
周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自己做不了主，于是看向妈妈。
“妈妈，我可以去宋叔叔家里用电脑吗？”周润没忘记电脑很昂贵，入网费也很贵，妈妈暂时还负担不起。
陈美婷委婉地说道：“小润，宋叔叔很忙的。”
宋旭尧立马就接了话，“我周末休息的，周末我时间多。”
周润知道这很麻烦宋叔叔，可是他真的很想多一点时间学习电脑，他现在的学习进度太慢了，一节课学习，第二节课就要重复练习，如果他能用上电脑，每节课学习的知识，他课后都可以练习，就能节约一半的复习时间。
陈美婷看向宋旭尧，委婉说道：“你那么忙，小润在培训班也能用电脑的，没关系，他还小，学习都是慢慢来的。”
宋旭尧听出了她话里的拒绝之意，要是在以前，他就不会继续坚持了，但是现在，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不能不抓住，再说，这样也能提前培养周润和他的感情，何乐而不为。
“美婷，不要那么见外，我很喜欢小润的，你也知道我没有跟父母住，平时我也会有点孤单，让小润周末去我
那，就当是陪陪我了。”
不等陈美婷说话，宋旭尧看向周润，神色真诚地问道：“小润，你愿不愿意去陪陪宋叔叔呀？”
周润想都没想，连连点头，宋叔叔对他这么好，周润当然愿意去陪陪宋叔叔。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宋旭尧微笑着看向周润。
周润头点到一半，想起来，又连忙看向陈美婷，目光流露着乞求。
陈美婷心一软，她很清楚电脑对周润的吸引力，有这样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对方又是他很喜欢的宋叔叔。
陈美婷差点就答应了，话到嘴边，猛地想起来她是打算要疏远宋旭尧的，要是以后周润真的每周去他家用电脑，欠人情不说，她这个想法肯定是会落空的。
“小润，宋叔叔很忙的...”陈美婷只能先劝周润。
没想到这时候宋旭尧说道：“美婷，我都说我不忙了，你为什么不同意呢，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对小润不利？”
“这怎么可能？”陈美婷脱口而出，抬脸看向宋旭尧，她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先说道，“不是这样的，你对小润这么好，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你不同意，如果你觉得接送麻烦，我可以接送的，我周末大把的时光没处消遣，你就当小润是来给我解闷的。”
“妈妈，求你了！好不好？”宋旭尧的话简直让周润恨不得宋叔叔也搬到家里来，这样他一个人就不会孤单了，周润能感觉到宋旭尧是真心对他，所以心里上就先产生了亲近感，他想去陪伴宋叔叔。
两双期盼和乞求的目光看着自己，陈美婷没法说出拒绝的话了，她是打算疏远宋旭尧，用很委婉的方式，在这种情况下，她除了答应没有别的选择。
“行吧，旭尧，如果你觉得不麻烦的话。”
见陈美婷松口，宋旭尧眼睛里染上笑意，“行，既然小润是过来陪我的，接送我都包了。”
陈美婷看向周润，“我有时间的话，还是我送他。”
宋旭尧已经达成了目的，并不纠结谁接送的问题，刚好这个时候开始上餐了。
周润看着自己面前的牛排，看着色泽有点奇怪，不像平时吃的肉，而且餐具也很奇怪，是小刀和叉子。
“妈妈，这要怎么吃呀？为什么没有筷子？”
陈美婷温柔地笑，“吃西餐本来就是用刀叉呀，西方人不会用筷子，他们用刀叉来吃食物，妈妈给你切。”
宋旭尧怕陈美婷也没有用过刀叉，连忙说道：“我来吧？”
陈美婷摇头，“我来。”
只见她将周润的刀叉端到自己面前，熟练地用左手拿起餐叉抵住盘子，右手握着小刀，熟稔地将肉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好让周润一口一块。
宋旭尧坐在对面，他留学一年，对西方人的餐桌文化印象深刻。光看陈美婷切肉的动作，手臂抬起的弧度，动作恰到好处的力道，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好像是用惯
了刀叉，一点生疏感都没有。
他下意识地问道：“美婷，你经常来西餐厅吃饭吗？”
陈美婷动作一顿，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过熟练了，事实上，没用过刀叉的人，第一次总会显得有些笨拙的。
她装作轻描淡写地解释，“以前跟周润爸爸来吃过。”
宋旭尧长长地哦了一声，陈美婷抬脸看他，“趁热吃吧。”
陈美婷麻溜地分好了肉，将小刀收起来，只把叉子递给周润，她没刻意去教周润怎么用叉子，她在西方待的那些年，为了融入也曾经刻意去学习餐桌礼仪，但对一个孩子，她不愿意用这么冗重的规矩去束缚他。
周润叉了一块牛肉送入口中，略略一嚼，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个肉比他之前吃过的任何肉都要嫩，好像吃的不是肉，但是又有肉的香味。
“妈妈，这个牛肉好嫩啊！”周润低声感慨，他发现在这里吃饭的人都是轻言细语，所以也下意识地放轻声音。
陈美婷笑道：“好吃吗？下次妈妈再带你来。”
周润点点头，“好吃。”
宋旭尧也切了一块牛排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母子，心情无比地放松，要是这样的一幕成为他的日常生活就好了。
就这么沉默地吃饭，似乎有些尴尬，陈美婷只得找话说，“旭尧，你之前是怎么准备的法考？”
陈美婷肯定还是要参加法考，这才是她的老本行，她不打算丢。
宋旭尧简单地说道：“也是看书，做题。美婷，你后面为什么退出辩论队？”
宋旭尧转变话题太快且太远，让陈美婷没反应过来，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宋旭尧说的是大学的辩论队。
她大学一直是辩论队的主力二辩，几乎跟每个学院的辩论队都有过交锋，她口齿伶俐，反应迅捷，引经据典，曾经帮助所在学院辩论队夺下辩论赛第一，但到了大四，陈美婷就退出了。
因为记忆太过遥远，所以陈美婷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原因。
“那时候好像是因为...大四了，我得找工作了，忙不过来，所以就退了。对了，你怎么知道？”
宋旭尧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解释，“后面我回了一趟辩论队，听说你已经退出了。”
那个时候，其实宋旭尧是回学校找陈美婷的，而陈美婷已经退出了辩论队，开始了实习，就这么错过了。
这些年，宋旭尧心里一直很遗憾。他总在想，如果他早一点表明心迹，陈美婷会不会跟自己在一起结婚生子，就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了。
可人生没有如果，他的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看向陈美婷，突然问了一个问题，“美婷，如果人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最想回到哪个瞬间？”
陈美婷有些惊讶，对这个问题本身。但这也是个很有意义的问题，因为陈美婷正在过她全新的人生。
“...我觉得现在的人生状态就非常好，我很喜欢。”
这个答案让宋旭尧的眼睛里泛起惊诧的神色，陈美婷现在的人生真说不上多好，他本以为她是在客套，可宋旭尧又分明在陈美婷的脸上看到了认真。
她是真的认为现在的人生就是最好的，宋旭尧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念头。！
第 52 章
吃过饭,宋旭尧提出送陈美婷母子俩回家，被陈美婷婉拒了。
天有些暗了，路上寥寥无几l的路灯无法将路面完全照亮。宋旭尧不放心母子俩就这么回去,从吃饭的地方往家骑,起码得骑二十分钟，陈美婷不让送，宋旭尧就开着车跟在母子俩身后，用大灯给他们照亮回家的路。
“妈妈,宋叔叔跟在后面送我们。”周润新鲜极了,他长这么大坐自行车的次数不少，但还是第一次被人护送回家。
陈美婷停下来，跟宋旭尧商量,“我骑车回去就行了,你快回去忙自己的事吧。”
已经进入冬天了,夜晚的空气都仿佛带着细微的冰针,吸入肺里有些干涩。
“你别管我了，让小润上车吧。”宋旭尧看着陈美婷笑道。
陈美婷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扭头看到站在地上小小的周润,既然宋旭尧执意要送他们回去，陈美婷只好对周润招招手，“过来吧，坐你宋叔叔的车。”
周润很犹豫,“妈妈,那你呢？”
陈美婷指了指自行车,“妈妈骑车。”
周润搓了搓手，不愿意上车，“那我也跟着妈妈坐车。”
陈美婷一愣,看着周润冻得通红的小鼻子，为了陪伴妈妈，周润宁肯挨冻也不愿意选择安逸。这样小小的孩子有这样的共情，她的心揪了起来。
“你跟宋叔叔坐车，妈妈一个人骑回家轻松一些，也快一点。”陈美婷说道。
宋旭尧对陈美婷说道：“干脆就一起坐车吧，自行车塞后备箱。”
陈美婷有片刻的犹豫，但是既然都已经决定要让周润坐车了，她再坚持骑车，显得太过矫情。
最终陈美婷母子俩还是决定坐车。
陈美婷骑的是女士自行车，后备箱不能完全放下，宋旭尧轻松地抓着自行车，塞了一大半进后备箱，他似乎完全不担心坚硬的自行车会磕碰到他的车漆，现在的私家车非常昂贵，看得陈美婷心惊肉跳。
“算了吧，我还是自己骑，万一路上有些什么坑坑洼洼的，把你的车磕到了就不好了，我也赔不起。”陈美婷认真地说道。
“你别担心这个，上车吧。”宋旭尧此时一点都不在乎他的爱车的死活了，满脸的高兴都掩饰不住。
坐上宋叔叔的车，周润也挺高兴的，今天晚上太冷了，妈妈在前面很受冻。
他对身边的陈美婷小声地承诺，“妈妈，等我长大了，我挣钱给你买个车，这样你也能开上小汽车了。”
陈美婷扭头看向他。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能量又被削弱了一层，周润的脸也有些模糊了，只有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充盈着满满的真诚和孺慕，让陈美婷的心软成了一滩慈爱。
她不禁伸手将周润搂在怀里，嘴上是笑着，声音却不由得哽咽了，“好，妈妈等着你给妈妈买车。”
宋旭尧从后视镜看娘俩，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数分钟后，车稳稳地在家属院
门口停了下来。宋旭尧下了驾驶室，将自行车从车上取下来。
陈美婷还在担心他的车，俯下身细看，“没磕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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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旭尧一把扶住她肩膀，将她给扶起来，“没事，哪有这么脆弱了，太冷了，快带着孩子进去吧。”
陈美婷见状也只好挤出笑容，“今天又麻烦你了。”
宋旭尧也笑，“我今天蹭了一顿好吃的，怎么能说是麻烦呢。快进去吧。”
“谢谢宋叔叔！”周润也伶牙俐齿地道谢。
宋旭尧弯腰，凑到周润耳朵边说悄悄话，“周末我来接你。”
周润瞪圆眼睛，很快反应过来，也凑到宋旭尧耳朵边低语，“宋叔叔，我星期天才有时间。”
宋旭尧点头，“好的，那我星期天上午九点过来接你。”
周润答应了。
宋旭尧也站起来，对着周润比了个OK的手势。
“那我就先走了，美婷。”宋旭尧对陈美婷笑道。
陈美婷没听清他和周润说了什么，但是看周润一脸笑容，应该是说了什么让孩子很高兴的事，陈美婷想了想，心里就有数了。
“路上小心。”陈美婷不得不叮嘱一句。
宋旭尧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陈美婷一眼，又露出个笑容，才开着车走了。
陈美婷站在原地，看着宋旭尧的车尾灯在湖南中一闪一闪的，往左边去了。
她刚要招呼孩子回家，旁边冷不丁响起了一个讽刺满满的声音，“陈美婷，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才离婚多久，这么快就露出圆形了？”
陈美婷光听声音也听出是谁了，她不想搭理，推着车往里面走。
“陈美婷，不想在闹得人尽皆知，你最好就在这把话说清楚。”周聿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棵树后面走了出来。
陈美婷冷笑，“周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偷呢，躲在树背后做什么，你见不得人？”
周聿气坏了，他今天本来是想着给周润送点钱过来，快过年了，周润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想着送点钱过来给孩子买两身衣服，但是在家里左等右等都没看到母子俩回来，正准备要走，没想到在门口刚好撞见母子从宋旭尧的车上下来。
不仅陈美婷和宋旭尧的行为举止非常亲密，连他儿子周润跟宋旭尧看起来都很融洽的样子，这让周聿更加怒火中烧，但理智还是在提醒他，宋旭尧是个律师，他要是正面跟对方起冲突，可能会让宋旭尧找到空子起诉他。
残存的理智让周聿一直等到宋旭尧离开才现身。
“陈美婷，你还要脸吗？自己去找姘头也就算了，连孩子也带着一块去，你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
“谁是我的姘头？周聿，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成年人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法院的判决书你妈收到过吧，你难道也想收一次？”
周聿噎住，“陈美婷，你承认了？你承认你就是跟姓宋的有关系了？”
周聿也学聪明了，他模棱两
可地骂陈美婷。
“周聿，你别忘了，我们现在任何关系都没有了。”陈美婷也不动怒，只是冷冷地瞥着周聿，眼里是让周聿暴怒的浓浓的不屑和嘲讽。
陈美婷低头看了一眼周润，孩子正咬着唇，目光复杂地看着周聿。这让陈美婷一怔，她想起来，即使她跟周聿已经离婚了，周聿依然是周润的亲爹，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辱骂对方，跟他争执也没有半点意义。
反正两人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做这些无愧的争执有什么作用呢。
陈美婷想通这个关节，拉着周润往里面走。
周聿跟了上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看到陈美婷和宋旭尧那样亲近，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即使自己马上就要领证了。
理智告诉周聿，他跟陈美婷已经不是夫妻了，陈美婷做什么他都管不着。
但是当目光转向周润，他又怒火中烧，“陈美婷，你要跟你的姘头做什么都行，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许带着我的孩子一起。”
陈美婷扭头看向他，眼神不屑，“周聿，润儿的抚养权在我这里，我怎么抚养他，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你有什么资格？离婚之后你给抚养费了吗？你来看过孩子几l次？”
周聿还想再说，陈美婷也以牙还牙地威胁他，“你别惹我，反正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是正规国营大厂的正式员工，只要你不怕丢脸，我天天去你的工厂检举你不尽抚养义务，天天去你们工厂堵你，你不怕，我更不怕。”
周聿想过陈美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可能会极力辩解，为了维持名声可能会对他服软，唯独没想到陈美婷会这样刚硬且精准地捏住了他的脉门。
回想离婚之后陈美婷的所作所为，周聿惊骇地发现这种事可能陈美婷能做得出来，她自从去律所上班之后，整个人就变了，以前性格温顺，现在像一面玻璃，从不弯折。
“美婷，两败俱伤对你有什么好处？”周聿的态度不知不觉间软了下来。
“起码让我能不窝囊地过日子，免得什么牛鬼蛇神以为我是好欺负的。”陈美婷冷冷地丢下一句，带着周润往里走。
周聿连忙跟上来，将火气憋了回去，从兜里摸出一叠票子，朝陈美婷递过去，像是为了堵陈美婷的嘴，“这是我给小润的抚养费，你拿着。别再说我没给钱了。”
陈美婷扫了一眼，一叠薄薄的票子，顶多不超过五十块。
她冷笑一声，“你打发叫花子？”
周聿有苦难言，自从离婚之后，他妈说为了防止他再次上当受骗，所以要将他的工资收起来管，他现在身上也没多少钱，他想给抚养费，他妈不愿意，认为给钱就是便宜了陈美婷。
“以后我会按月支付抚养费，你别再跟姓宋的纠缠不清，你不是自诩事事为孩子考虑吗？”周聿咬牙道。
陈美婷终于忍不了了，“周聿，你那点能比得上人家宋律师？小润要是有个像宋律师那样的爸爸，那是他的福气。”！
第 53 章
周聿一张脸涨得通红,立马就要翻脸，“陈美婷，你终于说实话了。你老早就想给小润换个爸爸是不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美婷看向周聿,对自己之前选男人的眼光很失望，她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处在恋爱中的时候会选择性的忽略对方身上的一些缺点，当时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不起眼的缺点是致命的。
没想到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周聿的心性没有增长,反倒倒退了，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就算了，连个合格的丈夫也不算。
陈美婷说那句话并不是想让宋旭尧来做周润的爸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周润要是碰到了像宋旭尧这样负责任的爸爸,对周润来说,绝对是好事，总比周聿这样的人强
“周聿，我们都已经离婚了,你这样纠缠不清，还是个男人吗？”陈美婷丢下一句，拉着周润进去了。
周聿愣在原地，总算没有追上来。
走出一段,陈美婷才低头去看周润,“小润,你爸爸胡言乱语...”
周聿说话没有依据且相当难听，不知道孩子听进去会怎么想，陈美婷有些担心。
“是爸爸不好。”周润抬起小脸,对陈美婷重复，“爸爸为什么要这样说妈妈？”
陈美婷愣住，感觉到周润小小的手握紧了她，“妈妈，我想快点长大，这样就能保护妈妈了。”
陈美婷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惊讶而欣慰地看着周润，这是她的天使，她的救赎。她走入了一段不完美的婚姻，蹉跎了青春时光，上天因此补偿了她一个天使一样的孩子。
陈美婷很想将周润抱在怀里，可她一只手还推着自行车。
周润主动放开手，“妈妈，你双手推车，一只手不好推。”
陈美婷不由自主地问周润，“小润，为什么你这么支持妈妈？这么相信妈妈？”
周润简单地回答：“因为你是妈妈呀，你是我最最重要的人，我当然相信你。”
陈美婷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她不动声色地擦去，声音有些哽咽，“小润，妈妈永远爱你。”
周润知道妈妈此时的心情一定很糟糕，他想让妈妈开心起来，“妈妈，我的那个玩具电话你看到了吗？”
“在的吧，在柜子里。”
周润笑道：“妈妈，你也买一个电话，以后不管你在哪里，你要是不开心了，就给我打电话。”
对孩子天真的想法，陈美婷不由得破涕为笑，“好啊，那你有什么不开心，也打电话告诉妈妈，好不好？”
周润认真地点头，“我会的，妈妈。”
母子俩说着话，回了家。
苏红娟听见动静，从厨房冒出头，看到陈美婷母子俩回来，松了口气，笑起来，“美婷姐，小润，回来了？”
苏红娟见娘俩脸上都没异状，还以为他们没遇到周聿，“小润爸爸来过。”
陈美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美婷在人才市场发了招聘公告，现在特长班的业务有了进展，她一个老师忙不过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能找到好老师都得靠运气，陈美婷本来已经做好了长期战的准备，没想到公告发出去没几天，特长班就有人来面试了。
前前后后来了几个人，陈美婷都不太满意。
这天来了个男生面试。
“我叫李明晟，毕业于苏城师范学院英语专业，目前专业已经考过了六级。”
陈美婷看向有些拘谨地坐在对面的李明晟，看上去年纪二十来岁，长相清秀，看着有股书生气，带着一副眼镜，看着就像做老师的。
陈美婷将对方的简历看了一遍，她心里很清楚，像这种没有工作经验的学生，很难从简历上看出什么。
“你口语水平怎么样？能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吗？”
李明晟扶了扶眼镜，显得有些紧张，“可以的。”
李明晟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通，虽然说得结巴，但是句式结构，语法没有太大的问题，能看得出基础还是挺扎实的，可能是没有口语的练习环境，所以学的基本是哑巴英语。
陈美婷又用英语提问他，问了一些基本的问题，基本也答上来了。
如果用陈美婷的要求，这是不合格，但是从前几天的面试结果来看，这已经是矮子群里拔将军，还算不错了。
这个年代的英语普及率，毕竟不算高，这已经算基础扎实了。
陈美婷在权衡，如果错过这个面试者，后面还能不能有比他好的。
李明晟脸有些红，他知道自己表现并不算好，等着陈美婷给他宣判失败。
“你水平也不算差，为什么要来特长班呢，去学校做老师就挺好的啊。”这也是陈美婷很难招到好老师的原因，现在社会上对铁饭碗的认可度非常高，像她这种特长班，要么老师专业差，要么就是高薪从学校挖老师，可能陈美婷挣的钱还不够请老师的。
这样一来，特长班就很难找到称心如意的老师。
“因为我不喜欢去学校，我喜欢教书，也喜欢有挑战的生活。”
陈美婷看着对方青涩未褪的脸，“我就直说了，你这个水平不算差，但是口语不太好，得多加练习，如果你决定过来，我会安排你从助教先做起，当然待遇也是助教的待遇，如果你愿意学习，等你口语提升上来了，基本的交流沟通都没有问题了，就可以安排你做老师。”
李明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陈美婷，“真的吗？我这是面试通过了？”
“可以从助教岗做起，等你的口语提升上来，再提老师。”
李明晟连连点头，“行！我愿意！”
陈美婷将提前拟好的劳动协议拿了出来，“试用期三个月，如果试用期通过，我们就能签劳动合同，试用期工资也是足额发放...这里还有一份竞业协议...”
陈美婷将竞业协议拿出来，给李明晟看，“这是竞业协议，你签署劳动合同的时候就要签署这个
，一旦你签署了这份竞业协议，你假如有一天从美润离职，那你将有一年的时间不能从事相同的职业，当然，美润也会给与一定的补偿，你看能不能行。”
李明晟粗粗扫了一眼，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竞业协议，但也想明白，他现在几乎还不能胜任这个工作，美润花时间精力将自己栽培出来，不让他被竞争对手挖走也很正常。
“行，我都同意。”
陈美婷点头，“行，那你从明天就开始上班，我给你一些学习口语的建议...”
说完了怎么去提升口语，陈美婷忍不住问他，“你要想当老师的话，其他一些更加成熟的英语机构是更优的选择，为什么你不去？”
虽然在陈美婷这里，李明晟还不过关，但是在其他的机构，他的水平应该是不错的。
李明晟笑了笑，“我堂妹在你这学英语，她跟我说你英语水平很高，我既是工作，也是学习，别的机构我也去过，很多都是滥竽充数，我也不想去这样的地方上班，那只会让我停滞不前。”
陈美婷恍然大悟，“李玉是你的堂妹。”
“对对。”李明晟笑起来。
“她明天就有一节课。”陈美婷也笑起来。
次日，李玉看到李明晟也在美润这，就知道他肯定是面试通过了，“李明晟，你还真通过了。”
李明晟咳了一声，“不好意思，请你叫我李老师。”
李玉哈哈笑起来，“得了吧你，你还不赶快感谢你的恩人。要不是我介绍你过来，你知道这里吗？”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李玉跟李明晟嘻嘻哈哈几句，就来找了陈美婷。
她故意当着李明晟的面说道：“他水平有限，之前我想请他辅导我英语，他都辅导不了，教小学生还差不多。”
李明晟哼了一声，“我现在是助教。”
陈美婷知道着兄妹俩在闹着玩，笑道：“明晟的水平已经不错了，词汇量有，语法也学得不错，就是口语还有些问题，努力一下，很快就提上来了。”
李玉说道：“我想考托福，我发现光学英语不行，托福成绩上不来，申请不到好大学。”
陈美婷前世也出过国，她当时也是考了试，对这点还算有经验，就自己的经验浅谈了几句，包括国外大学的申请。
她只是浅谈，李玉瞪大眼睛，如获至宝，“陈老师，你连出国的事情都知道！”
陈美婷笑，“我知道的多呢，你在我这上课是赚了，我还能附赠给你一些米国大学的参考。”
李玉连连大呼，“继续说，继续说，不要停。”
陈美婷问了一下她的大概规划，“你这确实要考试，就这么去了米国，也申请不到好大学。”
李玉皱起眉头，“这样的话，我的出国计划就得推迟一年。”
陈美婷不替她做决定，“你自己决定吧，把利弊都分析清楚。”
李玉上完课，本来要走，又退了回来，笑嘻嘻地对陈美婷说了一句题外话，“对了，陈老师，上次来美润的那个男人是你朋友吗？能介绍我认识吗？”！
第 54 章
陈美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玉说的人是宋旭尧,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虽然宋旭尧现在确实是单身，但陈美婷也不会随意给他介绍女孩子，李玉确实是在这里上课,但是也仅仅这样,她对李玉并不了解，在这样的情况下，将李玉介绍给宋旭尧，很不负责任。
李玉还在等着陈美婷回话,也没有离开。
陈美婷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这个我要问一下对方的意思,才能答复你。”
李玉也表示理解，“是应该这样，那就麻烦你有时间帮我问一下,嗯...”李玉想了想,“要不这样吧,等我明天上课的时候,给你带一张我的全身照，给对方看看，不然他也不知道是哪一个。”
陈美婷这回没有拒绝,答应了。
等李玉走了，陈美婷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琢磨起这个事情来。
陈美雪在旁边听见了，忍不住说道：“姐，你怎么就答应了呢,宋律师这么好,你自己不要,将他推给别人，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这话让陈美婷微怔，后悔？她会吗？虽然陈美婷不太清楚李玉的情况,但是在这个年代能有出国留学计划而不是务工计划的人，一般家境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虽然现在确实出国很热，但绝大部分都是出国务工。
而且李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面容姣好，身材也很棒，自己也有上进心，这样的人，似乎和宋旭尧才是最般配的。
而陈美婷正在为宋旭尧的事情烦恼，她从内心里感激宋旭尧，从来没想过要跟宋旭尧在一起，与其辜负宋旭尧的一片心意，陈美婷更愿意他跟一个家世年纪事业都相当的女孩组成家庭。
李玉第二天将自己的全身照给了陈美婷，看得出来，她对宋旭尧真的很有好感，临走的时候还对陈美婷说道：“期待你的好消息，陈老师。”
陈美婷收下了李玉的照片，但是迟迟没有去找宋旭尧，她不想将这个事情做得太刻意，那样或许会引起宋旭尧的不快，如果那样的话，并不是她的本意。
但是机会很快就来了，周末的时候，宋旭尧跟周润约好要去宋旭尧家里用电脑，星期天一大早，宋旭尧就来美润英语接人来了。
周润也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陈美婷早上有课，送不了周润，本来想让苏红娟送孩子过去，周润却不要，“我和宋叔叔已经约定好了。”
陈美婷送他们到楼下，下楼梯时，她将兜里装着的李玉的照片捏了又捏，始终下不定决心要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她不愿意接受宋旭尧的心，那有更好的方式去拒绝他，现在要给宋旭尧介绍对象，那或许是一种无形的伤害，宋旭尧那么好，陈美婷绝不愿意去伤害他。
“小润，你是什么时候对电脑感兴趣的？”一路上，周润表现得很兴奋，迫不及待。
周润想了想，“好像是去妈妈公司楼下上托班的时候。”
陈美婷将照片拿起又放下，几个回合下来，
她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到楼下，周润突然过来牵陈美婷，“妈妈，我走啦。”
陈美婷顺势要伸手去牵他，一不小心，照片就从口袋里带了出来，刚好落在宋旭尧的鞋边。
看到宋旭尧弯腰捡照片，陈美婷心猛地一跳。
宋旭尧捡起照片，不经意间看到了照片上的人，他见人是过目不忘，这一看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这是你的学员吧？”宋旭尧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陈美婷愣了一下，她记得，宋旭尧只见过李玉一次，只见过一次就有这么深刻的印象，是不是说明，宋旭尧对美貌气质的李玉也有印象？或者，也有好感？
这个念头让陈美婷又改变了想法，试探地说道：“这姑娘长得好看，还是单身。”
宋旭尧警觉地看了她一眼，陈美婷只说了一句，宋旭尧就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想介绍给我？”宋旭尧不像陈美婷考虑得这么多，直截了当地问。
陈美婷却无视有这个想法，见事情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干脆点头说道：“这姑娘想认识认识你，我先问问你的想法。”
宋旭尧抿紧唇，他脸上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陈美婷一眼就看出他不高兴了。
宋旭尧将照片往陈美婷手里一塞，看了陈美婷一眼，不知道为何，陈美婷看着他的眼神里似乎满是幽怨，还夹杂着丝丝怒气。
但是宋旭尧并没有发火，而是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不太喜欢相亲，再说...”
宋旭尧的目光直直地朝陈美婷看来，“我已经有中意的对象，这种事情，你下次别做了。”
宋旭尧说话不轻不重，但眼神已经泄露了他在生气，他眼睛里的笑意，完全收起来了。
既然宋旭尧把话都说清楚了，陈美婷也没再多说，显然宋旭尧也不愿再说，拉着周润的手，对陈美婷说道：“下午三点钟之前，我把孩子送回来。”
陈美婷点头，宋旭尧带着孩子走了。
下午，宋旭尧把周润送回来，到门口，跟陈美婷打了个招呼，坐都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陈美婷看出他这是生气了，只是他不发脾气。
“小润，你去宋叔叔家，有没有调皮？”陈美婷问周润。
周润连连摇头，“没有啊，宋叔叔可喜欢我了，他家里有很多吃的，都拿来给我吃，不过我就拿了两个饼干。宋叔叔家里的电脑也比培训班的电脑好用，我把前面的知识都复习了一遍，还写了个小程序呢。”
不等陈美婷说话，周润又说道：“我跟宋叔叔约好了，下个星期，我还要去他家。”
陈美婷摸了摸周润的脑袋，“你这样会打扰到宋叔叔的，实在不行的话，妈妈买一台电脑吧，这样你在家里也能用了。”
周润一愣，“可是我喜欢去宋叔叔家，他家的电脑是从国外买回来的，特别好用，而且宋叔叔说我不会影响到他，我在书房用电脑，他在客厅工作，我很乖的，妈妈。”
即使周润想去，陈美婷也下定了决心，这样下去，她欠宋旭尧的人情只会越来越多了。
陈美婷抽空去了一趟电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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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城里有当年最新款的台式电脑，但是报价让陈美婷咂舌，一台电脑要三千块，入网费，网费，都不便宜。
即使这样，陈美婷还是决定买一台。
买单之前，电脑城的多问了一句，“你们家在什么地方？”
陈美婷报了地址。
没想到对方眉头一皱，“那个位置恐怕还牵不了网线，入网文件还没有批下来呢。”
陈美婷愣住，“不会吧？”
“是，可能要入网还得再等个一两年，主要是那片区域很特殊...”
陈美婷第一次就没买，回到家跟周润说了原因，“这一片现在不能牵网线，电脑可能暂时买不成了。”
周润也没多想，“那也没关系，那我可以去宋叔叔家里用电脑，妈妈，你别担心我给宋叔叔添麻烦，宋叔叔说了，他一个人在家里很孤单，我过去可以陪陪他，这是一箭双雕。”
周润刚学习成语，还用得不太熟练。
陈美婷主要也不知道现在的电脑培训都培训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没网也能用，毕竟周润现在学习的是编程，只要设置好了，没有网络也能使用，陈美婷在后世用的都是有网络的电脑，所以并不清楚这其中的规则。
陈美婷只得暂时作罢。
李玉又来上课了，她学习比较自律，上一节课教的知识，下一节课她总能融会贯通。
老师都喜欢这样省心的学生。
等到下课，聊完了学习，李玉满怀期待地看着陈美婷，“陈老师，怎么样？”
陈美婷摇头，“对方不愿意，说他不喜欢相亲。”
李玉听完，表情有些失落，虽然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那没事，你别放心上，没关系的。”
陈美婷对她笑了笑，“你长得漂亮，以后又要出国，这个不行也没关系，因为一旦你现在陷入恋爱，到时候出国的异国恋，会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李玉也轻松一笑，“你说的也对，哎呀，我就是没碰到过外形条件这么优秀的男人，所有有点心动。”
不知道是不是还不太死心，李玉又追问了一句，“那这个男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律师。”陈美婷简单地回答。
李玉好像是很满意，但也因此又叹了口气，因为她已经被人家拒绝了。
到了星期天，宋旭尧又过来接周润。
陈美婷本以为宋旭尧这次肯定也会对自己冷淡，其实这样也好，虽然方法不对，但结果是陈美婷想要的。
没想到宋旭尧让周润去教室等等他，说自己有几句话想跟陈美婷说。
周润乖巧点头，去了教室。
陈美婷抬起脸，依旧坐着，看向宋旭尧。
宋旭尧走到陈美婷跟前，表情依旧冷淡，“我也有个朋友是单身，想找对象，你现在也离婚了，婚嫁自由，我拿了他照片过来，你看一眼。”
说着，也不等陈美婷说同不同意，他从兜里摸出一张老照片来，递到陈美婷跟前。
陈美婷惊讶极了，她知道宋旭尧在生气，但是没想到他会以牙还牙。
陈美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低头看去，照片上，二十出头的宋旭尧站在母校门口拍照留恋，阳光俊朗的脸上青涩未褪。！
第 55 章
仿佛是拿了什么烫手山芋,陈美婷猛地松开手，那张略泛黄的照片轻飘飘地掉在了桌面上。
陈美婷一时间心潮汹涌，她感觉到两道强烈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她不敢抬起头来。
而她低垂的视线又刚好看到了桌面上的照片,照片上的那个青涩的少年，还没有那身在律坛叱咤风云练出来的气质，白衬衣黑长裤白球鞋，即使年代久远面容稍显模糊,也能辨认出当年俊朗的面容。
记忆陡然袭上心头。
陈美婷突然想起来一段往事。
那时候,宋旭尧是辩论队的最强辩手，他打遍各个学院辩论队无敌手，大学四年,他拿了二年校园辩论赛的最佳辩手。能言善辩,英俊帅气,专业第一,成绩好，长相英俊，他在整个学校都有追求者。
陈美婷突然就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宋旭尧,那是她大一的时候，学校举办辩论赛，那时候她对辩论并不感兴趣，室友早就听说宋旭尧的大名,非要拉着她一起去学校礼堂旁观辩论赛。
观众无数,她们去得晚了,只能站在最后。站得远了，台上的人看得不是很清楚，陈美婷也没刻意去探寻谁是宋旭尧。
开场就是双方辩论队队员自我介绍,己方二辨站起来的时候，全场喧闹起来，陈美婷看向礼堂正中站立的那位师兄，她看不清他的脸，仍能感觉到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书生意气，风光霁月。
后来他妙语连珠，引经据典，凭借一己之力将对手辨得词穷，占据绝对优势。
陈美婷开始对陌生的辩论神往，在辩论队招新的时候加入其中。
这段往事，陈美婷几乎已经将之遗忘在岁月长河里了。她猛地抬脸，宋旭尧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宋旭尧的面容还能看出青涩时期的模样，但整个人早不能同日而语，在这些年里，他练就了一身灼人的气质。
别人一直错以为宋旭尧是功成名就之后才练就这样一副摄人气质，只有陈美婷知道，他从始至终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明珠，以至于她在青涩的校园时光里，从来不敢与之对视。
“怎么样？你还满意吗？”宋旭尧轻而柔地问她。
陈美婷回过神来，她很清楚，不管是过去的宋旭尧还是现在的宋旭尧，从来都不必向下兼容。
“宋师兄，你开玩笑了。”不知为何，陈美婷感觉到一直古井无波的心，开始有了震荡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陈年旧事让人容易感性。
宋旭尧分外认真地看着陈美婷，“美婷，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陈美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宋旭尧步步紧逼，他既然已经决定将自己的心摆在陈美婷面前，就绝没有露了一半就遮起来的道理，“美婷，重逢的时候，你还有家庭，现在你也离了婚，我可以大胆地追求你了。”
陈美婷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地加速，宋旭尧的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的心房洞穿，她有些呼吸不畅。
冷静了好半天，陈美婷才低声说道：“宋师兄，你还有很多很好的选择，你是个律师，权衡利弊，你最擅长，人只有这一辈子，岁月蹉跎了就不会再重来，别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宋旭尧上前一步，他距离陈美婷只有一张桌子，灼热的呼吸几乎都吹到了陈美婷的脸上。
陈美婷下意识地后仰，但这个姿势让她不得不直面宋旭尧的目光。
“我这辈子只有一件事最后悔。”
宋旭尧盯紧陈美婷，察觉到陈美婷目光里的闪躲，他也依旧寸步不让，“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大学的时候没有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让你嫁给了别人。”缓了缓，宋旭尧又说道，“我当然知道你结过婚，有一个孩子，但是我不会将这个认为是你的瑕疵，我只会感谢上天，让我有了一次弥补后悔的机会。”
宋旭尧一字一句的，每一个字都满含情意，天知道他压抑了多久，才能以正常的校友的身份和陈美婷相处，她当时还没有离婚，为了顾全陈美婷的名声，也为了不让她拒绝自己的帮助，宋旭尧从不流露半分情意。
现在他不愿意再等了，他生怕自己错过这个机会，和陈美婷再次擦肩而过。
面对宋旭尧的深情告白，陈美婷反而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她清晰地看到了宋旭尧眼里的深情，那不是作假。她也曾经在另外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过同样的深情。
如果真像宋旭尧说的这样，他在大学的时候就对自己有意，因为错过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机会，如果他们俩真的在一起，宋旭尧或许就不会是现在的宋旭尧了。
得不到的永远惦记着，永远是完美的，人心如此，宋旭尧或许也未免能免俗。
陈美婷很敬重宋旭尧，两世相助之恩，她绝不愿意跟宋旭尧最终走向形同陌路。
“宋师兄，别说这些了，你是律坛冉冉的新星，你有光明的前途，或许就像你说的，大学的时候你曾经对我有意，但你要明白，这只是执念，执念之所以为执念，就是因为得不到，一旦得到，执念也就消散了。”
宋旭尧急着要反驳，被陈美婷给打断，“我们都不年轻了，利害关系，才是我们最应该考虑的东西，你的人生大事，更应该好好地考虑。”
陈美婷站起来，脸上挤出轻松的笑意，“也许是你一直深埋在心里，没有让我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你的执念也就散了，下次见面，我们还是好朋友。”
“不！”宋旭尧当然知道陈美婷曾经作为辩论队种子辩手的功底，她一套一套的道理能将人套进去，而宋旭尧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的是什么，不管她说什么，宋旭尧都不为所动。
“美婷，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我爱你，那不是执念。”宋旭尧定定地看着陈美婷。
陈美婷在这样真挚深情的目光下，几乎要落荒而逃。
如果换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对她说‘我爱你’，陈美婷可能会一笑了之不予理会，可他是宋旭尧
，当他说出这二个字的时候，陈美婷知道这二个字一定在他心里盘旋了千万遍才吐出来。
前世他甚至一辈子都没说出这二个字。
陈美婷突然就有些心软，那样优秀的宋旭尧啊，前世一辈子未婚。此时一些细节浮现在她脑海里。
宋旭尧每年都会给她寄春节贺卡，从不间断，在后来Email时代，他们保持着通信，在工作上遇到的困难，她会告诉宋旭尧，而宋旭尧总是温柔而耐心地开导她。
陈美婷恍然发现，她根本就不是独居者，她之所以没在漫长岁月里感到孤独，那是因为有宋旭尧在。
即使他们分隔万里，但从不曾在对方的生活里缺席。
“美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向你证明，那不是执念，好吗？”宋旭尧轻柔地请求，目光里真情流露。
陈美婷缓缓地摇头。
“旭尧，我们早已不是学生了，利弊才是我们最应该考虑的东西，你的婚姻大事也是如此，你完全可以找一个实力相当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她会很优秀。绝不是我。”陈美婷站起来，语气渐渐地生硬客气起来，“我虽然离了婚，但并不认为我自己贬值了。我没有考虑过再婚，我只想好好地将小润抚养成人。”
“我们一起，我保证，我会将小润当做亲生孩子，如果你有顾虑，我们可以不要孩子，只抚养小润一个人。”这番话，绝不是临时起意，宋旭尧已经在心里考虑了很久，他也很清楚，陈美婷如果拒绝再婚，那一定是因为孩子，她担心后来者不能善待她的宝贝。
而宋旭尧也想得很清楚，陈美婷和子嗣，他选择前者，他会将周润视为己出。
陈美婷惊讶了一瞬，她没想到宋旭尧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组织不了拒绝的语言。
宋旭尧再次保证，“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先去做结扎手术，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
陈美婷不觉有些不自在，宋旭尧这话说得太直白了点。
“旭尧，你别这样。”
宋旭尧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美婷，我的事情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你唯一要考虑的是你自己的想法，你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别因为担心我而拒绝我，如果你真的了解我的想法，那你就会知道，金钱、名利，甚至是一切，我都可以抛弃，只要你愿意。”
陈美婷的理智渐渐地回来，“旭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不考虑结婚。”
她希望宋旭尧能知难而退，也许他会因此消沉一段时间，但绝不会太久，在那以后，宋旭尧就能开始新的人生，和他的耀眼相匹配的人生。
宋旭尧后退两步，扬着笑，“你不想结婚，没有关系，你知道我的老本行，不结婚，我也同样能保证你的合法利益，那我们谈恋爱也可以。”！
第 56 章
陈美婷愣愣地看着宋旭尧。
他们从青年便相识,不管在哪里，宋旭尧一直都是耀眼的存在，在他所在的任何一个领域都优秀瞩目,陈美婷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样妥协。
陈美婷隐隐地感觉心里不舒服,她不愿意看到宋旭尧这样卑微，他一直都是众星拱月，突然为了某个人自降光芒，即使那个人是自己,陈美婷也不愿看到。
“旭尧,你...我只是不忍心伤害你。”或许是那几分不忍心，陈美婷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宋旭尧隐隐听出了些许松动，急忙道：“不,美婷,你不知道,我等了多少年才等到这样一个机会。”
陈美婷默然。
她知道自己并不排斥宋旭尧,在他深情表白的时候，陈美婷心里并没有反感，她只是出于宋旭尧的角度在替他考虑问题。就算宋旭尧本人不在乎她离过婚有孩子,他家里人还能不在意吗？
陈美婷想起了宋旭尧的母亲，那个将她和周润从宋旭尧的婚房里赶出来的老太太，即使跟那个老太太没有过多的接触，但从那一次,她也感觉到了,宋旭尧的妈妈不太好相处,起码在这件事上，她肯定意见重重。
陈美婷已经吃过一次老婆婆的亏了，她和周聿的婚姻失败,诚然也有他妈呢自己的因素，但也有周聿他妈在其中掺和的原因。
“先不说别的，你家里人能同意吗？”陈美婷问他，“你应该也很清楚，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你的家里人不同意，或者在你的坚持下，勉强同意了，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是陈美婷通过实践得来的经验。
宋旭尧听她这么说，表情反而放松了不少，“美婷，你担心的这个完全不是问题。”
不等陈美婷开口，宋旭尧就说道，“我很早很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妈年轻的时候，跟我奶奶不太合得来，两人也经常有矛盾，虽然有我爸爸在中间调和，但是家里矛盾还是时有发生。”
“我曾经想过以后我要是结婚了，要怎么解决我老婆和我妈的矛盾，后来我去西方留学，见过了西方婆媳的相处模式，他们很少会有婆媳关系的困扰，原来他们是分开住的，儿子结婚了，就不会再跟父母一起住。”
“所以，我也早就想清楚了，我结婚之后，我们不会跟父母一起住。我也不会要求你对我的父母尽孝，如果你愿意去看看他们，那我不会拦着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要求你去我父母跟前尽孝，毕竟，他们养大的是我，不是你。你也不用担心假如我父母不喜欢你怎么办，如果他们真的不喜欢你，我不会要求你去他们跟前，我自己去就行了...我不是光是嘴上这么说，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
陈美婷惊讶地看着宋旭尧，她和宋旭尧从来不聊家庭和婚姻，所以也就不知道，原来宋旭尧心里是这样看待婚姻的。
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这是国人的传统，宋旭尧会这样看待婚姻，将边界感树立得这样清晰，是陈美婷万万没想到的。
她沉默下来，这个时代有几个男人会有这样的思想呢，遇到一个都是幸运。
陈美婷有些动摇。
宋旭尧在律海沉浮多年，心理学也是必不可少的修炼课，他一眼就看出了此时陈美婷的迟疑和犹豫，穷追猛打只会让陈美婷退缩，他缓了缓，露出轻松的笑意，“没事，你先考虑考虑，不着急回复我的。”
陈美婷面色果然一松。
虽然她没说同意，但没再说拒绝的话，已经让宋旭尧很高兴了，还要说什么，门被周润从外面推开，他小声地问宋旭尧，“宋叔叔，你跟我妈妈谈完事情了吗？”
宋旭尧笑着点头，“谈完了，那我们出发吧。”
周润看向陈美婷，“妈妈，那我跟宋叔叔走啦。”
陈美婷看向宋旭尧，宋旭尧很自然地走到门口，牵住周润的手，笑得温和，“我们走吧，下午我再送你回来。”
周润乖巧地给妈妈挥了挥手，跟着宋旭尧走了。
陈美婷心有点乱，宋旭尧说的那些话就像是长在她脑子里一样，在她的脑海里来回游荡。
毫不动心吗？陈美婷在心里问自己，很快就否决了。宋旭尧这个人优秀到让人无法忽视他，尤其是陈美婷想起了学生时代的往事，那种被宋旭尧光芒照耀着，鞭策着自己向着优秀成长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心情变得很奇怪。
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她思考，学生们很快就来了。
陈美婷只能匆匆地将复杂的心情收起来，总结为一句，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尤其是对方是宋旭尧，她对他的感情太复杂了，她真得好好想想。
这是周润第二次来到宋叔叔家，宋叔叔家很大，但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宋叔叔的卧室，还有一个是书房，剩下的就都是客厅了。
客厅里，摆着一架黑色的庞然大物，宋叔叔告诉他，那是钢琴。
周润还没见过钢琴呢。
上次来时，周润对钢琴有些好奇，但没想着要去探究，今天一进宋叔叔家，宋叔叔就去给他冲高乐高，让周润自便。
周润不由得又对那架钢琴起了好奇心，跑到厨房门口询问宋旭尧，“宋叔叔，我可以看看那你的钢琴吗？”
宋旭尧正在烧水，家里保温壶没水了，随意地一点头，“当然可以呀，把琴盖揭开，就能玩了。”
得了宋旭尧的准许，周润来到钢琴旁边，小心地将琴盖打开，露出了一排黑白琴键。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钢琴，但是在动画片里，周润看到过弹钢琴的场景。
他好奇地按了一下。
‘叮——’
钢琴发出一声悦耳的声音，将周润吓了一跳。
他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乐趣，虽然不懂音律，还是欢快地胡乱弹起来，客厅里顿时响起一阵没有音律却很欢快的琴声。
宋旭尧端着一杯刚冲出来的高乐高，看到周润怯怯地站在钢琴前，用小小的食指在琴键上按着，看到他出来，立马不好意思
地缩回了手。
宋旭尧将高乐高放在茶几上晾着，走到周润身边，“喜欢钢琴吗？”
周润想了想，“宋叔叔，这个钢琴是不是和音乐盒一样？”
去年周润过生日的时候，妈妈送给他的就是一个音乐盒，音乐盒拧紧发条，就会发出《生日快乐》的旋律。
宋旭尧正要说话，周润又说道：“但是我感觉，这个铁盒子比音乐盒发出来的音乐更好听。”
宋旭尧听明白了，周润这是在表达他对钢琴的喜欢。
宋旭尧笑道：“宋叔叔许久没有弹琴了，今天我给你弹一曲，你当我的听众，好不好？”
周润连连点头，站在一旁，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宋旭尧坐了下来，对着周润一笑，才抬起双手，当他的双手落在琴键上的时候，一阵流畅欢快的旋律响了起来。
周润安静地听着，脑袋不由得跟着旋律晃了起来。
周润是第一次这样沉浸地欣赏音乐，他说不出这音乐在表达什么，只是听得格外的高兴。
宋旭尧一边谈一边看周润，见他不知何时坐在了沙发上，双眼微闭，听得分外认真。
一曲毕，宋旭尧收回双手，一扭头，发现周润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靠在沙发上睡熟了。
宋旭尧先是一愣，忍不住轻笑起来，找出毛毯，盖在周润身上，家里开着暖气，睡在沙发上倒也不会冻着。
宋旭尧心想他可能是早上起得太早了，音乐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就这么睡了过去。
宋旭尧将客厅的暖气开得更高，见周润呼吸缓缓，睡得正香，恐怕要睡一会儿。
宋旭尧本想先去书房处理一些工作，一扭头，看到熟睡的周润安静的面容，顿时怔住了。
周润长得像极了陈美婷，眉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不像。宋旭尧看着他，仿佛就看到了陈美婷，即使这是陈美婷前夫的儿子，宋旭尧心里也没有丝毫嫌弃。
周润很乖，他能有个这么乖的儿子，那是他的福气。
周润这一觉睡了半个小时，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茶几旁边的宋旭尧，他睡得有点懵，明明看清了是宋叔叔，一张嘴喊的却是：“爸爸！”
宋旭尧愣住，目光熠熠的看着周润，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子亲近感，他没有纠正周润，反而站起来，将那杯一直暖在保温壶里的高乐高取了出来，递到周润面前，笑得温柔，“小润，睡醒了，喝点东西。”
周润发觉自己叫错了，本来有点尴尬，见宋叔叔不在意才慢慢地自然起来，他接过来，喝了一口，高乐高甜甜的，好喝极了。
“谢谢宋叔叔。”
宋旭尧挑了挑眉，比起叔叔，他更想让周润叫自己爸爸，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越长得缘故，他越发喜欢小孩子，陈美婷的孩子当然就更喜欢了。
他是想，前提是得周润愿意。
宋旭尧对着周润挤出更加亲和的笑容，“小润，你喜不喜欢钢琴，叔叔可以教你哦！”
陈美婷上次就说要买电脑，如果她真的买电脑了，以后小润就不会再来他家了，钢琴就不一样了，陈美婷也可以买，但买了也得有老师教啊，他钢琴十级！！
第 57 章
下午,宋旭尧就将周润给送回了美润特长班。
现在特长班的课还不是很多，上午上完，下午就没事做了,陈美婷计划再开一个班。
这些日子以来,陈美婷的课教得很好，家长深有体会，孩子的进步很大，所以口口相传,有好几个家长来咨询过。当时一期的课已经上了好久了,不能再将孩子插班进去，只能等二期课程开放。
现在陈美婷想将周六和周日下午都排上课，接收二期学生,不管有几个,总比现在闲着要好。
宋旭尧送周润回来的时候,陈美婷在给李明晟讲课。李明晟现在是助教老师,能力还不足以担当讲师，陈美婷想要开二期的课程，就想将李明晟培养出来,后面能帮上忙。
把窗户纸捅破之后，宋旭尧的脸皮就厚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客客气气，能多赖一会儿L就多赖一会儿L,所以将周润送回来之后,他也没着急走。
宋旭尧在路边特意买了咖啡,这会儿L送到了陈美婷的桌子上。
陈美婷正在纠正李明晟的发音，见状只是给了宋旭尧一个眼神，以示感谢。
周润坐在旁边,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人书，水浒传他看了好几本了，现在掌握汉字的数量越来越多，看故事也就越来越顺畅了。
等讲完了，陈美婷才站起来，看向宋旭尧。
“谢谢你送小润回来。以后就不要给我买咖啡了，太苦了，我喝不习惯。”
宋旭尧想了想，“那我给你带牛奶？”
陈美婷顿了顿，她当然不是喝不习惯咖啡，只是用这个作为借口来拒绝宋旭尧的示好。
要是以前，宋旭尧肯定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开始装傻了。
陈美婷没再多说，开始跟李明晟商量二期开课的事情，她打算做一个广告牌，放在教室大门口，这样那些来送孩子的家长们就知道消息了，口口相传，二期的学生肯定比一期的好招。
等做好广告细节，一回头，宋旭尧还坐在一旁，成了周润的活字典，哪个字不认识，就直接问宋旭尧。
“你工作不忙?”陈美婷顺口问道。
宋旭尧点头，“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一扭头，他问周润，“小润，你饿了吗？叔叔请你吃饭。”
周润有点饿了，但是他不好意思让宋叔叔请吃饭。
“叔叔请你吃小蛋糕，好不好？”宋旭尧又问。
周润听到蛋糕两个字，愣了愣，昨天是孙悦悦的生日派对，他忘记了。
“妈妈，昨天是孙悦悦的生日，我忘记了。”
陈美婷一愣，她也忘了，礼物都已经买了，昨天周润要上电脑培训班，吃了早餐就跟着陈美婷来上课了。
周润有些懊恼，明明已经答应了的事情，现在搞忘了。
宋旭尧得知原委，对周润说道：“要不宋叔叔陪你去买块小蛋糕，你明天带去学校，给那个女同学道歉好吗？”
周润看向陈美婷，陈美
婷还有工作上的事情没处理完，怕到时候蛋糕店关门了。
“妈妈给你钱，你和宋叔叔一块去吧。”陈美婷有些不好意思，又得麻烦宋旭尧。
宋旭尧牵着周润，“没事。”
他们回来的时候，宋旭尧手里还拎着不少，是给陈美婷的，顺便给陈美雪他们也带了。
陈美雪现在也算是助教，但她文化水平有限，做这个工作有些吃力，现在没事的时候，她就会看书，准备复习考夜大。
周润将钱还给陈美婷，“妈妈，宋叔叔付了钱。”
陈美婷看向宋旭尧，感激中带着无奈，“旭尧，又麻烦你了，我这边也忙完了，你赶快去忙自己的事吧，手上案子挺多的吧？”
宋旭尧却坐了下来，扯唇笑道：“没事，我今天一天都没事，回家也是一个人，挺无趣的，我就在这和小润玩，我还能给他讲讲生僻字呢。”
陈美雪也说道：“姐，你这就不对了，人家宋律师刚买了蛋糕回来，你也不说请人家吃上一块。”
陈美婷暗瞪了陈美雪一眼，将蛋糕往一大一小推，“你们吃吧。”
陈美雪吃了一小块蛋糕，“姐，我想报一个夜校辅导班，现在考夜校竞争也挺激烈的，我这书都丢了好几年了，现在要捡起来，光靠自己不容易。”
陈美婷虽然是大学生，但是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丢了几十年，可能还不如陈美雪呢。
宋旭尧偏头看了一眼，陈美雪学的是高中的知识，考夜大需要掌握一些基本高中知识，尤其是数学。陈美雪毕竟没有系统地学过，学习起来很是吃力。
“什么问题，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解答。”宋旭尧说道。
陈美雪看了他一眼。
本来她跟宋旭尧一点都不熟悉，不应该麻烦人家，但是她注意到了宋旭尧面含期待，恨不得她立马就同意，她顿了顿，看了一眼陈美婷。
“行啊，宋律师，你帮我看看，你和我姐是校友吧，那你肯定也很厉害。”
宋旭尧笑了笑，“我先看看，我都毕业好多年了，这些知识不一定能记得。”
陈美雪将教科书递给他，她现在还在啃书本上的知识，高中的数学对她来说太深奥了，自己看不懂。
宋旭尧歪头看了一眼，是数列问题。
“高中涉及到的知识很多，夜校考的没有那么广泛，都是抓其中的重点内容考试，其他部分涉及到的题目并不多，你现在备考的时间不多了吧？那就要抓大放小，将精力放在重点部分上。”
陈美雪连连点头，“是这样，所以我想报一个夜校的培训班，里面的老师对考试肯定已经有经验了。”
宋旭尧笑道：“那也不一定，得看你运气能不能找到，你姐是理科生，她数学应该挺不错，你不懂的地方，看看能不能问问你姐。”
陈美婷连连摆手，“我都丢了课本好多年了，上面的知识我现在看，就像从来没学过。”
宋旭尧笑道：“那问我也行。”
陈美雪迟疑道：“你平时也没那么多时间，怎么好意思那么麻烦你。”
“放轻松，别将夜校入学考试想得那么复杂，比高考不知道轻松到哪去了，对知识点的考试都是很浅薄的，不会太深奥，我相信你也很聪明，用一个月的功，怎么都能行了。”
他这一番话将陈美雪的信心都给激发起来了，她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宋旭尧点头，“真的。”
“我回去之后找一找夜校的资料，总结一下知识点，给你讲一遍，你用功学一学，就没问题了。”
陈美婷欲言又止，宋旭尧没道理无缘无故地帮助陈美雪，都是因为她，她不想再欠宋旭尧人情了。
陈美雪也知道这个道理，她觉得宋旭尧挺好的，比她那前姐夫好多了，她想推两人一把，不等陈美婷说话，她就答应下来，“宋律师，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
宋旭尧笑道：“没有关系，你是美婷的妹妹，跟我妹妹也没什么两样。”
这话太直白了，直白得陈美婷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好，那我就叫你哥了，”陈美雪笑了笑，得宋旭尧给自己补课，陈美雪心里也踏实多了。
“我周末都休息，时间很多的，我就在这里给你补补课。”宋旭尧说道。
“行，谢谢宋大哥。”陈美雪笑着应下来。
不等陈美婷说话，这两人就将补课的事情定了下来。
宋旭尧也像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眼里都带上了笑意。
等宋旭尧走了，陈美婷才对陈美雪说道：“美雪，要不我试试能不能将高中的知识捡起来，能行的话，我给你补课，就别麻烦宋律师了。”
陈美雪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不行，我跟宋律师都已经说好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毕竟是亲妹妹，有些话也不必顾忌，“可这样，我欠宋律师的人情就更多了，我给你补课，我不欠别人人情。”
陈美雪笑道：“那是我欠人家人情，你别有负担了。”
陈美婷不理她，将数学教科书拿过来，本来以为自己能很快将知识都捡回来，没想到看了好一会儿L，一点都看不明白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学习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几十年没有学过数学，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想帮忙都没办法。
陈美雪宽慰她，“你别想太多了，谁都不知道人生要往哪个方向发展，顺其自然就好了。”
陈美雪本是无意的宽慰，陈美婷却感觉好像被人当头喝棒，突然茅塞顿开。
她总感觉自己回来之后有些地方不太对劲，这会儿L陈美雪一句‘顺其自然’让她突然有种顿悟，回来之后，她一直都太刻意了，刻意地去弥补孩子，希望将两世的爱都给周润，因为背负前世的记忆，她总不能自然地对待。
陈美婷呼出一口气，“行吧。”
“你要不要搬到家属院来？”陈美婷问她，陈美雪现在还在一个人租房子。
陈美雪还是摇头，“不了，我现在每天都学习到很晚，搬过去之后会影响你们休息。”
陈美婷看着陈美雪，她知道这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陈美雪不想麻烦她，陈美雪性格也很要强。！
第 58 章
陈美婷开英语辅导班的事情,她没有刻意隐瞒，大院里不少人都知道。
忙完辅导班里的事情，陈美婷才带着周润回到家。
周润在客厅看电视,陈美婷来到厨房帮苏红娟做饭。
苏红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她也没什么好帮忙的，就坐在厨房跟苏红娟说话。
苏红娟上次受了陈美婷的启发，准备开始学习，只不过她在老家的时候也只读到初中,现在要考试,只能先考中专。
陈美婷知道苏红娟的想法，很支持她。
在哪一个时代，读书都是一个回报率很高的事情。
“你买到教科书了吗？”陈美婷问苏红娟。
苏红娟摇头,“书店里有不少教科书,但是我不知道哪些才是有用的,书也...不便宜,我不敢乱买。”
陈美婷想了想，“那个，江婷也是初中生,她今年初三了吧，要不你去找一找江婷，看看能不能借一借她之前的教科书。”
苏红娟有些犹豫，“能行吗？她初三的话,以前的教科书都得复习了吧？”
“你可以借来看看是哪些内容,照着她的教科书来买。”
苏红娟笑道：“这样可以,等会儿我做好饭了，去问问江婷。”
苏红娟跟院子里的人都熟悉了，夏江婷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两人进出也会打招呼。
夏江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家里来了，和周润一块看电视，两个小家伙嘎嘎的笑声穿透墙壁传到了陈美婷的耳朵里。
吃了晚饭，苏红娟洗好碗，来到了夏家。
严莉刚下班不久，还在做饭。
是夏江婷给苏红娟开的门，苏红娟还拿了一大把自己菜地里的新鲜蔬菜。
“红娟姐，有什么事吗？”夏江婷询问苏红娟。
苏红娟对她笑着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这菜是送给你家的，是我自己种的。”
夏江婷有些惊讶，“请我帮忙，帮什么忙呢？”
她不认为自己能帮上苏红娟什么忙，所以更加好奇了。
苏红娟将原委说了一遍，“想借用一下你的教科书，我知道你现在高三了，以前的书需要用，我就看看书的出版社，记录下来之后就还给你，行吗？”
夏江婷犹豫了片刻，点头说道：“可以的，我找出来之后就给你。”
苏红娟点头，“好，就要英语语文还有数学。”
夏江婷将蔬菜送到厨房，严莉家里也没有种菜，严莉每天都要上班，夏卫红的心思全在画上，也不会去种地。
夏江婷很快就将自己的教科书都整理出来了，但没有初三下册。
顺利地拿到书，苏红娟高兴极了，“谢谢你，江婷，我用完就还给你。”
夏江婷犹豫了片刻，说道：“你要用的话，也可以用的，我们现在还没有开始复习，用完了还给我就行了，我们下半年才要用。”
这有些出乎苏红娟的意
料，很是惊喜，“可以吗？”
夏江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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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红娟看过去，夏江婷其实长得很清秀，加上白净的皮肤，只是脸总是埋着，总让人忽略了她。
苏红娟抱着夏江婷的教科书回了小房间，看着多年没碰过的课本，苏红娟有些激动，她上学的时候，成绩也挺好的，后来家里条件差供不起了，她只能无奈退学，如今在陈美婷的影响下，她决定重新捡起课本，考中专，再考大专。
陈美婷很支持苏红娟继续学习，她高中的内容忘干净了，初中英语还是没问题的。
自从苏红娟种菜之后，家里的蔬菜基本都是自给自足，很少在外面买过，陈美婷要给苏红娟另外算菜钱，苏红娟怎么也不收。
所以在帮得上苏红娟忙的时候，陈美婷也义不容辞，给苏红娟整理了不少初中的英语语法知识点，还教了苏红娟一些学习英语的方法。
至于初中的数学，陈美婷也基本忘干净了，苏红娟只能自学，但很吃力。
周润还是每个星期都去宋旭尧家里，他想去，宋旭尧也愿意让他去，陈美婷也就不管了，只是周润去的时间越来越长，早上去，一般要四五点钟才回来。
陈美婷最近也很忙，一期开始招生，现在又逢寒假，报名的学生比她想象中多多了，一期一共收了一十多个学生，事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陈美婷每天都需要准备教案，还好招了一个李明晟，不少事情可以交给他去做。
这天下午，宋旭尧送周润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下午五点了。
“小润，你在宋叔叔家这么久，一直在用电脑吗？”陈美婷问周润。
周润看了一眼宋旭尧，他之前就想告诉妈妈的，但是宋叔叔让他保密，说是以后给妈妈一个惊喜。
可周润不会撒谎，幸好这个时候，宋旭尧将话接了过去，“在我家，你还不放心吗？”
陈美婷语气一缓，“不是不放心，我是怕小润耽误你太多时间，你那么忙。”
宋旭尧笑道：“那不会，我最近，案子都结得差不多了。”缓了缓，宋旭尧说道：“我明年想带团队出来单干了。”
陈美婷吃了一惊，“不在正和了？”
不由得她不吃惊，正和在行业里是数一数一的大律所，宋旭尧能力很强，之所以一直没出来单干，也是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
宋旭尧点头，“是啊，我要把正和炒了。”
“你的团队，愿意跟你走的有多少？”陈美婷问他。
单干有利有弊，有利的地方就是自己另起炉灶，凭借宋旭尧自己的能力和名气，闯下一份事业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万事开头难，肯定得有一段时间的困难日子。
“目前有三个。”宋旭尧说道。
陈美婷轻轻地吸了口气，这也不意外，正和作为行业内的顶尖律所，想进去的律师都得挤破头，宋旭尧的名气是很大，在正和里面他才牛，出了正和单干，谁都不知道结局会如何，当然也就不敢跟着他赌。
陈美婷轻声说道：“你还年轻，不贪安逸?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出来闯闯，当然是有必要的。”
宋旭尧得了她一句鼓励，笑容也露了出来。
他已经跟老林谈过了单干的事情，老林当然是挽留他，老林虽然防备着他，但也害怕他单干，毕竟宋旭尧是棵摇钱树，每年律一分之一的业绩是他们创造的。
“明年我另起炉灶之后，你就来我公司挂个职，尽快将工作时间待满，法考，你最近还有时间准备吗？”
说起这个，陈美婷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培训班的事情太多，她回家之后也很少有时间看书。
宋旭尧看着她，“你不会不想做律师了吧？”
陈美婷摇头：“那不会。”
宋旭尧没跟她说太久，就去给陈美雪补习了，陈美雪其他的都能自己学习，只有数学不行。
宋旭尧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不知道是托了谁，将夜校历年的考试试卷弄了一份来，“我总结了一些重点考点...”
周润坐在一旁，在纸上写写画画。
陈美婷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看到周润画的是五线谱，吃了一惊，“小润？”
周润一抬脸，看到妈妈注意到了自己，不好意思地一笑，“妈妈。”
“你这个是跟谁学的啊？”陈美婷指着草稿纸上的五线谱。
周润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是宋叔叔教我的。”
陈美婷还不知道宋旭尧会音乐呢，“他为什么要教你这个？”
“我看到了好奇，宋叔叔就教我了。”周润见瞒不下去了，就低声对陈美婷说道：“宋叔叔本来是想要我给你一个惊喜的，”他压低声音，“宋叔叔家里有钢琴！”
得知这些天周润竟然是在宋旭尧家里跟着宋旭尧学钢琴，陈美婷吃了一惊，“你宋叔叔教你弹钢琴？”
周润点头，“是呀，宋叔叔弹得可好了，妈妈，宋叔叔说我很有天赋。”
陈美婷摸了摸周润的头，可是这样一来，她跟宋旭尧的牵扯就更多了。
等宋旭尧给陈美雪上完了课，陈美婷才找到他询问，“你在教小润弹钢琴吗？”
宋旭尧没想到陈美婷这么快就知道了，愣了愣才笑道：“是呀，小润挺有天赋的，学得很快呢。”
陈美婷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宋旭尧看穿了她的心思，“你别有什么负担，我很喜欢小润的，他去我家还能陪着我，起码我没有那么孤单了，这是双赢的事情。”
陈美婷看着他，“那我得给你钱。”
宋旭尧笑起来，“别，这样不就变了味了吗？说不定我以后没有孩子，我跟小润有点师徒之谊，他还能给我养老送终呢，就当给我个机会，我给自己留条后路，行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陈美婷不能再拒绝了。
“我只怕给你添麻烦。”
“千万别这么想，我乐意着呢，我比过去开心多了，一点都不累，小润这孩子聪明极了，我跟他相处很快乐。”宋旭尧说得真心实意。
陈美婷看了看手表，“那，我请你吃饭？”
宋旭尧有些惊喜地看着陈美婷，她主动给的机会，不接着对不住他自己，“好啊，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出门的时候没跟红娟交代，她肯定已经做上饭了，叫上美雪，一块去家里吃吧。”
“行。”似乎是害怕她反悔，宋旭尧立马就答应下来。！
第 59 章
要去陈美婷家里吃饭,还有陈美雪要一块去，宋旭尧建议坐他的轿车。
“那我的自行车怎么办，明天我上班也没车骑。”
“放后备箱。”宋旭尧给出解决方案。
他知道陈美婷担心什么,连忙说道：“没事的,我开得慢，不会划伤的，再说，开车哪里会一点划伤都没有呢,正常的,我那车后面也有不少擦伤，不要紧。”
家属院不能进轿车，宋旭尧的车只能停在外面。
“你们先进去,我去买个东西。”停稳,宋旭尧对陈美婷他们说道。
陈美婷知道他要去买什么,“别买了,家里水果还有不少，都没吃，现在天气冷,也不大爱吃水果。”
宋旭尧笑道：“车上没纸了，我去买点纸放在车上，吃完饭怕晚了，没地方买。”
陈美婷听他这样说,也知道这只是托词,宋旭尧也不是在这个时候要去买纸的人,但她没再多说，拉着周润，带着陈美雪往里面走。
“姐,你怎么不拦着宋律师，他肯定是去买礼品了。”
陈美婷说道：“我知道，但是换位想想，要是你去别人家吃饭，手上不带点东西，空手去，你心里舒坦吗？”
“周润！”
旁边有个萝卜头从家里探出头，喊着周润的名字。
周润扭头看去，是小军。
“小军！”周润一般都跟院子里的孔令淳和夏江平玩，小院外面的孩子很少，凑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打弹珠，周润已经很久没打过弹珠了。
小军看了陈美婷一眼，怯怯地叫了一声阿姨。
陈美婷冲着孩子笑了笑，“小军，你吃饭了吗？”
小军摇头，“我妈妈还没有回来，”他将目光投向周润，“周润，你玩弹珠吗？”
周润有些心动，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学习，很久没玩了。
“玩。”
周润看向陈美婷，本来是要跟妈妈请示能不能在院外面玩，就听见小军说道：“去你们院子里玩可以吗？”
周润答应下来，“好啊，去我们院子里玩，夏江平应该也在呢，我们三个一起玩，可以吗？”
小军点头。
陆小军跟着他们往里面走，陈美婷他们住的小院子是最后一间。
“你妈妈下班了吗？”陈美婷问陆小军，陆小军的妈妈是肖英。
陆小军抿着唇，摇头。
陈美婷对陆小军有点印象，这孩子跟院子里的夏江婷性格有点像，两个孩子都不爱说话，陆小军性格有些孤僻。
陈美婷想起肖英被她老公家暴的事情，陆小军从小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心理肯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偏差，内向和懦弱就是其中之一。
来到院子里，周润张嘴就喊夏江平。
夏江平果然在家里，飞快地从家里跑出来，“周润，你回来了。”
说完，夏江平注意到了陆小军，目光里闪过惊讶，陆
小军很少跟他们一起玩的。
陈美婷招呼宋旭尧去客厅就坐，宋旭尧笑道：“你别管我了，我又不是什么正经客人，我自便就行了。”
陈美婷没真的不将他当客人，给他和陈美雪都倒了一杯水，才来到厨房，对苏红娟交代多加两个菜。
好在家里蔬菜多，就是不够了，离菜园子也近。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陈美婷留在厨房帮苏红娟做饭。
没一会儿，陈美雪也进来了。
“宋律师还真的挺和气，他跟孩子们在院子里打弹珠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陈美婷有些吃惊，“宋律师？打弹珠？”
陈美雪点头，“是啊，宋律师没有弹珠，花了五毛钱跟小润买了两颗弹珠呢。”
陈美婷见过宋旭尧太多西装革履的样子，从来没见过他和小孩子玩打弹珠的游戏，架不住好奇，来到窗户边，看了出去。
宋旭尧脱掉了羊毛大衣，只穿着一件无袖毛衣，露出藏蓝色羊毛衬衫袖子，袖子被他撸到了小臂，他半蹲在地上，脚上那双昂贵的手工皮鞋，也弯折成了不堪负重的角度。
看得陈美婷眼皮子直跳，这场弹珠打完，这双手工皮鞋算是废了。
宋旭尧手里捏着弹珠，正在瞄准地上一颗西瓜弹珠，大拇指一弹，弹珠成功擦肩而过，宋旭尧孩子似的在大腿上懊恼一拍，“哎呀！错了一点。”
周润高兴地喊道：“该我了，该我了！”
陈美婷看着周润脸上童真的笑容，心也不禁开怀。
陈美雪不知何时来到了陈美婷身边，她往外面看去，宋旭尧的一举一动也被她收入眼底，感叹道：“姐，你知道男人身上，除了责任感和担当，还有一个很珍贵的品质是什么吗？”
陈美婷看向陈美雪，有些好笑，陈美雪都还没有结过婚，对男人能有多了解？
“愿闻其详。”
陈美雪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里，“是保持原始的童真。你发现没有，一般这种男人，会不自觉地在所爱之人面前流露他童真的一面。”
陈美婷一愣，她上辈子加这辈子谈过的恋爱，也就是周聿，周聿身上可没有什么童真，她摇头，并不认同这个理论。
陈美雪指着窗外的宋旭尧，“你看宋律师，他都已经这么成功了，还能跟孩子们打成一片，这也是他身上童真的品质的体现，一般这种男人，品性不会太差。我是说童真，不是愚蠢。”
陈美婷看向陈美雪，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然问道：“这几年，你没有谈恋爱吗？”
陈美雪一愣，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下意识地摇头，“没有，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美婷没错过她表情细微的变化，陈美雪这几年跟家里断绝了联系，家人也不知道她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刚才陈美婷听她的经验之谈，猛地想起这个问题，陈美雪也不小了，今年23了。
“美雪，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别瞒着我。”陈美婷认真地说道。
陈美雪恢复了正常，“能有什么事。”
姐妹俩帮着做饭，很快就收拾出来五菜一汤。
宋旭尧提前离开了游戏，只有周润几个孩子还趴在地上玩着。
陈美婷走到门口喊了一声，“小润，吃饭了。”
周润应了一声，“来了，妈妈。”
宋旭尧朝陈美婷走过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怎么样，你赢了多少？”陈美婷笑问。
宋旭尧装出苦瓜脸，摇头笑道：“我完全不是这几个小家伙的对手，我都买了好几次弹珠了。”
陈美婷一愣，宋旭尧说道：“我和小润换的，五毛钱两颗，本来小润不收，我让他收下，这笔钱以后他可以买文具。”
游戏要结束了，陆小军很懂事地将弹珠收了起来，对周润他们说道：“周润，你去吃饭吧，我也回家了，改天再玩。”
夏江平有些意犹未尽，对陆小军说道：“他去吃饭，我们俩玩吧。”
陆小军抬头看了看天，摇头，“不，我得回家了。”
陈美婷喊两个孩子吃饭，“江平，小军，你们也来吃饭吧。”
两个孩子齐齐摇头，陆小军揣着弹珠跑了，夏江平也回家了。
吃完饭，宋旭尧没立马走，他笑道：“做饭是你们三位女士做的，吃完饭，我得洗碗，不然我就是吃白饭了。”
陈美婷拦着他，“谁要你洗碗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宋旭尧说道：“我开车来的，天黑了，我车有灯呢。我洗碗，你们三位去休息吧。”
苏红娟连忙说道：“那不行，宋先生，我洗碗，这是我的工作。”
宋旭尧笑道：“那我帮你。”
陈美婷拦着他，“不用，你要是想坐会儿，就去客厅看会儿电视，谁要你洗碗了。”
苏红娟也不让，宋旭尧到底没洗成，他幽幽地看着陈美婷，“我很会做家务的，做饭洗碗，收拾家里，我全会，我家里没请钟点工，都是我自己收拾。”
陈美婷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宋旭尧又笑道：“我厨艺也很不错，特意学过的，下次我来给你们做一顿，尝尝我的手艺。”
陈美雪抢先说道：“行啊，那太好了，下次也尝尝宋律师的收益，是做西餐吗？”
“西餐也行，我会做很多种类的面包，哦，你们家里没有烤箱...”宋旭尧顿了顿，决定下次过来的时候，拉一个烤箱过来。
陈美婷看了妹妹一眼，她感觉陈美雪对宋旭尧好像有些热情得过分了。
宋旭尧达成了下一次吃饭的约定，心满意足地告辞而去，陈美婷送人出去。
“我感觉你有点变了。”陈美婷看着一脸笑容的宋旭尧，忍不住说道。
“是吗？哪里变了？”宋旭尧好奇地问道。
“...好像变得爱笑很多。”
宋旭尧摸了摸脸，“在你面前这样，别人面前我不爱笑。”
陈美婷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路过陆小军家所在的院子，小军坐在大门口垂泪。
陈美婷关切地问了一句，“小军，你怎么了？”
陆小军看向他们，沉默不语，眼睛红得像兔子。仔细听，院子里还有异响声传出来。
陈美婷想起之前撞见陆宝来打肖英的事情，眉头一皱。！
第 60 章
陈美婷上前,叫了陆小军的名字，“小军，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小军抬起头看向她,喊了声“美婷阿姨”。
陈美婷听着小军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连忙问道：“小军，这是怎么了？”
陆小军看着陈美婷，泪眼汪汪，他突然站起来,拉住陈美婷的手,“美婷阿姨，你救救我妈妈，我爸爸在打她。”
陆小军回到家,他爸爸已经提前到家了,肖英还没有回来,陆宝来脸色阴沉,似乎很生气。
没过多久，肖英回了家，陆宝来质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是不是在外面跟男人鬼混。
肖英气不打一处来，反驳了一句，“陆宝来，你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肮脏,我厂里加班！”
陆小军回过头的时候,他爸爸已经在解腰上的皮带了。陆小军下意识地跑过去拉住陆宝来,“爸爸，你别打妈妈！”
肖英也变了脸色。
陆宝来一把将陆小军推开，肖英脸色变了几变,将陆小军推出了房间。
陆小军在门外听见皮带破空的声音，也听见了皮带抽在血肉上的声音，他不敢多听，跑到了大门口。
刚好陈美婷和宋旭尧两人从门口经过，陆小军不知道还能求助谁，在陈美婷上前关切地询问时，他忍不住就对陈美婷求助了。
陈美婷扭头和宋旭尧对视一眼，“之前我就撞见过一次陆宝来打他媳妇，今天肯定也在动手呢，这畜生！”
陈美婷飞快地安抚陆小军一句，“我们去看看，你就在这等着。”
这样的场景，陈美婷不想让孩子看到，即使这孩子可能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宋旭尧上前一步，走在陈美婷前面。
走进院子里，陈美婷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抽打声，却没听见肖英的呼痛声。
陈美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陆宝来家门口，伸手使劲一推，门从里面反锁了。
她顾不得其他，伸手就拍门，“肖姐，肖姐，你在吗？”
抽打声停了下来。
陈美婷没有停下，依旧拍门，“肖姐，肖姐，你在不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肖英头发凌乱，满头汗水，下嘴唇有一排深深的牙印，很显然，她几乎拼了力气才忍住了痛呼。
陈美婷的目光扫向她身后，没看到陆宝来的身影。
肖英气息微弱，“有...有什么事吗？”
陈美婷一把拉住肖英，“我看到小军往家属院大门走了，这天都快黑了，孩子可别走丢了。”
大概是撕扯到了受伤的地方，肖英低声痛呼，但听陈美婷说孩子跑出去了，焦急地跟着陈美婷他们走了出来。
到大门口，肖英看到坐在门口捂住耳朵的陆小军，怔了怔。
陈美婷沉着脸，“肖姐，去我家里坐坐。”
宋旭尧拉起陆小军，“去美婷阿姨家里玩一会儿好吗？”
肖英下意识拒绝，“不，不...”
为什么不，她说不出来。
陈美婷看着她的眼睛，“肖姐，有些事情是不应该沉默的，尤其是，为了孩子更不能沉默。”
陈美婷看向陆小军，肖英也顺着看向她的孩子。
陆小军整个人很瘦弱，眼里满是创伤和恐惧。
肖英愣住了，她为了保护孩子才一直选择隐忍，可她的陆小军，稚嫩的眼睛里布满了恐惧。
耳边响起了陈美婷的声音，“肖姐，你别以为你隐忍能保护孩子，不是这样的，小军在这样充满了暴力，尤其是这暴力还是来自他的父亲的环境下长大，他的性格要么变得懦弱，要么变得扭曲，他的世界总是布满阴云，他不会知道什么叫做阳光，你觉得这对孩子是好事吗？”
陈美婷的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肖英的头颅深深地垂了下去，露出后脖颈的伤痕。
“走吧，去我家，坐一会儿，喝点水。”
肖英牵着孩子，跟在陈美婷身后来到家里，沉默地坐在客厅里。
周润好奇地凑过来，“妈，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看到李小军，他有些惊喜，“小军。”
看到同龄人，小军眼里的恐惧消散了不少，他下意识地靠近周润。
陈美雪也走了过来，看到陈美婷和宋旭尧的脸色都有些凝重，知道他们可能有事情，又退了出去。
陈美婷倒了一杯热水，递到肖英的手上。
“小润，你带着小军去院子里玩，别出去，就在院子里玩，好吗？”
周润乖巧点头，“好，妈妈。”
看着李小军和周润出去了，肖英隐忍许久的眼泪才掉了下来。她也是人，皮带狠狠抽在身上，她也会感觉痛，她一直为了孩子默默承受着虐打，现在才发现，她的隐忍对孩子是二次伤害。
兴许是同为女人，也可能是因为曾经的职业，陈美婷对肖英这样的弱势女人总会心怀同情，她拉着肖英的手，似乎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去给她提供一些支持，“肖姐，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孩子，你都不应该继续沉默了，家暴，是不对的。”
肖英看向陈美婷的目光里满是惊讶，她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见“家暴不对”这样的观点，她娘家人都知道她被丈夫殴打的事情，她妈抱着她心疼地哭了一通，哭完还是劝她：“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被丈夫打的女人很多，没听说谁要离婚的，再说，离了婚，孩子怎么办？”
没有娘家人的支持，再加上离婚在这个社会是很另类的事情，肖英顾虑重重，不敢提离婚。
可是陈美婷不也离了婚吗？她离婚之后自己带着孩子，家属院虽然有一些议论的声音，可陈美婷一点也不受影响。
肖英知道陈美婷之前在律所上班，她对法律的了解肯定比自己强。
她反握住陈美婷的手，“离婚的话，我能拿到孩子的抚养权吗？我绝不能将孩子留给他！”
陈美婷眼神定定
地看着她，“这个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你有没有下定决心要离？”
面对着陈美婷的目光，肖英的眼神有些闪躲，下定决心了吗？
若是她真是这么果决的人，早在陆宝来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就提出离婚了，毕竟，那个时候才刚结婚没多久，连孩子也没有。
可她就这么忍了下来，怀孕的时候，陆宝来还对她动手，坐月子的时候，婆家不仅没人来伺候自己月子，月子里，陆宝来都打他。
那时候，离婚的念头也是在她脑海里转了又转，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陈美婷看出了肖英的犹豫，冷静地看着她，“你要想好，离婚这条路走了就不要回头。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做决定吧，是不是要继续带着孩子生活在那样暗无天日的环境里，我不是怂恿你离婚，事实上，你离不离婚对我没有半点影响，我只是可怜孩子。”
宋旭尧对陈美婷使了个眼色，两人前后脚来到院子里。
陈美婷看着宋旭尧，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爱多管闲事？”
宋旭尧定定地看着她，摇头：“不是，我在想，等你以后考到了律师从业资格证，你可以考虑去一些福利机构做法律援助律师，我看你挺热心的。”
这话并不是讽刺，事实上，宋旭尧也认为律师这个行业，以法律为职业根本，也就肩负了一些帮助法律弱势群体的职责，若是光想着靠这个养家糊口，而没有半点人情味，熟通法律或许会成使他们走向法律的灰色地带。
“美婷，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她要离婚，需要法律援助，我们可以给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是绝对不能去帮她做决定。”
陈美婷点头，“我知道。”
宋旭尧的神色稍松，他知道陈美婷做事有分寸，“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尽力帮助你。”
宋旭尧是民事律师，他涉猎的范围很广，不单单是离婚官司。
陈美婷有些犹豫，她自己揽在身上的事情，不能拖着宋旭尧给她的好心买单。
“我不能上庭给她辩护，只能是给她提供一些参考，如果她需要律师的话，宋律师你便宜点收费就好。”陈美婷说道。
宋旭尧最遗憾的事情是没有出庭为她的离婚案辩护，“可以啊，反正开年之后我也要单干了，不管钱多钱少，是案子我就接。”
陈美婷勉强一笑，宋旭尧就算离开了正和，他名声在外，也不会愁没有案子的，说这个话，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房间里，肖英看着窗户外面，院子里，陆小军和周润趴在地上打弹珠，他脸上带着肖英很少见过的轻松笑意，尽显童真。
不知过了多久，肖英走出了房间，对陈美婷说道：“美婷，我想好了。”
陈美婷看向她。
“我要离婚。”肖英郑重地做出决定。
陈美婷从她的眼神读出了她的坚决，她点头，“行，你去派出所报警，先拿到家暴伤情鉴定书。”
“拿到之后，如果你有地方去，先带着孩子搬出去。你要小心陆宝来，这个男人会不会追着纠缠你？”宋旭尧补充道。
肖英眼里闪过恐惧，她也不知道，陆宝来这个人性格非常狂躁，她也不知道在她提出离婚之后，对方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她带着孩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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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宋旭尧拉了拉陈美婷,作为一个律师，他的意见可能会更专业一点。
宋旭尧仔细地跟肖英说了离婚的事项，“你看看能不能协议离婚,如果能协议离婚，那就省了很多麻烦了。”
肖英摇头，“他肯定不会同意的，而且他也不会把小军给我,我不要什么财产,我只要小军。”
“你先试一试,如果协议不成，再起诉离婚,对方有家暴倾向,你也有正式工作，要孩子的抚养权并不困难。”
陈美婷是过来人，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在这个社会环境下,离婚,不仅仅是经济压力，旁人异样的眼光，家人的反对,这些都是压力。况且，肖英的老公还是个家暴狂,他会不会轻易放肖英离开，这些都不确定。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陈美婷问肖英。
“我想先带着孩子搬走,我不想再跟他继续住在一个屋檐下。”
“有去的地方吗？”陈美婷认为先分开住也是一个方法。
肖英迟疑，“可能去我娘家。”
“你娘家有兄弟吗？你回去的话，他们会同意吗？”陈美婷问。
肖英迟疑,“我不知道，之前我提过离婚的事情，我爸妈都不同意。”
“那你就别回去吧。”陈美婷建议道，“你回去，他们依旧会劝你不要离，到时候你可能会被劝着歇了离婚的心，再者，我说句实话，你娘家兄弟未必肯让你搬回去。你们厂不是有宿舍吗？你看看能不能申请一个，干脆带着孩子搬去宿舍。”
肖英想了想，“这是个好办法。”
肖英要去报警，天都已经黑了，宋旭尧开车送她，陈美婷也跟着去了。
跟上次倩倩妈验伤一个流程，陈美婷都有经验了。
回去的时候，肖英是坐着警车回去的，警察要出警，传讯陆宝来。
陈美婷坐在宋旭尧的车上，跟在后面。
宋旭尧偏头看了陈美婷一眼，笑了笑，“你还挺适合这碗饭哦，正义感这么强。”
陈美婷注视着前方，她也知道自己又多管闲事了，可是当这些事情摆在面前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想要去管。
“你要管也没有关系，我不是说你这么做不对，”宋旭尧缓缓地说，“我是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全。”
陈美婷看向他。
“你有没有想过，肖英的丈夫暴力倾向很严重，万一他因为你多管闲事而恼羞成怒，对你和小润做出伤害的举动，你怎么办呢？你们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
陈美婷默不作声，她知道宋旭尧说的是实话，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宋旭尧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这个事情，交给我吧，你就不要管了，我担心你们。”
陈美婷说不出话来，她确实欠考虑了，帮助别人之前，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宋旭尧这么说，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可是这个事情是她揽的，却给宋旭尧带来了麻烦，她过意不去。
宋旭尧知道
她心里怎么想，继续说道：“第一我是专业的律师，第二，我是男人，我也不怕对方的报复，你不一样，你就带着孩子住在家属院里，和对方一墙之隔，美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美婷点头，我只是很不好意思，我不想给你带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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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美婷看向前方，遥远的星空星云密布，繁星点点，正前方高悬着一颗格外明亮的星辰，她看得出沉。
“但是你也不能袖手旁观，你不能做到那么冷漠，不是吗？”
陈美婷转过头，宋旭尧正看着她，像是漫天的繁星倾倒进他的眼眸里，碎光闪烁，面庞忽明忽暗，立体的五官浓墨重彩。
陈美婷一时间有些出神，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近地看宋旭尧。
车厢里的空气好像在一瞬间被不知名的东西抽走，陈美婷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她将车窗摇了下来，冷冽的空气钻进来，将她脸上的热意吹散开。
只开了几秒钟，陈美婷就摇了回去。车厢里的新鲜空气让她自在了许多。
“没事，你要是觉得闷，就开窗吧。”宋旭尧说道。
陈美婷摇头，“没事，不闷。”
她垂着头，不再去看宋旭尧的脸。
“我给你添麻烦了吧？”陈美婷问道。
“别说这样的话，你任何时候都不会给我添麻烦。”宋旭尧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心意，能为你做点事情，是我的福气。”
这一字一句，好似烈火烹油，车厢里的空气迅速升温，陈美婷又开始脸热了。
“宋师兄，”兴许是黑夜扯下了人的保护罩，使人露出感性的内里，陈美婷也愿意流露一些心声了，“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
宋旭尧扭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将目光投向前方，“美婷，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世界上当然有很多非常优秀的人，可是优秀不代表合适，我这么多年，身边来来去去也认识过不少女人，可没有一个合适我，她们也都很优秀，可是都跟我不适合。”
陈美婷深吸了一口气，“你真的不介意我离过婚带着孩子吗？”
宋旭尧飞快地组织语言，他想用更委婉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美婷，我虽然是个律师，但是我很相信命运。我大学的时候就很喜欢你，可是当时我有一些顾虑，没有及时跟你表白，命运为了惩罚我的懦弱，让我错过了你。”
“现在命运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我感谢都来不及。兴许命运就是要在这个时间点才安排我们重新相遇，你结过了一次婚，这对我来说，确实不是很好的事情，但我想正是因为这次婚姻，你真正的成长了，这才是我们最合适的契机。”
宋旭尧的解释很冗长，总结下来就是三个字：我不介意。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锲而不舍是因为你想要弥补过去，你曾经没有得到过的人，一旦得到了，你就会索然无味。为了弥补这样一个缺憾，堵上你的人生，你觉得值得吗？人生怎么会没有遗憾呢？”陈美婷郑重地说道。
宋旭尧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现在不光是要弥补遗憾，我更是在追求我的终生伴侣，这些年我也尝试过带着遗憾去生活，但始终不是我想要的。美婷，你说风险确实存在，但是我们总不能因为害怕风险而不去追求幸福吧？”
陈美婷默然无语。
“如果你是担心我只是为了修补缺憾而跟你在一起，我可以跟你做出保证，言语无法让人安心，我们可以签协议，如果将来我成了你口中的模样，我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你，我知道用金钱来做保证很庸俗，但是不可否认，这是最让人安心的方式了。”
同为律师，陈美婷怎么会不知道宋旭尧说的是事实呢。天花乱坠的承诺终究一文不值，金钱才能安抚人心。
也是最直白的表达真挚的方式，而宋旭尧愿意赌上他的一切财富，只为让陈美婷相信他的真心。
陈美婷曾经回顾过自己的一生，小时候成长在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父母没有多少文化，不善言辞，他们从来不会对孩子表达任何爱意，让孩子吃饱穿暖就是他们唯一能为孩子做的事情。
成长的时候不被爱，这让陈美婷不具备鉴别感情的能力。她根本就分不清什么样的感情才是健康的，正确的。那个时候，周聿对她很好，从来没有被爱的陈美婷就那样陷入了爱情的陷阱。
等她真正地见过了世面，回头看去，那样的感情，只是将爱情装饰在脸上，包裹住了其他的问题。
她只看得见别人让她看到的东西，等真正的步入婚姻，柴米油盐撕扯下虚伪的爱情装饰布，才发现所谓的感情其实是精心策划的骗局。
而宋旭尧却愿意在最开始就将自己所有的筹码拱手奉上，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
说不动容是假的。
陈美婷眼睛在不知不觉间湿润，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到这一刻才惊讶地发现，住在她心里那个不被爱的小女孩从不曾因为她外表的强大而心满意足地离开。
“美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向你证明，我对你的感情绝不是一时兴起，我已经...爱了你好多年。”
陈美婷深吸了一口气，“旭尧...”
“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情，遵循你的内心就好，其他的，交给我。”
陈美婷望着宋旭尧的眼眸，忍不住提醒，“好好开车。”
宋旭尧没有得到回答，稍微有些失望，但是陈美婷的态度已经软化了好多，他能感觉到，他也知道陈美婷不会那么快地给他回答，只要陈美婷不拒绝他，宋旭尧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相信坚冰总有一天会融化。
车开到家属院门口停下，肖英和警察去做笔录，陈美婷和宋旭尧回到家，苏红娟给李小军做了晚饭，孩子坐立不安地等着。
他仿佛知道了发生的事情，脸上惶恐不安。
陈美婷摸了摸他冰冷的小手，“别担心，小军，你妈妈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就先在美婷阿姨家里待着，好吗？”
没一会儿，隔壁传来了男人的骂声。！
第 62 章
陈美婷将陆小军叫到了客厅看电视,周润也坐在他身边。
在她家，陆小军好像也放松了很多，不时还会跟着周润笑出声来。
宋旭尧陪着陈美婷站在院墙下。
夏家那边也开了门,严莉看到陈美婷，问道：“哪家在吵架呢？”
家属院就这么点地方，谁家吵架，声音稍微大点,隔壁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说话时,严莉的目光扫向宋旭尧,眼睛里划过惊讶，但她没有多问。
“隔壁。”陈美婷简单地回答。
严莉没听太久,又回去了,她还得做饭。
东边的孔令淳家，自从李青他们搬走，就没有住进人来,陈美婷心想可能是李青还想着要回来,所以没有招租。
陈美婷没有太过担心,警察也在，陆宝来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她担心的是陆宝来对肖英母子没完没了的纠缠，她经手的案子,这样的情况也有过。
“万一陆宝来对肖英母子死缠烂打怎么办？”陈美婷问宋旭尧，事实上,如果真的碰上这种情况，被骚扰的这一方除了远走高飞,其他的办法都不太好使。
宋旭尧问她，“陆宝来有正式工作吗？”
“应该有吧，我不太清楚。”陈美婷想了想,没想起来，陆宝来在她记忆里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
“如果有正式工作，可以去找他的领导谈一谈，如果真的遇到那种占有欲极强的，只有换个地方生活了。”对此，宋旭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显然，正常人要想跟疯子斗，要么比疯子更疯，要么只有避而远之。
肖英带着孩子过日子，显然不能比疯子更疯，如果讲不通道理，走才是上计。
陈美婷要过去看看，被宋旭尧拦住了，“你别去，我去。”
陈美婷摇头，“那不行，我去看看吧，什么情况心里也有底。”
陈美婷跟苏红娟交代了两句，让她看好两个孩子，跟宋旭尧一块来到了隔壁。
一进门，就看到情绪激动的陆宝来指着肖英的鼻子骂，显然是没想到忍让了这么多年的肖英，竟然会突然去报警。
警察来家里抓人，这传出去，让好面子的陆宝来面子底子都没有了，院子里站满了来围观的邻居，陆宝来破口大骂。
传讯的警察有些怒了，警告陆宝来，“陆宝来，我再次警告你，配合我们警方工作，你要是再无视警告，我们就要采取强制行动了！”
陆宝来到底还尚存一分理智，冷冷地瞪了肖英一眼，跟着警察走了。
肖英也要去做笔录，她在人群中惊惶地看了一圈，看到人群中的陈美婷，陈美婷对她点了点头，肖英的心落回了一半。
热闹看过了，邻居们议论纷纷地退出来，不少人注意到陈美婷和宋旭尧，好奇的目光从他们两身上扫过。
陈美婷注意到了这些探究的目光，但是她依旧站得笔直。
宋
旭尧就更不在乎这些人了。
等人群散去，“你先回去吧，太晚了。”
宋旭尧怜惜她，天色确实不早了，他再留下来，只怕家属院的流言蜚语更多，陈美婷独身带孩子，本就艰难。
“你一个人，能行吗？”
陈美婷看着宋旭尧盛满担忧的眼睛，轻轻地点头，“没事的，放心吧，有事我去会找你的。”
宋旭尧笑起来，“那好，明天我再过来一趟。”
“别...”
陈美婷还没说完，宋旭尧就打断了她，“明天陆宝来估计也要被放回来了，你这又没有电话，不方便联系，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不能及时知道。”
陈美婷想了想，“小商店有电话，要是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宋旭尧明显感觉到了陈美婷对自己没有那么见外了，心里很高兴，“行，你有我家座机号码吗？”
陈美婷点头，“有。”
她烂熟于心，前世她曾经无数次给宋旭尧打电话，但都是问候电话。
宋旭尧这才放心地回去了。
肖英深夜才来抱走了陆小军，小军已经睡着了。
“陆宝来在派出所跟我保证，以后不对我动手。”
肖英跟陈美婷聊了两句。
“你信吗？”
肖英抱着陆小军，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如果他真的能改，我想给他一个机会，给小军一个完整的家庭...”
陈美婷没有劝她，“你自己考虑吧。”
察觉到陈美婷态度冷淡，肖英有些为难，“美婷，你知道的，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日子有多么艰难。”
陈美婷本想说那总不会比家暴的日子还要艰难，但她没说出口，毕竟两人非亲非故，陈美婷总不能帮人家做离婚的决定吧。
肖英抱着陆小军走了。
陈美婷失神地坐在沙发上，苏红娟坐在陈美婷身边，她知道来龙去脉，为陈美婷感到不值，“美婷姐，她怎么这样啊！”
陈美婷轻轻地呼了口气，“个人命运吧。”
苏红娟知道她人好，“我看啊，肖姐的老公未必会改过自新，家暴的男人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改。”
陈美婷当然知道，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尤其是陆宝来这种人。
“尊重她人命运吧。”陈美婷收起了同情心，问苏红娟，“你准备考试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苏红娟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在准备呢。”
“美婷姐，我现在在按照你说的方法背单词，学语法，数学只能慢慢地补了。”
“加油，肯定没问题的。”
晚上睡在床上，陈美婷有些失眠，她一直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想来想去一直想不通。
陈美婷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或者是同情心泛滥，她不认为对家暴漠视是对的。
次日，陈美婷来到美润。
今天没有大课
，有私教课。
陈美雪早早地来了，她准备将教室打扫打扫，刚将窗户打开，李明晟就来了。
“早。”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
“要打扫卫生吗？我去接水。”
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将教室打扫干净了。
“我听陈姐说，你准备考夜大？”
陈美雪嗯了一声。
李明晟笑道：“挺好的，女孩子多读书好。”
陈美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又嗯了一声。
李明晟挠了挠头，听出她敷衍的意思，也就不再说话了。
陈美婷来的时候，教室里暖气开起来了，暖融融的，陈美雪和李明晟一人坐在一边，两人都在学习。
今天有一节李玉的私教课，上午十点钟。
李玉今天带了一个朋友过来，笑嘻嘻地跟陈美婷说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周颖，她也有出国的打算，听我说美润的陈老师教得很不错，就跟我过来看看。”
陈美婷笑道：“那很欢迎呀，刚好，今天李玉这节课你也旁听一下，就当是体验课吧。”
周颖烫了一头港式卷发，气质和李玉差不多，两人都是明媚型美女。
陈美婷先跟周颖聊了聊，大概地了解她想要学习的方向。
差不多快十点钟，陈美婷开始给李玉二人上课。
李玉学习很认真，进步很快。
李明晟出去招生去了，没大课的时候，他和陈美雪就是销售。
周颖被陈美婷标准的发音折服了，虽然她们都没有出过国，但是陈美婷说起英文很流畅，也很自信，听起来跟外国人没有什么区别，好像是听见了英语磁带里的声音。
李玉撞了撞周颖的胳膊，笑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陈老师很厉害的。”
课程价格也很公道。
周颖很满意，准备再跟陈美婷聊一聊，就要报名交钱。
宋旭尧早上没有接到陈美婷的电话，有些放心不下，趁着中午休息，十一点左右就来了美润。
陈美婷还在跟周颖聊天，她要给周颖做测试，测试一下她现在的英文口语的水平，以便于制定学习计划。
李玉在教室外面等着。
宋旭尧一上来，李玉就看到他了。
今天的宋旭尧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毛大衣，他身材好，穿这种衣服更显气质逼人，李玉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正点的男人。
即使对方拒绝了她索要联系方式。但那是通过陈美婷，今天见着了本人，以李玉的大胆，当然要自己冒险再要一次。
宋旭尧见陈美婷在忙，就没进去，在教室外面等。
“陈老师可能还要忙一会儿呢。”
这时，身边有人说话。
宋旭尧上来的时候看到了李玉，但没太注意，此时听见对方善意的提醒，他扭头道谢，“好的，谢谢。”
李玉凑过来，她曲线救国，“陈老师上课上得特别好，你是陈老师的朋友吧？”
宋旭尧嗯了一声。
“陈老师以前是不是出国留过学啊，口语这么标准。”李玉又说道。
宋旭尧脸上隐隐有些笑意，“没有，她没有留过学。”
“你也是老师吗？”
宋旭尧看向李玉，他直觉眼前这个姑娘话有点多了，简短地回答了，“不是。”
说完，宋旭尧将视线投向教室里，浑身气质冷了几个度，显然是不愿意再多说。
李玉锲而不舍，“里面那个女孩是我朋友，她对陈老师也很满意，准备报名呢。”
宋旭尧点点头，没说话。
“我看你这一身气质，盲猜一下，你是不是公检法的人？”李玉笑问。
宋旭尧缓缓地看向她，李玉一脸期待地等着他揭晓“答案”。
在李玉期待的目光中，宋旭尧缓缓地吐出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第 63 章
李玉憋红了脸。
宋旭尧也不再开口,一直注视着教室里的陈美婷。
陈美婷认真工作的样子，看起来和平时有些区别，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别有一番气质。
宋旭尧看得入神。
旁边的李玉很是气恼，漂亮的姑娘在哪里都容易受到优待，尤其像李玉这种长得漂亮出身又好的姑娘，她从小到大,身边追求者无数,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忽视。
心里扭着一股劲。
她在旁边看着宋旭尧。
宋旭尧个子高,会穿也会给自己打扮，每次见到这个男人,他总是以一丝不苟的精致模样出现在面前,他本来就已经是顶顶的好相貌了，再加上得体的打扮，本来就是九分的气质,窜到十二分,让人很难不注意到这个人。
李玉虽然憋着不开口,但是视线没有从宋旭尧身上移开，看着看着，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个男人如果是陈老师的朋友,有事找过来的话，肯定是很规矩地在旁边等候,可现在他站在窗户边上，一直注视着里面的陈老师。那眼神...就像是一个男人在耐心地等候爱人下班一样,都快拉丝了。
这个发现由不得李玉不惊讶，对陈老师的情况，她多少知道一些,她还有个儿子，虽然不知道她的婚姻情况，但李玉从来没见过她爱人，所以李玉也猜测过，陈老师应该是离了婚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怀疑，陈老师是很优秀，但是再优秀，她也结过婚，有一个那么大的儿子，在婚恋市场，这种情况显然是要打折扣的。像宋律师这么优秀的男人，真的会找一个这样的女人作为配偶吗？
可如果陈老师跟他有什么的话，之前自己询问联系方式的时候，陈老师就应该拒绝自己了。
李玉心里乱七八糟，里面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陈美婷送周颖出来。
“你的基础还是挺不错的，就是口语差了一点，基本的交流，你能听懂，但不会说，就是我们说的哑巴英语...”
周颖跟陈美婷聊得挺愉快，跟陈美婷挥手道别，“陈老师，那我星期四过来上第一节课。”
李玉走过去，挽住周颖的胳膊，笑道：“我说的对不对，陈老师是不是很厉害？”
周颖笑着赞同。
陈美婷看到了宋旭尧，“你来了，在教室稍微等我一会儿吧。”
李玉注意到，刚刚对自己态度十分冷淡的宋律师，此时脸上露出了和熙的笑容，“好，你先忙，不着急的。”
陈美婷送李玉两人下楼。
李玉趁机问陈美婷，“陈老师，宋律师跟你是好朋友吗？”
陈美婷没忘了她上次跟自己询问宋旭尧联系方式的事情，今天在这里碰见了宋旭尧，只怕也没有死心，毕竟宋旭尧真的很优秀。
李玉试探地说道：“今天我跟他说了几句话。”
陈美婷也不知道李玉是什么意思，之前宋旭尧因为她拿照
片给他看的事情，就不太高兴，现在宋旭尧跟她...陈美婷也不知道自己跟宋旭尧这算什么，她明确拒绝过，但是没有作用，现在她发现自己对宋旭尧也并不排斥，事实上她也排斥不起来。
现在她肯定是不会再帮李玉做什么了。
陈美婷挂着淡笑，“是吗？他在业界还是挺有名气的。”
李玉没看出什么问题，只好转移话题，跟陈美婷道别之后，和周颖一块走了。
李玉倒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毕竟她跟宋旭尧只是萍水相逢，她想试一试，结果碰了壁，李玉是开朗的性格，既然对方摆明了对她没兴趣，那她也不会强帖上去，这样的姑娘，自尊心也强。
陈美婷回到办公室。
看到她回来，宋旭尧笑道：你这业务开展得不错。?_[(”
陈美婷摇头，“还是缺老师，不过现在的规模我也还算满意，能养家糊口就行了。”
宋旭尧笑，“反正我年底也离开正和了，实在不行，我来你这干得了。”
陈美婷连连摆手，“那可不行，你也天纡尊降贵了，再说我这个小庙也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你可是苏市律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你要是改行来教书了，我就成了罪人了。”
宋旭尧笑得温柔，“你这也太严重了，再说我们国家的法律有哪一条能定你的罪。”
陈美婷也笑了起来，这教书的工作做久了，她还挺喜欢，“说不定我会一直教书了。”
宋旭尧挑眉，“不做律师了？”
“资格证还是要考的，多个选择嘛，但是目前，我可能会继续教书。”陈美婷做了一辈子的律师，其实想一想，如果换一条路走，也未尝不可。
“没关系，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宋旭尧的话实在是太旖旎，叫人遐想连篇，陈美婷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和宋旭尧聊天的氛围有些奇怪，很融洽，很自然，很...让人舒服。
陈美婷之前跟宋旭尧说话，总是带着一丝丝尊敬，因为宋旭尧对自己的帮助，她总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去自然地跟宋旭尧交谈。
闲谈完了，宋旭尧问起肖英的事情。
“陆宝来说以后会改，肖姐说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话音刚落，宋旭尧就摇了摇头，很显然，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宋旭尧比陈美婷更清楚家暴的男人是什么德行。
他问陈美婷，“假如，下次她再被家暴，你还会帮她吗？”
他关心的是这个。有的人可以帮，有的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陈美婷出乎意料地摇头，“我帮不了。”
这让宋旭尧挺意外的，“为什么？”宋旭尧笑，“我以为你会帮到底。”
“不是有句名言吗，你永远也叫不醒装睡的人。”陈美婷言简意赅地说道。
宋旭尧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她自己立不起来，不清醒，别人的帮助对她来说是多余的。”
陈美婷也认同这个观点
。
陈美雪推门进来，“姐，有位大姐想学日语，我们这是不是只教英语？”
陈美婷一愣，“日语？”
陈美雪点头，“是啊，我说我们只教英语，她说跟我来看看。”
“你请人进来吧。”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姐，一进来就说道：“全苏市找不到一家学习日语的培训班，你们这也不教日语吗？”
陈美婷仔细看她，想来她学日语也不是要去留学，那就只能是务工，现在赴日务工的人很多，不少都是旅游签证过去，到时间了不回来，留在那边当黑户。
陈美婷懂一些日语，但是远远达不到教学的水平。
大姐叹了口气，“我们家丫头读高中了，成绩不太好，我想着去外国打工，多挣点钱。”
陈美婷让陈美雪给她倒了杯水，“那边工资是比国内高，但是没有务工身份，很难找到工作的。”
大姐又叹口气，喝完水，突然问陈美婷，“初中的英语你们能辅导吗？我家丫头英语不太好，一直想找个地方给她补习补习。”
陈美婷一怔，她还真没给初中生补习过功课，虽然英语就是那些东西，但初中知识侧重点不一样，不像少儿英语也不像成人英语，她不敢随便答应下来，万一教不好，就误人子弟了。
陈美婷说道：“我们这边主要是针对成人和少儿英语的，初中的补习英语课确实没有，您看看别家有没有专门的给初中生补习的呢？”
宋旭尧看向她，挑了挑眉。
“有是有，我们之前也报了一个班，上了一个学期，没有效果，孩子也不愿意去了。”
跟陈美婷聊了半天，大姐不知怎么的，就认定陈美婷了，“要不我把孩子送你们这里来学一学，试试看。”
陈美婷有些哑然，但既然家长这么信任她，陈美婷也愿意试试看，苏红娟现在也在学习初中英语，陈美婷多少也看过，初中英语语法简单，主要是掌握词汇量和听力。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敢给你打包票能提升多少分，提升是肯定的，如果成绩提不上来，我们全额退费。”
陈美雪一直站在一旁，见生意就这么谈成了，也有些惊讶，毕竟大姐一开始是要找地方学习日语的。
将大姐送走，陈美婷回到教室，对着宋旭尧才笑了起来，“这位大姐心可真大，都不熟悉我们机构能不能教呢，就要把孩子送过来。”
宋旭尧笑道：“那是她慧眼识珠，猜到你的水平了，这才将孩子送过来。”
对宋旭尧的刻意吹捧，陈美婷有些好笑，“得了吧，也就是初中，我才敢接，要是高中，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收。”
宋旭尧笑了笑，正色道：“你迟早要涉猎初高中补习的，学生嘛，才是大头，成人有几个要刻意学习英语的。”
陈美婷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初高中学生考试要考英语，现在英语的普及率也不高，这一方向的补习班确实是个风口。
陈美婷笑起来，“你别再指点我了，我要真在这个领域做出成绩，说不定我真不干律师了。”！
第 64 章
宋旭尧将头一扬,笑道：“那没事，如果你真的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业，不做律师也没什么,再说...”再说一家人嘛，有一个人做律师也足够了，
不过最后这话他没说出口。
陈美婷叹了口气，“我就是有这个心,暂时也做不了,你不知道,现在老师太难招了，我好不容易才招了一个李明晟,李明晟现在都还不能独当一面。”
宋旭尧笑了笑,“人才当然难招了，但是再难招，这么大的城市,总会招到合适的人。主要是价码的问题,现在老师工资低,虽然工作是很稳定，但是总有人喜欢冒险。”
“我给你出个主意。”宋旭尧笑了下，“旁边的师范学院英语专业不知道有多少学生,他们其中也有不少水平很高的，只要你做出标准的教案,学生们照着你的教案讲，招全职老师招不到,招兼职的还能招不到吗？”
陈美婷蹙起眉头思考，宋旭尧讲的确实也是一条路，她虽然不是英语专业的,但是现在能考上大学的都是凭的真本事，只要把握好，招聘一些基础不错的兼职老师，加以培训，这未必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陈美婷看向宋旭尧，笑道：“宋师兄，你这么好的脑瓜子，不做生意可惜了。”
话虽然这样说，陈美婷知道宋旭尧做律师一年就能赚到普通人一辈子都可能赚不到的钱，律师这个行业，上层律师吃香喝辣，底层律师可能养家糊口都艰难。
而且宋旭尧这么专业的水平，做律师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
“我有个同学就在师范大学做行政老师，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帮你联系看看。让那边学校推荐人才过来。”
现在学校不像陈美婷他们上学时候那样包学费包分配，现在学费自己掏而且包分配早就取消了，学校也会倾向给学生提供勤工俭学的工作岗位，帮助家庭困难的学生。
陈美婷的培训班虽然是校外的，但是来这里上课，跟提前实习没什么两样，师范大学的毕业生，不少会选择从事教师这一行，有个能提前实习且有工资的工作，没有勤奋的学生会不愿意。
陈美婷都没太过惊讶，宋旭尧这人本事，人脉也广得很。
“先不着急，我好好地计划计划再说。”今天才刚提出来这个想法，不能着急忙慌地马上就去弄，万一人招来了，计划有变呢。
“再说我这教室，”陈美婷有些后悔，当时有些鼠目寸光了，只租了这么大点地方，一共就三个教室，“小了点。”
宋旭尧笑道：“这有什么问题，把旁边的一块租下来，装修装修不就行了，刚好，你小学补习班和初高中补习班分开。”
陈美婷看着宋旭尧，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脱口就是一个主意，还都能行得通。”
宋旭尧笑着，“你要是资金方面有困难，我可以投资，你自己拿主意，我不管事。”
他期待地看着陈美婷，都说不能合伙做生意，人一旦利益有了冲突，可能就会有矛盾。但宋旭尧
不在乎，这钱他白给都愿意?[(，只要陈美婷点头。
陈美婷缓缓摇头，“钱我还有呢。”这倒不是陈美婷考虑利益上的牵扯，事实上，陈美婷知道和宋旭尧合伙，肯定不会有什么利益上的分歧，宋旭尧不在乎这点钱。
“你明年要筹办自己的律所，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这都够的，小打小闹。”
宋旭尧的眼神变得温柔，“对了，你要是不忙的话，跟我去看看我租的地方怎么样，我在装修呢。”
陈美婷有些惊讶，这她还是第一次听宋旭尧说，之前只是听他说明年要自己单干，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连地方都租下来准备装修了。
“我看你这里装修得挺好的，就想让你帮我也参谋参谋。”宋旭尧又说。
陈美婷上完课，今天也没别的事情了，得，那就走一趟呗。
不过她还是要事先说清楚，“我不是学设计的，我估计也提不了什么专业意见，你请专业设计师了没有？”
陈美婷难得有好奇心，她挺想去看看宋旭尧自己的律所长什么样子。
宋旭尧开着车过来的，陈美婷坐上了副驾驶。
刚上车，还没发动车，宋旭尧说道：“美婷，座椅的角度调整在你右手边，你可以调一调，找个舒服的角度。”
宋旭尧以前没这么细心地提醒过，倒不是他不细心，而是当时和陈美婷的关系很客气，他不能关照到她的方方面面，不然心思就太明显了。
现在他都已经跟陈美婷表明了心意，关心她也是下意识的行为。
一路上，两人闲谈着，气氛挺融洽。
宋旭尧本来不是健谈的人，或者说他不太愿意去跟无关紧要的人挖空心思地交谈，跟陈美婷不一样，只要陈美婷愿意搭理他，不用他刻意去想，话就自己从喉咙里吐出来了。
到了地方，陈美婷下车一看，忍不住发出‘嗬’的一声，倒不是她没见识，实在是这地方太扎眼了，一个独栋小三层，全租下来了，以后这就是宋旭尧的大本营。
“够大的。”陈美婷说道。
大，也就意味着租金贵，何况这里位置不差。
陈美婷不由得为宋旭尧担心起来，宋旭尧的名气虽然大，但是他的律所毕竟是新律所，虽然能带一部分客户资源过来，但是刚刚发展的律所，肯定是要艰难一点的。
但陈美婷从自己培训班的例子得了经验，要有前瞻意识，尤其是律所，跟培训班不一样，培训班可以在不起眼的地方，律所的门面就一定程度会影响客户的信任度，就像宋旭尧选址的这个地方，非常的高端，一看到这样的律所，首先就会让人心里生出信任感，这钱得花。
“你跟人合伙的吗？”陈美婷不免问道，她的培训班跟这个投资比起来就是小打小闹。
宋旭尧摇头，“我就是从合伙人跳出来的，现在怎么还会跟人合伙。”
“进去看看。”宋旭尧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因为明年开年就要开张，所以现在还在装修，里面大体的装修都已经差不多了，能看出雏形。
陈美婷一进门就愣住了，这个律师的装修主格调是黑白灰，一进门，深沉大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就对这个地方生出信任，风格和宋旭尧本人很像，低调深沉中不失大气。
陈美婷扭头看向宋旭尧，忍不住笑道：“你这地方装修是不是找专业人设计的，让我过来瞻仰瞻仰。”！
第 65 章
一共三楼,陈美婷看完，脸上已经有些凝重。
宋旭尧要做这个律师事务所，当然不是一年两年的生意,装修风格非常豪华，这么三层装下来，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你可悠着点，门面嘛,一楼装得好一点就行了,上面两层都是办公室,可以先稍微简单一些，后期靠软装来提升档次嘛。”
“之前设计师也这么提过,但是我担心软装搭配得不行,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那怎么会，风格统一就行了，色调把控住,总不至于别扭。”
宋旭尧手里是有丰厚的积蓄,但是租楼,装修，已经掏了大半出去，他还得保留流动资金在身上,律所刚开业，不一定会有业务,但员工工资得照常发。
“真能行？”宋旭尧有些心动。
“能行。”江婷前世在好几个律所都待过，采用全豪华装修的只有一个律所,那在业界鼎鼎大名，人家财大气粗，像宋旭尧这样刚筹备的新律所,最应该的投资应该是在挖律师上，而不是花费在豪华装修上，说白了，装修再豪华，也得业务能力过关才行。
宋旭尧点头，听进去了。
“对了，美婷，你之前学的是会计专业吧。”
陈美婷点头，“是。”
“现在业务水平还有多少？”宋旭尧笑问。
“我都好多年没有做过会计了。”陈美婷说道。
“现在还能做会计工作吗？”宋旭尧问她。
陈美婷想了想，虽然后来她一直在律师的领域发展，但是会计这一行她也没有丢，有时间的时候就会学一学，虽然没考证，但是普通的财务报表，日常财务工作，她还是没有问题的。
宋旭尧看着她说道：“你也知道我这律所刚刚成立，专门请个会计，有点不太划算，你要是能做的话，财务工作我就暂时请你帮忙做，该算的费用我也会算给你，现在律所还不成规模，工作也不会太多，你看能不能行，要是你没有时间的话就算了。”
陈美婷是个有恩必报的性格，宋旭尧帮了她这么多，她不能行也就算了，能行当然不可能拒绝。
“行啊，就是我好久没做这个工作了，怕做不好。”这只是陈美婷的谦虚之词，想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她的专业能力就是第一。只是后面运气不好，分配的工作不好。
宋旭尧见她答应下来，脸上笑容更大，“好，那我就拜托你了。”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帮你也是应该的。你就不要给我算钱了，就当是朋友间的帮忙。”
宋旭尧笑道：“那不行，帮一天两天的，我不跟你算钱，律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起色呢。”
陈美婷有个会计证，那是她失业之后为了好找工作考出来的，如果不是有证，她也不能答应帮这个忙。
宋旭尧的律所装修进度很快，硬装结束，进入了软装。
因为用软装来提升档次的主意是宋旭尧提出来的，宋旭尧就经常趁着陈
美婷有时间的时候，开车来接她去指导软装采购。
宋旭尧当然知道这是在给陈美婷添麻烦，可不这样的话，他跟陈美婷根本就没有相处的时间。律所装修有设计师，宋旭尧还是借故来接陈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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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美婷也并不推辞，虽然她不是专业的设计师，但是她阅历丰富，再说她生活的那个年代比现在先进太多，她见过太多出色的装修，所以她的一些建议，就连设计师都要拍案叫绝。
就这么忙忙碌碌，春节快到了。
过年前几天，美润培训班放假了。
宋旭尧的律所还没有开张，陈美婷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将之前的专业会计书都找了出来，趁有时间再补一补。
过年了，不少人都往老家奔。
陈美婷是外嫁女，过完年才会回家看看，陈美雪不一样，她还没有结婚，过年应该回老家过。但是陈美雪自从从家里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去过，今年陈美婷问过她，陈美雪一口回绝，她不回家。
陈美婷知道她的心结，不愿意回她也不勉强，但也不忍心看陈美雪一个人在出租房过，死活将陈美雪叫到家里来。
如果单单是陈美婷叫，可能陈美雪也不会来，但是周润也表达了他很希望小姨来家里过年的愿望，陈美雪疼这个外甥，就来了。
今年过年对周润的意义不一样，往年都有周聿，今年是娘俩第一次单独过。
苏红娟也没有回老家。
一年在外，到了年关总会思家，陈美婷跟苏红娟谈了谈。
“现在周润也放假了，家里事情也不多，你要是想回家过年就回去吧，过完年再回来就行了。”
苏红娟说她考虑考虑。
这一考虑，就到了腊月二十六，春运火车票紧张，尤其是皖省，那边外出打工的人多，一到过年，火车票一票难求。
“红娟，你再拖一拖，就拖到春节后了，现在买票估计都很难买了。”
新闻里已经播放出火车站购买车票的影像了，人山人海，基本要排好几天的队，才能买到回家的车票。临近年关，车票更难买。
苏红娟垂了垂头，小声地说道：“要不，我就不回去了。”
陈美婷一愣，“你不想回家吗？”
苏红娟沉默片刻才点头，“想！”
“那...”陈美婷没明白，既然苏红娟想回去，为什么不提前买票呢，苏红娟做保姆一个月的工资不算低，再加上她卖菜也有些收入，买车票想来还是很宽松的。
苏红娟叹了口气，“...家太远，回去一趟不容易，我已经两年没有回去了。”
陈美婷将心比心，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样吧，现在春运买车票不好买，你要是想回家的话，过完年就买票回家去看看，那时候票没那么难买了。”
苏红娟有些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
陈美婷虽然察觉到了，她和苏红娟处得再好，毕竟是雇佣关系，很多事情不能过多干涉，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让周润最高兴的事情是孔令淳一家从火车站搬回来了。
他们搬回来得很突然，腊月二十六这天下午，孔彦君才蹬着三轮车，拖着家具回来，孔令淳就坐在他爸爸旁边，刚到小院门口就跳了下来，迫不及待地跑进院子找周润。
他扯着嗓子喊，“周润！周润！”
周润听见孔令淳的声音，从房间里跑出去，果然在院子里见到了蹦蹦跳跳的孔令淳。
孔令淳穿得像个小猪似的，有点跑不动，但还是张开双手，跑向他最好的朋友。
周润脸上也满是笑容，扑出去就被孔令淳抱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孔令淳对他宣布了一个大好消息，我妈妈说，我们一家要搬回来了。?[(”
“真的？”周润的眉毛高高扬起。
孔令淳笑哼一声，“当然是真的！我妈说的！你看，我爸爸将东西都搬回来了。”
周润看过去，果然看到孔叔叔搬着东西进来，看到周润，他还笑着打招呼，“小润，还认识孔叔叔吗？”
“孔叔叔好，您过年好！”周润的吉祥话现学现说。
孔彦君笑道：“好好好。”
陈美婷在厨房里准备过年的食物，听见动静从厨房里走到门口，看到孔彦君在搬东西，疑惑地问，“你们这是要准备搬回来了？”
孔令淳的话她隐约听见两句，也没听真切。
孔彦君点头，笑道：“是啊，火车站那个房子，房东要收回去租给她家亲戚，李青跟我一合计，这不过年了吗，干脆搬回来，大院过年也热闹。”
陈美婷很清楚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搬走，现在搬回来？
孔令淳显然更喜欢家属院，他从小就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有他最好的朋友，当然愿意搬回来。
经过这几个月的沉淀，那件事也快过去了，没人再提起，李青也是考虑到这个，决定过年还是回来，最主要是，马上过年了，租不到合适的房子。
再说住别人家的房子，肯定没有住自己家的舒服，过年嘛，肯定想舒舒服服地过。
孔彦君跑了几趟，将东西都拉了回来。
孔令淳不管那些，他好久没有跟周润在一块玩，这一回来就表现出要一次性玩个够的派头，追在周润屁股后面跑。
周润也挺高兴的，孔令淳走了之后，生活就少了很多乐趣。
孔令淳将自己的新玩具都分享给周润。
礼尚往来，周润将自己的玩具箱也搬了出来，给孔令淳挑选。
陈美婷很少给孩子买玩具，周润也只是在跟小伙伴一起的时候才会玩一玩。
孔令淳从箱子角落寻摸出那个生了灰的塑料手机，拿在手里摆弄，“这个手机好久没看到你戴脖子上了。”
孔令淳还记得，有一段时间，周润天天将它挂在脖子上呢。
周润也差点忘记了这个塑料手机，孔令淳一摸出来，他立刻想了起来。
他将曾经有个大哥哥给他打过电话的事情，悄悄地分享给了孔令淳，主要是大哥哥很久很久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了。
孔令淳惊讶地看向周润，按了按手机，“这就是个玩具手机呀，你是不是记错了，怎么可能可以打电话呢？”
周润见小伙伴不相信，有些急，“真的可以！”
孔令淳自诩自己是个聪明的小孩子，他可以肯定，这一定就是个玩具手机！周润哄他呢！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少唬我！”！
第 66 章
孔令淳按了按键盘,发现这就是一般地塑料键盘，按都按不下去，他眼珠子一转,没继续跟周润争辩，毕竟这是他们一家人搬回来的第一天，给周润个面子吧。
“周润，你学的国际舞学得怎么样了,给我跳一个呗。”
周润最开始不太喜欢跳舞,逼着去学了,学到现在，有点兴趣了,他一骨碌爬起来,“行，我去拿舞鞋。”
现阶段学的都还是基本动作，周润换上有点跟的小皮鞋,将厚重的外套脱了,穿着件毛衣,在客厅里跳了起来。
孔令淳没见过周润跳舞，他一开始跳，孔令淳捧着肚子笑个不停,周润在好朋友面前也不怯场，越发跳得欢快了。
陈美婷在隔壁听见了两个孩子欢快的笑声,凑过来看了一眼，看到周润在跳舞,干脆坐下来充当观众了。
厨房里，苏红娟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回老家一趟。
周润学习的动作并不多,跳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孔令淳非常捧场地给了掌声。
隔壁夏江平从院外玩耍回来，听见动静跑过来，看到孔令淳他先是愣了一下，“孔令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到老朋友，即使之前跟夏江平玩耍的时间比周润少得多，孔令淳也依旧表现出了强烈的欢喜，跑过去，顾不得夏江平一身的泥土，哈哈大笑，“我们家搬回来了！”
“真的呀！太好啦！”夏江平高兴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孔令淳家搬走的这段时间，他和周润都少了好多快乐。
孔令淳跟他们俩使眼色，“我带了好多好东西回来，我这就去拿来给你们看。”
没一会儿，孔令淳跑回来，手里带着一摞话本，周润接了一本过来看了一眼，上面是卡通人物，跟宋叔叔买来送给他的《水浒传》很像，但很显然，这个话本的人物形象特别可爱，他一看就喜欢上了。
孔令淳得意得扬起了小眉头，“这叫漫画！现在可流行了，好多小学生都看呢，我妈妈现在就租这个，一毛钱一本，我免费借给你们看，怎么样，够意思吧。”
周润很喜欢，翻来覆去的看，画面每一帧都有文字，孔令淳和夏江平要读通顺还很困难，周润已经认识这些简单的文字了，他基本可以场服务。
看了一会儿，周润就大笑起来。
孔令淳和夏江平都看不懂，不知道周润为什么发笑。
孔令淳捅了捅周润的胳膊，“笑什么呢？”
周润指着漫画书，“你不是看过了吗？这个阿呆好好笑啊，他把这个有虫的苹果咬了一半，虫子的一半被他吃掉了！”
孔令淳急得抓耳挠腮，他是喜欢看漫画书，可他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乐趣就少了一大半，他爸爸不让他看这些，所以也不会读给他听，他抱紧周润的胳膊，“好周润，你给我们念一念，这上面说了啥呀！你为什么看得懂？”
“因为我妈妈教我了呀！”周润看孔令淳，“我每天都要学习写字的呀。”
孔令淳摸了摸头顶，他手还不够长，只能摸到侧边，“我也让我妈妈教我...可是我妈妈太忙了。”
“晚上学习不就好啦，你妈妈晚上又不出去摆摊。”
孔令淳想起李青，他不敢让李青教，李青耐心不好，他让爸爸教，可是爸爸每天晚上很晚才会回来。
夏江平咬着手指头，“周润给我们念不就好啦，我不学。”
学习写字跟他爸爸画画一样无趣。
周润给两个小伙伴充当起了老师，从第一页慢慢地读，读到有趣的地方，他还无师自通的声情并茂，将两个小伙伴笑得东倒西歪。
到了饭点，孔令淳回家吃饭去了，夏江平也慢吞吞地回了家。
家里没有人，她姐姐还没有回来，爸爸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夏江平坐在客厅地上，自己跟自己玩着弹珠。
到晚上八点钟，夏江婷下晚自习回来了，夏江平还没有吃饭，看到姐姐回来，夏江平眼睛一亮，屁颠颠地跑到夏江婷身边，“姐姐，我饿了。”
夏江婷拧着眉头，看着脏乱的家，脏兮兮的夏江平，家里长时间没人收拾，不知道是哪里的东西腐烂了，发出沉闷的臭味，她没好气地瞪了夏江平一眼，来到厨房，给夏江平做了个白水挂面，撒上盐巴酱油，端到夏江平面前。
夏江平也不嫌弃，他从小吃的就是这种，呼啦啦几下吃完了，捧着肚子发呆。
“爸爸去哪里了？”夏江婷从房间里走出来，问夏江平。
夏江平摇头。
夏江婷没说什么，她听父母说过，夏卫红想弄个画展，但是手上没钱，这些天估计一直在跑这个事情。
回到房间，夏江婷坐在简陋的房间里，她的写字台是用三块破板子拼起来的，不知道呆愣地坐了多久，夏江婷站了起来，将校服脱了下来，再缓缓地将旧棉衣脱下，她撩起里衣袖子，露出了青青紫紫的掐痕。
严莉下晚班回来，将自行车随意靠在墙角，走进家门。
家里冷冷清清的，这么冷的天，连炉子都没烧。
严莉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一碗挂面。
面刚煮好，听见身后有动静，她以为是夏卫红，扭头看去才发现是夏江婷。
“江婷，饿了吗？妈给你煮碗面。”严莉站起来，要去煮面。
“我要退学。”夏江婷冷不丁地说道。
严莉顿时怔住，扭头看向女儿，“你说什么？”
夏江婷重复，“我要退学。”
屋子里霎时间沉默下来，好一会儿，严莉才继续自己的话，“我去给你煮碗面，要鸡蛋吗？妈给你卧个鸡蛋。”
夏江婷突然崩溃，她一脚踢在厨房破旧的门上，“我说！我要退学！我不上学了！”
严莉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突然充血，她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女儿跟前，伸手就重重地扇了夏江婷一个巴掌，她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夏江婷的脸被打歪到一边，她重重
地回头看向严莉，眼神又恨又怨，张嘴却哭了出来，“我说我不读书了！我就是不读了！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去了！”
“你敢！”严莉厉斥。
陈美婷听见了西边传来的哭声争吵声，连忙走出房间，她一探头，就看到东边刚回来的李青也探出了头。
李青指了指西边，轻声问：“怎么了？”
陈美婷摇头，听声音是夏江婷和她妈在吵。
西边房子里，严莉深吸了一口气，她压力太大了，一直压抑着情绪，今天被夏江婷冷不丁的这么一弄，脾气没压住爆发了。
看着孩子通红的左脸，严莉又悔又急，想上去看看女儿的脸，可气头上做不出来，压低了声音，“江婷，你懂事一点！妈这么没日没夜的上班是为了谁？妈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和你弟弟能有出息，你这学上的好好的，为什么不念了！”
夏江婷直着眼睛，“我就是不念了。”
一股怒气毫无预兆地升腾起来，严莉压了又压，才忍住了。
“江婷，你别任性，你小小年纪，不读书，你要干嘛去？”
夏江婷埋着头，只是重复，“我不念书了。”
严莉没忍住，“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你有没有良心！你妈这么累死累活的，你不知道体贴也就算了，我也没指望以后能享你的福，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少让我操心，我就谢谢你了！你别给我添乱行吗？”
夏江婷突然爆发，“你这么累死累活的，是我逼你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累死累活？他一天班不上，一毛钱都不挣，你不让他去上班自己要累死累活，你为什么要推到我头上来？”
她口中的他，是夏卫红。
严莉红了眼睛，窜到夏江婷身边，伸手抓住夏江婷的头发，啪啪直扇耳光。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陈美婷和李青冲了进来，看到严莉红着眼睛打孩子，连忙上前来将母女分开。
夏江婷撕心裂肺地哭，严莉也不停地掉眼泪。
“怎么了这是，莉姐，有话好好说，怎么能打孩子？”陈美婷不赞同地说严莉。
严莉气得直抖，指着夏江婷说不出话来。
夏江婷也哭，李青将她揽着，“走，先去阿姨家里坐坐。”
等李青将夏江婷带走，陈美婷才拉着严莉坐下，找了他们家的洗脸盆，绞了毛巾给她，“有话好好沟通，现在孩子正处在青春期，想法和大人不一样，打孩子怎么能解决问题。”
严莉只是默默掉泪，她的苦楚谁能知道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美婷，我们也是多年的邻居了，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没别的想法，就想着孩子能有出息就行了。”
陈美婷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为人父母都是这么想，我在外面听见，江婷说她不想读书了？”
严莉伤心极了，“可不是，好端端的，突然说不念书了。”
陈美婷又给她倒了杯水，“你也知道好端端的，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突然说不念书了呢？肯定有个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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