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渣攻手撕剧本》 第 1 章 正值酷暑,即使已经是没了烈日的晚上,室外依然翻涌着令人窒息的热浪。 可若是跟此刻市中心那座能容纳数万人的体育场比起来,这热度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露天的场子不仅坐满了观众,就连场馆外面也是里三圈外三圈,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路人被这盛况惊到,好奇地驻足看了看海报和立牌,而后恍然道:“怪不得这么多人,原来是江钰。” 作为娱乐圈这两年风头正盛的顶级流量,江钰确实有着非常可观的粉丝基数。 再加上他时常出现在各台晚会上刷脸,代言的产品也都是国民度不低的大牌,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他的海报和立牌,所以就算是极少关注娱乐圈的人,也不会对这张面孔感到陌生。 台下的欢呼与尖叫不绝于耳,还有很多粉丝齐声喊着“安可”,请他不要离场,再来一曲。 江钰冲大家欠了欠身,惋惜又抱歉地解释说,场馆主办方对活动时长有限制,又道现在已经很晚了,粉丝们多数是女孩子,太晚回去会不安全,所以今天只能到这里,期待与大家下次的相会。 一通恋恋不舍的告别过后,江钰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后台。 摘下耳麦的下一秒,他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不屑地哼了一声:“还安可,一张票才多少钱,就想让我累死在舞台上?” “祖宗,小声点。”经纪人连忙出声制止,“这里人多眼杂的,可不全是自己人。” 几个助理纷纷围上去,有递水的,有收麦的,还有亦步亦趋追着给江钰扇风的。这些就是经纪人口中的“自己人”,是只为江钰一个人服务的团队。 但是一场演唱会的筹办很复杂,当然不可能只有江钰自己团队的人,所以他必须让自家艺人谨言慎行,免得被谁抓了把柄。 江钰联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冷笑道:“就算不是自己人,难道我没有给他们付钱?都他妈是怎么干活的?摄像,导播,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伴舞,今天是特地来砸我场子的是吧?” 伴舞这个定位其实有一丝尴尬,既要长得好,跳得好,又不能比明星本人长得更好,跳得更好,就像影视导演也会尽量避免出现配角艳压主演的情况一样。 江钰作为顶级流量,唱跳能力先不说,颜值自然是很能打的,所以他和他的团队一向在这方面很有自信。 谁知今天,就在他自己的演唱会上,他居然被一个伴舞抢了风头! 经纪人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妙,上前低声道:“这件事你不要出头,小心有人偷偷录音录像,万一在网上发酵起来就不好了。我去替你解决,放心,一定让你解气。” 其实这事在他看来也不全是对方的错,毕竟当时是江钰先跳错了一个动作,而后因为这个失误慌了神,紧接着又忘记动作,卡不上拍,导播为了替他掩饰,才急忙切掉了镜头。 至于为什么偏偏切给了那个伴舞……经纪人不觉得一个小小的伴舞会有收买导播和摄像的能力。多半是事发突然,极为巧合地切到了他脸上而已。 可不得不承认,那张脸是真的吸睛,出现在大屏幕上的那一刻,就连见惯娱乐圈各色美人的经纪人都不由愣了一瞬,更何况本就多数是颜控的流量粉丝? 而且江钰前段时间度假玩疯了,不仅身材管理松懈了不少,就连脸上的皮肤都有了好几处妆容盖不住的瑕疵,客观来说,就是完全被这个小伴舞比下去了。 不少人当场“哇”地一声喊了出来,还有人激动地挥舞起灯牌和应援棒。毕竟在演唱会这种氛围热烈的场合,粉丝本就比平时更容易亢奋一些。 这倒谈不上是“爬墙”,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下意识表达而已。有些演唱会的摄像还会特地在观众席上寻找帅哥美女,他们出现在大屏幕上的那一刻,大家也会给面子地欢呼起哄。 可拿钱办事的伴舞和付钱消费的观众究竟还是不一样的。 这是在江钰的演唱会上,江钰的主场,这反应不是明晃晃打他的脸吗? 更何况还是在他心慌意乱想不起动作的时候。 江钰动作越卡壳,导播见观众反响热烈,就越愿意让镜头多停留几秒。而镜头越停留呢,台下呼声就越高,江钰就越记不起动作来。 这样恶性循环下来,导致江钰差点没能完整把那首歌跳完,最后好不容易借着换演出服的机会下了台,第一时间就去把伴舞团队骂了个狗血喷头。 摄像团队是他们高薪从国外请来的,导播又是跟当地电视台经常合作的,这两个他们都得罪不起,所以江钰暴怒的后果,当然只能由这个小伴舞来承担。 谁让他没资本也没背景呢……算他倒霉吧。 毕竟江钰可是他的摇钱树,在这种小事上,他一向不会让他的摇钱树不高兴。 看见经纪人快步朝这边过来,坐在一旁等待后续处理的伴舞们纷纷站了起来。 而等他笑眯眯地请他们进一个密闭的小房间聊聊天的时候,所有人都心下一沉,明白了——这事儿没完。 经纪人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大爷似的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俊男靓女们,给足了众人心理压力,才不紧不慢地把视线定格在他最终的目标上。 帅,是真的帅,更难得的是还经得起镜头的检验。 其实比起江钰那种微调过的假人式精致,这人的五官单拎出来,哪一样在娱乐圈都算不上多么惊为天人,可偏偏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纯天然却又别具一格的韵味。 他只卸了妆,但演出服还没换下来,经纪人能清晰地看出他那漂亮又不夸张的腹肌轮廓,是时下小女生们最吃的那款薄肌。 相比之下呢,粉丝们每天喊着让江钰千万别举铁,生怕他练成金刚芭比,可实际上江钰不仅是只白斩鸡,而且在放纵了几个月之后,现在还是一只微微发福的白斩鸡。 然而,比起脸蛋和身材,他觉得这人身上最特别的还是那种……极具侵略性的气场。 虽然下了台,他已经收敛了不少,但经纪人还记得他出现在大屏幕上的那一霎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既有野心,又有野性,令人几乎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就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攉住了。 经纪人微微惋惜,如果这人是他手下的艺人,他有信心把他捧成比江钰还红的巨星。 可惜,这世上没那么多如果。娱乐圈,更是残酷现实世界的极致缩影。 想到这里,经纪人收起多余的思绪,挂上了他那面具似的完美笑容:“听K姐说,你叫贺什么……贺凌,是吧?” 单点他的名字,自然不是为了给他奖赏,这是发难的前兆。 贺凌喉结滚动,微微颔首,声音几不可闻地应道:“嗯。” K姐上前一步,微不可察地挡在他身前,主动对经纪人赔笑道:“今天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不想的。小贺自己也很懵,是不是?我们工作室是专门培训过的,绝对不会在伴舞期间做出抢风头之类的事情,所以这个意外,就真的只是个意外而已。” 经纪人皮笑肉不笑道:“一句话,既把他摘了出去,又把整个工作室摘了出去,不愧是K姐。可就算真的只是个意外,难道不需要有人对意外产生的后果负责?我们作为甲方,花钱买服务,买到的东西出了纰漏,还要我们自己自认倒霉,这世上恐怕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K姐脸上的笑容一僵,道:“要不这样,让小贺过去当面道个歉,我们这边再扣他两个月奖金,您看怎么样?” 他们工作室其实没有奖金制度,基本工资以外只有提成。K姐这是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能给对面一个交代,又不想让贺凌损失太多,贺凌心里很清楚。 可惜经纪人似乎更清楚,所以并不吃她这一套,根本没接她的话茬,只是意味深长道:“我和我家艺人呢,都是很喜欢你们工作室的,也比较希望能跟你们继续保持长期稳定的合作。” 生意人打交道,话有时候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而在这种语境下,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又很直白——要么让他滚蛋,要么我们永不合作。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同事们便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如果贺凌离开,那今天这件事最后受影响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可如果K姐选了后者,那不仅工作室会受影响,还切实牵连到了同事们的利益。 跟顶流艺人保持合作,不仅少不了演出费,更重要的是可以给履历镀金,打造口碑,届时无论是收学生还是上节目,都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而最重要的是……这间工作室并未成立多久,如果在起步阶段就流失了一个这么大的客户,而且是由于这种业内通常都会介意的原因,那他们大概率从此就跟其他顶级艺人团队无缘了。 没有人觉得K姐会选择保他,经纪人这样觉得,同事们这样觉得,就连贺凌自己也这样觉得。 所以在K姐说要出去打个电话,跟另几位合伙人商量一下的时候,贺凌主动开口道:“不用了,K姐。” 他这一出声,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有同情,有埋怨,更多的可能还是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在等他主动说出那句话,贺凌心知肚明,也没再磨蹭下去讨人嫌,直接道:“我走。” 回到家里的时候,客厅的灯居然还亮着。贺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忘了妹妹已经参加完中考,正在家放暑假。 他站在门口平复了下心情,直到确认自己露不出什么情绪来,才没事人似的去敲了敲贺昕的门:“放假也不能这么放纵,熬夜会变丑,早点睡。” 贺昕没像往常一样隔着门扬声回他,反而穿着拖鞋嗒嗒嗒跑来给他开了门:“哥!你火啦!我在网上看到你了!” 贺凌低头看向她举起来的手机屏幕,居然是自己在演唱会上露脸的那十几秒视频。点赞评论转发数都极为可观,似乎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络热点。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都已经失业了,再多人注意到他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网络上昙花一现的小热点,过不了两天,大家就会被更新鲜的人事物吸引注意。 而他呢,如果敢借着这波热度去蹭一些什么,他相信江钰和他的经纪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也别看江钰的粉丝今天对他挺热情,那是因为他只是个跟江钰毫无竞争的素人,而且也有现场的氛围影响。 说不定当时在场欢呼的粉丝,现在看见网络上一部分拉踩讨论,也正为自家偶像打抱不平呢。 可这些跟妹妹是不能说的,她只是为哥哥被很多人看到并喜欢了感到开心而已。 所以贺凌僵硬地扯了扯唇角,配合她分享这份喜悦,甚至还在她问江钰真人怎么样的时候,面不改色地给出了一个尚可的评价。 还好贺昕不追星,对江钰只是随口一问,反倒认真说了句:“哥,我觉得你比他还帅,你要是出道当明星,肯定能比他更红。” 贺凌哑然失笑,不知是笑她对自己滤镜太大,还是笑她幼稚天真。 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最后他居然也没反驳,只是对贺昕道:“要是真有那一天,哥就带你住大别墅。” “要带电梯泳池大花园的那种!” “行,喜欢什么就给你建什么。” 兄妹俩一起畅想了一会儿暴富之后的生活,比较满意地达成了共识,直到不知不觉睡过去,贺昕的脸上都还挂着期盼又虚幻的笑容。 贺凌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会儿,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下楼站在楼道外面点了一支烟。 出租屋没有阳台,小区也连一个能坐下抽烟的长椅甚至花坛都没有,好在他没什么烟瘾,只有偶尔心情奇差的时候才会点一支醒醒神。 他想,都说风水轮流转,好运什么时候才能转到他这里来?听说有人为了改命甚至去迁祖坟,他现在过得这样落魄,会不会是因为他们贺家的祖坟位置不太好? 封建迷信的东西不能想太多,那就再想想现实。 他们租的这套房子马上要到期了,房东提前通知了续租要涨价,暑假又是租房旺季,必然不会只象征性地涨一两百而已。 本想着接到了江钰这种级别艺人的合作,涨的这点房租也不算什么。 如果顺利的话,他甚至可以不续租,直接在贺昕开学之前换一套位置更好的房子,起码要近地铁。高中学习任务重,他不敢让贺昕住校,就更不能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 可现在没了收入…… 他离开工作室不只是不能做伴舞了这么简单,毕竟伴舞工作很不稳定,他的固定收入还是靠做舞蹈老师带学生。可生源也是工作室的生源,他是带不走的。而自己收学生呢,他连场地都租不起。 这时他又难免想起让他失业的罪魁祸首,江钰。 听说江钰的演唱会一票难求,几千块起步的官网票价不说,多的是人抢不到票,要花十数倍的价钱去从黄牛手里高价收票。如果想要一个好位置,价格就更让普通人难以想象了。 可是江钰凭什么呢? 不,应该说…… 凭什么只能是江钰? 贺昕那句无心的“你要是出道当明星,肯定能比他更红”适时浮现在他脑海。 他客观承认江钰长得不错,唱跳也算有两把刷子,能红成这样肯定有他的独特之处。 可娱乐圈好看的人太多太多了,唱得好演得好又长得好的也不在少数。贺凌由于职业原因游走在娱乐圈边缘,见过的比江钰更优秀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江钰又是凭什么在这些人里脱颖而出,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 不止江钰,这世上还有很多人,他们不用为了生活奔波劳碌,不用为了生存摸爬滚打。 他们似乎生下来就拥有一切,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轻而易举地得到甚至夺走别人梦寐以求的所有,将别人的尊严和脸面踩在脚下,却不用付出相应的代价。 凭什么? 江钰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而他…… 又凭什么不能成为这些人之一? 【是啊,凭什么呢?】 思绪翻涌之际,耳畔突然冒出一道机械冰冷的声音,惊得贺凌手一抖,一截烟灰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他厉声喝道:“谁!” 本以为是他自己心思太重出现了幻听,谁知下一秒,缭绕的烟雾中竟凭空幻化出一团—— 不,一坨—— 一堆看不清形状的模糊物质。 贺凌终于确信,这不是幻觉。 因为人类很难幻想出在自己脑中全无概念的东西。 【感谢您用执念与野心召唤我,我亲爱的宿主。】 【金钱,地位,名誉,荣耀……我会帮您夺取本该属于您的一切。】 分明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机械音,贺凌却莫名从中听出了蛊惑的味道—— 【系统775,竭诚为您服务。】 第 2 章 “你确定是这里?” 早上七点,贺凌站在一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门口,面露打量。 明明是大多数上班族都还没有到达工作岗位的时间,这里却已经排起了长龙,队伍里面还都是一些打扮得时尚又不乏个性的男男女女。 作为国内娱乐公司巨头之一的皓星娱乐正在招募长期练习生,并筹备在短期内推出一个男团组合,如果成绩理想,那女团也会很快提上日程。 这个消息不用775提醒,工作跟娱乐圈息息相关的贺凌也很清楚。 但也正因为他很了解,所以更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走上这条路。 数以年计的高强度训练,最后却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成功出道。而在这一小部分幸运儿中,又只有更加好命的寥寥几人能在娱乐圈勉强混出个名号。 其他人呢,好一点的在底层摸爬滚打,虽然没有大众知名度,但好歹有一小撮粉丝,偶尔也能出席些活动,赚几笔通告费。 至于混得差的,跑外卖、送快递、当店员……圈子里每年都有混不下去的小偶像不得不放弃明星梦想,回归现实生活。 高成本,高风险,却大概率无法取得相应的回报,这种投资在贺凌看来极其不划算。 775冷酷无情地一板一眼道:【请不要质疑本系统的专业性,这是接近位面主角的必经途径。】 按照775的说法,就像电影电视剧一样,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主角。他们的人生轨迹各不相同,有的一生顺遂,有的大起大落,但总有一点殊途同归——世界是以他们为中心进行运转的。 主角的意志和行动会连带影响周围人的人生轨迹,甚至在触发某些特定条件时,这个范围会扩大到整个世界。 而像贺凌,像江钰,像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完全不重要的配角NPC,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也不少,所以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影响有限。 比如昨天贺凌遭遇的无妄之灾,如果发生在这个世界主角的身上,那江钰一定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无论是主角亲自反击,或是有贵人出手相助,甚至是天降意外。 可惜,这一切是发生在贺凌这个路人甲身上,所以它跟任何一个人吃了顿饭、摔了一跤,或者偶然捡到了一元硬币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世上诸多自然触发的随机事件之一,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人生轨迹,更不会影响世界运转。 所以,775建议他先去接近位面主角,哪怕只是作为主角的周边NPC,沾到主角的一点点气运,也足以让他的人生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此刻,皓星娱乐门口人来人往,却没有任何人向悬浮在半空的775投去异样的目光。 贺凌确认了这古怪的东西确实有玄妙之处,起码目前还只有自己能看到它。甚至它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别人头顶蹦来蹦去,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样。 可就算这其中真的有玄妙,775说的话他也只信了半成都不到。 如果他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路人甲,775为什么偏偏找上了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路人? 找上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即使真的能帮他获取一切,775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而他又需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说什么是被他的执念与野心召唤,如果空有这两样东西就能改变人生,那么这世上从来不乏被活活饿死冻死的人,难道是他们生前最后一秒的求生欲望还不够强烈? 贺凌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就算真的会掉馅饼,那被砸中的也绝不可能是连“再来一瓶”都没有中过的他自己。 一切以蜜糖包裹的美丽之物,里面都很可能藏着最烈性的毒药。 775看出他的犹豫和挣扎,继续用那种无波无澜却莫名令人想要信服的语气蛊惑道:【甘心吗?】 【被堵在墙角,被锁在杂物间,被冤枉偷窃的时候,你难道没有想过,等有一天你出人头地,一定要让这些人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站在桥上,站在天台,站在被搬空的房门口,你难道没有想过,凭什么有的人坏事做尽却能潇洒快活,有的人受尽磨难也没法苦尽甘来?】 【好运从未降临在你头上,可厄运却一件不落地如期而至,你难道没有想过,凭什么偏偏是你?世界上那么多人,可凭什么每一次都是你?】 【我亲爱的宿主,唯有执念与野心能召唤我,而且只可能是长久的,未曾磨灭的,与日俱增的执念与野心。正视你的内心,去做你该做的。】 【踏进这道门,去结识这世界唯一的气运之子。娱乐公司为他量身打造的偶像组合即将推出,只要成为其中一员,下一个当红巨星就是你。】 当红巨星啊…… 贺凌不自觉地仰头看向大楼外墙硕大的lg,那里星光散落,却没有一颗足够闪亮的能引人夺目。 就在775满意地以为他已经被说服,即将斗志昂扬冲进去的时候,贺凌却蓦地收回了目光,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喂!】775急忙喊住他。 “喂!” 与此同时,一道气愤的男声响起。 贺凌迅速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纸张,想要递还给这声音的主人:“抱歉,我——” 突然,他动作一顿。 不仅因为775正疯狂提醒他【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位面主角已出现!位面主角已出现】,还因为他看到了……这是一张填满了信息,并且盖好了皓星娱乐印章的登记表。 不是公司门口随便谁都能领取的海选报名表,而是只有通过一系列选拔,确认即将成为皓星娱乐一员之后才会发放的练习生信息登记表。 而现在,这场选拔才刚刚开始,即使有人已经以光速通过了全关,此刻也不应该出现在公司外面。 贺凌猛然意识到,775说的是真的。 位面主角,和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偶像组合。 也许是他的愣神有些明显,攥着那张纸迟迟没有松手,那人不满地瞪过来:“干嘛呢?麻溜点儿给我。” 贺凌迅速回神,挂上歉意的微笑,将那张登记表递到他手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没撞疼你吧?” 仔细一看,不愧是受造物主偏爱的位面主角,这张脸生得极好,冷艳又不失凌厉,即使放在娱乐圈当红明星中间也毫不逊色,更何况跟一旁尚还青涩的练习生们比,那简直是降维打击。 可惜……这一头刺猬般的发型,半红不粉仿佛没染匀的发色,一张口就流露出小流氓般的气质,再加上令贺凌不敢恭维的衣品,让他直接魅力减半,简直像一颗行走的火龙果。 火龙果没回答他的问题,话说得也忒难听:“没长眼睛就算了,脑子也不好使啊?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说完,他转身就走,却没排进这长长的队伍,而是大摇大摆直接从正门被保安请了进去。 贺凌:“……” 到底是谁脑子不好使,说话又不好听,白瞎了那张脸? 他最烦这种有两个钱就拽得二五八万的阔少爷了。 见他还在原地愣神,775连忙催促道:【怎么还愣着,快追上去套近乎!跟他混熟了,你还愁当不成大明星吗?】 一遇上位面主角,一直压着声线装神弄鬼的775顿时淡定不起来了,上蹿下跳,活像只猴儿。 贺凌却依然对它的话无动于衷,不过,虽然没有追上去,倒是脚步一转,排到了队伍后面。 775怒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叛逆的宿主!】 多么巧合的初遇,都不知道好好加以利用!以前它费尽心思让历任宿主接近位面主角,成功率都只有百分之二十呢! 反正排长队闲着也是闲着,贺凌气定神闲地借机套话:“是你经历得太少。” 【胡说!我可是绑定过七位宿主、连续八届蝉联年度十佳员工的优秀系统!】 “是吗?之前那七位,都经历了什么?” 775糊成一团的身子动了动,极力忍着心虚道:【当然是在我的帮助下强势逆袭,摆脱过去,走向巅峰,成为人生赢家啦。】 其实它也没有说谎,只不过隐瞒了一小部分后续。 虽然最后会被觉醒的主角狠狠拉下来,从巅峰跌落坠入深渊,但是曾经到手的荣华富贵也是他们真切享受过的嘛,不亏不亏。 贺凌听它语焉不详,就差不多明白了——这东西只能利用,不能尽信。 他不是心中只有真善美的圣人,有捷径一步登天,自然难免心动。可是在代价未知的前提下,贺凌当然也不愿意以身饲虎。 心里有了成算,贺凌接下来的计划就明晰了不少。 775打算诱导他做什么暂且不论,但皓星娱乐即将推出偶像组合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至于这个位面主角所在的组合注定会大火……775大概也没必要骗他,反正很快就能证实真伪。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借上这股东风? 775满意地看着宿主愈发坚定的目光。 它就知道,以它这舌灿莲花的口才,没有什么宿主是它不能说服的。 从早上一直排到中午,贺凌才得以进入皓星的大楼。 比起暴晒和无聊,最令他烦躁的反而是不厌其烦一直在他耳边嗡嗡的775。 【你说说,要是早听我的跟位面主角套上近乎,这会儿说不定合同都签上了,还用跟这些人一起晒着太阳排长队吗?】 【嗨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有些人连走个过场都用不着,有些人却要苦哈哈地通过层层筛选,还不一定能选上。】 【听我的,抱紧位面主角的大腿,以后咱们跟着他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贺凌对它的煽风点火甩都不甩,面不改色地按照工作人员的引导来到面试所在的楼层,在一众妆都花了,神情焦灼烦躁的年轻人中显得格外从容。 “霖哥,那个,那个好像还行。” 林与川站在艺人总监宋霖身后,一看见新进来的贺凌,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贺凌相反的方向看。 宋霖眼睛一眯:“哪个?穿皮裤的那个?你这审美,真是……” 林与川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随手一指的那人打扮和长相居然都这么难以言喻:“……这人怎么这么非主流!” 宋霖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句“你这个非主流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憋回去,为了让自己不再被辣眼睛,猛地把脑袋转了回来,而后眼前一亮:“这个不错!” 林与川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果然是他戒备的那人,顿时脱口而出:“这个不行!” “哪里不行?长相,身材,气质,星味,没有一样是不过关的。” 林与川从头到脚紧急审视了一番,试图找茬:“太高了容易四肢不协调,跳起舞来很可能会像一只大猩猩。” “你会跳舞吗?就在这点评人家?”宋霖无语道,“别给我没事找事。这种苗子,就算唱跳不行,来当模特,当演员,公司也亏不了。” 眼见宋霖蠢蠢欲动,就要去给面试官递话放水了,林与川心一横,坦白道:“他今天早上在公司外边撞到我了!” 宋霖差点被他气笑:“然后呢?你就像个小学生一样记仇,不准人家再出现在你面前?” “我哪有那么幼稚?那不是……那不是当时被他看见了我的登记表么。”林与川放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道,“要是他进了公司,那所有人都得知道我是关系户了。” 宋霖:“……” 你在海选当天跟在我身后满场乱窜,那得是多瞎的人,才会看不出你是个关系户? “这就是你想岔了。要是怕传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捏在手里,有切身相关的利益,才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不然把他淘汰了,人家就算在外面到处传你是个关系户,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林与川虽然没找出这话里的逻辑漏洞,但直觉他就是在唬自己,依旧不肯松口:“不行。他在外面怎么传,我管不着也不在乎,但就是不能传到我耳朵里,我听了不高兴。” 宋霖被这少爷磨得没脾气,偏偏这混小子劲儿还挺大,他一时间也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中意的好苗子被叫进去开始小组面试了。 贺凌不知道就在数米之外的地方还有人因为自己产生了争执,不过那颗火龙果还挺惹眼,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虽说这屋里集齐了各色花花绿绿的脑袋,但能配上这么出众的五官的却寥寥无几。 而且不出他的意料,来参加这场几乎没门槛的海选的,不仅颜值参差不齐,就连才艺水平也是一言难尽。 五人一组的面试,贺凌排在第四个。 他前面的两位选手依次展示了魔音贯耳的歌声和四肢僵硬的舞蹈,第三位更绝,竟然当场展示了一段抑扬顿挫的诗朗诵。 不过客观来说,他的朗诵水准还不错,五官也挑不出硬伤,所以几位评委的表情都略有舒缓。 想想也是,当爱豆最首要的是外貌要过关,其他能力都可以后期培养。反正选进来的练习生只有极少数能扔进出道组,其他的留在公司慢慢培养,总有一天能练出个样子来。 就算实在培养不起来,也可以靠经纪公司的包装来扬长避短——虽然不知道皓星娱乐的理念如何,但业内确实有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谁也没料到,就在一位评委举起手中通过牌的那一瞬间,这哥们儿居然鞠了一躬,说:“以上就是我带来的rap展示,谢谢各位老师。” 贺凌:“……” 各位评委:“……” 场上所有人:“……” 贺凌眼睁睁看着那位举起通过牌的评委又假装无事发生地把牌子放了回去。 长相不行还可以整,才艺不行还可以练,但脑子不行,那可是真不行。 “噗嗤”一声,不知是谁开的头,众人一齐笑出了声,场上一时间盈满了快乐的氛围。 这声音传到外边,也引得不少人好奇地探头。没有门槛的海选就是这样,总会遇见特多搞笑的人和事。网上流传的历年海选搞笑集锦,有时候比经典小品相声合集还有意思呢。 林与川松开了对宋霖的钳制,得意道:“你看吧,我就说,看人不能光看脸,知道吗?别看长得人模人样的,说不定里面那个闹出笑话的就是他呢。” 宋霖懒得跟他费嘴皮子,一摆脱他就急匆匆就往侧门去了:“我去看看。” 林与川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上去看好戏。 三号选手满脸沮丧地退回队伍里,贺凌也没急着上前,等大家都笑够了,评委们的注意力都转回来,他才恰到好处地弯起唇角,上前一步开始自我介绍。 贺凌一露脸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事实上从他在外面排队开始就有人悄悄打量着他,也许是因为认出了他就是江钰演唱会上的那个伴舞。 而与此同时,悄悄推开侧门进来的宋霖和林与川也就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一看清这张脸,林与川就撇嘴道:“笑得丑死了。” 宋霖觉得他这歪到天际的审美观没救了,但还是试图纠正道:“这是多标准的上镜笑容,少一分显假,多一分就崩,你学着点。” 知道公司每年要花多少费用,就为了培训艺人在镜头前的神情仪态,避免留下崩图黑历史么? “我才不学,一看就特假。” 跟早上对他道歉时笑得一模一样,笑意不达眼底,眼神充满算计,看起来无可挑剔,实际上处处刻意。 林与川虽然没长什么心眼,但对别人的情绪有一种动物般敏锐的直觉,所以本能地就想和这类人保持距离。 【宿主宿主,位面主角在看着你耶。好好表现,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方便下一步抱大腿! 舞曲前奏已然响起,贺凌刚刚起范儿,就被突然闪到眼前的775唬了一跳,险些一个踉跄抢了拍。 贺凌:“……” 看来他以后还得学会自动屏蔽这糟心玩意儿,免得紧要关头再被它坏了好事。 第 3 章 贺凌选的是一支流传很广的经典舞曲,稍微有些复古的年代感。 这样的舞蹈通常动作难度不高,甚至压根没学过舞蹈的人都能跟着律动几下,所以底子比较好的舞者一般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动作简单没法炫技,而且就连外行人都对动作很熟悉,失误的容错率很低。 因而在前奏响起的那一刻,评委席上有几位对贺凌期待值不低的老师就有些失望。 不过他们还是打起精神看了下去,毕竟有这样的硬件条件,只要能卡上节拍,四肢协调,就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宋霖也是这样想的,虽然他比专业评委乐观很多。比起实力,他更看重综合素质和爆红的潜力。 但很快,他们所有人都发现自己想岔了。 在前奏结束,舞蹈开始的那一瞬,贺凌的眼神和姿态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令人忍不住目不转睛地追随着他每一个丝滑流畅的动作。 他的表情轻松从容,游刃有余地随着音乐律动着,看似随意,可每一个细节在内行人眼里都是对肢体极致的掌控。 就算是完全不懂舞蹈的外行,也能看出这些动作并不绵软,反而力量感十足。 然而,直到第一小节结束,才有人突然反应过来,他竟然完全没有按照原曲的舞蹈动作在跳! 每一个动作都是他自己改编的,既展现了他不俗的舞蹈功底,又结合了他自身手长腿长的优势,比起大开大合地调动气氛,更注重细节上的观赏性,比原曲的舞蹈还赏心悦目。 偏偏这些动作,又没一个不符合这支曲子的基调和韵律,没一段律动不是正卡在曲子的节拍上,要不是他们都对原曲的舞蹈并不陌生,恐怕根本反应不过来,只会觉得他跳的就是原版编舞。 这里分明没有舞台,他们却都觉得,仿佛有一束光正打在这位舞者的头顶,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宛若置身黑暗。 一曲终了,贺凌冲评委席鞠了一躬,再抬头时,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周身的气势也收敛了回去,似乎刚刚跳舞的另有其人似的。 天生属于舞台的舞者。 不待评委做出反应,775率先兴奋地叫好道:【好厉害,好好看!不愧是我775精挑细选看中的宿主!】 不愧是有魅力在不久后的将来把位面主角搞到死去活来的渣攻! 它只在人物小传上看到过关于宿主“舞蹈实力强悍”的描述,但亲眼看见真人表演的冲击力,当然不是冷冰冰的文字可以比拟的。 谁料贺凌并没有在它充满热情的溢美之词中失去理智,反而警醒地抓住了一个关键词:“精挑细选?你不是说,是被我召唤来的?” 775:【……】 无意中说漏嘴还被宿主逮了个正着,775立刻消失在半空,表演了一个当场死机。 好在贺凌没法也没空追问,因为评委席上不仅有好几位眼睛发亮地给他举起了通过牌,始终在正中间沉默不语稳坐如山的那位居然还首度开了金口,道:“会唱歌吗?唱两句来听听。” 海选通常只展示自己最拿手的才艺就够了,毕竟后面还有初试复试终试,再加上是临时起意,所以贺凌还真没准备唱歌。 不过这位显然没有给贺凌拒绝的机会,也没有要给他提供伴奏的意思,贺凌只好随口清唱了一段最近还算流行的一首歌。 唱完传唱度最高的那一段,他不记得后面的歌词,便停了下来。 这个看起来就很严厉的老头儿果然蹙起了眉:“没经过专业训练也就算了,还一点感情都没有。” 好在旁边几位纷纷打圆场道:“这个嗓音条件不错,音准也在线,练一练就可以。” “是啊,初学者的清唱能唱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林与川刚刚从那段舞蹈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众人纷纷在维护贺凌,下意识想找茬:“唱歌难听可不行,我可不想我的队友天天对口型假唱。” 宋霖不以为然道:“哪就到难听的程度了,就是当不了主唱而已。做组合就是要发挥出每个成员的长处,掩盖每个人的缺点,要真是十全十美的全能完人,谁还跟你组队分钱?自己sl出道不是美滋滋?” “更何况——”宋霖补上杀伤力极强的一刀,“他唱歌可比你跳舞强多了。” 林与川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愤怒道:“又不是我想来跳舞的!那不是你们逼我的吗!” “行行行,是我们求着您这千年难遇紫微星下凡拯救娱乐圈的。”宋霖毫不走心地安抚了一句,而后专心听着评委团对贺凌的提问。 其实这一步应该是留到终试才进行的,但现在……宋霖对他们的随机应变很是满意。 这样的好苗子,晚一天晚一轮晚一步都有可能被对家公司挖走! 在贺凌介绍自己目前的工作是伴舞兼舞蹈老师,刚刚离开上家舞蹈工作室之后,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只有一位评委,突然联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我就说看你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原来是在热搜上见过。” 贺凌心里一紧,不知道会不会因此额外生出事端,好在几个评委低声交流了几句之后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继续问了一些有的没的。 贺凌这时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这个场景怎么说也不该是在海选环节出现的。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很快印证了他的想法,在那个面容严肃的老者轻轻点了点头之后,旁边一个助理模样的女孩便朝他走来:“恭喜啦,请跟我来,有一些信息需要跟您确认一下。” 在小组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贺凌礼貌地对评委们告别,然后跟着这女孩儿进了一间会客室。 然而一推开门,贺凌的脚步就定住了。 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的看起来像个职场精英,另一个却是……他今天早上见过并且冲撞了的那颗火龙果。 职场精英见有人进来,立刻笑容满面地站起来迎接他:“又是刚刚通过了终试的选手吧?这一路过关斩将可不容易,来,快坐。” “我叫宋霖,现在是皓星的艺人总监,咱们来谈谈后续的事宜。” 贺凌瞟了一眼火龙果扭过头去只留给他的后脑勺,心想这个“又”字可真是灵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颗火龙果刚刚通过了多么公正严格的选拔呢。 不过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贺凌只摇头道:“我只参加了一轮小组面试,没有通过终试。” 宋霖故作惊讶道:“还有这回事?那就是你太优秀了。知道小组面试的主评审是谁吗?” “咱们皓星刚刚重金挖过来的文老,国内顶级的几个唱跳艺人专辑制作都经过他的手,标准是出了名的严,出品质量当然也是出了名的高。” “能被他点头认可的,那可相当于拿了决赛直通券,后边儿的流程也就没必要了。说起来,要不是怕错过好苗子,文老都没必要出现在海选这个环节……” 宋霖的话很多,但语速和语气听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耐烦,而且没有一句废话,话里话外不仅在拉近距离,还不着痕迹地夸耀了皓星的资本,以及公司为了推出组合付出的努力。 上一个能给贺凌这种感觉的还是K姐,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 宋霖略带诱导地慢慢说着加入皓星之后他能得到什么,贺凌也就面色沉静地慢慢听。 他不是一心只有梦想,听了经纪公司画的大饼就会一头扎进去的小年轻。 事实上,他的处境也容不得他孤注一掷,放手一搏。 所以宋霖说的每句话他都在仔细辨别,只怕一不小心就踩中什么陷阱。 这倒是让宋霖对他愈发刮目相看了。 资质好实力强的艺人虽然在市场上是稀缺品,但在皓星这样家大业大的公司里也并不算特别罕见。 可无论多么优秀的人,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可以签到皓星这样的大公司之后,或多或少都会难掩兴奋。 就连已经出道数年小有名气的艺人都是这样,更别提那些初出校门,特别好忽悠的小白们了。 眼前的小伙子在这种时候都能保持住心态平稳,那出道之后的心态估计也不用公司发愁了。 这年头的娱乐圈,稍微红一点就开始飘飘然找不着北,或是稍微糊两天就心态崩掉开始摆烂的艺人简直比比皆是。 贺凌边听边在心里仔细盘算,时不时还要抬头跟宋霖对视两眼,冲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这一抬头,他才发现,自己身边这位火龙果居然一直保持着扭头看向宋霖的姿势,一眼都没有往自己这边看过。 也不知道时间长了会不会落枕……他挺佩服这位仁兄。 不过这也认证了他心里的猜想,对于早上那件事,只要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另有其人。 这样想着,贺凌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这颗半粉不红的后脑勺上。 估计他家没有从小给孩子睡扁头的说法,这后脑勺还怪圆的。这形状倒不是很像火龙果,但再加上那些刺猬似的炸毛碎发,那可就再像不过了。 林与川本来就坐在椅子上坐立难安,这下感觉到身后那人的眼神如有实质般落在自己脑袋上,居然还迟迟没有移开,他登时就坐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大声宣告:“我走了!” 宋霖讲得正投入呢,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瞪道:“你走去哪儿?老实坐着。” 贺凌也惊了一惊,倒不是因为火龙果突然找事,而是刚刚装死遁走的775不知道又从哪冒了出来,闪到他眼前操心道:【是不是你们只顾着自己聊,冷落了位面主角?快去哄哄他,留下个好印象!】 “不去。你下次突然出现,能先打个招呼么?” 贺凌根本不知道这位莫名其妙的突然耍什么少爷脾气,就算他知道,毫无征兆地对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献殷勤,也只会显得白痴又势利。 775说它曾经帮七任宿主接近位面主角,借主角的气运走上人生巅峰,难道就是靠这样拙劣的手段? 贺凌简直怀疑自己遇到的是什么假冒伪劣系统了。 775愤怒地哼了一声。怎么会有这么叛逆的宿主! 林与川在宋霖充满威胁的凝视下倔强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泄了气坐了回去。 贺凌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处,连姿势都没换一下,目不斜视地盯着宋霖刚刚递给他的登记表,仿佛在欣赏什么世界名画似的。 他发现了,这位传说中的位面主角可太容易遭遇尴尬场面了。 这种时候就要当自己又聋又瞎,让主角独自尴尬一会儿就能假装无事发生,不然要是真的让他下不来台,周围的人说不定要连带遭殃。 好在这个小插曲没过多久,就有局外人进来打破了僵局—— 终于有真正一路过关斩将,刚刚通过了终试的选手被带进来了。 这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标准的幼态脸,脸圆眼睛更圆,一进来就冲他们鞠了一躬,实诚得就差把脑袋砸到地上了,声音也中气十足:“各位老师好!我叫应嘉礼。” 宋霖笑眯眯道:“别紧张,这两位都是刚刚通过选拔的选手,你也来坐吧。” 应嘉礼闻言略显惊讶地看过来,在剩下的空座中犹豫了一下,坐到了贺凌的另一侧。 贺凌以为宋霖要像刚刚给自己洗脑那样再对他长篇大论一番,没想到宋霖居然什么也没说,反而很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让他们填好手里的练习生登记表,他临时有个会要开,得先离开一会儿。 宋霖走后,贺凌想起早上见过的那张填得满满当当的登记表,为了避免火龙果同学再次尴尬恼羞成怒,毫不犹豫地往应嘉礼那边挪了挪。 应嘉礼见他主动靠近,也投桃报李地凑过来小声示好:“你们在这里等多久了?我前面好多人都被刷下去了,搞得我特别紧张,还以为没戏了,没想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过了。” “你的字写得真好,以后给粉丝签名可以签得特别漂亮吧!我就不行,从小就因为写字丑被我妈打手心,还说我考试的时候肯定会被扣好多卷面分。没想到吧,后来我就去参加艺考啦,哈哈!” “这个兴趣爱好要怎么填?我平时就喜欢在家打游戏,你说要不要写上去?写的话,会不会被领导觉得没出息?不写的话……万一以后有什么电竞游戏类的综艺节目可以上呢?” 应嘉礼单方面絮絮叨叨,贺凌虽然话不多,但也算得上有问必答,一时间气氛倒是和睦得很。 而与这边的氛围截然相反的是,林与川独自一人却仿佛被隔绝在外,自成结界。 他一脸不屑地听着旁边那两个人视他为无物的交谈,可碍于宋霖的面子,走是不敢走的,只好无聊地转着手里的笔。 也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偏偏在应嘉礼说起“没怎么参与过集体生活,有点担心会不会不擅长跟以后的队友相处”时,他手里的那支笔就恰好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甩在应嘉礼的额头上。 “啪”地一声,按动圆珠笔掉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场的三个人齐齐愣住。 贺凌率先反应过来,看向应嘉礼的额头。 还好那个人没有把笔尖按出来,甩过来的力道大概也不大,只在应嘉礼白皙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痕,过一会儿就能恢复了。 但疼应该还是疼了一下的,最主要的是这小孩似乎有点被吓到了。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准备给这两人留出交流的空间。 谁知下一秒,火龙果猛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贺凌下意识揪住这个肇事者的衣角:“你要去哪?” 火龙果愣了一下才赶忙挣开他的手,虎着脸道:“干嘛?我去哪还需要跟你报备?” 贺凌蹙眉提醒道:“你刚刚误伤了人。” 就算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拉不下脸来道歉,起码也应该关心一下对方吧? “那你拦着我干嘛?” “……”贺凌没想到这人会这么难以沟通,顿时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便也不再委婉,毫不客气道,“你不觉得应该道个歉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仅没有礼貌,而且还没有担当。” 林与川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说谁?我?我没有担当?” 竟是直接略过了“没有礼貌”这四个字,看来是默认了。 贺凌:“……” 他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也站起来,显得气势更强一点,不过这样可能会更像挑衅,万一激化了矛盾就不好了。 他们就这样一站一坐,面色不善地隐隐对峙着,直到真正的当事人应嘉礼站了起来:“我没事,没关系的,你们不要吵架。” 775对上这个令它大为震撼的场面,顿时颤巍巍道:【我亲爱的宿主,你究竟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位面主角讲话!】 可惜它亲爱的宿主压根对它的话无动于衷,依旧对位面主角冷眼以对,急得它飞来飞去,却也没办法阻止这两个人的关系继续恶化。 这样下去可还怎么抱主角的大腿!不提前当炮灰领盒饭就不错了! 要是宿主没法走完渣攻全剧情,那它的年度十佳员工奖杯—— 两个人对峙半天,最后还是林与川先妥协,扭过头举起手机拨出了电话:“喂,霖哥,你快去医务室找个医生到会客室来。” “对,还是刚刚那个会客室。动作快点儿,我刚刚不小心把笔甩到了别人脸上,我怕他毁容。” 并没觉得自己会毁容的应嘉礼:“……” “……我当然知道医务室就在楼下,我本来想自己下楼去找,结果有个疯子莫名其妙地拉着我,不让我去!” 说完,他还扭头凶巴巴地瞪了贺凌一眼,口中的“疯子”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并没料到他是想去找医生的贺凌:“……” 宋霖带着人来得很快。 这医务室还是在公司开始筹备偶像组合之后才设立的,毕竟练舞的时候经常容易出现跌打损伤的情况。 医生自己都没想到,上岗之后处理的第一例伤患居然是由转笔引起的。 看着那道淡得已经很难用肉眼分辨出来的红痕,再回头看看冲进医务室时对自己大喊“有人受伤,需要紧急处理,不然很可能会毁容”的宋总监,医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没事儿?”林与川站在宋霖身后探头探脑地嘱咐医生再仔细看看,“我小时候身上被划了道印子,当时比他这个还浅,因为医生说没事就没管,结果留了疤,一直到现在也没褪。” 身上留道浅浅的疤不会怎么样,但这些练习生可是要靠脸吃饭的,再怎么也不能让人家真在额头上留下疤痕。 在宋霖的眼神暗示下,医生最后还是给应嘉礼开了两管涂抹的药膏。 贺凌站在一旁,看着林与川见到那两管药膏才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明白刚刚确实是自己误会了。 从一开始他就对这人抱着偏见,打心底就觉得这类人行事乖张,目中无人,所以下意识就觉得他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不过这梁子确实也已经结下了,就算他低声下气去道歉,这人也未必会接受,更何况……他也干不出伏低做小这种事来。 出道未半而得罪内定关系户……也不知道以后都还有什么糟心的事等着他。 贺凌在心里无声一叹。 775叹得就比他大声多了:【唉!】 【多好的机会,就这样被你错过了!】 贺凌不解道:“什么机会?” 775简直恨铁不成钢:【如果你刚刚义无反顾地站在位面主角这边,他现在一定已经对你感激涕零,深信不疑了!】 贺凌:“……他看起来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应该也没那么蠢。” ……吧? 第 4 章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送走医生之后,宋霖打着圆场,打算就这么把这事揭过去,“男孩子聚在一起嘛,难免磕磕碰碰的。以后你们要是成了一个组合的队友,可不能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 他话里话外都是偏袒着林与川的,不过好在这回没真让应嘉礼受伤,又画了个一起出道的大饼,倒是让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至于几个当事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有没有留下心结,以后还能不能和睦相处……那不都是以后的事儿么? 现在,只要他们几个还想出道,就肯定不会没脑子到把这矛盾摆到明面上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可宋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林与川确实没有什么脑子,而且本来也不是很想出道。 宋霖分明给他铺好了台阶,他却愣是不乐意下:“我才不跟他们当队友。我今天把话撂这儿,这组合有我没他们,有他们没我!” 宋霖:“……” 他一脸皮笑肉不笑地把林与川拉过去:“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眼见着林与川不情不愿地被拽了出去,会客室的门“嘭”地一声被关上,应嘉礼一脸不可置信地凑过来对贺凌小声道:“这人什么来头啊?胆子这么大?宋总监也这么纵着他?” 贺凌心想何止胆子大,架子和脾气可更大,随口扯道:“可能是宋总监的什么远房亲戚吧。” 应嘉礼一脸羡慕:“那他应该实力特别强吧,让公司都不得不捧着他。不然,远房亲戚又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情分,应该不会敢这么跟宋总监说话。” 被认为“实力特别强”的林与川还真就敢这么跟宋霖说话—— “你是没看见他们俩怎么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地孤立我!两个人悄咪咪笑嘻嘻挨在一起说小话,好像跟我隔着楚河汉界似的,根本不搭理我,还没出道呢就这样了,以后不得排挤死我?我不干!” 宋霖本来心里还有点气,这会倒是被他的用词逗笑了:“不错啊川儿,在国外待了好几年也没忘本,成语用得这么地道呢?” 林与川像是要喷火似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没转移话题,跟你说真的呢。你不是喜欢写歌吗,以后团里出专辑,作词作曲你都可以来,这才不浪费你的音乐天赋和文学才华不是?” 林与川还真没想到过这茬:“还可以让我来写?那些男团女团出的歌,不都是直接买来的?” “那是他们没能力写,不是这行限制了他们不许写。独立创作无论放在哪个组合,甚至个人身上,都是特别加分特别吸粉的能力,我给你准备的定位也是这个。” 这倒是让林与川有点惊喜,不过他还是半信半疑:“我姐当时明明说是让我来当主舞的。” 这也是他一直心不甘情不愿的原因。他根本不会跳舞,硬生生把他弄上台有什么意思? 他自己跳得痛苦,观众看得比他更痛苦。 宋霖笑道:“你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是你当时把她惹火了,她故意那么说,给你添堵的。当然了,就算定位不是舞担,舞蹈你还是要好好学的。” 这一点林与川有心理准备,不情不愿地应道:“……知道了。” 他本来就是连选拔都没有参加,直接空降的关系户,要是在舞台上公然拖后腿,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暗中瞧不起。 宋霖拍拍他的肩:“关于你说的那两个人孤立你,我觉得没这样的可能。最先坐在会客室,说明你要么是实力特强第一个通过选拔的,要么是关系特硬早就内定了的,他们又不傻,干嘛得罪你?” “我想,大概是因为你当时看着又酷又拽,他们怕你高冷,才不敢跟你搭话。” 这话宋霖说得委婉又违心,好在林与川的重点完全跑偏:“什么?他们都知道我是内定的了?” 宋霖:“……” 这难道是什么很不明显的事情吗? 贺凌和应嘉礼没在里面等多久,宋霖就回来了。不过,跟在他身边的火龙果却不见了。 这是不想跟他们一起出道,直接撂挑子走人了? 要真是这样,那贺凌觉得自己也应该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这条路了。 如果不能趁上位面主角即将爆红这趟东风…… 好在宋霖很快开口解开了他的疑惑:“刚刚那位是我们公司第一个签约的练习生,叫林与川。” “他这人哪儿都不错,就是性子有点轴,脾气有点爆,但等熟悉了你们就知道,他人还是很好的。刚刚那话你们别放在心上,他就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这会儿正后悔自己说错话了呢。” 第一个签约的练习生啊……应嘉礼隐蔽地跟贺凌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霖想得没错,除了林与川这种根本不想出道的刺头,其他人完全不可能还没签上约就开始搞事情,所以他跟剩下的这两人谈得很顺利。 “我也不瞒你们,公司是计划在今年之内就推出这个组合,所以不会像某些经纪公司那样,死拖着你们练上十年八年,出道还是未知数,最后拖到你们无路可走,再狠狠宰一笔巨额违约金。” 今年之内……看起来是奔着年底的音乐盛典去的。 今年圈内只出了两个新组合,都是小公司出身,没激起什么水花。如果皓星加入进来,只要运作得当,拿个新人团体奖应该不成问题。 那最多也就只需要等三四个月了。贺凌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沉没成本。 “而且我们对练习生的培养不收取任何费用,你们也不必担心什么出道活动好几年,还倒欠公司几十万的笑话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新闻前段时间还挺火的是吧?哈哈。” 宋霖明目张胆地拉踩了一下皓星的竞争对手,又道:“当然了,我们给练习生的福利也是很丰厚的,别人有的我们都有,别人没有的我们也有。” 贺凌具体听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皓星的练习生也有月薪,或者叫生活补贴,虽然数额只能保障基本生活,但也聊胜于无。 公司有提供宿舍,四人间免费住,就算想住双人间甚至单人间,价格也比在外面租房便宜多了。 反正应嘉礼听得眉开眼笑的,简直恨不得当场就把合同签了。 但对贺凌来说……还不够。 跟宋霖说好了下周一来签合同,他就跟应嘉礼一起离开了。 刚等到电梯上来,贺凌摸了摸兜,突然对应嘉礼道:“坏了,我把钥匙忘在里面了。我回去找找,你先走吧,咱们周一见。” 说完,他扭头就走,完全没有给应嘉礼留下挽留的机会。 应嘉礼:“……” 他刚想说他可以在这等一会儿呢。 775在一旁看得明白,啧啧称奇:【这演技,不去当演员可真是浪费了。】 见贺凌压根儿懒得理他,775愤愤地扑闪了两下,又诱惑道:【你不想知道刚刚位面主角被宋霖拉走之后,他们都说了什么吗?】 贺凌表情一顿,脚步却没停:“你还可以随意到别的地方去偷听?” 【才不是偷听,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谁让这些愚蠢的人类看不到我。不过也不是很随意啦……我绑定了你,就只能在距离你十米之内的范围内活动。】 贺凌警觉道:“你不会偷窥我的隐私吧?” 【谁要偷窥那种东西!!!我可是一个有节操的优秀系统!】 “你最好是。”贺凌将信将疑,“所以他们俩到底说了什么?” 775凭借自己优秀的记忆力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遍,而后从中挑出它认知里的重点:【听见没有?位面主角对你很有意见,都是因为你冷落了他。你要是早听我的去跟他亲近……】 贺凌自动屏蔽了它那套抱主角大腿的长篇大论,重新摘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宋霖留给林与川的定位是创作,这项能力虽然稀缺,但对偶像组合来说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不能说是必不可少。 而贺凌的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组合里的主舞。 这一点跟林与川的定位毫不冲突,所以不必担心公司在决定出道人选时,为了保下林与川而舍弃他。 他对自己的舞蹈实力很有信心,但皓星搞出这么大阵势的选秀,必然能吸引到很多优秀的舞者,他还没有狂傲到觉得自己的实力是天下第一。 再加上接连几个月的练习生时期,说不定有诸多变数…… 他该怎么保证自己在这些练习生里,能成为公司最佳甚至唯一的选择? 再次回到会客室的时候,贺凌毫不意外地见到宋霖正语重心长,满脸真挚地跟一个年轻男生说着什么。 一看就是又在忽悠刚刚通过选拔的新选手了。 贺凌暗中打量了一下这人,实力看不出来,但外貌比应嘉礼那种娃娃脸更符合大众审美,是时下流行的花美男长相。 果然,能通过终试直接签约的,从实力到外表都是按照能直接出道的标准来筛选的。 当然,林与川完全是一个意外。 想要在这些人里脱颖而出,他必须要找到自己无可替代的优势。 见到贺凌,宋霖一愣:“小贺啊,找我有事?” 贺凌扬起唇角,摆出一副真诚的表情:“是有件事情,刚刚走得匆忙,忘记说了。不过我不急,宋总监您先忙,我去外边等您忙完。” 进来之前,他想问的问题有很多,比如做练习生期间能不能出去接兼职赚点外快,比如不住公司的宿舍可不可以换成住房补贴,又比如出道组准备选进来多少人,最后又能出多少人…… 但当宋霖真正站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贺凌当机立断地换了一套说辞。 “我之前一直在做舞蹈老师,也教出过几个已经出道的小偶像。虽然不敢说能指导出道组,但指导一下非出道组的练习生还是没问题的。” 皓星这次招募的练习生,不仅是为即将推出的组合准备的,还存了长期培养的心思,所以虽然终试通过概率极低,复试通过的人却不少。 这些人也可以签约成为练习生,只是出道遥遥无期罢了。 不过,贺凌的目的当然不是换个地方继续做舞蹈老师。 他只是想提醒宋霖,他似乎忘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宋霖不是告诉林与川要好好学舞蹈么? 再专业的舞蹈老师,一次也只能上几个小时的课,哪里比得上身边有一个能力不比老师差的队友,朝夕相处之间指导来的效果好呢…… 果然,宋霖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任督二脉,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在训练间隙给那些零基础的练习生上课,价格可以低于市场价,就算我在公司兼职,行么?” 那可太行了! “零基础”这三个字正中宋霖下怀,这人不就是为林与川这个舞蹈白痴量身打造的么! 宋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轻咳一声,道:“这件事我要跟公司商量一下,等你周一来签约的时候再跟你确认,怎么样?” 贺凌的脸上适时浮现出一丝为难,愁道:“不瞒您说,我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经济上有些拮据。我是很想出道的,可这段时间没了经济来源,也不能只靠着公司的补贴生活。要是没法解决这个问题,那签约……” 这可不行! 宋霖忙道:“你放心,周一我会先把这事跟你确认好,咱们确认无误之后再把合同签了,保证不会让你吃亏,怎么样?” 要不是怕公司显得太过殷勤,会被艺人拿捏得死死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事儿定下,跟贺凌把合同签了。这点小事他还做不了主么? 会跳舞的帅哥哪里都有,但跳得好,长得好,还能二十四小时盯着林与川,帮他教林与川极限速成舞蹈的,那可绝对是可遇不可求。 一番话下来,两个人都满意地达成了目的。 只有真正的当事人林与川还不知道,他接下来的几个月已经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第 5 章 宋霖没有骗他,周一贺凌刚到公司,宋霖就递给了他两份合同。 一份是通过了终试的出道组练习生专有的合同,时限只有一年。 一年之内如果不能成功出道,那可以无条件跟公司解约,也可以转到演员或者歌手甚至模特部,当然,也可以选择继续做练习生,等待下一次作为偶像组合成员出道的机会。 即使是贺凌这样见惯了陷阱合同,对一切资本都持怀疑态度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份合同给人留足了后路,对于承担不了太高试错成本的娱乐圈新人来说再友好不过。 而另一份合同上面的内容,就更出乎贺凌的意料了。 “价格是给你按照非出道组的兼职老师来算的,不过不用你去教非出道组的练习生,只是需要你带一带出道组的……舞蹈实力不是很出众的成员。” 宋霖神情为难,说得委婉,如果贺凌不是通过775得知了一些内幕消息,恐怕都会觉得这是公司在做慈善补贴他。 毕竟,都已经通过终试进入出道组了,舞蹈实力就算再不出众,又能落后到哪儿去? 虽然已经被提前打过预防针,但第一天正式上岗,还是带上了满满的信心来教出道组舞蹈的杨老师就是这样想的。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她比同行们高上不少的工资拿着一点都不烫手,这都是她应得的! 而那颗坚信自己即将培养出璀璨闪亮大明星的信心,已然碎成了渣渣—— “林!与!川!你是在跳男团舞,不是在表演猴子捞月!” “你是第一天跟你的四肢认识吗?让它们服从你的大脑控制有那么难吗?” “小臂发力!小臂发力!不是让你整条胳膊抡大锤,你在这儿给我大锤八十小锤四十砸墙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上学时期被班主任怒吼的压迫感,就连第一次围观练习生上课倍感新鲜,一直在贺凌耳边叽叽喳喳的775都被吓得噤了声。 贺凌跟林与川中间隔着好几个人,都能看见他的脸颊涨得通红,表情也越来越难堪。 想必是从小到大很少有这样被人当众训斥的经历,自尊心和自信心都被打击得厉害。 练舞的时候贺凌一直关注着他,发现这人完全没有什么基础可言,但舞感却意外地很强,所以刚开始竟然也能勉强混在队伍里滥竽充数,浑水摸鱼。 不过当杨老师示范完毕,开始认真检查教学成果的时候,这只六耳猕猴便立刻漏馅现了原形。 老师越是疾声厉色,这人就越是手忙脚乱,结果学了半天,竟是连刚开始的表现都比不上了。 眼见他即将变成一颗崩溃的火龙果,贺凌想起自己那份收费不菲的教学合同,主动对杨老师道:“老师,这位同学的基础不太好,课后我带他练练基本功,您先教别人吧。” 杨老师当然看得出林与川几乎没有半点基础,可在场的都是出道组成员,为了争夺出道名额正在争分夺秒地学习训练,她也不可能为林与川一个人停下进度,去教他基本功。 现在有人愿意揽过这个担子,她也乐得轻松,便放过林与川去纠正下一个练习生的动作了。 这下不仅林与川逃过一劫,别人也都松了口气。 大家都明白严师出高徒,可第一节课就撞上老师发飙,谁都难免心里惴惴的。 再说,他们心里也难免生出些想法——他们都是经过激烈的竞争才进到出道组的,近千人只选进来这十几个,按理说就算没有特别突出的才艺,应该也不会有致命的短板,这林与川又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几个消息灵通,心思也活络的,就开始小声嘀咕起自己在海选那天听说过的小道消息,还不时意有所指地往林与川身上瞟。 这些故作隐蔽实则有意的小动作,就连正常人都难免察觉,更何况直觉敏感的林与川? 他既是臊得慌,又是躁得慌,想干脆离开这个鬼地方,又怕杨老师觉得自己是冲着她甩脸子,只能咬牙切齿地干熬着。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径直就闷头冲了出去。 他想去找宋霖,说他不出道了,说他不在这丢人现眼了,省得拖累别人还委屈自己。 结果刚出了门,他就被人堵住了。 “干什么?”林与川瞪眼看着贺凌,看着还是盛气凌人的模样,但贺凌看得出来,他现在完全是强撑着自己的骄傲,完全没了第一次见面那天那副欠揍的嚣张。 775欣慰于宿主居然学会了主动制造独处机会,握拳加油道:【安慰他!抱紧他!扑倒他!】 然而贺凌从来不听它的话,这次当然也一样。 他毫不留情道:“你舞跳得很烂。” 林与川瞬间握紧了拳头,这人想打架? “但还可以抢救一下。” 林与川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什么意思?” “我刚刚跟杨老师说带你练基本功,你练还是不练?除了基本功,别的我也能教你。这几个月,如果你能认真按我教你的去下功夫,专业舞者肯定比不上,但达到男团舞蹈及格线应该没问题。” 林与川:“……你为什么要教我?” 刚刚贺凌跟杨老师说这个,他以为就是给他一个台阶下,让老师别继续骂他,耽误别人上课了。 他当时觉得这人好像也不坏,不对,这人好像确实没干过什么坏事,就是给他的感觉像戴着面具一样不太真实,而且那天一直跟别人讲话,却对他爱答不理罢了。 但他确实没想到,贺凌是真的打算教他学跳舞。 775大声支招:【说你想跟他一起出道!】 贺凌顿了顿,诚实道:“我跟公司签了合同,算是出道组的兼职助教,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要是不让他干点什么,这钱拿着也烫手。 775恨铁不成钢:【怎么可以这样回答,宿主会以为你是一个多么爱钱的男人!】 贺凌:“我本来就是一个特别爱钱的男人。” 775:【……】 林与川看着他满脸理直气壮的“为金钱折腰”,居然觉得眼前的这人比之前可信多了。 “他们都说学舞蹈要趁早,年纪越大身体越硬,我还……来得及吗?” 林与川的声音越来越低,看来今天是真的被打击得不轻,已然成了一颗瘪掉的火龙果。 但这样的学员贺凌以前见多了,很多人刚刚接触一个全新的领域时,心态都是在过度自卑和过度自信之间反复横跳,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 所以贺凌也没因为他这副模样就软下心肠,只实话实说,免得他飘:“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但人家那种从小就下苦功夫的,你也别想着几个月速成就能追上。” 林与川站在原地琢磨起来,贺凌也不急,就站在他对面干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林与川才下定了决心:“行,我练。” 他知道学舞蹈都得吃苦头。 可当这苦头真的降落在他身上时,他做的所有心理准备都顷刻间化为了乌有,难以自制地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啊啊啊啊啊——!停停停!” 775抖了抖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这、这么可怕吗?】 偏偏它的宿主不仅对位面主角这疼痛难忍的尖叫无动于衷,连一句安慰的软话都欠奉,还冷酷无情地加大了力道:“忍着。” “我他妈忍不了啊啊啊啊啊——我不出道了!不学跳舞了!松手!” “贺凌!你他妈给我松手!我日你——诶?” 林与川睁开眼睛,仰头一看,刚刚还蹲在他对面,按着他大腿的贺凌已经站起了身,俯视的角度和冷淡的表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有威压:“你日我什么?” 林与川的两条腿还疼得一抽一抽的,刚刚的话都是剧痛之下脱口而出的,哪里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他心里涌上来一股难言的委屈,分辩道:“你没听过口头禅吗?又没有实际意义,干嘛那么较真?” 偏偏贺凌这个罪魁祸首还冷着脸凶他:“那就改掉。现在站在这儿的是我,要是换成摄像机,换成直播镜头,换成面对面的粉丝,你也这么口无遮拦?” 林与川只觉得他在找茬:“我又没出道,哪来的摄像机,哪来的直播镜头,哪来的粉丝?” “习惯不是一天能养成的,当然也不是一天就能改掉的。等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想改也晚了。” 碍于他现在还是教自己舞蹈的“老师”,林与川强忍着没反驳,忍气吞声道:“……知道了。” 可服过软之后他还是不服气,偷偷在心里补全了刚刚那句没骂完的脏话——日你大爷! 775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到底是它绑定错了宿主,还是它的宿主拿错了剧本? 渣攻前期不是应该对位面主角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费尽心思地混成位面主角的亲近好友吗? 为什么他绑定的宿主这么……这么嚣张狂妄,令人发指,在得罪位面主角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不回头? 要不是它没有长手,此刻简直恨不得摇着贺凌的肩膀声嘶力竭:【宿主,你清醒一点!这可是将会带着你一起爆红的位面主角,得罪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贺凌轻飘飘地扫了它一眼,语气轻蔑:“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才懒得管他。他要是改不掉这些陋习,再怎么强捧也红不起来,那我不也得跟着他一起当个糊逼?” 775:【……】 虽然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第 6 章 在林与川今天第二十六次怒吼出“我不学了”之后,贺凌总算大发慈悲,放了他一马:“行了,起来吧。” 林与川两股战战,贺凌一松手他就脱了力,一屁股坐在垫子上。 结果下一秒,他又“嗷”地一声弹了起来:“疼疼疼——” 贺凌把手放在他的腰臀上来回按了几下,没等林与川抗议,就收回手得出了结论:“没受伤,忍一忍就好了。” 林与川咬牙切齿道:“疼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用忍了。” 这一个地狱般的下午,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人生至暗时刻。 贺凌这个彻头彻尾的魔鬼教官,完全不在乎他喊疼叫屈,无论他破口大骂还是挣扎反抗,都面不改色地按着他,连一句安慰或鼓励都欠奉。 每当他实在坚持不下去,这混蛋就摆出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不行就算了回去玩过家家吧”的表情,连嘲讽的话都不用说出口,就能让他重新燃起争强好胜的怒火。 但是不得不说,效果也很明显,现在他听见贺凌喊停,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这人又在使激将法。 服输是不可能服输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轻易承认自己不行? 但是尽力给自己多争取一点休息时间还是很有必要的—— “真不行了,让我多歇一会儿,十分钟之后再来。” 贺凌反而很惊讶似的:“还来?” 林与川眼睛一瞪:“你瞧不起谁呢!” 贺凌:“……我的意思是饭点到了。” 去晚了就没饭吃了。 林与川:“……那你不早说。” 公司的职工食堂和艺人食堂是分开的,练习生虽然还不算是艺人,但也没权限进职工食堂。 林与川闻着隔壁飘过来的阵阵香味,再看看眼前寡淡无味的减脂餐,很不高兴地把盘子一推:“一天训练下来都累得半死不活了,就给人吃这个啊?什么黑心公司。” 贺凌没接话,埋头吃着自己盘里的东西。 主要这话也没法接,林与川有背景有后台,说话可以不走脑子,可他不能。 这里说是艺人食堂,可但凡是混出了点名头的艺人,哪里有空为了吃一顿饭跑回公司?所以他们周围除了练习生,还是练习生。 林与川声音不小,自然是有人听见了的,而旁人的对话他们也听得到:“听说隔壁的自助特别丰盛,什么菜系都有,而且还能花钱单独点菜,甚至连火锅都可以吃。” 贺凌循声看过去,发现这人染着一头黄毛,是今天上课的时候见过的。 不过出道组总共有十多个人,他也没记住这人叫什么。 对上贺凌的目光,他还笑了笑。 黄毛旁边的一个卷毛接着道:“我听公司里一个姐姐说,那边刷工牌就能进,不像我们一样需要刷脸,所以借别人的工牌也行。” “那我们哪天嘴馋了,是不是也可以……” “应该可以吧,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们。” 这时,林与川突然站起身:“我不吃了。” 贺凌蹙眉道:“别浪费。” “我一口都没动呢,你嫌浪费可以吃两份。” 贺凌:“……” 说完,林与川还真就转身出了食堂。 贺凌想起刚刚那两个人的一唱一和,又扭头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发现两人正在挤眉弄眼,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775?” 宿主一直对它爱答不理嫌弃得很,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召唤它,775立刻颠颠地冒出来:【怎么啦宿主?】 “你去看看林与川在干什么。” 机械的声音很快响起:【目标人物已定位。目标人物检测中——嘀!检测失败。检测失败原因:人物距离超过十米。】 “……”贺凌深感这玩意可真是个小废物,“村里的手电筒照得都比你远。” 775怒道:【我的核心功能又不是追踪监视器!】 贺凌三两口就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吃光了,转而去解决林与川根本没动的那一盘:“那你还有什么用?” 775掰着并不存在的手指数着:【那可多啦,比如预知未来,比如扫描状态,比如分析情绪,比如——】 “停。对面那两个人的情绪,能分析么?” 【……能是能,但是为什么要分析他们?】 这种比炮灰渣攻还要炮灰的路人甲,有什么分析的必要? “快去。” 【……噢。】775不情不愿地启动了程序。 【目标人物已定位。目标人物分析中——嘀!分析成功。当前人物状态:疲劳、饥饿、兴奋、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 贺凌皱起眉头,把两个餐盘叠在一起送到了餐具回收处,扭头就往隔壁食堂走去。 他站在门口望了望,没看见林与川,又让775检测了一下,十米之内也没有检测到人。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贺凌哥?” 贺凌扭头一看,竟是应嘉礼。 那天他找借口甩开应嘉礼,单独去找宋霖谈事情,应嘉礼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今天再见面,就没像那天一样凑到他身边叽叽喳喳,上课的时候也始终跟他隔着一两个人。 不过他对这小孩没有恶意,现在听见这一声哥,更是不可能对人冷眼以对,当即缓下了脸色招呼道:“才过来吃饭?” 应嘉礼额头上还有没擦干的汗水,说:“今天的舞蹈课我没太跟得上,后来自己练了练,就没太注意时间。” 贺凌点点头:“那快进去吧。” 应嘉礼却没动,而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职工食堂,似乎有话想说:“那个……你是在这儿等人,还是想进去?” 贺凌察觉他话里有话:“怎么了?” 应嘉礼犹豫了一下,才说:“你不在练习室的时候,大家有讨论,说中午有非出道组的练习生跟着公司员工进了他们的食堂,被人捅给了他们的形体老师。这个月的评测还没开始,形体分已经给他扣光了。” 练习生每个月都要进行评测考核,连续三个月不及格就可以直接被开除了,这显然是一项极为严厉的处罚。 而对出道组来说,每一次的评测都更为重要。 别说不及格了,就连八十分跟九十分比起来都是天壤之别。毕竟十几个人在一起争夺个位数的出道名额,必然是要有人淘汰出局的。 那两个人明知中午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下午他和林与川不在练习室,还要在他们面前故意说起这些,用心简直再明显不过。 贺凌早就料想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会发生,却没想到第一天就会遇见这种糟心的事情。 他知道应嘉礼是好心提醒他,毕竟应嘉礼就算不说,也不会损失任何利益,说不定还能顺便除掉他这个竞争对手——虽然他本来也没打算要进去。 贺凌真心实意地对他道:“谢谢。” 应嘉礼冲他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得知了真相之后,贺凌反而不操心林与川的事情了。 想起来,贺凌也觉得刚刚的自己真是好笑,林与川有什么值得他操心的? 反正这个组合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无论用什么规则来淘汰谁,都淘汰不掉林与川。 与其担心他被别人算计淘汰,还不如担心这位少爷脾气一上来,突然又不想出道了。 贺凌不紧不慢地回到练习室,准备收拾东西下班走人。 结果一推开门,就正撞见了坐在地上啃汉堡的林与川。 贺凌:“……” 林与川完全没有偷吃被抓包的自觉,看见他也只是愣了愣,然后稍有点尴尬地看看自己手中啃了一半的汉堡。 套餐里只有一个汉堡,没法跟别人分。 于是他问:“你吃鸡块和薯条吗?” 贺凌没搭茬,只说:“听说形体老师会管饮食,今天就有非出道组的练习生进职工食堂,被扣光了形体分。而且这件事,我们出来单独练习的时候,他们都讨论过。” 这话的重点在后半句。 就算所有老师都给林与川打负分,也不影响他最后一定会出道的结果,可这不代表林与川就无需知道别人对他做过什么事情。 林与川听完,一下子就怒了起来:“靠!那他们刚刚还在咱俩面前那么说,搞了半天是故意害咱俩呢?我就说怎么感觉那两个人不对劲,还好我一听他们说话就觉得烦,直接出去买了汉堡。” 他对别人的喜恶认知全靠敏锐的直觉,对他有恶意他也烦,看别人不真诚他也烦,所以他人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烦恼中度过的。 贺凌:“……所以你还是没有发现,坐在监控下面光明正大吃汉堡有什么不对吗?” 林与川抬头看看头顶的摄像头,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空旷的练习室还真是让他无处遁形,于是连忙招呼贺凌一起来毁尸灭迹:“快快,把薯条和鸡块吃了,吃完赶紧出去扔了。” 他还记得贺凌刚刚在食堂说他浪费的事情,要不然他就全都揣出去扔了。 贺凌:“……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林与川立刻垮下脸来,不乐意道:“你到底跟谁一伙儿的?” 贺凌一脸的无语凝噎。 这年头,一起偷偷摸摸地在练习室吃点垃圾食品,都能当成入伙的投名状了? 最后他们还是坐在一起,把这些在形体老师眼里恐怕要触犯天条的证据一起消灭了个干净。 775趴在贺凌头顶,兢兢业业地为以后的宿主记笔记:【坐在一起吃薯条能够快速有效地拉近距离。PS:两位看起来似乎有点噎得慌,也许加两杯可乐效果更佳。】 杨老师下次课上还要检查他们的课后练习成果,于是饭后贺凌就又给林与川示范了一次。 轻轻松松随着音乐跳完一遍,他转身问道:“记住没有?” 林与川坐在垫子上仰头看向他,眼神看起来有点奇怪,反应莫名迟缓地摇了摇头。 贺凌对此毫不意外,指挥道:“你到我正面来,录一个视频,回家对照着练。” 他急着下班,没那个耐心陪林与川在公司熬到凌晨。 林与川顺从地挪到他面前,举起手机,按下了录制键。 一曲结束之后,贺凌自觉任务完成,正准备走人,却又听他道:“我根本没学过这些动作,一个角度哪够我练的,背面和侧面也得来一遍吧?” 贺凌:“……” 他就没教过这么废物的学生,虽然这人大概率是在借机找茬。 八分钟后,音乐声再次停下,连续四遍高强度的舞蹈动作让贺凌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然而,甚至顾不上坐下来喘一口气,他一弯腰捞起地上的背包,转身就下班走人了,一秒都没多留。 贺凌离开的脚步匆匆,自然也就没能发现,还坐在练习室里的林与川,一只手紧紧捏着还在循环播放视频的手机,另一手捂着通红的脸,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神经病,一个大男人跳得这么性感,是想色死谁啊! 第 7 章 第二天上午是声乐课,这回伤神的人从林与川变成了贺凌。 他没有接受过专业的音乐训练,就连基础的发声技巧都需要老师从零开始替他纠正。 不过他的天赋不差,学习能力也很强,很快就改正了过来,这一点倒是没太让老师费心。 可更重要的一点,却实在让老师苦恼得不行——这人唱起歌来,完全没得感情。 你能感觉到他很认真,很努力地在展示歌喉,但就是无法进入到他带给你的音乐世界里面去。 也不能说他唱得难听,起码放在什么校园歌手大赛之类的非专业比赛里,这音准音色拿个前三甲没有问题。 可要是放在竞争激烈的娱乐圈,放在一众歌声能扣人心弦的专业歌手中间,那就完全没有竞争力了。 不过不同于杨老师的严厉,王老师是一位很娟秀的女士,说起话来和声细语,所以也不会像杨老师当众训斥林与川那样直白,而是一个个把学生叫到自己面前单独指导,让其他人自由练习。 她对着贺凌循循善诱道:“唱歌这件事呢,在某种程度上其实跟讲故事是一样的。故事本身的精彩程度重要,叙事的节奏技巧也重要,但是讲故事的人是否投入、能否打动听众更重要。” 其实偶像组合的唱功要求本来就没有专业歌手那么严苛,而在情绪感染力方面,更加侧重于青春和阳光的感觉。 毕竟让一群没什么人生阅历的年轻人在台上唱催人泪下的苦情歌,听众也很难共情。 可偏偏贺凌的歌声就是找不出这种年轻人独有的希望和朝气。 “像这首歌呢,就是一首男生视角的小情歌。你喜欢一个女孩子,隐隐约约感觉她也喜欢你。但爱令人自卑且多疑,于是你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试探,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你胡思乱想,魂牵梦萦。” “这种暧昧期的忐忑和青涩,你有没有体会过?” 贺凌诚实地摇头。 王老师噎了一下,又道:“那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或者学生时代的暗恋?你就没有可以代入的情绪?” 贺凌很想再次诚实地摇头,又怕把王老师气到,只好说:“谢谢老师,我再去找找感觉。” 王老师还要指导别人,也没有揪着他不放,最后还温柔地鼓励了一句:“你的嗓音条件很好,不要浪费掉了。” 贺凌刚被王老师放回来,林与川就凑了过来,啧啧称奇道:“你也挨训了?” 刚刚贺凌被王老师叫过去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他们看,越看越忍不住幸灾乐祸。 昨天在他面前那么威风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被老师训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也? 贺凌一下子就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学着他道:“你也挨训了?” 刚刚看林与川趾高气昂的样子,他还以为林与川被夸了呢。 林与川脸色一僵,心虚又愤愤地小声道:“……她说我唱得太慷慨激昂,不像是要去找女主角告白,倒像是要去找女主角约架。” 贺凌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与川瞪道:“笑屁!” 贺凌收回笑脸,反问道:“昨天跟你说的话又忘了?” 这么粗俗的用词,是一个男团偶像该说出口的话吗? “……”林与川偷偷呸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反驳。 两个对歌曲全无情感掌握的人,坐在一块苦大仇深地研究歌词,还时不时发表一些逆天言论。 虽然这些言论全都是由林与川发表的,贺凌表示与他无关。 “跟在后面偷偷送女孩儿回家,看着她家里灯光亮起才转身离开,这要是被人逮着,怎么解释我不是跟踪狂啊?” “大夏天拿着冰淇淋顶着大太阳等在她家楼下……这等人下来,冰淇淋不就都化成糖水了?” “不说话却也不挂断电话,任时间在彼此的呼吸声中流逝,这不是毫无意义地浪费话费么。” 林与川越吐槽越觉得这歌词简直毫无营养,虽然他自己兴致来了也会偶尔写歌,但是他写的词儿可没这么矫情。 然而贺凌听他嘟嘟囔囔着,却又慢慢发现,这里面好像还真有一个感情上的递进。 从只敢跟在人身后偷偷送人回家,到单方面举着冰淇淋到人家楼下追人,再到彼此心照不宣的暧昧……听起来确实是一个青春美好,单恋成真的故事。 只是贺凌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青春,所以无从想象当事人的心境。 能不计回报地投入到一段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里,真挚热烈地交付全部真心,应该是一个除了爱情别无烦恼的年轻男孩才会去做的事情吧。 至少贺凌不会。 王老师说得对,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又怎么能打动听众呢。 “你谈过恋爱么?”贺凌突然问。 林与川磕巴了一下:“当、当然谈过。你问这个干嘛?” 贺凌纳闷道:“那你怎么还能唱得像是要去找女主角约架?” “我又没追过女孩儿!每次都是别人追我!” 贺凌用怀疑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没再继续问下去。 林与川被他看得心虚不已,对着歌词格外做作地摆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假装自己似乎突然参透了歌词的深意。 这节课的时间过得尤为漫长,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贺凌起身就走。 林与川立刻喊住他:“你去哪儿啊?” 贺凌说:“去吃饭。” 林与川吃不惯艺人食堂,大概率又是要自己偷偷跑出去买吃的,所以他也没想着问林与川要不要一起。 当然,主要原因是,他们也没熟到去哪里都要跟对方说一声的程度。 谁知这下又惹了他不高兴,林与川登时便嚷嚷起来:“那你不等我?” “……” 贺凌想说,哪条法律规定了他吃个饭还要等林与川? 又不是小学生,去个厕所都要手拉手一起去。 再说,就算还在读小学的时候,他也没跟别人这样过。 但注意到周围的练习生都在看他们,贺凌也没跟他呛声,只道:“那你快点。” 林与川刚想从地板上爬起来,就“嘶”了一声,扶着腰对贺凌伸手:“……起不来了。” 贺凌无声骂了句“娇气”,还是伸手扶了他一把。 “昨晚不是让你回去按按摩?” 刚开始练舞,肌肉酸痛是很正常的,昨晚下班之前贺凌就随口嘱咐了他记得按摩。 当然,至于这人能不能听得进去,回家之后能不能好好执行,他可就管不着了。 林与川疼得龇牙咧嘴的,爸妈给的高颜值被他浪费得精光:“我昨晚本来想着打几把游戏再去,结果趴在沙发上打完就彻底爬不起来了,今天早上都差点没能出门,哪有劲儿出门找按摩店。” “……” 贺凌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脸牙疼地改口道:“几局,几局游戏成了吗?我真服了你,你是什么口语纠察警官吗?” “这种话也不能乱说。”贺凌不痛不痒地提醒了一句,看在林与川疼成这副模样的份上也没再逼他,“待会贴点膏药,不然下午没法练了。” “下午还练?!” 林与川发出强烈的抗议:“杨老师都没天天给我们上课,为什么我就得天天练?” 废话,要是杨老师有空天天给你上课,宋霖还有必要签下我给你开小灶吗。贺凌腹诽道。 “你跟别人能一样么?人家从小吃苦头练基本功的时候,你还在自由自在地疯玩呢。” 贺凌的话音刚落,不知何时又浮现在两人头顶的775便悠悠道:【像位面主角这样的人,现在吃的这点苦头,也许就是他这一辈子唯一会吃的苦了吧?】 贺凌一怔。 是啊,像林与川这样的人,无论想走什么样的路,都会有人早早地替他铺好。 所以现在这点在贺凌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的痛苦,也许真的就是他这一辈子唯一会吃的苦,还是吃完就必然会获得回报的苦。 他却跟林与川不一样。 那无数个日夜里他咬着牙付出的血汗,就只是为了得到这条前途未卜的道路的通行权。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获得相应的回报,不知道自己吃的苦头到底有没有意义,但他除了坚持,别无他法。 检测到宿主的心理波动,775满意地绕了一圈,继续煽风点火:【别人抢破头也未必能如愿的出道机会,他却避之唯恐不及。别人梦寐以求的爆红,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 宿主已经如它所愿接近了位面主角,那么下一步,就该在不起眼的细节处激起他心中的愤懑与不平,放大他心底最阴暗的一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层层积累的负面情绪总会滚成火球,给主角以重击。 林与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贺凌的情绪突然发生了变化,顿时改口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跟你练的——贺老师。” 贺凌听见这个称呼,瞥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不过林与川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好一点了。 嘿,原来贺凌的情绪还真的会受他影响?林与川顿感惊奇,又多瞅了他几眼。 因着这一茬,吃饭的时候林与川都没溜出去买吃的,乖乖跟着贺凌去了食堂。 虽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现在走路都疼得慌,没有贺凌搀着更是寸步难行。 贺凌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连饭都去帮他打了。 他也乐得自在,撑着下巴坐在餐桌边看着贺凌排队,还不忘给贺凌发消息远程指挥,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不要葱花!】 【不要香菜!】 【不要姜末!】 【我要吃肉!】 一连发了四条,他就不信贺凌会感觉不到手机震动。 林与川远远瞧着,果然见队伍里最高最帅的那位掏出了手机,而后手指动了动,显然是在打字回复。 几秒之后,林与川的手机也震了震。 他赶忙低头去看,结果上面只有两个字儿—— 【矫情。】 第 8 章 因为这两个字,一直到贺凌托着餐盘回来,林与川都不是很想理他。 结果贺凌冷酷地把餐盘往他面前一推,什么也没说就开始埋头吃自己的那份。 林与川低头一看,没有葱花,没有香菜,也没有姜末,而且荤素搭配,看起来就让人特有食欲。 他心里一乐,突然觉得这人对他还真是怪好的。 然而一到下午练舞的时候,这个想法就又彻底消失了。 贺凌已经对他杀猪般的嚎叫声习以为常,但还是不惯着他喊爹骂娘的毛病:“说一个脏字,时间就再延长一倍。” 林与川已经涌到嘴边的脏话一噎,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哪怕这体罚是按句算的,他都能为了泄愤奋不顾身一次。 可谁成想,这个混球居然是按字儿算的! “我真不行了,我想去厕所。”林与川垮着脸道。 他上学的时候都没体会过这种非要老师点头同意才被允许去厕所的卑微。 “半个小时去三次,你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了?”贺凌嘲讽道。 林与川心虚地移开视线。 他确实是想趁机偷一下懒,可没想到时间居然过得如此缓慢,居然才过去半个小时? 度日如年大概也就是这个滋味了吧。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贺凌对他的训练强度这么大? 想到这一点,他又理直气壮地望了回去:“水喝多了,不行?” 好在贺凌也没坚持不许他去,看贺凌一摆手,他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临出门还不忘回头找补一句:“我是真急!” 急那当然是假急,一出练习室,林与川就直奔公司楼下的甜品店,点了一杯喝的,还吃了块小蛋糕。 中午食堂的饭菜比昨晚的减脂餐丰盛不少,可毕竟是专门给艺人提供的食物,口味太轻,只能顶饱,不能解馋。 优哉游哉地吃完之后,林与川想了想,又额外打包了一份。 他离开这么长时间,贺凌都不用去厕所找他,就肯定知道他在说谎了。 怎么说也是他半个老师,而且虽然训练的时候严了点,可平时对他也不赖。 就算真因为这件事生了气,那他大不了低头服个软挨顿骂,不还嘴就是了。 林与川边往回走,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结果一回到练习室,他整个人都傻了眼。 练习室里空荡荡的,连音乐声都没有。 贺凌人呢? 难道是因为他说谎生了气,不想再教他了? 林与川连忙拿出手机,想给贺凌打电话。 结果突然念头一转,他忍不住又想:要是贺凌真的不教他了,那他岂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就算霖哥给他换个什么兼职助教,也肯定不敢像贺凌这么凶残。 这样想着,林与川就慢慢把手机又放下了。 就是白瞎了他的一番诚意,这小蛋糕要送给谁?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吃两份,只是他不想被扣形体分。 想到形体分,林与川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 ……换个兼职助教,当时会主动提醒他形体分的事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他们还是竞争对手,人家为什么要做这种利人却损己的事情? 就算会提醒他,那会跟他一起坐在监控下面吃薯条吗? 应该也不会吧,那不是上赶着当他的共犯么。 就算跟他一起在监控底下吃过薯条,又会边嫌他矫情,边帮他挑没有葱花没有香菜也没有姜末的菜吗? 林与川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边急匆匆地往外走,边给贺凌发语音:“你人呢?掉厕所里了?” 结果没走多远,刚拐了两个弯,他就听见了一道似乎有点耳熟的声音:“贺凌啊……这人可不简单。” 贺凌?林与川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另一人明显被他挑起了兴趣,追问道:“这怎么说?” “江钰一场演唱会有多少伴舞,怎么偏偏只有他露了脸?在明星演唱会上露过脸的伴舞那么多,怎么偏偏只有他一下就上了热搜?刚在网上刷完存在感就立马签了皓星,这不是明显有人给他铺路么。” 这人说得信誓旦旦,另一人也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一直跟那个林与川混在一起,他们两个都是内定好了的吧!” “你看每天一下课,这俩人就立刻没影,不知道去哪潇洒了。咱们苦哈哈地每天埋头训练,最后也只能给太子们当伴读罢了。” 那人气愤道:“这伴读还不是想当就能当上……为了争这几个出道名额抢破了头,结果他们跟我们根本不在一个赛道上!”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那个林与川,限量版超跑天天换着开,全身上下没一样不是大牌,舞蹈跳得还不如小学生做的广播体操,这都能进出道组,不是面试时评委突然瞎了,就是金钱的力量太难以想象了。” “那贺凌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他穿得很普通,也没什么有钱的迹象,怎么还会有人给他铺好了路?” “嗨,娱乐圈么,除了财就是色呗。我记得公司里有好几个女高层?就算不是女高层,男的也不是不行……” “啊?男的?我感觉他看起来也不像gay啊,应该是喜欢女生的吧。” “潜规则跟性取向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不少金主就喜欢这种装清高演直男的,那种娘里娘气的,人家反而还没兴趣呢,征服起来没有成就感,懂吧?” “我靠,这么恶心!看不出来,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背地却是个二椅子?” 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林与川终于藏不住了,猛地上前一步,喝道:“你们俩傻逼吧?瞎说什么呢!” 这两人吃了一惊,齐齐回过头来。 林与川比他们更吃惊。 这不就是在食堂一唱一和打配合,想坑他和贺凌去职工食堂,害他们被扣形体分的那两个人么? 他就说,他又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好端端地就突然有人来陷害他。 原来是他们心怀鬼胎,早就看他和贺凌不顺眼了! 一想到自己差点中了他们的圈套,林与川更加怒从心头起:“一没本事给明星伴舞,二没颜值靠脸上热搜,看别人长得帅还比你们火,可把你们眼红死了吧?还不乐意当什么伴读,就凭你们也配?脸长得稀碎,想得倒是挺美!” 他这话说得忒不客气,那两个人的惊恐也瞬间转成了怒气:“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 林与川根本没给他们继续往下说的机会,机关枪似的突突起来:“我他妈再不会说人话,也比你们这种见不得人,只敢在背后偷偷讲人坏话造黄谣的耗子强!” “自己脏才看什么都脏,还说什么娱乐圈除了财就是色,我看你们也就是两个穷逼,又是卖了多少次色才睡进出道组的?” 先是被骂丑后是被骂穷,脾气再好的人也按捺不住,更何况这俩人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那个黄毛当即冲上来,直接动了手:“你他妈把嘴给老子放干净点!” 林与川不闪不避,径自举起拳头迎上去:“谁的嘴先不干净的?垃圾堆都比你们俩的嘴干净!” 他眼里直冒火,一拳狠狠砸在了黄毛的肩上。 卷毛见黄毛吃了亏,也赶紧冲上前帮忙。 这两个人力气没林与川大,林与川一掌就能把他们推得一个踉跄,顺便猛地一脚踹过去,把人踹得生疼。 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林与川的身上也挨了几拳,本就酸痛的肌肉疼得他一个激灵。 林与川何曾吃过这种亏,当即便发了狠,也不再刻意留手,一把将黄毛薅了过来,抡起拳头就往他肚子上狠狠来了一下。 就在火力噌噌升级的时候,旁边却突然蹿出来两个人,一人拉着一边,一齐喊道:“别打了!” 林与川哪里管来人是谁,无论是谁他都不怕,胳膊一甩就要再次冲上去,结果下一秒就被人死死地抱住了腰,拼命往后拖。 他挣不开,又打红了眼,胳膊肘下意识往后一怼,却听见一声闷哼,而后响起一道他极为熟悉的声音:“练习生打架是要被开除的,都赶紧给我停下!” 在场的几个人都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都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被选进出道组的,眼见出道有望,谁也不愿意为这点破事坏了前程。 只有林与川怔了一秒,而后挣扎得很厉害了:“贺凌,你别拉着我,你没听见他们骂你,骂得有多难听!” 贺凌纹丝不动地箍着他的腰,越过他对那两人道:“这里是监控死角,只要你们别往外说,就什么事都没有。要是这事闹大了,倒霉的还不一定是谁。还不快走!” 黄毛和卷毛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还在贺凌怀里挣扎的林与川,最后还是一咬牙,快步离开了这里。 “你干什么!贺凌!你到底是哪边儿的!我才不怕被开除,闹大就闹大,我就要开除他们!” 贺凌依然没理会他,转头对在场的另一人说:“东西给我,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再去找你。” 应嘉礼本来站在一旁尴尬得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听这话,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贺凌手里一塞,一个字也没敢说,转头就跑了。 林与川瞬间更生气了:“我在这替你打架,结果你跑去找别人玩儿,还向着别人拦着我,你有没有良心!” 贺凌看他调转矛头对向自己,也不担心他冲出去找别人再打一架了,就松了手:“你讲不讲道理?” 林与川余怒未消,愤愤道:“你讲道理?你浑身上下都是道理!” 贺凌打开应嘉礼递给他的袋子,往林与川面前一送:“我去找人给你借膝盖贴,回来正撞上你在打架。我好心好意来劝架,结果被你毫不留情来了一肘,现在还疼着,你还要说我没有良心?” 偶然撞上打架当然是不可能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儿。 是775突然开始上蹿下跳,提醒他位面主角正处于危险状态,贺凌第一时间就按照775提示的方向跑了过来,不明所以的应嘉礼也下意识跟在了他身后…… 不然他一个人还真的挺难同时拉住三个人。 林与川听完他的话,再低头一看,袋子里果真装着几张药贴,气势登时便弱了下来:“我、我不知道你是去给我找这个了。” 他下午确实一直吵着膝盖疼来着,当时贺凌看着毫无反应,他还以为贺凌对他的抱怨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回来找不到贺凌,他也只以为是贺凌不想教他了,哪里想得到…… 来不及看什么膝盖贴,他又手忙脚乱地去扒贺凌的衣服:“我也不知道后边儿是你,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来拦着我,疼不疼啊?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贺凌立刻制止了他的动作,这大庭广众之下,多像耍流氓似的:“行了,没事,不疼了。消气了?消气就回练习室去。” 林与川当然没消气,但他刚误会了贺凌,还狠狠给了人家一下子,现在也没什么底气,只能努力为自己分辩:“不是我想打架,你不知道,他们说我们说得有多难听。” 其实他们吐槽林与川的力度远不及抹黑贺凌,但莫名的,林与川突然就不太想让贺凌知道这个了。 贺凌却没什么反应:“我猜得到他们会说我什么。” 无论多难听的话,他都亲耳听过。 “那你还不让我打他们?你一点都不在乎?” “我在乎。”贺凌没什么表情地回答,“但是我更想出道。” 林与川下意识就想反驳,他打架又不会影响贺凌出道。 但一对上贺凌的眼神,再联想到刚刚贺凌喊出的那句“打架会被开除”,林与川突然反应过来,贺凌这是也不想他被开除。 所以……贺凌,是希望能跟他一起出道? 林与川仔细回想了一下,越想越肯定,一定是这样! 这样一想,他居然就神奇地熄了火。 不就是两个嘴贱心坏的混蛋么?以后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没必要搭上他跟贺凌一起出道的机会。 想到这儿,林与川立马推着贺凌往回走:“走,回去练舞去。” 那两个小贱人说他跳舞还不如小学生做广播体操,这话难听却也扎心。 林与川下定决心要好好练舞,不能给贺凌这个当老师的丢人。 贺凌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但也乐得见他努力。 这回一直练到天黑,林与川都没再叫苦叫累。 直到贺凌宣布今天的训练结束,林与川才精疲力竭地往地上一趴,颓然道:“我怎么这么笨,怎么练都练不好。” 贺凌坐在他身边,没继续打击他的自信心:“作为初学者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他们都清楚,林与川需要对标的并非同龄的初学者,所以这句话的安慰效果终究有限。 果然,林与川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你别说场面话了。” 贺凌拿出手机,翻出来一部视频给他看:“我是说真的,我当年跳得还不如你。” 林与川爬起来,盯着那个画质模糊的视频看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从中分辨出那张属于贺凌,却又过分年轻的脸。 “这是什么时候的视频?” 贺凌回忆了一下:“五六年前吧。” 五六年前的贺凌在同龄人中间的身高也很突出,但作为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似乎瘦弱得有些过分。 不像现在挺拔结实,宽肩窄腰的身材,当时的他又高又瘦,简直像一根竹竿。 模糊的画质让人看不清后面的条幅上写着什么,只能从中分辨出零星的几个字,似乎是什么舞蹈比赛。 林与川曾经对宋霖污蔑贺凌,说他太高,跳起舞来很容易不协调不好看。 这其实完全是他在信口胡诌,然而在这个视频里来看,好像又的确如此。 这根竹竿跟其他几个男生一起,手脚僵硬地跳着并不美观的舞蹈,而且因为他长得高,更容易吸引观众的视线,手忙脚乱起来都比别人更加明显。 摸着良心来说,确实比林与川的广播体操式舞蹈还好笑。 拍摄这个视频的人显然是抱着取笑的心思,边拍边笑得手抖,最后甚至差点把贺凌晃到了镜头之外。 “这个比赛我们当时拿了三等奖,奖金是一百块。”贺凌道。 对上林与川“这也能得奖”的讶异目光,贺凌难得露出一点笑来:“因为是商场为了吸引客流量设置的比赛,只要参与就有奖。“ “三等奖有十几组,二等奖也有好几组,奖金五百,一等奖倒是只有一个,奖金有一千块。” 五六年过去了,他还清晰地记得这些数额并不大的奖金,再看看手里这部明显老旧还有点卡顿的手机,林与川颇有些不是滋味地问:“你是因为这些奖金,才开始学舞蹈的么?” 贺凌承认地很坦然:“我们那边经济很落后,当时镇上甚至市里都没有什么大商场,能赚钱的渠道就更少了。” “后面有了政策扶持,才陆续有地产集团过来投资,一时间进驻了很多商场,为了抢客源就会经常举办这样的活动。” 他又往后划了几个视频,林与川一一看过去,发现虽然比不上贺凌现在的舞蹈水平,但很明显每一个视频都在进步。到他现在看的这个视频,几乎已经达到出道组练习生的平均水准了。 “你去哪里上的舞蹈课,进步这么快?” “舞蹈课?我们那里当时没有这种东西。”贺凌说,“就算有我也去不起,都是自学。偶尔有那种歌舞团来演出,就找机会去偷学一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与川不小心拨了一下屏幕,跳出来一张图片,吓了他一大跳。 “这是……” 屏幕上的膝盖青紫一片,还有正在渗血的地方,看起来极为骇人。 “忘记删了。”贺凌按下删除键,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当时跳的舞有很多跪地动作,因为要突出力量感,所以要猛地往下砸。当时我不懂护膝技巧,只能硬练。多砸几次,就这样了。” 没有专业的老师指导,当然无可避免地要走弯路。 “好在现场效果不错,吸引到的顾客很多。那场表演结束之后,除了演出费,主办方还额外给我包了个大红包。” 对他来说,这点小伤在金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今天就到这吧,有空再给你看,我不能回去太晚。” 删完照片,贺凌就准备下班走人。 然而在抬眼看向林与川的那一瞬,他却惊了一下:“你这……怎么了?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林与川眼睛都有点红,但确实没到哭的地步,闻言立刻恶狠狠道:“瞎说什么,老子这辈子还没哭过。” “……那你出生的时候,产房的医护人员肯定很紧张。” 贺凌难得说一个冷笑话,结果唯一的听众根本笑不出来,要哭不笑的表情搞得他还有点不自在。 确认他没哭就好,贺凌急着下班,大晚上的他不放心贺昕一个人在家:“我先走了,袋子里的膝盖贴你记得贴。” “……等等!”眼见他起身就要走,林与川连忙喊住他。 “嗯?” 林与川从角落里翻出他下午买的小蛋糕:“那个,今天我骗了你。我其实没去厕所,而是出去吃好吃的了。” 这个谎言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贺凌没想到林与川会主动提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包装精致的袋子上:“那这是?” “……给你带了一份。” 背着他出去偷吃,结果良心难安,还记得给他带一份? 贺凌勾勾唇角,把袋子接了过来:“行,功过相抵了。” 第 9 章 第二天一早,宋霖就在出道组练习生的大群里发布了开会的通知。 会上除了惯常的打鸡血和画大饼,还重点强调了违反练习生守则的严重性,轻则扣分,重则开除。 其他人看起来都有点懵,只有昨天打架的三个当事人还有两个见证人知道内情。 但他们各个都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了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宋霖都没忍住在心里吐槽,他们真是该转去演员部才对。 这事他当然是听林与川告状才知道的。 虽然林与川极力隐瞒他跟别人打架的事实,只跟宋霖说了说某两个人的坏话,但他那点小脑筋在宋霖面前根本不够看,三言两语就被宋霖把实话套出来了。 知道他们都有意隐瞒,宋霖就没打算把这件事情挑破。 但这种情况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任由这些练习生互相扯头花,还没出道就已经成了死敌。 所以在会议末尾,大家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宋霖却突然话锋一转,说为了培养大家的团队协作能力,会把月度考核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个人考核,另一部分是小组考核,两边的分数同等重要。 “自由组队,每队上限五人,下限三人。” 轻飘飘撂下这一句话,在练习生中间投下一道惊雷之后,宋霖就挥一挥衣袖潇洒离去了。 只留下十几个练习生面面相觑,集体茫然。 组队?组什么形式的队?小组考核的形式又是要考核什么内容?考核中都有哪些得分点? 最重要的一点是……跟谁组队? 当然不能找比自己实力差太多的,会被拖后腿。 但也不能找比自己实力强太多的,很容易被夺走全部的风头和注意力,被人秒得渣都不剩。 而且他们都刚刚认识才没几天,既不熟悉也不默契,怎么才能找到既能互补又能共赢的搭档? 有心思活络,或者交友广泛的,当场就跟自己看中的目标商议了起来。 但大部分练习生还是站在原地,试探着打量起周围的人,要是能恰好跟谁对上视线,相视一笑就能顺水推舟地把事情定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有林与川是个例外。 宋霖的话音刚落,他就直接紧紧地贴着贺凌站稳,不挪窝了。 本来他心里还有点忐忑,可见贺凌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也没有走开,一副默认跟他组队的姿态,他登时就骄傲地昂起了头。 他可是抓住了实力超群,上过热搜,秒杀全场的大舞担! 其他人还不得疯狂涌过来,求着跟他们组队? 说起来,要不是宋霖要求下限三人,他还不想跟其他人组队呢。 结果……半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人主动过来找他们。 也不是没人跃跃欲试地垂涎贺凌的舞蹈能力,可一看他已经被明显会拖后腿的林与川定下了,再加上贺凌的vcal也算短板,就不得不犹豫起来。 775悬在半空,幸灾乐祸地感叹:【宿主,你跟位面主角的人缘可真是……】 不行啊。 贺凌却是目标明确,根本不在意这个:“就算以后一起出道,也都只是同事而已。” 更何况还没出道的练习生时期,人缘又有什么用? 就算表面关系再好,本质上也还是竞争对手罢了。 775纳闷地翻出宿主的人物小传,盯着那句“八面玲珑,人缘极佳”,飞快地调动起语义分析程序来。难道是中文语境太过博大精深,它理解错了这八个字的解释? 应嘉礼就是最受欢迎的几个练习生之一。 他年纪小,性子活泼又爱笑,跟谁都能扯上几句闲话,综合实力又很均衡,但哪一项都没到碾压他人的大魔王级别,所以显然是众人眼里的最佳人选。 这会儿他被几个人围在身边,忙不迭地应付完这个又应付那个,看起来谁都不想得罪,又谁都不想选。 林与川看着他那边的盛景,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群人都什么眼光,放着贺凌这样实力强劲的舞担不选,去纠缠一个根本不想跟他们组队的应嘉礼?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又过了几分钟,终于有人朝他们走了过来,声音倒是很好听:“嗨,你们的队伍可以加我一个吗?” 林与川看着这人,对他丝毫没有印象。 准确来说,除了刚刚经历过打架现场的这几个人,他对出道组的任何人都没什么印象。 但贺凌有。 他记得那天他突然折返回去找宋霖的时候,就正撞上宋霖在给这人画大饼。 而且在声乐课上他听了这人唱歌,专业角度贺凌评价不了,只觉得还是挺好听的。 所以不像其他人组队前协商来协商去,恨不得当场约法三章,贺凌答应得很痛快,朝这人伸出手来,示意合作达成:“欢迎。” 这人伸出手跟他轻轻握了一下,像是知晓他们根本没注意过自己这号人似的,主动自我介绍道:“谢谢,我叫许谌。” 林与川看着他俩握了手,也赶紧有样学样地伸出手,跟许谌握了一下。 “这就算组队完成了吧?走走走,回去了。”握完手,他就马上催促道。 自由组队要求下限三人,上限五人,其实可以再等一等看的,但他现在练舞的积极性可高,宋霖开这一场会,还不知道耽误了他多久的时间。 反正他无所谓跟谁组队,有贺凌在就行。 他也根本没想过组队意味着什么,直到许谌跟着一起进到了他和贺凌惯用的小练习室。 林与川下意识就想问他跟进来干嘛,可话到嘴边,看着他和贺凌都很自然的神情,林与川又顿住了。 都怪宋霖,好端端的,突发奇想分什么组? 林与川脸上不高兴的表情太明显,贺凌很快就注意到了,蹙眉道:“肩膀又疼了?过来,涂点药膏。” 昨晚林与川像轰炸机一样给他狂发消息,核心内容就是他肩膀上挨的那几拳,左拍右拍上拍下拍,给淤青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直拍,并翻来覆去地强烈要求贺凌跟他一起谴责那两个恶徒。 贺凌看着照片里他那拉到胸口的衣领,心想,流氓好像也没比恶徒好听到哪去。 本以为他这么在意这个伤口,肯定已经仔仔细细处理过了,结果今天早上无意间碰到他肩膀,下一秒就被他的哀嚎吓了一跳,贺凌这才发现,他居然什么药都没用过。 想教训他吧,他还觉得自己特无辜,一脸理直气壮:“我本来都把药放在床头了,结果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发着发着就睡着了。” 贺凌无语道:“所以,怪我?” “不然呢?你要是没秒回我,我等你回消息的时候肯定就想起来要自己上药了。你一回我,我就得马上回你,这一来二去的,哪还有空上药。” “……行,我以后再也不秒回你了。” “那不行!你懂不懂什么叫网络社交礼节?嘶——疼,你轻点儿!” “忍着。” 许谌面无表情地听着角落里传来的阵阵声音。 他再三斟酌才终于决定加入的这个队伍,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月度考核在即,可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小组考核的形式和内容,去问工作人员也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这无疑让本就紧迫的训练更加雪上加霜。 贺凌跟许谌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许谌把目光转向了坐在一旁托着下巴发呆的林与川:“你有什么看法?” “……啊?”林与川根本没想过这种话题也会有自己参与的份儿,被问得愣了一下,看了看贺凌才道,“我没什么看法。” 许谌顿了顿,说:“大家现在都是队友了,考核的成绩跟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如果有什么想法,或者听说了什么消息,也应该互通有无。” “消息”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然而,林与川只是赞同地连连点头:“对,是这样没错。” 许谌:“……” 这人是装傻还是真傻? 贺凌看不下去了,把林与川拉到一边,对许谌道:“先按你说的那个方案来,不求出彩只求稳,时间紧迫,开始练吧。” 许谌不赞同地看了贺凌一眼,再看看一旁没事人似的林与川,最后还是没反驳:“先练歌,后扒舞。” 贺凌没意见:“可以。” 三个人里面许谌的vcal水平最高,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开始指导起其他两人来。 接连练了几小时的歌,林与川和贺凌的嗓子已经开始冒烟了,而肩负着教学重任的许谌更是声音都哑了。 贺凌主动起身说:“你们休息一下,我去买水。” 林与川下意识也想跟着起身,但一想到许谌在旁边,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点奇怪,于是又坐了回去,开始摆架子提要求:“我要喝橙汁。” 贺凌冷酷回绝:“只有矿泉水,不喝就渴着。” 林与川:“……” 这人也太可恶了,怎么在别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结果贺凌走了没到半分钟,许谌也起身出去了:“我去下卫生间。” 林与川眼睛一转。 尿遁啊?这理由他可熟,就是没这人说得那么文绉绉罢了。 不过他对许谌要去哪不感兴趣,他想去找贺凌说会话,这一整天有外人在,好多话他都没法直接说,可憋死他了。 这一层只有一个自动贩卖机,林与川想也不想,就直直奔着那里去了。 谁知刚往那边走了没几步,他就耳尖地听见了贺凌的声音。 而跟他交谈的另一道声音,林与川也并不陌生,居然是他们的新队友许谌! 林与川立刻躲起来,探头探脑地偷听。 越是往后听,他就越是怒火冲天。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找借口溜出来,就是为了找地方说他坏话? 居然背着他搞小团体,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他听见许谌说:“林与川的具体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而贺凌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我知道。” 许谌又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贺凌没什么语气地答:“顺其自然。” 许谌:“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不是该佛系的时候。” 贺凌似乎有点疑惑,又好像在认真发问:“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许谌似乎还挺难以启齿:“当然是……当然是该让他去……” 隔墙偷听的林与川已经捏紧了拳头。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他和贺凌一起接纳了这人,结果这人混进他们队内第一天,居然就想方设法地要把他赶走了! 贺凌更加疑惑地拧眉看向许谌。 他知道林与川实力差劲,可声带和四肢都长在林与川身上,他也没法代替林与川训练,除了顺其自然等他自己努力追上来,还能怎么办? 刚刚听许谌那么说,他还以为许谌有什么帮林与川速成的办法,现在看来却是他想岔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谌是真无语了。这两个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装傻,林与川还有可能是真傻,但贺凌这样可就没有必要了。 反正这里也只有他们两个,许谌就直接挑明了:“既然你知道林与川是宋总监的亲戚,那现在让他帮我们打听一下考核,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何况这不是帮我们,也是在帮他自己。他的个人实力不出众,所以他比我们更需要在小组考核里拿到高分。” 许谌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一统,除他以外的两人一统都惊呆了。 什么亲戚? 谁是谁的亲戚? 见贺凌不说话,许谌只当他是默认了,接着道:“你是觉得走后门找捷径不好,不愿意这样做?可这又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也不觉得你会这么介意。” “还是你觉得,用不着这么麻烦,只要跟他在一个小组,我们组就一定能拿到高分?” “那我觉得你的预判有误,就算他后台再硬,公司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 贺凌艰难地回忆了好半天,才依稀记起自己似乎跟应嘉礼随口扯过,说林与川可能是宋霖的远房亲戚。 没想到应嘉礼嘴巴这么大,传个话还能把揣测传成结论,更没想到他跟许谌一个敢说,一个也敢信…… 其实从贺凌的角度来看,许谌是一个十分不可多得的队友。单凭他组队第一天就开始主动给两位队友一起辅导vcal,就令人很难不对他心生好感。 贺凌还暗暗地想过,他会不会是宋霖安插过来的另一个“助教”,只为了让林与川尽快追上出道组的平均水准。 当然,现在这个想法已经被他哭笑不得地否认了。 为了避免许谌的思维继续发散,贺凌立刻辟谣:“林与川是宋总监的亲戚这件事,只是一个玩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许谌面露怀疑:“那你为什么主动跟杨老师提出教他舞蹈,每天跟他寸步不离,还跟他一起组队?” 如果没有林与川这个拖油瓶在,贺凌完全可以找到能力更加匹配的队友。 关系好不好是一回事,可在这种残酷的淘汰制竞争下,没有谁会单凭交情去挑选队友。 更何况是贺凌这种,一看就跟他是同类的,极具野心和抱负的人。 一听见这个问题,林与川再顾不上刚刚的愤怒,瞬间扒着墙贴得更近了一点,竖起耳朵偷听。 他也想知道贺凌到底是怎么想的。 775立刻紧急提醒:【宿主宿主,位面主角就在附近!可别乱说话!】 而贺凌又能怎么回答? 就算没有775的提醒,他也不能跟许谌说,他莫名其妙被一个系统绑定了,这个系统还每天威逼利诱让他去接近位面主角,而林与川恰好就是这个所谓的位面主角。 他更不能说,这个系统告诉他林与川所在的组合注定会爆红,所以这个组合里的其他人都有谁完全不重要,他也不在乎,他只需要保证自己会跟林与川在同一个组合出道就行了。 所以贺凌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自己都不大相信,而许谌就更不可能相信的答案—— “可能就是……看他比较顺眼吧。” 隔着一面墙,唯一信了这个回答的人红着耳朵,硬生生抠掉了一块墙皮。 第 10 章 最后林与川还是没有去问宋霖关于小组考核的事情。 不是他不想赢,只是他更想知道,贺凌会不会也像许谌那样,对他各种明示暗示,让他利用自己和宋霖的关系去打探消息。 就连他都能努力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那另外两个人精就更不可能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好不容易把歌练熟,接下来就该扒舞了,于是压力又从许谌那儿来到了贺凌这边。 视频看了不到三遍,贺凌站在镜前试着跳了一次,居然就已经能模仿个七七八八了。 林与川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许谌也一脸赞许的表情。 然而音乐结束之后,贺凌却蹙眉道:“不行。” 林与川疑惑道:“哪里不行?你这不是跳得挺好的?” 而且在他看来,贺凌跳得比原视频里的那个组合还要好。 贺凌又扒拉了一遍视频,暂停截图了几个画面,示意道:“这支舞看起来简单,但其实细节上的小动作很多,对灵活性和柔韧性的要求也很高。现阶段的你跳不了,勉强学下来也没法跳得好看。” 林与川有点不服气地抿了抿嘴唇,想要反驳说自己可以努力学。 但他也清楚自己现在确实没什么实力,硬是要跳这个,反而会拖累贺凌拿不到好成绩。 要不然……还是去找霖哥问问? 如果小组考核能给每个成员单独打分就好了。 许谌也说:“我的舞蹈基础没你那么好,太难的舞蹈恐怕也跳不来。不然……换一首歌?” 其实他的舞蹈水平在出道组算是中上级别的。 贺凌看了他一眼,默许他给林与川打了这个圆场。 只是换歌……这事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轻松的。 贺凌停了一瞬,才说:“不用,重新编个舞吧。你们先练歌,我来。” 许谌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拉着林与川到练习室的另一边去练歌,给贺凌留出了编舞的空间。 结果贺凌那边的伴奏一遍都还没放完,许谌就对林与川道:“我们要不要换个位置?” 林与川:“啊?” 许谌眼底露出一点微妙的笑意来:“我怕你把脖子扭到抽筋。” 他们现在面对面坐着,许谌一抬头就能看见贺凌,林与川却是背对着那边的。 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他已经回头往那边看了十几次。 林与川嘴硬道:“……我今天好像是有点落枕来着。” 被许谌点出来之后,他也没好意思再往贺凌那边看,低头专心练着自己那部分的歌。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贺凌那边的伴奏突然停下,林与川到底忍不住好奇,才又把头扭了过去。 原来是贺凌的手机响了,他边接电话,边掀起上衣的下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轮廓清晰又漂亮的腹肌顿时显露无疑。 可惜林与川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他就把衣服放下了,声音低沉,表情柔和:“喂?” “我还在公司训练,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贺凌骤然露出惊喜的笑容,而后虽然缓缓收敛,眉目却还是舒展的,不难看出他此刻心情极好:“真的?” 林与川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开心又真实的表情。 “好,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回去。” 挂断电话之后,贺凌便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说:“今天就先到这吧,编舞我回去会接着搞。” 确实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了,这几分钟也不算什么,许谌略一点头,就利落地起身离开了。 林与川却还坐在原地,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仰头看着贺凌。 贺凌被他看得有点心里发毛:“你怎么了?” 林与川纠结了一会儿,用他能想到的最委婉的方式提问道:“我听说他们都住宿舍,能省好大一笔房租,你怎么没住?” “……我之前租了房子,房租还没到期。” “那你是跟爸妈一起住吗?” 贺凌脸上愉悦的神情顿时隐去了:“不是。” “那是跟谁一起住?” 能让他这样开心,还每天在家里等着他的人,又是谁? 贺凌皱起眉头,语气带着一股努力克制过的冷静:“跟别人一起合租。” 林与川看着他的表情,明白自己这样刨根问底地打探隐私已经让他感到冒犯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底那股连他自己都描述不清的情绪在疯狂地翻滚,逼着他继续追问道:“别人是谁?同学?朋友?以前的同事?还是……” 女朋友? 贺凌没再回答,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反问道:“跟你有关系吗?” 本来在一边吃瓜看戏的775连忙警告道:【宿主!怎么可以这样对位面主角讲话!】 可惜它只能口头警告,所以对贺凌一向没有任何威慑力。 贺凌按亮手机,看了眼锁屏显示的时间,说:“我先走了。” 转过身没走出两步,他也发觉自己的态度不妥,亡羊补牢道:“我刚语气有点冲了,你别往心里去,我没别的意思。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学舞还有得累。” 林与川没有发出声音。 贺凌回头一看,他把头垂得很低,看不见脸上是什么表情,整个人却散发着“我很难过”的气息,简直像一只被雨淋湿却又无家可归的小动物,让人无端便心生恻隐。 可这明明是个比谁都要快活恣意的小少爷,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绝对称不上可怜。 贺凌无声一叹,蹲在了他面前,声音也放得很轻:“我父母……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哪。所以我刚刚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冲你。” 林与川蓦地抬起头,连忙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他也不会在提起贺凌的父母之后还一直咄咄逼人地追问。 “是我没控制好情绪,不怪你。” “是我先说错话的。” 林与川紧张地打量着他的反应,却又听他说:“你不小心说错了话,我也不小心说错了话,那我们就算抵平了,行不行?” “……行。” 贺凌松了口气:“那下班,回家?” 林与川见他站起身,也想跟着爬起来,结果刚一动弹,就“嘶”地一声,一张脸瞬间就皱成了一团。 贺凌连忙俯身扶住他:“怎么了?” “……腿麻了。” 刚刚盘腿坐太久,后面更是一动都没动过,腿麻也是情理之中。 ……就是在这个情境之下,实在是有点太没面子了。 贺凌问:“哪条腿?” 已经被麻木感吞噬了思考能力的林与川:“每条腿。” 空气中有一秒诡异的寂静。 反应过来的林与川大怒道:“你往哪儿看呢!” 贺凌无语道:“当然是你的左腿和右腿。你自己想到哪去了,还要栽赃给我?” 林与川尴尬极了,再也不想开口说话。 小心翼翼地活动了好一会儿,腿麻终于缓解不少了,他也不用再让贺凌扶着了。 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贺凌问他“怎么样了”的时候,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甚至还往贺凌身上靠得更近了一点。 贺凌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科普文章,提议道:“听说哪边的腿麻,高举起另一边的胳膊就能缓解,你试试?” 林与川看着自己两边都被贺凌握着的手臂,问:“那我不是两边都得举起来?你怎么扶我?” 见贺凌面露沉思,他故意又说:“要是把我摔了,月底的考核咱们组可要痛失一大舞担。” 贺凌险些被他逗笑了:“这还不简单?” 他松开林与川的手臂,改为单手环住他的腰:“举吧,大舞担。” 林与川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似的,双手直愣愣地高举过头顶,仿佛在跳大神。 但比这个行为更傻逼的是,他还用上了毕生的演技,故意假装站不稳轻晃了一下,唬得贺凌一把揽紧了他的腰。 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贴在他的腰上,烙得他脸红心跳,从来被别人多碰一下都浑身难受的他,居然觉得此刻放在他腰间的这双手,比世界上最昂贵的按摩仪还令人舒适。 就在气氛逐渐开始奇怪起来的时候,练习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两个人下意识弹开,一齐往门口望去。 应嘉礼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仿佛被人钉在了原地。 贺凌想起这人乱传消息的大嘴巴,头疼地解释道:“他刚刚腿麻了,站不稳,我就扶了一下。” 应嘉礼怀疑地把目光转向正稳稳当当站在原地,听完贺凌的话才连忙挤出一副痛苦面具,还做作地晃了几下假装站不稳的林与川。 “……”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皓星靠演员起家,宋总监却没把自己的远房亲戚塞进演员部,而是昧着良心把他送进男团出道组了。 这蹩脚的演技,送去当演员多对不起观众,这可是会砸了皓星招牌的呀! 林与川对上他难以言说的表情,极其凶恶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来干嘛的?” 进门之前不知道先敲门的吗!多么不懂礼貌!这样的素质怎么能出道当偶像,怎么能正确引导粉丝,起到积极向上的模范带头作用! 应嘉礼缩了缩脖子:“呃……我就是想来问一下,能不能跟你们一起组队。” 第 11 章 贺凌还没说话,林与川就立刻道:“我们已经组完队了。” 这姓应的话忒多,一跟贺凌凑在一起就叭叭叭说个没完,他才不想让这人进来。 应嘉礼连忙表诚心道:“能再加我一个吗?我学什么都挺快的,你们不用配合我放慢进度,我会自己追上来的。” 一听这话,林与川更是警铃大作。 学什么都挺快的,那不是更把他衬得像个废物一样吗? 万一贺凌觉得应嘉礼比他强太多,为了组个完美的队伍,把他踢出去怎么办? 虽然他觉得贺凌大概应该可能也不会这样做,但也不能放一个对照组在队伍里,让贺凌天天看着,难保会一直不嫌弃他拖后腿。 贺凌始终看着应嘉礼没说话,可其实很是意动。 对林与川这样的实力来说,其实队内成员越多,才越能掩盖他身上的缺陷。 比如舞蹈,多一个人排队型,有高难度动作的时候就更方便把林与川往队伍中间或是后面藏一藏。 唱歌也是一样,多一个人分歌词,林与川就更容易避开高难度的部分。 而应嘉礼无论唱还是跳,几乎都没有短板。 可论跳比不过贺凌,论唱比不过许谌,自然也就不会对现有的成员造成太大的威胁。 只不过…… “你之前应该已经组队成功了吧?怎么突然想换队伍了?”贺凌审视地看向应嘉礼。 应嘉礼苦着脸道:“我本来跟一个人组好了的,说好了剩下的人选由我们一起决定。谁知他没跟我商量,就又拉来了两个人。结果那两个人居然是……就是那天跟他打架的那两个人。” 他指了指林与川,林与川顿时也来了精神:“你觉得他们两个不是好人,所以不想继续跟他们一组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应嘉礼在他这里姑且也能算是个好人。 “……是他们一直在找我的茬,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要跟我呛上两句。不给我分歌词,还让我去唱rap。”应嘉礼委屈道,“我又没学过rap!” 听到这,贺凌心里也有了数,对他道:“你要加入的话,我们两个没有意见,但是许谌那里你得自己去说,征求他的同意才行。” 果然,应嘉礼完全没有被为难的感觉,反而喜出望外,仿佛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地成了一样:“好!谢谢贺凌哥!” 贺凌若有所思地看着应嘉礼的反应。 看来他不仅跟许谌熟识,而且关系匪浅。 不过想想也是,要不是早有联系,他也不会连“林与川是宋霖的远房亲戚”这种没谱的推论也在许谌面前讲。 “等等!”林与川看看贺凌,又转头看看应嘉礼,依然持反对意见,“我什么时候说我没有意见了?” 每次应嘉礼出现,他跟贺凌之间都会状况百出,他可不想把应嘉礼放在眼皮底下一直惹事儿。 贺凌瞥了他一眼,问:“你跟我不是一伙的?” 只这轻飘飘的一瞥,就让林与川回忆起自己刚刚被他搂着腰时肌肤相触的感觉,登时像是挨了一针麻药似的,嘴都差点瓢了:“……是。” 哪怕贺凌现在说要带他一起跳海,他都能立马去买两条最好看的泳裤回来。 “那不就得了。”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贺凌看一眼手机,抬腿就要走:“我得回家了,明天见。” 应嘉礼连忙挥手:“贺凌哥,拜拜!” 林与川却是赶紧追了上去:“你走这么快干嘛?” 贺凌:“回家吃饭。” 林与川怀疑地问:“今天怎么不吃食堂了?” 贺凌:“想回家吃点好的。” 林与川马上顺杆爬:“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啊?想吃好吃的,我请你出去吃吧,我知道好几家特好吃的店。” 贺凌像是来了兴趣:“哪几家店?” 林与川说了几个名字,还殷勤地介绍了每家的特色和招牌菜,正纠结今晚到底去哪家好呢,却听贺凌说:“哪家的甜品好吃一点?我今晚带家里人去尝尝。” 林与川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合着他这一会儿讲得口干舌燥的,是白给人家当探店博主呢? 还是一对一现场讲解的那种! 更何况贺凌的父母都……他哪里来的家里人? 还是爱吃甜品的“家里人”! 等等,甜品,那他那天送给贺凌的小蛋糕,被贺凌带回家之后,是不是也……? 贺凌没听见他回答,定睛一看,这张格外好看但总是看起来闷闷不乐的脸,居然又晴转阴了。 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哪句话又惹了这少爷不高兴,只好问道:“你怎么了?” 林与川皱着眉,特严肃地问:“你还记得霖哥开会的时候讲的练习生守则吗?” “……记得。” “那第六条是什么?” 贺凌回忆了一下,背道:“不许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迟到早退。” 林与川一噎,又问道:“第五条……?” 贺凌纳闷道:“所有社交平台账号必须上报,练习生时期停止更新。” “……第、第七条呢?” 贺凌无语了:“你是来抽查我的背诵情况的?是不是还要给我打个分,背不熟直接罚我抄写一百遍?” 林与川小声道:“要是罚你抄写一百遍就有用,那还好了呢。” 贺凌没听清:“……什么?” “没有。”林与川泄气道。 他明明记得宋霖给他们开会的时候,讲了什么现有恋情要上报,没有恋爱就先别谈之类的规则。 可惜他当时正神游天外,宋霖讲的话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更不可能把第几条第几条的对上号。 结果现在想说出口也说不出来了,多尴尬啊。 电梯下降的速度特别快,还没等林与川组织好语言,一楼就已经到了。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脑子一抽,说:“我今天跟你一起坐地铁吧。” 贺凌略显惊讶地看他一眼:“为什么?” 他知道林与川的超跑每天都是换着开的,虽然这事他也是从应嘉礼那里听说的。 ……这么一想,应嘉礼还真是个人形喇叭。 林与川挠挠脸,特不自然地说:“车坏了。” 贺凌没揭穿他这再明显不过的谎言,只道:“那你也没法跟我一起坐地铁。” 林与川不服气道:“为什么啊?” 就算不顺路,跟贺凌一起下了地铁,他再打车回家,或者喊司机来接他,也不是不行。 “……因为我坐地铁回不了家。”贺凌道,“我租的房子附近没有开通地铁。” 林与川迟钝地眨了眨眼。 他从小长大的这座城市,轨道交通特别发达,多达二十几条线路。就算他从来没坐过地铁,也知道市内的绝大多数地方,都可以乘地铁到达。 他想象不到贺凌住得是有多偏僻,才会附近连地铁都没有。 “那你平时……是怎么来公司的?” “共享单车加公交。” 这天晚上下班,林与川没有直接去公司的停车场,而是远远地跟在贺凌身后,亲眼看着他排在一条特别长的队伍里,站在公交车站等了二十几分钟,才上了一辆特别拥挤的公交车。 公交车开走之后,林与川走过去看了看站牌,是很偏远的一条线路,中途好几个站点他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而终点站呢,甚至不能说在郊区,简直已经快要抵达另一座城市了。 也不知道贺凌会在哪一站下车,又要骑多久的共享单车才能到家。 其实,贺凌今晚还真没骑上共享单车。 一下公交,他就看见了等在车站的贺昕,站在原地蹦蹦跳跳地冲他招手:“哥!” 她今天穿了自己最好看的裙子,戴上了贺凌送给她的最闪亮的发卡,志得意满地昂首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贺凌冲她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公主,这么漂亮?” 贺昕顾不上嘚瑟,连忙翻出一个手机界面来给贺凌看。 是她的中考成绩。 按照往年的分数线评估,足以进入本市第二好的高中,也算是心愿得偿了。 至于最好的那所,因为贺昕没有本市的户籍,即使过了分数线也进不去,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目标放在那所学校。 “录取通知书应该一周之内就能寄到家!” 贺凌盯着那几个数字,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边看边听着贺昕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一年前,他到家乡的省会去参加一场舞蹈比赛,意外得到了评委K姐的赏识,邀请他到现在这座城市来发展。 他当时收入微薄,养活自己都有些拮据,更何况还要一个人拉扯着更年幼的妹妹,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简直像是救命稻草一般。 他知道到大城市去意味着机遇和财富,但他更知道,这对还在读书的贺昕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K姐来问他最终想法的时候,他提的第一个条件不是工作机会,不是薪资待遇,而是希望K姐能帮他给贺昕找一所好学校。 K姐当时欲言又止地劝他,说两地的教材不同,环境也不一样,他自己过去也是居无定所地漂泊,让还有一年就要参加中考的妹妹突然转学过去,她未必能够适应。 这一年来,他也一直在问自己,这真的是个明智的决定吗? 如果贺昕没法适应这边的教学进度,如果贺昕中考落榜,如果贺昕因此在心里埋怨他…… 没人知道他这一年背负着多大的心理压力。 所幸他赌对了,贺昕不仅摆脱了校园霸凌的阴影,性子越来越活泼开朗,而且还享受到了更为优质的教育资源。 贺凌一把揽住贺昕的肩,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喜悦:“走,哥带你去吃大餐!” 贺昕重重地点头:“嗯!” 贺凌带着贺昕去了一家林与川推荐的店。 他刚刚在网上查了,林与川的消费标准实在异于常人,只有这家的消费是他目前能负担得起的。 可贺昕还是站在门口,拽着他不敢进去:“哥,这个,我们……” 她想说这装潢一看就不是他们吃得起的地方。 贺凌拍拍她的手背:“没事,进去吧。” 直到坐在了座位上,贺昕看起来还是有点畏畏缩缩的,连菜单都不敢多翻,只点了几道最便宜的菜品。 贺凌看得一阵心疼。 如果他能多赚点钱…… 775检测到宿主的心理波动,连忙飞出来见缝插针:【如果你能成为人上人,权力和财富都唾手可得,你在意的人又怎么会为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战战兢兢?】 【承认吧宿主,你远远不满足于现在,你需要更多。只要认真跟从775的攻略行事,你——】 贺凌抬眼,打断它道:“我现在心情不错,所以请你闭嘴。” 775扭动着不规则的身躯画出一个问号:【明明心情不错,怎么还让我闭嘴!】 “因为如果我现在心情不好,我就会直接让你滚了。” 775“嘤”了一声,气愤地下线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气愤地上线了。 一想到贺凌此刻正带着什么人在他推荐的餐厅享受浪漫的烛光晚餐,而这个人说不定还把他送给贺凌的小蛋糕吃了,林与川就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干什么呢!】 贺凌放在桌上的手机随之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知道的这是恶霸找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悍妻查岗。 但想到这餐厅都是他推荐的,贺凌也没跟他较真,只随手拍了张桌上的照片发过去:【在吃饭,你推荐的第六家店。】 林与川定睛一看,好么,对面一个粉红色的手机壳,仔细放大了,还能从照片的边缘看出对方穿的是一件绑着蝴蝶结的小裙子。 这人甚至都没想着掩藏一下,也太嚣张了! 他登时酸道:【蹬自行车去高档餐厅约会,您可真是该省省,该花花啊。】 这话讽刺意味太浓,贺凌皱了皱眉,不太想搭理他。 见他迟迟不回消息,林与川更来劲了:【人家姑娘知道你每天要骑车坐公交上下班么?现在已经不是看脸的社会了,是看钱的社会。不行我借你几辆跑车装装逼吧,免得在女朋友面前跌份儿。】 这条刚发出去,他自己也发现不对劲了。 人家两个都住一块儿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贺凌到底有多穷。 就这都还没甩了他,估计是真爱了。 蹬自行车上下班又怎么了?说不定贺凌还让她坐在车后座,被她搂着腰,甜甜蜜蜜地接送她上下班呢。 这不比坐跑车副驾还浪漫? 不对,共享单车后座能载人吗? ……反正他也没骑过,更没坐过贺凌的车后座。 一想到这,林与川连牙都快咬碎了,结果贺凌还凶他:【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他瞬间被气得一下子从床上蹬起来,正准备发飙,结果“叮咚”一声,贺凌的下一条消息就紧接着来了—— 【还有,我没女朋友,那是我亲妹。】 像是气球突然被放了气,林与川又缓缓倒回了床上。 几分钟之后,他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克制着不笑出声,在半空胡乱扑腾的两条腿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愉悦。 第 12 章 第二天一早,贺凌就带来了一版完整的编舞视频,开始带队友们一起练舞。 应嘉礼昨晚就已经通过了许谌的同意,正式加入了他们。 直到这时贺凌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是同一所艺术院校只差一级的师兄弟,怪不得看起来早有交集,还很熟悉。 最简单的动作,贺凌都留给了林与川,而其他三个人各有高光,每个人都有且只有一段身处C位的sl,包括贺凌自己。 至于其他的部分,就是以齐舞为主,只要动作整齐划一,整体观感就不会差。 看完视频以后,应嘉礼和许谌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没选错人。 不仅选中了实力超群的舞担,这个舞担还能快速独立地完成一版编舞,这版编舞还是为他们这个小队量身打造的,精确完美地扬长避短,给每个人都留出了展示的余地,不会被谁独占风头。 只要后续练习到位,起码舞蹈方面他们绝不会输。 有了这个视频,他们心里都有了底,练习起来也更加用心尽力。 只有林与川是个例外。 倒也不是说他不用心,不尽力,但他就像个幼儿园的小屁孩似的,连吃饭怎么拿勺子都要问一声老师—— “贺凌,这个手怎么扭过去啊?为什么我扭起来像鸡爪似的?” “贺凌,这个腿要抬到多高?抬到这儿行不行?再高我就抬不上去了。” “贺凌……” 这也就算了,休息的时候,大家明明都坐在一块儿,但林与川还是贺凌长贺凌短的,追着贺凌问各种问题,搞得应嘉礼一肚子的话都没地儿说,只能挨过去跟许谌嘀嘀咕咕。 贺凌虽然也觉得林与川今天有点黏糊得过分了,但这人毕竟在认真练习,问的问题也都是跟训练有关的,所以贺凌倒也没不耐烦。 只是在林与川连厕所都想跟他一起去的时候,他还是强势拒绝了。 一起去厕所?这是什么小学生行为。 775却在一旁欣慰道:【很好,距离任务目标越来越近啦!位面主角已经对你深信不疑,下一步,就是!】 贺凌脚步一顿:“就是?” 775莫名被他看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改口道:【呃,就是,进一步加深感情,成为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啦。】 下一步当然是跟位面主角进行一些感情上的升华,从纯洁无瑕的友情升级为纯洁有瑕的酱酱酿酿,然后对主角骗身骗心,再拿着从主角那里夺取的利益,拍拍屁股走人啦。 气氛都已经到这儿了,再不骗可就不礼貌了! 不过宿主的眼神太吓人了,它没敢说出口,嘤。 贺凌怀疑地看向它:“你最好别跟我撒谎。” 775登时心虚了起来,下一秒,它就“嗖”地一声消失在半空中。 只要它下线得够快,宿主就逼问不着它! - 练舞还是比他们想象中更困难一点。 应嘉礼细节不标准,许谌习惯性忘动作,林与川手忙脚乱跟不上节奏,这些都还是小问题,多加练习就能调整过来,但主要问题是…… “我们默契不够。” 贺凌蹙眉看着刚录完一遍的视频。 按理来说,他们四个人作为一个队伍,展现出来的作品应该很明显是一个整体才对。 但是现在他们录下来的视频,却好像是割裂来的两部分。 仿佛他和林与川是一队的,许谌和应嘉礼又是另一队的,只不过两队恰巧被同一个摄像头记录下来了而已。 应嘉礼本来还觉得贺凌的要求会不会有点太高,但现在被贺凌指出来,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我觉得是因为我们练的时候,直接分成两组来练了,所以细节和风格都不太一样。” 他的舞蹈实力在队内仅次于贺凌,所以贺凌把大部分时间精力都用来教林与川的时候,他就自动自觉地承担起教许谌的任务了。 这样分别练下来,可不是两边明明站在一起,跳起来却像各跳各的? 贺凌当机立断道:“我们换过来,你跟林与川一起,我跟许谌一起。” 一对三不现实,林与川和许谌都还没完全学会,必须要有人手把手教着才行。 结果林与川立刻反对道:“不行,他自己都还有好几个动作不标准呢,怎么教我?” 一听这话,应嘉礼也不大高兴了。 知道自己跳得不算特别好是一回事,但被别人毫不留情地当面指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贺凌看了一眼应嘉礼,对林与川道:“你先跟嘉礼学框架跟节奏,具体细节我会统一帮你们抠。” 眼见林与川还想说什么,贺凌生怕他那张破嘴把应嘉礼说急眼了,当场撂挑子走人,于是又加了一句:“听话。” 要不是他知道这人只是说话不中听,心眼不好使,但是心地并不坏,说不定早就套麻袋把这人揍一顿了。 好在还有救,只要及时打断他,并迅速转移他的注意力,就能成功阻止他说出更不中听的话来。 “……哦。” 林与川捏了捏自己有点发烫的耳垂,没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真是奇了怪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听贺凌的话?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比唐僧念的紧箍咒还好使。 不过,虽然听从了贺凌的安排,可无论是林与川还是应嘉礼,看起来都不是特别乐意的样子。 明明是两个话痨,凑在一起却是一个沉默寡言地教,一个面无表情地学,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许谌撞了撞贺凌的肩膀,示意他往那边瞧:“你看,像不像两个小屁孩儿赌气,谁也不理谁?” 这两个人还真比贺凌和许谌年纪小,贺凌看了一眼,随口道:“本来就是两个小屁孩儿。” 这才刚说了两句话,林与川突然就气势汹汹地扭过头来,两眼冒火地盯着他们。 贺凌:? 这又是怎么了? 许谌却是一脸了然,冲林与川比了个投降的手势,然后主动跟贺凌拉开了一点距离。 林与川这才满意地把头转了回去。 许谌顿时哑然失笑。 明明这位才是真正的小屁孩儿,把应嘉礼跟他放在一起比幼稚,还真有点委屈了应嘉礼。 晚上几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趁着许谌和应嘉礼去另一边排队,贺凌对林与川道:“你别总跟应嘉礼呛声。” 林与川顿时不乐意了 :“为什么啊?” “因为他实力不差,长得也不赖,以后很可能是你的队友,关系要是闹得太僵,对你们两个都没好处。” 林与川抓重点一向比谁抓得都歪,立刻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也能出道?” 贺凌心里想着这个空降内定关系户居然还好意思问,嘴上却说:“你长成这副模样,在舞台上就算只站桩都能吸粉无数,哪个公司眼神这么不好,会不让你出道?” 林与川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明明嘚瑟得不行,还要装出一副谦虚的模样来:“靠脸吃饭算什么本事……我实力还是差了点儿。” 贺凌哪能不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对偶像来说,脸就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还是最重要的那部分。至于其他方面,不是有我教你么?” 这么简单的一个反问句,就让林与川的眼神飘来飘去,简直无处安放了,小声问他:“……贺老师,你是不是特别想跟我一起出道啊?” 贺凌七分真三分假地答:“要是出道团里没有你,那我也不想出道了。” 没有位面主角的偶像组合,能在娱乐圈混出头的概率实在渺茫。 就算侥幸得了一时风光,后面也难免糊作一团,还未必能赚到几个钱,那还费那么大劲出这个道干嘛? 贺凌只是随口一说,林与川却不是随便一听。 天啊。 这话跟“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你,那我也不想活了”,到底有什么区别? 林与川抬手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 贺凌却没发现他的异样,继续把跑远了的话题扯回来:“今天你不该当着应嘉礼的面那么说的,回去记得跟他卖个好。” 应嘉礼不是记仇的性子,不然当初那件事之后,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组队。 只要林与川肯低头,这个梁子就不会结下来。 林与川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含糊应道:“嗯……嗯。” 贺凌一看他这魂飞天外的模样,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难得语重心长道:“那天杨老师当着别人的面说你跳得不好,你不是也很不高兴?今天换成应嘉礼,他的心情跟你那天是一样的。” 更何况人家跳得再不好,也比林与川强。 小组考核的分数跟个人考核的分数五五开,贺凌也不想因为组员不和、配合不佳被扣分。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才懒得管林与川,哪怕这人把出道组全员得罪个遍,也不关他的事。 结果林与川还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依旧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看起来一点都不上心。 贺凌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道:“林与川,你就是一只猪。” 林与川果然没反应过来:“嗯……嗯?!” 第 13 章 八月的最后一天,五个小组齐聚在评测室外,紧张地等待着被叫进去考核。 上午已经进行过个人考核了,在成绩还未知的情况下,公司突然通知他们月度考核改为末位淘汰制。 这就意味着,个人成绩综合小组成绩后的最后一名,将要从出道组退出。 这个消息给出道组全员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表现得特别紧张。 至少贺凌这一组里只有应嘉礼在抓耳挠腮,其他三个人看起来都从容得很。 应嘉礼费解道:“你们为什么能这么淡定,一点都不紧张?” 许谌:“紧张也没用。” 贺凌:“没必要紧张。” 至于林与川…… 呃,林与川根本没搭理他。 正当应嘉礼对队友们的心态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时候,却见林与川突然扯了扯贺凌的衣角,然后贺凌低头听他说了句什么,两个人就一起扭头走了。 ……走了?! 大战在即,队友竟临阵脱逃! 另一边,贺凌却被林与川面色严肃地堵在墙角问:“我今天要是被淘汰了怎么办?” 贺凌并不想回答这个绝无可能实际发生的问题:“你不会被淘汰。” 公司无论淘汰谁,都不可能淘汰林与川。 林与川却垮下脸来:“我今天上午表现得特别烂,个人成绩肯定要垫底了。” 贺凌安抚他道:“小组成绩绝不会垫底。你是不信任我的编舞能力,还是不信任我的教学能力?” 一听到这个,林与川更加愁眉苦脸了:“要是因为我拖后腿,让你们拿不到高分,那我——”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贺凌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上。 这只手掌明明那样温暖,却让林与川全身都“噌”地一下变得滚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贺凌没说什么好听的场面话,只是像撸一只小狗那样,给他顺了几下毛,就奇迹般地让他把所有紧张和忐忑都抛在了脑后。 “别紧张,就当是平常的一场训练。”他听见贺凌用前所未有温和的声音说。 有一瞬间,林与川很想抓住自己头顶的那只手。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只是晃了晃脑袋,轻轻蹭了蹭贺凌的掌心。 直到跟着贺凌回去以后,他的脑子都还有点迷糊。 许谌看见他的表情不对,问贺凌:“这是怎么了?” 贺凌笑了笑:“没事,紧张了。” 应嘉礼好奇地探头道:“他还会紧张呢?” 按照林与川的性子,换作从前,他应该都已经跟应嘉礼掐起来了。 可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林与川居然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应嘉礼没被他怼,还有点不习惯,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你没事吧?别紧张,多大点事儿啊。贺凌哥编舞编得那么好,咱们又每天从天亮练到天黑,这要是拿不了第一,那都天理难容。” 许谌连忙给应嘉礼打补丁:“第几名都无所谓,每个人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尽力就好。” 林与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觉得这俩人好像还是挺不赖的。 到正式考核的时候,林与川放下了心理包袱,竟然发挥得比平时练习都要好。 经常记错的动作没做错,经常漏掉的小细节也一个没落,虽然负责的都是最简单的部分,但也跟上了整体节奏,没给大家拖后腿。 不过,这一组里最惹眼的,当然还是贺凌。 表演结束后,担任主评委的文老还特地问了贺凌,这支舞是不是又是他独立改编的,得到贺凌肯定的答复之后,明显满意地眯了眯眼。 虽然他很快就换成了严肃的表情,督促贺凌赶快提高唱功,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不是嫌弃贺凌唱得不好,而是希望他尽快成长为一个全能型选手。 接下来各位老师一一点评,六位老师里有三个夸了贺凌的舞蹈,两个夸了许谌的vcal,一个夸了应嘉礼的表现力。 而林与川呢……只有坐在第二排,没有什么专业发言权的宋霖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可能就是给了个友情分的意思吧。 但对林与川来说,这也足够了。 成绩要第二天才能公布,所以今天剩下的时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难得的放松时刻。 应嘉礼兴奋地提议道:“我们出去聚个餐吧!组队这么久,我们还没在食堂以外的地方一起吃过饭呢。” 他们几个之间的感情,说好也没那么好,可要是说不好,其实也没那么不好,只是还没到特别熟悉的程度罢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四个都是两两行动,可这段时间每天一块儿起早贪黑的努力不是假的,在练习室里一起挥洒的汗水不是假的,精疲力竭时互相搀扶的臂膀也不是假的。 许谌率先表态:“我也觉得我们该庆祝一下。” 林与川有点想去,但他第一反应是扭头看向贺凌,要是贺凌不去,那他也不想去了。 贺凌先是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发到手的工资,然后才点头应下。 每天在食堂吃得清汤寡水的,好不容易能开一回荤,几个人达成共识选了烤肉,准备刺激一下自己沉寂已久的味蕾。 包厢里,贺凌系着围裙帮他们烤,他们几个就边吃边玩游戏,还开了不少冰啤酒。 在这种闷热的天气下喝冰啤,吃烤肉,那滋味别提有多滋润了。 说是玩游戏,其实不如说是两个小朋友在幼稚地较劲,偏偏林与川又是个要面子的,最扛不住激将法,一不留神就被应嘉礼灌下去好多酒。 贺凌和许谌在一旁看着,却也没阻止。 这两个人平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今天一起参加完考核之后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现在能趁热打铁培养一下感情,他们俩也是乐见的。 结果玩着玩着,林与川突然一把握住贺凌正在给他们分肉的手,给贺凌吓了一跳:“干什么?” 罪魁祸首本人皱着脸,还挺委屈:“为什么把这块儿大的分给他,刚刚那块儿小的就给我啊?” 边嘴甜说着“谢谢贺凌哥”,边端起盘子准备接肉的应嘉礼:“……” 什么意思!怎么吃个烤肉也要这样针对他! 许谌连忙笑道:“刚刚那块火候正好,贺凌才夹给你的,是不是?这块已经有点烤焦了,不然肯定还是你的。” 他一向是很习惯打圆场递台阶的人,有他在,就不用太担心会出现尴尬的场面。 林与川好像还真被这个逻辑给说服了,勉强道:“那好吧。但是,不能给他,只能给别人。” 刚刚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那点感情顿时烟消云散,应嘉礼忿忿道:“凭什么不能给我!” 这是针对吧? 这就是赤裸裸明晃晃的孤立排挤加针对吧! 林与川不甘示弱地控诉道:“他凭什么为了你凶我!” 应嘉礼一噎,没想到这人这么幼稚,居然还惦记着初见时的那回事。 贺凌听着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看了看林与川的脸,再看看桌上已经见了底的酒杯,问:“醉了?” 然而林与川眼神清明,言语清晰,还会自动调整到悄悄话的音量答话:“没有呀。” 得,一听这个“呀”字,贺凌就确定他醉了,而且还醉得不轻。 清醒时分的林与川要是听见自己居然会这么说话,保准得把周围的人全部灭口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开始上手扒贺凌身上的围裙:“你不是男的吗?怎么能穿女生的裙子?快脱了,不然被人报警说你变态,待会警察就要来抓你了。” 应嘉礼:“……这酒,度数这么高的吗?” 许谌:“……应该是你灌得太猛了。” 贺凌不堪这小流氓的骚扰,不得不两手并用地制住他:“老实点,别乱动。” 林与川没怎么挣扎,但还是不满道:“为什么不能乱动?你又不是警察,凭什么不让我动?” 贺凌顺着这醉鬼的话吓唬他:“光天化日之下扒别人衣服,还到处乱摸,警察不抓你这个变态还能抓谁?” “……哦。”林与川顿时老实了,“我不能被抓起来,我还要……出道的。不过我也不是很想出道,但是我要跟贺凌一起……出道。” 这人醉得连说话都颠三倒四了,倒是还记得他。 这饭也没法吃了,贺凌无奈地对另两人道:“你们慢慢吃,我先把他送回家。” 许谌笑眯眯地挥手跟他们道别,直到人都出门走远了,应嘉礼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贺凌哥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许谌往嘴里塞了一块肉,不紧不慢地答:“早晚会知道的。” 外边天都已经黑了,贺凌刚把林与川拎出来,775就迫不及待地怂恿道:【去开房!扑倒他!蹂.躏他!征服他!】 贺凌难以理解它的运行逻辑:“你这会儿又不怕我得罪位面主角了?” 775顿时变成了红通通的一团,娇羞道:【男人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得罪呢?】 贺凌没理会这个看起来就病得不轻的奇怪系统,问林与川:“你家在哪?” 林与川眨眨眼,倒是有问必答:“松花江上。” “……”贺凌放弃从这个醉鬼嘴里套话,转头想联系宋霖。 可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暴露了他知道林与川和宋霖之间的关系么? 但是带林与川回家也行不通。 先不说交通方不方便,他该怎么把人带回去的问题,单说他家里还有个未成年的妹妹,大晚上的,他也不可能随便把别的男人往家里带。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林与川突然一低头,作出干呕的动作来。 贺凌下意识扶住他,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万一这人真吐在大街上,再被别人拍下来成了黑历史,那这个未成形的男团还能不能行了? 还是要赶紧找个地方安置他才行。 跟着他们迈进酒店的那一刻,775嘚瑟地在贺凌头顶飞来飞去:【还不是听我的来开房了?哼哼,不听系统言,吃亏在眼前!】 第 14 章 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浪漫共浴,可同时容纳多人的大床…… 通通都没有。 775震惊地看着宿主在天时地利人和俱全的大好条件之下,搀着位面主角走进了一家商务酒店的双床房,里面的装潢正经程度简直堪比银行大堂。 这样可怎么趁虚而入,颠鸾倒凤,生米煮成熟饭,从此开启渣攻的枕边风模式! 贺凌刚把林与川扶到床边,林与川就径直扑倒在床上,看这架势是想直接睡死过去。 怕他喝醉后俯卧着会把自己憋死,贺凌握住他的肩膀,想给他翻过身来。 结果这人毫不领情,手脚并用地乱蹬,不满地嚷嚷着:“干嘛啊!” 挣扎间,他的衣服滑了上去,还露出一截劲瘦又白皙的腰。 贺凌操心地给他往下拽了拽衣服,谁知这祖宗还倒打一耙上了:“别扯我衣服……来人啊!耍流氓啦!” 再好的脾气也该被他磨坏了,更何况贺凌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当即抬手往他身上一拍,训斥道:“老实点。” 这一掌分明没用上什么力气,可拍完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几秒之后,林与川率先反应过来,控诉道:“你凭什么打我屁股!” “我爸妈和我姐都没打过!” 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贺凌居然又把手放了回去,给他揉了揉:“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 别说,这手感居然还挺不错。 林与川艰难地转过身来,想看清这个居然敢打他屁股的大胆狂徒到底是谁。 结果在醉眼朦胧中看清了贺凌的脸之后,就又身子一歪,往他怀里倒下去,只嘟囔道:“你干嘛老对我那么凶。” 贺凌下意识扶住他,知道怀里的是个意识模糊的醉鬼,也只能顺着他说胡话:“我怎么对你凶了?” 他只顾着跟这个醉鬼说话,也就没注意到,在他环住林与川的那一瞬,一直在他头顶窜来窜去,教唆他图谋不轨的775突然“啪叽”一声消失在半空,被强制下了线。 林与川已经醉成这样了,当然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只能倔强地强调:“就是凶了。” 贺凌好笑地问:“那我以后不凶了?” 林与川想了一会儿,居然摇了摇头。 贺凌微微吃惊:“你还想让我凶你?” 林与川揪住他的衣领,但没用上什么劲儿,轻轻慢慢地说:“可是你只凶我,不凶别人啊。” 贺凌没太明白他的逻辑,又听他说:“我知道你管我……是为我好。应嘉礼和许谌做错动作,你就,就让他们回去多练练。但是我,我做错,你就会边骂我笨,边,手把手教我。” 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说话也不清不楚的,但是表达出来的,反而是他难得展露的坦诚。 贺凌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一时间倒有点恍惚。 他是为了林与川好么? 其实也不是,他主要是为了自己好。 只是他既然决定了要跟林与川绑在一条绳上,那就不得不时刻注意着这根绳子是否稳固,能不能帮他奔向一个好前程。 可要说对林与川不好,那也是没有的事。他对林与川,确实比对其他队友上心得多。 林与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径自喋喋不休着:“而且你对他们……要么就拽了吧唧的,要么就那样笑……但是对我就很少,很少这样笑。” 贺凌没听明白:“什么笑?哪样笑?” 林与川伸出两根手指,支在自己嘴角,往上一推,挤出一个不自然的弧度来:“这样。” “……”贺凌看懂了,这人在明涵他笑得虚伪。 他没忍住跟这个醉鬼争辩道:“我也没经常这样笑。” 林与川撇撇嘴,说:“反正,你跟我,不用这样。” 说着说着,林与川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声音也越来越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这样对我笑,我当时,就觉得你,特讨厌……” 贺凌扶着他平躺下来,想了想,又怕他半夜会吐,呼吸道被堵住窒息,于是又把他调整成侧卧的状态。 睡着之后的林与川完全没了平时那种张牙舞爪的嚣张,反而看起来特别乖巧,一副任他摆弄的模样。 但贺凌知道,这都是一时的假象。 坐在床边盯着他呼吸平稳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贺凌轻声道:“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挺讨厌你的。” - 林与川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他把被子往头顶一蒙,烦躁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一声怒斥似乎起了作用,那边的声音一顿,随即变得特别轻,轻到几不可闻。 林与川满意了没几秒钟,突然汗毛倒竖,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房间里怎么会有其他人的存在! 定睛一看,他居然还躺在一间一看就不怎么高档的酒店房间里。 再感受一下自己身上的酸痛,这一霎,各种匪夷所思的猜测瞬间填满了林与川的脑海。 作为一个标准且叛逆的富家少爷,什么离奇的故事他没听过?什么精彩的事件他没见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轮到他了。 林与川悲愤欲绝地扭头看向罪魁祸首,却见贺凌一脸无语地站在另一张床边:“醒了?撒什么癔症呢?” “……怎么是你?” 贺凌:“你还挺失望?” 林与川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又问:“我们怎么在这儿啊?” 他记得自己喝醉酒的事情,难道……他跟贺凌……酒后……乱……? 可是这两张床都干干净净的,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吧? 可是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他身上为什么到处都痛痛的? 可是如果真发生了什么,贺凌又怎么能这么淡定,这么从容,这么若无其事? 可是…… 还好贺凌回答得够快,没让他继续胡思乱想瞎琢磨:“我怕你吐在大街上,又问不出你家的地址,只能把你带到这来了。” “……”林与川面无表情道,“哦。” 贺凌不知道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问道:“有什么不舒服吗?” “身上有点疼。”林与川怀疑道,“不会是你趁我喝多,揍了我一顿吧?” 贺凌拎起床上的枕头,往他身上一扔:“你要是这么想挨揍,我可以现在给你补上。” “哎哟!”林与川顺势枕头砸过来的方向倒在床上,演得还挺来劲,“疼死我了。” 贺凌懒得陪他玩这幼稚的游戏,自顾自地去卫生间洗漱,但也没忘嘱咐他:“没睡够就再睡会,现在才五点来钟。不过记得定个闹钟,小心迟到了。” 林与川还在耍赖:“定什么闹钟啊……你喊我呗。” “我今天请假不去公司,待会就得走了,喊不了你。” 林与川嗖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什么!” 见贺凌没回答,他连忙跳下床,一路跟着人家到卫生间门口,堵着门问:“为什么请假啊?才五点钟,你去哪儿?去那么早干嘛?” 贺凌刚进来,门还没来得及关呢,就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给轰晕了。 亏得他心态好,还能一一解答:“我妹今天开学,我送她去报到,还得给她开个家长会。现在先回家一趟,送她去学校,顺便换个衣服,总不能穿着这套除了酒味就是烤肉味的衣服去吧?” 林与川听他说起这茬,才反应过来自己更是一身酒气,给他难受得不行,赶紧挤进来要一起洗漱。 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挤进来抢地盘也就算了,嘴上还要挑三拣四的:“你选的这是什么房间啊?卫生间都挤不下两个人。” 看着贺凌手上拿着的牙刷,他也不满意:“这种低端酒店的一次性牙刷特别难用,比钢丝还硬,再配上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牙膏,刷牙简直跟上刑似的。” 贺凌没说什么,只给他腾了腾地方:“要洗澡?进去吧。” 林与川还有点不好意思:“你站这儿,我怎么脱衣服啊?” “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脱的。” 贺凌这么说着,手上却加快了动作,没到半分钟就把自己收拾完了:“我走了,你自己慢慢洗吧。” 看他这么急匆匆地就要走,林与川有点不太高兴。 但他又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高兴,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凌关上房门离开了。 于是林与川只能继续不高兴地进去洗澡。 等他慢悠悠地洗完澡出来,刚刚迈出浴室,就在洗手台上看见了一支没拆封的牙刷,旁边还有一管崭新的牙膏。 看这包装,绝不是酒店提供的一次性用品。 林与川乐颠颠地把这两样东西捧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拿出手机把它们拍下来,明知故问地给贺凌发照片:【这家酒店服务这么好的吗?我就随口一说,他们居然还送了套新的牙具上来。】 没过一分钟,贺凌就回复他了:【什么酒店,不仅敢监听客人在卫生间说话,还敢趁客人洗澡的时候闯进去送东西,赶紧报警吧。】 贺凌很少这样配合他开玩笑,就这么简单的一条消息,林与川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无意间抬头一看,才蓦然发现,镜子里的他笑得跟个傻逼似的。 他刻意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结果还没坚持到半分钟,那怎么都压不住的嘴角就又高高地扬了起来。 真不得了,他好像无意之间推翻了地心引力理论。 第 15 章 贺凌送贺昕去学校报了到,陪着她办理这个开通那个的,还给她开了个家长会,一屋子的家长里面,就属他最年轻。 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他才带着贺昕回家,嘱咐道:“上学和放学都一定注意安全,遇到什么事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贺昕想了想,说:“哥,其实我可以住校。今天我看那些同学都挺面善的,不会有人欺负我。” “不行。”贺凌否决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真有人欺负你,你也不会告诉我,我不放心整整一周都看不见你。” 见贺昕不说话,他又问:“你是觉得住得太远,不想每天在路上浪费时间?放心,我已经在看别的房子了。你先委屈一段时间,最多一个月,咱们就能搬家了。” 贺昕摇摇头,说:“我不委屈,也不怕累,但是我不想让你一直忘不掉那种委屈。” 他们都知道彼此还困在过去的岁月里,却又不约而同地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心。 贺凌沉默半晌,抬手摸了摸贺昕的头。 因着这桩事,他的心情算不上太好,脸色当然也好看不起来,搞得一直想要质问他的775都不敢冒头出来。 明明房都开了,两个人都抱一块儿了,775都已经被扔进小黑屋,以防偷窥宿主酱酱酿酿的现场了,结果被放出小黑屋之后,它才崩溃地发现,这两个呆子,浪费一晚上大好时光,居然什么都没干! 宿主到现在连一个“攻”字都还没挨上,更别提当上“渣攻”了。 这像话吗? 渣攻这两个字,显然同时包含了两个必要条件,只渣不攻和只攻不渣,都不足以被称为渣攻。 它这样一会闪出来一会闪出去,跟信号灯似的,贺凌当然注意到了。 贺凌没搭理它,但也没嫌它烦,就只坐在窗边发呆,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手机提示音滴滴叭叭地响起来,才把他从沉重的思绪里唤出来。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林与川发来的消息,这小子最爱把一句话拆成十句发。 贺凌没什么表情地点开来看,果然是他。 林与川的话很密,而且通常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贺凌每次看他发消息都当作自己在听相声,还会不由自主地在脑子里用他的声线配音。 比如现在,只是给贺凌转达一个月度考核成绩而已,这么简单明了的事情,都能被他描述成紧张激烈的第N次世界大战。 贺凌略过那些夸张繁复的形容词,只从里面提取出几条有用的信息——个人考核成绩他排第三,但是小组成绩他们组一骑绝尘,所以综合下来之后,总成绩贺凌第一,许谌第三,应嘉礼第四。 而之前一直被工作人员捂得死死的小组考核评分标准也终于公布了。 除了考察各组的专业能力和舞台表现力,分工担当是否明确、团队配合是否默契、甚至曲目选择是否符合团队定位,还有其他的一些琐碎加分项和扣分项,也都被纳入了考核范围。 一一看完之后,贺凌才问:【你呢?】 林与川那边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很难以启齿似的,好半天才把那几个字打出来:【呃,倒数第二。】 还行,总算没被淘汰。 不过他们组的加成这么高,林与川的总成绩还只有倒数第二,那只能说明他的个人成绩是板上钉钉的倒数第一了。 林与川当然也想到了这茬,为了找回点面子,快速转移话题道:【你知道倒数第一是谁吗?就是那天那个说咱俩坏话,还被我揍了一顿的黄毛!哈哈哈!今天他已经灰溜溜地搬到十三楼了。】 十三楼,是属于非出道组练习生的楼层。搬到那里,就意味着出道已经从一步之遥变成遥不可及了。 贺凌一顿,下意识联想到775给他灌输过的奇怪理论。 这难道就是775所说的,伤害过位面主角的NPC,都会遭到不同程度的反噬?哪怕主角没有亲自动手报复,他们也会不知不觉地开始走霉运? 林与川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没心没肺地傻乐:【这傻逼本事没有,逼话倒是挺多。要是把背后叭叭别人的时间拿来认真训练,说不定也就不会被淘汰了。】 贺凌的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但也没忘记纠正他的坏毛病:【说话文明点。】 林与川冤枉死了:【我又没说话!我是在打字!】 【打字也不行。脑子里形成习惯之后在镜头前脱口而出,这种事还少见么?】 林与川无言以对,憋屈道:【……行,我错了。】 谁知贺凌不仅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得寸进尺:【错了就完了?】 林与川把手机按得啪啪响:【我去扎半小时马步总行了吧!】 反正隔着屏幕,贺凌也不知道他到底扎了没有,他就口头上让一步,这叫大人不记小人过。 结果贺凌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轻飘飘就让他的算盘落了空:【开视频,我看看你的动作标不标准。】 五分钟后,林与川不情不愿的脸出现在贺凌的手机屏幕上。 然而,看清了贺凌的脸之后,他所有的不情愿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靠,真他妈帅啊。 林与川悄悄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不过这话可不能让贺凌听见,不然至少得加罚半个小时。 殊不知,贺凌也是这么想的。 可能是因为在家里,林与川打扮得不像平时那么用力过猛,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头发也随意地垂下来,明明没有任何造型,却让他本就惹眼的五官更加突出。 再加上昏黄的灯光,营造出一种居家的氛围感,又让他身上多了一股温顺柔和的气质。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假象,但还是能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视频的计时界面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大一小两个视频框里的人却像是施了什么定身魔法,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穷得连个不卡顿的网络都装不起了。 775看着都替他们累得慌,身子一扭,飞出去趴在了毫无所觉的贺昕头上,跟她一同看起了电视机里正在热播的电视剧。 很好,剧情很扯,演技很烂,根本演不出屋里那两个呆子一样腻人的眼神,对单身系统非常友好! 第 16 章 月度考核成绩发布之后,贺凌再来到公司,就发现周围人对他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 出道组的练习生们本来就是经过层层选拔才挤进来的,谁都不认为自己会比其他人差。 所以除了几个热衷社交,交友广泛的,多数人刚开始还是比较端着,各练各的,也不屑于组成什么小团体。 贺凌他们这组能在这次考核里拿到最高分,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其他小组不够默契和谐,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全能ACE,都想在团体赛里独占高光,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反而四分五裂,达成了一加一小于二的结局。 不过这一场考核足够让他们认清自己在出道组的位置,也认识到了团队选择和协作的重要性。 在这个前提下,独自改编舞蹈并尽心尽力带着组员训练,以一己之力把个人排名倒数第一的林与川从淘汰边缘拉回来的贺凌,自然就成为了所有人心照不宣在新一轮考核里拉拢的对象。 贺凌对这些五花八门的示好方式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要不碍着他上课和训练,也别太没眼色,在他正忙的时候拉着他说废话说个没完,这就行了。 然而,他没有反应,可不代表林与川没有反应。 这天,林与川刚跟贺凌一起在食堂坐下来,就有人一脸惊喜地过来说,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个朋友居然就是贺凌之前待过的那个舞蹈工作室的一员,还说了个名字,问贺凌认不认识。 而当贺凌明显不怎么熟络地回答“打过照面,但没什么交集”之后,这人居然就这么一边说着“太巧了”,一边极其自然地坐下来了! 为了套这层近乎,背地里把通讯录都翻烂了吧?林与川咬牙捏紧了筷子。 偏偏贺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虽然态度不冷不热的,却也没明着不给那人面子。 于是对方顺杆就爬,甚至直接道:“杨老师总是说我跳舞没什么力道,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能跳得那么帅的?其实我vcal还挺不错的,咱们组队的话,既能一块儿学习,还能优势互补。” 贺凌还没说什么,林与川就大声反对道:“不行!” 那人吓了一跳,可见贺凌没什么反应,便大着胆子回呛道:“我又没问你。你能代表贺凌的意见吗?” 林与川这人有点背景,跟宋霖有点关系,这事大家都知道。 可这么久过去,也没见他得到了什么特殊待遇,实力在出道组又是垫底的,多数人对他的态度又从忌惮变成了轻视。 有后台又怎么了?皓星这么大一家公司,又不是宋霖一个人说了算。 艺人总监这名头听起来再好听,也只能吓唬吓唬他们这些小艺人,总不可能左右大老板的想法。 就他这实力,宋霖也不可能把他硬塞进出道团,那不是砸了公司的招牌么? 所以只要别在明面上过分得罪他,他们跟这人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完全不在一个赛道上。 此刻见林与川被他拿话堵得一噎,他心里更是升起一点隐秘的快意来,笑着挑拨道:“你每天跟他寸步不离的,不就是想在考核里混个高分,不被淘汰出去吗?可他又没义务带着你,你总不能拦着他去跟更合适的人一起组队,拿到更高的分数吧?” 林与川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眼见他这是被气得狠了,贺凌立刻开口打断这人:“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带着他。” 旁边的两人俱是一愣。 贺凌接着道:“我们组现在的配置挺好的,我没有换人或者加人的打算,他们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说完,他还用胳膊肘给林与川来了一下,示意他别愣着了:“是吧?” 林与川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任谁来也看不出这刚刚还是一座差点就要爆发的火山:“就是就是。” 那人在这没讨着好,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脸色还特别难看。 林与川这小气鬼,还冲着人家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做完以后美滋滋地转回来问贺凌:“没想到你这么离不开我啊?” “别臭美。”贺凌用筷子另一头戳了一下他的脸,“许谌和应嘉礼一个第三,一个第四,我是多想不开才会撇下他们重新组队?” 林与川撇撇嘴,很不满意这个回答:“那我呢?我一个倒数第二,你怎么不把我换了?” “换人还要重新磨合,比教你还费劲。” 林与川气得差点把脸埋进餐盘里,特用力地扒了几大口饭,以示自己不满的抗议。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动作是为了掩饰他高高扬起的嘴角。 “我就是想带着他”……靠,这人怎么每天都瞎撩人啊。 这天下午,出道组的大群里发布了一则通知,说是公司的影帝一哥刚刚新上映了一部电影,为了支持一哥的票房,给公司所有人都免费发放电影票,可以自行去前台领取。 刚好第二天就是周末休息日,大家都很高兴,商量着可以一起去看,看完还能顺便进行点别的娱乐消遣,就当是各组的团建了。 林与川也有点感兴趣,倒不是想参加所谓的团建,但是一起看电影什么的……也太内个了吧? 他竖着耳朵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应嘉礼主动提起这事。 这一刻,应嘉礼在他心里的形象分瞬间翻了几十倍。 没想到贺凌却表示自己有事,没法跟他们一起去了,祝他们玩得开心。 林与川失望之下,也推说自己没时间,要忙别的。 结果这天下班,他跟着贺凌一起下楼,转头就看见贺凌去前台领了一张电影票。 林与川登时怒道:“你不是说有事没法去吗!” 现在又是要跟谁一起去! 贺凌都不知道这人一天到晚哪来的这么多火气:“……我没法去,但我妹可以。” “……哦。”林与川的气势弱下去,挠了挠脸,还是没忍住问,“你有什么事儿啊?”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贺凌直接道:“租的房子马上到期了,在物色新的房子。在网上看中了几套,就等着明天一起去实地看了。” 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当场定下签了合同,后天就能往里面搬了。 贺昕现在每天上学放学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多,这事没法继续拖。 林与川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听就觉得新鲜,当即自告奋勇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贺凌费解地看向他:“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跟你待在一块儿就好玩啊…… 这话林与川没敢说出口,其实他自己心里想想也觉得肉麻。 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耍赖道:“我就是想去。而且你想想,你在网上聊的都是陌生人,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好是坏?万一借着看房的名义,把你骗过去劫财劫色,先奸后杀……” “行了行了。”听他越说越离谱,贺凌眼皮一跳,懒得继续跟他扯皮,“明天早上七点,起晚了我可不等你。” 说是这么说,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林与川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睡过了,简单洗漱一下就着急忙慌冲出大门的时候,还是在外面看到了贺凌等待的身影。 看见他,贺凌也没有半点意外的样子,一脸“我就知道你起不来”的了然。 林与川赶紧心虚地冲他笑笑,紧急采取挽救措施:“我开车载你去吧,这样能快点儿。” “可别。”贺凌阻止道,“一看见你那豪车,中介还不得拿我当冤大头宰?来吧,带你体验一下劳苦大众的日常生活。” 早高峰的地铁是真挤,肉贴着肉,人挤着人,林与川刚硬着头皮上来就后悔了。 他难以理解地问贺凌:“周末早上怎么也这么多人啊?今天又不用上班。”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周围好几个人都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贺凌把他圈在一个角落里,尽量把他跟人群隔离开来,闻言低声道:“不是人人都有双休。” 775见缝插针:【住在市中心豪宅区的少爷,怎么会理解普通人的生活呢?】 很难得的,贺凌这次居然没有对它的言论嗤之以鼻,而是垂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与川一顿,而后突然想起来,贺凌现在住的地方附近连地铁都没有,而他每天搭乘的公交,拥挤程度并不亚于现在他们身处的这班地铁。 有人急着下车,有人挤着上车,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冲击着贺凌的后背,贺凌却始终稳稳地站在原地,牢牢地把他护在这一角小天地,任谁也碰不着他。 这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得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贺凌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正轻轻地掠过他每一寸肌肤。 周围人群喧嚣,广播音也嘈杂,可这些声音加在一起,都没能挡住林与川听见自己怦怦作响的心跳。 “太挤了,还开得这么快……我有点站不稳。” 他此地无银地先给出理由,又孤注一掷地闭上眼睛,然后不待贺凌反应过来,就猛地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