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骄陆钰》 第1章 傻逼才会当皇后 楚天骄被挂在墙上,已经三年了。 如果知道死后灵魂会被禁锢在这皇家太庙里,傻逼才会当皇后! 离国开国已历六代。 太庙这面墙上,挂了十几张画像。 “浮生若梦,转眼一场空……” 挂在楚天骄头顶的敬慈皇太后生前是个文艺女青年,又开始了每日一吟。m. “儿媳妇,父皇给你说说,当年我跟你祖父直捣黄龙,杀到东夷国京城,活捉东夷皇帝的事……” 成宗皇帝最不爱听这些绵软的调调,插播进来想给楚天骄讲故事。 “父皇,这事你已经说了十八回了。” 楚天骄心中吐槽:那是我祖父的战绩,当时你还未登基,不过参加了押运粮草而已,糊弄谁呢? “臭小子,闭嘴! 老子好好的国祚传给你,你给搞得狼烟四起,还好意思吹牛? 孙媳妇,还是我给你讲讲当年我和你祖父一起当街(gai)溜子的事吧……” 更上方,传来了高宗皇帝的声音。 楚天骄只觉得脑袋开始嗡嗡作响。 十几个长辈祖宗,全压在她头顶上,莫名其妙的又吵了起来。 这些祖宗们,跟她一样,灵魂都被禁锢在各自的画像里。 每天闲来无事,大家唯一的娱乐便是聊天磨牙打屁。 如果天下人知道离国的皇帝皇后死后,都是这副臭德行,估计再没有人会造反了。 楚天骄被吵得快疯了,捂着耳朵呐喊: “啊!到底是哪个傻逼想出来的臭规矩,死后要将我们禁锢在这里受后人朝拜?” 最顶上的那幅画像抖了三抖,发出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你们这些不孝子孙,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在心里骂朕。” 离太祖陆鼎峰,乃是离国的开国皇帝,被挂在墙上已经两百年了。 说起这事,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朕也是被人算计了。如果朕能出去,追入十八层地狱,朕也要把那人生吞了!” 空旷无人的太庙主殿中安静了半刻钟。 楚天骄竖在两尺见方的空间里,憋屈的扭动了一下脖子,带头开骂:“傻叉!” 一时之间,这些老祖宗们,再也顾不得谁是谁的爹,谁是谁的孙子了,全都叫骂了起来。 无他,太无聊了! 殿门被推开,几个宫女太监鱼贯而入,一言不发的更换着祭台上的香烛和祭品。 老祖宗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楚天骄盯着祭台上的贡品,下意识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好饿! 看得见,吃不着! 这太庙的每日供奉,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楚天骄想起了三年前她在边城与西戎人那一战时,也是这般的饿。 当时,她与楚家军已经被西戎人围困了三个月了,城中粮草殆尽,连战马都被杀了充当军粮。 城破那一日的清晨,楚天骄的贴身丫鬟青鸾端来了一碗肉汤。 “我不饿,你端下去分给将士们吧。” “娘娘,你已经三天滴米未进了,怎会不饿?” 楚天骄不敢去看青鸾,怕自己的目光只要沾上那碗肉汤,就会忍不住抢过碗喝下去。 “这肉汤哪来的?” 城中已经断粮半月,连马都杀了做了军粮,楚天骄知道这碗肉汤,一定来之不易。 “伙头军搜到一匹藏匿的战马……” 青鸾目光闪躲,端着肉汤的手有些颤抖,当时楚天骄并未发现。 “娘娘,今晚西戎人肯定还会攻城,你必须保存体力,吃点吧。” 在青鸾的劝说下,楚天骄终于接过了那碗肉汤。 楚天骄喝了一口,从小锦衣玉食的她,竟然觉得这没有多少油星的马肉汤,堪比琼浆玉液。 一口,两口,到了第三口,楚天骄手中的碗摔到了地上,她掐着自己的喉咙,干呕了起来。 空空如也的胃,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出。 “青鸾,说,这是什么肉?” 青鸾骨瘦如柴的身子,颤栗着跪下,额头连续撞击着地面,一边磕头一边大哭。 楚天骄不是不知道这几天城中已经出现了吃人肉的现象。 一些老弱病残的士兵,甚至会自己走到伙头军面前,愿意用自己血肉,换取年轻力壮的同袍的生机。 西戎人犯境,做为离阳国皇后的楚天骄,为保娘家最后一根血脉,替幼弟出征。 与西戎人熬战三个月后,楚天骄出征时带出来的七万楚家军,如今只剩下已经不足五千人了。 而说好的粮草和援军,却迟迟未到。 当晚,西戎人果然夜袭。 在城破之际,楚天骄手持“天鸦剑”,浑身浴血,依然机械的砍向敌人的血肉之躯。 她的身后,躺着青鸾的尸体。 城头剩下的楚家军不足百人时,一面旌旗姗姗来迟。 “援军……” 虽然早已力竭,但是看到这面象征着离阳国的旌旗后,楚天骄欣慰的扬起了唇角。 “杀!” 她终是无愧于楚家人精忠报国的使命,终于守住了边城。 半个月后,楚天骄带着满身伤痕回到了离阳国国都上京。 入城时,受到了满城百姓的欢呼迎接。 “皇后娘娘万岁!” “皇后娘娘巾帼不让须眉!” …… 礼部安排了凤撵,楚天骄却没有坐。 她一身戎装,骑在白马之上,英姿飒爽,冲着街上的百姓挥手。 回了宫,楚天骄卸甲时,耳朵却始终在听着殿外的动静。 除了太监宫女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没有她想等的那个声音。 “红叶,陛下可有说什么时候会过来?” 身旁的宫女红叶面露慌张,跪了下来。 “启禀娘娘,兰妃今日刚刚诊出有孕,陛下去幽兰宫了。” 楚天骄皱眉,“又有孕了?她倒是能生。” 楚天骄与当今圣上陆兆凌成婚已经十二载,一直没有生孕,而兰妃叶汀兰比她晚进门,这却已经是第五胎了。 直到晚膳时分,陆兆凌才出现在坤阳宫,身后还跟着叶汀兰。 “皇后,你辛苦了!” 陆兆凌的目光在楚天骄的脸上只停留了三秒,敷衍的问候了一句。 一旁的叶汀兰倒是满脸笑意,微微向楚天骄欠了欠身。 “恭喜姐姐凯旋!妾身原该给姐姐磕头,但妾身刚有了身孕,陛下心疼妾身,免了妾身的跪拜之礼……” 又来了,每次这女人怀孕,都会跑到她跟前大肆炫耀。楚天骄翻了个白眼,讽刺道: “会生孩子有什么稀奇的?天下那么多女人都会生。有种你生只猪来,还可以改善军中伙食,那才叫稀奇。” 第2章 打死我都不嫁 当晚,楚天骄临睡前,宫女红叶端来了一盅安神汤,“娘娘,陛下担心你刚从战场回来,无法安眠,吩咐御医给您熬制的安神汤。” 楚天骄诧异的盯着那碗安神汤,陆兆凌会这么好心? 看着红叶拿出银针试毒,确定无毒后,楚天骄想,也许陆兆凌又有什么事要让她办吧? 最后,那碗安神汤,楚天骄喝了下去。 她确实睡不好,每晚都会梦到那些跟着她出征,埋骨边疆的袍泽。 一刻钟后,楚天骄腹痛如绞,红叶远远的站着,目光中尽是决绝的狠厉。 “为什么?” “良禽折木而栖,跟着娘娘这么傻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红叶,她的贴身宫女,居然早就背叛了她。 眼看着楚天骄濒临垂死,红叶才开始大喊:“快来人啊,娘娘旧伤复发,快传太医……” 太医还未到,先到的居然是住在幽兰宫的叶汀兰。 “姐姐,姐姐她怎么样了?” 叶汀兰凑到楚天骄床前,假情假意的询问,看到楚天骄青紫的面色,扬起了唇角。 楚天骄此时五脏六腑都已经被毒素入侵,嗓音暗哑的吐出一个字:“滚!” 叶汀兰的脸上爬满了笑意,贴在楚天骄的耳边悄悄说道:“姐姐,你安心的去吧!你的幼弟,你楚家老小,不久都会去陪你的。” 楚天骄想抬手推开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全身无法动弹。 她死死的瞪着叶汀兰,如果目光是箭,此时叶汀兰估计已经被她射的千疮百孔了。 “姐姐,你中的是我独门的千机散,无药可解。” “你以为是陛下跟你伉俪情深,还惦记着给你送安神汤吧?哈哈,你到死都是个笑话,死了,陛下也不会心疼的。”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生无子吗?陛下早在你们大婚之日,就给你下了绝子药了。” “陛下怎么可能容许你生下流有楚家血脉的孽种?” “还有这次出征,你带走了楚家七万精锐,全部战死了吧?你真的想不到为什么吗?” 叶汀兰越说越激动,站直了腰,俯视着楚天骄,眼神中充满了恶毒的恨意,鄙夷的嘲笑道: “哈哈哈,楚天骄,你就是个傻瓜、白痴……”m. 楚天骄带着满腔的恨意,挣扎着想扑向叶汀兰,整个人却从叶汀兰的身体上穿过。 一回头,看见了床榻之上,自己死不瞑目的身体。 被困在画像里三年的楚天骄,始终意难平的事,便是她躲过了西戎人的刀兵,却没躲过陆兆凌和叶汀兰的算计。 当太监和宫女们离开后,太庙主殿中又恢复了寂静。 敬慈皇太后闲来无聊,开始教授楚天骄诗词韵律,楚天骄听得昏昏欲睡。 当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嘈杂声时,楚天骄惊醒了过来。 第3章 你要好好适应自己的新生 一个时辰后。 离阳侯府大部分的人,都熄灯歇息了。 楚天骄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背上背着个小包袱,手拿“天鸦剑”,悄悄的潜出了房间。 刚到院门口,便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左侧的丫鬟房里冒出来。 楚天骄怕惊动其他人,退到了院门旁的照壁一侧。 见那人影快速溜出院子,楚天骄跟了上去。 看那人站在路口迟疑,似乎拿不定主意走哪边,楚天骄更加的疑惑。 自己的院子里,怎么会有丫鬟半夜溜出来? 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细作? 如果是前世,楚天骄一定对自己身边的人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但是经历了几年宫斗,最后还被叶汀兰毒杀后,楚天骄再不会那么天真了。 楚天骄小心的跟在了那个人影的后面。 当看清那人最终潜到了大厨房后,楚天骄心中一凛,难道这人要去厨房下毒? 虽然自己已经下定决心逃婚,但是却不能放任坏人在自己府中下毒。 此时大厨房的人大多歇息了,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从走廊边的大窗户里露出的微黄灯光看,一个看火的粗使婆子靠在墙边打着瞌睡。 楚天骄借着那点灯光,也看清了那人的背影。 梳着垂髫,穿着二等丫鬟的服饰,从身形上看,似乎是她院里的桑葚。 楚天骄对桑葚的印象不太深刻。 这丫头在她出嫁的时候,并未随嫁到四皇子府。 仿佛中记得是在她出嫁前得了急病,被她的家人接出了府休养。 等楚天骄归宁的时候,听说桑葚已经死了。 看现在桑葚翻越过厨房窗户那矫健的动作,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楚天骄偷偷的摸到了窗户底下。 厨房中传来一声闷哼。 楚天骄隐在暗影里窥探,正好看见那个看火的粗使婆子倒地。 楚天骄屏住呼吸,没有做声。 桑葚是母亲的陪房嬷嬷的孙女,根本不会武功。 桑葚依次揭开锅盖,又从大蒸笼里拿出几盘菜。 背对着楚天骄,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楚天骄敏捷的翻身进窗,直扑桑葚。 桑葚听到动静转身,正好被楚天骄一个擒拿,扣住了腕上死穴。 “你果然在下毒!” 看到桑葚手上的瓶子,楚天骄大怒。 “小孙媳妇?” 软绵绵的少女音喊出了一个古怪的称呼。 楚天骄一惊。 “小孙媳妇,是朕啊,朕是你太祖爷爷!” 楚天骄错愕得合不上嘴了。 “太祖爷爷?陆鼎峰?” “呜呜呜,小孙媳妇,朕就猜到你肯定也回来了!” “……” 眼前娇滴滴,软绵绵的妙龄少女眼睛里盈满了激动的泪水,可怜巴巴的望着楚天骄。 楚天骄联想到太庙里太祖陆鼎峰那高大魁梧,一脸络腮胡子的糙汉样子,全身的鸡皮疙瘩竖了起来。 楚天骄的手稍稍松了一些,质问道:“你半夜到大厨房来做什么?是不是下毒?” 陆鼎峰(桑葚)委委屈屈的噘嘴:“小孙媳妇,朕就是饿了来偷点东西吃。” 楚天骄立即相信了这确实是陆鼎峰。 自己三年不吃饭,见到食物都控制不住,陆鼎峰整整饿了两百年…… 楚天骄松开了手,退了一步,“那你刚才往菜里下的是什么?” “盐”。 楚天骄接过瓶子仔细检查,发现里面还真的是盐。 “小孙媳妇,朕就是嫌这菜淡了点……” 太庙的一把火烧了楚天骄的画像,释放了楚天骄的灵魂。 陆鼎峰被禁锢了两百年的灵魂,也跟着楚天骄回到了这个时代。 陆鼎峰比楚天骄早回来三天。 他没有躯体可以重生。 醒来时发现自己变成了离阳候府的二等丫鬟桑葚,内心是崩溃的。 还好他前世是造反起家,又生在乱世,前半生经历过贫穷饥荒。 所以他比较能想得开。 能转世投胎,再活一世,投身成个丫头,也总比挂在墙上进不了轮回强吧? 更何况,这个丫头还是离阳候府的丫头。 从他那些后世子孙每天聊天打屁中得知,离阳候府对下人还是很宽待的。 陆鼎峰别扭了两天后,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这两天他都在观察自己的新主子,那时楚天骄还没重生回来,陆鼎峰没有发现异样。 今晚楚天骄一醒来,便与之前性情大变,陆鼎峰就开始怀疑楚天骄的灵魂也回来了。 了解清楚陆鼎峰的情况后,楚天骄问道: “太祖爷爷,你是想回皇室认亲,还是继续做我的丫头?” 陆鼎峰嘴里叼着个鸡腿,边吃边说:“回皇室?说朕是开国太祖?他们不把朕当妖怪烧了?” 楚天骄露齿呵呵,身上气势一肃,厉声反问:“那你还朕呀朕的?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丫头!” 陆鼎峰不敢置信的望着楚天骄,怯怯的提醒:“我是你祖宗!” 楚天骄心想:“我可不愿意身边供奉一个祖宗。此时不收服他,怕是以后会被麻烦死。” “我现在还没嫁进你们陆家,算不上祖宗。但你切切实实是我的丫头,有卖身契那种!” 楚天骄声色俱厉,说的虽然是事实,但也带着恐吓的意味。 楚天骄确实有桑葚的卖身契,只要她想,她可以随时打杀或者发卖了桑葚。 陆鼎峰突然觉得手上的鸡腿不香了。 陆鼎峰毕竟是开国皇帝,也是有一身傲气的,怎肯受楚天骄的威胁。 他站直了腰,昂起了头,将手上的鸡腿丢到了一边,瞪着楚天骄低吼了一声: “小孙媳妇……” 两人目光对峙,拼着谁的眼神更犀利。 楚天骄比桑葚高了半个头,陆鼎峰从气势上天然就比楚天骄弱了半分。 “以后不准叫我小孙媳妇,再叫,我立即把你卖到花楼里。” “不管你内核是什么,但你这身子,是个女子,还是个姿色不错的女子。我想,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楚天骄的威胁让陆鼎峰打了个寒颤。 大家都是皇家出来的人,谁没点阴毒手段,陆鼎峰觉得楚天骄一定下得去手。 想到真要被卖到花楼里的后果,陆鼎峰越想越膈应,浑身气势瞬间软了下来,舔着脸改口:“大小姐……” 楚天骄端着架子,“嗯”了一声。尒説书网 “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适应自己的新生,做一个称职的丫头。” “如果你表现得好,过几年我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陆鼎峰一个激灵,摆手连连拒绝:“不要嫁人,不能嫁人!” 楚天骄上下打量着陆鼎峰现在的这具身体,“啧啧啧”的惋惜道: “别说,桑葚长得还挺好看的,不嫁人可惜了!” 陆鼎峰心知这是楚天骄的变相威胁,心中再不满,也只能忍了。 他识时务的请求道:“大小姐,嫁人就不必了。我一定努力做个称职的丫头,如果大小姐高兴了,只需要帮我查出一段旧案即可。” 楚天骄一愣,隔了两百年的旧案? 她突然想到了陆鼎峰要查什么,点了点头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陆氏皇族的灵魂,死后会被禁锢太庙,这事我帮你!” 两人达成了协议。 陆鼎峰这才心里好受了一些,看清楚楚天骄的打扮后问: “小孙……大小姐,你不会是专门来抓我偷吃的吧?” 楚天骄告诉了陆鼎峰自己的逃婚计划。 “兆凌那不肖子孙,不嫁也罢。你准备逃哪去,带上我。” 楚天骄原本是想自己一个人逃出府避避风头的,现在带上陆鼎峰,也没什么。 两人避开了巡夜的侍卫,偷偷的溜出了府。 一出府门,陆鼎峰的脑袋便活泛了起来:自己找个机会逃了,天高海阔,总比做个丫头强吧? 此时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只偶尔有巡城司的队伍经过。 陆鼎峰看楚天骄七拐八拐的避开巡城司的样子,便故意放慢了速度,与楚天骄拉开了一段距离。 有一队巡城司的兵马路过时,楚天骄闪避进了身后的小巷子里。 等巡城司的人离开后,楚天骄回头,已经看不到陆鼎峰的身影了。 第4章 大王,我好怕怕! “走了也好!” 楚天骄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怕陆鼎峰捣乱。 对于陆鼎峰偷跑,楚天骄乐见其成。 楚天骄凭着记忆,摸到了四皇子府。 她与陆兆凌的婚约,是皇帝下了圣旨的。 楚天骄不想连累家里,打算一人做事一人当,先上门将陆兆凌打残了,让他明日无法到离阳侯府去迎亲。 前世楚天骄十五岁与陆兆凌成婚,一直到十九岁,她都住在这座四皇子府里。 对于这座府邸,她再熟悉不过了。 从后院翻墙而入后,楚天骄一路避开侍卫,跳上了陆兆凌书房的屋顶。 楚天骄给自己蒙上了面巾,揭开一片瓦向下窥探。 果然,陆兆凌还在书房,可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位中年人。 从上方,楚天骄看不清那人的容貌,无法判断是谁,倒不好轻举妄动了。 两人的谈话,清晰的传进了楚天骄的耳朵。 “恭喜殿下,明日与楚大小姐成婚后,得到离阳侯府的支持,殿下便如虎添翼,成就大业指日可待。” “唉,楚家人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难保楚家同意婚事,也是存着别样的心思。” “那倒是,将来如果殿下登顶之时,楚家必会成为心腹大患。” “由不得他楚家,只要楚天骄没有子嗣,楚家就算成了外戚,也不过是无本之木,我心中自有打算。” 听到这些话,楚天骄气得发抖,心想: “陆兆凌果然在大婚之前,就已经暗搓搓的在计划着给自己下绝子药了。” 那位中年人的声音,楚天骄也听了出来,正是陆兆凌的心腹谋臣荀朗。 只听荀朗对陆兆凌提醒道: “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对殿下与楚家联姻多有忌惮,明天殿下还需小心为妙。” 陆兆凌回答的声音中,透着不屑: “怕啥?除非现在天上砸下块石头,挡住我明天迎亲的路,否则,楚天骄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 陆兆凌话音刚落,屋顶之上,一块瓦片带着劲风,砸了下来。 “谁?抓刺客!” 陆兆凌身边暗卫出现,蹿上了屋顶,正好看见楚天骄逃跑的背影。 楚天骄原计划是趁陆兆凌一个人时,先将暗卫引开,再偷偷溜进屋,将陆兆凌暴打一顿。 没想到被气得砸了块瓦片,倒是打草惊蛇了。 这些暗卫前世楚天骄都忌惮,紧咬着楚天骄,两人距离不过二十米。 此时整个四皇子府的其他侍卫,都行动了起来,向着楚天骄的方向放箭。 一支箭射中了楚天骄的肩膀,楚天骄仅仅踉跄了一下,继续向着朱雀大街上飞奔。 楚天骄跳到了地面上,绕着朱雀大街周围的小巷东躲西藏。 迎面来了一队巡城司的将士,为首的年轻将领看见楚天骄蒙面的装扮,正要上前去拦。 楚天骄瞬间拉下面巾,与那名将领打了个照面,然后又戴上了面巾。 年轻将领愣了一下后,任由她飞奔离去。 倒是将紧追她的暗卫拦了下来,喝道:“什么人?胆敢在内城持械夜奔?” 等那名暗卫向巡城司将领解释清楚是四皇子被刺杀,他正在追捕刺客后,楚天骄早已跑得不见了。 四皇子府的其他侍卫和巡城司一起开始了全城搜捕。 楚天骄一路躲藏,爬进了一堵围墙,走进院子,才发现这是上京著名的妓院——“惊鸿楼”的后院。 楚天骄躲进了茅房,忍着痛掰断了肩膀上的箭杆,顺手将箭杆丢进了茅坑里。 怕别人撞见,楚天骄出了茅房,攀援上了惊鸿楼的二楼,透过窗户往里一瞧,差点惊得松了手摔下楼。 桑葚,不,陆鼎峰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个丫鬟,逛什么青楼? 眼看着陆鼎峰顶着豆蔻年华的少女之身,一脸的急色之相,左拥右抱,发出淫词浪语,楚天骄真想自戳双眼。 “随便他吧,就一个小丫鬟身上那点钱,但愿他明天能走得出这惊鸿楼。” 楚天骄没有多做停留,爬上了三楼。 惊鸿楼的三楼,是贵宾间,相对清静些,楚天骄爬进了一间空着没人的房间。 她前世在战场上受过大大小小几十处伤,肩膀上的痛楚对她倒不算什么,但是留在里面的箭头,却是需要及时取出来的。 正准备休息一下,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楚天骄扫视屋内,快速躲到了屏风后面。 听脚步声,有两个人进屋。 “世子爷,昨日家中来讯……” “子辰,本世子爷才不想听你家中之事,去,先给爷奏上一曲。” 听声音,这是两个男人,想到前世听说过,“惊鸿楼”除了妓女,还有小倌,楚天骄暗呼倒霉。 希望那位什么世子,千万不要太急色,先喝个半醉,让她寻个机会好溜了,再做那不可描述之事吧。 楚天骄正琢磨着,一把剑刺过屏风,向她袭来。 楚天骄险险的闪避过剑刺,屏风轰然倒塌,她暴露了。 一位身穿青色宽袖纱衣的男子正举着剑,准备再次向楚天骄刺去,被他身旁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挡住。 “子辰,住手!” 楚天骄觉得面前这位什么世子,似乎很是眼熟。 这修眉凤眼,唇若丹朱,男生女相的妖孽模样,楚天骄总觉得在哪见过。 “咳咳,大王,是我!” 白衣男子一手捂住了嘴,咳嗽了起来,一连数声,似乎要将肺管子都要咳穿了。 ,这一声大王,唤起了楚天骄儿时的记忆。 “美人?陆钰?” 陆钰身体摇摆了两下,旁边的青衣男子见二人认识,放下了戒备,想去扶他,却不知为何,竟然没有扶到。 陆钰就像那风中的柳絮,不知怎么的就飘到了楚天骄跟前,好死不死的倒向了楚天骄。 这熟悉的配方…… 楚天骄惊讶的张着嘴扶住了他,脱口而出: “美人,你是如此的柔弱不能自理,让本大王来保护你!” “大王,我好怕怕!” 两根黑线爬上了楚天骄的额头。 这是楚天骄小时候,用拳头逼着陆钰过家家时,表演的戏码,现在大家都这么大了,这…… 这他么的也太羞耻了! 小时候,身为皇室宗亲的陆钰在上京呆过几年,因长得瘦弱,经常被其他皇室子弟欺负。 楚天骄三岁开始习武,是贵胄圈里的小霸王,因缘际会下,陆钰当过楚天骄一段时间的小喽啰。 第5章 她现在的样子,天亮醒得来吗? 陆钰冲着子辰使了个眼色,子辰说,“那边有个暗阁,小姐可以藏在里面。” 子辰扭动着博古架上的一个机关,博古架移动,露出了后面的一个暗门。 楚天骄一个人躲了进去。 当巡城司的参将郑闯推开这间房门时,正好看见陆钰将子辰压倒在屏风前,屏风稀碎的散落在地,画风相当的辣眼。 “不好意思,打扰了世子爷的雅兴!” 郑闯摸着鼻子,尴尬的站在门口。 陆钰松开了子辰,坐了起来,掩了掩松开的衣襟,心中吐槽: 早知道来搜捕的巡城司的将领,正是楚天骄的二表哥郑闯,他何必这样自毁形象,替她掩饰? 郑闯向陆钰解释了一下他奉命搜捕刺杀四皇子的刺客的事。 陆钰似笑非笑的看着郑闯带人搜屋,暗忖:郑闯知不知道那所谓的刺客,就是他自己的亲表妹? 郑闯走进屋内,随便看了看,便拱手道: “世子爷,打扰了!您继续……” 说完,退出了房间,还好心的替陆钰关上了门。 等到四皇子府的侍卫和巡城司的人都撤走后,陆钰才让子辰打开暗阁,发现楚天骄已经晕了过去。 陆钰将楚天骄拦腰抱了起来,放到了榻上,哪里还有半分柔弱不能自理的病娇模样。 陆钰对子辰说:“你来给她治伤。” 子辰没有一丝犹豫,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回一个医疗箱。 陆钰扶住了楚天骄,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撕开了她伤口周围的衣服。 一只带着倒钩的箭头,深钳在血肉里。 “没有麻沸散,世子你捂住她的嘴,免得她痛得大喊,惊动其他人。” 陆钰捂住了楚天骄的嘴,语气坚定的下令:“动手!” 子辰先要将周边的肉割开,刀子刚下去,楚天骄便痛醒了。 她只是闷哼了一声,并未大叫。 陆钰小声的安慰道: “大王,别动,在取箭头!” 楚天骄恢复了意识,额头有汗珠滚落,她另外一只手动了动,推开了陆钰捂在她嘴上的手。m. “没事,我不会叫的。” 她的声音十分的虚弱,陆钰按住了她的头和身子,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 身后的子辰加快了动作,看他娴熟的手法,根本不像是初次操作。 楚天骄咬着牙硬挺着,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当子辰最后一下挖出箭头时,楚天骄终于痛得忍不住了,想喊,却不能喊,咬住了跟前的一块布。 陆钰浑身颤栗了一下。 楚天骄全部的意识都在与痛楚对抗,根本没发现自己咬的,是陆钰的肩膀。 当箭头被剜出时,楚天骄再度昏厥了过去。 上完药,陆钰将楚天骄侧放在榻上。 子辰看见陆钰白色的外袍上,隐隐有血痕。 子辰不满的提醒道:“世子爷,楚大小姐可是四皇子妃……” 陆钰一改平日里人前的谦和,冷着脸瞪了子辰一眼,子辰赶紧的闭嘴,收拾东西。 帮陆钰处理肩上伤口时,子辰还是没忍住,小声的嘀咕着: “世子爷如果能娶到楚大小姐当然好,可是她天亮就要跟四皇子拜堂了。” 陆钰扭头看了一眼榻上昏睡中的楚天骄,唇角微勾,反问道:“她现在的样子,天亮醒得来吗?” 子辰醒悟,一边看着陆钰的脸色,一边分析: “今晚四皇子遇刺这一出,不会真是楚大小姐干的吧?他们两人若是闹崩了,世子倒是可以乘虚而入。” 陆钰狠狠的瞪了子辰一眼,啐道:“聒噪!” 离天亮也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了。 离阳候府乱做了一团。 当楚天骄的大丫头青鸾发现楚天骄不见了时,立即报给了离阳候府当家的二夫人薛氏。 离阳候府的大夫人郑氏三年前抑郁而终,这若大的离阳候府,便由二夫人和三夫人协同管理,楚老夫人居中调停。 即将出阁的大小姐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薛氏不敢自专,报到了楚老夫人处。 原本以为楚老夫人会大发雷霆,派出人手四处找寻大小姐。 没想到楚老夫人看了楚天骄的留书,又叫了青鸾去细细问了楚天骄近日来的言行举止,便称这婚不结了。 楚老夫人写了封奏折,让送入了宫里,称楚天骄突发急病,不能按时成婚,恳请婚礼延期。 又让薛氏四处通知亲朋好友,婚礼暂时取消。 薛氏很是不满,低声抗议道: “娘,你就这样纵着大姑娘?这圣上的赐婚,怎能说退就退的?” 楚老夫人从首饰匣里取出一只素色发簪,在鬓边比划了一下,又放回了匣子里。 “难道我不纵着她,你有办法将她抓回来成亲?” 薛氏不敢再顶撞,心中却有些不服。 楚老夫人侧头扫了她一眼,耐心的解释道: “现在大丫头说不一定已经在往边城的路上了。” “她留信中说四皇子是个背信弃义之人,求我为她推脱掉婚事,这其中必有缘由。” “婚期延迟,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你还要我怎么样?” 薛氏拿眼光偷偷去瞟楚老夫人,发现她脸上一片淡然之色,仿佛楚天骄逃婚这事的严重程度,还不如她今日簪哪只发钗来得重要。 薛氏心中敬服:不愧是楚家的定海神针,看这气度,比宫里的太后,还要从容几分。 薛氏退下去处理婚期延后的诸多琐事。 宫里的皇后半个时辰后,收到了楚老夫人的折子。 楚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原本有权向皇帝直接上折。 但这婚丧嫁娶的事,是由皇后负责的。 四皇子虽是宫婢之子,但依附于贵妃叶氏,与楚家结亲后,有可能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皇后原本就不喜这门亲事,收到楚老夫人的折子后,一阵狂喜。 这一日皇帝刚好在她宫里就寝,还未离开。 皇后便将折子呈给了皇帝。 “这楚家的大丫头婚前突发急病,莫不是这门亲事不祥?” 皇后趁机进言,想要取消这门亲事。 皇帝觉得这事有诈,派了太医去离阳候府查探楚天骄的病情。 这时,管事的太监来报,昨晚四皇子遇刺,此时尚卧病不起,不知迎亲这事,可否由其他皇子代迎。 皇帝觉得这事实在太巧了。 “让暗夜司去查,四皇子府和离阳候府,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后又将楚老夫人申请延迟婚期的奏折往前推了推。 皇帝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准了!待到二人病愈后,再选日子吧。” 第6章 原以为能白嫖一次惊鸿楼 楚天骄直到傍晚时分才醒来。 陆钰坐在榻上,闭着眼单手撑在床边假寐。 楚天骄拔完箭头后有些发热,陆钰亲自照顾了楚天骄一天。 楚天骄盯着陆钰如玉雕般精致的侧颜,有些唏嘘。 活过了一世,她早已不是小时候爱胡闹的小霸王了,陆钰却还是那个娇艳如花的“美人”。 楚天骄想起身,牵动肩膀上的伤口,发出一声呻吟。 陆钰睁开眼,目光在楚天骄的脸上停留了十秒,邪魅的丹凤眼中似有星辰在闪烁。 “大王,你醒了?” 听到这亲切的称呼,楚天骄忍不住牵动唇角,露齿笑了起来。 “美人,快扶你家大王起来……” 楚天骄换上一脸的痞赖相,大有“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的荒唐意境。 陆钰也十分配合的搭手将她扶起,靠在了床头上。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越笑越大声…… 这一笑,将彼此之间的关系,拉回到了儿时亲密无间的时候。 楚天骄非常自然的向陆钰拱了拱手,致谢道:“多谢世子爷相救,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陆钰站起身,看了一眼沙漏,扭头说:“申时末了,我叫人送晚膳吧?” 楚天骄着急的想往外冲。 “糟了,不知陛下可降罪离阳侯府?我得偷偷的去打探打探。” 陆钰伸手拦住了她,“别急,我听下人说,陛下已经降旨,你与四皇子的婚期延迟了。” 楚天骄松了一口气。 她原打算逃婚去边城找父兄的,既然婚期延迟了,那她暂时也不用逃了。 很快,子辰提着个食盒进来。 楚天骄起身,看见自己还穿着来时的衣服,肩膀处已经被撕破,缠着白布。 她不是矫情的人,披上了一件子辰带来的披风,就坐到了桌前。 看到面前的一碗清粥,两样小菜,楚天骄苦着脸抱怨:“真没想到,这惊鸿楼的饭菜,竟然寡淡如斯……” 陆钰面色一僵,解释道:“你受了伤,我以为你得吃点清淡的。” 楚天骄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盯着陆钰跟前的白切鸡,一本正经恭维道: “美人儿,你乃离国第一神颜,增一分则太胖,减一分则太瘦,这白切鸡明显不适合你,我帮你消灭了吧?” 陆钰含笑着点头,还把自己跟前的酱牛肉,也推给了她。 “美人你真好!” 楚天骄不吝夸赞,愉快的收下了陆钰的好意。 前世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楚天骄吃饭很快。 一会儿工夫,荤菜便都进了她的肚子,她还不忘招呼陆钰:“美人,你喝粥啊!” 第7章 说来,娶楚家那小霸王,也真真是委屈了四皇子 楚天骄肩膀上的箭伤,隐瞒不住了。 楚老夫人问起她这伤的由来,楚天骄如实说是去砸陆兆凌时,被当成了刺客。 楚老夫人扶额,吩咐一直坐在一旁的楚二老爷道:“你去打听打听,四皇子伤得如何?刺客的事,有什么下文没有。” 又黑着脸对楚天骄说:“你要想退婚,咱家总要有个由头,你这段时间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装病。” 楚二老爷凑过来出主意:“不如我去拜托一下安国寺的渺音和尚,让他给大侄女和四皇子,重新合个姻缘?” 楚老夫人点头称善。 陆兆凌后脑上被砸了一个坑,不仅头晕眼花,还呕吐不止。 太医看过之后,认为此伤可大可小,包扎了伤口,开了药后,建议他卧床休养。 天亮时,陆兆凌硬挺着想起床去迎亲,却觉得天旋地转,辨别不清方向。 他这才重新躺下,向宫里申请由其他兄弟代他去迎亲。 当收到婚期延迟的圣旨时,陆兆凌很意外。 “我虽受了伤,但不耽误大婚,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听来宣读圣旨的天使说楚家的大小姐也得了急病,陆兆凌更感惶恐。 他心中暗想:难道是其他皇子派人刺杀我,又给楚家那丫头下毒,想阻止我与楚家结亲? 谋士提醒陆兆凌,应该先稳住楚家。 陆兆凌傲娇的哼了一声:“不过一个莽夫之女,我只要勾勾小指头,她还不得乖乖的嫁给我?不用费心。” 陆兆凌从始至终都瞧不起楚天骄,认为她粗鄙愚蠢,如果不是看上了楚家的军权,他才不会费心求娶楚天骄呢。 他自信楚天骄早已经对他动了心,断断不会退婚的。 从第二天开始,京城的大街小巷,便传遍了四皇子与楚天骄大婚当日,一个遇刺,一个重病了的消息。 听到两人的婚期延迟,京城的闺阁女子们,倒是欢喜。 过了几日,便有传言称,离阳侯府请了安国寺的高僧渺音重新给四皇子和楚大小姐合姻缘,高僧称这二人的八字相冲,实非良配。 离阳侯府疼爱楚大小姐,已经上了折子,请旨退婚。 陆兆凌这才慌了,带着伤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往离阳侯府见见楚天骄问清楚情况。 谁知马车才行到半路,便惊了马,陆兆凌从马车里被甩了出来。 等到侍卫们将陆兆凌扶起来,陆兆凌只感觉到天旋地转,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街上的小民看到四皇子府的侍卫,没人敢多言。 但街边的酒楼上,几个贵胄公子正在喝茶叙旧,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四皇子与那楚家的小霸王,怕是真的八字不合吧?” 王丞相府的公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陆钰说。 陆钰露出惊慌的神情,左顾右盼,像是怕别人听见似的,低声道:“四堂兄的事,我怎好妄议?” 王公子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啐道:“还以为你回了南宁几年,应该出息了,怎的还是这般怕事!” 今天是王公子做东,为陆钰接风,连六皇子也参加了进来。 六皇子拍着陆钰的肩膀安慰道:“四哥是个大度之人,不会跟咱计较这些口舌。” 其他几位贵胄公子听到六皇子都这么说了,纷纷热议了起来。 “说来,娶楚家那小霸王,也真真是委屈了四皇子,怕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提醒四皇子赶紧的退婚吧?” “渺音和尚都说了,他二人八字不合,我看这婚事怕是要黄了。 “但我听说,宫里将楚老夫人请旨退婚的折子,压了下来。” “四皇子娶谁不好,娶那莽女,以后怕是要夫纲不振了……” 大家议论纷纷,都没人发现桌上的围棋子比之前少了一颗。 楚天骄因为肩膀上的箭伤,倒是逃过了跪祠堂三日的惩罚。 当宫里派来的太医前来诊治时,她引导真气逼出一身冷汗,蒙混过关,装成了风寒。 当她得知陆兆凌在街上撞了马车,让二叔散播的流言更加坐实了时,笑得很欢实。 楚老夫人派人来警告她,不要做太多多余的动作,免得引起怀疑。 楚天骄无辜的撇嘴:“祖母居然以为是我动的手。” 陆兆凌回到府中,侍卫来报已经查明刚才惊马,是有人故意为之。 看到侍卫手中已经裂开的围棋子,知道了他路过时,六皇子与王公子等人正在附近酒楼,陆兆凌目光中露出了阴狠之色。 陆兆凌直觉的怀疑这是王丞相之子或六皇子所为。 陆钰在他心里就是个弱鸡,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中。 “这王充是太子的表弟,他肯定巴不得我与楚家的婚事不成。老六也有嫌疑……” “他们不让我去楚家,我就偏去!” 陆兆凌换了身衣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重新换了辆马车,直奔楚家。 陆兆凌到了楚家,先是拜见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他。 当他提出想见一见楚天骄时,楚老夫人推脱道: “大丫头受了风寒,此时不便见外客,还请殿下过些时日再来。” 陆兆凌岂会轻易放弃,他躬身行礼恳求道: “老太君,我与楚家妹妹已是未婚夫妻,她生着病,我更该探望才好,还请老太君成全!” 楚老夫人不好再坚持,给身旁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悄悄的退了出去。 楚天骄听说陆兆凌居然还是来了,撸了撸袖子,就想冲出去将退亲的话甩他脸上,被李嬷嬷一把拉住。 第8章 高僧说咱两八字不合 陆兆凌挥手挡了一下。 他自从被楚天骄砸了后脑勺之后,看东西就有些重影。 故他挥手的方向,错了几分。 那只碗,便正正好砸在了他的额头上。而那些剩余的药汁,也大部分泼在了他的脸上。 陆兆凌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楚天骄本人,其他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楚天骄半靠在床上,捏着嗓子惊呼:“四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嬷嬷和青鸾虽然都看出了楚天骄这是故意的,但四皇子在离阳侯府受伤,这也是有可能被降罪的,都不赞成的看了楚天骄一眼。 李嬷嬷慌忙出去叫府医,青鸾叫了丫头婆子进来,给陆兆凌收拾。 幸好时间仓促,那碗药的温度不够,陆兆凌的脸虽然被烫红了一片,却没有起泡。 倒是额头的正中,起了一个包。 陆兆凌的后脑勺上,原本就有一个坑,是大婚前夜被楚天骄用石块砸的,此时还敷着药。 现在额头又多了个包。 这一坑一包,竟然诡异的平衡了起来。 陆兆凌看东西的重影消失了,却觉得眼前的事物都有些扭曲,他为了看清楚,必须凝神集中于一点,不知不觉的开始内斜视。 长期的内斜视,俗称“斗鸡眼”。 楚天骄一边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边挤出了几滴眼泪,像极了又自责,又心疼陆兆凌的样子。 “殿下,都怪我,我不该嫌药苦,乱砸东西,呜呜呜……” 陆兆凌见惯了楚天骄彪悍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她这副娇弱的模样,一腔的怒火,熄了两分。 楚天骄继续哭诉,“殿下,你怎的突然来了?是为了咱们大婚的事吗?” 陆兆凌被她一提醒,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剩下的八分怒火,也只得强压了回去。 “楚妹妹,这不怪你,是我进来得太突然了。” 青鸾和小丫头用凉水给陆兆凌洁面。 府医也到了,看过之后给了一些烫伤和消肿的药膏。 “殿下这伤不严重,过两三天,头上的包就会消,这脸上的烫伤,只需按时抹药,只要不抓挠,应该无碍。” 府医是离阳侯府的府医,得了指示,即使是严重,也要往轻了说。 只要把陆兆凌这厮送出了府,如果伤再加重,就不关侯府的事了。 府医退下后,陆兆凌却不肯走。 他凝眉聚焦,仔细的打量着楚天骄,发现她确实是一脸的病容,试探道: “楚妹妹,你这风寒也有几日了,近日可好些?” 楚天骄咳嗽了两声,娇娇怯怯的说:“时好时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陆兆凌认定了破坏自己和楚天骄的婚事,是其他皇子所为,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楚妹妹,母妃说下月初六,是个吉日,会请旨为我们重新大婚,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 楚天骄一副为难的样子,仰视着陆兆凌说: “殿下,这婚咱们还是别结了吧?我不想害您。高僧说咱两八字不合,我怕咱俩在一起后,会有碍您的宏图大志。” 楚天骄故意在“宏图大志”四字上加了重音。 陆兆凌根本不信什么高僧所言,在他看来,赐婚之前,钦天监就合过二人的八字,当时明明说了是极好的。 那安国寺的渺音和尚,指不定是受了他哪位皇兄的指示,故意妄言破坏他与楚家联姻。 陆兆凌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做出一副情比金坚的模样,一手抚着胸口,发誓道: “楚妹妹,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我才不管什么八字不合呢,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再多的艰难困阻,都无法阻拦我们在一起。” 楚天骄一副感动的模样,又用帕子揉了揉眼睛,本想挤出点泪水,结果连眼屎都没能挤出一颗。 幸好她姿态倒是模仿得挺像。 “殿下,您对骄儿的心意,骄儿万死难以回报。正是这样,我更加不能妨碍了您。您看今日,您才来看我,就受了这无妄之灾,骄儿心里真怕殿下再受到伤害。” 两人开始飙戏,不得不说,陆兆凌的演技,比楚天骄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段位。 他口吐莲花,巧舌如簧,将自己对楚天骄的感情,描述得比山高,比海深。 “楚妹妹,你相信我,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楚天骄演到后来,自己被自己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始在胳膊上抓挠了起来。 陆兆凌看到楚天骄不停的挠胳膊,心中鄙夷:“真的是莽夫之女,粗鄙不堪,毫无淑女形象。” 楚天骄用刚刚抓挠过的手,握住了陆兆凌的手,怯怯的问: “殿下,我这病不知道怎的,不仅时时发热,脸上还起红斑,现在又痒得紧,莫不是真如高僧所言,这是天谴?” 陆兆凌观察楚天骄的脸上,之前还挺细小的红斑和青紫,现在真的好似扩散了一般。 一旁的青鸾得过楚天骄的明示,上前问道:“大小姐,可是身上痒了?之前府医说您这风寒甚是蹊跷,如果身上开始发痒,怕是有可能是风疹,我这就去叫府医回来。” 陆兆凌闻言一惊,这风疹可是会过人的。 他慌忙甩开了楚天骄握住的他的手,起身退后了几步。 楚天骄心中暗嘲:“看吧,话说得好听,一动真格的了,就唯恐避之不及了吧?” 刚刚离开的府医又被叫了回来。 检查之后,一脸慌张的喊道:“闲杂人等,赶紧的避开,大小姐这八成是风疹。” 陆兆凌再不装深情了,仓惶逃了出去。 一到院里,他就大声的喊道:“快,快拿水来给我净手!” 楚天骄促狭的在屋里哭喊: “四殿下,骄儿得了风疹,骄儿好怕,你能进来陪陪骄儿吗?” 陆兆凌在院子里只好安慰她: “楚妹妹,你先安心养病,我这就进宫去给你请太医!” 说完,陆兆凌冲出了青松院。 他都没来得及给楚老夫人告别,就赶紧的回府请太医给自己开预防风疹的药去了。 李嬷嬷回到上院,将刚才的事详细的汇报给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面露微笑,赞道: “我这大丫头,其实不笨,她就是懒得动脑筋。如果她真的肯动脑筋了,别人未必能够算计得了她。” 李嬷嬷有些忧心的问:“大小姐搞这么一出,府里要不要装个样子隔离一下?风疹可是过人的。” 楚老夫人老神在在的摇头: “不用,风疹过人,花粉过敏可不过人。大丫头那性子,再关下去,怕是要憋疯。” 李嬷嬷进言道:“其实大小姐真的是可造之才,奴婢也就略略透了一下老夫人您的意思,她就能心领神会演这一出。” 楚老夫人闻言深思了起来,过了许久叹道: “过去是我太骄纵她了,才让她差点被四皇子骗了去。今晚老二回来,我得跟他好好商量一下,让他想个办法让大丫头多读点书,把脑子武装起来。” 赶走了陆兆凌的楚天骄,此时心中畅快了一些,洗净了装扮,正惬意的躺在贵妃榻上看着话本子。m. 青鸾来报,说桑葚回来了。 第9章 哪里来的猪头? 楚天骄知道现在的桑葚,其实已经换了芯了,里面装着的是离太祖陆鼎峰的灵魂。 那日夜里逃婚,她原本带着桑葚一起离府的,但陆鼎峰半路起了心思,偷偷跑了。 楚天骄不明白他既然已经跑了,又回来做什么。 楚天骄合拢了话本子,吩咐道: “带她进来。” 几分钟后,桑葚被带了进来。 府中人并不知道桑葚是私逃,还都以为是大小姐派她出去办事了。 所以桑葚到了跟前时,形容虽然狼狈,但行动还是自由的。 楚天骄看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好奇的问:“你这才离开不到几天,跑进土匪窝里去了?” 桑葚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一旁的青鸾,楚天骄示意青鸾和其他人退下。 桑葚(陆鼎峰)这才瘪着嘴“嘤嘤嘤”的哭诉起来。 “小孙媳妇……” 楚天骄杏眼一瞪,陆鼎峰慌忙改口: “大小姐,我差点清白不保……” 楚天骄想起那晚在惊鸿楼看见陆鼎峰左拥右抱的样子,嫌弃的撇了撇嘴。 原来,陆鼎峰偷跑之后,便想出城,从此天高海阔。 他自忖前世自己能成就一番事业,今生不求建功立业,但自给自足的逍遥快活一生,也是很容易的事。 谁知他脱离这个世界已经两百年了,这上京城,虽然当初就是他定都的地方,却早已经面目全非。 他走错了路,不知不觉走到了花街柳巷。 陆鼎峰在世时,整个乾元大陆,到处都是天灾,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开始造反。 他自己就是从造反的队伍里起家的。 等到他打下离国江山时,整个离国都是满目疮痍,百业凋敝,就连青楼生意,都纷纷倒闭了。 此时虽然已经入夜,花街柳巷却灯火通明,陆鼎峰何曾看见过如此喧闹的上京城? 好奇心起,他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惊鸿楼。 陆鼎峰顶着女儿身,却有一颗糙汉的心。 素了两百年了,一进惊鸿楼,看见那些衣衫暴露的姑娘们,就直了眼。 她穿着大户人家丫鬟的服饰,长得又不错,浑身气度也是相当不凡,惊鸿楼的老鸨最初以为他是被哪家夫人派来抓奸的。 抱着不可得罪贵人的态度,老鸨倒是让人小心的伺候了她。 陆鼎峰豪迈的叫了一桌酒席,点了几个姑娘,狠狠的享受了一番。 唯一遗憾的,就是只能过过心瘾和手瘾,没法动真格的。 陆鼎峰的行止虽然古怪,但青楼里的女子都是在俗世中摸爬滚打见怪不怪的人,被个小丫头摸几下,揩个油也不算什么。 可等到结账的时候,陆鼎峰就悲催了。 他身上倒是有几两碎银,在两百年前,那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可两百年的时间,各国银矿的开采量急剧上升,物价早就翻了几十倍了。 他身上的银子根本不够付账。 于是,他便被扣了下来。 老鸨威胁他,要么他以身付账,要么让他供出主家。 陆鼎峰可是从离阳候府逃出来的,他还是知道逃奴的下场一般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发卖的,所以抵死不肯供出离阳候府。 然后,老鸨便逼着他以身偿债。 这几日,陆鼎峰被关在惊鸿楼里,吃尽了苦头。 想到自己是从一个肚满肠肥的中年男人身下逃出来的,陆鼎峰浑身都难受,一边向楚天骄诉苦,一边挠头,觉得哪里都膈应。 楚天骄端起了架子,喝着茶思索:桑葚毕竟是离阳候府的丫鬟,放出去惹祸,人家也会算到离阳候府头上。 楚天骄下定决心得把陆鼎峰压服了,使得他不敢再胡闹。 将来找个机会将他放出去,也算了结了大家同挂太庙的一段因果。 “还逃吗?” “不逃了,打死都不逃了!” “那你以后好好干活,时刻记得自己的新身份。” “小……大小姐,我算是想明白了,做你丫头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你保证不要将我随便配人!” 楚天骄忍住笑,恐吓他道: “你要再逃,下次被抓回来,我可就直接将你卖给青楼了。” 陆鼎峰想到自己这几天的遭遇,不寒而栗,收起了桀骜不驯的心思,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 “你这礼仪得重新学起来,行动举止也要尽量像个女孩,不要被人发现端倪,把你当个怪物烧了。” 说完之后,楚天骄把青鸾叫了进来,指着陆鼎峰说: “青鸾,我看桑葚这丫头的礼仪全忘了,规矩也不太清楚,你将她带下去,找个婆子好好的教教她。” 青鸾虽然不知道桑葚换了芯,这几天也觉得她十分的奇怪。 “小姐,这桑葚前段时间得了场病,不会是撞邪了吧?” 楚天骄制止了青鸾的话头,只说桑葚年龄还太小,没定性,再多多训练就好了。 “不过,以后不准她到我屋里伺候,训练好规矩礼仪后,就送她去练武场伺候吧。” 桑葚被青鸾带了下去。 看她一身脏兮兮的,青鸾让她先去洗漱。 在浴桶里,桑葚抓着自己胸前的二两肉苦恼: 这肉长别人身上,摸着那么舒爽,怎得长自己身上,就那么碍事呢? 这时,他脑袋开始疼,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仁中撞击,一个声音虽然虚弱,却很清晰的出现: “住手,流氓!” 回到四皇子府的陆兆凌,脸越来越痒。 “快传太医!” 刚开完预防风疹药的太医被请了回来。 “启禀殿下,您这脸上的烫伤倒是无大碍,但看这红斑和小泡,臣怀疑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引起了皮肤过敏。” “过敏?不是风疹?” 太医说看上去像风疹,但根据脉象,应该不是。 太医写好药方让人熬药时,陆兆凌已经痒得受不了了。 他想去抓挠,又怕毁容,太医建议让人绑住双手。 陆兆凌还是很注重自己的那张脸的,只得同意了。 谁知道这时候,管家突然来报,说宫里来旨,陛下传他进宫。 陆兆凌想称病不去,但传旨的太监透露,陛下正在贵妃宫中,商议是否与楚家退亲的事。 陆兆凌心中着急,猜测肯定是陛下已经在犹豫是否让他与楚天骄退亲,才会急招他入宫。 不能不去! 他必须让陛下看到他非楚天骄不娶的决心。 涂了一些太医开的药膏,找了个幕帘罩在头上后,陆兆凌进了宫。 来到贵妃的祥云宫,跪下给皇帝和叶贵妃见礼时,陆兆凌不得不摘下了幕帘。 但他怕惊着圣上,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 皇帝让陆兆凌平身,陆兆凌不得不站了起来。 皇帝吓了一跳,惊叫道:“哪里来的猪头?” 身旁宫人齐声喊护驾,叶贵妃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父皇,母妃,是我,太医说我这是皮肤过敏了,不过人。” 陆兆凌自己不知道,在他来宫里的路上,他的脸肿了起来,现在已经肿得跟猪头没啥区别。 一阵兵荒马乱后,才确认了陆兆凌的身份,皇帝又叫来了太医院院正,确认了陆兆凌确实是皮肤过敏。 太医院院正禀报: “四皇子这是银杏过敏,引起的漆性皮炎,并不过人。吃了药,过几天就无大碍了。” 陆兆凌想到了在楚家时,楚天骄砸到他头上的那碗药,心下一动,问道: “这银杏可用于风寒或者风疹吗?” 院正点头,表示确实有些药方里含有银杏。 陆兆凌这才去掉了心中怀疑。 听到两人对话的皇帝,问清楚缘由,当得知楚家的大小姐极可能染上了风疹,而陆兆凌前去探病,又受了这无妄之灾时,皇帝犹豫了: “楚老夫人上折说你二人八字不合,看来是真有其事了。” 陆兆凌急了,“父皇,儿臣心悦楚家妹妹,儿臣不愿退亲。” 皇帝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他也是从当皇子过来的,这些皇子心中想什么,他清楚得很。 皇帝起身叫摆驾回宫,临走时,丢下一句:“若你真心悦楚家那丫头,只要楚家肯撤回退亲的折子,朕就成全你。” 楚天骄还不知道自己的灵机一动,让皇帝的态度松动了,将是否退亲的决定权,丢给了楚家。 陆兆凌对银杏过敏,是前世楚天骄发现的。 在准备那碗药时,她吩咐青鸾往里面加了大量的银杏。 她不过是想坐实了两人八字不合的高僧箴言,倒没想到陆兆凌会顶着个猪头进宫。 陆兆凌得了皇帝的圣谕,出宫后就一直在与心腹谋臣商议如何让楚家撤回退亲的折子。 一场围绕着楚天骄的阴谋就此诞生。 第10章 才看了本医书,就敢断脉 楚天骄后面几天过得相当的舒坦。 皇帝派来的太医诊断出她并非得了风疹,仅仅是花粉过敏。 她所谓的“风寒”就以惊人的速度痊愈了。 肩膀上的箭伤也结了痂,只要小心不碰触,已无大碍。 楚天骄每天都到上院去给楚老夫人请安,到了就赖在那里不走,小心的观察着楚老夫人的身体。 楚老夫人素来疼爱这个大孙女,但每天被她拉着锻炼身体,又盯着进食,渐渐的也不耐烦了起来。 “骄儿,摇一摇头!” 楚天骄乖顺的摇了摇头。 她今日头上簪了一支小巧精致的凤钗,流苏上,镶着小珍珠。 楚天骄一摇头,小珍珠碰撞发出轻微的声音。 楚老夫人用手撑着后腰,气喘吁吁的贴到她跟前,听了听,吐槽道:“听这声,哐哐哐的……” 楚天骄还未明白过来啥意思,楚老夫人吩咐李嬷嬷:“小翠,你来帮大小姐挤挤脑子里的水,免得她没事找事的跑来折腾我这老婆子。” 李嬷嬷捂着嘴偷笑,上前扶住了楚老夫人。 楚天骄这才知道祖母是在揶揄她。 “祖母,您想偷懒就直说,怎好骂我?”尒説书网 楚老夫人扶着腰就要往屋里走,才不管她的抱怨。 “我老婆子不行了,我要回屋躺躺。” 楚天骄紧跟着她回屋,等楚老夫人坐到榻上后,上前帮她揉腰。 “祖母,您今年才五十岁,身子骨一向康健,这才打一套五禽戏,就想歇了?” “你也知道我老婆子已经五十了,都老胳膊老腿的了?你日日跑来逼我打这五禽戏,不是脑子进水了是什么?” 前世楚老夫人在楚天骄大婚之后不久就染上了风寒,病情来势凶猛,没多久就离世了。 楚天骄暂时没有找出缘由,只能尽力让楚老夫人多锻炼,增强体质,希望能起到一些预防风寒的作用。 “祖母,您年轻的时候,也是可以扛着大刀上阵杀敌的人,怎的现在如此惫懒了?” “您从小都教育我,这拳脚功夫,一日不可懈怠。就算不用咱们女眷上战场,但楚家危机四伏,即使是女子,勤练武艺,至少可以强身健体,有自保之力。” 楚老夫人被她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心中暗骂: “平时让大丫头读书,啥都记不住,怎的我当初糊弄她的那些屁话,竟全都记住了?倒叫我不好反驳了。” 楚天骄一边给楚老夫人揉着腰,一边小心的试探:“祖母,您近来身体真的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这问题她近日来每天要问楚老夫人好几遍,楚老夫人已经懒得回答她了,闭着眼睛装没听见。 一旁的李嬷嬷帮忙回答道:“老夫人确实身体康健,只不过人上了点年纪,总会有些疲乏。老夫人往日里,倒也是每天晨起练练拳脚的,只是近半年来,总觉得身上酸痛,才停下来的。” 楚天骄闻言立即警觉了起来。 “身上酸痛?什么时候开始的?找到病因没有?” “病什么病?我老婆子才没病,你少撺掇着哄我喝那些苦不拉几的药汤子。” 李嬷嬷解释道:“府医倒是每月都会给老夫人请平安脉,开了些调理的药,老夫人嫌苦,都没有喝。” 楚天骄闻言便抓起楚老夫人的手腕开始切脉。 楚老夫人最初在装睡,感觉到楚天骄抓着自己的胳膊切脉,好奇的睁开了眼睛。 “大丫头,你啥时候学会医术了?” 楚天骄不好说自己是在太庙里,跟着医药世家出生的嘉敏皇后学了点皮毛,谎称最近找了本医书,现炒现卖的。 她其他没什么发现,倒是切出了楚老夫人的脉象有一点浮紧。 楚天骄自知自己的水平很难有所发现,府医的水平也一般,忙让李嬷嬷拿了离阳候的帖子,去请太医院的院正前来。 “大丫头,你最近几日真真是神神叨叨的,我这好好的,请什么院正?” 楚天骄只好撒娇道:“祖母,我初学医术,不得其法。十分仰慕太医院的院正。刚我给您切脉,有些疑虑,您把院正请来,我正好可以向他请教一二。” 楚老夫人嘟着嘴不情不愿,“你有疑问,直接问府医不就得了?你那点刚入门的问题,难道府医还解决不了?” 楚天骄一边给李嬷嬷使颜色,一边抱着楚老夫人撒娇卖萌。 楚老夫人眼中透着狡黠的光,提出条件: “叫院正来可以,但是我不喝苦药汤子。并且你得答应我,明日开始好好背兵书,不准偷懒……” 楚天骄无奈的应下了一堆条件,不禁感叹:自己的亲祖母,只能自己宠着了。 半个时辰后,太医院的院正王太医笑容可掬的被领了进来。 双方见礼寒暄之后,王太医开始替楚老夫人诊脉。 听闻楚天骄看了本医书,因仰慕他非要当面向他请教,王太医乐得呵呵直笑: “我家那几个猴儿,逼着他们学医都不肯,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对医术有兴趣。好好好,那大小姐认为老夫人这脉象如何?” 王老太医不过是逗趣这么一说,楚天骄却很认真。 她倒不敢卖弄,只如实的将自己切出楚老夫人脉象有些浮紧,担心是风寒前兆说了。 王太医心想:真是小孩子家家的,才看了本医书,就敢断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刚开始,王太医还很放松,他刚进来时观楚老夫人的面色,就觉得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既然楚天骄说切出楚老夫人脉象浮紧,他便也往这个方向斟酌,结果越切越觉得心惊,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严肃起来。 楚老夫人也被王老太医这表情给震慑住了,不禁问道:“莫非还给这大丫头误打误撞切准了?” 王太医神色肃穆的捻须思考了半响方说:“小老儿真真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如此有天分,小小年纪连这引而不发的慢性寒毒,都能切出来。” “寒毒?不是寒症?” 楚天骄只记得前世楚老夫人死于伤寒,当时宫里派了多少太医来诊断,连这位王太医也是亲自来诊断过的,并未有人诊出中毒,清一色的都说是风寒。 怎的现在王太医又说是寒毒了? “中毒?我日日呆在自家院子里,怎会中毒?” 楚老夫人更是惊惧。 楚老夫人可是一品诰命,嫡长子离阳候还在边疆与西戎人鏖战,这上京城中,谁敢给她下毒? 王太医觉得此事很大,必须马上禀报当今圣上。 “老夫人,您中的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寒毒,量未积累足够时,会一直潜伏在你体内,引而不发。 一旦爆发时,便会转为风寒症状。 所有脉象体征,都与风寒无异,到时候就连老夫怕是都诊不出来是中毒而非风寒实症了。” 楚天骄这才明白,为何前世那么多的太医,无一人诊出中毒。 “王太医,我祖母这毒,能解吗?” 王老太医神色凝重的说:“这毒应该是缓慢入侵老夫人身体的,现在积累的量,还不到爆发的量,首先是要查到毒源,避免毒性加深。” “至于解毒,需找到毒源后,老夫根据是何种毒源所致,才能有针对性的配解药。” 楚老夫人立即下令搜查自己起居的上院。 常用的东西,都被送到了王老太医跟前甄别是否有毒。 当一个玉枕被送到王老太医跟前时,王老太医检查之后,说无碍。 楚天骄接过玉枕,看这玉枕莹润光滑,入手略有暖意,竟然是一整块的暖玉所制,不禁诧异: 祖母一向不喜奢靡,万万不会花重金买这么一整块的暖玉雕的玉枕,便偷偷将李嬷嬷拉一边问道: “这玉枕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