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杨村有个约会》 第1章 秀姑来杨村 杨村地处里下河的黄土荡,它三面环水,只有东边与官道相连,距江都故城不过一百余里路程。 那是几十年前的的一个下午,淮海战役结束不久,杨村的村头,来了位穿旗袍的女人,衣服显得很破旧。 看她的脸黑黝黝的,像是抹了不少锅底的黑灰样,仔细瞧,年龄二十出头。 她自称是王大扣的外甥女,名叫秀姑,是来杨村投亲的。 杨村,没有一家姓杨,王姓居多,至于村名怎么来?众说纷纭。 梳理历史不难发现,杨姓最高光的时刻,就是隋朝建立者杨坚。 可好景不长,隋朝在第二代继承者杨广手中轰然倒下,他也在江都身首异处。 有人猜测,当年杨广漏网的后代逃难至此,便有了杨村。为了躲避追杀,便把杨姓改成王姓。王者,万人之上,皇帝也。 王姓在杨村,一代又一代相承,有些人年龄虽小却辈份颇高,王大扣就是其中之一。 王大扣父母都不在人世,只有一个姐姐嫁在外地,自从他出去参军后,没有回来过,生死未卜。 怎么办?秀姑是收还是不收,留还是不留?村民们犯难了。 按情理,是应该收留,可现在是寒冬腊月,家家都没有过多的余粮,怎么养活她秀姑?再说,住哪儿是个大问题。 就在这时,路旁的一个流浪汉出声,“姑娘若不嫌弃,跟我走,我有地方给她住,也可以讨饭养活她。” 这个流浪汉,何时来到杨村,村民没有很深的印象。只知道他拖着跛脚,早出晚归,夜宿三王河大堤上一间茅草屋里。 秀姑抹抹眼里的泪水,不由仔细打量眼前这位流浪汉,只见他的衣服已邋遢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且破破烂烂,只能遮体却无法御寒。 再瞧他的脸,脏兮兮的,估摸在三十岁左右,却不难看,而且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英威之气。 这时有人提出异议,说一个姑娘随一个单身流浪汉一起住,谁能保证她的安全,假若夜晚欺负她怎么办?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毕竟秀姑是王家门头上的亲戚,而且论起辈份,是最小辈的太奶奶呢。 无处可去的秀姑,此时很坚决道,“谢谢各位亲戚能收留我在杨村住下。至于安全不是问题,我是个女人,迟早要嫁人的,只要他能养活我,我无怨无悔。” 话说到这份上,没有人再言语了。当事人已打算随时以身相许,别人瞎操什么心。 没有人问她从哪儿来,也没有人质疑她的身份。 多年后,当年现场亲历者才如梦方醒,大冬天还能穿旗袍的女子,绝不是一般的女人。 此时数九寒冬,凛冽的北风就是刀子,在秀姑的脸上,划了一刀又一刀口子。 她没有哭泣,也没有退缩,就这样,秀姑随流浪汉来到三王河大堤上的茅草屋。 第2章 茅草屋里 这间茅草屋原先是打渔人搭建的,由于年久失修,而且长年没有人住,已破落不堪,随时有被风刮倒的可能。 秀姑随流浪汉进了茅草屋,刺骨的寒风虽然有所减弱,但全身还是冰冷冰冷。 屋里,除了稻草上有床破旧的棉絮,其他一无所有。她想喝口热水暖暖身子,没有碗筷,更没有烧水的锅。 面对困境,我们要勇往直前。当生存受到威胁,我们要想办法破解。 此时,秀姑一边搓着手,脑海里也在飞速的旋转着,怎么办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 她敢断定,流浪汉不会侵犯她,安全没问题。吃怎么解决? “大哥,你有吃的吗?我饿得慌。”秀姑不知流浪汉姓与名,只能这样称呼他。 “有有。”流浪汉连连应允,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兜,递给秀姑,“这是我讨来的饭团,你先充充饥。” 秀姑接过打开,也不顾淑女形象,狼吞虎咽下了肚,全不知什么滋味。 吃完了,她才想起什么,“大哥,你吃了吗?” 流浪汉点点头,算是回答。 “大哥,谢谢你收留我,更谢谢你给我吃的,让我不至于饿死。” 流浪汉嘿嘿一笑,蹲下身来整理地面上的破棉絮,一边整理一边说道,“今晚,这棉絮你盖,我就睡稻草。” “谢谢你,大哥,你对我太好了。若今后无以回报,我就做你媳妇,为你养儿育女,为你家传宗接代,继承香火。” 流浪汉摇摇头,未置一词,走出了茅草屋,不知干什么。 过了好长好长时间,天快要黑了,也没见流浪汉进来。 秀姑想走出茅草屋,想出去瞧瞧流浪汉干什么去了。可身子刚刚有点暖和,她又不愿出去。 今天不会被饿死,今晚不会被冻死,明天怎么办?靠自己独自一人,肯定无法生存下去。 当你一无所有时,生命会比任何时候更显得珍贵。 秀姑还是走出了茅草屋,扯开嗓子,“大哥大哥,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只有呼呼的北风在撕裂着。 由于太冷太冷,她打算退回屋里,可见不到流浪汉,她又放心不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还是迈开自己的脚,沿着来的路向前进着。 三王河的河面上全已结上冰,冰层有多厚,她不知道。河面那头,全是芦苇荡,面积有多大,她也不知道。 但她心里已经很明白,自己已有活下去的希望。不管冰层有多厚,破开冰层肯定有鱼;不管芦苇荡就多大,就近取材,就是烧不尽的柴火。 现在最要紧的是食盐和火柴,还有铁锅与碗筷,有了这几样日用品后,就可以熬过这个冬天。 还好,秀姑没有走多远,就瞧见前面有人朝这儿走来,看那个走路的姿势,应该是流浪汉,因为他的腿不好,所以走路时一瘸一拐。 走近了走近了,真是流浪汉,他背着好大好大一捆东西,好像是稻草。 是稻草,就是稻草。秀姑想起来了,大哥在茅草屋里整理棉絮时说过,她秀姑睡棉絮,他盖稻草。 她长长松口气,人没事就好。 秀姑紧走几步,上前挨着流浪汉,像是靠住了一座大山,又像靠住一座火炉,既踏实又温暖。 “快回屋,快回屋,外面会冻坏你的。” 面对大哥的心疼,秀姑心里更觉温暖。 她觉得有必要与他好好谈谈,说说自己的过去。如他不嫌弃,就真的与他过日子,而不是哄他开心的那种甜言蜜语! 等进了屋,秀姑又犹豫起来:刚认识对方,还不知道他的底细,就敞开自己的心扉,合适吗?还是再等等吧。 她瞧着大哥忙碌的身影,很是感动,真的很心疼。 现在,茅草屋里很暖和。刚才,大哥把背来的稻草,把这间茅草屋四周漏风的地方充实,并搓绳固定牢。 天完完全全黑了下来,茅草屋里更加黑,有点伸手不见五指。 秀姑开口道,“大哥,今天辛苦你了,让我有个安稳的家。我想问一下大哥,怎么称呼你,也就是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对方憋了半天,“我吃百家饭长大的,不知父母是谁,更不知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你是孤儿?”秀姑问道。 “就算吧。”对方回答道。 “要不这样吧。”秀姑说出自己的打算,“我现在落难在此,你诚心诚意帮我,我认你做大哥,日后我让我父亲帮你,弄个官做做,也好脱离此苦海。” “看得出,你是大家闺秀。不过我自由惯了,不适合做官。再说了,就认识几个字,怎么处理公务?” “大哥,你真是好人,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我救你,不是图回报的。下午看你无依无靠,才愿带你来这儿的。” “大哥,与你聊天很开心。我有个打算,想与你说说。” “你们有钱人就是事多,再啰嗦,你就滚出这个茅草屋。” 此话一出,秀姑再不敢言语,真的怕大哥把她撵出茅草屋。现在她无依无靠,大哥就是她最真实的依靠。 半夜时分,她被一泡尿憋着,想叫大哥陪她出门,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一时不知怎么办? 迷迷糊糊,迷迷糊糊之中,她恍惚来到一座美丽的花园,这儿春暖花开,鸟语花香,风景美不胜收。 忽然,她瞧见花丛间有所装扮古朴的茅房,于是赶紧飞奔过去。 一阵惬意过后,秀姑才意识到自己尿床了。她一动也不敢动,脸羞得通红红。一觉醒来,还感觉内裤湿湿的。 当她睁开眼,天已大亮,身边已不见大哥的人。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手放下时,左手碰到一个物体,定眼一看,又是一个布兜,旁边还有张纸条。 不用说,不用看,布兜里肯定是大哥讨来的饭团,留给她了。 这次,她不敢再囫囵吞枣全吃进肚里,她省着点吃。 她拿过纸条,上面歪歪歪扭扭的有几个字:三娃子出门了。 三娃子,大概是大哥的乳名,当晚就得到大哥的验证:确实是他的乳名。 就这样,大哥每天早出晚归出门讨饭,早一饭团,晚一个饭团留给她,她一个人呆在三王河大堤上的茅草屋里。 秀姑很是着急,不知怎么开口向大哥说出自己的打算,而且自己内裤要换,衣服要洗。算算日期,她的月经也快要来了,也得提前准备准备。 她想好了,等大哥今晚回来,就把打算和盘托出。如他再不愿听,自己就离开三王河大堤上的这间茅草屋。 到时生死由命吧! 第3章 归队 这天,三娃子回来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早,并且推回一辆独轮车。他准备干嘛?秀姑很是纳闷。 而且,秀姑还注意到大哥的衣服不再破破烂烂的,现在上身是对襟棉袄,下身的裤子也有五六成新,脚下更是一双崭新的布鞋。 让她更加惊喜的是,大哥不仅递给她一个饭团,还有一条烤得很香的咸鱼。 这条咸鱼真的很香很香,这顿饭,她吃得有滋有味,终身难忘。 秀姑在吃饭时,三娃子在外面,用两块不规则的石块架起瓦罐在烧水。 这几天,大哥回来,不仅有饭团,还有一些日常必需品,几天前的尿壶,解决了她夜间解手的尴尬;前天的小花格大棉袄,让她衣着不在单薄。今天,他又带回这瓦罐在烧水。 这下可好了,不仅有热水喝,还能烧热水洗衣服。 现在,她吃饱了也喝足了,准备开口向大哥说说自己的打算,那就是开冰取鱼,砍柴积火,在三王河大堤上扎根。 三娃子像是明白她的心思样,“秀姑,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可这大堤上太冷了,无法让你我长久住下去,扎根的愿望更无法实现。” “大哥,我觉得能扎根。你看,现在有棉袄穿,有热水喝。如果再有食盐和砍刀,我们破冰取鱼,用盐腌制好。我们用砍刀砍来芦苇堆积起来,这样不愁吃喝,就不会被冻死的。” “秀姑,你放心,不会让你冻死的。可我们没有船,怎么办?” 是呀,没有船怎么办?万一冰面破了,大哥落水,谁去救他?这么冷的天,掉进河里,会被冻死的。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很残酷,怎么办?秀姑已酝酿好久的一大堆话,此时跑得无影无踪。 “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已准备好了,明天带你上集市。”大哥安慰她道。 秀姑听说明天要去集市,高兴得几乎要跳起。因为在她的记忆中,集市上什么都有,好吃的好穿的,也有好玩的小物件。 这时她才明白,大哥带回来的独轮车,原来是明天推着她去集市。 自己是个女孩子,行动不方便,走路很吃力,大哥想得真周到。 “你明天去集市,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大哥语气像是很中肯。 “好的。”秀姑半真半假的开玩笑道。“好像你是个大财主似的,我想买个银镯子,你买给我呀!” “秀姑,你放心,等打倒了反动派,建立新中国,我们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你想要的终会实现。”三娃子慷慨激扬,声音很洪亮。 “真的?”这时,秀姑突然觉得,换了一身衣服的大哥真的很帅很帅。她不由站起身来,贴近他,“哥,我想抱你一下,可以吗?” 三娃子愣神了,过了会儿才说,“按常礼,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以的。可哥不能让你失望,就轻轻的搂一下呗。” 秀姑抱住了大哥,搂住了自己的靠山。 她感觉到,大哥的身体僵立着,动都没有动一下。 她好渴望大哥也能伸手揽住她。 可大哥什么也没有做。 大哥不主动,矜持的秀姑也不愿轻举妄动,她不想失去一个淑女应有的品德。 不知过了多长,大哥的声音传进她的耳膜,“秀姑,你收拾收拾吧,我们今天搬家,已找到一个更好的落脚处,周妈妈家,有三间土坯房,她现在一个人住。” 秀姑听了大哥要搬家的话后,并不十分开心,因为她对这间茅草屋有了感情。是茅草屋让她有了个家,而且是很温暖的家。 然而她也很明白,自己之所以没有被冻死,没有被饿死,全因为有了大哥的付出。 她只知道大哥的乳名叫三娃子,其他一概不知。 还是搬了吧,离开此地,她这个有文化的女人,也许能找到养活自己的事。不能让大哥太辛苦。 就算结婚成家,养儿育女,此处恶劣的环境,让人夜晚全没有心情去想男欢女爱之事。 秀姑收拾收拾,就坐上独轮车。 是大哥把她抱上独轮车的。独轮车上面辅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坐在上面感觉很暖和。 此时,大概是下午四点多钟,风没有停,不是很响,落下了飘飘荡荡的雪花。 这雪花落在芦苇荡里,落在厚厚的冰面上,落在那间茅草屋,落在脚下的三王河大堤,落在不远处的杨村。 她对杨村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 陌生,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走进杨村;熟悉,是因为熟读历史,知道杨村的来历,更熟悉身边这条三王河的来龙去脉。 春秋时代,吴王夫差为了北伐齐国,称霸中原,于公元前486年,从扬州的古邗城起开筑一条通往淮河的运河,史称古邗沟,里运河,也称淮扬运河,三王河就是其中的一段。 后来,到了隋炀帝杨广在位时,他为了去扬州看琼花,改道并拓宽里运河,废弃的三王河便成了一条普普通通的河。 就像杨村,曾经是杨广的住宿行营之处,改朝换代后就落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落。 雪,越下越大,越积越多,她眼中的杨村越来越清晰。 这个方圆不足五平方公里的杨村,有大小不一的四个村落组成,南北依次叫前家舍,大王庄,小王庄,后家舍,而且是清一色的土坯房。 秀姑坐在独轮车上,随大哥来到前家舍的一间土坯房前,这儿离通往江都的那条大道,有两里路。 三娃子敲开门,从里屋走出一位妇女,年纪五十开外,穿着开襟蓝布棉袄,脑后盘着发髻,头发油光可鉴。她就是周妈妈,大名周兰英。 秀姑下了独轮车,被让进土坯房。 秀姑进了土坯房,进了周妈妈的家后,全身顿时暖和起来,有种到了自己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久好久没有过。 此时,她喝着周妈妈端上的茶,小红枣泡的茶,心里更加甜滋滋的。 这里风不透雨不漏,外面的雪下得再大,也渗不进来,三王河大堤上受冻日子已过去。 这时,三娃子掀开东厢房的门帘,向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秀姑,我三娃子今晚归队。” 第4章 什么身份 “归队?”秀姑吃惊不小,一颗小红枣差点卡在喉咙,上下不得,“归队,归什么队?”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要回归部队,打过长江去,活捉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你刚把我送来,就要走吗?”秀姑心里有多少的不舍,更想与他成了好事。 “是的,秀姑,你已安全,我的任务也完成。必须归队,后会有期。” 秀姑还想问道,不是说好明天陪她去集市的嘛?可三娃子已转身,正步向前,迈出大门。 泪水,虽模糊了她的双眼,但远去三娃子的身影,却越来越高大。 她被周妈妈扶进土坯房,神情还在恍惚之中。 一切来得这么突然,一切又是那么不可思议,一切又让她秀姑坠入云雾。 一个曾经衣不遮体的流浪汉,怎么会是一个军人? 秀姑哭倒在周妈妈怀里,“大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三娃子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吗?” “当然错不了,他与我小儿子是战友。” 原来,周妈妈有三个儿子,她的大儿子,多年前被国民党抓壮丁去当兵,在徐州会战中为国捐躯。 而她的小儿子,三年前报名参加新四军,与三娃子同在一个连队,在孟良崮战役中冲锋陷阵,为人民解放事业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现在,她只剩下二儿子周天奎,是杨村农民协会小组长,是支前中队的中队长,前些天送粮到扬中,估计半个月后就要返回家中。 然而周天奎却没有如期返回,直到立夏这天才到家。 秀姑见到周天奎,忙向他打听三娃子的情况。 周天奎听后一脸茫然,不知三娃子是谁。 但他很兴奋,“中国人民解放军势如破竹,现已渡过长江,占领总统府,蒋家王朝快要完蛋,新中国马上就要诞生。” 没有打听到三娃子的息消,秀姑默默退回西厢房。 西厢房不仅有周妈妈睡觉的床,还有做饭用的灶台,是卧室兼厨房。自从她来到以后,晚上一直与周妈妈为伴。 她很担心三娃子的安危,想去找他,可三娃子在哪支部队?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他在那儿又怎样?她是个女娃子,怎么去? 现在,她恨起自己的父亲,也恨自己的家庭,为什么出身在一个富裕的家庭。 如果不是家庭限制了她的自由,她也投身到滚滚的革命洪流之中。 她思念在天堂的妈妈。如妈妈还在人世,就可以说说知心话。 有妈妈就有个温暖的家,有妈妈就有翅膀保护她。 她想她日后定要做个好妈妈,做个长寿的妈妈,呵护他们成长,陪伴他们长大,绝不让他们流落在外。 往事虽不堪回首,可现实的问题很实际,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在周家白吃白住,总不是长远之计。 怎么办?嫁给周天奎,做他的媳妇,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住在这儿。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又很快被秀姑自己否认。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周天奎。出身不好的人,怎么对一个革命家庭有妄想,对一个革命干部有妄想。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知自己的路在哪儿? 这时,周妈妈走进西厢房,单刀直入地问道,“秀姑,现在大妈想听你一句实话:你真是王大扣的外甥女吗?” 是不是对于她秀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觉得被这个社会抛弃。 她觉得自己无法在这儿住下去,她现在走投无路,哪儿才是自己真正的安身之处。 “秀姑,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听我儿子说,马上就要成立新政府,新政府新气象,所有人都要登记在册。你若不说明你的来历,会影响我儿子的大好前程。” “大娘,我我……,我真不是坏人。”秀姑为了证明自己,忙表白道。 “看得出,你不是坏人。”周妈妈说着,在床沿坐下,“秀姑,听你口音,你是山东人吧,与王大扣的大姐什么关系,说出来吧。无论什么关系,大妈都不会撵你走的。” “俺爹是山东人,在徐州做生意。后来后来,徐州解放了,后妈诬告俺爹与日本人有过勾结。爹爹被抓走后,我不堪后妈的虐待就逃出来,一路南下来到你们杨村。” 秀姑一口气说完,如释重负,“大娘,我秀姑不向你隐瞒任何事,王大嫂在我家做过女佣,说起过她有个弟弟叫王大扣,所以所以,我就自称是王大扣的外甥女。” 周大妈听完后站起身来,拍拍秀姑的肩,“姑娘,你不要怕,只要你爸没有迫害过革命干部,没有残害过人民,只要身上没有血债,无论什么家庭出身,我们都是一家人。” “没有没有,我家任何人身上都没有血债。”秀姑听到周妈妈这些话后,诚恐诚惶道。 “没有就好。”周妈妈说着就来拉秀姑的手,“你现在就随我去村政府吧,我们有农民协会,还有土改工作队,把事情说清楚,并登记一下。你看怎么样?” “好是好,可我这几天,脚有点发麻,不太好走路?”秀姑说出自己的担心。 “没事的,我家有独轮车,我推你去。” 周妈妈话还没有说完,周天奎就掀开门帘,“妈,还是让儿子推秀姑去吧。” 秀姑听见周天奎说话的声音,吓得身子紧缩起来,有点怕他,怕他在自己身上扫视的那种目光,怕他像一头狼,吃掉自己。 这样的人,刚才怎么还想到嫁给他呢? 秀姑想起了三娃子,还是三娃子大哥好。 三娃子与她说话,目光是明亮的,是清纯的。可现在他在哪儿,会不会牺牲了? 秀姑又坐上独轮车,是准备去杨村村政府登记。她不得不去,必须去。 周妈妈说,她不是杨村人,是从外地而来。 因为现在是新旧政府交替的特殊时期,对来历不明的人卡得严,防止国民党特务潜伏,更防止敌对势力破坏新生政权。 车还是那辆车,人还是她这个人。可推车的人换了,现在是周天奎。 她坐在车上,一路上没有说几句话。她心情很沉重,不知她的命运将是如何。 第5章 你必须留下 杨村村政府设在仲家,是整个杨村惟一的青砖乌瓦的房屋,里外两进,南北是正房,西侧是偏房。 为她秀姑登记是位姑娘,十八九岁的年纪,披肩长发,一双眸子明亮,清澈见底,听周天奎叫她吴小梅。 登记很快完成。 吴小梅站起身来,“周组长,你与秀姑在这儿稍坐一下,我进去让农协主任审核。” 工夫不大,吴小梅就出来,“秀姑,我们主任说了,这姓名栏不能只有名没有姓。其二,担保人栏必须有担保人本人签字,不能空着。” “担保人,我来签吧。”周天奎拿起笔准备签字。 “你不行。”吴小梅挡住周天奎的手,“根据农民协会相关章程规定,农民协会领导成员不得当担保人。” 周天奎是农民协会小组长,负责前舍大王的农协事务,当属农民协会领导成员。 “那怎么办呢?”秀姑忐忑不安的心更加不安。 在杨村,除了周妈妈与周天奎,没有认识的人。 “如果没有担保人,你要留在这儿。”吴小梅又说道,“秀姑,你姓什么?姓名栏,你改一下。” 是呀,我姓什么?秀姑自己也迷糊了。打她记事起,她就叫秀姑,上学时的名字也叫秀姑。百家姓上有姓秀的吗? 她拿起笔,在秀姑前面填上个“杨”字,这是她妈妈的姓,她恨自己的爹爹,不愿随他姓。 “杨秀姑。”吴小梅拿起念道。“周组长,你先回去,杨秀姑要留下,要等发出的审核公函回复,她才能随你走。” 秀姑起身抓住吴小梅的手,“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不是坏人。” “是不是坏人,脸上没有字,要等发出的公函回复才能确定。”吴小梅解释道。 秀姑急了,她不想留在这儿,留这儿,会把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当着坏人镇压的。头被砍了,一切都完了。 她松开吴小梅的手,转身抓住周天奎,“天奎,你快跟他们说说,我是你媳妇,我是你老婆。天底下哪有夫妻被分开的?” 秀姑说完,侧身问道,“我是周天奎媳妇,他终归可以在担保人栏签字吧?” 吴小梅先是一笑,后是正色很严厉道,“杨秀姑,你越挣扎越说明你心虚,人家周组长已结婚,只不过没有与他妈住一起而已。” 秀姑愣住了,她太不相信吴小梅的话,自从三娃子把她交给周妈妈,与周妈妈朝夕相处近四个月,从没有听周妈妈提起过周天奎已结过婚的事。 “是真的吗?”她面对着周天奎,“吴小梅说你有媳妇,是真的吗?” 周天奎点点头,“这次送粮到扬中,我媳妇随我一道去的,所以你没有见过她。” 秀姑苦笑道,“你周天奎已结婚,我留在那儿都一样。你回去吧,周妈妈的大恩大德,我秀姑有生之年,永不相忘。” 秀姑被一位名叫大牛的民兵排长带到偏房。 所谓偏房,就是里外两进之间的房子。正房是面南背北,偏房东西相对。 看似憨厚的大牛,打开西边其中一间道,“杨秀姑,你就住在这儿,如想上茅房就叫我。” 秀姑进了偏房后,门就被他从外面锁上。 这间偏房,面积虽不大,但里面有张床,床上有一条崭新的被子。 今天是立夏,在徐州时,每年到了这天都要吃煮熟的鸡蛋,不知杨村有没有这样的习俗。 她不知道关于自己身份的公函,发出去多久才能回复。 开始几天,秀姑倒不觉得什么。每顿能吃到一个馒头,有时也有热水喝。 她隔着窗户,外面的天是那么蓝。 鸟儿在窗外自由的飞翔着,自己却被铁将军束缚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走出这间偏房。 “对,我要走出这间偏房,不能让自己的生命在这儿终结。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走出。” 秀姑打定主意后大声喊道,“我要见你们领导,我要见你们的农协主任,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份,我不是坏人。” 她喊了一遍又一遍,喊了无数遍,嗓子喊哑,也没有人理睬她。 她想放弃,可又不甘心,又继续喊了几声。 秀姑的嗓子痛了,泪无声的流下,世界在她眼前模糊,世界在她面前消失。 她想抓住什么,然而除了窗户条子,还能有什么。 对对,她想喝水,不能让自己渴死,不能让自己干死。 这次,秀姑学乖了,“大牛大牛,我尿急了,想上茅房。” 大牛被喊来,“杨秀姑,你老实点,再囔囔,我把你关进小黑屋,让你不见天也不见地。” “大牛大牛,我秀姑不喊了,这几天谢谢你照顾,怎么不见你回家?”秀姑想打感情牌。 “回家不回家,与你有何相干!再说了,我们无产阶级,虽然个人一无所有,但革命热情不减,只有砸烂旧的剥削制度,才能建立平等的共产主义,到那时吃穿不愁,家家有洋房小汽车,是不是很美好。” 大牛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把秀姑说得非常憧憬,“大牛,你说的能实现吗?何时能实现?” “只要我们无私的奉献,忘我的工作,定能很快实现的。” “我想加入你们当中,可以吗?”秀姑试探的问道。 “人人都可以。只是证明你身份的公函还没有回复,等确定你不是特务,不是敌对分子,我们都欢迎。” “说得好,讲得好,大牛,不愧是民兵排长,觉悟很高嘛。” 秀姑看见大牛后面,立着一位个子高高,长得很结实的年轻人,年纪比大牛稍大点,但绝对比三娃子年轻。 大牛见到此人,很不好意思,“谢谢主任夸奖。” 来人有钥匙,打开门说道,“听说你叫秀姑?想去茅房,快去快回,如想逃跑,别怪我的子弹不长眼睛。” 秀姑瞧见了,此人腰间别着一把盒子枪。 “我我想喝水……”此时她很害怕,支支吾吾道。 “到底是想喝水,还是想上茅房?大牛,你把吴小梅叫来,我们两个大男人搞不清的事,让她来。” “好嘞!”大牛应了一声去叫吴小梅。 农协主任见大牛走远,低声说道,“你上完茅房后,叫吴小梅带你到我办公室,我那儿不仅有热水喝,还能救你出去。” 第6章 拿下大牛 秀姑被吴小梅带进农协主任的办公室后就退出,并把门轻轻带上。 此时秀姑的心七上八下,更惶恐不安。 听吴小梅说,此农协主任军人出身,并炼得一手好枪法,百步之外都能百发百中。 吴小梅还开她的玩笑,说农协主任看上她秀姑,所以把她叫进办公室谈心。 “秀姑,你这几天还吃得好吗?”农协主任关心道,并递过一杯热水。 秀姑接过,“大家都勒着肚皮节省粮食,我也不例外,每顿一个馍馍就足够了。”她一字一句说着,怕说错话。 “看不出哟,在这儿扣留几天,觉悟提高不少。” “前线将士为建立新中国,不畏生死,我秀姑有点吃的就知足。”这次,秀姑说话流利,而且更富有感情,让农协主任对她刮目相看。 “好,秀姑,就凭你这几天提高的觉悟,我相信你是可改造之人,”农协主任,站起身来道,“你抬起头正视我,好好看看我是谁?” “能是谁?”秀姑抬起微微低垂头,有点面熟,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摇摇头,实在想不起来。 “秀姑,你再仔细瞧瞧,我像谁?我像你熟悉中的一个人。”农协主任再次提醒道。 现在,秀姑脑子一片浆糊,她很想把过去往事全都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用最时髦的话说:脱胎换骨,在涅磐中重生。 “也不与你打哑谜。”农协主任又坐下,“我就是你舅舅。前几天不知道,今天才有人提起你。” “舅舅?”秀姑这时想起来了,自己面前的农协主任竟然是王大扣,王大嫂的弟弟。 秀姑极不好意道,“主任,都是小女子高攀你,还望你不怪。” “什么怪不怪你的。”王大扣说着,把腿翘在办公室桌上。 “到我这儿别拘束,也别叫我什么主任,我是上面派来的土改工作队队长,主要是复查上一阶段分田的情况的。果然发现农协主任包藏祸心,我一气之下把他开了,亲自兼任。” 土队工作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参加土地改革运动的群众组织,权力很大,对顺利进行土地改革运动、彻底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作出重要贡献。 秀姑并不关心王大扣具体干什么工作,她只想他说能救她的话,“舅舅,你说能救我,肯定是肺腑之言。秀姑先谢谢你。” “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吴小梅与大牛。” “大牛与吴小梅?”秀姑没有转过弯,一时无语。 “对,就是他俩。”王大扣肯定道,“这几天,你也看得出来,他俩相互有好感,只有把他俩分开,让大牛娶你,让他在担保人栏中签字,你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这也是个好办法,她本想让周天奎娶她,以报周妈妈的救命之恩。可他已结婚。 现在这大牛还没有结婚,肯定能行。 管它行不行,也得试试。生命至上,活着比什么都好。 是夜,秀姑睡在西偏房的小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 她现在就是个浮萍,流落在哪儿就在那儿生根,嫁谁都是嫁。 她终于下定决心:今晚就拿下大牛,让他娶自己,做他的媳妇,让他在担保人栏上签字,救自己的命。 多年后,秀姑都能清楚地记得与大牛第一次的具体时间,那是古历己丑年己已月已亥日。 她的大女儿杨建国特地上网查了一下,母亲所说的时间是公历1949年5月9日,农历四月十二日。 大女儿杨建国,一个女孩子,起了个男孩子名字,是她秀姑与杨大牛在孩子落地前说好的。 1949年5月9日晚,秀姑成功拿下大牛后,大牛也痛快,说秀姑我会对你负责的,今后你叫我干啥就干啥,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大牛说着,又上前搂着秀姑,然后火急火燎地推倒她。 是夜风轻云淡,月亮也羞得,悄悄地落下地平线。 天亮上班后,秀姑带着大牛敲开王大扣的门,现在他既是土改工作队队长,还兼任农民协会主任之职。 王大扣见他俩手扣手进来,明白好事已成,秀姑成功拿下大牛。 他语重心长道,“大牛,我外甥女秀姑把自己托付给你,就是看中你苦大仇深的出身,人可靠心善良,你可要好好待他。” “主任,我会好好待她的。”大牛保证道。 “舅舅。”秀姑上前一步,“我俩已事实上的夫妻,想申请结婚,还望舅舅批准。” “这没问题,这没问题。”王大扣从桌上的文件夹,抽出秀姑上次填写表格的底根。 “大牛,你在担保人栏上签上你的名字,秀姑暂时就会没事,你俩也可以光明正大结婚,多多下几个小土崽子接革命的班。” 秀姑也没有辜负“舅舅”的殷切希望,她在近二十年间,生了四个女儿,还有三个儿子。 大牛之所以姓杨,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一个孤儿,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一个曾经富家千金,在旧社会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是新社会让他翻身做了国家主人。 所以,他决定姓杨,改名杨大牛。 秀姑听后很是感动,虽然杨姓是妈妈的姓,但大牛的高姿态,让她的心渐渐的与他靠近。 1949年1月1日,中华人民共国宣告成立,新中国诞生,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对共产主义充满憧憬。 因为要南下接受新的任务,王大扣把工作作了按排,周天奎因为是党员,就总揽杨村村政府党支部事务,拥有最终决定权。 杨大牛呢,接手王大扣的农民协会主任之职,他虽不是党员,可以列席党支部会议,也有表决权。 王大扣安排好后并没有如释重负,“我们党的宗旨为人民谋幸福,可杨村的情况并不乐观。现在四个自然村落,总户数只有58户,人口262人,对了,加上秀姑是263人。” 他喝了口水又继续道,“我们杨村可用耕地是每人四亩,可荒废的土地加上滩涂面积,也接近每人四亩,所以我们好好开发利用,好好生人。没有人,干什么革命,都是妄想。” 杨大牛回家,把王大扣这些话复述给秀姑听,她陷入了沉思。 没有她这个“舅舅”的主意,她可能还被关着。所以,打算在“舅舅”临走前请他吃顿便饭。 杨大牛听后没有反对,只是很无奈道,“王大扣已走,带上了吴小梅,说组织上要重点培养她,我看他另有其图。” 第7章“压子”风波 秀姑听着杨大牛的话,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要不是自己先下手为强,杨大牛有可能与吴小梅成为一对。 良久,杨大牛从过往的情感里走出来,“管他王大扣有没有私心,我们还得过好自己的日子。新中国成立毕竟是件值得庆祝的日子,为了纪念,我俩第一个孩子就叫建国,杨建国。” 秀姑明白此时杨大牛的心,“以后,大事你做主,好,就叫建国,无论生男生女,都叫杨建国。” 杨建国出生,农历的日子是腊月廿八日,离过年还有两天。 后来,等杨建国长大,情感的经历坎坎坷坷,她翻开日历,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因为她出生的日期,公历是195年2月14日。 2月14日是情人节,是从西方过来的舶来品,但她还是坚信,上帝已在冥冥之中安排好她的命运。 杨建国落地时虽不足四斤,但一年后也长得肉嘟嘟,很讨人喜欢。 直到三岁时,她遇到一个人,准确地说,是遇到了张长芳,她的命运彻底被改变。 张长芳,是周天奎的媳妇,结婚后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周妈妈很着急,张长芳更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一致决定,先过继一个小孩“压子”。 所谓压子,就是不孕不育或者说生了孩子而又留不住孩子的夫妻,为了想要孩子可以抱养一个孩子,民间叫作“压子”。 据说“压子”的做法很灵验,抱养的孩子领回来之后,过一段时间养父母就能怀孕生子。 张长芳选来选去,还是看中了杨大牛与秀姑的大女儿杨建国。 她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出来,周妈妈立即表达赞同,而周天奎很担忧。 “杨建国是他们头胎女儿,夺人之爱不合适吧。再说我与大牛搭班子在一起工作,万一拒绝会产生隔阂,不便通力合作。” 周妈妈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心里便打消这个想法,而张长芳咬定青山不放松,于是选择一个空闲的午后来到秀姑的家。 秀姑与大牛结婚时,他俩没有一间房,是暂借在村政府的偏房。这两年,通过杨大牛的起早贪黑努力,在村政府河的北面,一个左不靠邻右不靠舍的高墩,已砌成大小五间的土坯房。 张长芳先与秀姑拉起家常,说说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最后神秘道。“秀姑,你知道吗?吴小梅回来了。” “她回来了?不是被王大扣带出去重点培养了吗?”秀姑为了应付张长芳,故作惊讶道。 “其实培养只是个幌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俩现在已结婚。” “谁已结婚?”秀姑故意问道; “王大扣与吴小梅呗。” 这时,秀姑才明白,王大扣命令自己拿下大牛是有目的。只有把大牛与吴小梅拆散,他才可以与吴小梅那个了。 “听我家天奎说,吴小梅不仅与你家大牛眉来眼去的,还说我的坏话,讥笑我是不生蛋的鸡,怂恿我家天奎把我休了。你说女人要是不要脸来,脸皮比城墙要厚。” “那你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什么打算。”秀姑关切的问道。 “我婆婆说过继个小孩压子,让我来与你商量商量。她说你是个好人,更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长芳,你的意思我明白。等大牛回来与他商量一下,过几天就把建国送到你家,让你压子。” 张长芳很是意外,自己并没有多少口舌,秀姑就同意。她千感恩万感谢,又鞠躬又作揖的,心满意足的回家。 晚上杨大牛回来,秀姑就把张长芳的意思说了。 杨大牛一听就火了,“她张长芳算什么东西,想叫我的女儿杨建国过继给她,没门。” 秀姑扯扯杨大牛的衣服,“劳累一天了,先吃饭。” “不想吃。”杨大牛摇摇头,“被气饱了。” 秀姑起身为杨大牛端来一碗稀饭,“大牛,你也知道,我肚里的孩子也七八个月,你要保重自己身体,一家人全靠你呢。” “媳妇,你真的太棒了,这胎肯定是儿子。” “你呀你呀,想儿子想疯了,就像张长芳,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也想疯了。”秀姑借题发挥,想以此说动杨大牛。 杨大牛喝着稀饭不着声。 秀姑又继续说道,“我有句话想问你:你杨大牛想不想进步,想不想与组织靠拢。” “当然想了。” “既然要向组织靠拢的话,你的私心就不要太重,能付出多少就付出多少。” 杨大牛没有应声。 他喝了两碗稀饭后,把筷子一搁,“我进屋看看建国,好好瞧瞧我的宝贝女儿哟。” 秀姑见自己说不动杨大牛,无奈地摇摇头。 这晚,她没有进卧室去睡觉,而是进了次卧室。 她家的布局与周妈妈家的布局是一个格式,包括整个杨村,布局都差不多。 通常,正屋面南背北三间,东厢房是卧室,是主卧室,一家之主的卧室。中间的叫客厅,吃饭与接待客人。西厢房是次卧室,多数人家都砌个灶台,方便父母起床做早饭。 在正屋的西侧,也砌两间,一间放农具与杂物,另一间或厨房或卧室,主要供来往客人住宿。 秀姑仰躺在床上,望着自己家的灶台,就想起周妈妈家的灶台,她是百感交集,思索万千。 一连三天,她都没有理杨大牛。 杨大牛也不主动上前与她搭话。 这三天,他杨大牛吃好早饭,就去村政府报道,然后走村串户,与各家农户传达成立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精神。 自从大小地主被打倒后,土地分配到各家各户,真正的“耕者有其田”,这也是历朝历代鼓动失地农民、推翻旧王朝的口号,可每次都流产了。 “耕者有其地”实现了,真正实现后,随之而来出现耕畜与农具等缺乏的问题,便成立农业生产互助组。 农业生产互助组,也叫“互助组”,是我国劳动农民在个体经济的基础上,为了解决劳力、耕畜、农具缺乏的困难,按照自愿互利原则组织起来的劳动互助组织。 互助组一般由几户至或十几户组成,实行共同劳动、分散经营。土地、耕畜、农具等生产资料和收获的农产品,仍归私人所有。 由于换工互助,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产量一般高于个体农户。 互助组是在我党领导下的互助组织,它带有半社会主义的萌芽。在农业合作化运动中,互助组进一步发展成为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也称“初级社”,它具体的做法,就是土地入股,耕畜、农具作价入社,由社实行统一经营。 社员参加集体劳动,劳动产品在扣除农业税、生产费、公积金、公益金和管理费用之后,按照社员的劳动数量和质量及入社的土地等生产资料的多少进行分配。 杨大牛说得口干舌燥,嘴皮磨破了,没有几家愿意加入初级社,因为现在土地归各农户私有,需他们自愿才能行。 第四天,他回到家,锅不动瓢也没有响,也不见秀姑的人,家前屋后东西厢房,他都找了个遍。 杨大牛又跑去问问左邻右舍,也没有人说看见秀姑。 他回到家,气得拿起一只碗就想摔下去。可看看又舍不得,家中一共只有五只碗,摔碎了,汤都没有碗盛。 没办法,杨大牛捊起袖子下厨房,淘米熬稀饭,先填饱肚皮再说。 他在灶台下,一边烧火一边在想,秀姑能到哪儿去?对了,她还带着女儿杨建国。 杨大牛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害怕: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吧? 他想到此,顾不得灭锅灶里的明火,就冲出自己的家。 第8章 陌生人造访 杨大牛一边跑一边喊着秀姑的名字,引得不少村民出门注目。 有人低声地问道,主任,是不是找你媳妇? 大胆的村民则道,是找你的漂亮女人吧! 有好心人告诉杨大牛,秀姑往大道方向去了。 村民口中的大道,就是处于大王庄与小王庄之间,与通往江都大道相接的道路。 杨大牛连声说“谢谢”,就往大道方向飞奔而去。 还好,刚走上大道,就瞅见秀姑牵着女儿,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 原来,秀姑带着大女儿杨建国去了三王河大堤。三王河大堤上,那间茅草屋还在。 茅草屋是土坯房的初级版。 茅草屋四周,是用芦苇编成篱笆围成的;而土坯房四周,是用泥巴和着稻制成土砖,然后砌成。 它们共同之处,就是屋顶都是用稻草盖成。 秀姑面对着三王河大堤上的这间茅草屋,想起了三娃子,百感交集。没有这间茅草屋,当初她就无处存身;没有三娃子,也许现在的自己早已去见阎王。 终于看见母女俩了,杨大牛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锅灶的柴火还在烧着,如果烧出来后果很严重。 杨大牛来不及多想,玩命的往家的方向奔去,他祈祷老天保佑他,千万不能失火,假若真是那样,五间房子将烧光,不仅仅这两年的汗水的白流,自己一家三口,也将无处存身。 他进了客厅就奔西厢房。真的很奇怪,锅灶里的火灭了。掀开门帘,又走进客厅。 “你是杨大牛?秀姑的丈夫吧。”忽然有个声音传来,把杨大牛吓得一大跳。 这时,他才注意到,客厅八仙桌旁的凳子上坐着一位近三十岁的男人。 “你是谁?怎么进我的家的?”杨大牛下意识地问道。 “你先不要问我是谁,得先要感谢我,不是我来得及时,你的家将不成家。” “是的是的,谢谢你。”杨大牛连连作揖,以表示十分的感谢。 来人站起身来道,“既然秀姑不在家,我先行一步。你就告诉她,大哥来了,在前家舍等她。” “大哥,不是大舅子吗?”杨大牛忙道,“失敬失敬,头次见面眼生,望你不怪。” “一家人不必多礼。” “怎么称呼你?”杨大牛礼貌地问道。 “你就说大哥找她,秀姑就知道了。”来人没有说出自己的名与姓。 “知道了,大哥。”杨大牛客气道,“我的稀饭熬好,我们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着急走。我现在盛稀饭,吃好就在西偏房休息。” 来人再三谢辞杨大牛的挽留,一瘸一拐地往前挪着步。 杨大牛见自己该做的礼数都做到,还是没能留住客人,心里对这个“怪异”的人产生了厌恶。 既然来找秀姑,既然自称“大哥”,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面说,非要到前家舍去说。 这个男人,会不会是秀姑的相好的?兵荒马乱的失散了,现在打听到了,于是就找到秀姑这个家。 杨大牛清楚地记得,秀姑在前家舍,除了周妈妈一家人,没有其他熟人,得等她回来好好问清楚。 陌生人走后,杨大牛在家左等右等,仍没见秀姑回来,心想来访的客人,在路上与秀姑相遇,于是去前家舍谈话? 因为他饥饿难忍,喝完两碗稀饭,查看一下厨房的情况,决定再次出门。他想弄清,秀姑究竟发什么神经,几乎不出门的她,走那么远干嘛? 来访的客人,与秀姑是什么关系,是真正的“大哥”吗? 此时,秀姑正在周妈妈家中。 下午五点左右,周妈妈对张长芳道,她想见见孙女,也就是说想看看建国。碰巧,张长芳在路上遇见秀姑,就把婆婆的意思转述了。 自从秀姑结婚后,除了春节期间去给周妈妈拜年,平常也难得见上面。现在周妈妈想见杨建国,秀姑没有理由拒绝。她抱着女儿杨建国来到了周妈妈的住处。 周妈妈大名周兰英,自从丈夫去世后,独自抚养三个儿子。 周妈妈除了会接生,是个接生婆,还有一个身份:巫婆,农村里俗称“大仙”。 当时农村的医疗水平低下,关键是没钱治病,头疼咳嗽等小病,就找“大仙”治。 “大仙”为人治病时,嘴里叽哩咕噜的,有时还会手舞足蹈的,就叫“跳大仙”。 跳完大仙后,就会焚烧一个小白条,合着来时点上的香的香尘包好,回去用温水冲服,病状一般三到五天就会消失。 关键一步,临走时要留下香火钱,是为了孝敬菩萨,否则,拿回的药就不起作用。说穿了,这香火钱是孝敬大仙的。 如今共产党领导下的新政府,为了破除封建迷信,加上她二儿子周天奎算是国家干部,她不再“跳大仙”。 周妈妈见到杨建国很是喜欢,抱过来又亲又啃。 可小小的杨建国不买她的帐,在周奶奶怀中又哭又喊闹个不停。 一旁的张长芳伸出手,“婆婆,你先休息会儿,让儿媳妇抱抱看。” 周妈妈一万个舍不得,可又怕哭坏小建国的身体,“好好好,让你先演习演习,免得日后手忙脚乱的。” 真的很奇怪,小建国在张长芳怀里很乖,有时还从她嘴里冒出“二妈二妈”叫声,把张长芳喜得合不拢嘴。 周妈妈的三个儿子,大儿子在徐州会战中为国捐躯,三儿子在孟良崮战役中英雄牺性,张长芳是二儿子周天奎的媳妇,所以秀姑教会小建国喊张长芳二妈。 张长芳见婆婆周妈妈只顾与秀姑聊天,一声不提过继小建国过来“压子”的事。 她很是着急,几次暗示婆婆主动说出这个事,因为她相信:别人的面子不给,秀姑肯定买婆婆的面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妈妈站起身来,“秀姑,周妈妈就不留你吃晚饭了,你快点回去吧。” “好的。”秀姑把手张开,“建国,过来,我们回家。” “婆婆。”张长芳终于忍不住了,“你跟秀姑说说小建国的事,你看,小建国跟我挺投缘的。” “长芳。”秀姑从张长芳手中接过小建国,“压子的事,我没有意见,等几天吧,大牛说还想与建国在一起多生活几天。” 她没有说杨大牛不同意此事,只说还想在一起多生活几天。这秀姑说话的艺术顶呱呱的,一流的,既不得罪对方,也让自己有回旋的空间。 她心里已打定主意,回去好好劝劝大牛,让他同意建国过继给张长芳家“压子”。 秀姑抱上小建国,准备回家。 杨大牛气喘吁吁跑来,“媳妇,终于找到你了,把我吓坏了。刚才有个自称你大哥的找你。他是谁?” 第9章 磕了几个响头 秀姑听见大牛说大哥来找她,她敢断定是三娃子。 三娃子没有牺牲,她心里很是喜欢。这几年来很怕的事,并没有发生,她悬的心落地了。 她表面很镇定道,“大牛,有话回去再说。” “不行。”杨大牛犟脾气上来了,“今儿当着周妈妈的面,把话说清楚。” 小建国见父母吵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一边的张长芳忙把小建国抱起,走到旁边。她没有劝架,她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 周妈妈也左右为难,不知帮谁说话为好。 此时,秀姑直往周妈妈家中跑。现在,她不想回家,决定在周妈妈家留一宿。 杨大牛拦住秀姑,嘴里并说些难听的话。 周妈妈实在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大牛,不是大妈说你,中国有句俗语,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一个杨村的农协主任,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不怕失了身份。” “大妈。”杨大牛声音低了八度,“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弄清楚,这大哥到底是谁?” “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龌龊。你快回去。”周妈妈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 “我们一道回去。”杨大牛不想让秀姑留在这里。 秀姑仍坚持道,“你回去,我不回。” “你不回,我也不回。”杨大牛现在要看住秀姑。因为那位大哥说过,叫秀姑到前家舍找他的话,不能让他们单独见面。 在他眼里,秀姑是杨村最漂亮的女人,身材苗条且凹凸有致,每当注视她的眼睛,大牛都情不能自拔深陷其中。 在本村,男人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这一点他很明白,因为他是杨村的农协主任。 周妈妈也显得很无奈,“好好,你们都不回,我来弄点晚饭给你们吃吃。” 她上前挽着秀姑的手道,“大牛,你进屋淘米升火煮饭,我与秀姑到菜园摘些瓜果。” “我也随你们去摘。”杨大牛想随秀姑去,他要与他寸步不离。 秀姑忍无可忍了,“杨大牛,你想过日子,就安稳些。我与你在一起生活三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吗?” “过不过随你,有什么稀罕的。”杨大牛虽嘴硬,但已有进屋淘米煮饭的打算。 秀姑并没有看透大牛的心思,再说夫妻吵架,很多时候也会误会对方话的意思。 见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杨大牛,竟如此不在乎自己,陡感失落,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想哭,但她没有哭。“好好,杨大牛,算你狠。” 秀姑刚说完此话,竟一头栽倒在地。 周妈妈吓得惊叫起来。 杨大牛听到声响,转身见秀姑人在地上,奔过来俯身要去抱她,被周妈妈制止。 周妈妈大喊一声,“长芳,张长芳,你快进屋点个灯过来,让我查看一下秀姑的情况。” 此时,天已完全黑下来。 张长芳一手抱着小建国,一手端着煤油灯过来。“秀姑怎么了,秀姑怎么了?” 小建国见到妈妈,“妈妈觉觉了。” 杨大牛接过煤油灯,要递给周妈妈。此时,他很害怕,真怕会发生什么意外。 周妈妈并没有接,“大牛,你端着。” 她就着灯光,翻开秀姑的眼皮,并没有什么异象。又去搭她的脉,脉象不稳定,有波动。 这时,周妈妈从杨大牛手上拿过灯,照着她的裆部,并用手拭了一下,“不好,大牛,秀姑流产了。” 杨大牛一听秀姑流产,心想不好,我的大儿子没有了,“周妈妈,不会吧?她怀孕已七八个月。” “那就是小孩子要早产。”周妈妈吩咐道,“快把秀姑放到东厢房。” 杨大牛俯身抱起秀姑。 众人手忙脚乱,但该做的事还是都做了。 还好,周妈妈本身就是接生婆,有足够的经验。家中自备的药,虽是自配的,疗效奇好。 大约一小时后,孩子还是顺利落地。 杨大牛见是女孩,虽没有如愿以偿,但见母女平安也是谢天谢地。 秀姑身体很虚,见到杨大牛,弱弱道,“你叫长芳进来一下,把建国带进来。” 杨大牛退出,把秀姑的原话转述给张长芳。 张长芳放下手中的碗筷,招呼小建国道,“二妈带你去见妈妈。” 此时,周天奎已从村政府回来。 他们夫妻没有周妈妈住一道,是周妈妈不肯离开这三间老屋。 这三间老屋是周妈妈三个儿子成长的地方,老大与老三都不在了,为革命的成功先后离开了她,她怕自己离开此老屋,两个儿子的魂找不到自己家,成了孤魂野鬼。 周天奎对愣立一边的杨大牛道,“这次秀姑有惊无险。你比我幸运多了,已有两个女儿。” 杨大牛以为是小建国过继给他家“压子”的事,忙道,“过继小建国的事,我没有意见,就看秀姑的态度。” 周天奎道,“今天不谈私事,说几句公家的事。” 杨大牛在侧席坐下,周妈妈端来碗筷。 他见到周妈妈,忙离开席位,倒头便拜,“周妈妈,大牛给你磕头,谢谢您救了秀姑母女俩性命。” 周妈妈没有想到,周天奎也没有想到。 周天奎赶忙招呼道,“大牛,快快请起,我们是兄弟,我妈也是你妈。” “对对,周妈妈就是我们一家再生父母。”杨大牛又连嗑了几个响头。 “好了好了,大牛。”周妈妈放下手中的碗,“你要是真的感谢我,以后就对秀姑好,把心思放在工作中,不要猜疑没影子的事,伤了夫妻之间的和气。” “大妈教训得对,孩儿大牛铭记于心了。”杨大牛又磕了几响头。 周妈妈见大牛还跪在地,“大牛,你快起来吃饭。我进去看看秀姑,你俩好好谈谈公事。” 她掀开门帘,进了东厢房。 张长芳见婆婆进来,“婆婆,秀姑把我叫过来说,让我明天用独轮车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家,你说怎么办?” “秀姑要走就走吧。”周妈妈好像生气了,“我对你再好,还是把我周妈妈当外人。” “大妈,秀姑把您当最亲的人。只是怕你太劳累。” “也是的。”张长芳接过话茬,“你就把我婆婆当妈看待。再说,我们也不住这儿,空着也是空着。你若住下,肯定很热闹,我婆婆就是忙点也很开心。” 周妈妈说道,“长芳,你不要拦秀姑,她要走就走吧,明天我不留你。”说着准备掀开门帘要走。 “大妈,孩儿错了,不走了。”这是秀姑的声音。 “婆婆,儿媳还有话说。”这是张长芳的声音,“秀姑还说,他们夫妻俩已商量,同意让小建国做我的女儿。” 周妈妈此时一只脚已跨出门槛,听到这儿,来不及收腿,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张长芳看到此,吓得不轻。 秀姑忙问,“妈,怎么了?” 周妈妈怕自己尴尬,忙顺势磕几个响头,“谢谢菩萨,谢谢老天爷,也谢谢秀姑夫妻俩,我周妈妈家也后继有人。” “这就是周兰英周妈妈家吗?”门外忽然有人问话道。 第10章 我想看看她 正在客厅吃饭的杨大牛,听见有人找周妈妈,忙起身去接待。 这时,他才发现周妈妈,“大妈,你怎么了?”忙俯身去拉她。“不要紧吧?” “不碍事。高兴,真高兴。”周妈妈说着,掸掸身上的灰土,走到门口,“我就是周兰英。” 来人二十岁上下,提着马灯,“周妈妈您好,我叫马晓春,叫我小马就行,是张支书的政治助理,他有封信麻烦你转交给秀姑同志。” “你们张支书是男是女?”杨大牛见是给媳妇的信,急切地问。 “当然是男的,部队转业过来的,是我们杨村的村支部书记。”马晓春回答道。 “不会吧?”他很纳闷,“周天奎是乡党委在杨村的总负责,怎么换人了?” “噢,你说周副区长呀,他上调区里任职,今天下午已交接过。” 杨大牛下午在村里宣传初级社的政策,没在村政府。他还想问什么,马晓春礼貌地打个招呼走了。 东厢房里,秀姑从周妈妈手中接过信,拆开,开头为“秀姑同志”。字迹很干净,也很清秀,是位水平不错的人写的。 信的内容大致是,今天下午找你不着,特派小马送你一封信,我一切皆好,有时间抽空看你。 杨大牛立在东厢房门口张望着,想凑上前去看,又怕秀姑生气。看不到信的内容,又对秀姑不放心。 周妈妈走过来,一把扯过杨大牛走进客厅,“大牛,你现在什么话不要说,什么话也不要问。秀姑在做月子,惹她生气会致病的。” “这个道理我明白,可这个什么张支书,搞得神神秘秘的。” “先不管这事,你放宽心。”周妈妈宽慰杨大牛道。 张长芳抱小建国着从里屋走出,把手中的信交给杨大牛,“秀姑的信,她叫你为她保管。” “我就不看了。”杨大牛没有接信,“我相信秀姑。” “对对,夫妻之间是应该相互信赖。”小建国在张长芳怀中睡着了,“杨主任,我与小建国先回去。在我家你放心,她就是我的亲闺女。” 此时,杨大牛不好说什么,眼眶里湿湿的,“过段时间,我去看你们。” “我会天天来的。帮婆婆服侍秀姑。”张长芳接话道。 杨大牛的眼光不经意在张长芳身上扫了扫,头一次感觉到别有一番风韵。“天奎调到区里任副区长,刚才来送信的小马说的。可能明天,天奎就去述职。” “真的?”周妈妈与张长芳,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当然真的,错不了。”杨大牛肯定道。 “那我回去得好好犒赏犒赏我家天奎。”张长芳说着,急匆匆就要走,连马灯都忘了提。 周妈妈提着马灯,“长芳,你抱着孩子,不方便提灯,我来送你。” 张长芳不想让婆婆送她,怕走晚路的婆婆跌倒了受伤。 杨大牛接过马灯,“我来送她吧!”他心里很想单独与张长芳走一段路,这是他心里的秘密。 “我不要你送。”张长芳一手抱着小建国,夺过杨大牛的马灯,“我怕你去打扰我与老周的好事。” 说完,她笑哈哈的迈出客厅的大门。 张长芳抱着小建国,提着马灯,一路上小心翼翼地。 她的脚步是欢快的,她的心情是愉悦的。现在,她很知足。 她放下马灯开了门,叫了几声“天奎天奎”,却没有人应声。 心神不定的张长芳,一夜没有睡好觉。 第二天,她早早就起床,她要到婆婆家问问,周天奎到底去哪儿了?一夜没有回家。 张长芳抱着小建国,离婆婆家还有一半的路上,被一个人拦住,“嫂子,我是三娃子,我想问问:秀姑在周妈妈家里吗?” “三娃子?我不认识。”张长芳摇摇头。 她说着话,并没有停下脚步,急着要赶到婆婆家,打听丈夫周天奎的消息。 她怕丈夫刚升职,自己还没有享受这份荣誉,他就出什么意外。 三娃子紧跟着张长芳,“嫂子,三年前我来时,周妈妈说你们夫妻俩送军粮到扬中。” “你这个人,怎么了?”张长芳生气了,“我说有急事。” 三娃子解释道,“嫂子,借一步,就两分钟,可以吗?” “有话下次再说,我着急找周天奎,找我丈夫。”张长芳心里真想骂人。 “嫂子,周天奎,周副区长在大堤上呢。”三娃子怕张长芳不相信,特别说明道,“我也是刚从大堤上下来的。” “真的?”张长芳为了进一步确认,停下脚步。 “错不了。昨晚三王河水位大涨,村里领导干部都到抗洪第一线了。” “我家天奎也是的,有事也不与我说一声,害得我为他担心受怕一晚上。” 张长芳说着,打量着对方,“三娃子,你是定远人吗?好像我们认识。” “当然认识。”三娃子说得很详细,“嫂子大名叫张长芳,定远张集镇张庄人。” “对对,你叫什么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叫张文远,乳名三娃子,也是张庄人。现在从部队转业,主动要求到杨村来,与村民们一起建设社会主义。”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杨村的张支书。昨晚的信是你送来的?” “我怕秀姑着急,所以所以……,刚才走到周妈妈家门口,听到有几个人在说话,也不知她在不在,就没有进去。”三娃子说话不那么流利了,仿佛有什么心思被人看破一样。 “张支书,你想见见秀姑?这是件小事。包在我身上。”张长芳说着,抱着小建国,急步赶往婆婆家中。 她进了东厢房,小建国见到妈妈很高兴,就急着要妈妈抱。 秀姑抱起小建国,“昨晚,有没有哭呀?” 张长芳接过话茬道,“没有,没有,乖得很。” “乖就好,乖就好。”秀姑心里得到一丝安慰。 “秀姑,奶水多吗?”张长芳关切地问道,她不知道怎么向秀姑提起三娃子想见她的事。 “奶水不多。也许早产,我的身体还没有准备好的原因吧。” “等会儿,叫我婆婆杀只老母鸡熬汤,为你补补。” “真是挺辛苦周妈妈了,今个起大早就杀了一只老母鸡,早上就喝了一大碗。” 张长芳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放在秀姑手中,并抱起小建国道,“这是三娃子给你买补品的,他说这叫人民币,在全国各地可以流通的纸币。” “三娃子,他在哪儿?”秀姑一阵惊喜。 “他在半路上等我消息呢。他想看看你,不知你方便不方便?” 第11章 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不方便?三娃子是我的大哥,是我秀姑的救命恩人。” “我就怕杨大牛吃醋。他人呢?”张长芳有点担忧道。 “他吃醋说明爱我呗。大牛说先去村政府报道,然后还是挨家挨户动员、参加初级社的事。” “大牛干工作这么辛苦,你就不必见三娃子。这事让大牛知道,他又要误会你。”张长芳提醒道。 “长芳,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我与大哥之间人正不怕影子歪,如不敢见,反而倒说明心中有鬼。” “好。”张长芳抱起小建国,“我尊重你的选择,叫你的大哥来看看你。” 秀姑在张长芳走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对大哥的某些情感,由模糊变得清晰,心也由不安担忧,到现在的渴望。 大约十分钟后,三娃子推开东厢房进来。他瞧到秀姑正在喂孩子奶,忙背过身。 秀姑见到三娃子,“大哥,你好吗?快点靠近我坐,让我好好瞧瞧你。” 她说着,眼眶里的泪,禁不住直流下来。 “好的,我靠近你。”三娃子说着,走近秀姑,在床沿坐下。 “三娃子,秀姑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呢…”秀姑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 “秀姑,我这三娃了,上天没有收我,现在好好的,你应该高兴。不要哭,伤身子。”三娃子劝慰道。 “好好,秀姑姑听大哥的。”她用手拭拭眼角的泪。 “昨天去你家找你,没见到,怕你担心,所以临上大堤前,派小马送封信过来。”三娃子为昨晚的信解释道。 秀姑喂好奶,捊下衣服,“昨天,读到你的信,我兴奋一夜。大哥,这是我的二女儿,你抱过去瞧瞧,你看她像我吗?” 三娃子起身抱过孩子,“秀姑,两个女儿都像你,你真是好福气。” “我的福气也是大哥给的。没有你,在三大王河大堤上,我肯定被冻死被饿死。没有你把我托付给周妈妈,我肯定命归西天。” 秀姑一件一件,记得很清楚。患难之时的情感,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三娃子淡淡一笑,“秀姑,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共产党人,就是为天下劳苦大众谋福祉,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钱,“这是新中国发行的第一套人民币,留给你补补身子。” “不不不,三娃子,人民币,你刚才不是让张长芳转交给我了吗?”秀姑把人民币推回道。 “没有没有。”三娃子道,“那应该是她张长芳的钱。她怕你不收,就假托说是我的。” “那应该是。”秀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三娃子,这人民币,你也留点,自己也要养家。” “我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三娃子说着,站起身来。他现在太困了,“好了,看到你很幸福,也放心了。我刚从大堤回来,回去补觉。” “三娃子。”秀姑叫住了他,“当年,你把我托付给周妈妈,为什么急匆匆就走,只要你留一晚上,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三娃子提着头干革命,从没有想过明天的事。如今革命成功,新中国诞生,我们这些有幸活着人,必定会倍加珍惜自己拥有的。” “三娃子,是我秀姑没有守着自己,等着你回来。是我的不好,是我对不住你。” “秀姑,别说,你现在很好,大牛对你不错吧。” “是不错。可你知道吗,有很多时候,我是把他当着你在与我相爱的。” 三娃子听见秀姑越来越动情的话,知道必须尽快离开,弄不好会有事发生。 “三娃子,你来的不时候。如若不是做月子,我今天定要做一回你的女人。” 三娃子没有回应,也许他心里也有这种想法。 “三娃子,秀姑已向你表明心迹。不过你既然已来杨村,你要做好你张支书的职责,带领杨村人真正翻身。” “三娃子已记住秀姑的话。”张文远说着退出东厢房。 他迈出周妈妈家大门,向村政府走去。 三娃子张文远回到村政府,回到自己宿舍,他已决定,自己先好好睡一觉,下午就召开支部委员会议,真正履行一个村支书的职责。 下午四点钟整,张文远张支书点名参加会议的人,由马晓春马助理通知,现已陆续到齐。 会议由农协主任杨大牛主持,他说了几句开场白后道:“下面由杨村的村支部书记张文远同志讲话。” “各位代表,各位支部委员们。”张文远打开了话匣,“我乳名叫三娃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后来流浪到杨村,是杨村人一口又一口的饭让我活了下来。当我再次归队时,就发誓:若革命成功时我还活着,必定要报答杨村人,所以我三娃子来了。” 张文远的此番讲完,下面的人都热烈鼓起掌。 “下面,先宣读我的一份提议。”张文远说着走到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面前。 “想必各位都认识他,他就是吴有才同志,在昨晚的抗洪第一线,为了保住大坝不倒塌,断了根手指,现在不仅要嘉奖他,也符合火线入党的条件,他现在是中共预备党员。” “我反对。”有人举手道,“不能称吴有才为同志,更不能发展他入党,因为他是中农成份,不是无产阶级。” “你是马明仁?前农协主任。”张文远问道。 “他是我爸。”马晓春小声嘀咕道。 张文远听到了,“刚才马晓春告诉我说,马明仁是他的爹,是老党员。思想觉悟应该跟上形势,不能拖革命的后腿。吴有才预备党员的事,要报上级党委的,我只是提议。” “好,我保留我的意见。”马明仁举了举手,表示同意此事。 “下面,是此次最重的议题,怎样尽快的完成从互助组到初级社。这事一直由杨大牛杨主任负责的,由他谈谈进展情况。” 各位又是一阵热烈鼓掌,欢迎杨主任讲话。 “我辜负了上级的殷切希望。”杨大牛说着,低下头,“此事,目前还没有大的进展。” “好好,杨主任别要自责。干革命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困难的,只要我们有必胜的信心,成功终于会属于我们的。” “是的是的,胜利属于我们的。”杨大牛为自己加油道。 “为了更好的落实好初级社,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结合杨村的实际情况,决定成立初级社领导机构,这合作社主任之职,我提议由吴有才与杨大牛负责,大家举手表决。” 第12章 有力出力 “慢点,张支书,我有话说。”这次,又是马明仁。 “有话你请讲。”张文远招呼道。 “我想问一下张支书,你如此重用吴有才,是不是掺杂着你的某些私人情感。” “马明仁,请你把话说明。”张文远提醒道。 “好,我说了。吴有才是吴小梅的爹,所以,你重用了他。”马明仁说道。 “爸,别乱说。”马晓春制止道。 吴小梅很生气,“马叔,你说话含含糊糊的,让人不明白。” “闺女,你要明白的话,好,告诉你。张支书喜欢你,所以重用你爹。” 吴小梅气得脸刷白,奔过去要打马明仁,被身边的拉住。 “马明仁,当初王大扣王队长撤掉你的农协主任之职,看样子也没有冤枉你。你作为一个老党员,更应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起模范带头作用。你再敢大放厥词,会考虑给你相应的处分。” “我只在会上说说不同意见。”马明仁嘀咕道。 “我们党历来有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优良传统,允许发出不同的声音,这叫兼听则明。不过有两点记牢,民主集中制与一切置于党的领导之下的原则。” “对了,还有一句话要补充一下,合作社领导机构成立之日,也是农民协会摘牌之日。” 杨大牛一听张文远此话,心里凉了一大截。农民协会牌子一摘,他这个农协主任的头衔也不复存在。 “为了督查合作社工作,还要成立监察委员会,这个主任,我已向上级申报过,上级也同意,由马明仁同志担任,大家热烈鼓掌,欢迎马主任讲话。” 马明仁,他绝没有想到张支书会把这主任给他来担任。这个主任好像只是个荣誉职位,但大小事务,监察主任都有权管,都有权让你改进,直到监察委员会满意为止。 “对了,还有一项议题,组建杨村村委员领导机构,上面给的名额一共是五人,我作为支部书记必须当选,马明仁是监察主任,也应在列,另三个人,你们八人无记名投票,以得票多者当选。” 为了避嫌,马晓春与吴小梅投了弃权票,还剩六人选三人。 唱票工作是由马明仁主持。 最终,吴有才以三票对二票的优势胜出,杨大牛意外落选。 基于刚才的选举结果,我们把杨村的工作安排说明一下: 张文远,本人,杨村党支部书记,负总责; 马晓春,村支书政治助理,主管共青团,对村支书负责; 吴小梅,主管医疗,卫生环境,现阶段对村支书负责,待合作社正式成立,对合作社主任负责。 杨大牛,合作社副主任,主管的农田水利,对村支书负责; 吴有才,合作社副主任,兼管农田水利,对杨大牛负责; 马明仁,监察委员会主任,兼管老年事务与邻里纠纷,对日后成立的社员大会负责。 其他人员,各司其职。散会。 散会后,杨大牛无精打采的走出会场,对于他这个曾经的农协主任,被排斥在村委之外,他是万万想不通。 现在,他与吴有才,虽同为合作社副主任,可吴有才进了村委,将来社员大会成立后,正主任之职肯定非吴有才莫属。 “杨主任,请留步。”有人在叫他。 杨大牛抬来一看是马晓春,“马助理,找我?” “杨主任,你叫我小马就行。”马晓春道,“张支书说找你有要事商量,他在村委办公室等你。” 杨大牛进了村委办公室,除了张支书外,还有一人在场,那就是相互有过好感,但没有捅破那层纸的吴小梅。 张文远热情招呼道,“大牛,快来坐。吴小梅,你帮杨主任倒杯水过来。” 杨大牛坐下,接过吴小梅递过来的水杯。 “大牛,是这样的。”张文远说道,“这次会前会后,吴小梅都在向我建议:乘农闲有时间,在杨村办几期扫盲班,并推荐你媳妇秀姑当这个扫盲班的老师,你不会反对吧?” “这个这个……”杨大牛吞吞吐吐,“这就看秀姑本人的意思。” “杨主任,只要你不阻拦,嫂子的工作,我去做。”吴小梅快人快语道。 “小梅,你这话说得。现在新社会,女人也能顶半边天,就算我想阻拦,也拦不了。” “好,大牛,你痛快。”张文远趁势夸奖道,“这事就这么定了。等会儿,吴小梅,你随杨大牛回去征求一下秀姑的意见,尽快把扫盲班办起来。” “好的。”吴小梅应允道,“杨主任,我们现在就起身,去见我的好嫂子。” “是这样的。”张文远招呼道,“吴小梅,你帮忙把我晾在外面的衣服收一下,我与杨主任谈几句话。” 吴小梅出去以后,杨大牛起身把虚掩的门关上。 张文远开门见山道,“杨大牛,你真是好福气,娶到秀姑这样的好女人。” 杨大牛见张文远主动提起他媳妇秀姑的名字,便问道,“张支书,我想问一下,你说你是秀姑的大哥,是什么样的大哥。” “杨大牛,杨主任,我刚才在会上也说过,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流浪到杨村。就在流浪杨村的时候,帮助过秀姑,所以称我大哥。后来归队,我就把她托付给我曾经的战友的母亲,那就是前家舍的周妈妈。” “这事,秀姑从没有向我提起过。”杨大牛嘟囔道。 “女人的心思,你我都不要去猜,是猜不透的。关键作为男人,行为端正,不被美色所诱惑。” “你的意思,我明白。”杨大牛道,“我只想多问一句,你张文远三番五次以大哥的名义,找我媳妇是何动机?” 张文远听后哈哈大笑。 “你无语了,你心虚了,你只能用笑掩饰你真实的心思。”杨大牛连珠炮地讥笑道。 “大牛,我们共产党人最大的胸襟,就是知错必改。我的做法给你带去困扰,一向你道歉,二向你保证,绝不犯同样的错误。” 杨大牛绝没有想到,张文远张支书会低头向他认错。领导既然以为自己做得不对了,还能说什么呢。 他站起身来,“张支书,大牛先回去。” “好。”张文远嘱咐道,“别忘了叫上吴小梅,若秀姑不同意,好好劝劝她,建设美好的杨村,我们有力出力,没力就出人。” “张支书,我会的。”杨大牛向张文远保证道。 第13章 小梅一席话 杨大牛叫上吴小梅,走出村委大门,踏上回家的路程。 在路上,杨大牛的目光不时瞟向吴小梅。 吴小梅的气息使他迷离,吴小梅明眸似水的目光,让他置身初恋的情感海洋。 他好想把吴小梅带回自己的家,靠近她抚摸她,甚至吻她。吴小梅会让自己成了好事吗? 杨大牛正在胡思乱想时,吴小梅飘过来的一句话,让他丢掉了所有幻想。 “杨大牛,你现在可以放肆地看我。但无论你在想什么,我都不可能成为你的女人的。” “吴小梅,你冤枉了,我没有想。”杨大牛狡辩道。他再不敢多看吴小梅一眼。 “有没有想龌龊之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吴小梅边走边说道,“你的眼光已出卖你。我劝你好好走路,好好爱嫂子,我们之间已成过去。” 杨大牛被吴小梅揭穿心思,脸一阵红一阵白,汗湿透衣服,嚅嗫道,“你现在是王大扣的女人,我就是有这贼心,也没有这贼胆。” 吴小梅听了此话,停住了脚步,横眉冷对,“我是王大扣的女人,谁说的?” “我我……,”杨大牛一时竟无语了,脸上的汗珠犹如雨下,“我就实话实说了,杨村人都在传言此事,并说你这次回来是为了镀金,今后还是要离开杨村的。” 吴小梅听后没有言语,擦擦脸上的汗,用手为自己扇着风。 她热爱这片土地,她热爱杨村的父老乡亲,可是,好像杨村人并不领她的这份炽热。 过了好久好久,吴小梅才道,“杨大牛,我忽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需回去休息休息。你那儿,我今天不去了,下次再去。”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往她家的方向。 吴小梅的家在大王庄上,杨大牛暂住在前舍周妈妈家。 杨大牛望着吴小梅远去的背影,若有所失,陡然想起了张支书的那句话: “女人的心思,你我都不要去猜,是猜不透的。关键作为男人,行为要端正,不被美色所诱惑。” 此话确实不假,女人的心思不要去猜。可自己呢,差点陷人美色之中不能自拔。这肯定不是美色的错,而是自己思想上的错。 他瘫坐在地上,太阳的余热,已把屁股下面的土地烤熟,现在很热很热。 他不想起来,他不愿起来,他要让这滚热的土地烤醒。 他记得自己在流浪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口吃的。 现在,基本不愁吃喝,还有了老婆孩子,为什么还不满足? 杨大牛不敢立即回家,要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特意在村里转了一圈,回到周妈妈家时,却意外发现吴小梅比他先一步到了。 原来,吴小梅回到家后,被自己的父亲吴有才狠狠教训了一顿,“张支书安排你的事,应不打折扣去完成。” “可全杨村人都误解我,我那有心思去做事。”吴小梅辩解道。 “别人越误解你,你越要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吴有才语重心长道。 就这样,吴小梅在父亲吴有才的耐心劝导下,心中的冰块慢慢融化,于是跨上杨村惟一的一辆自行车,赶到了周妈妈家。 东厢房里,吴小梅坐在床沿,正瞧着秀姑为孩子喂奶。她啧啧称赞道,“嫂子,你的胸形太漂亮,一点也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母亲,怎么保养的?” “我呀我呀,”秀姑低声道,“在夜里,我是让大牛替我按摩的,所以呀,你吴小梅应该早点回去与我舅舅团圆。” 她所说的舅舅是指王大扣。 吴小梅听出来了,秀姑话的意思与杨大牛话的意思是一样,都认为她吴小梅已是王大扣的女人。 她觉得现在自己必须解解一下,既为自己正名,更为彰显王大扣一心一意为杨村人着想的高尚品质。 于是,吴小梅心平气和道,“嫂子,你舅舅王大扣当初说,带我出去重点培养我,他让我进了医学院的速成班。在两年时间里,他一直在鼓励我多学习知识,多做试验,学好了回去为杨村人服务。” “两年后,我在速成班如期毕业,为了不辜负他的希望,于是我又回到杨村。” “这样的话,是我们错怪了我的“舅舅”了。”秀姑奶着孩子边道,“不过,我想问一下,你俩有没有结婚? “结什么婚呀。王大扣现在是南方某县的王县长,我吴小梅没有那个命当那个县长夫人哟。”吴小梅边说边笑,笑得那么灿烂,笑得阳光明媚。 秀姑看呆了,“吴小梅,你那么青春,你那么靓丽,你让嫂子好生羡慕,你现有有意中人吗?要不,嫂子帮你介绍一个,你看行吗?” “嫂子,我现在哪有心思结婚。”吴小梅忧心忡忡道,“回到杨村后,卫生室是建立起来,可又缺钱又缺药,有些病,根本无法去治疗;而且村民们也不相信我的医术,找我看病的人少之又少。” “小梅,我相信会慢慢好起来。”秀姑以自己的切身体会道,“我感觉这其中的宣传力度要加大。就比如说,我每次生产小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周妈妈,因为她是接生婆,而没有想到过你这个吴医生吴大夫。” “嫂子言之有理。”吴小梅站起身,“我需要嫂子帮我,可看到你在做月子,也不好意开口。这次我先告辞,下次来看你再细说。” 秀姑拦住吴小梅,“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有事尽管说,只要我秀姑能做的,绝不推托。” “那我就直说了。张支书想办几期扫盲班,选来选去,只有你秀姑最适合当这个扫盲班的老师,不知嫂子可否屈就?” “教别人识字没问题。就是现在我在做月子,不方便出门。” “只要你答应就行,先从周妈妈左邻右舍开始。等你满月后,我把自行车留给你,你可以很方便很便捷地进行扫盲。” “好,嫂子听从吴大夫的调遣。”秀姑很开心,她对未来充满信心。 秀姑喂好孩子,安顿好,准备下床,却发现杨大牛跪在脚板上。 她不由大吃一惊,“大牛,你好好跪下干嘛,快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 第14章 秀姑的想法 “秀姑,你要救我。”杨大牛仍跪着,“你再不救我,我的位置就不保了。” 秀姑不知杨大牛说的是何事。 她下床扶起杨大牛道,“下次有事说事,不能这样。” 杨大牛起身道,“媳妇,这次由我负责的事遇到坎了…” 秀姑静静地听着杨大牛把整个事情说完,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她与大牛的婚烟,当初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如今与他已有两个女儿,想分肯定不那么容易,还是安心地过日子吧。 她沉呤良久道,“你害怕吴小梅的父亲吴有才替代的位置,我看你不必担忧,有些细节不知有没有注意?” “什么细节?”杨大牛忙问道。 “其一,你与吴有才同为合作社副主任,也同时负责农田水利,你是主管,吴有才是兼管,而且他对你负责,说明你排在他前面,以你为主,你认为我说的对吗?” 杨大牛连连点头。 秀姑继续分析道,“张支书说,合作社成立之日就是农民协会摘牌之日,现在合作社还没有成立,你应该还是农协主任,所以你还必须为合作社成立之事负责,出力。” “我也想为合作社成立之事出力,可嘴皮磨破了,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加入合作社。”杨大牛无可奈何道。 秀姑听后笑了,“大牛,关键你有两点没有没事做好。” “哪两点?”杨大牛来了精神。 “我个人认为,第一点宣传的切入点不对,想要别人加入初级社,对加入者有什么好处?你找到了吗?说明白了吗?” “没有?”杨大牛实话实说道。 “入社的好处,你要好好宣传。第二点,要用有名望,有号召力的人起示范作用,其他人才能相信你的话,你的宣传才奏效。” 这样绕头的话,杨大牛还没有真正悟透。 “现在,张支书已为找好了这样的人,他应该就是吴小梅的父亲吴有才。” “媳妇,我明白了一点。”杨大牛像是突然开窍样道,“吴有才已被任命合作社副主任,他必须加入合作社。在整个杨村,没有一家的个人资产比他家多。” “肯定的了,光他家饲养的耕牛就有五头,而且他本身是制作木犁的能手,这十里八乡的木犁,哪一张不是他制作的。大牛,我说的对吗?” “对对对,媳妇说的很对。” “你认为我说得对,就得赶快行动起来。明天,你就以农协主任的身份去找他,不对,以农协主任的身份去拜访他,带好入社协议,只要他答应加入,你就让他签字,这样他就不好反悔。” 杨大牛听从媳妇秀姑的建议,第二天就带好入社协议去拜访吴有才。 晚上回来,他兴奋道,“媳妇,成了,真的成了。” “成了?什么成了?”秀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吴有才同意加入初级社,并已经签了入社协议。媳妇,你真是我的好媳妇。” 杨大牛说着,凑上前在秀姑脸上亲了又亲,随之手也在媳妇身上不安份起来。 秀姑被杨大牛撩拨得“咯咯”直笑,赶忙求饶道,“大牛大牛,快住手,周妈妈来了,周妈妈来了。” “周妈妈一时半会来不了。”杨大牛一边说着,一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与深度。 秀姑也没有细问杨大牛,周妈妈为何现在来不了。 她的身体的渐渐的,渐渐的舒展开来,最后倒在大牛的怀里。 她把杨大牛怀当着三娃子的怀,她把杨大牛游戈的手,当着三娃子的手。 她微闭着双眼,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 当她睁开眼,面对着杨大牛的脸庞,心底掠过一丝丝内疚,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意识到,这辈子与她同床共枕的,也许是杨大牛一人,与三娃子大概只能梦里相见时,她猛地推开杨大牛,一跃而起坐直身子,“不不不,我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杨大牛被秀姑这一连串的动作弄糊糊了,忙关切地问道,“秀姑,怎么了?做什么恶梦?” “没有没有。”秀姑连连摇头。 “媳妇,你放心,在整个杨村,没有人敢欺负你的。谁敢欺负你,我会白刀子进红刀出,拿我自己的命保护你的。” 秀姑被杨大牛的话吓得一身冷汗,讪讪道,“你如此爱我,就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特别特别面对吴小梅时,你要把控住自己。” “媳妇,你放心,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动吴小梅的心思。不过,她说的事,关于扫盲班的,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已答应吴小梅,当这个扫盲班的老师。她还说,等我满月,把她的自行车留给我,方便我更好地去扫盲。” “你答应就好,你答应就好,省得你那位大哥千叮咛万嘱咐我,怕你不肯出力。” 杨大牛说着,也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周妈妈,有没有回来?她说要把这屋让给我们住,她去周天奎屋里住。” “为什么让给我们住?大牛,我们不搬回自己家住吗?”秀姑很是不明白。 “你不是答应吴小梅当扫盲班的老师了吗?周妈妈认为我们那五间屋子,正好在村子中间,很适合做扫盲班的教室。” “还是周妈妈想得周到。”秀姑明白,这一辈子,她欠周妈妈太多。 “周妈妈还说,二儿子周天奎一家已搬迁到区里,空着也不好,不如她搬过去,这儿留给我们,也算她为扫盲班出份力。” 秀姑听着杨大牛的话,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她想必须付之,拿出来实施。 她很诚恳道,“大牛,媳妇有个想法,等周妈妈回来,我俩磕头认她做妈,你看怎么样?” “我看行。”杨大牛想都没想,满口答应道,“周天奎整天忙区里的事,恐难得有时间回来,认周妈妈做妈,能更好地与她作伴。” 第二早上,周妈妈刚从周天奎屋里回来,早早起来的杨大牛已忙好一切。 秀姑扶着周妈妈在八仙桌上首坐下后,与杨大牛在她面前磕头便拜,“妈,受女儿女婿一拜。” 周妈妈一愣,但还是满心欢喜,“好好,女儿女婿,请起。” 秀姑仍跪在地上,吩咐杨大牛道,“快敬茶。” “好的,我去。”杨大牛起来,去厨房端来了第一道茶枣子茶,恭恭敬敬的献给周妈妈。 他敬好第一道茶后跪下,又与秀姑磕了第二个响头。 第二道茶是汤圆茶,是由秀姑从厨房端来敬给周妈妈的。 他俩跪着,磕了第三个响头,双双起身从厨房里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个红包。 秀姑头顶着托盘,又跪在周妈妈面前,“妈,不孝的女儿秀姑让您受苦受累了,这三个红包是我俩孝敬您的。” 周妈妈指指托盘里红包,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是三个红包。” 杨大牛听后赶忙解释道,“由于时间太急了,没能买礼物给您。这个红包给您买套衣服,那个是给您买双鞋子,还有一个红包,是接生的喜包。” “好,你们的心意,我全领了。”周妈妈吩咐道,“大牛,你媳妇在做月子呢,快扶她起来。” 等秀姑起身后,周妈妈拿出一个红包递过来,“这是我这个奶奶给你们二宝的见面礼。她名字起好吗?” “还没有呢,整天忙着。”杨大牛说道。 秀姑则乖巧地说道,“妈,女儿有个恳求,这二宝的名字还得请你起最好,最有纪念意义。因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妈,是二宝的亲奶奶。” “对对,妈妈起名字,最有纪念意义。”杨大牛为了让周妈妈开心,也附合道。 “我起名字倒是可以的,就怕你俩嫌我起得土。”周妈妈并没有推辞,因为她很喜欢这个二宝。 “妈。”秀姑撒娇道,“名字越贱越好养,越土越让人容易记住。” “好,我周妈妈就献丑了。都说我们是炎黄的子孙,华夏的儿女,是中华民族的根,二宝就以根排行,你们夫妻俩怎么看?” “我看行。”秀姑很是赞同,“大牛,你认为呢?” “我更举双手表示同意了。”杨大牛说道。 “既然你俩都认同这个排行,二宝的大名就叫杨根弟吧。我相信你俩第三胎肯定是儿子,根弟跟弟,跟着而来的是位弟弟。” 这个名字,让杨大牛很满意,因为内心期望下一胎是个儿子。 秀姑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但脸上仍堆满笑脸,忙偎依在周妈妈怀里。 “妈,你对女儿太好了。秀姑愿意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您的女儿,在您的疼爱下,快乐幸福地生活着。” 二宝被杨大牛从东厢房抱了出来,她从此刻起有了个正式的名字:杨根弟。 杨根弟出生1952年7月6日,农历闰五月十五日,壬辰年,属龙。 杨根弟长大后,成年后,她嫌这个“弟”没有温柔之气,便在旁边如了个“女”字,叫杨根娣,确实很婉约。 此刻,秀姑抱着杨根弟,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 她心里已打算好,不等满月,从明天起就开始进行扫盲。 第15章 坐在台子中间 秀姑现在需要的是一块黑板与一盒粉笔,有了这两样文盒,她这个扫盲班的老师就可以正式上岗。 当日傍晚,吴小梅骑着自行车,送来了黑板两块,粉笔五盒。 她放下这些文具,接过秀姑递过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嫂子,你要的文具用品,我都超额买来。我觉得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待你满月后再投入工作?” “没事的,吴大夫。现在是夏天,没有冷风进入身体,不会落下月了病的。”秀姑怕吴小梅担心,忙解释道。 “好的,嫂子辛苦了。”吴小梅说着,跨上自行车准备回家。 “你等一下,吴大夫。”秀姑叫住了吴小梅,“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一下。” 吴小梅听到秀姑在叫她,恍然大悟,“嫂子,我明白了。” 她从自行车下来道,“我这辆自行车应该留下来,对吗?” “吴大夫,秀姑夺人之爱了。”秀姑极不好意思道。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都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让杨村人过上好日子。”吴小梅说着,把自行车笼头转向秀姑。 秀姑接过自行车的把手,“吴大夫,这自行车我是第一次接触,怎么骑?你还要教教我呢。”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吴小梅打包票道。 两小时后,秀姑在吴小梅手把手的教授下,基本上掌握骑车的要领,并能独自上路。 秀姑也许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就是吴小梅留给她的这辆自行车,让她开启了一个崭新的的世界,也让杨村成了甘泉县的排头兵,成了甘泉人学习的楷模。 事情还是从1952年1月3日说起! 1月1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三周年庆祝的日子;1月3日,是杨村人成立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日子。 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最高管理机关是社员大会。 上午,按照《农业生产合作社示范章程草案》规定:全体入社的社员,选出社员大会的管理事务的管理委员会委员,并推举了监察委员会委员的名单和主任人选,马老汉马明仁成了社员大会的监察主任。 下午,将从社员大会选出的管理委员会委员中,选出社主任管理社务,负责日常工作。 杨大牛与吴有才是上次支部委员中,由村支部书记张文远张支书推选出的两位副主任,谁能当选社员大会管理委员会的正主任?两位当事人,谁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选举正式开始了,每家两张票,无记名投票,从七位管理委员的委员当中选出,以得票多少者当选正副主任。 唱票工作由监察主任马明仁主持,张文远张支书负责全程关注,以保证所有过程公开公平公正。 杨大牛和吴有才的得票数咬得很紧,一直不相上下。到了杨大牛得票数达到六个“正”字,也就是3票时,黑板上开始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周秀姑。 周秀姑是谁?有人开始向四周的人打听。 其中一位中年妇女,很自豪地大声道,“我们的周老师呗。” “周老师?”发出这样疑问的人,多数是杨村的男人们。 “周秀姑,31票了,已超过杨大牛。”马明仁高声唱票道。 杨大牛急了,高高举起手道,“张支书,张支书,我有话说。” 他的话打断了唱票,马明仁只好暂时停止。 “杨大牛,你有话就说。”张文远张支书说道。 “张支书,各位社员代表,这周秀姑是何许人也,我想请她站出来,让大家认识一下。”杨大牛心里一肚子气。 他旁边有妇女小声提醒道,“杨主任,周秀姑就是秀姑,你的媳妇。” “不会吧?”杨大牛一脸困惑。 张文远张支书也说话了,“是的,我也想认识认识这位周秀姑,她是社员大会管理委员会的委员吗?” “周秀姑,不是委员。”马明仁应答道。他是监察委员会主任,对名单很清楚。而且七位委员当中,没有一位女性。 “张支书,不是委员,就不能当合作社主任吗?”有妇女问道。 “我们不能坏了规矩,没有规矩就成不了方圆。”张支书张文远发话了,“周秀姑的票数作废,马主任继续唱票计数。” “那再遇到周秀姑的票,怎么办?”马明仁小声地问道张支书。 “直接跳过。”张文远一言九鼎。 马明仁得令后又继续唱票,可会场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最终超过他马明仁唱票的声音。 张文远一看会场乱了套,忙大声叱责道,“再有人捣乱会场,直接铐起来。” 有胆大的妇女站起身来道,“张支书,杨大牛杨主任说,这初级社是全体社员的合作社,可以选出我们信赖的人当主任,我们选周秀姑,选我们的周老师当领路人,有何不可?” “是呀,有何不可?”下面附合的人很多,大数人是妇女。 “是不是我们妇女当家,你们男人怕了?”有妇女调侃道。 “不让周秀姑当选,我们回家。”有人提议道。 “我们的事,妇女不能做主,我们退社。”也有人更激进。 张支书见有人真的退场,场面控制不了,初级社成立之事眼看要泡汤,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直坐在人群中的秀姑站起身来道,“张支书,杨大牛,还有各位想认识我的人,我就是周秀姑。”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走出会场的人又陆续回来。 “怎么是周秀姑?好像听说秀姑姓杨吗?”有人小声嘀咕道。 “好,我先为大家解释第一个疑惑,我秀姑为什么叫周秀姑?因为周兰英周妈妈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三个月前,我当扫盲班老师时,改名周秀姑,承蒙各位姐妹抬爱,称我为周老师。” “对,周老师,我们选周老师当我们的领路人,我们姐妹们信任她。”说话的人,仍然是妇女。 “对,我们信任周老师。”附合的人,还是妇女。 张支书无话可说,这种场面他没有经历过,不知如何处理。局面一时非常尴尬。 杨大牛挤到秀姑身边,“媳妇,快发表一个声明,退出选举,因为你不是管理委员会的委员。” 一边是她秀姑的救命恩人三娃子,是她的大哥,是杨村的掌舵人,是杨村的张支书。一边是她的丈夫,是志在必得的杨大牛。 还有一边是整个杨村人的目光,是整个杨村妇女信赖的心。 她不知怎么选择?但必须做出选择。 她清楚得很,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有些人认为她秀姑伤害到他了。 秀姑清清嗓子道,“张支书,各位社员代表们,我周秀姑的名字既然出现在候选栏中,唱票计数应照常进行,最终谁当这个合作社主任,由上级领导定夺,你们看如何?”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全投向杨村的当家人,张文远张支书。 张文远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遇到此尴尬的场面,还是找到了救场的法宝。 他接过秀姑的话,“刚才,我的政治助理马晓春提醒我说,在选举法当中,有一个名词叫独立候选人,所以说,周秀姑虽不是管理委员的委员,可以作为独立候选人参加选举。” 会场上一片欢呼声,叫声最大的是一帮老娘们。 在这近三个月的时间,周秀姑与她们朝夕相处,教她们认字识字,教她们看书学习,不仅是她们的好老师,更是她们的好姐妹,更是她们的知心朋友。 马明仁得到张支书的指示后,又把周秀姑没有唱的票重新补上,最终结果出来了: 周秀姑:62票,票数第一; 杨大牛:46票,票数第二; 吴有才:4票,票数第三; 杨大牛面对票数,最终心服口服道,“各位社员代表们,我杨大牛为了支持以后的工作,决定退出这场选举。我是个粗人,我恳求张支书,还是让我干老本行:民兵排长。” 张支书接过杨大牛的话道,“杨大牛同志的高风亮节,值得我们每位学习。不过根据上级的最新指示,为了打好抗美援朝这一仗,我们每个村的民兵排长升格民兵营长,并在各自然村落组建民兵排,这个任务就交给民兵营长杨大牛负责。” 杨大牛听见又有新的任务,高声应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张支书,今天的选举,怎么说?”有人胆怯地问道。 “你看,我把重要的事忘了。”张文远从马明仁接过刚才选举的数据道: “我们这个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是在互助组的基础上,以个体农民自愿组织起来的半社会主义性质的集体经济组织。现在,社员大会的选票已出来,我宣布选票正式有效:周秀姑为合作社主任,负责日常管理事务;吴有才为合作社副主任,协助周秀姑工作。” 会场里沸腾了,有人竟喊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杨村人万岁!!”的口号。 “下面,有请周秀姑,周主任发表就职讲话。”马明仁高声呼喊道。 秀姑又一次站起身来,不,应该说是周秀姑又一次站起身来,从此刻起,她有一个新的身份:合作社主任,周主任。 “周主任,你还是上台讲话吧。”张支书招呼周秀姑道。 秀姑犹豫了,她绝没有想到,她秀姑的名字改成周秀姑,命运竟有如此大的变化。三个月的扫盲工作,众多姐妹竟如此信赖她,给了她如此大的荣誉:合作社的主任。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讲台。张支书把主席台中间的位置让给她了。 今天,秀姑穿着十分抢眼。上身着蓝黄相间的花格短袖,下身是乳白色的齐膝短裙,脚穿圆口带扣布鞋。 她心定气和坐下,接过吴小梅递过来的水杯,抿着嘴喝了几小口道:“谢谢各位社员信任我周秀姑。如让我当这个主任,必须答应以下三个条件才行。” 第16章 新官三把火 “周主任,只要你能带领我们过上好日子,别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条件,我们也能做到。”台下有妇女大声回应,支持道。 “其实说三个条件也不算准确,应该说是三个期望。”秀姑敞开心扉道,“第一个期望是集中全村人的力量办一件大事,就是秋收秋种以后,兴修水利,不知各位社员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干?” “当然愿意。”台下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好,我秀姑相信大家。我的第二期望是壮大我们合作社的集体经济,有钱好办事。希望各位可以各显神通。” 会场下叽叽喳喳,很多人并不明白秀姑话的意思。 “我第三个期望,也是最大的期望,就是提高亩产量。据我了解,麦子每亩才二百斤,有的还不到二百斤,水稻的产量最多的也只有三百斤。” 听了此话,场下更是嘘咦一片。有男人不满地大声嚷嚷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位周主任三把火,不咋地。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他说完,带头走出会场。 见有人走出会场,其他男人也鱼贯而出。最后会场里没有几个男人,女性同胞居多。 秀姑见此情境,刚才的满腔热情顿时一落千丈。最后还是张文远救了场。 他拿过话筒,“今天的会到此先结束吧。各小组把各自的人数清点一下,对今天先离场的把名单登记一下,我要严肃处理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人员。” 秀姑没有说一句话,其实也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她也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灰头灰脸的离开会场。听见有人在叫她,她仍低着头,装着没有听见。 她骑上自行车,更没有等自己的丈夫杨大牛,猛地向前骑去。她要尽快地离开此地,她要尽快地赶回家。她不想让任何人瞧见她已泪流满面。 秀姑骑车到家,自行车还没有架好,她就松开把手,直扑东厢房,头埋在被单里,任委屈的泪象开闸的水样,奔涌而出。 可她又不敢大声的哭出声来,她怕别人笑话她,她怕突然回来的杨大牛讥讽她,嘲笑她自不量力,嘲笑她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秀姑低声啜泣着,忽然感觉胸部一阵紧似一阵的涨痛,这时她才意识到,该喂杨根弟奶了。 “妈…妈,根弟该喂奶了。”她忙喊道。 正在西厢房煮晚饭的周妈妈,应了一声,抱来根弟道,“早就听见你回来的声响了,这么长时间在东厢房干吗的?” “妈,女儿没有干嘛,把屋里收拾一下。”秀姑抱过孩子道。 周妈妈瞧见了,瞧见秀姑眼眶红红的,“女儿,你的事,我听说了。不过没有关系,一切会好起来的。” “妈,我真没事。”秀姑边喂孩子奶边说道。她相信,会场上发生的事,妈妈肯定不会这么快就知道的。 “女儿,妈有千里眼,有顺风耳,今天下午会场发生的事,特别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一清二楚。不是妈教训你,你在台上说的那三件事,话说得太满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妈,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存在的实际问题,可社员们为什么不领我的情,不愿意听呢?” 秀姑还是没有听懂周妈妈的话,现在她是满腹委屈,也是一肚子牢骚,她想发泄,她想与人诉说。 “女儿,妈的意思,你还是没有听明白。社员们反感你的话,就是你的话太满了,也就是你的话,没有给自己留回旋的余地。” 秀姑听后虽没有吱声,但还是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周妈妈的说法。 周妈妈本想还要说话的,见女儿心情已不好,也就作罢。 工夫不大,杨大牛回来了。他一进门,没有去安慰秀姑受伤的心,而是高声讥笑道,“我媳妇现在牛皮了,不仅是杨村的大名人,十里八乡都如雷贯耳了。” “秀姑在东厢房喂奶呢。”周妈妈忙冲杨大牛使眼色,并小声道,“大牛,秀姑心情不好,少说两句怪话。夫妻同心,快进去安慰安慰她。” 杨大牛见周妈妈发话了,不敢违拗,“妈,我知道了。这一天天你太辛苦,不仅帮我们带孩子,还为我们洗衣做饭,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您。” 周妈妈笑得乐呵呵的,“大牛,只要你俩相亲相爱,妈无论做什么,心里也是甜的。快进去,想想有什么补救的措施,赶快去挽救。” “好的,妈,我听明白了。”杨大牛应声后,进了里屋。 秀姑奶好孩子,刚要捊下衣服,杨大牛一个箭步冲过去,手随之放在上面,嘴靠住女儿脸,挡住了门口的视线。 “女儿,有没有想爸爸呀。”他边说着,手在周秀姑身上动作着。 秀姑想推开杨大牛,可现在他们三个人连在一起,怎么推得开。 她不得小声哀求道,“大牛,你想做什么事,等晚上。万一妈闯进人,羞死人呢。” “媳妇,我知道。我就揉捏两下,稍微温存一下。晚上恐还有事要做。” 秀姑听见杨大牛这样说,也就放任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地动作。 她一阵眩目,搂紧了女儿,也同时搂紧了大牛,“大牛,是媳妇不好,让你丢了主任的位置。可现在你媳妇骑虎难下,你无论如何帮我渡过这个难关。” “这个好说,就看你表现了。”杨大牛又亲了亲女儿,手向着媳妇最敏感处。 这次,秀姑伸出手,捉住杨大牛的胳膊,使劲拽住道,“你帮不帮我,随你。反正,我秀姑是你的媳妇,丢脸也是丢你杨大牛的脸。” 她说着,乘势站起身来,把女儿推到杨大牛怀里。 杨大牛抱着女儿,见秀姑生气,忙陪笑道,“媳妇,大牛与你闹着玩的。你的屁股怎么擦,你丈夫早就想好了对策?” “什么对策?”秀姑不相信道,“你不会叫我去求你们张支书吧?请你千万不要提到他,一想到他对马明仁说“周秀姑的票作废”的话,我就八肚子冒火,什么狗屁大哥?” 杨大牛听见秀姑的话后,把女儿举得高高的,“我的好女儿,你知道吧,还是你爸爸好。不仅对你好,更对你妈妈好。” “就是嘴里说得漂亮。对我好,好在哪里?好个屁。我现在烦死了。”秀姑说着,掀开门帘走出东厢房。 周妈妈已把晚饭盛好,八仙桌上三菜一汤。 秀姑明白,今晚妈妈为了犒劳自己,多炒了两个菜。 她忙上前搂住妈妈,左右摇晃道,“我的好妈妈,谢谢你心疼女儿,妈,我爱你!” 周妈妈羞羞周秀姑的鼻子道,“你这个闺女,大牛听到这话,他要吃醋的。妈妈也爱你。” 她说完这句,竟害羞地笑起来,“我这个老妖婆,也时髦起来。” “我们两个女人,就要气气那个杨大牛。”秀姑说着,松开妈妈坐上台子,尝了两口菜后高声叫道, “大牛大牛,快出来吃饭了。妈今晚的菜真的好香,我要吃上三大碗饭。” 杨大牛抱着女儿出来,“妈炒的菜,天天都香,我杨大牛好福气,顿顿好口福。” 周妈妈从杨大牛手中抱过杨根弟,“你俩快点吃饭吧,吃好饭去区里瞧瞧建国吧!” “建国怎么了?”秀姑心里一惊,忙问道。 杨大牛拿筷了打了一下秀姑道,“建国能有什么事,妈是在提醒你:今晚去找二哥周天奎,帮你解决难题!” 周妈妈走近秀姑,拿着杨根弟的小手,敲敲她妈妈的脑袋道,“你妈妈太聪明了,就是有时候转不过弯来,还是你爸爸比较开窍,懂奶奶的意思。” “妈,不必了,就这事去找二哥,他会不会说我,尽给他添麻烦。”秀姑心里还是很胆怯。 “媳妇,你太小看天奎二哥了吧。这几年,他从一个农协组长,如今身处区里副区长的位置,应该说有两把刷子吧。再说,你既使不找他,他也会知道你的事。不如今晚借口看看建国,请他帮你支支招,让你更好的向前。” 秀姑被杨大牛的话绕晕了头,但有句话还是听进去了,找二哥支支招,让她更好的向前。 “好的,我听你们的去找二哥,不过今晚不去,明晚去,明天我先去村委报到摸摸情况。”她对未来又充满信心。 第17章 今早走神了 第二天早上,秀姑奶好女儿根弟后,没有惊动大牛,挑帘走出东厢房。 她在客厅里梳洗打扮后,喝了两碗周妈妈早已盛好的稀饭,然后与妈妈打个招呼就出发了。 她要早点去村委会报到,真正履行一个合作社主任的职责。 秀姑到了村委会,不想有人比她更早,是马晓春,张支书的政治助理。 马晓春名义上是政治助理,帮助张支书把控政治上大的方向不出错,实际上是他的秘书,张支书一切文字都出自他手。 “马助理,你早呀。”秀姑见到马晓春就招呼,她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想把吴小梅介绍给他。 正在办公室收拾文件的马晓春,听见有人与自己说话,抬头见是秀姑,忙道,“周主任,你早。你的办公室,昨天已按照张支书的吩咐,帮你收拾好了。” 秀姑一听马晓春的话,心里陡感一股暖流,他以为张支书不待见自己,看样子是自己错怪他了,三娃子还是三娃子,还是自己的大哥。 “怎么了,周主任?”马晓春关心道,“你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秀姑被马晓春的话惊醒,“马助理,谢谢你帮助我收拾了,姐先铭记在心,等下班给你介绍媳妇,你觉得吴小梅怎么样?” 马晓春听后吐吐舌头,“我的好姐姐,你赶紧不要提这档事,被这位姑奶奶听到后,要骂娘了。” “你呀你呀,你这个马晓春,你这么怕她,肯定你心里有她在乎她,因为自古以来,男人从不怕别的女人,只怕自己的老婆,你认为姐说得对吗?” “姐,你的话让人很快乐。”马晓春挠挠自己的头,极不好意。“今天马晓春热烈欢迎周主任,你的到来,不仅让村委会蓬荜生辉,更能让村委会不再死气沉沉。” 秀姑听到此话,赶忙捂住马晓春的嘴,“我的小老弟,你赶忙打住,你的话被张支书听到,会让你罚站,会让鼻子靠墙的。” “姐,张支书的卧室在后面厕所旁边呢,他听不到。”马晓春的嘴被捂着,说话嘟嘟囔囔的。 秀姑听到此话,心里猛地一惊,张支书怎么会住到那儿?那里外两进屋子,因为贴近茅房,里面一间没留一扇窗户。 她记得很清楚,那晚她就是借口上茅房,然后绕过围墙,把大牛骗到那里屋,自己一记“黑虎捣心”拿下大牛的。 她想到此,赶紧缩回自己的手。这几年,除了大牛,她从没有去碰过其他男人的身体。今天怎么了?怎么会主动去碰别的男人呢。 “姐,你的手真香。你搽的什么化妆品,我也想买些。”马晓春说着,又嗅了嗅自己的鼻子,余香还在。 可此时,秀姑又走神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潜意识里在想什么。她面色潮红,不由拿眼瞟向马晓春。 她觉得马晓春长得真帅,比自己的杨大牛俊得很多很多,而且身材还挺拔颀长。 她不知为何自己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她是来上班,她现在的身份是合作社主任,自己的心思应全部放在工作上,为杨村人的幸福生活而努力。 她定了定神,彻底抛弃那些臆想,对马晓春道,“马助理,你先带我到我的办公室,明天带瓶化妆品送给你。” “好嘞!”马晓春也爽快地应声道,“周主任,我在前面为你领路!” 办公室的窗户,装上了遮阳的帘子;四面的墙上,也都有些小挂件。总体布置十分雅致,秀姑非常喜欢。 她又猛夸马晓春几句,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招呼道,“马助理,你也坐。” “我就不坐了,张支书应该起床了,我得到食堂看看王嫂,早上的粥有没有熬好。” “也好,你也够忙的。”秀姑说着,眼光被桌上的一份手写的文件吸引住了。这字迹很干净,也很清秀,而且还是那么熟悉。 她急忙拿起,叫住往门外走的马晓春,“马助理,你等一下,有件事要问你。” 马晓春转身回头,走近办公台,“周主任,您叫我?” “马助理,”秀姑把文件轻放在他面前,“你的字我见过,那晚你替张支书送我的信,也是你执笔的吧?” “张支书说了大概,我就照着他的意思写的。”马晓春说着,掰掰自己的手指头算了算,“一晃近四个月,张支书当初说,是因为你在杨村,他才来这儿的…” 他还要说下去,秀姑提醒道,“马助理,别忘了你要忙的事,你这份〈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之我的构想〉肯定很有份量,我要好好拜读。” “我常在张支书在身边,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于是就把写出来。如果能帮到周主任的忙,将是我马晓春的荣幸。” “先谢谢你了。”秀姑忽然想起了什么,“马助理,你说去食堂的,我也随你去,领我熟悉熟悉一下环境。” “好的,没问题。”马晓春应声道。 秀姑说完话,把马晓春的那份文件放进抽屉,并锁好,手里提着办公室的这串钥匙。“走吧,马助理,辛苦你了。有空我请你,陪你喝两杯。你酒量如何?” 马晓春腼腆地笑了笑,“姐,真的要让我喝,一斤没问题,关键张支书不让我们喝酒,怕耽搁事。” “这也倒是事实。”秀姑低声并神秘道,“我们偷偷地喝,不让他知道。而且我还带上吴小梅,等你俩都喝醉,把你俩推到一个房间里,怎么样?” “生米先煮成熟饭,这样不好吧?”马晓春连连摇头,“我虽然十分喜欢吴小梅,可得不到她的心,生活在一起也是同床异梦,这种婚姻存在也没有意义了。” “确实也是。”秀姑很赞同马晓春的观点。 杨村村委会,前后两排,前排是办公区域,后排是村委会食堂,仓库及宿舍。 穿过前后两排之间的偏房,就来到了村委会食堂,张支书住宿的卧室,就在这一排的最东面,挨着茅房。 说话之间,不知不觉之中已走到食堂。马晓春进去不久就出来,“周主任,张支书的粥,王嫂已熬好,她叫我先端过去。” “那你端过去吧,我先回办公室,趁其他同事没来,去仔细研究你的构想。” 秀姑说的构想,就是指的马晓春那篇《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之我的构想》。 “那承情周主任如此重视我的拙文。”马晓春拱拱手,拜谢道。 秀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整天都在细读马晓春的“构想”,下班回到家还在脑海里揣摩他的构想。 “喂喂喂。”杨大牛提醒道,“今晚去不去二哥家?” 第18章 想不到的事 “去去。”秀姑从沉思中惊醒。她几个月没有见到大女儿建国,马上能见到,心情更是无比的激动。 晚饭后,秀姑坐上自行车的后座,正准备叫杨大牛骑车向小纪区里出发。 “你俩等一下。”周妈妈抱着小根弟,从里屋出来叫住他俩,一手提着一个布袋子。 她把布袋子递到秀姑手中,“把这两瓶酒带着。” 秀姑很是不明白,“妈,带酒干吗?” “带给你二哥。”周妈妈说道。 “妈,二哥平常也不喝酒,带去不是让他怪嘛。”秀姑说道。 “妈叫你带着就带着。”杨大牛有点生气了,“我的好媳妇,你要跟妈多学学,求人办事要学会尊重别人。” “好好,我带着。谢谢妈,为我考虑这么周到。”秀姑心里虽不十分乐意,但没有忘了甜言蜜语,哄妈开心。 工夫不大,二十多分钟,杨大牛骑车载着秀姑来到了区里,在“杨记供销社”门口停下。 秀姑见杨大牛忙问道,“你要买东西吗?” “几个月见不到女儿,进去为她买些吃的。”杨大牛解释道。“媳妇,你在这儿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他架好自行车,就一脚跨进“杨记供销社”。 不大一会儿,杨大牛就从供销社出来,为秀姑买了几只发夹与头绳,另还有三四个包裹,是用牛黄纸和油纸包着的。 秀姑是第一次来小纪区里,杨大牛对这里很熟悉,这不仅仅因为他是小纪区人,更是他作为杨村村干部的一员,常来区里开会,对区里的每条街道,甚至每个小巷子都熟悉。 小纪区在里下河地区也算个历史悠久的古镇,三国时期,陈登为广陵太守时,领兵在此驻扎,以前叫小纪镇,现如今叫小纪区。 周天奎作为区里的副区长,主管农业生产,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三间小平房。 这三间小平房,不是杨村的土坯房,而是实打实的红砖乌瓦的房子,农村俗称“大瓦房”。 秀姑随杨大牛七转八转的,终于来到周天奎的住处,开门的是他老婆张长芳。 张长芳见是他们二位,并没有什么惊喜,而且言语间有些冷漠,“你舅舅还没有回家,大概又到哪儿喝酒了。” 秀姑一头雾水,舅舅?喝酒?这两个关键词,无论如何与二哥周天奎都联系不上。 她以为杨大牛带着她摸错门了,可仔细瞧瞧眼前之人,确实是张长芳本人不错,不过打扮比以前时髦多了,长长的头发好像卷曲着,像是烫过一样。 秀姑提着两瓶酒刚要进屋,张长芳扔过两双拖鞋,“你们进屋前把鞋子换一下,你们舅舅现在爱干净了。” “长…”她刚要喊长芳的名字,说一半缩了回去,“二嫂,你说的舅舅是谁呀?” “你呀你呀,真不懂人情世故。”张长芳已泡好两杯茶水放在桌上, “在我们杨村,结婚有小孩子后,都要改口,按孩子的叫法称呼对方的,比如我这个二嫂,就应称呼舅妈,你二哥就是舅舅。” 秀姑一时转不过弯来,愣在那儿。 还是杨大牛反应快,换好拖鞋,把手中的礼物很礼貌的交给张长芳,“舅妈,我俩来得急促,这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你看,还是我家姑爷懂人心。”张长芳接过礼物,“姑爷,请喝茶,这是上等的毛峰,你品品。” 杨大牛端起一杯,递给秀姑,“快谢谢舅妈的热情。” 此时,秀姑觉得自己就像是张长芳的晚辈似的,可无论怎么告诫自己:入乡随俗,人乡随俗,可那“舅妈”两个字,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杨大牛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咪了两口,啧啧称赞道,“舅妈,这毛峰真的不错。我知道你喜欢毛峰,特地在那家专卖毛峰的供销社,给你捎些过来,打开瞧瞧,是不是真品?” 秀姑端着茶杯,听着杨大牛与张长芳热火朝天的聊着毛峰的话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非常尴尬。 她四下张望着,终于瞧见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子,身穿着红色连衣裙,在小房里,端坐在凳子上,正在写字。 她想,她猜想,肯定是自己的女儿建国。 她放下茶杯,刚要进去,被正在说话的张长芳一把拦住,并招呼道,“建国,建国,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小建国出来了,很认生,几个月不见自己的爸爸妈妈,不认识他们。 秀姑张开手,刚要说“让妈妈抱抱你”,张长芳的话已早她一步说出来了。 “建国,快叫姑姑,姑姑与姑爷来看望我家小建国了。” 她又一次愣住了,泪水禁住地流了出来。 她蹲在地上,不敢抬起头,也不愿面对自己的女儿。 过了半晌,她俯着地面站起身来,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换上自己的鞋,走出二哥的大门,走出这个要求她喊张长芳“舅妈”的家。 秀姑好歹转出小巷,走到了小纪区的大街上。 她向身后望了望,又瞧了瞧,没有杨大牛的身影。 她心里明白得很,今晚与张长芳不辞而别,应该算是彻底得罪她了。 得罪张长芳,她秀姑倒不怕她什么,关键是女儿小建国在她家。下次去看女儿,就不太方便。 她心里真的很懊恼,悔不该当初不应该把女儿送给她压子。 她心里真想不通,在杨村时,张长芳是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区里就蜕变成有点六亲不认。 也许她张长芳觉得现在的自己高人一等,才逼着自家亲戚降低辈份称呼她。 你婆婆是我妈,你也是我的“什么舅妈”? 秀姑觉得张长芳真的很搞笑。二嫂就是二嫂,怎么可能成了舅妈。 不知不觉中,她已步行到供销社,就是刚才杨大牛买礼物的“杨记供销社”。 “杨记供销社”的大门还开着,柜台里的煤油灯也亮着,看样子还没有到打烊的时间。 这时,秀姑想起了周妈妈,她觉得应该为妈妈买点礼物回去,也算尽尽自己的孝心。 她一脚跨进供销社,当柜台里的妇女招呼她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声音多少熟悉,竟是她妈妈的声音。 “不会的不会的。”秀姑一再否定自己,“我妈已去世六年,怎么还会活着?” 第19章 意外的惊喜 秀姑走近,仔细打量眼前的妇女,不错,真是日思夜想,一直以为已在天堂的妈妈。 “妈妈,是你吗?我是秀姑。”秀姑上前捉住柜台里妇女的双手,摇晃着。 眼前的妇女惊恐万分,“老刘老刘,你快出来,这个女人疯了,要吃人。” 被称为“老刘”的男人快步从里屋跑出来,到了眼前,惊叫起来,“秀姑,真是你呀,爹终于遇到你,吓死俺了。” 秀姑以为自己在做梦,“爹,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又怎么来小纪区了?眼前的明明是我妈?她怎么不承认?” 她有太多的疑问,要等自己的爹刘汉承一一解开。 “我早就被放出来了。”刘汉承拉过柜台的妇女道,“这是你小姨,大名杨小双,与你母亲是双胞胎姐妹,她一直在小纪区经营百货,公私合营后就改称‘杨记供销社’。” 公私合营后,政府派住了代表,名义上是公有经济,归集体所有,但实际上还是个人在经营,因为派住代表只拿工资不管事,并且到点就下班。 因为是个人在经营,所以每天晚上打烊较迟。而且货物品种较多,一般日常用品都能买到,生意还不错。 “老刘,她就是你女儿秀姑。刚才吓死我了。孩子,快快,进来坐,吃月饼。”小姨杨小双招呼她道,并把月饼塞到她手中。 “小姨,今天是中秋节,我倒忘了,怪道今晚的月亮这么圆。”秀姑边吃边说道。 “是呀,中秋是团圆的日子,我们父女团圆了。”秀姑的父亲刘汉承很兴奋,“娃,这么晚了,你从哪儿来?” “爹,我千辛万苦地逃到杨村。不过现在好了,我结婚了,已有两个可爱的女儿。” “真的。我老刘已做外公。快快,她小姨,给我准备两个大红包,今晚就去看看我的孙女。” 秀姑虽然以前十分怨恨自己的爹,可有几年没有见面,相逢的喜悦在慢慢治愈曾经的伤痕。 “爹,今天太晚,明天让大牛过来接你们去杨村。” “秀姑,今晚你一个人也不要回去了,陪你小姨好好说说话。你长这么大了,这是第二次见到你,第一次时,你还在襁褓里还没有满月呢。”小姨杨小双热情地说道。 秀姑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杨大牛的声音,“秀姑,周秀姑,你在哪儿?二哥已回家,叫我找到你,随我一起去他家呢!” “我的男人来找我了,我出去带他来见你们。”秀姑说着,走出“杨记供销社”的大门。 “大牛,我在这儿呢。”她大声招呼着。 杨大牛听见秀姑的声音,急匆匆推过自行车,“媳妇,快点随我走,二哥想见你。” 秀姑听后,没有接大牛的话茬,而是吩咐道,“大牛,快把车架好,这供销社的老刘是我的父亲,你嫡嫡亲亲的老丈人。” “你说卖毛峰茶叶的刘老板是你父亲?”杨大牛很不相信。 “快点,别啰嗦,架好车先去拜见我父亲,至于毛峰茶的帐,等会儿与你算。”秀姑说到最后,有点咬牙切齿,让杨大牛有点怕怕的。 秀姑把杨大牛领到父亲刘汉承与小姨杨小双面前。 “哎呀哎呀,这不是买毛峰茶的小伙子,不错不错。”刘汉承伸出手,拍着杨大牛的肩膀,“我女儿眼光不错,没有挑错人。 杨大牛被自己的老丈人一阵猛夸,显得局促不安,极不好意道,“爸,女婿不知道是您,买茶叶时夸夸其谈,失礼了,请您见谅。” “真是好小伙子。”刘汉承说着,拉过杨小双,“大牛,这是秀姑的小姨,也是你的小姨,我一个人从徐州过来,当时无依无靠,幸亏你小姨照顾我,我想给她个名份,你俩同意吗?” “小姨,您好,我是秀姑的丈夫杨大牛。”杨大牛很礼貌地与小姨打着招呼。 “我们是一家人,还是本家。”小姨也很热情,“我也姓杨,大名杨小双。” 在一旁的秀姑,听见父亲刘汉承的意思,他要与自己的小姨结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俩已经住在一起,不是夫妻胜似夫妻,何必父女刚刚见面就说出来,她觉得真的很扫兴。 “小姨,我与大牛先回去,明天来接你们去杨村。”秀姑走上前与小姨打过招呼,拉着杨大牛就往门外走去。 刘汉承一脸的困惑,“她小姨,秀姑这孩子怎么了?一声不吭地就走。” 杨小双也感到有点莫名奇妙的。 秀姑走出“杨记供销社”,急冲冲直往杨村的方向走去。 杨大牛忙去推自行车,在后面追赶道,“秀姑,方向反了,你二哥的家在后面。” “杨大牛,别再跟我提什么二哥长芳的,现在先回家。” “回家就回家呗。”杨大牛嘟嚷道,“你每次做事都虎头蛇尾的,你父亲哪里得罪你了?走也不打招呼!还有,你对张长芳就是有天大的意见,表面上的功夫也要做足,不声不响就走。” 秀姑回头看看杨大牛,“在路上,我不想与你吵架。快点走,等回到家找你算总帐。” “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杨大牛边停自行车边说道。 秀姑坐上后座,杨大牛骑着自行车带着她。 她没有说一句话,觉得自己现在里外不是人,心情糟糕透了。 她需要倾诉,她需要发泄,她需要释放自己,她需要放飞自我。 走到半路上,她瞧瞧四周无人,像三年前那个晚上样,直接向着杨大牛的要害部门,一记“黑虎捣心”。 杨大牛猝不及防,虽然很兴奋,但还是很胆怯道,“媳妇,这半路上,四周无挡处,不好也不方便吧!” “别啰嗦,我们来时,我注意到这路基下有个涵洞。你快停下车,我们就下去,我现在需要你。”秀姑很急促道。 “媳妇,还是等回到家再说吧。我怕!”杨大牛声音有点哀求道。 “杨大牛,不要给脸你不要脸,是不是刚才乘我不在,与张长芳好过了,现在不需要我。”秀姑见杨大牛推三阻四的。 “那有的事。”杨大牛说着推倒自行车。 秀姑真的等不及了,上前搂住杨大牛推倒他,滚向路下面的涵洞。 还好,虽然心急,向下滚的速度并不快,他俩并没有受伤。 先到路基的杨大牛,双手张开接住了秀姑,抱着站起身来,向着涵洞奔去。 到了涵洞,他想把秀姑放下。 可秀姑的手吊着杨大牛的脖子,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摩蹭着他。 “乖,媳妇,听话,我准备一下。” 第20章 风平浪未静 杨大牛轻轻放下秀姑,甩掉自己的外衣垫在地面上…… 一阵疾风骤雨后,杨大牛为秀姑穿好衣服,并扣好她上衣后面的纽扣。 秀姑头枕在杨大牛胸脯上,声音很温柔道,“大牛,你媳妇想你的心如此强烈,你会不会反感我?” “怎么会呢。”杨大牛抚摸着秀姑的秀发,“媳妇如此爱我,是我大牛的福份。” “真的吗?”秀姑拉过杨大牛的一只手,吻了吻,“大牛,你轻轻地摸摸我,我有句话想问你,你不准生气,好吗?” 杨大牛摩挲着秀姑,“媳妇,你问吧,无论什么事,大牛都不会向你隐瞒半句的。” “好的。”秀姑拿开杨大牛的手,转过身面对着他。 “大牛,你说不生气的。媳妇问你,你说为女儿买点心的,怎么成了为张长芳买毛峰茶叶,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杨大牛抬起自己的手,刮刮秀姑的鼻子,“媳妇,大牛此辈子有你就心满意足,绝不会生外心的。” 秀姑听后没有回应,只是凝视着杨大牛,想彻彻底底地看透他的心。 “秀姑,你也是知道的。”杨大牛继续说道,“周天奎名义上是你的二哥不错,可如果张长芳吹吹枕头风,他就有可能不会出面帮你,所以,我们必须先哄好张长芳才行。” 秀姑仍没有吱声,其实这时她已默认杨大牛话的正确性,同时也在为自己的鲁莽行径反思着。 “好了,老婆,不要多想。”杨大牛撑起自己身子,“时候不早,我们回家。” “大牛,我不想回家。这三个月我憋得慌,我还想要你,你能行吗?”秀姑怕杨大牛吃不消,试探地问道。 杨大牛听后,故意长叹一口气道,“秀姑呀秀姑,人家常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确实不假。” “就你坏就你坏。”秀姑捶打着杨大牛,“大牛,你放心,在你有生之年,我秀姑的身体除了你,不会让第二个男人碰的。” 她说着,就静静地躺下,动手解开自己的短裙。 这次,杨大牛学乖了,他化了很长时间,与秀姑温存着。 秀姑很享受这种温存,这种温存,让她的兴奋一点点在积蓄,等待终极快乐的到来。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人,不错,还是三娃子。 这是第几次了?好象无数次。 三娃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正因有了他,自己孤立无助时,才有活下来的信心。 为什么会在与杨大牛作身体交流时,三娃子的身影总会出现,日常生活时,她从没有想过三娃子。 她曾很后悔,为什么在三河大堤上,自己不主动而那么矜持吗? 她曾懊悔不已,为什么在他决定归队的那个晚上,放他走而不挽留呢? 如果说,以前在她的潜意识中,还念着三娃子对她的好。可自从昨天选举时,他开始的一些话、一些举动伤害她秀姑时,她已决定彻底忘了三娃子。 她再一次告诫自己,还是忘了三娃子,真心真意地与大牛过日子。 现在的三娃子,既不能在生活中照顾她,更不能在自己需要做个真正女人时,给自己快乐。 秀姑想到这些,把自己的手伸向杨大牛,伸向自己的丈夫,他才是自己享受生活的真命天子。 杨大牛得到秀姑的暗示后,明白她已欲罢不能,加快了速度冲向终点。 “不好了。”秀姑忽然惊叫起来,“大牛,你快停下,我身上来了。” “什么身上来了?”杨大牛一时没有回悟过来。 “你快点住手。”秀姑推开杨大牛,“你媳妇月经来了,怪道我的身体如此骚动。” 杨大牛低头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赶忙撕开自己的一只袖子,下河洗了洗,借着朦胧的月色,当着月经带,为秀姑系着。 “让我自己来吧!”秀姑很心疼道,“都是媳妇不好,放任自己的身体,让你受累了。大牛,我好爱好爱你。” “大牛也好爱好爱你,永世与你不分离。”此时,杨大牛只穿着一件裤衩。 他收拾好自己衣服,搂紧秀姑,“媳妇,辛苦你了,这几天什么事不要干,好好休息,把自己身子养好。” “唉。”秀姑长叹一口气道,“你媳妇也想好好休息,又怕辜负众人对我的希望。如果我明天不去村委会上班,肯定会寒了我那帮姐妹的心。” “那也是。可你面前困难重重,你不怕吗?”杨大牛小心翼翼地问道。 “办法总是比困难多,水来土淹,兵来将挡。”秀姑豪情万丈道。 “是呀,你秀姑有水可用,有将可用,可由于你的任性,今晚没有随我回头看你二哥,你二哥这员战将,会不会不肯出手帮你?” “嗯嗯,老公,我错了。你媳妇下次不会再耍小姐脾气了。”秀姑连连认错,“我亲爱的老公,你背我上堤吧。快点回家,免得妈妈等得心焦。” 杨大牛再不好说什么,蹲下身子,然后背起秀姑爬上大堤。 第二天早上,秀姑又早早起床,又早早来到村委会,比她早的还是张支书的政治助理马晓春。 马晓春与秀姑打过招呼道,“我去看看张支书,顺便帮他收拾收拾,昨天张支书去区里开会后回来说,在基层任职的老兵都要归队集训,不知为何?” 秀姑听马晓春说三娃子要归队集训,心中忽生一种莫名的失落,她停下要去自己办公室的脚。 她很想随马晓春一起去张支书的卧室,犹豫不决的,拿不定主意。 当她抬起头,见马晓春已向张支书的宿舍走去好远,也失去抬脚迈向那儿的勇气。 秀姑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转到偏房,感慨万千。几年前,这其中的一间自己呆过,是被当着敌对分子关押的。 当初要不是王大扣舅舅帮她出主意,叫她拿下大牛做他媳妇,说不定自己被镇压,命归西天。 事过境迁,沧海桑田,不过三年半的时间,一个杨村的外乡人,如今成了杨村的半个主人,谁能想得到。 “周主任,周主任,你来一下。”好像马晓春在叫她。 她从往事中回来,急步走向村委会食堂,见马晓春一手端着粥,一手捧着一只盘子。 马晓春见秀姑过来,不由分说把手上的盘子递过去。 秀姑见状,不得不接过,“马助理,你这是干什么?” “周主任,帮个忙,把粥送给张支书。”马晓春说着又把手中的粥碗递过来。 秀姑推辞道,“我肚子不舒服,想回办公室喝杯热水。” “张支书卧室里有热水,包你喝个够。”马晓春解释道。 “张支书吩咐我去后家舍一趟,把前几天选举时第一个离开会场的王富贵叫过来,他说在临走之前要好好处理这件事,帮你树立威信,以便你后来更好的开展工作。” 秀姑听到此话,不得不接。她刚接过粥碗,马晓春就一溜烟地跑了。 她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捧着盘子,不知如何是好。自己是去还是不去? 去了,与三娃子共处一室,会不会有事情发生?她说不准。 虽然三娃子的身份是杨村的村支书,可他终究是个男人,而且马晓春还说过,张支书是因为她在杨村,他才来这儿工作的。 第21章 掩上了门 “还是去吧,大白天的,他不会把我怎么的。”秀姑想到这些,打起精神走向张支书的宿舍。 她走近了张支书的宿舍,四下张望一下,没有一个人,整个村委会静悄悄的,静得让她心生胆怯,不由得放慢脚步。 她多少希望突然出现一个人,帮她壮壮胆。 对了,杨大牛为什么还没有来,是不是昨晚的事太累了,还没有睡醒? 吴小梅呢?我的吴大夫,你怎么还不来上班? 马晓春呢?你是真的去后家舍了吗?还是借口? 她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如此不信任三娃子。 秀姑停下脚步,大喊一声,“张支书,你的粥来了,出来端一下。” 没有人回音。他人去哪儿了? 她现在很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喊王嫂陪自己一起来。 秀姑转过身,准备回头去喊王嫂,可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马晓春说张支书这个老兵要归队集训。她想,很有可能,三娃子又要上战场。 这个战场在朝鲜,面对的敌人是武器装备最优良的美国人。 炮火无情,会有很多战士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信念血洒疆场。 他三娃子,这个杨村的村支书,他的大哥,万一回不来,就阴阳两隔,从此再无法见到他了。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敢想。如果真是那样,世上再无三娃子这个大哥。 秀姑眼睛湿润了,顾不得去揩,也无法去揩,因为两只手上都端有东西。 她转身加快步伐,迈过几级台阶,推开屏风的门,进了张支书的宿舍。 宿舍里的两道门都开着,就是没见到他的人,想必他在厕所里。 秀姑把粥碗和盘子放在外面一间的台子上。这时,她才注意到,盘子里有三只馒头,山东人称之“馍”。 她打量着外面这间屋子,布置是那么熟悉。对了,自己的办公室,就是这个样了。 看样子,三娃子,她的这个大哥真的用心了。 不过,她也很明白,张支书不会亲自动手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马晓春在做的。 她觉得马晓春这个小伙子真的不错,人长得不错,水平也不错,关键执行力更不错。 张支书归队集训了,马晓春会走吗?如果留他下来为自己所用,那该多好。 对了,只要吴小梅不走,马晓春应该不会离开杨村。 此时,她心里有了个明确的目标,好好抓牢吴小梅这只白天鹅,留住马晓春,自己在杨村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秀姑对吴小梅的印象很好,要不是她的那辆自行车留给自己,她办扫盲班也不会有如此的成效,更不可能被众多姐妹选上合作社主任。 “怎么是你呀,马晓春呢?”有人与她说话了。她不确定是张支书,是三娃子,是她的大哥。 秀姑抬眼,眼前之人既熟悉又那么陌生,但她内心很清楚,问她话的人肯定是张支书。 “难道是我搞岔了,杨村的张支书,根本不是我心目中的三娃子。”现在她很困惑,却没有人为她来解答。 “张支书,你真是三娃子吗?”秀姑问道,因为她明白,现在只有张支书自己证明自己,他到底是不是三娃子。 张支书在秀姑面前坐下,喝了几口粥又咬了几口馍,笑了笑道,“秀姑,我觉得你的问话很奇怪,让我摸不着头脑,我不是三娃子,难道是二娃子大娃子不成?” 秀姑摇摇头,不置可否,“反正现在的你,不是三王河大堤上的三娃子了。” 张支书听后,脸色很冷峻,又猛喝几口粥,“我张文远还是三娃子,是你秀姑变了。” “我秀姑什么也没有变。” “怎么可能?你现在是周秀姑,你现在是杨大牛的媳妇,是有家有儿女的女人,不是视我为救命恩人的纯情少女。” 秀姑的心,被张文远的话深深击中。也许真的是自己变了,才觉得三娃子张文远变了。 张文远又猛咬几口馍,站起身来,“谢谢你送来的早饭。你回自己的办公室吧,好好准备一下,上班后各位领导开个碰头会。” 说完,他扔下自己的碗,转身走进里屋,走进自己的卧室。 秀姑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卧室的门已被关上,独留她一个人在外屋。 她心里明白,她的一些话肯定伤害到三娃子了。 她站起身来,想进去与张文远解释。 怎么解释,怎么说话?因为她确实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一句错了。 她想,如果当初成为三娃子张文远的女人的话,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眼前在怎么办?自己已结婚,有家庭有儿女。 算了吧,还是走吧,不去解释。如果进去,万一他三娃子张文远想要自己的身子,给还是不给? 给他的话,昨晚与大牛恩爱时已立下誓言:在他有生之年,自己的身体不让第二个男人碰。那样的话,自己出尔反尔,还算人吗? 秀姑纠结了半天,终究没有去敲张文远卧室的门。 她站在宿舍门口,透过屏风的窗户,瞧见不远处的吴小梅正朝这儿走来。 她刚想走出宿舍,去招呼吴小梅,不想身后传来张文远的声音,“秀姑,你进来一下。我说过,等革命胜利了全国解放了,我送你一个银手镯的。” 秀姑记得三娃子张文远说过这句,她踅回身,见张文远手里正拿着银手镯。 “三娃子,谢谢你,我好喜欢。”秀姑进了卧室,客气道。 三娃子张文远见秀姑进来了,上前掩上门。 秀姑听见关门声,惊叫起来。“快打开,吴小梅已来上班,被她误解,我们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 “吴小梅是我的下属,她不会也不敢管我的事。”张文远说着,眼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周秀姑丰腴的胸,他认为此处最迷人。 秀姑低头才发觉,也许早上喂女儿奶时,匆忙之中,上衣有一只纽子没有扣牢,此时正闪现胸前的风光。 她赶紧背过身,去把上衣的钮子扣好。 就在秀姑转身之际,张文远竟一把从背后箍住她的腰,嘴里呢喃道。 “秀姑,记得上次去看你时,你说我去的不时候,如若不是你做月子,定要做一回我的女人。今天现在,你愿意做一回我的女人吗?” 第22章 你不可理喻 秀姑听后,想也没想就回答道,“三娃子,秀姑愿意做你的女人,可现在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三娃子张文远瓮声瓮气道,“你怕别人过来吗?你放心,没有我的批准,谁也不敢跨进我的宿舍。” “你的话,我秀姑相信。三娃子,你先放开我,让我把话说清楚。”秀姑不想激怒三娃子张文远,她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她相信吴小梅会来救自己的。 “好,我松手,先把银手镯为你戴上。”张文远说着松开手,却没有忘记抚摸几下对方身上,他认为风景最迷人之处。 秀姑猛地打了几个激灵,身上某处一阵阵酥麻。 她伸出手道,“张文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就要设身处地为我考虑一下,你快给我戴上手镯,也快点把门打开。” “好的,我为你戴上。”张文远边戴边追问道,“你说今天不方便,哪里不方便?” 秀姑低下头,小声道,“女人每个月都有几天不方便,你懂吗?等我月经干净,我就来你这儿,行吗?” 张文远听后没有吱声。他为秀姑戴好镯子,站起身就去打开卧室的门。 卧室的门打开了,让秀姑大吃一惊,吴小梅就在门外。 她一脚跨进来,随手就把门关上。“你俩呆在一屋,干什么好事的?快快从实招来。” “吴小梅,谁让你进来的?”张支书呵斥道,“快点出去,好好上班,不准乱说。” 秀姑赶忙上前,挽住吴小梅的胳膊,“吴大夫,我一来月经身上就疼,这几天把我疼死了,我们出去,你帮我开点药。” “好呀,秀姑,你这个嫂子也太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了吧,月经还在就耐不住寂寞。这事要让杨大牛知道,你二人会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此话,张支书不敢发威,软软道,“吴小梅,我张文远或许明天两天就去集训,我希望留个好名声在杨村,拜托了。” 秀姑也解释道,“吴大夫,秀姑知道你最心疼嫂子,你刚才说的事,我与张支书之间绝没有发生。” 吴小梅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我逗你玩的。谁不知道,张支书为你秀姑而来杨村的。” “吴小梅,你吓我一跳。”张文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你快打开门让秀姑走,她还有工作。” “是是,我有工作要忙。”秀姑说着就去开门。 “你等一下。”吴小梅说道,“嫂子,你走可以,最好把手上的镯子留下,万一杨大牛追问它的来历,你怎么回答?” “谢谢吴大夫的提醒。”秀姑说着,就捋下手镯。 张文远伸手去接,不想被吴小梅一把夺过,“既然买来,不戴也可惜。我带回去给我妈戴,张支书,可以吗?” “既然你喜欢就戴吧,不要拿你妈找借口。” “好,我就戴上。不过张支书你放心,这银子不少你一分的。”吴小梅说着打开门,“嫂子,你先去忙。” “好的,谢谢吴大夫成全。”秀姑说着,从吴小梅的腋下挤了出去。 “嫂子,你慢点走。张支书送你的镯子,我就收下。你的三娃子,我也收下。” 吴小梅说着,又重新把卧室的门关上。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秀姑大吃一惊,她不明白吴小梅为什么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 她转身上前拍打着门,“吴小梅,吴小梅,你赶快出来,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吴小梅没有回答她。还是门的隔音好?里面的人听不到外面人的说话。可此时传来张文远颤抖抖的声音,“吴吴小梅,你不要再脱衣服。” “张支书,你是英雄,我崇拜你。”这是吴小梅的声音。 此时,秀姑不敢再拍打门了,她怕引来别人。 她顺着门,瘫坐到地下,心如刀绞。自己的三娃子,在她眼皮底下,将成为别的女人的男人了。 “吴小梅呀吴小梅,你心到底怎么想的?你这只白天鹅,是留给马晓春的,现在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隐隐约约的能听到三娃子粗重的喘息声。看样子,他并没有拒绝吴小梅的奉献。 “文远,你轻点,我有点……” 吴小梅的声音,竟如此清晰地传进秀姑的耳膜。 她赶紧捂上自己的两只耳朵。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张文远没有守住自己。 他俩在鸾凤和鸣,他们两个在男欢女爱,一对狗男女正在床上疯狂。 她已无法原谅张文远,他深深地伤害了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强打精神顺着门框站了起来。她要逃离此地,她要逃离杨村村委会,她不做这个合作社主任了。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一小半,张文远探出头,“周主任,谢谢你帮我守着门。你的这份恩情,我张文远定铭记在心。” “你无耻。”秀姑说着,一记巴掌甩到对方的脸上,“吴大夫还是个姑娘,你怎忍心下手?我已说过,等我月经一走,我就来找你。还有几天,最多一个礼拜,你不能等吗?” 张文远被秀姑说得哑口无言。 “嫂子,这事不怪文远。你放心,我不会与你抢三娃子的。他将上战场了,不惧生死,我这清白的身子,奉献给守家卫国的英雄,值得。” 吴小梅已如此说话,秀姑也无其他话说,“吴大夫,谢谢你,帮三娃子圆了自己的梦。好好保重。” 张文远捂着自己脸,终于缓过神,“秀姑,你无法理喻。你还是快点走吧,上班的时间快到。” 秀姑没有回应,只恶狠狠地瞪了对方几眼。 “快走吧,秀姑,我猜想,马晓春快要从后家舍回来。我要陪小梅休息会儿,王富贵的事就交给你处理。” 还没等秀姑答应呢,张文远已把门关上,这次关门的声音很重很重。 她身心很疲惫地走出宿舍,四下瞧瞧,见没有人注意到这儿,赶紧绕过围墙,拐进厕所。 这间厕所,女左男右。她刚走进,却迎面碰见了吴小梅的父亲吴有才。 “吴主任,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秀姑由于害怕,问的话都不那么连贯。 第23章 杨村的刺头 吴小梅的父亲吴有才呵呵一笑,“周主任,你今天来得真早。不过你放心,年轻人的事,我从来不去过问。” 话里有话,秀姑心里猛地收缩起来:这只老狐狸,看到了什么?不过她倒不十分惊慌,因为与张支书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女儿吴小梅。 “周主任,我先走一步了,等会儿,有件事要麻烦你。”吴有才说着,上下又扫描了秀姑的身体一遍。 这种目光,让她秀姑感到毛骨悚然,不过该说的话还得说,“好的,吴主任,我进去方便一下就回办公室。” 她从厕所回头,路过张支书的宿舍,偷偷地瞄了一眼,可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屏风的门挡住了她的视线。于是她匆匆而过,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面对办公室的大门,秀姑才想起来,那串钥匙还在村委会食堂的窗户台上。当时马晓春叫她端早饭给张支书时,随手放在上面的。 她刚要抬脚一路寻过去,吴有才从隔壁房间出来,“食堂的王嫂刚才过来,问不知谁的钥匙落下了。” “噢噢,吴主任,是我落下的。”秀姑走过去,伸手去接。 不想,她刚要拿到手,钥匙从吴有才手中滑落,嘭的一声掉到地上。 “不好意哟,周主任,人年纪上身了,管不住自己的手,还麻烦你捡一下。”说着,盯着秀姑看,大有想把她一口吞下去的意味。 秀姑明白,这吴有才有意给自己难堪。她心里亮堂得很,自己俯身去捡地上钥匙,胸部的风光会被站在一旁的吴有才窥视得一清二楚。 “真是老不正经的。”她心里暗暗地骂道。 秀姑已知吴有才的用意,于是捂着自己胸口,并低下头捡起钥匙。 她起身见对方似笑非笑,边道,“吴主任,按年纪论,我与小梅差不多大小,我有的她也有,别叔叔不做,做别人的孙子。” 吴有才被秀姑抢白得脸通红通红,没话找话说道,“今早天气真热,还是办公室外面透气而且凉快。” 秀姑用钥匙开了办公室门后,对还在门外的吴有才叫道,“吴主任,你在厕所时说,有事找我?” “对对,我有份辞职报告要你批一下。”吴有才说完,进自己的办公宝去拿了。 “辞职?”秀姑不明白吴有才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在自己办公室的凳子上坐下,打开抽屉的锁,拿出马晓春的那篇《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之我的构想》,又游览了一遍,她已知晓其中的思想内容。 吴有才进来了,把辞职报告放在秀姑面前。 她一看那娟秀的字迹,就知道是吴小梅的书写的。看样子,这主意是吴小梅出的,她是何用意? “吴叔,你要辞职,是你女儿吴小梅的意思吧?”秀姑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道。 “是的,还是周姑娘聪明,不愧是女流之辈中的佼佼者。”吴有才的话里有种让人听起来不舒服的感觉。 秀姑并不十分在意对方话的内在含义,而是招呼道,“你先坐下,我去为你泡杯茶。” “不麻烦周姑娘,我办公室已泡好。”吴有才抬脚就准备走。 秀姑叫住了吴有才道,“我与吴小梅亲如姐妹,秀姑有不周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吴有才拖过一张凳子,在门口坐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秀姑真的看不透吴有才的心,如果连副主任都不服管,今后的工作怎么开展。 “怎么不说了?要说趁早说,明天我不来上班了,就听不到你的教诲了。”吴有才话中的火药味特别浓。 “好,我说了。我是知道的,从互助组转变成初级合作社,不是您率先签了入社的协议带了个好头,工作不会进展得这么快。” “我吴有才现在是预备党员,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他说着,抖着二郎腿。 “吴叔,现在我们合作社的工作刚刚开始,你这个副主任就要辞职,整个杨村会陷入一片混乱,恐怕这初级社就要散架,我这个主任也会成为光杆司令。” “提到此事,你放一万个心,我吴有才既入社绝不会再去退社。我不退社,初级社就不会散架,你照样当你的主任。” “这这……”秀姑竟一时无语了,不知怎么说话。 吴有才站起身来,“周主任,我看你的工作能力太差了,所以说,你这个正主任应该由我来当,你还是回去做你扫盲班的周老师吧。” 秀姑面对吴有才的咄咄逼人,决定以退为进,“马晓春去后家舍叫王富贵了,这件事就由你这个吴主任处理。” “你说的王富贵,是前几天选举时第一个借故离开会场的刺头?”吴有才问道。 “是的,就是他。”秀姑强调道,“张支书说了,对这样的捣乱分子就应该严惩不贷,绝不手软。” “你别听那个张支书的。这个王富贵在杨村没有人敢惹他。”吴有才说话的声音,仿佛在颤抖。 “王富贵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了解一下。”秀姑真心地讨教道。 “解放前,他在城里随他师傅杀猪,解放后分到八亩地。可他自己从不干活,都是互助组的人帮他干,众人是敢怒不敢言。” “照你吴主任的意思,你不敢处理王富贵这个人了?”秀姑反问道。 “我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如惹恼他,对我的女儿图谋不轨,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吴有才心有余悸,仿佛王富贵正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女儿们。 秀姑见机会来了,事情正向她这边转来,“既然如此,我与你吴主任赌一局,怎么样?” “什么意思?赌什么,怎么赌?” “就赌王富贵这件事,如我降服了他,你就收回你的辞职报告,安心做我的助手,秋收秋种后的农田水利还需你掌舵,因为你是行家,我是门外汉。” “行,如降不服呢?”吴有才追问道。 秀姑见吴有才问她,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水,不紧不慢道,“如果我输了,就照你吴主任的意思,我仍然去做扫盲班的老师,你看怎么样?” “好,一言既出,绝不反悔。谁他妈的反悔,就是狗娘养的。”吴有才内心的真正想法,谁也猜不透。 “既然如此,吴主任,你去大门看看,马晓春有没有把王富贵带过来。” 吴有才听后,愣了一下道,“你吩咐这个事,我真的办不到。我怕他带来杀猪刀,第一个把我捅了。” “既然你怕他不愿去,我就到大门口,先会会这个王富贵,我坚信,只要他是有血有肉的人,总会被我的真诚感化的。” 第24章 帮我一个忙 秀姑在村委会门口,左等右等,也见不到马晓春带回王富贵。她的心不由得惊悚起来,在想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秀姑,是你吗?”有人向她打招呼。看年龄四十岁不到,手上拎着一只鸡,还有其他一些蔬菜。 对了,应该还有酒。 秀姑对酒多少有点研究,而且还特别爱喝,酒量特别大。一般的散装酒,就是农村常用的碗,一口气能喝三碗。 不过自从来到杨村,与大牛结婚后,为了健康下一代,她现在是滴酒不沾。 对方见秀姑不理自己,又自报家门道,“我是村委会食堂的王嫂呀。” 秀姑终于从酒的沉醉中惊醒,忙抱歉道,“王嫂,你带来的酒让我一闻就醉,真是好酒好酒呀。” “大小姐,你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与以前一样,一闻到酒香就跑不动,就想喝。” 秀姑被王嫂的一声“大小姐”惊到,因为在杨村,人们只知道她是大牛的媳妇,没有人晓得她有一个做生意的父亲。 这时她才想起,杨大牛到现在还没有上班的原因:应该是上小纪区去接父亲与小姨来杨村。 “王嫂,你认识我,你熟悉我,你是谁?”秀姑一时想不起来,对方到底在哪儿认识自己的。 在村委会门口有两间土坯房,是晚上值班人员过夜用的。王嫂提着东西对秀姑道,“大门口说话不方便,进去说。” 秀姑又朝前家舍来的方向眺望,前方有几个人朝这儿走来,不知是不是他们? 她忐忐忑忑地随王嫂进了土坯房,不是怕王嫂揭穿她的身份,而是担心马晓春的安危。 “秀姑,我是王大扣的姐姐,你难道真的不认识我了?”王嫂低声道,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 “你是王大嫂?不不,应该是王阿姨。好久不见,真的不认识了。” “这几年我老多了,所以变化有点大,让你认不出我。”王嫂感慨道。“大小姐,你父亲在小纪区呢,你见过吗?” “见过见过。”秀姑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因为她的全部心思在马晓春那儿。照吴有才的说法,王富贵是个难缠的角色。万一他俩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马晓春。 “秀姑,你在等人吗?”王嫂大名曾叫王大姐,后来秀姑的父亲为她改名叫王淑芬。 “是的,在等人。”秀姑一边回答道,一边探头朝外张望。 “看你工作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王淑芬说着又拎起自己的东西。 “不忙不忙,开始上班就是不适应。”秀姑说着又朝外张望几下。 待她转身回过神来时,王淑芬已提着东西走出土坯房。 这时,秀姑才意识到自己做法怠慢了王阿姨。 王阿姨在她家干过三年,虽然是佣人的身份,毕竟对她很照顾,视她如己出。 秀姑想到这些,忙赶上前追上王阿姨,挽着她的胳膊,“王阿姨,我是昨晚上见到我父亲的,今天他要来杨村,等下班你随我一起去,俺们一起聚聚。” “恐怕我去不了,今晚有事要忙。”王淑芬推辞道。 “能有什么事?王阿姨,一道去吧。”秀姑两三邀请道。 “秀姑,我真的不能去。”王淑芬再次推却道,并说出实情,“你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太滥情,曾对我动手动脚的,还想我的心思。” 秀姑听后,不知如何说话。不知不觉中,已进了村委会食堂。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知道父亲的坏毛病,向你说声对不起。王阿姨,我想问一句,张支书的早饭,每次都是马晓春送过去吗?” “是的,都是他送过去。”王淑芬非常不满道,“这个张支书是个怪人,从不让女人跨进他的房间。他来这儿几个月了,我从没有进去过。” 秀姑听后,很苦涩地笑了笑道,“他确实很怪。也许他的怪有自己的苦衷,只不过我们旁人是无法知晓的。” “还是你想得深,能理解别人。”王淑芬接过秀姑的话茬道。“因为在我看来,张支书难以接触,所以有件事想请他帮忙,一直没有说上话。你可以帮我说一下吗?” “可以,什么事?”秀姑连忙应允 王淑芬叹了口气道,“我有个儿子,腿脚不方便。为了他的生计着想,想跟吴大夫学医。你看能成吗?” “你直接与吴小梅说,不是更好吗?”秀姑建议道。 王淑芬又叹了口气,“每次瞧到吴小梅那心高气扬的神态,就吓得不敢开口。如果难办,就算了。” 她说着就下锅灶后面,准备烧开水杀鸡了。 这时,秀姑的心情不知不觉地沉重起来。 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吴小梅的人,应该说她还在张支书张文远的卧室里,还在床上。 她猜想吴小梅不到天黑,是不敢出来的;而张文远不愿出来,肯定还恋着吴小梅的身体。 “怎么办?要是真的等到天黑,吴小梅肯定受不了。”她是过来之人,自己深有体会。 她记得很清楚,就是在那间卧室,她的一记“黑虎捣心”拿下大牛后,当天深夜,大牛要了她好几次,她差点脱虚。 “秀姑,你在想什么呢,过来帮个忙。”王淑芬招呼她道。 “我正考虑怎么向吴小梅说你儿子学医的事。”周秀姑随机应变道。 她走近后问道,“什么事?我能帮上。” “很简单。”王淑芬说道,“我准备杀鸡,你帮我摁着头,好让鸡出血。” 周秀姑帮过忙后,装着无心地问道,“你这只鸡,准备红烧还是熬汤呀?” “一半一半。”王淑芬回答道。 秀姑理解这“一半一半”的意思,就是说半只红烧,另半只熬汤。 这时,她想到了解救吴小梅的办法了,“王阿姨,你赶紧先熬鸡汤,熬好了叫我一声,保管吴小梅能收你儿子为徒弟。” “一碗鸡汤就能管用?”王淑芬有点不相信。 “王阿姨,你相信我,你儿子学医的事包在我身上。” “好,秀姑,我相信你。”王淑芬有点为难道,“昨天马晓春说,张支书打算晚上下班聚一聚,现在用了这只鸡,晚上怎么办?” 秀姑听见王阿姨说起马晓春的名字,觉得眼前的事必须快刀斩乱麻,腾出时间去解决王富贵的事。 “王阿姨,这事你不必担心,回头我让马晓春再买一只过来,你赶紧熬汤,熬好后不忘了叫我。” “好,我听你的,儿子的事全拜托你了。” “只要鸡汤熬好叫我,这事肯定能成。”秀姑打包票道。“我还有其他事,先去忙了。” “好。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熬好鸡汤就去办公室叫你。” 两个小时,按照一般男人的能力,一两次而已,吴小梅应该还能承受得住。”秀姑想到这些,又叮嘱道,“好的,王阿姨,你千万别忘了叫我。” 她说完这些,飞一样的奔向村委会门口,她相信两个小时,王富贵的事肯定能搞定,而且必须搞定。 她不能输,输了让吴有才笑话是在其次,关键是输了这一局,她得出局。 第25章 “拥抱”的风波 秀姑在村委会门口,终于等来了马晓春。随他一道而来的有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 她见到马晓春,竟情不自禁地上前拥抱了他一下,“马助理,辛苦你了!” “这是我份内的事。”马晓春问道,“张支书人呢,我要把带来的人交给他。” 秀姑怕马晓春发现吴小梅在张支书屋里,只好借张支书的口说话,“他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休息。他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他。” “那该怎么办?”马晓春问道。 “那王富贵的事,由我来沟通吧。”秀姑打量眼前的两位,“谁是王富贵?我想先认识一下。” “是我。”其中一位站出来道。只见他上衣是粗布做成的,很随意地套在身上。裤子也是粗布,腰带好像是一条麻绳。 “你周秀姑,我认识你,大牛的媳妇,近看果然漂亮。” “谢谢你夸奖。”秀姑决定先来软的,“你王富贵也挺帅的,就是这个打扮有点邋遢,回去让媳妇洗洗干净。” 这时,一个小女孩走上前来,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瘦很瘦。 秀姑认识她,记得她名叫王永花。当扫盲班老师时,教过她认过字。 “我哥还没有媳妇呢。他来之前说,要找一个像周老师一样漂亮的女人,还说要请你帮忙介绍对象呢!” “有戏。”秀姑心里一阵狂喜,“小妹妹,我知道你叫王永花,对不对?你哥哥的媳妇包在我身上。” “你别向我灌迷魂汤。”王富贵打断话道,“张支书在哪儿?他不是说要处理我吗,今天老子来了。” “张支书身体不舒服,你的事由我负责。” “他妈的,果然怕了。他当缩头乌龟,老子也不奉陪了,我们打道回府。” 周秀姑一听王富贵要走,忙说道,“你说张支书怕你,我看是你王富贵怕我吧。” “怕你?”王富贵退后几步,重新打量周秀姑道, “瞧你身段,八分;看你脸蛋,也不过八分。至于孩子喝奶的家伙,不好打分,现在吸引眼球,只是表面现象。” 秀姑听后,不由得心里一动,“都说你王富贵让人很害怕,我看你是个很好的人,眼光好,说话也不粗俗。” “什么粗俗不粗俗,我只实话实说,你身上惟一高分的地方,就是你的眼晴,狐狸眼,迷人眼,能杀死男人。” 此话一出,陪他一起来的年轻人骂道,“王富贵,你这个德性,哪个女孩敢嫁给你?做梦吧。” 秀姑以为王富贵听了此话会发飙,可他很安静,只嘿嘿嘿一笑,“王长辈,您教训的是,下次改!” 想不到王富贵也有怕的人,看样子吴有才的话言过其实。 这时,马晓春移步上前说道,“主任,此人是后家舍的农协小组长王大拿,比王富贵长两辈。我过去找的他,王富贵才肯来的。” 周秀姑听后,不住地点头,“马助理,真的很辛苦了,我们一起去我的办公室,怎么样?” “应该没问题,我去跟王大拿去说一声。” 王大拿听后对王富贵说道,“富贵,我们去周主任的办公室,你该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王富贵摇摇头道,“要去你们去,我不会去什么主任的办公室的。” “怎么了,王富贵,我王大拿的话也不管用了。” “管用是管用。可你别忘了我与你的约定,每天只有三次的机会。今天你的次数用完。” “哪你怎么才肯去?”王大拿也没有办法,只好征求他的意见。 “去周主任的办公室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她像拥抱马助理样,拥抱我一下,我就去她办公室。因为我们都是杨村的社员,作为主任不能偏心。” 王大拿知道自己说话也不管用,没有阻拦。 马晓春想帮周秀姑,估计王富贵不会买他的帐。 小姑娘王永花只是很胆怯牵着自己哥哥上衣的下摆。 秀姑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她脑子在快速的旋转的,渐渐地便有了个全盘计划。 她笑了笑道,“王富贵,等你那天结婚了,你就会明白,做一个女人是那么不容易,既要孝敬公婆,又要服侍自己的丈夫,更要与其他男人保待必要的距离。” 王富贵对周秀姑说的话,是一个耳朵进一个出。“你说这些话,与拥抱有什么关系。” “你耐心听我把话说完。作为一个女领导,我也有奖罚分明的制度,我刚才拥抱马晓春,只是同志式的拥抱,也算是领导对他付出的感谢吧。” 王富贵听到这些,显得很不耐烦道,“周秀姑,你还不到三十岁,也不是七老八十的,这么婆婆妈妈的。妹妹,我们回家。” 他说完,牵着妹妹王永花的手准备回家。 “王富贵,你不是想我拥抱我吗?最起码,也得听我把话说完吧。” “好,听你把话说完,最多四句。” “行。”秀姑应答道。 “已经一句了。”王富贵数着数。 “你王富贵要求我拥抱你,无非是想感受一下我胸脯的柔软度罢了。” “两句。”王富贵又道。 “如果你王富贵真的想感受的话,等到我的办公室后,我把窗帘拉上,把上衣脱了,你不仅可以感受还可以欣赏。” “三句。” “我说完了。”周秀姑松了一口气。 “四句。” 秀姑说完,再不理王富贵。现在的她,只剩最后一步,不知这招管用不管用,心中也没有底。 她上前与王大拿招呼道,“王组长,刚才因为有事怠慢了,望你不怪。” “周主任,客气了。王富贵的事让你操心了。” “不谈过去的事,我们只畅想未来。”周秀姑说道,“王组长,马助理,我们走,到我的办公室,把合作社下一步的工作安排一下。你们推荐一下,谁去大王庄当农协组长合适?” “行,没问题,我们去您办公室推荐人选。”马晓春与王大拿,几乎异口同声道。 秀姑领着马晓春与王大拿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很客气地为他俩倒水泡茶。 她上前刚要关门,王富贵领着妹妹王永花一脚跨进来。 周秀姑拦住王富贵道,“你要进来可以,必须接受处分,为你前几天第一个离开选举现场,捣乱会场秩序的事负责。” “负责就负责,有何了不起的,也不是上断头台,”王富贵此次说话很爽气,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外。 第26章 扳手腕 秀姑听见王富贵愿意接受处分的话后,也不好再阻拦他进来。 她坐上自己的位置后对马晓春道,“马助理,你帮我一个忙,草拟一份关于处分王富贵的通知,我要告诫杨村的所有社员,只有遵纪守法的人才有美好的前程。” 马晓春听后,挪过自己的凳子靠近办公台,接过秀姑递过的纸,从自己身上掏出笔搁在纸上,“富贵老弟,我就按周主任的意见草拟通知,我相信大丈夫言既出行必果。” “马助理,这个处分我肯定愿意接受,只是刚才周主任说的话,可否是真的?” 秀姑接过话茬,“只要你王富贵是位遵纪守法的社员,必定会给你一个好的前程。” “周主任,此话是你说的。我愿意接受处分,我也想推荐自己,去大王庄当那个农协组长。” “好好,王富贵,你要求进步是件很好事。不过,你得改变自己,得做出成绩,让别人认可你才行。” 王富贵听了秀姑话后没有言语,坐在凳子上耷拉着脑袋。 此时,她妹妹王永花走近秀姑,“周老师,我想与你说两句悄悄话?” “可以。”秀姑俯下身就着王永花,“你说吧,小妹妹。” 王永花看看一旁在草拟通知的马晓春,她从秀姑身后绕到另一边,附在对方耳边小声道, “周老师,我哥刚才在路上说,大王庄的小竹姐姐与你一样漂亮能干,他要追求小竹姐姐做我的嫂子。” “我明白。”秀姑很亲热地搂搂王永花,“小妹妹,你放心,周老师肯定帮你完成心愿的。” “周老师,谢谢你。”王永花说着,很害羞地在秀姑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蹦蹦跳跳地坐到自己哥哥的身边。 “妹妹,你刚才与你的周老师说什么话了?”王富贵问道。 “我才不会告诉你呢,这是我与周老师之间的小秘密。”王永花说完把头扭到另一边,一副不再愿意理她哥哥的神态。 秀姑接过马晓春草拟好的处分通知看看,低声问道,“马助理,按照惯例,今天我这个主任是否可以行使职权?” “一般情况下,选举的结果需上报审批,三天后有任命书下发。” “这么说来,我虽是合作社主任,却没有行使权?” “你的任命书下来了,等会儿我去张支书办公室拿过来。” “不着急,不着急,有行使权就行。”秀姑说完,招呼王富贵道,“你在这份通知上签了你名字,就可以带你妹妹王永花回家。” 王富贵拿着笔的手一直在颤抖着。 他拿眼扫视在场的每一位人,最后落在秀姑身上,“大牛媳妇,我想再确认一下,我王富贵可不可以当大王庄的农协组长?” 秀姑笑了,“王富贵,是不是小竹姑娘在大王庄?你想追求她,可以在其他地方做出成绩,等会儿我有其他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做。” “这签字的事,容我再想想。”王富贵把笔还给马晓春,重新又坐到凳子上。 他身旁的王大拿问道,“富贵,你怎么又反悔了,是不是男人?” 王富贵抱着自己脑袋,左右摇晃道,“王长辈,你知道我的脾气,这辈子我服过谁?除了我的师傅,谁的话也不管用。” 他的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马晓春说道,“王富贵,刚才周主任已说过,有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做,怎么不领情呢!” 王富贵听完马晓春的话后,立马站起身来,“周主任的情,我肯定领。这个处分的字,我也肯定要签。只是她在以理说人,以情动人的基础上,必须以真本事服人。” 秀姑这时才明白,吴有才的话是对的,王富贵确实是个刺头。可这个刺不拔掉,杨村的工作就难以开展。 她想到这些,便说道,“这次的规矩必须由我来定,三件事,三局两胜,你签字;三局三胜,你必须服从我的管理。” “好,没问题。”王富贵满口答应道。 “光嘴上答应也不行,必须实际上要做到。如你王富贵再反悔,别忘了我丈夫杨大牛是民兵营长,我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圣旨。” “周主任,你放心,如果我三局都输了,肯定会服软的。既便传出去,我也不丢脸,那是因为你有真本事,才让我心服口服的。” “王富贵,你要我以真本事服人,我可以理解这真本事包括体力与智力。” “对,你周主任说得对。”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秀姑对马晓春道,“马助理,你找找看,哪里有手套,我要与王富贵扳手腕,比一下体力与智力。” 众人很吃惊,王大拿走上前道,“周主任,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与王富贵扳手腕?” “不用考虑,不要小瞧我这个女流之辈,我肯定能赢王富贵。”周秀姑胸有成竹道。 王富贵很不相信秀姑的话,从她身段上看,也不像是个练武之人。 很快,马晓春找来手套,“周主任,手套没有一副,只有一只。” “一只就一只吧。”秀姑接过手套戴好,“马助理,你带王组长到张支书办公室先坐会儿。” 马晓春虽不太明白周主任的真正的意思,但他并没有问,很顺从的喊过王大拿,走出这间办公室。 此时,比赛的双方已面对面坐好。 秀姑喊过小姑娘王永花道,“你身上有粉笔吗?” “周老师,你叫我们带着粉笔随时练字,我记着呢。”王永花从口袋里掏出粉笔要递给周老师。 秀姑没有接,而是吩咐道,“王永花,在桌上写上字:哥哥败,老师败。会写吗?” “我会我会。”王永花在她哥哥左手边写上了“哥哥败”,在老师左手写上“老师败”。 秀姑看了一眼,知道王永花写反了,便问道,“王富贵,你看一下:你妹妹王永花有没有写错?” 王富贵瞧了瞧,又比划又划道,“好像错了。妹妹你改一下,这边应该是老师,那边才是哥哥。” 王永花也听话,照着他哥哥的意思,把哥哥改成老师,把老师改成哥哥。 秀姑见已改好,便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王富贵,我们扳手腕比赛现在开始,一局定胜负。” “周主任,你输定了。”王富贵伸出手,握住周秀姑的手,稍稍一使劲,他的胳膊就倒向“哥哥败”这边,等到他反应过来,意识到已经迟了。 “王富贵,你自己说一下,这一局是哥哥败了还是老师败了?”秀姑问道。 王富贵想不承认,想抵赖,可自己的胳膊明明倒在“哥哥败”这边。 你说秀姑使诈,可当你握住对方左手时,可以不使劲,让秀姑的胳膊倒在“老师败”这边呀。 他站起身来道,“哥哥败就是我败了,这一局我败了。” “那第二局就开始,这次由你王富贵出题。”秀姑说道。 “好。”上次败了,王富贵嘴上虽然承认败了,可心里并不真正的服,这次决定给秀姑难堪。 “我记得周主任在村委会门口说过,等到你的办公室后,把窗帘拉上,把上衣脱了,让我感受让我欣赏,你能做到吗?” 第27章 没有考虑那么多 杨秀姑看看窗帘拉着呢,心里有底了,“我说话当然算数。” “好,如果你敢脱,就算我输了这一局。” “行,如果你嘴上承认输了也算你输。”杨秀姑追问道。 “没问题。”王富贵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 杨秀姑俯下身对小姑娘王永花道,“为了替你哥哥找媳妇,老师的话,你听吗?” “只要杨老师帮我找位嫂子,老师的话,我全听。” “好,你站到台上来,”杨秀姑牵引着王永花站到台上。 王富贵不知杨秀姑要干什么,只静静的看着。 杨秀姑对王永花道,“下面,杨老师要脱衣服了,我脱一件,你就脱一件,好吗?” “好的。”王永花觉得好玩,答应得很快。 这时,王富贵才明白杨秀姑为什么说“嘴上承认输了也算你输”这句话了。 杨秀姑已开始解纽扣了,一边的小姑娘也学着老师的样子解纽扣。 王永花已经十六岁,由于营养不足虽然没有发育得开,但毕竟是大姑娘。但作为他的哥哥王富贵,可以看可以欣赏任何女人的身体,自己亲妹妹的身体,万万不可亵渎。 王富贵明白这些道理,把眼睛一闭道,“杨主任,这局,我也承认输了。” 杨秀姑把王永花抱下台,对王富贵道,“你本质上并不坏,只是没有好的平台让你施展自己的本事。请你相信我,我会让你出人头地的。” “杨主任,你不要说了,妹妹永花是我的心头肉,你拿捏得很准。” “知道就好,所以每次做事,必须要考虑后果,为身边的亲人多考虑。” “王富贵知道了。” “那你睁开眼吧,面对现实,我们每个人的未来都是美好的。” “杨主任,王富贵输了。” “你王富贵承认输是一回事,但我必须兑现诺言,脱了上衣让你感受让你欣赏。” “好,你脱了让我感受让我欣赏。”王富贵说完,跳上办公台。 还没等杨秀姑明白什么,他已从身后抽出杀猪的尖刀,把办公室前窗户的帘子“刷”地割了下来。 正在窗户外偷看的吴有才,一下子全暴露在众人的眼光下。他尴尬地咳嗽两声,很无趣地走开。 王富贵又跳下来,把手中的帘子扔给妹妹王永花,手中的尖刀就着凳子,被他一折两断。 他从地上捡起已一断两折的尖刀放到办公台上,对杨秀姑说道,“杨主任,跟随我王富贵多年的杀猪刀现在交给你,换你的窗帘为妹妹做件好看的衣服,你看可以吗?” 杨秀姑想不到王富贵身上真有杀猪刀,看来吴有才的话不是吓人的。她更没有想到王富贵会把自己的刀弄折,而且交到她手上。 “杨主任,你把那份处分通知给我吧,我来签字。” “这事不着急。”杨秀姑虽然服了王富贵,然而不想逼人太甚。 “怎不着急,我王富贵愿赌服输,而且从今以后,你叫我干什么干什么。”王富贵拍着胸膛保证道。 “我相信你的话。”杨秀姑走近王富贵道,“你不是说要我拥抱你一下吗?现在就让你如愿。” 王富贵想退后,可杨秀姑的眼神是那么迷人,他想就近感受一下。 杨秀姑轻轻拥抱着王富贵,对他耳语道,“王富贵,你到张支书办公室,想办法拖住里面两位,我与你妹妹去办一件不让别人知道的事,望你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王富贵默默地点点头,算是接下了杨秀姑布置的第一个任务。 他刚才不敢贴近杨秀姑,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觉得对方眼里有数不尽的火焰,在点然他王富贵心中的一团团的火。 杨秀姑领着王永花,快步走进村委会食堂,在进门之前,她特地回头头看看,确认一下有没有跟踪她们。 “杨老师,我们来这儿干吗?”王永花问道。 “做重要的事。”杨秀姑回答道。 “嫂子,你快进来吧,我与张支书正在喝鸡汤呢。” 吴小梅的问话让杨秀姑大吃一惊,想不到她已从张支书的卧室出来。 “来吧,杨主任。”张支书张文远也招呼道,“你也进来喝碗吧。王嫂说是你吩咐她为我俩准备的,谢谢哟,这男女相爱之事,也太消耗能量了。” 吴小梅拿筷子捅捅张支书道,“少说两句,外面还有一个小女孩。” “杨主任,小女孩是谁呀?”张支书高声的问道。 “王富贵的妹妹。”杨秀姑扔下一句,领着王永花走出食堂的大门。 她明白,从今往后,三娃子张文远不再是自己的。 她感到自己很委屈,她想哭,她不明白此时自己的心为什么如此脆弱。 她急急忙忙地处理好王富贵的事,领着王永花过来,为的就是想让小姑娘送碗鸡汤,给她认为不敢出门的吴小梅。 可想不到他俩倒落落大方地出来了,看来是自己多虑。 可仔细想想,确实是自己在杞人忧天,一个未嫁一个末娶,无论怎么玩都不为过。 倒是自己,已经结婚了,还与什么张文远暧昧不清,别人不指指点点,不说三道四吗? 走到村委会大门处,有两住穿公安制服的人拦住杨秀姑她俩,“请问这里是杨村村委吗?我们找张文远。” “他是我们村支书。”杨秀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是这样的。”其中一人道,“有人打电话举报他,控告他违背妇女意愿,我们的公安特派员,派我俩带他回去问话。” 听到话,杨秀姑脑子“嗡”地一声,她松下王永花的手,大喊道,“三娃子,上面派人来抓你了,快跑呀!” 两位公安大声警告道,“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其中一位真的掏出武器。 没见过世面的王永花吓得大哭起来,哭着跑向他哥哥王富贵那儿。 杨秀姑也吓得一身冷汗,呆立那儿,动也不动。 一位公安上前,扭住她的胳膊,“你是张文远?”另一位道,“你错了,张文远是男的”。 “你不是张文远,跑什么跑?他真跑了,就把你带走。” 听到的动静的张支书,一路小跑过来,敬个标准军礼,“张文远前来报到!” 公安回过礼后,其中一位问道,“你是张文远?我们的公安特派员,派我们来带你走。” 另一位命令道,“伸出手来,先铐起来。”并取出手铐。 张文远退后几步,并作格斗状态,“想铐我,必须出示逮捕令,还有工作证。” 两位公安对视一下道,“出来匆忙,逮捕令没来得及签发。” 张文远觉得有猫腻,对要上来围观人道,“你们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我身后的人也退回食堂。” 众人都退了,只有杨秀姑冲上来,护在张文远身前,“没有逮捕令,你们不能带走我们的支书。而且你们说的罪名也子虚乌有。” “怎么办?”两位公安遇到内行的人了。 其中一位问道:“你们杨村有电话吗?我们让公安特派员与你张文远说话。” “好。”张文远推开杨秀姑道,“你快回你的办公室,为我而死,你觉得值吗?” 杨秀姑没有回答,当时她没有考虑那么多。现在她也不敢回答,因为他是吴小梅的男人。 电话接通了,确有此事,张文远只好让人铐起来带走。 杨村的支书被带走,群龙无首。 第28章 低调的主角 杨秀姑虽是合作社主任,行政一把手,可是她不是党员,管不了党务上的事。既使党员,没有上级党委的任命,也不好插手党委之事。 一小时后,电话铃响了,接电话的是马晓春。 杨村村委,只有支书办公室有部电话。 电话里传来上级党委的最新指示,暂由吴小梅主持杨村党支部的工作。 正在村医务室的吴小梅,听到马晓春宣读的任命书,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是在医学院速成班入的党,当时还没有满二十岁。这天大的喜悦冲淡了她对张文远的想念。 本来,她是把张文远当着英雄来崇拜的。可现在他跌下神坛,罩上他头顶的光环消失,所以她很后悔早上对她的奉献。 吴小梅兴冲冲地来到原来张支书的办公室,从马晓春手中接过鲜红印章,吩咐道,“马晓春,你去把杨秀姑叫来,我有事情要与她商量。” 马晓春应了一声出去。过了不久,杨秀姑进来,没见马晓春跟着过来。 吴小梅把门关上,乐颠颠道,“嫂子,工作上的事你做主,我全力支持你。” 杨秀姑心情很沉重,抓住吴小梅的手道,“张文远今早与你在一起的,他有没有违背你的意愿?你应出面作证,洗刷他的罪名。” 吴小梅很生气道,“杨秀姑,你真让人扫兴,我找你来谈工作上的事,你提他那档事干嘛。再说了,我也没有控告他,是别人控告他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俩都被他蒙骗。” 杨秀姑被吴小梅的一席话惊醒。是呀,吴小梅是自愿奉献给张文远的,她不可能去控告的,就是想控告,电话在支书办公室。 是马晓春吗?从时间上推断,应该不可能。惟一能接触到电话的人,只有吴小梅的父亲吴有才。而吴有才,他不会去害自己的女儿吧? 她想到这些,不动声色道,“吴支书,你说得对,我们谈工作,不提他的那档事。他犯罪是他咎由自取,控告他的肯定是另外一个女人。” “嫂子,你这话我爱听。”吴小梅就近杨秀姑道,“杨村的工作安排,你说了算,我只管盖章。” “吴支书,这恐怕不好吧,你盖章要负主要责任的。” “没事的,我相信你,更相信你的能力。我们一起为杨村的未来加油。”吴小梅伸出手,握住杨秀姑的手道。 “好,既然吴支书这么信任我杨秀姑,定尽心尽力把工作做好,不辜负你的期望。” 第三天下午两点钟,吴小梅就任杨村村支书的第一次会议正式开始。会议主持人是马明仁,合作社监察主任。 会议进行到一半,杨秀姑宣读了杨村新的人事任命: 村支部书记:吴小梅,兼妇女主任 生产大队监察主任:马明仁,兼管水利 生产大队主任:杨秀姑,兼民兵营长 民兵副营长:王富贵,兼管农业生产 前舍生产队长兼民兵排长:郑大牛 大王生产队长兼民兵排长:马晓春 小王生产队长兼民兵排长:吴有才 后舍生产队长兼民兵排长:王大拿 这个名单一出来,全场哑雀无声,最后还是马晓春的举手打破了沉寂,“我坚决拥护这个决定,也服从大队里的安排,不过这个新的组织形式中缺少两个重要成员,就是会计与记工员,望领导考虑我的建议。” 吴小梅接过话茬道,“马晓春的建议,我们会慎重考虑。谁还有话要说,可以直接站起来发言。” 吴小梅话音刚落,郑大牛站起来气呼呼道,“我想问一下吴大支书,我郑大牛一没犯错误,二没有得罪人,为什么降我的职,而王富贵算什么东西,一个地痞无赖,凭什么霸占我的位置。” 马明仁提醒道,“郑大牛,请注意你的措辞,这份名单,是经过社员管理委员会七位成员审核并表决通过的。你是无产阶级出身,应该对新政府心存感谢吧。无论职务高低,都可以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 郑大牛不吱声了。马明仁是杨村的第一任农协主任,不是他看重郑大牛的贫农出身而培养他,郑大牛至今有可能还是个讨饭的乞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能干的媳妇。 吴小梅又说道,“郑大牛的牢骚,我父亲私底下也发过。我作为杨村的领头,必须以身作则,因为共产党人的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不是吴小梅的政府。” 她说到这儿,喝了口水又道,“所以村委会中,一个家庭中有两位的,其中一位下沉到生产队里,如果在生产队里不安心工作,不服生产大队的安排,直接回家当社员。” 台上台下都是一片热烈的掌声,算是对吴小梅讲话的肯定。 吴小梅目光扫视着台下,“谁有好的建议,可以大胆提,不足之处,我们一定改进。” “我有话要说。”王富贵起身而道,“我觉得农村年轻人的教育和文化知识的传播,应在适当的时候提上日程。” “这个建议很好。”吴小梅又继续说道,“王富贵虽是个新人,但敢做敢想,值得表扬。” 王富贵又说道,“吴支书表扬我敢想,那我就建议村委取消食堂,村委干部到后一排集中办公,把前排腾出来,由本村的私塾先生领头,多办几个班,这样就可以让更多的孩子念上书。” 此话一出,台下议论纷纷。吴小梅与杨秀姑交流过各自看法后大声道,“我觉得此事刻不容缓,食堂取消,王嫂另作安排。” 她凑近杨秀姑,“嫂子,下面,你应该说两句。” 杨秀姑推辞道,“你这么支持我的工作,我万分感谢。再说今天你是主角,风光本应该属于你的。” “好。那我说第二点。”吴小梅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下个礼拜开始,我们在后排办公,前排小学的先生不足,文化水平高的村干部,每天当三个小时的先生。 台子又是一热烈的掌声,有不少人朝王富贵竖起了大姆指。 “对了。”吴小梅又补充道,“由于我工作的变动,医务室要培养一位新人,他就是原来食堂王嫂的儿子王兴凯。” “对了,我也带了一位新人,她的名字叫王永花,今后打水跑腿扫地的事,全归这个小丫头管。”杨秀姑说完,与吴小梅对视一笑。 这时,马明仁站起身道,“大家肯定明白,我这个主持人一站,说明会议要结束。是的,会议是要结束,但新的战斗又要开始,从明天起,我们杨村的秋收农忙真正开始,同志们加油!” 最后,这位监察主任激动地举起手高声呼喊起来。 “对了对了。”吴小梅又招呼大家道,“明仁同志的加油提醒我,从明天起,根据杨秀姑同志的提议,杨村的领导干部一律称呼同志,我就叫小梅同志。” 散会后,杨秀姑回到家对周妈妈道,“妈,明天开始农忙,我想把根弟送到小姨那儿,请她帮忙照顾几天,您看如何?” “杨秀姑,你的孩子你做主。再说了,我也不是你亲妈,总归对我不放心。”周妈妈说完,挑帘回到自己的西厢房。 杨秀姑原本的意思让妈轻松些,不想被妈误解了,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第29章 大牛变坏了 杨秀姑抱着女儿根弟进了东厢房,见郑大牛仰躺在床上抽卷烟,心里虽很生气,但没有发火,只是心平气和道,“大牛,根弟还小,你抽烟会影响到她的。” 郑大牛又猛吸两口烟,故意吹在杨秀姑脸上,并揶揄道,“秀姑同志,大牛同志遵命,行吧?” 说完下床穿鞋,招呼道,“屋里闷,我出去走走。” 杨秀姑叫住他,“你进屋看看妈吧,她生我气了。” 郑大牛停住脚步,“秀姑同志,生你气的人多得多了,你何必在乎多一个呢。” “大牛,我的好老公,你去把妈哄好了,今晚有奖赏。”说着伸手去与他亲热。 “女儿大了,说话注意用词,更要收注意你的举动。”郑大牛推开杨秀姑手,“再说了,我心里很烦,没兴趣。” “大牛,老公,帮帮我吧。”杨秀姑撒娇道。 “帮你?”郑大牛就着脚板坐下,“我想帮你,可没有机会呀。再说了,现在有人帮你呀,王富贵。有困难找富贵,多琅琅上口,多诗情画意。” “大牛同志。”杨秀姑正色道,“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你不能混为一谈。再说了,工作调动也是更好地发挥个人能力。” “个人能力?”郑大牛腾地站起来,“秀姑同志,你的意思我大牛能力不强?那我问你,从互助组到初级社,出力最多是谁?是我吧。可摘果的人是你杨秀姑同志。” “这事不能怪我,是杨村人信任我,才让我带领他们奔向美好生活的。” “好,那这次呢。民兵营,我累死累活刚组建好,这桃子,你也从我手中抢过去,送到什么王富贵手中。” “大牛,人家王富贵提的建议,都被支书小梅同志采纳,这说明他有备而来,第一次亮相是成功的。再说,这次下沉也不是你一个,吴小梅的父亲也下沉了。” 郑大牛不服气道,“王富贵后面,有高人王兴源指点,我怎么比?说到吴有才,他才上去几天?不是她女儿身上的某些地方值钱,他能当上村干部,呸,做梦。” “大牛,你不能这样说吴小梅,毕竟你俩之间有过好感。再说了,吴小梅也不容易,一个小姑娘要肩跳杨村这个重担。” 听到此话,郑大牛不屑一顾,反唇相讥道,“她吴小梅是小姑娘?恐怕早就是前任支书胯下的马了吧。” “不是,这事我清楚……”杨秀姑说了一半,收住了自己的话茬,暗自庆幸没有说漏了嘴。 郑大牛没有发觉什么。“清楚?你清楚个屁。这次吴小梅能上位,全是张支书的推荐。” 周杨秀姑不相信郑大牛的说法,张文远已被公安带走,怎么推荐?失去自由的人,他的话能起作用? 郑大牛瞧见杨秀姑一脸的不相信,得意道,“我有内部消息,张文远是调到县里,任公安特派员。” 听了此话,压在杨秀姑心底的一块石头被挪走。她不敢喜形于色,是怕郑大牛瞧出端倪。 “对了,秀姑同志,你刚才说清楚,清楚什么?难道吴小梅脱光了给你看过,你已验证她还没有被开苞。怪道你那个三娃子没动你的心思,原来是个怂货。” 听到郑大牛对三娃子的诋毁,她真想发火,真想与大牛大吵一架。 可她必须忍,自从月经干净后,他俩还没有同过房,她很想要,所以必须温柔,哄着他,惯着他。 而且,她是杨村初级社的领头人,如果连自己的一个小家庭都管不了,怎么去管理整个杨村。 很多时候,生活就是这么奇怪,能把一个村或一个乡管理得秩序井然,家庭生活反而一团糟。 现在,她觉得面临着多种的窘况:妈妈在生她的气,郑大牛在胡搅蛮缠,自己该怎么办? 杨秀姑思前想后,决定分两步走,第一步郑大牛这儿,以静制动,就是他无论发多大的牢骚,说多大的怪话,都不与他争也不与他吵。 至于周妈妈那儿,怎么消她的气?她暂时还没有想好,进她的屋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杨秀姑想到这些,把怀中女儿交到郑大牛怀中,“你刚才说屋里闷要出去走走,你带着根弟吧,我进妈的屋,向她低头认错,一定要解开她心中的疙瘩。” 郑大牛抱着女儿走出大门,没有与她说一句话。 杨秀姑心里酸酸的,她累死累活的,究竟为那般。 她进了周妈妈屋,掩上门,叫声“妈”时,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周妈妈愣了一下道,“你知道大牛的事了?” 杨秀姑被周妈妈的话弄得莫名奇妙,但她并没有追问具体。 她只是搂住妈妈的肩,“妈,都是女儿不好,你是我的亲妈,小姨再亲也不是我妈,根弟由妈照顾,女儿最放心。” “女儿,乖女儿,妈妈不生你气。”周妈妈边说边拍着她的后背。 杨秀姑伏在周妈妈肩,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不由地放声大哭出来,“妈,女儿的命好苦呀,真的好苦,大牛的心变坏了。” “妈知道妈知道,都是大牛的不好,回头教训他,不要因为有了长芳而冷落你。” “长芳?”杨秀姑惊叫起来,擦擦泪,“妈,你是说大牛与长芳有一腿?” “女儿,你先冷静一下,这事怪我儿子。” “他俩有关系,二哥有什么罪?妈,你把话说清楚,他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前几天,长芳回来跟我说,他们怀不上孩子,是我儿子天奎身体的原因。他俩商量好,决定向姑爷大牛借种,我估计大牛同意了。” “妈,大牛到底有没有同意?”杨秀姑很着急地问道。 “这事我怎么知道,都怪我儿子不争气。官当得再大,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我现在就去找大牛问问清楚。”杨秀姑就要去开门。 周妈妈拖住女儿,“大牛是不是出门去了?” “是的,他抱着根弟出门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女儿,我求你别出去找了,在外面一吵,全庄人都知道,我周兰英的老脸往哪儿搁,不如死了算了。” 第30 知我者大牛 杨秀姑见自己不能出去,在床沿坐下,“妈,二哥夫妻俩做事太离谱,要建国过去“压子”,我忍痛割爱同意,现在又把我的男人抢走。” “唉,造孽呀!女儿,妈求你,等大牛回来问问清楚。这事也许只是他们的打算,恐还没有行动呢。” 杨秀姑想想也是,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可仔细算算日子,前两天郑大牛没有去上班,以为他去小纪街上接父亲他们来杨村,可晚上回家并没有见到父亲他们。 “妈,我问你,前两天,大牛一整天没有去村委会报道,是不是上小纪街上去了?” “前两天?好像长芳来找大牛的,说她家屋上的瓦坏了漏雨,请他帮忙去修一下。” “妈,这不是明摆着嘛。这哪是上房揭瓦呀,分明是他俩上床造人。” 周兰英现在很后悔,她以为秀姑已知道大牛与长芳的事,才说出那样的话。如若秀姑还知情,她绝不会透露出半句的。 就在她一愣之际,杨秀姑夺门而出,刚要冲出大门,却见郑大牛张长芳一前一后走来。 她瞧着她俩亲热的样子,火冒八丈,要不是顾及周妈妈的脸面,定会上前把张长芳的身上的毛全扯光,可现在只好忍着。 杨秀姑见郑大牛进门,一把夺过女儿根弟,冲着张长芳笑里藏刀道,“你们俩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她说完回到东厢房收拾自己的衣服,边收拾边等郑大牛进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杨秀姑衣服收拾完了,也没有见郑大牛,看样子他与张长芳之间的事是真的。 她强忍着泪水,提着包袱,抱起女儿根弟。她很留恋眼前的这张床。床还是这张床,可人心已不自己身上。 杨秀姑出来,见郑大牛与张长芳还在说笑,侧着身从他俩中间挤过去,直奔自己原来的家而去。 张长芳望望婆婆道,“你女儿这是怎么?说些莫名奇妙的话,现在又要干什么?” “是的。”郑大牛应和道,“自从她当官后,她的话总让人难以捉摸。” “你们两个人少说两句。”周妈妈打断话道,“你们做事也不暗盘些,不要把别人当瞎子。我问你,张长芳,你搬回来住,是为了方便见郑大牛?” “婆婆,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是的,妈,你的话我也不懂。” 周妈妈着急了,“你俩之间的好事,秀姑全知道了,这不提着包袱,回小王庄的家了。” 郑大牛无动于衷,“她走了更好,省得让人心烦。” 周妈妈苦心婆口道,“大牛你要是想与秀姑好好过日子,快点追过去。只要在她无论怎样追问你时,你来个死活不承认,保管没事。” 郑大牛听到周妈妈的话,犹豫一下拔腿要往外走,却不想被张长芳一把拖住,“姑爷,你真的不要长芳了。” “张长芳,你真恶心,你快放大牛走,不能拆散别人的家庭。” “对对。”郑大牛就来掰张长芳的手,“你让我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郑大牛,就最后一次了。老郎中说,月经后的半个月,最容易怀孕,今天刚好是这个日子。” 周妈妈骂道,“张长芳,你要脸不要脸。” 张长芳并没有生气,“妈,我也是为周家。无论是男是女,也不姓张。” 她说着,走出门四下张望,并没有见到秀姑,这下彻底放心。进门后把郑大牛直往东厢房里推,“你先进去准备一下。” 此时,周妈妈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跨。是呀,张长芳说得对,无论生男生女都姓周,跟她姓张的没有关系。 张长芳对周妈妈道,“你在门外守着,最多十分钟,收好这次种后,我定与姑爷一刀两断。” 她关好大门,进了里屋,郑大牛已把席子铺在地面上。 她静静地躺下后,等待姑爷替她宽衣解带…… 事后,张长芳莺声燕语道,“姑爷,我好还是她嘛!” 郑大牛吻吻她的前额,无限感慨道,“你一脸的忧郁,让我有一种要保护你的欲望。你的含蓄,让我感知到你体里有数不尽宝藏需要开发。” “真的吗?我的好姑爷,知我者大牛。”张长芳坐起,为他穿衣,“你快回自己的家,好好过日子,别想我。” “长芳,你呢?” “我再睡会儿,让我在梦里,回味并再次体验你给我的快乐与甜蜜。” “长长芳,大牛真的离不开你了。”郑大牛说着又推倒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与技巧,使她的快乐走向一个颠峰又一个顶峰。 这次,郑大牛真的该走了。 他穿好衣服,没有去惊醒张长芳。 他推开门,回望张长芳时,两幅窗帘之间穿透的亮光,映着她的脸庞,是那么羞红,而羞红之间显得粉嫩。 他抑制住自己的冲动,走出推开大门,见到了门外的秀姑,没有一丝惊恐,反而很镇定地道,“你说吧,怎么办?” 杨秀姑的语气也很平淡,因为她一再告诫自己:别冲动,好聚好散。“你是前舍的生产队长,留在这儿陪妈吧。” 她心里清楚得很,要不是自己从半路上返回,从窗帘的缝隙间瞧到他们,她不相信他们真的会搞在一起。 她之所以没有冲进屋,去殴打去撕破对方脸皮,因为她此时对这段婚姻已死心,决定放弃。 周妈妈听到女儿的话后,很坚定地道。“不,女儿,你的妈要随你走,这个老屋没什么留念的。” 杨秀姑从妈妈手中抱过女儿根弟,“我的女儿姓杨,叫杨根弟,以后,我所有的儿女都杨。” 她说完,挽着周妈妈手,一步步走向在小王庄的五间土坯房。 郑大牛直到看不见秀姑她们的身影才返回客厅,现在他脑子一片空白。 张长芳穿好衣服从东厢房出来,见大牛低头坐在八仙桌一侧,“姑爷,你怎么还坐在这儿?杨秀姑肯定回小王庄了,你快去追呀。” 郑大牛缓慢地抬起头,“张长芳,我大牛回不去了,刚才秀姑从半路上返回,我与你在房间的事,她从窗帘的缝隙里全瞧见。” “秀姑返回了?”张长芳的脸顿时吓得刷白。她为了验证大牛话的真假,特地又挑帘返回东厢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得一身冷汗。窗帘中间确实有条很大的缝隙。 她回到客厅,神色很惊惶道,“郑大牛,秀姑知道我俩的事了,你说怎么办?” 郑大牛耷拉着脑袋道,“长芳,既然事情已发生,躲也躲不过,你先回自己的家吧。” 张长芳全没有主意了,她听从郑大牛的建议,急匆匆往自己的家赶去。 现在她不怕自己的丈夫周天奎,因为向姑爷大牛借种的事是他默认的。最担心的就怕秀姑把这件事捅出来,让她在杨村抬不起头来。 张长芳回到自己的家不到一小时,周天奎领着周建国回来了。 她面对着自己的丈夫周天奎不知说什么才好,只紧紧地抱着周建国。 周建国就是秀姑的大女儿杨建国,过继到周天奎家后改杨姓为周姓。 周天奎全然不知已发生的事,只是很关心道,“长芳,你什么时候回小纪?建国想你了。” 张长芳懂周天奎话的意思,他拿建国为借口,其实是他周天奎想她。 她自认为周天奎想她是真的,算算日子近三个月没有让他碰自己,因为周天奎一次次让她失望,所以提不起兴趣与他圆房。 “今晚让他享受一次吧!”张长芳自己劝慰自己道。“天奎,今晚就不回小纪去,我要好好犒劳你一下。” “行,我听你,你准备晚饭,我带建国去看看妈。” “妈随秀姑去小王庄住了。”张长芳失声地叫了出来。此时她的心提到喉咙上了,若周天奎追问为什么时,她该如何作答? “好好地回小王庄干吗?”周天奎抱起建国道,“妈在小王庄,我就去小王庄看她。” 第31章 不一样的嫂子 小王庄,是原先的名字,现在叫小王生产队,一共才16户人家,人口68上下。 杨秀姑的五间毛坯房,在小王生产队的一个高墩上。 小王生产队与大王生产队之间有条大道,向东通往江都。拐弯处往北通往小纪区,一直往北可达徐州,当初杨秀姑就是从这条道上过来的。 她现在的家离杨村村委会很近,从自己的家出发,往西步行一百步左右,过了一座小木桥左手转弯,又行一百步左右就可到达。 简单地说,她家河的对岸就是是村委会。当初舍近求远地住在周妈妈的老屋,是因为根弟就是在老屋出生, 女儿根弟出生后,她本想搬回来住,可周妈妈再三挽留,她怕伤妈妈的心,所以一直留在那儿。 现在怎么办?大牛弄丢了,家不成家。 杨秀姑抱着女儿进了自己的家,迎面扑来的霉味,吓得她赶紧捂住女儿的鼻子和嘴。 她退出屋后,对身后的周妈妈道,“妈,这次出来,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带,让你受累了。” “跟着女儿走,一点不觉得累。”周妈妈从女儿手中接过根弟道。 “女儿,妈也不瞒你,大牛要是听我的话,你俩也不至于会分手。所以人要知足常乐,不能像张长芳样那样贪婪,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杨秀姑点点头没有说话,进屋化了近一个小时,把三间正屋先扫帚一遍,然后又用布抹了一遍。 她直起腰苦笑着,把大牛用过的东西全当作垃圾扔了。 等她走出屋里,想不到整个生产队,每家每户都送来了必需的生活用品。 她眼睛湿润了,她真的被村民们感动。她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做出一点成绩,就受到他们如此的尊重。她无以回报,惟有想方设法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 但她同时也明白,这件事本想瞒着大家的,现在看来妇孺皆知,正所谓坏事传千里。 这时不远处,马晓春拉来了整整一板车东西,是从前舍生产队周妈妈的老屋拉过来的。 杨秀姑赶忙上前:“晓春同志,你想得太周到了,他没有为难你吧。” 她说的那个“他”,肯定是指“大牛”。现在都不愿提他的名字。 “你说的那个他,我没见着。”马晓春放下板车,抹抹额前的汗,“已过寒露,天气还这么热。” 杨秀姑把洗好的毛巾递给他道,“来回五六里呢,这么快就回来,辛苦你了。待那天喝酒,陪你多喝两杯。” “杨秀姑同志,不要等了,今晚我妈请客,就与你来个一醉方休。”马晓春接过毛巾擦了擦汗。 “你妈请客,那敢情好呀,我就不推辞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我才能陪你喝醉!” “两个什么条件?”马晓春急不可待地问道。 “第一个嘛?”杨秀姑说着,把脸转向周妈妈,“妈,你说马晓春是不是喊我嫂子?” “是的是的,他不喊你嫂子喊什么?”周妈妈说道。 “马晓春,你听到了吧,我妈都说你应该喊我嫂子。” 马晓春被他俩的对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叽哩咕噜道,“一会叫喊同志,一会要喊嫂子,我被你们搞糊涂了。” 杨秀姑哈哈大笑。她说道,“你只要记住,下次见面喊我嫂子就行。 “这算第一个条件吗?杨秀姑同志。”马晓春问道。 “是第一个条件,可是你刚才又叫错了。”杨秀姑抱着根弟道,“马晓春,你快点再叫一声嫂子,我要进屋喂女儿奶。” “好的,嫂子。”马晓春很自然地叫了一声,又问“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不着急,等我喂好奶再说。”说着就进了里屋。 马晓春看看周妈妈,“大牛负了嫂子,伤了她的心,还装着没事样,嫂子真的很坚强。” “娃子,你怎知道这事的?”周妈妈问道。 “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马晓春含含糊糊道。 周妈妈也没有过多追问。“先带我去你家吧,让你嫂子静静。” “嫂子。”马晓春冲里屋叫道,“我与周妈妈先去我家,你等会儿就去。” “好的,随后我就到。”杨秀姑在屋里答应道。 此时的她,把女儿紧紧地搂着,“根弟呀,你那个爸真的不要我们了,今后,妈妈该怎么办?” 可没有人回答她,根弟还小,两只眼睛骨碌碌盯着自己的妈妈。 “根弟呀,你饿不饿?快告诉妈妈。”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 此时,有谁能洞悉她的心?又有谁真正关心她。 她一手抱着女儿,一手去擦眼泪,可眼眶里没有一点泪。 是泪流干了吗?不是,是心已死,伤她心的人,已刺不痛她。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谁来了?马晓春吗? 她之所以让马晓春喊自己“嫂子”,是让自己断了这个念想,不能与他发生任何关系。 同时也让周妈妈放宽心,让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与马晓春之间没有任何暧昧。 有人在推门,有人进来,她忙转过身,想不到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周天奎与自己的大女儿建国。 太让她意外了,也太让她惊喜,“二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嫂子说到乡下住几天,可我现在想她了,所以带建国赶过来,不想你们搬回自己的老屋。” 杨秀姑听到说这些话,明白二哥还不知道已发生的事。她估计,整个杨村人除了妈妈之外,不会有人当面把此事告诉二哥的。 “建国,别愣着了,快叫姑姑。”周天奎招呼道。 杨秀姑把根弟让二哥抱着,拍着手道,“来,让姑姑抱抱。” 小建国直往后退,“你不是姑姑,小朋友说,我的姑姑是妈妈。” 杨秀姑惨然一笑,“周建国,你听哟,爸爸叫周天奎,姑姑叫周杨秀姑,懂吗?” 小建国点点头,又摇摇头,“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记得这是我的家。” 杨秀姑不敢哭,强行跑起小建国,“二哥,今晚马晓春请我吃饭,我们一起去吧。” 周天奎听后欲言又止,过来把根弟交给杨秀姑,“建国你也看过,我就不在此逗留。你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干,解决不了的事,打电话给哥。” “好的。哥,我想问你一件事,张文远现在在哪儿?” “杨秀姑,我知道你的心思。他现在是在县公安局集训,回来要升任副区长。” “是真的吗?”杨秀姑很是疑惑,张长文远明明是被人押走的,怎么又去集训了? “杨秀姑,有件事,你也许不知道,我这个副区长的职位本来就是他的,他为了来杨村工作,就推荐我上去。” 杨秀姑既相信又不相信。 周天奎临别时,含糊其辞道,“杨秀姑,有人喜欢你,你就不要上去找你这个三娃子,会伤了他的心的。好吗?” 杨秀姑似懂非懂的点点。 “我家杨秀姑真乖,让二哥抱抱你。” 杨秀姑抱着二哥,感觉二哥周天奎的身体在颤抖,而且颤抖得很厉害。 第32章 潮起又潮落 杨秀姑送别二哥周天奎,抱着女儿根弟来到马晓春家。 马晓春的一家对于她的到来很是欢迎。 杨秀姑把马晓春喊到面前,“你要与我这个嫂子喝酒,我提的两个条件,第一件已答应,第二件就是吴小梅必须到场,你现在就去请。” “这有何难的,我现在就去,手到擒来。” 马明仁站出来拦住儿子,“你这差事,还是老爸去办较妥。” “爸,大王一来一去,你也得半个小时,我一刻钟就搞定。” 就在他俩争执不下时,杨秀姑说道,“当初吴小梅去村政府工作,是老领导点名的。我以为老领导去合适,全家人都会给面子。如你一个大小伙子晚上去约,她妈肯定不会放人。” 马晓春向老爸爸拱拱手,“老公公辛苦了,你要把你儿媳妇带回来。” “原来是怎么回事。”马明仁连连摆手,“接媳妇的事,儿子亲自去,我不好去,别人会说闲话的。” 马晓春的妈马王氏在后面直推马明仁,“儿子开玩笑的,你快点去吧。迟了,莱都凉了。” 马明仁的腿脚不算慢,二十分钟不到,吴小梅就到,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因为马明仁不肯坐车,还在来的路上走着呢。 马晓春妈挽着吴小梅,“吴有才的大闺女真能干,现在是杨村的一把手,儿子,怎么说的,什么生辉。” 吴小梅开心地笑了,“大妈,蓬荜生辉。你看你多时尚,可马晓春的爸太古板,无论我怎么劝说,他都不肯坐我的车来。” “人家说丑媳妇不敢见公婆的,他是喜公公不敢搂媳妇的腰呀。” 不知谁冒出这一句,羞得吴小梅脸通红通红。 三位年轻人在马晓春的卧室里摆了一桌,其他的人在客厅里摆一桌。 马晓春卧室里这桌,刚开始时气氛有点尴,三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端着酒杯,踌躇不决,不知应该跟谁先喝。最后心一狠,按位置来吧:党政军。 “小梅同志,还有嫂子,我我马晓春先敬二位,祝秋收农忙大丰收,冬闲决战三王堤。”说完一饮而尽。 吴小梅看着马晓春喝光酒,非常不满,“你这个马晓春,在这个称呼上不对,厚此薄彼的,称杨秀姑为嫂子多亲热,称我为同志,显得生分,罚酒罚酒。” 她说着,抢过马晓春的酒瓶,为他斟满酒后举杯,“不罚你三杯了,我陪你一起干了吧。” 这时一旁的杨秀姑显得很尴尬,借口外去敬酒溜了出去。 马晓春与吴小梅又连着干了三杯,都有点醉了。他舌头有点打卷,“我的小梅同志,有句知心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们的嫂子她不在这儿,说什么话都不要顾忌。” “好,”马晓春借着酒劲道,“我也不知是哪天,秀姑同志说,把我们俩都灌醉,然后关在一个屋里。今天都在一个屋子,你现在醉了吗?” 吴小梅这时才明白杨秀姑叫她来喝酒的真正用意。可男女都醉了,还能做什么事。要不我先装醉,让他真醉才行。 她现在很后悔让自己失去最宝贵的东西,还有最宝贵的人。最宝贵的是自己的第一次,最宝贵的人是郑大牛。 郑大牛呢,被杨秀姑抢去。可现在,听庄上人传言,郑大牛被张长芳勾引,不知真假?要不,把杨秀姑叫进来问问清楚。 她想到这儿,装着很醉的样子,“马马晓晓春同志,喊嫂子,喝喝酒。” “对对,喊她喝酒,一醉方休。”马晓春摇摇晃晃地把杨秀姑叫进来。 伏在桌上的吴小梅,断断续续,口齿不清道,“秀姑同志,听说郑大牛被你卸了笼头,你打算真的不要了?” 此刻,杨秀姑很清醒,没醉,对于吴小梅的话,不知怎么回答。 马晓春却接过话茬,“你们都不要,我牵回来耕地耙田,再不济剥皮吃肉,与嫂子喝醉。” “好,与嫂子喝酒。”杨秀姑怕马晓春还没有真醉,把斟满的酒杯塞到他手中,捧起他的头,一杯酒全倒进他嘴里。 不想,马晓春一甩手,竟把杨秀姑压在床上,嘴里还在不停地说道,“我要喝酒,我要与嫂子喝酒,我要与小梅喝酒,我要与她作酒喝酒,作酒喝酒作作酒作作爱。” 他越说越越乱,最后乱得连自己不知在说什么。 杨秀姑一看不好,吴小梅还伏在桌上,而自己却被压在床上。 不得办法,她使出吃奶的口气,终于从马晓春身下逃出。 她来到吴小梅身边,也不管她真醉假醉,听到与否,附在她身边轻声耳语,“小梅小梅,我扶你上床,扶你上床。” 杨秀姑最终把吴小梅弄到床上,想为她脱衣服,又怕有人从门外突然闯进来,她慢慢的轻轻的把吃饭的台子,抵在门后。 当她转过身时,却瞧到马晓春的手已放在吴小梅身上,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吹灭身边的灯。 她蹲下,不敢大声呼吸。后来,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她让自己半躺下来。 随着床上的潮起又潮落,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多么需要男人,多么需要男人来爱她。 卧室一片沉寂,杨秀姑在床下想到了很多很多。想得最多的是,在自己拥有的平台上,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切切实实地为杨村人办几件大事 正如马晓春祝酒歌说的那样:秋收农忙大丰收,冬闲决战三王堤。 秋收农忙过后,定要尽最大的能力,加宽加高三大河大堤,以防来年1953年会发生特大洪水。 不知谁点亮了吃饭台上的灯,原来是吴小梅。 吴小梅见到杨秀姑很是吃惊,“嫂子,我以为走了呢,现在让人多不好意呀!” “嫂子已生过两个小孩,什么没有见过。” “那我们一起走吧?”吴小梅建议道。 挪开台子,她俩并肩走到大门口,门敞着呢。 杨秀姑把吴小梅往屋里推,“快进去,向马晓春讨要个说法,问他什么时候娶你。” 吴小梅回望,见马晓春没有跟过来,“快乐是我们自己的,我才不求任何男人娶我呢!” 杨秀姑没有再劝吴小梅,告别后快步赶回自己的家,一觉睡到大天亮。 几天后,她从村委会回家,一进门就意识到,今天的气氛不妙。 周妈妈身边的粥碗还冒着热气,只见她一手抱着根弟,一手拿着扫把,见到女儿进屋大声教训道, “杨秀姑,你给老娘跪下。你还要脸吧?你竟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 第33章 这天晚上 杨秀姑不知自己做错什么,想不跪可又怕妈妈更生气。 她跪下后问道,“妈,女儿的不对,你尽管说出来,下次绝不再犯。” “那我问你,那天晚上,你们三个人在马晓春卧室里,是不是双凤朝阳了?我怕邻居会议论此事。” 妈妈的话虽婉转含蓄,但杨秀姑听出她的意思,“妈,都是女儿做事没有考虑周全,让您为我担心。我是在撮合她俩的亲事。” 周妈妈很是不相信,“他俩在谈恋爱,你在里面做什么?是教他们亲嘴,还是教他们怎样圆房。” 杨秀姑听后笑了,“妈,这圆房的事,是无师自通,哪有让人教的道理。难道当初,您也有师傅?” “杨秀姑,我是你妈,你不能没大没小的开玩笑。”周妈妈举起扫帚,狠狠在杨秀姑屁股抽了两下,“工作一天了,起来说话。” 杨秀姑起身后道,“还是妈妈心疼女儿,根弟还是让我喂吧。她晚上在你屋里,有没有哭闹?” “怎么没哭。”周妈妈提醒道,“夜里她哭时,我抱过去让你喂奶的,你忘了?” “妈,女儿有点迷糊了。”杨秀姑保证道,“为了孩子的健康,下次绝不再喝酒。” “妈相信你。”周妈妈把根弟递给女儿,“我先去洗把澡,然后吃晚饭。” 她临进屋又道,“女儿,我相信你是在撮后他俩的亲事。可无论做什么事,不能让人说三道四的,更不能为了自己的快乐,去伤害别人,张长芳就是实例。” 杨秀姑听了妈妈语重心长的话后,心里五味俱全。 当初选择大牛,是她的无奈之举。她被关押在杨村村政府,性命悠关,为了保命,应该说她勾引了大牛。 可自从与他上了床,做了她媳妇后,她是一心一意地与他过日子的。 她的心里很明白,自己的需求为什么如此强烈,一是被大牛激发的,二是因为她脑海始终盘绕着三娃子身影。 虽然很多时候,她把大牛当着三娃子,可始终没有与生活的三娃子真正迈出那一步。 她记得很清楚,那次在三娃子的卧室,当对方要她杨秀姑做他的女人时,她是以身体不方便拒绝的,其实那天可以做相爱之事。 她之所以婉拒了三娃子,是因为她已立下誓言:在郑大牛有生之年,自己绝不让第二个男人碰。 自己铭记着诺言,可他郑大牛也发过誓:说此辈子有她杨秀姑就心满意足,绝不会生外心的。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外心就是她秀姑曾怀疑的对象张长芳。 现在,他的肉体虽然存在,但他的灵魂已经出窍不复存在,郑大牛在她心中已死,她杨秀姑要重新选择一个她终身的男人。 她需要男人,因为她的肩膀是那么柔软;她需男人,因为她的心太孤独,只有男人疯狂的爱才能弥补。 杨秀姑想着想着,竟然哭出了声,边哭边小声嘀咕道,“我需要男人,我爱的男人在哪里?爱我的男人又在哪里?” 突然,有双温柔的大手轻附在她双肩,她的身体没有躲开,只是一阵阵颤抖。 她心如明镜,妈妈在家时,有男人进屋而不被赶出的,除了她的亲儿子周天奎,不会有第二人的。 看样子,周天奎早就进来,是呆在东厢房的。 渐渐的渐渐的,杨秀姑的心平静下来,端起粥碗,喂起自己的女儿根弟。 “杨秀姑,你与大牛的事,妈全告诉我了。我去找张长芳谈过,她现在已离开杨村。” 周天奎说得轻描淡写的,其实这几天,他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因为张长芳威协他说,如果他周天奎胆敢离开她,她必将去小纪区政府控告,控告他喜新厌旧,抛弃糟糠之妻。 然而,杨秀姑对周天奎的话半信半疑,喂着自己女儿说道,“只要你已经处理好家里的事,我可以答应你与我住一起。” “我我,杨秀姑,自从见到你第一眼起,就想与你在一起。”周天奎说着,想起第一次见到秀姑的情景。 ”周天奎,我不是小姑娘。如果你家里的事没有处理好,今晚就回去,永远不要再回头,因为我不需要一个背叛自己媳妇的人做丈夫。” 这时,洗好澡的周妈妈出来了,她狠狠地瞪了儿子几眼,吓得周天奎忙把手从杨秀姑肩上拿开。 她对杨秀姑说道,“女儿,当初妈之所以答应让你留下,就是有自己的算盘:做自己的儿媳妇。可不曾想,儿子天奎瞒着我与别人私订终身住一起。现如今那个人走了,她不在杨村,去县里找她的老乡。” “那我家女儿建国呢,难道被她带走了?”杨秀姑很担心自己的女儿建国。 “女儿,你放心,建国在前舍,在她爸爸那儿。” “妈。”杨秀姑站起身来,“别人的话我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的话,因为你永远不会把女儿卖掉的。” 晚饭后,周妈妈抱过根弟,“孙女今晚陪奶奶睡,你俩进屋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起来收割稻子。” “妈,你等会儿。”杨秀姑叫住周妈妈,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是你女儿不错,可从今晚起,我的身份可能要转变,考虑再三,你还是我的妈永远是我的妈,可行?” “这事,还是女儿想得周全。”周妈妈说完,急忙忙进屋关上门。 “谢谢你,秀姑。”周天奎捉住杨杨秀姑的手,“有件事,我想与你说一下?” “你说,二哥。”杨秀姑含情脉脉。 周天奎说道,“如果你今晚还没有准备好,我打地铺睡。” “你进去打地铺吧,我洗把澡就进去。”杨秀姑半开玩笑道。 她洗好澡,就进里屋,周天奎真的已打好地铺。 她用脚碰碰已躺下的周天奎,“你这个人真的很乖,我可以问你几句话吗?” “话可以问,但不能太敏感,毕竟我俩不熟。” 杨秀姑一楞,“那今晚就不问了,你吹灯吧,我上床睡觉。”说着上了脚板,爬上了床。 周天奎坐起,“秀姑,你现在困吗?” “你吹灯吧,有话等我们熟了再说吧。”杨秀姑心里一肚子气,她自认为周天奎不识好歹,已同意与他住一起了,居然还说“我俩不熟。” “也好。”周天奎也没有强求,起身吹灭梳妆台上的灯,躺在地铺上道,“杨秀姑,你别多想,夫妻之间,细水才能长流,” 杨秀姑见周天奎真的没有过来陪她睡,澎湃的激情顿时全无,赌气地回应道,“你说长流就长流吧。” 第34章 秀姑的田与地 秋收已经开始,整个田野呈现一片金黄。 起得早的人们,在他们身后,已收割下一大片。 杨秀姑跟在周天奎身后,来到小王生产队所属的田地。 小王生产队的田地,共有三大块组成,都有各自的名字。在庄子后面的那茬叫“北圩”,离庄子近一点的称“高田”,远离庄子,毗邻三王河大堤的是“圩田”。 他们在邻居指引下,来到“圩田”秀姑自家的田头。 她自打结婚来,这是第一次来田间干活。 现在,她拿着镰刀,面对整垄成熟稻子,不知如何下手。 她立着那儿,眼巴巴的望着周天奎,“二哥,怎么办?” “怎么办?先弯腰。”周天奎吩咐道,“你先在圩埂上坐会儿,看我怎么割。” 小王生产队的田地分两种:大垄三亩地,小垄两亩地,垄与垄之间,以圩埂作分界线。 这种圩埂很窄很窄,一般不在上面走路,容易被踩塌,但可以随时随地当凳子坐。 杨秀姑很听话的坐在圩埂上,看着周天奎割稻子,揣摩他的动作,按照自己的理解,分割成以下几个步骤:弯腰,挥刀,分行,割稻,收拢,倒下。 周天奎收割稻子的速度应该很快,弯腰下去,挥动手中的镰刀,重复着秀姑分解的那些动作,一口气下来,这垄的稻子已倒下四分之一。 杨秀姑瞧着周天奎飞舞着镰刀,娴熟地收割着稻子,一种崇拜心情油然而生,昨晚他没有主动与自己亲热的隔阂,冰融了一些。 她理解作为男人的难处,在家外要付出体力与智力,挣钱养家,回家后还要哄自己的媳妇开心。他们的苦他们的累,有几个女人去真正关心与体谅。 杨秀姑想到这些,撑起身子,不顾坐得有点发麻的腿脚,奔过去,端着已凉开的水递给周天奎,“二哥你太辛苦了,喝口水休息会儿。” “还好吧。”周天奎接过,一口气喝光道,“媳妇,再来一碗,渴死了。” 杨秀姑飞快地跑过去又端过一大碗,“二哥,你慢点喝,别呛着。” 周天奎把这碗水喝了一半,递给秀姑,“媳妇,你也喝点,润润喉。” “等会儿,还是二哥喝。”杨秀姑摇摇头后道,“我想问你一个不是敏感的问题,可以吗?” 周天奎想拒绝,可杨秀姑那期盼眼神,他又于心不忍,“你说,我听着。” “二哥,听你这么亲热地叫我媳妇,秀姑心里很甜蜜,可昨晚你为什么排斥我?” 周天奎指指四周道,“秀姑,你看我们周围的都有人,而且还有人来往走动,这私密的话,一两句也说不清,中午回家再说。” 杨秀姑想知道周天奎心里的想法,又一次落空。 她为了不让自己太尴尬,指着倒在田地的稻子问道,“二哥你看,这倒下的稻子一排排很整齐,可为什么不收回家去?” 周天奎端详着秀姑的面部表情,像是很无奈的叹口气道,“你呀就是个小姑娘,什么都好奇,哥来解答吧。” 他蹲下身,翻起一把稻子,“秀姑,你过来看,稻子收割后留有秸杆,倒下的稻子不与地面接触,上面直射的阳光,可以更好地让稻子上的秸秆挥发水分。” 杨秀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走开拿回镰刀,信心十足,“二哥,我也可以操作,收割稻子了。” 周天奎按住她的手,拿回镰刀,“秀姑,今天上午你就帮我倒茶端水,坐一旁再好好揣摩,等我割好这一块田,下午你再正式开刀。” 杨秀姑听懂了周天奎话的意思,这里的“开刀”,不是手术室里医生做手术,是正式开始拿起镰刀收割稻子的意思。 周天奎化了一上午,这垄两亩的稻子已被他全部割倒在田垄上。也许已好长时间没干农活,他累得腰酸背痛的,怕秀姑担心也没有说出口。 杨秀姑上前为周天奎擦着脸上的汗,很心疼道,“我们家的10亩稻子,可能要割好几天,真的怕把你累倒,我们出钱叫人来帮忙吧。” 周天奎拿过毛巾道,“现在是收割高峰,每家每户都有稻子要收,那有人?所以国家为了长久之计,就下发了从互助组到初级合作社的文件。” “真不愧是我们小纪区的副区长呀,在田地干活都不忘宣传国家政策的要领。” 杨秀姑听出来了,说话的是郑大牛。 她冷冷道,“你来干什么?我的田我的地,不用你来操心。” 郑大牛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掏出一支烟递给周天奎,“区长同志,怎么有时间帮我们干活?辛苦了,抽支烟。” “上面派我到杨村蹲点。”周天奎说道,把烟挡了回去,“大牛,我已戒烟,你收回吧!” 郑大牛也不尴尬,自己猛吸一口,吐了个很大的烟圈道,“区长同志,我知道你蹲点,帮助收割有困难的农户。所以,你下午帮助别人吧,这里就不劳你大驾,我自己能行。” 这下,杨秀姑总算听明白了,“你什么意思?这田是你的,不是我杨秀姑的?我住在这儿,小王生产队的田就是我杨秀姑的。” 郑大牛对杨秀姑的话嗤之以鼻,“现在的田地,分到谁家头上,就是自己的地,属于私有财产,受国家法律保护的。你别忘了,小王庄的户头是我大牛,不是你杨秀姑的。 此话提醒了杨秀姑,是呀,当时分田时,户主的名字是郑大牛,而不是她杨秀姑。 她面对周天奎,征求道,“你说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的话也没有错。现在的初级社虽然成立了合作社组织框架,但地还在各自农户手中,属他们私有财产,我作为区领导,不能乱纪更不能违法。” 杨秀姑听后没有作声,在回家的路上,她问道,“二哥,那下午,我们去哪儿收割稻子?” “还用说,回前舍我家的田与地,那里没有人敢与我们抢。”周天奎回答道。 杨秀姑却心忧忡忡,“不一定,当时在前舍搞试点,加入初级社的协议不是妈签的字,是他签的。现在他是前舍的生产队队长,想刁难我就会以此为借口的。” 第35章 必须拿下秀姑 “秀姑,我提醒你,有话我们回家说。”周天奎说道。 她想想也对,这路上人多是非也多,这话会越传越偏离真相。 回到家,周妈妈已把中午饭煮好,只是根弟哭个停。 杨秀姑心疼不已,抱上手道,“周天奎,你要累的话,进里屋休息会儿,我喂孩子奶。” “我不累,你喂吧。”周天奎回答道。 杨秀姑无奈地笑笑道,“你不累我倒有点累,我进去躺会,顺便把孩子奶喂了。”说着,起身进了里屋。 周天奎站起要随杨秀姑进屋,被他妈一把抓住道,“到妈屋里,你尝尝妈烧菜的滋味。” 他还想挣脱,他妈低声道,“快随我进屋,妈有话问你。” 周天奎进了妈妈的屋,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建议道,“过两天,把灶台移到偏房。” 周兰英说道,“儿子,你真想在这儿住一辈子?别忘了,我们真正的家在前舍呢,这五间房是人家的。” 周天奎想想也是,“那过几天,我与秀姑搬到我的家。” “这事不着急。”周兰英对儿子很不满,“你大小是个干部呢,贬低你笨,你可能不服气,秀姑喂女儿奶想背着你,你为何不知趣,非要跟进去?” 周天奎现在仔细回想回想,妈说的话确实不假,杨秀姑的这些举动有这层意思。 周兰英猛敲儿子的头,“昨晚给你机会,你不把秀姑拿下,估计你今晚,连睡觉的地都没有,看样子,我得把偏房打扫打扫,让你有个安身之处。” “不会吧。”周天奎不相信他妈的话。“妈,昨晚我俩的事,你怎么清楚?” 周兰英叹口气道,“你妈虽然老了不中用,但也是从做姑娘一路过来的,若你与秀姑之间圆过房,就不会在意自己身体让你看到。” 周天奎听后当时没有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昨晚之事,秀姑生气,做妈的你也不理解,然而我这样做,我是为了长远之计。” 周兰英听了儿子的话,心中非常不快,“计较得失,想得到更多,定会失去更多。妈劝你:该出手时就出手,秀姑毕竟不是小姑娘,望你明白。” “好了,妈,儿子明白。”周天奎说道。其实他不明白,妈的话让他更糊涂了。 他把两个菜端出放在八仙桌上,冲着里屋叫道,“秀姑,吃饭了。” 中午饭吃好后,杨秀姑对收拾碗筷的周兰英道,“妈,女儿想请你帮个忙,探探马晓春妈对吴小梅的看法。” “这是包在我身上,我洗好碗就去。”周兰英回答道。 “不了,我来吧。”杨秀姑说着,把手中的女儿给周天奎抱。 周兰英有点明白杨秀姑的意思,招呼一声走出屋里。 杨秀姑忙把碗筷收进西厢房,对跟进来的周天奎道,“妈去有事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昨晚为什么排斥我吗?” 周天奎想起妈妈叫他先拿下秀姑的话,于是说道“秀姑,昨晚的事,别提了,一切从今晚开始好吗?” “也行。”杨秀姑应允道。“不过,周天奎,有一件事必须听我的。” “什么事?你说吧,我肯定听你的。” “下午我俩还是去圩田收割稻子,虽然小王生产队的户主是他,可他只有四亩地,其余六亩地是我与女儿的。”杨秀姑分析道。 周天奎点点头,算是同意杨秀姑的说法。 现在,他对晚上的事很憧憬,也有点恐慌,毕竟张长芳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而移情别恋,所谓的“借子”只是幌子而已。 当天晚上,杨秀姑洗好澡刚进屋,周天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个像胸兜样的内衣。 她缩回身子问道,“周天奎,你想干什么?” “这叫胸罩,也叫文胸,我托人从省城买回来,送给你。” 杨秀姑摇摇头,“周天奎,你别费心机,我的身体,我的胸,不会让你碰的。今晚,我陪妈妈睡。” 周天奎耷拉着脑袋,“看样子,还是我妈说得对,说我昨晚没有想办法与你圆房,今天,你的身体就不会让我碰,而且还会撵我出去。” “不不,”杨秀姑连连摇头道,“你妈只说对了一遍,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把你从我身边赶走的,这个你应该懂的。” 是呀,周天奎何尝不懂,而且相当明白,他俩既使做不成夫妻,还是不是嫡亲却胜似嫡亲的兄妹。 “周天奎,你真的不明白?”杨秀姑解释道,“昨晚,我把自己当作个奶奶们(备注:“奶奶们”,杨村人口语,“妇女”的意思),今天我是大闺娘了。你觉得一个大姑娘,会随随便便让你碰吗?” “秀姑,这是你的心里话吗?”周天奎想再次确认一下。 “你自己想吧,是不是真话。”杨秀姑不想与周天奎说话,拔腿就跑。 “你站住。”周天奎大声喊道,“秀姑,你回来,等我把话说完。” 杨秀姑真的很听话,她站住了,倚在门框上道,“你今天累了一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秀姑,你刚才的话如是真的,我的心是和你一样的。昨晚,我不是排斥你,我只期盼你把自己当着一位青春浪漫的少女,可以吗?” 依在门框上的杨秀姑点点头。 她本来就是一位富有浪漫气息的少女,由于社会的变革,来杨村是为逃命,为了活命一下子成了奶奶们。 现在既然有人让她返回少女时代,这不是一件坏事,她可以体验恋爱的滋味,品尝爱情的甜蜜。 “秀姑,我可以牵一下你的小手吗?”周天奎胆怯声音,让杨秀姑仿佛真的回到少女时代。 此时,她脸羞红羞红,“我不。” 说完,飞一般地逃走了。 第二天,周天奎起得很早,待杨秀姑起床时,换下的衣服已被他洗好并晾在绳上。 就这样,他们忙碌了一天又一天,小王生产队六亩,加上前舍生产队的八亩,前前后后忙了五天,现在已全部收割完。 下一步就是把田里已晒足超过三天的稻子,捆成一把把的,或人工脱粒,或运输到打谷场上,等待水牛拉着石磙,把稻谷碾压下来。 杨秀姑考虑到小王生产队的六亩地离打谷场较远,建议道,“天奎哥,小王生产队的,是不是可以人工脱粒?” “人工脱粒是个办法。”周天奎担忧道,“凭你我两个,一小把一小把就着石磙掼,把稻穗与秸秆分开,恐要10天时间,不过可以先抢收一些回家。” 说干就干,杨秀姑帮助周天奎把脱粒工具运到田头,不过不是石磙,是一种人工驱动的打谷机。 这种打谷机是铁制产品,滚动面上是一颗颗三角形的铁刺,手拿着稻子,把稻穗放在上面,用脚驱动滚简,使稻谷与秸秆分离。 这种机器每个互助组都有,平均下来,每十家拥有一台,使用前先抓阄,然后按田块顺序使用。 使用时,打谷机所属的互组助成员,各家各户都要出动至少一个劳动力参与脱粒,这样既方便移动机器,更能提高脱粒的效率。 打谷机还没有正式使用,杨秀姑抢占了先机。 本台打谷机的互组成员,一看打谷机有人家用了,每家都抽出一个劳动力前来参与脱粒。 小王生产队里其他互助组,一看是副区长和生产大队长家里脱粒,有富余劳动力也前来帮忙。 真是人多力量大,人多好种田,竟然不用一天的工夫,六亩地的稻谷竟运回了家。 为了表示感谢,当晚留参与者喝了顿酒,有鱼有肉还有鸡,足足坐了两桌。 临走时,送了每人十斤稻谷,算是酬劳。 杨秀姑家这种做法,并没有被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反而被竞相模仿。 一时间,远离打谷场的农户田地热火朝天,而且一旦夜幕降临,随处可听见喝酒划拳的声音。 不过其他人家,只有鱼肉鸡三样中的一样。 出工者也不求大鱼大肉,只求酒足饭饱,这样既让自己心情愉悦,也能补充消耗的体能,更好投入到下一场的脱粒工作。 话说那天晚上的两桌,杨秀姑以茶代酒敬了各位,她做到了对周妈妈的许诺:从今以后滴酒不沾。 而周天奎,虽然平常也很少喝酒,但为增添桌面上热闹的气氛,也喝了两三杯。 就是这两三杯酒,使他意识模糊,胆量培增,一把抓住刚洗好澡进屋的杨秀姑,随之,酒气扑鼻的要去啃。 杨秀姑挡住他的身体,提醒道,“周天奎,我的手今晚刚被你牵上,你就要亲我的身体,这跳跃得也太快了,这还是在谈恋爱吗?” 周天奎两只大手,死死钳住杨秀姑,“我要快进,我要进入你的身体。” “你别忘了,是你让我返回少女时代的。我现在是个大姑娘,如果未婚先孕,别人会指着脊梁骨骂我的。” 杨秀姑嘴上虽然这样说,其实身体已有放弃抵抗的打算,因为她也需要,自从上次月经干净后,还没有真正享受过,算算时间半个月多一天。 她想,今晚他俩同房,有可能会怀孕。她相信自己不是张长芳,定能为周天奎生下一男半女的。 第36章 奶奶们的心 杨秀姑放弃了抵抗,同时也放松了身体,她已准备好让周天奎拥有自己,准确地说,她也想拥有对方。 可她的心意落空了,就在等待周天奎进一步进攻时,对方的手却松开了,头倒在一边,随之打呼声而起:周天奎醉了。 她相信周天奎是真醉了,不是在装醉。 她虽然有点失落,但她不失望,因为周天奎就是他的希望。在这近十天的相处中,她心中那些模糊的选择,一个个被排出被挤出,除了周天奎,还有一个。 这个人,也许会住在她心底一辈子,也许明天就会消失。 第二天,杨秀姑起个早,她把昨晚运回来的稻谷,一袋袋倒在自家屋前的晒场上摊开,叫晒稻子。 杨秀姑这些天跟在周天奎身后,对水稻的生产流程有了初步的了解, 她知道,第一步是选种。从盐水中把成熟差的秕粒全选出来,选后用清水洗二次种子备用。 第二步是育苗,其次分别是插秧,除草除虫,施肥料,灌排水,大致上六道步骤。 现在已把成熟的稻子收回到家成为稻谷,还需晒稻子,目的是晒去水份。 按照周天奎的说法,每隔三四个小时要翻一遍(所用农具叫板耙,是木制的)。如果太阳好的话,晒上三四天再扬去空稻谷,就可以收入自家粮仓里。 她把所有的稻谷都摊开后,也不见周天奎起床。走进东厢房,却没有见到他的人,不由地喊道,“妈,你看见天奎吗?” 周兰英抱着根弟,挑帘出来,“秀姑,天奎去前舍捆稻把了。” 杨秀姑听后也没有说什么,早饭后想起一件事,便问身边的周妈妈,“妈,上次你去马晓春家,他妈对吴小梅什么印象?” 周兰英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马王氏很满意小梅的长相,就是对这丫头的人品有点感冒,说她风俗。” 她以为秀姑没有听懂她的话,“我们这一代农村妇女多数是没有自己的名字,到了婆家,就以丈夫与父亲的姓氏称呼我们。” “妈,你的话让我更体会到农村奶奶们的苦楚。马王氏说吴小梅风俗,意思是她的作风不好,与别的男人好过?” “应该是这个意思。”周兰英也不敢确定道。 “吴小梅确实与男人好过,可这个男人就是他儿子马晓春呀。” “她儿子也承认与吴小梅好过,可马王氏妈刨根问底时,才发现吴小梅与他儿子的不是第一次,所以不同意这门亲。” 杨秀姑听后没有言语,她对马晓春的母亲马王氏,看重未婚姑娘的贞洁倒也能理解。 她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个大姑娘,还带着两个孩子,于是把心底的那个人删掉,只有周天奎一人了。 晚上周天奎回来,她很是心疼道,“天奎哥,你中午也没有回来吃饭,妈告诉我说,你只带几只饼,吃得消吗?” “还行吧。来回五六里耽误时间。”周天奎解释道,“晚饭后,我还要去看场,以防有人过河偷捆好的稻把。” “那我晚饭后也陪你去吧,有个人可以相互照应。” “我怕你太辛苦了,今天晒稻谷的活也不轻松。” “天奎哥,你让我陪你去吧。有我在你身边,你可以抽上时间睡上一觉。要不,你明天哪有精力干活。” 周天奎想想也是,于是同意杨秀姑陪他一起去看场。 秋天的夜晚,露宿在外面还是感觉有丝丝冷意,杨秀姑蜷缩着身体,被周天奎搂在怀里。 “天奎哥,你先睡会儿吧,外面的动静,我来盯着。” 可周天奎已累得睡着了。 这天夜晚,杨秀姑几乎一夜没睡。她见周天奎睡得很香,不忍心叫醒他。 天亮了,才发现看场的不止一家,都在用已脱粒的秸秆搭个窝,整个人睡在里面。 周天奎揉揉惺忪的眼睛,很歉意,“秀姑,让你受累了,今晚让我一个人来吧,你在家保重身体,杨村初级社的事,你还得操心。” 杨秀姑经周天奎这么一说,才想起这些天一直在忙自家的事,而忘了还是生产大队主任的身份,作为领导干部,她应该关心村民的生产。 她想到这些对周天奎道,“今天你陪我去看一眼建国吧,往后我投入工作当中,就没有时间来前舍。” 周天奎理解一位做母亲心情,“好吧,我陪你去,就怕大牛还没有起床。” “我们弯过去看看。”杨秀姑猜测道,“太阳已八丈高了,他现在应该起床。” 他们俩走过了,化了五分钟,想不到杨大牛还真的没有起床。 周天奎征求杨秀姑的意见,问她怎么办? 已好多天没有看到小建国,杨秀姑很想女儿,关键跟她爸在一起生活,她放心不下,一个大男人能照顾好孩子? 正在她低头沉思,犹豫不决时,周天奎喊来一位邻居,喊醒杨大牛打开了大门。 杨大牛听说他俩的来意,一脸沮丧道,“小建国被她妈领走了。” 杨秀姑明白了,女儿被张长芳带走,怒斥道,“你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为什么让别人领走你的孩子,她张长芳算哪门子妈?” 杨大牛很无奈道,“她说建国已送给她压子,就是她的女儿,现在她就是建国的妈,是受法律保护的。” “放她祖宗个屁呢。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还能保护谁?我看,你这个生产队长不要干算了。”杨秀姑很是心急,不仅粗口还公私不分。 周天奎上前解释道,“大牛,你最清楚她这个人了,理解一下她的心情。我问你,她是不是把建国带到她老乡那儿了?” “是的。”杨大牛说话的声音很低,“她嫌弃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好生活,所以走了。” 杨秀姑刚才失去了理智,说了那些过火的话,她不敢再说,怕激怒杨大牛与她撕破脸皮,下次工作就无法开展。 还是周天奎能懂杨秀姑的心,“秀姑,我今天陪你去看一眼建国。你有什么事要办,就让杨大牛帮你传达一下。” 杨秀姑接受了周天奎的建议,她喊过杨大牛,“我不该公私不分,向你道歉。现在,我以民兵营长的身份下达任务:每个生产队组建一个五人组的抢收突击队。” “我可以传达,下面执不执行?我不敢保证。”杨大牛话的意思很明白。 “你拿来纸和笔,我把刚才下达的任务写下来,然后签字按手印,这样应该行了吧!” 待杨秀姑做好一切后,周天奎陪着她赶往县城,去看看小建国。 在路上,杨秀姑问道,“天奎哥,张长芳的老乡是谁呀,我们认识吗?” 第37章 来回四十多公里 在路上,杨秀姑问道,“天奎哥,张长芳的老乡是谁呀,我们认识吗?” “我肯定认识,不知你认识不认识。”周天奎说道。 “你认识?不认识,这人是谁呢?”杨秀姑纠结半天,“还是大区长认识的人多,我猜不出是谁?” 由于交通工具的不便,他们赶到四十里外的甘泉县城时,已下午两点钟。 甘泉县城方圆不大,公安局宿舍楼在运河大堤下。 杨秀姑跟着周天奎,来到大运河一带,敲开一处二楼的一间房子,开门的真是张长芳。 张长芳见是周天奎,问道,“你已说过不要我了,还来干什么?” 周天奎怕张长芳把门关上,闪身进了屋,“秀姑想看女儿,我带她过来的。” “建国出门玩了,不在家。”张长芳冷冷道。 杨秀姑进屋,扫视几下,便道,“张长芳,建国是我的女儿,你凭什么带到这儿?” 张长芳一屁股坐在床上,“秀姑你放心,建国在我身边,我会好好培养的。再说,县城有正式的学校,杨村有吗?” 杨秀姑不言语了,周天奎接过话茬,“你说建国出去玩了,谁带她去的,你老乡吗?” “是呀,谁带她出去的,你怎么不一起去?”杨秀姑心里真害怕,会不会被卖掉? 张长芳没有答理他们。 周天奢走近杨秀姑,握住她的手,“秀姑,你说怎么办?” “我既然来了,肯定要看到建国。”杨秀姑的手,被周天奎紧紧攥着。 张长芳瞟见他俩在自己面前如此亲热,不由醋意大发,讥笑一声,“你周天奎哄女人确实有一套,只恐怕秀姑同志,还没有试过你的金箍棒吧?” “我们好着呢。”杨秀姑站起身,踮起脚尖在周天奎脸上亲了一下,“可惜某人把大元宝丢了,上县城来捡芝麻呢。真不知你那位老乡是个大香蕉,还是小罗卜呢。” 张长芳也不在意秀姑的话,“我弄点东西给你们吃吃,吃好就回去吧。” “那再好不过。”周天奎的肚子正在咕咕叫着呢。 杨秀姑却没有心思吃,她本想再挖苦张长芳几句,可一想到女儿还在她这儿,万一到时把气撒到女儿头上,肯定得不偿失。 等了近一个小时,建国才回家。她人还未到门口就喊道,“妈妈,妈妈,我们回来了,舅舅买糖葫芦的,真好吃。” 杨秀姑忙出门迎接,一声“女儿乖”刚说出口,想不到就瞧见了张文远。原来,张长芳的所谓老乡,竟是他。 她一时很尴尬,冲着屋里大喊一声,“周天奎,你出来。” “怎么了?我来了。”周天奎应声而答,走了出来。 杨秀姑上前,掂起脚就拎周天奎耳朵,“好个周天奎,你竟敢跟我玩文字游戏,还打哑谜,你若说明她的老乡是三娃子,我就不逼你上甘泉县城来了。” 周天奎想说话,想分辩几句,可周秀姑不给他时间,他被对方硬拖下楼。 在楼下,他很惊诧地问道,“你为什一见张文远就跑?” “回去再说吧。”杨秀姑像是有气无力的。 周天奎真是搞不懂杨秀姑的心思。 他们没走几步,张文远抱着建国追了出来,并喊停他俩,“周天奎,你怎么找到这儿了?不过你千万不要误解,我与张长芳是三服之内的本家。” 杨秀姑见张文远并没有与自己说话,她也没有去招呼他。 有时男女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见不到就想,见到了也不知说什么。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是这种窘态。 女儿建国被周天奎抱过来,把她递到杨秀姑怀里。 杨秀姑忍住自己的情绪,对建国道,“建国,在这儿好好听舅舅话,下次,姑姑还来看你。” 说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流出了泪,哽咽道,“三娃子,我女儿就交给你抚养,如有什闪失,你永远就不是我的大哥。” 杨秀姑泣不成声,把建国紧紧在怀里,抚摸着女儿的头。 此时,周天奎心里五味俱全,他觉得自己真的看不透杨秀姑的心。 张文远移步上前,“秀姑,要不你把女儿带走,张长芳那儿,我来劝劝她。” “我不。”张长芳已下楼,奔到秀姑面前,“建国,妈妈来抱你,跟姑姑说再见。” 小建国张开手,投入张长芳怀里,对着杨秀姑举起小手,“姑姑,拜拜。” “拜拜。”杨秀姑也学着小建国的样子。 小建国被张长芳抱上楼了,杨秀姑长叹气,挽着周天奎的胳膊道,“三娃子,我与周天奎回去了。上次你离开杨村的方式,至今还有人为你紧把汗。” “确实有人控告张文远的,但很快弄清楚,是同名同娃之人。”张文远解释后又道,“我现在在县公安集训,回去向杨村人问好,不久的将来,我张文远还会去的。” 他又对周天奎道,“听说派你去杨村蹲点,可有此事?” “是的是的。”周天奎忙回答道。 “假如,我说假如的话,组织上让你留在杨村,你会有什么想法?” 周天奎心中一惊,“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跟秀姑有关系。”张文远进一步说道,“张长芳说你作风有问题,因为你外面有女人,才逼她与你离婚的。现在你与秀姑在一起,坐实了她的说法。” 在一旁的杨秀姑不好插嘴,更不能为周天奎辩解。如果说张长芳有错在先,怎样去证明? 现在周天奎很坦然,“我相信组织,也服从组织的安排。” “不外传不外传,内部消息。”张文远拍拍周天奎的肩,“不过,有个心理准确也好。” 周天奎辞别了张文远,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杨秀姑因为见到女儿,场面虽然有点尴尬,然而她的心是踏实的。 他俩很晚很晚才回到杨村,四十多里路,有一大半是靠两只腿走过来。 当他俩都躺在床上时,杨秀姑头枕在周天奎胸脯上,“天奎哥,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三娃子,心就怦怦跳得非常厉害,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第38章 天奎,不要吹灯 周天奎躺床上,仰望着屋顶,这屋顶里面一层,是成熟的芦苇用麻绳编制而成的。 当年,他认识张长芳就是在收割芦苇的季节。那天虽然滴水成冰,但张长芳穿着并不臃肿,而且有一头长长的浓密秀发,如此出众的她,吸引着他周天奎。 后来,他只要一见到张长芳就心跳加快,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如今,一切的一切,都被贪婪的欲望击碎。 周天奎抚摸着杨秀姑齐耳的短发,向她述说自己与张长芳的过往,并且无限感慨地道,“人跟人之间的感情就像织毛衣,建立的时候一针一线,小心而漫长,拆除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拉就不复存在。” “确实如此。”杨秀姑很佩服周天奎的观点。“天奎哥,三娃子虽然让我心跳,但我与他,既没有过去,更不会有未来,你是我的未来。你相信我的话吗?” “当然相信。”周天奎抱着杨秀姑坐起,“人与人在患难时建立起来的感情,或是友情,或是爱情,或转为亲情,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 “天奎哥,你说得太对了。”杨秀姑也抱着周天奎,是紧紧地抱着,她要通过自己丰满胸脯,向对方传递自己对他的爱意。 周天奎也感受到了,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摸,他只碰一下就缩回手,并推开杨秀姑,“我太累了,想早点休息。” 杨秀姑很委屈道,“天奎哥,是我不值你爱,还是你心中装着另一个?” “我心中只有你一个。”周天奎说着,又动手打起地铺。 杨秀姑没再问什么,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身踢踢周天奎,“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话吧。” “你不累吗?秀姑。”周天奎像是很关心道。 “我当然累了,而且还困,就是闭上眼睛睡不着。” “我知道你又累又困,其实,不仅仅是我知道,连国家领导人也知道,你累得很也困得很。” 杨秀姑听见周天奎把自己小事扯到领导人身上,猜到他有什么话要说,于是不露声色,装着很惊讶道,“我的事,他们怎么知道?如此关心我,我真的受宠若惊。” 周天奎笑了笑。其实他的笑,杨秀姑看不到,因为灯没有点。 他侃侃而谈道,“秀姑,你也是熟读历史,萧规曹随的典故肯定知道,虽然曹宰相受无为学说的影响,但其主要目的是休养生息。” “我知道。”杨秀姑说道,“战争过后,休养生息的目的,是减轻人民负担,安定生活,发展生产,恢复元气。” “你知道就好。”周天奎又继续说道,“今年是1952年,我们也刚刚经历过战争,而且秋收秋种之后,你又累又困,各位村民也是如此,你还忍心以行政命令,驱赶他们加固三王河大堤吗?” 这时,杨秀姑才回悟过来,原来周天奎是在劝她放弃冬闲决战三王河大堤的计划。 她想放弃可又于心不甘,“我有种预感,来年的秋季会发大水。” “你的预感也许是对的,可大环境让你做不成这件事。你刚刚就任,凭你的威信,能让别人相信你的预言是对的吗?” 杨秀姑没有回答他。 周天奎见她默认自己的说话,于是又继续问道。 “你有财政拨款吗?你手中有钱吗?没有的话,加固三王大河的所有工具从哪儿来?万一有人落下残疾,这人后半辈子的生活,你怎么保障他?” 杨秀姑还是没有回应他的话。 周天奎感觉有些不对劲,起身点亮灯时,杨秀姑倚在后面的箱子,看她的那种样子,像是睡着。 他近身轻呼杨秀姑的名字,也没有反应,便俯身反手托起她的腰。 当周天奎轻轻放下杨秀姑时,不想对方一跃而起,搂住他的脖子,并吻着他。 “天奎,你的话,我全听到了。”杨秀姑边吻边呢喃道,“我也知道你不愿与我同房,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只要这次能怀上孩子,绝对是你的,因为月经走后,今晚是第一次。” “秀秀姑,我不是在意此事,我是怕自己坚持不了,所以,今天张长芳才说你还没有用过我的金箍棒。” “没事的,天奎,我相信你。”杨秀姑鼓励道,“只要你今晚要了我,就证明我还能吸引到你,这样的话,我也心安了,也不会失眠。” “好吧,我试试。”说完,周天奎起身要去吹灯。 杨秀姑一把拉住他,“你不要吹灯,让它亮着” “我怕,秀姑。”周天奎身子在抖。 “不要怕,天奎,只要灯还亮着,就能温暖你我。”杨秀姑安慰着,并提醒道,“你上次送我的那个什么胸罩文胸的在哪儿?我想试试。” 就在周天奎转身去拿之际,杨秀姑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等待他回来试试文胸大小…… 第二天,她又起了早,为周天奎下了三个荷包蛋。 周天奎捧着这碗荷包蛋,很疚感道,“秀姑,昨晚我很快乐,可你没有,我太无能了。” “傻哥哥,你别说了,这不是衡量感情深浅的惟一标准。” “可是……”周天奎想说什么,可没有说出口。 “不要可是可是的了,趁热吃了,补充体能。我相信我们只要不停的去摸索,定会有一款模式,能让你我同时拥有对方。” 周天奎被杨秀姑真诚的话语感动的热泪盈眶,“秀姑,我发誓,我挣的钱全交给你。” “我不仅要你的钱,还要你的人,你必须陪我一辈子,不得以任何借口离开我。我也向你发誓:此生此辈子,与你永不分离。” “我相信你,我也相信自己。”周天奎边说边吃着荷包蛋。 当碗里只剩一个时,他对杨秀姑说道,“你也尝尝荷包蛋的滋味。” “你吃吧,我不吃。”杨秀姑推却着,“一个蛋不吃,我要吃两个蛋。” “好,我让你吃两个蛋。”周天奎把最后一个荷包蛋一口吞下,起身关好门推倒杨秀姑……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帘,让东厢房更加明亮,也让床上的两个人更觉温暖。 刚才的疯狂,地动山摇,让杨秀姑惊叹周天奎体内的能量。 她伸手为对方擦去额前的汗珠,“我有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你必须问答我。” “现在没有敏感。”周天奎对自己信心十足,“秀姑,你问吧。” “是这样的。”杨秀姑问道,“你与张长芳有多长时间没有同房?” 周天奎翻身而下,躺在杨秀姑身边,怎么回答此事? 杨秀姑拿过他的手,与他手指交叉道,“你不愿说就不说。我俩静静地躺会儿,等早饭后我去村委会报到,了解一下杨村秋收的整体情况,以便安排下一步工作。” “好的,你早饭后就去吧,家里的事我能搞定。”周天奎起身吻了吻杨秀姑道。 杨秀姑回吻着,“天奎,秀姑想问一下,你说回杨村蹲点,那你什么时候去小纪区报到?” 周天奎的心被杨秀姑的问话刺痛,他之所以有时间在家里农忙,是因为张长芳恶人先告状,说周天奎抛弃她这个糟糠之妻。 现在组织上给了他十五天的时间,若解决不好家里的事,就不必去上班。 现在,他掩饰自己的内心,笑了笑道,“我先回答你之前的问题。起初我们还算正常,后来张长芳就反感我碰她,这次时间最长,三个多月,我们的身体没交流过一次。” “所以所以。”杨秀姑接过话茬,“所以你恐慌,不愿与我交流,对吗?” “是的。”周天奎如实回答道。 杨秀姑腾出你另一手,点点他的脑门,“你周天奎也很聪明,也有心机,你让我返回少女时代,让你慢慢走进我心里,对不对?” 周天奎为自己申辩道,“没有呀,秀姑,我对你的心没有一丝杂质,全是通红通红的颜色。” 但他心里十分感谢杨秀姑,没有她的配合,他还是那个招张长芳嫌弃的男人,还是三分钟先生。 现在好了,他能自由控制自己。他也暗自庆幸,幸亏张长芳把他甩了,要不,怎么可能与秀姑生活在一起。 “我相信你的话。”杨秀姑继续自己的思路,“正是因为你对我情感的渗透,我才不在意你昨晚的失败。今天早上你成功了,天奎,你真棒,我爱你。” “我也爱你。”周天奎说着,手就伸向杨秀姑的身体,“秀姑,我还想要,你吃得消吗?” “你是牛呀,悠着点,细水长流。”杨秀姑打开周天奎的手,起身下床走出东厢房。 她走出后大吃一惊,周妈妈正抱着根弟吃早饭。 杨秀姑脸羞红羞红,“妈,你什么时候坐这儿的?” 周妈妈盯着杨秀姑,笑得合不拢嘴,“你妈年纪大了,耳背,什么也没听到。” “妈。”杨秀姑走过去,撒娇道,“女儿进卧室了,你得把空间留给我们。” “好,妈知道。”周妈妈无比幸福道,“年轻就是好呀,早上还能上阵杀敌。” “妈,你再这样,我就不认你了。”杨秀姑心里甜蜜蜜的。 “不认就拉倒。”周兰英对着根弟说道,“孙女,你妈不仅是我的女儿,更是我的好儿媳,你说对吧?” 杨秀姑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她心里明白,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吃过早饭,迈着轻盈欢快的步伐,向西行了一百多步过了桥,左转弯又行一百多步,就进了村委会。 她刚在办公室坐下,王永花就端过一杯水,“周老师早,他们都在会议室等你呢。” 第39章 牵线又搭桥 杨秀姑来到会议室,首先询问了组建民兵突击队的进展情况,得到各个生产队都已组建的消息后,心里很是欣慰。 她表扬各位后又道,“上次说把前排办公室腾出办学校的事,今天趁同志们都来了,就辛苦一下,挪一挪。” 杨秀姑的办公室是第一个挪过去的,位置就是前任张支书张文远的两间卧室。她的办公室在外面一间,里面的是吴小梅的办公室。 她对正在打扫卫生的王永花说道,“王永花,今天怎么没见小梅同志的人呀?” “周老师,我帮你去问问王兴凯,他师父怎么没来?”说完,就往医务室跑去。 工夫不大,王永花回来了,附在杨秀姑耳边,“周老师,王兴凯说他师父怀孕了,已几天没有来。” “怀孕?”杨秀姑一楞,“你知道怀孕什么意思吗?杨老师告诉你,这事不能与任何人说,包括你哥,都不能说。” “我记住了。”王永花回答后又好奇地问道,“老师,你明明是周老师,怎么又说:‘杨老师告诉你’这样的话。” 杨秀姑夸奖道,“小丫头,你心真细,刚才老师确实说过那样的话。这事怪老师不好。” 她一时不知怎么向王永花说自己改名的事,只好告诉她说,“王永花,老师的妈妈姓杨,因为我很想妈妈,就跟妈妈姓杨。改姓是为了纪念妈妈,不忘妈妈的养育之恩。” 王永花很懂事的点点头,“老师,你以后就叫杨老师,对吗?” “对。”杨秀姑嘱咐道,“下次有人问你老师怎么改姓了,你就告诉他们:老师的妈妈姓杨,为了纪念她,老师就改名杨秀姑。” “杨老师,我记住了。”王永花说完,又蹦蹦跳跳地去忙其他的活。 杨秀姑瞧着王永花走远,收回自己的目光。 现在前排的房间已腾出来,她现在真的看不透吴小梅心里是怎么想的,把自己怀孕这么隐秘之事告诉自己的徒弟,一个小男孩能守住秘密? 中午十一点左右,她赶到了吴小梅家,进了她的卧室,劈头就问,“小梅同志,你怀孕这么大的事,怎么随便与别人说呢,你是想让全村人知道吗?” 躺在床上的吴小梅,前几天胃口不好,而且老想呕吐,她是在王兴凯问她怎么了?只随口一说“可能怀孕了”。 杨秀姑很关心地问道,“吴小梅,你到底有没有怀孕?自己应该最清楚。” “应该怀了。”吴小梅肯定道,“这次月经没有按时来,日期已过去好几天。” 杨秀姑听了吴小梅的话后,扳板手指算算日子后道,“小梅,如真怀孕了,你的孩子应该是张文远的,你说怎么办?” “秀姑,你别乱说,我重申一遍:我与张文远之间是清白的。”吴小梅也不隐瞒,“自从与马晓春有过后,这些天晚上,又去过他那儿几次,这孩子应该是他的。” 杨秀姑心里明白得很,吴小梅想让马晓春背这个黑锅,所以不再坚持自己的猜测,而是又一次问道,“给我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办,晓春妈对我俩谈恋爱的事,嘴上虽没有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每次晚上我去找马晓春,她对我没有过好脸色。” 杨秀姑也不好过多地评价吴小梅的做法,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探探马晓春妈的口风,最终促成这桩婚事。 她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给吴小梅听。 吴小梅现在很被动,也只好由杨秀姑出面。 杨秀姑急匆匆赶回家,喂了女儿根弟奶后,又草草吃上几口饭,就去马晓春的家。 她的心也是忐忑不安,不知马晓春的妈,会不会让她很尴尬,会不会接纳吴小梅。 杨秀姑的担忧很有预见性,前两天,马晓春的妈不仅不接纳吴小梅,还讽刺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第三天,马晓春的妈还是故伎重演,杨秀姑觉得此事不能再拖,决定反击,“大娘,我跟你说清楚,吴小梅万一想不开,投河自寻短见,不是你面子过不去的问题,照吴有才的脾气,会让你家破人之亡的。” “我说主任同志,你不要吓唬我。你到周围打听打听,在小王庄在杨村,我马王氏怕过谁?我还是那句话,你多干干份内的事,而且还要干好,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此言一出,杨秀姑忍无可忍,“马王氏,我警告你:不要诋毁国家干部。现在是新社会,父母无权包办儿女的婚姻。” “马晓春是我生的是我养的,难道我无权管,反而你有权?” “是的,作为村领导,我必须关心他们。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他俩的婚礼一个礼拜后操办。” “如若我不同意呢?”马王氏反问道。 现在,她杨秀姑手中还有一个杀手锏,也不知管用不管用,但她必须把它抛出来。 她接过马王氏的话题,润物细无声,“如若你真不同意,我们就从大队部里腾出两间,做他们的洞房。我敢肯定,吴小梅现在肚里的孩子,到时绝不会认你这个奶奶的。” “你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了?你是说吴小梅怀孕了?”马王氏叫住要走的杨秀姑。 杨秀姑停住了脚步,心中一喜,“大娘,吴小梅怀的是她的孩子,跟你没有关系吧?你既然死活不同意,我也不想多费口舌。你去忙你的吧。” “秀姑,你这孩子怎不早说?我儿子的种已下,而且生根发芽,我再看不惯她吴小梅,也不能亏待我马王氏的大孙子,就按你说的做,一个礼拜后操办他俩的终身大事。” 杨秀姑预期的目的达到了,心想无论她是真心疼她儿子的种,还是借孩子的话题顺坡下驴。反正,照眼下情况看,此事已有个圆满的结果。 她与马王氏打过招呼后,又一路小跑的去吴小梅的家,她要这个喜讯告诉对方,让她打起精神来挑起杨村这个担子。 杨秀姑已能瞧见吴小梅的家,转眼却见王富贵朝她跑来,并听见他大声的叫道,“秀姑同志,你快去看看,张长芳瘫坐在前舍的打谷场上,不让老牛辗稻子。” 第40章 走一步看一步 杨秀姑在路上,边走边问道,“张长芳瘫坐在打谷场上,什么意思?” “我们都不知道。”王富贵回答道,“我到各生产队落实民兵秋收突击队的事,碰巧遇见的。听她点明要见你,所以赶快过来找你。” “富贵同志,突击队情况怎么样?”杨秀姑很关切地问道。“这事辛苦你了,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困难肯定是有的,但我会与大家一起克服的。我告诉他们说,民兵民兵,就是村民的子弟兵,每位村民都是突击队的亲人。” “富贵同志,你真的不错。得之杨村之幸也。”杨秀姑赞赏道。 王富贵听到此话,觉得现在表达自己的忠心最恰当了。“秀姑同志,我王富贵虽是个粗人,但我懂知恩图报的道理,只要是您下达的任务,我百分之百的去执行完成。” 杨秀姑听到此话,心里有诸多想法,本打算就冬闲决战三王河大堤的事,听听他的意见,可看到前舍生产队打谷场快到便作罢。 张长芳事瘫坐在打谷场上,头发零乱衣衫不整。 自从周天奎陪杨秀姑去县里找她看望小建国后,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眼看周天奎那么关心杨秀姑,就萌生一种要夺回周天奎的强烈欲望。 当她回到杨村又胆怯了,她不是怕杨秀姑,是怕周天奎是三分钟先生,不能让她做个真正的女人。于是又厚着脸皮去找杨大牛。 杨大牛倒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又回来,当晚睡在一起又是几番云雨,恩爱又加,仿佛双方已忘却之前的一切不愉快。 可早饭后,杨大牛借故把她推出门外,锁上门,留下一句:“我正在追求吴小竹呢,就不留你长住。” 当时的张长芳泪如雨下。她是万万没有想到,杨大牛没有把她当着心爱的女人看待,只是他发泄的对象。 她为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感到害羞、感到不值。 昨晚,她为了迎合杨大牛,为了调情,说了不少现在难以齿口的粗话。 张长芳觉得自己无家可归,只好瘫坐在打谷场上,不让老牛碾周天奎的稻子,看他的态度,判断他们之间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周天奎对她的做法全当没有看见,做他该做的事去了。无奈之中的她只好点明要杨秀姑来。 “张长芳,你怎么回来了,我女儿建国呢?”杨秀姑很不放心自己的女儿。 张长芳为了让杨秀姑吃上定心丸,“我的大主任,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三娃子?建国好着呢。” 确突是,她不信任三娃子,还能相信谁? “那你现在是几个意思?”杨秀姑问道。 “没有什么意思,周天奎不承认这八亩稻子有我四亩,所以只能点明要你来。”张长芳为了让杨秀姑放松对自己的警惕,只好以此为借口。 杨秀姑问身边的赶牛师傅道,“师傅,周天奎人呢?” “他在另一场上翻场呢。”赶牛师傅回答道。 原来,这稻子摊开以后,让老牛拉着石磙子碾压,中间需要翻场三到四次,这翻场的人数五至六人,所以要换工,你替我翻一次,我得为你翻一次。 杨秀姑一看周天奎在忙着,也不好替他做主,于是劝道,“张长芳,你先起来,待会儿等他来了,我让他答应你。” “不要等他了。”张长芳很坚决道,“只要你答应就行,他这个人我知道,什么事都听媳妇的。” 杨秀姑听到此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吩咐道,“富贵同志,我先走一步,你把张长芳请到牛屋前面,不能让她影响到秋收。” 她说完就朝打谷场上的牛屋走去。 打场上的牛屋,是水牛晚上宿身之处,散发着牛粪牛尿的味道。 工夫不大,张长芳真的被王富贵“请”到牛屋前,只听到她哭哭啼啼道,“杨秀姑,你不是人。” “我怎么不是人?”杨秀姑警告道,“张长芳,你再瘫坐在打谷场上,被石磙压伤,就不是我们的事。” 张长芳听后没有吱声,也停止了哭泣。她不是怕石磙子,是怕王富贵。在杨村,王富贵的恶名在外,没有几个人不惧怕他的。 王富贵因为有事已先走一步。 杨秀姑本想去吴小梅家,把晓春妈妈同意他俩结婚的事转告她。可一想自己已来前舍,不与周天奎一起忙也说不过去。 她走了一段路,发觉张长芳跟在她后面。 张长芳见到秀姑停住脚步,讪讪道,“我到那边走走。”说完就小跑走开。 周天奎见到杨秀姑后问道,“你答应张长芳了?” 杨秀姑摇摇头道,“天奎,你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事你做主。” 周天奎听后当时很是感动,“按道理是有她的份,可她什么也没有做,稻子一半要归她,旧社会的大地主,心也没有这么黑。” “你说怎么办?张长芳毕竟与你在一起生活好几年,已经好聚好散,这粮食的事,给她400斤,你看怎么样?” 周天奎想了想道,“这个主,由你做吧,你想给多少就多少。” 杨秀姑一听他口气不对,赶忙转换话题,“等稻子收下来再说吧,我先去找吴小梅,有件事要办一下。” 她办好事,从吴小梅家回来进屋,想不到张长芳竟坐在台上喝稀粥。 只听见她边喝着粥还咂咂嘴道,“还是妈熬的粥香。” 一旁的周妈妈打住她的话,“张长芳,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你与我儿子没有关系了,不要这么叫。吃完快些滚。” “我也想滚,可也不知滚到哪儿去。”张长芳一脸可怜相。 杨秀姑面对张长芳道,“张长芳,你有自己的家,吃完就走吧。” “我哪有家?我不与周天奎在一起,他的家也不是我的家。我厚着脸皮找过杨大牛,他说我是二手货,别影响他追求小竹姑娘。” “小竹姑娘?”杨秀姑听后一惊,小竹姑娘是王富贵喜欢的人,他大牛是在有意挑起事端,该怎么办? 杨秀姑想到此说道,“张长芳,你想与大牛在一起生活,我可以帮你。至于住处,你还是先住你自己屋里。” “你是杨村的领导,我听你的。可粮食的事你帮我解决一下,没有吃的,我会被饿死的。”张长芳随口应答。她为自己的计谋、没有被秀姑识破而暗自高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我看到你,八肚子来火。”周妈妈很气愤,站起身,抱着根弟进了自己的屋,来个眼不看为净。 张长芳本来有一百个理由可以反驳周妈妈,但她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忍一忍海阔天空。 杨秀姑与周天奎商量道,“天奎,她要400斤粮食就给她吧,她赖在这儿也不方便。” “秀姑,你不知道种粮食有多苦有多累。400斤没有,最多250斤,公粮我帮她交。”说完,周天奎也进了屋。 周天奎的话,张长芳听到了,“你们不给,我张长芳就赖在这儿不走。” 杨秀姑听到此话,知道该做决定的时候,她明白当断不断必有后乱。 “张长芳,你今晚在这儿将就近一宿,明早把你送到大牛那儿,至于粮食400斤,一斤不少,怎么样?” “当然好了。”张长芳道,“如果周天奎不给,你怎么办?” “如果他不给,我有工资,一等发工资就补给你,怎么样?” “我听你的。”张长芳听了此话,爽快地答应,现在她走一步看一步。 第41章 得寸进尺 第二天,杨秀姑起了个大早,叫醒了睡在偏房的张长芳,拖着她向前舍走去。到了自己原来的家,她命令道,“你快点把杨大牛叫出来。” 张长芳走到窗户前,“杨大牛杨大牛,我是张长芳,我昨晚一夜没睡好觉,请你快开开门。” 工夫不大,门开了,想不到开门不是杨大牛,是位长辫子的姑娘,杨秀姑不认识,张长芳熟悉她,“小竹姑娘,怎么是你?” 这位小竹姑娘大名叫吴小竹,吴有才的二女儿,吴小梅的二妹。她的泼辣在杨村是出名的,虽还没有结婚,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她也没扭捏,落落大方道,“杨大牛怕你张长芳晚上找他麻烦,所以叫我住在这儿,让你断了念想。” “杨大牛呢?”杨秀姑插嘴问道。 吴小竹回答道,“杨大牛昨晚去看场了。” 张长芳不相信吴小竹的话,硬闯进去,从东厢房找到西厢房,杨大牛确实不在。她坐在凳子上道,“吴小竹,有事你先忙,我要等他回来。” “他今天不回来。”吴小竹嗓门很大,“杨大牛今晚值班,还是我替他看家。” 张长芳不管吴小竹在说什么,是一言不发。她已铁下心来,杨大牛不回来,她不会走的。既使他回来,她也要赖在这儿。 现在只能在杨大牛这儿,虽然其他条件差点,毕竟他是个真正的男人,而且是头耕田不觉累的牛。 杨秀姑听听里面的动静,高声喊道,“小竹姑娘,你出来一下,我杨秀姑有件事要问你。” 小竹姑娘应声而出,“秀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杨秀姑瞧瞧四下无人便道,“二妹子,你姐一个礼拜后结婚,你父母知道吗?” “我父母晓得,大姐告诉他们了。” 杨秀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问她喜欢谁的事,但她心里主意已拿定,既然已答应王富贵,撮合他与小竹姑娘的婚事,绝不失信于人。 “秀姐,你没事,我回去吃早饭,下田干活。” “你等一下,小竹姑娘。”杨秀姑叫住吴小竹,“今晚你不要来过夜,由张长芳守着就行。” “可我已答应了杨大牛,怎么办?” “小竹姑娘,张长芳回来了,她是杨大牛的女人,你应该知道吧。” “这我知道。可杨大牛跟我说,他不喜欢张长芳,要追求我,我才不喜欢朝三暮四的男人呢。” 听到此话,杨秀姑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小竹姑娘,你去忙吧。记住了,今晚别过来,让张长芳与杨大牛好好聊聊。” “你是村里的领导,我听你的。可杨大牛今晚值班,不回来睡。” “那就明天晚上。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要过来了。” “好吧,我答应你。” 杨秀姑待吴小竹走远,喊出张长芳,“小竹姑娘已答应不过来,你好好把握住机会。我真的很糊涂,我已把杨大牛让给你,你为何离开他去县城找你老乡?” “杨秀姑,你别说了,我是一步错步步错,好好的区长夫人不当,赖在这儿厚着脸皮求杨大牛收留我。” 张长芳说话时,面部无任何表情。 杨秀姑没有跟进屋,这个屋是她的伤心之地,既然离开绝不会再迈进。 如若有人让她在大牛与死亡之间二选一,她会毫不犹豫地走向阴阴曹地府,去阎王爷那儿报到。 她为村里的事,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拖着疲惫身子回到家,她又看到了张长芳。 不过这次,张长芳不是坐在台上喝粥,而是在偏房里洗澡,因为门没有掩上,而且空间又小,转身之间,她前面的风光是一览无遗。 这下,杨秀姑不想忍了,再忍自己的阵地就会丢失。 她进屋一把揪住张长芳的头发,一连扇了她几个耳光,边扇边骂道,“张长芳,你还要脸吧。你又来干嘛?你洗澡还不关门,想勾引周天奎?你做梦吧,他才不会要你这个烂货呢。” 不想,挨了打受了骂的张长芳并没有收敛,“杨秀姑,你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我张长芳只要说一句话,周天奎就会乖乖的随我、回到我们曾经的家,你相信吗?” 杨秀姑耳光也打了,人也骂了,发泄一番后冷静下来,“张长芳,你我同为女人,我也不想为难你,你不要让我不安。如果你只要说一句话,周天奎就会跟你走,我绝不阻拦。” 她说完走出偏房,为张长芳掩上门。 进了东厢房,想不到周天奎正在抽烟。在她印象中,对方从没有在她面前抽过烟,“今天怎么了?天奎,你有什么心思吗?” 周天奎猛吸两口,把烟灭了。他下了床,走上前把门拴上,“秀姑,我心里烦得很,现在我想要你。”他边说手边伸了过去。 杨秀姑没甚兴趣,推开他的手,“周天奎,给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想回头?如想回头,我无话可说。” “秀姑,回什么头?我不明白。”周天奎回答道,“你这样说,我的心更难受。” “没有这个想法更好。”杨秀姑说着打开了门,“我去妈屋里看看根弟。” 进了西厢房,没有见到周妈妈与自己的女儿,她心里猛地一惊,不由地失声道,“不好,他俩靠过身了。” 杨秀姑转身返回到自己的屋,责问道,“周天奎,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妈和根弟呢?” 周天奎没有回答杨秀姑的话,只是低着头抽着香烟。 杨秀姑忽然明白了什么,“周天奎,你是不是趁妈不在家,与她张长芳在我们的床上好过了?” “怎么可能?”周天奎忙为自己辩解。“你说的这事,不会发生的。” “可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杨秀姑说着来拉周天奎,“你起来,让我看看床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你就疑神疑鬼的。”周天奎走下脚板,“你不相信我的话,这日子没法过了。”说完推门出去。 杨秀姑在床上仔细地搜寻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这下,她不由地怀疑自己的第六感觉,如他俩真有过关系,刚才周天奎怎么可能还要她的身体? 此时,她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时就答应周天奎的要求,上了床真枪实战时的火力如何,就能判断出他到底有没有与张长芳靠过身。 杨秀姑走出大门,天已完成暗下来,没有见到张长芳,也没有看到周天奎。 她大喊了几声“妈”,没听见周妈妈答应她。 “今天怎么了?”杨秀姑想不明白。“周天奎呢?” 她想到周妈妈不会走多远的,应该在庄上串门呢。可串门应该早回来了? 这些反常的举动,更说明一个问题:周天奎与张长芳之间必定发生过关系。当时由于无力阻挡,周妈妈就走开了。 她也管不了周天奎与张长芳到哪儿去,现在,只有先找到周妈妈,当面问明情况,方能明白一切。 杨秀姑一边想着,一路向庄上走去,终于庄子中间找到周妈妈,“妈,天已黑了,快点带根弟回家吧。” “你看你看,我只顾聊天,忘了时间。”周妈妈亲了亲根弟,“都怪奶奶不好,让孙女饿着了,奶奶该打,奶奶该打。” 杨秀姑接过女儿,“妈,我们回家吧。” 她懂得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她想问的话,等回到家再问。 一切正如杨秀姑所怀疑的那样,周天奎与张长芳真的在她的床上做了事。 “妈。”她一边抱着女儿根弟,一边责怪道,“这种事,你应该出面阻止他们,我该怎么办?现在不见周天奎与张长芳的人影,他们肯定回自己的家了。” “唉,秀姑呀,都怪我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别看张长芳一脸的可怜相,她迟早还是要咬我儿子一口的。” 是呀,张长芳会咬人,自己已被她咬过两口,杨秀姑的心很痛很痛。 是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张床,有杨大牛的汗水,也有周天奎的汗水,更有张长芳的淌下的液体。 她想到这些,一阵阵恶心。可哪里还有自己的家?自己已无退路。 天亮后,杨秀姑决定到周天奎家去看看,她要弄明白,自己究竟为何被他无情抛弃。 到了前舍,到了周天奎的家,张长芳已在门外洗衣服。她见到杨秀姑一点也不惊讶,也不惊慌。 她很镇定道,“秀姑你早,你二哥已去小纪区报到上班。他临走交待说,若你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一个电话,立马帮你解决。” 杨秀姑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竟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为好。 空气仿佛在凝固,时间也仿佛已停止。当她缓过神扫视四周时,没有见到张长芳的人。 还是别问了吧,问清楚又能怎样?杨秀姑自言自语道。 再说,周天奎本来就是张长芳的丈夫,倒是自己与周天奎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陪他吃还陪他睡。 可接下来的路,自己该怎么走?她的脚往那儿迈? 第42章 大驾光临 “我有周天奎,不需要你献殷勤。”杨秀姑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 “秀姑,我今天遇见周天奎了。”张文远提醒道。“也许你不知道,正因周天奎与张长芳复合了,他才能正式上班。” 杨秀姑听懂张文远的话。周天奎之所以一直在杨村蹲点,其实是让他闭门思过,给他迷途知返的机会。 “秀姑,你别难过。”张文远站起,手放在杨秀姑的肩上,“一切有我。” “拿开你的臭手,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与同情。”杨秀姑猛地站起身来,怒气万分。 “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儿就是你以前的卧室,你就是在这儿伤害了我,伤得我体无完肤。” “秀姑,那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我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爱你。” 面对张文远的纠缠不放,杨秀姑大声喊到,“王永花王永花,有人在欺负老师,快去把你哥叫来,好好收拾收拾这位流氓。” “好的,我来了。”王永花应声而到,手里拿着木棍,“你快走吧,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张文远面对如此境况,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张文远能够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活下来,全是因为一定要见到你秀姑的信念坚撑着我。” “你这个人真啰嗦,还是快点走吧!”王永花手持木棍,指着张文远道。 张文远没有动身,而是继续说道,“见到你时你已结婚,我只能把对你爱隐藏在心底,现在你单身,我绝不能再错过你,而遗憾终身。” “我看你会遗憾终身的。”王永花挥动着木棍,就朝张文远的身上打去。 张文远见木棍砸来,伸手接住,“我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爱你秀姑。” 他说完此话,松开木棍,走出杨秀姑的办公室。 王永花走近杨秀姑,“杨老师,这个人太让人讨厌了。他说自己是区长,我看他一点也不像。” “他张文远是区长?三娃子是区长?”杨秀姑很不相信地问道。 “是呀,他说自己是区长,是来传达什么喜讯的。” 杨秀姑听到王永花此话,理理有些零乱的头发,慌乱地追了出来,快步跑上前,一把拽住张文远的衣服,“三娃子,你还不能走,你得告诉我:我女儿杨建国现在在哪儿?” “你放心,建国也是我的心头肉,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张文远停住脚步,“秀姑,你千万别答应别人的追求,好吗?” “三娃子,你秀姑已人老珠黄,不是每个人都把我当着个宝的。”杨秀姑边说边拉着张文远,“你张区长下来视察工作,也不向我亮出你身份,差一点当着阶级敌人镇压。” “被镇压?”走在杨秀姑前面的张文远不屑一顾道,“就凭小丫头的棍子能把我打倒?” “三娃子,秀姑与你开玩笑的。你是大英雄,是九死一生的大英雄,我崇拜你这个大英雄。” 杨秀姑边说边把张文远推进自己的办公室,“三娃子,你快坐下,我去为你倒杯水。” 张文远接过杨秀姑的水杯,喝了几口道,“看你对我如此热情,定有什么事吧?” “你张区长大驾光临,有不到之处,还望您海涵。” “秀姑,你知道我文化水平不高,有事说事,只要是利国利民的事,我作为区领导,定鼎力支持。” “好,有你区长这句话,我杨秀姑信心十足。”杨秀姑说道,“杨村三面环水就怕水患,我们想在秋收后决战三王河大堤,把其加宽加高,可一直担忧自身人力财力的不足。” “这是好事呀。”张文远赞赏道。“你作为杨村的当家人,自己领着大伙先干起来,后续如财力人力不足,全区人民是你们坚强的后盾。” “谢谢区长,谢谢三娃子。”杨秀姑说着站起身来,走近张文远,向他伸出手, “我知道区长很忙,也不留你吃饭。下次来,我定要烧几个好菜,好好犒劳你这个大恩人,没有你这个区长,我杨秀姑早就命归黄泉。” “秀姑,别说了。”张文远握住杨秀姑的手,“带领杨村人好好干,干出成绩来,不让我失望。” 杨秀姑重重的点了点头。张文远温暖的大手,传给她无穷的力量。 此时她信心十足,目标明确,就是冬闲决战三王河大堤,加固三王河大堤。 她送走张文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对门外探头探脑的王永花说道,“你进来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我要好好培养你,做杨村的接班人。” 王永花走进办公室。刚才一切,她看在眼里。刚才的话,她也全都听进去,“老师,你对张区长的态度,前后差别很大,为什么呀?” 杨秀姑笑得很开心,把王永花拉到自己的身边,“你知道吗,你那么护着我,老师很开心。记住两点: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别轻易付出。其次,对上级领导要尊重,只要我们在不违背组织原则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让对方认为自己是最棒的。” 王永花似懂非懂点点头,“老师,你的话我全记住了。日后我王永花所有的成绩,都是老师你精心的栽培。” 杨秀姑哈哈大笑,“王永花,你领悟得很快,前途必定无量。等有机会,我要送你出去深造。” 王永花低着头,声音很轻轻,几乎让人听不清,“老师,王永花永远在你身边,哪儿不去,好嘛?” “好好,老师会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的。”杨秀姑真的被王永花的话感动了,紧紧搂住她。 王永花流泪了,哭了,擦擦眼泪道,“老师,我好喜你,我哥也喜欢你,做我的嫂子,好吧?” 杨秀姑被王永花的话逗乐了,“小丫头,别乱说,你哥喜欢的人是小竹姑娘,我已答位你帮助你,让小竹姑娘做你的嫂子。” “老师,我听你的,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好,你听老师的话,你那句“我哥也欢喜你”的话别再说了。今晚回去向你哥传达一下:明早一定要到村委报到,老师有重要任务让他做。” 第43章 初步构想 杨秀姑从杨村村委出来,加紧步伐赶向吴小梅的家,她的加固三王河大堤的计划,必须征得支书的同意才行。 在杨村村委中,吴小梅是村支书,是最终拍板的人,她杨秀姑想做的事,吴小梅不审核不盖章,是无法下去执行的。 党政分开,是为了分工明确,也起相互监督的作用,可现实工作中,绝对领导权还是在支书手中,虽有弊端,但能有效地控制农村政权,不让其他有反动目的组织渗透。 杨秀姑到了吴小梅家门口,并没有立即进屋去找吴小梅,而是目光在搜寻一个人,那就是吴小梅的二妹吴小竹。 她一直想撮合吴小竹与王富贵,她想借此机会把自己意思与吴小竹说说,看她的意见。 杨秀姑在牛栅里找到了吴小竹,另外还有一位姑娘,就是吴小竹的妹妹吴小菊。 她对正在喂牛饲料的吴小竹道,“二妹,姐有几句想你说说方便吗?” “方便方便。”吴小竹对吴小菊说道,“三妹,你先去厨房做饭吧,多炒两个菜,等会儿留秀姐吃午饭。” 吴小菊应声而去,杨秀姑注意到,吴小竹十六七岁年纪,个头比王永花高,发育得较好,也是一条长辫子,油光发亮。 她收回目光面对着吴小竹,“小竹姑娘,我这次来为你做媒的,我觉得民兵副营长王富贵人不错,把他介绍给你,怎么样?” 吴小竹笑了笑道,“我的大主任,你觉得王富贵不错,是因为他能干听你的话,可我不是王富贵的领导,凭他在杨村的所作所为,他不可能听我的话的。” 杨秀姑面对着吴小竹,“小竹姑娘,你说的倒也是事实,王富贵以前在杨村人眼中就是地痞流氓的货色。可自从在村委任职后,进步很快。你姐也很清楚,要不你俩先交往交往?” “我可不敢与他交住哟。”吴小竹边把牛饲料扔进牛栏边道,“万一我答应与他交往,后来若不成功,他会动刀子杀人。” 吴小竹现在的意思很明白,她看不中王富贵这个人。杨秀姑觉得再劝也是徒劳的,“你这个二丫头多想了,不愿就算。” 她辞别小竹姑娘,走进吴小梅的卧室,关上门,“小梅同志,上次所说的冬闲决战三王河,加宽加高三王河大堤的计划,我想正式启动,你觉得怎么样?” “秀姑同志,只要你想做的事,我这个村支书全力支持你,我想听听你的具体安排?” “小梅同志,加固三王河大堤的工具,我们各家各户筹备一些,另外的,我打算从“郑记供销社”购买一些,资金先付五分之一,甚至更少也行。” “这个办法好,我赞成,可郑记供销社愿意欠给我们吗?” “吴小梅,向你透露一个秘密。”杨秀姑凑近道,“这家供销社的主人是我亡母的胞妹,而且我父亲与她住一起了,这样论起来,我就是一分钱不给,想拿多少也不成问题。” “有这层关系,我想肯定能行。”吴小梅连连点头道,“秀姑,你还记得吗?当年把你关押在村政府,就是你身份不明,怕你是破坏新政府的敌对分子,更怕你是国民党潜伏下来的特务。” “是呀,当时多危险。”杨秀姑长叹一口气,“不过现在好了,我的家庭身份没有问题,所以我的入党申请已通过,谢谢你做了我的入党介绍人。” “你这么优秀的人,我们必须吸收你入党。” “我会加倍努力,不辜负小梅同志对秀姑的栽培。” “好了好了,我的杨秀姑同志,你这话有拍马须溜的嫌疑,还是说说你的加固三王河大堤的计划。” “吴小梅,现在最是头疼的是劳动力问题,怎么动员村民们去加固三王河大堤?光画大饼充饥肯定不行,因为他们的觉悟还待提高,需另想他策。” 吴小梅听后沉默了,她也没有什么好的良策。 杨秀姑心里有想法,因为觉得还不够成熟,还在酝酿中。 这时听见敲门声,吴小梅说道,“门没有栓,可以进来。” 推门而进的是马晓春,今天来送结婚的日子,是农历九月初八,公历10月26日。 吴小梅听后有点为难道,“马晓春,先订下这个日子吧,待我父亲从江南回来再最终确定。” “小梅,日子不确定,亲戚朋友怎么通知?” “我的意思,该简单就简单些,因为我们的温饱刚刚解决。” “好吧,我听你的。” 杨秀姑叫住要走的马晓春,“你等会儿,我有几个问题想当面请教你。” 她说着把手中的那份〈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之我的构想〉交到吴小梅手中,“这是马晓春对初级社的贡献,我们杨村组织的名称,就是按他的构想来的,生产大队,生产小队,一目了然。” 吴小梅翻看着马晓春的构想,杨秀姑的目光随之页面的游览着。 杨秀姑指着最后一页内容道,“这记工员与会计的构想,上次开会时马晓春又着重提过,我们一直没有重视起来,我想在这次加固三王河大堤时先试行,小梅同志,就看如何?” “只要你觉得可行就去做,我完全赞成你的想法。” “只要有你小梅同志的支持,肯定行。”杨秀姑把头转向马晓春,“你说这工分制和会计监管功能,在加固三大河大堤上怎么实行。” 马晓春问到他构想的内容,他是侃侃而谈,有根有据,而且可操作性强。 为了达到培养王永花的目的,杨秀姑决定让她从简单的工作做起,于是建议由王永花来做加固三王河大堤的记工员。 那由谁来兼任加固三王河大堤的会计呢?最后决定由马晓看兼任,这构想是他提出来的,让他理论联系实践再合适不过。 加固大堤的质量是重中之重,杨秀姑提议由吴小梅的父亲吴有才来抓。 吴小梅连连摆手,“这不行这不行,我父亲因为与我闹别扭,才去江南“打忙工”的,临走时跟我说,小王生产队的队长不干了,叫我另选他人。秀姑,你说谁合适?” 第44章 副总指挥 杨秀姑听见吴小梅在问她,便说道,“我是小王生产队的人,那就由我来兼任吧。” 吴小梅想了想,觉得行也就同意了。 马晓春却有自己的想法,“秀姑同志工作太忙,我也是小王生产队的人,那就由来兼任,你们看,怎么样?” 杨秀姑也不好表态,因为吴小梅还没有发表意见,可吴小梅的眼色在示意她,让她杨秀姑来决定此事。 她觉得此时是个机会,让王富贵来大王兼任生产队队长,这样就能方便他与吴小竹接触。 因为她明白,不让王富贵与吴小竹接触,让吴小竹感受到王富贵的好,要使他俩走到一起,肯定不可能的。 想到此,杨秀姑说道,“既然马晓春愿意回到自己的小王生产队,这样到时可以方便照顾吴小梅同志,那大王生产队的队长由王富贵兼任。” “我没意见。”吴小梅投了赞成票,“王富贵这个人,以前留给杨村人的印象极差,让他多做点,可以改变人们对他的固有印象。” 吴小梅的话,正是杨秀姑想说的话。 经过这三个人的反复磋商,加固三王河大堤的领导层初步确定下来。 总指挥:吴小梅 副总指挥:杨秀姑,主管质量 质量助理:王兴源 财务会计:马晓春 人员调度:王富贵 现场记工员:王永花。 最后,吴小梅在她的卧室作了总结发言,“这份名单只是草拟,最后确定还需开个会,顺便征求一下名单各人的意见,特别是王兴源王校长的意见,这事就辛苦秀姑同志。” 杨秀姑接受吴小梅的任务后,在她家吃好午饭又回到大队部,正巧王兴源还在学校里忙碌着。 王兴源,杨村的私塾先生,王富贵的本家伯伯,他们的家谱,论字排辈,最近的十二个字是“建功立业,大兴富强,国泰民安”。 说是王兴源叫王校长,现在他手下没有一兵一卒;说是杨村小学,没有板凳课桌,没有课本教材,只有腾空出来的三间办公室。 现在已近霜降,王校长忙得却满头大汗,杨秀姑忙从自己办公室端来一杯水。 王校长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对杨秀姑竖出大拇指,“秀姑同志,女中豪杰。” “您过誉了。”杨秀姑谦虚后道,“王校长,加固三王河大堤的质量没有人来抓,我推荐您,可看你筹备学校事务这么忙,又怕你抽不出时间来。” “时间倒是有,就是加固三王河大堤的这件事,我有两句话要说,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王校长尽管说,古人语: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那我知无不言了。”王兴源说道,“历代开国之初,都有休养生息一说,万望本村领导体察民情,统而筹之,不劳民伤财也。” 王兴源这几句话,让杨秀姑有点伤脑筋,她在沉呤中记起周天奎在她的卧室曾说过类似的话。言犹在耳,人却离去。周天奎玩弄她的感情,伤透了她的心。 她压抑着心中的悲伤,装出十二分的喜悦道,“王校长,你的话我铭记在心。这次加固三王河大堤不以行政命令强行社员出工,只是在宣传加固大堤好处之下,动员广大社员积极投入其中。” “心悦前往之,必出大力也。”王兴源对杨秀姑拱拱手道,“在任一方造福一方,将是万民之幸。” “这么一说,王校长愿意就任这次工程的副总指挥了?”杨秀姑怕王兴源不愿就任,就把“质量助理”去掉了,她相信吴小梅会同意的。 “那总指挥是谁,是你吗?”王兴源问道,他只愿听从令他佩服的人调遣。 “总指挥是支书吴小梅同志。”杨秀姑进一步解释道,“我党历来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所以凡事必以身作则,但具体事务不干涉,您有绝对的话语权,需要什么,我们有后勤保障。” “谢谢厚爱谢谢厚爱。”王兴源又连连拱手,“如此大任,在下本应全力赴之,只因无意官场氛围,以顾问辅之,以效犬马之劳。” 王兴源的大概意思,杨秀姑能听懂,“王校长,你熟读圣贤之书,比绝大数人明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远处不说,1931年秋大水,大部分农田绝收,房屋财物冲走无数,民不聊生,惨痛教训,你我都不想让之重复。” 王兴源闻之,哽咽难言,“那是民国20年的事,整个杨村一片汪洋,杨村人饿死者十之三四,至今想起来还是夜不能寐。” 杨秀姑拜谢道,“如若领导者不考虑长远之计,不以天下苍生为念,则为官者就是害群之马。我们之所以请您出任总指挥一职,因为您是这方面的专家,大名远扬,连治淮工程都聘请你做顾问。万望不再推辞,杨村人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秀姑同志,不是我王兴源不愿领头,甘做配角,而是凭杨村人一己之力难以完成,如若虎头蛇尾,反而劳民伤财。” “王校长,你放心,区长已承诺以全区之力支持我们,叫我们杨村人自己先干起来,你看这样行吗?” “行,当然行。”王兴源的肚肚咕咕在叫,于是提醒道,“秀姑同志,你午饭可吃?今天中午我请客,杨村藕夹子,我老太婆的厨艺,杨村绝味。” “行。”杨秀姑满口答应道,“改日去你家品尝。今天中午我请客,射阳猪头肉。” “射阳猪头肉?你确定。”王兴源最爱品尝射阳猪头肉,怎奈来去二十公里,很不方便。 “当然确定,而且马上就到。”杨秀姑肯定道。 王兴源有点不相信,“马上就到,我们坐飞机去?” “老先生,我杨秀姑实话告诉你,我知道你午饭未吃,所以刚才倒水时,就安排王永花骑车前去购买,来去二十公里,不到一小时就能返回。” 王兴源又连忙施礼,“杨主任,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加固三王河大堤工程,我王兴源必以全身心投入。” “有王校长坐镇指挥,杨村人之幸也。”杨秀姑见自己已说通王兴源,工程质量有内行人主抓,不由得大大赞赏道。 第45章 可以考虑 果然不到一小时,王永花骑车返回了。 只见她满头是汗,衣服也湿透,瘦弱的身体,呈现的不是少女应有的曲线之美,而是骨瘦如材的骨感。 杨秀姑很是心疼,把王永花紧紧搂在怀里,眼含泪花,“丫头,你辛苦了,今天中饭,你陪你伯伯一起吃。” “谢谢老师,我的口水早流下了。”王永花擦擦汗水,欢快道。 一旁已在品尝射阳猪头肉的王兴源,他再次为杨秀姑竖起大拇指,“秀姑同志,贵党能坐天下,绝不是偶然。” 杨秀姑用手也捻了一片猪头肉,品尝以后道,“王校长,你应该知道,谁代表人民,人民就拥护谁,得民心者得天下。” “是呀,得民心者得天下。”王兴源神色凝重起来,“创业难守业更难,万望贵党不忘初心,永葆君为轻民为贵本色。” 杨秀姑闻听此言,对王兴源忧国忧民的一片热忱更为敬佩。 因为她还要回家喂奶,只好中断与他的谈话,“王校长,家中女儿嗷嗷待哺,就先告辞,您推心置腹的话语、让我受益匪浅。” “好好,祖国的花朵,未来的希望,我等必须好好哺育之。” 杨秀姑辞别了王兴源王校长,急步往家赶去。离家还有好远,就听见女儿根弟的啼哭声,不由得加快步伐。 当她走到偏房的位置,明显瞧见一位男人坐在八仙桌一侧,虽然低着头,但还是看得出是周天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抬腿转弯回头,可女儿的哭声时时揪着她的心。 杨秀姑咬着牙硬着头皮进了屋,挑帘进了西厢房,抱过女儿根弟掀开怀。 现在已下午一点钟,周妈妈为了哄根弟,到现在中午饭还没有吃。 “妈,辛苦你了。”杨秀姑很是感激周妈妈,不是亲妈胜似亲妈。 “为了儿女,做什么事都值。”周妈妈喝着早上剩下的稀饭说道,“秀姑呀,这次我儿子做错一步了,还望你大人大量,让他进你的东厢房,能行吗?” 杨秀姑喂着女儿根弟的奶,喝了一只又换另一只奶头,“妈,发生了什么事了,我还没有弄明白呢。” “我已问过他。”周妈妈已喝完第一碗,“我问他这几晚去哪儿,他也承认去了自己的老屋。” “妈,他既然回去与张长芳住在一起,和好如初,又回来干吗?你女儿也不是挂牌的妓女,谁想来就来的。” 周妈妈听到杨秀姑如此一说,也不好多劝什么。她把锅里的稀饭全倒进碗里一口气喝光,“秀姑,你不能接受天奎我不怪你,现在张长芳怀孕了,我知道不是我周家的种,但我还是要回去服侍她的。” 杨秀姑听明白了,张长芳已怀孕,所以周天奎想回头。眼下,周妈妈的做法,有点逼她就范的意味。 “妈,你儿子之所以能重新回小纪区上班,是因为他俩重新复合的。如现在又返回到我这儿,你儿子会失去小纪区副区长的职位的。” “这些弯弯道道的,我这个老婆子也理不清。”周妈妈说完这些话,就开始收拾衣服,打算随自己的儿子回前舍自己的老屋。 杨秀姑心里明白,周妈妈一走,女儿会没有带,自己将什么事也做不成。 她喂好奶,把女儿根弟塞进周妈妈怀中,“妈,我出去把事情问问清楚。” 她挑帘走进客厅,周天奎还低着头。“周天奎,你现在已官复原职,与张长芳好好过日子吧,别来打扰我杨秀姑的生活,如妈妈随你一走,我只好呆在家里照顾孩子,杨村的工作无法去做,” 周天奎现在走投无路,他以为返回小纪区能官复原位,还能坐上副区长的位置,可集训归来的张文远坐上了他的位置,而且还是实权派,第一副区长,可以行使区长的职责。 副区长的位置本来就是他张文远,对此他也不敢抱有多大怨言,关健的是让他带领几个人,把小纪区的防洪大堤勘测一遍,辛苦自然不必说,关键何时能熬出头,于是萌生解甲归田,与杨秀姑好好过日子的想法。 他缓缓抬起头,“秀姑,我周天奎这辈子要求不高,就想拥有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肉。” “你有没有想过,你视婚姻如同儿戏时,别人内心将受到多大的煎熬。我敢断定,张长芳向杨大牛借种,没有你的默认,她是不敢去实施的。” 周天奎听后没有辩解,应该是在默认杨秀姑的判定是对的。 现在主动权在杨秀姑手中,她要好好筹划一下,怎样做才对自己最有利。她向往的爱情,她理想的婚烟,这些都已离她远去不复存在。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杨秀姑已把一切都想好,“周天奎,你想回头,我可以给你机会,我只有三个条件,只有三个条件,如能做到,我可以满足你拥有一个亲生骨肉的愿望。” 杨秀姑为自己倒了一碗水,润润嗓子后说道,“你离开张长芳后,不能让她单着。既然她肚子的孩子是杨大牛的,你无论用什么方法,让他俩高调结婚,并到区政府开一张结婚证明,让她俩的婚姻受到法律的保护。” 周天奎回话的速度非常快,“这事我与她已谈好,她说只要你答应让杨大牛仍是民兵营长,或让张长芳当妇女主任,她俩就去开张结婚证明。” 杨秀姑听到周天奎所提的要求,思索后回答道,“民兵营长是我兼任的,如杨大牛来当、恐压制不住副营长王富贵,如果村委领导不合,将会大大不利干工作。” 她端起碗又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妇女主任是吴小梅兼任的,她马上要结婚,随之怀孕生孩子,没有精力兼任妇女主任,倒是可以考虑让张长芳担任的。” “好,就这样说定了。”周天奎怕杨秀姑反悔,“你说到要做到。” 杨秀姑白了一眼周天奎,“你是党员懂得党的纪律,这种事是我个人说了算的吗?关键要村支书吴小梅同意。” 周天奎又低下头,“如不能满足她俩的要求,你提的第一个条恐难以实现。这样的话,妈只能随我走,去照顾已经怀孕的张长芳,我也只能在痛苦中活一辈子。” 这时,周妈妈抱着根弟出来,“秀姑,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就想想办法,满足一下张长芳的贪心。” 第46章 手中的棋子 杨秀姑听见周妈妈在求自己,耐着性子解释道,“吴小梅怀孕了,没有精力做妇女主任,张长芳也怀孕,难道有精力做妇女主任?你说,我怎么向吴小梅提这个建议?” 周妈妈把根弟交到杨秀姑手中,对周天奎道,“儿子,别怪别人,只怪你无能。走吧,回前舍自己的家。” 眼下,由于不能满足张长芳的需求,张长芳与郑大牛不能高调结婚,周妈妈要走去服侍怀孕的张长芳,怎么办? 杨秀姑之所以要求张长芳与郑大牛高调结婚,她的用意是让张长芳绊住郑大牛。 只要郑大牛高调结婚了,她有百分之百的理由相信,未婚的吴小竹绝不会主动往郑大牛怀里扑的,这样,王富贵就有很大的机会把吴小竹追到手。现在是连锁反应,必须想办法解决。 周天奎没有有动身,还是耷拉着脑袋,而周妈妈的胳膊上提着包袱,想必她已把自己的衣服打好包。 杨秀姑走上前,紧挨着周妈妈,“妈,如果我说我肚里已怀了周天奎的孩子,你还去服侍张长芳吗?” “真的?女儿。你应该早说。”周妈妈欣喜若狂。 “妈,瞧你开心的样子。女儿之所以瞒着你,是想给你一个大惊喜。” 周妈妈把手中的包袱放在八仙桌上,抱过根弟,“你俩再好好谈谈,我抱根弟出去串门。” 周天奎见妈妈出门了,急忙站起来,“秀姑,你怀孕了,太好了。我周天奎终于有了自己的骨肉。” 杨秀姑坐下,向周天奎摆摆手道,“别激动,你也坐下,我刚才是哄妈开心的。再说,我还有两个条件没有谈呢。” “其他不重要,只要你怀的孩子是我的。” “重要不重要,是你自己认为的。第二个条件是我肚里的孩子出世,可能要随她妈妈姓。” “只要是我周天奎的种,随你姓杨没有关系。” “第三个条件,你回来后只能住偏房,没有我的允许,绝不能踏进我东厢房半步。” “这这,这样不行吧。我一个大男人,不能与自己喜欢的女人睡一起,将是何等的煎熬。” “煎熬?是你周天奎自作自爱。”杨秀姑长叹一口气,“我清楚的记得,前一天晚上你还与我杨秀姑海誓山盟,可一转眼屁股一撅,就让张长芳爬上我们的床。” “杨秀姑,这事真的没有,请你相信我。”周天奎抬起头,面对着杨秀姑,“就是这几晚,我也没有碰她,因为我心里只有你。” 杨秀姑冷笑道,“周天奎,你碰不碰张长芳,是你俩的事,与我不搭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张长芳想当妇女主任是妄想,不可能实现的。” 周天奎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包袱就外走,没有说一句话。 杨秀姑喊停周天奎,“你想干什么?” “出去找我妈,我带她走。”周天奎回答得很干脆。 “周天奎,你给我回来嘛。”杨秀姑声音不大,好像还很温柔。 周天奎转过身,却是得意洋洋,“这么说,你杨秀姑想通了?” “我叫你回来,你就回来,婆婆妈妈干嘛。”这次杨秀姑声音很大,而且是命令式口吻。 “我必须带我妈走。”周天奎的态度很坚决。 杨秀姑上前夺回包袱,在八仙局上解开,“周天奎,你滚回来好好瞧瞧,你妈妈包袱究竟是什么?” 周天奎走回,只见打开的包袱里全是小孩的衣服,没有一件是自己母亲的。 “周天奎,你现在明白了吧,你母亲对你已失望,所以别拿你母亲来要挟我。” 周天奎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向着杨秀姑,反而不向着自己,“杨秀姑,我妈不向着我,我还有张长芳,她也可以为我生一个。” 杨秀姑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是的,她可以为你生一个,你敢保证,下一个是你亲生的?其实你比我更清楚。” “这话倒是真的。”周天奎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凳上。 杨秀姑见时机成熟,抛出她早已想到的方案,“周天奎,你抬起头,听我说,张长芳不能当妇女主任,也不是说其他事不可以做的。” 周天奎猛然抬起头,杨秀姑刚才话,犹如一针强心剂,“秀姑,拜托你了,只要把张长芳与郑大牛弄一起,让她别缠着我,就阿弥陀佛。” “周天奎,你是党员吧,我们应该是无神论者。” “是是,我是党员。” “你是党员,我现在也是党员,所以无论做什么事不能违背党的原则,侵犯党的列益。”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行。”杨秀姑说道,“王兴源王校长正在筹备杨村小学,现在正缺人,张长芳可以打打下手,以校长助理的身份,你看怎么样?” “应该行,我现在就去告诉她。”周天奎心中也没有底。 “你先别急,等我把话说完。”杨秀姑止住周天奎,“你回去要让张长芳明白:吃了苦中苦方能甜加甜,世上没有一步登天的好事。” “好的,我一定让她明白。”周天奎又起身。 杨秀姑又拦住周天奎,“我叫你别急,我再问你一句:你说没有让张长芳上我们的床,这句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周天奎敢对天发誓。” “那这几晚,你没有碰她?”杨秀姑虽不太相信周天奎的话,然而还是忍不住问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因为心中只有你。”周天奎怕杨秀姑不相信他的话,“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 杨秀姑不屑一顾地看了看周天奎,现在他不是自己托付终身的男人,只是手中的一枚棋子,她要好好利用,盘活整局棋。 “周天奎,你告诉我,你不与张长芳在床上翻滚,那你回头的目的是什么?” “我还不是为了官恢原职吗?”周天奎实话实说道。 “我明白了,你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所以再一次回头与我过日子?” 周天奎没有吭声,他就是这样想的。 “周天奎,我已答应让你回归,你还担心什么?所以,组织上安排你什么必须做好,不枉一个共产党员的称号。” “那我去前舍,把你的意思与张长芳说说,让他俩高调结婚。” “行,你去吧,我相信能把事情办好。”杨秀姑叮嘱道,“向张长芳交待好后就回来,千万别在她那儿过夜,我在家里等你。” 两个小时后,周天奎回来了,进屋后没有见到杨秀姑,便问他妈妈,“妈,秀姑人呢?” “别问了,她与女儿根弟已离开这个家。” 第47章 来龙去脉 “为什么?”周天奎急切问道。 周妈妈对这个儿子又爱又恨,“天奎呀,我的儿,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这明摆着是秀姑不想见到你。” “妈,刚才去前舍时,秀姑她说在家里等我呢。”周天奎很不相信他妈妈的话。 因为杨秀姑所提的三个条件,他已全部答应。 何况刚才去前舍,张长芳愿意在王兴源王校长手下打杂。 而且与张长芳已谈好:等稻子全部入仓,她就与郑大牛高调结婚。 周妈妈很生气道,“不相信你妈的话,就出去找她。” “我肯定要去找她,当面问个明白。”周天奎说着就冲了出去。 周妈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以前,周天奎是她的骄傲;现在,对他很失望,很不满他的做法。 不过两三分钟,周天奎回来了,“妈,你还没有告诉我、秀姑去哪儿,我怎么找到她?” “你知道就行。”周妈妈走近儿子,按着他在凳子上坐下,“儿呀,你不能一错再错,如再错一步,周家将不复存在。” “妈。”周天奎被他妈这句吓着了,“不会这么严重吧?” 周妈妈现在对儿子是恨铁不成钢,语重心长道,“天奎,妈有许多事看在眼里,为你着急呀。我就问你:张长芳向郑大牛借种,是你出的主意?” 周天奎连连摇头,“这事我有责任,但不是我的错,是张长芳看上了郑大牛,骗我说是借种。” “好,这件事你没有错,那我问你,你既然决定与秀姑同甘共苦,却又不声不响地离开,与张长芳睡一张床。你觉得你错吗?” 事实就是这样,周天奎却不愿承认,为自己找理由。 “妈,我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工作嘛。张长芳答应我,只要我与她重归于好,就撤回对我的控告。控告一撤,我果然可以重新上班了。” 周妈妈真想甩儿子两个耳光。“周天奎,你不承认错误也没有用,你错了就是错,而且更不应该错上加错,这次竟把自己的妻子推给郑大牛,你的良心何在,被狗吃了?” “妈,我没有强迫张长芳,是张长芳自愿的。”周天奎现在是满肚子怨气,可眼前之人是自己的亲妈。 “她自愿的?这一次是你不要人家,她没有去处只能去郑大牛那儿。”周妈妈再一次戳在儿子的痛处。 现在,周天奎忍无可忍,“妈,我求你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我无论做得错与不错,我周天奎都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忍心让儿子的心再流血。” 周妈妈听到儿子周天奎的话后,自己的心在流血,她已失去大儿子还有小儿子,不能再失去这个二儿子周天奎。 她已下了狠心,一定要让他周天奎认识到自己错误,只有这样,他才能走好以后的路。 “天奎呀,你大哥在徐州会战中为抗日流血捐躯,你小弟在孟良崮战役为解放全中国流血牺牲。我问你:你心流血会死吗?” “不会。”周天奎回应的声音很低很低。他向外望去,不远处是一条小河,河前面是条大道,通往江都的大道。 他此时百思不得其解:杨村属甘泉县管辖,为什么杨村的大道不直通甘泉,反而直通一百公里外的江都故城? 周妈妈仿佛看透儿子心思,解释道,“儿子,你知道我们杨村的大道为什么直通江都吗?因为那儿繁华热闹。去的人多了,路就越踩越宽,越宽越觉得直,你认为妈说得对吗?” 周天奎点点头后道,“妈,我明白了,路是人走出来,既是羊肠小道也能踩出康庄大道。” “你明白就好,望你不要让我寒心就行。你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回到秀姑这儿,与张长芳好好过日子,你听到吗?” “妈,秀姑已怀孕了,我必须回来,那怕丢了工作也要回来,我得有自己的亲生骨肉。”此次,周天奎说话很坚决。 “谁说秀姑怀孕的?”周妈妈反问道。 “秀姑说的,妈,当时你也听见的。” “你老娘是过来之人,秀姑如怀孕,奶水必定会少,我怎没见少?所以,天奎呀,你还是与张长芳生活在一起,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工作。” 周天奎相信妈妈的判断:秀姑没有怀孕,“可张长芳肚子的孩子不是我的,再说,张长芳去找郑大牛了。” “妈,我错了。”张长芳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现在跪在周妈妈面前。 周妈妈见到张长芳,真想狠狠抽她无数个耳光,她命令道,“周天奎,也给老娘跪下。” 周天奎一听到老娘的呵斥,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周妈妈怒视着张长芳,“古人说,儿不教父之过,妻不教夫之过,张长芳,你的错误周天奎受罚,你替我狠狠地抽他的耳光,你抽他越重,你的罪过就越小。” 张长芳没有动手,一是她不敢打,二是怕惹恼周天奎自己真没有去处。 刚才她已找到郑大牛,把自己要去学校打杂的情况向他说明,不想郑大牛没有理她张长芳。 张长芳此时彻底醒悟了,郑大牛是在利用自己,想利用自己重新回到民兵营长的位置上,那样可以在杨村唤风使雨。 周妈妈告诫张长芳道,“你心疼周天奎,不愿打。你必须打他,要打疼他打醒他。” “妈,是我错了。”张长芳痛哭流涕。 “好好,算你张长芳有种,宁愿自己受罪,也不愿打周天奎,那我就成全你。”周妈妈说罢,左右开弓,两记耳光打在她脸上。 “你们两个都是糊糊蛋,更是没有人性,我先打醒你张长芳,作为一个女人,经得起诱惑,耐得寂寞,你张长芳再敢松开裤带,让别的男人上你的身,我周兰英绝不会饶过你,到时用剪刀绞烂你的下身。” “妈,只要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定为周家生个胖子。” “妈,不行,她肚里有郑大牛种。”周天奎说道。 “我可以打掉肚里的孩子。” 张长芳的话提醒了周妈妈,“这事我决定了,张长芳,打掉肚里的孩子,留在我这儿照顾你,天奎,你回小纪区上班,三个月不要回来,让张长芳养好身体。” “妈,你为何这么武断?”周天奎觉得很委屈。 “看样子,我不打你,你不会醒,所以必须打你。” 说完,周妈妈甩了儿子几个耳光,“儿呀,你大哥小弟已不在人世,你再不努力好好工作,将来,我老了靠谁,只能靠你,明白吗?” 第48章 影响力 客厅里,周妈妈对仍跪在地上的儿子周天奎道,“你快起来回前舍的家吧,明天就去上班。记住妈说的话,三个月不要回来。” 周天奎很顺从的从地上站起来,伸手去扶跪着的张长芳。现在与杨秀姑在一起的愿望已无望,他要把张长芳带回家,呆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 张长芳身子扭动着,意思是拒绝周天奎搀她起身。 周天奎没有松手,“张长芳你起来,你放下心,你肚里的孩子是我俩的,我绝不允许你去流产。” “是真的吗?”张长芳仰着脸,盯着周天奎。他的话让她张长芳很意外,“你想好了?若你真的不计前赚,我会一心一意跟你一辈子。” 周天奎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算是作了肯定回答。 周妈妈的几个耳光打醒了他,现在他不想作腾了。秀姑就是他的梦,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有一个愿望,拥她入怀。 现在梦实现了,不仅拥她入怀,还在她的指导下,治好自己难以启口的病,自己不再是三分钟先生,自己也能让张长芳做上真正的女人。 至于张长芳肚里的孩子,自个儿酿的苦酒只能自己吞下肚。 再说孩子的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是谁的种,外人是不知情也不知内幕的。 张长芳就着周天奎的手,顺势站起来,“天奎,我们回家,今后你到那儿就到那儿,永远在一起。” “好。”周天奎答应一声,转头说道,“妈,我们回去了,您好好保重。” 周妈妈此时老泪纵横,“儿子,你是好样的。女人一辈子很不容易,好好疼长芳。” 周天奎搀扶着张长芳走出客厅,走向自己的家。 此时杨秀姑就在门外,不知该不该进屋。她思索良久、考虑再三,还是迈进了屋。 刚才她抱着女儿在村委会呆了一会儿,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在哪儿安家,于是只好又回来。 她抱着女儿根弟直接进了自己的东厢房,安顿好睡着的女儿来到客厅,站在周妈妈身边。 周妈妈瞟了一眼杨秀姑,在八仙桌一侧坐下,没好气地问道,“你不是带着女儿离家出走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杨秀姑欲言又止。 “我什么我的,有话就说,”周妈妈理怨道。 “妈,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周天奎是您的亲儿子,您说让我怎么选择?所以选择了逃避。” 杨秀姑说得有理有节,这样不至于让自己难堪。 “过往的话就不必再说,妈只想问你一句:今后你怎么办?我儿子与张长芳已破镜重圆,你是不是考虑回到大牛身边?” “我与他之间,可能难以复合。”杨秀姑小心翼翼的说道。 “为什么?人生在世难免会犯错误,他会犯你也会犯。” 杨秀姑不知怎么才能把话说清楚,但有些话必须说出来,“大牛正在追求吴有才的二女儿呢。” “你说的是吴小竹吧。”周妈妈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对,就是吴小竹。”杨秀姑肯定道。她心里清楚,不是这个吴小竹,大牛肯定不会拒绝张长芳的。那样的话,张长芳也不可能再返回到周天奎身边。 这样的话,她不能对周妈妈说明。说明了,周妈妈的面子上过不去。 “也难怪,情有可愿,妈就不强求你复合。但有一事我今天向你说一下,还是那句话,张长芳怀孕了,过段时间我得回前舍去服侍她,望你早作准备。” “女儿知道了。”杨秀姑说着就进了西厢房,淘米升火熬稀饭。 次日早饭后,杨秀姑抱着女儿根弟对周妈妈道,“妈,女儿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今天,我把女儿带到村委会,您帮我问问吴小竹,看她是选择大牛还是王富贵。” “不用问了,吴小竹肯定会选择大牛的。”周妈妈不加思索道。 杨秀姑很诧异道,“妈,你为什么这样说?” “不为什么,吴小竹与大牛是青梅竹马的一对。” “不会吧?与大牛青梅竹马的不是吴小梅。” “我是杨村人,这事情比你清楚。” 原来,大牛来杨村讨饭时,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吴有才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自此,大牛与吴小竹在一起割草放牛干农活,几乎形影不离。 后来,第一任农协主任马明仁看中大牛,于是把他安排到村政府做事,与同样在村政府做事的吴小梅有了好感。 杨秀姑听完周妈妈的述说,心里凉了一截,照这样的说法,她想撮合吴小竹与王富贵成为一对,恐怕难成好事了。 周妈妈见杨秀姑低头不语,还能瞧出一脸的愁容,“女儿,你遇到什么难事了?说出来吧,说不定妈能帮上你。” 杨秀姑现在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答应人家的事,现在黄了。 “女儿,你不相信妈的能力吗?” “不是不是,就是这事太难办了。” “没有办不成的事。”周妈妈为了让杨秀姑相信自己在杨村的影响力,举例道,“秀姑,你是知道的,吴有才的三个女儿的名字,就没有敢用我周兰英的兰字。” 杨秀姑被周妈妈的话提醒,吴小梅三姐妹的名字分别是小梅,小竹与小菊,照岁寒四友的说法“梅兰竹菊”,中间独缺一个兰字。 周妈妈在杨村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她杨秀姑没有见识过,然而至少在吴有才那儿是有的,他女儿的名字就是明证,这样就足够了。于是她就把自己遇到的难题给周妈妈说了。 周妈妈一听是做媒的事,笑哈哈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没问题。” “真的?”杨秀姑很是不相信。 “女儿,你还是不相信妈的影力?” “不是不是,王富贵在杨村的名声有点臭,怕吴有才嫌弃他” “王富贵名声臭,你怎敢用他?” “我用人之长” “那敢情好,这说明王富贵身上还是有优点。” “好,女儿拜托妈妈了。” “这是小事一桩,不过有件事必须向王富贵说明,如吴有才想招女婿回家养老,如他愿意,这桩婚事十拿九稳。” “应该没问题吧。今天就问问王富贵。”杨秀姑说道。 她抱着女儿根弟走进村委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王富贵已坐在那儿等了,想必她吩咐王永花转告他的话已转。 杨秀姑边哄着女儿边说道,“富贵同志,叫你今天过来,是想听听你对加固三王河大堤这件事的看法。” 第001章 小女子与流浪汉 杨村地处里下河的黄土荡,它三面环水,只有东边与官道相连。 这天,杨村的村头,来了位穿旗袍的女子,衣服显得很破旧。 看她的脸黑黝黝的,像是抹了不少锅底的黑灰样,仔细瞧,年龄约莫二十上下。 她自称是王大扣的外甥女,名叫玉秀,现在父母双亡,是来杨村投亲的。 杨村,没有一家姓杨,王姓居多,至于村名怎么来?众说纷纭。 王姓在杨村,一代又一代相承,有些人年龄虽小却辈分颇高,王大扣就是其中之一。 王大扣父母都不在人世,只有一个姐姐嫁在外地,自从他出去参军后,没有回来过,生死未卜。 怎么办?玉秀是收还是不收,留还是不留?村民们犯难了。 按情理,是应该收留,可现在是寒冬腊月,家家都没有过多的余粮,怎么养活她玉秀?再说,住哪儿是个大问题。 就在这时,路旁的一个流浪汉出声了,“姑娘若不嫌弃,跟我走,我有地方给她住,也可以讨饭养活她。” 这个流浪汉,何时来到杨村,村民没有很深的印象。只知道他拖着跛脚,早出晚归,夜宿三王河大堤上一间茅草屋里。 玉秀抹抹眼里的泪水,不由仔细打量眼前这位流浪汉,只见他的衣服已邋遢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且破破烂烂,只能遮体却无法御寒。 再瞧他的脸,脏兮兮的,估摸在三十岁左右,却不难看,而且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英威之气。 这时有人提出异议,说一个姑娘随一个单身流浪汉一起住,谁能保证她的安全,假若夜晚欺负她怎么办?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毕竟玉秀是王家门头上的亲戚,而且论起辈份,是最小辈的太奶奶呢。 无处可去的玉秀,此时很坚决道,“谢谢各位亲戚能收留我在杨村住下。至于安全不是问题,我是个女人,迟早要嫁人的,只要他能养活我,我无怨无悔。” 话说到这份上,没有人再言语了。当事人已打算随时以身相许,别人瞎操什么心。 没有人问她从哪儿来,也没有人质疑她的身份。 多年后,当年现场亲历者才如梦方醒,大冬天还能穿旗袍的女子,绝不是一般的女人。 此时数九寒冬,凛冽的北风就是刀子,在玉秀的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口子。 她没有哭泣,也没有退缩,就这样,玉秀随流浪汉来到三王河大堤上的茅草屋。 这间茅草屋原先是打渔人搭建的,打渔人到别处讨要生活后,就被废弃在此。由于年久失修,而且长年没有人住,已破落不堪,随时有被风刮倒的可能。 玉秀随流浪汉进了茅草屋,刺骨的寒风虽然有所减弱,但全身还是冰冷冰冷。 屋里,除了稻草上有床破旧的棉絮,其他一无所有。她想喝口热水暖暖身子,没有碗筷,更没有烧饭的锅。 面对困境,我们要勇往直前。当生存受到威胁,我们要想办法破解。 此时,玉秀一边搓着手,脑海里也在飞速的旋转着,怎么办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她敢断定,流浪汉不会侵犯她,安全没问题。吃怎么解决? “大哥,你有吃的吗?我饿得慌。”玉秀不知流浪汉姓与名,只能这样称呼他。 “有有。”流浪汉连连应允,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兜,递给玉秀,“这是我讨来的饭团,你先充充饥。” 玉秀接过打开,也不顾淑女形象,狼吞虎咽下了肚,全不知什么滋味。 吃完了,她才想起什么,“大哥,你吃了吗?” 流浪汉点点头,算是回答。 “大哥,谢谢你收留我,更谢谢你给我吃的,让我不至于饿死。” 流浪汉嘿嘿一笑,蹲下身来整理地面上的破棉絮,一边整理一边说道,“今晚,这棉絮你盖,我就睡稻草。” “谢谢你,大哥,你对我太好了。若今后无以回报,我就做你媳妇,为你养儿育女,为你家传宗接代,继承香火。” 流浪汉摇摇头,没置一词,走出了茅草屋,不知干什么。 过了好长好长时间,天快要黑了,也没见流浪汉进来。 玉秀想走出茅草屋,想出去瞧瞧流浪汉干什么去了。可刚刚有点暖和的身子,她又不想出去。 今天不会被饿死,今晚不会被冻死,明天怎么办?靠自己独自一人,肯定无法生存下去。 当你一无所有时,生命会比任何时候更显得珍贵。 玉秀还是走出了茅草屋,扯开嗓子,“大哥大哥,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只有呼呼的北风在撕裂着。 由于太冷太冷,她想退回屋里,可见不到流浪汉,她又放心不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还是迈开自己的脚,沿着来的路向前进着。 三王河的河面上全已结上冰,冰层有多厚,她不知道。河面那头,全是芦苇荡,面积有多大,她也不知道。 但她心里现在已经很明白,自己已有活下去的希望。不管冰层有多厚,破开冰层肯定有鱼;不管芦苇荡有多大,就近取材,就是烧不尽的柴火。 现在最要紧的是食盐和火柴,还有铁锅与碗筷,有了这几样日用品后,就可以熬过这个冬天。 还好,玉秀没有走多远,就瞅见前面有人朝这儿走来,照那个走路的姿势,应该是流浪汉,因为他的脚不好,所以走路时一瘸一拐的。 走近了走近了,真是流浪汉,他背着好大好大一捆东西,好像是稻草。 是稻草,就是稻草。玉秀想起来了,大哥在茅草屋里整理棉絮时说过,她睡棉絮,他盖稻草。 她长长松口气,人没事就好。 玉秀紧走几步,上前靠住流浪汉,像是靠住了一座大山,又像靠住一座火炉,既踏实又温暖。 “快回屋,快回屋,外面会冻坏你的。” 面对大哥的心疼,玉秀心里更觉温暖。 她觉得有必要与他好好谈谈,说说自己的过去。如他不嫌弃,就真的与他过日子,而不是哄他开心的那种甜言蜜语! 等进了屋,玉秀又犹豫起来:刚认识对方,还不知道他的底细,就敞开自己的心扉,合适吗?还是再等等吧。 她瞧着大哥忙碌的身影,真是很感动,真的很心疼。 现在,茅草屋里很暖和。刚才,大哥把背来的稻草,把这间茅草屋四周漏风的地方充实,并搓绳固定牢。 天完完全全黑了下来,茅草屋里更加黑,有点伸手不见五指。 玉秀开口道,“大哥,今天辛苦你了,让我有个安稳的家。我想问一下大哥,怎么称呼你,也就是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对方憋了半天,“我吃百家饭长大的,不知父母是谁,更不知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你是孤儿?”玉秀问道。 “就算吧。”对方回答道。 “要不这样吧。”玉秀说出自己的打算,“我现在落难在此,你诚心诚意帮我,我认你做大哥,日后我让我父亲帮你,弄个官做做,也好脱离此苦海。” “看得出,你是大家闺秀。不过我自由惯了,不适合做官。再说了,就认识几个字,怎么处理公务?” “大哥,你真是好人,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我救你,不是图回报的。下午看你无依无靠,才愿带你来这儿的。” “大哥,与你聊天很开心。我有个打算,想与你说说。” “你们有钱人就是事多,再啰嗦,你就滚出这个茅草屋。” 此话一出,玉秀再不敢言语,真的怕大哥把她撵出茅草屋。现在她无依无靠,大哥就是她最真实的依靠。 半夜时分,她被一泡尿憋着,想叫大哥陪她出门,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一时不知怎么办? 迷迷糊糊,迷迷糊糊之中,她恍惚来到一座美丽的花园,这儿春暖花开,鸟语花香,风景美不胜收。 忽然,她瞧见花丛间有所装扮古朴的茅房,于是赶紧飞奔过去。 一阵惬意过后,玉秀才意识到自己尿床了。她一动也不敢动,脸羞得通红红。一觉醒来,还感觉内裤湿湿的。 当她睁开眼,天已大亮,身边已不见大哥的人。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手放下时,左手碰到一个物体,定眼一看,又是一个布兜,旁边还有张纸条。 不用说,不用看,布兜里肯定是大哥讨来的饭团,留给她了。 这次,她不敢再囫囵吞枣全吃进肚里,她省着点吃。 她拿过纸条,上面歪歪歪扭扭的有几个字:三娃子出门了。 三娃子,大概是大哥的乳名,当晚就得到大哥的验证:确实是他的乳名。 就这样,大哥每天早出晚归出门讨饭,早一饭团,晚一个饭团留给她,她一个人呆在三王河大堤上的茅草屋里。 玉秀很是着急,不知怎么开口向大哥说出自己的打算,而且自己内裤要换,衣服要洗。算算日期,她的月经也快要来了,也得提前准备准备。 她想好了,等大哥今晚回来,就把打算和盘托出。如他再不愿听,自己就离开三王河大堤上的这间茅草屋。 到时生死由命吧! 这天,三娃子回来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早,并且推回一辆独轮车。他准备干嘛?玉秀很是纳闷。 而且,玉秀还注意到大哥的衣服不再破破烂烂的,现在上身是对襟棉袄,下身的裤子也有五六成新,脚下更是一双崭新的布鞋。 让她更加惊喜的是,大哥不仅递给她一个饭团,还有一条烤得很香的咸鱼。 这条咸鱼真的很香很香,这顿饭,她吃得有滋有味,终身难忘。 玉秀在吃饭时,三娃子在外面,用两块不规则的石块架起瓦罐在烧水。 这几天,大哥回来,不仅有饭团,还有一些日常必需品,像几天前的尿壶,解决了她夜间解手的尴尬;像前天的小花格大棉袄,让她衣着不再单薄。今天,他又带回这瓦罐在烧水。 这下可好了,不仅有热水喝,还能烧热水洗衣服。 现在,她吃饱了也喝足了,准备开口向大哥说说自己的打算,那就是开冰取鱼,砍柴积火,在三王河大堤上扎根。 三娃子像是明白她的心思样,“玉秀,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可这大堤上太冷了,无法让你我长久住下去,扎根的愿望更无法实现。” “大哥,我觉得能扎根。你看,现在有棉袄穿了,有热水喝了。如果再有食盐和砍刀,我们破冰取鱼,用盐把它们腌制好。我们用砍刀砍来芦苇堆积起来,这样不愁吃喝了,也不会被冻死的。” “玉秀,你放心,不会让你冻死的。可我们没有船,怎么办?” 是呀,没有船怎么办?万一冰面破了,大哥落水,谁去救他?这么冷的天,掉进河里,会被冻死的。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很残酷,怎么办?玉秀已酝酿好久的一大堆话,此时跑得无影无踪。 “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已准备好了,明天带你上集市。”大哥安慰她道。 玉秀听说明天要去集市,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因为在她的记忆中,集市上什么都有,好吃的好穿的,也有好玩的小物件。 这时她才明白,大哥带回来的独轮车,原来是明天推着她去集市。 自己是个女孩子,行动不方便,走路很吃力,大哥想得真周到。 “你明天去集市,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大哥语气像是很中肯。 “好的。”玉秀半真半假的开玩笑道。“好像你是个大财主似的,我想买个银镯子,你买给我呀!” “玉秀,你放心,等打倒了反动派,建立新中国,我们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你想要的终会实现的。”三娃子慷慨激扬,声音很洪亮。 “真的?”这时,玉秀突然觉得,换了一身衣服的大哥真的很帅很帅。她不由站起身来,靠近他,“哥,我想抱你一下,可以吗?” 三娃子愣神了,过了会儿才说,“按常礼,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以的。可哥不能让你失望,就轻轻的搂一下呗。” 玉秀抱住了大哥,搂住了自己的靠山。 她感觉到,大哥的身体僵立着,动都没有动一下。 她好渴望大哥也能伸手揽住她。 可大哥什么也没有做。 大哥不主动,矜持的玉秀也不愿轻举妄动,她不想失去一个淑女应有的品德。 不知过了多长,大哥的声音传进她的耳膜,“玉秀,你收拾收拾吧,我们今天就搬家,已找到一个更好的落脚处,周妈妈家,有三间土坯房,她现在一个人住。” 玉秀听了大哥要搬家的话后,并不十分开心,因为她对这间茅草屋有了感情。是茅草屋让她有了个家,而且是很温暖的家。 然而她也很明白,自己之所以没有被冻死,没有被饿死,全因为有了大哥的付出。 她只知道大哥的乳名叫三娃子,其他一概不知。 还是搬了吧,离开此地,她这个有文化的女人,也许能找到养活自己的事。不能让大哥太辛苦了。 就算结婚成家,养儿育女,此处恶劣的环境,让人夜晚全没有心情去想男欢女爱之事。 玉秀收拾收拾,就坐上独轮车。 是大哥把她抱上独轮车的,独轮车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坐在上面感觉很暖和。 此时,大概是下午四点多钟,风没有停,声音不是很响,但落下了飘飘荡荡的雪花。 这雪花落在芦苇荡里,落在厚厚的冰面上,落在那间茅草屋,落在脚下的三王河大堤,落在不远处的杨村。 她对杨村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 陌生,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走进杨村;熟悉,是因为熟读历史,知道杨村的来历,更熟悉身边这条三王河的来龙去脉。 春秋时代,吴王夫差为了北伐齐国,称霸中原,于公元前486年,从扬州的古邗城起开筑一条通往淮河的运河,史称古邗沟,里运河,也称淮扬运河,三王河就是其中的一段。 后来,到了隋炀帝杨广在位时,他为了去扬州看琼花,改道并拓宽里运河,废弃的三王河便成了一条普普通通的河。 就像杨村,曾经是杨广的住宿行营之处,改朝换代后就落寞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落。 雪,越下越大,越积越多,她眼中的杨村越来越清晰。 这个方圆不足十平方公里的杨村,有大小不一的四个村落组成,后来她才知道,南北依次叫前家舍,大王庄,小王庄,后家舍,而且是清一色的土坯房。 土坯房与茅草屋很相似。 茅草屋四周,是用芦苇编成篱笆围成的;而土坯房四周,是用泥巴和着稻草制成土砖,然后砌成。它们共同之处,就是屋顶都是用稻草盖成的。 玉秀坐在独轮车上,随大哥来到前家舍的一间土坯房前,这儿离通往江都的那条大道,足足有三里路之多。杨村的大道,在大王庄与小王庄之间。 三娃子敲开门,从里屋走出一位妇女,年纪五十开外,穿着开襟蓝布棉袄,脑后盘着发髻,头发油光可鉴。她就是周妈妈,大名周兰英。 玉秀下了独轮车,被让进土坯房。 第002章 我可以救你 玉秀进了土坯房,进了周妈妈的家,全身顿时暖和起来,有种到了自己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久好久没有过。 此时,她喝着周妈妈端上的茶,小红枣泡的茶,心里更加甜滋滋的。 这里风不透雨不漏,外面的雪下得再大,也渗不进来,三王河大堤上受冻日子已过去。 这时,三娃子掀开东厢房的门帘,向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玉秀,我三娃子今晚归队。” “归队?”玉秀吃惊不小,一颗小红枣差点卡在她喉咙,上下不得,“归队,归什么队?” “我回归部队,去打倒反动派,解放全中国。” “你刚把我送来,就要走吗?”玉秀心里有多少的不舍,更想与他成了好事。 “是的,玉秀,你已安全,我也联系上自己的部队。应该归队,后会有期。” 玉秀还想问道,不是说好明天陪她去集市的嘛?可三娃子已转身,正步向前,迈出大门。 泪水,虽模糊了她的双眼,但远去三娃子的身影,却越来越高大。 她被周妈妈扶进土坯房,神情还在恍惚之中。 一切来得这么突然,一切又是那么不可思议,一切又让她玉秀坠入云雾。 一个曾经衣不遮体的流浪汉,怎么会是一个军人? 玉秀哭倒在周妈妈怀里,“大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三娃子真军人吗?” “当然错不了,他与我小儿子是战友。” 原来,周妈妈有三个儿子,她的大儿子,多年前被抓壮丁去当兵,在徐州会战中为国捐躯。 而她的小儿子,三年前报名参军,与三娃子同在一个连队,在一次战役中冲锋陷阵,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现在,她只剩下二儿子周天奎,是杨村农民协会小组长,前些天送粮到扬中,估计不日返回到家中。 然而周天奎却没有如期返回,直到立夏这天才到家。 玉秀见到了周天奎,忙向他打听三娃子的情况。 周天奎听后一脸茫然,不知三娃子是谁。但他很兴奋,“现已渡过长江,占领总统府,新中国马上就要诞生。” 没有打听到三娃子的息消,玉秀默默退回西厢房。 西厢房不仅有周妈妈睡觉的床,还有做饭用的灶台,是卧室兼厨房。自从她来到以后,晚上一直与周妈妈为伴。 她很担心三娃子的安危,她想去找他,可三娃子在哪支部队?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他在那儿又怎样?她是个女娃子,怎么去? 现在,她恨起自己的父亲,也恨自己的家庭,为什么出身在一个富裕的家庭。 如果不是家庭限制了她的自由,她也会像许多同学一样,投身到滚滚的革命洪流之中。 她想起了天堂的妈妈。如妈妈还在人世,就可以说说知心话。 有妈妈就有个温暖的家,有妈妈就有翅膀保护她。 她想她日后定要做个好妈妈,做个长寿的妈妈,呵护他们成长,陪伴他们长大,绝不让他们流落在外。 往事虽不堪回首,可现实的问题很实际,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在周家白吃白住,总不是长远之计。 怎么办?嫁给周天奎,做他的媳妇,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住在这儿。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又很快被玉秀自己否认。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周天奎。出身不好的人,怎么对一个革命家庭有妄想?对一个革命干部有妄想。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知自己的路在哪儿? 这时,周妈妈走进西厢房,单刀直入地问道,“玉秀,现在大妈想听你一句实话:你真是王大扣的外甥女吗?” 是不是对于她玉秀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觉得被这个社会抛弃。 她觉得自己无法在这儿住下去,她现在走投无路,哪儿才是自己真正的安身之处? “玉秀,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听我儿子说,马上就要成立新政府,新政府新气象,所有人都要登记在册。你若不说明你的来历,会影响我儿子的大好前程的。” “大娘,我我……,我真不是坏人。”玉秀为了证明自己,忙表白道。 “看得出,你不是坏人。”周妈妈说着,在床沿坐下,挨着她,“玉秀,听你口音,你是山东人吧,与王大扣的大姐什么关系,说出来吧。无论什么关系,大妈都不会撵你走的。” “俺爹是山东人,在徐州做生意。后来后来,徐州解放了,后妈诬告俺爹与日本人有过勾结。爹爹被抓走后,我不堪后妈的虐待就逃出来,一路南下来到你们杨村。” 玉秀一口气说完,如释重负,“大娘,我玉秀不向你隐瞒任何事,王大嫂在我家做过女佣,说起过她有个弟弟叫王大扣,所以所以,我就自称是王大扣的外甥女。” 周妈妈听完后站起身来,拍拍玉秀的肩,“姑娘,你不要怕,只要你爸没有迫害过革命干部,没有残害过人民,只要身上没有血债,无论什么家庭出身,我们都是一家人。” “没有没有,我家任何人身上都没有血偿。”玉秀听到周妈妈这些话后,诚恐诚惶道。 “没有就好。”周妈妈说着就来拉玉秀手,“你现在就随我去村政府吧,我们有农民协会,还有土改工作队,把事情说清楚,并登记一下。你看怎么样?” “好是好,可我这几天,脚有点发麻,不太好走路?”玉秀说出自己的担心。 “没事的,我家有独轮车,我推你去。” 周妈妈话还没有说完,周天奎就掀开门帘,“妈,还是让儿子推玉秀去吧。” 玉秀听见周天奎说话的声音,吓得身子紧缩起来,她有点怕他,怕他在自己身上扫视的那种目光,怕他像一头狼,吃掉自己。 这样的人,刚才怎么还想到嫁给他呢? 她想起了三娃子,还是三娃子大哥好。 三娃子与她说话,目光是明亮的,是清纯的。可现在他在哪儿,会不会牺牲了? 玉秀又坐上独轮车,是准备去杨村村政府登记。 她不得不去,必须去。 周妈妈说,她不是杨村人,是从外地而来。 因为现在是新旧政府交替的特殊时期,对来历不明的人卡得严,防止国民党特务潜伏,更防止敌对势力破坏新生政权。 车还是那辆车,人还是她这个人。可推车的人换了,现在是周天奎。 玉秀坐在车上,路上没有说话。她心情很沉重,不知她的命运将是如何。 杨村村政府设在仲家,里外两进,南北是正房,西侧是偏房。 此仲家主人,不仅是大地主,还是恶霸,现已镇压,子女四处外逃,房子充公。 为她玉秀登记是位姑娘,十八九岁的年纪,眼睛明亮,清澈见底。辫子很长。听周天奎叫她吴小梅。 登记很快完成。 吴小梅站起身来,“周组长,你与玉秀在这儿稍坐一下,我进去让农协主任审核。” 工夫不大,吴小梅就出来,“玉秀,我们主任说,这姓名栏不能只有名没有姓。其二,担保人栏必须有担保人本人签字,不能空着。” “担保人,我来签吧。”周天奎拿起笔准备签字。 “你不行。”吴小梅挡住周天奎的手,“根据农民协会相关章程规定,农民协会领导成员不得当担保人。” 周天奎是农民协会小组长,负责前家舍的农协的事务,当属农民协会领导成员。 “那怎么办呢?”玉秀忐忑不安的心更加不安。 在杨村,除了周妈妈与周天奎,没有认识的人。 “如果没有担保人,你要留在这儿。”吴小梅又说道,“玉秀,你姓什么?姓名栏,你改一下。” 是呀,我娃什么?玉秀自己也迷糊了。打她记事起,她就叫玉秀,上学时的名字也叫玉秀。百家姓上有姓玉的吗? 她拿起笔,在玉秀前面填上个“郑”字,这是她妈妈的姓,她恨自己的爹爹,不愿随他姓。 “郑玉秀。”吴小梅拿起念道。“周组长,你先回去,郑玉秀要留下,要等发出的审核公函回复,她才能随你走。” 玉秀起身抓住吴小梅的手,“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不是坏人。” “是不是坏人,脸上没有字,要等发出的公函回复才能确定。”吴小梅解释道。 玉秀急了,她不想留在这儿,留这儿,会把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当着坏人镇压的。头被砍了,一切都完了。 她松开吴小梅的手,转身抓住周天奎,“周天奎,你快跟他们说说,我是你媳妇,我是你老婆。天底下哪有夫妻被分开的?” 玉秀说完,侧身问道,“我是周天奎媳妇,他终归可以在担保人栏签字了吧?” 吴小梅先是一笑,后是正色很严厉道,“郑玉秀,你越挣扎越说明你心虚,人家周组长已结婚。” 玉秀愣住了,她太不相信吴小梅的话,自从三娃子把她交给周妈妈,与周妈妈朝夕相处近四个月,从没有听周妈妈提起过周天奎有女朋友的事。 “是真的吗?”她面对着周天奎,“吴小梅说你已结婚,是真的吗?” 周天奎点点头,“她与我一起送公粮,因而你没有见过她。” 玉秀苦笑道,“你周天奎已结婚,为什么还要领我来?” 一旁的吴小梅实在看不下去,“郑玉秀,不要再闹了,要是惊动工作队队长,他能叫你吃子弹壳。” 玉秀听后没有言语,她除了怕子弹壳,更怕连累到周天奎,她不能恩将仇报。 周天奎还想说什么,玉秀头也不回的随吴小梅走了。她被一位名叫大牛的民兵排长带到偏房。 所谓偏房,就是里外两进之间的房子。正房是面南背北,偏房东西相对。 大牛打开西边其中一间道,“郑玉秀,你就住在这儿,如想上茅房就叫我。” 玉秀进了偏房后,门就被他从外面锁上。 这间偏房,面积虽不大,但里面有张床,床上有一条崭新的被子。 今天是立夏,在徐州时,每年到了这天都要吃煮熟的鸡蛋,不知杨村有没有这样的习俗。 她不知道关于自己身份的公函,发出去多久才能回复。 开始几天,玉秀倒不觉得什么。每顿能吃到一个馒头,有时也有热水喝。 她隔着窗户,外面的天是那么蓝。 鸟儿在窗外自由的飞翔着,自己却被铁将军束缚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走出这间偏房。 “对,我要走出这间偏房,不能让自己的生命在这儿终结。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走出。” 玉秀打定主意后,第二天早上大声喊道,“我要见你们领导,我要见你们的农协主任,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份,我不是坏人。” 她喊了一遍又一遍,喊了无数遍,嗓子喊哑了,也没有人理睬她。 她想放弃,可又不甘心,又继续喊了几声。 玉秀的嗓子痛了,泪无声的流下,世界在她眼前模糊,世界在她面前消失。 她想抓住什么,然而除了窗户条子,还能有什么。 对对,她想喝水,她不能让自己渴死,不能让自己干死。 这次,玉秀学乖了,“大牛大牛,我尿急了,想上茅房。” 大牛被喊来,“郑玉秀,你老实点,再囔囔,我把你关进小黑屋,让你不见天不见地。” “大牛大牛,我玉秀不喊了,这几天谢谢你照顾,怎么不见你回家?”玉秀想打感情牌。 “回家不回家,与你有何相干!再说了,我们无产阶级,虽然个人一无所有,但革命热情不减,只有砸烂旧的剥削制度,才能建立平等的共产主义,到那时吃穿不愁,家家有洋房小汽车,是不是很美好。” 大牛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把玉秀说得非常憧憬,“大牛,你说的能实现吗?何时能实现?” “只要我们无私的奉献,忘我的工作,定能很快实现的。” “我想参入你们其中,可以吗?”玉秀试探的问道。 “人人都可以。只是证明你身份的公函还没有回复,等确定你不是特务,不是敌对分子,我们都欢迎。” “说得好,讲得好,大牛,不愧是民兵排长,觉悟很高嘛。” 玉秀看见大牛后面,立着一位个子高高,长得很结实的年轻人,年纪比大牛稍大点,但绝对比三娃子年轻。 大牛见到此人,很不好意思,“谢谢主任夸奖。” 来人有钥匙,打开门说道,“听说你叫玉秀?想去茅房,快去快回,如想逃跑,别怪老子的子弹不长眼睛。” 玉秀瞧见了,此人腰间别着一把盒子枪。 “我我想喝水……”此时她很害怕,支支吾吾道。 “到底是想喝水,还是想上茅房?大牛,你把吴小梅叫来,我们两个大男人搞不清的事,让她来。” “好嘞!”大牛应了一声去叫吴小梅了。 农协主任见大牛走远,低声说道,“你上完茅房后,叫吴小梅带你到我办公室,我那儿不仅有热水喝,还能救你出去。” 第003章 先下手为强 玉秀被吴小梅带进农协主任的办公室后就退出,并把门轻轻带上。 此时玉秀的心七上八下,更惶恐不安。 她听吴小梅说,此农协主任军人出身,并炼得一手好枪法,百步之外都能一枪明中。 吴小梅还开玩笑道,是不是农协主任看上了她,所以把玉秀叫进办公室谈心。 “玉秀,你这几天还吃得好吗?”农协主任关心道,并递过一杯热水。 玉秀接过话,“大家都勒着肚皮节省粮食,我也不例外,每顿一个馍馍就足够了。”她一字一句说着,怕说错话。 “看不出哟,在这儿扣留几天,觉悟提高不少。” “前线将土为建立新中国,不畏生死,我玉秀有点吃的就知足了。”这次,玉秀说话流利了,而且更富有感情,让农协主任对她刮目相看。 “好,玉秀,就凭你这几天提高的觉悟,我相信你是可改造之人,”农协主任,站起身来道,“你抬起头正视我,好好看看我是谁?” “能是谁?”玉秀抬起微微低垂头,有点面熟,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摇摇头,实在想不起来。 “玉秀,你再仔细瞧瞧,我像谁?我像你非常熟悉中的一个人。”农协主任再次提醒道。 现在,玉秀脑子一片浆糊,她很想把过去往事全都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用最时髦的话说:脱胎换骨,在涅磐中重生。 “也不与你打哑谜了。”农协主任又坐下,“我就是你舅舅,前几天不知道,今天才有人提起你。” “舅舅?”玉秀这时想起来了,自己面前的农协主任竟然是王大扣,王大嫂的弟弟。 玉秀极不好意道,“主任,都是小女子高攀你,还望你不怪。” “什么怪不怪你的。”王大扣说着,把腿翘在办公室桌上。 “到我这儿别拘束,也别叫我什么主任,我是上面派来的土改工作队队长,主要是复查上一阶段分田的情况的。果然发现农协主任包藏祸心,我一气之下把他开了,就亲自兼任。” 玉秀并不关心王大扣具体干什么工作,她只想他说能救她的话,“舅舅,你说能救我,肯定是肺腑之言。玉秀先谢谢你。” “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吴小梅与大牛。” “大牛与吴小梅?”玉秀没有转过弯,一时无语了。‘ “对,就是他俩。”王大扣肯定道,“这几天,你也看得出来,他俩互有好感,只有把他俩分开,让大牛娶你,让他在担保人栏中签字,你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这也是个好办法,她本想让周天奎娶她,以报周妈妈的救命之恩。可他已结婚。 现在这大牛还没有结婚,肯定能行。 管它行不行,也得试试。生命至上,活着比什么都好。 是夜,玉秀睡在西偏房的小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她现在就是个浮萍,流落在哪儿就在那儿生根,嫁谁都是嫁。 她终于下定决心:今晚就拿下大牛,让他娶自己,做他的媳妇,让他在担保人栏上签字,救自己的命。 多年后,玉秀都能清楚地记得这一天,那是古历己丑年己已月已亥日。 她的大女儿郑建国特地上网查了一下,母亲所说的时间是公历1949年5月9日,农历四月十二日。 大女儿郑建国,一个女孩子,起了个男孩子名字,是她玉秀与大牛在孩子落地前说好的。 1949年5月9日晚,玉秀成功拿下大牛后,大牛也痛快,说玉秀我会对你负责的,今后你叫我干啥就干啥,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大牛说着,又上前搂着玉秀,然后猴急猴燎推倒她。 是夜风轻云淡,月亮也羞得,悄悄地落下地平线。 天亮后,上班后,玉秀带着大牛敲开王大扣的门,现在他既是土改工作队队长,还兼任农民协会主任之职。 王大扣见他俩手扣手进来,明白好事已成,玉秀成功拿下大牛。 他语重心长道,“大牛,我外甥女玉秀把自己托付给你,就是看中你苦大仇深的出身,人可靠心善良,你可要好好待他。” “主任,我会好好待她的。”大牛保证道。 “舅舅。”玉秀上前一步,“我俩已事实上的夫妻,想审请结婚,还望舅舅批准。” “这没问题,这没问题。”王大扣从桌上的文件夹,抽出玉秀上次填写表格的底根。 “大牛,你在担保人栏上签上你的名字,玉秀暂时就会没事,你俩也可以光明正大结婚,多多下几个小土崽子接革命的班。” 玉秀也没有辜负“舅舅”的殷切希望,她在近二十年间,生了四个女儿,还有三个儿子。 之所以姓郑,用大牛自己的话说,他一个孤儿,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一个曾经富家千金,在旧社会想都不想的事,是新社会让他翻身做了国家主人。 所以,他决定姓郑,改名郑大牛。 玉秀听后很是感动,虽然郑姓是妈妈的姓,但大牛的高姿态,让她的心渐渐的与他靠近。 1949年1月1日,中华人民共国宣告成立,新中国诞生了,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对共产主义充满憧憬。 因为要南下接受新的任务,王大扣把工作作了按排,周天奎因为是党员,就总揽党里外事务,拥有最后决定权。 郑大牛呢,接手王大扣的农民协会主任之职,他虽不是党员,可以列席党支部会议,也有表决权。 王大扣安排好后并没有如释重负,“我们党的宗旨为人民谋幸福,可杨村的情况并不乐观。现在四个自然村落,总户数只有58户,人口262人,对了,加上玉秀是263人。” 他喝了口水又继续道,“我们杨村可用耕地是每人四亩,可荒废的土地加上滩涂面积,也接近每人四亩,所以我们好好开发利用,好好生人,没有人,干什么革命,都是妄想。” 郑大牛回家,把王大扣这些话复述给玉秀听,她馅入了沉思。 没有她这个“舅舅”的主意,她可能还被关着。所以,打算在“舅舅”临走前请他吃顿便饭。 郑大牛听后没有反对,只是很无奈道,“王大扣走了,带走了吴小梅,说组织上要重点培养她,我看他另有其图。” 玉秀听着郑大牛的话,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要不是自己先下手为强,郑大牛有可能与吴小梅成为一对。 过了好久好久,郑大牛终于从过往的情感里走出来,“管他王大扣有没有私心,我们还得过好自己的日子。新中国成立毕竟是件值得庆祝的日子,为了纪念,我俩第一个孩子就叫建国,郑建国。” 玉秀明白此时郑大牛的心,“以后,大事你做主,所有的事辛苦你了。好,就叫建国,无论生男生女了,都叫郑建国。” 郑建国出生,农历的日子是腊月廿八日,离过年还有两天。 后来,等郑建国长大,情感的经历坎坎坷坷,她翻开日历,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因为她出生的日期,公历是195年2月14日。 2月14日是情人节,是从西方过来的舶来品,但她还是坚信,上帝已在冥冥之中安排好她的命运。 郑建国落地时虽不足五斤,但一年后也长得肉嘟嘟,很讨人喜欢。直到三岁时,她遇到一个人,准确地说,是遇到了张长芳,她的命运彻底被改变了。 张长芳,是周天奎的媳妇,结婚后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周妈妈很着急,张长芳更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一致决定,先过继一个小孩“压子”。 所谓压子,就是不孕不育或者说生了孩子而又留不住孩子的夫妻,为了想要孩子可以抱养一个孩子,民间叫作“压子”。 据说“压子”的做法很灵验,抱养的孩子领回来之后,过一段时间养父母就能怀孕生子。 张长芳选来选去,还是看中了郑大牛与玉秀的大女儿郑建国。 她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出来,周妈妈立即表达赞同,而周天奎很担忧道,“郑建国是他们头胎女儿,夺人之爱不合适吧。再说我与大牛搭班子在一起工作,万一拒绝产生隔阂,不便通力合作。” 周妈妈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心里便打消这个想法。而张长芳咬定青山不放松,于是选择一个空闲的午后来到玉秀的家。 玉秀与大牛结婚时,他俩没有一间房,是暂借在村政府的偏房。这两年,通过郑大牛的起早贪黑努力,在一个高墩,一个左不靠邻右不靠舍的高墩,已砌成大小五间的土坯房。 张长芳先与玉秀拉起家常,说说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最后神秘道。“玉秀,你知道吗?吴小梅回来了。” “她回来了?不是被王大扣带出去重点培养了吗?”玉秀为了应付张长芳,故作惊讶道。 “其实培养只是个幌子,近水楼台先得月是真。他俩现在结婚了。” “谁呀?”玉秀故意问道; “王大扣与吴小梅呗。” 这时,玉秀才明白,王大扣叫自己拿下大牛是有目的,把郑大牛与吴小梅拆散,他就可以与吴小梅那个了。 “听我家天奎说,她不仅与你家大牛眉来眼去的,还说我的坏话,说我是不生蛋的鸡,怂恿我家天奎把我休了。你说女人要是不要脸来,脸皮比城墙要厚。” “那你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什么打算。”玉秀关切的问道。 “我婆婆说过继个小孩压子,让我来与你商量商量。她说你是个好人,更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长芳,你的意思我明白。等大牛回来与他商量一下,过几天就把建国送到你家,让你压子。” 张长芳很是意外,自己并没有多少口舌,玉秀就同意了。她千感恩万感谢,又鞠躬又作揖的,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晚上郑大牛回来,玉秀就把张长芳的意思说了。 郑大牛一听就火了,“她张长芳算什么东西,想叫我的女儿郑建国过继给她,没门。” 玉秀扯扯郑大牛的衣服,“劳累一天了,先吃饭。” “不想吃。”郑大牛摇摇头,“被气饱了。” 玉秀起身为郑大牛端来一碗稀饭,“大牛,你也知道,我肚里的孩子也七八个月了,你要保重自己身体,一家人全靠你呢。” “媳妇,你真的太棒了,这胎肯定是儿子。” “你呀你呀,想儿子想疯了,就像张长芳,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也想疯了。”玉秀借题发挥,想以此说动郑大牛。 郑大牛喝着稀饭不着声。 玉秀又继续说道“我有句话想问你:你郑大牛想不想进步,想不想向组织靠拢。” “当然想了。” “既然想的话,你的私心就不要太重,能付出多少就付出多少。” 郑大牛没有应声。 他喝了两碗稀饭后,把筷子一撂道,“我进屋看看建国,好好瞧瞧我的宝贝女儿哟。” 玉秀见自己说不动郑大牛,无奈地摇摇头。 这晚,她没有进卧室去睡觉,而是进了次卧室。 她家的布局与周妈妈家的布局是一个格式,包括整个杨村,布局都差不多。 通常,正屋面南背北三间,东厢房是卧室,是主卧室,一家之主的卧室。中间的叫客厅,吃饭与接待客人。西厢房是次卧室,多数人家都砌个灶台,方便父母起床做早饭。 在正屋的西侧,也砌两间,一间放农具与杂物,另一间或厨房或卧室,主要供来往客人住宿。 玉秀仰躺在床上,望着自己家的灶台,就想起周妈妈家的灶台,她是百感交集,思索万千。 一连三天,她都没有理郑大牛。 郑大牛也不主动上前与她搭话。 这三天,他郑大牛吃好早饭,就去村政府报道,然后走村串户,与各家农户传达成立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精神。 第四天,他回到家,锅不动瓢也没有响,玉秀的人不见了,家前屋后东西厢房,他都找了个遍。 郑大牛又跑去问问左邻右舍,也没有人说看见玉秀。 他回到家,气得拿起一只碗就想摔下去。可看看又舍不得,家中一共只有五只碗,摔碎了,汤都没有碗盛。 没办法,郑大牛捊起袖子下厨房,淘米熬稀饭,先填饱肚皮再说。 他在灶台下,一边烧火一边在想,玉秀能到哪儿去?对了,她还带着女儿郑建国。 郑大牛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害怕: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吧? 他想到此,顾不得灭锅灶里的明火,就冲出自己的家。 郑大牛一边跑一边喊着玉秀的名字,引得不少村民出门注目。 有人低声地问道,主任,是不是找你媳妇? 大胆的村民则道,是找你的漂亮女人吧! 有好心人告诉郑大牛,玉秀往大路方向去了。 村民口中的大道,就是处于大王庄与小王庄之间,与通往江都大道相接的道路。 郑大牛连声说“谢谢”,就往大道方向飞奔而去。 还好,刚走上大道,就瞅见玉秀牵着女儿,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 终于看见母女俩了,郑大牛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锅灶的柴火还在烧着,如果蔓延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郑大牛来不及多想,玩命的往家的方向奔去,他祈祷老天保佑他,千万不能失火,假若真是这样,五间房子将化为灰烬,不仅仅这两年的汗水的白流,自己一家三口,也将无处存身。 他进了客厅就奔西厢房。 真的很奇怪,锅灶内的火灭了。 郑大牛掀开门帘,又走进客厅。 “你是郑大牛?玉秀的丈夫吧。” 忽然有个声音传来,把郑大牛吓得一大跳。 这时,他才注意到,客厅八仙桌旁的凳子上坐着一位近三十岁的男人。 “你是谁?怎么进我的家的?”郑大牛下意识地问道。 “你先不要问我是谁,得先要感谢我,不是我来得及时,你的家将不成家。” “是的是的,谢谢你。”郑大牛连连作揖,以表示十分的感谢。 来人站起身来道,“既然玉秀不在家,我先行一步。你就告诉她,大哥来了,在前家舍等她。” “大哥,不是大舅子吗?”郑大牛忙道,“失敬失敬,头次见面眼生,望你不怪。” “一家人不必多礼。” “怎么称呼你?”郑大牛礼貌地问道。 “你就说大哥找她,她就知道了。”来人没有说出自己的名与姓。 “知道了,大哥。”郑大牛客气道,“我的稀饭已熬好,我们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着急走。我现在盛稀饭,吃好就在西偏房休息。” 来人再三谢辞郑大牛的挽留,一瘸一拐地往前家舍方向挪着步。 郑大牛见自己该做的礼数都做到,还是没能留住客人,心里对这个“怪异”的人产生了厌恶。 既然来找玉秀,既然自称“大哥”,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面说,非要到前家舍去说。 这个男人,会不会是玉秀的相好的?兵荒马乱的失散了,现在打听到了,于是就找到玉秀这个家。 郑大牛清楚地记得,玉秀在前家舍,除了周妈妈一家人,没有其他熟人,得等她回来好好问清楚。 陌生人走后,郑大牛在家左等右等,仍没见玉秀回来,心想来访的客人,在路上与玉秀相遇,于是去前家舍谈话了? 因为他饥饿难忍,喝完两碗稀,查看一下厨房的情况,决定再次出门。他想弄清,玉秀究竟发什么神经,几乎不出门的她,走那么远干嘛? 来访的客人,与玉秀是什么关系,是真正的“大哥”吗? 第004章 来的不是时候 此时,玉秀正在周妈妈家中,是张长芳用独轮车把她推来的。 下午五点左右,周妈妈对张长芳道,她想见见孙女,也就是说想见郑建国。 于是,张长芳就推着独轮车上路,碰巧遇见玉秀,就把婆婆的意思转述了。 自从她结婚后,除了春节时分去给周妈妈拜年,平常也难得见上面。现在周妈妈想见郑建国,玉秀没有理由拒绝。 她坐上独轮车,抱着女儿郑建国来到了周妈妈的住处。 周妈妈大名周兰英,自从丈夫去世后,独自抚养三个儿子。 周兰英除了会接生,是个接生婆,还有一个身份:巫婆,农村里俗称“大仙”。 当时农村的医疗水平低下,关键是没钱治病,头疼咳嗽等小病,就找“大仙”治。 “大仙”为人治病时,嘴里叽哩咕噜的,有时还会手舞足蹈的,就叫“跳大仙”。 跳完大仙后,就会焚烧一个小白条,合着来时点上的香的香尘包好,回去用温水冲服,病状一般三到五天就会消失。 关键一步,临走时要留下香火钱,是为了孝敬菩萨,否则,拿回的药就不起作用。说穿了,这香火钱是孝敬大仙的。 如今共产党领导下的新政府,为了破除封建迷信,加上她二儿子周天奎算是国家干部,她不再“跳大仙”了。 周妈妈见到郑建国很是喜欢,抱过来又亲又啃。 可小小的郑建国不买她的帐,在周奶奶怀中又哭又喊闹个不停。 一旁的张长芳伸出手,“婆婆,你先休息会儿,让儿媳妇抱抱看。” 周兰英一万个舍不得,可又怕哭坏小建国的身体,“好好好,让你先演习演习,免得日后手忙脚乱的。” 真的很奇怪,小建国在张长芳怀里很乖,有时还从她嘴里冒出“二妈二妈”叫声,把张长芳喜得合不扰嘴。 周兰英的三个儿子,大儿子在徐州会战中为国捐躯,三儿子在孟良崮战役中英雄牺性,张长芳是二儿子周天奎的媳妇,所以玉秀教会小建国喊张长芳二妈。 张长芳见婆婆周兰英只顾与玉秀聊天,一声不提过继小建国过来“压子”的事。 她很是着急,几次暗示婆婆主动说出这个事,因为她相信:别人的面子不给,玉秀肯定买婆婆的面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兰英站起身来,“玉秀,周妈妈就不留你吃晚饭了,你快点回去吧。” “好的。”玉秀把手张开,“建国,过来,我们回家。” “婆婆。”张长芳终于忍不住了,“你跟玉秀说说小建国的事,你看,小建国跟我挺投缘的。” “长芳。”玉秀从张长芳手中接过小建国,“压子的事,我没有意见,等几天吧,大牛说还想与建国在一起多生活几天。” 她没有说郑大牛不同意此事,只说还想在一起多生活几天。这玉秀说话的艺术顶呱呱的,一流的,既不得罪对方,也让自己有回旋的空间。 她心里已打定主意,回去好好劝劝大牛,让他同意建国过继给张长芳家“压子”。 玉秀又坐上独轮,准备回家。 郑大牛气喘吁吁跑来,“媳妇,终于找到你了,把我吓坏了。刚才有个自称你大哥的找你。他是谁? 玉秀听见郑大牛说大哥来找她,她敢断定是三娃子。 三娃子没有牺牲,她心里很是喜欢。这几年来很怕的事,并没有发生,她悬的心落地了。 她表面很镇定道,“大牛,有话回去再说。” “不行。”郑大牛犟脾气上来了,“今儿当着周妈妈的面,把话说清楚。” 小建国见父母吵架了,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一边的张长芳忙把小建国抱起,走到旁边。她没有劝架,她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 周兰英也左右为难,不知帮谁说话为好。 此时,玉秀已从独轮车下来,直往周妈妈家中跑。 现在,她不想回家,想在周妈妈家留一宿。 郑大牛拦住了玉秀,嘴里并说些难听的话。 周兰英实在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大牛,不是大妈说你,中国有句俗语,当面教子,背后教妻,一个杨村的农协主任,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不怕失了身份。” “大妈。”郑大牛声音低了八度,“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弄清楚,这大哥到底是谁?” “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龌龊。你快回去。”周兰英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 “我们一道回去。”郑大牛不想让玉秀留在这里。 玉秀仍坚持道,“你回去,我不回。” “你不回,我也不回。”郑大牛现在要看住玉秀。因为那位大哥说过,叫玉秀到前家舍找他的话,不能让他们单独见面。 在他眼里,玉秀是杨村最漂亮的女人。在本村,男人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这一点他很明白,因为他是杨村的农协主任。 周兰英也显得很无奈,“好好,你们都不回,我来弄点晚饭给你们吃吃。” 她上前挽着玉秀的手道,“大牛,你进屋淘米升火煮饭,我与玉秀到菜园摘些瓜果。” “我也随你们去摘。”郑大牛想随玉秀去,他要与他寸步不离。 玉秀忍无可忍了,“郑大牛,你想过日子,就安稳些。我与你在一起生活三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吗?” “过不过随你,有什么稀罕的。”郑大牛虽嘴硬,但已有进屋淘米煮饭的打算。 玉秀并没有看透大牛的心思,再说夫妻吵架,很多时候也会误会对方话的意思。 见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郑大牛,竟如此在不乎自己了,她陡感很失落,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想哭,但她没有哭。“好好,郑大牛,算你狠。” 玉秀刚说完此话,一头栽倒在地。 周兰英吓得惊叫起来。 郑大牛听到声响,转身见玉秀人在地上,奔过来俯身要去抱她,被周妈妈制止了。 周兰英大喊一声,“长芳,张长芳,你快进屋点个灯过来,让我查看一下玉秀的情况。” 此时,天已完全黑下来了。 张长芳一手抱着小建国,一手端着煤油灯过来了。“玉秀怎么了,玉秀怎么了?” 小建国见到妈妈,“妈妈觉觉了。” 郑大牛接过煤油灯,要递给周妈妈。此时,他很害怕,真怕会发生什么意外。 周兰英并没有接,“大牛,你端着。” 她就着灯光,翻开玉秀的眼皮,并没有什么异象。又去搭她的脉,脉象不稳定,有波动。 这时,周兰英从郑大牛手上拿过灯,照着她的裆部,并用手拭了一下,“不好,大牛,玉秀流产了。” 郑大牛一听玉秀流产了,心想不好,我的大儿子没有了,“周妈妈,不会吧?她怀孕已七八个月了。” “那就是小孩子要早产。”周兰英吩咐道,“快把玉秀放到东厢房。” 郑大牛俯身抱起玉秀。 众人手忙脚乱,但该做的事还是都做了。 还好,周妈妈本身就是接生婆,有足够的经验。家中自备的药,虽足自配的,疗效奇好。 大约一小时后,孩子还是顺利落地。 郑大牛见是女孩,虽没有如愿以偿,但见母女平安也是谢天谢地。 玉秀身体很虚,见到郑大牛,弱弱道,“你叫长芳进来一下,把建国带进来。” 郑大牛退出,把玉秀的原话转述给张长芳。 张长芳放下手中的碗筷,招呼小建国道,“二妈带你去见妈妈。” 此时,周天奎已从村政府回来。 他们夫妻没有周妈妈住一道,是周妈妈不肯离开这三间老屋。 这三间老屋是周妈妈三个儿子成长的地方,老大与老三都不在了,为革命的成功先后离开了她,她怕自己离开此老屋,两个儿子的魂找不到自己家,成了孤魂野鬼。 周天奎对愣立一边的郑大牛道,“这次玉秀有惊无险。你比我幸运多了,已有两个女儿。” 郑大牛以为是小建国过继给他家“压子”的事,忙道,“过继小建国的事,我没有意见,就看玉秀的态度。” 周天奎道,“今天不谈私事,说几句公家的事。” 郑大牛在侧席坐下,周妈妈端来碗筷。 他见到周妈妈,忙离开席位,倒头便拜,“周妈妈,大牛给你磕头了,谢谢您救了玉秀母女俩性命。” 周妈妈没有想到,周天奎也没有想到。 周天奎赶忙招呼道,“大牛,快快请起,我们是兄弟,我妈也是你妈。” “对对,周妈妈就是我们一家再生父母。”郑大牛又连嗑了几个响头。 “好了好了,大牛。”周兰英放下手中的碗,“你要是真的感谢我,以后就对玉秀好,把心思放在工作中,不要猜疑没影子的事,伤了夫妻之间的和气。” “大妈教训得对,孩儿大牛铭记于心了。”郑大牛又磕了几响头。 周兰英见大牛还跪在地,“大牛,你快起来吃饭。我进去看看玉秀,你俩好好谈谈公事。” 她掀开门帘,进了东厢房。 张长芳见婆婆进来,“婆婆,玉秀把我叫过来说,让我明天用独轮车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家,你说怎么办?” “玉秀要走就走吧。”周妈妈好像生气了,“我对你再好,还是把我周兰英当外人。” “大妈,玉秀把您当最亲的人。只是怕你再劳累了。” “也是的。”张长芳接过话茬,“你就把我婆婆当妈看待。再说,我们也不住这儿,空着也是空着。你若住下,肯定很热闹,我婆婆就是忙点也很开心。” 周妈妈说道,“长芳,你不要拦玉秀,她要走就走吧,明天我不留你。”说着准备掀开门帘要走。 “大妈,孩儿错了,不走了。”这是玉秀的声音。 “婆婆,儿媳还有话说。”这是张长芳的声音,“玉秀还说,他们夫妻俩已商量,同意让小建国做我的女儿。” 周妈妈此时一只脚已跨出门槛,听到这儿,来不及收腿,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张长芳看到此,吓得不轻。 玉秀忙问,“妈,怎么了?” 周妈妈怕自己尴尬,忙顺势磕几个响头,“谢谢菩萨,谢谢老天爷,也谢谢玉秀夫妻俩,我周兰英家也后继有人了。” “这就是周兰英周妈妈家吗?”门外忽然有人问话道。 正在客厅吃饭的郑大牛,听见有人找周妈妈,忙起身去接待。 这时,他才发现周妈妈,“大妈,你怎么了?”忙俯身去拉她。“不要紧吧?” “不碍事。高兴,真高兴。”周妈妈说着,掸掸身上的灰土,走到门口,“我就是周兰英。” 来人二十岁上下,提着马灯,“周妈妈您好,我叫马晓春,叫我小马就行,是张支书的政治助理,他有封信麻烦你转交给玉秀同志。” “你们张支书是男是女?”郑大牛见是给媳妇的信,急切地问。 “当然是男的,部队转业过来的,是我们杨村的村支部书记。”马晓春回答道。 “不会吧?”郑大牛纳闷了,“周天奎是乡党委在杨村的总负任,怎么换人了?” “噢,你说周副区长呀,他上调区里任职,今天下午已交接过。” 郑大牛还想问什么,马晓春礼貌地打个招呼就走了。 东厢房里,玉秀从周妈妈手中接过信,拆开,开头为“玉秀同志”。字迹很干净,也很清秀,是位水平不错的人写的。 信的内容大致是,今天下午找你不着,特派小马送你一封信,我一切皆好,有时间抽空看你。 郑大牛立在东厢房门口张望着,想凑上前去看,又怕玉秀生气。看不到信的内容,又对玉秀不放心。 周妈妈走过来,一把扯过郑大牛走进客厅,“大牛,你现在什么话不要说,什么话也不要问。玉秀在做月子,惹她生气会致病的。” “这个道理我明白,可这个什么张支书,搞得神神秘秘的。” “先不管这事,你放宽心。” 张长芳抱小建国着从里屋走出,把手中的信交给郑大牛,“玉秀的信,她叫你为她保管。” “我就不看了。”郑大牛没有接信,“我相信玉秀。” “对对,夫妻之间是应该相互信赖。”小建国在张长芳怀中睡着了,“郑主任,我与小建国先回去。在我家你放心,她就是我的亲闺女。” 此时,郑大牛不好说什么,眼眶里湿湿地,“过段时间,我去看你们。” “我会天天来的。帮婆婆服侍玉秀。” “天奎调到区里任副区长了,刚才来送信的小马说的。可能明天就去述职了。” “真的?”周妈妈与张长芳,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当然真的,错不了。”郑大牛肯定道。 “那我回去得好好犒赏犒赏我家天奎。”张长芳说着,急匆匆就要走,连马灯都忘了提。 周妈妈提着马灯,“长芳,你抱着孩子,不方便提灯,我来送你。” 张长芳不想让婆婆送她,怕走晚路的婆婆跌倒了受伤。 郑大牛接过马灯,“我来送她吧!” “我不要你送。”张长芳一手抱着小建国,夺过郑大牛的马灯,“我怕你去打扰我与老周的好事。” 说完,笑哈哈的迈出客厅的大门。 张长芳抱着小建国,提着马灯,一路上小心翼翼地。 她的脚步是欢快的,她的心情是愉悦的。 现在,她很知足。 她放下马灯开了门,叫了几声“天奎天奎”,却没有人应声。 心神不定的张长芳,一夜没有睡好觉。 第二天,她早早就起床,她要到婆婆家问问,周天奎到底去哪儿了,一夜没有回家。 张长芳抱着小建国,离婆婆家还有一半的路上,被一个人拦住,“嫂子,我是三娃子,我想问问:玉秀在周妈妈家里吗?” “三娃子?我不认识。”张长芳摇摇头。 她说着话,并没有停下脚步,急着要赶到婆婆家,打听丈夫周天奎的消息。 她怕丈夫刚升职,自己还没有享受这份荣誉,他就出什么意外。 三娃子紧跟着张长芳,“嫂子,三年前我来时,周妈妈说你们夫妻俩送军粮到扬中。” “你这个人,怎么了?”张长芳生气了,“我说有急事。” 三娃子解释道,“嫂子,借一步,就几分钟,可以吗?” “有话下次再说,我着急找周天奎,找我丈夫。”张长芳心里真想骂人。 “嫂子,周天奎,周副区长在大堤上呢。”三娃子怕张长芳不相信,特别说明道,“我也是刚从大堤上下来的。” “真的?”张长芳为了进一步确认,停下脚步。 “错不了。昨晚三王河水位大涨,村里领导干部都到抗洪第一线了。” “我家天奎也是的,有事也不与我说一声,害得我为他担心受怕一晚上。” 张长芳说着,打量着对方,“三娃子,你是定远人吗?好像我们认识。” “当然认识。”三娃子说得很详细,“嫂子大名叫张长芳,定远张集镇张庄人。” “对对,你叫什么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叫张文远,乳名三娃子,也是张庄人。现在从部队转业,主动要求到杨村来,与村民们一起建设社会主义。”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杨村的张支书。昨晚的信是你送来的?” “我怕玉秀着急,所以所以……,刚才走到周妈妈家门口,听到有几个人在说话,也不知她在不在,就没有贸然进去。”三娃子说话不那么流利了,仿佛有什么心思被人看破一样。 “张支书,你想见见玉秀?这是件小事。包在我身上。”张长芳说着,抱着小建国,急步赶往婆婆家中。 她进了东厢房,小建国见到妈妈很高兴,就急着要妈妈抱。 玉秀抱起小建国,“昨晚,有没有哭呀?” 张长芳接过话茬道,“没有,没有,乖得很。” “乖就好,乖就好。”玉秀心里得到一丝安慰。 “玉秀,奶水多吗?”张长芳关切地问道,她不知道怎么向玉秀提起三娃子想见她的事。 “奶水不多。也许早产,我的身体还没有准备好的原因吧。” “等会儿,叫我婆婆杀只老母鸡熬汤,为你补补。” “真是挺辛苦周妈妈了,今个起大早就杀了一只老母鸡,早上就喝了一大碗。” 张长芳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放在玉秀手中,并抱起小建国道,“这是三娃子给你买补品的,他说这叫人民币,在全国各地可以流通的纸币。” “三娃子,他在哪儿?”玉秀一阵惊喜。 “他在半路上等我消息呢。他想看看你,不知你方便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三娃子是我的大哥,是我玉秀的救命恩人。” “我就怕郑大牛吃醋。他人呢?”张长芳有点担忧道。 “他吃醋说明爱我呗。大牛说先去村政府报道,然后还是挨家挨户动员,参加农业生产合作社的事。” “大牛干工作这么辛苦,你就不必见三娃子了。这事让大牛知道,他又要误会你。”张长芳提醒道。 “长芳,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我与大哥之间人正不怕影子歪,如不敢见,反而倒说明心中有鬼。” “好。”张长芳抱起小建国,“我尊重你的选择,叫你的大哥来看看你。” 玉秀在张长芳走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对大哥的某些情感,由模糊变得清晰,心也由不安担忧,到现在的渴望。 大约十分钟后,三娃子推开东厢房进来。他瞧到玉秀正在喂孩子奶,忙背过身。 玉秀见到三娃子,“大哥,你好吗?快点靠近我坐,让我好好瞧瞧你。” 她说着,眼眶里的泪,禁不住直流下来。 “好的,我靠近你。”三娃子说着,走近玉秀,在床沿坐下。 “三娃子,玉秀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呢…”玉秀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 “玉秀,我这三娃了,上天没有收我,现在好好的,你应该高兴。不要哭,伤身子。”三娃子劝慰道。 “好好,玉秀姑听大哥的。”她用手拭拭眼角的泪。 “昨天去你家找你,没见到,怕你担心,所以临上大堤前,派小马送封信过来。”三娃子为昨晚的信解释道。 玉秀喂好奶,捊下衣服,“昨天,读到你的信,我兴奋一夜。大哥,这是我的二女儿,你抱过去瞧瞧,你看她像我吗?” 三娃子起身抱过孩子,“玉秀,两个女儿都像你,你真是好福气。” “我的福气也是大哥给的。没有你,在三大王河大堤上,我肯定被冻死被饿死。没有你把我托付给周妈妈,我肯定命归西天。” 玉秀一件一件,记得很清楚。患难之时的情感,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三娃子淡淡一笑,“玉秀,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共产党人,就是为天下劳苦大众谋福祉,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钱,“这是新中国发行的第一套人民币,留给你补补身子。” “不不不,三娃子,人民币,你刚才不是让张长芳转交给我了吗?”玉秀把人民币推回道。 “没有没有。”三娃子道,“那应该是她张长芳的钱。她怕你不收,就假托说是我的。” “那应该是。”玉秀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三娃子,这人民币,你也留点,自己也要养家。” “我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三娃子说着,站起身来。他现在太困了。 “好了,看到你很幸福,也放心了。我刚从大堤回来,回去补觉。” “三娃子。”玉秀叫住了他,“当年,你把我托付给周妈妈,为什么急匆匆就走,只要你留一晚上,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三娃子提着头干革命,从没有想过明天的事。如今革命成功了,新中国诞生了,我们这些有幸活着人,必定会倍加珍惜自己拥有的。” “三娃子,是我玉秀没有守着自己,等着你回来。是我的不好,是我对不住你。” “玉秀,别说,你现在很好,大牛对你不错吧。” “是不错。可你知道吗,有很多时候,我是把他当着你在与我相爱的。” 三娃子听见玉秀越来越动情的话,知道必须尽快离开,弄不好会有事发生。 “三娃子,你来的不时候。如若不是做月子,我今天定要做一回你的女人。” 三娃子没有回应,也许他心里也有这种想法。 “三娃子,玉秀已向你表明心迹。不过你既然已来杨村,你要做好你张支书的职责,带领杨村人真正翻身。” “三娃子已铭记玉秀的话。”张文远说着退出东厢房。 他迈出周妈妈家大门,向村政府走去。 张文远回到村政府,回到自己宿舍,他已决定,自己先好好睡一觉,下午就召开支部委员会议,真正履行一个村支书的职责。 第005章 小梅的一席话 下午四点钟整,张文远张支书点名参加会议的人,由马晓春马助理通知,现已陆续到齐。 会议由农协主任陈大牛主持,他说了几句开场白后道:“下面由杨村的村支部书记张文远同志讲话。” “各位代表,各位支部委员们。”张文远打开了话匣,“我乳名叫三娃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后来流浪到杨村,是杨村人一口又一口的饭让我活了下来。当我再次归队时,就发誓:若革命成功时我还活着,必定要报答杨村人,所以我三娃子来了。” 他的此番讲完,下面的人都热烈鼓起掌。 “下面,先宣读我的一份提议。”张文远说着走到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面前,“想必各位都认识他,他就是吴有才同志,在昨晚的抗洪第一线,为了保住大坝不倒塌,断了两根手指,现在不仅要嘉奖他,也符合火线入党的条件,他现在是中共预备党员了。” “我反对。”有人举手道,“不能称吴有才为同志,更不能发展他入党,因为他是中农成份,不是无产阶级。” “你是马老汉?前农协主任。”张文远问道。 “他是我爸。”马晓春小声嘀咕道。 张文远听到了,“刚才马晓春告诉我说,马老汉是他的爹,是老党员。思想觉悟应该跟上形势,不能拖革命的后腿。吴有才预备党员的事,要报上级党委的,我只是提议。” “好,我保留我的意见。”马老汉举了举手,表示同意此事。 “下面,是此次最重的议题,怎样尽快的完成互助组到初级社。这事一直由陈大牛陈主负责的,由他谈谈进展情况。” 各位又是一阵热烈鼓掌,欢迎马主任讲话。 “我辜负了上级的殷切希望。”陈大牛说着,低下头,“此事,目前还没有大的进展。” “好好,陈主别要自责。干革命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困难的,只要我们有必胜的信心,成功终于会属于我们的。” “是的是的,胜利属于我们的。”陈大牛附声道。 “为了更好的落实好农业生产合作社,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结合杨村的实际情况,决定成立农业生产合作社领导机构,这合作社主任之职,我提议由吴有才与陈大牛负责,大家举手表决。” “慢点,张支书,我有话说。”这次,又是马老汉。 “有话你请讲。”张文远招呼道。 “我想问一下张支书,你如此重用吴有才,是不是掺杂着你的某些私人情感。” “马老汉,请你把话说明。”张文远提醒道。 “好,我说了。吴有才是吴小梅的爹,所以,你重用了他。”马老汉说道。 “爸,别乱说。”马晓春制止道。 吴小梅很生气,“马叔,你说话含含糊糊的,让人不明白。” “闺女,你要明白的话,好,告诉你。张支书喜欢你,所以重用你爹。” 吴小梅气得脸刷白,奔过去要打马老汉,被身边的拉住。 “马老汉,当初王大扣王队长撤掉你的农协主任之职,看样子也没有冤枉你。你作为一个老党员,更应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起模范带头作用。你再敢大放厥词,会考虑给你相应的处分。” “我只在会上说说不同意见。”马老汉嘀咕道。 “我们党历来有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优良传统,允许发出不同的声音,这叫兼听则明。不过有两点记牢,民主集中制与一切置于党的领导之下的原则。” “对了,还有一句话要补充一下,合作社领导机构成立之日,也是农民协会摘牌之日。” 陈大牛一听张文远此话,心里凉了一大截。农民协会牌子一摘,他这个农协主任的头衔也不复存在了。 “为了督查合作社工作,还要成立监察委员会,这个主任,我已向上级审报过,上级也同意,由马老汉马明仁同志担任,大家热烈鼓掌,欢迎马主任讲话。” 张老汉马明仁,他绝没有想到张支书会把这主任给他来担任。这个主任好像只是个荣誉职位,但大小事务,监察主任都有权管,都有权让你改进,直到监察委员会满意为止。 “对了,还有一项议题,组建杨村村委员领导机构,上面给的名额一共是五人,我作为支部书记必须当选,马明仁是监察主任,也应在列,另三个人,你们八人无记名投票,以得票多者当选。” 为了避嫌,马哓春与吴小梅投了弃权票,还剩六人选三人。 唱票工作是由马明仁主持。 最终,吴有才以五票对三票的优势胜出,陈大牛意外落选。 基于刚才的选举结果,我们把杨村的工作安排说明一下: 张文远,本人,杨村党支部书记,负总责; 马晓春,村支书政治助理,主管共青团,对村支书负责; 吴小梅,主管医疗,卫生环境,现阶段对村支书负责,待合作社正式成立,对合作社主任负责。 陈大牛,合作社副主任,主管的农田水利,对村支书负责; 吴有才,合作社副主任,兼管农田水利,对陈大牛负责; 马明仁,监察委员会主任,兼管老年事务与邻里纠纷,对日后成立的社员大会负责。 其他人员,各司其职。散会。 散会后,陈大牛无精打采的走出会场,对于他这个曾经的农协主任,被排斥在村委之外,他是万万想不通。 现在,他与吴有才,虽同为合作社副主任,可吴有才进了村委,将来社员大会成立后,正主任之职肯定非吴有才莫属。 “陈主,请留步。”有人在叫他。 陈大牛抬来一看是马晓春,“马助理,找我?” “陈主,你叫我小马就行。”马晓春道,“张支书说找你有要事商量,他在村委办公室等你。” 陈大牛进了村委办公室,除了张支书外,还有一人在场,那就是相互有过好感,但没有捅破那层纸的吴小梅。 张文远热情招呼道,“大牛,快来坐。吴小梅,你帮陈主倒杯水过来。” 陈大牛坐下,接过吴小梅递过来的水杯。 “大牛,是这样的。”张文远说道,“这次会前会后,吴小梅都在向我建议:乘农闲有时间,在杨村办几期扫盲班,并推荐你媳妇秀姑当这个扫盲班的老师,你不会反对吧?” “这个这个……”陈大牛吞吞吐吐,“这就看秀姑本人的意思。” “陈主,只要你阻拦,嫂子的工作,我去做。”吴小梅快人快语道。 “小梅,你这话说得。现在新社会,女人也能顶半边天,就算我想阻拦,也拦不了。” “好,大牛,你痛快。”张文远趁势夸奖道,“这事就这么定了。等会儿,吴小梅,你随陈大牛回去征求一下秀姑的意见,尽快把扫盲班办起来。” “好的。”吴小梅应允道,“陈主,我们现在就起身,去见我的好嫂子。” “是这样的。”张文远招呼道,“吴小梅,你帮忙把我晾在外面的衣服收一下,我与陈主谈几句话。” 吴小梅出去以后,陈大牛起身把虚掩的门关上。 张文远开门见山道,“陈大牛,你真是好福气,娶到秀姑这样的好女人。” 陈大牛见张文远主动提起他媳妇秀姑的名字,便问道,“张支书,我想问一下,你说你是秀姑的大哥,是什么样的大哥。” “陈大牛,陈主,我刚才在会上也说过,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流浪到杨村。就在流浪杨村的时候,帮助过秀姑,所以称我大哥。后来归队,我就把她托付给我曾经的战友的母亲,那就是前家舍的周妈妈。” “这事,秀姑从没有向我提起过。”陈大牛嘟囔道。 “女人的心思,你我都不要去猜,是猜不透的。关键作为男人,行为端正,不被美色所诱惑。” “你的意思,我明白。”陈大牛道,“我只想多问一句,你张文远三番五以大哥的名义,找我媳妇是何动机?” 张文远听后哈哈大笑。 “你无语了,你心虚了,你只能用笑掩饰你真实的心思。”陈大牛连珠炮地讥笑道。 “大牛,我们共产党人最大的胸襟,就是知错必改。我的行经给你带去困扰,我一向你道歉,二向你保证,绝不犯同样的错误。” 陈大牛绝没有想到,张文远张支书会低头向他认错。领导既然以为自己做得不对了,还能说什么呢。 他站起身来,“张支书,大牛先回去。” “好。”张文远嘱咐道,“别忘了叫上吴小梅,若秀姑不同意,好好劝劝她,建设美好的杨村,我们有力出力,没力就出人。” “张支书,我会的。”陈大牛向张文远保证道。 他叫上吴小梅,走出村委大门,踏上回家的路程。 在路上,陈大牛的目光不时瞟向吴小梅。 吴小梅的气息使他迷离,吴小梅明眸似水的目光,让他置身初恋的情感海洋。 他好想把吴小梅带回自己的家,靠近她抚摸她,甚至吻她。吴小梅会让自己成了好事吗? 陈大牛正在胡思乱想时,吴小梅飘过来的一句话,让他丢掉了所有幻想。 “陈大牛,你现在可以放肆地看我。但无论你在想什么,我都不可能成为你的女人的。” “吴小梅,你冤枉了,我没有想。”陈大牛狡辩道。他再不敢多看吴小梅一眼。 “有没有想龌龊之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吴小梅边走边说道,“你的眼光已出卖你。我劝你好好走路,好好爱嫂子,我们之间已成过去。” 陈大牛被吴小梅揭穿心思,脸一阵红一阵白,汗湿透衣服,嚅嗫道,“你现在是王大扣的女人,我就是有这贼心,也没有这贼胆。” 吴小梅听了此话,停住了脚步,横眉冷对,“我是王大扣的女人,谁说的?” “我我……,”陈大牛一时竟无语了,脸上的汗珠犹如雨下,“我就实话实说了,杨村人都在传言此事,并说你这次回来是为了镀金,今后还是要离开杨村的。” 吴小梅听后没有言语,擦擦脸上的汗,用手为自己扇着风。 她热爱这片土地,她热爱杨村的父老乡亲,可是,好像杨村人并不领她的这份炽热。 过了好久好久,吴小梅才道,“陈大牛,我忽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需回去休息休息。你那儿,我今天不去了,下次再去。”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往她家的方向。 吴小梅的家在大王庄上,陈大牛暂住在前舍周妈妈家。 陈大牛望着吴小梅远去的背影,若有所失,陡然想起了张支书的那句话: “女人的心思,你我都不要去猜,是猜不透的。关键作为男人,行为要端正,不被美色所诱惑。” 此话确实不假,女人的心思不要去猜。可自己呢,差点陷人美色之中不能自拔。这肯定不是美色的错,而是自己思想上的错。 他瘫坐在地上,太阳的余热,已把屁股下面的土地烤熟,现在很热很热。 他不想起来,他不愿起来,他要让这滚热的土地烤醒。 他记得自己在流浪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口吃的。 现在,基本不愁吃喝,还有了老婆孩子,为什么还不满足? 陈大牛不敢立即回家,要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特意在村里转了一圈,回到周妈妈家时,却意外发现吴小梅比他先一步到了。 原来,吴小梅回到家后,被自己的父亲吴有才狠狠教训了一顿,“张支书安排你的事,应不打折扣去完成。” “可全杨村人都误解我,我那有心思去做事。”吴小梅辩解道。 “别人越误解你,你越要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吴有才语重心长道。 就这样,吴小梅在父亲吴有才的耐心劝导下,心中的冰块慢慢融化,于是跨上杨村惟一的一辆自行车,赶到了周妈妈家。 东厢房里,吴小梅坐在床沿,正瞧着秀姑为孩子喂奶。她啧啧称赞道,“嫂子,你的胸形太漂亮,一点也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母亲,怎么保养的?” “我呀我呀,”秀姑低声道,“在夜里,我是让大牛替我按摩的,所以呀,你吴小梅应该早点回去与我舅舅团圆。” 她所说的舅舅是指王大扣。 吴小梅听出来了,秀姑话的意思与陈大牛话的意思是一样,都认为她吴小梅已是王大扣的女人。 她觉得现在自己必须解解一下,既为自己正名,更为彰显王大扣一心一意为杨村人着想的高尚品质。 于是,吴小梅心平气和道,“嫂子,你舅舅王大扣当初说,带我出去重点培养我,他让我进了医学院的速成班。在两年时间里,他一直在鼓励我多学习知识,多做试验,学好了回去为杨村人服务。” “两年后,我在速成班如期毕业,为了不辜负他的希望,于是我又回到杨村。” “这样的话,是我们错怪了我的“舅舅”了。”秀姑奶着孩子边道,“不过,我想问一下,你俩有没有结婚? “结什么婚呀。王大扣现在是南方某县的王县长,我吴小梅没有那个命当那个县长夫人哟。”吴小梅边说边笑,笑得那么灿烂,笑得阳光明媚。 秀姑看呆了,“吴小梅,你那么青春,你那么靓丽,你让嫂子好生羡慕,你现有有意中人吗?要不,嫂子帮你介绍一个,你看行吗?” “嫂子,我现在哪有心思结婚。”吴小梅忧心忡忡道,“回到杨村后,卫生室是建立起来,可又缺钱又缺药,有些病,根本无法去治疗;而且村民们也不相信我的医术,找我看病的人少之又少。” “小梅,我相信会慢慢好起来。”秀姑以自己的切身体会道,“我感觉这其中的宣传力度要加大。就比如说,我每次生产小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周妈妈,因为她是接生婆,而没有想到过你这个吴医生吴大夫。” “嫂子言之有理。”吴小梅站起身,“我需要嫂子帮我,可看到你在做月子,也不好意开口。这次我先告辞,下次来看你再细说。” 秀姑拦住吴小梅,“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有事尽管说,只要我秀姑能做的,绝不推托。” “那我就直说了。张支书想办几期扫盲班,选来选去,只有你秀姑最适合当这个扫盲班的老师,不知嫂子可否屈就?” “教别人识字没问题。就是现在我在做月子,不方便出门。” “只要你答应就行,先从周妈妈左邻右舍开始。等你满月后,我把自行车留给你,你可以很方便很便捷地进行扫盲。” “好,嫂子听从吴大夫的调遣。”秀姑很开心,她对未来充满信心。 秀姑喂好孩子,安顿好,准备下床,却发现陈大牛跪在脚板上。 她不由大吃一惊,“大牛,你好好跪下干嘛,快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 第006章 初显锋芒 “秀姑,你要救我。”陈大牛仍跪着,“你再不救我,我的位置就不保了。” 秀姑不知陈大牛说的是何事。 她下床扶起陈大牛道,“下次有事说事,不能这样。” 陈大牛起身道,“媳妇,这次由我负责的事遇到坎了…” 原来,自从大小地主被打倒后,土地分配到各家各户,真正的“耕者有其田”,这也是历朝历代鼓动失地农民、推翻旧王朝的口号,可每次都流产了。 “耕者有其地”实现了,真正实现了,随之而来出现耕畜与农具等缺乏的问题,便成立农业生产互助组。 农业生产互助组,也叫“互助组”,是我国劳动农民在个体经济的基础上,为了解决劳力、耕畜、农具缺乏的困难,按照自愿互利原则组织起来的劳动互助组织。 互助组一般由几户至或十几户组成,实行共同劳动、分散经营。土地、耕畜、农具等生产资料和收获的农产品,仍归私人所有,但由于换工互助,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产量一般高于个体农户。 由于互助组是在我们党领导下的互助组织,它带有半社会主义的萌芽。在农业合作化运动中,互助组进一步发展成为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 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也称“初级社”,它具体的做法,就是土地入股,耕畜、农具作价入社,由社实行统一经营。 社员参加集体劳动,劳动产品在扣除农业税、生产费、公积金、公益金和管理费用之后,按照社员的劳动数量和质量及入社的土地等生产资料的多少进行分配。 陈大牛说得口干舌燥,嘴皮磨破了,没有几家愿意加入农业生产合作社,因为现在土地归各农户私有,需他们自愿才能行。 秀姑静静地听着陈大牛把整个事情说完,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她与大牛的婚烟,当初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如今与他已有两个女儿,想分肯定不那么容易,还是安心地过日子吧。 她沉呤良久道,“你害怕吴小梅的父亲吴有才替代的位置,我看你不必担扰,有些细节不知有没有注意?” “什么细节?”陈大牛忙问道。 “其一,你与吴有才同为合作社副主任,也同时负责农田水利,你是主管,吴有才是兼管,而且他对你负责,说明你排在他前面,以你为主,你认为我说的对吗?” 陈大牛连连点头。 秀姑继续分析道,“张支书说,合作社成立之日就是农民协会摘牌之日,现在合作社还没有成立,你应该还是农协主任,所以你还必须为合作社成立之事负责,出力。” “我也想为合作社成立之事出力,可嘴皮磨破了,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加入合作社。”陈大牛无可奈何道。 秀姑听后笑了,“大牛,关键你有两点没有没事做好。” “哪两点?”陈大牛来了精神。 “我个人认为,第一点宣传的切入点不对,想要别人加入农业生产合作社,对加入者有什么好处?你找到了吗?说明白了吗?” “没有?”陈大牛实话实说道。 “入社的好处,你要好好宣传。第二点,要用有名望,有号召力的人起示范作用,其他人才能相信你的话,你的宣传才奏效。” 这样绕头的话,陈大牛还没有真正悟透。 “现在,张支书已为找好了这样的人,他应该就是吴小梅的父亲吴有才。” “媳妇,我明白了一点。”陈大牛像是突然开窍样道,“吴有才已被任命合作社副主任,他必须加入合作社。在整个杨村,没有一家的个人资产比他家多。” “肯定的了,光他家饲养的耕牛就有五头,而且他本身是制作木犁的能手,这十里八乡的木犁,哪一张不是他制作的。大牛,我说的对吗?” “对对对,媳妇说的很对。” “你认为我说得对,就得赶快行动起来。明天,你就以农协主任的身份去找他,不对,以农协主任的身份去拜访他,带好入社协议,只要他答应加入,你就让他签字,这样他就不好反悔了。” 陈大牛听从媳妇秀姑的建议,第二天就带好入社协议去拜访吴有才。 晚上回来,他兴奋道,“媳妇,成了,真的成了。” “成了?什么成了?”秀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吴有才同意入社了,并已经签了入社协议。媳妇,你真是我的好媳妇。” 陈大牛说着,凑上前在秀姑脸上亲了又亲,随之手也在媳妇身上不安份起来。 秀姑被陈大牛撩拨得“咯咯咯”直笑,赶忙求饶道,“大牛大牛,快住手,周妈妈来了,周妈妈来了。” “周妈妈一时半会来不了。”陈大牛一边说着,一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与深度。 秀姑也没有细问陈大牛,周妈妈为何现在来不了。 她的身体的渐渐的,渐渐的舒展开来,最后倒在大牛的怀里。 她把陈大牛怀当着三娃子的怀,她把陈大牛游戈的手,当着三娃子的手。 她微闭着双眼,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 当她睁开眼,面对着陈大牛的脸庞,心底掠过一丝丝内疚,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意识到,这辈子与她同床共枕的,也许是陈大牛一人,与三娃子大概只能梦里相见时,她猛地推开陈大牛,一跃而起坐直身子,“不不不,我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陈大牛被秀姑这一连串的动作弄糊糊了,忙关切地问道,“秀姑,怎么了?做什么恶梦了?” “没有没有。”秀姑连连摇头。 “媳妇,你放心,在整个杨村,没有人敢欺负你的。谁敢欺负你,我会白刀子进红刀出,拿我自己的命保护你的。” 秀姑被陈大牛的话吓得一身冷汗,讪讪道,“你如此爱我,就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特别特别面对吴小梅时,你要把控住自己。” “媳妇,你放心。你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动吴小梅的心思。不过,她说的事,关于扫盲班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已答应吴小梅,当这个扫盲班的老师。她还说,等我满月了,她把她的自行车留给我,方便我更好地去扫盲。” “你答应就好,你答应就好,省得你那位大哥千叮咛万嘱咐我,怕你不肯出力。” 陈大牛说着,也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周妈妈,有没有回来?她说要把这屋让给我们住,她去周天奎屋里住。” “为什么让给我们住?大牛,我们不搬回自己家住吗?”秀姑很是不明白。 “你不是答应吴小梅当扫盲班的老师了吗?周妈妈认为我们那五间屋子,正好在村子中间,很适合做扫盲班的教室。” “还是周妈妈想得周到。”秀姑明白,这一辈子,她欠周妈妈太多了。 “周妈妈还说,二儿子周天奎一家已搬迁到区里,空着也不好,不如她搬过去,这儿留给我们。也算她为扫盲班出份力。” 秀姑听着陈大牛的话,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她想必须付之,拿出来实施。 她很诚恳道,“大牛,媳妇有个想法,等周妈妈回来,我俩磕头认她做妈,你看怎么样?” “我看行。”陈大牛想都没想,满口答应道,“周天奎整天忙区里的事,恐难得有时间回来,认周妈妈做妈,能更好地与她作伴。” 第二早上,周妈妈刚从周天奎屋里回来,早早起来陈大牛的已忙好一切。 秀姑扶着周妈妈在八仙桌上首坐下后,与陈大牛在她面前磕头便拜,“妈,受女儿女婿一拜。” 周兰英愣住了,但还是满心欢喜,“好好,女儿女婿,请起。” 秀姑仍跪在地上,吩咐陈大牛道,“快敬茶。” “好的,我去。”陈大牛起来,去厨房端来了第一道茶枣子茶,恭恭敬敬的献给周妈妈。 他敬好第一道茶后跪下,又与秀姑磕了第二个响头。 第二道茶是汤圆茶,是由秀姑从厨房端来敬给周妈妈的。 他俩跪着,磕了第三个响头,双双起身从厨房里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个红包。 秀姑头顶着托盘,又跪在周妈妈面前,“妈,不孝的女儿秀姑让您受苦受累了,这三个红包是我俩孝敬您的。” 周兰英指指托盘里红包,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是三个红包。” 陈大牛听后赶忙解释道,“由于时间太急了,没能买礼物给您。一个红包给您买套衣服,一个红包是给您买双鞋子,还有一个红包,是接生的喜包。” “好,你们的心意,我全领了。”周兰英吩咐道,“大牛,你媳妇在做月子呢,快扶她起来。” 等秀姑起身后,周兰英拿出一个红包递过来,“这是我这个奶奶给你们二宝的见面礼。她名字起好吗?” “还没有呢,整天忙着。”陈大牛说道。 秀姑则乖巧地说道,“妈,女儿有个恳求,这二宝的名字还得请你起最好,最有纪念意义。因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妈,是二宝的亲奶奶。” “对对,妈妈起名字,最有纪念意义。”陈大牛为了让周妈妈开心,也附合道。 “我起名字倒是可以的,就怕你俩嫌我起得土。”周妈妈并没有推辞,因为她很喜欢这个二宝。 “妈。”秀姑撒娇道,“名字越贱越好养,越土越让人容易记住。” “好,我周兰英就献丑了。都说我们是炎黄的子孙,华夏的儿女,是中华民族的根,二宝就以根排行,你们夫妻俩怎么看?” “我看行。”秀姑很是赞同,“大牛,你认为呢?” “我更举双手表示同意了。”陈大牛说道。 “既然你俩都认同这个排行,二宝的大名就叫杨根弟吧。我相信你俩第三胎肯定是儿子,根弟跟弟,跟着而来的是位弟弟。” 这个名字,让陈大牛很满意,因为内心期望下一胎是个儿子。 秀姑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但脸上仍堆满笑脸,忙偎依在周妈妈怀里。 “妈,你对女儿太好了。秀姑愿意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您的女儿,在您的疼爱下,快乐幸福地生活着。” 二宝被陈大牛从东厢房抱了出来,她从此刻起有了个正式的名字:杨根弟。 她出生1952年7月6日,农历闰五月十五日,壬辰年,属龙。 杨根弟长大后,成年后,她嫌这个“弟”没有温柔之气,便在旁边如了个“女”字,叫郑根娣,确实很婉约。 她改名字的这一天,是她二十岁生日。就在这一年的正月初八日,周奶奶寿终正寝。哭得最伤心的当然是秀姑。 如从1949年那个冬季算起,周奶奶陪伴秀姑姑整整二十三年,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此刻,秀姑抱着杨根弟,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 她心里已打算好,不等满月,从明天起就开始进行扫盲。 她现在需要的是一块黑板与一盒粉笔,有了这两样文盒,她这个扫盲班的老师就可以正式上岗了。 当日傍晚,吴小梅骑着自行车,送来了黑板两块,粉笔五盒。 她放下这些文具,接过秀姑递过的水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嫂子,你要的文具用品,我都超额买来了。我觉得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待你满月后再投入工作?” “没事的,吴大夫。现在是夏天,没有冷风进入身体,不会落下月了病的。”秀姑怕吴小梅担心,忙解释道。 “好的,嫂子辛苦了。”吴小梅说着,跨上自行车准备回家。 “你等一下,吴大夫。”秀姑叫住了吴小梅,“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一下。” 吴小梅听到秀姑在叫她,恍然大悟,“嫂子,我明白了。” 她从自行车下来道,“我这辆自行车应该留下来,对吗?” “吴大夫,秀姑夺人之爱了。”秀姑极不好意思道。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都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让杨村人过上好日子。”吴小梅说着,把自行车笼头转向秀姑。 秀姑接过自行车的把手,“吴大夫,这自行车我是第一次接触,怎么骑?你还要教教我呢。”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吴小梅打包票道。 两小时后,秀姑在吴小梅手把手的教授下,基本上掌握骑车的要领,并能独自上路了。 她也许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就是吴小梅留给她的这辆自行车,让她开启了一个崭新的的世界,也让杨村成了广陵县的排头兵,成了广陵人学习的楷模。 事情还是从1952年10月3日说起吧! 10月1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三周年庆祝的日子;10月3日,是杨村人成立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日子。 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最高管理机关是社员大会。 上午,按照《农业生产合作社示范章程草案》规定:全体入社的社员,选出社员大会的管理事务的管理委员会委员,并推举了监察委员会委员的名单和主任人选,马老汉马明仁成了社员大会的监察主任。 下午,将从社员大会选出的管理委员会委员中,选出社主任管理社务,负责日常工作,陈大牛与吴有才是上次支部委员中,由村支部书记张文远张支书推选出的两位副主任,谁能当选社员大会管理委员会的正主任?两位当事人,谁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选举正式开始了,每家两张票,无记名投票,从七位管理委员的委员当中选出,以得票多少者当选正副主任。 唱票工作由监察主任马明仁主持,张文远张支书负责全程关注,以保证所有过程公开公平公正。 陈大牛和吴有才的得票数咬得很紧,一直不相上下。到了陈大牛得票数达到六个“正”字,也就是30票时,黑板上开始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周秀姑。 周秀姑是谁?不明真象的人开始向四周的人打听。 其中一位中年妇女,很自豪地大声道,“我们的周老师呗。” “周老师?”发出这样疑问的人,多数是杨村的男人们。 “周秀姑,31票了,已超过陈大牛。”马明仁高声唱票道。 陈大牛急了,高高举起手道,“张支书,张支书,我有话说。” 他的话打断了唱票,马明仁只好暂时停止。 “陈大牛,你有话就说。”张文远张支书说道。 “张支书,各位社员代表,这周秀姑是何许人也,我想请她站出来,让大家认识一下。”陈大牛心里一肚子气。 他旁边有妇女小声提醒道,“郑主任,周秀姑就是秀姑,你的媳妇。” “不会吧?”陈大牛一脸困惑。 张文远张支书也说话了,“是的,我也想认识认识这位周秀姑,她是社员大会管理委员会的委员吗?” “周秀姑,不是委员。”马明仁应答道。他是监察委员会主任,对名单很清楚。而且七位委员当中,没有一位女性。 “张支书,不是委员,就不能当合作社主任吗?”有妇女问道。 “我们不能坏了规矩,没有规矩就成不了方圆。”张支书张文远发话了,“周秀姑的票数作废,马主任继续唱票计数。” “那再遇到周秀姑的票,怎么办?”马明仁小声地问道张支书。 “直接跳过。”张文远一言九鼎。 马明仁得令后又继续唱票,可会场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最终超过他马明仁唱票的声音。 张文远一看会场乱了套,忙大声叱责道,“再有人捣乱会场,直接铐起来。” 有胆大的妇女站起身来道,“张支书,陈大牛郑主任说,这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是全体社员的合作社,可以选出我们信赖的人当主任,我们选周秀姑,选我们的周老师当领路人,有何不可?” “是呀,有何不可?”下面附合的人很多,大数人是妇女。 “是不是我们妇女当家,你们男人怕了?”有妇女调侃道。 “不让周秀姑当选,我们回家。”有人提议道。 “我们的事,妇女不能做主,我们退社。”也有人更激进。 张支书见有人真的退场,场面控制不了,合作社成立之事眼看要泡汤,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直坐在人群中的秀姑站起身来道,“张支书,陈大牛,还有各位想认识我的人,我就是周秀姑。”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走出会场的人又陆续回来。 “怎么是周秀姑?好像听说秀姑姓郑吗?”有人小声嘀咕道。 “好,我先为大家解释第一个疑惑,我秀姑为什么叫周秀姑?因为周兰英周妈妈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三个月前,我当扫盲班老师时,改名周秀姑,承蒙各位姐妹抬爱,称我为周老师。” “对,周老师,我们选周老师当我们的领路人,我们姐妹们信任她。”说话的人,仍然是妇女。 “对,我们信任周老师。”附合的人,还是妇女。 张支书无话可说,这种场面他没有经历过,不知如何处理。局面一时非常尴尬。 陈大牛挤到秀姑身边,“媳妇,快发表一个声明,退出选举,因为你不是管理委员会的委员。” 一边是她秀姑的救命恩人三娃子,是她的大哥,是杨村人的掌舵人,是杨村的张支书。一边是她的丈夫,是志在必得的陈大牛。 还有一边是整个杨村人的目光,是整个杨村妇女信赖的心。 她不知怎么选择?但必须做出选择。 她清楚得很,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有些人认为她秀姑伤害到他了。 秀姑清清嗓子道,“张支书,各位社员代表们,我周秀姑的名字既然出现在候选栏中,唱票计数应照常进行,最终谁当这个合作社主任,由上级领导定夺,你们看如何?”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全投向杨村的当家人,张文远张支书。 张文远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遇到此尴尬的场面,还是找到了救场的法宝。 他接过秀姑的话,不,应该周秀姑的话道,“刚才,我的政治助理马晓春提醒我说,在选举法当中,有一个名词叫独立候选人,所以说,周秀姑虽不是管理委员的委员,可以作为独立候选人参加选举。” 会场上一片欢呼声,叫声最大的是一帮老娘们。 在这近三个月的时间,周秀姑与她们朝夕相处,教她们认字识字,教她们看书学习,不仅是她们的好老师,更是她们的好姐妹,更是她们的知心朋友。 马明仁得到张支书的指示后,又把周秀姑没有唱的票重新补上,最终结果出来了: 周秀姑:62票,票数第一; 陈大牛:46票,票数第二; 吴有才:40票,票数第三; 陈大牛面对票数,最终心服口服道,“各位社员代表们,我陈大牛为了支持以后的工作,决定退出这场选举。我是个粗人,我恳求张支书,还是让我干老本行:民兵排长。” 张支书接过陈大牛的话道,“陈大牛同志的高风亮节,值得我们每位学习。不过根据上级的最新指示,为了打好抗美援朝这一仗,我们每个村的民兵排长升格民兵营长,并在各自然村落组建民兵排,这个任务就交给民兵营长陈大牛负责。” 陈大牛听见又有新的任务,高声应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张支书,今天的选举,怎么说?”有人胆怯地问道。 “你看,我把重要的事忘了。”张文远从马明仁接过刚才选举的数据道: “我们这个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是在互助组的基础上,以个体农民自愿组织起来的半社会主义性质的集体经济组织。现在,社员大会的选票已出来,我宣动选票正式有效:周秀姑为合作社主任,负责日常管理事务;吴有才为合作社副主任,协助周秀姑工作。” 会场里沸腾了,有人竟喊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杨村人万岁!!”的口号。 “下面,有请周秀姑,周主任发表就职讲话。”马明仁高声呼喊道。 秀姑又一次站起身来,不,应该说是周秀姑又一次站起身来,从此刻起,她有一个新的身份:合作社主任,周主任。 “周主任,你还是上台讲话吧。”张支书招呼周秀姑道。 秀姑犹豫了,她绝没有想到,她秀姑的名字改成周秀姑,命运竟有如此大的变化。三个月的扫盲工作,众多姐妹竟如此信赖她,给了她如此大的荣誉:合作社的主任。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讲台。 张支书把主席台中间的位置让给她了。 今天,周秀姑穿着十分抢眼。上身着蓝黄相间的花格短袖,下身是乳白色的齐膝短裙,脚穿圆口带扣布鞋。 她心定气和坐下,接过吴小梅递过来的水杯,抿着嘴喝了几小口道:“谢谢各位社员信任我周秀姑。如让我当这个主任,必须答应以下三个条件才行。” “周主任,只要你能带领我们过上好日子,别说三个条件,就是三十个条件,我们也能做到。”台下有妇女大声回应,支持道。 “其实说三个条件也不算准确,应该说是三个期望。”周秀姑敞开心扉道,“第一个期望是集中全村人的力量办一件大事,就是秋收秋种以后,兴修水利,不知各位社员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干?” “当然愿意。”台下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好,我周秀姑相信大家。我的第二期望是壮大我们合作社的集体经济,有钱好办事。希望各位可以各显神通。” 会场下叽叽喳喳,很多人并不明白周秀姑话的意思。 “我第三个期望,也是最大的期望,就是提高亩产量。据我了解,麦子每亩才二百斤,有的还不到二百斤,水稻的产量最多的也只有三百斤。” 听了此话,场下更是嘘咦一片。有男人不满地大声嚷嚷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位周主任三把火,不咋地。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他说完,带头走出会场。 见有人走出会场,其他男人也鱼贯而出。最后会场里没有几个男人,女性同胞居多。 秀姑见此情境,刚才的满腔热情顿时一落千丈。最后还是张文远救了场。 他拿过话筒,“今天的会到此先结束吧。各小组把各自的人数清点一下,对今天先离场的把名单登记一下,我要严肃处理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人员。” 秀姑没有说一句话,其实也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她也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灰头灰脑地离开会场。听见有人在叫她,她仍低着头,装着没有听见。 她骑上自行车,更没有等自己的丈夫陈大牛,猛地向前骑去。她要尽快地离开此地,她要尽快地赶回家。她不想让任何人瞧见她已泪流满面。 秀姑骑车到家,自行车还没有架好,她就松开把手,直扑东厢房,头埋在被单里,任委屈的泪象开闸的水样,奔涌而出。 可她又不敢大声的哭出声来,她怕别人笑话她,她怕突然回来的陈大牛讥讽她,嘲笑她自不量力,嘲笑她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秀姑低声啜泣着,忽然感觉胸部一阵紧似一阵的涨痛,这时她才意识到,该喂杨根弟奶了。 “妈…妈,根弟该喂奶了。”她忙喊道。 正在西厢房煮晚饭的周兰英,应了一声,抱来根弟道,“早就听见你回来的声响了,这么长时间在东厢房干吗的?” “妈,女儿没有干嘛,把屋里收拾一下。”秀姑抱过孩子道。 周兰英瞧见了,瞧见秀姑眼眶红红的,“女儿,你的事,我听说了。不过没有关系,一切会好起来的。” “妈,真没有事。”秀姑边喂孩子奶边说道。她相信,会场上发生的事,妈妈肯定不会这么快就知道的。 “女儿,妈有千里眼,有顺风耳,今天下午会场发生的事,特别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一清二楚。不是妈教训你,你在台上说的那三件事,话说得太满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第007章 风平浪未静 “妈,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存在的实际问题,可社员们为什么不领我的情,不愿意听呢?” 秀姑还是没有听懂周妈妈的话,现在她是满腹委屈,也是一肚子牢骚,她想发泄,她想与人诉说。 “女儿,妈的意思,你还是没有听明白。社员们反感你的话,就是你的话太满了,也就是你的话,没有给自己留回旋的余地。” 秀姑听后虽没有吱声,但还是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周妈妈的说法。 周兰英本想还要说话的,见女儿心情已不好,也就作罢。 工夫不大,陈大牛回来了。他一进门,没有去安慰秀姑受伤的心,而是高声讥笑道,“我媳妇现在牛皮了,不仅是杨村的大名人,十里八乡都如雷贯耳了。” “秀姑在东厢房喂奶呢。”周妈妈从东厢房走出,忙冲陈大牛使眼色,并小声道,“大牛,秀姑心情不好,少说两话怪话。夫妻同心,快进去安慰安慰她。” 陈大牛见周妈妈发话了,不敢违拗,“妈,我知道了。这一天天你太辛苦了,不仅帮我们带孩子,还为我们洗衣做饭,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您。” 周妈妈笑得乐呵呵的,“大牛,只要你俩相亲相爱,妈无论做什么,心里也是甜的。快进去,想想有什么补救的措施,赶快去挽救。” “好的,妈,我听明白了。”陈大牛应声后,进了里屋。 秀姑奶好孩子,刚要捊下衣服,陈大牛一个箭步冲过去,手随之放在上面,嘴靠住女儿脸,挡住了门口的视线。 “女儿,有没有想爸爸呀。”他边说着,手在秀姑身上动作着。 秀姑想推开陈大牛,可现在他们三个人连在一起,怎么推得开。 她不得小声哀求道,“大牛,你想做什么事,等晚上。万一妈闯进人,羞死人呢。” “媳妇,我知道。我就揉捏两下,稍微温存一下。晚上恐还有事要做。” 秀姑听见陈大牛这样说,也就放任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地动作了。 她一阵眩目,搂紧了女儿,也同时搂紧了大牛,“大牛,是媳妇不好,让你丢了主任的位置。可现在你媳妇骑虎难下,你无论如何帮我渡过这个难关。” “这个好说,就看你表现了。”陈大牛又亲了亲女儿,手向着媳妇最敏感的部位摸去。 这次,秀姑伸出手,捉住陈大牛的胳膊,使劲拽住道,“你帮不帮我,随你。反正,我秀姑是你的媳妇,丢脸也是丢你陈大牛的脸。” 她说着,乘势站起身来,把女儿推到陈大牛怀里。 陈大牛抱着女儿,见秀姑生气了,忙陪笑道,“媳妇,大牛与你闹着玩的。你的屁股怎么擦,你丈夫早就想好了对策了?” “什么对策?”秀姑不相信道,“你不会叫我去求你们张支书吧?请你千万不要提到他,一想到他对马明仁说“我周秀姑的票作废”的话,我就八肚子冒火,什么狗屁大哥?” 陈大牛听见秀姑的话后,把女儿举得高高的,“我的好女儿,你知道吧,还是你爸爸好。不仅对你好,更对你妈妈好。” “就是嘴里说得漂亮。对我好,好在哪里?我现在烦死了。”秀姑说着,掀开门帘走出东厢房。 周妈妈已把晚饭盛好,八仙桌上三菜一汤。 秀姑明白,今晚妈妈为了犒劳自己,多炒了两个菜。 她忙上前搂住妈妈,左右摇晃道,“我的好妈妈,谢谢你心疼女儿,妈,我爱你!” 周妈妈羞羞秀姑的鼻子道,“你这个闺女,大牛听到这话,他要吃醋的。妈妈也爱你。” 她说完这句,竟害羞地笑起来,“我这个老妖婆,也时髦起来了。” “我们两个女人,就要气气那个陈大牛。”秀姑说着,松开妈妈坐上台子,尝了两口菜后高声叫道,“大牛大牛,快出来吃饭了。妈今晚的菜真的好香,我要吃上三大碗饭。” 陈大牛抱着女儿出来了,“妈炒的菜,天天都香,我陈大牛好福气,顿顿好口福。” 周妈妈从陈大牛手中抱过杨根弟,“你俩快点吃饭吧,吃好饭去区里瞧瞧建国吧!” “建国怎么了?”秀姑心里一惊,忙问道。 陈大牛拿筷了打了一下秀姑道,“建国能有什么事,妈是在提醒你:今晚去找二哥,帮你解决难题!” 周妈妈走近秀姑,拿着杨根弟的小手,敲敲她妈妈的脑袋道,“你妈妈太聪明了,就是有时候转不过弯来,还是你爸爸比较开窍,懂奶奶的意思。” “妈,不必了,就这事去找二哥,他会不会说我,尽给他添麻烦。”秀姑心里还是很胆怯。 “媳妇,你太小看天奎二哥了吧。这几年,他从一个前家舍的农协小组长,如今身处区里副区长的位置,应该说有两把刷子吧。再说,你既使不找他,他也会知道你的事。不如今晚借口看看建国,请他帮你支支招,让你更好的向前。” 秀姑被陈大牛的话绕晕了头,但有句话还是听进去了,找二哥支支招,让她更好的向前。 “好的,我听你们的,今晚去找二哥。”她对未来又充满信心。 而且还能看到几个月没有见到的大女儿建国,心情更是无比的激动。 晚饭后,秀姑坐上自行车的后座,正准备叫陈大牛骑车向区里出发。 他们的区在里下河地区也算个历史悠久的古镇,三国时期,陈登为广陵太守时,领兵在此驻扎,以前叫小纪镇,现如今叫小纪区。 “你俩等一下。”周妈妈抱着小根弟,从里屋出来叫住他俩。 只见她一手抱着小根弟,一手提着一个布袋子。 她把布袋子递到秀姑手中,“把这两瓶酒带着。” 秀姑很是不明白,“妈,带酒干吗?” “带给你二哥。”周妈妈说道。 “妈,二哥平常也不喝酒,带去不是让他怪嘛。”秀姑说道。 “妈叫你带着就带着。”陈大牛有点生气了,“我的好媳妇,你要跟妈多学学,求人办事要学会尊重别人。” “好好,我带着。谢谢妈,为我考虑这么周到。”秀姑心里虽不十分乐意,但没有忘了甜言蜜语,哄妈开心。 工夫不大,二十多分钟,陈大牛骑车载着秀姑来到了区里,在“郑记供销社”门口停下。 秀姑见陈大牛把自行车停在“郑记供销社”门口,忙问道,“你要买东西吗?” “几个月见不到女儿了,进去为她买些吃的。”陈大牛解释道。“媳妇,你在这儿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他架好自行车,就一脚跨进“郑记供销社”。 “郑记供销社”公私合营后,政府派住了代表,名义上是公有经济,归集体所有,但实际上还是个人在经营,因为派住代表只拿工资不管事,并且到点就下班。 因为是个人在经营,所以每天晚上打烊较迟。而且货物品种较多,一般日常用品都能买到,生意很兴隆。 不一会儿,陈大牛就从“郑记供销社”出来,为秀姑买了几只发夹与头绳,另还有三四个包裹,是用牛黄纸和油纸包着的。 秀姑是第一次来小纪区里,陈大牛对这里很熟悉,这不仅仅因为他是小纪区人,更是他作为杨村村干部的一员,常来区里开会,对区里的每条街道,甚至每个小巷子都稔熟于心。 周天奎作为区里的副区长,主管农业生产,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三间小平房。 这三间小平房,不是杨村的土坯房,而是实打实的红砖乌瓦的房子,农村俗称“大瓦房”。 秀姑随陈大牛七转八转的,终于来到周天奎的住处,开门的是他老婆张长芳。 张长芳见是他们二位,并没有什么惊喜,而且言语间有些冷漠,“你舅舅还没有回家,大概又到哪儿喝酒了。” 秀姑一头雾水,舅舅?喝酒?这两个关键词,无论如何与二哥周天奎都联系不上。 她以为陈大牛带着她摸错门了,可仔细瞧瞧眼前之人,确实是张长芳本人不错,不过打扮比以前时髦多了,长长的头发好像卷曲着,像是烫过一样。 秀姑提着两瓶酒刚要进屋,张长芳扔过两双拖鞋,“你们进屋前把鞋子换一下,你们舅舅现在爱干净了。” “长…”她刚要喊长芳的名字,说一半缩了回去,“二嫂,你说的舅舅是谁呀?” “你呀你呀,真不懂人情世故。”张长芳已泡好两杯茶水放在桌上, “在我们杨村,结婚有小孩子后,都要改口,按孩子的叫法称呼对方的,比如我这个二嫂,就应称呼舅妈,你二哥就是舅舅。” 秀姑一时转不过弯来,愣在那儿。 还是陈大牛反应快,换好拖鞋,把手中的礼物很礼貌的交给张长芳,“舅妈,我俩来得急促,这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你看,还是我家姑爷懂人心。”张长芳接过礼物,“姑爷,请喝茶,这是上等的毛峰,你品品。” 陈大牛端起一杯,递给秀姑,“快谢谢舅妈的热情。” 此时,秀姑觉得自己就像是张长芳的晚辈似的,可无论怎么告诫自己:入乡随俗,人乡随俗,可那“舅妈”两个字,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陈大牛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咪了两口,啧啧称赞道,“舅妈,这毛峰真的不错。我知道你喜欢毛峰,特地在那家专卖毛峰的供销社,给你捎些过来,打开瞧瞧,是不是真品?” 秀姑端着茶杯,听着陈大牛与张长芳热火朝天的聊着毛峰的话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非常尴尬。 她四下张望着,终于瞧见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子,身穿着红色连衣裙,在小房里,端坐在凳子上,正在写字。 她想,她猜想,肯定是自己的女儿建国。 她放下茶杯,刚要进去,被正在说话的张长芳一把拦住,并招呼道,“建国,建国,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小建国出来了,很认生,几个月不见自己的爸爸妈妈,不认识他们了。 秀姑张开手,刚要说“让妈妈抱抱你”,张长芳的话已早她一步说出来了。 “建国,快叫姑姑,姑姑与姑爷来看望我家小建国了。” 她又一次愣住了,泪水禁住地流了出来。 她蹲在地上,不敢抬起头,也不愿面对自己的女儿。 过了半晌,她俯着地面站起身来,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换上自己的鞋,走出二哥的大门,走出这个要求她喊张长芳“舅妈”的家。 秀姑七转八转的,好歹转出小巷,走到了小纪区的大街上。 她向身后望了望,又瞧了瞧,没有陈大牛的身影。 她心里明白得很,今晚与张长芳不辞而别,应该算是彻底得罪她了。 得罪张长芳,她秀姑倒不怕她什么,关键是女儿小建国在她家。下次去看女儿,就不太方便。 她心里真的很懊恼,悔不该当初就不应该把女儿送给她压子。 她心里真想不通,在杨村时,张长芳是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区里就蜕变成有点六亲不认。 也许她张长芳觉得现在的自己高人一等,才逼着自家亲戚降低辈份称呼她。 你婆婆是我妈,你也是我的“什么舅妈”? 秀姑觉得张长芳真的很搞笑。二嫂就是二嫂,怎么可能成了舅妈。 不知不觉中,她已步行到供销社,就是刚才陈大牛买礼物的“郑记供销社”。 “郑记供销社”的大门还开着,柜台里的灯也亮着,看样子还没有到打烊的时间。 这时,秀姑想起了周妈妈,她觉得应该为妈妈买点礼物回去,也算尽尽自己的孝心。 她一脚跨进供销社,当柜台里的妇女招呼她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声音多少熟悉,竟是她妈妈的声音。 “不会的不会的。”秀姑一再否定自己,“我妈已去世六年,怎么还会活着?” 她再次揉揉自己的双眼,仔细打量眼前的妇女,五十二三年纪。不错,真是日思夜想,一直以为已在天堂的妈妈。 “妈妈,是你吗?我是秀姑。”秀姑上前捉住柜台里妇女的双手,不停地摇晃着。 眼前的妇女惊恐万分,“老刘老刘,你快出来,这个女人疯了,要吃人。” 被称为“老刘”的男人快步从里屋跑出来,他惊叫起来,“秀姑,真是你呀,爹终于遇到你了,吓死俺了。” 秀姑揉揉自己的眼睛,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爹,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又怎么来小纪区了?眼前的明明是我妈?她怎么不承认?” 她有太多的疑问,要等自己的爹刘汉承一一解开。 “我早就被放出来了。”刘汉承拉过柜台的妇女道,“这是你小姨,大名郑小双,与你母亲是双胞胎姐妹,她一直在小纪区经营百货,公私合营后就改称‘郑记供销社’。” “老刘,她就是你女儿秀姑。刚才吓死我了。孩子,快快,进来坐,吃月饼。”小姨郑小双招呼她道,并把月饼塞到她手中。 “小姨,今天是中秋节,我倒忘了,怪道今晚的月亮这么圆。”秀姑边吃边说道。 “是呀,中秋是团圆的日子,我们父女团圆了。”秀姑的父亲刘汉承很兴奋,“娃,这么晚了,你从哪儿来?” “爹,我千辛万苦地逃到杨村。不过现在好了,我结婚了,已有两个可爱的女儿。” “真的。我老刘已做外公了。快快,她小姨,给我准备两个大红包,今晚就去看看我的孙女。” 秀姑虽然以前十分怨恨自己的爹,可有几年没有见面了,相逢的喜悦在慢慢治愈曾经的伤痕。 “爹,今天太晚了,明天让大牛过来接你们去杨村。” “秀姑,今晚你一个人也不要回去了,陪你小姨好好说说话。你长这么大了,这是第二次见到你,第一次时,你还在襁褓里还没有满月呢。”小姨郑小双热情地说道。 秀姑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陈大牛的声音,“秀姑,周秀姑,你在哪儿?二哥已回家,叫我找到你,随我一起去他家呢!” “我的男人来找我了,我出去带他来见你们。”秀姑说着,走出“郑记供销社”的大门。 “大牛,我在这儿呢。”她大声招呼着。 陈大牛听见秀姑的声音,急匆匆推过自行车,“媳妇,快点随我走,二哥想见你。” 秀姑听后,没有接大牛的话茬,而是吩咐道,“大牛,快把车架好,这供销社的老刘是我的父亲,你嫡嫡亲亲的老丈人。” “你说卖毛峰茶叶的刘老板是你父亲?”陈大牛很不相信。 “快点,别啰嗦,架好车先去拜见我父亲,至于毛峰茶的帐,等会儿与你算。”秀姑说到最后,有点咬牙切齿,让陈大牛有点怕怕的。 秀姑把陈大牛领到父亲刘汉承与小姨郑小双面前。 “哎呀哎呀,这不是买毛峰茶的小伙子,不错不错。”刘汉承伸出手,拍着陈大牛的肩膀,“我女儿眼光不错,没有挑错人。 陈大牛被自己的老丈人一阵猛夸,显得局促不安,极不好意道,“爸,女婿不知道是您,买茶叶时夸夸其谈,失礼了,请您见谅。” “真是好小伙子。”郑汉承说着,拉过郑小双,“大牛,这是秀姑的小姨,也是你的小姨,我一个人从徐州过来,当时无依无靠,幸亏你小姨照顾我,我想给她个名份,你俩同意吗?” “小姨,您好,我是秀姑的丈夫陈大牛。”陈大牛很礼貌地与小姨打着招呼。 “我们是一家人,还是本家。”小姨也很热情,“我也姓郑,大名郑小双。” 在一旁的秀姑,听见父亲刘汉承的意思,他要与自己的小姨结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俩已经住在一起了,不是夫妻胜似夫妻,何必父女刚刚见面就说出来,她觉得真的很扫兴。 “小姨,我与大牛先回去了,明天来接你们去杨村。”她走上前与小姨打过招呼,拉着陈大牛就往门外走去。 刘汉承一脸的困惑,“她小姨,秀姑这孩子怎么了?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郑小双也感到有点莫名奇妙的。 秀姑走出“郑记供销社”,急冲冲直往杨村的方向走去。 陈大牛忙去推自行车,在后面追赶道,“秀姑,方向反了,你二哥的家在后面。” “陈大牛,别再跟我提什么二哥张长芳的,现在先回家。” “回家就回家呗。”陈大牛嘟嚷道,“你每次做事都虎头蛇尾的,你父亲哪里得罪了?临走也不打招呼!还有,你对张长芳就是有天大的意见,表面上的功夫也要做足,不声不响就走了。” 秀姑回头看看陈大牛,“在路上,我不想与你吵架。快点走,等回到家找你算总帐。” “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事。”陈大牛边停自行车边说道。 秀姑坐上后座,陈大牛骑着自行车带着她。 她没有说一句话,觉得自己现在里外不是人,心情糟糕透了。 她需要倾诉,她需要发泄,她需要释放自己,她需要放飞自我。 走到半路上,她瞧瞧四周无人,像三年前那个晚上样,直接向着陈大牛的要害部门,一记“黑虎捣心”。 陈大牛猝不及防,虽然很兴奋,但还是很胆怯道,“媳妇,这半路上,四周无挡处,不好也不方便吧!” “别啰嗦,我们来时,我注意到这路基下有个涵洞。你快停下车,我们就下去,我现在需要你。”秀姑很急促道。 “媳妇,还是等回到家再说吧。我怕!”陈大牛声音有点哀求道。 “陈大牛,不要给脸你不要脸,是不是刚才乘我不在,与张长芳好过了,现在不需要我了。”秀姑见陈大牛推三阻四的,于是有意栽害他道。 “那有的事。”陈大牛说着推倒自行车。 秀姑真的等不及了,上前搂住陈大牛推倒他,滚向路下面的涵洞。 还好,虽然心急,向下滚的速度并不快,他俩并没有受伤。 先到路基的陈大牛,双手张开接住了秀姑,抱着站起身来,向着涵洞奔去。 到了涵洞,他想把秀姑放下。 可秀姑的手吊着陈大牛的脖子,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摩蹭着他。 “乖,媳妇,听话,我准备一下。” 陈大牛轻轻放下秀姑,甩掉自己的外衣垫在地面上…… 一阵疾风骤雨后,陈大牛为秀姑穿好衣服,并扣好她上衣后面的纽扣。 秀姑头枕在陈大牛胸脯上,声音很温柔道,“大牛,你媳妇想你的心如此强烈,你会不会反感我?” “怎么会呢。”陈大牛抚摸着周秀姑的秀发,“媳妇如此爱我,是我大牛的福份。” “真的吗?”秀姑拉过陈大牛的一只手,吻了吻后,牵引着放在她自己的身上,“大牛,你轻轻地摸摸我,我有句话想问你,你不准生气,好吗?” 陈大牛摩挲着秀姑的身体,“媳妇,你问吧,无论什么事,大牛都不会向你隐瞒半句的。” “好的。”秀姑拿开陈大牛在自己身上的手,转过身面对着他。 “大牛,你说不生气的。媳妇问你,你说为女儿买点心的,怎么成了为张长芳买毛峰茶叶,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陈大牛抬起自己的手,刮刮秀姑的鼻子,“媳妇,大牛此辈子有你就心满意足,绝不会生外心的。” 秀姑听后没有回应,只是凝视着陈大牛,想彻彻底底地看透他的心。 “秀姑,你也是知道的。”陈大牛继续说道,“周天奎名义上是你的二哥不错,可如果张长芳吹吹枕头风,他就有可能不会出面帮你,所以,我们必须先哄好张长芳才行。” 秀姑仍没有吱声,其实这时她已默认陈大牛话的正确性,同时也在为自己的鲁莽行径反思着。 “好了,老婆,不要多想了。”陈大牛撑起自己身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 “大牛,我不想回家。这三个月我憋得慌,我还想要你,你能行吗?”秀姑怕陈大牛吃不消,试探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