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春秋当领主》 第1章 五十步笑百步 “主人,车轮已经损坏,速速下车逃跑!” 可以说,楼令整个人都是懵的。 碍于春秋时代词汇太少,上面那一句话其实是经过翻译,原话是:主,车毁,速下,奔也! 现场吵杂声很大很乱,身穿上红下黑的士兵被身穿土黄色战袍的士兵追逐,双方的绝大多数士兵手持战戈,少量的人手中持剑,有着驾车逃跑或是追击的战车组。 楼令发懵地环顾四下,低着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 为什么要发懵,并不是人被吓傻,纯粹是楼令不属于这个时代。 之前,楼令还在家中驼背面朝屏幕,一手随时在WSAD来回摁,另一手操控着鼠标,马上就要赢得游戏的胜利。 下一秒,一阵晕眩感袭来,弄得楼令眼前一黑,一大串记忆涌现出来,获得了原身的记忆,头昏眼晕睁开眼意识到自己魂穿的事实。 “我是作息不规律给猝死,然后穿越了啊!” 楼令尽管知道自己已经穿越,还是魂穿到春秋中期,一时半会还是无法接受,以至于整个人都懵了。 原身就叫楼令,追溯血缘为姒姓。 当前男性称氏不呼姓,女子名在姓前,只有周天子以姓称呼。 姓便是血缘考证,不可更改。 氏可以是获得哪一块封地,以封地的名称为氏;也能是官名,例如祖上或自己担任司马,用司马来当作氏。 而氏是可以改的,比如原先有氏,自己获得了封地,或是从家族别出,具备条件就能改,不一定要延续祖先的氏。 当下是什么时候?以西方纪元是公元前597年。 华夏纪元则是周天子继位后的第十年(周定王十年)。 地点在郑国境内的“邲(今河南荥阳北)”境内。 这一场战役史称“邲之战”,也称“两棠之役”,交战双方分别是晋军与楚军。(注1) 战争很早就已经开始了。 晋军这边以荀林父为主帅,另有晋国所有卿大夫参战,兵力为“中军”、“上军”、“下军”三个满编军团,含五百乘战车的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三万七千五百名将士(注2)。 楚军却是一国之君亲征,另有令尹孙叔敖充当副帅,国中重臣亲贵八成参战,总兵力约五万,划为“中军”、“左军”、“右军”三个军团,另有一支叫“左右广”的国君亲军也参战。 战争的起因是晋国与楚国争霸,双方原先隔着大河(黄河)对峙,后来晋军的先锋部队违抗命令渡河出击,搞到晋军不想渡河也得渡河,打着打着来到“邲”这个地方。 “我对春秋的历史一知半解,人名更是没有听说过几个,怎么混啊?” “听说越久远的年代,生活质量越低。哪怕是现代最普通的家庭,过的生活都远要比古时候的贵族更便利更奢侈?” “话说,本方军阵溃散,我在胡思乱想什么,首要之急不是赶紧逃命吗?!” 楼令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干点什么事情的时候却是被人猛地一推,整个人跌出车去。 幸亏车速不快,再来是地面充满杂草,没有石块之类的东西,要不然跌下车不死也伤。 滚了几圈的楼令脑子变得更晕,眼睁睁看着自己先前乘坐的战车,奔驰过程中车轮突然碎裂,车身重重砸在地上,车上的人摔出去或被尘土遮住,拉车的两匹马失蹄一碰车架也发出哀鸣摔倒在地。 没有等楼令有所反应,有两名晋军跑过来,架着楼令的左右臂膀就是狂奔。 战场上晋军的右翼已经全线溃败,到处都是撇开脚丫子逃命的晋军,一大帮楚军在后面一边狂笑一边追击。 楼令不得不接受穿越的事实,只是一点都不想穿越,精神状态总算不再像刚穿越那会晕晕乎乎。 跑着跑着,楼令发现前面站着不少友军。 架着楼令在跑的两名晋军士兵,他们跑到友军身边将楼令一松手,人也不再继续跑了。 如果没有接受原身的记忆,楼令会感到满头雾水。 不再继续跑的晋军距离楚军五十步以上,所有跑离楚军五十步的晋军都不再接着跑,他们在干的事情是嘲笑跑出五十步还在狂奔的袍泽。 楚军发现晋军距离自己超过五十步也不再追,站定对着晋军指指点点,不忘嘲笑明明已经跑出五十步还在逃命的那批晋军。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说过“五十步笑百步”这个成语吗?它的由来便是春秋时代的一项交战规则。 在讲究武德的春秋时期,战争存在很多的规则,比如两国爆发了交战,一般会事先约个地点,双方军队不搞偷袭、埋伏之类,更不会对非军人下手,乃至于不破坏交战方的生产设施,光明正大地布阵完毕再开打。 开打之后,一方溃败逃出五十步外就等于抵达安全区,胜势一方不会再追了。 有些人过于心慌,跑出五十步还在继续闷头跑,会被视为昏了头外加胆小如鼠,遭到敌军和友军的共同嘲笑。 抵达安全区的楼令一再左盼右顾,一看就看到有楚军靠近自己之前舍弃的战车,凑堆像是要维修? 那些楚军士兵确确实实是在修车,为了修车还从另一辆损毁的战车搬来车轮,几人合力给战车上了轮子。 “喂!那个晋人,过来取回战车,再接着继续逃命。”有楚军的军官对着楼令大声喊。 一时间,无论楚军还是晋军,周边的人视线都集中在楼令身上。 楚军帮忙修好战车,再让楼令过去取回来接着逃跑,什么个意思啊? 敌军帮忙修车,再让溃败方继续逃命,类似的操作在春秋时代很常见,只是过于羞辱人。 “主人一定不能够接受这种羞辱!” 楼令的意识再一次自动翻译,看向左侧咬牙切齿的一个人,脑子里浮现这人的名字以及出身。 他单名一个田,没有姓也没有氏,身份是自家的“徒”。 什么是“徒”呢?其实就是职业士兵,用现代人的理解方式就是武士,在春秋时代该身份等同于“士”或“大夫”的随扈。 以阶级来算,楼令就是个“上士”爵位,不算是什么正经的爵位,只是周王室各分封国的一个位阶,能够担任一个“卒”的长官,属于是“士”的阶层。 周王室分封诸国,列国军制除非自己改动,要不然与天子之师的编制相同,分为军、师、旅、卒、两、伍。 晋国是侯爵国,有三个军团的编制,像是男爵、子爵只有一个军团的编制,伯爵只有两个军团的编制,每一个满编军团为包括战车组成员在内一共一万两千五百名将士。 这个时代只有大夫爵才算是贵族,也是周王室以及各诸侯国一致承认的最低爵位,其上还有公、侯、伯、子、男这些可以享有封国的爵位。 各国在大夫爵以下再设立的爵位只有本国认,出了国基本就没有人承认其阶级和特权了。 所有人都在注视楼令。 楚人充满揶揄,等着看笑话。 晋人则是希望楼令的胆气大一些,不能让楚人瞧不起。 楼令还真就迈步向前,起先走得有点慢,渐渐加快了迈步频率。 “要是死掉,是不是就穿越回去了?” 这一刻,楼令太想试一试了! 文中标注: 注1:战役爆发的地点 (图等能发了会补上) 注2: 根据《周礼.夏官》中记载,春秋的步兵最小单位为“伍”, 由5人组成,长官叫“伍长”,下士爵位。 每“两”有5个“伍”组成,计25人,长官为“两司马”,中士爵位。 每“卒”有4个“两”组成,计100人,长官为“卒长”,上士爵位。 每“旅”有5个“卒”组成,20车,计500人,长官为“旅帅”,下大夫爵位。 每“师”有5个“旅”组成,100车,计2500人,长官为“帅”,中大夫爵位。 每“军”有5个“师”组成,500车,计12500人,长官为“将”,卿爵位。 第2章 莫欺少年 因为之前逃命被推下战车的关系,楼令的模样看上去着实是有些狼狈。 出声让楼令前去取车的楚国军官,他一定误以为楼令为了逃命跳车,认定楼令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想要嘲笑才有这么一出。 其实,压根就是这名楚军的军官看错了。 当时楼令刚穿越过来满脑子晕乎乎,不是楼令自己要跳车,完全是楼令的族人担心驰骋过程车辆损坏会被压死,以至于车轮断裂之前那名族人将楼令给推下车。 楼令真的向前,现场的人止住笑声。 楚国军官等楼令接近三米内,一点动手的意图都不见,一脸诧异地问道:“你年纪这么小就上战场,家里的大人呢?” 当然了,原话不是现代的白话文,讲的也是楚国的方言。 楼令接受原身的记忆,会晋国话以及“雅言”两种语言,根本听不懂这名楚国军官在说什么。 刚才这位楚国军官是用“雅言”喊话,轮到楼令真的上前换成楚国方言,不用有任何的怀疑,就是想捉弄捉弄的意思。 而“雅言”其实就是周王畿那边的方言,也是当代贵族必学的一种语言。 楼令看到楚国军官没有动手的意思,讶异怎么和原身对楚人的印象不一样。 在原身的记忆中,大多数的楚人野蛮且不讲理。 那么,取代原身的楼令这是碰上一个另类了? 楚国军官开始往怀里掏,掏了一小会给掏出一块玉,笑眯眯地朝楼令递。 如果楼令没有接受原身的记忆,会被楚国军官的这一举动搞得迷糊。 这里要描述一下楼令的穿着和束发款式。 在春秋时代,所有阶级都有属于自己的规矩,其中包括穿着打扮。 楼令的原身是一名“上士”,由于家里穷的关系只穿一套木甲,束发却是有戴“冠”,不像普通士兵只绑着布,或插着一根树枝。 所谓木甲,真的就是木头做的甲胄,防御性能多少有些,只是真的寒酸。 有“冠”哪怕不是贵族也是准贵族,例如“士”这个阶层。 楼令的“冠”是一块竖起的木板。 楚国军官明显从楼令戴“冠”辨认出阶级,递出一块玉就一个意思:俺要俘虏你! 战场上抓俘虏为什么要递出一块玉?因为现在讲究的就是这么一种规则。 这一块玉可以是赔礼,也能是抵押物。 愿意被俘就将玉接过来,事后家族进行赎身,可以视作是家族买了那块玉,不用说付钱赎人那么难听。 如果家族不愿意赎人?那块玉就是胜利一方对作为特殊阶层被俘者的赔礼,也是买断被俘者的人生,可以想怎么处置就那样处置了。 所以,身份足够又有条件的人,他们出征会带上几块玉,不为其它别的,就是想俘虏几个敌军的准贵族或贵族玩玩。 接受原身记忆的楼令并不知道自己精确到几岁,模模糊糊知道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春夏秋冬,最多不会超过十四岁。 无法精确自己几岁在春秋时代并不离奇,除非是有大夫爵位家族的核心族人,要不然真的没有人会帮忙记,也没有资格知道什么叫年、月、日,有哪些节日之类。 等普通人要有纪年的概念,要等到明太祖(朱元璋)大肆颁发年历之后了。 至于时、分、秒?那是近现代之后的事情。 楼令必须说楚国军官真会看人,猜得可真准。 原身家里还真没有了直系的男性长辈,祖父在“崤之战(发生于公元前627年)”战死,父亲于一年前家中病逝,家中只有女性长辈以及堂的兄、弟、姐、妹。 至于原身为什么年纪不大就出征?在这个“世禄世卿”的时代,讲究的就是父死子继。 另外,该时代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正规参战人员,起码要有“徒”、“士”、“大夫”的身份,普通人是没有资格进入正规编制参战的。 有资格参战的人,他们享受着阶级带来的特权和福利,同时也要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如果得到征召不纳赋……,也就是参战,小的处罚是记过,大的处罚是革除特权身份再收回封地。 同时,参战之后等于用纳赋来抵消交税,西方称之为血税。 因此能够参战的话,没有人会放弃,一来是保住特权,再来是可以免税。最为现实是还有立功的机会,立功了可以升爵,或许还能得到封地的赏赐。 当然了,有那些特权和福利,参战人员不止要自行武装,后勤也是由自己来承担,除非是遭遇极其特殊的情况,要不然国家一概不负责。 楼令才不会接过玉,只是抿着嘴直勾勾盯着楚国军官看。 在楚国能够当上军官?以时代背景来论,要么是楚国公族,不然就是某个被楚国灭掉的旧国公族或贵族的后裔。 因为现在的人基本比较显老,成年之后着实无法单凭长相来猜测年纪,只是楚国军官的年龄看着也不大,估计是刚刚行冠礼不久? 年轻人一般比较气盛,楚国军官被楼令一直盯着看就恼了,换成“雅言”数落楼令不知好歹。 楼令心里其实觉得挺违和。 两军交战的生死之地,溃兵与胜势一方相隔五十步以上眼瞪眼?这种场景也就春秋时代能够看到。 换作其它时代,开打又一方崩溃,胜势一方逮着就是追杀,败者一方投降都不一定能够活命。 楼令还赶着找死,无法穿回去就重新投胎,无法投胎就一了百了,能杀对方就算楚国军官不幸,举起手里的剑,大喝道:“战!” 楚国军官一个愣神,随后就是怒容满面,没有忘记呼斥周边的楚军士兵让开空间,自己又向后退几步,才对着楼令比了一个决斗的起手式。 楼令迈步向前冲锋,迎着同样而来的楚国军官,用一种以命换命的狠劲刺出手里的剑。 如果能听到楚国军官的心声,大概是在心里破骂:卧槽!自己不要命,还想着拉我垫背,没有丝毫礼义廉耻啊!!! 这一刻,楚国军官是后悔嘲笑和捉弄楼令的。他认为是自己羞辱,逼得楼令进行玩命,事先又没有想到楼令会不要命,交战了还用捉弄小孩子的心态在对敌。 楼令胳膊被剑刮擦中了,一刹那就是:疼疼疼! 楚国军官也被刺中,由于楼令身高的关系,刺出的利刃从下巴贯穿楚国军官脑袋。 要说楚国军官非要有什么感悟的话,大概就是:下辈子对上谁都不会轻心大意了。 战场交锋本就没有那么多花里花俏,讲究的是追求一击毙命,次之则是以伤换命。 楼令捂着受伤的胳膊,疼得嘴角一直抽搐。 “求死不得?” “讲道理,青铜剑怎么可能一击贯穿头颅!” “原身有这么大的力气,或者手里的家伙是神兵利器啊?” “然后,我特么杀人了!” 第3章 敢不敢玩命 听说杀人之后,杀人者会感觉头晕目眩和恶心,弯腰就是一阵狂吐? 楼令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杀人之后的不良反应,至于为什么没有,跟很多方面有关。 人在杀死同类之后,由于心灵与精神的认同感,确实会产生极大的不适感。 如果不拿对方当同类,恶心感什么的压根就不会有。 楼令都还没有完全消化穿越的事实,哪来那么多的多愁善感,再来就是很难拿自己当成“古人”对待,暂时对该时代的任何事或物没有多大的同理心了。 周边的楚军并没有围上去将楼令弄死再分尸解恨,他们只是站在原地安静注视着。 站在远处的晋军发出欢呼,几个人迈开脚丫子跑过来,奔着看似已经被修好的战车而去,很快发现楚军修了个寂寞,慢慢挪动还行,速度一快车轮就要掉。 造出一乘战车不止耗时久,耗费也便宜不到哪去,能够拉回去肯定不会留下。 他们分工明细,一个人负责引导拉车的马,另外的人合力抬起战车调换方位,在干调转车头的举动。 为什么不是牵着马完成调换车头方位?因为哪怕战车轮子没有坏,以当前战车的构造也不允许。 春秋时代的战场上只会看到战车进行大范围转弯,看不到小幅度的微操。 想要在极为狭小的空间完成调头,真的就是人力抬动战车来完成。 所以,战场上不止能够看到互砍,互相追逐之类的场面,看到有人在战场上合力抬起战车进行调头,千万不要觉得大惊小怪。 “主人,战车已经调整完毕,咱们回去吧?”田又出现了。 附近的楚军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楼令等人驱赶马拉着战车回去,没有人阻止或追杀,随后默默将那名楚国军官搬上己方的战车,调转方向离开。 田在楼令的指导下帮忙包扎伤口,一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大的事情,突兀地怪叫一声:“主人的剑!” 楼令的剑还在那名楚国军官脑袋上,不知道有没有楚军给拔出来? 刚刚魂穿过来的楼令尽管融合了原身的记忆,思维与想法却是以现代的灵魂见闻为主导,一时半会根本无法适应当代。 等待楼令用原身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跟着喊了一句:“我的剑!” 老楼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否则丢掉的那把剑也不至于成为三代祖传。 因为老楼家不富裕的关系,压根没有家养匠人,不具备自行打造武器的条件,想再买一把剑的话,几百斤的粮食说没就没有了。 现在去追?那伙楚军已经跟大部队汇合,哪怕楼令有那个胆子去追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人。 楼令一边注视战场,一边思考着要怎么办。 战场的晋军右翼的“下军”全面溃败,位处中间的“中军”被右翼连累也趋于崩溃态势,仅有左翼的“上军”岿然不动。 按照现有交战规则的话,溃退出交战距离的五十步外,其实已经是脱离战场,不应该再立刻参与接下来的交战。 没有人给楼令下达新的命令,他应该带麾下的士兵回去营地,等候进一步的指示。 比较尴尬的是,晋军过河过得非常仓促,并没有在大河南岸搭建营寨。 正在楼令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楚军的欢呼声。 由于楼令不懂楚国话,自然也就听不懂楚军在欢呼什么,大概猜测是有己方的大将或什么重要人物被俘了。 熟知历史的人会猜到怎么回事,楚军欢呼是因为旬氏小宗的智罃被他们俘虏了。 “先将车藏在后方,咱们再到那个小山头看看形势。” 楼令思来想去,私自远离战场一定会被当成逃兵,以晋国奉行军果主义的理念,当逃兵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不能真的脱离战场。 那个小山头就在战场范围之内,靠近主战场的同时,看着没有多少两军将士在那边交战,能够暂时躲避一下,同时也能利用地势高度纵览战场的整体面貌。 楼令是一个“卒”的卒长,以编制麾下有包括两乘战车组成员在内一共百名人员。 跟在楼令身边人,数一数人头也就不到七十颗脑袋,其余人不是战死就算失踪,连带同“卒”的另一乘战车也不知道丢哪了。 他们正在往小山头走,即将靠近山脚的时候就被友军拦下。 “中军将有令,全军尾随而上,与楚军再战!” “不遵军令者,本人斩首,索回名下食邑!” 晋国的中军将就是元帅,就是军方最高的武官,由于军政一手抓的关系,也称元戎。 现任中军将叫荀林父,他是旬氏的家主。 不久前被楚军俘虏的智罃是荀林父的侄子。 明明是一个家族的人,怎么又是旬又是智的前缀?因为旬氏是大宗,智氏是旬氏的小宗。 春秋时代,每一个大家族都会开枝散叶,例如立国之后的周王室分封诸侯,诸侯又分封自己的公族。这样搞,就出现了大宗与小宗,旬氏和智氏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楼令一听还能怎么样?只能带着麾下往大部队走去,等着会合再填补军阵的某一处,随波逐流加入战场。 他们的距离有点远,想赶回去与大部队会合需要一些时间,走着走着楼令看到了什么,示意麾下赶紧躲在草丛里。 有一伙楚军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数量也就几十人的样子,押解着接近三百多晋军战俘出现在这个战场边缘的位置。 那不是楼令会感到奇怪的地方,怪异的事情是有身穿晋国款式战袍和甲胄又没有被解除佩剑的人乘车也在其列,看上去还怪年轻的。 “主人,快点吧?要是再次出击的时候,我们不在队列,一定会遭受军律处置的。”田也看到了被俘的袍泽,一点过去解救的想法都没有。 讲实话,不是楼令有听别人叫自己“主人”的癖好,纯粹是当代的风俗习惯如此。 然后,解救被俘袍泽有执行得到的军令重要吗?讲道理,还真的是执行军令最重要。 解救袍泽可以得到人情,不想去救的话,哪怕看见了也可以当作没看到。 得到军令不去执行就不一样了,执行军令是每一支军队的铁律,得到军令又不去执行必定会受到处罚。 楼令刚才可是从友军那边听到一些话,中军将荀林父不讲武德下令晋国的败军重新整队发起反扑,根本原因是自家的侄儿智罃被楚军俘虏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比如战车上那个一脸死了爹妈表情的年轻人就是中军将的侄子?”楼令觉得非常有可能。 战场上将谁俘虏,只有俘虏到重要人物才需要立刻进行过转移,要不然只会是先看押在军阵的后方,等打完再一起处理。 楼令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压低声音说道:“传话下去,中军将的侄子就在这里。若是可以成功解救出来,参战者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发达,拼命挣富贵的时刻到了!” 最先听到楼令那些话的田先是一愣,随后眼珠子立马就红了。 别误会,不是搓到泪腺,纯粹是建立泼天大功的诱惑力太大,瞬间铆足劲想玩命。 楼令注视过去,暗自点头:“一个个只差嗷嗷叫来抒发激动心情了啊?” “随我上!” 楼令率先而出,一刹那想到自己手里没有武器,前冲的速度不由一缓,身边越过一道道受大功劳诱惑敢于拼命的袍泽身影。 第4章 这人真奇怪 讲实话,不骗人! 楼令到现在都还有着很强烈的不真实感,硬要说是什么感觉的话,跟在玩传说中带个头盔就像穿越了的虚拟游戏一样。 现代极少人才没有玩过游戏的吧?心态是在玩游戏,没有谁会怕死,心疼的是爆了身上的装备,不知道会便宜哪个王八蛋。 算起来楼令已经是死了一次,魂穿这么离奇的事情都能够碰上,多了一些敬畏之心,又少了很多的敬畏,比如变得不怕死。 话说,魂穿这种事情都能够发生,死了大概也就是重新投胎,等于重新建个账号而已嘛。 “那个家伙怎么还站着不动,抽出剑砍人啊!?” 其实,剑不是用来砍,正确的使用方式是刺。 楼令赤手空拳跟上,过程中没有动手的机会,大半注意力都在那名被俘的晋国贵族身上。 楚军用几十人押送三百多名战俘,同时战俘只是被解除武装,并未对战俘进行捆绑。 楼令这伙人突然间冒出来的时候,楚军似乎非常吃惊,大多数楚军光顾着站在原地发愣,只有少数楚军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看到有友军杀出来的被俘晋军,他们的举动无比怪异,大多是一脸呆滞,极少数才对身边的楚军发起攻击。 “你们什么人,为何……啊!” 一个看着是军官的楚军看到楼令的打扮,一脸的吃惊又愤怒,就是少了攻击欲望,责怪的话只讲了一半,鼻子挨了一拳发出惨叫跌倒在地。 楼令弯腰捡起楚国军官丢在地上的剑,顺势就架在了楚国军官的脖子上。 “我好像干了一件不符合时代规则的事?”楼令算是反应过来了。 楚军可能有被突然冒出来的晋军给吓到,迟钝又不激烈反抗的根本原因却是另一回事。 这件事跟被俘的晋军只有极少数加入战斗有关。 按照交战规则,只有贵族够资格在战场上决定投不投降,一般贵族投降了敌军,连带贵族麾下的部队也要投降。只是一个小兵的身份,其实是不够资格向敌军投降,要敌军愿意主动俘虏才行。 投降之后,无论贵族还是普通士兵,一概就是退出作战序列,后面有没有人来赎回则是再论。 回忆起这么一回事之后,楼令可算知道田刚才也看到,为什么一点解救袍泽的意思都没有了。 所以,楼令碰上楚军押解战俘的队伍又发起攻击,讲道理就是不合适。 就是因为不合适,楚军的抵抗很微弱,发起突袭的晋军极少杀人,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这一个“卒”的卒长是楼令,由他下令发起攻击,破坏交战规则的人不是士兵,他们只是遵从军令行事,谁进行追究都是楼令担责。 “很有意思的时代啊?”楼令喊来田看住鼻子挨了一拳导致两眼泪汪汪的楚国军官,迈步走向还在摆姿势的晋国贵族。 尽管楼令融合了原身的记忆,没有将记忆详细捋一遍或亲身经历什么事之前,压根不知道觉得这个时代有意思,仅在于有准贵族和贵族的身份,以下阶层只能被找乐子。 从头到尾站在车上摆姿势的少年,他能够看出楼令就是发起攻击的友军指挥官,只是用非常复杂的脸色盯着楼令看,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楼令凑近后,说道:“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碰到足下,来时只看到足下率领麾下与敌军厮杀,我方立刻加入战团,在足下的领导下成功全灭了所有敌军。” 如果没有经过翻译,原话是:经此偶遇,得见足下与敌酣战,从命而攻,尽歼敌军。 那个“足下”是晋国的一个敬称,来源于介子推的典故,也就是被晋文公放火烧山给连母亲一块烧死的那位肱股之臣,与之有关一个故事的衍生。 少年听得一直眨巴眼睛,一小会之后才对着楼令抿了抿嘴,抬手一拱算是行礼,颔首表示领情。 楼令再次走到那名楚国军官面前,迎着楚国军官愤怒的吐口水,一剑刺向楚国军官的心脏位置,再大声喊道:“此战未有俘虏,敌军全数为国尽忠!” 所有晋军都在发愣,等楼令再次大吼,田才带头先动手,随后现场爆出一连串的怒骂与惨叫。 干了不合规则的事情,对吧? 得到解救的贵族少年,他显然也不想这件事情被楚国抓住痛脚。 其余被俘又得到解救的晋人,他们肯定也不想去楚国当奴隶,或是家里耗费一笔财帛去赎人。 “我叫智罃,你叫什么?”荀罃主动自我介绍,又问楼令的称呼。 别以为只是简单的互相认识,在春秋时代有贵族先报出来历,再询问来历,代表的是领情且要进行回报,并不是简单的只想认识认识。 楼令哪怕不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起码的人情世故怎么不懂,真不懂也不会有刚才那一出。 “楼氏?”智罃的脑子里真没有楼氏这个名号,一时间想不出楼令家在哪里。 不过,那不重要。以旬氏的能量,只要楼令是晋人,想查清楚来历实在太简单了。 晋国只有一个叫“楼”的地方,它在晋国的西北部,属于“蒲”的下辖行政单位之一。 “蒲”地又在一个叫白翟的异族势力边上,双方只是相隔一条大河。 另外,“蒲”地以前是狐氏的封地,而狐氏本来是晋国的卿位家族,他们在周襄王十七年(公元前635年)由家主狐溱带领家族脱离晋国,重新去过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了。 楼令并不会以为已经彻底安全,他让麾下抓紧时间收集战利品,随后请示智罃该向哪里胜利转进。 “这个人……怎么有点怪怪的?”智罃是真心觉得楼令的举动很奇怪,硬要评价就是与当代人显得格格不入。 那样就对咯! 楼令是现代思维在主导,怎么可能一下子活成地地道道的春秋人呢? 楼令哪里知道智罃在想什么,只看到智罃在发呆,纳闷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动不动就喜欢走神,只好发出上路的指令,想走原路返回战场后方。 “楚军大概是被旬林父的不讲武德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要是时间一久,楚军将校发现押解智罃的队伍没有影子,一定会派来部队。” “话又说回来,救了集军政于一身的大人物的侄子,会得到什么奖励啊?” “想来,一定会是厚赏的吧!” 楼令其实留了个心眼,没有杀光一块被解救出来的晋人,更不会将自己的麾下全数坑死。 等回到后方之后,楼令会立刻让那些被俘又被解救出来的人滚蛋,再让田带上自家的士兵躲起来。 要是旬氏想遮丑,否认智罃被俘虏过的事实,光杀掉楼令可不够。 不能怪楼令那么多心眼,主要是听说贵族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部都是坏得冒黑水。 然而,楼令大概是记忆产生了混乱,其它时代的贵族不好说,春秋时代的贵族还是非常有节操的…… 第5章 幸好俺有人罩 楼令本以为会历经九死一生才能够逃出生天,没想到非常轻易就回到了后方。 这个跟当代的交战规则有关,晋军与楚军列阵而战,战场是在哪一片区域,大体上也就在那一片区域开打,不会打着打着变成漫山遍野都有交战的双方人马。 “‘楼’为‘蒲’下辖,你原为狐氏旧臣?”智罃到了安全的地方,派人去通知旬林父,一边与楼令闲聊。 楼令回忆了一下,答道:“并非狐氏旧臣,祖上响应国君号召,带上族人迁徙‘楼’地的时候,恰好是狐氏脱离晋国不久。” 用西方的说法,楼家算是开拓骑士的身份。 智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晋军与楚军的交战并不因为智罃被救而结束,三个交战场地还在继续酣战。 之前,楼令就看到大致的交战情况。 当代的两军交战并不是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在一起的乱战,双方排兵布阵完毕,以严谨的军阵向前推进,进入弓箭射程都要挨上几波箭雨覆盖,等进入近距离则是用一种“线列战”的方式交战。 当时,楼令还很惊奇地在想,原来《大情妇》……,不对,是《大秦赋》这部连续剧果然有考究,至少战争场面复刻了春秋战国的交战模式。 两军的交战态势跟之前变化不大,晋军这边的下军和中军进行反扑,仍旧推不动阵型严谨的楚军;倒是晋国上军面对拥有绝对数量优势的楚军猛攻,看上去依然是一副不动如山的坚挺模样。 智罃沉默了一小会,突然间又开口问道:“不知道你有什么需求?” 楼令被问,心里比较愕然:“这么直接的吗?” 关于被俘这件事情,智罃要是没有被楼令碰上又救回来,旬氏只能事后跟楚国交涉,不一定能够从楚国将智罃赎回国。 现在智罃被解救,旬氏大概率会掩盖智罃被俘的事实,要报答楼令等人,自然不能用得到解救的说法,需要找到合适的理由,比如押解智罃的楚人良心发现主动放人。 所以,旬氏想要奖赏楼令等人,只能用其它的借口,还要悄悄将事情给办了。 智罃看到楼令没有马上回答,安静耐心地等待答复。 其实,智罃也希望楼令继续聪明下去,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往外传,拿了赏赐就当事情从未发生过,甚至不想有再见面的机会。 楼令有得到原身的记忆,思考了一小会,说道:“令出身低微,实在想不出讨要什么赏赐。” 自己开价? 开的价太高,恩会变成仇。 如果是开价太低,该是觉得亏大了。 因此,让对方开价才是最合适的。 看上去智罃也有所预料?估计还在心里认为楼令果然是个聪明人。 “如此,战后再谈。”智罃其实已经决定怎么报答解救之恩,认为没有必要用嘴巴说出来。 随后,两人不再说话,看似将注意力放在了战场上。 楼令琢磨着,好歹旬氏是晋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再则智罃的身份并不低,拿出手的报答应该不至于太寒酸才对。 在原身的记忆中,晋国卿位家族的每一位族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换作原身解救了智罃的话,大概连当面讲话都不利索,更不敢玩什么心眼了。 这一边,楼令在品味原身的记忆,不断心里哀叹实在有够穷,并且还有百八十人得养活才是最要命的。 另一边,智罃是真的全神贯注在注视战场动态。 一阵马蹄以及车轮声从远到近,吸引了楼令的注意力,转头看去几乘战车驰骋而来,身后则是一队队跑步跟随的士兵。 其中一乘战车有长杆悬挂旗帜,不是布料的旗面,看去就是动物皮毛、羽毛和尾巴的一杆旄旆。 有资格带这种旄旆的人绝对不是平常人物,起码是军方的实权大佬。 “罃!” “父亲!” 怪楼令太单纯,还以为是旬林父得知侄子安全刻意来见一面。 不过,来的是智罃的父亲才叫正常。 楼令很识趣地退到一边,耳朵倾听智氏两父子的交谈,眼睛却是注视战场,装出一副根本对智氏父子重逢丝毫不关注的模样。 智首就是智罃的父亲,也是旬林父的同胞弟弟。 由于原身消息闭塞的关系,楼令并不知道智首有什么官职,只知道旬氏分出一个小宗,智首摇身一变成为小宗的一家之主。 智首只是来了一小会就又离开。 “令。”智罃招呼楼令到自己身前,说道:“大军即将返回大河北岸,你且抢先控制一艘船。” 一些记忆浮现在楼令的脑海中。 本来不想渡河与楚军交战的晋军,由于先锋立功心切,没有汇报主帅就私自渡河。 旬林父在中军佐先縠的建议下决定渡河救援先锋,发布“先渡河有赏”的命令,导致晋军将士争先恐后渡河,甚至闹到为了抢夺船只互相残杀的地步。 等一下撤军的命令一旦被下达,想活着逃回大河北岸的晋军,为了抢夺船只肯定会更凶残,楼令也就听懂了智罃的意思:不赶紧抢下一艘船,等撤军命令正式下达就很难抢到了。 这就是“上面有人”的好处之一,可以比其他人更早获得消息,而提前得知一些消息能够决定生死。 楼令按照当前习俗向智罃行了一礼,原地倒退几步,再转身快步离开。 不管是从战场态势来看,或者晋军主动撤军,毫无疑问这一战就是楚军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哪怕再不了解春秋时代的历史,楼令也知道晋国即将进入最为艰难的时刻。 那种艰难不单单是战败失去霸主地位,还会失去各个诸侯国的上贡,高层日子变得拮据,完全能够想象到中下层的日子会更难过。 为什么?因为高层过惯了好日子,无法对外剥削,想要继续过好日子一定会向中下层进行剥削啊! 楼令带着人来到河滩,看去确实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中小型船只和小舟,大船一艘都看不到。 他们挑了一艘能够容纳得下己方所有人的船只。 等待楼令上船一看,不止看到了几具在自相残杀死去的尸体,还有几名躺着呻吟的同袍,更有混在血迹中的一根根断指。 “太凶残了!” 刚刚发出感慨的楼令,下一秒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鸣金声…… 第6章 没有一人是无辜的 晋军败了,败得没有秩序可言,只见大批败兵犹如山洪一般,一溃便是漫山遍野逃窜。 楼令看着朝河边蜂拥而来的败兵,大声喊道:“开船!” 这一场战役打了多久?总历时有几个月,前期是晋军与楚军隔河相望,中间双方不断互相遣使打口水仗,后面晋军过于仓促渡河接战。 只算后期的话,双方真正开打到分出胜负只是耗了五天的时间,结果是晋军以溃败收场。 他们乘坐的这一艘船航行到河段中央就随波向下游在漂,一问才知道根本没有人掌舵,不得已之下半懂不懂的楼令只得亲自来掌舵,好不容易才有个行船的样子。 与此同时,退到河边的晋军为了争抢船只又发生互相残杀,他们之前是为了先渡河获得赏赐,现如今则是为了逃命。 “兵败如山倒啊!”楼令认为晋军应该庆幸有大河阻拦,要不然楚军一旦乘胜追击,恐怕没有多少参战的晋人能够活着回到家乡。 来到大河北岸的楼令立刻离开河滩,怕的是杀红了眼的友军过来,搞不好会继续互相残杀,届时一定会被卷进去。 向北行军了一段路程,楼令能够看到之前废弃的营盘,反而让众人停了下来。 “主人的战车丢在南岸了啊!”田一脸的肉疼。 楼令的眼角抽了几下,讲实话也很肉疼。 怎么说呢?战车遭到遗弃,对本不富裕的老楼家是一件大事,想再购置一乘战车显然需要花大价钱,并且不一定能够买到。 那是很显然的事情,今次晋军大败,不提逃得仓不仓促,反正战车很难带回大河北岸。 举国上下一时间损失了那么多战车,能够想象在接下来对战车的市场需求有多大。 楼令接收了原身的记忆,了解到打造一乘战车的不易,猜测搞不好几年内连一乘战车都买不到。 “可惜了,家里没有工匠,要不然……”楼令想到这里,一段新的记忆涌上来,瞬间有些傻眼。 在这个时代光有技术没有用,还要有守住技术的实力。 并且,当代有“专利”的概念,大多数产品被有权有势的大家族所垄断。 这些大家族维护“专利”可不是打官司,干得就是用武力掠夺竞争对手的技术,再从物理上消灭其肉体。 那些记忆涌现上来之后,楼令整个人都傻了,心想:“这种玩法,有知识和技术根本没有用,说不定更容易惹祸上身。” 新“发明”出什么东西,一旦投放市场贩售,隔天有人上门讨要技术,给还是不给? 不给,有能力自保吗? 给的话,小命能不能保住? 话说,这让穿越者怎么利用知识储备的优势? 他们在原地停了约一刻钟(十五分钟)的时间,有渡河的败兵进入视野范围之内。 “主人,我们在这里等什么?”田是真的不理解。 楼令还在思考出路,用一脸的愁眉苦脸随口应道:“打了败仗,第一批逃回营寨的人太显眼,说不准会被揪出来当鸡杀给猴看。” 田哪怕是已经得到答案,还是搞不懂状况。 赶回来的败兵没有停顿进入营中,一个个看上去没有多少惊魂未定,有的只是一脸的茫然。 楼令在听说几位卿大夫已经渡河到北岸之后,才带人回到营寨,依循记忆来到之前被安置的营区。 其实,营寨里之前并不是没有人留守,只是留守的人数并不多,大多就是上了年纪的人,再有就是年纪太小的那一批人。 他们在得知出现大溃败的时候,跟着呈现茫然神色。 在齐国衰弱之后,晋国逐渐成为中原的霸主,对外战争胜多败少,没有从未有一次败得比今次还要惨。 回到营寨就进入帐篷的楼令还在寻思着怎么发展,委实是想得太入神,直至有人进来才回过神来,听到外面的吵闹以及偶尔出现的惨叫声。 进来的人是楼大,算起来是楼令的堂弟。 楼大很是纠结地说道:“上军的人跟咱们下军的人打起来了。” 楼令走过去将帐帘撩开,不是为了看打架的人,只是想看一看天色。 他们应该是下午时分渡河来到北岸,花了约一个小时回到营寨? 现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夜色之下的营寨没有多少亮光,到处都有杂声,很不符合一支强军该有的纪律。 不过,他们刚刚经历惨败,确实是正处在极度沮丧的时候,有人大声谩骂,或是稍微被冒犯就动手,其实显得挺正常的。 楼大就沮丧地说道:“确实是咱们的错,下军一触即溃,上军从头到尾一直顶住楚军的攻势,后面也是从容退到河边,在楚军的目送下安全过河。咱们被骂应该忍着,推脱被打都不好意思还手。” 这时,楼令才知道下军的人因为被骂还嘴被上军的人打,还是全程只挨打没有还手,更没有下军的人上前劝架。 “下军的主将和副将是谁来着?”楼令心里想着,也知道用的称呼不对。 晋国这边用的称呼是主将与军佐。 像楚国、吴国才用副将这个称呼。 下军的主将叫赵朔,他是赵盾的儿子,也是赵氏当前的家主;上军佐叫栾书,他是栾氏的家主,也是公族的封君;还有两位下军大夫,分别是智首与赵同,智首就是旬氏小宗智氏的家主,赵同是赵氏小宗原氏的家主。 楼令的原身只是远远地见过这些大人物几面,压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导致楼令不好判断接下来下军会遭到哪种程度的处置。 能够肯定的是,因为下军的表现极其不好,必然需要为战败背更大的责任。 人在下军编制的楼令清楚一点,一旦集体要遭殃,没有谁会是例外,差别就是受到的打击或大或小。 “唉!这一下,恐怕救了智罃的回报会大打折扣啊?”楼令关心不到太大的层面,能够做的是为自己先想一想。 想到这一层,楼令不得不担心另外的事情,比如智罃能不能找到自己,别是搞到最后一点回报都没有。 “智氏世子回到营寨了吗?”楼令问道。 楼大则是用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楼令,看模样就是在表达:那种大人物的行踪,该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够知道的吗? 第7章 简直令人绝望啊! 战败后的晋军,高层怎么回事小人物无从获知,楼令周边的人则是一副沮丧加茫然的精神状态。 楼令听说渡河交战的本方人数约三万,活着返回大河北岸的人数却是不足一万,没有回到北岸的晋军不是战死就是被俘。 与此同时,得胜的楚军在举行了很大的胜利庆祝活动,高层进行大宴,还下令引导战马与战牛饮用大河之水,大批士兵去河滩洗靴子。 这里发生了一个历史事件,也就是楚军取得了“饮马黄河(大河)”的成功,一个新词的典故又诞生了。 大河是哪条河?它是目前河水只有一些浑浊的黄河,后面因为上游的植被破坏得更彻底,水土流失严重导致河水中有大量泥沙,慢慢才被称呼为黄河。 成功创下饮马大河壮举的楚军,他们确实值得自豪和骄傲,不出意外接下来就是应该将矛头转向晋国在南方的盟友宋国了。 国家大事当前跟楼令有关也无关。 有关是楼令作为国家一员必然遭受影响。 无关则是楼令什么都做不了。 楚军饮马大河之后,晋军这边的士气下降到了冰点。 如楼令事先猜测的那般,首批逃回营寨的人被揪了出来,有爵位的几个人被枭首示众,没有爵位的人则是被剁掉左脚的食指当作警告。 随后,撤军的命令被下达,大军来了个就地解散,不像往常那般回到都城“绛”有解散仪式。 大军解散还要有仪式?是的,出征有誓师大会,班师也有相关流程,也就是走“棘门”的解散仪式。 所谓的“棘门”其实就是随便用荆棘柴草搭起来的一堵木门,它的作用类似现代的凯旋门。出征的士兵经过棘门后,等于自动解除了服役的责任,通过棘门的士兵不再接受将领的指挥,他们可以回家了。 楼令在回家乡之前特地到大河边上瞭望,讲实话因为河面太宽的关系,目视对岸只能看到很小的一个模糊轮廓,纯粹就是看个风景。 “第一次来黄河,以这样的方式收场,真是有够他娘的。”楼令这几天并不好受。 战败了是一方面,难受的地方则是有许多。 首先,楼令没有荀罃的半点消息,怀疑所谓的回报估计是泡汤了。 然后,伙食才是最为折磨人的一件事情,本就不奢望能够吃点好的,顿顿吃没有油花的豆子,一顿要吃上个三五斤,要命是根本不扛饿! 什么?不是吃米饭,比如小米、黄米之类?以为拍那种不靠谱又没有半点考究的连续剧呢! 晋人是种麦子没错,普通人一般却是吃豆饭,面饼什么的过节才能啃上一张,肉食就更别奢望了。 至于稻米饭?在楚国也是只有达官贵人能吃,普通人一样是平常吃豆饭。 楼令在吃的方面已经很难忍,面对满身寄生虫则是不能忍……也只能忍! 跟一个人聊天,能够看到对方的胡须和头发有虱子、跳蚤在活动,敢相信吗? 乡亲们,要老命了啊! 楼令自己解了头发在用清水洗,看到发丝上一颗颗的虱子卵,一瞬间浑身鸡皮疙瘩狂冒,差点没有一闭眼给昏厥过去。 没办法的事情,时代的现状摆在那里,楼令再无法忍受,没有能耐立刻就变,只能发誓回到家一定会好好拾到拾到自己,再要求别人一定要注意好卫生。 战败的大军被原地解散,家在附近的人自然是四面八方散去,楼令等家乡太远的人则是结伴同行。 “‘蒲’地的‘楼’吗?太远太远了。俺家在‘周阳’,到‘安邑’就要分别咯。”周武是结伴同行的人中跟楼令比较聊得来的一个年轻人。 他们这一伙人一开始的人数约是五百来人,一路向北走下来,走了约一百公里左右,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楼令刻意跟周武结交就一个目的,周武的家乡在先氏治下,吹嘘有门路购买到比较便宜的战车。 另外,周武年纪与楼令相仿,一样是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家之主,不同的地方在于周武有一个亲姐姐嫁给了先氏的族人。 一直向北,经过都城“绛”期间,楼令刻意入城游玩了一番,打听到旬氏在城内的住宅,过去给看了看。 作为晋国都城的“绛”并不是一座什么大城,听说城内的居住人口也就四千多人。 同时,城内看不到富丽堂皇的建筑物,有得只是一座座各式各样的茅草屋。 拿楼令一再特地去逛游的高门大户旬氏来说,顶多就是占地面积大一些,外围有一道环形的围墙将住宅围起来,里面一样是茅草屋,带瓦片的房子都不见一座。 当然了,目前不是没有带瓦片的房屋,只是因为生产力的限制,再来就是晋国没有享乐之风,仅是宫城的宫阙群才大量使用砖和瓦片。 为什么楼令一再到旬氏府宅外逛游?因为他抱着施恩求报的心思,想要逮住智罃啊! 至于说直接上门求见?楼令再怎么想要施恩求报都要心里有数,堂堂旬氏的门不是自己想进就能进的。 他们在“绛”待了三天,直至携带的粮食连回程都要不够,楼令才心不甘情不愿再次踏上归途。 这一走,再也没有结伴同行的外人,只有老楼家自己一伙十余人。 当前别想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独行,有不小的概率被在城外生活的野人打劫,有更大的概率被谋财害命。 即便没有人祸,由于地广人稀的关系,野外的猛兽远比想象中更多,一个没注意就要成了野兽的口中食。 近千里的路程,楼令等人走了将近一个月,一路上出现多次惊险,值得庆幸的是都有惊无险。 那些危险来自碰上的野兽,也有一些在沿途碰上明显不怀好意的人。 “到家咧!”田指着远处的一个村落。 楼令已经从原身的记忆得知状况,亲眼看到村落还是泛起透心凉。 那是一个生活着约一百二十多男女老少的村子,以当前的称呼,凡是村落都叫做“邦”,国家也可以称呼“邦”。 至于城池?用的是“邑”这个称呼,神奇的是一个国家的“都”不止一座,凡有宗庙的城池都可以称呼为“都”,有些“都”只是某家族在里面设有家庙。 村子临着一条溪水,约在十公里外有几座山,农耕区基本就是在溪水的两岸。 “一百二十多人,住所不到十六座,茅屋分得也有些散,真是一个依山傍水却没有半点前途的村子啊!” 不是楼令爱嫌弃,主要是附近方圆百里就他们这么一座村子。 知道更要命的是什么吗?依照当前的律法,他们不能下水捕鱼,同样不能上山砍柴和猎杀动物,山地与水系的所有权和使用权都在国君手上。 必须说实话的是,楼令有点迷糊该怎么过日子了…… 第8章 好歹是一位村长 完了个蛋,要遭老罪啊! 楼令没有进村之前,基本上对情况会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回到家中看到生活设施,从头到尾就是哇凉哇凉的。 按照道理来说,楼令相当于这个村子的村长,并且权力和权益比现代的村长绝对要大,怎么都要生活比普通人优异吧? 然而,固然老楼家的情况比村里的其余人要好,可是讲事实压根好不到哪去。 “大约二十来平方米的屋子,屋顶就是茅草加其它植物盖着,四面墙壁也是麦秆、细树枝和杂草编制而成,地板干脆就是土泥地,房子不存在门这种玩意……” “家伙什……,我看看有些什么?反正一定没有铁锅,床、桌、椅、橱、柜也别奢望,能不能别连陶器也没有见到几样!” “哇,我了个去!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睡觉的地方随便铺着草,盖的被子味道这么重,该是有多少虫子啊!” 楼令一圈巡视下来,精神有点崩溃地来到屋外,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看上去整个人像是要废了。 现代人即便生活再困苦,起码的卫生条件想搞好,总是有办法弄到过得去的吧? 老楼家的那种建筑,能够想象什么叫冬冷夏热,下雨天绝对会屋顶漏水和地面涉水,风大一点都能直接将屋子掀个底朝天了。 最无法令人接受的是到处都有虫子,不止是跳蚤或各类型的蜘蛛,天晓得哪个角落是不是隐藏着一条蛇。 楼令目光呆滞地看向露天用来烹饪的地方,看到一块被架起来的石板,上面看去漆黑一片,有着大量的苍蝇来回飞舞。 石板为什么能那么黑色根本不用猜,无非就是在上面切东西没有洗,什么玩意都在上面处理,污垢一层又一层覆盖上去,搞成那种脏到极致的乌黑。 “令!” 楼令顺着声音转头看去,看到的几个半大不小的闺女,也有一些年纪不一的小伙。 “回来咧?” 楼令看向讲话的娃姒,虚弱地应道:“回来了。” 当代,男子称氏,女子则是称姓,同时女子的名在姓前。 所以,春秋战国时代总是能够出现某某姬,比如始皇帝的母亲赵姬,其实“赵”不是姓也不是氏。她姓姬,名估计不是赵,称呼赵姬的意思就是:一个来自赵国姓姬的女人。 娃姒是楼令的大姐,今年应该是十六岁,暂时并未成婚。 从名字来看,以娃(wá)为名,能够确认老楼家真的不怎么样。 即便是目前取名没有特别的讲究,大家族无论男女的名字总是要好听一些的。 另外,不要奢望小门小户出美女的概率能够有多高。 一直需要劳作,每天风吹日晒,有再好的底子都要被磨没了。 娃姒个头约有一米六五,皮肤倒是健康的小麦色,只是稍微瞅一眼就能看出皮肤很粗糙。 老楼家比其他普通人好一点的是,一家子起码都有正经衣服穿,吃不到太好的伙食,三天饿九顿则是不至于。 对了,当前一天只吃两顿,称为朝食和晚食,家庭条件允许的家庭则是有“喝下午茶”的辅餐。 不是真的喝下午茶,所指是吃非正餐的食物。 娃姒听出楼令的说话声很虚弱,加快脚步走过来,手放在楼令的额头上,用担惊受怕的表情和语气说道:“可不敢生病了!” 本来楼令是下意识要挡住那伸来脏兮兮的手,抿了抿嘴控制住将要抬起来的手臂。 说到生病,楼令其实挺佩服当下人的抗性。 身上那么多寄生虫,吃喝估计想讲究都不能。结果竟然还能活得好好的? 当然了,在这个时代因为几乎没有医疗条件,一个小小的感冒都能丢了命。 不是说没有医术,中医在远古就已经出现,只是百万人都不一定能平摊到一名医生,再来是许多药方还没有被研究出来。 事实是,当代的一国之君生病,想要得到有把握的医疗诊断,列国需要特别请秦国派来医者,其余医匠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没有生病,只是旅途劳累罢了。”楼令其实是过于怀念现代的优异生活,见识到老楼家的生活环境之恶劣,觉得日子会过得相当糟心。 其余人听到楼令没有生病,一张忐忑的脸变成笑嘻嘻。 以当前的社会结构,要是楼令生病又死了?由于楼令只是上士的爵位,并且没有子嗣的关系,他们这个家族就会失去土地以及地位,不知道会被分配给哪一家的准贵族或贵族当牛做马。 所以,哪怕是当前日子过得再怎么困苦,只要楼令能够活着,起码能够维持当前的条件,去给人当牛做马就一切说不准了。 娃姒一脸关心地说道:“饿了吧?刚好前几天楼鱼捡了一只鹿,俺家分了鹿头、鹿胸和鹿腿,俺给你煮一碗肉汤。” 楼令自动过滤其余信息,抓住了“前几天”这个重点。 那是前几天,不管当下是什么季节,反正不是冰天雪地的环境,现代哪怕是将肉放冰箱,不是放在冷冻室的话,肉放几天也一样要臭掉吧? 然后,捡死了的鹿?天晓得鹿在荒郊野外死了几天,又是得了什么病才死掉,肉真的能吃吗? 楼令先张了张嘴,看到另外的人一脸的垂涎、期待与渴望,有什么话都重新咽回肚子里面。 以为像现代那般,不是极为贫穷的人家,餐桌上不说顿顿有肉,想吃肉总是不难的吗? 哪怕是到近现代,多少人一生才能吃到几次肉? 现在,别说是吃肉,能够喝到一点肉汤,无疑问就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有一件事情被楼令给忽视了。 娃姒刚才说分到鹿头、鹿胸和鹿腿,其实就彰显了家族地位,要不然鹿是其他人捡回来,能分一点点肉都算欠了人情。 当前的社会规则就是,不管东西怎么来的,反正得到最好最大分量的人,一定是家族地位最高的那一个人。 正好,楼令就是整个家族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哪怕出征状态下并不在家,规矩就是规矩,违逆了规矩有得是人会去追究。 他们维护规矩只有一个原因,全部的人只能奢望于谁,比如楼令一旦发达了,所有人也会跟着有好处,要是坏菜也是谁都逃不过。 所以,规矩讲的不是规矩,是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尽管楼令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只不过原身被替代之前年纪也就那么大,没有经过多长的岁月沉淀,该不懂的就是不懂。 楼令看娃姒敲火石敲了半天没点着火,恰好懂得相关的技能,过去帮忙生火。 在火顺利生起来的那一刻,娃姒给了楼令一个大大的笑脸…… 第9章 必须换个活法 “去弄来水,另外再取一些沙子。” “柴不要劈得太细,粗一点比较经得起烧。” “那是什么东西?” “确认不是石头???” “你给我说是盐巴!?” 条件有限让楼令着实无法讲究太多,能够做到的只有尽量做好饮食卫生。 然而,楼令看到娃姒回屋里说要拿盐巴,搬来一个陶罐掏出一块泛黄像是石头的玩意,一看心里有些懵了。 真的,说那玩意是石头的可信度更高,一切只因为看上去很脏不说,太像河边那种随便能够捡到呈现浑浊颜色的小石块。 楼令尝试着舔了一下,咸味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更多的是涩和苦。 这种是什么盐?归类就是岩盐,也称石盐和矿盐,哪怕是工业技术发达之后,再怎么加工都是属于最次的一种盐巴。 没有多久,几名小伙挑来了水和楼令要的沙子。 娃姒将楼令随意放在一旁的盐巴块收起来,宝贝似得掰了半块丢进了还没有煮沸的陶器里面。 用来煮汤的陶器很像是水缸,只不过并非水缸,它的学术名叫:鬲(lì)。 楼令眼角余光看到娃姒的举动,嘴角控制不住一抽一抽。 他本来的意思是先煮沸一锅水,打算用来去掉餐具的油脂,再用沙子干洗,最后再用清水洗一遍。 没有洗洁精之类的化工用品,使用开水去油脂,再用沙子干洗,清洗东西绝对单纯比用冷水更干净。 很显然,当前的人根本没有多少讲究,刚才娃姒只是用冷水洗了一遍,随后就打算直接开煮了。 讲实话,这样煮出东西,甭管香不香之类,反正别想吃到食材的原味。 现代的一些餐馆,他们煮东西就是热水过一下锅就算清洁完毕,导致有些东西闻着有餐馆特有的香味,吃起来其实也相当不错,要命的是卫生状况十足堪忧。 “姊,水煮沸了不下食材,咱们先把该洗的都洗一遍。”楼令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知道不应该,还是提出了建议。 村里并没有一口水井,用水都是走两百多米去溪水里挑回家储存在水桶里面,真的经不起大肆滥用,要不然就得天天挑水了。 娃姒先问了一句:“为何啊?”,看到楼令一脸的认真,迟疑着点了点头。 不说楼令是一家之主,当姐姐的宠溺一下弟弟,尽管心疼盐巴、木柴和水,不过浪费就浪费了吧。 现代人也许不会理解盐巴、木柴和水有什么好心疼,然而不止是在春秋时期,哪怕是到近现代的岁月,木柴需要去收集,水也要一桶桶的去挑,盐巴的珍贵程度超乎想象。 一阵忙碌下来,楼令亲自动手将该洗的东西全部仔细洗了一遍,不说东西变得复旧如新,起码光看着就非常干净。 清理了土灶的灰烬,重新布上干草与柴火,开始生火烧新的一锅水。 娃姒纠结了很久,问道:“这锅水不倒了吧?” 楼令先一愣,猜出娃姒为什么会纠结,不做过多的解释,笑着答道:“不倒了。” “肉呢?”楼令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肉。 娃姒也不吭声,再次回屋,没有多久搬出来一块胸排。 那一块胸排一看就是特地煮得半熟不熟,楼令比较奇怪的是刚才在屋里没有看到,想起姐姐的屋里有一个小地窖,哪里还不知道之前就是被放在地窖里面。 将肉稍微煮一煮再储存,确实可以储存更长的时间不坏。这属于是常年忙碌于厨房才懂得的一个小技巧了。 另外,地窖非常适合用来屯粮,尤其是没有冰箱的时代,没有做成腊肉的话,肉放在地窖远比其它地方能够达到更多的“保鲜”效果。 楼令不是为了矫情而矫情,很特意地观察又闻了闻肉有没有坏。 现代人,谁还不是一个宝宝? 再则,保证食品安全几乎是太多事故带来的刻骨铭心教训,谁敢马虎大意。 肉光闻着并没有异味,剁的时候也没有冒出一大堆的蛆虫,总算是让楼令放松了下来。 “令变化了许多呢。”娃姒一边看顾火,一边对自己的堂妹柳姒偷偷嘀咕。 柳姒只光盯着剁好的肉排,知道娃姒刚才讲了话,就是没有听清楚讲了什么,答非所问地说道:“俺等一下能啃骨头吗?” 娃姒却是拍了柳姒肩膀不轻不重的一下,嗔怪道:“只有男人能啃骨头。” 到底什么情况啊? 啃骨头而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女的就不能吃肉,只能啃骨头,还不被允许。 事实是,骨头有髓,非常的油腻。而油腻正是当前人们非常需求的。 说白了,困苦的时代,肥肉一定比瘦肉更受欢迎。 然后,楼令等家族的男丁,他们需要进行各种体能锻炼和训练格斗技,以备得到征召上战场有更大的可能性活着回家。 训练也是一种极度消耗体力的劳动,不说是补充更多的营养,起码肚子里面有油水是一件好事,不是为了塑身的话,能够吃肥腻的食物就变得很重要了。 所以有了另外一个事实,后勤条件跟不上的时代,身上的脂肪储备量显得极度重要,谁的脂肪更多就更能熬,特殊时刻是能够保命的! 因此,现代人看各种古时候的人物画像,看不到满身腱子肉的士兵或将军,能够看到的就是膘肥体壮。这一点去看看秦俑也能得到答案。 一锅的肉汤煮了很久,煮到肉都烂掉。 随着肉香飘出去,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 闲着无事的楼令一张张脸辨认,对照原身的记忆分出谁是谁,猛然间想起原身带着村里二十四人出征,最终活着回到村子却是十九人。 没有人过问那些没有回来的人怎么样,不是他们没有亲人,也并非没有人去关心,纯粹就是出征在外凶险难料,出去二十四人能够回来十九人已经非常值得庆幸了。 本来肉汤在下午时分就能煮好,有楼令那么一阵清洗各种烹饪用具,折腾下来该是到傍晚才能煮好。 娃姒等几个女性,她们顺势将晚食准备起来,煮了很大的量。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楼令招呼大家一块吃,结果是人几乎一下跑了个精光。 他们不是不吃,回去拿自己的餐具而已。 等待人重新聚拢起来,楼令理所当然是先取餐的那个人,随后其余人才按照辈分和年纪取餐。 只有不多的人分到一碗肉汤,豆饭则是每一个人都有,吃不吃得饱则是另外说。 盛东西的餐具不是陶器,比如楼令有用来盛豆饭的木碗,放肉汤的竹筒,其余人也差不多是相同的餐具。 大家习惯性地围拢在楼令边上,随意一屁股坐在地上,或是蹲着就吃。 而楼令选了一块木桩坐着,一边吃一边观察众人,看多了不免心中苦涩,想道:“不能这么活,应该换个活法!” 第10章 改变世界,从改变私人生活开始 吃完东西后,人渐渐散去,该洗的东西由于夜幕已经降临,不点灯或亮火把,只能等隔天的天亮了再洗。 “回屋吧。”娃姒招呼道。 在现代之前,绝大多数的人,他们过得就是朝九晚五的生活,天黑早早去睡,天微微亮就起来了。 老楼家的宅子不大,两个不大的房间,一间是楼令的卧室,一间是母亲和娃姒的卧室,只不过室内其实堆了不少杂物,娃姒和原身母亲睡的那一间甚至有一个地窖。 “姊回屋睡,我在外面待一会。”楼令一想到卧榻满是霉味和虫子就无法接受,别说是躺下去睡了。 娃姒打着哈欠回了屋。 在这个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一个村子的地方,村内没有人点灯,四处望去一眼瞧不见一丝的灯火。 因为大地上没有灯光的关系,天空中的星辰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可见。 楼令搬来一堆柴薪铺在地上,打算今晚就在室外露天睡。 得说哪怕楼令已经尽量铺平,躺下去还是膈人得很,只是真的不能再讲究了。 “明天问问附近哪里有竹林……,不对,脑子有‘他’的记忆,离村子不到三百多米的山脚下就有竹林,明天招呼几个人一块过去砍竹子。” “收集足够的竹子,搞一搞简易的输水管,村里再挖个大坑蓄水,省得每次都要走两百多米挑水。” “对了,竹子还能编其它东西,首先得把床给弄出来!” “砍竹子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挖些笋,好歹补充一下伙食……” 光是挖坑无法蓄水,自然是需要经过特殊的处理,楼令后面会亲自动手。 到了夜里,到处都是虫鸣之声,远处偶尔传来鸟啼或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躺着的楼令没有闭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空,由于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能够清晰看到那璀璨的银河。 现代人,尤其是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们,别说是肉眼看到银河,便是星星都难得能够清晰地看到几颗。 那是地面的灯光太多太足,再来就是大气污染委实严重,太多肉眼看不到却是真实存在的废气以及微尘与灯光造成光污染,导致繁星被“掩盖”了。 天空星光点点,银河尤其璀璨,以至于楼令由衷地赞叹:“好美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令睡了过去,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 “醒了?”娃姒正在清洗昨天没洗的餐具,土灶也已经开火在煮朝食,又问道:“怎么不回屋里睡?” 楼令撑着坐起来,那一瞬间背上的哪哪哪都疼,还能感觉浑身的湿气很重。 又不是在空气干燥的沙漠,夜里在露天睡觉,身上不潮湿就是怪事了。 “醒了。”楼令缓缓站起来,再将柴薪重新收拢起来,放到该放的地方。 娃姒一边忙自己的事情,一边说道:“叔大清早来过一趟。” 叔?反正不是原身父亲的兄弟,互相是有血缘关系,只不过非直系。 楼令开始进行洗漱,口腔含水一阵“咕噜咕噜”再吐掉,问了一嘴“过来干嘛?”,说完伸手指进去清晰牙齿。 哪怕是这般的洗漱方式,楼令都算是一个讲究人了。 当代没有牙刷,更讲究就是用柳叶来清洗牙齿,像是用盐巴加原始牙刷洗漱牙齿要到隋唐那时期。而这还是达官贵人才有,其余人想都不用想。 娃姒有些发愣地看了楼令一小会,心里估计在想“弟弟出征一趟,变化真大啊”之类,回过神来开口说道:“说是接娘的事。” 刚好在洗脸的楼令动作一顿,一被提醒可算记起原身还有一名母亲,心里则是异常纳闷地想道:“印象中他娘没有这么粗心大意,怎么原身出征在外,独留一个闺女在家里?” 以当前的称呼,原身的母亲不会被称呼为某某氏。 楼令回忆起来是称呼为师嬴。 也就是原身的母亲姓嬴,名师。 师嬴不是从秦国嫁过来,却是原身父亲出征郑国时得到的赏赐。 那么,原身父亲与师嬴的结合,说白了就不是明媒正娶。 这种事情在当代普通人身上发生很正常,只有贵族会正经走完三书六礼的程序再成亲。 像老楼家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还能组建完整的家庭,连一个“上士”爵位都没有的人,又或者连“徒”都不是的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一个固定的枕边人。 也就是说,可能会有后代,只是没有固定的婚姻伴侣。 当代的绝大多数人,他们只是某人名下的财产,哪来的资格组建家庭。并且不止是奴隶才这般,各个家族治下的属民也是这种情况,仅有国人和有爵位的人才是例外。 所谓国人,一般指居住在城池里面的人。 当然了,各个家族对待自己治下的属民会比较放宽,只不过一旦有需要,谁谁谁的婆娘被调走,或是搭伙的男人换岗位,分分钟就被拆散。 楼令问了一下去哪接回师嬴,得到答案也就“哦”了一声,随后大声招呼路过的一个人,再点了一些人名,要求他们吃完朝食来自己家里一趟。 接人的事情不急,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天。 在这一段时间里,楼令可以做很多事情。 话说,既然想用竹子当输水管,为什么不直接打一口井? 那是因为楼令压根不懂得打井,并且知道打井的风险。 真的!打井没有那么容易,要看哪里比较容易出水,再来是选错地方进行挖掘容易坍塌。 人在下面挖,一旦发生坍塌,哪怕是用最快的速度救人,等救出来人都没有呼吸了。 不懂得的事情,带有一定的风险,尤其是会涉及到人命,千万不懂装懂瞎干! 日上三竿的时分,村里的男人重新聚到老楼家的院子里。 说是院子,其实就是外面围了一圈篱笆。 而篱笆这种玩意,整个村子都围了一圈,作用是防止野兽进村。 村内住宅又有一圈篱笆,独独老楼家有,其它住宅就没有了。 楼令安排一些年轻力壮的人挖坑,以长三步、宽两步、深半人高的规格来。 一步指的是左右腿各迈动一次,成年人的一步约是1.5米。 得到吩咐的人没有问挖坑做什么,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得了指令就去收集工具准备干活。 楼令看向一些半大不小的小伙,说道:“你们跟我去砍竹子,挑有年份的竹子砍,砍的时候注意些,别给弄裂了。” 又是没有人问为什么要砍竹子,同样找工具去了。 然而,等去找工具的人回来之后,楼令看着他们手上拿的家伙,讲实话就是看得有些傻眼。 “这拿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题外话: 还在合同审核,完成之后每天三章,也能发图了。 第11章 人不能白长了个脑袋 众人拿来的工具种类并不少,只是他们拿来的工具看上去非常简陋,并且大多就是纯木头或竹子,不带任何的金属。 懂得一点常识的人都能够明白一点,像是镐子、铲子、等工具不带金属的话,干起活来几乎就不存在什么效率。 要是楼令没有魂穿之前,看到工具根本叫不出名字。 事实上,现代人尤其是年轻人或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哪里见识过太多工具,别说是古时候的一些农具了。 有人带来了镰。这玩意即便没有见过实物,只要是正常人看一眼就明白干什么用的,纯木的镰只能用来割割杂草和麦子、谷子,坚韧一些的植物都割不动。 还有钁(jué),它最早出现商代,其实就是用来刨土的镐,只不过并非现代镐的造型。 另有疀(chā),看造型是用来挖土的工具,后来的锹就是根据疀演化而来。 再来便是耰(yōu),光看造型跟锄头有些像,它是用来弄碎土块以及平整田地用的。 现代人很习以为常的锯子、砍刀之类,反正当前并未被发明和创造出来,甚至连它们的发明者的鲁班都还未出生。 楼令一脸呆滞地看着众人手里拿的工具。 众人看着一脸呆滞的楼令。 那一刻楼令内心在狂喜,想的是:“既然那么多工具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我岂不是可以成为它们的发明者,取代鲁班来青史留名了?” 穿越嘛,谁还没有一颗当名人的心? 其实,鲁班不姓鲁,并且不是鲁氏,人家是公输氏,名班。 “不对,想发明那些工具,我起码要先掌握冶炼技术和锻造技术,更不能缺了模具……”楼令越想头越大。 人类的进步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其实后者一直是站在前辈的肩膀之上,比如利用了前辈发明的造物,使用那些理论或是工具从而有了新的发明。 到了春秋时代,想要学冶炼的途径太多,尤其是铁已经出现,只不过当前的铁因为杂质多的关系导致质量太差,并未被广泛应用在各个领域,只有南方的楚国会打成铁皮包在各种农具上。 “我回家的沿途,进入晋国地界之后看到不少露天煤,村子约一里外也有一处露天煤……” “煤好像不能直接拿来冶炼,需要洗煤再炼焦?” “根据当前的律法,只有一国之君拥有铜矿开采权,其余矿产则是任由土地拥有者随意开采?” 山西还能却了煤?到现代都还有许多露天煤! 楼令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决定有空再琢磨,当务之急是带人去砍伐竹子。 过来的人并未有携带利器,楼令只好回屋去找来斧头。 当前没有锯子和砍刀,为什么有斧头?因为斧头在石器时代已经被发明出来,只不过是部件从磨得锋利的石头演变成为青铜罢了。 老楼家还有斧头,其余人并不是没有资格拥有,它们弄不来足够的青铜去打一把斧头而已。 在楼令撤离战场之前,伙同其余败兵收集了一些戈的部件,当时就是抱着捡钱的心理去干,回来之后被丢在了屋里。 那些东西当然属于战利品,换作需要去都城进行解散,按照程序是需要上缴,最后能得到多少全凭上面那些人的良心。 因为没有解散的仪式,大军来了个原地解散,战利品也就全被楼令带回了村子。 那么,楼令需要跟随同出征的人分润战利品吗?讲道理就是可分可不分,原因是整个村子都是楼令的财产,包括但不限制于土地、房屋等等,乃至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楼令财产的一部分。 楼令当然有心分战利品,只是暂时没来得及,更清楚稍微意思意思就成了,不到时候讲公平公正那一套。 “出发!” 一伙人直奔竹林而去。 由于并不远的关系,他们只走了几分钟就来到竹林,沿途经过的地方都是荒地。 村子边上的竹林很大,原身缺乏相关的知识很难去计算出占地面积,楼令暂时没有空来管竹林有多大。 “挑有年份的竹子砍,轮流来砍。谁累了就休息,换人上。”楼令示范地砍了一棵竹子,弄得一身汗才教会几个人该怎么砍。 既然斧头的数量不够,怎么不挖?这是何不食肉糜的一种体现了。 哪怕是没有长成的竹子,根的深度起码也是一米以上。 有年份的竹子,它们根的深度可以达到两米。 竹子的根动辄在地下一两米的深度,并且竹子很喜欢凑堆生长,哪怕有很好的工具挖起来都异常困难和麻烦,就问问用全木头的工具怎么挖!? 楼令带着另外一些人到处找竹笋,找到合适的竹笋就挖出来。 “其蔌维何?维笋及蒲……” 楼令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诗。 别误会,不是楼令搞创作,更没有当文抄公。 那是《诗经.大雅.荡之什》的《韩奕》其中一句。 在很早之前,人们已经发现竹笋可以吃,只是煮法肯定比不上现代花样多。 他们忙碌到了正午,日头太大的关系,委实无法顶着大太阳的暴晒继续砍竹子,找了个阴凉处歇息。 一整个上午忙碌下来,人歇两把斧头轮着用,只是砍了五棵竹子,这敢信? 而五棵竹子里面有三棵竹子的根部裂开,一整根竹子有至少一半不能用来当输水管。 “村里距离溪边至少两百米,需要两百米以上的竹子来当输水管,大多数竹子长度在七米以上,用至少两百二十米为总需要的长度,起码需要砍三十二棵竹子。” “光输水管就至少需要三十二棵竹子,再做床榻、桌子、椅子,乃至于想用竹子来搭造房屋,砍到猴年马月啊?” “不行!要挑出一些戈来制作类砍刀,只要将援捆一根柄,立刻变得便于挥砍,其实非常锋利。最重要的是捡回来的戈头很多,弄坏了也不心疼。”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楼令重新振作了起来! 找到办法的楼令正在高兴,仿佛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仔细一听还真的是。 “令,家中来了很多人,还有好多的车架。” 前来通报消息的人是谁来着?楼令翻找记忆,记起来就是那位“叔”的长子,叫黑豚。 来通报消息的人不是重点,重点是村里怎么会有人来,尤其是有着很多辆车架。 “该不会是……”楼令大概猜测到来的会是一些什么人了! 第12章 幸福的烦恼 来的果然是智氏那边的人。 他们只比楼令回家的时间迟一天多,说明荀罃回到都城就开始在做准备,队伍出发的时间应该只比楼令离开都城晚三五天。 为什么智氏的队伍晚出发却只比楼令等人迟一天?看看智氏队伍中有多少辆马车吧。 来的人数约是有一百五十多人,其中有超过三十名士兵,余下为智氏的仆人和奴隶。 仆是仆,奴是奴,隶又是隶,三者有什么不同,以后再说。 看队伍的车辆,该是有三十余?大部分的车架上堆满了东西,由于被麻木盖着的关系,看不到都装载了什么。 一个年纪约三十来岁的壮年等来了楼令,用冰冷冷的表情问道:“足下便是楼令吧?” 楼令没有其余情绪,行礼之后应了声:“是。” 壮年人一点通名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冷冰冰地说道:“一共九十个奴、二十个隶,二十六车货物,你清点一下。” 人家是来送礼,楼令在乎的是送了什么礼,才不管负责人用什么态度呢。 比较麻烦的是没有一份礼单,完全让人搞不清楚一百一十个奴和隶是什么成份,车上的东西又是些什么玩意。 楼令现在只在纳闷智罃是不是太瞧不起自己(智罃)了,觉得自己就值这个价。 好歹是大家族的世子,一条命就只值一百一十个奴隶和二十六车货物? 以旬氏这种老牌的大家族,送礼动辄是几十辆车,嫁女儿更是几千人和几百辆车的陪嫁。 别惊讶,老牌家族就是那样阔气,要是小门小户能娶到他们的嫡出女,起码少奋斗三十年,乃至于可能直接抵达巅峰。 当然了,有回报总比没有回报好,楼令都一度认为智罃会食言。 再则,老楼家跟旬氏从各方面都属于天差地别,来人不是来干灭口的操作,讲实话就是应该感到庆幸了。 等待楼令清点完,那名壮年人也没有喝口水就带人离开。 由于楼令跟随同出征的人早就讲清楚利害关系,没有一个随同出征的人对外说出一言半语。 村子里的人大多没有搞清楚状况,只是能够看出一个个很高兴。 “令,这是怎么回事?”娃姒凑到楼令身边。 “先别管怎么回事,好好清点东西,等一下再跟你说。”楼令的心情多少有些激动,更多的是拆盲盒之前的期待感。 等待楼令看到有十辆车与拉车的马被留下,深深为智氏财大气粗感到羡慕,心里也赞叹道:“错怪了,老板还是很大气的。” 刚才,楼令也检查了被搬到地上的东西,大多是粮食和布匹。 粮食应该有个五千来斤? 布匹的话,稍微点了一下,数量应该是有个两百来匹。 怎么是用“匹”这个计数单位?因为布被卷成了一匹一匹的模样,展开之后从三十米到五十米都有,宽度从一米三到一米四不等。它们大部分是麻布,一匹丝绸,二十匹的帛。 不说其它暂时没有没有看的东西,仅仅是五千斤粮食、两百匹布和连车带马十辆,讲实话买下五十个老楼家绝对绰绰有余,尤其是那一匹丝绸和二十匹帛的价值最高! 楼令根本不知道旬氏的家族产业就是织布,暂时也没有意识到两百匹布到底有多少价值。 “收拾出不会漏水的房子,找来工具将粮食和布匹保存好。”楼令一开口,站在身边的娃姒和其余人立马四散。 其余的东西再检查下来,楼令发现物品显得很杂,从兵器到日用品无所不包,各个的种类却是不太多。 楼令拿起一柄剑抽出来,正午的阳光照射在剑身上,反射的金光差点没晃了眼。 剑看上去并不外表华丽,握柄上没有多余花纹,只是捆了一圈又一圈的绳子;剑身呈现一种黄铜的颜色,它的长度约是六十五厘米左右,宽度约在三厘米到三点四厘米之间;剑鞘为木制,只不过又有一些绳子缠绕,尤其是剑鞘上半部分像握柄那样缠了好几圈,很方便用来抓握。 春秋时代的剑,它的剑身确实是会显得比较宽且厚一些。 等待到了战国时代,剑身的长度会变得更长一些,最长都已经超过九十厘米,剑身的宽度则是减少了。这个无非就是工艺进步的一种体现。 之前,楼令还在苦恼怎么购买一柄剑,结果智罃一送就是五柄。 尽管仅从外表看不出质量,外观看着也一点都不华丽,楼令却知道哪怕一柄最寻常的剑都是两百斤粮食起步,内心里再一次感受到智罃的大气。 一应东西检查下来,楼令做到了心中有数,转而来到凑成一堆的奴隶这边。 这些奴隶看上去男女老少都有,以壮年的数量居多。 刚才只有十来人在看着,占了绝对数量优势的奴隶,他们却是一点反抗和逃跑的端倪都没有看到。 楼令注意到了一点,每一名奴隶脸上都或大或小的有一块伤疤。 脸上的伤疤有来历,其实就是先被黥面,也就是烙个印来确认是哪个家族的奴隶。 有两个以上的伤疤,代表这个奴隶不止经过一手,有在两个不同家族当奴隶的经历,转手之前脸上的黥面被烙糊了。 而脸上有烙印,他们除非是能拿出作为自由人的证明,要不然只要被人碰上,一定会人给抓起来,后果要么是在抓自己的那人家里当奴隶,或是被当成奴隶卖掉,乃至于被当成逃奴杀死。 所以,一旦成了奴隶脸上有代表归属的黥面,反而比脸上没有明确归属要安全上非常多。 原因?有主人的奴隶,碍于当代的既定规则,没有多少人有破坏规则的胆子去据为己有,进而引发家族私战。 “一个一个来,从年纪大的开始,说说你们会什么。” 楼令才不会搞什么恢复他们所有人的自由之身。 不是因为楼令没有同情心,反而是很清楚一次性放掉所有奴隶,不止老楼家要完蛋,得到释放的奴隶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说白了,春秋时代就是奴隶社会,想跟整个社会对着干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些奴隶并不是都听得懂晋国话。 事实上,他们之中晋人出身却沦为奴隶的并不多,大多数来自郑国,一部分则是分别来自楚国、齐国、鲁国、许国、陈国等等,甚至还有狄人和戎人。 而来自郑国的奴隶比较多,主要是晋国最近的十来年打了郑国很多次。 “等等!”楼令看出相当一部分奴隶听不懂晋国话,不奢望还能听得懂“雅言”之后,想了想说道:“你们按照所懂的语言分一分队伍……,知道什么是分队伍吧?” 一些奴隶已经默默在抱团,更多的奴隶一脸麻木地站在原地。 楼令让村里人看好奴隶,自己去寻来一张羊皮,再去土灶里面找木炭,重新回来的时候看到奴隶还是乱糟糟的样子,控制不住低低叹息了一声:“尽管奴隶的反抗意识不强,可是看样子光与他们沟通就是个难题啊!” 第13章 绝对正确的选择 列国的贵族为什么要将“雅言”设为本家族子弟的必修课?不就是因为方便进行沟通嘛。 诸夏现在有许许多多的诸侯国,哪怕是生活在同一个诸侯国内部,互相之间的距离超过十里,说不定就是使用两种不同的语言,风俗恐怕也很难相同。因此也就有了“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这句俗话。 楼令费了很大的劲,慢慢来统计一百一十个奴隶到底是个什么成份。 首先,九十个奴中,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农夫,有没有掌握其它技能另说。 然后,二十个隶里面,专精会照顾牲口的人占了八个,有五个木匠,三个泥瓦匠和四个掌握冶炼技术的匠人。 “一百一十人,男的八十,女的三十,男女比例差别很大啊?” “其中有五十四个有服役的经历,甚至有四个人识字。这批人要特别关注,看看合不合适吸纳成为家族的武士。” “有一点很要命!哪怕村里是有足够的储备粮食,智罃也让人送来五千斤,村里本来有一百二十多人,再加上新到的一百一十人,每日消耗的粮食增多,遇到特殊的状况,有抗风险性吗?” 因为现在不是顿顿有荤腥的关系,一顿会吃大量植物类的粮食。 拿楼令自己为例子,吃豆饭能吃上至少三斤,其余成年人要是放开了吃,食量绝对会更恐怖。 当然了,不是春播或夏收、夏补种、秋收的时节,根本不存在每顿吃到饱的条件。 例如,楼令平时一顿朝食也就吃两斤,晚食估计是一斤多,锻炼时期则是吃得更多一些。 同时,女性吃粮的数量比男性少一半。 那么,村里本来的储备粮约是十六万六千多斤,加上新到的五千斤,合起来肯定不足十七万两千斤。 整个村子的男性一百五十三,女性八十二。其中未成年的男孩二十七,未成年的女孩十九。以最低消耗的数量来判断,整个村子每天消耗掉的粮食一定超过八百斤,十七万一千多斤粮食其实还够吃七个多月。 “再有半个多月就要秋收了……” 楼令拿着在地上画画写写,计算以村子的田亩数量,以往年的产出重量,能够出产多少。 当前的一亩田地,长宽都是三百米左右。 一亩田种粟的话,产出约有现代的两百斤。 村里开垦出来的农田约是两千四百亩,正常收成应该有个四十八万斤的粟米。 那些粟米只会留下一部分,大多用来换成各种豆子,要么是换成其余的各类物资。 所以,村里的储备粮其实会比实际收成更多,只是多为粗粮。 有一点却是不得不提,全靠老天爷吃饭的岁月,遇上什么天灾人祸,一个季度的收成就没有了。 晋人并不止会种粟,也会种麦子,同时夏收之后会补种豆子。 所以,农耕分了春播、夏收和夏补种,秋收这四个阶段。 “粮食一定够,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只是……,想用现有条件改善生活,那点产出压根就不够!” “我是不是应该在秋收之后,发动大家伙狩猎啊?” 当代已经有金属货币,只不过粮食和布匹才是最硬的货币。 楼令在智氏送来的东西中发现了腊肉和肉酱,说明当代已经掌握了相关的制作技术。 既然智氏能做,老楼家也一定可以。 在接下来的几天,楼令主要安置刚到手的奴和隶,砍伐竹子的作业却是没有停,由于加了戈援做的砍刀,每天能够收获从二十棵到二十五棵竹子不等。 村里的坑也被挖了出来。 楼令亲自在村子周边巡视了一圈,找到了黄泥和红泥,让人弄来了不少,和泥将挖出来的坑糊了一层。 特别糊过泥,干燥之后就能够防止水外涩流失,更好达到储水的效果。这个办法还是楼令没有魂穿之前,看一些生活达人电视节目学到的知识,包括用连接竹管来输水这一个技巧。 今天,楼令特地放下其它事情,教导村里的人要怎么通好竹管。 其实就是拿削得尖锐又笔直的木棍去捅竹子,一节又节的竹子互通之后,水就能够从竹管里面通过。 竹子的底部一定比顶端更粗,砍好一根又一根的竹子,互相根据管道大小来连接,连接口会裹上和泥的杂草加强封闭性,输水管也就成了。 至于通水?竹管安置在溪水边上,每一段距离在挖一个坑,同样糊上黄泥或红泥,等泥巴干燥一样能够用来蓄水,每一个蓄水坑用竹子管道连接起来,连通到村子里也就成了。 这种玩意,不用的时候堵住出水口,要用了再把木塞拿掉就能出水。 另外,考虑到溪水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便利,再来是哪怕糊了泥巴水一样会流失,其实可以让输水管一直保持有水进入蓄水坑。 也就是现实条件不允许,要不然信不信楼令都有办法将罗马人的那一套水利工程复制出来? 仅仅是一套简陋的输水系统,完工的那一天引来了村里众人的欢呼,看楼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位神明。 必须了解的是没有高压水泵这个装置,铺设管道的时候不能由低走高,要不然水会倒灌。 村里有了蓄水池,人们不再需要走两百多米去溪边挑水,直接到蓄水坑取水回家储备,可以节省出更多的时间来干别的。 楼令继续让人每天去砍伐竹子,只不过人数减少了许多。 不再负责砍伐竹子的人,他们失去了“工作”还觉得很可惜,没有来得及多惋惜,投入到削竹片的工作中去了。 “就是将竹子切开,宽度……,知道是什么是宽度吧?” “啊?连宽度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自己的手指头没有?按照自己食指一节的长度来切。” “先泡水,泡一段时间再切,切好别乱放。” 竹子泡水一段时间会变得更加柔软,切割起来不会容易裂开。 楼令很迫切地想打造一张床榻出来,要不然一直在户外睡觉,老了一定要经受风湿痛的折磨。 有一点让楼令比较在意,村里的人竟然连宽度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算那四个识字的奴隶,村里面竟然只有原身识字,文盲率大的惊人啊!” “话又说回来,新中国之前,历朝历代的文盲率就是那么惊人。” “不识字,那么多技能教起来太困难……” “我是不是应该弄一个扫盲班?” 这个念头一出现,楼令再也经受不住诱惑了! 只不过,楼令又万般清楚一点,搞教育的难度绝对超乎自己的想象。 “家族只靠我一个人,再拼命也只能稍微改善,只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不止是改善生活上面的人多力量大,我也会有一批绝对可靠的班底!” 楼令才不愿意一辈子只有一个“上士”的爵位,更不想这辈子只当个村长。 没有条件去外面招贤纳士,趁着年轻从村子里面挑人培养,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其它方案了! 第14章 这就是生活 楼令这是想抢了孔丘“至圣先师”的地位吗?会不会抢了不知道,教的东西却是一定不一样。 事实上,儒学是由周公旦所创立,并不是孔丘创立。 孔丘就是大名鼎鼎的孔子,诸夏历史上首位一收徒就是数千人的教育家,一生除了致力于教育事业之外,尤其喜欢带着几百或两三千全副的武装门徒到处游历。 在同时代的背景下,各个家族只是教育自家的子弟,知识并不对外进行传播。 也是在那一个时代,许多诸侯国未必能够集结出数量达到三千人的军队,孔丘却是经常带着两三千携带武器的弟子到处跑。 楼令暂时没有思考到底是家族内部进行教育,还是连外人也吸纳进来,不用想也能够预见到所教的知识一定会很杂。 只是有一个初步概念的楼令需要时间再来细细构思,不将想要传授的知识归纳以及分类,教起来会很杂很稀碎。 因此,楼令在付之行动之前,起码要先将教材准备好。 “三日后便是秋收?”楼令在接待客人。 来人是从“蒲”地那边跋涉过来,身份是“巫”。 什么巫?就是巫师啊。 到当代,巫师的地位已经没有夏朝或商朝那么高,只是仍旧保留着很多的权力。 晋国又不像其他诸侯国,目前的晋国正处在向军果主义演变的阶段,权利正在被卿大夫所侵占,其中包括巫师的权力。 目前掌握“四时”的仍旧是巫师,他们除了担负祭祀仪式的解释权和主持权利之外,还掌握了天时、天象以及神灵的解释权,其中就包括宣布什么时候是播种时间以及收割时间。 来老楼家的巫师年纪并不大,通知什么时候是收成的时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楼令看。 “……”楼令反应了过来,看向站在旁边的娃姒,说道:“取来供奉。” 是的,巫师通知播种或收成的时间都要收费。 其实视作跑腿钱的话,是不是一下子就变得很合情合理了呢? 娃姒离开一小会,取来了一袋谷物。 年轻巫师并没有麻袋里面是什么谷物,向楼令告辞之后离去。 因为三天后是农忙,楼令也就暂停了一应的村庄改造工作,让众人为秋收做好充足的准备。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楼令一样会非常忙碌,主要是去农田那边视察,再来就是为人们分配好收割区。 收成之后在哪里干后续的去杆以及晒谷物,包括多少分量用来进行储存,又有多少分量是要拿去换东西,事先都要有充足的规划。 “看来……做两张床之后,要搭几间谷仓。” 之前,楼令已经去检查过用来囤粮的屋子,讲实话比其它房屋更讲究,只是时代背景下仍旧会显得简陋。 所谓的讲究是地面铺上了干燥的杂草,同时屋顶也绝对不会漏水,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楼令卧室的屋顶就会漏水,地面干脆就是泥土地。 这一点其实很能理解,一旦屋顶出现漏水,粮食被打湿了就会发霉,整个村子的人怎么可能不更重视囤粮的房屋呢。 倒也不是楼令心心念念就是非要先把做竹床榻完成不可,纯粹就是两张床榻已经接近完工,只差最后的打磨、去刺、菱角等等。 在制作床榻的时候,楼令又是每一个步骤都要教,再一次见识到村里人的愚昧……,也不对,不能说愚昧,只是掌握的技能少得可怜。 要不然的话,人类利用竹子做各种东西的历史很悠久,并非春秋时代没有人掌握技巧,纯粹就是老楼家缺乏相关的手艺人。 他们缺乏知识到什么地步?不知道竹子泡过后会变得不容易开裂,用竹子做东西不懂先用火烧一遍。 当然了,现代人也不一定懂得相关的知识。 到了三天后,一大清早村里人就聚到了村中的广场,等来楼令带着众人进行祭祀。 目前人们祭祀的对象很多,晋国祭祀的至高神则是高辛氏(五帝之一的帝喾)。然后,看是在哪又办什么事情,山川河流也会享受到祭祀。 老楼家并没有资格对高辛氏进行祭祀,那是晋国的一国之君才有的资格。 所以,楼令带头进行祭祀的对象非常模糊,祈祷谷物丰登,收割过程能够顺利而已。 用于祭祀的东西绝对看不到三牲,也就是老楼家同样没有资格用牛、羊、猪来进行祭祀,摆在案上的祭品也就是一些谷物、水果之类。 祭祀场面很浩大,隆重则是压根谈不上。 等待祭祀结束,楼令高喊一声:“秋收咯!” 众人跟着喊了一嗓子,随后从广场朝着农田所在的位置蜂拥而去,每一个人按照事先被交代的位置开始干活。 由于愚昧……真的就是愚昧的关系,有些人会跑错地方,搞得没有跑错的人一阵迷糊,需要楼令来进行纠正。 在这个时候,娃姒和一些姑娘带着一些装满浆水的竹筒去了农田边上,东西放好也跟着一块干活。 楼令在干什么?无论是原身或者他,反正作为村长并不用干活。 其实,一些有“徒”身份的人也只是充当监工的角色,不用实际参与干活。 虽然有身份高低的因素,其实也是一种社会分工,春秋时代这样,日后同样如此。 讲一个很现实的原因,有楼令关注全局,哪里需要什么安排,即刻地进行调整,干调度的工作远比增加一个人工,整体的干活效率会更快。 楼令一连六天就是干调度的工作,根据娃姒的说法,村里的收割作业比上一次足足快了八天! 在收割的谷物处理好囤进仓库的当天下午,天空毫无征兆地笼罩飘来密集的乌云,片刻之间天气变成在下大雨。 “苍天保佑,祖宗庇护!”师嬴已经被楼令派人接回家了。 由于楼令一直在忙秋收的事情,两人暂时还没有进行过时间比较长的交流。 确实是苍天保佑和祖宗庇护,要是还没有秋收完毕,或者说收成起来的谷物没有储存好,一场大雨下来所有粮食都要被打湿,雨下的时间长一些,他们就要面对粮食发霉的危机了! “令变得好厉害!”娃姒不知道对师嬴提了多少次楼令的转变了。 师嬴也就看向站在门边的楼令,不知道为什么能够感觉到楼令那无法掩饰的惆怅。 刚才,楼令先去检查了几个囤粮的屋子,回家之后又看了看漏水情况。 说整个屋子都在漏水会显得夸张,反正出现漏水情况的地方挺多,尤其是卧榻那边没有幸免。 被子事先被娃姒收好,只是铺起来的杂草湿了。 “我上屋顶加盖一下。”楼令不知道雨会下多久,只知道现在倒是盖住漏水地方的好时机。 娃姒立刻拿来蓑衣,笑嘻嘻帮楼令穿上。 什么是蓑衣?就是原始版的雨衣呗。 这玩意穿起来不麻烦,就是显得很重。 师嬴看着姐弟俩,心想:“令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第15章 无价之宝 雨下得很大,穿上蓑衣的楼令利用梯子反复弄来一些谷物的杆以及杂草放在屋顶,累积了一定的量就跟娃姒配合,一个又一个地方处理漏水。 用草编织成的蓑衣,它厚厚的像衣服一样能穿在人的身上,能够用以遮雨。 楼令原本以为蓑衣穿起来会很笨重,没想到重是增重了一些,并不妨碍四肢的灵活。 一阵忙碌下来,期间还反复去收集杆以及杂草,整整忙碌了一个多时辰(两个多小时)才将会漏水的屋顶给修葺好。 下了屋顶回到屋内的楼令脱掉蓑衣,没有意外仍旧是湿了大半身的衣服。只是有些动作太大,水涩进去弄湿了衣服,并不是蓑衣没有遮雨的效果。 “快些擦擦,换身衣服。”师嬴拿来一块布巾。 楼令回屋擦拭身体又换上衣服,走到门边看向露天用来烹饪的地方,心里想道:“屋里倒是有干草和干燥的木材,可是屋里面生火会弄得烟雾弥漫。雨要是一直下的话,岂不是吃不上热乎的东西?” 之前快完工的两张竹榻倒是事先搬回屋里,只是因为漏水的关系,竹榻也被雨水弄湿了。 “雨会下多久?”楼令问道。 师嬴说道:“秋收之后的雨不好猜。” 从郑国回到晋国的楼令一路阅览风光,发现当前的地貌跟两千六百多年之后有着很大的区别。 首先,黄河水真的还不黄,只是有一些浑浊。 同时,不管郑国还是晋国,植被的茂密程度高到吓人。 然后,天气方面显得比较湿热。 楼令猜测中原地区应该是处在类似于现代东南亚的气候,也就是热带雨林气候。 那是根据原身记忆中,晋国雨季一般比较长,再由楼令自己亲眼观察,得出来的结论。 比如说到了两千六百多年之后,山西到了冬季会下雪,特别冷的时候还很冻人。 然而,春秋时代的山西每年只有北部的局部会下雪,并且只有在很特别的年份才会全境下雪,并且下的雪并不大。 师嬴本来想跟楼令好好聊聊,问一问出征期间都遭遇了什么事情,回来之后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只不过,楼令又冒雨出去搬来一些竹子,拿来工具在进行切割,一下子让师嬴找不到话题切入口。 不管娃姒或师嬴,认为楼令变了个人似的,可不就是真的换了个人嘛。 楼令一开始还想着要伪装,后来发现整个村子从上到下都属于自己,自己就是这个村子的主宰者,心态不免是会有些膨胀,不再过分地约束自己了。 另外,村子的条件真心太差,还是从各方各面的简陋,楼令委实是忍不住,有心进行改善的话,更加不可能伪装成功了。 楼令切割竹子的工具,它们是这一段时间让懂得冶炼的隶做出来的小匕首和一种窄身的弯刀,刀身的金属肯定是青铜。 讲实话,青铜可以很锋利,只是跟现代的各种合金刀具没法比。 本来就泡过的竹子很好切,工作过程中需要小心的就是不要被毛刺给刺到,再来就是屋里空间太小,不利于进行作业。 “你在做什么?”娃姒好奇地问道。 楼令手中的动作不停,一边答道:“弄做竹排的材料。” 什么玩意?就是竹排啊。 原理跟制作竹榻差不多,甚至比竹榻做起来更简单,至少不用刻意打磨毛刺。 楼令做竹排就是想让烹饪的地方有个遮雨挡阳的东西,之前不做是因为非优先级别,雨季已经来临就变得不一样了。 天晓得雨会下多久,要是一直不停的话,好长一段时间吃不上一口热乎的食物,再加上雨季空气潮湿,硬熬一定会熬出病。 楼令在干的事情是将竹管切成一条条一指宽的竹板,再用编织的方法制作成为竹排。 其实也能选用细一些的竹管来做,只是下雨天不好收集材料,闲着也是那样闲着,不如切了再编。 竹排做出来之后,在捆一些谷物杆和杂草,两片竹排合称三角模式,用木桩支撑起来就是一个不会积水的棚子了。 楼令做着做着愣住了,心想:“不对啊?我是村长,有这个功夫亲自动手切竹板,为什么不让其他人来干,再趁这段时间写教材?” 之前,楼令已经知道一个事实,老楼家就一卷残书。 这卷残书只有五根竹简,每一根竹简上书写了十来字或更少的大篆字体。 由于只是残书的关系,它还是祖传下来的宝贝,再小心翼翼使用也让竹简上的字体变得模糊,原身的祖父或父亲有重新书写,搞得竹简上的字体并不一样。 因为楼令接收了原身的记忆,能够看懂以及书写大篆,只是用膝盖骨猜也知道识得的字一定不全。 家里的藏书,它写的是一些什么内容?其实就是《诗经.国风.唐风.蟋蟀》的篇幅,并且因为书不全的关系,压根不是全篇。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 咦??? 明明是晋国,怎么不是《诗经.国风.晋风.蟋蟀》,会是《诗经.国风.唐风.蟋蟀》呢?因为晋国一开始分封的国号就是唐,后面晋侯燮才改国号为晋。 所以了,《诗经》的《国风》之中只有《唐风》,没有“晋风”的篇幅。而《唐风》所写的就是晋国。 楼令说干就干,重新穿上蓑衣去给一些人下达任务,回到家中将竹片制作成为一根根竹简。 毛笔和墨这两样东西老楼家本来就有,麻烦的是楼令不那么会写毛笔字,再来就是认识的大篆并不多。 “认得的大篆不多,很难用大篆来准备教材,只能选择熟悉的简体字了。” “然后,我应该准备什么教材?” “拼音和阿拉伯数字肯定要教,这两样是展开教育的基础。” 拼音的创始人乃是周有光,然后由天朝文字改革委员会完成。 阿拉伯数字是印度人发明的,奇不奇怪? 楼令先从最阿拉伯数字开始书写,再把加、减、乘、除给安排上。 随后,楼令又开始写拼音字母,到了这个因为一些知识早还给了老师,导致书写过程一再出现卡顿。 师嬴一直在找机会想跟楼令聊聊,但是没有找到机会。 等待楼令忙着忙着变成在书写东西,师嬴就更不可能打扰了。 “令,你写的是什么?”娃姒忙完自己的事情,安静站在楼令身边看了一会,委实是控制不住好奇心。 楼令抬头看了娃姒一眼,视线重新转到竹简上,答道:“这些东西是无价的宝贝,也是咱们家崛起的资本。” “别耽误令!”师嬴知道知识的无价,呼斥娃姒一边待着去。 只不过,师嬴看了一下楼令写的东西,认不出那些符号到底是什么,倒是能够看到一些方块的字体,问题在于仍旧看不懂,心里的疑惑变得更大了。 第16章 为什么叫买卖东西 楼令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新天朝制定统一发音标准的采集地的地点在河北承德的滦平县,拼音的发音其实也是根据所制定的普通话为标准,此后其余语言归纳为方言。 那么,楼令将拼音搞出来,肯定不是采用新天朝的普通话为发音标准,只能选当前的晋国话。 所幸的是拼音适应性极强,不会因为换了一个标准就无法使用。 英语这种语言就是那样,每个词都有代表的意思,一旦出现新鲜事物就要创造出一个新的单词,适应性上面其实很差。 另外,现代英语跟古代英语并不是一回事,差别比文言文和白话文更大更夸张,古英语一开始采用的是如尼字母,现代英语则是经过一再创新的英文字母。 因为发音标准不一样,肯定要给楼令的工作造成困扰,工作量上面也是剧增。 “我是可以用简体字来教学,只是一定要有大篆对照,起码在取得绝对话语权之前,对外只能使用大篆字体。” 楼令可以在家族内部使用简体字,只是当前的主体文字是大篆,需要楼令去适应社会,不是社会来适应他们。 雨一直在下,到了夜晚下得更大了。 晚食吃的是早上已经煮好的豆饭,由于未能生火只能吃冷掉的食物。 “腊肉好吃!”娃姒吃得眼睛都幸福到眯起来。 腊肉好吃吗?现代好多人其实适应不了腊肉的味道。 楼令啃着腊肉,因为没有再热一下的关系,好几次出现干呕,后面干脆就不吃了。 将肉烘烤再储存就是腊肉,想吃的时候最好还是再炒一下,或是使用其它方式加热。 楼令将吃不下的腊肉刚放在娃姒的碗里面,下一刻被师嬴从娃姒的碗中将腊肉拿走。 现在的年代,能够吃饱就是很幸福,吃肉则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师嬴并非不允许娃姒吃肉,只是已经分配给了娃姒一份腊肉,哪怕楼令不吃也不能让娃姒吃,讲究的就是一种节制。 到了睡觉的时间,整个屋子陷入黑暗,雨水拍在屋顶的声音变得更明显了。 被子之前有洗了几遍,用的是一种浆洗,还会拿木棍反复地拍打。 在没有化工洗漱品的时代,其实再怎么反复洗也只是看上去干净,该无法洗掉的细菌或虫子仍旧无法根除。 老楼家的被子使用的是一种细麻布,触感方面并不好,用则是非常耐用。 洗完的被子在暴晒过后会有阳光的味道,闻起来其实挺舒服的。 这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十来天,期间老楼家干脆就是满地的泥水,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会酸爽到什么程度。 听说后面临近冬季还会有一场持续时间更长的雨季? 一场雨季过后,村里面两座茅草屋倒塌,天幸的是储存粮食以及其它物品的房屋没出事。 这一天,楼令需要带人运一些东西到一座叫“蒲”的城池,去跟其他家族换取其它生活物资。 在离开前,楼令向村里人交代工作,几乎每一个事项都要重复好几遍。这个过程是楼令交代,再让被交代人的人重复,错了就重新交代,直至被交代的人完全记住。 秋收之后,楼令确认了一件事情,由于今年已经纳过赋的关系,老楼家并不用再向国君交税。 如果是当年没有得到征召,该交的税还是要交,老楼家就是将需要缴纳的粮食和布匹运到“蒲”城,做好登记又拿到凭单,算是完成了对国君的义务。 所谓凭单,其实就是有特殊符号的竹签。 老楼家的村子距离“蒲”并不是太远,从平面地图算应该是相隔五十公里,真的实际走起来却需要走七十公里左右。 平面地图是一回事,真走起来是另一回事,原因在于路线并非笔直。 现代的七十公里就是春秋时代的两百三十多里。 “幸好有足够的车辆,要不然……” 以前老楼家到“蒲”交易或是交税,一趟根本就运不完,需要来回运多少趟,看货物的多寡。 老智家留在老楼家的车架并不是战车款式,其实是用来运输东西的寻常马车。它由两匹马拉动,一个车体两个轮子,能够装载约四五百斤的货物。 不开任何玩笑的讲,原本老楼家也就六匹马,上一次出征不止将战车丢了,连带两匹马也没能带回家乡,简直就是损失惨重,村里剩下了四匹马同样套上了运输货物的车架。 楼令要前往“蒲”交易,带上了没有脱壳的三千斤的粟米和两千斤的大麦当样品,还有五十匹的麻布。 他们走了两天才抵达“蒲”的郊外,能够看到城墙时,没有亲眼所见的话,很难去形容看到后的心情。 这一座“蒲”的城墙一边长度约是六百米,宽度由于楼令所在方位的关系没有看到,自然是无法估算的。 它的城墙高度等楼令离得近了一估测,觉得应该是现代长度单位的六米左右;进城走城门洞用迈步的次数算,宽度约是接近四米。 刚才在进城时,楼令就发现汇集到“蒲”的外地人不少,还碰上了原身认识的几个人。 楼令虽然接收了原身的记忆,由于灵魂已经取代,其实已经不能视作同一个人,很难将原身的朋友视作自己的朋友,碰上了也只是简短聊几句没有多谈。 这个时候来到“蒲”的外乡人,他们都是抱着同样目的前来,拿出自家有余的产出,换取无法自产却是需要的东西。 城门口有收入城费用的小吏吗?没有的事,进出城门要收费具体什么时候出现很难确认,反正春秋时代的晋国没有这么一回事。 楼令遵循记忆带人和货物来到城东。 每一座城池,有交易市场的位置都是在城东和城西,城北一般是达官贵人的居住区,城南则是普通人的居住区。 所以,买东西,买东西,这个词就是根据古时候城池的市场规划而来。 楼令到城东的原因太简单,该处是生活用品的贩售区,城西则是贩卖活物……如马、牛、羊、驴、骡、鸡、鸭、鹅的区域。 城东的交易区人非常多,楼令先找到一个空地停好车架,再让人将要贩售的东西搬下来,随后又让人看好,自己则是带上几个人逛起来。 讲实话,交易区的货物品种并不多,数量最多的是各类的粮食。 “令!” 楼令听到呼唤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中年人不断对自己挥手示意。 “他叫……屈远,是‘屈’地那边的一个‘上士’。”楼令在记忆中找到那个人的信息。 楼令走过去,招呼道:“远叔。” 就好像因为楼令居住在“楼”地以楼为氏那般,屈远自然也是居住在一个叫“屈”的地方。 他们的“氏”并非是那一整片土地都归于自家,只能算是一种前缀,拥有一大片地盘的人起码要有下大夫的爵位,爵位越高不一定拥有的封地越大,能够确认的是爵位越高肯定越好。 “今年怎么换?”屈远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道明意图。 是的,老楼家与老屈家就是交易的关系,并非是世交。 每年老楼家带粟米和大麦这种精粮来“蒲”这边,几乎都是跟老屈家交换豆子这类的粗粮。 楼令比原身的心眼多,说道:“远叔不着急的话,令先问问行情。” 屈远先是眉头一挑,随后语速极快地说道:“一定给你最好的价。” 楼令并没有多说话,拱了拱手又给笑了笑,迈步就走。 今年秋收不是下雨了吗?不知道多少人在雨季来临之前未能将粮食收割好,有多少粮食给糟蹋在农田里,同时又有多少收割好的粮食被雨水打湿。 所以是,去年的粮价绝对不是今年的价格! 哪怕屈远厚道不坑人,再怎么样楼令也要先查清楚行情,是吧? 第17章 要出大事了! 楼令在城东市场逛了一圈,确认市场上所卖粮食的数量比去年少,还是足足少了一半以上。 “看来,今年秋收的粮食确实歉收,再加上败给楚国,晋国明年的大体环境一定会非常糟糕!” 在当代,春播一般播种大麦,到了夏季的时候进行收割;到夏补种会种粟米或是各种豆类,到秋季进行收割。 所以是,因为秋收时节突如其来的雨季,导致今年的粟米和豆类粮食都歉收了。 楼令当然知道一旦粮食欠收,必定会让歉收的粮食种类成直线价格上涨,至于究竟上涨到多少,看得是发生粮食歉收的区域有多广,有没有人为恶意操作。 一圈走下来,楼令有问粟米换豆类的比例,基本在一斤换七斤或八斤的范围,往年一斤可以换十斤;粟米换大麦则是一斤换两斤,往常两者其实是平等斤两的互换。 在粟米换布匹方面,以前是两石(一石为现代的120斤)换一匹麻布(长30米、宽1.4米),到现在是一石又四斗(一斗12斤)换一匹麻布。 绝大多数人拿出家中的粟米或大麦到市场,主要是跟人换各种豆类,次级的需要则是布匹,其余生活物资需求放在最后。 楼令再次找到屈远,问道:“今年是什么行情?” 屈远知道楼令问的是粟米换豆类,答道:“八斤。” 楼令之前已经做好了盘算。 明明行情比去年差,该拿粟米换豆类还是得换,要不然平时吃掉一斤粟米,等于吃了八斤豆子。 楼令讲出自己的需求,说道:“先用一千石粟米换八千石豆类,之后要换什么,等行情怎么样。” 老楼家每有运来一千石这么多的粟米,能交出去的就是三千斤样品,拿到的也是换算比例的豆类,其余的交易额则是会在后面逐步完成。 所以,楼令跟屈远在“蒲”城里面,谈的就是一个交易意向。 八千石豆类就是九十六万现代的斤,加上老楼家自己有产出豆类,以老楼家现在的总人口有两百三十多人,再加上二十四匹马和六头牛,自家产出外加对外置换的豆类储备完全足够支撑一年了。 另外,老楼家有两千四百亩的农田,其实并非所有田都有耕种。 大多数家族除非是面临窘迫的状态,要不然家族有多少亩田,其中的一半会是休耕的状态,每隔一段时间来回轮换耕作,进行的是一种“轮耕养地”的方式。 今年,老楼家收割的粟米约在两千石,其余豆类因为比粟米不挑地,其实与粟米的播种不冲突,一不一定要将种豆子的地算在农田范围里面,老楼家今年的豆类收成约在六千石左右。 楼令之所以还用粟米换了八千石,主要是因为需要考虑明年不纳赋,需要备好应交的税。 这种事情每一个家族都会在事先做好准备,免得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留下劣迹,一旦上位者留下坏印象,影响到家族的未来。 “我见你带来了麦?”屈远说道。 楼令就实答道:“今年不适合出售大麦。” 因为粟米和豆类都歉收,导致粟米和豆类的价值升高,再用大麦去换粟米或豆子明显吃亏,肯定不能吃这个亏了。 屈远知道那是实话,皱眉想了一小会,说道:“我这边有一批铜、麻布、陶器,你可以去年大麦的价格跟我换。” 楼令不会认为屈远在特别照顾自己,还是点头说道:“那多谢远叔照顾。” 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因为粟米和豆类的歉收,影响到了整个市场的行情,导致生意会变得比去年更难做。 最真实的一点还有什么?哪怕是到了现代,任何的商品都要将运输成本算进去。 屈远一定带了不少铜、麻布和陶器到“蒲”城打算交易,结果受到整体行情的影响,导致销量欠佳。 运出门的东西要是卖不掉,哪怕是降价卖掉都不该多犹豫,该庆幸的是竟然有人买。因为倒腾着运回去,其实就是等于白白出了人工费用。 原身没有被屈远坑过,再来是楼令知道屈远的门路广,保持好关系显得很有必要。 再则,今年楼令向屈远买了东西就算是帮忙,双方的交情会更进一步。 人生在世,能够交朋友,肯定是越多越好。哪怕平时没有什么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呢? 楼令决定再送屈远一个人情,问道:“远叔,知道有谁卖马吗?” 屈远的家族本身不放牧,愣了一下之后,脸上的笑容浓了许多,笑着说道:“明日你找我,我带你去城西找朋友,价格上一定不会蒙你,更不会以次充好坑你。” 人脉是怎么来的?就是建立在互相需要而来,互相不存在利益冲突,今次你给我介绍顾客,下一次我帮你介绍,互相之间的感情就加深了。 楼令答应了下来。 随后,老楼家和老屈家根据达成的交易开始进行货物交割,双方没有签什么合同,讲究的就是一旦达成意向就是一口唾沫一个坑,做到言出必行和童叟无欺。 楼令接下来就去了城西。 “主人,既然要过来,为什么不自己找马贩子?”田问道。 楼令很现代化的一摊手,说道:“我不懂马,家里最懂马的是隶,他们不在。” 那个“隶”不是某个人的名字,就是老智家送来那几个懂得照顾牲口的奴隶。 田又问道:“过来是要买什么?” 楼令做什么事情都有极强的目的性。 一段时间下来,楼令根据自家的产出与储备得出一个结论,不连续遭遇荒年或是遇到兵灾,家族的日子能够得过且过下去。 楼令不想要什么得过且过,只能经过严谨地计算,尽可能地挤出更多的资源来进行规划,例如购买一些奴隶多开荒。 是的,楼令就是想开荒,增加田亩的数量,一再反复地购买奴隶又开荒,直至达到老楼家的极限。 其余想做的事情?毫不客气地来说,楼令名下的管理人口是两百三多没错,有效劳动力其实也就一百七十多,匮乏人力再加上工具的限制,想要做成什么都极耗时间。 楼令现在能够增加人手的方式不多,老智家送来了一批奴隶,倒是给打开了一扇门。 “购买奴隶,还能专项专人的采购,只是不知道价格怎么样啊?” 至于蓄奴不人道?当前诸夏大地是奴隶社会啊! 老楼家现下连小胳膊小腿都算不上,甚至不是一只强壮的蚂蚁,楼令暂时没有与整个世界作对的勇气…… 第18章 野蛮的时代 楼令是抱着捡便宜的心态来到城西的。 因为粮食歉收的关系,有些家族会因为缺粮养不起太多的人手,只能选择拿出用不上的奴隶来卖,再因为粮食价格上涨的关系,不免要将贩卖的奴隶降价出售。 老楼家因为雨季前就将粮食收割入仓的关系,并未受到灾情的影响,选择在这个时候购买奴隶,一来一去肯定要占大便宜。 “可惜了,我家现在没有足够的资源,要不然玩简单的操盘,一定会在灾年大赚一笔。” 那种操盘在天朝有一个特殊称呼,叫:投机倒把。 楼令在城西一圈逛下来,认准有贩售特殊技能的奴隶地点,再一次寻了回去。 “一斗又三升粟米一个木匠,三斗粟米一个铜匠,……,要农夫吗?一斗粟米四个农夫,要得多我可以尽量安排同一户的奴隶。” “铜匠有多少个?木匠又是多少个?” “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拿铜匠和木匠出来卖呢?三个铜匠,八个木匠,再多就没有了。真不买点农夫?今年不买,看你有心发展家族,往年也该买啊。” “铜匠和木匠我全要了。今年的年景不好,买农夫回去多一张嘴。你若是一斗五个农夫,我倒是可以买一批。” “这……,行吧。” 楼令一家又一家地谈过去,每一家卖有技能的奴隶都不多,倒是卖农夫的家族不少。 直至临近傍晚时分,楼令队伍里多了近百人,其中铜匠、木匠、泥瓦匠合起来三十六人,剩下的则全是农夫。 所谓铜匠,指的是懂得冶炼和锻造的匠人。 毕竟,当前玩铁的没有几家,称呼铁匠不合适。主要玩的就是青铜,叫铜匠才是正常。 楼令带上人出城,临出城前需要在城门边上交税。 是的,入城不用缴费用,在城内有进行购买行为倒是需要在出城时交税了。 该交多少税看完成交易的份额,有些税能躲,有的税则是躲不掉。 例如,楼令与屈远口头约定进行什么交易,后面不需要再到“蒲”城进行。这就是属于不需要交税的那一部分。 像是楼令在“蒲”城里面买了奴隶,每一笔交易都有凭证,交税也是用凭证为依据,缴纳十分之一的费用。 这个费用就是商税,只不过是“蒲”的主人获得,不是上缴给国家,算是给提供交易场地的主人一份保护费,一旦产生交易纠纷也是由“蒲”城的主人来主持公道。 如果是私下的交易出现纠纷?看得就是谁的实力强,强的一方拳头大,肯定是没理也变得有理了。 该交的税交完,他们出城来到搭起来的营区。 选择在城外搭营的家族很多,互相熟悉的人到傍晚也会流窜着拜访,达成新的交易,或是进行纯粹的感情联络。 “原身……好像没有什么朋友?”楼令闻着肉的焦臭味,耳朵里时不时传来一声惨叫。 那是怎么回事?还能是哪回事,奴隶交易之后,带到营地就要重新上印确认归属,免得奴隶逃跑,也避免被其他家族拐走,没有印记来证明奴隶属于自家。 做标记的过程很残忍,烤红的烙子先抹平之前的黥字,再用带有家族标志的烙子重新烙一个,并且一定是烙在脸上。 选择烙脸上的原因太简单,躯体穿上衣服可以遮掩,人总不能每时每刻遮脸,一旦遮脸更容易引来关注。 没有人会将时时刻刻遮脸的谁当寻常人,必然下意识会认定要么是逃奴,不然就是奴隶。 楼令会对奴隶的遭遇于心不忍吗?其实更真实的应该是庆幸自己没有魂穿到奴隶身上,再来才会生出同情,但也只是心里同情,更多着实办不到。 吃完饭,城里城外的灯火没有多少,各自早早歇息。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楼令被一阵大动静给吵醒,对外喊道:“发生什么事?” 楼鱼掀开帐帘伸进脑袋,笑嘻嘻地说道:“有两家因为对奴隶归属产生争执,吵起来了。” 出门在外,并且是在野地里驻营,老楼家肯定要有夜里值班的人,看守奴隶防止逃跑是其一,再来则是防备可能的宵小。 今夜的值班领队便是楼鱼,他待在楼令帐篷外是为了方便及时汇报,其余人则是分组又分散在营地各处。 楼令出了帐篷,发现大多数人都被惊醒。 不远处只有吵闹声传过来,视线则是被各处的营帐或窝棚阻挡,看不到实际的情况。 每一年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可能是没有来得及烙印的奴隶逃跑被其他家族拦截,也能是其他家族使用方法抢了没有重新烙印的奴隶,双方产生了一时半会光靠嘴巴无法说清楚的分歧。 每一次解决的方式都不一样,大多会演变成为斗殴,胜的一方有没有理,反正打赢了也不吃亏;输的一方哪怕占理,用交易凭证来证明那些奴隶属于自己,打输了仍旧会被人看轻。 楼令尽管好奇,人却没有往发生争吵的地方凑。 事实上,离得远或近的大多数人只是站在原地,只有一些与争吵者交情好的人才会往上凑。 事不关己的人不往那边凑的理由太简单,楼令已经听到了传来的怒喝,一场斗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楼令吩咐下去:“看好咱们家的奴隶,不要被趁乱逃走,或是制造出什么混乱。” 楼鱼当然是应:“诺!” “你带人看好周边,谁靠近都警告,不听劝阻就动武。”楼令又对田下令。 任何时代都有好人和坏人,不想当坏人,好人怎么也该有足够的警惕心。 与楼令做出相同选择的家族很多,警惕内部有可能的生乱,警告任何外部想要靠近的人。 当然也存在想要趁机干坏事的人,有这种心思的人,他们的家族实力一定不差,极可能还是在白天就寻觅好了下手的目标。 楼令就看到隔壁其他家族的营地冲进去一伙人,听动静是双方早就有仇,两伙人直接就打了起来,还是往死里打的那种狠劲。 “果然还是现代好……,不对,应该说是现代的天朝好,至少大家哪怕有仇,不是生死大仇都会保持克制。” “哪像现在,动不动就手持利器啊?” “哎哎哎,两家是什么仇什么怨啊?真捅死人了!” 楼令真的不想穿越! 现在,楼令出门一趟,亲眼这个时代的生存环境,更加坚定赶紧将家族发展壮大的决心。 不为别的,至少谁动了什么坏心思,要能够有自保的实力啊! 第19章 楼令的优势之一 楼令被吵醒之后干脆没有再睡。 其实,乱象频现之下,睡得着该是多么心大? 当夜,两方产生冲突又波及到第三方是常态,致使混乱越来越严重。 “射倒他!”楼令之前已经发出警告,可惜没有效果。 楼鱼张弓搭箭就射,直接射翻了一个要往自家营地冲的人。 不是楼令心狠,本身已经做过警告,来人还继续冲就是找事。 如果楼令不下狠手,有一个人冲进营地,天晓得有没有仇家会追杀,哪怕后面没有其余人追上来,冲进营地的那人也会制造出混乱。 一旦自家的营地乱起来,百多个奴隶会干什么,周边的家族会不会趁乱打劫? 所以,一开始就下狠手最好,震慑周边的其余人,也是保证自家的营地不乱。 果然,老楼家这边下狠手,周边一些本来蠢蠢欲动的人收敛了坏心思。 当夜就在到处有嘈杂声中过去。 朝阳升起之后,城内出来了一支军队,随行的皂、胥开始追究昨夜作乱的人。 所谓的皂或胥就是小吏,只不过他们并非国家编制,属于某个家族的管事之类。 “你们昨晚可有胡作非为?” “没有啊。” “如实回答。” “真没有。” “可以查一查货物和买卖凭证吧?” “这个不可以有。” 楼令知道自己的家族不大,该有的尊严却是需要维护。 城里出来的小吏问话是应有的程序,有问就答符合程序,查货物或凭证却需要有人状告老楼家抢或偷了他们的货物或奴隶。 没有人状告又被查只有一个原因,小吏想要趁机敲诈或做更过分的事情。 来的小吏盯着楼令看了很久,见到楼令态度坚决,冷笑了几声离开了。 楼令本来在今天会进城到城西看一看马和牛,想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派人去联络屈远另约时间,接着又下令收起营帐准备回家。 这是楼令胆小,害怕遭到那个小吏的打击报复吗?讲实话是有点。 更大的理由是楼令带来的货物,想卖的已经卖掉,想买的货物也充足,再进城也只是过眼瘾,不如先将买到的奴隶和货物带回去,等下一次来了再采购。 同一天选择离开的家族有很多,可见昨夜的乱象起到了多大的影响。 楼令在离开前得到“蒲”城主人的召唤,明确被告知就是去看城主处罚一些人。 那些人被掌握了证据在昨夜乱来,有的是抢掠他人财物,有的是不分场合进行仇杀。 “要回去了?”屈远特地寻觅楼令,看到人就凑了过来。 楼令知道屈远是什么意思,说道:“带来的货物已经卖光了。与远叔约定的交易不变,也拜托远叔帮忙找一找马、牛的货源。” 屈远就是要这个答案,不再谈正事,聊起了昨夜谁谁谁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哪些家族趁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依此可见,屈远确实是有着不错的人脉,天亮没有多久就掌握了那么多的消息。 得到处罚的那些人,他们受到最重的惩罚是被切断手指,轻一些则是被罚金,无一例外都是当众受到训斥。 而“蒲”城的主人公开喊话,会为到来的所有人提供良好的交易环境,希望不要因为昨晚的意外影响到他们到这边进行交易的心情,巴拉巴拉的承诺说了一大堆。 楼令知道“蒲”城的主人不是说着玩,只要公开做出承诺就一定会尽力来办到。 毕竟,人们来到这边进行交易,买卖成了就会给“蒲”城贡献一笔税收,东道主仅是为了获得税收都要尽力创造出一个好环境。 楼令看着简短说几句话就要离开的‘蒲’城之主,羡慕之下心里想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坐地收税的一城之主啊?” 那位“蒲”城之主看着是长得有点胖,只不过气质方面比较英气。 现在想当胖子可不容易,起码饮食条件要足够好。 所以,目下想一眼看出身不能光靠看穿着,人足够胖其实就预示着出身一定不差。 楼令走了,带着自己的族人与购买到货物离开,一路上时时刻刻都在注意有没有人尾随。 老楼家的村子方向在“蒲”的西南边,当地也就一个村子,周边只有“蒲”城和“交刚”两个聚居点,前者在“楼”的东北方向,后者在“楼”的东南方向。 因此,有人尾随老楼家的队伍绝不是顺路,一定是别有所图。 一开始真的有人尾随,楼令让随行的人该披甲的披甲,该展示武器的展示武器,再摆出一副谨慎赶路的姿态,尾随的人慢慢自动消失了。 说到底,大家族没有必要为了百多个奴隶和几车货物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小家族看到老楼家有足够的警惕心也会思考真干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划算当然也就消了心思。 安全回到村子后,楼令让楼鱼安置新购买的奴隶,自己则是召集族中年纪大的人商量来年垦荒的事情。 “现在村里连奴、隶合起来已经超过三百人,仅是两千四百亩田地绝对不够。” “人手增加了那么多,土地势必要开垦更多,大家伙明年多担待一些,监督农奴开垦荒地。” “另外,明年要多砍些木材来烧炭,为咱们家自己开炉冶炼做好充足准备。” 话说,不是有露天煤吗?怎么不去捡回来用作冶炼? 因为楼令知道没有经过处理的煤不适合用来冶炼金属矿,再则是老楼家暂时没有铁矿。 砍伐树木再烧成碳,自家可以用一些,有剩下则是可以外售。 毕竟,木炭从现在到以后一定不会缺了销路,只是木炭的用途一直在变而已。 楼令当然想要研究煤怎么处理才能用来冶炼,只是当前对老楼家来讲开荒才是最主要的一项。 开垦出更多的田地代表产出增加,粮食多了不止不愁吃,还能够拿粮食再去采购新的奴隶,形成一种良好的循环。 “明年不知道有没有征召,想来……,今年才吃了大败仗,明年应该是不会有征召了。” “我应该趁着家族的持有奴隶增加,解放出更多的族人往士兵的方向练,好为未来受到征召准备更多的兵源,有充足的兵源才能抵消更多的税,也能够更好的来立功。” “在训练的时候,还能一边进行集体扫盲,算是两不耽误了。” 楼令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其中之一就是眼光放得更长远,提前做好相关的准备! 第20章 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 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什么?第一是掌握远超当代的知识,再来是熟知历史的走向。 将掌握知识排在第一,原因是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尽情发挥,最低层次肯定是仅仅为了发财,搞发明创造改变世界才显得高端,最终目标一定是积累力量。 在积累力量上面又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家积累力量来达成私人的野心,另一种则是帮助国家、民族走向强盛。 熟悉历史走向同样会有多种玩法,有足够的野心就步步争先,没有太大野心也可以一次次成猪被风吹起,喜欢给自己找个主子就找历史上的赢家抱大腿。 楼令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来好好发展家族,一步步改善生活的状况。 等什么时候老楼家能够用上自来水,家里有冲水马桶,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楼令基本上也就觉得日子过得下去了。 这?就这!? 别以为很简单,认为简单是一出生就出生在足够便利的社会,等到什么玩意都要从无到有自己来弄,立马就会知道到底有多么困难了。 楼令回到家,看到师嬴与娃姒正在给粟米去壳。 现代因为科技足够发达的关系,哪怕是没有全自动化的机器,给谷物去壳也不会困难到哪去。 目前不一样,想给谷物去壳需要先暴晒一段时间,直至谷物变得非常干燥,再放进一个容器里面拿木杵反复舂,并且一次只能舂很少的量。 因为繁琐且困难的关系,想要饱饱的来吃一顿粟米,起码需要一个人来舂一整个上午,光舂米就一个上午不用干其它事情了。 “……”楼令还是第一次看人舂米。 在秋季凉爽的天气下,师嬴和娃姒干活能够干得满身汗水,怎么都知道该项重复劳动并不那么轻松。 楼令看了一小会,默不吭声地退到屋外,恰好看到楼鱼路过,对其招了招手。 “家主?”楼鱼真的只是路过。 楼令吩咐道:“将木匠集中过来。” “诺。”楼鱼本来有自己的事情,得到吩咐只能执行。 这是当代一家之主的权威所导致,远比现代公司老总对员工的约束力更高。 族人服从家主的命令被排在首位,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家主的权威,他们很清楚家族兴衰全系于家主一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下肯定会更配合。 大约一刻钟后,楼鱼与几位族人带来了十七名木匠。 这些木匠是老楼家仅有的懂得木工活的人,少量是智氏送来答谢的礼物,更多是楼令这一趟去“蒲”城采买回来。 楼令让他们稍等,一边动手画着什么。 用作绘画的是羊皮,木炭在上面一横一竖构成了蓝图。 到底在画什么? 其实,楼令画的不是什么高科技产物,一种脚踏舂米机罢了。 这种玩意就是利用杠杆原理,设立一个翘起部件,固定好一根木轴,轴的前端设个椽子,前后再弄个坑,前面的坑就是装要舂的米,后面的坑则是让木轴的踏板有下陷空间。 制作脚踏舂米机并不困难,难的地方在于有没有这个奇思妙想。 有了脚踏舂米机之后,虽然一次性仍旧无法舂太多的米,起码劳动起来会更加省力,只要一省力的话,劳作的效率也就跟着上去了。 因为不复杂的关系,楼令让木匠看蓝图,再稍微解释一番,很快就有木匠就表示自己明白了。 “好好干,干好了记功,只要累积的功劳足够,我吸纳你们为仆。”楼令绝对不是在画饼。 释放奴隶,尤其是有技能的奴隶,没有家族会那么做。 吸纳成为仆的话,仆其实比一个家族的属民在阶级上更高,有地位的仆甚至超过族人。 这些木匠一听可以累积功劳成为仆,原本黑暗的世界照射进入一丝光亮,本来麻木的一张脸泛起了一种叫希望的表情。 “定然不会叫主人失望!”一名叫欺的隶做出保证。 楼令却是不再看木匠,先示意田带他们去准备材料,再对楼鱼说道:“屋子已经彻底不够,村里需要尽快搭设新的茅屋。” 这个村子本来就十六座茅屋,其中的一座住着楼令以及母亲、姐姐,剩下的十五座由百多名村民去挤。 后面,智氏送来了一百一十名奴隶,村民空出了其中的六座茅屋,其实已经变得异常拥挤,好些村民干脆就住在临时搭起来的窝棚,安置奴隶的茅屋甚至都没有可以躺下的空间,休息时只能卷缩坐着。 在智氏送来奴隶之后,楼令在忙碌接引输水管的那一段时间,有在一边搭设新的茅屋,给增加了三座。 本来秋收之后是该继续搭设茅屋,奈何雨季比往年来得更早,一切也就耽搁了下来。 另外,楼令其实是不想再潦草地搭设茅屋。 一场雨季下来,没有一座茅屋不被涉水。 平时不下雨的季节,到了秋季都能感受到茅屋里面稍微有些冷。 要是到了冬季,别奢望到处会透风的茅屋,它到底能够有多强的保暖效果。 所以,楼令是想着要么不弄,新起房屋就往讲究一些来造,起码要立桩加高地板高度,再来就是使用更多的木头结构,不再是随随便便谷物杆加草就是一面墙壁。 当然了,那需要砍伐非常多的木材。 恰是因为需要加量砍伐木材的关系,楼令这一次去“蒲”城可是买了三十多把斧头,还有心在修好冶炼炉之后制作出一些青铜锯子。 为什么不烧砖?因为老楼家当前没有那个条件啊! 想要烧砖的话,要有厂房的吧?并且需要将烧窑的窖给弄出来。要建设厂房,楼令本身也就了解一些相关概念,真的开始行动还要再慢慢摸索,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完成。 所以,先造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木屋,显然最为符合老楼家当前的行情。 必须要说的一点,古人在造房子方面,无论家庭条件到底怎么样,从远古到长久的以后,事实上中原地区就是会使用大量的木材,直至混泥土出现才改变这一现状。 当然,某些地方是使用竹子居多,如云南那一块;还有会使用石头来造房子的地方,例如福建的闽南区域;另有会用杂草混泥来当墙壁的许多地方,只是泥墙被水一泡很容易塌了。 老楼家的人手增多,能够让楼令同时进行多个项目,优先的项目就安排多一点人手,不那么重要的项目先做材料收集准备。 “令,武技不可懈怠啊!”师嬴在一天的晚上,满脸忧愁地提醒。 楼令听得一愣,心想:“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第21章 立身之本 这一段时间楼令忙了很多事情,体能以及格斗术上的训练确实是懈怠了。 体能指的是心肺功能、体脂百分比、肌力肌耐力和柔韧度这四项,一个人的身体素质好坏几乎也与上面四项有关。 格斗术不是指武艺,当代训练的格斗术都是奔着杀人而去,也能称为杀人术。 而杀人术与武艺的区别分辨起来不难,一个是讲究一击毙命,没有多余的花里胡哨;另一个是怎么好看就那样耍,为的就是让观众能够看得尽兴。 楼令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并且因为魂穿让身体发生了……,怎么说,简单来讲就是发生了进化。 太复杂的数值楼令还没有来得及验证,力量大得不正常,体能也绝对非一般,便是射艺也能做到百步穿杨。 话说,魂穿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身体进化反而跟科学能够扯得上边。 当代人幸运的也是楼灵魂穿,要是灵魂到身体穿越过来,知道现代人身上携带多少病菌吗? 真的有穿越这么一回事,现代人到古代就等同于是一个病毒库,走到哪都在随时随地传播病菌,越是久远的年代危害性越大。 而现代作为病菌携带体之所以没有事,一来是母体给予了胚胎状态下的婴儿抗体,再来是出生的环境便是那样。 用科学的方式来解释,医疗技术足够发达之前,人类与其它动物一样,依靠一代代先辈进行优劣淘汰,能熬得住就幸存,熬不住被淘汰,幸存下来再将改良后的基因传承下去。 楼令知道师嬴说得对,甚至涉及到了立身之本。 需要上战场的人,首要就是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上了战场想有更大幸存率,个人武力就不能够被落下。 说立身之本,有了更大的自保能力,该想着获取功劳换取赏赐,地位不达到一定层次之前,个人的武力值就是立功的资本。 在接下来的几天,楼令开始统计村里人的性别与年龄。 性别好登记,辨认是男是女的方法太简单,人们也不会刻意造假。 登记年龄的时候却是遭遇到了难题,几乎没有人能够精确说出自己几岁。这其实也是当代的普遍现象。 连续剧里面哪怕是在远古时期都有人动辄说自己多少岁了,用精确年龄来倚老卖老,以为普通人能够知道当今是谁当王,登基了多少年,换了新王又在位多少年吗? 春秋时代并没有年号,汉武帝时期才出现年号,以年号来作为纪年,每次更换都会昭告天下,地方上的乡老再广而告之,方便普通人能够靠谱地知道自己多少岁。 从那之后,计算多少岁变得简单了起来,哪个年号的多少年出生,期间换年号就累加,掰手指头也能够得出精确数字。 “总归来说,合适的兵源有二十九人。”楼令只能一一甄别,再简单地进行测试,得出最终的数据。 测试的方法挺简单,定下大概的距离让他们跑,准备重物让他们举,体能与力量达标就算合格。 老楼家本来有一百二十三人,男性五十七人,女性六十六人;细分下来,男性中十一个未成年,女性中十七个未成年;年纪大的人则不作细分。 五十七名男性中,有九人已经残疾,他们大多是随军征战导致残疾,严重就失去胳膊或腿,轻度残疾则是失去手指或脚趾;排除掉十一个未成年,剩下的三十七位成年人,有九位老人。 等于说,刨除掉老弱病残,老楼家的二十九个成年男性,他们仅从体能和力量上都达到了楼令预设的要求,由此可见身体素质挺不错。 不过,那也是应该的事情。 毕竟,不是每日坐着让身体机能退化,日常一直有在劳作又能让身体差到哪去? “少了啊!”楼令好歹是一名‘上士’,能够有一个‘卒’的编制。 得到征召令前往纳赋,自己携带满编队伍,与编制出现空缺再临时补充,不止涉及到纳赋抵消应缴税额的问题,还关乎到队伍的磨合以及对命令的执行力。 楼令不禁将目光投向正在劳作的奴隶,他们之中不少人是在与晋军的交战中被俘虏,本来就有经过各种训练,一旦吸收就是合格的士兵。 “不行啊!”楼令并非不想便宜那些人,主要是得有充足的理由,再来是不设条件就让奴隶获得自由且拥有纳赋资格,他们能够珍惜且忠心吗? 事实就是那样,来得太容易不会被重视,相反历经一层又一层的艰难考验才会被珍惜。 楼令先将挑选出来的人进行训练,体能方面进行加强以及教导格斗技,一边也开始进行扫盲。 “俺们是成为‘徒’了吗?” 面对这样的提问,楼令看到多数人变得紧张与期盼。 什么是“徒”呢?不止是获得了应征入伍的资格,他们各方各面的待遇也理应出现改变。 首先,成为“徒”就拥有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然后,成为“徒”获得纳赋就可以不用交税的资格,还会有属于自己名下的土地,并且还能够蓄奴了。 楼令说道:“地位是给你们了,要自己把握住。另外,土地我会划分,想拥有自己的奴隶,你们要更加努力才是。” 别奢望楼令会直接从自己名下划出开垦完毕的田亩,指片荒地划定范围给予开发权而已。 周天子进行分封以及诸侯赏赐封地也是这么回事,他们从官面上给予名分,剩下就靠获得名分的人自己去努力了。 等楼令给予答案,他们立刻欢天喜地:“俺们成为‘徒’了!” 本来是“徒”的一些人看上去却不怎么开心,甚至可以说感到排斥。 楼令当然看出了老“徒”的情绪,心里也理解他们为什么是这副模样。 别意外,人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用现代的一句梗可以概括:怕兄弟过得不好,又怕兄弟过得比我好。 看,互相之间有血缘关系都这样,要是楼令无条件释放奴隶再给予“徒”的身份,不炸锅就怪了。 天公不作美。 楼令展开一系列动作没几天,老天爷又开始下雨,村里面的各项工程被迫停止,对“徒”的体能以及格斗技训练自然也停了下来。 只不过,楼令可不允许“徒”窝在自己的三寸地抓虱子玩,将他们集中起来进行文化教育。 “来,跟我念,b (玻)、p (坡)、m(摸)、f(佛)……” 楼令搞了一块黑板,写上了初步的拼音教学材料以及数学教学材料。 字的话,起码要让学员先将拼音给搞明白,再来教导字体。 类似的黑板有好多块,有拼音的声母表、单韵母表、复韵母表,另有九九加减乘除表。 楼令讲学的时候不免会时不时扫一眼众人,越看那是心里越别扭和难受:“玛德!看他们动不动就挠痒痒,搞得我也浑身痒。要不是天气冷,每天洗澡的规定必须施行下去!” 天气暖和可以洗冷水澡。 每天烧水洗澡这种事情?有大夫爵的贵族都没这么干的。 第22章 稀里糊涂把事办了 有一件事情楼令并不知晓,也就是九九加、减、乘、除在春秋时期已经出现,管仲在《管子》里面就有涉及到加、减、乘、除的篇章,甚至在《管子.地员篇》中还以数学的方法求得五声、七声音阶和十二律的音律理论。 其实,在数学的领域上,诸夏古时候的著作并不少,像《周髀》不止有数学篇章,还涉及到了天文学。 懂得基本常识就应该了解到一点,不会数学根本别想搞什么天文学,想正确应用天文学则是数学知识要积累到一定的程度。 而《周髀》里面就确定了天文历法,揭示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囊括四季更替、气候变化、南北有极、昼夜相推的道理。 对了,那本《周髀》是由西汉的赵爽和甄鸾联合著作,并非是周朝时期的著作。 周朝跟数学有关的著作,它的名字叫《周易》。 楼令本身对春秋时代比较缺乏了解,当前接触过的人和物也就那些,不知道管仲已经将九九加、减、乘、除著作出来属于正常。 管仲的著作被齐国捂得严严实实,列国想知道有哪些著作都困难,别说是楼令了。 新一场雨季断断续续下了将近二十天,委实是苦了降雨范围的太多人。 老楼家因为楼令谨慎的关系在事先做了一些准备,比如在室外的厨房起了棚子,储备了足够多的干柴与枯草,雨季的天气下至少还能吃上热的食物。 没有事先做好准备,或是准备不足的人,吃冷餐是一定的事情,逼急了甚至连未经过烹饪的食物都要吃进肚子里。 “四个表格都能背诵了?”楼令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楼有,脸上泛起了欣慰的笑容。 知道当启蒙老师有多难吗?同样的课题想教会,光重复教学根本不顶事,要找到合适的教育方式。 同时代的其他人是怎么进行教育,楼令并不清楚。他用的是现代的教育方式,顶多就是出现相同内容的重复教学。 亲自进行教育之后,楼令才知道当一名合格的老师有多难,不止要有一副好脾气,耐心方面也一定要足够。 要是脾气差?面对同一个课题需要反复教学,吼几嗓子都算克制,无法克制就该拳脚相加,乃至于崩溃到想提刀砍人了。 一共有五十八人来听楼令讲课,除了身份转变为“徒”的二十九人之外,便是族中的未成年男女。 女的也教?包括南宋在内,家庭条件过得去,无论男女都一样能够获得教育。 反倒是理学当道的明朝,礼教畸形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连“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口号都被喊了出来,只要求女人听话就行,既: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反正别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同样是在听课,有的人十来天连九九乘法表都记不住,楼有却是能够背诵九九加、减、乘、除,怎么可能不让楼令感到欣慰,乃至于是欣喜呢? “他今年几岁来着?应该是十岁左右?总之,看着很有数学天赋啊!”楼令比谁都知道数学天赋有多么重要。 数学这玩意,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极其依赖天赋。 而有数学天赋又肯努力学习的人,他们比起其余人会在各个领域更容易起飞。 学习好的学生必定会得到老师更多的偏爱,楼令也不例外。 “你等等……”楼令回去拿来一些事先做好的数学教材,交到楼有的手上,和颜欢色地说道:“你且拿去观看,认为自己掌握了知识,可以尝试做一做里面的题目。” 楼有应该懂得楼令的偏爱意味着什么,或是纯粹爱学习,一脸欣喜的应了下来。 “可算是又有成绩了。”楼令之前教导拼音,有几个人掌握的速度比其余人更快,同样给予了优待。 “姊。”楼令再次回到家中,问道:“粮食和布准备好了?” 娃姒有些心疼地说道:“真的要送?” 送,送什么? 楼令根据学生的学习进度进行分档,发现好苗子就会在物质上进行奖励。 东西其实并不多,一斗的粟米加上几尺布,亲自送过去,再讲清楚为什么会奖励。 这并不符合当代的习俗,该是学习者对愿意传授知识的老师感恩戴德,再竭尽所能地进行回报,哪有教导知识又一再给予物资奖励这么一回事呢。 楼令有自己的目的。 得到教育的人,他们知道或不知道知识的珍贵有点不太好说。 很大概率是他们不知道,原因是所处的环境过于封闭,再来是……讲难听点叫愚昧。 所以,发生在“楼”这个村落里面的故事,完全是楼令抱着培养自家人才为目标在教,学习的人则是抱着能学就学的心思在学。 他们因为不知道当代规则的关系,说是稀里糊涂在办事,一点都不会有假。 今天发生的事情,等待若干年之后,他们的地位都获得提升,接触到的人和物增多,了解的事情也更多,获得知识传授的人才会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幸运。 一场雨季过后,老楼家的工程重新启动,楼令不再像雨季时期整个白昼教导,时常需要行走于各处工地。 到了这个阶段,楼令已经开始在布置作业,忙碌的时候就让学员在刻意铺上的一层沙子上练习或根据黑板的作业做题,自己则是前往工地进行教导和布置新的任务。 因为只要有机会砍伐竹子就有人在砍的关系,砍伐的竹子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数量,楼令先期就是想用竹子造一些房舍。 自己一家三口的房子自然会更用心一些,楼令打算起一栋两层的竹楼,发现事先准备的麻绳数量不够,开始造宅基地临时让人加急搓麻绳。 所谓的宅基地,其实就是先挖坑再埋进粗大的竹子,与地面相隔约三十厘米的位置钻孔,砌上椽子方便结绳,根据合理架构铺上竹子承重,地面再附上一层编制起来竹排。 特地留出三十厘米的隔空主要是楼令受够了一下雨,屋子里面就到处都是水。他所知道的是,云南那边的竹楼要么是这样,不然就是干脆在底层设个猪圈、鸡圈、鸭圈之类,也就是一层不住人,二层才是住人的地方。 当前的人不养猪,老楼家有专门用来养鸡和养鸭的地方,不需要在住宅的一层设置鸡圈或鸭圈。 更现实一些,楼令认为自己压根受不了鸡鸭排泄物的味道。 有养殖鸡、鸭、鹅的人会清楚一点,其它季节倒还好,夏天足够热的时候,家禽的排泄物味道该有多浓! 所以,没得选是一回事,但凡有得选为前提,没有人会愿意受那份罪。 “今年是没有办法,明年是不是该考虑多养一些鸡、鸭、鹅呢?”楼令寻思着。 第23章 怜悯之心比金子更珍贵 楼令好像看过关于养殖家禽的一本书或是纪录片,到底是书,还是纪录片,着实是想不起来了。 反正,里面所介绍的是在疫苗以及相关养殖条件成熟之前,大规模养殖家禽的风险性极高,一场鸡瘟、鸭瘟或鹅瘟,立马就会让农场主想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现代之所以能够大规模养殖家禽,其实就是疫苗技术足够发达,再来就是饲料里面有乾坤,能够提前防止出现各种瘟,但是仍旧无法百分百保证不出现各种瘟。 家禽发瘟,死掉的家禽决不能吃,只能是埋掉或是烧掉,要不然吃了发瘟的家禽绝对会中招。 同理,养殖家畜也是在技术足够发达之后才能赚钱。 从古至今,游牧民族的抗风险能力就远远低于农耕民族,出现牧畜传染疾病,或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更倒霉就是碰上持续时间极长的冬寒天气,很容易直接就让大批牧畜死掉。 另外,连兽医的数量都不足够的时代,牛、马、羊一旦病了,不是一只两只或一头两头的事情,牧人发现牧畜生病最能有效预防的方式就是杀掉生了病的牧畜。 “看来……不行啊?”楼令可不想大张旗鼓搞养殖,到后面弄了个血本无归,乃至于管理下为数不多的人被祸祸没了。 有一件事情楼令已经知道,全村原本一百二十多人,一位医生都没有,生了病完全是靠自己的身体素质去硬撑。 人生病了都得不到救治,更不要奢望牲口可以得到医治了。 一场雨季过后,楼令开始带人准备过冬的物资。 首先就是进行有计划有组织的狩猎,尽可能多的捕杀更多的猎物。 在这个过程中极其考验楼令的统筹以及指挥能力,能力的高低将决定收获的多寡。 “围起来!” “弓箭手,射!” “戈手准备向前,好了,上!” 说是狩猎,其实就是一种围猎。 也就是组织好人手进行分工,将动物驱赶到指定的区域,再根据每一个人的分工做好自己的事情。 整个过程中,楼令要先派人侦查狩猎范围的动物种类分布与多寡,还要分清动物身上皮毛的珍贵程度,再来是避免碰上无法对付的猛兽。 对付食草动物,主要是它们奔跑的速度太快,围猎时不能出现缺口。 狩猎猛兽就是另外一种方式了。 比如现在,楼令呼喝其余人在旁掩护,自己则是持矛在对付一头棕熊。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一点,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棕熊的战斗力比东北虎还要强,打起来之后东北虎只有落荒而逃的分。 人与熊的搏杀之下,楼令依靠灵活的身形一直在躲,期间一再激怒棕熊,看上去是那么的险象环生。 最终是楼令趁着棕熊咆哮的时候,一矛直接捅入棕熊的口腔,矛尖再从棕熊的后脑勺贯穿出来。 棕熊庞大的身躯倒下,随同狩猎的人发出了鬼哭狼嚎之声,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激动的情绪。 连续二十来天的围猎,涉及到的范围超过二十多公里方圆,一度还到了大河的边上。 “够了,回去。” 再继续围猎下去,其余的备冬就不用干了。 再则,肉的储存能力有上限,还要讲究一个不能涸泽而渔。 整个围猎过程中,伤了十余人,有一人重伤不治。 楼令哪怕知道无法避免,还是感到万分的心痛,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古人拿围猎来练兵了。 围猎不止讲究协同配合,其风险性同样不少,可以很好的起到练兵作用。 一人的死亡很快就被其他人所遗忘,他们欣喜围猎所取得的收获,憧憬放开吃肉的那一天。 受伤的人也没有多么哀怨,他们甚至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怕得就是村里不照顾受伤的自己,或是干脆丢到野外任由自生自灭。 别以为很残酷。生活越是艰难的时代,怜悯之心比金子还贵,尤其领导者更应该看重的是集体,不是怜悯一个人而去让其余人出现更大的风险。 他们回去之后,楼令开始让人收集足够多的木材,再全村的人一块来尽可能地制作更多肉酱。 制酱并不是楼令所创,相关的技术早被先民所摸索出来,几乎每一个地方的人都会在冬季之前制作肉酱,当成过冬的物资之一。 在男人们进行围猎期间,年幼、老人和妇女早就到野外收集能吃的野菜,等待男人们不再制作肉酱,再来进行腌菜。 冬季如期而来。 到了冬季之后,楼令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迫切,不能再有大的动作了。 所幸的是冬季来临之前,楼令想起的竹楼已经完工,村里面也多了十一座建筑物。 其中,三座是新盖的粮仓,用来代替老旧的仓库。 剩下的七座建筑物,现代人过来一看,会发现压根就是联排的宿舍。 “会下雪吗?”楼令站在自家的二层,借高度阅览村里的新景色,心里其实是很自豪的。 在楼令一连串动作之前,村里已经有七八年没有什么变化。 正如楼令出征回到村中所见,看上去除了破败就是破败,到处能够嗅到腐朽的味道。 “很少下雪呢。”娃姒很喜欢新家,对村里的其余变化则是不那么在乎。 楼令一想也对,往年确实很少下雪,早年间甚至没有太明显的凉意,近几年才越变越寒冷。 在这个冬天,楼令投入极大的精力在扫盲,进展方面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因为没有下雪的关系,再来是也没有下雨,楼令干脆适当地分配任务,让村人与奴隶持续砍伐竹子与木头,一边继续为村子里新盖更多的建筑物。 在临近开春之前,楼令发现了一个事实,新得到“徒”身份的人,他们对于接受非战斗任务进行了拒绝。 “不是‘徒’了吗?分得了土地,俺们要抓紧开荒啊。”楼鱼给出了答案。 得到“徒”身份的人,留给他们的缓冲期已经不多,今年再不开荒的话,到了需要交税的年头,没有得到征召的话,他们拿什么来给楼令交税? 所以,楼令赐予那些人“徒”的身份,备用兵源是得到了增加,能够无偿干活的人却是少了。 “啊?开荒,好的,那开荒吧。”楼令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反正都在自己锅里,跑不掉的。 楼令需要琢磨其它事情,很纳闷地想道:“去年有征召,不用交税。没有征召的话,要交收成总数十分之四的税。那可是高达十税四!难怪够资格的人都盼着能够被征召。” 那么,新的一年之中,晋国会发布征召令吗? 第24章 这是一个高端局 在去年,晋国败给了楚国,光是被楚军俘虏的晋军就多达万余人,其中大夫爵的人员便有二十余位。 历经惨败的晋国贵族,事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推卸责任,率先违抗命令的魏锜和邯郸旃遭到了严厉的处置。 什么样的处罚才叫严厉呢?在这个“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时代,自然不是砍头这种严惩。 晋君獳(晋景公)免除了魏锜和邯郸旃的职务,削减了他们名下封地的规模,还进行了罚款。 这种惩罚对贵族来说确实已经很严重,许多贵族宁愿自己死掉都不愿意封地遭到削减,别说还要上交一定份额的铜料以及人口了。 魏锜是魏氏的直系成员,他在“邲之战”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逃亡期间,魏锜遭到“天下第二”潘党的追杀,看见了六头糜鹿,便射杀了其中一头献给潘党,后面得以安全脱身。 这件事情不止是献鹿那么简单,其实就是魏锜用猎杀糜鹿的方式来向潘党展示自己还有抵抗能力,奉劝潘党见好就收。 毕竟,麋鹿是一种警惕心非常重且跑得很快的动物,想要成功猎杀并没有那么容易,能够猎杀麋鹿成功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潘党怎么有个“天下第二”的称号?因为他在一场比试中输给了养由基,从那以后自称天下第二。 而养由基乃是有“中华第一神射手”的男人,一手射艺出神入化,擅长的就是射快箭与箭不虚发,得到当代人公认的最强,有“天下第一”的称号,成语“百步穿杨”说得便是他。 邯郸旃其实是赵氏的人,不久之前赵氏刚刚分出一个小宗,赵旃也就从赵氏变成了邯郸氏。 邯郸旃才刚刚有自己的家族,为了抢功非但没成,相反害得晋军战败,一下子被削去了大半封地,更是要赔偿铜料与人口。 那些惩罚其实还不是最严重。 遭到惩罚的邯郸旃又被大宗的赵括、赵同、赵婴齐不断责怪与嘲讽,受不了的邯郸旃干脆回到自己的封地“邯郸”躲起来,一下子惹怒了大宗赵氏的很多人。 要不是大宗之主赵朔制止,赵括、赵同和赵婴齐都想提兵去“邯郸”将邯郸旃抓回去,再收回“邯郸”让邯郸旃连小宗之主都当不成。 一场败战对晋国的影响极大,加深了内部的矛盾,外部环境也变得极其恶劣。 楚军在胜利后,干了一番“饮马大河”的壮举,随后掉转矛头去攻打宋国。 士气正旺的楚军连续攻克了几座宋国的城池,随后包围了宋国都城“商丘”展开攻城。 楚军虽然未能将“商丘”攻克下来,但是也没有选择撤军。 付出极大伤亡的楚军后面改攻打为围困,甚至连到了冬季都没有解除围困。 根据史书记载,今次楚军围困“商丘”时间长达八个多月之久,逼得城内宋人到了易子而食和析骸以爨()的程度。 什么是析骸以爨呢?就是被围困的时间太久,导致没有了生火的材料,分解人的骨骸来烧火作饭。 楚军对“商丘”的围困仍在持续,宋国一再派人到晋国求援。 当前,一名叫乐婴齐的宋国使节就在“绛”。 这个“绛”就是晋国的都城。 宋国现在是晋国的小弟,遭到楚国的攻打肯定要向老大晋国求援。 因为宋国有向晋国进贡的关系,晋国在宋国有危难的时候出兵救援,其实是一种履行契约。 晋国君臣对要不要出兵救援宋国产生了很激烈的争论,今天一场争吵又在发生。 晋君獳坐在主位看着争论不休的众臣,脑子其实是一种放空的状态。 吵得最激烈的人是中军佐先縠和上军将士会,前者力主南下救援宋国,后者讲出各种理由进行反对。 先縠是先氏的家主,在去年晋军战败中也有极大的责任,并且在“邲之战”爆发期间,先氏还联合赤狄作乱。因此当前恨先氏入骨的人多不胜数,讨厌先縠的大臣也是大有人在。 士会虽然以“士”为前缀,他却是范氏的家主。 而范氏之所以用“士”来当家族,原因是他们有一名祖先在担任晋国“士师(大法官)”之后,家族才得以正式发展壮大,为了纪念那位祖先而使用“士”当前缀。 大多数卿大夫一脸冷峻地看着两人争吵,不多的几位满脸的烦躁表情。 无法也不敢表露态度的其余大夫,他们只能用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够了!”晋君獳终于爆发,站起来指向先縠,下令道:“拿下!” 殿内自然有值岗的卫士,听命冲上去拿住先縠。 “君上?”先縠看似不理解。 晋君獳用充满厌恶的表情注视着先縠,痛骂道:“为我之臣不忠,身为晋人无义,不死为何啊!” 刚才,先縠为什么明知道晋国打不起另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偏偏一力要主战呢? 因为先縠想要获得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希望能够因为立下功劳让大家遗忘先氏勾结赤狄作乱。 晋君獳历数了先氏的很多罪名,说得先縠哑口无言,再愤怒地吼道:“拖出去杀掉!” 荀林父和赵朔站出来说情,其余卿大夫则是别开了脸。 晋君獳像是被激怒一般,抽出佩剑丢在地上,大声说道:“诸罪并罚,禁绝祀祖。愿意从命的人,捡起寡人的佩剑,手刃先縠一剑。” 最先行动的人是士会,动作迅速且果断地跑过去捡起剑,再跑到先縠身前就是一剑捅进腹部。 有了一个人动手,早就想着“还有这种好事”的其余人也不犹豫,排着队一人一剑,很快被卫士左右两边架住的先縠就没有了呼吸,地上则是早就流了一大摊血。 八位卿大夫之中,没有动手的人只有中军将荀林父、下军将赵朔、下军佐栾书。 六位军大夫里面,独独韩穿没有动手。 所谓军大夫,便是各个军团的直属大夫,在列国中除了晋国,没有其余诸侯国有这种职位。 同样在场却是没有资格动手的人之中,魏锜被吓得两股战栗和满脸煞白外加浑身冒汗。他到现在才知道晋君獳对自己的惩罚,其实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一个不是插曲的插曲过去,有寺人进殿清洗血迹,君臣的商议则是重新继续。 在要不要出兵救援宋国这一件事情上,其实已经不用再商议了。 力主出兵的先縠死得老惨了,哪怕先縠是因为多种原因死有余辜,谁还敢建议出兵? 只是吧?晋国还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有那么一个人站出来,他叫伯宗,乃是郤氏的小宗之主,说道:“我们不能出兵。” 随后举了好几个例子。 如现在楚国强盛,正受到上天保挢,晋国不能和楚国相争。再用一句“鞭子虽然长,不能打到马肚子上。”来做结论。 好了,一个成语就此诞生:鞭长莫及。 过后要给自家留点面子,提到晋国虽然强大,但是不能违反天意嘛。 套用当代人喜欢说的俗话:江河湖泊中容纳有污泥浊水,山林草丛中暗藏有毒虫猛兽,洁白的美玉中隐藏有斑痕。 这里出现了引经据典,既是《诗经.大雅.抑》篇章里面的: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 最后伯宗进行总结:“晋国忍受一点耻辱,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君上,您还是忍一忍吧。” 第25章 新城主 先氏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他们其实是晋国的公族。 在重耳(晋文公)没有继位之前,先氏的先轸一直待在重耳身边保驾护航,后来重耳得到秦穆公的帮助回到晋国继位,包括先轸在内的一些有功之臣得到了厚赏。 当时保护重耳的五个人,他们分别是狐偃、赵衰、贾佗、魏犨和先轸。 重耳继位之后设立卿位,再将晋国原本的二“军”增扩到三“军”的规模,五人之中除了魏犨都获得卿位,只是当时的晋国还没有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这些官职。 晋国的卿大夫与军职挂钩发生在周襄王十九年(公元前633年),第一批职位的任命如下: 中军将郤縠,中军佐郤溱。 上军将狐毛,上军佐狐偃。 下军将栾枝,下军佐先轸。 那六位卿大夫中,由赵衰推荐的人选便达到四位,他们是:栾枝、先轸、胥臣、狐偃。 先氏本是一个以军事擅长的家族,先轸获得足够大的舞台更是极尽发挥,成为当时公认的天下第一战将。 在先轸之后,先氏的家主变得一代不如一代,到先縠这一代更是一再昏了头乱来。 晋君獳下令诛灭先氏之后,除了极少数的家族之外,多数家族投入极大的热情加入到瓜分先氏的盛宴之中。 卿位家族之中最为积极的是郤氏与范氏、栾氏、赵氏,只有韩氏选择应付了事。 其余中小家族想有热情也要看几个卿位家族的眼色,像是魏氏就选择跟在旬氏的屁股后面,委实不敢表现出过分的积极。 灭门之战在春播结束之后开打,一直进行到当年的冬季来临之前,其中最积极的郤氏和范氏吃得满嘴流油。 期间为了争抢战利品郤氏和赵氏甚至还发生了冲突,后面在旬氏的劝说下才没有让冲突加剧。 他们可不是抢了什么就是归于自家,土地要等待晋君獳的新一轮安排,战利品则是需要全数上交,后面能够得到多少回赐,不出意外就是上交战利品中的六成。 整个晋国讨灭先氏热热闹闹,由于老楼家地处偏僻,直至楼令当年秋收过后去了“蒲”城才道听途说了一些消息。 “灭掉一个家族的战争都能够打得那么激情?”楼令着实是被惊讶到了。 只是,这才哪到哪? 陷入衰弱状态的先氏,他们的封地一再缩减,治下的民(有服役资格的阶层)和黎庶(没有服役资格的群体)也是一样。这一次灭门之战真的不能称得上什么大场面。 越往后,晋国的内斗才叫激烈和残酷,打内战动用的兵力,甚至屡屡超过了国战所动用的兵力。 “城主已经更换,新的城主出自郤氏,名叫至。”屈远消息灵通,好心给楼令知会消息,至于楼令懂不懂,只能说看悟性了。 楼令知道晋国的卿位家族之中有郤氏,只是并不知晓更多的消息,心里却是明白屈远特地提到新城主叫郤至,一定有更深的用意。 “多谢远叔。”楼令暂时没有琢磨明白,该谢还是要谢的。 屈远看楼令的应对,知道楼令听懂了额外的意思,笑了笑与楼令告别。 在这新的一年当中,楼令除了继续改造村庄之外,便是继续进行教育事业。 村子里的建筑物增加到了五十九座,其中的二十九座便是得到“徒”身份的那些人各自搭建起来,一座自然是楼令一家族的住宅,剩下的二十九座之中有九座仓库,剩下才是村人与奴隶的下榻之所。 楼令这一次来“蒲”城有几个目的,完成的之中在屈远的介绍下买了几匹马和牛,八十多只羊,鸡崽、鸭崽和鹅崽各近百只。 接下来,楼令想购买一些书,结果是东市和西市逛下来,压根就没有看到有人在卖书。 实话就是,市面上没有看到人卖书才叫正常。 一直到两宋之后,市面上出售书籍的店铺才出现,之前有用或没用的书都被各个家庭珍藏,熟人之间用的是借来抄写,事后绝对要还,没有买卖书籍的说法。 楼令买书的理由太简单,他教学的时候用简体字。 然而,当今之世除了老楼家之外,压根没有人在使用简体字,想与“社会”接轨肯定要学习大篆字体的啊! 因此,楼令需要可以用来对照的书,不用书籍记录什么知识或道理,只要上面有字就行。 哪怕楼令的要求那么低,想办到却是仍旧太难,到最后求助屈远获得了帮助,说是下一趟会带来家中的一部分《诗经》借给楼令抄写。 楼令知道屈远是看在交易稳定的份上,也就是老楼家不止跟老屈家有稳定的粮食交易,还因为介绍牲畜和家禽的买卖赚了一笔中介费,想要维持好双方的关系。 尽管心里有数,楼令还是非常感谢屈远,哪怕有人出的价格比较高,两者相差不是太大的前提下,粮食仍旧卖给了老屈家。 这件事情上楼令吃亏了吗?那可不一定。 屈远会主动告知楼令一些消息,再来是老屈家很有门路的样子,两者相处不能当纯粹的买卖来看待,其实就是涉及到了人脉这一层次了。 “让开!全部让开!” 楼令正带人在逛着,身后传来了一阵阵的呼喝声。 一乘战车正在主道之上快速驰骋,哪怕驭手一再大喊让路,怎么看都还是不拿路人小命当回事的架势。 不用特别观察,战车上那个一脸倨傲的青年人非常显眼,离得远了听不见他跟驭手交流什么,看口型大概是在命令加速再加速。 什么人啊?这么豪横的。 当前的战车其实速度真快不到哪去,不过全力冲刺起来也有个每小时四十公里左右的速度。 楼令亲眼看到那乘战车驰骋沿途撞到了一些人,战车上的那个青年人却是一脸兴奋,一点让驭手停车或降速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事故,楼令会量力而为,看一看自己能不能帮到什么。 问题不是事故,摆明就是青年人在展示什么叫豪横,尤其是青年人一看就有不是寻常人惹得起的身份,楼令能做的就是躲到一边去。 “他就是新城主郤至?”楼令在躲避的时候,听到一些人的对话。 以前的“蒲”城之主尽管主动做的事情不多,起码不会干这种驾车在城内横冲直撞的事情。 现在,城主换了成了来自郤氏的郤至,看样子……附近的人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第26章 谨慎无大错 楼令太胆小怕事了? 以为当前是什么年代,无故遭到欺凌能够报警,有警察来主持公道? 即便是到了现代,真的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够获得公道,碰上了有权有势的人还想追求公道,说不定比选择忍气吞声再换个地方生活更惨。 目前是春秋中期,没有实力又想追求公平公正会显得很可笑,讲究的现实是惹不起就属于真心惹不起。 没有人站出来,大家都是惹不起就躲的选项。 那些挨了撞的人,没死就算侥幸,受伤也别想获得赔偿,甚至提出赔偿要担心郤至赶尽杀绝。 楼令像很多人那样,见识到郤至的豪横之后选择离城,踏上了归家之路。 “明年……,会再选择到‘蒲’城交易的人,应该不多了吧?”楼令太清楚一地主官会对当地造成何等影响了。 惹不起,总归能躲得的吧? 别想太多,惹不起,有时候也躲不过。 例如安家在“蒲”地下辖区内的人,他们就属于连躲都躲不了的群体,其中包括老楼家。 回到村子的楼令花了几天的时间来安置购买的牲口与家禽,后面专心准备需要缴的税了。 今年楼令并未收到征召令,没有纳赋自然就需要交税。 所以,楼令再不愿意去“蒲”城,后面还是需要将应缴的税运到“蒲”城那边。 当前交税是交钱币吗?并不是的。 什么样的阶层交自己应缴的东西,比如卿大夫有时候会被国君要求打造祭祀用的礼器。因此他们除了粮食、布匹之外就要加上礼器。 各分封国的国君一样需要缴税,诸侯以上贡的形式向周天子送礼,其中就包括了礼器。 以楼令的身份,老楼家只需要缴纳粮食,交多少则是并不固定,还要看自己敢不敢糊弄,比如明明出产了一千石粮食,需要缴纳四百石却上缴数额低于四百石。 今年夏收与秋收,由于在灭先氏满门的关系,上面没有下派小吏来统计收成。 楼令本来就不打算弄虚作假,见识到新任城主的凶残之后,更不会去冒不必要的风险了。 讲真,无论是在什么时代,处在上升期的人但凡脑子没有坑,谁会去玩什么弄虚作假?一般情况下只有那些上升无望的人,他们才会各种堕落。 楼令有那个改变老楼家现状的信心,更不认为自己会永远只会是一个“上士”,没有必要给自己制造向上爬的难度。 临近上计……也就是缴税的时间,楼令带着运输队再一次来到了“蒲”城。 两辈子加起来,楼令第一次上战场与亲自交税。 前来交税的家族不算多。这个是因为“蒲”地下辖区域的村庄数量就摆在那里,地广人稀是楼令出征归家沿途期间亲眼所见。 虽然该区域地处晋国西北边陲,但是环境绝对算不上差。 地貌方面以多山地为主,不过有一条走廊一般的平原地带,还有好几处面积超过数十里方圆的谷地,其中一处谷地的面积绝对超过上百平方里。 多山是多山,遍处却是可见茂密的植物,说明土质方面并不差,尤其是就在大河边上不缺小型河系以及溪水。 晋国的势力范围,其实就是一种多山的地形,仅有汾水两岸和南部大河北岸拥有大面积的平原。 晋国的人口大多数就是集中在汾水两岸以及大河北岸的平原,反倒是西部靠近秦国的大片平原也是地广人稀的现状。这个跟晋国制定的国策有关。 当前能够称得上文明的地方就是在中原,晋国从晋文公那一代就确定了制霸中原的方案,优先开发的地方肯定选在东部和南部,由于发展侧重的关系必然要忽略了北部以及西部。 所以,晋国北部以及西北被忽略,不是两地的环境多么恶劣,甚至不是没有开发价值,纯粹就是优先级别的差距。 “上计一千四百一十石粟米、五百五十六石小麦?”负责记录每个家族缴税的小吏查阅了一下老楼家往年缴税的记录,讶异地说道:“比往年多了。” 楼令没有说话。 当前的一石取数一百二十斤。 不以纳赋形式抵消缴税的话,谁都是交纳四成的税,差别就是会不会以其它物资来取代应交的粮食份额。 老楼家今年多交,不正是楼令穿越过来的第一年多开垦了农田,恰好今年开始耕作了嘛。 明年国家要是再继续没有下达征召令,老楼家需要缴纳的税会更多,除了继续开垦出农田之外,还算进了楼令治下的“徒”要开始缴税的份额。 毕竟“徒”获得了自己的私产,他们理所当然就要给头顶的“领主”交税,楼令又要给自己头上的“领主”交税,国家的税收就是这么一层又一层收上来的。 而楼令到现在已经知道头上的“领主”换了人,也就是变成了郤氏。 所以,郤氏是晋君獳的臣子,楼令又是郤氏的臣子。 另外,楼令是郤氏的臣子,却非晋君獳的臣子,既“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这一种规则,恰是封建时代特有的“君上之君,非我之君。臣之臣下,非我之臣”制度。 封建制度是什么,一开始是封邦建国,到后来的大一统王朝才变了样。 另外,自汉武帝之后,历代王朝虽然还被定义为封建社会,但是已经不存在原滋原味的封建了。 在交税之后,楼令见了屈远一面,获得了十七卷竹简。 楼令对屈远千恩万谢之后,双方再次达成粮食以及铜料等物资的交易意向。 随后,楼令带着队伍回家了。 而“蒲”城那边发生了跟楼令有关的事情。 郤至刚刚担负管理“蒲”的责任,肯定要了解收税的状况,期间不免要对比各个家族往年与今年的交税份额。 “今年没有下派小吏查核,可有人比往年交的的税少?”郤至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今年没有出现天灾人祸,一旦比往年交的税少,在郤至看来就一定是弄虚作假了。 负责记录的人一番对比,给出答案:“大多数家族交纳的税是比往年少了。” 郤至立刻发出冷笑,笑容渐渐地转为戏谑,说道:“正好缺了震慑,派人进行核查,确认偷税之后,扫灭最严重的那家,其余补交应缴的三倍。免得他们敢随便糊弄。” 负责记录的人迟疑了一下下,禀告道:“有一个家族比去年多交了约二成的税。” 郤至已经知道少交是普遍现象,听说有一家多交,并且还是二成,意外地问道:“谁?” 第27章 不谀权贵 每一年的夏收与秋收都会有小吏到场,见证收获的同时,记录每一个家族的产出数量。 所以,一个家族在粮食上面产出多少,负责收税的一方,真的知道能够收上来多少税。 到以“后皇权不下乡”的时代,交多少皇粮变成了摊派模式。这种模式有太多可以操作的空间,变成了士绅兼并的利器之一,再来就是中枢越软弱或无能一定会国税减少,致使国帑入不敷出。 回到村子的楼令又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每天除了监督村子的一些工程之外,便是在干教育事业。 从楼令去交税开始算,三天后村里来了几个小吏。 “你这……,短短一年时间,变化很大啊。”包就是小吏之一,还是为数不多换了新城主之后,仍旧可以留在原地当小吏的人。 楼令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笑着说道:“前年出征的时候结识了贵人。贵人赠送了我一些东西,用来改善村子了。” 什么时代都需要比后台,可能无法吓住同样有实力的人,恫吓一些小鬼不敢太过分却是可以的。 柴是郤氏的人,听后讶异地问道:“这个以前村子很差吗?” 极可能是包需要取悦柴,开始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印象介绍起老楼家以前的模样。 包所说的并不全对,往更惨的模样来描述以前的老楼家,又特别提到原身的父亲刚刚病逝没有多久,楼令没有加冠就率部出征的事情。 柴了解到老楼家现在连带奴和隶在内有三百多人口,问道:“你所说的贵人是谁呢?” 楼令却是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柴,提起了既然是来核查夏收与秋收的产出,随后请他们到家里查阅记录。 谁知道郤氏和旬氏是不是有仇?如果楼令主动抬出是智氏的智罃,不止会徒添麻烦,还有可能恶了智罃。 郤氏有兴趣查的话,那是郤氏自己查出来是谁,再洞察到智罃被俘是谁救的,楼令需要担的责任就减少了。 来到楼令家的时候,几个小吏看到两层高的竹楼,讲实话就是感到了惊艳。 倒不是惊艳用竹子修建房子,使用竹子来搭建住宅的人很多,独独楼令亲自设计和监督盖起来的竹阁显得比较特别。 当前这个时代,两层高的建筑物被称之为“阁”,超过两层高的建筑物称为“楼”,一些建筑物很高却是只有顶层有平台的建筑称为“台”,建筑物很高却是每一层都能住人叫“塔”。 类似的划分一直到两宋都通用,随后历经蒙元的统治,诸夏大地出现了很多从西方带来的称呼,到现代的改革之初很多词汇舶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列岛,到二十一世纪更多的词汇干脆就是舶自欧美。 楼令家的楼阁特别之处在于底下与地点留出空隙,再来是有“Z”字形的楼梯,尤其是留出了不少的窗户。 当前两层或以上的建筑物并不多,楼梯也是笔直的那种,不过是搭着有了倾斜角度。 至于窗户?当然存在窗户的设计,只是大多数人家的房子是不留窗户的,哪怕留也是很小的一个窗孔,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开大窗户。 原因?自然是窗户越大越不易保暖。 纸张没有出现之前,用来糊窗户的材料是绢布。而绢布这玩意,没有足够厚实的家底,谁会那么浪费嘛。 这些小吏来之前已经得到命令,到“楼”就是合计产出,特别被交代不要搞东搞西。 娃姒提着一罐陶器出来,用竹管给几名小吏奉上了热汤。 怎么不是请喝茶?因为春秋时代没有喝茶的习惯。 当前的时代,招待客人就是请喝汤,富裕的人家常备滚烫的肉汤,普通人家看情况了。 查阅完记录的小吏没有马上离开,他们参观了楼阁,再到村里逛一圈。 “这是什么道理?”柴说的是竹管输水到村里的蓄水池。 楼令知道小吏会有很多问题,只讲那么做的原因,不会涉及到技术相关。 一圈逛下来,小吏除了惊讶就是感叹。 “除了村子小一些,人不多,一些地方比‘绛’还要好啊!”柴才刚刚从公共洗浴间出来。 竟然有公共洗浴间?这不是楼令着实怕了接触的人浑身到处有虫子在爬,实在是受够了嘛。 没条件就创造条件,尽可能来保证自身的卫生状况良好可以减少生病概率,人的精神也会变得好许多。 认真来讲,有楼令对村子进行改造,一些设施的理念真心远超当代,哪怕是作为晋国都城的“绛”都没有,甚至周天子的“洛邑”也是没有的。 拿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在烧的热水来说事,老楼家的公共浴室全天候提供热水洗浴。这是用了煤石在烧。而煤石这玩意在村子八里外就有,露天在那里任意随便捡。 既然都用煤石在烧水了,平时做大锅饭肯定也是使用煤石,比起使用木柴讲真话就是更为便利。 再说一天不间断的活水,村里面有蓄水池,楼阁干脆被楼令搞了一套原始版自来水管道,甚至都有了冲水的厕所。 不讲富丽堂皇,只论生活的便利,再计算经济的投入,老楼家的村子小是小,关键用于生活便利的设施上领先于当代所有地方。 当然了,来村里的小吏看得并不全面,不过仅是了解到少许都时惊叹连连。 “我们会如实上报核查结果。”柴先那么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后面可能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要错过了机会。” 什么意思? 楼令寻思了一番,听懂意思了。 老楼家村里仅是输水管道就值得推广,别说小吏还有看到其它设施。 他们回去之后会报告给自己的上司,上司再汇报自己上司,一层层报上去,到最后看郤至有没有想法。 一旦郤至有想法的话,小吏肯定会获得好处,作为被取经对象的老楼家不就有机会取悦郤至了吗? 任何年代,有取悦权贵的机会,做好了极可能就此飞黄腾达。哪怕权贵没有直接给予好处,对外说自己给某某权贵办过事也是一种资本。 楼令送走了一帮小吏,内心有喜有忧。 喜的是可能出现机会。 忧的也是可能的机会。 讲实话,楼令改造村子不是为了炫耀,今天这出完全就是意外。 “郤至看上去很残暴,给这种人做事,可能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却要面临灭顶之灾啊!”楼令最后还是忧大于喜。 第28章 征召令 普通人最好远离权贵,付出再大的代价进行阿谀奉承都会被权贵视作理所当然或不屑一顾。 另外,权贵交代事情做好了是本分,一旦稍有错误则是可能让想巴结的人面临灭顶之灾。 所以,不是谁都能成功抱上权贵的大腿,过程中失去了尊严乃是更多,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捞着。 上面那些就是楼令救了智罃之后,为什么只期盼获得一笔好处,后面没有主动再去试图联系的原因。 当然了,一旦被权贵赏识则是另外一回事,能够把握自然要极力抓住机会。 这里的区分只有一个,到底是谁主动。 冬季如实来临,今年到冬季下旬却是下起了小雪。 “布置的功课会在三日后检查,你们不要懈怠了。”楼令致力于培养一帮班底,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多少算是小有成果。 楼有果然在数学上表现出极强的天赋,数学知识的掌握方面远超其余人,一年过去已经可以解答“鸡兔同笼”的这道题了。 也有几人在语文上表现出极强的天赋,他们叫楼冰、楼森、楼见、楼林,其中的楼林是个女娃。 其他人只掌握不到一百个字的读写,四人却是已经可以利用掌握的字来熟练组句。 在武技方面,楼令也发现了几个好苗子。 如果今年仍旧没有获得征召令的话,楼令就需要开始给他们分科,较为擅长什么就专攻那个学科。这种教育方式在西方被称为“精英教育”,一般会偏科偏得非常严重。 楼令倒是想进行现代天朝的教育模式,非常现实的是老楼家急需一帮专科上的人才,只能是他们展现出什么天赋,主要看天赋去加强专业。 因此,在专科上表现出非凡天赋的人,他们接下来只负责学习,其余天赋一般的人却是仍旧需要参与劳动。 忙碌的时候,通常会让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间冬去春来,随后又到了春播的时间。 “我到这里,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啊……”楼令觉得自己的发展只能算中规中矩。 曾经的老楼家只有一百二十多口人。 在楼令的领导下,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人口增加到了将近五百,整个村子也是大变样。 增添的人口之中,近百是吸引生活在野外人,其余则是楼令购买的到的奴或隶。 可耕作田亩上面,楼令带人进行开垦,从原本的两千四百亩增加到了五千三百亩。 家畜方面,本来只有六匹马、两头牛和三十四只羊,现如今却是增加到了三十八匹马、十二头牛和一百七十八只羊。 鸡、鸭、鹅本来几乎没有,楼令不敢大肆养殖家禽,每个种类散养上几十上百只进行尝试,暂时没有碰上什么灾难。 当前,老楼家的家禽每天可以下蛋一百四十到一百七十颗,基本被用来改善生活,主要是提供给需要训练的“徒”以及男女孩子了。 因为伙食上面的改善,有资格上战场的人一个个不说变得膘肥体壮,起码不见满脸菜色以及骨瘦如柴。 即便是奴隶,楼令知道活着的奴隶才能够创造价值,不可能让他们顿顿吃饱,起码伙食供应不会间断。 楼令就发现了很神奇的事情,只是保障伙食而已,不止村人的服从度好到惊奇,便是奴隶的忠诚度上升也是极为迅速。 人生在世一张嘴,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保证麾下不缺一口吃的,真的足够人们去卖命了。而楼令暂时并没有了解到这一点。 一切都在变好,楼令尽管感到满足,心里的急迫感却是越来越强。 春播进行期间,柴突然来到老楼家。 楼令以为是来征召前去为权贵服务,没有想到是其它的事情。 “秦人偷袭我们了!”柴是来下达征召令的。 在这个时候,主流是开战之前会进行宣战,互相之间不搞偷袭、埋伏之类,史学家称为“古典时代”,打得是一种“君子之战”。 只是,晋国与秦国打了一场“崤之战”后,两国的关系陷入前所未有的恶劣。 那一场“崤之战”发生在周襄王二十五年(公元前627年),秦穆公趁晋国正在进行国丧而派兵偷袭晋国的小弟郑国,后面因为郑国有准备而退回。晋襄公率军在崤山(今河南省洛宁县东宋乡王岭村交战沟)隘道设伏全歼回师的秦军,俘虏秦军三帅。 当时因为晋军将士们都身着白色孝服,大臣们觉得这样不吉利,把白衣服全部染黑。晋襄公亲自率军出征,把部队埋伏在崤山。当地是秦军回师的必经之路,在秦军进入峡谷时,晋军迅速出击,秦军大败,三位主帅全部被擒。 战役结束后,晋国才开始安葬他们尊敬的晋文公,葬礼上丧服都是黑色的。这个传统也就一直延续了下去。 秦国趁着晋国国丧,出兵偷袭晋国的小弟郑国。 晋国在崤山埋伏秦军,尽数歼灭秦军,并且还俘虏了秦军的三名统帅。 两国都不认为自己做错,将过错怪罪到对方头上。 自此以后,无论晋国或是秦国都不再以“文明”的方式对待对方了。 这一次,秦国仍旧是对晋国不宣而战,大军杀进晋国魏氏的封地,魏氏一边抵抗一边派人示警与求援。 “我会在期限内,率部赶到‘蒲’城!”楼令确认是征召令,给出了答复。 柴还需要去其它地方通知,没有接受老楼家的招待就急匆匆走了。 “幸亏春播已经完成,要不然……”楼令很庆幸这一点。 接下来当然是楼令对自己的附庸进行征召,连带自己在内需要出征的人数为三十,准备了两天才正式出发。 “凡事不要逞能,注意保护好自己。”师嬴只有这一句嘱咐。 楼令率部抵达“蒲”城的时候,城外已经集结了一千余人。 他们先去报到,再将自己的情况汇报清楚,包括带来了多少战车,参战人员有多少,装备状况等等。 随后?自然是要等待进一步安排了。 两年多过去,楼令已经买了一乘新的战车,进行购买的时候,果然如事先预料的那般,战车的价格涨了不少。 只不过,楼令是一名“上士”,纳赋必须携带至少一乘战车,无法自行制造为前提,便是战车再贵也要买。 时隔两年之后再次获得征召,得到征召的大多数人基本带着欢愉的情绪。 出征可以抵税,上了战场有可能立功,哪怕未能获取爵位,谁都想获得一些战利品。 至于战死、伤残或是大军战败?有人可能存在悲观情绪,想要保住现有地位,再不情愿也要应征入伍。 “需要租车或兵器的人,过来我这边登记了!”有人在大声喊。 当前,纳赋的各阶层都要自行武装,甚至要自己保障后勤,未能做好充足准备有其它的办法,比如进行租借。 楼令没有见识过类似的事情,很难免会产生好奇心,移动脚步凑了过去…… 第29章 长见识了 进行吆喝的人不少,有晋廷的编制人员,也有来自各个家族的家臣,两者都有对外进行租赁业务。 楼令就看到多数人是往各个家族的租赁位置凑,经人介绍才向晋廷所属的位置走去。 “各个家族租赁出去的战车、兵器、甲胄、盾牌虽然价格比较贵,但是比国家向外租赁的东西质量好。”楼令两边都走了一圈,得出这样的结论。 当前的主流兵器主要有以下几种,便是长戈、短戈,或长矛、短矛,殳、软弓、硬弓。 其中的殳,它是一种棍棒类武器,起源于新石器时代的骨殳,到春秋时期的殳以全铜结构为主,柄部两端带有尖刺,既可刺击又可砸击。 软弓其实就是竹弓,只有实在没办法的人才会拿竹弓上战场,它无论从射程还是射出去箭矢的穿透力,委实跟硬弓没得比。 硬弓则是使用樱桃木、榆木、柞木等,其中以樱桃木最为常用。因为樱桃木质地坚硬、重量轻,能够很好地承受拉力,同时其纹理也非常美观。 很多人可能以为弓箭的射程是由弓弦来提供动能,这个无疑是错误的认知,其实决定射程的是弓木本身,自然也不能忽视掉弓弦,弓弦主要用来承受拉力的极限,好的弓弦可以使弓身承受更大的拉力,决定了射程以及射出去箭矢的穿透力。 老楼家因为楼令并不吝啬的关系,参战的“徒”并不缺装备,自然也就不需要进行租赁。 本来楼令提议租赁一些甲胄,提出想法之后遭到了一众“徒”的拒绝。 不是这些“徒”不想有一身甲胄增加防御力,他们纯粹就是付不起租金,一旦甲胄损坏更是赔不起。 至于楼令帮他们付租金或是损坏后代为赔偿?愿意是人情,不愿意谁也无法苛求。 楼令跟这些“徒”的关系,在他们成为“徒”的那一刻就发生了改变。 从此以后,楼令不能再干涉“徒”名下的土地想耕作什么,只有收税与征召的权力。 当前时代的规矩很清楚也很明晰,上位者对下位者有“税、赋、征”的三项权力。 赋的偏旁为“武”,“赋”的含义是:纳赋的人自带粮食,自己准备兵器,按照上位者的指示到指定地点报到,以应付上位者的差役,或者参加战争。 因为“赋”是专门用于军事目的的税,所以又被称为“军赋”。 另外,春秋时代一词多义,“赋”同时也有军队的意思,比如“三赋”意思为“三军”。 “征”是一种税,是从上而下征收的税。 具体来说,领地内的人给直属上位者交纳的费用称为“税”,没有头顶上的贵族而有一国之君直属的土地上,人们向国君交纳的费用称之为“税”。 同时,人们无论响应谁的兵役都称为“赋”,而封建贵族向一国之君交纳的费用则被称为“征”;附庸小国向宗主国交纳的费用也是“征”,说白了就是进贡。 楼令并不习惯当代的很多规矩。 在春秋得到终结之后,变成上位者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治”时代,下位者敢违抗穿小鞋还是轻的,不被整得家破人亡都要觉得是一种侥幸。 这一套规矩在周公旦创作并颁布《周礼》之后,成为诸夏体系列国的规范。 哪里像现在?那些“徒”竟然拒绝来自顶头上司的提议,尤其还拒绝得理直气壮。 周公旦便是那位周公,论起来是儒家的奠基者也是创始人,后面诸如孔子之类其实都是周公的门徒,只是不知道儒家的创始人后来怎么变成了孔子。 与其说孔子创造了儒学,不如说孔子是创造了孔门之儒,而孔门之儒后来成为一块众儒树立起来的招牌,再更后面干脆成了万用桶,好的坏的都能往里倒。 当前诸夏体系下的列国都是遵行《周礼》的规范,大到列国能够拥有多少兵力,祭祀是个什么规矩,城池的大小;小到吃、喝、穿、用都被限制得死死的。 《周礼》是儒家的著作,法家的先驱借鉴《周礼》来写下法家的著作,也很难怪有人说儒法是一家了。 楼令魂穿过来的这个时代只存在不多的几个学派,显名也就是周公的儒家和农家,其余道家、法家、兵家、墨家、名家、阴阳家、等等学派连影子都还没有。 农家在神农氏的时代就已经出现,比儒家出现的时间早多了,只不过也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进行学派区分的氛围并不浓烈,掌握农学知识的人并不认为自己是农家一员。 知道什么意思了吧?只要楼令能够发展起来,地位获得一再的提升,想开宗立派完全可以慢慢选,乃至于能力足够还可以选择全部都要! “‘楼’地的令是吧?”郤武必须先确认楼令来自哪里。 楼令应道:“正是。” 随着应征的人员陆陆续续抵达,军队的编制也该着手进行了。 例如楼令是“上士”的爵位,问题在于没有带满一个“卒”所需的四乘战车和一百名士兵,自然需要由上位者来安排编制所缺的空额。 郤武翻了一下木框里面堆得满满的竹简,挑挑拣拣一小会,抽出其中的四根竹简交给楼令,一边说道:“确认一下,没有问题就落实下去。” 楼令接过竹简仔细看了起来,每一根竹简都有一名主事者的名字,附带携带了多少战车或多少士兵。 只要楼令答应下来,他们便是临时调到楼令这一“卒”的同袍了。 而那个木筐里面的竹简,其实就是前来报到的人主动汇报,有人记录之后用来应对像现在这种情况。 过后,得到兵力补充的楼令,相关记录同样会被写在一根竹简上,提供给某位能够指挥一个“旅”的下大夫爵位的“旅帅”去挑选。 “需要补充战车、兵器或甲胄,开拔之前务必做到充分,要不然你知道后果。”郤武进行提醒,也是在做警告。 楼令知道带来的“徒”是什么情况,要做的是敦促补充进来的那一批人,严肃应道:“唯!” 什么“唯”呢?用这个字作为回应,就是“唯命是从”的意思。 楼令可不会讲究,补充的人员到位之后,互相之间先报名,再敦促补上来的“两司马”和“伍长”,说道:“可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该找‘司戈盾’、‘司弓矢’、‘贰车’就去找,要不然我只能上报,再另外补充人手。”(注) 得到安排补充再被退货,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去,没有人愿意接收的话,纳赋是绝对纳不成了。 一旦纳不成赋?等着被记过,累积到一定次数,可是会被回收封地的! ……………… 春秋时代纳赋的人虽然会自带武器与保障后勤,但还是有明确的后勤体系。 一个军团有一名侯奄,身份相当于后勤装备部部长。 “司戈盾”来保管以及外租公家的兵、戈、盾牌。 “司兵”则是负责为缺员的编制补充士兵。 “司常”专门来保管战旗。 “司鼓”可以领取到各种战鼓与金器(所谓的金器,指的是退兵时敲击的青铜罄) “司弓矢”担负保管各种种类的弓以及不同款式的箭矢。 “贰车”是负责补充战车的保障官员。 第30章 时代特色 楼令的这个“卒”之中,他自然是“卒长”,麾下的两名“两司马”是老楼家的族人,另外两名是临时补充进来的人,他们分别叫霍余和屈武。 更下面的“伍长”之中,同样半数来自老楼家。 这个其实也是楼令作为“卒长”能够给族人争取到的福利了。 有一点需要知道的是,不管楼令还是霍余、屈武,他们的前缀只代表来历,并不是“楼”地、“霍”地、“屈”地的主人。 等待哪天楼令获得了整个“楼”地,那个时候“楼”才是他的“氏”。 楼令本以为人员到齐之后会马上开拔,情况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左右看齐,注意与袍泽的间距。” “听令!举戈,踏步……进!” “止步!” “向后转!” “左右看齐,保持好间距。” “注意!举戈,踏步……进!” 楼令是“卒长”,负责训练与磨合麾下的这个“卒”。 能够让军伍快速磨合的无疑是训练队列,再来也能训练好士兵的服从性。这个道理无论在什么时代都通用,哪怕到现代各国的军队也是从队列开始训练。 另外,楼令这个“卒”已经分配到一个“旅”的编制之下,顶头上司叫郤武,听说是郤至的堂兄。 只不过,堂兄嘛,现在谁还不是一帮堂兄弟,不代表郤武的身份有多么高贵,真正高贵身上得有大夫爵位。 很现实的是,无论郤武在郤氏内部的地位怎么样,反正出身比大多数人要高得多了。 楼令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本就知道当前的军队很讲究战阵配合,打起来也会尽力保证队形的严整。 所以,一旦阵型散了基本上也就等于失去继续作战的能力,基本需要向后撤退,寻找机会重新组成战斗队形,无法重新组成战斗队形则是干脆退出战斗序列。 因此在当代基本看不到交战双方士兵乱作一团,混在一大片区域内无规格的进行厮杀,打起来是一种“线列战”的交锋模式。 “令。”郤武站在不远处进行召唤。 楼令走过去,行礼道:“旅帅。” 郤武看了几眼正在训练的士兵,视线转到楼令身上,说道:“五日后开拔,你且告知麾下,该补的东西补全,不要到了战场闹出什么幺蛾子。” 楼令当然是应:“诺!” 临出发前告知并不是应有之意,有些上司才懒得管麾下怎么样,甚至有些家族为了赚钱还会故意各种操作。 当前响应号召的人需要自己承担后勤,不事先将所需的物资准备充足,引发的麻烦会很大。 然后,军中能够临时购买到物资,只是价格……一定会贵上许多! 众人是在给郤氏纳赋,军中贩卖各种物资的商贾不是郤氏的人,便是会向郤氏交税。 所以,郤武是一名负责任的“旅帅”,提前告知开拔的时间,显然是希望家离得近的麾下派人抓紧时间回家带来所缺的物资,称得上是一名好上司了。 楼令让众人停下训练,对他们说道:“五天后开拔,需要补充物资的人抓紧时间。” 众人没有吭声。 楼令扫视了几眼,大声喊道:“各‘两司马’率队回去营区。” 四位‘两司马’动作整齐地对楼令行礼,大声应道:“诺!” 楼令自己要到营盘的商业区逛一逛。 关于军队里面有随军商贾这种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着实是很难说得清楚。 商贾随军到战国时代最为盛行,某些大商贾甚至能够为一支数万人的兵团供应粮秣或武器,超级大商贾则是有足够的家产给一整个国家放贷。 即便是到东汉末年,商贾仍旧活跃在各支军队,贩售各种物资的同时,向军队采购战利品。 到东汉政权灭亡,又进入到五胡乱华的时代,商贾随军却是不多见了。原因极可能是胡虏不讲规矩,坑害随军商贾的次数太多,搞得商贾压根不敢再随军活动。 楼令来到的地方并不是军营之外,商贾活动的区域就在军营之内,所在的位置还离中军大帐并不远。 这种情况也就是现在,到了不讲武德的时代,哪位主将敢让交易区域距离中军大帐那么近。 “多少?”楼令刚才问了一套皮甲的价格,得到回复把自己惊了个够呛。 这一套皮甲未必见得多好,价格却是两百石粟米或十五匹布、二十金。 所谓的“金”就是铜,一般就是铜饼或马蹄的形状,一金大概是一斤的铜料。 “不买一边去。”商贾其实很闲,懒得应付只问不买的人而已。 楼令倒不会因为商贾那种态度就发飙,没有必要的事情,再来就是可以在军营做生意,谁还没有靠山,发生冲突真说不定谁吃亏。 “一套不咋地的皮甲那么贵……”楼令着实是惊了。 军营买东西会贵上一些很自然,只不过皮甲的价格委实就是那样高,非一般人能够买得起。 楼令当然买得起,只不过既然要买,肯定是尽可能选择“一步到位”的甲胄,免得质量没有保证,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次。 营盘内的商业区不止卖防具或武器,各类的粮食,包括布料、餐具、等一些生活用品都能够买到,只是价格肯定要比其它地方贵。 过来买东西的人并不多,不会出现意外就是五天之内无法从家里补,得到开拔通知又不得不买,要不然等开拔到战场之后,想再买就是另外一个价钱了。 五天之后,营寨被拆除,营帐等物也被收了起来,大军如期开拔进军。 “听说秦军已经打到‘辅氏’附近了。”交刚武是楼令的同僚之一,同‘旅’建制下另一个‘卒’的‘卒长’。 楼令已经发现一点,同名的人着实太多,尤其是取名叫“武”的人最多。 他们之前是在一个叫“北屈”的地方。 还有另外一个地方叫“南屈”,地点就在“北屈”附近。 前缀为“屈”的人便是来自那两个地方。 交刚武所说的“辅氏”在大河以西,当地目前是旬氏的封地之一。 楼令问道:“这么说,秦军与旬氏的部队交战了?” 交刚武左右看了看,才颇为有些神秘地说道:“旬氏的部队没有及时到位,在那边抵抗的部队仍旧是魏氏为主。” 这话是一句坏话吗?需要搞得这么小心翼翼。 交刚武又说道:“听说在统兵抵抗的是魏锜。你有参加‘邲之战’,应该知道魏锜吧?” 楼令算是听出来了,之所以交刚武要搞得那么神秘,敢情是涉及到魏锜这个人。 而现在魏锜还不是日后晋国有名的战将,目前因为对“邲之战”的战败有直接责任,搞得在名声方面很差劲。 第31章 哪有无缘无故的赏识 无论身处哪个时代,一个人的名声好坏无疑都能够起到正面或是负面的影响。 有好名声,大家更愿意相信,做起事情来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名声太差的话?信不信任还是其次,多得是人不愿意跟坏名声的人相处。连互相的接触都不愿意,又何尝谈论信任呢? 他们一路先向西,走过一个数百里没有人烟的地方,随后渡过浍水进入韩氏的封地。 韩氏的这一块封地名称叫“耿”,西边便是大河,东面是旬氏的封地“郇(荀)”,往南是公族封君的封地称“董”,另外周边还有“负”、“葵”、“稷”这些地方。 当前如果是国君的直辖地,当地除了地名之外一定会称“县(邑)”,例如大河以西的“郑县”这个地方。 所以,当前有“县”的行政单位,却是没有“郡”这个行政单位。 楼令所在的这支部队在“耿”汇合了来自韩氏的友军,随后又途径“令狐”、“智”两个地方,再一次会合来自旬氏、赵氏、栾氏的部队,一起来到一个地名叫“首山”的附近进行渡河准备。 “将近两万大军,舟船仅有不到几十,加上临时制作的四百多个筏子……,怎么都要耗费七八天吧?”楼令说到筏子的时候停下来,主要是在‘邲之战’期间留下了心理阴影。 在楼令魂穿过来之后,其实也就亲眼见证了大溃败的争渡,当时乘坐船只都不安全,只能依靠竹筏、木筏或小舟渡河的友军更惨,十个木筏或竹筏至少翻了四个,也有不少小舟倾覆,不知道多少人葬身鱼腹。 当然了,那是在兵败争渡的情况下才那么乱,事故才会那样多。平时渡河应该是不至于出现那种惨况? “令。”郤武不知道是巧遇还是刻意找到楼令,吩咐道:“你选二十人与我同渡。” 楼令赶紧应道:“诺!” 任何的赏识都不是无缘无故。 楼令分配到郤武麾下之后,送礼什么的没有做,想送要么是大出血,不然拿不出郤武满意的礼物来。 主要是楼令讲话好听又展现出一身不俗的格斗技,再来就是露了一手什么叫百步穿杨。 除非是妒贤嫉能的人,谁不希望麾下有本事的人多一些呢? 当下是世禄世卿的时代,光有本事并不足够,有再大的本事一旦没有好血统,头顶上的天花板会很低。 什么叫“世禄世卿”呢?就是血统决定了所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所以,一个人有没有投好胎很重要,有的人一出生就必将成为人生赢家,有的人则是再努力都无法跨越阶级。 楼令需要团结麾下,不能全选老楼家的人,但一定是老楼家的人占了二十个名额之中的多数。 “‘旅帅’相当欣赏‘卒长’啊?”霍余知道楼令很能打,其实也没有多少不服气,只是难免会心里嫉妒。 屈武则是说道:“‘卒长’被欣赏很自然。有机会愿意带上咱们,人情不能忘了。” 楼令将二十个名额分别给了屈武和霍余三个。 有获得了名额,不止可以跟郤武有接触的机会,还能够乘船,不用担忧小舟或木筏、竹筏在渡河期间颠覆。 所谓的船并不大,楼令跟随郤武来到大河边上,确认是乘坐哪艘船之后,大概目测了一下船只的大小。 这艘船约十六米长,宽约三米左右,平底船的吃水深约一米多,再来就是并没有船帆这个装置,层数倒是有两层,分为船舱以及甲板。由于没有船帆装置的关系,纯粹就是依靠人力来划桨进行驱动。 “上船。”郤武下令。 众人上了船只,第一时间分配由谁来划桨,分配到划桨的人去船舱,其余人则是待在甲板上面。 之前已经有三批人先行渡河,楼令所在的这一艘船算是第四批中的其中一艘。 更高层的人物来下令展开渡河行动,瞬间响彻了喊号子的声音。 站在甲板之上的楼令先看了看周边的船只,随后目光转向了后面的各种筏子。 现场最大的船,它的长度约二十三米,诡异的是宽度也就三米左右,一样没有船帆结构。 这一个河段显然是特意被挑选出来的区域,水流显得较为平缓,哪怕是这般都有筏子在渡河期间倾覆,刹那间就是筏子上的十数人掉进河中。 幸亏现在没有敌军追杀,周边的船只或筏子还肯尝试救援,只是前提是掉进水里的人会游泳,一旦掉进河中就乱扑腾给沉下去,只有亲朋好友会竭尽全力冒险潜水去救,其余人只能是尽人事而已。 所谓的会游泳,想救人也要分地方,泳池的水和流动的河水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在泳池游得很好的人,他们到了水流很快或是有浪花的水里一样会抓瞎。 因此,会游泳的人,想救溺水的人一定要先懂得不同水域的区分,再来就是掌握救人的技巧,比如救援溺水的人别正面迎上去,极容易被溺水者缠住一块往下沉,正确的救人方式是绕后再用手臂勾住溺水者的脖子进行施救。 楼令搭乘的这一艘船抵达大河西岸。 离开没有多久的郤武派人召唤楼令,见到人就说道:“准备好,我们出发迎战秦军。” 楼令先应:“诺!”,再看向一同被召唤过来的几个人,基本都是‘卒长’身份的同僚。 郤武吩咐完就又离开了,应该是去向自己的上司了解更多的情况。 “逐草牧羊之辈向来不讲礼仪,极其且凶蛮愚昧。大家碰上了不用讲任何规则,一定要可劲的杀,将看到的秦人全部杀光。”交刚武看起来对秦国很了解。 另外,不要在意交刚武对秦人的态度,其实秦人对晋人的看法也大同小异,互相埋汰是“崤之战”之后的常态了。 众人开始搁置不需要携带的东西,防具、武器与干粮、水袋等物一再进行检查,保证做到最好不出现疏漏。 郤武再次返回时,先巡视了队伍一番,随后到了队伍的前方,一阵士气上的鼓舞,再大声厚道:“出发!” 一同出发的还有另外两个“旅”的部队。 到底是要前往哪里迎战秦军,地位不够高的楼令并不知晓,倒是行军路上被郤武再次召唤。 “你当我的车右。”郤武一边说话,另一边递给了楼令一支长戈、一面盾牌和一张强弓,又指了指车壁悬挂的箭囊,继续说道:“一身技艺,怎可无有立功之所?” 小兄弟,大哥很欣赏你,愿意带你一起飞! 第32章 非人哉! 那个“车右”是什么? 一乘战车的车组成员存在分工,为车左、车右和驭手。 车左一般由战车主将来担任,职责跟现代坦克的车长一般,负责指挥整个战车的车组,只是冷兵器时代的战车主将除了要指挥战车之外,还要亲自参与战斗。 车右又被称为“车右徒载”,主要担负保护战车主将以及驭手的任务,并且与出现在右边的敌人进行交战。 驭手的主要工作是负责控制拉车的马或牛来操作战车。 因为目前战车缺乏灵活性的关系,几乎不可能小幅度机动来进行调头,车右就要有一身好力气,必要时刻下车来扛起整辆战车调换方位。 讲实话,因为没有减震装置,塑料轮胎也没有,乘坐战车是一件很折磨的人的事情,轮子稍微磕到石头就会发生振动,一旦地面凹凸不平会振得连站稳都十分困难。 他们三个“旅”一直向西,一路上几乎走得都是直线,约现代时间的一个小时之后,大军停了下来。 楼令就跟在郤武身边,能够从这些中层军官的交流中了解到更多的消息。 以地理位置来算,他们目前身处的地方叫河西,位处一个叫“大荔”的杂戎势力范围附近,往南约二十来公里有一座城池叫“王城”,向西约四十公里便是正在爆发大战的“辅氏”了。 “秦军约有五千余?那就是穿越‘辅氏’试图截断友军后路的敌军了。” “这样看的话,前线的战事比较恶劣啊?” “我们的任务是击败附近的秦军,不能让他们威胁到正在渡河的部队,随后快速行军前往支援前线的魏氏所部。” 只带耳朵的在听的楼令已经捋清楚了本方的主要任务,讲实话也是一点都不惊讶怎么会有秦军出现在大河附近。 如果晋军是在与宋国、郑国、卫国、鲁国、齐国之类的军队交战,真不用担忧后路被截断,甚至不用防备他们玩阴的。 晋军在跟楚军交战会防一手,只是一定不会率先使用非“君子之战”的手段,会尽力遵守既定的交战守则。 变成晋军跟秦军作战,一定要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做预先猜测,同时本方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对付秦军都是应该的。 同理,秦军与晋军交战也会花样百出。 部队休整了大概半个小时,外派的斥候陆续回来禀告。 那一支秦军在干什么?他们正在大肆攻击晋人的村落,每攻破一个村子就是不分男女老少的大肆杀戮,能够抢到手的东西也一概不会放过。 这种现象很难出现在其他诸侯国军队,哪怕是一些狄人、戎人或各种杂胡的势力武装都不会那样做,当代还真的只有秦军干得出来。 哪怕是晋军,攻入秦国作战的时候,其实屡屡都保持了最大的克制,除非是秦人主动对晋军发起袭击,否则不会去杀死杀伤非战斗人员。 “请一定尽快出发!”智武眼珠子赤红,除了感到悲伤之外,完全就是被彻底激怒了。 正在被秦军大肆杀戮与劫掠的地方是智氏的封地,财货的损失对旬氏来讲问题不大,大批人口死于秦军杀戮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来自其他家族的人,他们哪怕知道正在出现大量死伤的是旬氏的人,那些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叫晋人,一种物伤其类的悲愤感瞬间涌上心头,纷纷发誓一定要让秦军有来无回。 当前的旬氏包括旬氏本身在内有四个宗族,旬氏是大宗,小宗有中行氏、智氏和程氏。 “从原身的记忆去分辨,秦人还真的就是那样不堪啊!”楼令其实没有感到多么震惊,甚至有点本应如此的意思。 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军,他们走到哪都制造出一番地狱景象,割走一颗颗人头换取军功,留下一具具无头的尸体,尸体之中其实大部分是普通的老女老少,并非军队的士兵。 所以,当时非秦国的人称秦军为“虎狼之师”是一种贬义的称呼,压根就是在骂一点没个人样,并非是在进行赞美。 “前方发现秦军!” 斥候的汇报让行军状态的队伍改换姿态。 其实,行军阶段一般不会全副武装,要不然几十斤的东西压在身上,会对体力造成极大的消耗,无法以最佳姿态投入战斗。 楼令原先站在战车上,身穿木甲与手持武器并不会消耗掉多少体力。 有斥候回来回报军情,郤武下达穿甲与持刃的命令,霎时间原本空手在行军的人立刻武装自己。 “果然啊,电视剧就是电视剧,追求视觉效果才是关键。”楼令不需要多做准备,有时间用来想东想西。 所有的影视作品里面,不管是什么军队,又或是在哪行军,他们一定是保持全副武装的状态。 真实的古代却不是那样,武器或许会傍身,甲胄却一定是放在随行的马车或是让随从帮忙携带。 然后,恰是因为那般,一旦遭遇到埋伏,由于需要临时穿甲或拿回武器,队伍也是行军状态下的长蛇队形,指挥官只能是下令部队撤退了。 “令,等一下你只管射箭。”郤武进行吩咐。 楼令嘴里应“诺!”,心里却门清,该保护驭手和郤武还是不能忘,真的完全不管不顾就是一个纯傻子。 他们与秦军的交战最先爆发在一座村庄外面。 秦军在晋军出现前,其实已经提前发现晋军的到来,只是秦军因为在对村人进行杀戮与在进行劫掠分得比较散,需要时间来重新聚拢部队。 楼令在极短的时间内射箭,真正做到了箭无虚发,每一箭都射翻一个秦军,喜得同车的郤武和驭手一再叫好。 村口的秦军被到来的晋军杀死或是逃进村子里面,晋军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村庄,反而是在外面将整个村子包围起来,随后再分队杀进村内。 因为地形限制的因素,战车并不适合驶入村子,楼令回到本“卒”的建制指挥作战。 他们这一“卒”是第一批杀进村内的晋军之一,楼令在村口附近已经看到被秦军杀死的晋人男女老幼,进入村子一段距离看到了一副很残忍的景象。 秦军将杀死的晋人,不分男女老幼给堆在了村子广场上,有些晋人的尸体还被挂在一棵树上。 其中的一些晋人女性,她们浑身被扒了个精光,不用多猜也该知道之前遭遇了什么事情。 看到那些惨况的楼令还是第一次那么想杀人,战剑前指正在整顿队列的秦军,战剑做出下劈的动作,放声嘶吼:“杀光这些畜生!!!” 第33章 无需手下留情 虽然说战争本身就代表着实施暴力,但现在是什么岁月?当前是春秋中期,一个两国交战不会伤及无辜,交战士兵跑出五十步就不会再追击,甚至不会故意损坏交战区农田和生产设施的时代。 哪怕是到很久的以后,交战国都会尽量保持克制不杀戮平民,秦国却是从秦穆公开始融合戎人与狄人之后变得不一样,再从“崤之战”彻底放飞自我了。 以为是秦国恨晋国,才会将所有暴力手段用在晋国吗?并不是的,秦军无论是与哪个国家交战,一样不遵守交战规则,尽情地展现什么叫野蛮与凶残。 楼令原以为自己可以像是在玩游戏那般,无论看到再残忍的事情都能够以平常心对待,直至这一刻才知道并非那样。 “杀光他们!” 大批的晋军一副牙呲欲裂的神态向前冲锋,遭遇到秦军便是展开厮杀。 楼令冲了一段距离停下来,手中的武器换成了强弓,逐一对手持远程武器的秦军展开点名。 也许是有了仇恨情绪,让楼令不再选择一箭射死对方,专门挑脖子、肺部这种中箭会瞬间失去战斗力,却是要垂死挣扎上几分钟才会死去的部位射箭。 楼令这一“卒”遭遇到秦军本就分得比较散,再被带着怒气的晋军一副拼命的架势猛攻,很快就招架不住溃散了。 “追!” 什么脱离五十步之外就不再追击?不说晋军与秦军交战不讲这个守则,哪怕是存在那样的交战守则,看到秦军在村子内所作所为的晋军才不会放过这群禽兽。 楼令追上一个秦军,追上的第一瞬间就刺出手里的剑,刹那间将这个秦军捅了个穿透。 逃跑状态下被追上的秦军,他被捅穿之后还随着惯性向前跑了几步,随后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 楼令向前迈步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口鼻正在涌出大量带着泡沫血液的秦军看上去很年轻,估摸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年轻的秦军,他随身的包裹散在旁边,露出了一些带血衣物、金属餐具、粮食等物。 那些带血的衣物之中,大多是女性的衣服,甚至当代的姨妈巾都有! 现在的姨妈巾是个什么模样?其实就是一条厚布,只不过前后两段有用来系在腰间的绳子。它在使用时会刻意铺上一包灰烬,其实就是用来吸血与蓄血。 对了,目前的男子和女子都没有内裤,甚至到了东汉末年都还没有,里面是真空的。这也是那一条姨妈巾需要有系在腰间绳子的原因。 这个秦军为什么会有那些女性用品,不用多说吧? 楼令路过的时候“hei tui”一口吐在试图挣扎的年轻秦军脸上,只是没有再补上一剑。 面对受到重创无法医治的敌人,补上致命一击其实才是施以仁慈,有些敌人压根就不配得到这样的待遇。 年轻秦军的肺部被刺穿,即便是到医术发达的现代,遭到利器刺穿肺部没有得到及时救援都要嘎掉,当前心、肝、肺被刺穿连抢救的步骤都省了,趁还有口气赶紧留遗言才是最佳选择。 楼令带着本“卒”很快就清出一片无敌区,借着短暂的休整,喝道:“‘两司马’统计各‘伍’人数。” 除非是绝对的一边倒,要不然交战后一定是互有伤亡的情况。 四位“两司马”点好人数,分别向楼令进行汇报。 “伤哪里了?”楼令来到安置伤兵的地方,问本村的一名伤兵。 楼虎掀开了被利器割破的战袍,露出胸膛上一道长长的伤口,而伤口还在往外冒血。 “鱼、森、冰,过来。”楼令先招呼人,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荷包之类的小包裹,一边拿出针和线,一边吩咐道:“引来火,弄一堆篝火。在村里学的技术,现在用得上了!” 这是要干什么? 生火是为了给针消毒,消完毒就会穿线,用来将伤口缝起来。 其实这种事情应该等战斗结束再做,只不过有另外的友军已经顶替上去,楼令看楼虎的伤口还在冒血,有点担忧给失血过多了。 火很快就被生起来,楼令进行原始的消毒之后,再用水来冷却,一边对楼虎说道:“会很疼,找个东西咬住,免得咬了舌头。另外,等一下再疼都要忍住,可不敢昏厥过去。” 随后,楼令先让楼虎就地躺下,在喊人将楼虎的四肢固定住,亲自动手开始为楼虎缝起了伤口。 讲实话,楼令还真学过相关技术,刚魂穿过来那会由于缺乏工具没办法,待一段时间并且知道会再次上战场,一应的东西备好又教了族人。 族人也就是个学了个半会不会,着实是生疏得很,有条件肯定是楼令来亲自救治。 当然了,目前没有麻药,楼令也不知道麻沸散的配方,针一次次穿肉再拉线,疼得楼虎控制不住挣扎,咬着东西的嘴巴也是一再发出“呜呜呜”的惨哼。 “啊!!!痛,太痛了!!!”楼虎还是松了嘴里的木棍,发出一串串惨叫。 能不痛吗? 现代多少人被割伤手指都疼得龇牙咧嘴。 某种人手指破个皮都要一边发微博一边上医院,要的就是一群“心疼哥哥”的回复,结果人还没有到医院,伤口它就已经自己结痂了。 “幸好将其余人支开了。”楼鱼觉得自己就是个大聪明。 并非是不想让人看到楼虎的狼狈样。 目前无论是什么技术,反正只能自家人知道,有些技术连自家人都要藏着掖着,没有可能示人。 两年以来,楼令搞了那么多的东西,涉及到的新技术不知凡几,一开始老楼家的人也不知道要保密,后来一名奴隶进行了提醒,知道严重性的老楼家所有人都牢记了。 那名奴隶被俘之前是名大夫,只不过被俘之后没有人来付赎金,一再经过转卖,最后被卖到老楼家。 他也是看出老楼家很有发展潜力,意识到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才愿意多那么一嘴来试试水。 后面?楼令得知那么一件事情,刻意给了敖更多立功的机会,目前敖已经成了“仆”,再继续立功哪天可以获得自由之身,乃至于成为楼令的家臣。 “敖”这个名在楚国就如同“武”在晋国一般。 如果当前进行人口普查,晋国名叫“武”的人起码占了二成,楚国名叫“敖”的人不会低于三成。 几名老楼家的伤员,他们的伤口先后缝好。 来自其余家族的人?意识到知识重要性的楼令也有了藏着掖着的心态,再来是无比清楚什么叫怀璧其玉。 哪天楼令的地位或家族实力足够强,再来造福当代,现如今只能说抱歉了。 第34章 占小便宜,吃大亏 在这个村子内肆虐的秦军数量约是两百余,楼令这个“卒”和另外的一个“卒”负责清剿。 楼令这一“卒”先上,花费约半个时辰杀了一百四十多。 后面顶上的那一个“卒”杀了五十多,生俘了两名有爵位的秦军,剩下的秦军跑了。 “怎么留俘虏了?”楼令看到那情况,问道。 贾尉满脸晦气地说道:“他俩求饶了。” 楼令:“……” 不得不说的是,当代的多数人比较耿直,尤其是习惯了守规矩,一旦遭遇到一些事情会下意识遵守规矩。 贾尉知道楼令在想什么,直白说道:“我将人交上去,他俩会有什么结果不好说,反正我会得到应有的补偿。” 什么补偿?投降的秦军有爵位,他们因为是主动投降的关系,贾尉并没有递上玉。 等待两人被贾尉交上去,不管他们会怎么被处理,反正有人来补偿贾尉的损失,比如给两块玉。 楼令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人与人的不同。 在这个讲究阶级的时代,身份越高的人越矜持,也就是表现得更为遵守秩序。那一定是他们有条件去矜持,比如并不是非常缺乏财帛之类。 而掌握资源比较少的人,比如贾尉就很会精打细算。 事实上,包括楼令在内,一旦能够获好处,前提是只要付出的代价不大,基本上都不会拒绝,原因就是太穷了! 因为穷,所以没有矜持的资格,所以管夷吾讲的一句话很对:仓 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 他们在战后又进行了搜索,找到己方的伤患与阵亡袍泽的遗体,由于时间允许的关系安葬双方阵亡将士的遗体,随后才带着缴获与己方伤员离开村子。 “残余的秦军逃往了山林。我部得到命令,需要留下一部分兵力追剿。”郤武在扫视一众‘卒长’,看似该让哪个‘卒长’带着本‘卒’留下来继续追杀逃亡的秦军。 一众被郤武扫视到的“卒长”都赶紧避开对视,心里祈祷道:“千万别是我被选中!” 没有人愿意领这样的任务显得很现实,追杀逃往山林内的敌军这种活,历来就是最苦最累且成效极低。 直白点说就是:功劳没有多少,又苦又累;一旦秦军制造出血案,负责追杀的人还可能被追责。 郤武目光停在贾尉身上,说道:“你带着本部留下。” 贾尉张了张嘴,看似想拒绝又不敢,只能作揖应:“诺!” 投降的那两个秦军已经被贾尉上交给了郤武,并且郤武也真的拿出两块玉来补偿贾尉。 其余的“卒”没有对秦军留活口,见到一个就杀掉一个,讲究的就是一个不留。 而并非只有贾尉碰上愿意投降的秦军,只是并没有接受秦军的投降而已。 有鉴于秦军在晋国大肆制造杀戮,他们知道了都会愤慨,何况是身处交战区域? 所以,很难说郤武不是为了让贾尉长教训,才会将追杀秦军的任务交由贾尉这个“卒”来执行。 “占便宜一定要看情况与分场合,我要记住贾尉的教训啊。”楼令心想。 郤武没有讲多余的废话,让各个“卒长”安排本“卒”的伤员安置问题,又给了两刻钟的时间,随后招呼楼令到一旁。 “之前的斩获全算在你的功劳簿下面。”郤武说得没头没尾。 楼令却是能够听得懂,指的是之前村子里面的战果,没有多么兴奋,也没有迟疑,答谢道:“谢‘旅帅’赏识!” 郤武盯着楼令看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先点了点头,才笑着说道:“你是我家治下的人,贾尉并不是。他还耍小聪明,完全属于活该。” “楼”地是“蒲”地的下辖区域之一,“蒲”的城主由郤至担任,生活在“楼”地的楼令按照归属确实是归到了郤至治下,成为郤至众多的附庸之一。 因为生活在哪片区域而成为某个家族附庸的关系,讲实话其实显得并不靠谱,某天辖区换了新的主官,与旧有主官的统属关系也就解除了。 真正靠谱的附庸需要签订契约,正式纳入某个家族,受其庇护的同时,同样要完成一些任务,比如随时随地接受召唤。 郤武只是郤氏的成员之一,极可能还是直系中地位不高的一员,没有资格决定谁来成为跟郤氏有签订契约的附庸。 只不过,郤武既然发现楼令这块璞玉,一定会找机会上报,不出意外会有其他人出面,来收录楼令成为郤氏众多正式的附庸之一。 一旦楼令成为郤至的正式附庸,哪天“蒲”不再归于郤氏治下,老楼家就要展开迁徙,前往郤氏给安排的新区域了。 当然了,楼令并不知道上面那些弯弯绕绕,有人进行正式招揽的话,到时候才会告知。 “伤员暂时就待在这边,记得每天换药,重新包扎的布一定要经过事先沸煮。该有的步骤可不敢忘记了。”楼令这个‘卒’有六名伤患,两名是老楼家的人,剩下的四名全是老屈家的人,老霍家没有人受伤严重到无法继续随军。 无法继续随军的人肯定会郁闷,只不过不容拒绝,他们继续跟着会将成为队伍的累赘,并且自己身上的伤必然恶化。 一应事宜准备完毕之后,楼令带上还能够继续作战的人找郤武报到。 等待本“旅”还能继续服役的人到齐,郤武下令部队开拔。 这一次,在同一个地点开拔的晋军数量达到一个“师”的编制,现场马嘶牛哞不曾断过,除了军官的口令之外,倒是没有人随意喧哗。 怎么还有牛?它们在军中的存在有两种用途,一是用来拉车,再来就是宰杀来吃。 用牛来拉动战车在南方很普遍,甚至连强国之一的楚国都不例外。 而现在宰牛来吃并不犯法,只是没人会随意宰杀可以用来干活的牛罢了。 因为不确认秦军会不会突然发动袭击的关系,楼令所在的这一支队伍中进行了分工。 所谓的分工是,行军的状态之下,一部分部队保持全副武装的姿态,他们用来警戒以及提防秦军的突然来袭,需要马上列阵应战;不负重行军……,也就是没有披甲和手持武器的人,他们是为了保持更好的体力,遇敌之后赶紧武装自己,顶替之前用全副武装姿态行军的袍泽。 这样的分工很有必要,哪怕他们行军进入“辅氏”一直没有碰上秦军,谁都没有任何的怨言。 毕竟,小心谨慎是为了在意外出现的时候,能够以更好的姿态去应对,不是吗? 第35章 面见郤至 人的体力总有限度,怎么可能随时随地保持负重状态? 尤其是出征在外,保持体力非常必要,否则等待到了需要酣战的时候,身体机能的状态很糟糕,无法拿出最好的状态上阵,坚持作战的时间不久可以补救,拼杀期间力竭却是要丢命的! 这样一来,军队的主官就显得非常重要,有没有派出足够的斥候探索敌军以及进行外围警戒,有没有能力在敌军逼近前下达正确的指示,决定了一支部队所有人的生死。 “跟秦军作战才需要有诸多的防备。与其他国家,包括楚军根本没有这么累。”郤武能够看出楼令很年轻,想要拉拢以及栽培楼令才进行教导。 很多人的能力很好,偏偏就是遇不上伯乐,有再强的实力都无处发挥。 得到他人赏识,有人愿意栽培和教导,无疑问是一种幸运。 楼令知道郤武很欣赏自己,给出了很积极的回应。 有一点却是楼令不知道,比如秦军与晋军交战的时候为什么会不计手段,开端其实是晋军在“崤之战”先打了秦军伏击。 不过,楼令知不知道前因后果都是一件挺无所谓的事情。 目前的楼令没有独领一军的资格,只有听从他人命令的份。 人微言轻之下去思考敌军会做什么,自己又该是如何应对,想多了其实也是白想。 身份地位不足够,很多时候哪怕明明是对的,以为有什么用吗?大多数时候是说越多越错,甚至极可能成为泄愤的对象。 至于碰上善于采纳建议的主将?互相之间不认识,连接触过都没有,没有最基本的信任基础,能不能见到人存在很大疑问,哪怕见着了面,人家就该怀疑你主动凑上来,到底是不是心怀叵测了。 所以了,历朝一代又一代人,有多少是不认识基础下获得了信任,一些凤毛麟角的例子被拿出大说特说,搞得好像类似的事情很普遍似得。 实际上,千里马遇伯乐的故事,当真是属于千古难遇啊! 他们进入“辅氏”地界,不止行军路上没有遭遇秦军,到“辅氏”驻扎之后从智氏那边获知了秦军的动向。 原来秦军察觉到晋军支援部队即将抵达,主动进行了收缩再往西撤,主战场变成了一个叫“崇”地的东北侧。 “智罃?”楼令时隔很久之后再一次见到了智罃,发现智罃比以前更瘦了。 智罃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楼令?反正他不可能对楼令主动打招呼,双方暂时没有眼神上的对视。 秦军不宣而战之后,魏氏的封地由于跟秦国比邻的关系,以魏氏的损失最为惨重。 相关的惨状已经在晋军内部传遍,秦军入侵之后见人就杀,并且大肆劫掠以及破坏生产设施,传言都把魏氏的家主气得吐血了。 讲真话,当下的列国那么多,包括与诸夏文明比邻的异邦,真的没有任何势力比秦军表现得还要凶残。 诸夏列国是“一家人”的关系,他们互相交战都会遵守既有规则。 不是周边的异邦多么文明,他们不敢凶残的理由是害怕被报复。 “主上,他便是我所说的楼令。”郤武正在将楼令引荐给郤至。 “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郤至真忘记到底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是楼令以‘楼’为前缀,明确知道楼令是在‘楼’地那边栖息。 郤至的出身算得上高贵,身份地位并非与他持平或是不比他高为前提,真的不会刻意去记住某个人物。 而郤至对楼令这个名字有印象,主要是收税的时候大多偷奸耍滑,只有楼令按照足额交了全部应缴的税。 “我们见过?”郤至直接问出来。 楼令心想:“我倒是亲眼见到你在城池内飙车,还撞死撞伤了几个人。” 当然了,楼令肯定不会将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行礼说道:“今日才有这个荣幸见到城主。” 郤至一想也对,自己什么身份,楼令又是什么身份,两人根本不是一种平等的地位,楼令也并非是郤氏的家臣,哪有机会面对面正经谈事。 “嗯。没有其它事情,你下去吧。”郤至已经从郤武那里知道楼令是块璞玉,可是又怎么样? 郤氏是晋国的公族,不算其余公族的亲戚,本家族内部的血亲没有上千也有数百。 如果楼令没有干出让人侧目的成绩,一个家族所掌握的资源也就那么多,自家人占坑属于天经地义,凭什么让郤至在没有看到楼令的能力之前主动付出? 楼令再次行礼,迈步走出了军帐。 讲实话,楼令并没有因为郤至态度冷淡而产生怨恨或愤怒的情绪,心态保持得很平稳。 可以将这一次见面视为一种挂号,楼令在郤至这边有了印象,干出成绩就会被录取。 如果楼令在之后没有干出什么成绩?那自然是面试失败了。 目前自己籍籍无名,同时出身也就那样,得到郤至的那种对待才算是正常,相反郤至表现得很热情就该警惕了。 再则,楼令又不是龙傲天的性格,认为受到冷遇就该气抖冷,心心念念想着给对方好看,乃至于持有杀对方全家来解气的想法。 所以,一次面试而已,机会是互相的,哪有多么复杂。 在楼令走了之后,郤武又给楼令讲了不少好话。 “主人,他便是唯一上了足额税的那人。” 得到提示的郤至听得先是一个愣神,随后一阵“哈哈”的大笑,笑完再对郤武说道:“我到‘蒲’上任之后,遭遇了一连串糟心事,独独刚才那人让我开心了一次。” 任何地位阶级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包括各种糟心事。 郤至初到“蒲”上任就被以前的“蒲”地旧主摆了一道,后面更是一连串的不顺利,甚至还遭到了未知势力的一次刺杀,长时间陷在烦躁与憋闷的情绪当中不可自拔。 这一次,郤至本不用参战,更应该留在“蒲”处理内政,想着把负面情绪发泄出去,才求着堂兄郤锜帮忙说话,得到家主郤克的允许,才最终得以前来参战。 “楼令年轻,一身技艺却是极佳,主上……”郤武话没有说完,遭到郤至截断。 “他既然是我治下唯一交足了税的人,我自然会进行关照。”郤至别的话没有说,要是楼令真有郤武说得那么好,该出面收录的人只能是家族的宗子郤锜,真被他抢了反倒不美。 毕竟,当前凡事就讲个上下尊卑,过线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啊! 第36章 再遇秦军 没有足够的资本之前,人千万不能拿自己太当回事,要不然觉得憋屈的同时,容易将不忿表现出来,以至于机会降临又因为不好的表现而错过了机缘。 “‘旅帅’召唤你了?”贾尉脸上有着太明显的羡慕。 楼令看着贾尉不加掩饰的羡慕,笑呵呵地说道:“是去见了‘旅帅’。” 其实,楼令从头到尾也就跟郤至对话了一句。 只不过,那又怎么样? 主观上,楼令没有想要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贾尉看楼令的眼神又变了,羡慕之中带上了讨好,说道:“以后有机会记得拉我一把。” 这个世界历来就是这么现实,并且不会因为时代的不同,出现太大的改变。 楼令知道贾尉也就是说说,抱着那种说说好话,成了固然可喜,不成也没有得罪人的心态。 事实上,估计贾尉自己都没有太当一回事,纯粹是贾尉在表达友好以及羡慕,没有奢望楼令有机会了真的会拉自己一把。 毕竟,真的出现什么机会,谁不是优先安排自己的亲族?哪里轮得到外人,还是认识没有多久的外人。 先后有不少人来见楼令,有几个甚至之前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每一个人的态度都好得不得了。 这是什么情况? 无非就是得知郤至召唤了楼令,认为楼令马上就要发达,提前过来楼令这边混个脸熟,互相之间能够成为朋友就更好了。 楼令当然知道自己在面临着什么事情,并不觉得那些人这么做有什么错,换作自己得知某人将要前程似锦,有机会一样会选择去结个善缘。 当然,由于没有从郤至那里获得什么承诺,其实哪怕是郤至给了承诺,依旧不会让楼令变得飘飘然。 “再怎么获得赏识,没有获得实际利益之前的我仍旧是一个村长。”楼令对此有着深切且明晰的认知。 大军又一次开拔了。 这一次,郤至独领本部,得到的命令是前往支援魏锜。 “他便是‘邲之战’失利的罪人之一。”郤武知道楼令有参加‘邲之战’这一场战役,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讲了那么一句。 “原来是这样啊……”楼令除了说这话,还能说什么呢? 先氏目前已经落难,楼令倒是能够口嗨几句,只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嘛。 魏氏目前还不是卿位家族,他们的实力却是很强大,明显不是楼令能够得罪的对象。 楼令知道魏锜是谁,也听说魏锜对“邲之战”的战败有着很大的责任,另一个罪人叫赵旃。 他们两人,魏锜求着当公族大夫,赵旃求着做卿,战前愿望并没有得到满足,由此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怨恨,一致想要使晋军战败,后面确实也都如愿了。 现任的晋君,也就是姬姓晋氏的獳,他其实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只是从轻处置了魏锜和赵旃,将战败的责任大部分归罪于先氏。 那是为什么?因为晋君獳觉得先氏已经成了晋国的毒瘤,没有机会都要创造机会灭掉。 至于赵氏和魏氏?晋君獳认为灭掉赵氏的时机还没有到,至于对魏氏倒是暂时没有太多的想法。 太高层的很多事情传不到楼令的耳朵里面,所能够听到的消息,其实就是不知道转了几手的闲言碎语,消息不一定准确。 郤武是郤氏的族人,只是他的身份并不高,恐怕掌握的信息也不多?哪怕他知道很多信息,没有那个必要事事与楼令分享。 他们本来都已经行军出了“辅氏”的地界,结果向西行军两天,比较突然又掉头返回“辅氏”境内。 “杀!” 突如其来的交战发生在楼令所在的部队从一处树林出来,当时前方有两支军队正在交战,其中的一方便是魏锜统率的晋军。 只管听从指挥的楼令并不清楚上司在事前是不是从斥候处得知战况,或者他们是碰巧遇上了正在交战的双方,有冲锋的命令尽责便是。 向前冲锋的晋军,战车驰骋在最前面,徒步的士兵紧紧跟随在后方,看着跟“步坦协同”的战术真没有太大的区别。 楼令在进入敌我射程的时候,持弓一再向秦军射箭,优先点名的对象是秦军的中下层军官,再来才是秦军的普通士兵。 专门挑秦军的高层军官来射?不说楼令没有见着,能射其实也不该射。这个关乎到既定的交战规则,能够俘虏就绝不要轻易杀死敌方有大夫爵位的军官。 郤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战车组越过楼令这一乘车组的时候,很刻意对楼令喊了一句:“干得好!” 楼令也认为自己干得很好,每一箭都是从百步之外射,一次次准确命中目标,己方没有真正冲锋到秦军跟前,大批失去上官的秦军士兵陷入了混乱。 “真是狂野啊?”楼令就看到郤至所在的战车冲得很猛,以至于后方的步兵都追不上,单乘战车组率先冲入混乱的秦军中各种冲撞,期间还不断用长戈收割秦军的生命。 目前的主流兵力就是戈,又分短戈、中戈、长戈三种。 短戈大概是一米的长度,一些在‘线列战’负责突破的步兵手里便是这种戈。 中戈的长度为一米五,绝大多数步兵的武器就是它了。 长戈的长度增加到三米,一般战车组使用的就是这种戈。 楼令这一战车组伙同其余战友随后冲杀上去,后方是更多的步兵如潮水一般加入交战。 这一次的交战跟楼令参加的“邲之战”明显不同。 楚军和晋军交战,双方跑出五十步开外就不再追击了。 轮到晋军与秦军交战,谁都无视掉战争规则,讲究的变成只要能够杀死对方,不会在乎使用了什么手段。 因为不是进行“线列战”的关系,交战场地显得极其混乱,能够确认的是遭到前后夹击的秦军无法挽回败局。 楼令收割了起码三十个秦军的性命,心里在可惜:“要是以人头记功,我该是立下了多大的战功?” 当前没有任何一个诸侯国使用人头记功的方式,个体的功劳怎么算,其实就看上司的心情了。 倒是集体的功劳很好算,无非就是某次交战以胜利或失败为定论,平局一般也被视为胜利。 解决掉一个敌军的楼令举目四望,发现百步之内已经没有站立着的敌军,目光向更远的位置移动,看到了一幕历史名场面…… 第37章 时刻见证历史 “我叫颗,来自魏氏。” “魏氏是什么家族?追溯根脚乃是周文王姬昌第十五子毕高的这一支,曾经有过自己的一个诸侯国,叫毕国。” “只不过,毕国稀里糊涂给亡了国祚,后面先祖毕万来到晋国,得到晋献公的收留。” “先祖毕万参加过晋国灭掉耿国、霍国和魏国的大战,数十上百次参战下来立下了不少功劳。于是晋献公将‘魏’这块土地封给了先祖毕万作为犒赏,先祖毕万也成为了晋国的大夫之一。” “为什么我现在以‘魏’为氏?这是另外一个比较复杂的故事。” “不是家族舍弃曾用的‘毕’氏改为‘魏’这个氏。” “知道‘曲沃代翼’这个事件吗?我家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便是‘小宗代大宗’。只是我家没有像晋国公室爆发大战,再互相杀了个血流成河。我家的‘小宗代大宗’很平和,只有几个顽固分子被清除掉。” “我现在在哪?人在‘辅氏’的西部,与友军一块夹击一支数量约七千余人的秦军。” “前面那个正在逃跑的秦将叫杜回,他是一个力大无穷的家伙,很难对付。要不是有友军从秦军背后杀出,讲实话单凭我麾下四千余兵力,再加上杜回非常能打,我还真无力独自对抗这一支秦军。” 因为郤至带着部队杀到,尤其是从秦军背后杀出,确确实实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参战不到两刻钟就将杜回统率的秦军打得崩溃了。 秦将杜回是一名力可扛鼎的人物,寻常人物与之单挑,真的无法扛住那重力劈砍的斧钺。 然而,杜回的个人实力再强悍,战争又不是斗殴,更不是单对单的单挑,面对全军溃败趋势明显,能够做的就是赶紧找机会逃跑。 彼时,楼令凭借一手箭术逐一点名射程之内的秦军,杀着杀着来到树林另一侧的旷野,只见远方有两乘战车在一逃一追,逃跑的那乘战车一看就是归属于秦军,进行追击的战车则是晋军无疑。 碍于科技限制的关系,当前的战车即便全力驰骋起来,速度其实也就是每小时二十公里左右,真的无法再更快了。 只不过,哪怕是到了一战时期,坦克的时速其实也就每小时十公里左右,古时候畜力来拉的战车能达到每小时二十公里的时速,讲实话就是不慢了。 “回大夫休走,锜这里有一块美玉奉上!” 喊话的是与魏颗同车的魏锜,前者是后者的兄长。 “魏氏小儿,得了郤氏的势便张狂,有种单挑啊!” 抽空回呛的人便是杜回,长得甚是高大魁梧,乃是秦桓公时期有名的大力士。 目前确实是大多数称名不称氏,原因是“名”定下了一般不会再改,而“氏”却是随时可能出现更改。 当然,现下也不能对男性呼“姓”,比如杜回要是喊一嗓子:姬颗或姬锜! 真的不用再说其它的话,魏颗或魏锜不想跟杜回拼命都不行了。 什么原因啊?因为在春秋战国时代,男子被连姓带名一块喊,其实就是挨了很恶毒的骂,例如污蔑有心要对周天子有取而代之,家族要造反了。 毕竟,当今天下的诸夏文明,只有周天子有以姓带名称呼的资格。 当然了,没人会去对周天子指名道姓,只是历史记载可以连名带姓或用谥号,其余人则是连氏带名或谥号。 楼令距离正在一追一逃的两乘战车约有个三四百米远,场地空旷再加上耳力不错,才听清楚双方到底在喊些什么话。 “主人?”田在充当楼令这乘战车的驭手。 有一点需要清楚,并不是谁都能够当战车的驭手,与驾驭战车的技能好不好无关,主要是非信任的人不可以让他担任驭手。 这一点有过惨痛的教训,并且不止发生过一次。 比较出名的便是楚国那边有一名贵族因为某次聚餐不分食给自己的驭手,导致驭手认为没有得到尊重。结果这名驭手等上了战场驾车直接带着认为侮辱到自己的那一名贵族直奔敌军而去,导致这个楚国贵族遭到敌军俘虏了。 楼令回身看向了战车后面的步兵,对楼鱼说道:“你跟他们留在原地,我上去看看。” 交战开始之后,步兵紧紧跟随战车是当前的基本战术,只要不是战死或者受伤无法行动,一旦越过或跟丢了都要遭受到军法的处置。 楼鱼行礼唱:“诺!” 一些非老楼家的补充兵或军官,他们显然不是那么乐意,只是楼令下完命令就让田驾车冲了出去。 魏氏兄弟所在的战车一直没有能够拉近与秦将杜回所在那一乘战车的距离,互相之间的间距保持在六七十米之间,一追一逃过程中一再互相射箭,大多数箭射偏,有点准头的箭也被各自的车右拿盾牌挡了下来。 “战场上怎么有平民?”楼令所在的战车正在绕路,走至一条必经之路,看到了一男一女。 注意,当前的“民”其实是有爵位的人,没有爵位可不够资格当“民”这个阶级,他们被称呼为黎庶,楼令只是下意识那么一说。 这一对男女夜看到了突然间冒出来的战车组,先是一惊,发现来的是晋军,男的先行礼再说道:“快快藏起来,他们马上就要路过了。” 楼令分明看到这一对男女在路上设置了不少草绳,一些草绳还刻意结成了环状,再从他们的举动猜测出怎么回事。 “只要秦将路过,我抬手一箭就能解决。” “哪怕不射人,射马也能让战车停下。” “只不过,这一出怎么看着有点印象啊?” 不是哪个连续剧有过这段剧情。 知道“衔环结草”这个成语吗?其中,衔环是一个故事,结草是另一个故事,两个故事合起来就是:衔环结草。 初,魏武子有嬖妾,无子。 武子疾,命颗曰:“必嫁是。” 疾病,则曰:“必以为殉。”及卒。 颗嫁之,曰:“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 于辅氏之役,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 夜梦之曰:“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报。” 翻译过来就是: 魏颗的父亲魏犨生病马上就要死了。 在魏犨死前吩咐儿子魏颗,一旦自己死了就要将一应妾殉葬。然而魏颗觉得那样不对,他在父亲死后没有以活人殉葬,选择让那些女人各自去嫁人了。 其中有一名妇人的父亲为了回报,得知魏颗在‘辅氏’与秦军交战,冒着生命危险想要来报恩,结草绊住了杜回,成功帮助魏颗将杜回给俘虏了。 现在,楼令碰上的事情就是那么一个情况。 第38章 衔环结草 楼令有空闲可以看一下两人结的草绳,不得不承认确实是结得比较讲究,很有可能套住踩中的马蹄或人腿。 有个问题却是不得不寻思一下下。 这一对男女,男的岁数看着有点大,碍于当前的人都显老,无法确认真实年龄罢了;女的不是娇弱的类型,只不过也称不得健妇。 那么,他们哪怕是用草绳套住了杜回乘坐战车的马蹄,或是侥幸套住了杜回,有那个力气将杜回拉下车吗?不管是套住马蹄,还是套住杜回,根据力学的相互作用力,该是他们被战车前冲的惯性给扯得拽地上拖。 另外不要忘记一点,杜回是大力士这一点得到诸夏文明的共同承认,哪里可能是一对普通的男女能够制得住。 “你们还是离开吧。”楼令知道‘衔环结草’这个成语,相关背景故事则是不清楚。 一对连“民”都不是的男女,跑到战场已经够危险,尤其是参战双方有一方参战的军队是秦军。 那可是秦军,上了战场才不管什么军人或普通人,在晋国针对非士兵制造的杀戮还不够多吗? 男的立刻急了,说道:“还请壮士不要耽误我俩报恩。” 女的也是一脸的哀求。 “报恩什么的另说,确认不是来送死的?”楼令心里挺迷惑。 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很突然出现一连串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随同的还有马的痛苦嘶鸣声。 楼令扭头看去,看到的是杜回这一乘战车在远处翻倒,倒是及时跳出战车的杜回已经爬起来,正在一瘸一拐地往他们所在的方位走过来。 之前追击杜回的魏颗、魏锜,两兄弟连战车都是不见踪影。 楼令下了战车,吩咐田和将战车驾驭到树林里面藏起来,自己则是带着楼黑豚留在远处。 “你们真不怕死啊?”楼令猫在了那一对男女躲藏的灌木丛后方。 男的一脸坚毅地说道:“既然知道恩人在此,自然不惜性命前来相助。” 楼令一听有点搞懂了。 敢情这位老者不是什么普通人,身上也有着“士”级别的爵位,只是年纪已经太大,或是家里已经有子嗣得到征召,然后知道魏氏对阵秦军打得不顺利,过来找机会想报答恩情。 只不过,楼令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后,还是在心里赞叹道:“这对父女的运气简直逆天!能够安然在战场活着,并且还碰上魏氏兄弟正在追杀杜回。” 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如果是对父女有恩的魏颗有难,他们救下魏颗便是在报恩。 现在的情况是魏氏两兄弟在追杀杜回,应该是杜回有难才对。两父女即便是帮助魏氏兄弟将杜回给俘虏,报恩的质量算不得什么吧? 只是看这对父女的情况,哪怕是想要帮点小忙,以他俩的状况都十分困难,真的给帮成了什么忙,怎么都称得上是礼轻情意重了。 在刚才发生颠覆的时候,杜回跳车给崴到了右腿的脚踝处,其余的战车组成员却是当场丧命。 楼令躲在草丛后面看着杜回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再转移视线巡视那对父女。 两父女很专注地在盯着杜回看,他们两双手各自拽着一条草绳,摆明就是等着杜回踏入陷阱就用力拉扯。 知道“衔环结草”成语的楼令到现在都没有从现场联想到,原来这一对父女和杜回、魏颗就是成语背后故事的主角和配角。 在杜回接近到草丛约十来米的时候,人却是停了下来,用狐疑的目光扫视着周围。 “什么人?出来!”杜回哪怕右脚的脚踝崴到,对于摆出战斗姿势还是不存在问题的。 楼令摁住了想要逃跑的父女,压低声音说道:“他大概率是在唬人,你们真的窜起来就跑,反倒是暴露了。” 楼黑豚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家主说得没错。” 现在是捧哏的时机吗?只能说楼黑豚是真的相信楼令的判断。 该处地点是两座树林中间的一条小道,想要由东往西的话,除非是愿意穿过树林,要不然只能是走中间的小道了。 到了野外猛兽不多见的时代,好多人都知道不能轻易进入树林,一来是各种蚊虫极多,蜘蛛网也是随处可见,再来就是不知道哪里窝着各种毒蛇。 当前是什么时候?时间阶段在春秋中期,一个遍处原始风貌的时代,旷野都能够看到野兽乱窜,何况是一些猛兽很喜欢栖息的树林。 杜回站在原地喊了几嗓子,不见有什么风吹草动,试探性往前走了三步,再次站定又喊了几嗓子,随后做出倒退的举动。 “被发现了?” 父女中的父亲又按捺不住了。 楼令怎么觉得这老者很喜欢给自己加戏啊? 即便是杜回发现不对劲想要退走,老者那身子骨追上去能把杜回怎么样? 两父女的机会就是杜回踩到陷阱再被拽倒,期间还要有第三人能够帮忙,否则老者与妇女哪怕是有带着木叉子,他俩该不会没看到杜回手里有剑吧? 在被拽倒的时候,杜回傻了才不挥剑斩断草绳,哪怕一次砍不开,多挥几次总能斩断,不攻击草绳改为攻击人也是可以的,根本没有放弃反抗的可能性,尤其是面对一老一女的情况下。 一阵马蹄声以及车轮滚动声从远处传来,尽管因为视野被遮蔽的关系看不见是谁,该处离战场已经有些远,之前是魏氏兄弟在追杀杜回,来的是谁根本不用多猜。 听到动静的杜回不再犹豫,但做的事情却是向树林走了进去。 “你们的陷阱没有用了。”楼令这一次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两父女露出了可惜的表情,要说点什么却见楼令带上堂兄楼黑豚走了出去。 “还真的藏着人啊?刚才真走过去,岂不是要被埋伏了?!”杜回看到了从灌木丛后面走出来的楼令二人,当然也从战袍认出来人是晋军的身份。 楼令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反而是在接近杜回约五米的距离伸手在怀里掏摸着什么,手伸出去张开,手掌里有一块玉。 “这位秦将,请收下这一块玉。”楼令早就想这么干了,没有想到机会是在今天。 杜回先看了一眼那块玉,然后打量楼令的装扮,更后面一脸愤怒地吼道:“就你?竟然想俘虏我!?” 这是嫌弃楼令只是一个“士”,身份不对等。 楼令当然知道杜回为什么愤怒,笑呵呵地说道:“既然足下不愿意主动收下玉,那只能我从物理上来劝服你了。” 第39章 胜负就在一瞬间 楼令并不知道当面的秦将叫什么名字,从穿着则是能够看出起码有下大夫的爵位。 很正好不是吗?楼令当前是“上士”的爵位,只要再进一级就是“下大夫”了。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辈子都卡在“上士”的爵位过不了这槛,个体终其一生或家族奋斗数代人都未必能够获得“大夫”的爵位,讲究的不止是立下多少或多大的功劳,还要上位者良心发现。 当前的大夫爵分为两种,一种是一国之君赐封的爵位,另一种则是某个家族赐封的爵位;第一个是“公器”的一种,获得诸夏文明体系内所有诸侯的认可。后一种爵位则是只在本家族有用,外人看来就是某家族的家臣,既是所谓的“家大夫”。 楼令要给杜回一块玉,后者没有表示愿意接受那块玉,自然就是劝降失败了。 敌我双方已经面对面,谁都没有妥协的意思,接下来便不是用嘴巴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黑豚,你就站到旁边去。”楼令看着杜回手里的斧钺,将自己的剑插回剑鞘,改为手持战戈。 青铜剑很贵,再来是不适合与手持重兵器的人对战。 拿剑跟手持重兵器的人打?要么是对自己的灵活有超高的自信,不然就是不懂什么叫一寸长一寸强,长兵器再加上重量足更强。 讲实话,拿剑跟使用重兵器的人对战,性命全在剑的质量上面,一旦格挡的时候剑身崩掉,斧刃劈中身躯,只能说连抢救的步骤都不用做了。 戈不一样,起码杆的长度比斧钺的杆长,再来是有一支长杆可以用技巧来卸力。 “小辈,你现在离去还能活。”杜回当然能看出楼令很年轻,之所以会劝楼令离开,不是看在楼令是个年轻人的份上起了怜悯之心,纯粹就是正在被魏氏兄弟追杀,真的耽搁不起时间。 楼令没有任何废话,沉下腰盘持戈发起了冲锋。 在当时,杜回没有轻忽大意,同样沉下了身躯,摆出一个虎步的姿势,双手高举斧钺进入待战状态。 有一句话很老,叫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进入交战距离就各自使用兵器攻击,楼令手里的杆碰到了杜回手里往下劈斧钺的杆,互相都感觉一股巨力袭来,没有轻忽大意的杜回还是差点武器脱手,并且杜回被巨力磕碰得身躯往后昂了一下。 “这个小辈什么情况,看着不高大魁梧,力气这么大!”杜回由于着实没有想到的关系,着实是在心里大吃一惊。 楼令没有那么多心理戏,本来就是故意利用兵器长度来杆对杆互磕,为的就是避免杆被杜回的斧刃砍断。 在双方兵器的杆互磕之后,楼令因为就是要那种效果,顺势操着戈当作棍就抡了一圈,一阵呼啸的风声中,戈杆扫中了杜回的双腿,在杜回闷哼声中摔倒地上的时候,其实就是胜负已分了。 也是在那一瞬间,楼令顺手放弃了砸人砸到杆碎裂的战戈,往前近身的同时抽出了悬在腰上的剑,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用膝盖压住倒在地上杜回的脖子处,一手摁住杜回的双手,另一手持剑将剑尖停在只跟杜回眼眸相隔不足两厘米的位置。 毕竟,楼令和杜回在进行的是战场上的搏杀,不是上舞台进行表演。 胜负真的就是发生在那一瞬间,没有什么上蹿下跳,也没有各种姿势摆一遍的过程。 杜回浑身都在颤抖,一方面是被战戈扫中的小腿绝对是造成骨折,说不定骨头给碎成什么样,再来就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了。 没错,杜回是崴到脚了,失去了步战最起码的换步作战,问题在他看来不应该败得这么快,又是败得如此之惨。 “看到你们制造的杀戮,我其实不想让你活命啊。”楼令说的是秦军无差别屠戮的罪行。 杜回的眼睛视觉都集中在近在眼前的剑上面,它是离得那么的近,剑尖又是那么的锋利。 最重要的是什么?杜回一再发力想要夺回双手的控制权,结果发现再怎么使劲都丝毫不动。 眼见杜回被楼令压制住的楼黑豚跑过来,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缴杜回的武器,包括那一只斧钺,还有战剑。 “现在,你愿意接下玉了吗?”楼令将剑尖又向杜回的眼眸凑近了一厘米。 在这个时候,那一对父女跑了回来,看到楼令将杜回制服,一起发出了欢呼声。 杜回斜着眼看了看那一对父女和楼黑豚,再将视线转到与楼令四目对视,问道:“你带着女人上战场?” 啥玩意? 楼令其实有点烦这对父女了,摇着头说道:“他俩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就问你,接不接玉吧。” 现在不是没有妇女上战场,真的有妻子代替丈夫或儿子、公公进行纳赋,只不过那是万般不得已的情况下,并且进入编制之前需要事先得到验收。 即便是女性,她们进入军队也不是干后勤的工作,一样需要上阵与敌人进行厮杀。 怎么回事呢?其实就是上了战场哪来再分什么男女,看就看身体素质以及格杀术,能不能听得懂军令,身体素质不过关,或是听不懂军令,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只不过,到了春秋中期之后,诸夏各文明已经极少出现妇女当兵上战场的情况,即便有也是伪装成为男儿,不再明晃晃以女性的身份进入编制。 倒是在东胡、楼烦、林胡、赤狄、白翟各异邦游牧部落,不分男女老少上战场的情况仍旧非常普遍。 杜回的脖子被楼令用膝盖给压住,动弹不得的同时,呼吸越来越不顺畅,脑子开始出现昏昏沉沉的症状,猛喘几口气,嘶哑着声音,时分艰难地说道:“接,我接玉……” 楼令先收剑,站起来的同时放开杜回被压制的双手,居高临下注视着杜回,说道:“早这样不就对了。何必搞得断掉两条腿?” 能够顺畅呼吸的杜回只光品味能够自由呼吸的感觉,好一些才缓过劲来,后怕心想:“要是投降得晚,我不得直接窒息而死啊?” 那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原因是颈动脉被压住,气管同时也堵塞,脑子缺了心脏输送上去的血液,造成休克的同时也无法呼吸,人说没就没就只是在那么一两分钟之间。 “黑豚,让鱼把战车开过来。”楼令吩咐道。 楼黑豚行礼就小跑而去。 那一对父女凑上来,只是没有了之前的喜色。 楼令看着他们,没有掩饰不悦,问道:“你俩还不走啊?” 抓住杜回,再将杜回送给那对父女,让他们押着杜回去找魏颗完成报恩? 讲实话,别说楼令不知道这对父女是“衔环结草”的角色之二,即便知道也不会将到手的功劳送出去。 为什么?因为楼令脑子没有被门夹过! 等哪天楼令不需要这种级别的功劳,碰上了什么凑巧的事情,才会有那种制造一件“雅事”的资格。 现在?每一份功劳对楼令来说都是极其需要珍惜的! 第40章 想害我? 事实不是那样吗? 自己只有一千的存款,拿出一百捐出去都要觉得心疼,到了拥有过万乃至于更多存款的时候,捐个一百块就能舍得了。 然后,同样身处社会的底层,并非不能同情或成全他人,只是要懂得量力而行,做好事应该是成全双方,损己利人选择不帮他人,那人要死的那种。 这对父女是要报答魏氏赐予的恩情,他们有没有报恩也就那样,压根不是有了性命之忧,或是不报恩会整得家破人亡之类。 讲实话,以魏氏的情况,他们真不在乎这对父女能不能抓住杜回,再押着杜回去报恩。 换作魏颗被追杀,两父女再解救了魏颗的话,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所以,有没有抓住杜回对魏氏来说根本不重要,晋军击败秦军,再将消灭更多秦军,或是将秦军驱赶出境,对于魏氏才是必须干的事情。 曾经放过一个要陪葬的女人?估计作为下令者的魏颗已经忘了那么一回事,更不会奢望能够获得什么报答。 楼令要是大方到让出自己的功劳去让他们报恩,不是脑子坏掉,又是什么啊? “走,这就走。”老人满脸可惜的看着依旧躺在地上的杜回,低低叹息一声拉着女儿走了。 楼黑豚“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家主,他俩是不是想你将功劳拱手相让啊?” 在这整个过程中,两父女就只是在场见证,没有在俘虏杜回上面发挥出一丝半毫的作用。 因此,两父女很识趣,不敢开口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不过,老人临走前低叹一声,一副可惜的模样摆得清清楚楚,好像只要楼令等人没有出现,两父女就真的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将杜回俘虏了似得。 “他俩想偷袭我?”杜回尽管因为断腿还是很疼,不过有了关注其它事情的闲心了。他发出冷笑声,说道:“哪怕是崴到脚,他们敢偷袭,不管是哪一种偷袭的方式,我就能一斧子将他俩一块砍成两截。” 关于“衔环结草”的背景故事,倒是没有提到两父女,只是讲了杜回被魏颗俘虏的结果。 那么,两父女的结局怎么样,由于没有提起的关系,只能去进行猜测了。 只是正如杜回所说的那般,哪怕他崴到了脚,想弄死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 所以真的发生那么一段事情的话,很可能是两父女纠缠了杜回一段时间,后面魏颗赶了上来再成功将杜回进行俘虏。 至于两父女的下场?看看杜回这凶恶又高大魁梧的模样,恐怕是凶多吉少的。 所以,楼令的出现可能是让两父女报不成恩,却是也救了两人一命? “看样子你也站不起来了。”楼令走过去一把揪起杜回往自己的战车一放,接着说道:“你们秦人凶蛮不讲信义,将你的双手捆起来,免得偷袭我。不介意吧?” 杜回丝毫不怂地回怼道:“你们晋人又是什么好东西!再者说,是你们先埋伏和偷袭我们!” 晋人与秦人对“崤之战”的争执一直没有停止过,他们都不认为自己什么做错了,认为错的一定就是对方。 才穿越过来没有多久的楼令对晋国暂时没有多么强烈的归属感,用“呵呵”两字给予了回应,再吩咐田,道:“回去。” 田忍得很辛苦才没有踹还在叫嚣的杜回几脚,操控缰绳扬起来甩了拉车的马,战车缓缓地动了起来。 “也就是我脚崴了,要不然……啊!!!”杜回话说到一半被踩中断了的腿,惨叫一声光顾着抽冷气了。 楼令一边眼观八方耳听四路,另一边揶揄道:“你们秦人输不起啊。” 上了战场之后,谁的脑袋不是别在裤腰带?尤其是以晋国和秦国的打法,还想讲究什么公平,简直就是搞笑。 换作是讲战场规则的君子之战,讲公平其实还有点理由。 之前杜回还在跟楼令互怼,到底是晋人错了,还是秦人错了,搞到最后抱怨不公平,只会是显得更加为输不起。 他们出了两座树林夹起来的中间小道,看到了迎面而来了一乘战车,上面不就是魏氏兄弟吗? 魏颗和魏锜当然也看到了楼令的这一乘战车,他俩扭头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流期间,两乘战车错开驰骋而过。 为什么楼令不停下,再将杜回交给魏氏兄弟,再试图领赏?因为楼令的直属上司叫郤武,领地的主官来自郤氏。 那么,楼令就是在郤氏治下,再向魏氏请赏,显然于理不合,传出去还会让人解读为瞧不起郤氏,想跳槽到魏氏那边。 “不对啊……”魏锜看到了前面一乘损毁的战车,也看到了两名死者以及倒毙的马。 魏颗鬼使神差地回身看向楼令那一乘战车,讲实话就是看得不太真切。 诸夏的战车有后车壁,不像古罗马或古埃及没有后车壁。 遭到俘虏的杜回,他双腿被楼令砸断,只能是坐着靠在车壁上,只是露出半肩与整颗脑袋。 魏颗即便是看到杜回的后脑勺,该是恨得多么咬牙切齿,才能够看到后脑勺认出是杜回呢? 当然了,秦人的束发跟晋人……或者说其余诸侯国都不一样。 秦人束发是歪的,并且会扎一些草绳辫子。 包括晋国在内的其余诸侯国,束发则是讲究一个“中正”,再来就是不会扎辫子。 “刚才……那乘车,那个人……,他怎么是从西往东?”魏锜发出这个疑问。 魏颗有着相同的疑问,只是对抓住杜回没有那么迫切的心理。 两兄弟再往西追了一段距离,后面猜测杜回或许是逃进树林,可能是猫在哪个地方,也有被其他人俘虏的可能性,天色渐暗只能无功而返。 而楼令在带着俘虏回到军营之后,其实没有马上带着杜回去找郤武领赏。 “你确认会付赎金对吧?”楼令不是瞧不起杜回,只是很怀疑报出来的数量。 刚才,杜回已经有所请求,要求楼令派人去秦国通知家人,家里人会带赎金来将自己赎回去。 楼令都没有开出价码。 杜回给自己的开价是:玉璧一面,玉石十枚,外加五十匹马,五百匹布。 虽然楼令不是太懂春秋中期的行情,但是基本的财物价值还是有搞懂了一些。 其余东西都好说,一面玉璧是杜回拿得出来,或者说该是他拿得出来,又是楼令能收下的吗? “你想害我?”楼令一脸的狐疑。 第41章 说好的民风淳朴呢? 或许杜回家里真的有玉璧。 那么,知道一面玉璧的价值有多高吗?其它的不用论,反正一块玉璧绝对抵得上老楼家的所有资产,甚至老楼家的资产要再翻几倍才能抵得上一面玉璧。 现在已经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典故了。 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 弗献。 既而悔之,曰:“周谚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贾害也?” 乃献之。 又求其宝剑。 叔曰:‘是无厌也。无厌,将及我。’ 遂伐虞公。 故虞公出奔共池。 说白了就是,没有那份实力偏偏拥有宝物会招惹来祸事。 这个虞公就是虞国的国君,他的国家被晋国所灭掉,同时发生的还有“假道于虞而伐虢”这个事件,既“假道伐虢”这句成语的背景故事。 杜回听到楼令问,自己是不是要害他?讲实话是感到了惊讶。 不用特别的观察,只要看一看楼令身穿木甲,再看随行军士的状况,一下子就能够得出楼令不是什么好出身的结论。 杜回说要拿一面玉璧来充当赎金,调侃楼令的成分居多,有可能还将陷害成功。其余的玉石、马匹、布匹才是真正的赎金,也是符合赎回他的价格,只不过也是欺骗。 双腿骨折,往后余生成了废人,回家也是光吃饭,再也无法出征作战了,对吗? 杜回已经放弃了自己,欺负楼令身份地位不高,见识也多不到哪去,想要坑人罢了。 什么人才有资格拥有玉璧?首先家族的实力要够强,再来是身份地位足够。 只要楼令信了杜回会拿玉璧来赎自己,事情再被传播出去,不用杜回自己报被俘虏的仇,一定有人乐意收拾不知好歹的老楼家。 “本来还想救回你的腿,现在……你当一辈子的残废吧!”楼令真的有办法抢救一下杜回的腿。 什么办法?矫正再夹板打上石膏,折腾人是挺折腾,可这种办法就是正确的治疗方式,有极大机率让断腿的骨头自己复原。 杜回听得一愣神,再用怀疑的表情盯着楼令看,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见楼令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定是为了羞辱我,才欺骗我!”杜回源于无知,想相信又觉得不可能办到,不想相信却是很渴望楼令说能够救回双腿是真话。 白天一场交战打下来,结局肯定是从两面夹击秦军的晋军获胜。 楼令在回军营之后,没有多么靠近中军大营都能够听到喧闹声。 军营之内竟然能够喧闹?不止可以在营盘内喧闹和戏耍,只要不是被安排值岗还能够喝酒! 是的,春秋战国时代的军队并不禁酒,甚至战前将官会鼓励有带酒的人喝点。 所以了,看到一些春秋战国时代的兵俑,基本都能够看到是以大肚便便的形象示于后人。 由于没有被安排值岗的任务,楼令出了自己的营帐也加入到喝酒的队伍中去。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很普通的米酒罢了,一般用麸子糠酿成,由于没有经过过滤或蒸馏技术处理的关系,酒水非常的浑浊,度数方面其实也不高,大多数喝着也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这是晋军在庆祝白天获得大胜,就是不知道高层有没有派出斥候侦查敌情和警戒,可别庆祝到一半的时候遭到秦军夜袭。 那些事情并不是楼令所能控制,哪怕想提建议都不够资格。 “令。”郤武白天就发现楼令不在视野之内,晚上刻意过来确认是不是出了事。 楼令听到招呼转头,看到郤武就站起来。 周边的人看到郤武到来,皆是站起身来。 楼令走几步,来到郤武身前,行礼致意道:“‘旅帅’。” 郤武皱着眉头问道:“白天跑哪去了?” 当时,各乘战车从命冲锋,一开始郤武还能看到楼令箭无虚发,后来战场被烟尘所弥漫,打得也是一场乱战,不存在阵型也就让队伍散了,战后才在军营前重新恢复组织。 郤武没看见楼令这个“卒”的任何一人,讲实话郤武也记不住楼令这个“卒”多少张面孔,同时不觉得楼令会带着整个“卒”整体阵役,奇怪到底带队伍跑哪去了而已。 楼令不太确认郤武是在关心自己,又或者是在责备。 “给。”郤武朝楼令丢了一个水袋,再说了句“赏你的。”,不等楼令回应却是转身走了。 楼令怔怔地看着郤武离去的背影,心里感到一丢丢的感动是个怎么回事? 欣赏分很多种。 最为现实的就是知道某人有能力,希望他为自己办事,不带任何的感情,只区分有没有利用价值,再像使用工具那般当耗材。 有一种利用方式会令人心里更舒服一些,哪怕是想要利用,平时多一些关注,用嘴巴或行动表示出关怀。那样即便明知道在被利用,被利用者心里也会更舒服一些,乃至于死心塌地就是想要效劳。 楼令扒开郤武给的水袋嘴塞抿了一口,喝着味道却是不赖。 当前的时代,酒水已经有许多种,一般比较流行的酒则是糯米酒,果子酒都被酿出了很多的味道。 只不过,诸夏的男儿一般不喝果子酒,基本上是孩子或女性在喝。 楼令喝的时候能吃到一些米粒,米粒可能是被泡得比较久的关系,含在嘴里舌头稍微压一下也就化开了。 当前时代心情再好,吃吃喝喝的质量其实也就那样,更别奢望有音乐或姑娘跳舞助兴,讲究的是精神上的自我满足。 关于音乐,够资格拥有音乐团队的诸侯国也就那么几个,周王室肯定有,再来就是鲁国、郑国、宋国、齐国、卫国。后面的诸侯国是因为各种原因得到某任周天子的赏赐,得到乐团的赏赐或是得到允许可以自行组建乐团,能够在任何场合光明正大演奏“正乐”的诸侯国。 什么是“正乐”啊?它也被称呼为“雅乐”。而演奏雅乐必须有成套的编钟,制作编钟的技术一直被周王室所把持和封锁,诸侯想私下偷偷造编钟,每一口编钟的音色都不一样,不知道要费多大劲呢。 其余像是无比强大的晋国或是楚国?别看两个国家很强大,不逾越还真就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乐团。 楼令吃喝够了回到自己的军帐,进去就看到杜回睁大眼睛在瞪着自己。 杜回已经等了好久,一见到楼令就满怀希望地问道:“你有办法治我的腿?” 之前楼令已经稍微琢磨过,俘虏到的这个秦将不止想耍自己,还想害自己。 并且,楼令多少看出杜回已经有了自暴自弃的心态,显然不打算让家族赎人。 “老实待着,闭上嘴巴,别妨碍我睡觉。”楼令说着看了楼鱼一眼,示意盯紧杜回。 之后,楼令也不在乎帐篷内的血腥味和汗味,躺下打算直接睡觉。 没法子的事情,出门在外本来就无法多讲究,身在军营尤其讲究不起来,抓住可以休息的每分每秒赶紧睡,或者闭着眼睛养神,比什么都实在啊! 第42章 如实相告 由于喝得多了,楼令半夜被膀胱的臌胀涨醒过来,起身要出去小便的时候,看到杜回竟然在无声流泪。 “家主,他这样很久了。”楼鱼没有偷懒,尽责地盯紧了杜回这个同处一个帐篷的俘虏。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杜回看上去是个猛将该有的体型,能够混出一个大力士的名头,想来没有少发挥自己的特长? 一个再怎么骁勇的人,一旦身躯出现残废状况,废了真的就是废了。 再过不了自己精神层面的那一关,不止是身残,意志也一定要出现问题,变得更加颓废。 楼令稍微顿步,看出楼鱼有点同情杜回了,也就说道:“不说上阵生死难料,便是秦军制造那么多杀戮,任何一个秦军有什么下场都属于活该。” 杜回抬头看向楼令,想说什么又没讲出来。 秦军在晋国制造了无数杀戮是事实,每一个晋人都有憎恨秦军的理由,乃至于能够合情合理地实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手段。 到天亮之后,楼令就会将杜回上交给郤武,只是不知道可以换取什么样的回报。 楼令走出军帐,外面只有偶尔会传来一声动物的叫声,大多数时候响彻了虫鸣声。 军营之内有篝火,一些值岗又暂时不用走动巡逻的人,他们围在篝火边上也不聊天,两眼无焦距正在发呆的人居多,少数背靠背坐着闭目小憩。 想要小便的楼令是不是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解开腰带就能放水?不不不,其它时代不好说,反正春秋时期的军队有相关的禁止条例。 毕竟,当前是“精英”主导的时代,每一个家族内部的分工都很明确,继承人一定是享受全套教育,其余兄弟各自挑一样专精来学。 事实是,春秋时期连军营布置都不懂的人,他们压根没有资格统兵出征。 另外一点,贵族想要保住自己的封地,不懂或不想学都必须去学。 不学?基本技能都没有掌握,等着被时代抛弃也便是了。 因此,军营在被驻扎的时候,上官的要求很严格,一层层的指示下达,哪里是休息区,哪又必须有校场,厕所应该怎么分布,一应都被安排得清清楚楚。 楼令所在营区的下风位置就有专门的厕所。 当然了,肯定不是现代那种设施齐全的厕所,仅仅就是摆上几个桶,讲究一些就再设置一些能够遮挡外部视线的木板或杂草编成墙。 既然是厕所,味道肯定不怎么样,甚至看着比较脏乱,放水完毕的楼令原路返回。 这般,一夜在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中过去了。 翌日。 天还没有放亮之前,楼令在睡梦中被人拍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楼黑豚。 “家主,上官已经喊号。”楼黑豚昨晚下半夜跟楼鱼换班盯紧杜回,一盯就是直到天亮。 喊什么号?包括楼令所在的这个“卒”,所有队伍都有编号。 楼令这个“卒”的编号是乙丁,也就是“乙旅”的“丁卒”,用现代的方式,其实就是:洞两四部队;阿拉伯数字就024部队。 春秋时代就这么讲究了?应该说,暴力机构早在远古时期就形成了编制,后来再逐渐改进以及完善。 楼令坐着清醒一下脑子,扫视军帐内看到楼鱼在帐篷一角蜷缩着睡觉,作为俘虏的杜回在睡觉的时候还发出呻吟声。 伤筋动骨哪可能不疼? 只不过,楼令真的一点都不同情杜回。 仅仅是作为敌对的话,楼令会给予一些出于同为人类的对待,乃至于会帮忙治腿。 还是那一句话,在晋国制造那么多杀戮的秦军将士根本不配! 楼令先穿戴整齐,暂时没有披甲,出去找水进行洗漱。 在这期间,从老楼家一块出征的那些人,他们会干生火造饭的活。 煮饭的话,肯定不是随便找块地,营盘内有专门的区域,许多人天色没有放亮之前起来,早早就开始在忙碌烹饪一天的朝食了。 在楼令处理完自己的形象后,来到郤武所在的营区,求见之后得到面见。 “见过‘旅帅’。”楼令行礼致意。 看样子郤武才起来不久,看了一眼楼令,问道:“有事?” 楼令也就将自己抓到一名秦军将领的事情说出来,同时没有遗漏是魏氏兄弟率先追击的事实。 郤武听后稍微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时,问道:“你俘虏秦将的时候,他们在场,或者看到了吗?” 楼令很确定地说道:“我俘虏秦将的当时,魏氏兄弟并不在附近。” 郤武刚说“这就好”,话没讲出来,楼令又说话了。 “回军营的半路遇到了魏氏兄弟,不确认他们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个秦将。”楼令认为事情还是讲清楚好,愿不愿意接收俘虏到的秦将则是郤武的选择了。 郤氏怕魏氏吗?答案是:一定不怕! 目前的晋国还没有卿位家族这种说法,担任卿大夫的那些人,除了赵氏之外,其余都是晋国的公族。 晋国的“卿族”要等以后郤氏变得膨胀,干出脱离公族的事情之后,才联合栾氏、范氏、韩氏、赵氏、旬氏弄出了“卿族”这种怪物。 不管从国家公职,又或是比出身,再从实力上来讲话,郤氏都胜过魏氏极多。 不过吧?郤武毕竟只是郤氏的一名族人,不掌握族内的要职,涉及到家族与家族之间,尤其是可能产生矛盾的事情,好好斟酌一下是应该的。 “且等我见过‘帅’,请示之后再给你答复。”郤武没有大包大揽,显得非常实在。 楼令说完正事就走了。 大清早的时候,恰是整个军营最多人的时刻,等到吃完朝食,基本上也就散到各处去了。 楼令的朝食挺简单,一大盆子的粟米,配上一块肥腻的牛肉,汤则是老楼家的大锅剔骨汤。 哪来的牛肉?当然是战场上捡来的啊。 楼令自己吃不完,能够卖给同村子的人或外人,还能拿出来做人情。 正在吃饭的时候,不少人凑到楼令身边。 他们没有其它意思,只是觉得楼令跟上官亲近,可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想要打听接下来会有什么任务。 楼令也不知道啊。 只不过,楼令不知道的事,没有必要告知他们,有人问就回一句:等一下你们也就知道了。 没有背景,装一下有背景,真的可以免除非常多的麻烦,有人想要针对也会投鼠忌器。 当然了,别唬蒙人把自己也催眠,真搞出自己无法收拾或承担的事情出来,届时有背景的假象被拆穿,同时自己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那么,今天他们会做些什么事情呢? 第43章 他值得被欣赏 很正经的来说,当天部队只是进行重新统计,各伍、两、卒、旅点算伤亡或失踪的人数,汇报给自己的上司,上司再继续往上报,军队的伤亡数据也就出来了。 楼令从郤武那里听到一些消息,昨天尽管是跟魏氏所部一块夹击秦军,本部的伤亡还是达到七百余人,找到的尸体八十多具,没有找到尸体又看不到人的失踪数量约有两百余。 “那种乱糟糟的打法,要么是顺风局的赶羊式追杀,己方伤亡可以忽略不计,不然一定是双方以伤亡惨重的方式作为结局。”楼令尽管魂穿之后才参加过战争,基本的情况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在昨天的交战中,楼令的这一个“卒”也有出现伤亡与失踪,阵亡了一人,轻重伤十二人,失踪了三人。 比较诡异的是,来自老楼家的参战人员只有轻伤,连重伤员都没有一位。 那并不是楼令故意坑其他家族的人,主要是老子老楼家的人对楼令下达的指示严格执行,其余人虽然也遵从却不那么坚决。 “有补充兵的话,优先考虑我这个‘两’,怎么样?”屈武一脸的哀求。 他们不用出战,上司要求没有负伤的人在军营内的校场,以“卒”为单位各自进行训练。 屈武的“两”损员数量最多,有四个重伤员。他凑到楼令身边讲悄悄话,说的时候还警惕地时不时瞄一眼远处的霍余。 “不,我会优先给霍余那个‘两’补充。”楼令直接拒绝。 屈武脸上立刻出现了尴尬的表情,以及内心里多生出一些怨怼的情绪。 楼令盯着屈武给出理由,说道:“你对我下达的命令执行起来没有霍余坚决。既然不信任我,为什么要优先给你补充?” 话说得挺直接,并且非常的直白,却是说得屈武无从分辨。 道理不是那样吗?作为从属却对上司的命令执行存在迟疑,不愿意相信上司,凭什么让上司选择优待啊? 当然了,觉得不服气可以打脸。例如证明上司错了,或是干出超乎想象的成绩惊动上司的上司,让更高层来收拾自己的上司。 那些都是不比较背景的情况之下,作为从属却是背景极深,需要另外算了。 屈武显然没有能够镇压楼令的后台,赶紧态度诚恳地进行认错,优待什么的则是没有再说。 一个小插曲没有影响到所有人的训练。 只是,过了不到一小会,霍余也凑到楼令身边,说道:“他过来认错?” 楼令没有给出答案。 怎么都是同僚,楼令可以在合理范围内敲打屈武,没有必要让同级的霍余去嘲笑屈武了。 毕竟,在同一个“卒”里面,上了战场是肩并肩背靠背的情况,把自己的队伍整得乌烟瘴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受到反噬。 至于说权术制衡?那是更高层的玩法,他们即便是上了战场,涉及性命的危险性比实际进行厮杀的下层军官和士兵都要低得多,互斗起来也是下面的人倒霉,不是折腾自己家族的私军,真的不会多么在乎。 郤至作为主将的这一支晋军并没有与魏氏兄弟所部会合,两支部队相隔约十五公里左右各自驻扎,周边则是还有其余的晋军。 因为楼令会时常被郤武召唤过去的关系,偶尔能够旁听郤至与其余人讨论的内容,掌握的信息确实是要比其余的“卒长”多一些。 只不过,楼令并没有知道了其余人不了解的信息就各种显摆,很多时候有人问也只是说一些他们很快就会被通知到的消息。 “楼令俘虏的秦将叫杜回。这人是秦国有名的大力士,听说很受秦君的欣赏?”郤至并不多么在乎魏颗和魏锜两堂兄弟的感受,一时半会没有下决定有其它的原因。 郤武只是如实汇报,没有干涉郤至怎么做出最终决定的意思,听到问话摇着头说道:“武对秦国的了解有限,无法回答啊。” 阶级不止决定了地位,还包括所能够掌握信息的多寡。 那一首《陋室居》的诗里面有“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么一句,听着很美,讲得却是一个残酷的事实,社会地位不被认可,成为两个世界的人,同时那些“鸿儒”所掌握的资源、信息、人脉等等,真的不是“白丁”所能够比拟的。 “他想要什么?”郤至又问道。 这个“他”是指楼令。 郤武先低下头,再次抬头的时候说道:“杜回是秦国的骁将,一再受到秦君的重用?” “看来你真的很欣赏他啊。”郤至直接笑了。 郤武很诚实地回答道:“武确实很欣赏楼令。他也……值得被欣赏。” “行了。”郤至收敛笑意,正经地说道:“听说君上很气愤秦国的这一次偷袭,打算找机会狠狠地报复回去。你让楼令将人送过来,我派人将杜回押回都城。能够获得什么赏赐,不会亏待了他便是。” 国君有赏赐的话,肯定是郤至占大头,该给楼令多少之类,郤至也说不会太亏待了。 出现这种情况太现实,主要是楼令没有资格直接向国君献俘,郤至手里却有这样的渠道。 所以,掌握渠道在任何时代都显得极其重要! 那么也就是说,郤至会分润属于楼令的功劳,显得合情合理,别说郤至还是楼令的上司的上司这一点关系了。 郤武先应“诺!”,随后又说道:“那魏氏兄弟那边……” “是他们抓住的杜回吗?不是!”郤至没有冷笑,更没有多余的表情或语言,接着往下陈述事实,说道:“自己抓不住,怪别人俘虏了啊?又不是谁看到就归谁,没有这种道理。他们要是想搞事,我正好最近有火气没有地方发泄,让他们来搞!” 当天,楼令在结束训练之后再次被郤武所召唤,依从吩咐将杜回交了出去。 杜回双腿受伤,手却是没有,将要转交的时候,抓住可以借力的地方,扭曲着一张脸再次问道:“你是不是能够治好我的腿啊?” 楼令面无表情地扫视了杜回一眼,压根就懒得回答。 负责过来接收杜回的郤至亲随,他们不知道前因后果,谁都不想多事,直接强制控制着杜回给押走了…… 第44章 还继续打吗? 楼令有收服杜回为己用的可能性吗?讲实话是有,并且因为能够治疗杜回的双腿,收服的可能性还极高。 问题出在哪一方面?楼令只是一个“上士”的爵位,杜回却是“中大夫”的爵位,两者足足相差了两级,尤其是想要跨越阶级成为“大夫”远比想象中更难,楼令还是爵位低的那一方。 如果是在乱世,也就是大一统王朝的末世,想要造反在蓄积实力,身份地位不用过多在乎,讲究的就是个手段。 楼令面对的情况不一样,他用“上士”的身份收服一个“中大夫”的俘虏,哪怕收服的对象是来自敌国,之后面临的麻烦绝对是一大堆。 原因?单纯那样很特别,并且显得太过高调了。 若是楼令背景不一般,或许收服杜回会变成一件美谈,乃至于成为提振晋人精气神的雅事,然后被拿来当榜样进行宣传。 关键是什么?楼令没有背景! 所以说,同样的一件事情由不同的人去做,产生的后果也决不相同。身处什么地位想做什么事情之前,不能只去着眼办成之后的利弊,更应该考虑清楚的是会有什么福或祸。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让楼令连尝试收服杜回都没有做,那个原因便是秦军在晋国进行了无差别的大屠杀。 尽管楼令对晋国没有太浓烈的归属感,起码知道一旦晋国衰败必将影响到己身,保持立场一致是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大家都很厌恶秦人,楼令再将杜回收服,族人以及村人会不会有意见? 楼令虽然可以找办法消除族人以及村人的意见,但是他真的对收服杜回缺乏兴趣。 他们跟魏氏夹击秦军之后,再后面的连续十来天没有作战任务,待在远处的营盘内持续进行训练。 有一天,魏颗和魏锜带着一支队伍来到这边。 魏氏来的队伍中车辆不少,楼令恰好被安排去迎接,对方主动报了名目。 “有酒有肉,大部分是粮草。”魏武带着笑脸。 又一个用“武”当名字的人…… 楼令魂穿过来之后认识的人不多,光是用“武”作名字的人就占了半数以上,不带前缀真的分不清喊得是哪个人。 “辅氏”并不是魏氏的封地,它属于旬氏。 只不过,排除掉魏氏和旬氏之外,其余家族的封地并没有遭到秦军入侵,基本是属于得知秦军入侵过来支援的客军。 魏氏两兄弟带物资来营盘,性质不能算犒劳,更应该定义为感谢前来支援的友军。 楼令只负责点算其中的一部分,其余有另外的人去负责,工作做完也就找郤武复命了。 “你带一只羊和两坛酒回去。”郤武也是先请示了郤至,得到同意才对楼令说道。 楼令满脸喜色的行礼致意道:“谢旅帅!” 郤武笑了笑,再抬起手摆了摆,示意楼令可以拿东西走人了。 关于郤至要将杜回送去给国君的事情,郤武并没有对楼令提到一言半语,甚至连交送俘虏有没有奖励都没有提到。 既然郤武不提,楼令也耐着性子不问。 因为这件事情,郤武更加欣赏楼令了。 原因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别奢望能够有太高的成就,互相接触起来也烦人,再则就是非常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心生怨怼。 楼令带着活羊和酒回到营地,一群人立刻就围了上来。 “旅帅赏的?”霍余问道。 楼令只是对霍余点了点头,看向田吩咐道:“宰了,好好拾到拾到,分成三日来吃。” 明显就是大家都有份,哪怕吃不着肉,起码能够分到汤,围上来的众人立刻喜笑颜开。 话说,楼令出征在外,哪来的牛肉吃? 那指定不是楼令为了吃酒自己带活牛出征,事先宰杀的肉也保存不久,牛肉是在战场上给弄来的。 好些人都弄到了牛肉,愿不愿意进行分享看个人意愿,楼令是属于愿意分享的那一类。 马肉在战场上也能弄得到,只不过有牛肉谁还吃马肉啊。 楼令也不会谁都分肉就是,肯定按照亲疏远近来安排。 事实是什么?一旦谁都是那种待遇,谁都不会觉得受到优待,也就不存在任何的感恩之心了。 每天进行训练,今天练小团队的配合,明天全“旅”来操演阵型,怎么使用武器却是一次都没有过。 这个其实也不复杂,有资格进入编制参战的人,他们平时待在家乡就是自己训练格斗术,要不然就是某段时间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很难得才集合到一块,不趁着出征又没有作战任务的时候抓紧时间练团队配合,还要等到了什么场合呢? 在这一段时间内,楼令很是受益匪浅。他会一些管理学,只是怎么管理军队真的不拿手,平常管理家族跟管理军队打从事实上不是同一回事,哪一种管理比较难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军事这种玩意光有理论根本不够,有些事情也不是理论书籍上所能看得到,只有亲自参与进去才能试错,有人可以借鉴或愿意教,学起来必然更快。 这种日子在又过了四天之后没有了。 “秦军的大部队集中到了‘大荔’北部,国内不发布一轮征召令,以我们当前的兵力有点风险。” “去过的两年,大多数家族一直在弥补之前战败的损失,今年还有很多家族比较虚弱。想来国君知道这一点?进行动员的可能性比较低。” “不出现意外的话,大概就是各自退兵,等着下一次开启大战了。” 郤至正在给众人阐述自己的想法,大体上都是言之有物的判断。 这一次,入侵晋国的秦军总数约是五万左右? 晋国这一边的一开始根本没有成规模的部队抵抗秦军,后来魏氏进行紧急动员也就征召出两个“师(1师2500人)”的兵力,交战区域才越打越东边,导致旬氏的封地“辅氏”也燃烧战火。 直至一些家族派兵到西部支援,合起来的总兵力其实也就一万七八。 由于秦军自行分兵制造杀戮与劫掠,晋军虽然也分兵却在战斗力方面比秦军更强,双方一再交战下来各有损失,战损比方面肯定是秦军更为难看。 双方的伤亡只有高层清楚,大概是秦军折损了六七千,晋军也丧失了两三千战斗力。 晋人是很骄傲没有错,精气神的骄傲跟盲目自信的自傲却是两回事,起码能够做主的高层没有自负到认为用一万五千左右的兵力,可以用极小的代价去战胜四万以上的秦军。 当然了,郤至说的那些只是自己的猜测,具体怎么样要等更高层做出决断了。 第45章 还想挑三拣四? 事实证明郤至的猜测对了。 远在“绛”的晋国高层进行商议,得出的结论是晋国需要休养生息,暂时并不适合与任何一个国家爆发大战。 那么,能够料到晋国在“邲之战”蒙受了极为惨重的损失,以至于两年多的时间过去,晋国的大多数家族还没有缓过气来。 前线的晋军却是不能说撤军就撤军,起码不能有任何让人生出晋军是狼狈而逃的想法。 在庙堂的那种想法之下,楼令所在的部队一段时间内还是要待在晋国的西部。 后面郤至的部队和魏氏所部、旬氏所部在“辅氏”会师,重新进行编制再开拔到洛水的东岸,与挪动了位置的秦军隔着洛水对峙。 “能射中那人吗?”郤至抬手指向正在渡河的小舟,说的应该是一个身穿甲胄站立的人。 楼令目测了一下距离,观察了一下风向与风速,随后动作利索地持弓搭箭,再挽弓使用抛射的方式射出箭矢。 他们所站立的位置距离河面的小舟约是一百米左右,箭矢先高高地飞起,破开风墙再顺着“弹道”落下,准确地命中站在小舟前面的那个秦人,还是命中额头再贯穿后颈部的方式。 在楼令挽弓射箭的时候,秦人其实已经看到了。 只不过,秦人可能是认为距离足够远,再来是江面的风很强劲,不认为楼令能够射得中,尤其是他们看到楼令射箭的朝向根本不是指向自己,以至于没有生出警惕之心。 其实,郤至刚才看到楼令不是瞄准秦人射箭也诧异,源于地位带来的骄傲,没有第一时间说点什么而已。 结果是什么?除了楼令有信心之外,其余的晋人或秦人都以为是在瞎胡射,偏偏站在小舟前面的那个秦人被射中,死状还挺惨的。 “你……”郤至刚才有多么不以为意,看到结果之后就有多么惊讶:“往那射,怎么箭拐过去……” 楼令只说道:“已杀秦人。” 什么叫往哪射又拐,无非就是算清楚“弹道”这玩意而已。 当然了,古人并非不知道风势对射出箭矢准确度的影响,只是他们没有相关的知识来支撑进行计算。 目前有一个人掌握了关于射箭的高超技巧,这人叫养由基。他是所有人公认的第一神射手,甚至于连在比试中败给他都属于一种荣誉。 为什么连输了都有荣誉?因为可以与养由基同台竞技,本身就代表着实力足够。 楼令才不会跟郤至解释什么叫作“弹道”之类,不是为了装深沉,也不纯粹是不想散播知识,主要是想解释清楚太麻烦了。 任何一套理论,它都是建立在无数的基础知识之上。例如想要解释“弹道”是什么,听者要先搞明白“轨迹”是什么,解释“轨迹”是什么又将涉及很多种类的知识。 另外一点,楼令也不完全是依靠掌握知识在支撑百发百中。 射箭这种事情跟热兵器的打枪一样,说白了就是跟手感扯得上关系,觉得射了就一定能射中,射出去还真的就给射中了,几乎就是与任何科学都无关,牵扯到了玄学的层面。 河面上的小舟在调头。 被射死的秦人摔到水里之后,尸体没有沉下去,浮在水面上被冲着回去了西岸搁浅在河滩。 河面的宽度应该超过两百米。这种距离互相遥望,视力稍微差一些的人看来已经是一片模糊,只有视力足够好的人才能看得明晰。 楼令看到的是秦人捡回了被射死那人的尸体,他们正在检查楼令射出去的箭矢。 可能很多人不相信,问题在于就是一个事实,也就是当前的箭真的很难制作得多么精良,乃至于保证箭杆的笔直都极难办到。 为什么呢?因为很多的木工工具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有那么一个传说,讲的是楚国费了很大的劲才打造出三支近乎完美的箭矢,平时供奉在宗庙里面,战时由楚国之君携带,到了要让养由基出战的时候,制作得近乎完美的箭矢才临时交给养由基来使用。 那是什么箭?就是工匠花了很大心思,反复拿合适的木头制作,很艰难才制造出三支箭杆笔直的箭来。也就是说,箭杆是木头,不是芦苇,更不是竹子,木头的箭杆其实也是射程远和增加穿透力最高的那一款了。 楼令使用的就是木头制作成箭杆的款式,等于说做木工的一些工具也在老楼家被制作了出来,并且已经在投入使用了。 其实,楼令很希望用全金属的箭矢,现实的是没有一张弓可以来使用全金属材质的箭矢。 楼令可以制作出一些工具的原因是拥有该类的知识储备,本身不懂的知识却是无法凭空掌握,比如制作弓的技术。 那些秦人丢下同伴的尸体离开了,走时带走了楼令射出去的那一支箭。 郤至之前从郤武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楼令的事情,今天让楼令射箭不是完全信了郤武对楼令的描述,一开始其实就是带着看乐子的心情。 只不过,郤至在见识完楼令的射艺之后,寻乐子的想法消失得干干净净,变成用审视的目光在楼令身上打量。 楼令知道郤至那种目光和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在楼令第一次……,不对,不是在“蒲”城内的第一次见面,那根本不算见面,只是楼令围观郤至而已。 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某处营地,当时的郤至也用这种表情和眼神注视过楼令,看几眼就没有当回事将视线挪开,算得上正式的交谈也就一句。 “回吧。”郤至没有多说什么,招呼楼令一声,自己则是走向了战车。 楼令在回去军营的路上与郤武同车。 “看得出来,你已经正式入了世子的眼了。”郤武很为郤至开始正式审视楼令感到高兴。 郤至是什么世子?他是郤鹊居的嫡子,而郤鹊居已经从郤氏别出,郤氏多了一个叫蒲氏的小宗,他自然就成了小宗的世子。 郤至的堂兄郤锜是宗主的嫡子,因此郤锜就是郤氏的宗子。 如果要正经称呼的话,目下郤至其实应该喊蒲至。 楼令对入了郤至的眼并没有太浓烈的兴奋或高兴,乃至于已经想象到未来有无数的麻烦正在等着自己。 不过,楼令也清楚除非是搬家,要不然自己没有其它选择。他本身就在郤至的治下,进入军队也归于郤至的领导,想要获得上进渠道,能够争取的就是被郤氏的某个大人物欣赏。 “且先谋出路,获得更高的爵位。其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楼令如此心想。 第46章 来自智罃的提醒 没有渠道并且出身太低的关系,想办法先将头顶的天花板打破才是正理。 如果没有渠道可寻,还非要抱着好高骛远的心态,无疑是给自己的奋进通路设置障碍,极可能一生就那么一事无成了。 至于用哪个渠道来上升或遭遇多少麻烦,有多重渠道可选,境遇就差不到哪去。 没有额外的选项,先让自己的阶级得到上升,再来谈麻烦这件事,要不然连麻烦都不够资格去触碰。 楼令认为的麻烦是郤至的性格原因,否则以郤氏的实力和地位,有多少人想抱住郤氏某人的大腿而不得。 晋军在洛水东岸驻扎下来,与洛水西岸的秦军隔江对峙,该种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到后来还是秦军先选择了撤退。 双方都没有尝试渡河,原因是他们清楚打的不是什么君子之战,一旦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渡河,一定会遭到对方的半渡而击。 曾经,楚军也就是欺负宋国比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更加要严守当前的时代规则,他们才会在宋襄公统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地渡河。 很多人将宋襄公不打楚军一个半渡而击,以及等楚军安然渡河之后又列阵才开打,视作宋襄公进行了一次“蠢猪式的仁义”。 他们不知道宋国作为一个殷商后裔之国在春秋时代有多么艰难,一旦宋国不讲规则,等于宋国自己不要“礼仪制度”带来的保障。 宋国周边有许多姬姓诸侯国,好些姬姓诸侯国本身就是被周王室安排来监视宋国,但凡宋国突破了规则的界线,他们就能够围殴宋国了。 另外,宋国本身比楚国弱,哪怕是输一场战役,总比突破规则被周边姬姓诸侯国找到攻打的理由,或者将楚国真正给惹怒,下场方面要好得多。 所以,宋襄公非但不蠢,他还将所有利弊考虑得清清楚楚,纯粹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而已。 在秦军撤离之后的第二天,晋军也拔营开始撤军。 “回去之后不要随意走动,好好待在村里。”郤武到了‘旬’地,即将与楼令分别的时候,嘱咐了这么一句话。 楼令听得先是一愣,随后说道:“谢‘旅帅’爱护与提拔。” 郤武举起手摆了摆,笑着说道:“也要你有本事。” 事实虽然是那样,但是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没有看到他们因为有本事而改变自己的人生命运啊。 所以说,能不能遇到贵人非常重要,有本事再遇到一个欣赏自己并且愿意提拔的人,命运会变得截然不相同。 他们这一次并不是正经打国战,不用全军前往国都“绛”走解散的仪式。好些人在路过自己家乡的时候就离开了大部队,可谓是走一路散了一路。 楼令同村的人自然是在一支队伍之内,还有不少同样是往北的战友,他们当然是结伴一起向北了。 正要出“旬”地的时候,走到一个岔路口附近,楼令被人喊停了下来。 “我家世子要见你。”来人很直接讲出来意,就是话说得不清不楚。 世子?那必然是某个家族的继承人,并且一定是某个大宗的小宗,整个家族的族人众多且封地不少。 所以并非所有家族都有大宗和小宗。首先封地的数量要足够,要不然哪来的地盘进行内部分家啊? 楼令看了看来人的家徽大概猜到了什么,吩咐同行的人到路边休息。 “令,我们等你?”霍余喊了一句。 那个“霍”地在晋国的中北部,霍余到了“旬”地之后,肯定也是一路向北。 现下,他们的同属关系已经解除,失去互相约束就不用再喊军职了。 楼令大声回应:“好。” 归家之路的路途比较遥远,一走就是几百里,期间走过荒野,穿过森林,一条条的溪水或是河流,只要队伍中的人不是矛盾重重,人多确实能够在旅途中互相照应,真心没有什么不好的。 楼令被领着来到一座树林边上,拐出灌木丛就看到了一个露营地。 目下不是没有布面的旗帜,只不过用动物皮毛、尾巴、翎羽制作旗帜才是主流,想辨识谁是哪个家族的成员,没有相关的历史底蕴几乎无法从旗帜上去辨识,甚至连看到家徽都认不出来。 刚才,楼令已经在喊住自己的人身上看到了旬氏的家徽,猜测想见自己的人大概率会是智罃,为什么来见则没有相关信息做基础进行推测。 果然,楼令被领到一个用布幔围起来的空间,看到了安坐的智罃了。 “见过世子。”楼令作揖,问候。 智罃没有站起来,抬手指了指右边一侧的一个空座位,示意楼令过去坐下。 双方的地位差距太大,智罃怎么可能站起来迎接呢? 说一件事实,现场有一个属于楼令的座位就很不错了! 在场的人不是太多,包括智罃与楼令在内也就六个人,其余三个人的年纪比较偏大,他们正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特地被智罃邀请过来的楼令呢。 虽然在野外,但是现场的布置很讲究,一应的用具,包括地毯、蒲团、案几、餐具、食物等等,站在一旁伺候的仆从,可谓应有尽有。 魂穿之后的楼令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要说有什么强烈拘束感真心不至于,只是由于不是那么了解当代的与宴礼仪,会观察其他人的一举一动。 智罃也不知道是想打开什么话头,开口问道:“今次你亦往西参战?” 楼令知道问得是自己,答道:“受到郤氏征召,追随前往西边参战,参与大小作战七次。” “唔!”智罃点了点头,看向另外一人,说道:“蒲家世子(郤至)特地向君上请功,便是为他了。” 那人叫程郑,同样是旬氏的族人,并且还是小宗程氏的世子。 楼令这才知道郤至特意向国君为自己请功,同时清楚功劳就是将杜回给俘虏了这么一回事。 程郑先是“哈哈”大笑,随后说道:“难怪魏锜最近的火气那么大。” 再然后,智罃就不再搭理楼令,与其他人聊起了其它的话题。 所以,智罃将楼令邀请过来,极可能还是刻意来这边等楼令路过再发出邀请,为的就是透露魏锜有可能找楼令麻烦的事情? 为什么不直接说?要知道诸夏的人自古以来就讲究一种委婉,地位高的人还比较矜持。 要是智罃邀请楼令再说:我告诉你啊,可得小心点,有人要找你的麻烦,找你麻烦的人还是魏氏的魏锜。 整件事情的核心不变,格调却是变了。 说的就是格调变低,失去了大家族子弟的逼格。 另外,若是连这种暗示楼令都听不懂,讲实话就是活该有难。 “魏锜因为当不上大夫,敢想也敢做,直接让晋军在‘邲之战’的一场国战失败。他想针对我……我该怎么办?”楼令没想到麻烦会这么快到来! 第47章 家里长短 楼令怕魏锜找麻烦吗?讲真话就是必须怕。 魏锜什么人?他是权好几代,也是魏氏的核心成员之一,一个敢在国战上耍阴谋以及弄狠的人。 楼令又是谁?他没有一个好祖宗,注定只能自己上进与奋斗,成功了也是作为一代的开创者。 只不过,楼令在得知消息之后,不止那一瞬间脸色没有变化,从头到尾也没有表现得惊惧或惶恐。 “他认为仗着郤氏的势,不用怕魏锜找麻烦吗?”智罃一边跟其他人聊天,另一边不留痕迹在观察楼令什么状态,心里继续想道:“如果他以为有郤氏撑腰不用怕魏锜,可真的就太愚蠢了。” 智罃并不知道楼令在郤氏那边过得怎么样,只是压根不用多么清楚。 有一句话叫“哪怕能用,别人的,终归不如自己的”名言,必须承认是人间真理。 毕竟,别人的就是别人的,不给用的话,能够怎么样? 郤氏会保楼令,前提是不用付出多大代价,甚至是不想付出一丢丢代价的那种。 换作因为想保楼令要付出大代价?除非是郤氏的某位核心人物上头,要不然该怎么权衡,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楼令没有等现场的野餐结束就选择了告辞。 由于是智罃主动将楼令邀请过来的关系,本人没有起身送一送,派人送一下总是应该的。 在重新赶路之后,楼令多少有些心事重重。 道理是什么?碰上了那种事情,仍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真的就是将日子过得没心没肺。 一伙人一路向北,到“北屈”之后,同行的人已经各回各家,只剩下老楼家的同村人了。 “家主,回去之后是继续垦荒吗?”楼黑豚不用烦恼太多事情,关注的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田。 楼令先摇头,再说道:“村里的状况也就那样,再继续开荒就是增加负担了。” 有多少力气干多大的活,不对吗? 老楼家目前拢共也就五百多人,其中老幼的数量占了三成左右,人口构造倒是挺健康,问题是周围便于开荒的土地已经变成了农田,继续开荒不是山地就是缺水的位置。 要是在那种地方开荒,能够想象得到哪怕是真的将土地整理出来,后面的耕作会有多大的困难吗? 因此,楼令之前已经想仔细了,情况不允许就不再继续开荒,应该创造其它的出路。 在做什么事情上面,有许多的选项提供楼令来选择。 楼令因为不清楚缺乏当代相关货品需求的信息,打算先了解一下市场行情,做到有针对性的计划部署,再来安排具体生产什么货物。 “那能不能起跟家主一样的房子啊?”楼黑豚馋竹楼有一段日子了。 其余的好多人也看向楼令。 “你们自己做主啊。”楼令说的是有‘徒’身份的人。 楼黑豚却是说道:“那不是得征求家主的同意么。” 也对。 如果说山与河流是国君的财产,土地在谁的名下也一样是谁的财产。 在“楼”地那个村子,包括周边的十里范围之内,排除掉山地与河流,以及没有分给“徒”的那些,一草一木都是属于楼令的财产,他们不能够私下去动。 他们想取竹子盖房屋,肯定就需要获得楼令的同意了。 在三天后,他们可算是回到了村子。 得知出征人员归来的村人,他们互相进行招呼,出村到五里外相迎。 “全回来了!” “是啊,一个没有少。” “真的太好了!” 出征人员谁不是父亲、丈夫或儿子,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 这一次对老楼家来说真的很幸运,大大小小战事历经了七场,仅有四个人受了伤,没有阵亡或失踪一个人,全部的人浑身上下一个零件不少的回到村里了。 受伤的那四个人,由于后面洛水东岸与秦军隔河对峙了一个月的关系,再加上楼令有刻意在伙食上进行照顾,皆是获得了比较好的休养,踏上归途之前就已经伤势痊愈了。 “解散吧。”楼令大声喊了一句,随后想到了什么,喊住他们,再次说道:“‘徒’明日中午来找我。” 他们不是出征了吗?国家制度下的功劳酬赏跟小兵兵与基层军官无关,基层军官会不会获得赏赐看中层军官,小兵兵能够得到什么赏赐则看基层军官了。 楼令不止是他们在军队的上司,回到家了还是他们的村长,说是掌握生杀大权一点都不为过,其中包括要给他们什么待遇。 尽管这一次的战利品不多,再来是“徒”应征也是义务,获得了一些战利品的楼令还是决定给予额外的赏赐。 “管理层没那么好当,首项需要注意的就是别把所有指派都视作理所当然,要多点人情味啊!”楼令没有魂穿前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真的就是公事公办,互相之间也就只会保持公事公办的交情,其余就不用过多奢望了。 在公事公办的同时多一点人情味,工作之外的交情不就有了吗?不止可以让下属更配合一些,哪怕是有了工作之外的分派,他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干起来也会更用心一些。 “回来啦?”娃姒早盼着这一天了。她疾步走到楼令身前,上上下下将楼令看了一遍,笑得很是灿烂,说道:“怎么还长胖了?” 楼令可不止是增重,身高也猛蹿一大截。 师嬴站在二楼往下看,脸上带着看到儿子平安归来后的放松微笑。 “蛋生鸡了!”娃姒告诉楼令这个好消息。 老楼家已经在小规模试养家禽。 鸡其实蛮好养,圈一个地方再起一个窝,偶尔就撒一些糠,更多的时候让它们自己去寻找食物。 鹅和鸭养起来麻烦一些。 比如说,鹅和鸭喜欢水,不想将溪水弄得脏乱差,指定是不能就在溪边直接养。 所以,楼令让人挖了一个浅浅的池塘,再在池塘边上盖窝,平时又让人去收集山林里鹅、鸭会吃的植物。 另外有一点,楼令有想过养猪来着,去了“蒲”城却是连一只小猪崽都买不到,特地了解过后才知道当前养猪的人家极少极少,想买到猪崽挺不容易的。 如果能够吃到猪肉?其实大多就是野外狩猎到的野猪,家养的猪因为没有骟的关系吃起来味道很腥,吃家养猪肉的人真就不多。 “回来了!”楼令看着已经完全长开的姐姐,以前还没有多想,今天却想到姐姐已经十八岁,到了应该嫁人的年纪了啊! 第48章 为什么讲究门当户对 在春秋时代有一种现象,身份地位越高的人,他们成婚得越晚,倒是一些小门小户成亲的年龄都偏小一些。 无论是在什么时代,身份地位高的那一些人,他们大多有指腹为婚的习惯,极可能自己的儿子或女儿没有出生,儿子或女儿的妻子或丈夫已经选定了。 因此是,他们没有出生之前就已经有了未婚夫或未婚妻,到出生之后反而没有那么迫切地成亲,男方一般会选择多浪几年,美其名曰为:不想进入婚姻的坟墓。 至于小门小户,指的是起码有“士”爵位的家庭,可不是奴、隶、仆、黎庶。 诸夏的历史历来只记载大人物,一般是从各种大人物的人生轨迹去了解当代的背景,尤其是当权者的平生。普通人出现在史书上只会是一个数字。 春秋时代的小门小户早成亲,原因是他们很清楚自己也就那样,没有再浪几年的资本,相反屡次出征都是提着脑袋上阵,随时随地可能阵亡或是被俘,被俘也付不起赎金,怎么能够不早早成亲留下后代呢? 有一点却是与其他朝代不相同,也就是春秋时代的女性在十八岁之前不嫁人,其余朝代却是十三岁就可以嫁人了。 而十三岁就可以嫁人,乃至于必须嫁人,这个是史上第一位皇后吕雉定下的律法。 因为秦末战乱的关系,直至西汉建立之初,诸夏大地因为乱乱的关系锐减了大量人口,不止是各行业百废待兴,许多土地其实也是荒废的状态。 史上第一位皇后吕雉为了快速增涨人口,命令下达女子十三岁必须嫁人的律法,一旦十三岁不成亲,往后的每一年都要被罚款。 从西汉开始,一直到近现代,诸夏大地上女子十三岁嫁人也就比较普遍了。 楼令其实不知道春秋时期女子比较晚成亲,用的是其他王朝的习俗思维,之前是明知道老楼家穷,以为就是因为太穷的关系没人愿意娶娃姒。 现在,老楼家尽管不富裕,同为“上士”爵位的阶层之中,一定不算是太穷了。 “姊有定下亲事吗?”楼令是真的不知道,找了个机会问师嬴。 讲道理,小门小户应该没有指腹为婚那么一回事。类似的事情,大多发生在大门大户,为的就是亲上加亲,或者出于利害关系的考量。 师嬴先摇头,再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对吗? 老楼家不算其余叔叔、堂兄弟之类就楼令这么一个男人,姐姐的亲事肯定就该由楼令来操心。 至于说当弟弟的不想姐姐出嫁,或者当哥哥不想妹妹嫁人,怕所托非人是一回事,完全不想姐姐或妹妹嫁出去,指定是脑子有点毛病。 师嬴脸上的苦涩一闪而过,本不想提起,还是就实说道:“你祖父、父亲早亡,你又年幼,所以并无人上门提亲。” 那还真的被楼令给猜中,之前是老楼家太穷。 另一个因素是原身太小,没有人来求亲是怀疑老楼家的爵位会在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 楼令取代原身才过去没有几年,以当代消息闭塞的情况,其余人想知道老楼家出现改变需要在机缘巧合之下。 “十八岁……,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楼令坚信老楼家不会永远这般家境,一定会越变越好。 既然楼令有信心发展得更好,姐姐的婚事倒是没有显得那么迫切了。 师嬴不知道楼令在想什么,说道:“我已经在请求娘家帮忙物色了。” 楼令却是知道母亲的娘家状况与以前的老楼家差不多,帮忙寻找夫家大概也会是相似的家境,便笑着说道:“姐姐的婚事可以过两年再说。” 师嬴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明白楼令是在说自己可以让老楼家更好,以后再为姐姐找更好的人家。 他们所谈论的都基于一个原则,既是所谓的门当户对。 讲实话,讲究门当户对并不是一种歧视,一方太优越,另一方家境太差,相结合哪怕能够恩爱一时,其实也是有一方在极尽地忍让或忍耐,无法一忍就是一辈子,迟早是要闹出事的。 双方的情况都差不多,谁也不觉得比谁低一头,相处起来更自然一些,有矛盾也不会是由于互相之间的家境导致,起码更有底气来解决矛盾了。 回到家的楼令在召集“徒”进行赏赐过后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再也无法窝在家里不动弹了。 马上就要到秋收的季节,关于农耕肯定是需要尽快安排好,再来就是新的基础设施也该规划起来。 “山上的一草一木,真的不能动啊?”楼令不是在问谁,只是心里迟疑。 在之前,楼令压根不知道什么山和水系的所有权属于国君,其余人动了就是犯法。 那种“动”包括上山去砍柴、割草、狩猎、摘野果等等,以及在水系中捕鱼。 当然了,对于水系的引水利用,肯定不能在限制的范围之内,真的那样就谁都别想耕作了。 在往后的时间内,楼令又过上了平常的生活,每日一大清早巡视领地,差不多到中午时分归家当老师教导村里人,一直到临近傍晚才回家吃饭。 到秋收时节,楼令其实也无需亲自参与劳作,好好监督众人进行收割与储存也便是了。 “听闻你在西边作战俘虏了一名秦国大力士?”屈远某天来到老楼家,聊完了买卖的话题,提起了这件事情。 楼令反而问道:“这事传开了?” 屈远也是第一次来老楼家,没有时间去看到更多的事物,仅仅看到的那些就已经感到足够惊讶。 有太多的新鲜事物出现在老楼家,大多数被放在不显眼的位置,没有刻意探索并无法随意看到。 类似于输水管,村里的蓄水池等等,进村则是就能够看得到了。 哪怕只是看到输水管与蓄水池,其实看到的人不止觉得新鲜,有脑子就能够明白可以给生活带来多少便利。 他们会不会回家之后自己搞?按照当代的规则,谁首先创造就是发明者,拥有该项“专利”的权利,不想引起纠纷的话,没有人会随意使用“拿来主义”。 楼令不知道谁侵占了自己的专利权,好奇的是俘虏杜回的事情传得多广,影响又有多大。 第49章 危机加重 杜回在秦国的地位或名气到底怎么样呢? 根据传闻,杜回极为受到秦君任好(秦穆公)的欣赏与重用。 这一次,秦军再一次对晋国不宣而战,杜回就是秦军入侵晋国的先锋主官,率军进入魏氏封地大杀特杀,尤其是破坏了很多农田与生产设施。 秦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晋国干不宣而战的偷袭,一次次进入晋国都要进行无法别杀戮与劫掠,晋国的重心却是放在与楚国的争霸上面,讲实话就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报复秦国。 因为晋军在“邲之战”遭遇惨败,短时间内已经无法与士气正旺的楚国争锋,肯定是要转过头来想办法教训秦国了。 恰是因为晋国的战略重心出现改变,一些宣传上面肯定也要跟着变一变,该将为什么教训秦国的舆论炒起来了。 杜回在秦国的地位不上不下,屡屡作为制造屠杀的刽子手,最为主要的是他被生俘,很合适用来炒作。 “起初并不是到是你俘虏了杜回,听说魏氏的锜想找你麻烦,后来被蒲氏世子教训了一顿,大家就都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了。”屈远说道。 这话说得逻辑性有点差。 翻译翻译就是:魏锜真的想找楼令的麻烦,结果郤至特地去找了魏锜一趟,两人到底怎么起了冲突不好说,反正是魏锜吃了亏。 楼令听得眨了眨眼睛,心想:“这不是坑我吗?” 明明是郤至为楼令撑腰,怎么变成在坑楼令了呢? 然而,解析解析就能够清楚楼令为什么那样解读了。 首先,郤至又不会真的将魏锜怎么样,无非就是打一顿,或是以其他方式羞辱一番。 然后,魏锜不是人没了,他在郤至那边吃了亏,会不会对楼令产生更大的怒气或是怨恨呢? 魏锜无法去报复郤至,想要整死楼令这只小虾米简直不要太容易,哪怕一时半会忌惮郤氏不动手,总有一天能够找到机会来对付楼令的。 到了魏锜付出行动的那一天,由于已经有郤至掺和进来,不对楼令动手则以,一旦动手肯定不是随便弄,必定是蓄意且做好充足的准备了。 尽管预先将事情想清楚,楼令却是对郤至产生不了什么负面的情绪。 毕竟,无论郤氏有什么打算,反正就是给楼令出了头。 “你还要牧畜不要?”屈远重新换了话题。 牧畜大致上指的是马、牛、羊这三类,晋国全国每年在牧畜的交易量上极大,无论大家族或是小家族都会成批购买。 马除了用于耕作之外,它还能够用来拉车。 牛在晋国并不是主要用来耕作,一部分拉车,少量用于耕作,大多数其实是作为肉牛而被宰杀吃掉。 羊就不用说了,要么是养着产奶,不然就是作为食物。 其它的骡子或驴,其实诸夏很早就有了。 骡子不被用来拉车或拉货,它被达官贵人当成了宠物在养。 诸夏大地的驴,它的数量比骡子还少,考虑到物以稀为贵的情况,它比骡子、马之类还要珍贵,自然也不会拿来干活。 楼令思考了一小会,说道:“有母牛的话,来个十来头吧。” 羊奶很腥,没有多少人直接喝,其实大多是拿来做奶酪了。 楼令早就发现了一点,几乎没有人去喝牛奶,并且在有选择的前提下,使用羊奶做奶酪远比用牛奶做奶酪更多。 这种情况与现代不一样,到了现代反而是喝牛奶以及用牛奶做奶酪更多,羊奶与用羊奶做奶酪反而变得极少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没有相关的人做历史轨迹调查,着实是很难寻找到答案。 楼令买母牛的思路很清晰,可以拿来当奶牛,再则母牛多了也有益于增加牛的持有量。这一点其实跟他一再收买母马的思路是一样的。 额外谈成一笔买卖的屈远走了。 “买那么多母牛做什么?”师嬴极少干涉楼令的决定,纯粹不理解而已。 楼令稍微解释了一下。 师嬴一脸的诧异:“奶酪?羊奶做的奶酪才是奶酪啊。” 看吧,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习惯和认知。 楼令觉得羊奶膻腥味重,春秋时代的人却是好这一口,认为牛奶缺了味道。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经过严谨的调查,事实就是羊奶的营养价值高于牛奶。 楼令不是不知道羊奶的价值高,着实是无法接受那种膻腥味而已。 关于自己可能被魏氏报复的事情,楼令一嘴都没有跟家人提起过。 她们帮不上什么忙,知道了反而会整日提心吊胆,不如就完全不知道有那种潜在危机。 “没心没肺过日子就是一种幸福啊。”楼令一脸笑吟吟地看着娃姒在逗弄小鸡、小鸭、小鹅之类。 三种家禽里面,只有几只被挑选出来的鹅能够在竹楼闲逛,楼令打算将它们用来看家护院。 为什么不是狗?老楼家之前没有养狗,后来楼令也没有特别想养,什么时候养也没有太迫切的想法。 村里倒是有狗,一般就是散养的情况,数量则是不多,全村也就四条狗。 什么狗?当然是中华田园犬啊! 娃姒比较之前跟换了个人似得,并非说单纯的长大了长开了,主要是楼令取代原身之后,老楼家各方各面都在变好。 楼令记得当初见到娃姒的模样,身材瘦小且浑身污垢,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姑娘,反倒像个半大不小的男娃。 现如今,娃姒每天都有洗澡,没有了浑身的污垢;再来便是伙食变好,身上开始有了肉,胸脯可算也在发育了;由于老楼家不再缺布,相反布匹有富余且能挑选,穿着方面更是出现大变化。 同样的一个人,身处的环境以及条件出现变化,真的不用多长时间就跟换了一个人似得。 潜在的危机没有爆发,几乎没有外人来到村子,楼令每一天过得充实又舒适。 直至冬季来临,尽管今年没有下雪,天气却也是寒冷,整个村子从一片忙碌变得松懈了下来。 “主人,这是我默写的字。”敖会写字,只不过写的是楚国那边字形的大篆。 这个敖是谁?他是楼令买来的奴隶之一,剩下的楼令就所知甚少了。 “鸟文啊?”楼令问道。 敖茫然不解。 所谓的“鸟文”不是在骂人,其实就是楚国在春秋晚期和战国时代很盛行的一种字体。 楼令所不知道的是“鸟文”当下在楚国只有极少人会,要不然就该问一问敖到底是什么出身了…… 第50章 艰难的教育事业 来自楚国的敖已经被转了好几手,也就是楼令并非他的第一任买主。 在当前的年代,只要识字的话,出身就一定低不到哪去,脑子里的知识越多,出身一定就越加高贵。 楼令尽管在努力适应这个年代,很多观念却是难以扭转,包括一些思维方面。 换作是“土生土长”的当代人,发现自己名下有识字的奴隶,不止识字还有很多知识和技术,立马就能够知道那人在成为奴隶之前的出身很高了。 楼令当然知道敖的出身不会低,问题出在缺乏相关的敏感度。 “会晋国文字吗?”楼令问道。 敖稍微迟疑了一下下,说道:“可以学。” 当前的各个列国,中原各诸侯国的字体其实还大多相同,要到春秋晚期才各自创新了。 在南方则是因为楚国挑战周王室天下共主的地位,他们开始有意识地想在文字上进行变革。 楼令所说的“鸟文”就是楚国在文字变革上的成果之一,另有许多的字体在楚国出现,到最后“鸟文”最终胜出,成为楚国的主流文字而已。 “在创新上面,主人更加厉害啊!”敖说的是楼令‘带来’的简体字。 学识越高越能明白字体越简单意味着什么。 越好写的字,教起来更加容易。 而知识的教导,有比“容易”更便于传授的吗? 作为文化的载体,文字并非永远一成不变,无论是在哪一个文明,只要这个文明一直延续下去,文字必然会一段时期又一段时期出现革新。 文字其实也代表着文明的精神。例如诸夏的象形文字,每一个字都有自己本身的演化历史,哪一个字又是含括着什么特殊含义之类。 如果因为楼令的关系,使得简体字提前成为诸夏的主流文字,固然会使得文字失去本来的“形意”,可是在扫盲方面却是一定会带来更多的裨益,比如说便利。 “家主,我们已经会了这种文字,为什么要学这种呢?”林姒将这个疑问憋很久了。(写昏了头,女子名在姓前,前文迷迷糊糊自己搞忘记了) 她说的第一种文字就是简体字,后面则是大篆。 楼令就实说道:“因为第一种文字只有你们看得懂,后面的文字则是在中原通用。” 林姒有了新的疑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学第一种文字?” 这是个好问题啊。 主要是楼令一开始懂的大篆不多,想教也教不了,后来想弄来大篆的书籍没有地方搞,时间一久也就持续用简体字进行教学。 到后面,楼令又发现先让他们学会简体字,再来教导大篆,远比单独学习大篆的速度更快,索性也就两种文字一直教了。 这多少算是增加了学员的学业负担,并且第一种文字说不定没有什么用,楼令已经在思考是不是放弃继续教导简体字,改为单独教导大篆。 “也许可以将他们视为第一批,继续两种文字都教?后面加入进来的第二批只教大篆。”楼令很清楚文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文字存在的意义除了可以作为文明载体之外,它还能够被用来成为保存秘密的载体。 想跟社会接轨,肯定是要使用文明主体的文字,也就是多数人使用的文字,不强就自己去迁就别人,什么时候强大了才是别人来迁就自己。 简体字可以在老楼家内部使用,懂得简体字的人才有资格……或者说基础去学习更为高深的知识。 如果其他人想学习楼令“带来”的那些知识?他们起码要先将简体字转为大篆,也就是先去学会简体字。 那样做当然无法真正做到保密,只是设置了一道坎而已,问题在于这道坎很有存在意义。 楼令对家族内的教育已经进行了三年,多数人已经掌握了常用的简体文字。 在语文方面,学会了文字,再懂得使用文字去填词造句,会用掌握的文字去正确表达之后,基本上就进入到意识植入的阶段了。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学会了常用文字,除了读一些故事去懂道理,关于语文真就没有什么好教的了。 在读那些故事的过程中,其实就是进行三观塑造,再学会怎么去为人处世。 而语文进入某种阶段进行意识植入,类似的方式在所有文明都通用,只是植入的意识形态不一样而已。 林姒是一众学员中在学语文上速度最快的人,恰是因为学得快的关系,问题也最多。 到现在,楼令哪里能看不出“开智”对林姒带来的改变? 作为学生问题多是好事,代表已经在用脑子思考课业之外的东西,随着问题越来越多,不进入哲学的范畴,基本上也会往其它跟艺术有关的侧重倾斜。 楼令其实更为看重数学,比较要命的是起先还好,有几个人展现出数学上的天赋,结果他一次出征归来,天赋好的那几位学员却是退步了。 学习数学的难度远超语文,楼令早就发现在教完加、减、乘、除之后,在应用题和商用题方面不止自己教起来吃力,学员大多也学得艰难。 稍微提一下数学的进程都那样,楼令已经想象得到进入几何科目之后会有多么难搞了。 “慢慢来,只能慢慢来啊!”楼令其实还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比如说,楼令首先是一家之主,然后才是老师,一旦在处理政务与教学两者之间起冲突,不用想也知道该选择处理政务。 更重要的一点,楼令难道就一辈子当个“上士”和村长吗?必然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用在建功立业上面,不可能将所有精力投入到教育事业当中。 “家主,‘蒲’城派人前来通知,明年春播之后前往集结。” 楼令正在教学,收到了最新的征召命令。 因为来人没有说更多,到底是为了攻打谁而下达征召令,楼令只能等前往集结地点才有可能知道了。 说“有可能”的原因是,楼令的地位暂时还不高,不在必须得到会知的阶级之列。 “是报复秦国吗?应该不是。要报复秦国,去年就应该展开大战,哪能等到今年。” 问题也就来了,晋国发布的征召令涉及区域多广,然后不打秦国的话,会是打谁? 第51章 学会了吗? 晋国的敌国……,或者说晋国认为的竞争对手有多少? 因为是在谋求当霸主的关系,所有能够对晋国获取霸权产生威胁的诸侯国,其实都能够算作晋国的对手。 没有任何疑问的是,楚国是晋国最为强劲且威胁最大的对手,再来则是一直谋求重新称霸的齐国。 像是秦国?讲实话就是晋国没有将秦国视作威胁,真要认为秦国的威胁足够的话,晋国哪还容得秦人过安生日子。 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之际,楼令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这便是你要的母牛。”屈远在开春之后的没有多久送货上门。 楼令自己并不懂得观察牲口,喊来了家里的隶进行验货。 注意,起码在春秋时期,奴和隶是分开的两种身份。奴是没有掌握什么特殊技能的工具人,隶则是掌握特殊技能的一类人。 以前的老楼加要啥没啥,等楼令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 现在的老楼家,工匠十七人,泥瓦匠十二人,牧人十六人,铁匠……或者说叫铜匠十四人,其余掌握了各种零碎技能的人也不少,只不过只是略懂并不精通。 楼令最为需要的兽医,向外进行求购的时候,别人开出来的价格直接将他吓得退缩了。 卖家开了什么价格能够将楼令吓得立刻退缩?卖家开出的价格是粗粮千石,外加布匹二百匹,另有其余杂七杂八的要求。 为什么兽医能够那么贵?不止是兽医数量极少的原因,还有兽医存在的价值。 这么说吧?当前所有家族,他们基本拥有属于自己的马、牛、羊,越是强大的家族在马、牛、羊的持有量上面越大。而当前并没有成熟的教育系统,绝非是师傅愿意教徒弟就一定能够学会,尤其是涉及到医术方面。 关于医术,或者说叫生物学这个大类别,它在所有学科类别中的难度绝对靠前,光会死记硬背根本没有鸟用,偏偏又有许多内容需要死记硬背。 “主人,并没有发现以次充好。”营汇报自己的检查结果。 楼令点了点头,说道:“带下去吧。” 站在旁边的屈远并没有因为楼令的谨慎而有反感。 买卖嘛,互相之间都谨慎一些没有什么大错,甚至可以说是一道很有必要的步骤,免得交易完成之后出现问题,争执也只能是争执,反正没人会认错。 “还要马不要?”屈远问道。 “马啊?”楼令有点迟疑了。 讲实话,楼令不止一次好奇屈远有多广的门路,怎么弄来各种商品当二道贩子。 只不过,楼令从来没有问屈远的商品来源渠道。 怎么能问呢?一问,是不是就展露出抢夺的意思?哪怕没有那种意思,能够发财的渠道谁愿意说,还不如干脆提都别提。 只是,屈远看着又不是纯粹的商贾。他自己说有封地,家族也在进行生产,受到征召一样要纳赋。 事实是什么?当前就没有纯粹的商贾,能够做买卖的人则一定有爵位在身。 像是屈远,他跟楼令的情况区别不大,拥有“上士”的爵位,封地就是一个村子,人口方面比楼令奋发图强之后还略少一些,只是老屈家的人口构成比老楼家优异。 老屈家比老楼家优异在什么地方?楼令得到征召令,出征期间只能带走二十来人;屈远却是能够凑出半个“卒”的家族私兵。 现在的情况是,楼令认为自己暂时不需要更多的马匹,用不上且会增加平时的喂养负担。 “暂时不需要马,倒是羊可以来一些。”楼令说道。 屈远揶揄道:“又是母的?” 楼令直接点头,应了一声:“啊。” 牲口当然是母的越多越好,不止能够产奶,还能受孕产仔。 讲事实就是除非需要,否则公的牲口并不用太多,母牲口多才是最划算的一种养殖方式,原因是母牲口可以进行繁殖。 这种道理古人知道吗?那肯定知道啊。 因此,在家禽的宰杀方面,想吃鸡一定是优先宰杀公鸡,母鸡必然留着下蛋;在牲口方面,宰杀也会优先选择公的来杀,要留也是留下品种优异的种马、种牛、公羊。 屈远才不管楼令要公的还是母的,反正不管楼令要公或母,自然会有不同的价格。 “明年你这边能够均出多少粮食来卖?”屈远问道。 楼令答道:“近几年只进不出了。” 能够看出得到答案的屈远有点失望。 近几年的粮价持续走高,几个不同种类的粮食置换波动也很大。 能够将屈远看作是玩“期货”的玩家,打算在粮食上进行操作,期望趁机可以赚一票。 然而,楼令还想购买一大批奴隶,能够吸引来普通黎庶移民则是更好,肯定要储备足够多的粮食,怎么可能拿粮食外卖。 当然了,由于粮价偏高的关系,楼令对采购粮食肯定也是缺乏意愿。 “帮我留意一下,有家族愿意出售工匠、铜匠的话,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楼令给出了一个购买意向。 屈远先答应下来,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几年接触来下,屈远慢慢察觉到楼令对做什么都有足够明确的目的性,不像其余接触到的一家之主临时缺什么才火急火燎寻求商品来源渠道。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村子也是一年一个变化,再有得到郤至的赏识,他必然不会永远是一个‘上士’,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阶级跃进啊。”屈远为什么频繁往老楼家跑?不是因为每次过来都能谈成交易,更加主要的是看到楼令有打破头顶天花板的可能性,并且可能性还极大。 屈远比较突然地说道:“我也受到征召,今年也许要和你并肩而战了。” 在“蒲”地这边的村庄远比想象中要少,大范围征召下达的话,熟人还真就是极有可能出现在同一编制之下。 楼令露出诧异的表情,问道:“往年没有被征召吗?” 可是,屈远反倒更诧异,苦笑说道:“没有贵人看重,哪里可能每次都能获得征召啊。” 这么一说,经常收到征召反倒是福分? 一旦被征召就可以用纳赋抵消交税,真不是所有领主愿意进行大范围征召,他们只会根据自己记录的名单从优而选,免得出现滥竽充数的情况,再使得自己能够收到的税减少。 所以了,除非是到了必须的情况,否则征召只会是针对性选人。 “这样的吗?” 楼令还真不知道是这种情况。 如果是那种情况,极少受到征召的屈远,他今年在被征召之列,说明今年的战事规模会很大啊! 第52章 要升爵了! 在春播之后,楼令带上二十名“徒”来到报到地点。 “如果每年都纳赋,家务事也处理不了啊。”楼令临纳赋之前非常忙,几乎忙得脚不着地。 一个小小的家族就这样,要是家族的规模增大,需要处理的事务绝对更多,届时就不是一个人可以忙得过来的范畴了。 楼令留给村里的学员一大堆的作业,成绩好的学员教那些课业比较差的同学。 这也是楼令有意在培养新的老师,一开始不用掌握多么高深的知识,能够教知识度更低的人就可以了。 等待楼令挑选出学习进度更高的那一批人,教导新的知识,他们也能够掌握,再由他们去教导另外的人。 这种教学,除非是某人的天赋足够好,要不然很难教育出什么精英。 问题是什么?楼令暂时也教不出精英,一批有学识能够干活的基层反倒是当前的老楼家最缺乏的。 所以了,楼令在出征人选上有了自己的打算,不会去选已经有达标学识的人,要不然这一次带的人手就不止是二十名“徒”了。 “来了?”郤武特地在等楼令到来。 楼令露出一个真心诚意的笑容,赶紧对郤武行礼。 郤武一阵“哈哈”大笑,看上去很开怀地说道:“我要恭喜你了。” 恭喜什么? 楼令听得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再次对着郤武又是行了一礼,说道:“谢谢您的栽培!” 郤武抬起手摆了摆,说道:“谢世子吧。” 虽然郤至的渠道比郤武广,说的话也比郤武管用,问题在于没有郤武的引荐与推荐的话,立下功劳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楼令能够晋升呢? 郤武话没有说两句,领着楼令去见了郤至。 而这一次,楼令第一次见到郤氏的宗子。 郤氏是一个很庞大实力又强的家族,现任家主名讳为克,宗子名讳为锜。 楼令当然没有见过郤克,估计也很难才可以见到。 所谓的“见到”不是远远看一眼,是两人正式的会面。 “他就是令?”郤锜用审视的目光在楼令身上一直打量着。 楼令也在观察郤锜。 仅从面相来看的话,郤锜的五官偏锐利,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难掩盖的凶戾气质。 这种凶戾不是猛将兄的那种,应该解释就是为人一定非常霸道,没理都要占三分利的那种。 楼令在郤至的示意下向郤锜行礼,话却是不需要开口说什么的。 “去到都城之后,有人会带你面见君上。到时候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明白了吗?”郤锜倒是没有刻意摆着一张脸,只是也没有给什么笑脸。 楼令再次行礼,应道:“唯!” 郤锜莫名地“呵呵”两声,随后又说道:“关于封领有什么想法,最好不要有想法,给哪里你就接下。” 原来可以选择新的封地? 只不过,楼令还是点头又应道:“诺。” 郤锜也不磨磨叽叽其它的,示意楼令可以下去了。 等楼令走到帐帘边上,有另外人的开口说话了。 “你需要一张好弓。”郤至也是首次开口,笑眯眯地说道:“没有的话,找武拿。” 这是明示,届时会有人让楼令露一手。 展现才艺?楼令最不怕的就是露一手了! 想让人看得起,不就是本身拥有本领吗?非常现实的事情是,有本领还要有人愿意审视,要不然啥也不是。 楼令转身,笑着行礼说道:“谢世子!” 目前的年代可不流行称呼上司叫“大人”,一般就是直接称呼职称,要不然就称呼爵位,或是在家族的地位。 “唔,去吧。”郤至看向郤武,说道:“你也去。” 这一下,楼令等郤武走在前面,跟在郤武的身后面出了军帐。 “你获得的爵位由君上敕封。”郤武先讲清楚这一点。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 一国之君封的大夫爵才是国家层次的爵位,并且一旦到了大夫的爵位,不止本国拥有特权,在诸侯列国那边也是相同的权益。 换作是某位一家之主封的大夫,其实就是家大夫,不享受国家一应待遇和特权,只是在该家族内部管用。 楼令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由国君来封好啊! 起码楼令不会成为郤氏的家臣,再牢牢地与郤氏绑在一块。 真要是郤氏要封,肯定让楼令极度的不乐意,带上家人与村人直接溜走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是为什么?因为楼令有本事,不是走投无路到非给人当家臣不可。 一旦成了某个家族的家臣,其实能够再次脱离,只不过想脱离并没有那么容易。 楼令明明有本事当上国家的大夫,为什么要被郤氏牢牢控制住呢? “听说春秋时代的齐国有四位猛将,他们尽管拥有诸多的特权,身份却是齐灵公的奴隶,无论立下多少功勋,一辈子也就是奴隶,到死了都是。”楼令多少还是知道春秋时代一些事情的。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 楼令不希望成为郤氏的家臣,有的是人宁愿不要国家爵位,想成为郤氏的家臣。 为什么?因为他们认为当郤氏的家臣更加威风,某种层面上也是缺乏自主发展的信心。 楼令当然知道自己有了郤氏的烙印,并且随着一直跟着郤氏混,身上的郤氏烙印会继续加深。 关键在于一点,楼令不想完全失去自主性! “试一试这张弓。”郤武递给了楼令一张弓。 楼令现场试了试,估摸着应该是一张三石弓。 “找韩氏买的。还有更好的弓,但是他们不卖。”郤武说出了弓的来历。 楼令当然知道韩氏,并且很清楚韩氏的家传祖业是什么。 晋国的每一个卿位家族……,不对,当前还没有卿位家族,应该说历史足够悠久的家族,几乎每一个家族都有属于自家的看家本领。 比如韩氏,他们钻研远程武器是从第二代家主开始,随后一直持续研究下来,发展成为晋国乃至于整个诸夏文明在制作远程武器领域一直排行在前的家族。 “天下强弓劲弩皆出于韩。”这句话从春秋时代,一直延续到战国末期。 楼令抚摸着手里的强弓,讲实话东西好坏不在于外观多么好看,还真的就是摸到手,再亲手试一试就能够分辨得出来。 像是其余的弓,楼令都不敢拉满,生怕一拉满直接就让弓给崩裂了。 哪像现在?楼令尽管还是不敢拉得太满,起码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了啊! 第53章 第一第二有了,天下第三是谁? 可能有人会觉得不就是制作一张弓吗?哪来的什么难度之类。 然而,情况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要懂得甄别材料,例如选橡木、山核桃木、紫衫木之类,再就是木头要绝对干死,并且没有泛灰或是破裂。木头不要有结,尤其是弯曲部分或者分支,木头有弹性是基本要求。 在制作弓的过程中,怎么去弄弯是一个讲究活,一般是先将木头煮一遍,再来利用工具固定。 事后,弓的首尾还要烤弯,在烤弯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它的弯度,一个不小心可能前面的工序就白费了。 弯度合适之余,便是处理干燥的程序,一般是放在火堆上面用烟熏,不能够离得太近,不然直接成了柴火。 以为这样就算完事了吗?并不一定,讲究的话还需要浸泡一段时间的油,增加其韧性和弹性。 在上面那些程序完成之后,还有系上弓弦的步骤。 弓弦有很多材料可以选,生皮鞭、麻绳、鱼线或蚕丝、普通麻线,它们都可以拿来用做弦,只不过好弓一般是选择牛筋。 上面那些只是简单的描述,真正尝试去制作一张弓,还有许多更细微的细节,甚至是非常依赖有经验的老师傅把关。 当然了,那是制作出一张好弓的所需的过程,只是随便拿来用肯定不用那么讲究了。 以当前的时间节点,也就是春秋中期阶段,千万别以为谁都能制作出一张弓,哪怕是一张非常随意的弓。 不因为别的,单纯就是多数人大字不识一个,许许多多对于现代人来说的常识,他们真的就是不懂。 不用问其它,二十一世纪玩电子产品已经是一种普遍现象,完全不用相隔太久远,问二十世纪……也就1900到1999年的人,问他们什么是智能手机,他们非但无法理解,还会认为根本不可能出现那么高科技的产品。 一艘飞机回到三四百年前,当时的人将飞机视作神灵的绝对大把。 楼令需要熟悉新到手的弓,几天的时间有空就去校场,一次射上二十来支箭,休息一会再接着射。 普通人连续射上十多支箭就会停下来,可能不是无法继续射,只是继续射很容易出现肌肉损伤。 楼令有试过自己的极限,最多的一次可以连续射五十八支箭,隔天也会感受到肌肉酸痛。 那样说的话,楼令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这就挺合理! 楼令本身有巨力,前提是身体条件能够支撑来使用那么大的力气。 例如有抬起五百斤重玩意的力气,身躯的血肉和筋骨就必须要支撑得住,要不然光有那等力气,血肉之躯却是扛不住,光有力气又有啥子用嘛。 每一次练习射箭,楼令都没有刻意避开谁,屡屡要受到众人的围观,并且越到后面围观的人越多。 “他们说你或许可以与潘党一较高下。”郤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楼令身后。 楼令知道养由基,还真不知道潘党是谁。 “没有听说过潘党?”郤至看到了楼令脸上的困惑,笑得比较揶揄,说道:“便是在‘邲之战’被魏锜用射鹿唬住,成功让魏锜逃过一劫的楚军将领。” 楼令还是不知道魏锜和潘党发生过什么事情。 “就是输给养由基,自号天下第二的潘党啊。”郤至已经很有耐心了。 这一下楼令就懂了,只不过很好奇地问道:“输给养由基就能自称天下第二?” 那就奇了怪了,输给养由基的人那么多,该有多少个天下第二呢? 郤至心情好,帮楼令普及了一下潘党自称天下第二的由来。 某一次,楚国贵族举行聚会,他们来了兴致开始比试射箭,有人提议去远处的柳树挂上三枚中间有孔洞的钱币,约定谁射中的钱币比较多就是谁胜出。 当时的养由基还没有“天下第一”这个称号,自号了估计也没有人会认可。 一场比试下来,养由基射中的钱币最多,一次次还箭矢穿过钱币的孔洞。 参加那一场比试的人极多,养由基毫无疑问获得了最终胜利,潘党只比养由基少射中一枚钱币。 后面潘党不服,邀请养由基再次比试。他们这一次射的就是柳叶了,还是养由基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诸夏文明史上也就出现了“百步穿杨”这个成语。 啊? 明明是用柳树作为背景来比试射艺,怎么会成了“百步穿杨”呢?这口锅绝对需要司马迁来背,就是他记载成了“百步穿杨”,要不然《战国策》里面记载养由基等人的那场比试,还是用的“百步穿柳”的形容。 楼令听完了故事,说道:“原来潘党的天下第二是这样获得,我还好奇怎么就没有一个天下第三。” 郤至稍微愣了愣,说道:“之前有天下第三,现在没有了。” 楼令一脸的好奇,说道:“为什么没有了?” 郤至答曰:“因为先氏灭亡了。” 这…… 先氏一直以来都是以武传家,历代为晋国提供战将,无论是指挥战阵,或者是个体武力值,他们确确实实都很优秀。 好好一个以武传家的家族,到了先縠这一代偏偏作死,导致被晋君獳抓住机会给除名了。 只是除名,并没有全族入土,先氏还是有一些旁系活着,只是他们后面就需要改氏,乃至于成了无姓无氏的人,祖先没有人祭祀之后,其实跟灭族也没有了什么区别。 正当楼令想说“要挑战就直接挑战天下第一”的时候,郤至先说话了。 郤至说道:“魏锜这一次也会出征。你在受封大夫爵之后,他要是找事,你不用有任何的客气。” 去“绛”受封之后,楼令也就成了一名“下大夫”。 按理,国君还会划出一块地盘成为楼令的封邑,甚至是赐予一些人口和资源。 尽管楼令拥有了“下大夫”的爵位,打从事实上老楼家跟老魏家的差距还是很大,光凭老楼家绝对无法与老魏家相抗衡。 郤至的意思很明显,他是让楼令不要怂,一旦到了家族对决的阶段,郤氏会站在楼令这一边。 “国君赐封便是将事情定性。他找我麻烦,不是打国君的脸吗?”楼令没有将这句心里话讲出来。 一个会因为私心而让一场国战失败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嘛!? 楼令问道:“我可以在自卫反击的情况下杀了他吗?” 郤至:“……” 第54章 我显摆了吗? “只要你不怕魏氏发动家族私战,自然可以。”郤至如此说道。 什么是家族私战?也就是两个家族起了纠纷,有人进行调解或者没有,纠纷没有能够得到解决,后面寻找国君提出家族对战的允许,两个家族就各自征召士兵进行大战了。 那么就是说,想发动家族私战必须得到国君的允许,否则不管谁对谁错,严重都能够视为掀起一场叛乱。 当然了,那是在一国之君权威或权柄没有丧失的情况下,一旦国君成为了摆设,谁还管有没有得到允许。 楼令每一天来到校场练习射箭,其实就是为了熟悉新到手的强弓。 这一张强弓是不是就此属于楼令了呢?郤氏那边没有说,还不知道后面会怎么处置。 “如果是我去找韩氏买,他们大概不会卖吧?”楼令说得是三石或以上张力的强弓。 韩氏竟然会有生意不做?能够有这种想法的人,一定不知道什么叫有价无市。 能够制作强弓的家族就那么几个,需要强弓的人却是极多,需要的人大大超过出售方可供给的数量,少不得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了。 韩氏不随意向外出售强弓还有另外的原因,他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制作出一张强弓,选材上面无比麻烦,老师傅操刀的成功率都无法保证。 数量有限之下,韩氏本身是玩远程武器的行家,强弓连自己的家族都无法保证供应充足,要不要对外出售就变成需要进行斟酌的事情了。 “令,有这等射艺,怎么不早说呢?”屈远其实来看过楼令射箭好几次,今天第一次凑到近处。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没有必要吧?” 有那一种本事,碰上谁都要显摆一番,像怎么回事嘛。 周边围观的人一样很多。 这是先期围观的人向其他人述说自己的见闻,听到的人过来观看,他们再传播给其余人,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围观。 这样一来,关于楼令善射的事情也传开了。 楼令一开始多少有些得意,后面慢慢放平了心态,没有因为名气大而变得高傲,只是也没有刻意表现得多么谦卑,以平常姿态示人也便是了。 另外,楼令开始有意在其它方面进行藏拙,例如不在公众场合练习近战格斗术,也不会展现出拥有巨力的一面。 “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擅长射艺的时候,想创造机会用近战击败或干掉我,一定会感到‘惊喜’啊。”楼令藏拙不是为了给谁创造惊喜,纯粹是觉得留一手没有什么坏处。 他们在“蒲”城之外集结又驻扎了半个月,后面开拔前往都城“绛”。 “‘蒲’地的地方很大,人口则是太少了。”楼令近期身边总是会聚集不少人。 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知道某人要发达了,哪怕无法成为朋友,凑上去混个脸熟总没有什么坏处,要是能够结交成功就更好了。 “是啊,相比其它地方,我们这里的人口太少了。”屈远不是在捧哏,重复一个事实而已。 今年的整个“蒲”地已经进行大范围征召,得到征召令又赶往集结的人,编队之后的总兵力也就三个“旅”的规模。 以一个“旅”含战车组在内一共一千五百名将士来算,三个“旅”也就四千五百的兵力。 楼令从郤至那边得到的信息是,三个“旅”的兵力几乎是“蒲”地的极限,再挖掘最多也就再拉出一个“旅”的兵力,再多就真的没有了。 也就是说,偌大的“蒲”地最多只能拉出六千的兵力。而“蒲”地的面积非常大,比好多地方的面积都大,人口却是比不上很多地方。 “难怪郤至想要变更封领。”楼令因为跟郤至接触得多了,郤至也不将自己想更换封领的事情藏着掖着,很多都知道这么一件事情。 郤氏已经在帮郤至谋求一个叫“温”的地方,郤至对此有极大的期待感。 楼令并不知道那个“温”地在哪,具体情况又是怎么样,以郤至表现出来的那种强烈期待感,料想“温”地应该是一个富足且人口众多的地方吧。 他们从“蒲”地出发,走了接近二十天才抵达都城“绛”的郊外。 在能够看到都城的城墙之前,着眼之处先入眼的是密密麻麻的军帐,到处都有设立营区。 “这是多少部队啊?”楼令发出感慨。 有道是,人一满万无边无际。 晋国的都城“绛”并不大。 依照周公旦定下的礼仪制度:天子之城方九里;公爵之城方七里;侯爵、伯爵之城方五里;子爵之城方三里。 晋国是侯爵国,都城的城墙四边周长就是五里(一里300米),比之以后各王朝的很多县城占地面积都远远不如。 在进驻军营的路上,楼令稍微辨识了一下下,发现以范氏前来集结的部队数量最多。 “中军佐(士会)提议先攻打赤狄,彻底解决来自东部的威胁,再回头报复秦国去年的不宣而战。”郤武告知楼令这个消息。 楼令在没有魂穿前根本没有听说过“赤狄”这个民族,无法想象赤狄怎么能够给晋国造成实际威胁。 然而,赤狄并不是一个民族,有“赤狄”这个名字是诸夏列国对他们的称呼。 赤狄是春秋早期一个实力非常强大的势力,灭掉的诸夏列国不知凡几。 曾经的卫国很强大,一度差点成为中原霸主,问题是卫国在强盛期间遭到赤狄的入侵,卫国被打得丢盔弃甲的同时,舍弃都城“朝歌”迁徙到大河南岸的“帝丘”设立新都。 在长久时间里,卫国一直未能反攻夺回大河北岸的土地,别说将“朝歌”这座旧都夺回去了。 以前的话,楼令还会奇怪明明是范氏之主,怎么会称呼士会。 现在嘛?楼令已经搞清楚“氏”的规则,并且知道范氏之所以会以“士”当前缀,原因是他们的祖先杜隰叔来到晋国出仕,后来成为晋国的“士师(大法官)”,此后开始发迹,后来获得“范”这一块封地,子孙后代为了纪念杜隰叔却是使用“士”为家族的前缀。 楼令去见了郤至,等着安排接受国君的召见。 “范氏在谋求中军将职位。他们这一次出兵最多,几乎对中军将这个职位势在必得。你要是在这一战表现出色,或许能获得范氏的友谊。”郤至原因不明地讲了这么一句话。 第55章 信息量太大了! 朋友不一定越多越好,敌人越少越好则是一定的事情。 楼令怀疑郤至是在试探自己,严肃地说道:“令受世子恩惠许多,怎么会朝晋暮楚呢。” 啊? 不是朝秦暮楚吗?怎么会说成朝晋暮楚。 然而,一开始真的就是朝晋暮楚,那个朝秦暮楚是后来才改的。 关于“朝晋暮楚”这个成语的由来,主角其实是郑国,他们被晋国和楚国夹在中间,晋国和楚国又在打长期争霸战争,郑国肯定就变成了夹气包。 实在没有办法之下,郑国只能是晋国与楚国哪一边强大就投靠谁,到后来演变成晋军或楚军谁最先威胁到“新郑”的安全就立马投降。 一再左摇右摆当墙头草的结果就是让郑国有了一个“老牌投降国”的称号,从而出现了“朝晋暮楚”这个成语。 至于“朝晋暮楚”后面怎么会变成“朝秦暮楚”的呢?其实就是晋国遭到分裂给弄没了,秦国却是开始强盛起来,历史的进程进入到秦国与楚国争霸的阶段,好些列国在秦国与楚国之间来回骑墙,进而成语出现了变化。 这么一件事情也说明了一个事实:不会是谁先完成某个目标就一直是主角,完成目标的同时要保证自己健在,否则随时都会被取代,乃至于被颠倒黑白抹黑一通。 郤至微微愣了愣,抬起手虚指了楼令几下,笑着说道:“那是为了减少你的麻烦。” 也就是说,郤至并无法完全做郤氏的主,一旦魏氏就是想给魏锜出头到底的话,光郤至有可能保不住楼令。 所以了,要是楼令有本事能够帮到范氏,并非范氏就会为楼令站台,纯粹是让魏氏多一层顾忌,不敢对楼令太过分而已。 楼令当然搞懂了郤至的意思,必须承认需要给郤至新的评价。 一开始,楼令以为郤至会非常难以相处,稍有一个不注意就要被随意弄死。 真正接触下来,楼令知道郤至也看菜下碟,并非郤至嚣张到完全不管不顾。 类似郤至这样的人太多太多,更过分的人也比比皆是。他们有很多相同点,不在乎对自己没有用处的人,同时也不会将身份阶级太低的人当同类,不代表人真就是傻的。 楼令在知道由哪个家族提议大肆攻打赤狄,又是为了什么而要攻打赤狄之后,猜测晋国极可能要爆发内乱。 毕竟,旬林父只是老了,人还在喘气,没有入土。 在旬林父活着的时候,范氏却是想要谋求中军将的职位,两个家族的矛盾也就存在了。 “旬林父病重,或许将不久于人世。” “赵氏的赵括、赵同和赵婴齐都有极大的野心,在内想要架空赵朔,在外期望获得高位,他们近期跟韩穿的接触很频繁。” “另外……,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一场与楚军的交战失败下来,国内的气氛很紧张,没有哪个家族拥有绝对的安全,他们之间的矛盾是能够被利用的。” 与其说郤至是在给楼令介绍局势,不如说郤至是想用喃喃自语开拓自己的思路。 楼令听了“赵括”这个名字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头,心想:“原来在春秋中期,赵氏就有一个叫赵括的人了。” 必须说的是,楼令没有任何瞧不起战国那位赵括的意思,甚至还很佩服赵括这个刚出新手村的一级小号能够与满级大佬白起对抗那么久。 那是天大的实话,那些会大肆嘲笑赵括的人,他们真的顶上未必能比赵括做得更好,尤其是他们连顶上的资格都没有。 起码赵括熟读兵书,能够接手庞大军团进行指挥,尤其是很快梳理完指挥系统将军队掌握在手中,一边还要跟秦军持续对抗。 换作其余人上,别说是管理战时状态下的几十万大军,估计和平年代环境下的十人以内都未必管得过来。 楼令从郤至的一些话语中听出了一点,赵氏内部好像很是不妙,野心家看着有点多,身为一家之主的赵朔根本就压不住。 “对了,赵氏是在晋景公一朝灭亡,当前晋国的国君是哪一位,赵氏还有多久会被满门杀得只剩下一个赵武?”楼令想到了这个。 别怪楼令无知,不是专门去找相关的资料,多少人能够熟知春秋时代的历史。 大多数人其实就是知道一些历史事件,要让他们讲清楚事件背景和人物,超大概率就一问三不知了。 君主在薨逝之后才会有谥号。 同时,古时候史书真不是谁想看就能看到,并不是进入网络时代后有台电脑就能查。 楼令听说过晋景公的谥号,不知道名讳,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赵朔的妻子孟姬近来也有不少反常,一直频繁跟作为国君的兄长联络啊!”郤至喃喃自语了有一段时间,发现楼令竟然还在,抬头看过去,问道:“你还有事?” 楼令整个人却是呆的。 那个孟姬太让楼令耳熟,尤其她是现任国君的妹妹,另一层身份是赵氏之主赵朔的妻子! 楼令有看过一部叫《赵氏孤儿》的电影,尽管国内的电影再讲究也考实不到哪里去,里面那位冰冰饰演的就是孟姬,她是赵朔的妻子,也是国君的妹妹,还是赵武的母亲。 在晋国的历史中,有那种双重身份的女人只有一个,她以后会被称为赵庄姬。 所谓赵庄姬,赵庄是丈夫的谥号,也就是赵朔死后获得了“庄”这个谥号,姬则是她的姓。她未能够在史书留下名讳,记载的便是赵庄姬这个称呼。 当前赵庄姬被称呼为“孟姬”也不是正式称呼,既“孟”不是她的名。原因是赵氏的历代之主都被称呼为“赵孟”,所以叫她“孟姬”其实就是指:赵氏之主的妻子。 由于春秋时代的女子姓在名前的关系,很多能够青史留名的女性也都是周王室后裔,许许多多贵族女子不是那个“姬”就是这个“姬”,搞得后来“姬”专指女性,例如“美姬”指的就是漂亮且妖娆的女人。 “发什么呆?”郤至看到楼令可算回过神来,再次问道:“还有什么事?” 楼令答道:“没事。” 郤至乐了,笑骂道:“那还不去忙自己的事情。” 楼令行礼之后离开,脑子却是一时间有些乱。 今天,楼令接收到的信息实在太多太足,一些信息还将成为他更进一步的关键,哪能不一时间乱了心神呢? 第56章 等等,让我捋一捋 “这么说来,我身处的就是晋景公当政的时代,会发生一次赵氏覆灭的事件,现任国君最后的下场也是历史上独一份啊!” 有大事件能够对照,可算是让楼令稍微搞清楚了自己所处的时间节点,只是仍旧没有太大的鸟用。 为什么?因为楼令知道的春秋历史,尤其是晋景公一朝的历史事件并不多,能够对赵氏被覆灭有多一些了解,主要还是有看过改编后的电影。 有一点却是必须说清楚,天朝拍电影当成娱乐在观赏就好,千万别以为演绎的是历史上发生的史实事件。 第一是因为编剧和导演都不靠谱,他们哪怕对外宣传有多么考究,懂行的人看了内容,忍住爆粗口已经是嘴下留情,没忍住就该吼嗓子:你们特么就是那样去考究的?到底考究了个啥! 等被专业人士问到底考究了什么之后,导演的答案大概率是:借个背景而已,娱乐娱乐罢了,何必当真呢? 尼玛! 宣传考究的是他们,强调不必当真又是他们,几乎跟将自己拉出来屎再吃回去差不多。自己恶不恶心不清楚,反正观众感到很恶心。 第二个原因。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坏头,身为九五之尊不止带头自己篡改史书,还大范围地进行修史,连自己的起居录都要观看,看完之后还特别吩咐史官:写好点,一定要好好写。 好吧,点名了!第一个那么干的就是李世民,他起的这个坏头。 皇帝啊,还是囚父杀兄登的极位,亲自开口让史官写好点,一定要好好写,简直是暗示得不要太明显,史官敢不“好好写”吗?! 换作讲的是“如实写”,说不定真有头铁的史官真的如实写。 不过,大概率后面也是被修改的份。 毕竟,李世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最爱看的就是自己的起居录,再书写一本叫做《帝范》的著作。 真有敢往史实去写的史官,多少够被杀的,还要连累族人。 那么,史书可以被后朝随意修改,乃至于为了自己的正义性去进行抹黑,后人还能相信史书上那些内容的真实性吗? 别说到了南宋还出现一个“司马缸砸光”当主编修史,写什么全凭自己的好恶,小朝廷对修史也有很大的要求,一部《资治通鉴》编得简直是私货满满。 到了后世,史学家考究隋唐之后的历史,没有谁会只拿一本官定史书来做定论。相关工作者基本都是一再考古,也就是挖人祖坟寻找相关的历史片段记载,再结合起来进行对照,慢慢给予某个历史片段定性,乃至于都不敢进行绝对的定性,只说是最有可能的史实。 以为只有诸夏那样吗?起码诸夏还有记载历史的习惯,个别历史人物也很爱写自己的传记,再加上各个地方上的地方志,互相对照总是能够窥视到历史长河的一点点真相。 其他文明当然也有史官,只不过他们可能不叫“史官”,可以称呼为祭师,也能够被称作学者,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 诸夏这边的史书甭管靠不靠谱,反正史书都被传承了下来。 其它文明?古埃及到最后不止人种被渗透稀释,文化以及精神被破坏了个底朝天,文物什么的也被掠夺极多,到现代压根就没有真正的埃及人了。从文化或精神的层面,真的没有埃及人了,文明核心已经被绿教所更新和取代。 至于巴比伦,它因为几乎找不到文献与文物,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偶尔在一些影视作品能看到想象出来的片段。 古罗马倒是有不少文献传承了下来,可是又有什么用? 西罗马先被日耳曼蛮族干挺,法兰克在西罗马的尸体上崛起;东罗马倒是又坚持了几百年,问题是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后,古罗马从肉体到精神全部被抹除了。 在古罗马被灭亡之后,无数个文明打算借尸还魂,纷纷自称自己才是罗马的继承者,然而无论日耳曼、凯尔特、盎格鲁-撒克逊、萨丁或斯拉夫,他们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古罗马人,因为他们无论从精神到思想的本质压根就不一样。 至于“世界岛”之外的民族……或者说文明,他们配有历史吗?讲实话就是压根不配。 不是贬义或侮辱,纯粹就是阐述一个事实。 之所说“世界岛”之外的民族或文明不配有历史,原因是大多民族或文明连青铜时代都没有进入,后来更是被海盗文明彻底摧毁了文明体系。 最为诡异的文明只有那么一个,大概也是独一份,那便是阿三了。 阿三那边的土地上,有史以来的唯一一次统一出现在孔雀王朝。此后一直是分裂状态,各个邦或国在漫长的时间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历史与文化、三观等等。 之后,海盗文明四处掠夺和殖民,直至近现代才强行将那边的诸多民族捏成一个国度,也是时隔两千多年之后,那边首次再出现一个面积辽阔的大国。 因此,阿三从来都不是一个民族,甚至都不是一个文明,说难听点就是个缝合怪而已。 如果诸夏大地没有一位伟人横扫八荒六合,使用武力消灭其余政权,使得统一在一个政权之下,其实境遇不会比四分五裂的欧罗巴或印度次大陆好多少。 当然了,疆域统一,还要有思想一统。这个过程足足历经了两个王朝,耗费两百多年才最终完成,使得诸夏一体成为定论,再将观念一代代传承下去。 在楼令等待国君召唤的那一段时间里,其它什么事情都没有再做,专门抽出时间来好好捋一捋当代的情况。 “现在的卿大夫有点多,先氏已经被除名,还有旬氏、范氏、郤氏、赵氏、韩氏、栾氏、巩氏。” “这里面其实一开始我就也知道赵氏和韩氏,之前还在奇怪怎么没有魏氏,敢情魏氏还不是卿位家族。” 楼令会知道赵氏、韩氏和魏氏,用得着多说吗?再不熟悉春秋历史,总该听说过战国七雄之中有赵国、魏国和韩国的吧。 “那样说的话,除了赵氏、韩氏和魏氏之外,其余家族到最后都没了啊……” 楼令并不知道那些家族什么时候给没了。 由于楼令现在身上郤氏的烙印很深的关系,由衷希望可别是近期之内! 第57章 进城,入宫! 之前的老楼家生活的村子地处先氏的管辖区之下,先氏灭亡的时刻为什么没有太严重的影响到老楼家呢? 因为先氏是从上层被极短时间内清除,没有来得及进行动员与反抗,整个家族的中坚力量再被消灭,对底层的影响仅仅是头顶换了个领主而已。 如果国君想要消灭郤氏,郤氏再像先氏那般,高层在一瞬间全灭,中上层的人员也在极短时间被清除,一样对底层不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影响。 只是吧?自从晋君獳消灭先氏之后,其余家族的高层几乎不会聚在同一个地方。 不用猜测了,那些家族就是害怕重蹈先氏的覆辙,防止己方高层也被一瞬间全体消灭。 这样的话,有人想要对付郤氏,而郤氏的高层没有被第一时间消灭,一定会对楼令进行征召的啊! 在这个时代,讲究“臣子的臣子不是君主的臣子”这一套,楼令没有被国君正式赐爵之前,不是国君的臣子,其实是郤氏的附庸,必然要听从郤氏的指令。 其余人也是一样,只要他们没有获得国君的赐爵,作为附庸同样优先效忠挂靠的家族。这也是春秋战国时代一旦发生叛乱,只要拥有附庸就能够很快拉出一支军队的原因。 在这一天,楼令随同郤锜进入“绛”这座都城。 为什么是郤锜,不是郤至呢?因为郤锜是郤氏的宗子,郤至只是郤氏一个小宗的世子。 郤至没有获得更高地位之前,压根不是想见到国君就能立刻见,求见都不一定会获得接见。 “等一下不用理会其余人,我让你跟谁说话,你再说话。”郤锜再一次强调。 如果是自主意愿足够强,或者是耐不住性子伪装,面对郤锜无时无刻表现出来的霸道,尽管极力忍耐还是会让脸部表情变得不自然。 楼令很努力维持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则是纳闷地想道:“大家族的继承人都这种样子的吗?” 或许吧? 毕竟,楼令见到的大家族宗子也就郤锜一个,很难进行参照对比。 作为晋国都城的“绛”真看不出霸主国应有的模样,无论是从城池占地面积,还是从各种规划或建筑物,看上去就是一座普通到近乎于破败的城池。 城墙的高该是七米左右,厚度约四米,没有城楼这一种设施,乃至于城门洞里面没有藏兵洞。 城墙似乎有段岁月没有修葺,个别地方长满了苔藓,有些位置甚至出现大面积脱落后的凹陷。 楼令进入城内第一眼看去,仅是一条约两百米左右的笔直大道,再往前就被各种建筑物给挡住了。 城墙附近看不到两层以上的建筑物,其实建筑物也离城墙起码一百五十米远,它们是各式各样的茅草屋,看不到任何的一砖一瓦。 “跟我家村子比起来,城内的建筑物仅是拥有泥土墙这个优势。村里换上竹楼之后,比之城内的建筑物更有优势。” 脚下的土地就是泥土地,只是长久被踩踏得比较严实,压根不是什么太讲究的道路,一阵风吹来仍旧会吹起严重的沙尘。 两百米笔直的大道走了两百米有两条岔道,宽度却是一瞬间减少了起码一半,又是行走的过程中有更多的岔路,几乎就是在各座建筑物中来回拐着在前进。 “这样的道路,要不是经常走,怕是要迷路啊?”楼令没有看到任何跟‘地标’有关联的东西,很努力在记住路线,不敢说重新走一遍能够不走错。 楼令还发现一个情况,作为一国都城的话,该城池委实是空气中弥漫着怪味道,尤其处处能够看到生活垃圾,还有一些遍处可见的臭水沟。 仅以城内的这种状况来对比,楼令真不觉得“绛”城比“蒲”城好到哪里去,一样的没有规划,一样的脏乱差。 不过,楼令除了“蒲”城和“绛”这座都城之外,其实也没有去过其它城池,不会认为当前就没有一座能够过得去的城池。 他们从居民区拐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尽头则是又一道城墙。 楼令可算是见到了多层的建筑物,那是城墙后方的几座高塔,数量也就四座。 高塔能够被人从城墙外看到,它的高度一定比六米左右的城墙更高,看布置的方位大概是用来作为警戒台使用? 广场之上并没有其余的建筑物,甚至一点装饰品都没有,地面也是原始的泥土地。 在城门边上倒是有人值岗。他们在郤锜率领的队伍靠近后,走出一名军官抬起手比划停车的手势。 “原来是郤氏宗子。”祁溪怎么可能不认识郤锜呢?他看向了郤锜身后的楼令,笑着问道:“这位便是今次要获爵的令吧?” 郤锜面无表情地说道:“哪来那么多话?开城门。” 楼令友好地对祁溪笑着点了点头,话则是没有讲一句。 祁溪也没有在意郤锜的态度,一边让麾下打开城门,另一边走到楼令身侧,满是赞赏地说道:“年轻就能够立下那等功劳,实在是前途无量啊!” 时间过去了四年,楼令已经十七岁。 在这四年间,楼令的个头猛蹿,来到了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身材也变得十分壮硕。 “您是?”楼令这话问出去,眼角余光看到郤锜皱起了眉头。 讲实话,楼令尽管对郤氏感恩,只是并没有当郤氏忠狗的想法,有另外的人释放善意,起了互相认识一下的心思,又咋地了? “我名唤溪,乃是祁氏。现如今……”祁溪说到一半,话被郤锜打断了。 “走了。”郤锜说完也不等楼令,率先迈步向前。 楼令抱歉地对祁溪笑了笑,赶紧跟上郤锜向城门洞走进去。 “不是让你不要随意开口说话吗?”郤锜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楼令沉默以对。 “不要再有下一次。”郤锜说完加快了迈步的频率。 他们当然不能乘车进入宫城,步行前进的时候,两侧以及身后有宫城卫士。 这些宫城卫士有一个不再被使用的称呼,叫:阍人。 “祁溪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很耳熟呢?”楼令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只是听起来真的感觉非常耳熟。 听说过“举贤不避亲仇”吗?这个典故的主角就是祁溪啊! 第58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举贤不避亲,自己风华并茂的亲儿子。 举贤不避仇,那个老得没有几年可活的仇人。 故事背景却是祁溪即将老死,晋悼公让推荐一名接任“中军尉”的人选,祁溪给晋悼公推荐的便是上面两人了。 当然,作为“举贤不避亲仇”的主角,祁溪在现代是作为正面的角色被宣传,语文书上有其名。 晋国从来都不缺乏野心勃勃的人,无论魏锜、赵旃、祁溪、等等同时代的人,他们只是其中的一批而已。 进入宫城范围内的楼令可算是看到砖石与瓦片,砖是一种青砖,它被铺在主道路上面;建筑物却是大量使用夯土墙与木材,极个别的建筑物底部才看到青砖;瓦片集中在一些大殿的屋顶,其余建筑物的屋顶其实也是茅草,并非每一座建筑物都用瓦片遮顶。 “没有飞檐,看不到祥瑞之兽,后世的很多建筑格局,现在还没有出现啊……” “至少看到了青砖与瓦片,要不然还以为是穿越到了夏朝或商朝早期呢。” “用青砖铺这一条长度约五百米的道路,应该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了吧?” 以后会有一句俗语,叫:秦砖汉瓦。 之所以有“秦砖汉瓦”这句俗语,不是说秦代才有砖,或者汉代才出现瓦。 其实,那句话的内核是,先秦会在青砖上搞艺术,例如雕刻动物或人物形象,汉代则是在瓦片上搞艺术。 春秋时代当然已经有砖块与瓦片,只不过碍于生产力和审美的关系,真的不是什么建筑物都大量使用砖石和瓦片。 来到青砖路的尽头,有几个身穿常服的人站在原地,他们像是已经久候多时了。 “谁是‘楼’地的令?”韩厥问话的同时,眼睛其实就是注视着楼令了。 郤锜转头看向楼令,示意搭话。 “我便是。”楼令说着,迈腿向前踏了一小步。 “韩司马。”郤锜也不知道是单纯敦促,还是给楼令介绍。 韩厥是谁?他的公职是司马,身份则是韩氏的宗子。 司马这个官职在晋国已经遭到弱化,一些诸侯国却是武官第一人,在晋国“司马”的地位低于卿大夫,高于其它官职。 “锜大夫到偏殿休息,我领令去谒见君上。”韩厥在公职上比郤锜高了许多,双方的家族也都是大家族,地位方面属于平等。 可能是因为双方身份对等的关系,郤锜倒是不再冷着一张脸,微微颔首再看楼令一眼,跟着一名寺人身后走了。 “跟我来。”韩厥倒是脸上时刻带着微笑,估计是与平时的为人有关,并非是刻意释放善意之类。 要进入大殿还要沿着阶梯向上,多少道阶梯不清楚,中间存在一个较大的平台,到了最顶上才是大殿入口处。 “很多影视作品中,宫殿之类都是在高台上修筑。这是为了什么呢?”楼令还有心思想这个。 又能够是为了什么,一来是修筑地基的需要,再来就是防止动不动就室内漫水。 到了最上面的平台,左右两边都是长廊,对准台阶方位的则是大殿的出入口。 殿内的光线比较昏暗。 楼令向内看去的时候,模模糊糊看到大殿两侧坐着不少人,有两人则是站在走道正中间汇报着什么。 “你先候着。”韩厥吩咐了楼令一句,自己则是进入殿内。 楼令猜测里面应该是在进行朝会。 然而,春秋时代的各个诸侯国并没有固定时间举行朝会的习惯,只有发生大事之后,国君才会临时召集众贵族进行商议,一般越大的事情参与商议的人数越少,反倒是人数多的大会只进行一些无关紧要的会议。 楼令转身向下看去,能够看到宫城之内的大范围空间,甚至还能够看到宫城之外的一座座屋顶。 大约是过了两刻钟左右,大殿内出来一名寺人。 “这位便是来自‘楼’地的令吧?请随我来。”寺人笑眯眯地说道。 寺人就是被阉割之后在宫城当值的人,他们在很久之后被统一称呼为太监,可是当前太监可不能随便喊。 宦官也分等级,太监在很长时间里就是宫廷大总管,其余阉人根本与之无法比较。 先秦时期,太监之下便是各种“令”,例如到了秦一统时期的“中车府令”。 另外,先秦时代那会,在宫城内当值的雄性,排除掉各种侍卫或宫卫之外,真的不一定就是阉人,可能也是君主的亲戚或心腹,比如赵高就不是阉人。 关于赵高是不是阉人,反正《史记》里面记载的赵高就不是阉人。 再则,很多相关的典籍也明确展示了一点,一直到西汉之后才规定宦官必须为阉人。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必须阉割,才能够在宫中当宦官的要求。 之所以后面的人都认为赵高是阉人,无非就是受到影视作品的误导。这个跟《三国演义》太过于深入人心,结果正史反倒没有多少人在意,很多人拿演义故事当正史的错误是一样的。 楼令:“……” 是不是少了什么程序,例如教导谒见礼节之类? 寺人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楼令也不迟疑,跟在寺人后面进入大殿之内。 外面阳光明媚。 室内大体上光线昏暗。 楼令进去的时候,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眯起眼睛跟在寺人身后,想用眼角余光观察大殿的左右两侧,瞧了几眼只是一片模糊。 两个环境的光线区别太大,确确实实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适应。 楼令察觉到寺人停下脚步,下意识站定在原地。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楼令也适应了室内的光线,稍微抬头向前方看去,只看到又是一个平台,上面坐着一道半个身躯融入黑暗的身影。 “令,参见君上!”楼令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是不是符合礼节。 不称“臣”的原因是,楼令暂时没有那个资格。 至于跪拜?反正当代不流行动辄膝盖发软,一般只有奴、隶或罪犯见到谁都跪,黎庶(平民)以上真的不用这样。 需要跪拜的场合有哪些?进行祭祀,又或是举行大礼仪,其它场合鞠躬或作揖也就行了。 “唔!”晋君獳其实能够很仔细地观察楼令,刚才就已经在详细端倪,开口说道:“便是你俘虏秦国大力士杜回?” “回君上,确实是令俘虏杜回……”楼令话到一半,听到了一道“哼”的声音。他稍微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道:“令受征召参战,往西参加大小战事七场,杀敌百余,俘敌四百余……” 一连串的事迹被楼令娓娓道来,过程中并没有人让他闭嘴。 所以,楼令讲自己的参战史,一直讲到怎么俘虏杜回的过程,其中自然也涉及到了魏氏兄弟,只不过楼令的阐述中是不认识魏氏兄弟为何人,讲的是恰好碰上杜回就将之俘虏了。 “君上!”魏锜在殿内,等楼令说完才站起身来,又走到楼令的身侧,作揖说道:“臣有话说!” 第59章 就是不惯着你 “寡人不想听你说话。”晋君獳毫不客气地表达了态度。 魏锜可是害得晋军国战失败的罪魁祸首之一,别以为遭受到了处罚就算完事,纯粹是之前晋君獳有更迫切需要对付的人选。 到现在,晋君獳仍旧视魏锜为罪人,正在气头上容忍魏锜出现在大殿内已经是极限,压根不想看到魏锜,别说是听魏锜讲话了。 “这……”魏锜感觉到了难堪,想要挣扎一番,遭到多数在场人员的怒视,蔫了吧唧地应了声“诺。”,退了下去。 楼令这才扭头看向魏锜,恰好与刚刚重新坐下的魏锜来了个四目相对。 刚坐下的魏锜眯起眼睛注视楼令,没有刻意表现出凶狠,态度则是非常明显:咱两的事情没完。 讲实话,楼令真的不明白魏锜哪来的胆子,先致使一场关键的国战给战败,后面还敢一再蹦跶。 “足下为何如此凶狠注视于我?”楼令当然知道事情没完,表现得像个愣头青似得,当场就对魏锜提出疑问。 结果是魏锜被问得先一愣,随后别开脸去。 为什么要凶狠地注视?魏锜当然是认为到手的功劳被楼令给捡了。 当初,魏锜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恨意,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让晋军战败?不就是因为他想要获得大夫爵被拒绝,满怀恨意之下做出那种事情的嘛。 楼令却不打算就此结束,转身面向晋君獳,大声说道:“请容禀。” 晋君獳多看了楼令几眼,心里觉得楼令要么真的是愣头青,不然就是胆子大得离奇,想了想开口说道:“说。” “令来时偶然听见一些传闻,说魏氏有一人唤锜,认为我是抢了他的功劳。”楼令又扭头看了一眼魏锜,恰好对方也重新看了过来,当场就问道:“敢问,我是从足下手里抢到的杜回吗?” 魏锜可以回答“是”,反正当时哪怕有其他人在场,他们现下也无法帮楼令作证,相反魏颗人在殿内。 只要魏氏够无耻的话,完全可以干不要脸的事情,由魏颗去给魏锜做证,说楼令就是趁两兄弟不注意把本来就被俘的杜回偷走,再冒领功劳之类。 然而,魏锜或许胆子很大,可能在怒急攻心的情况下会不管不顾,只要他认为自己是人上人,基本的为人道德却要注意。 “我与兄长先追……”魏锜没有正面回答,一段话讲下来,意思还是楼令捡了便宜。 楼令也不多说,再问:“那么,我俘虏杜回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足下呢?” 魏锜先是沉默,随后大声说道:“多说无益。此结,你我过后再算。” “不不不。”楼令倒不是为了挑衅,激怒魏锜当场就动手,讲述一件事实,说道:“我今天被召唤,想必足下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一旦我获得爵位,领下了功劳,你再纠缠不清,便是质疑君上了。” 在场不少人听得下意识点头,认为楼令说得非常有道理。 他们多少认为楼令是想借国君的威严,可是楼令又接着往下说了。 楼令很认真地说道:“所以,认为有争议,你觉得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解决呢?” 刚才魏锜不正面回答楼令的疑问,纯粹是他真的没有看到楼令俘虏杜回的过程,也就等于楼令俘虏杜回的时候不在现场。 另外,魏锜现在还不是大夫,讲实话是可以选择不要脸,问题在于牵扯到了魏氏宗子魏颗身上。 魏锜总不能让魏颗帮忙作伪证吧?别忘记杜回可没有死,人还活得好好的,真相想查出来并不困难,传出去可就不是什么小事,涉及到魏氏的整体信誉问题了。 “是你俘虏杜回,关于这点没有争议。”魏锜脸色非常难看,不等殿内的喧哗声消失,又说道:“你占了便宜也是事实。” 楼令知道事情到这里不必再继续纠缠,真的就是只有等事后再解决,至于是哪种解决方式,除了付诸武力又能够是什么呢。 所以,楼令重新面向晋君獳,做出行礼的姿势。 在殿内左侧,智首低声在问智罃,道:“便是他救了你?” 智罃无声点头。 智首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是个胆子大得令人惊讶的人,却是太过锋芒毕露。” 对这点智罃有话讲,也就说道:“罃倒认为他很聪明,选择的时机再正确不过了。” 智首知道,只是评价仍旧不改,随后问道:“你俩事后有再相见吗?” 智罃如实答道:“上次在‘旬’地,我特地就魏锜的事情警告了他一番。” “这么说来,他在回国之后,没有再主动找你。”智首看到智罃点头,倒是出现了不少的困惑,说道:“这样看来,并非是一个不知道好歹的人。” 有困惑,主要是智首看出楼令先试图激怒魏锜,没有成功仍旧不改挑衅。 智罃说道:“无论他怎么退缩,该过的关,还是要过的。” 智首“唔”了一声,示意智罃不要再讲话了。 讲一个事实,当下晋国的高层,哪怕是魏氏或赵氏,一样有很多人不喜欢魏锜和赵旃,痛恨他们让晋军在“邲之战”吃了大败仗。 两个家族之外的人,他们只是碍于赵氏或魏氏的实力,不敢直接实施报复而已。 只要魏锜和赵旃一天不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哪天突然间冒出刺客将之杀死,真不会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即便不是武力进行报复,心怀怨恨的人,一样会在各种事项上对魏锜或赵旃设置无数的障碍。 现场,晋君獳已经肯定了楼令的功劳,进入到赐爵的流程。 因为只是“下大夫”爵位的关系,自然不会多么的隆重,在朝臣与众贵族的见证下,赐予印章与符牌就算是走完了第一道流程。 印章代表爵位。 符牌则是凭证,其实也是成宗做祖的一个关键“道具”啊! 后面,自然会有其余人跟楼令再接洽,谈一谈关于封地的事情。 走完了第一道流程之后,楼令被人领着来到右侧的一个空座位,坐下去参与这一次朝会。 “认识一下……”巫臣等楼令看过来,很友好地继续笑着,说道:“我乃申氏的巫臣。” 楼令却是稍微愣了愣,主要是看见这人一副楚人的打扮,纳闷怎么会出现在晋国君臣开朝会的大殿内,并且还有座位。 “我……叫令,暂时还没有选择封地。”楼令尽管觉得奇怪,还是礼貌笑着说道。 这名楚人的全称叫“申巫臣”,其实是芈姓,屈氏。史书上留名则是“申公巫臣”。身份是楚国的公族封君。 申巫臣或许不出名,带着私奔的那个女人则是非常非常的出名啊! 那么,申巫臣带着私奔的女人是谁? 她在史书上号称“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的夏姬啊! 题外话: 后台出现BUG了,正在等着询问编辑,今天或许只有两章。 第60章 寡人无不应允 夏姬是一位传奇性的女子,她为姬姓,名唤少。 以出身论,夏姬乃是郑穆公之女,后面嫁给陈国司马夏御叔为妻,两人生下一子名曰夏征舒。 之所以在史书上以“夏姬”记载,原因便是她嫁给了一名夏氏的大夫,取丈夫的氏“夏”为夫家来历,再以自己的姓“姬”点名血缘出身。 在陈国生活的期间,夏姬作为夏御叔的妻子就已经显示出放荡的一面,后来引发陈国一系列的动荡,其中包括与陈灵公私通,还与孔宁、仪行父等多位大夫私通。 后面夏姬的儿子夏征舒实在不堪受辱,一次找到机会在马厩射杀了陈灵公以及多位大夫,导致夏姬迫不得已逃亡到了楚国。 夏姬到楚国之后,她仍旧是作为“交际花”的存在,甚至连楚庄王都窥视其美貌与房中术,想要纳入房中尽情享用。 结果是怎么回事呢? 便是坐在楼令邻座的申巫臣向楚庄王纳谏,说:“不可以。您召集诸侯是讨伐有罪之人,如今您要是纳了夏姬就是贪图美色,贪图美色就是淫,淫为大罚,《周书》说明德慎罚,您这么做不符合慎罚之道,请您好好想想吧!” 楚庄王多少要脸,再来更看重霸业,也就听从了申巫臣的劝谏。 后面,楚国的司马子反也窥视夏姬的美色,想要娶了夏姬,又是申巫臣跳出来阻止,说道:“她是个不祥的人,身旁的男人都会被诅咒身亡,陈国因她而灭亡。天下众多美女,何必要她!” 事情进展到这里的话,申巫臣只是充当一名劝谏者的角色,没有后面的事情,一定会在青史留其美名的吧? 只是后面还有故事,也就是楚庄王将夏姬赐给了一名叫襄老的楚国贵族,他担任楚国的“连尹”这个官职。 襄老娶了夏姬后不久,他在一场战事中阵亡了。 之前劝这个那个不要娶夏季的申巫臣却跳出来,扬言说不怕夏姬自带“诅咒”,想要将夏姬娶回家中当妻子。 楚国君臣当然不同意了,一些人还嘲讽申巫臣说一套做一套。 所以,申巫臣建议楚庄王将夏季送回郑国,随后又自荐让自己进行护送,假意送夏姬回郑国,实际上干的却是带上楚国给郑国的国礼和夏姬,一块逃亡到了晋国。 在申巫臣干出这一件事情之后,他在楚国的亲人遭到清算,整个家族被楚廷杀了个干干净净。 申巫臣现在之所以用“申”为氏,原因是他逃亡到晋国之后,晋国为了侮辱楚国进行收留,晋君獳将一块叫“申”的土地赐给了申巫臣作为封领。 楼令真的不知道申巫臣是谁,与之交谈的时候却发现周边的人表情都很奇怪。 要是申巫臣介绍自己的妻子夏姬,楼令还真就听说过那位奇女子。 夏姬的神奇不是号称“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这么回事,她是诸夏历史上第一位被记载懂得魅惑之术且拥有采阳补阴技术的女人。 为什么周边的人脸色会那么奇怪?因为他们知道申巫臣是谁,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往。 因为美色而害得自己全家死光光,不止现代人会鄙视,春秋时期的人同样会鄙视,并且与之同处一个时代的人还会像躲瘟疫那般,有多远就躲多远。 朝会进行的时间并不太久,楼令只是听到了一些有尾没头的话题,坐了约两刻钟的时间,朝会也就结束了。 “你先别走。”韩厥在门边拦住了楼令,一副接下来还有事的模样。 而在这时候,晋君獳也来到了门边。 当然是晋君獳先迈步走出去,后面跟着一大串人,其中包括了楼令。 “寡人今日新得一大夫,心中甚是喜悦。”晋君獳站在台阶前方,一副很开怀的模样。 众人知道说的是楼令,不少人事先也知晓另有节目。 楼令却是看到郤锜又出现了。 郤锜站在下方,身边站着不少年轻人。 “将舆图取来。”晋君獳进行吩咐。 早有寺人准备好了舆图,搬过来平放到旁边的地上铺开。 晋君獳招呼楼令向前,笑眯眯地问道:“寡人听闻你射艺不俗?” 现在可不是应该谦虚的时候,楼令也就说道:“臣自认射艺不错,还请君上检阅。” “很好!”晋君獳先满意地笑了笑,随后指向舆图,又说道:“此前并未赏赐封地,皆因寡人听闻国中出一神射手,那人便是你。你三箭皆是射中百步开外靶心,可选五十里周长之地,射中五箭可选八十里周长之地。十箭皆中,但有所求,寡人无不应允!” 楼令却是有些张狂地说道:“君上,百步如何显我本领?请君上命人将箭靶移至一百二十步之外,臣先射五箭不移动箭靶;后面五箭可绑于马背,驱马使之奔跑,臣再射之。” 晋君獳非但没有因为楼令的张狂而心中不悦,相反露出了更加喜悦的表情,大声连连喊了三声:“好!好!好!”,环顾在场众人一圈,又大声说道:“今日,诸位且为见证。寡人所出之言,绝无反悔可能!” 至于说楼令自己加难度,晋君獳再加价?事情真不是可以这样搞的。 下大夫拥有多辽阔的封地有硬性规定。 再来是,晋君獳开出八十里周长封地的奖励,讲实话就是很优渥了。 如果封地再大的话,不止是违背了赏赐的规则,事实上也会让楼令变得树大招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再进行针对之类。 楼令有把握能够次次命中,怕的就是难度太低,惹来众人的不满,索性自己将难度提高。 要是难度被提高还是有人不服?那就让他们站出来自己试一试,做不到就别再叽叽歪歪了。 不少人在布置现场,先安排的就是固定靶。 楼令被请到下方的广场,之前被代为保管的弓和箭也重新拿到手。 对于一度离手的弓和箭,楼令肯定是要重新检查一遍,免得有人做了什么手脚。 仔细检查下来,弓和箭看不出被动了手脚的样子,楼令还是几次进行反复试射。 “看起来不像莽夫。这就很好。”晋君獳知道楼令反复检查弓和箭是为了什么,眼睛扫视了一下魏锜,发出一声冷哼。 以后的魏锜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是以后。 当前的魏锜不止名声臭,为人也是公认的烂,尤其大家都认为是一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如果魏锜知道好歹,他应该学赵旃那样,起码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内,躲几年再重新露面,可他非但不躲几年,还一次次强行显示存在感。 这不,魏锜见楼令已经准备好,跳出来说道:“我要与他比试!” 第61章 俺是莽夫啊 晋国现在大致上分成了三个梯次。 首先,公族一定是最为强大的那个梯次,又包括国君的直属力量,以及郤氏、栾书、韩氏、巩氏在内,众多公族封君的力量。 第二梯次大致上就是赵氏、范氏这两个家族为一档,其余家族就没有资格位列其中了。 到了第三个梯次,无疑问就是魏氏作为领头羊,往后便是窦氏、解氏、张氏、胥氏、长鱼氏等等家族在紧紧跟随。 那些家族算完之后,其余家族都算是不入流,发生了什么事情,顶多就是选边站,乃至于连选边站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楼令知道魏锜要针对自己,他怎么可能不打听关于魏氏的消息呢? 问题出在哪里?楼令之前的阶级太低,哪怕用尽方法打探,很真实的情况就是也打探不出太多的消息。 后来还是楼令跟郤至接触多了,能够从郤至这里知晓更多关于魏氏的情报。 尽管郤至说得情报仍旧不多,起码楼令已经知道魏氏是晋国所有非公族家族中,实力仅次于赵氏和范氏的那个家族。 魏氏的实力强到什么份上?同为非公族的其余家族,估计要解氏、张氏和窦氏加起来才有魏氏的实力。 这么说吧?魏氏一个家族可以拉出规模至少一万以上的军队,仅是这点就不是随便哪一个家族能够办到,哪怕是有卿位的巩氏都做不到。 一万的军队少吗?在动辄出动几十万大军的时代或许会显得少了一些,问题现在是春秋中期,很多诸侯国连一万大军都无法征召出来啊! 魏氏可以征召出来的一万大军,每一位都是经过训练,听得懂军令,看得懂旗号,能够列阵而战,真不是随随便便拉人来凑数量。 楼令满打满算也就能拉出三十位受过训练的士兵,讲实话跟魏氏没得比,乃至于魏氏的一些附庸在实力上都比老楼家强许多。 既然双方的实力差距那么大,楼令怎么就敢龇牙? 之前已经提到过了,魏锜当前是公认的烂人,尤其晋君獳对他很是不喜欢。 仅仅是晋君獳不喜欢魏锜这一点,魏氏在魏锜不占理……,或者说大家觉得魏锜不占理的情况,怎么敢冒着触发众怒的情况下帮魏锜强出头呢? “既然是比试,是不是要有彩头?”郤锜一边说话,一边迈步走了出来。 魏锜也是一个看菜下碟的人,至少不敢直接挑衅郤锜这位郤氏的宗子,笑着说道:“我出得起彩头,他能吗?” 讲实话,楼令还真不能。 原因?魏锜背后有魏氏,拔下一根毛,重量也许就能压死没有什么底蕴的老楼家了。 郤锜用鄙视的表情盯着魏锜看了一小会,发出一阵冷笑声,再说道:“君上要楼令展现射艺,有你什么事?你跳出来破坏已经很失礼,想像‘两棠之役(邲之战)’那样不付任何代价,净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吗?” 现场也不知道是谁先发出笑声,随后引发了众人的大笑。 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暗自叫好,早盼着有谁站出来痛斥魏锜的大胆和无耻了。 到这个时候,魏氏家主魏犨不能再装死了。 “君上已经处置过了。”魏犨说话的时候看着一名中年人,被注视的人叫郤犨,两个人有着相同的名字,后者是郤锜和郤至的族叔。 刚才就是郤犨率先发笑,引得众人一起发出哄堂大笑。 “闲话少说!”郤锜会尊重魏氏的实力,却不至于魏犨出面就退缩,往下继续说道:“他人获爵,事关家族封地,跳出来搅事就是不对。想搅事可以,付出代价来!” 郤犨笑呵呵地说道:“这种例子不能开。要是有这一次,日后谁获爵或是升爵,是不是也能跳出来搅事呢?” 在郤犨说话的时候,多少带点嘲讽的神色在看魏犨,摆明就是认为魏犨作为一族之主对族人太过管教无方了。 “看来,郤氏很看重楼令啊?”智首越发高看楼令,认为楼令一定有郤氏看重的价值。 智罃低声问道:“那我们……” 智首不回答智罃的提问,走到了宗子旬庚边上,低声问道:“家主可有什么交代?” 今天,作为中军将的旬林父并没有到场。因由是旬林父病了,还病得极重。 旬庚是旬氏的宗子,地位高于小宗之主智首,有些事情旬林父不在,肯定需要旬庚来拿主意。 “我们现在只针对范氏。”旬庚的意思很明显,不掺和郤氏与魏氏的矛盾。 凑过来的智首和智罃立刻变成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另一边,魏犨已经做主,拿出一千奴、隶以及一些物资作为代价,讲明一旦是楼令获胜,那些尽归楼令所有。 这样的代价算低吗?反正郤犨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不少话,但是魏犨死活不再加码了。 一千个奴和隶,再加上几千石粮食,数百布匹,说实话已经不少了。 只是,以魏氏的体量来说,真不算分量太重。 关键是什么?不管人或是物资,反正魏氏也不是刮大风卷来,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加码。 “这样的话,你愿意魏锜搅局吗?”郤锜问话的人当然是楼令了,用的也是“搅局”的定性。 楼令在众人的注视下,说道:“我不同意也没有用,对吧?” 或许有人觉得楼令退缩了?郤锜却看出楼令眼眸里有凶光。 “君上,如果魏锜主动攻击楼令的话,楼令是不是能够反击,杀之无罪?”郤锜干脆对晋君獳进行请示。 晋君獳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杀人者,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谁先动手,谁就去死。 毕竟,晋君獳是一国之君,还是大权在握的君主,允许各个家族斗争,敢在自己面前闹出人命?那就全部去死。 郤锜问楼令,道:“听见了吗?” 你这个家伙,别乱来啊! 楼令刻意在郤锜注视下露出可惜的表情,再正色答道:“听见了。” 站在一侧的魏锜憋屈又愤怒地想道:“什么意思?他敢杀我?” 因为有那几句话的关系,不少人开始认为楼令是个莽夫,还是脑子不怎么好使的莽夫。 楼令就是故意塑造这种人设的! 家族实力弱小,等一下所有人都将见证楼令的武力。 等他们见证楼令的本事,想要对楼令做点什么,该想想得罪一个脑子不好使却武力值奇高的莽夫,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了…… 第62章 别出现狗血戏码 以为只有到了现代之后,那些“流量”才会打造人设吗?并不是的。 说起打造人设这个话题,历史上的很多人物也会,比如曹操。 曹操不止一次宣称:“吾好梦中杀人!” 那么,曹操为什么要一再强调自己会在梦中杀人?甚至为了证实自己的确会在睡梦中杀人,他好几次杀死突然闯进卧室的人。 因为曹操自己也心虚,害怕在睡梦中被人杀死,只有先让大家都相信自己睡觉的时候会杀人,才能恫吓住一些人。 古时候像曹操打造人设的人并不少,包括同为东汉末年却更早打造人设的孔融。 这位孔子的第十二世孙,他用一个“孔融让梨”将自己的人设立了起来,动用家族资源宣传自己“仁德”的一面,其实也是在打造人设。 后面证明了人设的重要性,孔融与同代的豪杰一对比,完全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当时“孔子的后裔”这个身份也不吃香,有之前立起来的人设,天下再怎么乱能够让他去了哪里都好吃好喝又睡得香。 东汉末年打造人设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包括刘表、袁绍、袁术、刘备、孙策、孙权、诸葛亮、周瑜、郭嘉、庞统等等大一堆人,有人装着装着不装了,有的人则是一装就是一辈子。 那些人单独摘出来,光是打造人设的过程就足以写成一部,还会显得极其精彩。 其实,一装就是一辈子的话,那就是真的! 更后面朝代,打造人设的更多,像竹林七贤,比如司马光、欧阳修,还有王安石,等等一系列人物。 他们为什么打造人设?为的是实现野心或是理想,以至于到了有明一代出现了一个专门用来形容做这种事情的名词,叫:养望。 春秋时代其实也有人在做相同的事情,指的不是楼令。 正在做相同事情人叫旷,他是一位盲人乐师,非常努力地在学习音乐,只为了能够成为在音乐领域上的权威,随后再结交达官贵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更多人,他们尽管不是刻意“养望”,只是大体说来属于殊路同归,他们追求“三不朽”的伟业。 什么叫“三不朽”呢?其实就是:立德、立功、立言。 春秋时代第一个完成“三不朽”已经出现,他叫管夷吾。 对的,就应该称呼管夷吾,他是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 后世的人老喜欢去名而呼字,管夷吾遭遇到了这种情况,项籍的情况也相同。 要是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叫管仲或项羽,两人就该不悦地问:我们很熟吗?或者你想当我的长辈?竟然呼“字”,不喊“名”啊! 楼令有在观察旁人,能够从他们看待自己的表情得出结论:“看来他们相信我是一个莽夫了。” 不是莽夫的话,谁会在实力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那么虎的? 韩厥对楼令越加笑眯眯,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楼令答道:“我随时可以。” 韩厥看向魏锜,脸上依旧是笑眯眯,问道:“你呢?” “我没问题。”魏锜的脸色并不好看。 讲实话,魏锜现在都还没有察觉到问题出在哪里,固执地认为自己受到了欺负,尤其是那些旁观者对自己带有极大的偏见。 两位要亲自下场的人都说准备好了,比试自然也就随之开始。 由于魏锜临时加入的关系,现场又摆上了一个箭靶。 他俩分左右站立,几乎同一时间挽弓射箭。 楼令射出去的箭矢,它不出任何意外地正中靶心。 “中了!”魏锜含怒而射,第一箭也射中靶心,一瞬间不由信心十足。 现场爆发出了欢呼,七嘴八舌地呼喝:“彩!!!” 人品是人品。 技艺是技艺。 他们不会因为谁的人品差就吝啬赞赏,两个人第一箭都命中,确实是会引来众人发出欢呼声。 楼令根本不受任何影响,他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射箭,第二箭仍旧正中靶心,第三箭也丝毫没有偏离,一直到第五箭都准确无误。 既然要装逼,为什么不装一个更大的?比如玩一手“三星连珠箭”呢? 楼令本来是有那个打算,再加入魏锜就不能太过大意了。 另一边,魏锜第二箭就偏了,直接没有中靶,以至于停下来调整心态,哪怕眼睁睁看着楼令连续射箭都命中靶心,心里出现什么变化不知道,看上去却是脸色越来越平静。 输?那魏锜肯定是在第一个环节输给楼令了。 魏锜却像是临场出现蜕变那般,看不出带有其它情绪,继续射箭之后表现得非常专注,哪怕后面只有一箭命中靶心,剩下的三支箭只是插在箭靶外围,看上去仍旧是一脸的平静。 到后面,大家只是安静在看着魏锜射箭,很多人并不是再关注魏锜射中多少箭,主要是观察魏锜的精神状态。 “锜还是能成大器的。”魏犨低声对魏颗说道。 魏颗一脸的欣喜,几乎压不住嗓子,说道:“奴隶和物资都不亏!” 不就是在比试中输了吗?家族核心成员之一的魏锜好像出现蜕变,与之相比那些奴隶或物资又算得了什么。 楼令看到魏锜射完之后看过来,面无表情与之对视。 就在楼令以为魏锜是要玩一出“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魏锜却是向晋君獳请罪道:“此前乃是臣之错,日后必当赎罪。” 晋君獳当然看出魏锜发生了改变,面对魏锜的请罪只是“唔!”了一声,没有其余的表示。 然后,魏锜面向楼令,嘴巴张了张,有好一会都是保持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别玩什么化干戈为玉帛的狗血戏码出来。那可真的就是……太狗血了!”楼令心想。 最终,犹豫半天的魏锜嘴巴吐出一句话:“你就是在俘虏杜回这一件事情上占了便宜。” 讲实话,楼令很是松了一口气,不搭理魏锜这个人,看向韩厥,问道:“可否进行第二场射箭?” 韩厥看待楼令的眼神很炙热,连连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以善射而闻名的韩氏,他们固然有很多射箭很准的族人,讲实话却是真的没有拿得出手的神射手。 “我家的弓好用吧?”韩厥特别问了一句。 楼令没有犹豫,举起手中的弓,极为肯定又大声地说道:“韩氏的弓用起来极为好用。” 韩厥脸上的笑容更盛,完全不管脸色变得很奇怪的魏锜,走上前招呼楼令往下一个场地…… 第63章 晋国之幸啊! 能够制造出好东西,自然希望能够由更厉害的人来使用,要不然再好的东西交到差劲的人手里必将蒙尘,乃至于被用出反效果毁了名声。 当代就没有不会射箭的贵族,区别只是射艺到底怎么样。 韩厥当然看出楼令有着非凡的射艺,很希望能够挖掘出楼令的极限,再来就是因为楼令有非凡射艺而生出欣赏了。 换了一个场地,地方其实仍旧在宫城大殿前的广场。 有人事先牵来了几匹马,很费劲才将箭靶安装在马背之上,准备就绪之后等着下一个命令传达。 “君上让安排的都是骏马,看来是对你的射艺信心十足啊。”韩厥特别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 任何的时代,骏马都是十分珍贵的一种物资,便宜是绝对便宜不到哪去了。 这样说吧?在冷兵器时代,一匹骏马的命绝对比人命……尤其是普通人的小命更值钱,一匹骏马或许还能抵得上几百人的价值。 韩厥说那一句话其实有另外一个意思:小心点,那些可都是国君喜欢的骏马,射死或射伤一匹,说不定会被怪罪。 站在一侧的魏锜脸上保持奇怪的表情,心里想道:“这家伙除了脑子不好使,一身射艺确实非凡。” 那个“这家伙”还能是谁?魏锜说的当然是楼令了。 讲实话,魏锜到现在仍旧不后悔自己的一系列行为,只是已经醒悟过来,知道自己那样做确实是错了。 错误包括在“邲之战”瞎搞,连累家族近来不得不极尽收敛,深怕国君将目光转向魏氏,再让魏氏步了先氏的后尘。 能够醒悟到这种错误,主要是魏锜发现魏氏竟然连对一个刚刚升了“下大夫”爵位的楼令都有些投鼠忌器,进而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魏氏正在遭到郤氏的针对。 尽管魏锜已经醒悟过来,并且认识到楼令的价值,但是魏锜仍旧不可能服软,顶多就是后面互不相厌。 “都准备好了?”韩厥必须进行确认。 楼令自然表示没有问题。 魏锜也是相同的回应。 这样的话,韩厥先对晋君獳进行请示,随后再对远处的马奴示意。 一众马奴放开了手里紧握的缰绳,他们又一致地口呼“驾!”,再拍打一下马屁股。 十匹骏马得到指令向前奔跑,一开始缓缓地适应,后面加快速度驰骋起来。 哪怕到现在,楼令仍旧对那些马被称呼为骏马比较不理解。 十匹马之中,没有一匹马的马背高度超过一米一十五。这样的马匹,它们配被称呼为骏马? 其实,楼令也早就发现了一点,当前不管是晋国还是楚国,使用的马匹都比较劣等,不止马背高度全部低于一米二十,身长包括尾巴其实也没有超过三米五。 这种马?要是一米八以上的人骑跨上去,双脚都快要着地。 再则,它们的负重和耐力也不行,比如楼令就试过进行骑乘,自己一百五十斤的体重压上去,马跑个三五百米都嘴角有白沫了。 所以,它们也就用来拉拉车,真的无法用来骑乘作战。 楼令和魏锜都没有在马跑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射箭。 那些马一开始距离他俩也就三四十米远,马上射箭会显得对自己的射艺信心不足。 等待马跑出六十米之外,魏锜首先开始射箭,只是第一箭就射空了。 射移动靶跟射固定靶,本来就是两码事。 射固定靶只要注意风向与风的等级,有准确的判断再射箭,基本上也就八九不离十。 移动靶因为是在移动的关系,不止要观察风向,再估算风力的等级,还要掌握一个叫“提前度”的数据。 楼令在跑得最快的那匹马跑出八十米才挽弓,看上去表情十分平静地射出第一箭。 在楼令有所举动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先是注视楼令,随后视线在跟随那一支被射出去的箭。 “我们也要出一位养由基一般的人物了。”旬庚看到楼令射出去的箭准确无误射中靶心,脸上有欣喜,更多的是心里感到可惜。 欣喜自然是国家出了人才,还是当前急缺的骁将,日后一定会在战场上发挥出极高的价值。 可惜?可惜的是楼令并非出身旬氏治下,并且楼令已经被郤氏的高层发现并挖掘出来了。 智首看到楼令的第二箭再次命中,说道:“先氏真是活该灭亡啊!” 可不是吗?明明“楼”是“蒲”的下辖区,先氏统治“蒲”地的时候没有发现治下竟然有那样的神射手,轮到郤氏接管“蒲”地没几年,冒出来这么一位神射手了。 最主要的是什么?郤氏不止发现楼令,他们的高层还愿意为楼令争取上升渠道。这样的事迹传出去,该有多少觉得自己有本领的人会投奔郤氏?必然会让郤氏得到更多的人才啊! 所有家族都在思考一件事情,郤氏持续壮大似乎成了可以预见的事情,接下来晋国的权力架构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动呢? 现场爆发了一声又一声的:“彩!!!” 那是楼令每一次都箭无虚发,乃至于连一百六十米之外的移动靶都被射中靶心。 同在竞技场之上的魏锜,他却是只有一箭命中箭靶,只不过离靶心有点距离。 “好哇!好哇!”晋君獳全然不在意有一匹爱马被魏锜射伤,非常开怀地对左右说道:“下次出征,寡人有车左了!” 这是要学楚君旅(楚庄王)啊! 楚君旅每一次亲征,必然让养由基担任自己的车左,一次次纵横战阵如入无人之境,原因便是谁都扛不住养由基的神射,只能看到就远远避让。 离晋君獳近的人,他们纷纷恭贺起来,几个人甚至用炙热的眼神频频注视正在朝这边走的楼令。 “来来来,将舆图搬过来。”晋君獳人逢喜事精神爽。 楼令走过来,距离晋君獳约三米站定。 后面跟着走过来的魏锜,他一路盯着楼令的背影,很清楚决不能随意找楼令的茬了。 “君上,臣幸不辱命。”楼令声音洪亮,甚至刻意表现得很自满。 现场却是没人觉得楼令骄傲有什么不对劲。 如果他们有楼令那种射艺,信不信表现得比楼令更加狂傲? “来来来,看看想要哪里。”晋君獳用肢体语言来表达现在的自己很高兴,会非常大方。 楼令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凑上去,巡视了周围的人一番,目光停在郤克身上。 郤克是谁?他是郤氏的宗主,郤锜的父亲。 晋君獳再次催促:“还不过来!” 本来要有点表示的郤克看到晋君獳的举动,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从楼令被赐爵那个时候起,他就是晋君獳的臣子,要不要继续与郤氏保持什么关系,反正公开场合要有个做国君臣子的样子。 楼令却是继续注视着郤克一小会,随后将目光移动到郤锜身上,看模样就是在等待来自郤氏的反应。 面对楼令这样的举动,现场的人反应不一…… 第64章 敲定封地所在 郤氏一众人对楼令的反应当然是满意的。 不管楼令有多么大的本事,真的就是郤氏愿意扶持,才有楼令被获知立下功劳,进而又让楼令得以升爵。 如果楼令获得“下大夫”爵位就立刻将郤氏撇到一边,不止郤氏会觉得培养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其余人也将认为楼令是个白眼狼。 所以了,晋君獳尽管心中颇为不悦,不悦中又带着理解。 其余人看待楼令的目光也变得和善许多。 毕竟,先不管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总之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郤克对着楼令微微颔首,示意该怎么样就那个样。 楼令却是将目光转移到了郤锜身上。 “君上厚赐,还不领赏?”郤锜说道。 楼令这才又向前走了几步。 “且看……”晋君獳抬手虚指了一下舆图,说道:“选定何处,寡人命人撰文,即刻敲定。” 那是一张长约一米五,宽在一米左右的山川舆图。 这张山川舆图看上去非常粗糙,只是标注出大型山脉以及河系,再来便是一个个大城的标记,小城或村庄并没有标注上去。 因为春秋早期只有筑城才算完成领土宣称的规矩,山川舆图上面其实并不存在“国境线”这玩意。 舆图上属于晋国的城池没有特别标注归属,其余诸侯国的城池却是标出了势力归属。 楼令注视着山川舆图,心想:“这样看起来,晋国的统治范围也不大,城池更是不多啊。” 怎么说呢?舆图上属于晋国的城池绝对不超过二十座,楼令不太清楚是没有将城池尽数算进去,或是数量只有那么一些。 有一点很容易辨识,也就是越靠近中原腹地,城池的数量越加密集,外围却是显得有些空空落落。 讲实话,楼令并不太清楚当代的现状,有一点却是万分清楚。 太好的地盘肯定不是楼令所能归于名下,哪怕一时间能够拿到手,势必引来许多强大家族的窥视,说不定什么时候连人带家族一块没了。 那么,楼令一定不能选太好的地盘来当作封领。 只不过,楼令其实也不是那么清楚哪个地盘合适,同时合适的地盘又是能够归于名下。 “君上,臣不知应当选中何处。”楼令满脸为难,如实向晋君獳袒露为难之处。 这时,郤克走上前来,先对晋君獳行礼,随后说道:“君上,臣是不是能够有所建议?” 晋君獳知道一时半会无法断了楼令与郤氏的亲密关系,笑着点了点头表示郤氏能够插手楼令的封领选择。 郤克走到舆图边上,俯下身躯指着一个地方,说道:“此处可为楼令封地。” 那里是在晋国的北部,只是山川舆图实在太过简陋,很难让人分清地形到底怎么样。 郤克所指的区域,它其实在后世属于太原的一部分,目前还有一个范围不小的内湖。 这一片地方目前属于国君直管,只不过真的没有什么大城,只有一些零散的村庄。 认真算的话,当地的环境真不差,有能力开发绝对会是个富足的地方,并且交通方面也比较便利。 晋君獳微微皱眉,说道:“选定这里,会有人说寡人刻薄啊。” 为什么那样说?因为那里地广人稀,再来就是开发度不足,与晋君獳事先说的厚赐存在极大差距。 “臣以为,君上赐予些许人口、粮食、农具,臣家中再赠予一些,魏氏交付赌资,便算不得薄了。”郤克说道。 楼令到现在都还没有对照出郤克说的到底是哪里,只看出位处晋国北部的边疆地带,心中也在权衡利弊。 “太好的地方我拿到手也保不住,显然不能拿。” “过于腹心的地理位置,我要做那么多事情,一举一动太容易被看在眼里。” “我现在的村子其实跟从零开始建设差不多,并且周边山地实在太多,重新换个地方,只要不是同样山地占多数,从零开始肯定比待在原地更有发展前景。” 晋国就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地理位置,只有南部是少有的平原地形。 因为晋国南部的地理优势,当地也是晋国最为富足的区域,尤其是在农耕方面。 后面,晋君獳认可了郤克的提议,对楼令说道:“寡人再赐你三千人与所需农具,两万石粮食。” 郤克笑眯眯地接话,说道:“本卿赠你一千五百人,再赠马两百匹,粮食八千石。” 这个时候,旬庚推了智罃一把。 智罃知道突兀,还是笑呵呵地说道:“如此雅事,怎可缺我(旬氏)呢?我(旬氏)亦赠足下五百人,马五十匹,粮食两千石。” 事情到了这一步,确确实实是能够塑造成为一件雅事。 后来,赵氏、栾氏、范氏、韩氏……等等一些家族,或是站出来说两句,愿意结个善缘就大方赠送一些什么东西。 这么一搞,林林总总加起来,他们真的实现承诺的话,楼令到后面光是人口就能够获得八千。 “这样……,以后要是哪一家升爵,或是谁获得爵位,我一样得回礼。”楼令不太确定之前有没有谁发生好事送礼的习俗,要是没有的话,自己就成了首开先河的那一位了。 因为赐爵之后多了那么一道节目的关系,今天开完朝会不是各回各家,晋君獳命人安排了晚宴。 晚宴开始之前,楼令又认识了不少人,期间有一家之主,也有各个家族的宗子或是世子。低于一家之主、宗子或世子身份?没有那个身份,他们也无法出现在那种场合。 “你与智氏世子乃是旧识?”郤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出现在了楼令的面前。 楼令模糊说道:“‘邲之战’期间,我一度统属于智氏世子的麾下。” 郤至“哦”了一声,再笑眯眯地对楼令说道:“什么时候搬离,记得和我说一下。” 情况就是这么一种情况,楼令换了封地之后,不再归郤至管理的治下,日后两人也不再是统属的关系了。 楼令听懂了郤至的意思,无非就是愿意帮忙搬家。 而楼令还真就需要郤至出人帮忙搬家,要不然光是怎么搬光粮食都是一件大难事。 “最快也是明年再搬,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呢?”楼令心中充满了憧憬。 第65章 平陵令 楼令第一次参加高规格的晚宴,一顿吃下来却觉得啥玩意也不是。 怎么说呢?即便是一国之君摆得宴席,能够称得上最为丰盛的食物就是羊肉,无非就是用什么来煮,煮好之后用什么来盛放。 其余的佳肴?在春秋中期别奢望了啊! 当代,什么玩意都是白水煮,压根不讲究配料或佐料,放一些盐巴就算完事了。 宴会上最为珍贵的东西不是其它,是一小杯的蜜水,还有数量极少的蜜饯。 另外,正式的宴会确实只能吃到羊肉,其余的肉即便能做得贼好吃,自持身份的东道主也不会将之列为菜单。 不因为别的,单纯就是认为鸡、鸭、鹅、猪、鱼、等等不上档次。 至于牛肉?私下可以吃,同时吃牛肉也不犯法,正式宴会却没人列入菜单。 为什么会那么痴迷于羊肉呢?只因为在进行祭祀的时候,羊才是主要的祭祀用品! 菜色就那样,酒水基本上也就凑合着。 所以,楼令一场晚宴参加下来,得出了一个结论:宴会吃的不是食物,讲究的是谁用了什么用餐工具,以及座位排次。 简单来说就是:用餐工具代表着阶级,座位档次决定社会地位。 晋君獳是现场唯一一位可以使用“鼎”来盛放食物的人,其余人皆没有那个资格。 卿大夫的座位一定靠前,又区分担任着什么样的卿位。 晚宴结束之后,晋君獳并没有留谁在宫里过夜。 他们醉或者没醉,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楼令在“绛”并没有产业,夜晚城门已经关闭,想出城要么是从城墙跳下去,不然就坐竹篮子被吊着下去。 郤至清楚楼令的情况,带上去到郤氏的府宅,安排楼令以及随从的下榻之处。 “歇着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郤至喝了不少,说完直接走掉。 楼令其实也喝了不少,只是一点醉意都没有。 “郤氏这么一个大家族,在都城的住宅也是茅草屋居多,只有不多的几个建筑物大量使用木材结构,压根看不到大量使用青砖与瓦片的建筑物啊。” 楼令至少知道一点,一直到钢筋水泥普及之前,中原地区的绝大多数大户人家,他们盖房子确确实实是优先使用木头。 为什么不大量采用青砖?极可能不是生产力的因素,或许就是对木头的使用形成了一种习惯。 翌日。 早早醒来又进行梳洗的楼令,他吃完了朝食特地请见郤至,再由郤至带着去见了郤克和郤锜。 楼令对郤氏一众人表达感激之情。 “日后有所差遣,你且用心便是。”郤锜将话说得比较直白。 结果就是郤克听得立刻皱眉,只是没有开口说点什么。 讲实话,楼令跟郤锜接触不多,看出郤锜就是那么一种为人,并非是刻意针对谁。 话说得难听点,无非就是郤锜认定自己就是应该高高在上,认为所有地位比自己的人,他们就该被予取予夺罢了。 多数的上位者,尤其是一出生就站在终点的人,他们没有得到正确的培养,几乎都是那副德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底层向上爬的人,一旦坐上了高位,不一定就会好到哪去,乃至于比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他们的德性还不如。 说到底,无非就是教育问题。 郤克笑着对楼令说道:“有需要,你就去找至。至无法解决,可以来找我。” 郤至笑着点了点头。 楼令自然又是一阵感谢,随后提出马上去新封领看看的意愿,请求郤氏能够支援向导。 “是该先去看看。”郤至搭话。 到这里,楼令就该告辞了。 等楼令出了屋子,郤克开始训斥起了郤锜,话题无非就是让郤锜改一改性子。 “你可不要辜负家主的培养啊。”焦是郤氏的家臣,其实是没有‘氏’的一类人。 没有“氏”也就代表没有封领,又或是祖上阔过,到了他这一代失去了所有,没有资格再有“氏”了。 这种当了家臣却连“氏”都没有人,讲实话就是地位不怎么高的一类,要不然当某家族的“家大夫”其实也能享有食邑。 楼令只是保持微笑,再点了点头。 他们并没有什么话题能聊,后面也就干站着,等候向导过来。 等了大约两刻钟,十来人出现在楼令的面前。 为首的人先自我介绍,说是叫郤超,他们十二人便是家族安排给楼令的向导。 “足下随行的人有多少?带来了多少马匹和车架,有多少储备的粮食,绳索、皮囊……”郤超的话就一个意思,出远门没有那么简单,该做好所有能够做到的准备。 楼令一听郤超说那些,多少感觉到靠谱。 可不是嘛! 任何时代出门都要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免得到了需要的时候各种没有。 在现代,只要不是去了无人区,起码还能够花钱买所缺的物品。 在春秋中期?更多的时候是属于有钱没地方花。 楼令也就说道:“先回‘楼’地,一应准备就绪之后,我们再启程?” 郤超得到的命令是给楼令当向导,自然是遵从楼令的意见了。 刚魂穿过来的那会,楼令为了智罃履行承诺会干着急,怕的就是别人只是说说而已,东西并不一定能到手。 国君以及众贵族说要赠予人口或物资,他们是在那种场合下说出来,甭管送来的时间快或慢,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食言。 楼令尽管暂时没有收到任何人口或物资,心态却跟刚魂穿过来那会变得不一样,带着轻松的心情往“楼”地赶。 耗时二十一天,楼令回到家中。 “搬家?搬去哪里?”师嬴已经知道楼令获得‘下大夫’的爵位,欣喜和激动难免,听说要搬家更为关注。 “那个地方叫‘平陵’,我们要是不喜欢也能改。”楼令已经知道自己的封领叫什么名字了。 按照习俗的话,楼令已经有自己的“氏”了,就叫:平陵氏。 如果楼令不改地名,以后人们对他的称呼就是:平陵令。 不得不说的是,春秋时期的人对“平陵令”这个称呼会觉得正常,其余时期……例如两汉之后的人,他们听到“平陵令”一定会以为是个官职。 师嬴关注起了其它事情,问道:“什么时候搬?” 这个问题也是楼令必须正视的一件事情。 楼令现在无法给出答案,肯定是要先去封领亲眼瞧一瞧看一看,才能正式将一切章程定下来。 第66章 没有光占好处这种美事 楼令并不打算将“氏”改掉,一是习惯了“楼”这个“氏”了,二来是现代的时候听过姓楼,真不知道有平陵这个姓。 复姓?讲真话,不是古典武侠,哪来的那么多复姓,尤其复姓要么是源自胡人,例如慕容、欧阳这两个,不然就是历史留下污名的司马这一家。 “没有魂穿之前,我出过最远的门也是在省内,相隔不过三百来公里,一次出省的经历都没有。” “倒是魂穿之后,光是三百公里以上的来回就走了四次。” “这一次,从‘楼’去‘平陵’,听说单程就要走七百来里。春秋时代的一里是多少米来着?” 别笑话楼令无知,不知道春秋时代的一里是现代的多少米。 诸夏的朝代太多,很多朝代的长度单位名称可能一样,实际上的长度则是不一样的。 例如“丈”这个长度单位,它在殷商时期是一米七左右,所谓的“丈夫”便是在殷商时期出现,当时的男性平均身高约一米七,故有“丈夫”之称;往后的时代,从周朝到明清,一丈基本都在两米以上,最多的还定位为三米以上。 春秋时期的一“里”约是现代的三百米,以这个单位来换算的话,楼令从“楼”地出发,抵达自己刚刚获得的封领,要走至少两百一十公里的路程。 如果是在代步工具非常发达的时代,两百一十公里顶多就是花上数个小时,一天来回三四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楼令很清楚单程走上二十五天能抵达都算有效率,花费一个月或更长的时间,真心不要觉得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能不能带我一块去啊?”娃姒满脸的央求。 家里唯一的男人获得了“下大夫”的爵位,整个家族从各方各面都得到了质的飞跃,说现实点就是跟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庭变得不一样了。 有了“下大夫”的爵位,获得了封地的赏赐,其余堂或表的亲戚都欣喜若狂,何况是能够直接受到影响的师嬴和娃姒呢? 说到表的那些亲戚,楼令之前一个都没有见到,等自己成为一名“下大夫”之后,呼啦啦来了一大群。 他们过来就一个意思,侄子/表弟/表哥发达了,想要抱粗大腿。 真的,他们直接将那种意思表达出来,可不是明明想要获得庇护,得到或多或少的好处,话却是说成来帮衬楼令。 因为原身母亲的亲人说得那样直白,反倒让楼令有了不少好感,愿意接纳他们进入自己的家族。 其实,楼令的脑子很清醒,直系血缘的亲人就那么多,家里的摊子却膨胀得太过,肯定是管不过来的。 当前的时代讲究的就是任人唯亲,没得选才会任用外人。不这么做就是异类,不止亲族要背弃,外人也不会理解。 所以,母亲的娘家人愿意投靠过来,无疑对楼令是一件好事,起码互相之间有一层关系在。 至于亲戚窃取家主的权力?类似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的例子,甚至连小宗代大宗都发生过不止一次。 问题在于当前讲究任人唯亲,明明有亲人可以任用却大肆使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乃至于将大权交给外人,家族不用其他人来针对,自己就要四分五裂了。 师嬴的娘家没有“氏”,他们的成份跟之前的老楼家差不多,居住地则是在“南屈”这个地方。 所幸的是,目前“南屈”是郤氏的管辖地,他们投奔到楼令治下,顶多就是算在郤氏赠送楼令的人口份额之内。 若是他们不在郤氏治下,偏偏又要投奔到楼令的家族?起码楼令要给予当地贵族补偿,事情严重则是起纠纷,后面闹到以武力的方式解决。 “光去就要走七百来里的路程。我也是第一次去,不知道沿途怎么样,到了之后又要面临什么情况,你……”楼令想说‘别添乱了’之类,话却是不好听,只能重新咽回去。 在家国天下的时代,给家族添乱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尤其是话从一家之主嘴巴里讲出来。 “姊等下一次,好不好?”楼令是真将娃姒当成了姐姐。 娃姒沉默了一下下,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好吧……” 其实,娃姒也知道那样不对,只是情绪过于激动,一时间无法控制行为而已。 等待楼令准备就绪,队伍也就出发了。 他们当然不是直接往北,其实就是先往南,途经“北屈”和“南屈”两地,再走韩氏和旬氏的封地,一直到汾水边上才停下来进行休整。 光是上面的那一段路程,他们走了六天。而这还是比较好走的路,路途上都是平野地形,不用涉水或是翻山,偶尔需要穿过一座森林而已。 “你快些安稳下来,起码也先把封领接手,时间拖得久了,没人会帮你养着一大群人。”郤至恰好要回“蒲”城,半路上碰上了在汾水北岸休整的楼令等人。 郤至说的人,指的就是国君以及其他人要赠送的人口、物资等等。 讲事实还真是那种情况。 无论国君还是其余人,他们说要送楼令多少人,话说出去的那一刻,那些人就跟他们无关,挑选出来之后无法再指派他们干活,真心没有道理再长久时间白养着。 “我尽快……,不超过三个月,一定会接收。”楼令其实多少也怕夜长梦多。 郤至说完哪一件事情,接下来就是闲聊,没有涉及到要让楼令怎么管理家族,或是垦荒应该是怎么样做之类。 而怎么来管理家族,又或者说怎么进行垦荒,其实都涉及到了知识和经验,哪怕郤至再怎么欣赏楼令,属于“秘笈”的部分,怎么可能轻易传授呢? 不单单郤至不会,应该说所有家族的人都是这样,关乎到知识只会传授给自己的族人。 “看来,要抓紧时间考察好封领,再赶紧实施真正的统治了。”楼令之前已经被通知到,也就是从明年开始算,三年之内不必交税,同时再被征召也会获得补偿。 那么就是说,新晋贵族其实是有三年的保护期,要是在这三年没有发展起来,往后就无法负担交税或是纳赋,届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例如降爵,或是封地被回收。 所以说,成为贵族和拥有名下的封地只是一个开始,享受名与利的同时,身上需要担负的义务和责任也变得更多更大了! 第67章 草率了啊! 获得了名利,为了持续拥有名利而去尽到义务或责任,无疑是一件显得非常公平的事情。 等待哪天尽情享受名利带来的好处,不想着有丝毫的付出,乃至于想方设法极力侵占更多,其实这样的社会基本上就是病了。 一旦社会病了?不知道那些享受名利的人,他们能够继续享受多久。 有那么一个道理,统治者比谁都不愿意社会持续变坏,他们明白只有一直利好,自己的荣华富贵才能够长久。 问题出在什么方面?每一个人都是自私的,只想着别人去承担义务或责任,自己只想着占尽好处而不愿意付出。 在那种心态之下,很难避免会朝着全员蛀虫的趋势发展,搞到最后谁都无法继续安生,引发全社会的动荡,一些有资本的人再角逐出新的统治层,一次又一次循环轮回干权力争夺的戏码。 “我见证了底层想往上爬有多么艰难,也看到了中上层为了保住名利一次次拼命,更看到了高层在发生矛盾时候的克制。” 楼令所见的其实不多,一番观察下来却发现当前的社会比较一言难尽。 没有绝对的好或坏,每一个阶级都有自己的奋斗目标,谁都在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着。 而往往想实现目标无比艰难,例如楼令这一次获得“下大夫”的爵位,不是晋国刚刚经历一次大洗牌,哪来的无主之地容得下新的贵族。 也正是因为晋国在面临大洗牌,各个有卿位的家族矛盾变得尖锐,互相试图用各种方法打击对方,使得底层的人拥有了更多的机会。 当然了,那种机会仅限在“士”以上的阶级,本身连“士”都不是的话,花费几代人的时间继续奋斗吧。 “出发!” 楼令这一行人,总人数也就五十三,其中的十二位是从郤氏借来的人手。 他们携带了三辆马车和两辆牛车,使用不同的牲口来拉车,所拉的物资自然也就不一样。 用马来拉的车辆,上面装的是搭设营区所需的木桩、帐篷,还有兵器、甲胄等等。 牛拉的车辆则是装载各种粮食以及水源,再来就是烹饪时会使用到的工具,其中包括柴薪。 什么?竟然连用来烧火的柴薪都要携带?这完全就是废话了啊! 别看野外那么多的植物,实际上每到一个地头重新收集,并不是一次次能够找到充足的木头来烧火,原因是大多数植物并不干燥。 所以,楼令一伙人基本上是能够就地取材就捡,再进行一路携带一定的量,没有办法就烧携带的柴薪。这样也就避免到了地方找不到可烧物,保证每次需要使用都有足够的储备。 他们从旬氏的地盘沿着汾水往北走,途经旬氏的封地期间,一路上相隔四十五里就能够看到一座村庄。 “旬氏经营该地一两百年,才有现如今的景象。” “你看那些村庄,每一座的人口保持在五百人以内,对吧?” “那是每一个家族在长久时间内得出的最佳方案,一旦村内的人口超过五百,多余的人口就会被迁徙走。” “那样做是保证现有耕地都能够得到利用,减少每一座村庄人口过多带来的负担。” 楼令听了上面那些话,认为就是现如今的一种科学。 当然了,并不是没有村庄超过五百人口,或者说一旦超过五百人口就会被迁徙走。 有些地方就是适合居住大量的人口,不会因为人口过多导致当地生存艰难,相反人口越多越好,肯定就不会将人口迁徙走了。 楼令有一个疑问:“每一个家族都会配合吗?” 不要忘记一点,许许多多的村庄并不属于某个家族的血脉,可能是外姓挂靠在这个家族,例如老楼家先挂靠先氏,后来又挂靠郤氏。 在没有魂穿之前,楼令知道“休耕”这么一回事,听名词也知道是怎么进行操作。 无非就是两块田,轮着相隔一年或几年轮番耕作,不进行耕作的那一块田休耕来养地力。 因为需要“休耕”的关系,一个家族所拥有的田亩,数量上真的就不能太少,要不然根本无法保证产出能养活家族的所有人。 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在任何时代都通用。 楼令甚至发现了一点,春秋时期对人力的使用效率,远远超过之后的许多朝代。 或许正是因为那样,春秋和战国时代进行动员,兵源利用率远胜的原因吧。 “那是哪里?”楼令指着汾水东岸的连绵山脉。 郤超答道:“霍太山。” 他们已经进入一个叫“吕”的地方,当地属于国君直辖。 而在之前,他们途经了“霍”地和“贾”地,一样是属于国君的直辖区。 现如今好多的地方都是国君直辖,从行政单位的名称也能一眼看出来,只要是“县”这种行政单位就是由国君直辖,当地的最高长官叫“邑宰”。 不是由国君直辖的话,不一定就是某位贵族的封地,它极可能就是一块无主之地。 对于无主之地,并非谁去开发就归谁所有,事先还是要得到国君的许可。 这一路走来,越是往北,能够见到的城池或村庄就持续减少,直至离开“吕”地再往北,沿途一百公里之内竟然连一座村庄都看不到了。 他们拢共耗费一个半月的时间,可算是抵达“平陵”地界。 “五座村庄,一座破败的城池……” “人口有多少?” “郤克为我选了这么一块封地,到底是有什么意图啊?” 楼令带人抵达“平陵”城,看到的真就是一座破败到不成样子的城池,甚至周边的农田好多都处在荒废状态。 “您是新的领主?”平陵朔看起来很苍老,实际年龄也就三十一岁。 楼令先颔首,再说道:“今天就算了,明天我要看到城内所有有爵位的人。” 那个“平陵”指出身来历,不是“平陵”是朔的食邑。 “啊?你过来,我要走了啊。”平陵朔就是当地的邑宰,既然土地被分封了出去,他肯定是要回都城,等国君分派新的工作。 楼令搞清楚怎么回事,问道:“那户册和舆图呢?” “有这种东西?”平陵朔当然知道户册和舆图是什么,问题它们不掌握在邑宰手中,有也是在被藏在典藏室才对。 一时间,楼令不能说傻眼,人却是呆愣住了! 啥玩意都没有,什么要自己搞清楚实际状况,看来想开展工作的难度并不低啊! 第68章 算好事,还是坏事? 原本的“平陵”邑宰在隔天就走了,他们带走了二十来车的物资,整支队伍的人数也多达四百余。 楼令在他们走之后,带人清查了府库,多少是心里松了口气。 “留下的各类粮食约四万余石,还有数量大概两千多的各类农具。” “牲口?马两百余匹,牛大概是一百多多,羊五百多只。” “布匹也有一些,只是数量很少,只有二十三匹。” 楼令对族人的教育初步显示效果,起码他们在得到指令之后,知道应该怎么做事,还能够正确地点算物资。 这种情况在楼令刚魂穿过来那会,多数族人连双手之数都算不清楚,能够将一数到一百念得流畅的人都没有,识字率更是低得夸张。 识字?原身自己识得的字都不多,怎么还能够去奢望其余族人能够认得几个字嘛! “鱼,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走遍那些村落,先摸清楚每一座村庄有多少人口和耕地。” “无法做到数据精确,至少也要有靠谱的数据。然后,通知当地的管理人员过来见我。” 楼鱼自然是领命下来,并且一刻不留地离开,抓紧时间将工作完成。 这一边的地理环境其实不错,南面有一个大湖,湖泊的占地面积并不小;西面和北面都是山脉,没有人知道那个山脉叫什么地方,山脉在现代被称呼为吕梁山;东面是汾水,走上约一百五十公里左右是一个叫“祁”的地方。 而在正中间,非常幸运是平坦地形。 楼令暂时无法算清楚平原地形的占地面积,初步一看面积并不小,只是开发度极其的有限。 由于原本的邑宰不拖泥带水就走,并且没有留下文牍之类的东西,等于楼令想要知道什么都得自己去查,无疑是增加了很大的工作量。 在后面的几天,楼令陆陆续续得到更令人傻眼的汇报。 什么情况呢?其实就是平陵朔不止带走了城内的管理班子,其余村庄有爵位的人也都被带走了。 一起走的还有那些拥有“徒”身份的人,等于是管理层走了个干干净净,留给楼令一个非常“干净”的施政环境。 然而,事情并不是那么算的啊! 比如说,当地的“徒”全部消失,楼令无法得到当地可以征召纳赋的人,再来是连熟知当地的管理人员也一个都不存在。 “我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心生无语啊?”楼令是真的有些搞不清楚了。 知道那样意味着什么吗? 等于说,楼令需要在三年之内自己挖掘或培养出一批“徒”出来,用以保证日后受到征召的时候,自己带上合适的兵力进行纳赋。 另外一点,所有的事情不可能由楼令独力完成,他需要培养出一套管理班子,来保证治下能够正常运转。 “如果没有事先的积累,猛然间地位获得提升,三年之后就要立刻现出‘原形’了啊!”楼令现在无比庆幸对族人展开教育。 要是楼令之前没有进行教育,获得了“下大夫”爵位和封地,外部并没有那么多人才可以招揽,自己累到死都不可能将偌大地盘管理好。 春秋时代的人才是什么?首先必然识字,然后一般有渠道识字的人,他们一定有自己的家族,或是祖上阔过,到了他们这一代落魄下来。 那么,即便是有一些落魄的人,他们掌握知识与一些实际管理技能,凭什么要接受楼令的招揽,来跟老楼家在吃苦中进行发展奋斗,不是去一些大家族寻找更好的机会? 受限于家臣再怎么样都是家臣的关系,真的没有多少人愿意愿意去玩什么“苦尽甘来”,期间耗费的时间足够长,再来就是未来也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 在楼令进驻城池之后的第七天,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他们带回了几个村庄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人。 “我去的村庄,人口数量约两百,可耕作农田约一千八百亩。” “我这边好一些,人口约四百,农田应该达到三千七百亩。” “我……” 楼令听着汇报,脑子里进行累加计算,慢慢也就有一些谱了。 根据一系列的探查与统计,留在“平陵”本地的人口约是一千八,现成可耕作的农田约有九千亩。 讲实话,以那样的人口,只有九千亩可耕作农田根本就不够。 这一点,楼令见了被召唤过来的当地人,看到他们一个个脸黄肌瘦,哪能不知道本地出产的粮食根本不够吃呢。 “主人,不是我们不想开垦,主要是……”黑兔后面的话没敢往下说。 楼令理解。 要是属于各个贵族的封地,贵族为了自己的家族发展,他们一定是极尽所能将可以利用的资源给用上,才不会丢在一边不做利用。 吃公家饭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是替谁代管,尤其是做好了或做坏了都一样,反正就是混日子而已,怎么可能用心……或者有主动做事的意愿? “现在还真的没有考绩这一回事……”楼令所知道是无论国家或是家族,真的没有考绩那么一回事。 在国家层面,有再强的能力都比不上血统。 在家族的层面,其实也是血缘优先。 因此,不是一开始就追随初代诸侯外出拼搏的人,基本上没有出头的机会,哪怕是机会来了多数人都是把握不住。 那是大环境所决定,不由个别几个位高权重的人想改变所能够改变。甚至可以说,几乎所有掌握话语权的人,他们压根就不想去变,个别想改变的人所能做到也太少。 那样一来,只有大环境出现变化,例如随着各诸侯面临不变则亡的情况,到那个时候才会出现频繁打破常规的事情发生。 “湖泊是国君的‘专利’之一吗?还是只有河系算啊。”楼令认为自己需要搞清楚这一点。 短时间内开垦出足够多的农田属于不可能,只有持续投入人力与资源经年累月做去。 在“平陵”的南面有一个大湖泊,楼令来时特地去考察了一番,里面的鱼多到了泛滥的程度,不利用起来简直就是一种天大的浪费。 “先打探清楚,要是湖泊也算……,怪不得我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楼令就不信谁都严格遵守‘领主权利’这种玩意。 第69章 万事开头难 老楼家的新封地位置 那个“领主权利”对所有贵族都通用,只是属于国君的“领主权利”要比贵族多一些,多在山地和河系的特权方面。 楼令现在就一个疑问,属于国君的专利里面包不包括湖泊。 “不包括吧?”敖被问得愣住,不是那么确定的讲出答案。 反正在楚国那边,国君连铜矿都无法保证封君不私自开采,面对黎庶到河中打渔都睁只眼闭只眼。 中原的一国之君却是非常严格,面对有人偷偷开采铜矿,历来就是阻止加严惩,屡教不改就该是灭其满门了。 其实,中原之君与楚国之君的不相同也是地理因素所带来。 中原被开发了很久,几乎所有能利用的地方都有人烟。 南方那边不一样,越南方就越蛮荒,再来就是森林与山地远比中原密集,再则沼泽区也着实是多了一些。 楼令看到了敖的不自信,觉得还是机会专门问一下懂行的人比较好。 在这一段时间里面,楼令并没有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巡视完了城池之后,人便在周边到处逛起来。 与此同时,楼令已经派楼黑豚回去“楼”地,主要是调遣另一批人手过来,赶紧将“平陵”这边的基础统治权建立起来。 “筑城……,现在的老楼家根本没有那份能力,只能将老旧城池稍微修葺一下,等以后实力更强了再来考虑筑新城。” “我的治下,加上奴隶本来有五百余人,算上‘平陵’本地的人口以及国君等人的赠送,全部到手之后的总人口过万了。” “一万的人口,怎么也要有五十万亩农田打底,要达到自产自足起码需要百万亩以上的农田。” “目前当地也就万亩左右可以耕作的农田,我……” 楼令一想到每一人至少需要一百亩农田就头大! 为什么一个人至少需要一百亩?因为是耕作其中的一半,另一半放着恢复地力。 另外,之所以一人要一百亩那么多,主要是每一季度的产出比较少,正常平常一亩也就产出现代的两百斤粮食。 在当下,一名成年人一顿饭放开了吃,要吃五六斤的粮食。一亩农田一个季度的产出才两百斤,真的不够一名成年人吃十七天的。 并非所有人都是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通常是一对夫妻要养活整个家庭,一户人少了六人,多了就十来人。这就是一户人家为什么要有一百亩农田的原因了。 当然,老人或小孩也不是光吃饭不干活,他们其实也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是效率比不上正值壮年的男子或女子。 有一个现象也是楼令魂穿过来才知道。 这个现象就是,若非“士”阶级以上,或者是“国人”的身份,要不然无论男女其实大多没有属于自己的家庭。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普通黎庶并未组建家庭,男女之间就是临时搭伙,他们本身属于某个家族的财产,父母以及儿女也是家族的财产。帮助家族干活,吃、喝、穿、用也是家族提供,自身是没有财产拥有权的。 说白了就是,“士”阶级以上或拥有“国人”的身份,以下阶级的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恒产,甚至连他们都是属于他人财产的一部分。 这也就造成一种现象,一家之主可不是管好有血缘关系的人就足够,还要照应治下属民的日常消耗。 因此,理论上无论男或女的黎庶,他们一生可以频繁更换伴侣,老了之后却要面临老无所依的窘境。 有一个很现实的情况,普通黎庶其实也无法拥有太漫长的寿命,能够活到三十岁以上都算长寿了。 那些对于生活在春秋时代的人来说是一种普遍的认知,不见记载于正史之上,只能从一些非正史的文献才能瞧见一丝半毫的记录。 至于什么每个朝代的平均寿命?其实历朝历代也没有将普通人算进去。当代或后世的人,他们记录或能找得到资料的文献,其实都属于达官贵人这个阶层。 普通人出现在史书之上,一般就是“某年某地大疫,赤地千里,人口锐减”之类,不止名字没有,可能连作为“数字”都没有资格留下。 楼令一圈走下来,算得上舒心的就一件事情。 “这边溪水纵横交错,不用刻意修建水利,能够根据实际环境进行开荒。” “要是能够开垦出来,仅是城池的南部和东部,起码能够开垦出七十万亩以上的农田。” “我现在亟需的是赶紧选定新一批的‘徒’,再划分他们的食邑。” “一万人口,选定一千……,不,选出五百‘徒’的数量,应该是合适的吧?” 楼令已经知道“分封”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楼令提拔谁晋升为“徒”的身份,那些获得“徒”身份的人也就只能惠及三代。 怎么说呢?就是谁成为“徒”之后,能够带走自己的父母和儿女,其余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仍旧属于家主的财产。 在获得“徒”的身份之后,大多数阶级得到提升的人,他们第一时间干得通常是赶紧垦荒,再积累出一定的财富,随后想方设法购买奴隶。 买奴隶做什么?当然是让他们干活,作为“徒”的自己一再训练,好应付随时可能得到的征召,免得武技不行或听不懂军令,上了战场立刻被报销,家族也因为自己战死一下子失去阶级特权的窘境。 当初,原身为什么要十三岁就出征?不就是因为不纳赋的话,老楼家保不住“上士”这个爵位嘛! 楼令逛着逛着,溜达到了汾水东岸。 “这边……全是湿地。”楼令一眼望去,真的就是一大片的湿地,几乎就是看不到尽头。 郤超稍微辨认了一下下,说道:“这里的情况已经不错,过了‘祁’地再往东或往南,有连绵的沼泽区。” 以地理位置来算,当地属于现代的山西中北部。 “果然是沧海桑田。现代的山西哪里有什么沼泽,当前却是一大片的湿地和沼泽。” “过了‘祁’地,再往东便是赤狄人的地盘。” “对了,晋国不是要讨伐赤狄吗?我获得封地就过来,没有人送来征召令,我有没有位列征召的名单之中啊?” 当初,郤至还提醒能够帮上范氏的忙,能够办到最好是给范氏留下足够深的印象或欠下人情。 楼令获得封地在“平陵”这件事情,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 所以,楼令要是上了出征的名单,想找到人并不难找。 没有得到征召令的话,大概就是楼令并没有被算在出征人员之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