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搞钱要紧》 第 1 章 ‘砰砰、咔嚓……哐当。’ 大杂院内一处偏角落的屋子里时不时响起砸东西的声响。 站在院子里晒着衣服的穆大婶瞅着,奇怪问着边上人,“叶大漠一家不是去吃席了吗?这会家里怎么还有人?” “她家老三没去呢。” “她没跟着一块去?”穆大婶摇了摇头十分不解。 亲戚家办大席,难得能吃到好酒好菜,这种时候居然不跟着? 想是这么想,她也能猜到为什么。 叶家这个老三向来就太安静了,有时候性格安静可不是什么好事,家家户户都是好几个儿女,不争不抢不闹,最后吃亏的只有自己。 就跟叶家老三一样。 住在同一个大杂院这么多年,她可是看着叶家老三明着暗着在家吃了不少亏。 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事,她也不会去插手,只是唏嘘着:“这要是我怎么也得跟着去,办大席呢,那不得大鱼大……” 话还没完,就说不下去了。 穆大婶瞪大眼望着从叶家走出来的人,视线重点落在她手里捧着的大碗上。 碗里装着满满当当的腊肉腊鱼,这不比去席面和别人抢来得好? 一旁绕着毛线团的孙婆子挑了挑眉头,“叶芮啊,你刚在家干嘛呢?敲敲打打那么响。” 端着大碗的叶芮找了个栏杆坐下。 随意回答着,“开了个柜子。” 顺便砸了一把锁。 还别说。 砸了锁头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肉,就是特别香! 叶芮夹起一块腊肉嗅了嗅。 带着独特的烟熏咸香,配着这些大鱼大肉,她能吃上两碗大米饭! 孙婆子瞧着她脸上毫无惧意,带着深意道:“你心情看着还挺好呢。” 管家的都明白,这肉可不是随便放着的。 即使搁在屋里头,那也得锁在柜子里,就怕屋里哪个馋货没忍住,开了柜子偷吃。 叶家一个样。 这叶芮突然端出这么一大碗肉,那肯定不是单单开个柜子那么简单。 叶大漠一伙人回来,肯定得闹起来。 然而叶芮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深意。 端着闷熟的腊鱼腊肉吃得特别香,还抽时间回了一句,“是挺好。” 怎么可能不好。 心情好到她忍不住仰头狂笑。 活了那么多年,憋了那么久的气。 身为家里第三个出生的孩子,上面一个大姐很小就被送养出去,叶家盼了好几年的男丁总算盼来了,正稀罕时突然怀上她。 她和大哥相差不到一岁。 明明她更小,可家里所有的关注力都搁在大哥身上。 就因为他戒不掉奶水,所以她出生不到一个月就得断奶,还是隔壁的大伯娘瞧不过眼,便将眼瞅着快养不活的她抱去养了小半年。 懂事后,家里倒是很早就开始‘教育’她、提醒她。 告诉她人要多忍让、体谅、包容…… 就如同一圈圈枷锁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将她困得死死,无法挣脱。 以至于成长的那些年。 她得谦让,为了连着考了两次都没考上高中的大哥,成绩优异的她必须退学,将学习的机会‘谦让’给蠢笨如猪的大哥。 她得体谅,就为了多出来的二三十块工资,让她把工作换成最苦最累的活,好为父母减轻负担,争取提前为大哥攒好娶媳妇的钱,要是能连带着把小弟读书和娶媳妇的钱一并攒起来就更好了。 她还得包容。 谈了多年的对象出轨,可他家里条件好,所以她必须包容,不过就是一点点小错就揪着不放,是她太小题大做…… 这段感情确实门不当户不对。 高建白的母亲是街道办的干事,父亲更是八零年代初最早下海做生意的那一批,对比五口挤在大杂院一间小屋的叶家来说,那绝对是高攀了。 没错,高攀。 隔三差五,家里人就会提点她一句。 ——“也不知道建白看上你哪点,你得顺着他一些,凭着你的条件,以后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对象了。” ——“你什么条件?高家看不起你是正常,你对建白父母得奉承一点,多在他们面前露露面,多干活、多捧着。” ——“都谈了这么多年,你们怎么还不结婚?你就算跪着求也得让他娶你进门,女人嘛,低个头不算什么大事。” 就连高建白也是这样。 这段感情本就是他先提出来,期间经历的种种让她感受不到半点爱意,在他和家人的贬低下,她内心真的茫然过,觉得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可后来才知道。 不是她不够好,而是对方根本不在意。 高建白想找的就是一个好控制的‘对象’,这样他才能摆脱家里的催婚,高家人不满她这个‘低贱’的未来儿媳妇,时不时就找茬,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宝贝儿子,喜欢上的是邻居已婚的大姐姐。 那是叶芮一辈子见过最肮脏的一幕。 然而被她撞见的两人丝毫不慌,一个将衣服一件件穿上,上下打量她几眼后,面带不屑的冷笑离开了。 一个对着她横眉怒眼,没觉得亏心还理直气壮的指责她,反说是她没能力,才会让他对其他人动了心。 这件事一闹出来。 不管是家里人还是高家人,全都是一副嘴脸。 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她要是不包容就是大题小做,太过计较。 那些话如同一把把刀插入体内,将这辈子憋得气体一刀刀扎破。 都……去他妈的吧!! 忍了近三十年,面对自己的不公,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却每一次都只能硬生生憋在心里。 因为从小父母教育她的就是忍着、憋着。 这些加固在身上的枷锁越来越沉重,叶芮觉得自己要是还能忍下去,她就完全没有了自我。 未来的余生,即使活着也没了灵魂。 所以,就在快要泯灭自我时,她彻底爆发了。 做了一辈子每天都在幻想的事。 她开口怼的父母面色铁青,当着他们的脸掌扇蠢货大哥,即使父母心疼的哭天喊地都没停下来。 一直到本就肥头大耳的大哥肿的更像猪头。 她花了大价钱买了自己好几年都舍不得买的包包,挥着包包将还在大放厥词的高建白扇得倒地起不来身。 又用穿着漂亮高跟鞋的脚,一脚一脚狠狠踩在他身上…… 在其他人看来,就如同一个疯子般。 但那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这些人的痛呼和哀求,才让她感觉自己真正的活了过来。 什么忍耐、体谅、包容,那都是一堆狗屁! 临近三十岁的她才恍然大悟。 自己的人生不该被这些不重要的人束缚住,都是生而为人,谁又比得上谁高贵? 他们想践踏她,那她就发疯给这些人看。 看看谁才更可怕! 可惜的是。 这口气还没彻底发泄完,人就没了…… 再睁开眼,叶芮发现自己从三十岁回到了十八岁那年。 一九八三年的秋季。 这绝对是老天爷同情她这个总算想明白的傻女人,愿意给她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辈子,她不会再忍! 该是她的就是她的,别人欠她的那就必须要回来。 这重新来过的一辈子,她绝对不会妥协! 所以,醒来后的她,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砸开锁着食物的柜子,将里面的腊鱼腊肉拿出一半,还蒸上了两碗大米饭。 这要搁在以前,那绝对没有她吃的份。 可凭什么呢? 辍学后她就开始打零工挣钱,一直到现在工资都是交给家里,真要算起来,这个家的物资有一大部分都是拿着她的工资买来的,那她凭什么不能吃不能用? 还别说,砸开柜子吃到嘴的食物,就是格外的香! 孙婆子问她是不是心情不错。 她岂止心情不错,那是格外的神清气爽。 身上无形的枷锁被她彻底挣脱,此时光是呼吸都感觉让人特别轻松。 此时灶台这边就她和孙婆子两人。 叶芮吃完放下碗筷,问着:“孙婆婆,你家刚子是不是还在找工作?” 孙婆子继续绕着毛线团,点了点头,随意说着:“怎么,你那能帮着介绍介绍?” 叶芮开口,“我在废弃厂的那份工,六百块钱卖给你,你要吗?” 孙婆子猛地抬头,“你当真?” 叶芮笑了笑,“你敢要,我就敢卖。” 孙婆子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份工的工资可不少,你要卖了,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孙婆婆你也知道,这份工作可不是我从家里接班来的。”叶芮跟着说,“不需要他们同不同意。” 她也不在乎家里会不会同意。 两年前之所以会辍学,是因为她原先的学费和生活费,其实一直都是大伯家资助,那段时间大伯家发生变故,无法再承担这笔费用。 叶大漠两夫妻也不乐意出这笔钱。 只说家里只供得起一个人,那她这个女娃就必须‘谦让’了。 后来小弟上学,家里却又能供得起第二个人读书。 辍学后,家里肯定不会让她接班工作。 她只能自己为自己考虑。 先是找点杂工,后面被老师推荐去做文职类的工作。 一个月工资很少。 到手就三四十块钱。 但工作清闲,风吹不到雨打不着,坐在办公室里整理些文档,抄写各类报告,算是很轻松了。 至于后面为什么会去废弃厂。 是因为大舅家有一个废弃厂的工作等着接班。 可他家舍不得表姐在废弃厂受苦受累,想着换一个清闲点的工作,即使工资少点也无所谓。 周湛芳回了娘家一听,毫不犹豫就把这件事给谈拢了。 在她看来,既能得了娘家的人情又能入手一份工资更高的工作,那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至于在废弃厂干活累不累,她根本就不在意。 就算累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废弃厂的工资一个月就有七八十块,对比先前翻了个倍,累点又怎么了?谁又不是从苦日子过来的? 舅舅家心疼闺女,舍不得她受点罪。 搁在他们家,只要来钱多,累就累了。 嘴里口口声声让她体谅家里的不容易,硬是拖着她将工作转了过去。 那是一个四百多平方米的老旧废弃厂,相当于后世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里面堆放的全是机械类的废料。 这些废料要么格外重,要么边角特别的锋利,在缺少搬运器材的情况下,只能人工扛运。 对于一个才刚刚十八岁的姑娘家来说,真的太费力了。 比体重还要重的器材压在自个肩膀上,那种滋味叶芮尝了好几年,就感觉自己的背都被压弯了。 更别说机械废料到处都是机油,即使她尽可能的避免,时间一长,指甲缝里是洗不掉的机油,身上也是去不掉的机油味。 还有那些锋利的边角。 哪怕再小心翼翼,难免会伤到。 最严重的一次,是她在扛运物件时踩在一根向上的铁钉上。 十几厘米的铁钉直接穿透脚背,疼得她几欲昏死过去。 送去卫生院治疗时,又是硬生生被医护人员给拔了出来,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 上一辈子吃过得苦。 叶芮一秒都不想再承受。 现在是八三年,虽然工作没有早几年那么难找,但住在大杂院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工作。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孙婆婆家的刚子比她还要大一些,已经在家待业两年,没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连带着对象都不好找。 如今不比七几年,家家户户要殷实不少。 但凡省着些,也不是不能掏出来。 而且六百块钱看着多,其实也不过就是大半年的工资,不信没人会心动。 孙婆子自然是心动了。 不过她没马上就应下来,而是道:“芮丫头你可得想明白,这份工作要是卖出去了,你以后该怎么办?” 叶芮轻轻笑了笑,“我有打算。” 如果没有重来一世,即使再累她都会扛。 就跟上辈子似得,明明那么辛苦还不是一干就干了几年?倒不全是因为家里逼迫,而是生活所迫。 但现在不同了。 未来发展她不敢说自己摸得透彻,但也是经历过一次。 相比起拿着死工资,在这个时候选择下海做生意才是最来钱的。 就是不能着急,所有的事得一步一步来。 “行啊。”孙婆子笑眯了眼,她不是不知道买下叶芮的工作,叶家人会有多闹腾,但正如叶芮说得,这份工作是她自己得来的,又不是接替家里人的班,卖不卖该由她自己选择。 至于买下后会不会惹上麻烦。 她孙婆子这辈子就没怕过麻烦,便用叶芮先前的话回着她,“你要敢卖我就敢买,去厂里把交接工作的事一办,钱我立马给你。” 叶芮点了点头,“等我三天,三天后我和刚子去废弃厂把事办了。” 没再多说什么,捧着碗筷就起身回了屋。 和孙婆子的交易,可不是随意选择。 大杂院住着十几户,她真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绝对有不少人拿着钱来找她,指不准价钱还得往上提一提。 但她卖掉工作,家里绝对会闹。 她倒是不怕,就怕对方会退缩。 可孙婆子一家却不同。 他们这片街谁不知道孙婆子有多凶悍? 早些年大杂院闹贼,孙婆子能拎着菜刀追上几条街,硬生生将他们丢失的物件追回来。 平常发生争执,她更是能一打三,被她揪下来的头发拢到一块,怕是得有好大一堆。 更别说她家儿子孙子加在一块五六个。 叶芮还巴不得叶大漠他们去闹,闹到最后什么都要不回来不说,还得被人按在地上一顿揍。 光想想就够乐呵。 第 2 章 吃饱就犯困,回到屋子的叶芮往床上一趟。 今天是一个月才有一次的休假日,本来该去亲戚家吃席,上辈子的自己真的不太爱往亲戚堆里凑。 倒不是说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不好。 而是每回亲戚们聚在一块唠嗑时,当母亲的都会把儿女们挂在嘴边夸上一夸,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也得夸一夸。 周湛芳却不同。 她这个当母亲的,会踩着自己的女儿去捧着亲戚们的儿女。 顺着亲戚们的话去夸他们的儿女们,紧跟着又把她挂在嘴边狠狠贬低几句,完全不在意站在边上的她有多尴尬和委屈。 但偏偏周湛芳从不会贬低自己的两个儿子。 连着两次都没考上高中的大哥,在她嘴里就是各种理由为他辩解,从不会在他身上找毛病。 时不时就惹事的小弟,在她嘴里就是活泼伶俐,长大后一定大有所为。 反正两个儿子在她眼里,那就是千好万好。 真的是,足够双标。 谁都不喜欢自己被贬低,所以叶芮很不喜欢和亲戚们聚在一块唠嗑。 但不喜欢去,并不代表她愿意被排除在外。 大舅妈有一次意有所指,讽刺某家人封了一个小红包就带着一家老小上门吃席,脸大的没边。 周湛芳对号入座。 在那之后,每次亲戚办席她就是被留在家里的那个。 毕竟出了门就能吃到大鱼大肉,周湛芳恨不得自己两个儿子多吃一点,又哪里舍得将他们两人留在家,被留下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她。 要不是她砸开了柜子。 这次在家,她只能靠着辣椒酱拌粗粮馍馍吃个半饱。 有些事不经回想,这一想就替自己不值得。 叶芮不由翻了个身,放空自己,让自己陷入睡眠中,她得好好睡一觉,等醒来后这日子就得热闹起来了。 …… 大杂院的生活本身就热闹。 尤其是到下班放学的时候,院子里聚着一群人。 叶家三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刚进了院子,周湛芳就迫不及待的挤进人群中,也不顾其他人是不是在说话,直接显摆着,“你们是没见到,我表姐家里嫁女儿有多气派,你们猜猜我那外甥女都有些什么陪嫁?” 不等旁人开口,她接着用特夸张的语调道,“不说早些年就准备好的棉絮柜台,还陪嫁了一台缝纫机!” 那自豪的模样,仿佛就发生在自个身上。 穆大婶向来听不得她说这些。 显摆来显摆去,说得都是亲戚家,又不是自个家有什么好显摆的? 她阴阳怪气的道:“那可了不得,不过你们都是亲戚,可不能比他们少,缝纫机也得给你家芮丫头准备一台吧。” “那不可能。”周湛芳想都不想就答。 穆大婶追问,“怎么就不可能了?人家当父母的能准备,你就不行了?” 周湛芳皱起眉头,“那你怎么就不准备了?” “谁说我不准备了?”穆大婶立马说。 她家小丫头才几岁,就不信攒二十来年攒不到一台缝纫机的嫁妆,所以回答的毫不犹豫,“别说缝纫机了,就是录音机我也能给她备上一台。” 口气很大,大到周湛芳动了动嘴皮子,结果啥话都说不出来。 别说真的去做了,就是嘴上说说、做做样子,她都做不到。 可周湛芳不会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她撇嘴道:“叶芮哪里比得上我那外甥女,她能有什么出息……” “哟呵,你家外甥女这么厉害?”一旁的孙婆子打断她的话,“她是读书时名列前茅呢,还是现在工作一个月就有大几十块?” “……”周湛芳一时哽住。 又是一句她回不上的话。 忍不住瞟了孙婆子一眼,平日里也不见她多管闲事,怎么无端端给叶芮出头? 孙婆子自然不会说三天后会承叶芮一个天大的人情。 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将工作名额卖给她,他们家就得欠上叶芮一份人情。 七八十块一个月的工资。 她家刚子只要任了职,过不了多久肯定就有媒婆上门。 这一下子解决人生两大最重要的事,即使给了六百块钱出去,那也得好好谢谢叶家丫头。 所以这会她毛线球也不卷了,跟着夸:“说起来咱们大杂院的小子姑娘,就属你家叶芮最有出息了,谁不是眼巴巴等着分配、等着接家里的班,她就够厉害了,自己就能找个工作回来。” “还真是,咱们周边不就有几个年轻人等着的。”边上有人附和着,“也就叶芮有远见,几毛钱的工资就帮着人家干活,干来干去,居然成正式工了。” 说这话时还带着些羡慕。 叶芮辍学回家时,周边大杂院也有不少闲在家里的年轻人。 不少人像她一样到处去找杂工,但她和这些人还是不同,她是不拘价钱,什么活都乐意干。 找了一个一天两三毛报酬的临工,所有人都劝着没必要去折腾,工作累不说还耗时长,还不如待在家里歇息。 结果呢? 叶芮老老实实去干了两个月,人家厂子里的人看她勤快肯干,连带着她老师一同联名推举,最后去了报纸厂打杂。 愣是靠着自己,弄来了一份正式工。 前些日子又用这份工和亲戚家置换,工资直接翻了翻,把周边年轻人羡慕的不得了。 “她现在一个月工资得有七八十块吧?这要是搁在七几年,都比得上咱院的技术工了。” “现在也不差,少有几个年轻人能拿到这么高的工资。” 孙婆子眼睛一瞟,“小周啊,我记得你和小叶的工资加起来也不比叶芮多吧。” “……”周湛芳没回话。 心里忍不住算了算。 这一算还真被孙婆子说对了。 可同时又有些茫然,为什么她以前就没注意到?明明那丫头每个月的工资都是她拿着条子去领的,但完全没想过,她居然是这个家最挣钱的那个。 “对了,你还没说呢。”孙婆子瞧着她沉思的模样,也不管她在想什么,继续问道:“你家外甥女比叶芮强在哪里?正好说来听听,让我们长长见识。” “……”周湛芳张了张嘴,又一次沉默了。 恨不得把外甥女夸出花来。 结果想来想去,根本没地方比得上叶芮那丫头。 这一沉默,穆大婶嗤笑一声,“敢情不是孩子们有没有出息,而是你们当爸妈的不行,硬是拼不过人家爸妈,瞧瞧你外甥女多幸福,家里还陪嫁缝纫机,她爸妈可真够有出息。” “就是就是,你看看你在纺织厂待了多少年?硬是到现在没升上去,每年就加一个工龄工资,咱们大院里就你们两夫妻拿得工资最低了吧?” “瞧瞧隔壁的梅子,比你晚进去两年,这会都成大组长了。” “对比你家叶芮,你们确实有些拖后腿。” “也多亏了有叶芮在,不然凭你们两口子想养活一家五口人,还真有些费力。” 周湛芳这会都有些懵了。 怎么说来说去,最后被贬低的成了自个? 她不是来显摆自家亲戚有钱吗?怎么现在变成她和老叶没出息了? 而且被人当众贬低,这种滋味让她尤其的难受。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爸!妈!!!” 边角的屋子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吼。 外面的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不过大部分人都大概猜到什么事,唯独周湛芳赶紧冲了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叶志庆一脸惊恐,指着屋内就喊着,“咱们家遭贼了!” 周湛芳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他们家不大,二十多平方米住着五个人,入眼过去就是各自的床板,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稍大的柜子。 这个柜子可是周湛芳的大宝贝。 下面放着每个人的衣物以及被褥,上面专门花了大价钱买了一把锁,里面锁着家里的粮食和其他吃食。 打从分家后,锁头的钥匙就一直被她拿在手里。 每天早起开锁分粮食,晚上又会开锁清点家里的物资,每天如一日,她也不嫌麻烦。 对于周湛芳来说,掌控家中食物这种事能让她感觉特别满足。 哪怕就是她最爱的儿子,她也不会让。 最多在分配食物时,将他们的碗里堆满,不会让他们饿着一点。 所以,面对眼前被砸得稀巴烂的锁头,周湛芳这会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尖锐嘶吼着,“谁?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来我们家偷东……” 刚冲到柜子前,话突然被哽到喉咙里。 本以为里面的粮食和吃食都不在,结果发现粮食袋还安好无损,一些瓶瓶罐罐也没少,她仔细清点了下,发现就少了一些大米和几块腊肉腊鱼块。 这一看,就知道不是家里遭了贼。 “老叶,老叶!” 冲着外面喊了两声,没喊回来人。 周湛芳根本不知道叶大漠早在她被贬低时,掩着袖子偷偷离开了大杂院,实在是太丢人,都不想继续待下去。 她这会还在嘀咕着,“难不成是你爸中午回来过?不对啊,这老家伙就算回来拿东西,也不该砸锁啊。” “我砸得呢。”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右边一块帘子被掀开一角,叶芮左脸上还有被枕头印出来的印子,她笑了笑,“妈不是我说你,都是一家人锁什么柜子,害得我吃顿饭都废了老大的劲。” “叶芮?!你好大的胆子!”周湛芳瞪大眼。 叶志庆瞧着柜子里少了那么多肉,跟着阴阳怪气,“你可真能吃,照你这么吃法,谁家养得起?” “我自己呗。”叶芮瞟了他一眼,“我要是狠狠心不顾你们,七十块钱的工资不得顿顿有肉?” 叶志庆完全没想过她会反驳,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妈,你瞧瞧她什么态度!” 周湛芳这会也在愣神中。 她先前怀疑有小偷又怀疑是不是老叶,但完全没想过是在家的叶芮。 叶芮是什么性子啊? 是她从小一手调教长大的,哪里敢做这种事? 可没想到的是,偏偏还真就是她。 对比起大儿子的不可置信,她更觉得荒诞离奇,“你发什么神经?!” “我这不是饿上头么,越想越为自己不值得,辛辛苦苦干活挣钱,结果别说吃肉了,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叶芮手搁在胸口,一脸苦恼着,“越饿越想、越想越饿,一个没忍住就拿着锤头把锁给砸开了,就像这样子……”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示范。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拎着把锤头,对着柜子就狠狠抡了上去。 ‘哐、哐’几声,把边上两母子震住,不约而同吞咽着口水。 莫名……有点瘆得慌。 “停、赶紧停下来!”周湛芳扬声制止,却根本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宝贝的柜子被狠狠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叶芮停了,她此时一脸惊慌失措,连忙把手里的锤头丢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累太饿了……” 瞧着她慌乱的模样,周湛芳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该这样子,这丫头就该这样畏畏弱弱。 女孩子嘛,要那么强势做什么?出嫁前就该多为家里出一份力,有兄弟的也得拉一把,不然以后出嫁了娘家可没依靠帮衬。 出了嫁,就得多生几个。 儿子们光宗耀祖,女儿们帮扶着兄弟。 就跟她一样,她这辈子不也这么过来的? 前一分钟还被叶芮发癫捶柜瘆到,这会见她又和往常无疑,周湛芳的胆量又跟着大了起来,走上前就骂:“你是什么东西?敢在家这么耀武扬威?我是你妈,你往家里拿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饿饿饿,你要觉得饿就多往家里拿钱,不然就给我憋着!” 叶芮抬眸看着她,轻轻勾了勾唇角,“我懂了。” 紧跟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甩了边上的叶志庆一耳光,学着周湛芳的口吻,“你个废物,只进不出的狗东西!白养你这么大,就没见你给家里拿过钱,还成天就知道吃吃吃,你有脸吃家里一粒米吗?” 这一巴掌,用得力气特别大。 大到巴掌过后,叶志庆的脸皮还跟着颤了颤,疼得他根本就没听清二妹的话,捂着脸颊整个人十分的懵逼…… 他、他……怎么突然就被打了?! 嗷嗷嗷疼,疼死他了! 正当他气不过打算反手时,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个大小伙子缩成一团都不敢动了。 叶芮转了转发酸的手腕。 看来自己得多锻炼锻炼,这一巴掌没打掉大哥的牙,她还挺遗憾的呢。 这种喜怒无常的发疯感还挺有意思。 瞧瞧面前两人。 一个捂着脸恐慌的样、一个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吱声,真是越瞧越乐呵。 她整了整衣服,将下摆漏出来的砍刀把柄遮住,很平淡的说着,“我原先也是傻,你和爸一个月到手六十块钱,怎么养得起这个家?” 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工资上调不少,生活条件好了不少,物价自然而然也跟着涨。 可是叶大漠两口子的工资涨幅完全跟不上物价上浮。 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上升。 但这两人在家如同土皇帝,管着这管着那,显得多威风似的。 在外却被人吃得死死,任谁多说两句,也不管别人是真心还是别有用心,他们恨不得掏心掏肺。 “叶叶芮……我可是你妈。”周湛芳这会根本不敢乱动。 这死丫头就跟发疯似的,还在腰上插了把砍刀,万一跟刚才拿着锤头砸柜子一样,拿着砍刀发疯怎么办? 叶芮点了点头,“你是我妈,但现在不是旧社会,不孝也不会被抓去打板子。” 很庆幸,现在是八三年。 她就算做的再绝,无非就是外人指指点点,谁又能强压着她去孝顺父母? “仔细算算,你们这点工资一家日常开销都不够,如果不是我,叶志庆能大口吃肉?叶肖能好好待在学校读书?” 她从小数学就好,她能将这笔账一笔一笔算得清清楚楚。 算来算去,如果不是她的工资,家里所有人都得跟着饿肚子。 她像是听到一个笑话,没忍住笑出了声,“哈,结果你们倒好,不干活的有肉吃有新衣穿还能上学,反而饿着家里最挣钱的那个。” 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所有人都在啃着她的肉、喝着她的血。 而她,顿顿都是榨菜粗粮饼,别说大鱼大肉,连米饭细面她都吃不上一口。 每回饭桌边,周湛芳会先给叶大漠打好饭,紧跟着便是她最宝贝的大儿子和最受宠的小儿子,最后才会放下打饭的勺,从旁边捡了两块饼子扔在她的饭碗里。 就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 全家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包括上辈子的她,不也照常过了近三十年。 “都是一家人,你这么计较做什么?”周湛芳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觉得叶芮有些莫名其妙,“你对你兄弟好,他们不也记在心里?以后你要出嫁了,他们还是你的依靠,不然你在婆家受罪,谁帮你出气?” 叶芮又笑出了声,视线落在一旁的叶志庆身上,“我在这个家受气了十八年,他们不也眼睁睁看着?还想依靠他们,您是在搞笑吗?” 叶志庆被她瞧得一哆嗦,偏过头不敢看她。 叶芮继续,“都是叶家的子女,凭什么这个蠢货能光吃不做?想要我孝顺你们,也得想想你们有没有养过我,连奶水都不肯多给我一口,就别想着我月月挣钱给你们花。” 顿了顿,她接着表态,“所以,我不想忍了。” 忍了一辈子足矣。 这一辈子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咧嘴笑着,“明天我就会去厂里,我的工资我自己领,就不麻烦你了。” “不行!”周湛芳这下是真慌了。 叶芮顺势点了点头,“你说不行就不行。” 然而这一次的‘顺从’,并没有让周湛芳松一口气,总觉得后面还有话。 果然,叶芮接着道:“大不了我不干活了呗,我也想像叶志庆这个蠢货一样,尝尝天天躺在家是什么滋味。” “……”被骂了不知道多少回蠢货的叶志庆根本不敢吭声,继续捂着肿起来的脸缩在一角。 砍刀欸! 他二妹腰上可是挂了一把砍刀,谁敢在这时候惹她啊? 叶芮轻声一笑,跟着特无赖的道:“我不去就不去,有本事你找个人把我搬过去呗。” 要么工资她来领、要么她不去上工。 这是她给出的选择题。 可周湛芳根本不知道,就算她绞尽脑汁的做出选择,最后都会发现早在这之前,废弃厂的工作名额已经被卖出去了。 打从一开始,叶芮就没想过继续给家里当老黄牛。 第 3 章 周湛芳这会气得胸口发疼。 这死丫头怎么能这么气她,以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开始发神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嘴碎的人在她面前煽动了什么。 连着深吸气几次,想着现在还是别逼得太紧。 她刚想开口缓解下紧张的气氛,就见叶芮朝着门边走去,下意识喊了一声,“你干嘛去?” 叶芮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紧跟着又转身朝着她走去,一边走着右手一边将腰上绑着的砍刀抽了出来,在周湛芳吓得脸色惨白时塞在她的手里,咧嘴冷笑着:“妈,这刀有些钝了,找个时间去磨磨吧,不然砍着都不利索。” 也不管这句话是不是吓到了人,说完她就迈步出了屋子。 刚走到大院,边上的穆大婶就凑了过来,好奇问着:“你们家又在干嘛呢?敲得砰砰作响。” 原先还冷笑吓唬人的叶芮这会突然垂下眼眸,轻轻嗦了嗦鼻子,开口:“妈见我吃了柜子里的食物,一生气就把柜子给砸了。” “哟呵!这么大气性啊?” 叶芮抬手擦了擦眼角,“婶子我不和你多说了,趁着不晚我得去厂里问问,看能不能申请加班。” 嗯,这种被泼脏水的滋味她尝过无数次。 每次在外,在父母的口中她都是三个子女中最不听话、最没用的那一个。 即使她辛苦在外工作挣钱,在家也包了不少家务活。 可不管怎么样,她就是父母嘴里时常抱怨的那一个。 别人怎么说,她管不着。 所以她如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她也想尝尝当一个泼人脏水的人。 别说,不要素质以后,活得可真舒坦。 一番装腔作势,留下一个楚楚可怜的背影离开了大杂院。 等叶芮一走,穆大婶‘啧啧’两声,“叶丫头真够可怜,天天累死累活,饭都不给吃饱。” 得了新鲜的谈资,她砸吧两下嘴打算找其他人好好唠嗑唠嗑。 不过就在她要转身时,就见周湛芳拿着一把砍刀出门,立马又凑了过去,打算多打听打听他们家打闹的事。 身为大杂院的百事通,穆大婶有一套自己的套话方式。 绝对不能一上前就挑明来意,得先从对方的行为下手,套话得委婉一些。 就像现在,她凑过去第一句话就是,“周大姐啊,你这是打算去磨刀?我跟你说,这磨刀也有技术含量,我有一个法子能让刀更加锋利,‘咔嚓’一下,骨肉分离!” “谁说我要磨刀了!!”周湛芳听不得这个话,一听就觉得瘆得慌。 怒吼她一句,拎着砍刀就快步离去。 那死丫头也不知在发什么癫,居然还会拿着砍刀来吓唬人。 这刀不但不能磨,她还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快速朝着共用灶台那边走去。 大杂院里一共有十几户,起初大伙是一起共用灶房,后面日子越来越好,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家什,要是家里空间大,还能直接堆一个灶台,也省得十来家一起挤。 几年的功夫,除了叶家之外大部分都自己在家堆了灶台。 主要堆灶台也不麻烦,找个熟手来一两天功夫就能弄好,既方便又便宜。 叶家也能拿出这个钱。 但他们家实在是挤不出位置。 二十几平米就挤了五口人,屋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更别说弄一个灶台了。 所以周湛芳仍旧用着共用灶屋这边。 她打算把砍刀也藏在这里,省得搁在家里不放心。 进去灶屋后,弓着腰身找了找。 藏也不能随便藏,万一被人摸去了怎么办? 就算钝了,那也是刀呢。 …… 叶芮这一趟出门,去了两个小时。 一直等夜幕降临,才就着昏暗的路灯回到大杂院。 自家的屋内已经被锁住,她先是在外叫了两声,见没人开门就直接喊了一声,“我数到三,没人开门我就踹门了。” 还没开始数,周湛芳就冷着脸将门打开,还恶狠狠的来了一句,“你爸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叶芮丝毫没反应,就直接越过她朝着屋里走去。 周湛芳见她脸上没惧意,突然有些烦躁。 总觉得这死丫头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怎么都抓不住。 叶芮还真不怕。 都当了叶家三十年的老黄牛,不管是怒骂、叱责、挨打受气又或者是苦口婆心的假话,这些她早就尝过无数次。 原先是还在意,所以她只能选择低头。 现在她巴不得这些手段再使在她身上,这一次她绝对做出其他的回应。 “跪下!”叶大漠沉声,伸手在床板上狠狠一拍。 他不是话多的人,平日里稍稍皱着眉头就能将家里人吓得不敢吱声。 其实叶芮一直都很明白。 她这位父亲向来欺软怕硬,在家威风惯了,可在外却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和人发生争执时,不管占理不占理,他永远都是退步的那一个。 被人指着额头臭骂,他还会干笑的迎合。 这会他沉着脸让她跪下,可上辈子她是眼睁睁看着他跪在别人的面前,懦怯的磕头赔笑。 叶芮很平静的看着他,“我不跪。” “你!”叶大漠怒然起身,举起手就想打过去。 “打吧,打了我就去找公安,告你家暴。”叶芮见他瞬间僵硬,跟着又缓声安抚,“也没事,最多就是教育一番,没多久就能将你放回来了。” 叶大漠扬起的手又要落下…… 叶芮掰着手指头继续说着她的计划,“跟着就去油厂闹一闹,不把你的工作闹没也得闹到停职为止。” “……”叶大漠瞪大眼,扬起的手又落不下去了。 叶芮还没说完,“再去纺织厂吵一吵,妈也别想安生工作,最好你们两一起停职在家,咱们一家五口喝西北风就好。” 周湛芳气得呲牙,怎么还要闹到她厂子里去? 叶芮是一个都不放过,跟着道:“大哥也别想找对象了,找一个我闹一个,他这辈子注定打光棍,咱们叶家的血脉就止步于他吧。” “……”脸还肿着的叶志庆急得跺脚,偏偏不敢动,他可是瞧见了,二妹腰上又插着一把刀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刀。 怎么能让他打光棍呢! 他还想和对象生两娃呢。 真要被二妹搅合了,那他、他……好像还没对象? “叶肖也别读书了,想让叶家出一个读书人,你们做梦来得更快。”叶芮说着说着,将家里所有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反正他们只要动自己一根寒毛。 打不过骂不过,大不了就是装疯卖傻,反正谁也别想好过。 她就得把家里闹个鸡犬不宁! “真哒?!” 叶芮的话刚落音,待在一旁的少年瞬间两眼放光。 不用读书好啊。 他一点都不想读书! 叶肖顿时眼巴巴的望着二姐,恨不得她赶紧闹起来。 叶芮瞟了他一眼,轻轻‘啧’了一声,“一个蠢一个傻,你们居然还妄想他们考上大学?这不是摆明了把钱往水里扔,你们还真够舍得。” 说着,偏了偏头,“也是,反正是我辛苦挣来的钱,你们有什么好心疼的。” 随着她的话说完,此时的屋内显得有些寂静。 叶大漠的手还僵在上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就这么不了了之,他又气不顺。 向来在家他都是一言堂,哪怕是两个儿子也得看他眼色行事,现在突然被女儿拿捏住,这种感觉真不好。 可他这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控场。 他先前可是听说了,这丫头又是动锤头又是动砍刀,万一她真的去厂子里闹怎么办? 本来厂子里的工人就已经人满为患,前些日子有人去闹,上面的领导巴不得给人停职,叶芮真要像她说得那样,他们一家几口人都没进项,那只能等着饿死了。 “咳咳。”叶大漠慢慢将手缩了回来,动作特别缓慢,生怕叶芮误会,一个不好就闹到公安局去,他又轻咳几声,特尴尬的开口,“你气性别这么大,你都把柜子砸得稀巴烂,还不准我们生气?” 叶芮闻言,一开始什么反应都没。 紧跟着仰头笑了起来,笑的特别夸张,眼角还溢出了泪痕。 她是真觉得叶大漠两人不适合生孩子。 两个儿子一个蠢一个傻,就连她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上辈子一同生活了接近三十年,她其实早已经将这两人的性子摸得透彻,十分了解他们的脾性和弱点。 明明这一家子都是十分好拿捏的人,偏偏她被压了一辈子。 叶芮突然这么一笑,把屋里几个人瘆得慌。 叶大漠两夫妻对视着,一直给对方示意,结果谁也不敢动。 他们是真觉得叶芮有点不正常,难不成真的是把她逼得太过,逼出毛病来了? 叶芮懒得管他们怎么想,拿着盆就出门洗漱。 这要是搁在之前,为了省下一些煤块她肯定就是随意接点冷水,现在怎么都不能委屈自己,直接夹了一块煤烧起来。 正等着水开时,一个少年凑了过来,“二姐,你今天吃腊肉了?” 叶芮点了点头。 叶肖舔了舔唇,有些小埋怨,“你怎么不给我留一些。” “你出门吃席也没见你给我带回来呀。” “可我是你弟弟!”叶肖挺起胸脯显得格外理直气壮,当姐姐的让着弟弟,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叶芮‘呵’了一声,“对呀,你是我弟弟又不是我儿子,凭什么要管你的吃喝拉撒?” “……”叶肖气得鼓起腮帮子。 不过也就气了那么两三秒,紧跟着又挨了过去,“你真要闹啊?要不先去我学校闹吧,我真不爱读书。” 叶芮手上的动作一顿。 有时候是真觉得很讽刺。 想读的没法读,能读的却从不知道珍惜。 不过这次叶芮没有回怼过去,而是借着月光打量着面前一脸抱怨的少年。 现在的叶肖太小了。 即使十年后他也才二十出头。 那个年龄的年轻人多少有些冲动的气性,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即使他们姐弟的关系一直不亲,可在知道高建白出轨后,他是唯一一个冲上前揍了高建白一拳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劝她忍耐,说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过错,让她别拿着不放。 那时候的叶肖就跟一个小混混似的。 气得破口大骂,撸起袖子将屋里的桌椅都给踹倒解气。 叶芮敢肯定,叶肖这番举动并不仅仅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姐姐被辜负了,而是因为年轻气盛,行事根本不会考虑太多。 可即使这样,也让当时的她心里好受一点。 最少不是所有人都背刺自己。 “二姐?”叶肖见她没反应,用手肘撞了撞她,“大哥脸上真是你扇得?早知道我就不出门玩了,我还没见大哥被揍过呢。” 他是真遗憾。 大哥这人最讨厌了,每回仗着自己是老大就爱和他抢东西,“表姨丈送我两颗玻璃珠,说是从南边带回来的,老好看了,大哥居然还想跟我抢,还好我跑得快……” 少年是个话痨,恨不得将从老大那受得气全给讲出来。 叶芮觉得他是真聒噪,直接打断他的话,“帮我做一件事,我给你一块钱买玻璃珠。” “好呀!”叶肖二话不说就应下来,伸手就要钱。 叶芮一巴掌拍在他的手掌上,冷着脸道:“办好再说。” 叶肖‘嘶’了一声。 二姐掌劲真大,难怪大哥肿的像个猪头,“那咱们说好了,替你办好事,可不能诓我不给钱。” 叶芮笑了一声,“我一个月七八十块工资,会差你那点?” 还真差。 最少现在是拿不出来的。 之前她的工资都是周湛芳去领,照着周湛芳的话,每个月吃穿都在家里,她也没花钱的地方,所以月月工资她拿不到一毛钱。 偶尔遇到要用钱的地方,她还得掌心向上去讨。 对于这句话,叶肖表示很怀疑。 他虽然小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家里的事,只不过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二姐会那么老实,老实到一分钱都没落下来。 要知道爸妈有时候让他跑个腿,他都会悄悄落下几分钱的私房钱。 所以怀疑了一下下,又咧着嘴应了下来,对于二姐交代的事,他也没追问太多,直接一口应了下来。 就这样,叶芮画了一个饼办了一件事。 等第二天早上,她跟往常一样穿着工服去了废弃厂。 周湛芳两人看着她如常上班,提着的心放下不少。 不管是不是受了刺激,只要她继续上班就行,至于工资归谁的事等以后再说,万一那会叶芮又正常了呢? 可他们没想的是,刚进了废弃厂叶芮就直接进了办公室,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张卫生院的证明,一边皱着眉心显得十分不适的开口,“王组长,我想请个假……” 第 4 章 此时的叶芮看着就是一副生了重病的样子。 脸色苍白、唇角发青,再看她撑着桌角站不稳的身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地。 王组长赶紧给她搬了一把椅子,生怕她晕倒,“怎么成这样了?要不要去卫生院看看?” 叶芮将条子递了过去,“昨天没熬住,已经去看了。” 昨天去的就是厂里的卫生院,因为兜里没钱,还挂了厂子的欠账。 好在这个月已经上了半个月的班,就算过两天要将工作卖出去,这半个月的工资也该归她。 正好还了卫生院的账。 王组长接过来一看,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其实心里已经在破口大骂。 周伟茂那个混账东西,当时他带着外甥女说来接班,他就不是很同意,废弃厂的工作又苦又累还特别脏,一般女同志根本坚持不住。 偏偏周伟茂一直说叶芮能吃苦不怕脏,别看她年纪小又瘦弱,但也是有一把子劲。 再加上…… 周伟茂拎着的一瓶好酒,他也就把接班的流程给办了。 之前瞅着还好,这丫头不大却干活认真,比不上成年男人的力气,但她干活这么长时间,就没看到她偷懒耍滑的时候。 还想着周伟茂干了件好事,打算过段时间见到人,好好夸夸他这个外甥女。 谁能想到,叶芮看着好好的,却是一身的病啊。 营养不良还贫血,一个不好很有可能就倒在废弃厂,她真要在厂子里出了事,那他这个小组长就做到头了。 心里是把周伟茂骂得要死。 他又不是不知道废弃厂干活有多累,居然把一个病秧子往他这里塞,是生怕他这个小组长当得太安稳了吗?! 无声咒骂几句,却又不能对着面前的女同志发脾气。 如果没记错,叶芮刚进他们厂还不到十八岁,一个姑娘家被安排到这么累的地方干活,挣得钱好像还是家里拿着条子领工资。 想想就可怜,他叹气道:“你这种情况也确实得在家好好歇着。” 叶芮一脸为难,“王组长,那我能请几天假吗?黄医生让我把身体调养好再上班,可我又怕耽误厂子里的活。” 王组长皱起眉头。 这倒是麻烦事,废弃厂的活重,愿意调到这边的工人也不多,加上叶芮这么大一片地干活的也没几个工人,少了她一人,其他人身上的活就更多了些,偶尔一两天还好,时间一长谁不抱怨? 可偏偏卫生院的条子上都说明了,叶芮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肯定不是一两天就成,怕得十天半个月了。 而且还不是光待在家里歇着,那得好吃好喝的养着,不然光躺着也是白躺,还是照样营养不良。 会愿意让女儿来这里上工的,王组长就觉得这家人肯定不舍得好吃好喝养着叶芮,不然她也不可能得一个营养不良的毛病。 可养不好,她以后又该怎么干活? 总不能拿着同样的工资,让她只做最轻松的活? 那其他人会怎么想? 头疼。 王组长这会是真头疼。 心里又将周伟茂骂得半死。 要不是这个狗东西,他哪里会这么为难?他挠了挠头,无奈道:“算了算了,你先歇三五天,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说完,就挥手赶着人。 叶芮嘴角发青的样子是真可怕,就怕她一个不好直接倒在厂子里。 对比王组长的着急,叶芮就有些磨磨蹭蹭。 走了几步还有些不放心,回头欲言又止,像是想说请这么久的假会不会不太好。 一看就是一个明明身体不适却还顾着工作的好员工。 王组长看着……只觉得更头疼了。 叶芮的情况肯定不适合继续待在原来的岗位上,但调岗也不是那么好调,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有个人能直接来接她的班就好了。 王组长还在深思,叶芮已经离开了厂子。 一路直接走出厂门,连头都没回一下。 这个地方她待了大几年,早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即使她不回头也能清楚记得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这次会来,不过就是先铺垫一下。 就算要将工作卖出去,她也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交接变得更容易。 走出厂门。 叶芮不做犹豫的选择了一条路。 这条路她走的也不少。 以前上学时,中午她都不会回家,而是绕路去了另外一处大杂院。 那是大伯家,替她交学费、中午管她一餐伙食。 一直坚持了差不多七八年。 完全就没想过回报,而是心甘情愿的付出。 如果不是大伯一家,她怕是连小学都上不了,对于她去上学,周湛芳一开始也不乐意,哪怕有人愿意出学费她也不乐意。 在周湛芳想来,姑娘家去读书那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待在家里多干干活,帮她减轻一些负担。 还能抽出时间去街道处接点手工活,也能给家里挣点小钱。 叶芮一直很庆幸,庆幸还有大伯一家。 可偏偏好人并没有好报。 从一开始,大伯拿钱拿粮食供着她,就没想过要什么回报,而事实也是这样,上一辈她从没有回报大伯一家。 所有的工资都不是她拿在手里,她想帮衬一把都难。 等她好不容易手上活络一些,大伯一家却已经…… 叶芮鼻尖有些发涩。 大伯一家的命真的很苦。 早些年大伯是所有亲戚中过得最好的一家。 大伯是七级锻工,即使一家就他一个工作的人,拿到手的工资也能养活整整一个大家子。 不然那个时候也拿不出余钱供她读书。 可就在三年前,大伯家连遭意外。 大伯有一个女儿,是比她大五岁的堂姐。 在叶芮的记忆里,堂姐特别的优秀,待她也十分温柔,是唯一一个会在下雨天撑着伞专门去教室门口接她的人。 那一年,堂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都在欢欢喜喜准备迎接成亲的大喜日,可谁都没想到她不过就是像平常般出个门,就再也没回来了。 莫名其妙的消失,怎么找都没找到人。 找了各种途径、用了无数方法,始终没有找回堂姐。 大伯为了生计,旷职寻人半年后不得不继续上工,可没几天却因为恍惚失神,被锻造机压断了右手的四根手指头,还损坏了一台机械设备。 最后手指没了,厂里也没一分的补偿。 也是机械厂看在他是老员工的份上,没有让他赔偿损坏机械设备的钱。 可对于一个技术工来说,没了手指还怎么工作? 没办法只能被调离技术工种,分配了一个扫街的工作。 从技术工到扫街,别得不说,光是工资就是降了一大半。 麻绳专挑细处断,本来堂哥那个时候正逢高中毕业,可就在等工作分配时突发疾病昏迷,送到市里的医院一检查,查出了糖尿病。 人倒是没什么大碍,但医生一再叮嘱以他的体质干不了重活还终身离不开药,以后得好好养着才行。 连遭打击,别说是供着她上学,光是自家都扛不住了。 本来家里有些家底,却因为寻找堂姐花了不少出去,以大伯每个月扫街的工资,得负担一家三口的日常开销,还有他以及堂哥每个月的医药费,这些就足以将他们压得抬不起头。 上一辈子,叶芮有一个最大的遗憾。 那就是没有在大伯家最艰苦的时候伸手帮一帮,她要早点学会反抗,大伯一家或许…… 叶芮连着深呼吸几口,压下心中的苦涩。 好在,现在还有机会。 她突然加快步伐,快速朝着她最想念的地方跑去。 …… 机械厂是他们小镇最大的工厂之一。 早在七几年时就给厂子里分配家属住宅区。 那个时候叶大全还是厂子里的高级技术工,本来能分配到筒子楼,尝个住楼房的新鲜劲,但和家里人一商量,最终还是选了大杂院。 和人一置换,换了两间三十多平方的屋子。 一起接近七十个平方,住他们一家四口绰绰有余,还想着以后儿子结婚都不用愁住房的问题。 可这会,也是多亏了屋子大。 月月到手的工资勉强让家里人吃个七分饱,将屋子租赁出去三分之二,房租费正好用来买药。 要是一家三口没什么头痛脑热,那就不多不少。 可要是发生什么事,又得寻人借钱。 叶芮来的时候,余兰枝正坐在灶台面前发呆。 灶炉都快灭了她都没反应过来。 她这会儿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大全的手发了炎,连着发了好几天的低烧,卫生院的大夫看都看不好,只说让他们去市里的大医院做个手术。 说是个小手术,把里面的脓水放出来就好。 可这一去一回不得大几十? 学名那孩子越来越沉默。 一直觉得自己成为家里的拖累,躲在屋里不肯见人。 都怪她不好,怎么就让儿子生了这种怪病,吃药得吃一辈子,他以后还怎么过正常人的生活? 还有她家晓霜…… 余兰枝一想到失踪的闺女,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 她是恨不得满世界去找晓霜,可家里这么一滩事,哪里还迈得开腿? “余姐。” 身后传来叫唤声,余兰枝赶紧擦了一把眼泪,她回过头道:“怎么了吗?” 来人脸上有些不自在,却又不得不开口,“就你昨晚跟我说得事,你也知道我家那么多口要吃饭,实在是腾不出太多,这五块钱你就先拿着。” 说着,将手里的五块钱塞了过去。 余兰枝不觉得少,双手合十连连道谢。 大全的手不能再拖,家里拿不出钱她也只能一家家去借,但她家的情况周边的人都知晓,借出去的钱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还回去,愿意松口的人不多。 不管多少钱,余兰枝心里都是万分的感激,跟着保证着:“你放心,这钱绝对不会拖到年后,你也知道我在老刘那接了不少活,一定能还上。” 黄萍皱了皱眉头,“老刘那人不公道,活多钱少,你……算了,你也别累着自己,钱不急着还,别累着自己就好。” 其实家里是不打算借这个钱的。 婆婆也说借给叶家钱,就相当于把钱往水里扔。 但她实在是看不过去,偷偷拿了五块钱的私房钱,这钱她也没打算收回来,反正也不多,就算是做好事了。 她跟着提醒,“你千万别不当一回事,老刘那人最坑了,隔壁的小王替她做了十来天的活,最后就几块钱打发,她累得在家都躺了足足半个月呢。” 余兰枝苦笑一声。 她哪里不知道。 可实在是太缺钱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不拘多少钱,只要有钱她就干。 黄萍还待要说些什么,余光就看到走进院子的人,她指着那处道:“那是不是你侄女?好些日子没见她一点都没变。” 第 5 章 是真的一点都没变。 上回见,好像还是叶家侄女读书的时候吧? 都一年多了,居然还是那么瘦。 黄萍知晓她们有话要说,识趣道:“你快过去吧,瞧她急匆匆的来,怕是有什么事找你呢。” 余兰枝点着头,顾不上太多就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叶芮跟前,瞧着她眼角发红的样子,心里跟着一紧:“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 叶芮却是一下子笑了出声。 只有在大伯家,她才能感受到被爱的滋味,在这里,她才会体会到被人关怀。 这也是为什么她常常往大伯家跑。 就是因为能在这里体验到家的温暖。 后来大伯家出事,她来的次数就少了,一来有了工作再加上家里的家务活,忙得她是没有停歇的时候。 再来她就算能抽出时间,她也不敢去。 害怕自己看到大伯家的困难却无法伸出手帮一把,也知道自己一来,大伯娘反而会操心她的事,宁愿自己饿着也得让她吃个饱饭。 “笑笑多好,咱们家的女娃笑起来就是好看。”余兰枝伸手落在她的脸颊上,关心着,“我给你弄点吃得吧,正巧家里还有点酱菜,你不是特别喜欢拌着吃吗?” 叶芮脸上的笑意更深,“我吃过了。” 这次是真的吃饱了。 不等周湛芳分食,她就直接盛了满满一碗的稠粥,还将叶志庆的玉米饼子给抢了过来。 一顿操作,除了不服气的哼声,他们连屁都不敢放。 不过叶芮说这话,余兰枝其实是不信的。 她牵着侄女的手往屋里走,想着等会还是得给她做顿饱饭吃,家里现在拿不出荤食,但让她吃一顿饱肚还是没问题。 她和周湛芳当了几十年的妯娌,早就知道他们两夫妻都特别的重男轻女,小芮在家别想过上好日子。 要不然小芮刚出生没多久,她也不会看着小丫头可怜,给抱着回来好好养着。 那时周湛芳刚出了月子没多久就怀上了小芮。 一开始周湛芳还觉得是好事,连着生两个小子。 可那会怀的太急,孕期很大的反应不说,还导致难产,接生的婆子更是说以后怕是很难再怀上。 这要是又生了一个儿子也就算了。 偏偏生下来的是个丫头。 周湛芳受了那么大的罪,心里难免有些恨上了,再加上儿子也才一岁不到,整个心思都搁在了儿子身上,对着刚出生的女儿就不管不顾。 余兰枝当时就觉得这小丫头可怜。 就给抱过去养着,那会奶水不好弄,就只能给她喂米汤。 米汤肯定是不如母乳,但总比搁在亲生母亲身边饿肚子强,周湛芳眼里心里就只有儿子,把儿子喂养的白白胖胖,女儿就直接忽视。 还不如跟着她喝米汤,好歹还能饱肚。 后来大全工作调动,再加上分家时发生的一些矛盾。 两家来往的比较少,但对于这个自己奶大的孩子,余兰枝还是格外的关注和在意,不然也不会提出供她上学的事。 哪怕那个时候家里过得还不错。 但供一个孩子读书,可不仅仅是出学费那么简单,如果不是特别在意,这个钱她干嘛不给自己买新衣?多称点肉回家吃? 也正是因为在意这个孩子。 所以家里出事后,哪怕再困难她都没想过找小芮开口,就是怕她为难。 拉着小芮的手往屋内走。 他们这片的屋子都是一室一厅。 叶芮刚进门就发现这里面和记忆中完全不同。 在她的记忆里,大伯家显得格外的温馨,桌椅上都是大伯娘自己手工织好的套垫,有时柜台上还会摆着堂姐摘回来的野花。 现在进去一看,屋内还是显得格外整洁。 但显得格外拥挤,卧室门挂着一把大锁,两张床铺都被搬到了外面。 余兰枝看出她脸上的疑惑,便解释着:“反正我们三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屋子,就将卧室和旁边的屋子给租了出去,一个月也能有十来块的房租。” 怕她操心,还继续说着:“你看看现在刚刚好,我和你大伯睡外面这侧,你堂哥睡在里面,后面不是还有个小廊子吗?修了个灶台在那里,也不用去外面和人挤了。” 她们两人进来时,里侧挂着的帘子被掀开了一角。 坐在暗处的叶学名往这边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又将帘子放下。 “学名,小芮来了。”余兰枝喊了一声,“你们以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赶紧出来说说话。” 然而帘子那边一点动静都没。 余兰枝叹气,知道儿子这是还走不出来,便从柜子里翻出红糖,打算给小芮冲碗红糖水。 叶芮没拦着,而是走到帘子边上,和堂哥坐的更近一些。 大伯娘说得没错。 以前她和学名哥的关系很好。 两人年龄相差的不大,读书时还在同一所学校,担心她胆子小被欺负,还专门和朋友一起过来给她撑场子。 遇到好吃好玩的,总会给她留一份。 待在一块时,逢人就夸她这个妹妹,说成绩特别优秀,以后一定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 夸得她脸颊发热,他还在嘻嘻哈哈停不下嘴,就好像是多么骄傲的一件事。 一直到大伯家出事。 已经很久没见学名哥嬉笑着的样子。 不止是现在,还有以后。 叶芮回忆着上辈子的事。 那段时间她过得也很辛苦,刚去废弃厂上班每天累得是精疲力尽,一旦松懈下来怕是再也爬不起来,以她的身体除了硬抗没有其他选择。 等她听闻大伯家的事已经是半年后…… 大伯娘刚刚说多亏了家里还有房子出租,每个月十来块的租金能让他们省下很多压力。 可他们不知道,过不了多久机械厂会以各种名头将他们的房子回收。 本来厂子里分配的房子就不是私有。 大伯会分到两间,也是因为他原先的资历够,几十年的老员工外加高级技术工,分两间屋子谁也不会有意见。 但现在不同,大伯右手残缺以及他损坏机械设备被记了大过,住着两间屋子就有些不是那么理所当然。 在有心人的操作下,这两间屋子被收回,重新分配了一间很小的平屋。 这样一来,每个月就少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再加上因为奔波房子的事,大伯没有及时去治疗伤口复发的炎症,拖到病毒感染,想救都救不回来了。 大伯去世后。 家里就剩下两人。 本一蹶不振的堂哥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日,再次出来后便开始承担起家里的责任。 即使带着病,他还是接了大伯的班。 本来两母子相依为命,也能把日子越过越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堂哥突然和机械厂的一个班长发生争执,对方失手将堂哥打死…… 对方的家属跪在大伯娘面前痛哭流涕,不住请求着原谅,希望能宽大处理。 大伯娘咬死了没开口。 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流,一直到对方判刑,才纵身跃入江流之中。 是叶芮替大伯娘收得尸。 当时家里不愿意管这些事,觉得他们一家就跟被诅咒了似的,接二连三发生惨事,生怕挨近了会触霉头。 那是她第一次学会反抗,翻了周湛芳的柜子拿了一笔钱出来,将大伯娘风光大葬。 可那又有什么用…… 除了失踪的堂姐之外,一家人都没了。 这是叶芮悔恨了一辈子的事。 好在、好在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们现在过得都很艰苦,但好在人都好好的。 余兰枝将泡好的红糖水递过去,她说着:“你先坐坐和学名说说话,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不用了。”叶芮伸手压住她的胳膊,直接道:“大伯娘,我把工作卖了。” 这一下,余兰枝哪里还有心思去弄吃的,惊得不行,“你这孩子怎么就把工作给卖掉了?卖了工作你以后怎么办?” 虽说卖掉工作能换一笔钱,但对于他们这老一辈来说,长期的铁饭碗反而更重要。 可对于叶芮来说,却是恰恰相反。 辛苦工作来钱实在是太少,而且九零年代初就迎来下岗潮,当时她并不在下岗的那一批,但也是大规模的降薪,养活她一个人都难。 倒是那些下海经商的人一批批富起来。 就像是现在,八十年代是一个充满机遇的时代。 只要抓住,绝对能获得高额利润。 尤其是重生后的叶芮。 她脑子有太多太多的想法了。 尤其是经历过下岗潮,她曾经在外包商待过两年,对于本地的一些发展和机遇也了解一些。 只不过在这之前,她得积攒一笔资金。 以及拉大伯家一把。 “大伯娘,我也不是一时冲动,废弃厂的工作实在是不适合,就算勉强做下去,我怕迟早累出一身的毛病。” 这话可不是说假。 本身体质就差,再加上日复一日的劳累,到最后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 为此高建白的母亲还专门挑刺,觉得她不是一个好生养的女人。 却不知道高建白根本不想和她生,心里一直惦记着有夫之妇的邻家姐姐。 叶芮没解释太多,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了很多数字。“我这些日子专门去考察过,流动的小摊利润真的很大,别看这些小生意,光是一晚上的收入就差不多十来块,所有的成本叠加,最后毛利润能达到二分之一……” 这些可不是信口胡说。 昨天离开大杂院后,她就去了附近的工地。 那是才开始建筑的体育场馆,是未来他们小镇最著名的大型建筑物之一,同时也是第一个占地五万平方米的大型项目。 包含了田径场、游泳馆、篮球馆等等项目。 在开工之前,就引起了很多关注。 说起来她想起了叶大漠两夫妻最后悔的一件事。 以后体育场馆会扩建,高价征收附近的土地,被征收的地方全都补偿了一笔不小的拆迁款。 本来叶家的房子就分配到那一片。 但因为叶大漠在外做惯了老好人,人家一提他就立马答应交换。 等房产变成私有,政府扩建体育场馆拆迁,那么大一笔拆迁费和叶家一毛钱的关系都没。 要不然,凭借这笔不菲的拆迁费,他们连以后孙子的婚房都能提前二十年准备好,而不是每天为了几块钱吵吵闹闹。 叶芮挺乐意他们这一世接着悔恼。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 现在的体育场馆还在初步建设中,因为是几个体育场地同时建筑,那边聚集了不少建筑队。 这些建筑团队并不一定都包了三餐,也有自行安排餐食的工人。 她过去的时候,那边就已经有三五个推着车子做伙食的小摊,有一家生意爆火,另外几家人少一些但也不至于无人光顾。 叶芮口袋没钱,也没法去尝尝这些伙食的味道。 但显然,物美价廉才够吸引顾客。 叶芮跟着道:“所以我想着,咱们也去试试。” 余兰枝皱起眉头,“你是想去做生意?这怎么能行……” 这个跳度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有些不敢去尝试。 她眉头紧紧蹙着,着急劝服,“废弃厂的工作确实太累了些,不过你大伯认识一些人,看能不能把你的工作调一调,工资低一点也没事,只要能调动就行。” 她还是觉得做生意太冒险了。 要是能做起来自然好,但万一亏本了怎么办?到时候工作没了钱也没了,小芮得怎么生活? “不是大伯娘故意泼冷水,咱们大院有个远亲,也是觉得做生意来钱快,结果半年不到的时间就亏个底朝天。” 叶芮闻言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也不敢太冒失,所以我打算先试试,要真的能卖出去,再多备一些。” 这倒不是敷衍的话。 她就算心里有底,但也不能肯定百分百就能成功。 所以她打算一开始就做十来份,要是能行继续接着干,要是不行…… 大不了她选择另外一种挣钱的方法。 餐饮并不是来钱最快的一种。 但胜在成本小又没什么风险。 要是她手里的资金多、胆子又大,那她绝对选择去当倒爷,不管是走南方还是东北出国,光是走一趟就是暴利。 可惜风险太大了。 最少现在的她是想都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叶芮说着自己的计划时,余兰枝一直紧紧地盯着她,本来还想着该怎么劝说,可看着小芮眼里的坚定,她突然不想阻碍了。 小芮这孩子太听话了。 可有的时候太听话并不是一件好事,没有主见就只能死死被人拿捏,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小芮的眼神这么坚定。 以前就巴不得她有所改变。 现在小芮开始改变了,她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否定? 犹豫了一会儿,余兰枝才开口,“那就先试试,不过你得跟大伯娘保证,要是不行咱们就安心工作。” 见小芮点头应下,她心里才踏实。 这才问道:“那你有想过做什么生意吗?” 第 6 章 做生意,做什么才是关键。 叶芮既然将注意打在工地,那自然是做饮食类了。 她开口:“工地干活累,挣得都是血汗钱,他们不求能吃得有多好,但得吃得饱,所以我打算试试土豆泥烩饭。” “土豆泥烩饭?”余兰枝很怀疑着能不能卖出去。 怎么说也是自己照看了十几年的孩子,小芮的厨艺还都是她教的呢,包括土豆泥,也是早先弄不到太多细粮,为了让这几个孩子吃得好一点,她专门琢磨了些法子,将土豆闷得熟透,再用一点酱油拌一拌。 如果再放一点猪油,那就更香了。 小芮几个孩子,是特别喜欢吃。 但自家吃吃还好,这能拿出去做生意? 余兰枝心里很是没底。 不过如果是土豆为食材的话,她也不怎么慌了。 土豆这玩意价廉,就算搭上一些做成酱汁的作料,也费不了多少钱。 正好小芮想试试就让她试试,无非就是搭上一些时间罢了。 这般想着,她便道:“行,伯娘地窖里还有一些土豆,你看看要多少我给你拿,作料倒是缺一些,不过我寻隔壁借一借应该也能凑齐。” 叶芮没直接拒绝,而是道:“我借一些土豆就行,酱汁有些改良,有些作料还得去买。” 她知道大伯家一定储备了不少土豆。 倒不是喜欢吃,而是对比大米面粉,土豆更便宜耐吃。 但偶尔吃一吃还好,长期食用土豆对于一个伤患一个病患来说,并不营养。 以免他们继续吃着,倒不是现在用这个借口拿出来给她做生意,等过两天她再送一些大米面粉过来。 至于作料,她也没诓人。 上辈子大伯娘去世后,她是真的很想念大伯娘做菜的味道,尤其是酱油拌土豆泥。 只是不管她怎么尝试,就是做不出那个味道。 便四处打听,硬是被她寻到不少其他法子,可终究不是她记忆中的味道。 但不得不说,这些改良后的做法更适合摆摊做生意。 “行,就按着你说得办。”余兰枝瞧她都安排好了,也就没提什么意见,她朝着后方的小廊子看了看,直接道:“你家怕是不方便做这些,要想用灶台就随时过来。” 叶芮勾了勾唇角,俯身凑了过去,“大伯娘,还是您懂我。” 她确实没想过在那个家弄这些,防这防那,倒不如来大伯娘这边更消停,而且她也有个理由能帮大伯家一把,也省得他们觉得不好意思推脱。 余兰枝摸了摸她的脑袋,只是叹了叹气。 她不但懂小芮,还懂二弟两夫妻。 小芮要是做生意挣了钱,她爸妈绝对就像是闻了肉包子的狗一般,眼巴巴的凑过去,“要是真能做起来,你就只管做,有什么事我和你大伯都能替你抗一抗。” 叶芮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应了一声。 虽然她觉得自己也能扛起来,但有人愿意护着她的感觉真好。 也正是因为贪恋这些,所以她今天才迫不及待的往这边赶。 余兰枝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人。 说了几句后又站了起来,“我还是给你弄点吃的,离早上那一顿也有一两个小时,你肯定饿了。” 当长辈的,就怕小辈吃不饱。 急匆匆就往地窖去,想着翻出点什么好吃的。 叶芮实在是拦不住。 干脆就没拦了,等大伯娘一走,她便掀开边上的帘子,对着一直坐在床上沉默的人喊了一声。“学名哥。” 叶学名也不是光坐着发呆。 他这个床板摆在窗户边,窗户外两三寸的距离就是一面高墙,这个窄巷子过不了人,但好在白天还会晒进一些阳光。 就着阳光,叶学名坐在床板上一直在做些手工活。 他不乐意走出房门,就以这张床板以及小窗为天地,仿佛将自己锁在了这里。 叶芮叫他的时候,他抬起头,阳光落在他的面容上,显得格外苍白,整张脸都没任何血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叶芮也没再说话,弯身拿过一些珠子帮着串起来。 她没资格说理解学名哥。 两年前的学名哥还是一名开朗、胸怀大志的少年,他无数次说过,等自己毕业后就要成为像自己父亲那般的技术工,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可偏偏,那个早已经做好承担起责任的少年,却成为了家中的负担。 终身服药、月月都得往医院跑。 除了没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之外,医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不但没能减轻家里的负担,还成为了累赘。 尤其是家里现在的状况,他们连自己的生活都快撑不下去,更别说空出精力去找失踪的姐姐。 没人能够理解,除了他自己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不好受,不然也不会一蹶不振。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也知道光口头上的安慰都是一些屁话。 唯一能做的,就是从盒子里多划拉些珠子,帮着多做些手工活。 这是从街道处接的活。 一般家里的老人做的多,每天串串也能有个小几毛的收入,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个十来块。 叶芮抬眸瞅了瞅。 学名哥的动作特别快,只不过时间一长他的双手就开始止不住的发颤,得停下来缓一缓才行。 等他停下来时,叶芮这才开口,“学名哥,我会给你和大伯定好后天去市里的车票,你陪着他一同去做手术吧。” 叶学名微微一怔。 叶芮还激了他一句,“我记得你十五岁就敢一个人跑去省外参加体育比赛,总不能年纪越大越胆小,连出门都怕了吧?” 叶学名看着她,过了好几秒才开口,“你觉得我能做好?”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显然每日待在家里都很少开口。 叶芮反问, “为什么不行?到了医院办手续,走不动就找医护人员借个轮椅,实在没力气就开口请人帮帮忙,总有法子。” 叶学名苦笑一声,“爸妈不会让我去的。” 叶芮听着,心里其实挺理解大伯和大伯娘的做法。 上一辈子大伯去世后,学名哥也像正常人一样工作过,如果不是后面和人发生了争执,他照样能撑起这个家。 现在与其说是这个病困住了他,倒不如说是大伯大伯娘心里太过恐慌了。 大女儿生死未卜,他们心里早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现在小儿子又得了这样的怪病,失去了一个孩子,他们害怕另外一个也护不住。 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生怕他出意外。 可这么一直护在屋里,只会越待越傻。 堂哥只是身体不好,但不代表他是一个行动不便的残废。 把他困在屋里静养身子,倒不如用行动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出一份力。 叶芮露出一个特别夸张的表情,“你可是我学名哥欸!以前被大伯娘追着打都不怕,还怕这个?” 她这个堂哥,在学生时期相当于放养的哈士奇。 性子过于活泼,实在是很闹腾。 可他也不是肆无忌惮的玩耍,还是会顾着身边人,她小时候唯一的童趣都是堂哥带给她的。 带着她爬树掏鸟窝、带着她下水摸小鱼。 惹了事挡在她面前被大伯娘揍得哇哇大哭,转头又嬉皮笑脸说下回再来。 记忆中的身影,和面前苍白沉默的年轻人完全不同。 这个差别,让她鼻子发酸。 叶芮似做无赖道:“反正就这么定好了,你陪着大伯,大伯娘留下来陪我做生意,说不准等你们回来,我已经成了万元户了!” 这有点夸张,就是嘴嗨吹吹牛。 叶学名没应这话,而是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不仅仅是车费,还有做手术的费用。 他知道叶芮有工作,但也同样知道叶芮被家里拿捏的死死,就算有工资也落不到她的手里。 叶芮举起自己的右手,挑着眉显摆着,“昨天我用这只手狠狠甩了叶志庆一耳光,打得他屁都不敢放,我还砸了家里的柜子,他们除了瞪大眼,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这下叶学名也瞪大眼了。 是怎么都没想到叶芮居然变得这么勇。 叶芮还在怂恿,“你要不要去我家看看,叶志庆这会脸上还肿的跟猪头似的。” “……”叶学名心动了。 说起来他以前就恨不得揍叶志庆一顿。 明明是当哥哥的,却只会跟着家里一起压榨妹妹,他原先还想着等长大了他能护着叶芮不被家里欺负。 可没想到的是,结果是他连自己都护不住。 反而……叶芮比他勇敢,做了他一直没做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叶学名突然觉得心口有股劲,连一直在他心里十分弱小、乖巧的叶芮都勇敢起来,他为什么就做不到? “今天就吃土豆泥烩饭吧。”余兰枝端着两个盆子进了屋,她说着:“我找人借了一勺猪油,拌在里面更香。” 家里实在是拿不出好菜招待着。 便厚着脸去借了一勺猪油,怎么也得让小芮吃得好一点。 她端着盆子去后边的灶台,弯身就开始烧火。 见小芮要起身帮忙,她连忙道:“这里不用你操心,你多陪学名说说话,他一天到晚安静得很,你一来话就多了。” 余兰枝见儿子话多了一些,心里还蛮高兴的。 恨不得他们两人多聊一会儿。 对于大伯娘的叮嘱,叶芮自然不拒绝,便找着话题继续和堂哥聊起来。 聊什么呢? 聊她是怎么掌扇自己的亲哥,又是怎么砸的柜子,还说自己提前藏了三把刀、一把剪刀、两个大小锤头在周边,一旦他们敢动手,她就敢回手。 “论力气,我肯定打不过他们,但我可以借用外力啊。”叶芮说得头头是道,就跟她脚踩渣男一样。 穿平底鞋踩能疼到哪里去? 穿细跟的高跟鞋才够痛,一踩一个小窟窿,痛得渣男哇哇大叫。 她哼哼道,“你们是没瞧见,他们一看到我腰间的刀柄,吓得脸都白了。” 不说叶大漠等人是不是真脸白。 面前的两母子也都愣住了。 叶芮这次会来,他们也是能看出她和原先有些不同。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的不同……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们都没劝叶芮收着些。 余兰枝只是叮嘱着,“你得先顾着自己,可千万别伤着,打不过就跑。” 叶学名顿了顿,“吃了饭,我教你怎么打人才疼。” 叶芮眼睛发亮,连忙应着,“好啊,别的不说就得先把叶志庆打怕了,不然他老是膈应人,够烦人!” “这简单,找准位置既伤不到人,又能疼得他哭爹喊娘。” “……”余兰枝瞧着两人越聊越起劲,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阻止还是任由他们继续聊下去。 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插嘴。 别人被揍,总好过小芮被欺负,反正疼得不是自己在意的人。 这一聊,聊到入了夜。 叶芮收获良多,回去的路上还在琢磨着,打算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实践实践,理论再好不如实践来得强。 至于实践对象,除了叶志庆还能有谁? 刚进大杂院,叶芮并没有马上回屋,而是去了后院的右厢房,“孙婆婆,你睡了吗?” 没几秒,门外传来声响。 孙婆子推开门,“叶丫头啊,有什么事吗?” “明早刚子哥有时间吗?” “有有有。”孙婆子一听就知道什么事,“什么时候都成。” 叶芮点着头,“那行,明早九点我们在废弃厂大门见,孙婆婆你也提前准备好东西。” 孙婆子连连拍着胸脯,“你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两人也没继续聊下去,确定好时间叶芮就离开了。 等人一走,马刚就凑了过来,略显激动道:“奶奶,是不是明天就去办接班的事了?” “嘘!”孙婆婆小声,“这事没成之前别嚷嚷。” 虽说废弃厂工作不是叶芮从家里接班来的,但如果叶家知道了要闹,废弃厂的人不想引起纷争,这件事怕很难办下来。 可要是办好了叶家再闹,她就无所谓。 不就是撒泼吗?指不准谁更厉害呢,她轻声叮嘱着:“明天你早点出门在废弃厂等着,尽量避开其他人。” 马刚连连点头,内心是止不住的激动。 这要是搁在两年前,他绝对不去废弃厂工作,那可是周边公认活重的地儿,有选择的情况下,谁也不乐意去那边。 但在家闲了两年,他又不是叶志庆那种啃老的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得把握住。 内心难掩激动,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醒来时,眼下都是重重一圈黑眼圈,天还没亮饭也顾不上吃,就兜着一沓钱出了门。 在废弃厂门口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等来不急不缓的人。 叶芮走到他边上,互相打过招呼后才叮嘱着,“等会少开口,千万别大惊小怪。” 马刚不明就理,但还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一直走进废弃厂,就在快要进办公室时,只见叶芮从兜里不知道掏出了什么,‘啪啪’两下往脸上一抹,跟着又往嘴上一擦。 没一会,面前人就脸色惨白、嘴角发紫…… 其实先前的叶芮脸色就不好看。 倒不是说长相难看,而是有些瘦脱相了。 可这会的叶芮哪里只是脸色不好看,看着分明像是活不了几天…… 马刚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让他不要大惊小怪,突然变脸,确实够让人惊恐的。 不但马刚被惊到了。 王组长见到这样的叶芮,心里是又将周伟茂臭骂一顿!! 这当舅舅的到底有多恨自己外甥女,才把人往废弃厂送?! 第 7 章 王组长真的恨死了周伟茂。 昨天都还抱着侥幸的心,想着叶芮休息几天就能好。 结果今天一见,这哪里是能好的样子?真要让她上两天工,怕是得死在他们厂,到时候他这个组长怕是做到头了,还得因为一条人命愧疚一辈子! “不是说了让你在家歇着吗?工作的事不着急!” 说着的同时,王组长心里打定主意了,等会他就得去找周伟茂好好谈谈,要是他不把这件事给处理好,以后就别怪他给他穿小鞋。 “咳咳。”叶芮脸色有些不自在,手抓着衣摆更显得忐忑不安,她小声说着,“王组长,我来是想着和您商量一件事,就是、就是家里觉得我这样请假不好……” 王组长这么一听,就大概猜到了。 肯定是叶芮家里觉得请假没工资,就逼着人来上工。 但这怎么能行?万一把人逼死在厂子里怎么办? “所以……所以就想着让我来问问能不能换人接班?” 说到这里,叶芮显得有些不舍,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我是不想的,其实我歇个三五天就能好了,昨天一天没干活,我现在都觉得浑身是劲,王组长您要是觉得不行,我就回去同家里人说说?” “行啊!”王组长立马转变态度,他重重点着头,“我觉得特别行!” 他可看不出叶芮浑身有劲的样子,只觉得再拖上几天叶家就得办席了,原先还愁着她的工作该怎么安排,叶家倒是先给解决了。 瞧着跟在叶芮身边的年轻人。 一个孱弱姑娘,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选谁还用犹豫? “可是……”叶芮还有些不情愿。 王组长反而催促着,“趁着现在有时间,咱们就赶紧把手续办了吧,你连着请假,其他同事的工作量加重,时间一长多少都有些抱怨。” 他还安抚着,“也没事,以后要是厂子里有名额,我优先选择你。” 这话谁信谁傻。 叶芮表现出不乐意,王组长反而催着去办手续,在他一催再催之下,一个上午就将接班的手续给办好,就怕叶芮赖着不想走。 自始至终,马刚都没机会说一句话。 等手里拿着任聘书,他还有些恍惚。 要知道来之前,家里还一再叮嘱他许多。 说是手续不是那么好办,再加上叶家情况特殊,这件事不落实下来很有可能变卦,还点明这里面的一些弯弯道道。 说是叶芮的工作虽然不是接家里的班,但却是她舅舅经手换得单位,和管理的组长都有些交情,一旦组长压着不让,这件事就难办下来。 毕竟叶家人肯定是不希望把这个工作卖掉。 一笔钱和月月拿固定工资,谁都会选择后者。 所以来之前,奶奶都还劝着他,这件事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没成就再找机会。 可谁能想到,这件事会这么顺利。 顺利到他都有些恍惚。 “刚子哥。”叶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马刚还没回过神,“啥?” 叶芮微微皱了皱眉头。 马刚这才想起来,赶紧从里衣的几个口袋掏出一把把钱,“这是六百块钱,你数数。” 叶芮接了过来,也没客气就当着他的面清点。 马刚一开始还担心当众点钱会引来小偷小摸,结果左右一打量,才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一个拐角,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这边。 “数对了。”叶芮点了点头,将钱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几个袋子里,学着马刚那样,藏在身上各个地方,就算丢了一个也不会丢全部的钱。 “那……我明天就能来上工了?”马刚还有些不敢信。 “刚王组长不是说了吗,让你明天早上八点准时上工。” 兜里有钱心里踏实,叶芮乐得多提点两句,“废弃厂有些人就爱仗着年纪大欺负人,你要么一直顺着、要么从一开始就打断他伸长的爪子,省得他叽叽歪歪。” 马刚抬头,是真觉得叶芮变了很多。 昨天他还不信叶芮真对自己大哥动手了,现在听这话,还真信了。 不管是说得话还是语气,都够霸气的! 这般想着他又忍不住望了望眼前的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刚才往脸上涂得什么?” 一下子变脸,惊到他也吓到王组长,不然他办事不会那么迅速。 弄得他更好奇了。 叶芮抹了抹自己的脸,“面粉、紫包菜汁,你要好奇回去也可以自己试试。” 马刚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心动,他想着哪天要是想偷懒,倒是也能照着这么试试。 两人也没多交谈。 虽然住在一个大杂院,但叶芮和院里的人也没太多交情,拿了钱她就先去了一趟车站,拿着大伯和堂哥的证明买了两张去市里的车票。 紧跟着就往朝阳路的大街走去。 七几年时,这边还是见不得光的黑市交易地。 谁想买卖物资,都是偷偷摸摸的来。 这两年不同了,生意不用悄摸来,可以正大光明的吆喝着,这条街慢慢也就热闹起来,成为了一个市集。 对比百货商店,叶芮更喜欢这边。 价钱要稍微便宜一点不说,运气好还能碰到一些稀罕的玩意。 刚到市集,她先是慢慢晃悠了一圈,摸清现在的物价。 这时候的大米一公斤才七毛钱。 土豆更低廉,两毛钱就能买上一公斤。 身上兜着六百块钱,看着还能置办不少东西,有那么一瞬间,叶芮感觉自己挺富裕的。 “妹子,要些什么?”边上一个中年女人招呼着,“过来看看,你要是买的多,我这边还能寻人帮你扛回去。” 叶芮走过去看了看。 这家不是小摊,而是两间门面。 里面摆放的东西不少,看着像是杂货铺。 赵海燕打量她一眼,跟着又道:“要是离得近,少卖点也替你送了。” 一旁的人听到,阴阳怪气着:“赵大姐啊,你这是又发善心,买个几毛钱的东西还跑腿,多不划算。” 赵海燕瞟了他一眼,“我乐意。” 跟着又对这个瞧着格外瘦的女同志开口,“要点什么?别的不说,我家东西全价钱公道,保你不吃亏。” 叶芮没回应这话,而是问了一些东西的价钱。 问的不少,赵海燕也都一一回答,丝毫没觉得不耐烦。 边上的瘦个子吐了口瓜子,讽刺笑着,“就说女人不会做生意,费这个口舌还不如多拉点客人,你瞧瞧她像是买东西的样吗?” 就这一身穿扮,就算买那也是买点毛毛钱的物件,又是多费口舌又跑腿送货,赚几毛钱也不嫌折腾。 “庆瘤子,我说你有毛病吧?”赵海燕叉腰怼着他,“自己不做生意天天盯着我,怎么?是看上老娘了不成?” 庆瘤子涨红脸,“你胡说什么呢!” 赵海燕呸了一声,“看上也没用,老娘还看不上你呢。” 这话一说,周边响起一阵笑声。 庆瘤子丢了大丑,气的牙痒痒,梗着脖子道:“行啊,我倒要看看她买不买东西!” 叶芮挑了挑眉头。 怎么,经典打脸剧情要出现在她身上了? 她这会是不是要掏出六百块钱惊呆面前所有人? 那……倒没必要。 她只是开口道:“一百斤大米、二十斤细面,中型碗筷二十组,半米高的木桶来两个,再来三百斤的土豆和这些调味料。” 伸手指了指几种调味,她在心里默默算了算,“一共一百三十七块六毛是吧?” 不用六百,一百块就足够来一场打脸剧情。 一下子就花了平常一个多月的工资,那绝对是大手笔了。 赵海燕手上快速打着算盘珠子,“对对,我算你便宜点,给一百三十五就成,不过……你真要这么多?” 叶芮没回话,直接从兜里掏出钱。 赵海燕也是个爽快人,“成,我这就给你安排,你家住在哪里?要是离得远,我就叫个三轮把你一块送回去。” “机械厂家属区。” 赵海燕点了点头,手脚利索的安排起来。 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将所有货堆到三轮车上,还贴心的空出一个位置,让人坐在上面,“行了,你坐上去吧,老方骑车特别稳妥,保准不会颠着你。” ……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叶大全蹲在门口,刚想伸手挠了挠头,才又想起自己的右手除了大拇指之外全都没了。 残缺的右手看着特别狰狞恐怖,尤其是伤口处还又红又肿,稍稍一碰就刺骨的疼痛。 但这些疼叶大全都忍了,还似做没事道:“也就时不时疼一下,我吃点消炎药就好了,用不着大老远跑到市里做手术。” 余兰枝沉默着没说话。 这会也特别纠结。 昨天小芮走的时候就说了,让他们提前收拾收拾行李,后天把大全送去市里做手术。 钱的事也是她先垫着,还宽慰着让他们别多操心。 明明解决了钱的事,可这心里就是纠结得很。 她是宁愿找别人借,也不愿意拿小芮的钱,就感觉自己一家会拖累她,连带着她也过不了好日子。 “爸,这事昨天就商量好了,就别改了。”叶学名这会正在收拾着明天出门的行李,将自己的一件外衣塞了进去。 余兰枝见状,“要不你还是别跟着去吧……” 叶学名苦笑一声,“妈,连你也觉得我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吗?” “当然不是!”余兰枝赶紧否认。 叶学名点了点头,“那就成,我是有病,但不至于病到出门都不行。” 余兰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走过来的叶大全按住。 学名一提到‘废物’,他就有些感同身受。 残缺四根手指头,再也做不了以前的机械活,现在的他不也成了家里的负担,成了一个只会拖累家人的废物? 真要让他只待着什么都不做,身体上舒坦了,但这心里就承受不住。 所以学名想跟着就跟着吧,这一路他们爷俩互相照顾就是,“去就去,让我一个人去大城市确实慌,有儿子陪着,也能给我打打气。” 叶学名闻言,苍白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丝笑意。 余兰枝瞧着他笑着的样子,到底不忍再拦着,便叹气道:“行吧行吧,说不过你们父子俩,不过这天气越来越冷,你们得带两件厚点的衣服。” 三人正商量着该带些什么时,邻居黄萍突然来敲门,“余姐你赶紧出去看看,你家侄女拉了一车东西回来!” 第 8 章 真的是一车。 三轮车里都塞满了。 因为大杂院有台阶上不去,只能把东西都给卸到门口,等余兰枝三人来的时候,这边都聚了不少人。 “哟呵,买得东西还不少。” “来来来,我们都给你搭把手,这一袋袋的土豆都挺重的吧。” “你是大全的侄女?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吧,花了多少钱?有钱也不知道攒着,年轻人做事就是不牢靠。” 有好奇八卦、有好心帮忙,当然也有阴阳怪气的。 这要是搁在以前,不管乐不乐意,都得咧嘴笑笑算作回应。 说是得礼貌一些,即使对方的小心思都已经显露在脸上,都已经挤兑到跟前来,那也得笑着回应,不然会给家里丢脸。 不管是真笑还是假笑,就算笑得比哭还要难看,那也得继续笑。 叶芮受够了这个。 谁要爱笑就笑去吧,管他在外是没礼貌还是没素质,她都不在意。 见人真心帮忙,她便从散装袋里抓一把花生递过去,要是那种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看过去。 何桂华手伸的老长都没得到一把花生,瞧着人都要走进屋了,顿时有些不乐意,“小叶啊,年纪轻轻眼神就不行了,赶紧给我来两把,我家还有个小孙孙呢。” 叶芮非但没递,还直接将袋子打了个死结,“何婶子啊,直接伸手乞讨,看到你这么不要脸,我还真佩服你的勇气。” 何桂华瞪大眼,“你敢骂我不要脸?!” 叶芮还乐得和她吵,双手抱胸倚在墙边,“哪里是在骂您,分明是佩服,要是您脸皮不厚,怎么能一周往赵大爷家里跑四次,次次拎着袋子回?” 哦豁!! 先不说何桂华是什么反应,周边人全都下意识停下手中动作。 本来还想着上前劝劝,毕竟都是一个大杂院的人,谁都知道何婆子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要吵起来肯定是年轻人吃亏了。 可谁能想到。 叶大全这个侄女,一开口就是一枚炸弹啊! “你个贱蹄子!”何桂华怒指着她,手指却不停地颤抖,“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叶芮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有些懊恼道:“我确实不该说。” 何桂华见她怂了,撸起袖子就想大骂。 不过叶芮比她快一点,“我这一说,隔壁的刘大爷可不得生气?你最多一周往他那里跑三次,怎么能一碗水不断平呢?” 哇哦!!! 前头一个赵大爷,现在又冒出一个刘大爷?! 众人眼里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神色都带着些古怪。 都是住在一个大院,有时候声音稍微大一点,隔壁房都能听到动静,真要有些什么事,怎么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就比如何桂华偷偷摸摸做的这些事。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最多也就私底下和人八卦八卦,谁都不会这么勇到当面说出来。 但……不得不说,这场热闹他们看得还挺有意思的。 还有更有意思的。 人群中挤出一个老头,白发苍苍牙齿都快掉光了,一脸痛心的指着眼前的人,“桂华妹子你怎么对得起我,你不是说只跟我一个人好吗?怎么又跟刘瘸子进屋了?” 向来泼辣的何桂华这时候已经臊得满脸通红。 顾不上找叶家侄女的麻烦,按下老赵的手就想走,“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成天待在大杂院里,哪里有功夫去找刘瘸子?” “何桂华!” 可结果还不等她安抚老赵,外面又传来一声怒吼,这人一瘸一拐的冲了过来,一把抓着何桂华另外一只手,“你你你,你怎么能跟老赵在一起?你不是说你儿女马上就能接受我,我们都约好过段时间办个席面呢。” “你胡说!桂华妹子分明和我好了。” “你才放屁,她要不跟我好,我能月月往她家里送粮食吗?” “放手,你个畜生赶紧把手给我放开!” 两个七十多岁的老爷子争风吃醋,不得不说这位上了年纪的何婆子魅力还真不小。 不过这会她怕是特后悔自己这般有魅力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下去了。 尤其是动静一大,自家儿女们也都过来凑热闹,一看这热闹居然是自家老母亲的情史,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 叶芮依靠在墙边,看了一场老年版的修罗现场。 看到精彩处时,还跟着旁边一起惊呼鼓着掌。 何桂华越惨她越乐呵。 上辈子租了大伯家屋子的就是何桂华的小儿子,本来房屋就紧张,好些年轻人结了婚也得和家人挤在小屋子里,稍有一点动静整个屋子的人都能听到,对于新婚小夫妻,别提有多害臊。 可想另外找屋子实在是太难。 要不是两家离得近,何桂华的小儿子别想搬出来。 而大伯会租给他们家,也是因为和何桂华的外甥女黄萍关系好。 结果呢。 何桂华的家人倒承这份情,但何桂华没多久就舍不得出租金。 一开始租金能拖就拖,后面干脆往少的给,也不管大伯一家乐不乐意,撒泼打滚就闹起来。 过不久大伯在这边分配的屋子被厂子里收回,这其中何桂华也参与了,想着现在屋子归她儿子占了,厂子就算重新分配那也得分给自己儿子。 谁能想到惦记屋子的人特别多,有些人根本不是她靠撒泼就能制住的。 也是那时候,她在大杂院吊着两个老头子的事被暴出来,这年代作风问题抓得严,光解释这两个老头的事就足够她绞尽脑汁,哪里还顾得上屋子分配的事。 叶芮不过就是让这件事更早发生而已。 这种捅破人家小秘密的事还挺有意思,看着何桂华跳脚真的太好玩了。 说起来,这种别人家的小秘密她还知道不少。 以后谁要惹到她面前,她就直接捅穿一个,看谁还敢在她面前讨人嫌。 大院的乐子是越来越热闹。 不管是赵大爷还是刘大爷,他们老伴虽然早就不在但也都是有儿有女,听到何桂华居然从自家扒拉东西,这哪里还能忍?当下就吵闹起来。 闹了有大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街道处的人来调解。 而这个时候,叶芮早就进了屋子,开始清点着这次出门的收获。 除了在杂货铺那里买到的粮食,她还顺路去了农贸市场买了些鸡蛋和猪肉。 钱大把大把的往外花。 但叶芮也没觉得心疼,挣钱了不花对不起她重来的一生。 上辈子实在是太苦了,这辈子怎么畅快怎么来。 “大伯娘你就别在外面接活了,明天我得开始做烩饭的生意,想来有不少活得忙,你就留在家帮帮我吧。”叶芮说着,将事先准备好的十张大团结搁在桌面,“这笔钱我已经记好账,以后就从大伯娘的工钱里月月扣,你们也不必有负担。” 其实这笔钱就算让她来承担,她也应该。 如果不是大伯一家,她不说能不能平安长大成人,就算□□活下来了,现在也是文盲一个。 真算起来,她欠大伯一家的何止一百块钱。 但她同样知道,如果她就这么给,大伯一家心里肯定会有负担,手里拿着钱也不好受。 那就亲兄弟明算账吧。 一个人做餐饮生意会累死人,迟早得找人帮把手,而她最信任的人除了大伯一家没其他人,自然得带着他们一块赚钱了。 十张大团结搁在桌面,一直没人伸手去动。 叶学名第一个动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起身去翻柜子拿出纸币,刷刷写了几行字,“欠条你拿好,钱当我借你的,我怕是没法很快还上,但只要我还在,这钱我一定会还。” 一张欠条就这么搁在大团结的边上。 叶芮笑了笑,很坦然的伸手就拿,“行啊,我等着呢。” 叶学名这时也动了,伸手将桌面的钱拿在手里。 余兰枝憋着泪,她长长吁了一声,这心里总算没那么慌了。 平日里她没说,但心里却一直挂着。 大全的手这会都烂臭了,镇上的医生交代了再交代,一定让尽快去做手术,但拿不出钱他们哪里动得了身? 除了心里自我安慰,什么都做不了,只会一日比一日恐慌。 现在,倒是安心了不少。 她拍了拍腿站起来,“那我去烙几个饼吧,正好明天给你们带到路上吃。” …… 同时间,在另外一座大杂院里,马刚特小心的将自己领回来的工服晒在杆子上,晒好左右看了看,巴不得有人注意到。 “刚子,你从哪里弄来的衣服啊?” “这不是工服吗?你小子不会找到工作了吧?” 大院就这么大,马刚又是故意挑着人多的时候,要不然这太阳都要下山了,他还晒什么衣服? 就是想在人前显摆显摆呗。 见有人来递话,他立马挺起胸脯道:“对啊,我明天就得上工了,以后我就没那么多时间出门玩,遛街那种事就别叫我了。” 这话听得边上没工作的人牙酸。 不过还是特别好奇,“你怎么找到单位的?有什么路子别忘了兄弟,怎么说咱们也是在一个大院长大呢。” “你找的什么厂子?工资多少?” “这是废弃厂的工服吧?看着和叶芮的工服一个样。” 周湛芳正在共用灶房烧水,听到这话也跟着凑了过去,一看就认出来了,“还真是,你怎么也进了废弃厂?那正好,以后你跟叶芮一个厂房,她有什么事你得告诉我。” 她是真觉得那丫头不安分了。 虽然这两天还是本本分分去上工,但早出晚归家里的活都不干,还得她下班回来烧水做饭,一点都不体谅她的辛苦。 然而她话刚说完,并没有看到马刚脸上有些不自在,什么都没回应,而是转头和边上的同伴说话。 他奶奶可是交代了。 卖叶芮工作的事先不透露,人家卖给他一个工作,他也得还人家一个人情,这事叶芮什么时候说又是该怎么跟家里人交代,他们管不着。 但他们能管住自己的嘴。 第 9 章 不是没人好奇马刚的工作怎么来。 但连着问了两三次没得到正面的回应后,也就没人再问。 谁都看得出马刚不想回答,再继续追问反而讨人嫌。 再说了,除了这个问题之外,他们还有好多其他的问题。 “工资多少啊?” “主要是做什么活?也跟叶芮一样在厂子里搬卸吗?” “你小子有福气啊,是不是有了工作,过不久就得有个媳妇了?” 还真别说。 本来就是适龄的年轻人,现在手头上又有一份稳定的铁饭碗,听说废弃厂的工作累但工资高,指不准没多久就得听到马刚传来好消息。 周湛芳在旁边听着撇撇嘴。 忍不住跟边上的人吐槽,“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以为有了工作就能立马有对象呢,瞧瞧我家叶芮都工作多少年了,也没嫁出去啊。” 说着的时候,还有一股酸味。 她家志庆也有十九岁了,虽然还没到能扯结婚证的年纪,但要是相处的好,也有提前先办席的人。 先前志庆就看上了前街的一个姑娘。 结果那家人眼睛长到头顶上了,居然看不上她家志庆,看不上就看不上,还说得特别难听,说是让志庆找份稳定的工作再说,不考虑闲在家的二流子。 要是废弃厂的工作没那么累,早该让志庆去上班。 这样也不用被人小瞧了。 瞧着那边马刚嬉笑的样子,周湛芳口气更酸了,“等着吧,废弃厂的工作那么累,去几天肯定累得哭爹喊娘,一定后悔家里怎么就安排了这个活。” 旁边的人听不下去了,“再累总比在家啃老的好。” “就是。”穆大婶也跟着撇嘴,“你都知道废弃厂工作累,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闺女,要我说,当时就不该给叶芮换厂子,待在办公室多好啊。” 还有对象的事。 不是没人有过心思,而是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叶家这是把闺女当老黄牛使唤,就算有一个来钱多的工作,但以叶家的贪婪性子,会愿意闺女将钱带到婆家去? 不但带不去,怕是还得张口要老大一笔嫁妆,以后甚至有可能逼着闺女从婆家扒拉东西回娘家。 哪家敢要这样的亲家? 说来叶芮真的是被家里拖累了。 周湛芳不以为然,她可不觉得自己偏心。 累是累了点,但她年轻时不也这么过来的?最少叶芮比她强,现在有的吃有的穿,不像她那会差点饿死。 不是听不出这些人话里的讽刺。 但周湛芳在外就是一个肉包子的性子,根本没勇气和人对持,哼了哼就继续忙准备着晚上的饭菜。 上了一天的工,她这会也是累的不行。 原先家里这些活有人干,她回来就往床上一躺,等歇口气起来就能吃到饭,吃完还能去外面和人唠唠嗑。 不像现在。 等坐到桌边时,她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那死丫头也不知道去哪了,天天大半夜回家,家里的事她是真的不打算做了?” 一埋怨起来没完没了。 叶大漠听得心里烦,“别叨叨,赶紧吃了把家里的衣服给洗了,我今天穿着都有味了。” 周湛芳悻悻然,“我这不是气不过嘛。” 叶大漠冷哼一声,“她不回来也好,省了粮食。” “对对。”叶志庆一边扒着碗里的糊糊一边点着头,“咱们也别搭理她,就不信她一直不落家,妈,叶芮以前肯定不老实,她见天到外面吃,身上肯定有钱,你得盯牢了。” 周湛芳也觉得是,不过她还蛮纳闷,“她月月工资都是我亲自去领,还能从哪里弄到钱?” 平日里也很少拿钱给她。 就算给也是往少的给,她一直以为叶芮没私房钱呢。 可一想到这两天饭都不在家吃,去外面哪有不花钱的?那丫头肯定不老实,“不行,我可得跟她说说,怎么能天天在外大手大脚?都不知道体谅体谅家里,真是个不孝顺的臭丫头。” “可不是么。”叶志庆到现在还气那一巴掌,但又不敢亲自动手,叶芮都敢直接打他,那万一也敢直接跟他动刀子呢? 还是让爸妈去教训教训她吧,“就该狠狠教训一顿,不然以后只会越来越混账。” 他们三个越说越起劲。 想着法子打算把叶芮给再按下去。 叶肖啃着榨菜饼,微微歪着头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看来二姐手里真的有钱! 可惜二姐交代的事太难办了。 要不然他这会就有一块钱买玻璃珠,可以买好几个,肯定馋得其他人哇哇叫。 跟着又垂头看了看手里的半块饼子。 脑袋里想起了那天和二姐的对话,二姐都舍得在外面吃好吃的,手里肯定有钱,他要是把半块榨菜饼留给二姐,二姐以后是不是也会给他带好吃的食物回来? 想想很有可能。 可看着饼子又很想吃。 忍不住吞咽口水,看着看着还是张嘴咬了一口,最后的一小块用他最大的毅力保存下来,打算留给二姐吃。 叶芮回来的比较晚。 还是大伯见天色太晚,硬是将她送到了大杂院的门口。 两人道别后,她才往里面走。 刚走没多久,一人就从旁边冒了出来,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献宝,“二姐,这是我留给你的饼子!” 还重点强调,“专门从我嘴里省出来给你的,我可是好不容易忍住了没吃。” 叶芮皱了皱眉头。 哪怕天色很黑,就着月色也能看到饼子上留下来的牙齿印。 她立马摇头,“不要,我吃饱了。” 叶肖眼睛一亮,“你吃的什么?” “饼子。” 叶肖有些失望,“也是饼子啊。” “塞满肉沫的鸡蛋饼。”叶芮揉了揉肚子,还真是吃饱了,上辈子活得久,那会的猪肉没现在的稀罕,吃肉吃鸡蛋都算是很平常的事了。 但她始终怀念大伯娘的厨艺。 算不上特别的美味,但她就是好这么一口。 这不,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叶肖瞪大眼,“吃肉?!” 叶芮点着头,她不怕叶肖告诉家里人。 反正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就得自己大口吃肉他们除了眼巴巴看着什么都做不了,馋死他们! 本来叶肖想着二姐不要榨菜饼,那他就自己吃了吧。 不是他不给,而是二姐不要。 可现在,他一把搂着二姐的胳膊,恨不得直接将饼子往她嘴里塞,“二姐你吃吧,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你吃了饼子以后也想想我,能不能也给我带一块塞肉的鸡蛋饼?” 叶芮‘呵’了一声。 一块榨菜饼就想跟她换肉吃? 还是那种满是牙齿印,不知道沾了多少口水的饼子。 直接在他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叶肖,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我就问问你,我拿一块菜饼你会和我换肉饼吗?” “……”叶肖哼哼唧唧,“要是二姐,我就换!” 叶芮白了他一眼。 这小子年纪不大,其实有时候也挺精。 他从小就知道该如何为自己争取利益。 身为叶家的小儿子,其实叶肖在家并不是太受宠。 在他没出生之前,周湛芳都以为自己生不出了,因为生下她时难产,产婆很直接说以后很难再有孕。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这辈子就只有叶志庆这么一个儿子了,那自然是宝贝的不得了,把全副心思都搁在他身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以至于哪怕十年后再孕,也分不走对叶志庆半点的疼爱。 不过到底是儿子。 该有的还是会有,在家的待遇怎么都比她这个女儿来得强。 尤其是叶肖没她那么愚昧。 他懂得哭懂得闹,也懂得装乖哄着人。 不像她,死了一次才学会反抗。 叶芮甩了甩头,不太想回忆这些事,她问着:“先前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说到做到,办好了给你一块钱,你想吃肉饼直接买就是。” 叶肖挺起胸脯,“再等我两天,我肯定给办妥了!” 为了肉……不,为了二姐再困难的事他都得办好,他得让二姐知道,自己是值得托付的弟弟。 完全可以将肉饼托付给他! 是这么形容的……吧? 不管了! 叶肖小嘴开始叭叭,“二姐我跟你说,大哥特别讨嫌,他还想让爸妈揍你呢,他们吃饭说了老多老多,就想着该怎么教训你……” 毫不犹豫,将家里另外三人给卖了。 还不忘强调一句,“二姐放心,真打起来我肯定给你帮忙。” 他不敢对爸妈动手,但对于揍大哥这种事还是跃跃欲试。 叶芮挑了挑眉头。 没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共用灶房。 进了里面翻找了一下,就找到周湛芳藏在这里面的砍刀。 她太熟悉周湛芳藏东西的地方了,因为是共用的地方,有些物件不好经常挪动又担心放在这里被其他人用,便会找地方藏起来。 藏就藏吧,自己藏着时间一长忘记了,又会怪到她头上来。 次数一多,对于藏东西的角落她反而记得更清楚。 就这样,叶芮一手拿着砍刀,慢慢朝着自家屋子走去…… 第 10 章 吃饭时,叶志庆三人商量的特别好。 一人一句,想着怎么制服叶芮,一定得一次性收服,不能再让她有外心,还美其名这是为她好。 都是一家人,她先为家里付出一点怎么了? 他们也没少了她吃少了她穿,以前不也好好的么? 等以后她结了婚,真要在婆家出点事他们难道还不管了? 没有娘家撑腰,她在婆娘能有好日子? 指不准被摧残的更厉害。 叶大漠主打一个必须让她跪着认错。 周湛芳只想搜出她所有的私房钱。 叶志庆到现在一直惦记着那个耳光,但他不敢自己下手,只知道躲在后面期盼着爸妈狠狠教训她一次。 所以,即使现在已经挺晚了,他们三人还没去睡,而是拉亮了灯泡,等着叶芮回来。 等着时个个都挺精神。 脑海里已经反复反复计划着等会见到人该怎么做。 直到突然一声巨响,让他们同时回过神,等他们定眼朝着门那头一看,全都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勒住脖子一般,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处,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芮是一脚踹开门。 门被猛地踹开,就着昏暗的灯光下,屋内三人入眼见到的就是一副极为恐怖的景象。 叶芮就如同厉鬼一般,死死盯着他们,踹门的脚刚刚放下,三人的视线就落在叶芮拿着砍刀的手。 想想看,大半夜看到拿着砍刀的人冲进来,谁不害怕? 害怕到他们都不敢动弹了。 尤其是当叶芮拿着砍刀朝着他们走来时,叶志庆吓得抱头大叫,想都不想就躲在自己的父母身后,还伸手将他们往前推了推…… “叶、叶芮啊……有,有事好好商量商量,我们也没做什么啊。”周湛芳不得不开口,不但自己儿子躲在身后,连老叶都抓着她的胳膊往前扯了扯,她讪笑着,“你吃了吗?要是没吃妈给你做点吃的?” 这要是搁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这么说。 过了饭点还想吃东西?想什么呢,吃饭都不积极,饿着吧。 但这会,她头一次不心疼粮食了。 甚至还巴不得这丫头赶紧拿着粮食出门,别再拿着砍刀吓唬人。 不过叶芮并没有搭理她。 而是一路走到他们面前,在他们吓得瑟瑟发抖之时越过他们,朝着叶志庆的床板走去。 这家不大,一共放了四个床板。 其中叶志庆睡得地方最好,临着窗户不说还不是那种用几块板子凑成一块,而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一张实木床。 上面还给垫上了厚实的被垫,铺的床套也是用的好料子。 比叶芮衣服的料子都要好。 这就是家里偏心的证明。 对于捧在手上的宝贝疙瘩,他们恨不得拿出所有。 叶芮早就看这些物件不顺眼,正好这次有了机会,她毫不犹豫的扬起手里的砍刀,‘哐哐’一刀刀砍了下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 这张床是她花了三个月的工资换来的。 最开始时她的工资并不高,三个月的工资她一分都没拿到手,反而家里拿去给叶志庆买了一张新床。 为此叶志庆还到处显摆,恨不得将其他人都拉进来看看自己的新床。 却完全没想过,当那些人走进屋,看着她用几个纸盒子凑起来的床板时,对上来同情怜惜的神情让她有多尴尬。 ‘哐、哐……哐。’ 一刀接着一刀,看着眼前的实木床被她砸得稀巴烂,床套棉絮也被撕得粉碎,这感觉真他么爽! “呼。” 叶芮长长吁了一声,这口气出的可真爽。 她将手里的砍刀往腰间一挂,紧跟着用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转过头对着彻底僵住的三人笑了笑,“这么晚了,是不是该洗洗睡了?” “……” “……嗯。” “睡了睡了。” 叶大漠赶紧朝着自己床上躺去,向来不爱睡到里侧的他,这会紧紧贴着墙,还一直扒拉着被子把自己牢牢盖住。 他是想让叶芮跪下认错。 更觉得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怎么可能管不住女儿? 但他能管住的是正常的女儿,而不是一个拿着砍刀发疯的癫子! 看看实木床的下场,要是落在他身上,他还能活? 叶大漠速度快,叶志庆的反应也不慢,跳上床板和自己老爹贴着,打死他都不上自己床,他以后就赖在这里了。 “……”周湛芳还能怎么办。 她肉痛又心痛,可什么都不敢说,同手同脚走到小儿子的床边,打算和他挤挤。 “妈,我床小!”叶肖不乐意,本来觉得二姐简直帅爆了,现在见自己的床要被占用一半,他不由抱怨着,“早就让你给我换床了,我自个脚都落在外面,你哪里挤得下?” 周湛芳确实挤不下。 但现在的情况硬挤也得挤! 叶芮没管他们,她只是打量着周边。 这个狭小的屋子有她二十多年的记忆,但她真的很厌恶这个地方,总有一天她会彻底的离开这里,再也不踏入! 不过在离开之前。 她得把这个家砸得稀巴烂! 最少,用她挣得钱买来的东西,哪怕是一根筷子她都没打算留下来。 一顿动作,消耗了不少体力。 叶芮拿着木盆就去外面烧水梳洗,等她进门前明明还能听到里面小声嘀咕的声音,可当她踏入门槛声音就没了。 倒是能看到叶肖悄悄伸出手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 这一夜,叶家算是特别的安静。 不过除了叶芮之外,应该没人睡得安稳。 周湛芳等人起身时,眼圈特别黑。 而且这一次她还起了一个早床,提前煮好了稀饭,在分配稀饭时,盛在叶芮碗里的总算不是见不到几粒米的米汤。 倒是叶肖碗里更少了一些。 他不是吃亏不闷声的人,当时就又喊又闹,不达到他的目的就不停歇。 最后硬生生从叶大漠两夫妻碗里多分刮了一些。 叶芮没搭理他们,吃完自己那份就穿着废弃厂的工服离开大杂院。 她倒不是故意瞒着选择穿工服,而是除了工服之外,家里根本翻不出一件完好的衣服。 一路走到大伯家。 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很浓郁的土豆香。 余兰枝见到人,连忙招呼着:“大米蒸好了,土豆也都已经按你说得蒸上,我用筷子戳了戳也差不多能收锅,你看是先削皮捣一捣还是先熬酱汁?” “先处理土豆吧。”叶芮往屋内看了看,“大伯和学名哥已经出门了吗?” “早就出发了。”余兰枝轻笑着,“你大伯想着我们有一堆事要做,也不想让你多跑一趟送行,就提前出门了。” 叶芮抿了抿唇。 大伯还真了解她,她是真打算送一送。 不过人都出了门她也就不提了,便和大伯娘一同坐在小凳子上给土豆削皮,紧跟着捣成泥状。 捣泥也是一种技术活。 太细腻不成,也不能太大块。 得土豆泥中夹杂着一些红豆大小的块状,吃在嘴里的口感才更好一些。 这次她一共处理了二十斤的土豆。 本想着再多备一些,但大伯娘一再劝说,便减少了一半。 想得再好,就怕现实有落差,长辈的观点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叶芮也没争辩,第一天少点就少点,正好她也能当场收一点反馈,看要不要再调调味道。 土豆泥弄好,紧跟着就是重头戏。 浓稠的酱汁拌一拌,才是土豆泥烩饭的灵魂所在。 余兰枝刚忙完手里的活,见小芮拿着猪肉准备去剁,便赶紧上前接过来,“我来我来。” 拿肉末去做肉臊子。 她心里是真肉痛,但小芮都已经决定好她也就没去多嘴。 而是尽量抢着活做。 先前小芮说了,会看看情况再给她工钱,其实她和大全都知道,小芮无非就是想贴补他们家,而他们现在除了接受也没其他法子,就想着多做做事,别让小芮累着了。 余兰枝原先没这么处理过酱汁。 光是调料就不下四五种,但她厨艺向来不错,听着叶芮的指挥,没一会就将肉臊子酱汁给闷煮好。 那香味,都飘向大杂院内,不少人闻着就开始咽口水了。 “谁家啊,大清早就做肉菜?” “这味道可真香,闻的我都饿了。” “是大全家?” 一提到叶大全,他们就忍不住想到了何桂华。 说起来,昨天那场戏可真够热闹。 而且还没完呢。 何桂华白白拿了两家那么多东西,那两个老爷子就算不打算追究,他们家的儿女能同意? 就算有街道处的干事来调解,也是强硬着要求把东西给要回来。 古婆子瞧着端着洗衣盆走出来的人,她赶紧招呼着,“黄萍啊,你姑姑那事到底怎么处理的?我听刘瘸子儿媳说了,要是你姑姑不打算还东西,她就去公安报警。” 黄萍一脸尴尬,她这会也觉得特别丢脸。 可谁让八卦中心的主角是她姑姑,弄得不少人尽来她这里套话。 没嫁人之前,她和娘家人都觉得和自己亲姑姑待在一个大杂院是件大好事,平日里还能互相照顾。 可连着几年的相处,她是越来越后悔。 她那个姑姑,连没关系的男人的便宜都敢占,那她这个外甥女自然也逃不脱,一个月总得往她这里扒拉点什么,弄得她在婆家面前特别没脸。 现在又闹出这个事,搞得她更尴尬了。 黄萍不愿意再提这些,很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余姐这是打算做生意吗?我看她大清早蒸了好多土豆。” “我也瞧见了,但土豆能做什么生意?我看她还不如找点活,也省得亏本。” “活哪里那么好找。” “老刘那不是说在招人吗?” 这时一个老婆子嘀咕着,“对哦,昨天我遇到老刘,她还让我催催学名妈,说是等着她过去干活呢。” “别了。”黄萍直接翻了个白眼,“就算自个做生意,也比在老刘那受罪的好,上回的事你们难道忘了?那姑娘被磋磨的多惨啊……” 第 11 章 大杂院就这么点大,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屋内的余兰枝也听到了一些。 小芮做生意的事她没打算跟外面的人说,所以对于外面一声又一声的好奇她也没想过去回。 不过听到外面提起‘老刘’的名字,她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两天事太多了,我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余兰枝一边将浓稠的酱汁倒入干净的木桶一边解释着,“前些日子我就找过老刘,想着在她手下做做事,虽然她口碑不是太好,但好歹还能挣点钱。” “大伯娘,你别去。” 余兰枝笑了笑,“现在抽不出时间,等过两天我找她聊聊。” 叶芮其实看出大伯娘没打算马上回绝。 想想也知道为什么。 如果她这边进展的不顺利,大伯娘不可能干坐在家里。 那一百块钱的欠账,这一家人从来就没想过不还,只想着赶紧挣回来,别耽误了她。 但不管生意最后成不成,叶芮都没打算让大伯娘去老刘那里干活。 因为上辈子,大伯娘为此受了不少罪。 他们口中的老刘其实年纪不算太大。 她叫刘三苗,一个四十多岁的单亲母亲。 说实在的,这人真的很有能力也聪明,早两年的时候就因为人脉广做起了中介的活。 相当于后世的人才中介。 给各路人介绍活。 有能力有人脉,但心却挺黑的。 她那里的抽成高不说,介绍的还是带有一些危险性的工作。 时间一长,都知道她的名声不好,寻常人都不会往她那里打听工作的事。 但这个世道总有快生活不下去的人。 总会抱着侥幸的心,想着又不是所有的人都出了事,总有顺利拿到钱的人。 上辈子大伯娘就是抱着这个想法去了。 经刘三苗的介绍,大伯娘在她那里做了三四年的活。 具体是什么叶芮并不清楚,但她始终忘不了自己看到大伯娘最后一面的场景。 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在替她换身寿衣时,身上大大小小布满了伤痕,有旧伤也有新伤,她都无法想象这些伤落在身上有多疼。 所以这一世,她不会让大伯娘再踏入上辈子的路。 而且她和刘三苗的女儿还有另外一段渊源。 她和刘静静不仅仅是初中同学,还是纠缠了好多年的情敌。 其实上辈子她也很诧异,为什么高建白放着一个学历比她高、身世比她好的女同志不要,反而选择了根本没什么优点的她。 不止她,所有人都特别诧异。 刘静静有这么一个母亲在,生活条件比起普通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尤其是刘静静真的很喜欢高建白。 喜欢到有时候连她都惊讶的程度。 为此她这个被高建白‘看中’的人,没少被刘静静针对。 不过后来她算是明白了。 对比起有个厉害母亲的刘静静,她更好被拿捏。 这不,当了高建白大几年的挡箭牌,为他和邻居姐姐遮掩了不知道多少次,却因为迟迟不结婚外界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 “小芮?小芮?”余兰枝叫了她两声,瞧着小芮脸上流露出来的伤痛,还当她想到了什么难受的事,便赶紧道:“都熬制好了,你要不要先尝尝?” 叶芮回过神。 看着递过来的小碗,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心情也跟着好上些许。 土豆泥里还拌了一些喷香的大米饭以及清脆的黄瓜,拿着筷子拌一拌和酱汁搅合在一块,夹起一筷子放入嘴里。 “好香!” 真的好香。 土豆泥入嘴很绵软,再加上酱汁的咸香以及肉臊子的肉香酥烂,口感一绝! 尤其是里面夹杂半熟黄瓜的清脆,配着咸香更显得恰到好处。 叶芮吃着的同时还不忘分享,“大伯娘你也尝尝,真的好好吃!” 余兰枝没拒绝。 虽说这里面加了肉臊子她是真舍不得吃,但怎么说也是要卖的食物,总不至于等会有人来问是什么味道,她答都答不出吧? 也拿了个小碗出来,先挖了土豆泥,紧跟着避开肉末的地方盛了一点酱汁,学着小芮一样拌了拌。 一口下去,余兰枝眼睛都瞪大了。 好吃! 真的太好吃了。 不过也难怪,废了那么多作料又加了肉臊子,怎么可能不好吃? 就是味道比她想象中还要来得惊艳。 “好吃,比起我之前做的那些好吃多了。” 叶芮摇头,“那也好吃!” 余兰枝笑了笑,小芮能喜欢她做的食物她自然特别高兴,不过这时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现在天气有些凉,没一会酱汁就凉了,口感怕是没那么好。” 叶芮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 先前在朝阳路大街她就想过买炉子。 这个季节只能做热食生意,不然谁吹着秋风吃凉食? 只是她转悠了一圈也没遇到合适的,便想着先借用大伯家的炉子,等以后遇到合适的再买。 “咱们拎着炉子去就成。” 余兰枝也是这个意思。 不过她瞧着两个桶子,想了想便道:“家里一个不够用,我再去找人借一个,等还得时候给搭上一点煤块就成。” 借炉子比借钱来得容易。 就是时间有些不凑巧。 连着问了几家,炉子上都炖着东西。 “你要早点说都能挪出来,昨个农贸市场那边低价处理一批肉骨头,这不今个都炖上了。”一婆子说着。 住在大杂院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有些消息可以互通。 并不仅仅是八卦类,还有资源的互通。 就跟这个肉骨头一样。 如果不是有人事先提醒,等他们去就晚了。 至于这次为什么没跟叶家说,倒不是排挤他们家,而是知道他们家情况不太好,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拿钱去买。 婆子跟着道:“实在是不凑巧啊,要不你去其他家问问?” 余兰枝去了。 一共问了两三家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黄萍拎着炉子过来,“余姐,你拿去先用吧。” 余兰枝见到她其实还蛮尴尬的。 昨天那事一闹,何桂华一家可不好受,这婆子在外没少欺负人,还巴不得看她家的热闹。 包括余兰枝。 她就瞧不上何桂华贪小便宜的样,嘴里说话也不干净,昨天就算小芮不开口,她也得好好怼何桂华几句。 但她对何桂华有意见,不代表她对黄萍感官不好。 两人是姑侄关系,但脾性这方面相差的太大太大了。 黄萍不是没看出她脸色的怪异,似做平常道:“拿去吧,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平日也放着没怎么用,与其搁着生灰倒不如借你去用用。” “小黄,真的谢谢你了。” 黄萍笑了笑。 余姐说谢她,她又何尝不谢余姐? 当年她刚嫁过来,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本以为姑姑会就近照顾她,结果打从一开始她就被骗了。 她会嫁过来,还是姑姑帮着介绍着。 说是胡家性子都特别温和,大儿子胡满又有正式的工作又上进,反正样样都是夸,在他们相看的时候也是瞒住I他们家一切毛病。 直到她嫁过来才发现。 但发现了又能怎么办? 公公不管家事、婆婆刻薄、丈夫确实有一份工作,但对着她大男子主义,对着家人唯唯诺诺,偏偏家里宠着小弟,明明上交了全部工资,日子却过得最差。 她印象中记得最清楚的一次。 因为出门干活,自家娃娃交给婆婆带着,一次提前回家去发现自家儿子被小弟的儿子欺负的哇哇大哭,脸颊上好几个巴掌印。 婆婆不但没哄着劝着,反而一边给小弟的儿子喂食鸡蛋羹,还踹了她儿子一脚。 她真的气疯了。 在婆家大闹一场。 可孩子还小只会哭,男人又软弱不站在她这边,最后被婆婆和妯娌扯着头发按在地上打。 那个时候,她亲姑姑就跟外人一样,蹲在边上看着热闹。 还是余姐看不过去,站出来帮了她一把。 这份恩情她可是一直记挂在心里,将炉子借出去后,刚转身就迎来一声嘲讽,“嫂子对外人可真大方,难怪妈说养不熟,怎么就不见你对家里人好一点?” 黄萍懒得和她多费口舌,就一句话怼过去,“羡慕啊?让你娘家也买一个呗。” 婆娘糟心,但娘家却是她强大的后盾。 她这个妯娌却偏偏相反,只能眼巴巴嫉妒着。 余兰枝拎着炉子回家,两人将准备好的物件塞进提前准备好的扁担框中,“时候也不早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叶芮点了点头,两人各自扛着大概三十来斤的物件,一同朝着体育馆修建的地址走去。 在路上,余兰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紧张,显得比平日里更话多,“你还记得黄萍吧?她刚嫁过来时你还在上学,这老话说得好啊,嫁人就跟第二次投胎一样,一定得睁大眼睛好好挑,不然……” 叨叨絮絮说了好些好些。 跟在她身边的叶芮也时不时回应。 就这么聊着聊着她们走到了体育场的工地边。 第 12 章 施工场地内肯定没法进,但在周边已经有两家摆好了摊子,显然也是和他们一样做食物生意。 余兰枝抬头看了看眼前,她惊叹道:“也就个把月没来,这边改变还真大。” 这里原先是一片洼地。 到处杂草丛生,除了一些孩子喜欢来这边摸野鸡蛋、野鸭蛋之外,根本没人愿意往这边跑。 可现在瞧着真是大变样,杂草不见倒是堆放了不少建筑材料,边上还竖着一排排临时居住的移动房。 “是挺大。”叶芮跟着点了点头。 上辈子她这会正在埋头苦干,所以不太清楚外界的事。 但关于这个体育场馆还是听闻一些消息,小镇上建造这么大的物件,投资就是一笔不小的钱,立志打造成小镇标志性建筑。 只不过期间出了一些事故,导致这个项目被拖延。 所以在开工后,政府额外召集了施工单位,日夜赶工。 这就是叶芮为什么选择来这里摆摊的原因之一。 五万平方米的建筑地,加上日夜轮班,这边工地作业的建筑工大概有小几千人。 相当于一个中型工厂的人数。 但厂子一般都配有食堂,就算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但终归便宜甚至免费,很少有人会愿意额外花钱去买。 建筑地却不同。 承包商太多了,大大小小几十个。 并不是所有承包商的工头都乐意包一天三顿,很多人要么自带食物,要么就是照顾周边摊贩的生意。 而这边摊贩生意之所以这么好。 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这边工人们工资高,要么是手艺活、要么就是卖大力气,不管是哪种到手的工资都不少。 拿着高工资,自然会有愿意吃饱吃好的一些人。 先将炉子点好,把铁盘隔水蒸着木桶。 一桶是烩好的土豆泥饭,一桶是熬好的酱汁。 酱汁味道本来就够浓郁,再加上放了肉臊子,那种肉香味更是诱得人不断吞咽口水。 袁谷就是在这个时候经过的。 他腰间挎着一个公文包,脸上还带着□□镜,学着电视里大老板的派头,迈着外八字走起路来都带风。 不怪他这么飘。 这几天一有空他就天天算着这次工程能挣多少钱。 谁能想到以前穷得要啃树皮的小男孩,没几年的功夫就要成了万元户,现在谁不羡慕他? 以前周边都是同情、怜惜的话语和眼神。 现在不同了,谁见到他不得说一声夸?亲戚街访对着他尽是恭维,就是想塞人进他的工程队。 不过袁古也不是什么人都答应。 能干活自然好,可要是干不了活还拖后腿,那他绝对不干。 尤其是他之所以能从一个穷小子变成包工头,倒不是自己多么有能耐,而是自己多年前真心交了一个朋友,才能跟着吃肉喝汤。 要不然,他这会怕是还蹲在哪里啃树皮。 连累他就算了,可不能连累他的好友,他还打算继续抱大腿呢。 一边想着一边朝着工地走去。 走啊走,就闻到一股很霸道的香味。 袁古这两年手里有钱,就算不是天天大鱼大肉,那也是经常吃到,现在已经从缺肉荤进步到寻找美味的阶段。 闻到的那瞬间,他的步伐就一拐朝着那边走去,“妹子,你们这卖得什么?” 说着时候还探头看了看。 一看里面放着的是土豆泥就有些皱眉。 早几年除了啃树皮之外就是拿着土豆饱肚,蒸的煮的烤的,就没一样好吃,他可不信土豆能做出什么美味。 “土豆泥烩饭,三毛钱一碗。”叶芮直接拿起碗就打算盛,“给你来一碗?” 袁古看着土豆兴趣渐去,不过闻着浓郁的香味,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来一碗……哟,这量够足啊。” 一满碗的土豆泥,浇上稠稠的酱汁。 上面还能看到一些肉臊子,再加上扑鼻的香味,食欲又上来了。 “量大才能吃饱嘛。”叶芮一边收钱一边回着,“工地上干得都是卖力气的活,要是不吃饱点哪有力气干活。” 她先前就计划过了。 一碗大概四百克土豆粒,里面大部分土豆之外就是大米和黄瓜。 加上五十克左右的酱汁,足够一个壮汉饱肚。 “是这个理。”袁古点了点头。 要是不吃饱怎么能干得动活? 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姐夫承包他工程队二十多个人的伙食,就特意交待了,伙食一定要够量,可不能饿着替他挣钱的伙计。 拿着筷子搅了搅,张嘴就含了一大口。 “嘶……” 有些烫,但他在嘴里呼啦两口,就跟着又扒了一筷子。 连着吃了小半碗才遗憾道:“早知道土豆能弄得这么好吃,当年我就不用含着泪咽下去了。” 那些年,真的是硬生生吞咽下去。 吃得反呕也得接着吃,不然就得饿肚子。 可谁能想到,土豆也能弄得这么好吃啊。 “袁包头,真有那么好吃啊?”里面走出几人,想来也是熟悉,便过来打了个招呼。 袁古点了点头,“你们尝尝就知道了,也不贵就三毛钱。” 叶芮拉客,脆声说着,“吃惯了饭菜,可以尝尝新鲜口感。” “我瞧瞧。” “香还是蛮香的。” “还有肉末呢,给我来一碗。” “我也要一碗,给我多盛点酱汁。” 没一会连着几碗卖出去。 叶芮倒还好,利索着拿碗装。 余兰枝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一路走来就怕没人买,现在算是踏实了,她手上忙活着,嘴上也没停,“拌一拌才好吃,要不要我先给你们搅拌下?” 连着卖出五六盒,这边袁古也吃完了。 他问着:“妹子,你们天天都会来?” 叶芮点着头,“不出意外就天天来,袁包头要是喜欢就常来。” 袁古应了一声。 拍拍肚子就朝着工地走去。 他想着,等明天拿个保温盒过来装一些,总不能自己尝着新鲜美味就不管兄弟了,怎么说也是兄弟带着他发财呢。 等这笔钱一到手,先留一些娶媳妇,剩下的看看要不要再招一批人。 新手也没关系,反正他手上技术工多,只要品性好也不是不能带一带,还有现有的那批人,这批人也不能亏待了,不然到处都缺人,人家凭什么跟着他? 想着想着,就来到了自己承包的那块地。 他正想着等会跟姐夫说说,晚上再格外焖上一锅红烧肉,好让大伙高兴高兴,结果刚到地,就发现前面两伙人正发生争执。 袁古心里一紧,也顾不上大老板派头的外八字了,赶紧往前跑,“怎么了、怎么了,好端端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将扭打在一块的两人拉开。 才发现其中一个居然是自己姐夫。 他眉头蹙得更紧,“你们搞什么?这是工地,是能打架斗殴的地方吗?” 一声呵斥,两方都低下头。 倒是有一个年轻人性子莽,直接‘啪’的一下将自己手里的碗狠狠摔在地上,“老子不干了!” “小方……” “我凭什么受这个气?”年轻的小方赤.裸着上半身,浑身被晒得黢黑,身上还挂着汗水,显然前一刻还在干活,这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气得眼角发红还将满碗的饭菜给砸在地上。 看着地上被沾上灰的饭菜。 袁古这一瞬间是不满意的,他从苦日子过来,向来看不得浪费。 不过也没直接发脾气,而是好声好气道:“都先消消气,这样吧,咱们先吃了饭,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聊。” “怎么吃?!”小方怒指旁边装着饭菜的两个桶,“都馊成那个味了,还是人能吃的?” 袁古瞪大眼,猛地朝自己姐夫望过去。 王正青低下头躲闪望来的眼神,悻悻然小声:“我就提前一宿做上了,没想到会变味……” 袁古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朝着饭桶走过去。 其实光看,他还觉得姐夫办事挺牢靠,饭菜量都足,里面还放了不少肉块,看着伙食就挺不错。 可当他用手捻起一块猪肉放进嘴,整个脸色都变了。 哪里是搁了一宿变味,这猪肉入嘴就是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一吃就知道这指不准就是卖不出去发臭的病猪。 “袁古啊……” “你给我闭嘴!”袁古怒喝一声。 想要压下胸口这股怒气,却怎么都压不下去,气上头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姐夫,一脚就踹了过去,“这事咱俩没完,等会我再找你算账。” 他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 但真要说起来,那这些年也是姐姐依靠他才活了下来,更别说他又把伙食这么来钱多又轻松的活交给两人,还不是想着让他们两口子过得好一点? 他是短了他们俩的钱了吗? 非但没克扣,还巴不得多贴补一些。 现在倒好,居然拿病猪来糊弄他! 袁古连着深吸两口气,对着面前这群跟着他的工人们深深鞠了一躬,很歉意道:“这事是我不对,不过现在也是饭点,你们都累了一上午也不好饿着,小方你跟我去外面买点伙食回来,其他事咱们吃完再好好说。” 诚恳的态度让工人们心里好受了一些。 虽说这里工资给得高又及时,但也不是只有这里才能挣到钱,如果包工头真的任由自己姐夫欺辱他们,他们也是有其他选择。 袁古也知道这点,连着道歉后就招呼人往外面赶去买饭。 快步走到工地周边就对着前方喊着,“妹子,你这里还有多少份的土豆烩饭?我全要了!” 第 13 章 叶芮这会的生意还算不错。 现在还不到正经饭点,袁古离开后也不过十来分钟,她们就卖了十来份出去,现在摊位上还有两个人在等着她们装盘子。 “快快,剩下的我都包了。” 袁古挤了进去,他探头看着木桶里少了不少,便问着:“怎么样,够不够二十多人份?” “差不多还有二十七八份的样子。”叶芮心里盘算了下,她这次大概准备了接近四十人份,等人流量一多,怕是半个小时不到就能卖完。 袁古立马点头,“都给我装起来。” 叶芮先替其他人装好,跟着提议,“要是离得近,不如我将木桶和炉子都给拎过去吧,不然你拿过去都凉了,影响口感不说还怕闹肚子。” “行行行,就按你说得来。”袁古连连点头。 明明秋风阵阵,这会他已经急的满头大汗,这会也顾不上会不会弄脏自己高价钱从外地买来的公文包,直接伸手拎起一个木桶,还催促着:“这边走,都饿着等饭吃,劳烦你们走快点。” 顾不上多说,四个人分别拎着朝着某处工地走去。 叶芮能看得出这位袁包头的急切,显然这次来购买这么多人份的伙食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 她之所以会提出一同前往。 除了温度确实会影响口感之外,也是想着或许这次意外能化作她们的机遇。 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袁古显得格外热络,招呼着众人,“来来,今天咱们尝尝稀罕菜,别看土豆泥不起眼,拌着肉臊子的酱汁,好吃的不得了。” 紧跟着,他又对着叶芮两人道:“这里就二十一个人,你们给他们都盛一点,把饭碗压牢实了,能多装就多装。” 叶芮自然没意见,立马和大伯娘合作起来。 一个装土豆泥一个盛酱汁。 没一会功夫,就将两个木桶刮得干干净净。 “是挺香啊。” “没想到土豆泥还这么好吃。” “这黄瓜嚼着够脆,还挺新鲜。” “对比前几天,咱们就跟吃猪食一样……” 袁古原先听着大伙满意的言语,脸上总算是放松了一些,结果一听到‘猪食’就狠狠瞪了旁边两个桶一眼。 他那个姐夫真是鸡贼,知道自己捅出个大篓子,寻到机会就跑得没影。 也是。 要是不鸡贼,又怎么可能瞒着他干出这么没良心的事。 他打定主意了,这两桶馊的饭菜他绝对不扔,一定要扛回去让他们两夫妻给吃下去,不吃也行,那以后别想从他这里弄到一毛钱! 袁古望向两个装满饭菜的桶子时,叶芮的视线也顺着望去。 明明有饭有菜却另外花钱买,工人口里时不时念叨的‘猪食’‘臭味’等等,没一会就让她心里有了猜测。 大伯娘在收拾时,她便走到袁包头边上,“味道还行吗?我大伯娘的厨艺向来不错,这次酱汁的口感是我们经过多次改良,有什么意见你可以提提,我们也好做改进。” 袁古这会就抓住了一个重点。 厨艺不错? 看着自己手下埋头苦吃的样,想想就知道合他们口味。 伙食这一块他肯定不会再交给姐姐姐夫,一次失信,就算他们跪地求饶,他也不会再信任。 别看他是做主的包工头。 但其实他才是靠着这群技术人挣钱的,一旦他们倒戈去其他工程队,就算朋友给他分口肉吃,他都抓不住。 一边是啃他肉的人,一边是给他挣钱买肉的人。 选择哪边还用想吗? 所以,伙食这一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交给姐姐姐夫。 他先前还想着这件事挺麻烦。 就算重新找人也得有个时间段,这段时间到底该怎么安排? 结果这妹子的话倒是提醒他了。 袁古赶紧说着,“妹子,你家做得土豆泥烩饭好吃啊,这样吧,以后每天送两餐过来,一餐二十一人份。” 说起来,这样对比他来说花得钱还更少。 不像先前,除开食材的费用还得给姐夫三百的工费。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连连道:“就按这个法子来,可不能缺斤少两,更别坏的臭的也往里面塞。” 然而,叶芮却没有接受,她道:“土豆泥不比寻常饭菜,时不时吃上一顿还能解解腻,要是一日三餐顿顿来,怕是吃不消。” 袁古一愣。 第一反应是没想到她会把生意往外推。 不过想想也是,食物再好吃,一次两次还好,顿顿都这玩意那真的会吃吐。 他正想说算了时,叶芮抢先了一步:“一周来两顿土豆泥改善下伙食,其他时间可以吃炖菜炒菜,不说一个月不重样,那也得一周换着来,你看看是按三毛一餐的安排还是涨点、降点?” “不管什么价位,管饱是肯定的,两毛钱就一天一顿荤,荤菜就安排在中午,食入油荤好干活,三毛钱就两餐都有荤菜,一荤两素油水够足。” 袁古听得一愣一愣的。 叶芮还在掰着手指头继续,“其实我建议来四毛一餐的安排,两荤两素一碗热汤,就比如说周一来碗肉骨头汤,配上香酥鱼、香菇肉卷,再搭上两份时令素菜,周二来碗鱼肉汤,再……天天这样的伙食,那不得干劲十足啊?” 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吞咽口水,“光说就够羡慕,我还没见工地上有谁家吃得这么好。” “对!”袁古眼睛一亮,猛地拍起手:“就按四毛一餐来安排!” 让人羡慕好啊。 一旦有了对比,他手里的建筑队在外有好名声,以后要是招聘技术工,那相对来说会更容易一些,而他的团队也会更加团结。 四毛一餐。 其实算起来也没多少钱。 二十一个人一天两顿,一个月下来也就五百出头,他先前每个月给姐夫的好处费加上食材费,都比这个高不少。 更重要的是吃的更好。 两荤两素一汤,这比他平日的伙食还要好了。 不过…… 袁古皱了皱眉头,“真有你说得那么好?” 大姐以前老爱跟他抱怨,说他不知油盐柴米有多贵,那点钱最多就是弄个荤菜。 可结果人家这里四菜一汤都给安排好了。 叶芮看向他,轻笑道:“你要不满意可以退单啊。” 袁古一愣。 叶芮耸了耸肩膀,“咱们俩又没签合同,你要觉得饭菜不满意,直接不要了就是,不过你得提前一天通知,不然我这边食材都准备好了。” 她跟着道:“说起来,我们更怕你们不满意,为了稳住你们的订单,肯定得好好做。” 袁古很懂这点。 就跟他现在承包的这个项目一样。 必须得好好做,不然怎么跟上面交代?一个不好被踢出局,那可就挣不到钱了。 “行,就按你说得来!”袁古觉得这个可行,他也是个爽快的人,便道:“老严管着这里的钱,我会跟他说日结一次账。” 叶芮巴不得这样。 轻笑着说了说明天送饭的时间,又定了下午再送一次土豆泥烩饭。 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安排好一切。 别看她面上风平浪静。 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激动了。 这个开端好到她恨不得跳一跳。 不过得淡定。 可不能在外人面前显得太幼稚。 叶芮使劲的憋,用尽全部力量去憋,结果还没等她释放出来,在某个小巷子时,大伯娘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略显激动着:“小芮啊,你真的做到了,先前……先前你真棒。” 说到最后,都带上了一些哽咽。 先前那一幕,余兰枝都在边上静静看着。 怎么都没想到,小芮几句话的功夫居然弄到这么大一单。 这要是换做她,别说想到这遭,就算想到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现在是真觉得小芮长大,能独当一面了。 被她抓着的叶芮也咧嘴笑了起来。 仰头望着天空。 今个真的是大好的日子!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稍微平静了些,余兰枝还有些担忧,“不过两荤会不会本钱太多了?素菜还好,价钱倒是贵不到哪里去。” “不会。”叶芮摇了摇头,“等会放了东西咱们就去趟农贸街,先把明天需要的食材都备上,到时候就知道本钱要多少了。” 其实她心里有一笔账。 两荤两素一汤,大头都在两荤上。 时令蔬菜很便宜,尤其找挑着担子来摆摊的农户,价钱比想象中还要低,骨头汤、蛋花汤等等,熬上一大锅也要不了几个钱。 至于荤菜。 荤菜中自然得有配菜。 肯定不是那种纯荤菜,怎么搭配也是一种讲究。 等会她就让大伯娘大开眼界! 第 14 章 第一天,怎么也得拿出真材实料。 素菜好选,哪种时令菜更新鲜就选哪种,而且这类菜特别便宜,现在不比早几年,如今周边乡下好些人专门挑着担子来卖菜。 都是自家园子里种的,也没想过卖上大价钱。 能给家里孩子挣个买零嘴的钱就行。 叶芮挑得就是这类买主。 用极少的钱换了两篓子的蔬菜,瞅着大概能用两天。 一边顺着这条街走下去,一边说着,“看看有没有干豆腐,豆腐炖肉挺不错,还能放点小米椒提提味,要不来点粉丝粉条,炖着吃炒着吃都行,配菜不用选择太贵,只捡便宜又好吃的选……江白菜?!” 突然加快步伐,朝着面前走去。 只见这里摆着两片尿素袋,上面堆着好几片长条片。 是新鲜的江白菜,也就是海带。 “同志,来点吧?”撸起裤腿的老汉憨厚笑了笑,显得有些拘谨,“今、今早刚捞上来的,你要就便宜点,一条给两三毛就成。” 一条海带大概五六斤。 算下来是真便宜。 叶芮蹲下来,伸手在一片海带叶上掐了掐。 特别脆嫩,片子上还带着黏糊,确实是刚捞上来没多久,“大爷,你这是专门出海捞得?” “这玩意不值钱,哪里会专门出一趟海。”熊大爷如实说着,“本想着出海碰碰运气,结果运气不好什么都没碰上,回程的时候碰上这些玩意,想着能卖一点算一点,就给拖回来了。” 叶芮了然的点了点头。 离小镇一个小时车程的一个地方临着大海。 除了个别珍惜海货之外,一般的海产品特别的便宜。 一来现在还不太会处理这些海产品,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法接受海鲜的腥味,一些带壳类的海货也不会处理,买的人自然就少了。 再来运输不便,海鲜根本没法保存完好的运输出去。 种种原因,现在的海货价钱低廉,还根本卖不出去。 这倒便宜了叶芮。 在两荤之中,有一道菜她肯定首选海鲜。 便宜,再加上辈子学到的烹饪法子,尽可能使其变得美味。 想到这,叶芮也有些馋了,“这里一共多少片?” 熊大爷有些惊讶,“同志,你全要了?” 叶芮点了点头,“我承包了一些人的伙食,正缺食材呢,这些用几次也就用完了。” “这两盆得有二十来片……就按两毛钱算吧。”熊大爷一片一片认真数着,数了一遍怕算错又数了第二遍,“十八片,就按两毛钱算,一起是三块六毛,要不你也来数数?” 叶芮跟着数了。 发现这位老爷子将一些稍小稍碎的海带当做搭头,还算是蛮公道的,从内衬兜里掏出钱,一毛不少递过去,“大爷,这么多我们也不好拿回去,能不能帮忙送一送?” “可以可以。”熊大爷连连点头,他将两盆海带放进自己的板车上,见她们身上背着的篓子,便问道:“要不要一并放上……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跑,我是安海大队的社员,问问熊靶子就能找到我了。” “那正好,我这还得买不少东西,就麻烦大爷替我们送一送。”叶芮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把东西给运回去。 “不麻烦不麻烦。”熊靶子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先前来的时候他都做好了在这里干坐一天的准备,海带这玩意不好卖,贵了没人买便宜也没人要,吃着没滋没味,还不如买块豆腐炖着来得香。 原先都想着,要实在是卖不出去,干脆回去晒干攒着。 怎么说都是食物,吃也能吃。 再将物件放在板车上时,他还多嘴了几句:“短时间要是吃不完,就先晒干好存放,以后想吃用水泡开就行,很方便。” 叶芮好奇的问了问怎么晒制。 熊靶子也没含糊,仔细将晒干海带的法子说了出来。 老人家说得很仔细。 不过晒干的法子也没那么繁琐,说过之后话特别少,倒是手脚很利落,见她们要搬什么物件时,都会主动搭把手。 等全部采购完,又是满满的板车拖回了大杂院。 在卸物件时,叶芮回去装了小袋花生,想着塞给老人家当辛苦费,毕竟这一路拖过来,不说费了多大的劲,但也是走了不少路呢。 结果熊靶子一直摆手,“不用不用。” 推来推去,到底还是没能递过去,叶芮只能无奈的开口,“大爷,我想问问你们出海是不是还会捕其他的鱼类蟹类?你也知道我这边承包着不少人的伙食,要有价钱便宜又难卖出去的,你就只管送到这里来,除了个别没法处理的,我一周大概能要个三四十斤。” 大概说了一些品种。 只要是价钱便宜的,她都能要一些。 “有有有。”熊靶子连连点着头,脸上的感激之情显而易见,现在海边生产大队的日子并不是太好过。 要说缺食,也不是很缺。 海里食物多,出个海就能捕捞不少海货上来。 但这些玩意实在是不好买卖,再加上出海有风险,每年都会闹出几趟事,反而没有靠田地为生的农家子日子好过。 不缺食,但生活可不仅仅只需要食物。 还有其他的日常所需。 熊靶子家里就有一个小孙女,是他们家最聪明的孩子了,连老师都说了她很有可能考上大学。 大学生欸。 他们老熊家还从没出一个文化人,眼瞅着有这个机会,又哪里愿意放弃。 可供一个学生对于他们家来说还是蛮艰苦。 这不,也不会看着没人要的江白菜硬是给拖了回来,还拉了这么远来摆摊,要不是遇到面前的女同志,怕是连着几天都不一定能卖完。 现在又多了一个进项。 一周三十四斤的海货,一个月下来也能有十几二十块。 这下肩膀上的担子立马减轻许多。 离开前熊靶子涨红着脸一再感谢。 叶芮也算是解决了一件事。 除了海货之外,素菜也得找个长期供应的,价钱合算也省得她经常往外跑。 不过暂且不急。 海货是因为就算袁包头那边承包的时间不长,她也能将海货用到其他地方,直接摆摊都不怕卖不出去。 将采购的食材一样一样搬进屋子。 叶芮跟着将明天需要的食材给清了出来,“猪肉三斤、豆腐十五块、两根肉骨头、两片海带、一斤鸡蛋、三十个辣椒再加上这两种蔬菜,一共是……” 她心里算了算,给出一个数:“一顿伙食的费用是八块四,这些食材除了猪肉和鸡蛋都不是太贵,成本大概在六块出头的样子。” 猪肉一斤七毛。 鸡蛋一斤一块一毛。 其他食材大概一块钱都不到,再加上二十一个人的主食,大概在两块钱上下。 也就是说,除开所有的成本一顿伙食她到手能有两块上下的样子。 一天两顿,就是四块钱。 “一个月下来那不得一百二十了?”余兰枝惊呼,显然她也算出这笔账了,正是因为算出来了,她这会张大嘴显得不可置信。 她家大全自打手出事后,每个月工资才二三十块,就算加上房租以及手工活的贴补,一个月到手也才五十出头的样子。 结果小芮就是中晚两顿饭菜,就能拿到一百二十块! 叶芮笑了笑,“还不止哦,咱们可不仅仅只是接了袁包头工人的伙食,主要还是卖土豆泥烩饭。” 这笔账她早就算清楚了。 今天中午一共卖出三十九份,一共收入十一块七毛,去掉成本利润高达五块! 这还是试营,也就只做了中午的一顿。 如果做满整个白天,到手的钱更多。 累是累了些,但一等到晚上算账,再累也值得了! 稍作休息,两人又开始为晚上那一顿准备。 供伙食得明天开始,所以她们这次只有准备土豆泥,有中午那一顿打底,晚上叶芮准备了六十人份。 除了二十一份是为袁包头的工人准备,其他打算卖给散客。 就如她跟袁包头说得那样。 土豆泥烩饭只适合偶尔改改口味,长期吃肯定吃厌。 不过反过来说,建筑地附近卖得都是盒饭,连着吃了那么多日,突然出现一个新鲜吃食,就着扑鼻的浓郁香味,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来换换口味,打算尝一尝。 一个半小时的功夫,六十人份的土豆泥烩饭被刮得干干净净。 扛着空空的木桶往大杂院去。 一路是真的有些精疲力尽,但两人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刚迈步跨进门槛,前面就冲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二姐你惨了!!爸……咦,你挑的什么?” 叶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结果刚凑过来就被木桶给吸引过去。 虽然里面被刮空了,但香味还在,勾得他恨不得埋头进去舔一舔…… 叶芮挑眉:“你怎么来了?” 叶肖连着吞咽口水,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没舍得把视线往二姐身上挪过去,而是眼巴巴盯着木桶里残留下的一点点酱汁,心不在焉的说着先前没说完的话。 “二姐你惨了,爸妈知道你把工作卖掉了,这会正等着回家教训你……二姐,你要洗桶吗?我给你洗吧!” 洗之前,先舔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