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乐子人贾赦》 穿越 第1章:穿越 京城,荣国府东院正房。 贾赦躺在华丽的拔步床上,呆呆的看着床顶,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就好似傻掉了一般。 一名做着通房丫环打扮的年轻妇人半坐在床旁的绣墩上,一边抹着泪,一边哀哀哭泣,“老爷,您要是有了事,让奴婢们怎么办啊。” 自从二天前,大老爷听闻二奶奶放印子钱,逼死严家一家七口之后,顿时急晕了过去,再醒来之后,便成了这副模样。 这严家虽是惨了点,但谁叫他们家要借印子钱呢,这银钱还不出来,卖儿鬻女便是,何必要想不开全家自尽呢,一件简单的小事硬生生被闹大了,况且这事再怎么的也合该是二奶奶着急,怎么反倒是做公公的大老爷吓傻了呢? 看着傻呼呼的大老爷,再想着自己的姨娘梦,翠云便悲从中来,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贾赦这一傻,不只是做为通房丫环的翠云着急,就连邢夫人都有些慌了。 邢夫人不敢靠近痴傻的大老爷,远远的躲在碧纱橱外,拉着王善保家的问道:“你说老爷这是怎么了?连着一日一夜动都不动的?还是禀明了老太太,让老太太请个太医来给老爷瞧瞧。” 王善保家的有些犹豫道:“太太,要是禀明老太太,老爷这病从何来,太太该怎么说?” 虽说这是二奶奶放印子钱惹出来的事,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又是一门子官司,只怕会平白遭了二奶奶的怨怼。 “呸!”邢夫人不屑的呸了一口,骂道:“她王熙凤自个惹出来的事,气病了大老爷,怎么我还要给她暪着吗,她配吗?” 她还没说王熙凤呢,人家放印子钱,她也放印子钱,其他人都放的好好的,怎么就她闹出了人命,而且还足足七条人命呢,她略想一想就心惊肉跳,也怪不得连大老爷都给气傻了。 邢夫人越想越气,她今年才不过三十一岁呢,虽说三十岁上已经是做祖母的年龄了,但这世上老蚌生珠的女人多的是,她还指望生个一儿半女,那知道大老爷竟然傻了! 男人都傻了还怎么跟她生孩子,一想到这事,邢夫人就恨的牙痒痒的,恨不得剥了王熙凤的皮出气。 王善保家的连忙劝道:“太太,这二奶奶算什么,那值得你为她隐暪呢。” 见邢夫人脸色和缓,王善保家的这才小心翼翼地续道:“可老爷突然病成这样,老太太少不得怪太太不够精心,况且晚了这么久再报,要是二奶奶拿这说事……” 说到此处,邢夫人也不由得脸色微变,显然是想到了关键处。 虽说这源头是王熙凤那贱人,可她没有及时发现,要是王熙凤那贱人在老太太跟前嚼舌根,说不得又是她遭罪,可见老爷一脸痴呆样,又怎么隐暪得住。 邢夫人越想越是头疼,这脸色也越发难看。 瞧着邢夫人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的,王善保家的知道邢夫人拿不定主意,也无奈叹气。 也怪不得邢夫人为难,邢夫人在这东院里本就是尴尬的存在,老爷不喜,继子不亲,就连儿媳妇也瞧不上她,老爷平时更是不让邢夫人近身伺候,说是夫妻,却两处住着,比外人还外人。 这一次要不是翠云那小蹄子见老爷当真病的厉害,不敢再暪,说不得大老爷都病的快去了,太太才知道也不一定。 无论如何,贾赦这突如其然的痴病摆着总不是回事,正当邢夫人和王善保家商量着要不要私下寻个大夫来瞧瞧,只不过就是得花些银子打点…… 一提到银子,邢夫人惊喘一声,捂着自个的小心心,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邢夫人是真心痛啊,那一声惊喘可不是假的,顿时吵的贾赦躺尸不下去了。 贾赦吼道:“吵死了,全都给我出去!” 他先前是在床上躺尸,但可不是真的死了啊,他只不过是不想理邢夫人等人而已,没想到这群人倒是越讲越大声,还真把他当成尸体了一般。 他这一吼,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忙避了出去,不只是邢夫人跑的快,就连先前乖觉的守在床前的翠云也吓的跑了出去,谁不知道大老爷向来脾气暴躁,性子来了可是会拿鞭子打人的。 几个人虽然大老爷的妻妾,但往昔也不是没挨过鞭子,一见大老爷发火,顿时躲了出去,不敢再靠近正房,这下子世界是真清净了,贾赦也能好好的理理自己现在的情况。 贾赦之所以会躺了一日一夜,倒不是真因为儿媳妇放印子钱闹出人命,受到了刺激,而是内里已经换了个芯,虽说外在还是贾赦,但而是灵魂却是来自于21世纪的历史学家──贾涉。 贾涉至今仍有几分摸不着头绪,他记得他不过就是研究从曹雪芹墓里挖出来的红楼残稿,一时研究的累了,稍微眯了一下,结果再一睁眼,自己就成了红楼梦里的贾赦了! 发现自己成了贾赦的时候,贾涉简直快疯了,他虽然研究红学,但并不表示他想要亲自来穿越一把,更别提还穿成了全红楼里出了名的好色无行的大老爷!要知道,穿成贾宝玉都比他好啊!至少胜在年轻! 一想到红楼梦里明明白白的流放边疆而死的结局,贾涉便觉得生无可恋,直接躺起尸了,横竖都是个死,不如选个舒服一点的姿势。 当然,以上都只是想想,在躺了一天都躺不回现代之后,贾涉也认了命,死自然是不可能死的,可要如何躲过流放之灾,还真的好好琢磨。 总之,贾涉开始认命的想着该如何以贾赦之身好好活下去。(从这之后都以贾赦称之。) 不得不说,虽然他一直埋怨自己怎么穿成了贾赦,但也好是穿越成了贾赦,怎么说也是堂堂的荣国府的大老爷,一句话下去,马上就有下人给他安排,不但从厨上提来了热腾腾的热水,连香皂、毛巾也备上了。 不只如此,还有二个才刚留头的小丫环,都用襻膊卷起了袖子,等着伺候他洗漱呢。 贾赦也顾不得会不会让旁人多想,不客气的直接把小丫环赶走,虽说他已经有穿成贾赦的觉悟了,但要他在小女孩面前赤/身/裸/体,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到的。 他随手拿起香皂闻了闻,味儿是檀香味的,并不难闻,试了一下倒是和现代的肥皂差不了许多,至于毛巾吗…… 贾赦仔细摸了摸毛巾上的绒圈,微微的松了口气,这毛巾倒是西洋绒圈毛巾,虽说红楼梦里常见西洋舶来品的描述,但就这毛巾的工艺,想来也大致对应上明清之时了。 大致弄清了朝代,贾赦也总算安下了心,虽说红楼架空,隐喻明清,但总得有些确实的证据,弄清自己身处何朝代才是。 他这一天也不是白躺尸的,至少知道自己身处于大晋朝,眼下当政的正是大晋朝的第三位皇帝──雍和帝,眼下正是雍和三年。 可这大晋朝、雍和帝云云,史所未见,天知道对应到那一朝代,但有这毛巾佐证,他大胆猜测自己正好身处于清初之际。 理由很简单,毛巾这种玩意卖不上太高的价,能够千里迢迢从西洋运毛巾过来贩售,不是西洋商人吃饱了太闲,便是大晋与西洋之间的往来频繁,这才让这类民生用品也渐渐流传开来。 大晋与西洋之间能往来频繁的首要条件便是西洋人的海上远行的能力要强,再则就是大晋朝情况稳定,两国商人这才有心思做生意,明朝安定之时西洋可没这绒圈技术,算来算去,眼下的大晋朝大概也就等于清初。 知道了是那一朝代,贾赦心情大定,美美的洗了一个澡之后,便唤了翠云进来帮他梳头。 倒不是他不想自己来,只不过古人的头发实在太长了,虽然做为历史学家,大概知道古人的发髻是怎么梳的,但他可没有动手过啊,那自己梳头的能力就像是‘脑子说:我知道了;手却说:不!你不行。’ 贾赦尝试半天无果,最后还是不得不叫了翠云进来梳头。 翠云也算是贾赦房里的得意人,虽然是通房丫环,不过一直近身伺候着贾赦,往昔在贾赦跟前倒还比邢夫人更得脸些。 她有一手好梳头手艺,平时也是她伺候着贾赦,三下两下便给贾赦梳好了头,还特意拿了玻璃镜让贾赦瞧瞧,这一瞧,贾赦顿时愣住了,看着镜中的自己,贾赦差点没脱口而出:帅哥你谁啊? 他是真震惊了,红楼原著里可从来没细说贾赦的长相,虽然以贾琏长相的描述,还有形容贾宝玉长的像老国公爷……云云,猜测贾赦、贾政这两兄弟应该长的不差,可他真没想到贾赦竟然长的这么帅。 贾赦帅的简直堪比天涯四美,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风流倜傥、风姿特秀……,光是这张脸,贾赦就能找上一百个不带重样的成语来形容。 他摸摸自己的脸,只觉得自己太幸运了,穿成这么一个老帅哥! 虽然贾赦现下都四十岁上了,可没关系啊,年纪大了也是一等一的老帅哥,况且老男人就如同陈酒一般,更加有味。 虽然穿越了,但穿到这到这么一具老帅哥的身体上,贾赦的心情也好了点,不过这心情好不了多久,便听见房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小丫环高声道:“大老爷!大老爷!薛家人到了,老太太唤大老爷去见贵客呢。” 贾赦便不由得皱眉,他虽然拥有贾赦的记忆,但他记忆中的贾赦因为长期酗酒,有着酒精中毒的迹像,一直浑浑噩噩,记忆里总有几分迷迷糊糊,好几个关键处记不清。 虽然休息了一整日,但贾赦也只大概弄清了眼下的情况,眼下是红楼梦开篇,林黛玉还是只五岁上的小萝莉,才刚到荣国府未久,贾珠刚刚去世,贾琏也才成婚不足一年,贾宝玉、迎春、探春……也只是个孩子,离将来被抄家少说也有十年的时间。 且不说这将来事,贾赦原以为王熙凤放印子钱是荣国府内里空了之后的事,没想到王熙凤才刚进门便就放起了印子钱,还因为催讨太狠,硬生生把严家七口人给逼死了。 这么大的事儿,全家上上下下竟无人当一回事!?也就只有原身当场惊的晕了过去,着实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虽不熟大晋律,但熟读明、清时代的律法,无论什么朝代,法律大体上也差不多,放印子钱无论是在那朝那代都是绝对不允许的,特别还闹出了人命,更是罪大恶极,被休弃,枷刑都是轻的,一个不好甚至还要赔上自个的性命。 但红楼开篇里却全然没提到王熙凤放印子钱,惹上官司之事,而且王熙凤一直是荣国府里孙媳辈中在贾母面前第一得意人,全然看不出是犯过事的。 究竟是荣国府有本事,把这事压了下来?还是王熙凤求了娘家解决此事?再想想王熙凤全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模样,贾赦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暂且放下。 且不说这事,虽然贾赦记得不多,但多少也让他大致了解眼下的情况了,可这薛家……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一眼间还真想不起荣国府的世交链里何时多了这么一个薛家贵客。 贾赦这边迟疑,但一旁贴心的翠云见贾赦脸色不豫,已经先喝斥了,“小蹄子没规没矩的,谁让你在东院里大声嚷嚷了!” 翠云眼眸间微带愠色,不悦的瞧着小丫环,虽说按着荣国府的规矩,只要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哪怕是只阿猫阿狗,做小辈的都只能敬着。 但瞧小丫环一身普通衣裳,非绫非罗,一看就知道也不过是院子里侍候的粗使丫环,哪配他们敬着,更别提还敢对老爷大呼小叫的,被人打死都是该的。 翠云怒由心起,当下便让人叫了仆妇过来,把小丫环拉下去打十板子,再送到管事嬷嬷手里好好重新学学规矩。 被翠云这样一吼,小丫环也怯懦了,颠声道:“老太太,不!二太太说薛家贵客到了。” “二太太!?”翠云挑了挑眉,“你先前不是说是老太太吗?” 小丫环心虚的别过脸,不敢说话。 翠云略略一想,也猜出一二,大老爷向来脾气不好,对谁都不给面子,唯一在意的就是老太太,想来小丫环怕是请不动大老爷,这才拿老太太说事。 不过无论是何居心,这等子没规没矩的小丫环可是留不得了,翠云不客气的让仆妇把小丫环给拉下去。 虽说他们荣国府这些年里只有买人的,没有卖人的,可像这样不懂事的奴才也绝对不能留在主子身边伺候,这一次不是假传老太太的意思,之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呢。 处理了小丫环,翠云仍有几分余怒,不悦道: “二太太好大的威风啊,倒是使唤起大老爷了,不过是个皇商,算什么贵客,当真是眼皮子浅了!老爷的亲外甥女来了,老爷都不曾见过,薛家不过是二太太的娘家亲戚,反倒成了贵客啊。” 说起来,去年进府的林姑娘才是真真正正的贵客呢,堂堂正二品大员独女,又是老爷的亲外甥女,大老爷都不曾见了,相较之下,这薛家算什么,亏得二太太还有脸往脸上贴金,说是什么贵客。 骂归骂,但想想二太太是让荣庆堂里的下人来传,显然老太太也是默许的,如此一来,便不好不去瞧瞧了。 翠云小心翼翼地说道:“虽说二太太脸皮子乍厚了,不过终究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想来老太太也是希望老爷去见见薛家人的,老爷要不看在老太太的份上见一见?” 贾赦微一沉吟,“不必了,老二家的亲戚,我去凑什么热闹,你让人跟老太太回话,就说外家女眷,不便相见,让老二家的好生招呼她自个的亲戚便是。”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任谁都挑不出个不是,也暗暗嘲讽王夫人让他去见外家女眷,不安好心,若是王夫人还不识趣的想把威风打到他身上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是!”翠云乖觉的应下,吩咐了小丫环回话不提。 正如翠云先前说的,贾赦连自家的亲外甥女都不曾见过了,何必见老二家的亲戚,而且自家的亲外甥女还是亲自来东院探访,叫他去见几个小辈,也未免太给薛家脸了,着实犯不着。 当然啦,要是再年轻的二十岁,他必定会好奇堪比杨妃的薛宝钗的容貌,但眼下薛宝钗也不过是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要是在一个孩子身上他都能看出什么杨妃美,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畜牲了。 况且比起什么客人,他心里还记挂着王熙凤搞出来的事,一想到严家整整七条人命,贾赦这心就沉甸甸的不舒服,虽说按着红楼原著,这事之后大概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对荣国府也不算伤筋动骨,不过一想到这么多条人命,他这心里满是不是滋味。 贾赦心下难受,长长的叹了口气。 翠云伺候贾赦多年,看他叹气,便知道贾赦是为了严家的事而头疼,她宽慰道:“老爷不必忧心,二太太已经拿帖子去了应天府,让应天府尹消案了。” 贾赦心中一?,连忙问道:“二太太拿了谁的帖子过去!?” 应天府尹在京城这地界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官,但怎么说也是一地的父母官,论官位、实权可是比贾政要大的多了,即使应天府尹看在荣国府的份上给贾政一点面子,可事关七条人命,应该不可能这么好说话才是。 翠云想也不想的回道:“当然拿的是荣国府的帖子了。” 除了荣国府的帖子,二太太还能拿谁的帖子呢? 贾赦越发不明白了,“荣国府的帖子怎么会落到二太太的手上?” 翠云疑惑的看了贾赦一眼,嚅嚅道:“这府里的帖子不一直都是二太太收着吗?不只是帖子,就连老爷的金印都在二太太那儿呢。” 贾赦大惊失色,还没了解自己的帖子与金印怎么会落到老二家里,他头一疼,顿时又晕了过去 前尘往事 第2章:前尘往事 贾赦觉得自己在做恶梦,而且还是一段很长的恶梦。 贾赦的这一生,或许很多看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他的后半生,却甚少有人了解堂堂一位荣国府的继承人为什么会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为什么明明他贵为荣国府的继承人,堂堂的世袭一等将军,却屈居于马棚旁的东院,而荣国府正院荣禧堂竟由其弟贾政入住,更甚者红楼梦里隐隐视贾政为荣国府的家主。 他这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家主反而被撇到一旁不说,就连金印与名帖都落到其弟手中,总总的一切都极为不合理。 而且这些年来明明全京城皆知贾家的情况,竟然没有任何御史上奏贾政不敬长兄之过,即使有着贾母偏着小儿子之故,但也没有视国家法度如无物的道理。 虽然贾家不过是区区的二流世家,家中也无人在朝,不值得一参,但做为御史,也不该渎职至此,原本贾赦不明,在他现在知道了,究其原因无它,这是贾家宗族所做的决定。 再细细分析源头,便是因为他有一个偏心眼的母亲,从小到大无所不用其极的算计大儿子。 说起来,贾赦幼时的日子倒和其他大家公子并无两样,做为荣国府贾代善的长子,自然一出生就受众人注目。 一落地便被抱到荣禧堂的祖父母处养活,更甚者七岁上便成了平康帝所出的十一皇子的伴读,平康帝见其聪慧,还亲自赐其恩候为字,可见得对其之重视,可以说,贾赦幼时拿的可是人生赢家的剧本。 可惜的是十一皇子自幼身子骨奇差,堪堪养到了十一岁上便撑不住去了,虽说十一皇子是体弱而夭折,非人为所导致,与贾赦无关,但也难免因此遭到了皇家的嫌隙。 这也罢了,在生了贾赦后不久,贾母隔年又得了一子,贾老太君毕竟年纪大了,养了大孙子便养不了小孙子,便将小孙子留在贾母处养活。 贾母与贾老太君之间本就不合,也不知贾母是怎么左了性子,每每拿养在自个身边的小儿子和养在婆母膝下的长子相比。 可惜的是,她虽然对贾政抱着大期望,但贾政却始终不如贾赦,先不说贾政本身的天赋就不及贾赦,再则,贾赦是十一皇子的伴读,享受的是和皇子一样的教育,教导他们的全都是当代大儒,其学识自然不是贾母给贾政所请的普通秀才能比,是以两兄弟越差越远。 贾母不思源由,反而越发认定贾赦这个儿子和她做对,甚至还不肯让一让自家弟弟,完全无孝悌之心,对贾赦越发厌恶,见贾赦遭了皇家嫌隙,不但好生安慰,反而让人作贱自个儿子,在府里传一些贾赦命硬克了十一皇子之流言。 贾赦本就因为小伙伴夭折而茫然无措,贾母又时时让人在他耳边说着似是而非的流言,次数多了,贾赦也难免怀疑起自身,而当时的贾老太君老迈,并没有发现贾母的手脚。 再加上自十一皇子死后,贾赦便在贾母的安排下进入贾家家学学习,但贾代儒的学问怕是连贾赦都不如,更别提和上书房里的太傅们相比了,又无自知之明,一个劲的夸耀自己的学识,贾赦厌烦之下,便不怎么爱上学,甚至逃起了学来。 贾母再趁机对贾代善说着长子的不是,贾代善长年征战在外,本就不清楚家里事,横竖两个儿子都是贾母所生,便没想过贾母竟然会偏着幼子,处处打压长子,枕边风听的多了,自然这心也有所偏,再加上贾赦逃学是也事实,时日一长,贾代善便认定长子无用。 再加上贾老太君过世,临死前竟将自己所有的私房尽数给了贾赦,半点也不曾留给其他的几个孩子,就连贾代善都没份,如此一来,反倒引起了贾代善的不满。 别小看这件事,贾老太君可是跟着贾源南征北战,贾源这么多年来征战所抢的好东西都尽数给了贾老太君,再加上贾老太君执掌中馈多年,私房着实丰厚。 这么大的一笔私房,莫说贾母了,就连贾代善都有几分心动,眼见这么大的一笔私房尽数落入贾赦之手,再加上见贾赦在贾老太君死后那浑浑噩噩,不堪大用的模样,越发不喜,贾代善便起了废长子,改立次子的心思。 只不过夫妇俩人还未来得及行动,便先遇到了一场祸事,在平康四十六年,废太子叛变,贾代善为救驾当场战死,原本换世子之事自然戛然而止,但贾母要是就此放弃,那就不是贾母了。 只是贾赦说什么都没想到,贾母竟然会如此对他! 在守灵之日,贾母突然将贾赦唤到荣禧堂,让他主动上折子让爵给贾政,面对母亲的异想天开,贾赦难得硬气了一回,说什么也不同意,此时的他早已娶妻生子,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子孙后代着想,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让爵。 贾母当时没说什么,只说了句苦夏,让他用碗酸梅汤再走。 贾赦这辈子甚少得到贾母的软语,难得见贾母关怀起他了,当下欢喜的找不到北,想也不想的便把酸梅汤给喝了,没想到这酸梅汤才下肚,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再醒来时,自己便已经满身酒气的醉倒在灵堂之上,身边竟是上吊自杀的庶母。 不只如此,唤醒他的竟然是爆怒的族叔──贾代化,先不说父丧期间饮酒乃是大不孝,上吊自杀的庶母是贾代善最喜欢的侍妾,在贾代善出事之时已经身怀有孕,还是个男胎,眼见就要临盆,却一尸两命,不明不白的死在贾赦身旁。 贾赦虽然一个劲的喊冤,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又有谁会相信他的话,就这样,贾赦虽袭了爵,但在贾代化的安排下,荣国府的家主之位则是落到了贾政手上,就连金印与帖子也被贾政收着,贾赦也从此一蹶不振,终日酗酒。 要说原身全然不知道这是其母的算计,自然是不可能,但亲生母亲用这种恶毒手段陷害自个儿子,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当真是有冤无处诉。 再则,之后又发生了张氏难产而亡,长子溺水夭折的惨事,一夜之间妻离子散,就剩下一个不知道养不养的活的幼子,贾赦也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醉酒渡日,不愿清醒。 总之,原身这一忍就忍十几年,这种百忍成龟的本事,贾赦也不得不说句服了。 且不说前尘往事,如今最最要紧的还是严家之事,也顺便阻止王熙凤继续放印子钱,贾赦也顾不得王熙凤怕是在忙着薛家事,连忙让小厮把两人唤来。 当贾赦派小厮去唤时,王熙凤正在荣庆堂里跟贾母、薛姨妈、和王夫人说笑。 贾母年纪大了,越发喜欢热闹,难得又有老亲来访,薛姨妈又处处奉承,正高兴时贾赦突然要把人叫走,贾母当下便皱起了眉头,不悦道:“好端端的,把凤丫头叫过去做什么?可是又是喝多了猫尿,说起了胡话?” 王夫人也叹道:“我的儿,苦了你了。” 说着还抹了抹泪,好似真替王熙凤委屈。 这事倒还真常发生,大老爷酗酒成性,时不时发起了酒疯,不是打骂琏哥儿,便是嫌起凤丫头,要不是这次数多了,贾琏夫妇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搬出东院,为的就是避着他这老子。 薛姨妈不明究理,不敢多说,只能赔笑道:“说起来,蟠儿还没拜见过他舅父呢,等会我让蟠儿和宝钗去东院拜见舅父,还望大老爷不嫌弃。” 贾母皱眉不悦道:“去什么,没得带坏了孩子。” 虽然薛蟠犯下了杀人罪,可在贾母的眼里,还真没把这当一回事,不过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死就死了,一封帖子就能了结的事情压根就不算事。 况且薛蟠长的虎头虎脑的,做为薛宝钗的哥哥,基因在那,长的自然也不算差,自然是讨得长辈的喜爱,相较之下,贾赦才是全贾府里最讨贾母嫌的人。 薛姨妈好脾气的跟贾母说着,怎么说贾赦才是荣国府的主人,她们家来荣国府做客,怎么能不见一见荣国府的主人呢,要是家里没个男丁,为了避嫌也就罢了,可薛蟠做为薛家家主,怎么也得跟大老爷见一见才是。 且不说贾母和王夫人在听到薛姨妈称贾赦为荣国府主人时,俩人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的神情,薛姨妈说的在理,贾母再不喜贾赦也不好不让薛蟠拜见贾赦,于是乎这事就这样定了。 知道薛蟠要拜见大老爷,王熙凤反倒提紧了心,连忙回去瞧瞧大老爷找她何事,匆匆赶回了东院。 要是以往,王熙凤绝对是拖到最后一刻,又或者等贾母发话说不必去了,推了这事。可这一次不同,薛家表弟要过来拜见大老爷,王熙凤得回去跟大老爷说说,让人安排安排,总不好让薛蟠真瞧见了大老爷醉酒的鬼样子吧。 怎么说呢,虽说贾赦不成器的事情是全荣国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但再怎么的这面子得护住,不说别的,在大老爷见薛蟠之前,这解酒药总得先给大老爷灌下吧。 就这样,王熙凤匆匆的带着平儿往东院赶,这手里还捧着一碗贾母让荣庆堂的小厨房做的醒酒汤呢,至于途中遇上了同样捧着醒酒汤的贾琏什么的自不用提,只是没想到当夫妇俩赶到东院时,见到的却是一个没喝醉的大老爷! 看着不约而同带着醒酒汤的贾琏夫妇俩,贾赦嘴角微抽,这对小夫妻也未免太有默契了吧,不过原身在他们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形像?怎么叫他们来的第一时间都想到了醒酒汤? 俩人难得看到一个没喝醉的贾赦也吓了一跳,要知道,王熙凤进门小半年了,几乎每次见到大老爷时都是醉着的,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清醒的大老爷。 她还是有几分不放心,请了安之后,还让平儿送上醒酒汤,横竖这醒酒汤也喝不坏人,大老爷眼下看起来是清醒的,说不定内里醉的厉害,只是大伙没察觉罢了。 面对王熙凤左一句劝用醒酒汤,右一句又是劝用醒酒汤,又听这醒酒汤是贾母让荣庆堂的小厨房特地给他做的,贾赦忍不住嘴角微抽,不悦道:“荣庆堂里的东西你们也敢用,也不怕里头下了毒!” 这话一出,王熙凤和贾琏越发觉得大老爷醉的厉害了,俩人一边胡疑着有什么酒这么厉害,都喝醉了还闻不到半点酒味,一边殷勤的劝着大老爷用醒酒汤。 贾琏更是直接,这醒酒汤都快直接对到贾赦嘴边了。 “罢!”贾赦示意俩人把醒酒汤放下。 用是绝对不会用的,有着前车之鉴在,贾赦是打死不会再喝任何荣庆堂出品的东西了,别看他只是位专攻红学的历史学家,但他也是看过红楼同人文的。 想想红楼同人文里最常出现的什么密药,贾母甚至还有一个密药之母的外号,再加上当初贾赦被算计之事,他是脑袋有洞才会再用荣庆堂出来的东西了,况且他是真没醉,用什么醒酒汤。 要知道,为了快速解酒,促进新陈代谢,谓的醒酒汤大多又酸又辣,好醒酒开胃,那味道当真不怎么样,他还没傻到自找罪受。 贾赦也懒得跟王熙凤绕圈子,冷声问道:“严家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办?” 那可是整整七条人命!虽然严家是自杀的,但也不能否认是王熙凤放印子钱逼死人的事实。 一提到这事,王熙凤就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别看她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在府里提到这件事,一副我是四大家族的人,啥都不怕的神情,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年轻女孩,放印子钱死了人,而且还一口气死了七个人,说不心慌自然是假的。 可人都死了,她还能怎样,只能托了二太太把这事给压下来,放出去的印子钱她也不要了,再往里头添些银钱也无妨,只要事儿能压下来就好。 一听到王熙凤把这事全交给王夫人处理,贾赦便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胡涂!难不成你想要像你薛家表弟一般死的不明不白?” 正巧来拜会贾大老爷的薛蟠迈进来的脚顿时顿住了。 ???谁死了? 印子钱 第3章:印子钱 不只是正房外的薛蟠听的二丈摸不着头脑,就连贾琏与王熙凤也不明白,薛蟠活的好好的呢,怎么大老爷说他死了呢? 贾琏还以为贾赦醉的厉害,又想游说贾赦用醒酒汤,贾赦摆了摆手,直接问道:“凤丫头,你嫁妆丰厚,百八十两银子平时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跑去放印子钱?” 王熙凤虽然不读书,但不表示她不知道这放印子钱是犯法的事,在红楼里也是荣国府内里尽空了,嫁妆又变卖了大半,实在支应不上,这才会去放印子钱。 可如今荣国府还没到那步田地,王熙凤又嫁妆丰厚,着实没那必要放什么印子钱,这背后必定有其原因。 事实上也是如此,此时的王熙凤眼睛都还长在头顶上呢,放印子钱争那几个铜子的小钱她还真真不放在眼里,即使挣了钱,说不定还嫌铜臭,懒得计算。 她原本也不在意这点小钱,只不过听了王夫人说这是大家太太常做的事儿,如果不掺和进去,怕是以后人家也不把她当成自己人,以后说话时连话儿都接不上,这才也添了笔银钱,掺上一股,让周瑞家的帮她放起了印子钱。 不过她毕竟年轻,什么也不懂,这放印子钱的事情她也是让周瑞家的处理,那知道竟然会闹出了人命呢。 王熙凤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将这事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说起来这也是周瑞家的告诉她的,她又去问过姑母,姑母也说这事可行,那知道会闹出人命呢。 她也知道此事不好,轻声续道:“二太太让人拿了帖子去应天府,我瞧这么多天都没事,想来这事已经翻了页,大老爷也不必忧心。” 不只是王熙凤,就连贾琏也不住点头,莫说这严家是自个自杀死的,即使是他们家动的手那又如何?不见薛蟠的杀人案也是一张帖子过去便就消了案吗,死了的冯渊还是个乡绅之子呢,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胡涂!”贾赦见俩人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越看这俩人越是一肚子的火,知道这两人蠢,还真没想到这俩人能这么蠢! “你当二太太是好心?”贾赦骂道:“你可知道她拿的是谁的帖子?是咱们荣国府的帖子,要是有了什么事,担责任的可就是我,你明白吗?” 说句不好听的,这年代流行有事找家主,哪怕犯错的是王熙凤,甚至是王夫人,只要他一天是荣国府明面上的家主,第一个被算帐的始终是他。 虽说事实上的家主其实是贾政,可外人不知道啊,所以最后被算帐的还是他,更重要的,王夫人还是用他的帖子压下这事,这更是明晃晃的证据,到时他不死都难! 贾琏与王熙凤心虚的对望一眼,他们也不是不清楚,不过死大老爷又不是死他们,况且大老爷活着也没啥用处,死就死呗,死了还能早点给贾琏让位。 看着贾琏与王熙凤心虚的神情,贾赦顿时明白,这俩人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在乎,贾赦心头难得的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感,虽然当年原身一直躲在东院里当乌龟,但他并不是真的对贾琏撤了手。 要不贾琏的奶嬷嬷──赵嬷嬷怎么保得住?要知道,赵嬷嬷可是张氏生前给贾琏挑的,虽然不是张氏带来的娘家陪房,但也是偏着张氏的,当年张氏死的不明不白,她带来的下人也大多被发卖,要不是他的坚持,赵嬷嬷怎么还能好好的做琏哥儿的奶嬷嬷。 还有王熙凤,他是真不愿意让王夫人的侄女进门,张氏当年难产而亡,虽然他疑心是自个亲娘做的好事,但其中说不定也有王夫人的暗手,至少就瑚哥儿当年溺水而亡的事上,他估计王夫人绝计脱不了关系。 在这情况下,贾赦原本是不愿意让贾琏娶王夫人的亲侄女,要不是贾琏一副非王熙凤不娶的模样,甚至还跟他这个做爹的闹了起来,他会点头吗? 他这个做爹的为了仅剩的儿子连妻儿的仇都可以暂且放下,没想到媳妇娶进了门,儿子就被拐跑了,不只是夫妇俩直接搬到了荣国府,弃他一个老父亲在东院不说,甚至这一次出了事还想推他去死! 一想到此处,即使不是原身,贾赦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真有一种养了只白眼狼的感觉。 贾赦深吸了好几口气,一直告诉自己,这个孩子不是亲生的,不用气,不是亲生的,不用气,他冷静下来,仔仔细细的把事掰开细细给他分析。 他沉声道:“严家是因为还不出银,被催逼不过,又舍不得卖儿鬻女,这才被迫全家自杀,在这之前,少不得会先跟放印子钱的债主求情,你可曾听闻周瑞家的跟你说过严家事?” 王熙凤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她没把那一点银子放在心上,平时也没怎么管过,只按时跟周瑞家的拿利息钱便是。 贾赦淡淡的扫了王熙凤一眼,“既然你连自己的银子放给了谁家都不知道,那府里上下又如何得知这严家是被你所逼死的?” 印子钱之事历朝历代屡禁不止,而且参与者大多为官家女眷,其原因无它,一则,来钱快;再则,大部份的女眷都没有谋生能力,除了月钱外,印子钱也是她们唯一的收入了。 古代女子大部份的嫁妆是死物,真正送嫁时会给女儿陪送生钱的田产、商铺者极少,即使是以王家之富,王熙凤之受宠,嫁妆里值钱之物不少,但也没带半点田地与商铺,便可看出一二,是以印子钱可说是少数古代女子能钱生钱的生意。 说句不好听的,光是荣国府里,放印子钱的可不只王熙凤一个,王夫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收手,李纨说不定也掺了一脚,况且上行下效,说不得周瑞家的自己也在放印子钱。 光是一个贾府里,放印子钱的主子、奴才不知有多少,甚至大多是经过周瑞家的手,府里上上下下怎么会这么快知道逼死严家一家七口的印子钱是王熙凤放的?不是王夫人放的,也不是周瑞家又或者李纨自个放的呢? 要知道,官府查案都还需要时间呢,怎么贾府八卦传播的速度反而比官府查案还要快? 王熙凤的蠢是在她对某些人时,那心眼子像是全都被塞住了一般,实心的不得了,但在贾府众人中也算是有几分心眼的,她仔细回想,瞬间便白了脸。 贾赦续道:“严家一家七口死绝,家里也失了火,可说死无对证,说不定应天府还在查严家的死因,这帖子一送出去,周瑞家的上下嘴皮子一说,明面上说是让应天府尹给你消案,但事实上却是把这案子往你身上推。” “得!这案子即使不是你放印子钱之故,也成了你放印子钱逼死人命!” 什么叫不打自招,这就是! 听懂的贾琏的脸色忽青忽白,王熙凤也气的柳眉倒竖,“好个周瑞家的!难道不怕我姑母发卖了她!?” “呵。”贾赦冷笑,“你又焉知这不是你姑母做的好事?” 他顿了顿,直接以薛家举例道:“看看薛家吧!薛蟠就是个好例子!” 一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心中一澟,在正房外偷听的薛蟠更是恨不得把耳朵贴在房门上,想听听自己怎么就成了最佳例子。 “薛蟠闹出来的事儿我就不说了。”贾赦淡淡道:“这事也是你姑母用荣国府的帖子解决的。” “是。”王熙凤此时难得的收起了先前对贾赦的小瞧之心,犹豫的开口道:“老爷该不会是恼了姑母用荣国府的帖子吧?可薛蟠总归也是我表弟,这事……” 贾赦抬手制止她,“先不说薛蟠这事的对错,也不谈二太太是否该胡用荣国府的帖子。你可知道你那好姑母是怎么消案的?” “呃……”这话倒是真问倒了王熙凤,她只知道这案消了,可这案子怎么消…… 一直装做木头人的贾琏忍不住说了句,“这重要吗?” 这重要吗……!? 贾赦都忍不住翻白眼了,只能一再的告诫自己,这不是亲生的,不能揍!这不是亲生的,不能揍! 贾赦冷笑,“金陵府尹判道:‘薛蟠今已得了无名之病,被冯魂追索已死。’薛蟠明明活的好好的,却说他已死,这叫结案?” 贾琏犹豫了一下,“可为了结案,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也是老爷太计较,不过就是一句判决,说的好似薛蟠真死了一般,害他也跟着紧张了一下,还以为自个见鬼了。 “呵!”贾赦对贾琏的智商已经完全放弃了,“先不说这冯渊并非当场断气,这内里大有可为,可说是家丁一时失手,直接推到家丁身上,又或者说是冯渊医治不力而亡,疑心冯家人争产谋命,贾雨村如此之判,反倒坐实了薛蟠的杀人之罪。” 贾琏还不明其中的差别,王熙凤联想自身,脸色倒是先变了。 先做实了罪名,再帮着消罪,这手法何其相似啊! 贾赦续道:“你别看这事似乎解决了,但后患无穷,薛家在金陵足足有八房人,薛蟠不过是有幸生在长房,论能力、论手段,压根压不住人。 如今他‘死’了,没法再以薛家家主之身理事,这薛家的生意总该有人接手吧?想来薛姨妈也是不堪其扰,这才上京投靠亲戚来了。” 不然官司都了结了,薛姨妈又何苦上京,想来是薛家八房并不是好相与的,这才逼的薛姨妈不得不上京投靠兄姐。 说到此处,贾赦啧啧有声,“我倒是小瞧了王氏,不废吹灰之力,便把薛家人给玩弄在鼓掌里,我看这薛家百万家财,早晚会落到王氏的手里。” 说起来红楼原著里没详细描述薛家的情况,但想来最后还是被王夫人蚕食鲸吞了不少,甚至大半都投到了大观园中,不然以薛家之富,薛宝钗最后也不至于贫困渡日。 听到此处,贾琏的脸色也变了,夫妇俩人对望一眼,一时间着实后悔后怕,万没想到王夫人心思如此狠毒,再一联想到自己身上的印子钱事,王熙凤更是吓白了脸。 贾琏当下跪了下来,求道:“老爷教我!儿子真真没想到二太太竟然会如此狠毒!” 说到此处,贾琏暗暗咬牙,虽然今日被算计的人不是他,而是王熙凤,但他跟王熙凤夫妻一体,算计王熙凤和算计他有何差别?更何况王熙凤仍是王夫人的亲侄女都尚且如此,他的话就更不用提了。 再则,要说王夫人对祖上传下来的爵位没半点心思,他自个也是不信的,一想到他们夫妻俩人恐怕都被王夫人算计了,贾琏与王熙凤着实害怕。 不只贾琏,王熙凤也吓的跪下,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此时此刻,两人才真的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比起贾琏夫妇,薛蟠才是真正受到惊吓之人,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梨香院,一回到院里,便抱着薛姨妈直哭道:“妈妈救我!” 大晋律 第4章:大晋律 薛蟠是真害怕啊,别看他干过打死人这种事,但事实上,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 因为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独生子,无论是其亡父还是薛姨妈都下意识的护着他这根独苗苗,薛蟠这辈子几乎没碰过半点糟心事,这辈子唯一不顺心的事儿就是买个小丫环,结果闹出打死人的事情。 不过虽然死了人,但最后还是顺顺利利的了结这事,那知道这事其实没完,自己的小命还捏在别人手里呢。 薛蟠吓的抱着薛姨妈的大腿直哭,他哭归哭,倒没误了告状,在哭哭啼啼中,还是将他从贾赦那边听来的事一五一十说的清清楚楚。 原本薛姨妈觉得薛蟠想太多了,她姐姐虽然有一点子心机,不过那有那么厉害呢,可越听,脸色越发凝重。 当初她只求将蟠哥儿的事给了结了,也没管官府是怎么了结的,如今回想,明明蟠儿的官司都了结了,其他薛家几房人反倒越发纠缠,三不五时打府里打秋风,还话里话外要她将薛家的产业交出来。 凭啥啊! 明明她的蟠哥儿才是薛家长房唯一的子嗣,薛家的产业自然是由蟠哥儿继承,那些人凭什么分一杯羹? 可眼见那些人来的越来越频繁,行为举止也越发无所顾忌,她也担心再出事,顾不得薛家的生意全都在金陵,只能上京投靠兄姐。 如今想来,那几房人怕是知道了些什么,认定蟠哥儿完了,这才起了抢夺薛家家产的心思。 薛姨妈想着自己好好的儿子从此成了‘死人’,悲从中来,抱着薛蟠直哭,一边哭一边骂着王夫人。 薛宝钗也脸色难看,但仍劝道:“妈妈,会不会是咱们误会了?其实姨妈并无此意?” 薛姨妈怒斥道:“你知道什么,你姨妈就是这种性子,当年要不是她的算计,抢了我的嫁妆,我又怎么会这么多年在薛家抬不起头来,要不是有了你哥哥,为娘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挨多久呢,她要是个好人,这世上便再也没坏人了!” 别看薛姨妈和王夫人好似姐妹情深,薛姨妈一上京的第一件事便是找王夫人这个姐姐,但其实在闺中的时候,俩姐妹感情普普,只是王夫人嘴甜,比她更讨长辈的欢喜,甚至两位兄长都偏着她几分。 这也罢了,真正让她们俩姐妹闹的不愉快的事是嫁妆。当年她被说给薛家这么一个商户,本就极为委屈了,没想到爹娘竟然还想拿薛家的聘礼补贴王夫人的嫁妆,这种事情谁能忍得下,俩姐妹便曾经狠吵过了一架。 她们吵的虽然厉害,但还是拗不过爹娘的偏心,最后只带了薛家聘礼的三分之一嫁入薛家,聘金与嫁妆差距如此之大,叫薛家人怎么瞧得起她这个新妇,薛姨娘被薛父冷落了好几年,直到生了薛蟠之后,这日子才好了些。 只不过薛姨妈虽然记仇,但她明白自己拿她这个姐姐没法子,况且薛家不过是区区皇商,身份地位远比不上荣国府,甚至就连她跟她二哥都得仰仗荣国府,是以只能忍着,好似将前事尽数忘了,亲亲热热的和王夫人相处着。 况且和王家二嫂相比,王夫人还算是好相处点些的,再加上王子腾这些年来外放为官,压根就不在京里,在和王二嫂大眼对小眼,还是跟王夫人大眼对小眼之间,薛姨妈两害相权取其轻,最后还是选择投靠自家姐姐而非自家嫂子,没想这一投靠,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薛姨妈悲从中来,直抱着薛蟠直哭,恨不得以身替代,眼见俩人只知痛哭,薛宝钗连忙提醒道:“妈妈,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让人处理的哥哥的事情才是真的。” “还能怎么处理?”薛姨妈泪眼婆娑,“你哥哥都‘死’了,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薛宝钗沉声道:“这死不死的全是大老爷的一家之言,事情究竟如何,还是得让人查查才是,况且咱们家还有二舅舅呢,妈妈不如去信给二舅舅,向他讨点法子,大不了咱们多费点银钱。” 薛姨妈这时早就慌了手脚,女儿说什么便是什么,当下便连忙让人磨墨,去信问一问王子腾该怎么办? 另外一方面,薛蟠也着实怕了王夫人,一个劲的说要搬离荣国府,说什么都不敢再和王夫人这个毒妇住在一起。 要是薛蟠早些时候说这话,薛姨妈必定会把他给打的下不了床,但如今知道王夫人做的好事之后,就连薛姨妈自个都有些怕了。 她沉吟一下,跟薛宝钗商量道:“我们明儿就去拜会你二舅母,你二舅舅虽然在外地,有所不便,但总归是亲戚一场,想来也不过是多添点银钱的事。” 薛姨妈心下暗暗有几分不安,王夫人贪婪,难道二嫂又能好到那去吗?说到底,还是她们家里没有一个能支撑门户的男人,这才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她期待的目光望向薛蟠,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蟠哥儿快点长大,重振他们薛家。 且不说薛家吓的匆匆搬离荣国府,让红楼从此拐了一个大弯,另外一方面,王熙凤和贾琏也被贾赦所言给吓的六神无主,一个劲的问着该怎么办? 对此,贾赦只想翻白眼了,他怎么知道怎么办啊,既使他有贾赦的记忆,又知道红楼的走向,但他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理啊! 虽然他的个性是有那么一点唯恐天下不乱,什么都不爱最爱八卦,但说到底,做为现代人的他还是挺守法的,没干过作奸犯科之事,他那知道该怎么把这种人命官司给压下来,即使能压,他也做不到啊。 但想着眼下只是红楼开篇,离荣国府最后抄家灭族的时间还早呢,想来严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既然知道这事的最后结果,再加上王夫人都递了帖子去应天府了,贾赦想阻止都来不及,便没再放心思在严家事上,一心一意的教起贾琏夫妇。 他也不求贾琏突然改了性子,刻苦用功,给他抱个状元回来,只求他们俩个别再做些犯法的事情,把荣国府给玩没了,即使要玩没,好歹等他寿终正寝再说,他可不想临老还遭到流放之苦。 他沉吟道:“你们俩个,明天起先跟着我读书!在把大晋律背下之前,不许你们离开东院!” 王熙凤和贾琏的性子已成,改是改不了的,只能让他们懂法,别什么事儿都做,另外还得让他们认清现实,荣国府已经没落了,在这京里连二流世家都不如,如果还当自个是一流世家,什么事儿都敢犯的话,那就等着被抄家吧。 贾琏和王熙凤自然是不愿意搬回来,特别是王熙凤现在手握荣国府的管家大权,正是正风光的时候,那愿意搬到东院和邢夫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虽然她瞧不上邢夫人,但在名份上邢夫人始终是贾赦的正妻,是她的正经婆婆,以往她们夫妇俩住在荣国府的时候,她可以推说要伺候贾母免了给邢夫人的晨昏定省,但搬回东院之后,她可就没名目不给邢夫人晨昏定省了。 王熙凤刚想开口推脱过去,贾赦冷冷的瞧了王熙凤一眼,淡淡道:“你要是不想继续做我贾家的媳妇,尽管说去。” 他顿了顿又道:“别想着找你叔叔,王子腾是个明白人,不会为了一个侄女坏了贾王两家的交情;至于老太太吗……呵呵,你可以试试。” 别看有七出,但事实上休妻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特别越是高门大户,婚姻为两姓之好,更是不易,但王熙凤自个先做出放印子钱,又闹出了人命官司,夫家容不得她也是理所当然。 再则,王熙凤虽然贵为王家嫡女,但说穿了,其实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王子腾又远在辽阳府,再加上男女不同席的规矩,虽然是亲叔父,但和王熙凤也没见过几面,对这个侄女能有多大的亲情? 至于贾母吗……虽然贾母对他这个亲子无情,但他明白贾母的性子,私底下骂几句是绝对免不了的,但也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孙媳妇和他杠上。 几条后路都被贾赦给断了,王熙凤也怕贾赦当真起了休媳的念头,那敢再说话,于是乎,夫妇俩只能委委屈屈的搬回了东院。 贾赦难得的下了死命令,贾母虽有所不满,但也不好不让贾琏与王熙凤搬回东院,别看她平时在荣庆堂里似乎不管事,但荣国府里发生的大小事她都清楚的很,自然也知道了严家事。 她倒是不在乎小小的一个严家,但王熙凤办事也太过粗酷,贾赦铁了心要给王熙凤一个教训,她也不好说什么,便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贾赦去了。 于是乎,随着贾琏夫妇搬回东院,贾赦便开启了他的教学生涯。 做为历史学家,而且还是知名大学的教授,对他而言,教书可说是件再简单也不过的事情了,虽然贾琏是出了名的学渣,但他也不求贾琏考个状元出来,只要夫妇俩背会大晋律就成。 但他没想到才刚开始教书,他倒是遇上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那就是……王熙凤她不识字啊! 连字都不识,还说什么背书,看着连自个名字都写的歪七扭八的王熙凤,贾赦一整个无言了,虽然知道王家女是出了名的不识字,但他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贾赦忍不住叹道:“怪不得你胆子大的很,无知故无惧!” 王熙凤羞的脸都红了,她原先是有几分瞧不起贾赦的,毕竟在四大家族里,略微知道一些贾赦过往的人那个瞧得上他了,只是没想到这位公公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任何书籍的典故信手拈来,她虽然没怎么读过书,却觉得公公的学识似乎比二老爷还要强些。 王熙凤这个不懂行的都查觉出一二了,更别提肚子里多少有一点墨水的贾琏了,就连他也着实吓了一跳,他自幼养在贾母处,自小耳边听的都是贾赦如何无能,二叔的学识如何厉害……的,可如今瞧来,自家父亲明明比二叔要厉害的多啊。 贾琏好奇之下,忍不住私下问了问。 贾赦没好气的骂道:“你在府里这么多年,难不成还没瞧清老太太的性子?” 贾母的偏心可是做的明明白白的,他可不相信贾琏完全不知道。 贾琏不好直说贾母偏心,只能尴尬一笑,疑惑道:“儿子只是讶异老爷的学问竟然这么好!”他忍不住再添了句,“比二叔要好!” 这点就着实让他不能理解了,按着老太太所言,大老爷哪哪都不如二老爷,学问更是差的一塌糊涂,全然不能和读书种子二老爷相比,怎么他今日瞧着,似乎是反了过来啊!? 贾赦微叹,“我当年可是跟着太上皇的十一皇子在上书房读书,启蒙的都是当朝大学士,岂是你二叔那及的。” 他虽然是历史学家,但学的是历史,可不是国学,正经来说他的国学知识可能连林妹妹都不如,毕竟四书五经这玩意他只是读过,但可没背过。 他之所以能有这般的学问,大半还是因为原身本身的学问就不错,继承原身记忆的他占了些便宜罢了。 无论古今中外,师资都是很重要的,做为曾经的伴读,教他的全都是当朝大学士,这些可是这时代最有学问的人,岂是贾母当年那不知从何寻来的落地秀才能比的。 贾琏吃了一惊,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父亲当年竟然是太上皇的十一皇子的伴读,要知道,能做伴读的蒙童可都是宫里精挑细选的,不只是要挑家世,更是要挑品性与能力,略差一点都近不得皇子身。 能做十一皇子的伴读,可见得父亲绝对是众世家子中最出众的一个,可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以往在府里从来不曾听说过? 想到贾母的偏心,贾琏难得的为自家父亲抱起了不平。 迎春 第5章:迎春 要教已经有些基础的贾琏并不难,只要让他硬背大晋律便成,但面对压根不识字的王熙凤,贾赦倒是有些捉瞎了。 其实贾赦倒也不是不能教,一则,他实在没这耐心从头教起;再则,男女授授不亲,他这个做公公的偶尔教导一下儿媳还成,次数一多,时日一长,说不定就有一些不可不说的流言冒出来,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冠上了扒灰的名声。 好在王熙凤记心甚好,他教大晋律时又针对她和贾琏的程度,尽量讲的浅显易懂,王熙凤倒也能勉强学习,只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贾赦微微沉吟,“这字还是得识的,我记得府里是有女夫子的,不如劳烦她也教王氏读书便是。” 红楼原著开篇里便提到三春跟着女夫子读书,因为黛玉来访,这才特意停学了半天,所谓一事不劳二主,请她再多劳累点,顺道教王熙凤读书识字便是。 贾琏难得的尴尬了一下,小声说道:“回老爷,那名女夫子早在半年前就裁了!” “裁了!?”贾赦疑惑,“好端端的怎么裁了?” 贾琏笑道:“三位妹妹也大了,略识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就够了,家里又不是指望她们三个考个状元出来,也不必再教下去,有纨大嫂子在,几个妹妹的学问担误不了。” 请个女先生的花销着实不少,这一年四季衣裳,头面首饰都要顾上,比请一个普通的教书夫子的花销还要来的高,这三春一学的差不多了,他们便早早的请女夫子归家,也可以给家里省上一笔花费。 贾赦倒不知这内里的隐情,只是听到家里让李纨教三春,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李纨也不过就读过几本女四书,能教些什么,不过他也猜出几分,毕竟几个孩子都是庶出,能让孩子识字就不错了,至于林黛玉吗……呵呵,王夫人如果能考虑到她的话,那就不是王夫人了。 贾赦心下暗叹,红楼梦里的三春当真不易,也难为几个女孩都能长成钟灵毓秀的好孩子。 他微一沉吟,“女孩不能不读书,要是不读书,便会和王氏一样无知且无惧,况且咱们家的女孩嫁的都是高门大户,若像王氏那般大胆,一个不好便是抄家灭族之罪,这书是非读不可。” 贾琏苦着脸,“可这女夫子都裁了,一时间也请不着好的女夫子啊。” 虽然请女夫子的花销高,但正经而言女夫子还是供不应求的,毕竟这年头读书的女子本就不多,学问好的女子更少,而且学问好又肯抛头露面出来做女夫子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贾琏低声跟贾赦解释了一下,贾赦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微微沉吟,“这事再看看吧!” 说起来,与其请女夫子,还不如请个女官回来,顺便教几个孩子们规矩,而且女官在宫中多年,又是经过了当年太上皇诸子夺嫡之事,行事更是谨慎,只要让王熙凤学到一点半点,这荣国府也算是安了大半了。 女夫子都不好请了,要请个懂事的女官更是不易,贾赦苦无门路,也只好暂时将这事放下。 提到女夫子之事,贾赦倒是想到了原身的女儿,说起来,迎春也是个可怜孩子,姨娘难产而亡,邢夫人又是个自私自利之人,不愿意抚养庶女,最后小小的迎春送到了贾母处养活。 贾母对这个庶出孙女能有多少慈心暂且不论,但原身的确是个不怎么负责的父亲,在面对贾琏这个儿子的时候,还多少会关注一下,但对迎春这个庶出女儿却是不闻不问,回想一下,他甚至记不起迎春长什么样子。 贾赦想了一下,决定过去偷瞧一下迎春,总不能真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长啥样吧。 贾赦如此想着,还真悄悄前去了荣禧堂看孩子。 说起来,此时的迎春已经不住在贾母院子里,贾母养几个孙女本就是凑趣,图个热闹,她唯一真心疼爱的也就只有宝玉和半个黛玉了。 如今宝玉和黛玉都大了,不好一起混住,再加上宝玉是个怜香惜玉的,他的房里的丫环数量可是其他三春的好几倍。 这么多人,荣庆堂里也渐渐有些住不开,再加上平时人来人往的,让贾母着实不耐烦,便只把宝玉、黛玉俩人留在身边,将迎春……等三人打发到王夫人处,并且让李纨陪伴照管。 贾母把三春当成逗乐的小玩意,向来不怎么在意,王夫人更不可能精心养着几个孩子,甚至也没有让人准备厢房,胡乱把三个孩子塞到边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 所谓的抱厦本就是原建筑之前或之后接建出来的小房子,算不得什么正经住所,大多是留给贴身丫环又或者通房丫环居住,堂堂三位国公府的小姐竟然住在这种地方,可见得王夫人是多么不在意这三个孩子了。 不在意归不在意,但总归是在王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又有李纨照料着,贾赦原本想着迎春的小日子应该不算太难过,没想到才刚到院子口,便听见迎春的奶嬷嬷──王嬷嬷怒骂着迎春。 王嬷嬷一边用着染了丹蔻手指用力的捏着迎春的小脸,一边怒道:“我的二姑娘啊!你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想要吃点心!?也不想想你有没有银子打赏。” 小迎春被捏的疼了,眼泪汪汪,嚅嚅道:“我……我有月银。” “呸!”王嬷嬷不客气的骂道:“二姑娘那点子月银那够用,姑娘平时吃的、用的,处处都要打赏,好些时候老奴还是拿自个的月钱贴补的呢。我的好二姑娘啊,你就不能省点过日子吗,要知道你不过是个庶出的姑娘,府里也没饿着你,该安份守已才是,真把自己当成宝玉那样衿贵吗。” 点心虽小,但从大厨房送到院子里,来来回回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婆子,每一处都得打赏,少说也要子几十个铜板,怕是比一碟子点心还要衿贵了。 家里又不是没给二姑娘吃的,何苦为了一碟子点心花费额外的银子,况且二姑娘的月银早在月初时她赌钱赌输时用光了,那来的银子给姑娘打赏!? 迎春不信,“才月初呢,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呢?” 此时的迎春还没有被养成之后唯唯诺诺的性子,毕竟王嬷嬷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贾母的眼皮子底下教歪迎春,也是来到了王夫人的院子后,在王夫人的默许之下,之后才渐渐被养成懦弱的性子。 眼下性格还很正常的迎春自然不相信自己的月银全都花完了,当下便和王嬷嬷嬷算起了帐,女夫子所教的可不仅仅只有识字,同时也教了些简单的数学,毕竟如无意外,这几位姑娘将来必定是大户人家的主母,总得懂得管帐才成。 三女之中,其实数学学的最好的并非探春,而是迎春,她记心又好,一笔一笔倒是算的清清楚楚,按着她的记算,这个月她才花销不到五十文钱,月银又足足有二两银,怎么算都离用完还差的老远呢。 见迎春竟然敢跟她算起了帐,王嬷嬷老脸一红,恼羞成怒,怒道:“我是你奶嬷嬷,你喝我的奶大的,只有我说你的份,你竟然还敢跟我顶嘴!” 说着,王嬷嬷抬起手来想给迎春一巴掌,这一巴掌还没打下去,便听见贾赦一声怒吼,“你在做什么!” 贾赦还真没想到,王嬷嬷竟然这么大胆的才刚搬离荣庆堂就欺负起迎春来了,更让他惊愕的是,方才王嬷嬷辱骂迎春的时候,探春的奶嬷嬷──张嬷嬷就这样大咧咧的和周瑞家的在一起一边啃瓜子闲聊,一边看着王嬷嬷辱骂迎春呢。 要知道,这群可不是什么不得用的粗使仆妇,而是主子身边得用的人,心眼子怕是比主子们还要多,那会不知道王嬷嬷是私下吞没了小主子的月银。 更甚者,眼见王嬷嬷辱骂主子,竟然没有半个人制止,可见得这些人压根没把迎春当一回事,再见到小迎春粉嫩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指甲掐出来的印子,贾赦就不由自主的心疼了起来。 王嬷嬷一惊,陪笑道:“大老爷,奴婢这是在教导二姑娘。二姑娘也大了,总不能半点子规矩都不懂。” 贾赦冷哼一声,“怎么咱们荣国府里的规矩是让你吞没主子的银钱?” 他森冷的目光一扫周瑞家的等人,怒道:“荣国府的规矩是让你们看着眼里没有主子的下人欺暪小主子?” 贾赦这一说,周瑞家的这才不甘心的站起身子,对贾赦欠了欠身,不在意的回道:“回大老爷,王嬷嬷是二姑娘的奶嬷嬷,奶大了姑娘,教训姑娘本就是应当的。” 荣国府的规矩,长辈身边的即使是阿猫阿狗都得敬着,更何况王嬷嬷还是二姑娘的奶嬷嬷呢,二姑娘喝着王嬷嬷的奶长大,敬着王嬷嬷也是该的。 贾赦冷笑,“不过是奴仆,给你们脸,还真当自个是主子了吗?” 奶嬷嬷又如何?先不说王嬷嬷本就是荣国府的奴仆,照顾小主子本就是应该的;再则,奶嬷嬷每个月可是有着一两银子的月银。 因为奶嬷嬷还要奶孩子,平时的吃食也是上等的,就薪资待遇上,荣国府绝对没有亏待他们,就这样还贪心不足的想拿捏迎春,简直是找死! “林之孝!”他眼眸森冷,“把这些奴大欺主的仆妇全都给我拿下,也不必管她是那儿的人,连她一家子直接送到人牙子那发卖!” 林之孝愣了愣,低声在贾赦身边附耳道:“大老爷,这王嬷嬷可是大太太身边王善保家的娘家人啊。” 府里主子的奶嬷嬷可是个肥差,没点脸面的断是当不上,王嬷嬷虽然粗俗不堪,但她的背景可雄厚的很,略说一下便就是了,发卖什么的,很是不必。 贾赦冷冷的看着林之孝,冷声道:“怎么?我这个主子使唤不动你了,是吗?” 看来不只是王嬷嬷,林之孝这人也留不得了。 林之孝苦着脸,低声道:“老爷,这……好歹看在大太太的面子上。” “林之孝!”贾赦的声音异常平静,拍了拍林之孝的肩,“你也是荣国府的老人了,从祖父那一辈便待在荣国府,你一家子身契是在我手里,还是在大太太手里?” 林之孝的一愣,只听贾赦续道:“如果本老爷到应天府去告你们一个奴大欺主,你觉得如何?” 奴欺主,无论放到那朝那代都是死罪;虽然如此一来,荣国府的名声也会受损,但他贾赦是出了名的混不吝,怕啥! 林之孝顿时不敢再说话了,连忙低着头,让人把王嬷嬷给绑了起来,怎么说大老爷是主子,至于大太太的面子,这……不重要。 横竖先绑着再说,再之后让大太太跟大老爷闹去。 见林之孝只绑了王嬷嬷,旁人都没绑,贾赦不悦道:“我说了全部,周瑞家的、张嬷嬷,一个也不许放过!” 当他先前说的话是屁话吗,他说了全部,自然是在场所有人尽数都绑了! 这下子林之孝当真不敢动了,周瑞家的可是二太太的心腹啊。 林之孝犹豫道:“大老爷……这……这会不会有些过了?” 怎么说周瑞家的是二太太的人啊。 贾赦幽幽道:“你要是不敢,那就罢了。” 林之孝这口气还没松开,便听贾赦又续道:“像你这样的奴才我是用不起了,赶明儿我还你一家身契,你们以后好自为之!” 言下之意,便是要放林之孝一家子出府。 这年头放下人出府对下人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喜事,毕竟在这年代一般的平头百姓的日子只怕还没有大户人家的下人好过呢。 特别是对像林之孝这种在荣国府里有头有脸的管家,放他出府,就等于让他一家子去死。 “荣国府里只有一个主子!”贾赦淡淡道:“别以为二太太管着荣国府,这荣国府就是他们的,要知道,我才是袭爵之人!” 虽说贾政住在荣禧堂里,二太太也管着荣国府上下,但他们终究只是代管,并非荣国府的袭爵之人,这个荣国府始终是他的,真正掌握像林之孝这些人等的生杀大权的人是他,并不是贾政和王夫人。 这话吓的林之孝当场就跪了下来,泣道:“大老爷,何以至此,老奴马上绑!马上绑!” 说着便要亲自动手绑了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微变了脸,尖声道:“大老爷,老奴可是二太太的陪嫁!” 她的身契可是在二太太手上啊。 贾赦冷笑,“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他顿了顿道:“也不必把周瑞家的发卖了,我记得王子腾虽然去了辽阳府,可他婆娘还留在京里,让人把周瑞家的一家子绑了,送到王家上,跟王家讲清楚来龙去脉,他们家的这种奴才,咱们荣国府着实用不起!” 敢拿王子腾来压他!?那就别怪他把整个王家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周瑞家的顿时变了脸,所谓姑嫂是天敌,当年王夫人在闺中时便和王家二嫂──王何氏不合,她做为王夫人的贴身丫环,平时自然没少帮着自家姑娘,要是她回到王家,那有她的好果子吃的。 再则,她做出了这等子事,要是传了出去,旁人只当是王家的家教不好,为保王家名声,王何氏直接让人打杀了她都是有可能的。 这下子周瑞家的是真慌了,连忙跪下请罪,贾赦懒得听周瑞家的废话,直接了当的让人把周瑞家的给送回王家。 见林之孝似乎还不敢动手,贾赦不悦道:“要是午时还不见王嬷嬷发卖掉,周瑞家的被送回王家,那你也不用回来了。” 听到此处,林之孝的那里还敢耽搁,连忙让人发卖王嬷嬷,又让人把周瑞家的给送回王家不提。 而贾赦也二话不说的直接把迎春抱回东院,他打定了主意要和荣国府二房切割,至于贾母到时会不会生气,他也不管了,横竖贾母都没把原身当儿子了,他还敬个什么。 拒见 第6章:拒见 贾赦就这样直接了当的把迎春带回了东院。 贾赦大闹王夫人院,把迎春抱回来之事在贾赦还未回到东院之前,便就已经先传遍了东院。 贾琏夫妇虽然疑惑贾赦怎么会管起迎春这个庶妹了,但两人对现在的贾赦信服的很,一知道贾赦带迎春回东院,会来事的王熙凤连忙带着平儿、丰儿,亲自给迎春准备屋舍。 东院虽说是东院,但事实上贾赦和贾母早已另行分府别居,东院也是一处大三进的正经屋舍,安置一个迎春自然不在话下。 只不过贾赦独自住在前院,邢夫人住在正院,他们夫妇俩便住在前院与正院之间的院子。 此处也是贾赦当年特意留给贾琏的住所,小两进的院子,即使贾琏将来生了儿女也能住得开,当王熙凤入住之时,屋子干净整齐,一水的成套的黄花梨家具,可见得是真用心布置过。 细问之下,夫妇俩这才知道这屋子已经准备好几年了,大老爷时时叫人打扫,可见得内心深处是挺期待与儿子一起居住的。 不过比起原身对贾琏的用心,原身对迎春这个庶女就可有可无了,不曾为她准备过屋舍,况且迎春还是个孩子,也不方便独居。 一时间,王熙凤倒有为难了,按理来说,迎春做为庶女,跟着邢夫人居住才是正理。 可想着贾赦刚刚才处理了王嬷嬷,王嬷嬷又是王善保家的人,而王善保家的可是邢夫人带进门的陪房,大老爷才刚为了迎春打了邢夫人的脸,以邢夫人的性子,不恼了迎春,把气出到迎春身上才怪,要是把迎春送到正院,那不就等于送羊入虎口吗? 王熙凤略略思索,最后便把迎春安置自个院子的东厢房处,横竖她才跟贾琏成婚未久,还没有子女,贾琏也没有明面上的姨娘,原本留给姨娘的东厢房倒也可以先安置一下庶妹。 林之孝家的亲自帮着迎春整理行李,这一整理,这才发现迎春虽然贵为荣国府大房唯一的姑娘,自个屋里的东西竟然少的可怜! 抱厦本就不大,三位姑娘又是住在边房后三间小抱厦中,这边房本是姨娘们的住所,本就不大,边房后的抱厦大多是做丫环又或者通房丫环的住所,更是小的可怜。 小小的屋舍摆放不了多少的家俱,除了一张花梨木的月洞架子床,一套的书案机椅,一只杂木衣箱与一只杂木官皮箱,便是二姑娘房里所有的家私了。 这么一点子家俱,还尽数都是不成套的,莫说是跟当年的大姑娘相比了,就连隔壁的三姑娘都不如,可见得二姑娘是多不受重视了。 这也罢了,林之孝让人给二姑娘收拾衣服,那知道那衣箱一打开,却见里头只有几套衣裳,什么大毛、小毛略略珍贵一点的衣裳尽数不见。 要知道,做为荣国府的正经小姐,每一季少说也有八套衣裳,到了冬季时,更是还有额外的大毛、小毛的御寒衣裳,毕竟年节时人来人往的,要是没几件见客的衣裳那成呢,可如今算一算,新衣裳只有三件,去年置辨的御寒衣裳尽数不见了。 再一问,原来王夫人说迎春小孩家家的,平时也不见客,不过就在家里,也犯不着做太多新衣服,这一季就只做了四件衣裳,足足去了一半的份例,至于大毛、小毛的衣裳尽数未做,说是先拿去年的旧衣服凑和凑和。 至于去年大毛、小毛的衣裳吗,王嬷嬷说二姑娘长的快,以往的衣裳也用不上了,便早早尽数拿了回去说是改改之后给自个儿子穿,在早些年的也是早早被王嬷嬷拿回家,是以这衣箱便空的很,除了这一季新制的三件衣裳,不见其他略略像样一点的衣服。 再看迎春放首饰的官皮箱里,也就只剩下一只常佩载的金项圈,并着几件上不了台面的小珠花首饰;银箱里更是空的很,也就只剩下一点子留做打赏人的铜细。再一细问,得,又是王嬷嬷做的好事。 林之孝家的也不由得暗暗咋舌,要知道,迎春生母虽然是从外头买回来的侍妾,但她生前可是极为受大老爷的宠,以往可没少从大老爷那儿得到不少好东西,要论私房丰厚,在大老爷屋里可说是一等一的。 当年迎春生母难产而亡之后,大老爷大手一挥,便让人把迎春生母的私房尽数给了迎春,而如今迎春生母的私房全都不见了,房里就剩下这么一点子东西,迎春生母的私房去了那,不问即知。 横竖都已经得罪人了,林之孝家的和自个丈夫一商量,便干脆硬着头皮一路走到底,直接让人抄了王嬷嬷的家。 且不说在王嬷嬷家里发现了什么迎春的旧衣裳,平时逢年过节时得的金银锞子,还有好几件眼熟的,当年曾经在迎春姨娘头上见到的首饰,全都被移到了王嬷嬷家中。 看着这些钱财,林之孝夫妇也不敢私留,连忙让人尽数送到了东院之中,并且细细说明了来处。 林之孝家的给迎春收拾东西时也没避着人,大伙都是人精子,看着迎春屋里仅剩的那一点子东西,谁不知道王嬷嬷有问题,再见到王嬷嬷家里抄出来的东西,原本还想替王嬷嬷说合的人也歇了心思,荣国府再慈善,也容不得这种偷盗主子财物的下人。 就连王夫人得知之后也臊的慌,虽然王嬷嬷做这事怕是还在荣庆堂时就做了,要不这么多的东西,一时半刻的也转移不了,但总归是在迎春移到她院子里捉出来的,她也难免跟着没脸,便不好说话。 可听闻贾赦竟然要连周瑞家的也一起发卖,这下子王夫人就忍不住了,连忙向贾母求情。 贾母训斥了几句,“你也是糊涂,把三个孩子交给你,你也太不上心了。” “是儿媳的不是。”王夫人的脸上如火灼一般臊的很,“媳妇想着有珠儿家的在,她们姑嫂相亲,便没多管,没想到二丫头被个奶嬷嬷拿捏到这步田地。” 王夫人轻描淡写的把事情推到李纨身上,另外也小小的反应了一下,这事她虽然有照顾之力之过,但说到底,真正管教三春的人是李纨,按理来说,也合该是李纨该担责才是。 再则,迎春自个也得负上一些责任,要是她这个做主子的立起来,区区一个奶嬷嬷那能拿捏的住她。 贾母一想也是,叹道:“毕竟是她老子的种,当真是个不当用的。” 王夫人泣道:“大老爷恼了也是应当,可这事周瑞家的毕竟是无辜的,况且周瑞家的伺候了儿媳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老爷这次还要把周瑞家的敲锣打鼓的给送回王家,这……这叫咱们王家以后那还有脸见人呢,求老太太开恩。” 要是这事传了出去,别说她的名声了,以后她们整个王家的名声全都没了。 “老大这次做事也太不像话了。”贾母沉声道:“来人,把老大给我叫来。” 且不说贾母让鸳鸯去东院亲自去请贾赦,贾赦那有心情去管贾母心里怎么想着,他看着林之孝从王嬷嬷家里搜出来的东西,那气一股一股的直往胸口冲,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虽然猜出了一二,但见王嬷嬷不过是一个奶嬷嬷,竟然敢如此大胆,还是让贾赦大为震怒。 贾赦冷声问道:“王嬷嬷呢?” 林之孝恭敬的回道:“已经让人送到人牙子处。” 一看到迎春屋里的情况,林之孝便明白王嬷嬷是留不得,直接让人绑了她一家子送到人牙子处,不只是王嬷嬷,就连王善保家的,他也让人拿住了。 按着王嬷嬷所说,她从二姑娘那儿得到的东西倒是有大半都孝敬给了王善保家的,要不然她一个奶嬷嬷,那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做出拿捏二姑娘的事情。 贾赦微微点头,虽然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在荣国府里也算得上是有点体面的奴才,不过荣国府上上下下都没把邢夫人当一回事,自然没人把她身边的陪房当一回事,即使是邢夫人自个也不敢为了一个陪房来跟他闹。 这点可以从林之孝都把王善保家的捉住这么久了,邢夫人连半句话都不敢说,甚至不敢在他跟前露面便知道一二。 王嬷嬷和王善保家的好处理,不过周瑞家的可就没那么好处理了,说句不好听的,在荣国府人的心目中,说不定周瑞家的比迎春这个正经主子还要来的重要。 他直接了当问道:“周瑞家的呢?” 林之孝混身一颤,尴尬回道:“小子们还才刚要周瑞家的押走,便被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和二太太身边的金钏儿过来把周瑞家的给带走了。” 他自然不敢不把大老爷的话当一回事,可是老太太身边的鸳鸯都来了,就算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老太太说不啊。 贾赦眼神犀利,淡淡的指责道:“你没办好我要你做的事!” 林之孝连头都不敢抬,他幼时有幸曾经在年节时被父亲带着给荣国公拜过年,对当时气势威严的荣国公留下了深刻的印像,也不知怎么的,他竟感觉此时大老爷的气势竟然比老太爷的气势还要盛,一瞬间竟然让他有了下跪的冲动。 贾赦虽对林之孝不满,但也知道眼下除了林之孝,他在府里也没有其他人手,只能略略说了他几句,挥手让林之孝的下去。 他心下微叹,心知自己在荣国府里的威望仍是太低了,这才让林之孝最终还是偏向了贾母。不过错打错着,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必定对王夫人这些年来做的好事一清二楚,趁这机会,不如顺手把瑚哥儿当年的死因给查明了。 他心里明白,张氏之死,大概和贾母脱离不了关系,毕竟当年废太子谋反,张家做为太子太傅,势必逃不过清算,以贾母素来懂得明哲保身的性子,为了荣国府,弄死张氏并不稀奇,但他并不认为贾母会弄死贾瑚。 毕竟他和贾母之间虽然母子之间颇有嫌隙,但倒底是亲母子,从贾母最后还是把贾琏养大一事来看,贾母还不至于连他的孩子都容不下,顶多就是容不得大房比二房更加出众,说不定会让小子带坏贾瑚也不定。 是以贾瑚之死,不是意外,便是王夫人所为,如果是王夫人所为,那绝对绕不过周瑞家的。 贾赦沉吟一下,提笔写了封信给王何氏。 他先前所说的话倒不是假的,周瑞家的身契的确是在王夫人的手上,按理来说,他是没资格贩卖周瑞家的,不过周瑞家的父母亲人可还在王何氏手上,要了周瑞家的父母亲人,不信周瑞家的说实话。 当然啦,一般情况下,直接讨要人家家的仆妇不被人打出去才怪,不过如今有了合适的理由,再加上他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去讨要下人也算合理,更重要的……他还有一笔交易想和王何氏做做。 看多了红楼同人,不少同人文里都说王子腾无子,最后不得不让王仁兼桃,与王夫人暗中下手有关。 凭心而论,他倒不觉得王夫人会狠毒到绝了娘家兄长的子嗣,但王子腾至今无子的确是有几分古怪,他倒不妨把这锅栽到王夫人头上。 横竖他只是‘听说’,既然只是‘听说’,自然就不保证真假了。 且不说贾赦去信给王家正式讨要周瑞家的娘家人,再顺便给王夫人送上一顶又大又圆的黑锅,托绿JJ上各种不可不说的红楼同人,贾赦这信还真编的有鼻子有眼睛的,着实把王何氏给吓到了,立刻把周瑞家的娘家人给关了起来。 另一方面,鸳鸯亲至,请贾赦到荣庆堂,说是贾母传唤。 面对贾母传唤,贾赦直接了当的送上了两个字:“不去!” 叫他去就去,当他没脾气的吗? 后续 第7章:后续 贾赦直接了当的回了句不去。 面对大老爷这么直接了当的回答,鸳鸯顿时惊呆了。 先不说大晋朝以孝治天下,再则,老祖宗是什么样的地位,大老爷竟然敢给老祖宗甩脸子说不去!?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大老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可大老爷有一事倒真是做的不错,那就是对老祖宗可真的是一等一的孝顺,莫说晨昏定省了,嘘寒问暖从不曾少过,可今日这孝顺的大老爷突然不孝了起来? 要不是时间不对,鸳鸯还真想瞧瞧外面是不是变了天了? 鸳鸯劝了句,“大老爷,老祖宗找大老爷可是有急事呢,不只是老祖宗,二太太也在等着大老爷呢。” 鸳鸯要是不提王夫人还好,一提到王夫人,贾赦顿时怒了,他还没找王夫人算帐呢,王夫人倒是敢先来找他麻烦了。 他喝道:“来人!把鸳鸯给我扠出去,别随随便便的把什么阿猫阿狗给放进来!” 荣国府不是总说只要是长辈身边的人,哪怕是只阿猫阿狗都得敬着,不过畜牲就是畜牲,既然是畜牲,那也很没必要当一回事。 鸳鸯是贾母身边的大丫环,第一得用的人,无论到那里,所有的大小主子都是敬着的,还真没碰过像大老爷这般没把她当一回事,甚至直接以阿猫阿狗来比喻她的情况。 她强忍着气劝了劝,偏生贾赦早早就打着和荣国府分开的念头,对于鸳鸯的劝说,压根就没当一回事,见她碎碎念不休,便干脆让人还把鸳鸯给直接扠出了东院,半点面子都没留。 虽然在荣国府里,他的威望不足,除了像林之孝这般少数的老人之外,大部份的人都使唤不动,但原身也不是纯傻子,分府别居之后可是把自身所在的东院给控制的死死的,在这东院里,他可是独一无二的主子。 贾赦在东院所用的大多是祖父母留给他的人,他虽然当年因为十一皇子之死,课业上有所耽误了,但他毕竟是贾源夫妇亲自养大的,贾源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当真是把贾赦视做荣国府的继承人,待其毫不保留。 原身长成之后也接手了贾源留给他的家丁,平时在训练家丁时用的也是祖父传给他的练兵之法,四十来名家丁被他训练的就像是战场上的老兵一般,旁的不行,对付一个小丫环可说再轻松也不过了。 这不,贾赦一发怒让人赶鸳鸯出去,几个家丁不客气直接把鸳鸯一扠,直拉到后门外抛了出去,鸳鸯措不及防之下,被丢在地上,沾了一身泥泞。 鸳鸯又羞又恼,险些没气哭了出来,再见后门外不少荣宁两府的下人好奇张望,指指点点,越发羞怒。 鸳鸯掩面匆匆离去,她虽是奴婢,但这辈子还真没有这么狼狈过,一回到荣庆堂时,这话都还没说上两句,眼睛便红了,哭诉大老爷是如何的目中无人,就连老祖宗都没放在眼里。 看着明显受了委屈的鸳鸯,贾母气的混身直打颤。 俗话说,打狗也歹看主人,贾赦此举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王夫人心下暗暗高兴,贾母越是讨厌贾赦,对二房也是有利,再则,看到老虔婆吃瘪,这滋味可比夏天里来一碗冰碗还要让人爽快。 她面上不敢露出半分,低声劝道:“大老爷向来左性,老太太也不必跟他一般计较。” “哼!”贾母不悦道:“他要是有政儿的一分懂事,我也不必这把年纪,还在为荣国府操心了。” 王夫人连忙奉承道:“老祖宗可是荣国府的定海神针,府里要是没老太太,怕是早就乱了。” 也不知是否是王家人的天性,无论是王熙凤还是王夫人其实都是嘴皮子利索的人,不只是王熙凤,就连王夫人也都是哄人的一把手。 只不过中年丧子再加上贾政偏宠赵姨娘,让她冷了心,寄身于佛法之中,这才渐渐的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不言不语,一心吃斋念佛。 而如今王夫人还没到那地步,再加上有意奉承,三下两下便把贾母哄住,王夫人叹道:“如今大老爷在气头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把气发到琏哥儿夫妇上,要不老祖宗把琏哥儿夫妇唤回来,好歹让他们夫妇俩避避?” 自从贾赦把贾琏夫妇给叫回了东院之后,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她,荣国府的家是越来越不好管了,没了凤丫头在,有时银子一时不凑手都得从她的私房中添补。 一次、两次还成,这次数一多,王夫人便有些受不了,旁的人还能节省几分,但林丫头处却不成,所谓来者是客,所有的供给都得是上上等的,节省不了。 而且林丫头又是住在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老太太亲眼瞧着,东西只要略差一些了,便会被老太太察觉,她也着实不耐烦,便想趁着这次机会,把贾琏夫妇叫回来。 贾母听见王夫人这样说,也叹道:“可怜琏哥儿摊上这么一个父亲。” 她吩咐道:“叫琏哥儿夫妇搬回来,也省得让他老子折腾!” 虽然贾赦以教子为由把贾琏夫妇唤回去,但在贾母看来,贾赦那会教子,把贾琏夫妇唤回去也不过是在展示他做父亲的权威,如今都好几日了,也该够了,是时候把贾琏夫妇唤回来了。 再则,多日不见王熙凤,身边少了个凑乐子,也着实无趣,况且做为荣国府里的老太君,虽说无论是谁当家,都绝计缺不了她的供给,可王夫人当家和王熙凤当家终究还是有差的。 不说别的,这几日宝玉那儿倒是还好,可黛玉那儿却颇有几分怠慢,紫鹃好几次不得不求到鸳鸯处,一次、两次的也就罢了,次数一多,她也有几分不耐,既然王夫人不会管家,那就换个会管家的人回来。 于是乎,贾母便让鸳鸯过去,直接把贾琏夫妇给唤回来,但她们说什么都没想到,鸳鸯才刚到东院门口就被东院里的下人给赶了回去。 贾赦可是下了死命令,再也不许荣国府的阿猫阿狗踏进东院半步。 要是今天来的是贾母又或者王夫人,或许家丁们还不敢拦着,可来的是他们先前才刚赶出去的鸳鸯,顿时大伙就不客气了,于是乎又把鸳鸯给赶了出去。 贾母气的直发抖,可一时半刻的还真拿这个忤逆的儿子没办法。 贾母怒道:“算他运气不好,摊上这么一个老子,罢了,这事我不管了!” 不过就是一个迎春丫头被带了回去罢了,她倒要瞧瞧,贾赦能教导出什么样的女儿。 王夫人暗暗叫苦,一个迎春当然不值得一提,可这贾琏夫妇只要一天不回来,她就得继续管着这个荣国府,不过眼见贾母在气头上,她也怕气坏了贾母,只好暂且做罢,横竖琏哥儿夫妇早晚要回荣国府的,也不差这几日。 贾赦可以不让荣国府的人再进东院,但耐不住就是有人自己去找骂挨。 邢夫人也不知是那根筋不对,明知道贾母正生着气呢,隔天一早还去找了贾母,想为王善保家的求个情,贾母正为了贾赦的不孝而恼怒着,见到邢夫人,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来,所以夫仇妻还,当下恶狠狠的把邢夫人给骂了一顿。 邢夫人在荣国府里受了委屈,一回到东院时便撑不住的哭了,她知道荣国府上下都瞧不起她,可这一次贾母当真是把她的脸面都给撕下来了。 费婆子安慰道:“太太,老祖宗也是恼了老爷,这才想让太太跟老爷说说。” “说说!”邢夫人凄苦怒道:“我要如何说说?你瞧老爷那模样,是会听人话的吗?” 莫说她了,从老爷把迎春带回来的时候,大伙都知道不好,贾琏和王熙凤也没少劝过,可那又怎样,老爷还是我行我素,可如今该怎么收场呢? 邢夫人越想越头疼,想到最后也不免怨起了王善保家的,“要不是她推了王嬷嬷去做迎春的奶嬷嬷,也就没这事了。” 知道王嬷嬷和王善保家的贪心,可真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会贪心到这地步,当老爷把王善保家里搜出来的东西一一放到她面前时,她都臊的慌,怎么说也是她的陪房,怎么眼皮子浅的连迎春姨娘的东西也贪没了,让她想给王善保家的求个情,这嘴都不好开口。 费婆子倒不好说话了,主子们又怎么会懂他们下人的苦呢。 因为邢夫人在这荣国府里尴尬的存在,邢夫人带来的几个陪房在府里也没什么像样的活可干,王善保家的一大家子全指着在太太跟前拿的那一两银子过活。 王善保家的有儿有女,孙子、孙女都出生了,那么多张嘴要喂,要是再没点进帐,这日子怎么过呢,王善保家的也是不得已。 费婆子知道这实话断是不能跟主子明说的,只能委婉劝道: “王善保家的是有错,可她好歹跟了太太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太太当年带来的也就只有两房下人,老奴是个不中用的,要是连王善保一家子也去了,太太手底下可当真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了。” 邢夫人是继室,家里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当年嫁入荣国府时就带了两房下人,一个是王善保家的,另外一个便就是她,偏生她丈夫是个不中用的,没几年就去了,就留下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小子。 寡妇晦气,府里像样一点的差事都轮不到她,她的两个小子还小,更是压根使唤不上,要是王善保家一家子都被发卖出去,以后太太身边更是连半个得用的人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要真有个事时,连采买跑腿的人都找不着。 邢夫人眼眸微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她沉吟问道:“王善保一家现在还被关着吗?” “是的。”费婆子叹道:“还被关着呢,林之孝的这次当真是铁了心,说是没老爷的吩咐,谁都不许放了王善保一家子出去,那柴房又阴冷的很,可怜王善保家的都一把年纪了,那经受得住呢。” 费婆子故意把王善保家的说的可怜,她寡妇失业,日子难过,要不是王善保家的念着旧情一直支应着,她也撑不到今日,就冲着这一点,费婆子怎么也得帮上一帮。 邢夫人微叹,“咱们家老爷要真是发起狠来,谁能管得住他。” 她顿了顿摆了摆手道:“等老爷气消了之后再说吧。” 言下之意,便是不准备管了。 费婆子忍不住问了问,“老祖宗那儿……” 老爷那儿说不通,可老祖宗那儿说不定还有些机会啊。 一提到贾母,邢夫人顿时变了脸,“你还嫌我不够骂的吗?” 婆婆骂儿媳,天经地义,她有冤都无处诉,她是犯了贱了,才会为了王善保家的找骂挨。 费婆子低声道:“太太,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邢夫人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费婆子笑道:“老爷虽说把二姑娘给抱回来养,不过老爷也只是一时之气,老爷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养孩子呢,不见老太太三番四次的派了鸳鸯来问吗,太太何不早点把二姑娘送回去,好让老祖宗高兴高兴。” 虽说鸳鸯来了好几次,只不过人还没进门,便被人赶了回去。虽然没明说,但费婆子将心比心,贾母担心的自然是迎春,毕竟迎春养在贾母膝下这么些年,又受了委屈,贾母必定心疼孩子。 要是把迎春给送回去,讨贾母高兴,到时再跟贾母求个情不就容易的多了吗。 费婆子这话倒真让邢夫人心动了。 邢夫人心里明白,贾母舍不得王熙凤倒有几分可能性,但要说舍不得迎春,那是绝对不可能,即使是贾母素来瞧不上她,不怎么让她近身伺候,她也瞧得出来,贾母不过是拿几个女孩凑趣罢了。 不然王嬷嬷搬空迎春私房也不是从她搬到王夫人院子里开始的,早在迎春还在贾母院子里时,王嬷嬷就没少往迎春的私房下手,要是贾母当真是个心疼孙女的,早该发现了,那会等到迎春的私房都被搬空了,大老爷发了脾气后才发现呢,可见得贾母的疼爱也是有限。 不过费婆子那句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这事既然是迎春惹出来的,合该是迎春做老太太的出气筒才是,总不能老是她挨骂吧! 且不说邢夫人动了心思想把迎春送回贾母处,好让贾母出气,另外一方面,横竖一个是赶,一群也是赶,贾赦便干脆把迎春也捉过来一起上课了。 张氏嫁妆 面对这一群便宜孩子,贾赦的心情着实复杂。 虽然他穿越前的年龄也不轻了,甚至还比原身大上几岁,但他因为做为考古学家,成天往深山老林的坟墓里钻,一般的女孩子也瞧不上他,他也不愿意胡乱将就,是以四十好几了都没有结婚,更别提有什么孩子。 在他们那一组里,像他这样的不是个例,毕竟考古这玩意是个时间活,很有可能一个墓便得花上好几年的时间挖掘,又得和盗墓者抢时间,在长期不着家的情况下,不婚不育者太多了。 既然大伙都没孩子,平时也不可能交流什么养孩子的心得,是以做爹这种事,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虽然继承了原身的情感与记忆,但这几个孩子毕竟真的不是他的孩子,情感也着实有限,不过因为受到原身影响,他对几个孩子的感觉难免有些复杂。 贾瑚已死,贾琮还未出生,暂且不论。 面对贾琏时,他真的有一种郁闷的感觉,先不说记忆中贾琏处处偏着二房,最后甚至在婚后直接搬到荣国府,弃他这个老父亲不顾的态度让人心寒。 再则,就先前贾琏夫妇那一副有意推他去送死的态度,他也很难对这个便宜儿子有什么父爱,只不过为了荣国府的将来,勉强耐着性子教他罢了。 不过和怎么看都不顺眼的贾琏相比,对于迎春,他倒还真是有一点父爱爆棚的感觉了。 做为红楼三春里的迎春,迎春长的是真的很可爱啊。 一开始迎春还有一些害羞,可是在贾赦亲自陪了迎春几日,父女俩混熟了之后,迎春就顿时化身最贴心的小棉袄,在他累的时候还会给他捶背,软萌软萌的要他好好吃饭,那可爱的小模样,要是现代他有这么一个女儿的话,他一定天天上朋友圈里晒娃。 面对这么可爱的小女儿,贾赦怎么可能不化为女儿奴呢。 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贾赦虽然可以说是这个世界里知识最丰富的人之一,但他明白,自己教导贾琏倒是无妨,教导迎春却是不适合了,要是迎春学了他的知识,满肚子的不合时宜,只会在这个社会感到痛苦。 但邢夫人和王熙凤却都不是个合适的老师,邢夫人自私自利,王熙凤也没好到那去,如果小迎春要是有一丁点像他们的话,不用等其他红迷穿越过来扇他,贾赦自个都会想把自个扇死。 至于贾母和王夫人吗……除非贾赦再死一回,不然他打死都不可能把迎春交给她们教养;无论上看、下看,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女性长辈养育迎春,贾赦只能再度指望女夫子了。 于是乎,他再继续催促贾琏,让他尽快寻个女夫子回来。 贾琏的脸都有些难看了,他低声道:“老爷,这女夫子不好请,而且这花销……” 他媳妇管着荣国府,他也跟着前前后后的跑腿,荣国府内里如何,他多少也清楚一些,荣国府虽然还是国公府,但当真不如以往了。 请一个女夫子一年少说得多开销二、三百两银子,要是家里女孩多了也就算了,可就为了迎春一个庶女,这又何必呢? 让她跟着大嫂子,胡乱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也就够了,至于什么女夫子……云云,大可不必。 听着贾琏结结巴巴的说着家计艰难,贾赦摸了摸下巴,说起来,他还真没怎么研究过荣国府的经济结构啊。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简单点说,有钱就是大爷,没钱那就是百忍神龟。 为了不做百忍神龟,贾赦还真认认真真的查了一下自己的私房,说起来,原身继承祖母和祖父大部份的私房,又是荣国府名义上的当家人,他自己的小金库倒还真的是不小。 先不说留给他的古董玩物随便拿出一件都价值连城,光是他手头上的商铺、田地,还是远在辽阳府的数处大庄子,每年的收益少说也有数千两银子。 再加上做为荣国府的继承人,堂堂的一等将军,虽然他从来没上过朝,可这每年的俸银还是准时到他手里的,冰敬、炭敬,虽然比其他的正经官员少了整整一大半,不过多少还是有一些的,细算一下,一年下来少说也有近万两银子,养活一大家子绝对足够。 当然,他花销也不少,贾赦这人没什么嗜好,除了买妾之外,就是买些古董、古扇,不过这些走的大多是荣国府的公帐,并非是他自己的私帐。 至于王夫人那儿敢不给,呵呵,贾政养清客的花费的可不比他少,只要王夫人那儿敢露出一点为难之色,他便敢大闹荣国府的帐房,非逼得王夫人掏钱不可,他那混不吝的名声也是大多因此而来的。 不过贾赦心里也有一本帐,他每次去荣国府讨钱时,都是贾政先支出一大笔钱之后的事,次数一多,王夫人和贾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说呢,总归是荣国府的主子之一,贾政能有的,他也该有。 无论如何,他的私产里出的少,入得多,拿的他私产养活东院的一家子绝对不是问题,即使再请上二、三个女夫子也不妨事。 贾赦大大方方的直接让贾琏从他的私房里拨这笔银子给迎春请女夫子。 贾琏心下虽有些不满,他一个嫡子都没有单独请先生的待遇,迎春一个庶女凭什么呢,可贾赦都发了话了,贾琏也不好不找,只能委委屈屈的应了。 贾赦一方面算着自己的私房,另外一方面倒是想到一事,问道:“你都成婚这么久了,老太太可把你母亲的嫁妆还给你了?” 这话顿时让贾琏惊呆了,“我……我母亲有嫁妆!?” 贾赦晒道:“这是自然,你也不想想,咱们荣国府长媳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娶一个普通女子为妻!况且那时又是咱们荣国府最鼎盛之时,你母亲和咱们荣国府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也是有嫁妆的,绝对不比王氏差了。” 长媳可说是家族的宗妇,对一个家族至关重要,原身的元配也是贾老太君千挑万选,这才从京城的众多闺秀之中挑中了张太傅的嫡长女。 张氏不但容貌生的好,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再加上家世也好,嫁妆丰厚,说是四角俱全,即使当年贾代善再怎么瞧不上原身,但提到这个儿媳也是竖起大姆指夸赞的,可见得张氏之好了。 贾琏还是头一回听父亲说到过世的生母,听贾赦把亡母夸上天,他一会儿得意,一会儿又忍不住感伤,要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自然是生母早逝之事,见贾赦处处说着亡母的好话,难得的对贾赦这个父亲亲近了几分。 未了,贾赦忍不住鄙视了一下贾琏的眼光道:“要是你母亲还在,王氏绝计进不了门!” 他啧啧有声的摇了摇头,贾琏尴尬的红了脸,他也明白,在许多人的眼里,其实王熙凤并非做儿媳的上佳人选。 一则,王熙凤无父无母,依叔父过活,兄长又无能,这娘家使不上力,在许多人眼中便是硬伤;再则,王熙凤虽然精明能干,但性子太硬,就连他有时都受不了,更别提一般做婆母的。 虽说王熙凤的嫁妆丰厚,总是拿她嫁妆丰厚之事来压着贾琏,不过扪心自问,能嫁进荣国府的,那一个人会不嫁妆丰厚,是以王熙凤最大的长处其实也不值得一提。 贾琏沉默了一下,小声问道:“可我外祖家不是犯了事吗?我母亲的嫁妆怎么会……?” 只要是人,不可能不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所好奇的,贾琏自然也不例外,可惜无论他怎么打听,也只得到一个外祖家犯了事,母亲为了外祖父的事着急之下,难产而亡的结果。 至于旁的,府里的下人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府外的人也对义忠亲王之事讳莫如深,是以直到现在,他对自己的生母了解的始终不多。 贾赦叹道:“你外祖也不算犯了事,只不过因为曾经教过义忠亲王,这才被先帝迁怒罢了,你外祖父母虽然没了,但你大舅和二舅一家子还好好的在辽阳府呢。” 说起来,原身对他的原配娘家倒真是不错,虽说出事后不久,张氏便跟着没了,但他还特意让人好生安排好张家大舅与张家二舅的生活,不然就凭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怎么可能在辽阳府生活的这么滋润。 贾琏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二个舅舅在辽阳府,一时心情激荡尽说不出话来。 还未细细问清两位舅舅的事,只听大老爷又道: “你先前跟我学的大晋律难道是白学的?你母亲是出嫁之女,娘家人犯事除非是诛九族之罪,不然罪不及出嫁女,你母亲的嫁妆自然还保留着,只不过当年老太太不放心我,便自个收了,说起来你都已经成婚了,你母的嫁妆也该还给你了。” 听到此处,贾琏的脸色忍不住扭曲了一下,没有!贾母完全没有还给他!!! 看着贾琏的神情,贾赦也猜出了几分,从红楼原著里贾琏手头拮据的想给尤二姐置办略略像样一点的丧事都没银子的情况下,他便猜出贾琏怕是从始至终都不曾拿回过他生母的嫁妆了。 贾赦沉吟了一下,终究没再多说些什么,说实话,要拿回贾琏生母的嫁妆并不难,但前提是他是否能豁得出脸面跟贾母讨要。 原身本来是有这打算帮贾琏跟贾母讨要张氏嫁妆,只不过如今换了个芯子吗……那自然是算了。 对于这个便宜儿子,他着实没那么多父爱,横竖贾琏生母的嫁妆单子在他手上,贾母迟早要吐出来,也不急于一时。 再则,贾琏手上没钱也是件好事,他手上没银,为了要多扣点银子出来,少不得得想尽办法辨差,他虽然有贾赦的记忆,但终究对这个世界有些陌生,还是有不少事得有贾琏帮着跑腿才行。 贾赦沉吟一下,决定在贾琏跟前给他吊根胡萝卜,好让他乖乖给迎春找女夫子。 他笑道:“你这事要是办的好,为父倒是可以代你跟老太太说一声,让她把你娘的嫁妆还给你。” 听到此处,贾琏顿时大喜,这一脸的喜色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他缺钱缺很久了,要知道,这人情往来处处都离不开钱,要没点好处,平时谁会帮忙做事呢,可他的月银就那么一点,吃几次酒就没了,时不时得向凤姐儿伸手。 偏生凤姐儿又是那种得势不饶人的性子,本来只是件普通的平常事,偏生把他说的一无是处,次数一多,贾琏也不想跟凤姐儿要钱,另外想办法搞钱,但别看他有着二管家的外号,里里外外也着实帮着打理了不少荣国府的事儿,但荣国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想沾点好处,这上下一分,也着实没剩多少。 总的一句,他日子难过啊! 瞧着贾琏一脸惊喜,贾赦暗暗好笑,他是答应跟贾母说一说,但没保证贾母一定会同意啊,但有了这根胡萝卜,不信贾琏不尽心,为了把这根胡萝卜吊的更牢靠,贾赦还特地让人把张氏的嫁妆单子抄了一份,交给贾琏。 张氏当年的嫁妆让贾赦都用一句丰厚来形容,可见张氏当年的嫁妆着实不少,贾琏看了那嫁妆单子,越发挠心挠肺,恨不得能早点从老太太手里拿回来,倒是尽心给迎春找起了女夫子不提。 课程 看着生母的嫁妆单子,贾琏着实被勾的挠心挠肺,里头的那些死物也就罢了,最让他心动的是张氏的嫁妆里竟然有二家商铺,还有京郊莫约三百亩的田产,这些可都是能生钱的好东西,粗粗一估每年少说也有五、六百两的进帐。 贾琏馋的挠心挠肺,要是有这份嫁妆,他以后那还需要向王熙凤伸手?他恨不得立刻找贾母讨要,偏生他又没那胆子,只能努力给迎春找女夫子,好让老爷帮他开口要回生母嫁妆。 不过这女夫子那有这么好寻的,贾琏认真努力寻找了小半个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女夫子,这事也就拖了下来。 在女夫子还未请来,府里也没女眷能教导迎春的情况下,贾赦也不想担误迎春功课,只好亲自教导起迎春来了。 不过女四书这玩意贾赦是不懂也不想懂,至于正经的四书五经吗…… 他虽然能教,却不知道让迎春懂这些是否会害了她,毕竟这个世界对女子太过苛刻,女子懂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贾赦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将四书五经摆到一边不提,最后……除了必学的大晋律之外,贾赦还额外教导迎春数理化。 所谓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虽然他们身在古代,但这个道理应该还是通的吧! 且不说给迎春开的小灶,贾赦知道律法沉闷,几个学生都没有底子,是以讲解大晋律时深入浅出,时不时带上案例说明。 他毕竟是在知识大爆炸时代走过的人,又是历史学家,随随便便便能编上几个狗血剧的例子,听的大伙津津有味,就连伺候王熙凤上课的平儿也听的起劲。 这一日下了课之后,王熙凤和平儿还忍不住讨论着贾赦所说的寡妇继承权。 平儿忍不住有感而发,低声问道:“二奶奶,奴婢以往听府里下人说大老爷如何无能,不学无术,可如今瞧来,大老爷的学识才华可比二老爷要强的多了,怎么那府里上上下下竟无一人知道呢?” 她也不是没听过二老爷教导宝玉念书,不过二老爷教的莫说还不懂事的宝玉,就连她这么一个在一旁不过只听了只字片语的下人都听的想打瞌睡,那及得上大老爷三分呢。 不过是大晋律里的一个简单的寡妇继承权,大老爷便能从秦汉说到从唐宋至元,再至明晋变化,甚至还能说出汉族与其他少数民族的不同,又能说现今的寡妇继承权是怎么融合了蒙古习俗与汉俗而成。 要不是大老爷,她说什么也不会知道现今如此严苛的寡妇继承权一事竟然是出自元代的元成宗,因游牧民族的收继婚之习俗,下旨再嫁的寡妇不许带走子女嫁妆,只能净身出户,这才逼得元代之后守节的寡妇越发多了起来。 这知识之宽博,可说是她见过的第一人,哪怕是他们王家最厉害的二老爷都及不上的,这么一个厉害的人,怎么府里总是说大老爷不读书呢? 王熙凤微微沉吟,在贾赦教导了小半个月,听多了各式各样不得不说的狗血剧之后,她多少也有了几分猜测。 她低声道:“上面人怎么想的,咱们这些下面的人又如何能知道呢,总之守紧门户,以后别再掺合那府里的事了。” 他之前也是傻了,王夫人有儿有女,她这个侄女算得上什么,劳心劳力最终为他人做嫁衣,好在,她还没太晚觉醒。 平儿惊喜道:“奶奶终于明白了。” 她轻声道:“奶奶管家这小半年的,银箱就空了一小半了,奴婢看了都心慌,还好奶奶终于明白了。” 王熙凤无父无母,依着叔父过活,看似受宠,但其实她们身在其中的人才明白,王熙凤不过是面上光罢了。王熙凤的嫁妆是丰厚,但多是死物,能生钱的田产、商铺一个都没有,不上嫁妆单子的压箱银子也只有少少的一千两银子。 不过才管了小半年的荣国府,王熙凤的银箱就空了一小半了,要是再继续管下去,只怕王熙凤连原先瞧不上眼的印子钱都得搂着了。 听着平儿的话,王熙凤也吓了一跳,“少了这么多!?” 她狐疑道:“可我记得我没贴多少银子进去啊。” “哎!”平儿解释道:“这帐面上的银子是平的,二太太总是说府上不溱手,跟奶奶挪用些,等年底收了租子之后就会把奶奶先前垫上的银子给还了,可有那一次真还上了?这一次次累积下来,竟把奶奶的嫁妆银子都掏空了一小半呢。 而且这府里的规矩,奶奶也是明白的,处处都要打赏,咱们屋子又时不时有管事婆子往来,每次少不得打赏一二,奶奶的那一点子月钱那够呢。” 二奶奶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五两银子,要是什么也不做的话倒也尽够用了,可二奶奶还管着家呢,时不时便有婆子来回话,又或者送东西讨好二奶奶,二奶奶是个不愿意占人便宜的,少不得打赏一二,这五两银子的月钱那够用,平时还得贴上一些。 她先前也没怎么仔细算过,这一日开了银箱之后,这才惊觉奶奶的银子竟然花销用掉了不少。 平儿细细的给王熙凤算了一笔帐,听的王熙凤也忍不住暗暗心惊,最后恨恨道:“我倒还真做了一回冤大头!” 平儿劝道:“好在知道的也不晚,咱们以后远着那府便是。” 王熙凤有几分不甘心,“按说,那府合该是咱们的。” 怎么说大老爷才是承爵之人啊,她嫁的可是荣国府的世子,并不是荣国府里的二管家。 平儿轻声道:“奶奶,我瞧大老爷是胸有丘壑,这事,还是看大老爷的意思吧!” 大老爷这一次处理二姑娘的事情手段虽然粗暴了一些,但也着实震惊了不少人,听说荣国府里着实安份了一阵子,就怕大老爷一言不合拉出去发卖呢。 以大老爷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性子,想来也忍不住二房一直鸠占鹊巢吧。 王熙凤虽是有几分赞同,但二房都管着荣国府十来年了,大老爷要是忍不得怎么不见大老爷行动呢?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又怕坏了大老爷的事,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 这种事横竖她管不了,还是不管了吧。 正当两人说话间,突然东厢房里传来一阵骚动。 “这是怎么了?”王熙凤气的柳眉倒竖,“谁敢在我这里闹事!” 平儿也连忙出去一瞧,这一瞧,着实让她吓了一跳,竟然是邢夫人让人抱了迎春过去,说是想念迎春了,让迎春过去给她这个嫡母请安。 这话说的,只要是府里待过的人都不会相信,更别提迎春房里的管事嬷嬷了。 由于王嬷嬷之故,这一次把迎春抱回来后,贾赦第一时间便是仔细挑选迎春的嬷嬷,他也不放心旁人,便让自家奶兄弟的妻子做了迎春的管事嬷嬷。 他的奶兄弟──贾忠,一直对他忠心耿耿,这些年一直在外头帮忙贾赦打理他的私产,是以府里人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奶兄弟,贾忠也甚少与府里人往来,让贾忠家的做迎春的管事嬷嬷,他也放心。 贾忠一家子都只忠心于贾赦,贾忠家的自然也不例外,她虽然是第一次进东院当差,但对于贾赦和荣国府之间不可不说的故事一清二楚,就连当年贾母是怎么陷害贾赦,强迫他娶了邢夫人这么一个破落户的事都清楚。 贾忠家的对邢夫人本就没多少敬意,再则,迎春都回东院好一阵子了,邢夫人做为嫡母,始终对迎春不闻不问,就连迎春屋里下人的月银都苛扣着不肯发,还是大老爷怒了,直接撤了邢夫人的管家权,让二奶奶管家之后,迎春屋里的下人月钱才总算正常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邢夫人竟然要见迎春,还是用想孩子的这种借口,只要是个人都不会相信,当下贾忠家的便仔细问了问,费婆子大概是心虚,当下便和贾忠家的吵了起来。 莫说贾忠家的,就连平儿听明情况之后,也觉得古怪,当下便急忙回房跟王熙凤说了说,“奶奶,大太太这事有些不对劲。” 王熙凤不屑道:“哼!当然不对劲,她要是有半分慈心,大老爷也不会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了。” 她当年刚进门时,注意到大老爷和大太太之间的古怪气氛,也曾与贾琏八卦过公婆,贾琏私底下告诉她,要她离邢夫人远些。 说起来,邢夫人会有今日,大半都是自找的,别看邢夫人平时打扮的老气横秋,但事实上她的相貌当真不差,即使在美人扎堆的荣国府里也是一等一的,要不她一个破落户的,既使是做继室,也断然论不到她嫁入荣国府中。 邢夫人刚进门时,凭着她皎好的容貌,和大老爷也曾经好过一阵,无奈邢夫人是个贪心的,才刚进门,脚跟都没站稳便想着揽财揽权,偏生又处处管不好,给贾赦闹了好大一个没脸,两人这才淡了下来。 要是如此也就罢了,就贾琏所知,当年迎春生母之所以会难产而亡,背后便有邢夫人的手笔。 当然,这一点究竟真相如何,贾琏也不甚清楚,不过邢夫人向来是对迎春淡淡的,连面子情都不怎么愿意做。 如今突然说什么想孩子,让孩子去见见她,王熙凤听了,这鸡皮疙瘩直直冒,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虽然不明白邢夫人在卖些什么药,但绝对不是好的。 王熙凤微微沉吟,她吩咐道:“去,让人把这事告诉大老爷,另外让人紧锁二门内外,半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平儿心里一个咯啦,“奶奶,大太太不至于如此吧?” 王熙凤叹道:“我也希望是我多虑了,可是你瞧大太太那样子,是个正常的吗?” 和蠢人交手可比和聪明人交手要累的多,因为没有人会猜到蠢人在想些什么,她也猜不透大太太想做些什么,但绝计不是什么好事。 可做为嫡母,她要见迎春也是天经地义之事,谁都阻止不了,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守好门户,尽量把乱子控制在二门之内了。 平儿也轻叹一声,连忙吩咐不提。 正如王熙凤所头疼的,众人虽瞧出大太太有些不对,但做为嫡母,见见庶女是理所当然之事,反倒是迎春自回东院之后,便不曾跟邢夫人晨昏定省,若是让人知道了,一个不孝的骂名是跑不了的。 贾忠家的也知道厉害,虽然觉得邢夫人要见迎春之事那那都不正常,但也不敢狠拦,便以要给迎春换身见客的衣裳拖延时间,另外一方面悄声吩咐小丫环通知大老爷不提。 威胁休妻 贾嬷嬷一边让人悄悄地通知贾赦,一边推说要给迎春换件见客的大衣裳,虽说是拖延时间的借口,但眼下时近年关,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贾嬷嬷也不知邢夫人会把迎春留到何时,便让人拿了件荔色哆罗呢的袄子给迎春换上。 这荔色哆罗呢是西洋进上来的布料,特色是即轻且暖,穿在身上即保暖又不厚重,而且西洋染色极为巧妙,颜色鲜艳不说,即使洗过几次之后也不会掉色。 因为是西洋进贡上来的布料,没点门路的人家还弄不到手,大凡人家即使有这料子,也绝计不会舍得给孩子做衣裳,也就只有大老爷这般疼孩子的,这才不惜成本的给二姑娘做袄子。 不过贾嬷嬷让人挑了这件出来,倒不是因为它有价无市,而是贪其轻暖的特色,毕竟做嫡母最常用来拿捏庶出子女的方法就是在晨昏定省时让孩子在寒风天在房门外吹着寒风等着。 别看这似乎只是件小事,可因此冷病的孩子着实不少,王夫人平时最爱拿这招折腾环哥儿,只是环哥儿的身子骨着实不错,这些年也没被王夫人给折腾出什么病。 但迎春的身子骨可没这么好,要是被邢夫人折腾出病了可就不好了,是以贾嬷嬷特意让人寻了这件袄子出来,即使迎春在院子外头久站,也不会冷到。 费婆子等了许久,才见到穿着一身荔色哆罗呢袄子的迎春出来,瞧着迎春身上的哆罗呢袄子,费婆子暗暗羡慕了几分。 旁人不知道,她倒是略略听说了一点,这荔色哆罗呢是甄家今年送来的年礼之一,老祖宗本来想留给宝玉用的,那知道被大老爷看见了,二话不说的便直接拿了回来,把老祖宗给气的半死,偏生拿大老爷没办法。 没想到大老爷竟然不是给自个用,而是给了迎春做袄子。想着大老爷这般疼着迎春,费婆子也有几分担心把迎春送回贾母处后,会不会反而惹得大老爷不高兴。 不过转念一想,即使没迎春这事,大老爷也不会高看大太太几分,相比之下,还是讨老祖宗高兴才是最要紧的。 费婆婆匆匆让人把迎春抱到邢夫人的院子中,迎春生的可爱,穿着荔色的哆罗呢也越发衬托出她小脸粉扑扑的,气色极好,可见得这阵子在贾赦膝下过的极为舒心,可迎春的小日子过的越好,邢夫人却越发不舒服。 先不说她和迎春姨娘之间不可说的故事,再则,这阵子她没少被贾母折腾,反倒是罪魁祸首迎春被贾赦护着,一点罪都没遭上,难免让她有些心里不平衡了。 她也懒得和迎春虚与委蛇,只是冷着脸道:“你也太不懂规矩了,回东院这么久,可曾想过养育你的老太太,这些日子竟然都不曾去老太太院里请安,你这些年读的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邢夫人这话不可谓之不重,一开口便给迎春打了个不孝的罪名,吓的迎春不知所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邢夫人一边骂,一边用手指甲狠捏着迎春的小脸,直把迎春的小脸捏出好些指甲印子,不悦道:“你这般不孝,累的我也跟着没脸。罢了,你等会就跟我到荣庆堂好好的跟老太太请罪。” 一听到这话,迎春愣了愣,她记得老爷说过,让他们几个都不许再去荣国府的,特别是她还有琏二哥哥与琏二嫂子,更是千叮万嘱不让他们去荣国府的。 她嚅嚅的说道:“可是老爷说了,在把大晋律背熟之前,大伙都不许再去荣国府。” 邢夫人怒道:“谁教你的规矩?竟然敢跟嫡母顶嘴!” 见邢夫人发怒,迎春下意识的一缩,不敢再说话,这时她虽然没被养成之后就算是针扎一下都不敢喊痛的性子,但邢夫人多年的威严也让她不敢跟嫡母顶嘴。 邢夫人狠狠的训斥了迎春一番,让人备轿,准备带着迎春到荣国府,亲自向老太太赔罪。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任谁都挑不出任何不对,费婆子得意洋洋的让东院下人备车之时,结果还没走到二门外便让人拦了下来。 二门外的家丁虽然态度恭敬,可说什么都不帮她们备轿,话里话外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没大老爷的吩咐,今日谁都不许离开东院。 费婆子发了好几次怒,甚至将邢夫人都搬了出来都无效,无奈之下,只能回去禀告邢夫人。 邢夫人气的柳眉倒竖,她不过是让人把迎春抱过来而已,这东院上下倒是把她当贼一样防了吗? 她怒道:“反了吗!?我亲自过去,我倒要瞧瞧,谁敢阻止我带迎春给老太太请安!” 她做为嫡母,带着孩子给婆婆请安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她倒要看看,谁敢拦她! 说着,邢夫人便拉着迎春往外走,没想到这步伐还没踏出去呢,便听见贾赦阴恻恻的问道:“你想带迎春去那?” 邢夫人顿时僵住,她尴尬的转过身来,干巴巴的给大老爷福了一福,温婉的低声道:“妾身带迎春给老太太请安呢。” 她顿了顿又笑道:“老太太多日不见迎春,着实想的很,吩咐了妾身过去请安时别忘了把迎春也带过去瞧瞧。” 这话当然是假的,但她警觉到贾赦肯定不高兴她把孩子带过去的事儿,推到贾母身上正好,横竖即使贾赦去问贾母时,贾母怎么也不可能回一句她完全不曾想过迎春的话吧。 可惜她碰到的是穿越后的贾赦,而不是以往的贾赦,以往的贾赦虽然不信任贾母,但对贾母还是有几分孝心的,说不定还真会把迎春送到贾母处让贾母玩。 当然啦,如果是穿越前的贾赦,也不会做出为了迎春大闹荣国府的事了。 贾赦冷笑一声,不客气的骂道:“老太太会想迎春!?你当我糊涂了吗!” 先不说贾母有宝玉与黛玉就够了,旁的孙女,哪怕是出身二房的探春都不见得被她放在心上,更别提迎春了。 他冷声道:“说!你带迎春过去,是打什么主意?” 邢夫人低头不敢说话,贾赦向贾忠使了个眼色,贾忠会意,直接让人把费婆子绑了起来。 “老爷!”邢夫人这时才变了脸。 一个王善保家的都快让她成了府里的笑话了,要是连费婆子都被赶了出去,以后她还有什么脸管家。 贾赦淡淡道:“你既然不肯说,总是会有人肯说的。” 他也懒得跟邢夫人说话,直接向迎春笑着伸手道:“迎春乖,咱们回去!” “嗯。”迎春连忙扑向贾赦,虽然才到邢夫人院子里不到一刻钟,但她却觉得好似过了大半天一般的难捱,即使是以往在老太太院里在老太太跟前凑趣时都没有这么难受。 贾赦顺手直接把迎春给抱了起来,一瞧这姿势,就知道贾赦是抱习惯的。 贾忠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时代讲究抱孙不抱子,二姑娘虽是女孩,但也是子,按说大老爷不该抱二姑娘的,可瞧大老爷这么自然的模样,便知道这阵子大老爷没少抱二姑娘。 此事虽小,但可以瞧得出来大老爷是真疼爱二姑娘,他心下琢磨着得把二姑娘的份例再提上一提,可不能比琏二爷差了。 且不说下人们的小心思,先前迎春还可以强忍着,可到了父亲的怀里,便忍不住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她虽然还小,但也感觉得出嫡母对她不怀好意。 贾赦直接把迎春抱回自己屋里,安抚了迎春好一阵子,这才把迎春给哄好,就在这时,贾忠也将费婆子审问清楚,将证词送了过来。 一看到邢夫人竟然打算把迎春送到贾母处,给贾母做出气桶,贾赦顿时怒了,“她好大的胆子!她可还记得她可是迎春的嫡母!” 他也不求邢夫人照顾迎春,又或者视迎春如己出,但她竟然连半点慈心都没有,遇事只想把迎春推出去消灾,着实让他失望! 贾忠也不由得一叹,和当年大老爷的原配──张夫人相比,邢夫人当真哪哪都不成,不过这一次想把迎春丢出去给老太太做出气桶这种异想天开之举,还是着实让他开了眼界。 他低声问道:“老爷,这事……?” 虽然郁闷邢夫人的行为,但邢夫人毕竟是大老爷的正妻,做嫡母的要是硬拉着庶女给贾母请安,无论是谁都不好说个不是。 贾赦冷哼一声,“先把邢氏给我拘起来,不许她离开正院,还有她身边的那些婆子,包含王善保家的一家子全都给我送到庄子上。” 只要没了费婆子和王善保家的,邢夫人就如同没了牙的老虎一般,再也凶不起来。 贾赦顿了顿又道:“让人告诉她,如果她再不安份,我不介意休妻或让她病逝!” 说到此处时,贾赦的脸难得的阴冷了起来。 病逝一事当然只是吓的,他毕竟是现代来的人,即使再讨厌邢夫人,也不可能要她的命,但休妻一事倒是真的,而且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动了休妻的想法。 说起来,对于邢夫人,贾赦多少有几分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按理来说,总归是原身的正妻,很该给她留点体面,但邢夫人的所做所为着实让他失望。 先不说王嬷嬷就是王善保家的家里人,要不是王善保家的给她兜着,王嬷嬷怎么敢做的这么过份!?至于王善保家的那来的底气?自然是源于邢夫人了。 王嬷嬷对迎春的虐待或许邢夫人并不知情,但自迎春回来之后,邢夫人故意苛扣迎春的份例,便让贾赦着实反感了。 而且贾赦给贾琏还有王熙凤上课时,也曾想过要不要连邢夫人一起教,示意让她也前来学习,没想到邢夫人就来了一下,之后想尽办法逃课,最后压根连来都不来了。 做为曾经的教授,贾赦最讨厌的就是逃学的学生,如今再添上这事,一瞬间,贾赦当真起了休妻的念头,要不是知道古代妇女被休之后日子难过,他又不愿意逼死人,说不定他还真休妻,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虽然贾赦不过是吓吓,不过邢夫人还真的被吓到了,不只不敢再找迎春的麻烦,甚至连荣国府也不敢过去了,就怕惹得贾赦不高兴,当真休妻了。 好不容易压制住了邢夫人,总算暂时东院和荣国府之间断了连系,不过邢夫人对迎春的指责也让贾赦提了个醒。 眼下他是拿王熙凤放印子钱,管教儿子、儿媳,和王夫人没照顾好迎春为由暂时和荣国府远了,但这点子理由绝对不够让他和荣国府完全切断,还得有个更名正言顺的理由才可,不然贾母要真用不孝来拿捏他,也是头疼。 正当贾赦为难间,总算,王家那边有了点回应。 王子腾直接了当的把周瑞家的娘家一家子的身契给送了过来,不只送了身契,就连周瑞家的娘家人一家子都送过来了。 不只如此,王子腾还让管家跟贾赦赔不是,他们王家的奴才不懂事,做了不该做的事,让贾赦不用客气,要打要杀尽管打杀去。 这么大方的态度,让贾赦也惊到了。 王家事 别看赠送一房奴才只是一件小事,但王子腾自承王家下人的不是,甚至让贾赦不用客气的惩罚,这已经不是大方,甚至是把自家妹子的面子也放在地上踩了。 这着实吓到了贾赦,他疑惑问道:“子腾兄怎么这么客气?” 虽然大家都是四大家族出身,但他和王子腾之间可没有多少交情,王子腾这份大礼,着实太重了点。 王大管家红着眼睛,抹了抹眼角,低声道:“多亏贾大老爷提点,我家老爷才知道真相。” 贾赦微感讶异,他当时气愤之下,便把以往看过的红楼同人的内容来了个大杂脍,什么王夫人下绝育药害王何氏至今无子……云云,全都乱写了个遍。 虽说他的胡编乱造深按韦小宝的骗人心得,三分真,七分假,这其中的三分真便拿了贾敏真的不知曾经被谁下了药,多年未孕,最后不得不用了虎狼之药求子,孩子虽生了,但自己也因此伤了身子而早逝为例,但他说什么都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说中了! 别看先前他信里写的天花乱坠,但事实上,他原本还真不觉得王夫人会做这事,先不说王夫人怎么说都是王家女,没有害自己兄嫂绝嗣之理。 再则王子腾和王何氏夫妻感情深厚在京城里可说是数一数二的,王子腾可是京里少有的干净人,和王何氏成婚多年,不但身边没半个姨娘,甚至连通房都没有。 而且不只是在京城时是如此,在辽阳府时也是如此,当真是把守身如玉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在京城世家子中,还真的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就贾赦所知也就只有这一位了,可见得他对王何氏之情深意重。 说句不好听的,得罪王何氏可比得罪王子腾还要严重,即使王夫人不在意自家嫂子,也不至于会为此得罪王子腾吧? 更重要的,要是王夫人有这绝育药,第一个下的应该是下在赵姨娘身上,王何氏还排不上号呢。 是以别看贾赦为了给王夫人送锅把这事写的有鼻子有眼睛的,但在贾赦自己心里倒不觉得是王夫人下毒所致,况且即使是王夫人,王夫人都出嫁有小二十年了,再有什么证据也不可能查得到了。 或许有人会想问,即然贾赦知道王夫人可能不是,也搜不出证据,为何贾赦还要这么努力在王夫人身上栽这口黑锅呢? 他不求真相,只要王何氏对王夫人起了疑心也就够了。 王子腾固然是偏着自家妹子,但王何氏多年未孕,心里压力必定极大,一定巴不得把这未孕一事怪罪到旁人身上,如今他将这对象都送给了王何氏,不信王何氏不疑心到王夫人身上,只要有三分疑心,多吹几次枕头风,让王子腾往后不再插手荣国府的事也就够了。 贾赦可说是被贾母的枕头风给误了一生,他从来不敢小瞧女人枕头风的威力,不过他还真没想到,王子腾之所以会膝下无子,当真和王夫人有关啊! 贾赦一方面为王夫人的狠毒暗暗佩服,一方面不着痕迹的打听。 王子腾一开始没把贾赦的话当一回事,毕竟贾赦本就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京城里有一句至理名言:跟贾赦认真,你就输了。可巧的很,就在收到贾赦这封信的不久之前,王子腾也收到了来自薛姨妈和王熙凤的告状信。 事关自己亲外甥和亲侄女的生死,王子腾自然认认真真的查了,不查不知道,这一查,这才发现贾雨村当真如贾赦所说,搞了这么一个古古怪怪的判决! 不只如此,王何氏也直接让人锁起了周瑞家的娘家人,细细审问,这才知道早年暗算她,害她不能生育的不是旁人,正是王夫人! 贾赦的信里虽然有些歪了,但也有几分是真的,王何氏并没有被王夫人下绝育药,但她之所以不能生育也的确是王夫人所害的。 王家内里也是一团乱帐,别看王夫人,薛姨妈,王子腾和王子胜四人都是嫡出,但细分之下,四个人竟然是二个妈生的。 王子腾和王子胜是王父的原配夫人所生,而王夫人与薛姨妈则是王家继室所生。 由于这继室是原配的庶妹,本就是同一家人,又只生育了两女,和原配所出的两子之间并没有利害关系,王子腾与王子胜倒也真心疼爱这两个妹妹,只不过王夫人素来霸道,一点子小事便得理不饶人,姑嫂之间相处的极为不好。 这也罢了,当年在嫁入荣国府前,王夫人怕自己的嫁妆不如长嫂,到时在荣国府里抬不起头来,便硬要父母倾尽所有为其备嫁,甚至还打起了几位嫂子嫁妆的主意,王何氏虽然好性,但也没有让人抢她嫁妆的理,两人着实有几分不愉快。 虽说最后是委屈了自家二妹,拨了大半的薛家聘礼给王夫人做嫁妆,但王夫人和王何氏之间的梁子也结下了。 王夫人气恼之下,竟然叫周瑞家的在当时怀有六个月身孕的王何氏必经的路上洒油,害得王何氏跌倒流产,甚至还伤了胞宫,此后再也有不得身孕。 这油便是周瑞家的老娘给周瑞家的弄来的,甚至就连毁灭证据这事都是周瑞家的嫂子出的手,在这一家子的算计之下,王何氏始终查不到凶手。 王何氏曾经疑心过婆母,疑心过长嫂,但她从来没怀疑过王夫人,那知道这一切竟然是王夫人做的好事! 一得知这事,王何氏怒不可遏,将这事告知王子腾,王子腾得知后也大怒,没想到他这些年来的疼爱竟然疼到狗身上去了。 即使王子腾再疼妹妹,面对这种事情也忍不得了,这才有将周瑞家的娘家人一鼓脑全都送给贾赦,任他处置之事。 王大管家含糊的略略说了说,最后低声道:“二老爷说了,大老爷大可不用顾虑王家,想怎么做尽管大着胆子去做,我家老爷一回京便会将大姑奶奶出族,从此之后,王氏便与我王家无关。” 说到最后,王大管家咬牙切齿,显然是恨极了王夫人。 事实上也是如此,王子腾坚决不肯纳妾,那也意味着王家二房断嗣,王大管家世代做为王家奴仆,王家一但断嗣,也就意味着他们也跟着没了着落。 虽说王子腾有意让王仁兼桃二房,但王仁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这些看着王仁长大的老仆最是清楚,说句不好听的,王仁要是能不把王家败光,那才有鬼! 一想到偌大的王家最终落到不成器的王仁手上,王大管家连生吃了王夫人的心思都有,只是隐隐流露出几丝恨意,已经是他尽力克制的结果了。 即使贾赦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过去,他也没想到王子腾竟然会对自家妹子下这种重手,对大户人家的妇女而言,被出族也就意味着再也没有娘家,这种惩罚不可谓之不重。 他忍不住问道:“本来赦不该过问王家事,不过子腾兄做此决定,是否与王家宗老商量过?” 被出族必定是犯了大错,且不说王夫人之后在荣国府里会如何尴尬,但如此一来,多少也会影响到其他王家女的名声,这可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招。 王子腾下这么狠的重手,他王家其他宗老是否知道?毕竟几位宗老都有子女,这种会影响自家女眷的做法他们应该不可能会同意。 王大管家眼神狠厉,“我家老爷就是家长,又何需旁人多嘴多舌,况且我家老爷膝下无女,大姑娘(王熙凤)也已经出嫁,倒也不忌讳。” 王大管家虽然说的含糊,但贾赦也明白他的话中之意,王子腾膝下无儿无女,横竖都没以后了,怕啥。 既然王子腾都做了决定,贾赦自然不会阻止,他沉声道:“我明白了!” 见贾赦这么好说话,王大管家微感讶异,要知道,将王夫人出族虽然是王家内里的事情,但王夫人是荣国府的二太太,膝下又育有子女,这事影响到的并不仅仅只有王夫人和王家以后女儿的名声,更重要的会影响到王夫人膝下几个孩子的名声。 见贾赦竟然全然不把这当一回事,王大管家也不由得诧异了,但转念一想,荣国府里大房和二房不和也有好几年了,也怪不得贾赦不在乎二房子女的名声。 王大管家顿了顿又道:“虽说将王氏出族,但贾王两家仍是亲家,此事不会因此而变,大姑娘还有宝少爷、兰孙少爷处,还望贾大老爷多照顾几分。” 他倒不担心大姑娘,大姑娘是个厉害的,早把琏二爷给拿捏的死死的,只是王大多少有些同情王夫人膝下的几个孩子。 无论是宝少爷还是兰孙少爷都还是孩子呢,跟这事无关,无辜受了牵连,着实可怜,特别是兰孙少爷,还未出生便没了爹,如今祖母又有了这名声,以后怕是难了。 贾赦微微沉吟,“既然王熙凤已经嫁入贾家,只要她安份守已,我这个做公公的自然不会如何;兰哥儿的母亲是个胸有丘壑的,倒不必担心;至于宝玉吗……” 贾赦耸了耸肩,自嘲道:“他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尖,缺了谁都不会缺了他的,你们大可放心。” 宝玉可是红楼的男主角,最最不用担心的人便就是他了,只怕他死了,宝玉都还活的好好的呢。 王大管家尴尬一笑,他也是王家的老人了,自然明白宝玉是为什么这么受贾母的宠爱。 他沉吟一下,坦言道:“敢教大老爷知道,其实宝玉的玉是我家老爷从缅甸一带特意收回来的上等翡翠,但衔玉而生一事,我家老爷并不知情。” 当然这话里是有水分的,但横竖这件事情的真相也只有王夫人跟王子腾知,谅王夫人也没勇气自承真相。 贾赦诡异的瞧了王大管家一眼,看来王子腾当真是恨极了王夫人,连这件事情也说了。 他淡淡道:“赦知道了。” 王大管家心下惴惴,也不知道贾大老爷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其实王夫人这些年来搞出来的事情还真不少,不过他们还真不敢全说了,只怕这一说,以后贾王两家仅剩的这一点情份也没了。 他们二老爷之所以会狠下心来将王夫人出族,也与王夫人这些年来干的好事有关,虽说来不及弥补了,至少免得将来被王夫人牵连。 王大管家含糊道:“多亏赦大老爷帮手,薛少爷才能逃过一死,我家老爷也才知道真相,我家老爷说了,待他回京之后,必定会设宴好生答谢大老爷。” 贾赦微微沉吟,突然开口道:“答谢倒是不必,我记得元春还在甄太贵妃处当差?” 红玉髓 在红楼原著里,王夫人最大的倚仗其实是身为贤德妃的元春,而不是她王家女的身份。 毕竟王子腾再位高权重,人也远在辽阳府,遇上了事缓不济急,帮不上忙,再则,王子腾再疼王夫人这个妹妹,也得顾念一下王熙凤这个大侄女,是以王子腾从来不插手荣国府里的大房、二房之争。 但贾元春可就不同了,在大房与二房之间,她完全偏着二房不说,甚至在王夫人与贾母之间,她也是偏着王夫人,要不后来黛玉和宝玉的婚事怎么会生变? 就贾赦所知,这阵子老太太便没少去信和林如海谈黛玉和宝玉之间的婚事,想来这事后来是谈妥了,不然林如海那会有那么大方的将林家全部的家产都送给荣国府。 只不过谈妥了也没用,因为王夫人不喜,元春便出了手,最后做上宝二奶奶的便是薛宝钗而非林黛玉。 且不说宝黛之间的婚事,在荣国府内,王家女的身份对王夫人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反而是元春才是她真正的倚仗,只要元春离了宫,做不成贤德妃,他便无需担心王夫人会因为贾元春之故而再度翻身。 贾赦故作感伤之色道:“这宫里那里是好去的地方,当年我早早就劝了老太太他们别送孩子去受苦,瞧瞧现在,元春今年都有小二十了吧,还不是个女官,再不出来,怕是连花期都会误了。” 说起来,原身当年压根不赞同贾元春入宫,无奈无论是贾母还是王夫人都对这个大年初一所生的女儿抱着大希望,即使明知道以元春六品宫之女的身份无资格参加大选,还是硬是走小选的路子将元春给送进宫,还特意送到甄太贵妃处当差,想给自家求一个泼天富贵。 那知道甄太贵妃压根就不打算将元春赐给自己儿子,也不曾将元春引荐给圣上,元春就这样硬生生被拖住了,一年拖过一年,眼见都二十岁上了,还是以一个普通女官的身份待在宫里。 而且太上皇在去年年中过了身,甄太贵妃也已失势,马上就要迁到宁寿宫养老,贾元春就更没指望了,如今连荣国府里都隐隐放弃了贾元春,就贾赦所知,王夫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托人送银子进宫给元春打点宫人。 一个被家族放弃的女孩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就是在宫里熬到花期过了,出来做填房,再不就是做教养嬷嬷,虽说元春后来做了贤德妃,又让贾家苟延残喘了好几年,由此也可以看出贾元春必定是付出了什么代价,不然断是做不成贤德妃。 他不知道贾元春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但就结果论而言,不过是让大房更进一步的被二房压制,那还不如不要,对他而言,即使继续做个没落的二流世家,也总比最后被流放的好。 贾赦这么一提,王大管家也想起了这位表姑娘,他也叹了口气,同意道:“正是!” 在发现王夫人算计王何氏之前,王子腾和这个妹子之间的感情是真好,两家又同在京城,王夫人没少带着几个孩子回王家走动。 早些年时王子胜仍在世,王熙凤与王仁都和王子胜居住在金陵老家,王何氏膝下无子,若大的王府着实冷清,也只有王夫人带着贾珠和贾元春来玩时,府里才多少有些人气。 贾珠和贾元春也算是王大管家看着大的,想着两个孩子幼时可可爱爱的小模样,王大管家也不由得唏嘘,孩子是真的是好孩子,可怎么有这么一个母亲呢? 他顿了顿问道:“大老爷的意思是……?” 贾赦叹道:“我虽与二房不和,但一想到老二家的被出族之后,元春这孩子在宫里必定日子艰难,可否请子腾兄搭把手,把孩子从宫里弄出来?” 王大管家不明究理,还道贾赦是个绝世好伯父,当真关心着侄女,难得的竖起大姆指夸道:“难为大老爷还记得贾大姑娘。” 他难得的感到一丝惭愧。说起来他们这些王家的老人都几乎忘了,王夫人膝下还有这么一个贾大姑娘呢。 无论是宫女还是女官都得守二十五岁后才能出宫的规矩,不过等到二十五岁时才出宫,女子最好的年华已过,婚嫁上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大多只能做人继室。 而如今贾大姑娘虽然年过二十,但好歹也没误的太狠,费点心寻找,总还能寻摸一个像样的婚事,贾大人此举当真是慈心。 这时除了拥有谜之自信的王夫人与贾母外,无论是谁都认定贾元春没什么前程了,早些出宫,说不定还能好好挑个像样一点的夫婿,是以王大管家才会赞贾赦慈心。 王大管家微微沉吟,做为王家的大管家,在王子腾远在辽阳府的时候也算是王家的半个主事人,一些简单的事情他都能先做决定,不然真要事事都得等王子腾做决定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这事虽然有些为难,但王大管家估摸以王子腾的性子必定不会反对,况且这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便就大着胆子应下道: “这事虽然不容易,但我家老爷和戴大公公还是有几分交情的,请戴大公公搭把手,想来不是什么问题,王大暂且大着胆子代我家老爷应下便是。” 贾赦大喜,笑道:“那赦就代我那侄女儿谢过了。” 王子腾的确是个办事迅速之人,不过才短短几日便把事情给办妥了。 他虽然痛恨王夫人,但对于自己看大的几个外甥、外甥女儿还真是恨不太起来,原本他是想让贾元春在宫里自生自灭,但如今贾赦想把元春弄出来,给他安排婚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处置方法,当下便让人把元春给弄了出来。 当初元春走的是小选的路子,说好听点是女官,但其实还是宫女,区区一名宫女,王子腾甚至不需要劳烦到圣上,只需向戴权说上一声,戴权自会办的妥贴。 除了元春之外,王子腾还顺手将‘弄死’他外甥的贾雨村给撤了职,因为自己膝下无子之故,他对每一个外甥、外甥女倒是比寻常舅父还多了几分关心。 贾雨村弄死薛蟠,这可着实踩到王子腾的底线了,一确定了之后,王子腾便早早让人把贾雨村给解决了。 且不说贾雨村突然被撤职之后的悲愤,王家大张其鼓的把周瑞家的娘家人送到东院,自然全荣国府的人都知道了。 旁人也就罢了,但周瑞家的那能装做不知,她连忙找了王夫人帮忙,看能否帮忙说项,把她娘家人给救出来。 在王夫人的院子里,王夫人钭倚在罗汉榻上,身前还有二个小丫环一左一右的给她捶着脚。 周瑞家的半坐在绣墩上,哭诉道:“二太太,大老爷此举着实太过了。” 她原以为大老爷最多也不过就是把她送回王家,没想到大老爷竟然把她娘家人都从王家给要过来了,看到爹娘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家丁们绑着送到东院,她当真是心如刀割,后悔不己,要是知道大老爷竟然会疯狂至此,她说什么也不会去瞧王嬷嬷的热闹。 可不瞧也瞧了,大老爷都把王嬷嬷给发卖出去了,甚至连王善保一家都被送到了庄子上,这气也该出够了吧,怎么还跟她娘家人过不去呢。 周瑞家的越想越是委屈,不好直骂大老爷这个疯子,又舍不得自家爹娘受委屈,只能来求一求王夫人搭把手,好歹把她爹娘给救出来,即使放出去做个平头老百姓,也好过在大老爷手里遭罪啊。 王夫人半闭着,搓揉着额角,显然贾赦此举也着实让她头疼。 她心下暗恼,贾赦此举着实不要脸,这世上哪有人去讨要其他人家奴仆的道理,更让她郁闷的是,兄长和二嫂也不知怎么了,怎么会答应贾赦这无礼的请求?甚至还直说什么她们王家不会教导奴才,让贾赦代为管教,这不是把她的脸都踩了吗? “太太。”周瑞家的泣道,“我爹娘年纪也大了,着实受不了罪,看在我娘好歹也曾经奶过太太一阵子的份上,求二太太搭把手救一救我爹娘吧。” 她娘曾经是王夫人的奶嬷嬷之一,后来王夫人年纪大了,不需要奶嬷嬷了,这才被放出来,她之所以能受到王夫人重用,也多少跟她曾经是王夫人的奶姐妹有关。 王夫人没好气道:“你要是先前不去瞧热闹,也就没这事了。” 还嫌她的脸被打的不够重吗?先是迎春在她的院子里被奶嬷嬷苛扣被捉,接着又是周瑞家的顶撞大老爷,现下又是周瑞家的娘家人都送到了东院,她这几天都不敢出门子了,就怕看到其他人同情的眼神。 但如果真要是她得罪了大老爷,被大老爷这样折腾也就认了,偏生这次这件事真真不关她的事啊,她虽然没照顾好迎春,但迎春不过是个庶女,那值得她用心。 一想到这事说来说去,都要怪周瑞家的多事,王夫人就着实不满,她怒道:“你也是的,瞧着王嬷嬷不像话,你怎么不瞧得阻上一阻?” 周瑞家的也有几分委屈,“太太不是说……”她下意识的一望左右,声音低到几乎细不可闻,“不要让二姑娘越过大姑娘去?” 咳咳,虽然二姑娘是庶出的,但要论身份怕是比大姑娘还要好些,毕竟二姑娘是承爵的大房庶女,而大姑娘虽是嫡女,但却是二房的嫡长女,老爷都入朝这么多年了,还仅仅只是个六品官,这官位差太多了,是以二姑娘虽是庶出,但地位却比大姑娘要再高一点。 为了避免二姑娘将来压住了大姑娘,二太太这才让王嬷嬷稍微调教一下二姑娘,只是没想到王嬷嬷自做主张,调教的有些过了。 王夫人恨声道:“王嬷嬷这个蠢货,我要她将迎春教的顺从听话,可不是让她偷盗迎春的财物!” 别当她不知道,王嬷嬷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周瑞家的垂下头不敢说话,其实这事谁不知道呢,只是大伙多少都收到一些好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太太!”周瑞家的一咬牙,轻声道:“太太,好歹看在我娘奶了太太一场的份上,而且我兄长、妹子也没少给太太办事。” 说到最后一句时,周瑞家的声音含糊不清,似乎是有些不敢开口的意味。 王夫人眼眸微眯,倒是想起了周家人以往在王家里没少帮她做事,可要她为此出手救一救周瑞家的娘家人的话,一想到贾赦的脾气,她又有些头疼。 虽说贾赦那混不吝的名声多少有几分是被她推波助澜,故意夸大传出去的,但贾赦的性子是真真不好,每次和贾赦说话,她都感觉自己寿命硬生生的被气的少了几年。 平时的一些锁碎小事都尚且如此了,像绑了周瑞家的娘家全家人这种事儿,只怕更不好说话。 她微微沉吟,最后还是叹道:“想来大老爷也不过是一时气极,待他气过之后,再说吧……” 能要的回来就要,要是不能要…… 王夫人把玩着腕间鲜红如血的红玉髓佛珠,眸底隐隐露出了几分杀气。 周瑞家的感激涕零,连连给王夫人磕头,可一抬头,却见王夫人把玩着腕间的红玉髓佛珠,一颗一颗拨动的极为缓慢,她惊倒抽一口冷气,险些吓的跌坐在地上。 头一回,她真后悔了! 元春出宫 时近年关,正是最忙乱的时候,特别是对甄贵妃所在的储秀宫而言,今年更是一个特殊的年。 太上皇在世的时候,虽说襌位给了圣上,但因为太上皇仍在世,又一直把握着朝中大权不肯放手,是以本该入住乾清宫的圣上只能蜗居于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始终不曾正式入住乾清宫。 既然太上皇都不曾搬家了,自然太上皇的妃嫔们也不曾搬离原住处,东西六宫之前是啥样,在太上皇禅位之后仍然是啥样。也还好圣上不好女色,妃嫔不多,养心殿的东西耳房再加两侧围房也勉强住得下,不过终究是严逼了点。 在太上皇仍在世的那段时日,不只是圣上只能蜗居于养心殿,就连皇后,也只能委委屈屈的栖身在养心殿不过才面阔五间的东耳房──隆禧馆里,着实憋屈。 本来去年在太上皇过了身之后,太上皇的妃嫔们便该搬离东西六宫才是,但太上皇的妃嫔数量极多,除甄贵妃之外,四妃六嫔俱全,还有无数贵人与宫女子。 而宫中能安置太上皇妃嫔的地方只有慈宁宫与寿安宫,慈宁宫位于前朝,往昔是太后的住所,大晋朝建国至今,也只有曾经帮助太上皇稳定朝中局势的太皇太后曾经入住过。 由于其地理位置,还有太皇太后的象征意义,当今绝对不容任何太妃入住慈宁宫,但寿安宫狭小,太上皇妃嫔数目太多,着实不够住,一时间不好安置这些太妃,再加上圣上孝中不欲生事,这事才搁置了下来,可再怎么的,今年年后也该搬了。 为了迁宫这事,今年宫里上下人等的心情都不怎么好,特别是甄太贵妃,虽说她得已留在宫里,不用似其他宫女子被安排到太上皇陵园处守墓,但她自入宫以来,一直深受太上皇宠爱,一进宫便入住储秀宫主殿,好不风光,如今却要移居到小小的寿安宫里,叫她怎么甘心! 从花团锦簇的储秀宫移到昏暗破旧的寿安宫已经够让甄太贵妃委屈了,没想到皇后还以甄太贵妃只是太贵妃为由,拒绝让甄太贵妃移居住寿安宫的主殿,迫使甄太贵妃只能与其他太上皇的妃嫔一起同居于寿安宫侧殿。 为了这事,甄太贵妃着实发了好一阵子的火,这几日不知道打骂了多少太监宫女,虽说元春已经尽量避着了,但还是被太贵妃逮到了错处,被罚了五个板子。 元春的伤还没好呢,便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太监从坑上拉了下来,也不让她收拾行李,直接用一辆青篷马车给拉了出来。 她还正糊涂着,便听见王夫人一声尖叫,哭道:“我的儿啊,你怎么会被赶出宫了呢?” 王夫人这话一出,元春顿时变了脸色,她虽然被甄太贵妃捉住了错处罚了五个大板,但她确信,甄太贵妃不会因此而逐她出宫,她出宫必定是有其他的原因,但母亲这一说,万一要是让人误会她是犯了错而被逐出宫的,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一时间,元春又羞又气,再加上身上的伤痛,顿时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见元春晕倒,王夫人越发慌了手脚,大哭不止。 贾母呵斥道:“慌个什么,还不快让人把元春给送回房里。” 虽说还未到年节时分,但贾家门前人来人往,往来送礼之人不断,元春突然在年节前被送出宫已经够遭人非议了,而王夫人又傻呼呼的说什么孩子是被逐出宫的,还嫌大伙不够丢人吗! 也怪不得贾母也认为元春是被逐出宫的,先不说元春出宫出的匆忙,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用玳瑁簪松松挽个髻儿,一看就知道极为匆忙,这才来不及好生打扮自己。 再见元春下车时步履蹒跚,连路都走不得,怕是受了伤,元春好端端的在宫里怎么会突然受了伤,怕是受了罚,才会受伤。 更让她心惊的是几个小太监把人一丢,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开,莫说衣箱了,连个包袱都没有,即使是贾母这般见多识广的,一时间也不由得惴惴不安。 要知道,即使是她们荣国府,大凡放丫头出去,也没有连半件衣裳都不给的道理,也不知元春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虽是不安,但贾母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任何慌张之色,她冷静道:“圣上圣恩,在年节恩赐元春出宫,我们贾府也好些年没一家子团聚了,是喜事!” 接着又吩咐赖嬷嬷道:“元春回府是喜事,府里上下人等多赏一个月的月钱,今天所有来府的人都多发一吊子赏钱,让大伙同喜同喜。” 贾母不愧是贾母,明明是件祸福难料之事,却被她轻描淡写的转了过来,还大发赏钱,好似当真感激皇家恩德一般。 大凡人家拿了赏钱,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即使说了,也只会挑好话来说,于是乎,贾大姑娘突然被送回府一事成了一椿喜事,是皇家还顾念荣国府的证据,倒是让荣国府又得意了一阵。 贾赦听闻此事之后,也不得不给贾母一个‘服’字,怪不得贾母这么多年来还一直是荣国府的定海神针,这份应变能力也的确是旁人所不及的。 就连贾忠也服气道:“老太太的确是有本事。” 先不说那份机敏,就在场众人无论是平民老百姓还是其他府的下人,只要是来道声喜的,就赏一吊钱同喜,粗粗一估,今天一天少说花了不下数百两银子,也幸亏得老太太舍得。 贾赦不在意道:“老太太穷的就剩下钱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要是用点银钱就能抹平这事的话,倒还是好事,不过真正有眼力劲的人是没那么容易被哄骗过去的,不见这二天给荣国府送年礼的人家少了许多吗。 他摸了摸下巴,没想到王子腾这家伙也是个邢恶乐子人的个性啊,一边说看在同是王家血脉的份上不想跟王夫人的子女多计较,一边又给元春来了个狠的,这也难怪,这毕竟是断子绝孙之仇啊。 不过他也着实不明白,在这年代,纳妾是允许的,特别是王何氏已经不能再生育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正常的男人再怎么尊重妻子,为了子嗣计,纳妾也是理所当然,但王子腾却死也不肯纳妾,为其妻守身如玉到连子嗣事都不顾了,总感觉这背后隐情似乎不简单啊! 当然,要说王子腾是一等一的情种也是极有可能,记得有一次醉后王子腾突然唤其其妻为什么妻主的,虽然他事后说自己是醉酒大舌头说错了,不过看其紧张的神情,说不定他平时私底下还真是这样唤他老婆了,都把自个老婆当主子了,怪不得完全没那些花花肠子。 咳咳,贾赦虽然看过不少绿JJ的红楼同人,却完全没看过女尊文这个分类,是以错过了与穿越老乡执手泪汪汪的机会。 虽然有些好奇王子腾给王何氏守身如玉的缘由,但贾赦并不会多事去查,他虽然是乐子人的个性,但他也知道有些人的乐子好看,有些人的乐子却是连沾都不能沾,王子腾便是后者。 他沉吟问道:“王子腾何时回京?” 他现在最大的期待,便是等着王子腾回京,看他开祠堂将王夫人出族的这一场大戏。 贾忠算了一算道:“大约也就这几日了。” 缓缓行之,从辽阳府到京城莫约一个月左右的路程,如果王子腾急行而来,大概可以缩减至半个月,满打满算,这几日也该到了。 贾赦满意的点点头,“看来王夫人今年的娘家可不好回了。” 贾忠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些年来,他们在二房的压制下着实憋屈的厉害,如今终于轮到他们大房吐一口气的时候了。 他问道:“老爷,这荣国府已经派了好几次人过来,想请老爷过府商讨年节事宜,这事……” 先前老爷发了狠,都快好几个月不曾去过荣国府给老太太请安,不仅自个不取,也不许大房里的几个孩子到荣国府里,不过这都到年节了,大房的人要是再不出现,怕是会让人说嘴。 今日是因为元春大姑娘的事情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这才没人注意到大房全员缺席,可到了正日子时还是见不到大房的人的话,怕是…… 贾赦微一沉吟,仍然摇头道:“不去!” 既然要断,那就断个撤底! 至于名声……呵呵,他本就不在乎名声,怕啥!况且有王夫人垫底,他怕什么? 且不说等着看热闹的贾赦,贾母虽然快刀斩乱麻,稳定了大局,但这元春的事就像一根刺一般一直哽着,除了不知道厉害的贾政之外,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不知道元春究竟是为什么被赶回来。 鸳鸯见贾母的脸色幽暗,一时阴冷,一时郁郁,不安劝道:“老祖宗,要不先休息休息?” 要是按着以往,在这个时间点老太太早就歇下了。 贾母叹了口气,“我哪里还睡得着。” 嫁入荣国府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捉摸不透的事。 他想了想问道,“元春怎么样了?” “哎!”说到大姑娘,鸳鸯便忍不住抹了把泪,“老祖宗,这宫里当真不是人去的地方,大姑娘真是可怜,被打了五个板子还不许请太医,也不许用药,奴婢去瞧时,那臀部都血红血红的,肿的老高呢。” 鸳鸯也被吓到了,以往元春在府里是高高在上的大姑娘,是老太太和二老爷、二太太的心尖尖,往昔不知有多受宠,比起宝玉也不差了。 可如今竟然会被人打了板子,还不许用药什么的,怪不得王夫人知道后一直哭到现在,一个劲的后悔当初不该送大姑娘入宫。 贾母叹了口气,“这宫里就是这样,任你是官家小姐也好,皇妃也好,只要不是皇后,那就是奴才,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她又何尝不心疼元春,可富贵险中求,为了贾家,少不得得牺牲一二,只是没想到她费尽千辛万苦将元春送进宫去,得到的却是这种下场。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问道:“元春可说她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元春是女官,可不是普通的宫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赶出去的,更不可能随意打骂,元春会离开的这么狼狈,必定是得罪了人,只是不知道元春是得罪何人,以至于遭此大罪? 鸳鸯摇了摇头,低声道:“大姑娘说甄太贵妃心情不好,这才会赏了她板子,可大姑娘说甄太贵妃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断不是甄太贵妃逐她出宫的。” “哼!”提到这事,贾母便露出不悦之色,她当年送元春进宫之时不知道私下给甄太贵妃送了多少府里的好东西过去,就是请她多照顾一下元春,那知道甄太贵妃竟然是这么照顾元春的?真把她的大孙女当成低三下四伺候人的玩意吗? 不过郁闷归郁闷,她还真没办法给元春出气,她和甄太贵妃虽然曾是闺蜜,但随着她们一个嫁入臣家,一个嫁入皇家,这身份己然天差地远,再也攀比不上了。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非得要元春入宫的缘由,即使是超品大臣的臣妻,也及不得皇家妾来的尊贵啊。 她沉吟一下,“你扶我起身,我亲自去瞧瞧元春!” 有些话元春怕是也不好让鸳鸯传话,还是得她亲自去瞧瞧元春,问个清楚明白才行。 甄太贵妃 对于元春,贾母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自元春出生起,她便对元春抱着大希望,希望她能做人上人,元春才刚满月便就抱到她屋里养活,毫不藏私的教导她,但可惜元春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当年她送元春入宫是想透过甄太贵妃的手,将元春送到甄太贵妃所出的忠顺亲王府中。 当年义忠亲王事败之后,圣上便远了诸位皇子,唯有待忠顺亲王一如即往,以当年忠顺亲王的受宠程度,不少人都认定圣上会传位给忠顺亲王,荣国府自然也不例外。 贾母可说是赔尽了自个老脸,又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好处,才得到甄太贵妃一句:“也勉强配得上九儿。” 那知道甄太贵妃收了好处,到最后却没有行动,始终不曾将元春赐给忠顺亲王为侧妃。 不过或许是报应,忠顺亲王之后闹出玩娈童的事情,从此失去了太上皇的圣心,也断了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也算是将错就错,让元春逃过一劫。 不过贾母还来不及看甄太贵妃的热闹,另外一个现实却已经先摆到眼前了,那便是元春的年纪! 为了确保一举得男,贾母硬是将元春留到十七岁上才把她送进宫里,别看贾母只是妇道人家,懂得着实不少,她知道母体太过年幼的话,不易保住胎儿不说,即使生了孩子,也极容易夭折,不见太上皇早些年生了不少孩子,却无一留住,便是因为此理。 而女子十七岁左右时的身体状况最好,无论怀胎或生育都比其他时候容易些,但她一心想让元春早些得子,却没想到甄太贵妃故意拖延,压根不让元春有见着皇子的机会,使得元春硬生生被拖过了花期。 眼见元春年纪渐长,这婚事着实不好再担误,贾母也不敢再挑,明里暗里的暗示甄太贵妃不拘那个皇子,只求把元春赐过去,好歹让元春终生有个依靠。 但甄太贵妃好似没听到一般,依然故我,还真把元春当成宫女般使唤,对于甄太贵妃此举,贾母自然是恼的,不过再恼也没有用,甄太贵妃贵为太贵妃,又一直深受太上皇宠爱,她不过是个国公夫人,荣国府又不复以往,能拿甄太贵妃如何?只能忍着气了。 这些年来,贾母也只当这个孙女儿废了,可真没想到,元春又出了这么一桩子事! 贾母虽然有些恼恨元春这枚棋子废了不说,还给荣国府添乱子,但毕竟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孙女,贾母沉吟许久,还是去见了见元春,问个清楚明白。 以往元春幼时是跟着贾母一起住在荣庆堂中,但如今荣庆堂里住了宝玉和黛玉,一时间挪不出地,时近年关,正是最忙乱的时候,无奈之下,只能将元春安置在原本迎春所住的边院抱厦之中。 时间匆忙,用的被褥甚至都还是迎春留下的旧物,王夫人见女儿窝居在小小的抱厦之中,抱厦窄小,处处严逼不说,屋里的家俱全都是不成套的,那似国公家嫡女的闺房,怕是只比下人房略好一些罢了。 王夫人就元春一个女儿,平时连针线活都不许她做,就怕伤了手,这一次竟然被人打了板子,看女儿疼的厉害,王夫人气的恶狠狠骂道:“抱琴呢?怎么没生照顾你?还害你挨了板子?” 她们当年怕元春在宫中无人照料,便千方百计将元春的大丫环──抱琴也送进宫,让她照顾元春,怎么元春受了伤,还被逐出宫,但抱琴仍好好的留在宫里呢? 元春摇了摇头,沉吟道:“女儿被打了板子之后,因为宫里的规矩,女儿不好请太医医治,也不好用药,抱琴便悄悄去了太医院,求相熟的太医给点金创药,抱琴走后不久,女儿就被拉出了宫,她怕是还不知道女儿被送出宫的事呢。” 她心下暗暗忧心,也不知道抱琴在宫里是否安好。 王夫人咬牙切齿道:“莫非是抱琴……” 一瞬间,王夫人顿时想到什么背主,踩着主子上位之类的故事了。 元春想也不想的回道:“绝对不可能,这些年来女儿和抱琴互为依靠,若是没有抱琴,女儿早就没了,同样的,要是没有女儿,抱琴也绝计活不到现在,绝对不可能是抱琴。” 她和抱琴虽是主仆,但这些年来的相依为命倒是比姐妹还要亲近,这世上什么人都可能背叛她,但抱琴绝对不可能。 一听到元春说什么‘没了’、‘活不到现在’,王夫人也紧张起来,连忙询问,在她想来,女儿贵为荣国府嫡女,入宫后虽然不是什么享福的,但也该是被人照顾着才是,怎么会说什么‘没了’、‘活不到现在’云云…… 元春无奈,只能拈些能说的先说了,虽是细细挑选过,但其中的惊心动魄之处,还是让王夫人听的心惊肉跳,想到元春所受的委屈,王夫人忍不住抱着女儿直哭,“我的儿啊,委屈你了!” 元春眼眸微闇,既然知道委屈她,又何必送她到那不得见人之所为奴为婢。她强笑道:“女儿总归是回家了,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元春安慰许久,王夫人这才渐渐收了眼泪,她恨恨道:“都怪那林家丫头,抢了你的屋子,眼下不好挪动,待过了年,母亲就把林家丫头移出去。” 她心下暗恨,要不是老太太说年节将至,一动不如一静,她非让林丫头把屋子还给元春不可。 “母亲不可。”元春连忙道:“林妹妹是客,又是林姑父唯一的独女,荣国府应该好生照顾才是。” 在宫里多年,她已非吴下阿蒙,只知道荣国府而不知道其他世家。 林家姑父在朝堂上位高权重,即使是圣上也多有倚重,林妹妹住在荣国府里是他们府里的福气,荣国府应该好生照顾才是。 王夫人不屑的扁扁嘴,“不过是个二品官的女儿,那及得上我儿尊贵!你可是大年初一生的,将来贵不可言,那是她一个小丫头能及的。” 元春被王夫人的狂妄之言给惊了一惊,连忙道:“母亲慎言,女儿算得上什么,在宫里,大年初一生的不知有几多,女儿这样算得上什么。” 幼时她也以自己生于大年初一而得意,但进了宫之后,她方才知道,像她这样当真不算什么,随随便便一个宫人可能都生于好日子呢,可那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为人奴婢。 说到最后,她凄苦怨道:“女儿不过是个小选入宫的女官罢了,要真是二品官家的嫡女,又何需小选!” 她是生于荣国府不错,但她父亲只是区区六品官,要是父亲的官位再高一些,她又何必小选入宫。要不是因为她是小选入宫的,甄太贵妃又怎么敢如此欺辱她。 元春说的直接,王夫人的脸色就变了,她泣道:“你就是在怪我跟你祖母,把你送到宫里。” 元春眼眸微闇,低头道:“该不该都送了,我知道太太和祖母都是为元春好,只是元春无福……” 原本甄太贵妃好不容易起了点心思,偏生又出了忠顺亲王玩娈童的事情,而甄太贵妃与圣上不合,更不可能把她送给圣上,总之……是她命苦。 听见元春如此说,王夫人也撑不住的抽抽咽咽哭了起来,她的女儿是在大年初一所生,合该是人上人的凤命啊,怎么会沦落至此呢? 当贾母来到元春房里时,元春正趴在床塌上,轻声安慰着王夫人。 看着即使遭了罪,这气度仍旧不减的元春,贾母暗暗点头,不愧是她养大的孩子,这份宠辱不惊的态度,即使当个娘娘也够格了,可惜这孩子的运气不好,每每总是错过了。 注意到贾母到来,王夫人跪在贾母跟前哭诉道:“老太太,你得为元春做主啊!” 她千娇百宠地养大的女儿,怎么入了宫之后,便成了伺候人的玩意?而且甄家和她们贾家不是老亲家吗?怎么甄太贵妃竟全然不顾亲戚情分,糟蹋他的女儿! “胡闹!”贾母喝斥道,“宫里自有规矩,娘娘的事情,能轮到咱们说话的份!” 甄太贵妃是何等身份,即使是她错了,细论之下,也还是她们的错,总之娘娘是永远不会错的。 王夫人不服,还想说话,元春制止了王夫人,轻声道:“太太,这事怪不得太贵妃娘娘,是女儿一时不察,没注意到甄太贵妃想用木樨清露,而非玫瑰清露,上错了汁子,是女儿的错,怨不得太贵妃娘娘。” 元春顿了顿又轻声道:“这阵子太贵妃因为迁宫之事,娘娘日夜多思,好些得用的大宫女、掌事太监都受了罚,女儿这五板子还算轻的。” 上错汁子只是明面上的理由,说到底,甄太贵妃是因为迁宫之事心情不好,拿宫里人出气罢了。 贾母顿时就明白了,她拍了拍元春的手,叹道:“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 不愧是她养大的孙女,是非轻重还是拿捏的住的,感慨之下,贾母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贾元春眼眸低垂,眼眸间闪过一丝恨意,“孙女儿只是女官,那能和娘娘们相比。” 老太太永远不会知道她这几年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那曾经做为荣国府大姑娘的傲气,是在宫里一点一滴的被抹去的,要是她不懂得低头的话,她早就死了,也活不到现在。 元春强忍那一丝酸楚,轻声道:“老太太,虽说甄太贵妃罚了孙女,但孙女觉得应该不是甄太贵妃赶孙女出宫。” 贾母微微沉吟,“这事你可确定?” 元春重重的点了点头,自圣上登基之后,甄太贵妃的性子越发古怪,还特别喜欢使唤她,每每挑她的错误,她怎么说也好歹是个女官,但在储秀宫里,那日子过的比普通的二等宫女还不如。 她心里明白,甄太贵妃就是想看着她伏首跪地,看她一个堂堂荣国府的大姑娘在她的跟前做狗,从她的身上找寻优越感,就凭这一点,她敢确信,逐她出宫的人绝对不是甄太贵妃。 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倘若是甄太贵妃出手,断然不会只逐孙女一个,想来必定会连抱琴也逐了出去。” 元春和抱琴并不是同时入宫,入宫的路子也不同,明面上,元春和抱琴似乎并无瓜葛,但甄太贵妃是知道抱琴是荣国府送进宫的下人,要是甄太贵妃真对元春动手,绝对不会留着抱琴继续在储秀宫当差。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贾母对甄太贵妃的疑心也淡了些,但如果不是甄太贵妃,这事又会是何人所为? 要知道,朝堂上素有规矩,无论男人怎么斗,绝对不会把手伸到妇孺身上,但元春送回府时如此狼狈,分明是有意为之,是何人会如此狠辣,把手段用到妇孺身上了。 贾母思索许久,始终想不出来会有谁和荣国府这么大的仇恨,故意用这种方法来折辱荣国府,最后只能叹道:“祖母老了,对这个朝堂都不熟了。” 元春连忙柔声宽慰,见贾母难掩感伤,连忙转移话题问道:“方才孙女回来时,怎么不见大老爷呢?” 虽说大老爷处世糊涂,但大老爷交友广阔,在宫里倒是有几分门路,若是方才大老爷在场,说不定可以帮忙了解一下,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手也不一定。 元春不提贾赦便罢,一提到贾赦,贾母就恼火,她怒道:“别提他了!” 元春微感惊愕,贾母看似慈祥其实城府极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贾母如此生气。 她好奇的看向王夫人,王夫人按住女儿的手,连忙摇头,说实话,最近大老爷的举动连她也有些看不懂了。 她知道大老爷为了王熙凤和迎春之事恼火,这也没什么,不过大老爷这气也着实长了点,将琏哥儿与王熙凤拘在东院里一拘便是好几个月不说,甚至这几个月里不曾向老太太请安,这可跟大老爷平时的做为全然不同。 不只如此,大老爷还特意去了一趟户部,让户部以后把他的俸给直接送到东院,不再送到荣国府里,虽说荣国府也不缺大老爷那区区几百两银子的俸银,但大老爷此举,着实让大伙摸不清头脑,总归人家母子斗法,她们这些凡人还是避着些的好。 贾母毕竟年纪大了,也着实熬不住,问了个清楚明白,再宽慰了元春几句,便就回房了。 但即使回到房里,贾母也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自十六岁上便嫁进荣国府,这些年来也算是经历过了了大风大浪,按说什么该见的不该见的全都见识过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惊得住她,可这一次,他真是摸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 贾母睡不着觉,一旁守夜的鸳鸯早早就注意到了,她轻声说道:“老太太,可要用点蜜水?” 她顿了顿又道:“我让厨下备好了燕窝粥,老太太可要进一些?” 因为大姑娘的事情,老太太心里存着事,晚上便没进多少,想来该是饿了。 贾母摇摇头,“我吃不下。” 现在就算给她龙肉,她也吃不下。 她顿了顿道:“去!把我床头柜第一个抽屉的紫檀箱子给我拿过来。” 鸳鸯混身一颠,但仍低声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将紫檀箱子给拿了过来,她手心直冒冷汗,深怕一个不小心把这要命的东西给摔了。 “去吧!”贾母接过箱子,挥挥手示意鸳鸯下去,“你且去休息,今晚不用你守夜了。” “是!”鸳鸯咬了咬下唇,看成老太太手里的箱子露出几丝不安之色,当然还是乖巧的退下。 贾母打开箱子,随手拿出箱子里的秘药,琢磨再三,沉吟许久后叹道:“罢了。” 再等等,说不定元丫头还有点用处也不定。 贾雨村 无论是贾母还是王夫人对于元春回府一事都有志一同的下意识的避开了贾政。 所谓知子莫若母,知夫莫若妻,对于贾政的性子,外人不了解,但她们做为家里人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贾政这性子与其说是清高,不问世事,还不如说是无能,管不了事。 将这事告诉贾政,事情不但不会解决,反而会更复杂,贾母和王夫人这对婆媳有默契的干脆隐暪不说,不只如此,甚至还约束府里下人,不让人告诉贾政。 旁的人好管,不过赵姨娘向来是个爱惹事生非之人,生怕赵姨娘惹事,贾母还寻了个由头,直接把赵姨娘给送到水月庵里念经祈福,就是怕她在贾政跟面乱说话。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暪得过人,好奇贾元春为何会突然归家的,除了府里的人之外,就连外头的大小官员也都好奇的很呢,于是乎,在送走第N个向他打听缘由的同僚们,贾政终于还是爆发了。 贾政怒气冲冲的回府,直冲到王夫人面前问道:“元春呢?元春在那?” 王夫人讶异道:“老爷怎么突然急着找元春了?” 她向周瑞家的使了个眼色,周瑞家的会意,悄悄溜了出去,去荣庆堂找老太太求救了。 老爷不常发疯,但一疯起来就不管不顾的,除了老太太之外,没人能压制得住老爷。 贾政瞠目裂眦,怒道:“逆女在那?你是不是把她给藏起来了?” 王夫人心下微沉,“什么逆女?老爷在说些什么?妾身怎么不明白?” “你会不知?”贾政冷笑道:“元春都被人送回府了,你们会不知道?” 王夫人这才装做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这是皇恩浩荡,特意让元春早些回宫和我们一家团聚呢,什么逆女,老爷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你还想帮元春这个逆女隐暪到何时!”贾政这人虽然有些死板,但绝对不是智障,元春回来的古里古怪,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而且大伙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元春回来时步履蹒跚,分明就是受了伤的。 好端端的竟然会被人打了板子赶了回来,元春究竟在宫里做了些什么?一想到元春所为说不定会连累到自身,贾政便狠不得勒死元春,省得被她连累。 “那个逆女呢?”贾政喝道:“拿绳子来,让我勒死她,省得她祸害全家!” 说着,他便冲出去寻找元春。 王夫人脸色大变,“老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旁人只当贾政是在说气话,但王夫人明白,贾政是认真的,为保自身,他极有可能会真的把元春给勒死,着急之下,王夫人连忙拉着贾政,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之时,贾母也匆匆赶了过来,喝骂道:“你们两个在闹些什么!?” “老太太!”贾政跪下请罪道:“儿子教女无方,竟然会养出元春这个逆女!老太太放心,儿子这就勒死元春,绝对不会让她祸害全家!” “胡闹!”贾母差点没被贾政的话给气晕过去,元春受了委屈,贾政这个做父亲的不但不安慰,竟然还想要勒死女儿,这究竟是什么脑子!? 她怒道:“元春受了委屈,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想着怎么帮孩子出气,反倒找起了孩子的麻烦?” 即使是像贾赦这般胡闹的,在见到迎春受了委屈之时,,这第一件事也是先给迎春出气,何曾有半根手指动到迎春身上?相比之下,贾政此举着实让人心寒。 贾政气道:“她自个不争气,怨得了旁人?与其让这个逆女留在世上得罪人,危害我们荣国府,还不如让儿子勒死元春,省得连累咱们。” 在贾政看来,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元春这个女儿的死活并不重要,先别说元春只是个女儿,不是儿子,再则,他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贾母大怒,“你懂个什么?宫里本就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一点子小事便会受罚,咱们元春又是个好的,自然难免受到那些娘娘们的针对。 说到底还是得怪你,要不是你不争气,怎么会连累到元春入宫之时只能做个小小的女官!” 大晋朝规定,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之女才能够大选入宫,五品以下便得和其他人一般走小选的路子,要不是贾政不争气,也不会在六品官这个位置上蹉跎了十几年,连累到元春只能走小选的路子。 要知道,贾政这六品官的官位可是太上皇亲点的,可说贾政一入官场,起点就比旁人高上许多,可就这样子十几年还只是个六品官,可见他的无能,自己连累了孩子还不反省,反而怨起孩子来了,这算是个什么父亲! 一瞬间,贾母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伤心失望之感,她和婆母不合,连带的也厌恶着婆母所养的贾赦,希望自己养的贾政能比贾赦要来的强,可就做父亲之道来看,贾政却远不如贾赦了。 贾政被贾母说的羞愧,连忙跪地请罪,求贾母莫再生气。 贾母这一次是真恼了,一会儿大骂贾政,一会儿又要人备车,直接带着王夫人、宝玉、还有元春等人回金陵去。 贾政那敢让贾母回金陵,他心知自己眼下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贾母所赐,说不得贾母前脚刚走,贾赦后脚就来让他滚出荣禧堂了,他那敢让贾母离开,苦苦磕头求饶,直闹了大半夜,这才消停。 荣国府里上演着这么一场大戏,贾赦自然也知道了,他不但知道了,甚至还有机灵的小子不断来回奔跑荣禧堂与东院之间,给他来个实时转播呢。 贾赦听的津津有味,听完后还有几分意犹未尽,“就酱!?只是教训了贾政一顿,没让他罚跪祠堂之类的吗?” 小子尴尬的看了贾赦一眼,委婉道:“二老爷也跪了小半个时辰了。” 以二老爷的年纪,这小半个时辰也尽够他受了。 贾赦轻啧二声,颇有几分不满。 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按着原身的记忆,以往他跟贾母顶嘴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轻轻松松的过了,不是被请家法,就是被罚跪祠堂,次次都闹的极大,若非如此,他顽劣之名也不会那么快传遍全京。 不爽归不爽,贾赦也不过就是郁闷一阵便罢,横竖贾母偏心也不是这一天、二天的事了,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他也是这时才知道元春是受了伤回府的,贾赦疑惑问道:“是谁打了元春?” 元春怎么说也是女官,谁会如此大胆欺辱女官。 要说是王子腾的话,应该也不至于,王子腾再怎么恼王夫人,以其性格也应该不会对王夫人的子女下手才是。 贾忠叹道:“是甄太贵妃。”他顿了顿道:“甄太贵妃心情不好,这几日储秀宫里的人都被罚了个遍,大姑娘也是撞上了。” 大姑娘也是可怜,偏偏被送到了甄太贵妃的宫里,自忠顺亲王玩娈童之事爆出来之后,甄太贵妃的性子越发暴躁,大姑娘也不是第一次被罚了。 贾赦冷哼一声,“好个甄太贵妃!” 贾忠轻声问道:“要不要让小人……”他直接了当做了一个手势。 他们虽然不好对在宫里的甄太贵妃做什么,不过欺负欺负其他甄家人,他们还是能做到的。说起来,他们荣国府虽然在京中不过是个二流世家,但再怎么的也比甄家强上一些。 别看甄应嘉身上还有个五品的体仁院总裁的官职,不过以入京后低一阶的规矩来看,甄应嘉放在京里,也不过就与贾政相当罢了,甄应嘉有个做宠妃的姑姑,但却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体仁院里待着,其能力可见一般了。 甄家全靠着曾经做过太上皇乳母的奉圣夫人和做为太上皇宠妃的甄太贵妃撑着,看似风光,但族中男丁均不争气,甄太贵妃所出的忠顺亲王又是个同,空有亲王之名,却无实权,甚至还无子嗣,可说无法给甄家带来什倚仗。 再加上奉圣夫人与太上皇相继离开,甄家最大的倚仗也没了,要动甄家,现在可是最好的时候。 贾赦微一沉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 他顿了顿叹道:“终归是二房的女儿,很不必费这个心。” 无论是原身还是他,都是小气计较的性子,他知道元春当贤德妃的时候是怎么打压大房,捧着二房的,原身或许还会念一念旧情,但他可没这么大方。 不过谈到甄家,贾赦倒是想起了一事,说起来,林如海的死似乎与甄家之间有那么一点关系,甄应嘉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他仗着有一个太上皇奶嬷嬷的祖母与宠妃姑姑,多年来一直把持着江南一带不放手,甚至还有了一个江南王的称号。 要不是甄应嘉多少有些越界了,太上皇当年也不会特意安排了林如海做巡盐御史,便是要压制甄家,只不过没想到甄家的贪心程度远超过众人想像。 不少红楼同人都说林如海是甄家所害死的,虽然红楼原著里没明说,但按贾赦分析,这还真有几分可能性。 毕竟林如海的存在对甄家而言太碍眼了,甄家又因为甄太贵妃与奉圣夫人之故,早就养成了自大狂妄的性子,在这种情况下,对林如海出手并不意外。 贾赦微一沉吟,去信一封给林如海,一方面是提醒林如海小心甄家,另外一方面是劝林如海把自家女儿接回去,别留在荣国府给贾母教养了。 他都准备跟贾母闹翻了,自然是要把贾母的外挂一道一道解除,其中的重中之重便是林如海,只要林黛玉仍旧在荣国府,林如海为了女儿,少不得得偏着贾母,只要林如海不再帮贾母,贾母在朝堂上的外挂就去了大半。 当然啦,要让林如海不再帮贾母并不容易,不过想来林如海并不知道王夫人即将被出族,以林如海的性子,绝对不会让自己唯一的独女喊被出族的王夫人为婆母。 且不说贾赦暗搓搓的向林如海告状,贾母虽说将元春突然被送回家之事尽力美化,不过这么大的事儿,外界难免议论纷纷,各种小道消息流传着,就连一般的茶楼酒馆里也有着各种不可不说的故事流传。 由于某些原因,在所有的大户人家里,荣国府可说是最有故事的一家,先是出了个大年初一生的女儿,接着又来个衔玉而生的小儿子,再加上嘴里不把门的荣国府家仆,在这京城里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说得出荣国府里不可不说的一、二事。 不过荣国府虽然年年闹笑话,可以今年最为多,先不说贾大老爷足足好几个月闭门不出,连带着儿子、儿媳都被他拘着出不了门,再则,光是贾家大姑娘突然被送回府一事,就足够他们再谈上一年。 不得不说,人类的像想力还是挺丰富的,大伙发挥脑洞,各种各样的猜测都出炉了,甚至还有人猜测贾大姑娘是在宫里被圣上宠幸,然后被皇后给赶出宫中,甚至贾大姑娘出宫时步履蹒跚,都被说成是行过燕好之事的证据。 就这样,大伙聊着聊着就歪起了楼,且不说这话题越来越香艳,还有好些人说荣国府这次怕是会得偿所愿,让贾大姑娘像甄太贵妃和奉圣夫人一般,带飞荣国府……等。 突如其然,有一个人叹道:“这荣国府要是再起复的话可就太没天理了,想想严家七口人命,难不成都是白死的吗?” 一提到严家,众人便忍不住骂了起来,在这小酒馆里的大多是苦哈哈的穷苦人,那个人没借过银子,没吃过印子钱的亏,可要惨烈到像严家这般的,还真真少见,感同深受之下,大伙对荣国府便没什么好话了。 就在众人大骂荣国府之时,一名中年文士好奇问道:“这严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他进京以来,着实听了不少荣国府里不可不说的故事,不少大致上都和冷子兴所调侃的差不离,可这严家七条人命是怎么一回事?京城可是天子脚下,足足七条人命没了可是大事,怎么在众人口中好似荣国府随随便便就压住了? 想想自己不过是为了帮薛蟠了结冯渊一案,用词略略不当,便被责骂一顿,还说什么人命关天,他胡乱判案,不配为官……云云,把他的官职给撤了。 一想到此处,贾雨村便难掩妒恨,如果说人命关天,七条人命是何等大事,怎么荣国府也能轻轻松松的过了? 注意到贾雨村阴冷的目光,骂的最狠的人警觉的住了口,这中年文士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的同路人,万一是荣国府的人,让荣国府的人知道他们说着荣国府的闲话,岂不是自找麻烦。 贾雨村也不恼,笑说天气寒冷,让小二上了几杯酒请大伙尝尝,三杯黄汤下肚,几人便被贾雨村套出了话。 说起来这严家一家子被放印子钱的活活逼死,一家七口就这样全都没了,着实可怜,就连那棺材都是几个邻人凑份子凑出来的,好歹没让严家人曝尸荒野。 贾雨村好奇问道:“诸位怎知这事和荣国府有关呢?” 说句不好听的,放印子钱的人家何其多,大伙怎么猜到是荣国府放的印子钱。 一人笑道:“小老弟怕是没借过印子钱,所以不明白,这那家那户借了那一处的印子钱是暪不过的。” 收印子钱的利钱的也就那几个人,时日一长自然都知道了,而且荣国府里的下人向来不把门,琏二奶奶放印子钱逼死人的事情早就传遍京城里外了,也是贾雨村是外地人,这才今日才知此事。 一听到是王子腾的亲侄女做的好事,贾雨村眼眸越发幽深,他仔细问了问,最后也有几分不解道:“当真是荣国府放的印子钱?这荣国府是何等富贵人家,家里还差点出了一个娘娘,怎么会缺这一点银子?” 这话说的,连店小二都忍不住凑上前说道:“荣国府早在十几年前便开始放起了印子钱,这京里这么多人家,就他家却贪心。旁人最多要个三分利,他家吗是三分利还硬要加几文钱的跑腿费,真是石头缝里都给扎出汁了。” 好几个也曾经受荣国府之害的人也埋怨道:“应天府竟然包庇荣国府,着实不该!” “可不是吗,我看到严家事发之后,荣国府的赖大、周瑞轮流往应天府送礼,一定是他们让应天府把这案子给压下了。” 众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好似亲眼看到荣国府是怎么贿赂应天府尹一般,说着说着大伙又骂回应天府,连应天府都将这事置之不理,叫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以后能指望那处给他们伸冤呢。 对此,贾雨村倒是明白一些,一个府衙顶多二十来名衙役,又要管着钱粮,又要审案,捉拿犯人……云云,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儿要忙,那有可能每个案子都细细查了,所谓民不举,官不究便是此意,再加上严家人都死绝了,死人不会报官更是查无可查。 况且应天府位于天子脚下,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应天府尹最是难做,大多数只能求稳,这事儿是越少越好,自然不会给自己找案子来办,更别提这案子牵涉到了国公府,办无可办,只能算了。 贾雨村微微沉吟,“这严家当真半个人都没有了吗?” 应天府敢吞案,除了因为荣国府势大之外,也是仗着严家人死绝了,无人会翻案之故。 一酒客晒道:“一家七口都死的绝绝的,那来的人,难不成诈尸吗?” 店小二随口调笑道:“严家老太太还有一个兄长,算亲人吗?” “你说那老赌鬼?”另外一位老人家不悦道:“嘿,那算什么亲人,严家人死后,他倒是把严家的钱财都收刮走了,尸体就摆在那儿不管,严家人的丧事还是左邻右舍看不下去,凑了点钱处理呢。” 俗话说人死为大,那种连尸体都不管的算什么亲人呢,而且老赌鬼不过是严老太太的兄长,也不是姓严的,和严家也好些年没往来了,算不得数吧。 贾雨村眼睛一亮,放声笑了起来,上天待他不薄,总算给了他一个报仇的机会! 还年礼 荣国府的这个年并不好过,元春突然归家,虽说贾母尽量淡化这件事,也以让元春好好养伤为由,拘着元春不让她出现在人前,可这么大的事儿,不少老亲家都知道了。 虽说四王八公早已没落,但都各自有各自的门路,多少也打听到了几分,知道元春被逐出宫前可是挨了板子的,想必在宫里必定是犯了什么错事。 几个老亲家深怕被荣国府连累,不约而同的远了荣国府,年礼也比往年要减上几分,就连贾母的娘家──史家都减了大半,其他的人家就更别提了,看的贾母好生闷气,还好林家的年礼一如既往的丰厚,甚至还因为黛玉住在荣国府里,年礼比往年还要丰厚三成。 贾母暗暗点头,有了林家这份年礼,荣国府的这个年就好过了。 荣国府毕竟多年不在朝,已经好几年没收到其他官员的孝敬,收入大减,贾政又官位低微,帮衬不了什么,但为了保持荣国府的地位,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这些年来一直出的多,入得少,要不是靠着林家年礼,府里怕是早就尽空了。 贾母翻查着今年的年礼,赫然发现王家今年竟然未送年礼过来! 先不说王家和贾家同为金陵四大家族,交情素来比别的老亲家再好上几成,再则王家可是王夫人和王熙凤的娘家,就这二重关系,王家再怎么的也不该缺了荣国府的年礼啊? 贾母微微沉吟,招了王夫人过来问道:“今年王家的年礼可送过去了?” 王夫人也有些疑惑,以往王子腾为了给她还有王熙凤做脸,这年礼总是早早就送过来,可今年不知怎么了,都到了这时候还没送年礼过来,着实古怪。 见贾母问起,她连忙道:“早送过去了,今年我哥哥又升了官,媳妇做主,将年礼加重三成送过去的。” 说到此处,王夫人略有不安,因为王熙凤被拘在东院之中,今年的年礼还是她安排的,这临时要加上三成,一时间也来不及置办,她就将给林家的年礼做主减了三成,添到给王家的年礼之中。 好在贾母也不在意给王家添了三成的年礼是从何处挪动,只又问道:“何时让人送过去?” 王夫人恭敬回道:“十日前便让人送过去了。” 王家和贾家都在京里,倒也不必特特提早送礼,差不多的时间让人送过去便就成了。 贾母算了算时间,眉心深锁,越发不能理解,怎么王家至今还不回年礼,就连王夫人也有些紧张,低声问道:“老太太,要不我派人回王家问问?” 虽说问这事难免有几分羞耻,可是王家迟迟不送年礼过来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再跟先前元春归家一联想起来,王夫人急的都想回娘家问问二嫂了。 贾母沉吟许久,正犹豫之间,突然赖大匆匆赶来,苦着脸道:“老太太、二太太,王家派人来‘还’年礼来了!” 一听到王家总算送年礼过来,贾母和王夫人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王夫人喝斥道:“还不快让人进来。我得好好问问王大管家,今年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才送年礼过来?” 赖大苦着脸,尴尬的望了王夫人一眼,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夫人没注意到赖大神色不对,只是一个劲的让赖大把人唤来。 赖大摸了摸鼻子,横竖早晚这丑媳妇还是得见公婆的,让王大管家自个说,总比他转述好些。 赖大不只把王大管家请了过来,就连王家的年礼也让人拿了上来,王夫人本想喝斥赖大不懂规矩,把人叫过来说上几句便是,何必把年礼都抬上来? 虽说他们王家的年礼向来丰厚,但也犯不着特特拿出来展示吧,特别是史家今年的年礼比往年少了足足五成,这么惨烈的对比之下,要是伤了老太太的心就不好了。 但随着一抬又一抬的年礼抬上来,王夫人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这些年礼好生眼熟啊! 不只是她,就连贾母也认了出来,毕竟其中有一抬是她特别发话说要送到林家的,她狠瞪了王夫人一眼,原以为这些年来王夫人也该学乖了,没想到还是尽在小地方做手脚。 不过此时此刻,她也不好计较王夫人的小心思,沉声笑道:“王大,你这些年怎么办事越发胡涂了,怎么拿成我们家送过去的年礼?” 王大管家皮笑肉不笑道:“没错!就这份,咱们王家是来‘还’年礼来了!” 此时此刻,王夫人这才注意到王大管家用的是‘还’这个字眼,她厉声道:“王大,你疯了吗?” 她冷声道:“这是我二哥还是二嫂的主意?告诉王何氏,我二哥虽然不在京里,但她也不能胡来。” 王夫人下意识的认定这是王何氏擅自做主,王子腾常年在辽阳府,王家中主事的人是王何氏,王何氏性子古怪,他们姑嫂之间颇有几分不和,但贾王两家的亲戚情份岂是王何氏一人能断的,就凭王何氏今日之举,即使被休弃都是该的。 王大管家皮笑肉不笑道:“好叫二太太得知,这事是我家二老爷的主意!” “王大!”王夫人厉声道:“别以为你可以包庇得了王何氏!等我哥回来,自有你好受的。” “此事的确是我家二老爷的意思。”王大管家再重复一次,又道:“毕竟我王家与贾二老爷府上并无交情,这份年礼收之有愧!” 大凡谈到贾家,大多是直接以荣国府称之,王大一口一个贾二老爷府上,着实古怪,但贾母也不及细想,直问:“王子腾此举是何意?既使他不顾念贾王两家都是金陵四大家族,同气连枝的情份,难不成他连自家妹子和侄女都不管了吗?” 她是明白人,自然看出王子腾是有断亲之意了,先不说同为四大家族,王家有没有这么容易脱身,再则,王子腾和贾家断了关系,是全不然不顾他嫁进贾家的妹子和侄女吗? 没想到王大管家笑道:“贾王两家是老亲,这自然是不会断的,这王家的年礼早已送到贾大老爷府上去了,不只如此,我家老爷过阵子还得请贾大老爷吃酒呢。” 言下之意,便是王子腾认的是贾赦这位贾家家主,可不是什么贾政,更不是贾老太君! 贾母还来不及细细问个分明,只听王大管家又道:“我家老爷明日便会开祠堂,将贵府二太太从族谱上划除,既已非亲戚,便不好再收贾二老爷家这么丰厚的年礼,是以让小的将年礼还回。” 王大管家这话说的轻描淡写,落到众人的耳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贾母颠声道:“难不成……元春闹出来的事有这么大?” 她一直不明白元春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而被逐出宫,百般打听也始终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子腾是四大家族里数一数二的领头人,在朝中也有几分人脉,他竟然狠下心来和王夫人断绝关系,莫非是因为元春之故?元春犯的事儿有这么大!? 一瞬间,贾母有些犹豫是否该留下这个孙女儿了。 王大管家笑道:“贾老太君要知道,不妨明日一起来王家宗祠便是。” 这一次为了将王夫人从族谱上划掉,他家老爷可是认真的,除了荣国府的赦大老爷与宁国府的敬大老爷外,还请了北静王、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作陪。 除了四王八公里的‘自己人’之外,王子腾还请了应天府尹,应天府尹虽然官职低,离四王八公的等级差一大截,但他做为地方父母官,掌京城一地的户籍,同时也管理京城一地的地方志,将王氏从族谱中划掉,这么大的事儿,很是值得记录下来。 由此可见,这一次对于将王氏从族谱中划掉之事,王子腾可是认真的。 王夫人尖声道:“王大!你胡说些什么,这岂是你一个下人敢胡说的事!” 什么要把她从族谱上划掉!该划掉的应该是王何氏那个不下蛋的母鸡才是啊! 横竖都撕破脸了,王大管家也不再给王夫人留面子,冷笑道:“二太太做了什么事,难不成自个都忘了吗?” 害自家嫂子落胎,陷害亲侄女担下放印子钱之罪,甚至还想算计外甥性命以谋夺薛家家产,这一桩桩一件件,也亏得王夫人能做得出来。 王夫人尖声怒道:“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虽是在惊怒之中,但也隐隐听出几分惧意,她自己自知自家事,要说她当真干干净净的,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旁的不说,以往她就没少算计过薛姨妈,可她自认为自己做的小心,应该不会被兄长发现。 再则,薛姨妈的夫家不过是个小小的皇商,那能和荣国府相比,以兄长之机敏,应该知道该偏向那位才是。 王大管家管理王家多年,见多识广,一听王夫人这气急败坏的声音便就知道王夫人心虚,想想自家主母多年的委屈,还有王家因她而绝嗣一事,他越发暗恨王夫人,也懒得与王夫人再说,规矩的向贾老太君行了一个礼,径自转身离去。 见王大管家就这样离去,王夫人急道:“老太太!我二嫂必定是疯了,你得给我做主啊!” 事到如今,她还是认为是王何氏做的好事。 贾母没好气道:“这是你王家事,我怎么给你做主!” 她不是傻子,从王大管家摆出来的阵仗来看,王家是铁了心要和荣国府断亲了。 “老太太!”王夫人泣道:“媳妇要是被出族的话,这叫元春和宝玉以后如何自处?” 原本两个孩子的母亲是王家贵女,而如今成了王家弃女,身份天差地远,以后旁人会怎么看这两个孩子? 更叫王夫人害怕的,以她对贾政还有贾母的了解,绝对容不下她这么一个王家弃女丢人现眼,说不定会直接要了她的命也不定,想到此处,王夫人越发恐惧。 她心下暗恨,认识王何氏这么多年,今日才知道她竟然如此狠毒无情! “罢了!”贾母沉吟一下,“明儿我让老二跟你一起过去,怎么说王子腾也得给荣国府一点面子。” 怎么说王夫人也是荣国府的二太太,要是她真的被王家驱逐出去,丢脸的可不只王夫人一个,还有他们荣国府。 一听到贾母会让贾政也过去了解情况,王夫人这脸顿时就垮了下来,贾政能顶得上什么用?说句不好听的,贾政怕是连骂人都不会骂,能顶得上什么事。 要让贾政去还不如让贾赦去呢,至少贾赦这混不吝的,每次跟她要钱买古董、古扇时可是什么污言秽语都敢用上,不要脸的紧。 虽是这样想着,但王夫人还真不好让贾母叫贾赦过去,一则,虽然不知道王何氏是怎么说服她二哥的,但她多少也猜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可不愿意在贾赦面前丢这个脸,再则,贾赦那性子也不可能帮她。 不过王夫人更不愿意让贾政过去,先不说贾政无用,再则,以贾政的性子,难保他不会突然翻脸休妻。 王夫人委婉道:“夫君是做大事的,况且朝中又事务烦忙,媳妇怎么好拿这些小事来劳烦夫君,不如让琏哥儿陪儿媳去一趟便是,琏哥儿脑子灵活,又是我二哥的内侄婿,向来他的话,我二哥好歹会听上一二。” 怎么说贾琏也算她养活的,想来必定会帮她。 王夫人话说的在理,贾母对自己的二儿子多少有一点自知之明,虽然她一直认定次子比长子强,但不能否认,这胡搅蛮缠还真非贾政的强项。 贾母赞同道:“也好。” 说着,便让赖大去通知贾琏一声,让他明日陪着王夫人去王家宗祠。没想到赖大连东院的门都还没踏进,便被东院的家丁们给赶了出来。 这一次王子腾让王大管家退还年礼之前可是事先和贾赦打过招呼的,贾赦知道事关重大,他虽然爱看戏,但可不想被牵连进去,成为戏中人,这几日都让人紧锁门户,赖大压根没机会进到东院,就被人赶了回去。 听到赖大连东院的门都踏不住去,贾母气恼的冷哼一声,“古古怪怪,也不知在搞些什么。” 恼归恼,贾母隐隐感觉到几分不安,贾赦此举,分明是要和荣国府断绝关系,要是贾赦一人闹性子也就罢了,和联想到王子腾这一次也和荣国府断了亲,莫非荣国府当真惹出了什么祸事而不自知? “罢!”贾母叹道:“我亲自走一趟便是。” 看来,这事还是得她亲自出马。 王子腾 荣国府里没有秘密,王家将王夫人出族并断亲之事早在王大管家还年礼之时便传遍了全荣国府,所有人都震惊了。 要知道,王夫人之所以能够做荣国府的当家太太,除了张氏早逝,邢夫人撑不起来之外,另外也多少与王夫人出身王家有关,但如今王子腾竟然要将王夫人出族断亲!? 不只贾母,不少人都将这事和元春归家之事连在一起,莫非荣国府惹了什么大祸,这才让王子腾好端端的竟然连亲妹子都不要了!? 这一个晚上,荣国府上上下下人等都睡不好,除了一无所觉的贾政外,所有人都失眠了,甚至连远在水月庵里念经祈福的赵姨娘都不例外。 小吉祥儿一边跟赵姨娘轻声说着她听来的消息,一边笑道:“姨娘,这可是好事啊。要是二太太出了事,姨娘不就有了出头的机会吗?” 这些年来,别看赵姨娘给二老爷生了一儿一女,似乎是二老爷姨娘里的第一人,但事实上,赵姨娘这些年里一直被王夫人打压着。 明明都是姨娘了,还得每天在王夫人屋里打帘子,立规矩,一站就是一整天,每次回房时那脚都肿的连站都站不住了。 这些折腾也就罢了,最让小吉祥儿不快的便是王夫人总是拿三姑娘和环少爷拿捏姨娘,三姑娘被王夫人给教的不认姨娘也就罢了,王夫人还一个劲的打压环少爷。 同样是少爷,宝玉可以不去晨昏定省,但环少爷就得日日给王夫人晨昏定省,不只如此,王夫人每次总是故意让环少爷在屋外等上好几个时辰才让环少爷进屋,这春秋两季天气好的时候也就罢了,夏天和冬季时,环少爷没少遭罪,也是环少爷身子骨好,这才没被王夫人给折腾出病来。 赵姨娘微叹,“出个什么头,我不过是个家生子,即使没了太太,也轮不到我。” 贾政的性子最是端方,把妾室扶正这种事情是绝计不可能做的,更别提她是家生子出身的姨娘,那就更不可能了,外头抬进来,良妾出身的周姨娘都比她有可能。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命的事呢。” 别看赵姨娘似乎是个粗俗不堪,光有美貌而无脑子的女人,但事实上她是有几分心计的,不然怎么不见贾政这么多妻妾中,就只有王夫人和她生了孩子。 除了因为她是家生子出身,赵家在荣国府里多少有些根基,这才能防得住王夫人的暗手之外,她自己也是有些手段,这才能护得住她的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了探春和贾环。 不过她再有心计,也不过就是在男人身上多懂一些,荣国府外头的事情全然不知,这一次王夫人被出族绝非小事,可她即使再怎么有心计,也不明白王夫人究竟是做了什么被出族? 小吉祥儿也不道该怎么劝赵姨娘,只能安慰道:“姨娘放宽心,横竖天塌下来有老爷顶着呢,姨娘只要照顾好环少爷就好了。” “顶着!?”赵姨娘冷笑,“你瞧他像是个顶得住的吗?” 哪怕贾母把自个儿子夸的像花一样,但赵姨娘和王夫人都明白,贾政压根是个顶不起事的。 被姨娘这样一说,小吉祥儿也有几分紧张,“那这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呢?” “怕什么!”许是紧张过了,赵姨娘也冷静下来了,她轻声道:“还有老太太在呢,荣国府倒不了。” 只要有老太太在,荣国府永远都是荣国府。 和荣国府的不安相比,贾赦在东院里可是吃好睡好,就等着看戏了。 贾赦虽然不许贾琏与王熙凤出府,也不让荣国府的人进府,但可没不许两人身边的小厮出入东院,王大管家还年礼的事情两人自然知道了。 王熙凤冷笑一声,“该!” 她就知道,她叔父不会偏着姑姑不帮她的,贾琏倒有几分不豫,他头疼道:“你还说该,你也不想想,这以后该怎么收舍?” 老爷性子一来,便什么也不管不顾,王家叔父也是个疯狂的性子,两个疯子撞在一起,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王熙凤不在意道:“横竖丢脸的不是我们,你担心什么。” 贾琏叹道:“这事那有这么简单,闹成这样,咱们怎么回荣国府。” 原本要是只有老爷和老太太闹,他们还能说这是家事,毕竟是亲母子,一个府里的,两人再闹也是有限,可如今扯上了王家,感觉这事儿越闹越大,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王熙凤气的柳眉倒竖,“贾琏,难不成你当真当二管家当惯了,还想回荣国府当二管家!要做龟孙子你自个去做,老娘可不陪你!” 贾琏不悦道:“什么龟孙子,这荣国府本就是咱们大房的,我们回去又有什么不对。” 不说别的,他娘的嫁妆还收在老太太的手里呢,闹成这样,叫他怎么把他娘的嫁妆给拿回来。 一提到婆母的嫁妆,王熙凤不屑道:“瞧你这眼皮子浅的,把我王家的缝子扫一扫,就够你们一辈子过得了。” 她曾听过一点,正经婆婆不过是普通的书香人家出身,嫁妆不咋的,也不过就比李纨好一点,当年也被后进门的王夫人嫁妆给压的抬不起头来,就这么几千两银子的嫁妆也亏得贾琏一直心心念着,当真是眼皮子浅的。 贾琏不悦道:“你不在乎?几千两银子都不在乎,那你怎么连那几文钱的印子钱都贪了?要不是你放印子钱,咱们又怎么会有今日!?” 他也留了个心眼,没把老爷给他的嫁妆单子给王熙凤瞧过,是以王熙凤一直以为他娘的嫁妆不丰,不过瞧着王熙凤那瞧不起人的模样,贾琏就着实有气。 没错,他娘的嫁妆或许及不上王熙凤,但好歹那可是他亲娘啊,无论留些什么都是他娘给他的想念,王熙凤瞧不起他不打紧,可瞧不起他娘就让贾琏着实不爽了。 王熙凤也自毁失言,还没来的及说些软话呢,贾琏便气的直接到前院去睡了,倒是让王熙凤足足生了一夜的闷气。 这一晚无论荣国府里还是东院都着实不平静,隔日一早,贾赦带着贾琏准时到王家宗祠报到,除了他们之外,就连平时只顾在道观里修仙,几乎不怎么出现的贾敬也来了。 王子腾脾气暴躁,在辽阳府里甚至有疯子王的外号,出了名的打起仗来不要命,可见其疯起来的颠狂程度。 可他如果是个只会发疯之人,也绝计爬不到今日这个位置,王子腾疯归疯,但他疯的很有水平,所谓的疯大多是他谋定后而疯,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开祠堂将王夫人出族之前,他已经先前贾赦、贾敬两人通过气,这才敢开祠堂。毕竟王夫人不只是王家女,同时也是贾家媳妇,要是荣宁两府不同意,为了辽阳府的兵权,他也不好一意孤行。 好在贾赦和贾敬倒是颇为爽快,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至于贾老太君吗……呵呵,说句不好听的,贾老太君在京城内宅之中或许还有几分势力,但在辽阳府一带,人家认的可是真真正正的贾家人,可不是什么贾老太君。 当然啦,即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认为他太疯狂了,毕竟是王何氏不能生,又不是王子腾不能生,王子腾又位高权重,只要他一句话,有的是名门闺秀自愿为妾,何必为了区区小事将自己的亲妹子出族。 但王子腾自己知自家事,他毕竟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自幼便受男德教育,熟读男四书,虽不敢说自己是什么贞节烈夫,但这种‘人尽可妻’,‘不贞不洁’之事他着实做不到。 王夫人害得王何氏不能生育,便也等于是绝了他的子嗣,在这种情况下,王子腾只是将王夫人出族,着实算轻的。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是有点疯的,不过他自认自己再疯,也疯不过贾赦,面对自己招供贾家丑事的贾赦,王子腾也有几分佩服。 所谓疯子见疯子,欣欣相惜,一见贾赦,王子腾便上前一步,行了礼,诚恳道:“这一次当真是多谢赦兄弟了,不然我和内子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害得我夫妇无子!” “子腾兄客气了!”贾赦叹道:“我也是被逼的。” 贾赦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我只有琏哥儿一个儿子,虽说蠢笨,但好歹凤丫头是个精明能干的,能帮衬一把,那知道王氏竟如此狠毒,连自个侄女儿都不放过。” 他让人查过了,严家七口人命的确是被周瑞家放的印子钱给逼死的,但是周瑞家的放的印子钱可复杂了,这本钱有来自王夫人的,有来自王熙凤的,甚至还有李纨、赖嬷嬷,和周瑞家的自个的一份子,但要说大头吗,还是以王夫人占了大头。 王夫人谁不好推,却故意推到王熙凤的头上,还故意拿了他的帖子去消事,很明显就是想要用此来拿捏王熙凤,其用心着实恶毒。 贾赦哭的太假,演技差的让王子腾不忍直视,直接望向贾敬,贾敬也难得正色道:“王夫人的手太长了。” 他之所以会答应王子腾的荒唐事,也是因为王夫人做的过了,不只是对荣国府下手,甚至还管起宁国府娶宗妇的事,想到王夫人给贾蓉介绍的妻室,贾敬就想甩王夫人一巴掌,这种要命的事情推给他,是想毁了他们宁国府吗!? 毕竟还是红楼开篇,这时贾蓉才十五岁,已经开始相看起了人家,不过宁国府也不知怎么了,正妻的报废率可说是百分之百,贾敬的妻子在惜春出生后不久就因为体弱而去世了,贾珍的妻子更是年纪轻轻的便被他给气死了。 贾珍后虽娶了继室──尤氏,但和荣国府的邢夫人一样,尤氏也是个上不得抬面的,贾蓉做为贾珍长子,他的妻子便是贾家宗妇,大意不得,贾敬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才请了贾母与王夫人帮忙给贾蓉相看,没想到竟然相看到那么一位麻烦人物! 凭心而论,秦可卿自然是极好的,要是不够好,贾敬也不会明知道秦可卿的养父不过是区区一六品官也点了头。 宗妇要管的可多了,宗族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请托到宗妇头上,这人品是最最要紧的,相较之下,这家世什么的反倒不值一提。 可贾敬说什么也没想到,这秦可卿竟然是那位人物的女儿,王夫人和贾母明知道秦可卿的身份,还把秦可卿介绍给蓉哥儿为妻,做他们贾家宗妇,这岂不是要害他们宁国府吗? 就冲着这一点,贾敬就再也没办法跟贾母、王夫人好好的了。 听到二人如此说,王子腾总算安了点心,他犹豫道:“只是不知道贾老太君处……”王子腾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放心,毕竟贾赦的孝顺在京里可是数一数二的。 看着王子腾瞄向他的眼神,贾赦直言,“赦不会再愚孝了。” 他顿了顿道:“当年琏哥儿他娘,还有瑚哥儿的死还不够让赦明白吗,只是没想到,王夫人竟然如此狠毒,连琏哥儿都不肯放过。” 贾赦不客气的把当年隐私都揭了开来,顿时让贾琏顿时惊呆了。 “老爷……”贾琏颠声问道:“你……你刚刚说些什么?” 贾赦疑惑的看了贾琏一眼,“你不会到现在才知道你母和你兄长是怎么死的吧?” 如果是的话,他可真真好奇贾琏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