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苏鲁的世界看脸是否搞错了什么》 戴文小镇（一） 推开一扇咔吱作响的木门，玛格丽娜见到了本次副本的“守密人”。 带有连体兜帽的灰蓝长袍包裹了“他”的全身，比常人要强壮许多的身体局促地塞在任务台后，像一颗强行压入不合尺寸模具的奶油泡芙。 为什么是泡芙？因为玛格丽娜在莫名其妙被卷进这场末日游戏前，正在面包店挑选晚餐。 而她选择的店铺，比起口味，更擅长在食物的外表下功夫。 就和她一样。 【你好，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学生。】 在这场永远不会停息的死亡游戏里，所有的“玩家”都拥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即这个名字很长玛格丽娜懒得记住的大学的学生。 根据所选专业的不同，他们会获得各种奇奇怪怪的技能，是他们在副本中存活下来的最大保障。 “你好你好。”她敷衍地说，同时打了个哈欠。 【一个月前，你的好友、房地产经纪人莱恩特先生在戴文小镇失踪。警察调查无果后将案情暂时搁置，等待新的线索。你不满警方的低效率，于是叫上三位同校校友，相约来小镇调查真相，寻找好友的下落。】 “哦哦哦。”玛格丽娜继续敷衍。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入副本，“莱恩特先生”也不是她要解救的第一位“好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游戏的副本大多都热衷于给玩家强行安排上一位朋友。 但实际上，出现在她通讯列表上的号码寥寥无几，大部分还都属于医院与外卖。 【这里是前往戴文小镇的十字路口。你可以在安全屋内查看自己的人物卡和物品背包，以及等待你的队友——当然了，你有自由选择是否独自上路的权力。】 【还有一点你必须知道，你最多只能在安全屋停留三天，超时将迎来极为恐怖的命运。】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自称守密人的兜帽男发出了充满恶意的邪恶笑声。可令他失望的是，眼前这位身形纤细、柔弱美丽的少女，并未因为他的话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 甚至可以说一点都没有。 她看着他，像是刚被人从床上捞起来似的，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慵懒和敷衍： “是是是，知道知道。” 仿佛以为目前的一切都是梦境，既不会有鲜血和死亡，也不会有不可名状的低语。 像是第一次参加祂们的游戏。 守密人转动了两下僵硬的眼球，晶体擦动着黏膜，发出不正常的、像生锈的老式齿轮在转动一般的咔咔声。 【请确认你的人物卡。】 他说，他还读取了一下这位少女的个人信息，看到了她那堪称丰富的副本履历。 不是第一次，更不是新手菜鸟。 和传统意义上的游戏不同，这场生或死的恐怖游戏没有“熟能生巧”的存在。所有卷入其中的玩家，在通关一个又一个副本后不会迎来胜利，而是会一步一步地步入深渊。 无数次扼住死亡的咽喉，战胜魔鬼与神祇，以为自己会是圣约中的救世主，但其实不过是祂们的小小玩具。 给予希望又夺去，让一个人由内到外、从身体到灵魂都被摧毁，是祂们最爱做、且最令祂们感到愉悦的事。 而这个过程，无疑是越慢越好。 守密人隐藏在兜帽下的嘴唇，慢慢地向两侧拉开，一直咧到了耳后根。 他觉得，眼前的少女，会很合祂们的心意。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崩溃发疯的模样了。 在守密人逐渐变得狂热和好奇的眼神里，玛格丽娜随随便便地为这个副本中的自己加好了点。 【等等。】 守密人赶紧回归了正题： 【你不先听听我的建议吗？】 既然是游戏，那就自然有属性。 力量、体质、体型、敏捷、外貌、灵感、意志、知识和幸运，这九项数值会根据玩家本人的情况自动生成，然后再给出额外点数，让玩家在原本的基础上进行调整。 技能则是源自玩家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所修习的专业，和属性一样给出了额外的技能点。 死板通常意味着无趣，而祂们并不喜欢。 不同的副本，需要的属性和技能也不同。 在一些危险系数较低的副本里，守密人通常会给出相关的提示，目前的“戴文小镇”就在其中。 没有玩家会拒绝这项帮助，因为守密人在【大部分】情况下不会说谎。 但玛格丽娜不一样。 她头也不抬，飞速在纸上勾勾选选，用远低于平均时长的速度敲定了人物卡，然后交给守密人审查。 “不用啦。”她的语气依旧是毫不掩饰的敷衍。 【……】 守密人低下头，审视着人物卡上的数据——但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毕竟祂们之中有一位十分喜欢看乐子。 至于是否会有玩家以此钻空子…… 命运的所有馈赠，都被祂们写好了价格。 一眼扫去，玛格丽娜的各项属性都很正常，除了某个特别突出、特别显眼的数字。 外貌：90 这是什么概念呢？ 在这个有神有鬼，有各种人类能想到和不能想到的恐怖怪物的世界里，80的外貌，就已经是少见的美丽；90则是人所罕见的绝顶容颜。 再往上，就是能将人震撼到失语的非人范畴。 并不是不允许将“外貌”设置到人类的极限，而是在这个死亡游戏里，玩家们都对仅有的一点额外数值精打细算，力求能最大限度保障自己活下来。 过人的外表或许有用——在和NPC打交道等方面，却无法阻止怪物的追杀，和一些早就对“外貌”失去感知的“人类”的屠刀。 【在离开安全屋前，你有三次修改人物卡的机会。】 守密人说。 这种将全部的额外点数都用在外貌上的行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不用哦。” 一如既往的敷衍，现在却在高外貌的加持下，多了几分勾得人心痒痒的可爱。 而在她的技能表里，也实实在在地拥有着“魅惑”。 魅惑，交涉类技能，顾名思义，使用成功的话可能可以迫使对方进行特定的行动。 守密人怀疑她将魅惑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反正规则没说不允许。只是“他们”无一例外拥有着人类无法撼动的超高属性，几乎不可能成功。 他们也会竭力避免这种情况。因为一旦输给玩家，被玩家操控着提供越界的帮助，那他们就会得到比死亡还凄惨百倍的结局。 “守密人先生。” 一改先前的懒洋洋，玛格丽娜凑了过来，轻轻一跃，双腿交叉坐在了任务台上：“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的身上有百合花清香和罂粟甘甜，像夺命的蜜礵——但守密人并没有听到骰子转动的声音，也就是她没有使用魅惑。 【什么问题？】 他只好将一切都归之于90的外貌，虽然在此之前，他已经遇到过好几个看重自己外表的玩家了。 无一例外，那几个玩家在死前都会失去他们最重视的东西，变成一个没有脸的“怪物”。 何等美妙的结局啊。 他的心中再次充满期待。 听到守密人先生的回复，玛格丽娜漂亮的脸蛋浮上几丝红晕，宛如被丘比特之箭射中后坠入爱河的阿波罗。 她用那双极致之美的眼睛望着他，红润的嘴唇像一条如梦的蛇： “我可以看看你兜帽下的脸吗？” 多么温柔的嗓音，多么动人的话语，多么让人不忍心拒绝的要求，守密人……守密人在一刹的失神后瞬间警觉。 【为什么？】 他在成为守密人前是一名和少女一样的，被卷入这场恐怖游戏的无辜玩家，普普通通，寻寻常常。 唯一特殊的就是，他在某个副本中不可自拔地成为了【——】的信徒，所以在副本的最后，他献祭了其余的队友和城中的所有市民，换取了【——】的恩赐。 不再衰老，不会死亡，也无需再在一个个副本里艰难求生。 赞美【——】，他将永远是祂脚边的卑微蝼蚁，嘻嘻嘻。 【为什么？】 他在短时间内又问了一遍，急促而迫切。 尽管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他怀疑眼前这个古怪的少女想要抢夺他【蝼蚁】的地位。 “为什么？”玛格丽娜歪了歪头，天真可爱且不走心地说：“你知道吗？守密人先生，你的声音像极了我的梦中情人。” “所以，我真的很想看一看您的脸。” 她又眨了眨眼睛，努力挤出两点不存在的眼泪： “或者，您悄悄地告诉我您的APP（外貌）？” 【……】 守密人觉得自己好像多想了。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也不会违反什么游戏的规则，更不会为她的副本之旅带来什么帮助。 怎么会有玩家把宝贵的精力浪费在这个上呢？ 【30】 30，普通人里的中下水平，委婉点说是有些难看，直白点就是—— 刚才还满脸热情的少女，忽然就变得面若冰霜。 甚至已经从任务台上蹦了下去，打算头也不回地离开对大部分玩家来说恨不得能待一辈子的安全屋。 种种的转变，只因为他的APP只有区区三十点。 守密人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但他还是开口问道： 【你确定要独自前往戴文小镇？】 少女停下了脚步。 她倚门回望着这颗一点都不美丽的奶油泡芙，说：“可以告诉我那三位队友的APP吗？” 因为谈及了外貌，她的语气又热络了几分。 【不可以。】 而且他也无法提前得知另外三位玩家的属性，毕竟他们可以自行加点。 “好失望哦。” 玛格丽娜用小指绕着自己的头发，想了想，再次询问：“那，我那位‘好友’的APP，是多少呢？” 守密人想通了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说可能——这位少女是个“颜控”？ 大部分人类都是视觉动物，他过去也不例外。 所以祂们的外表大都美丽，当然了，得是在祂们扮演“人”的时候。 她究竟是怎么活过那么多副本的？？？ 守密人不解，但还是满足了她的小小要求。 【90】 话说出来，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这个副本的必死工具人，有这么高的外貌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原本就靠在门口的少女眼睛一亮，干劲满满地打开门，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了。 “我命中注定的好友，我马上就来救你啦！” ……第一次见到因为这种原因而迫不及待的玩家。 戴文小镇（二） 地图上的戴文小镇坐落于山脚，风光秀丽，景色宜人，是旅游度假的上好去处。 正因如此，玛格丽娜那位APP高达90的“好友”，才会到这里来做房产生意。 除了风景，由于小镇的支柱产业为旅游，所以镇上的居民都很热情好客，民风淳朴——不过玛格丽娜上次听到这个词，还是在用来形容哥谭和阿卡姆精神病院的时候。 在一个恐怖游戏里，类似的词语怎么听怎么像反话。 精神状态能完美融入阿卡姆的小疯子，拖着自己的手提箱，一边蹦蹦跳跳地走在结着薄冰的小路上，一边挥手拦便车。 即将迎来漫长寒冬的犹他乌山脉才下过一场小雪，天地一派银装素裹，却又突兀地开出一朵鲜艳的红玫瑰。 很难不被注意到。 蓝色的皮卡停在了路边，摇下车窗后，司机全部的视线都被一张娇艳欲滴的面孔占据，连大脑都出现了一瞬的空白——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人，像极了一个笑容就可以颠覆两个王国的海伦。 身体抢在大脑之前做出了动作，待他回过神，他已经将路边的少女迎上了车，不仅极其主动地为对方打开了车门，还殷勤地帮对方拎过手提箱。 晃-晃-当 方方正正的手提箱，拎在手中的感觉十分奇怪，仿佛里面装的不是衣服之类的物品，而是灌了满满一箱子的液体。 水？酒？还是…… 司机没想太久，坐回驾驶座的他看到了贴在一旁的妻子照片，恍惚的神志瞬间清醒了不少。 身为戴文镇本地人的司机塔姆，日常工作就是在小镇和附近的一座枢纽城市间往返，运输物资的同时偶尔捎一些游客，身下的这辆皮卡也进行了相应的改装，后座差不多可以塞下四名乘客。 而很凑巧的是，每次他碰上的便车客都是整整齐齐的四人。 落单的，少见。 同样少见的还有如后座少女这般出众的容貌，就连经常出现在大银幕上的明星都比不过的出众，漂亮到他的心中都忍不住升起了几丝怜悯。 “小姐是来戴文镇旅游的吗？那你可来错时间了。这里的最佳观光季节是……” 操控着方向盘的手有些打滑，轮胎也在地上扭了好几下才滚上正确的道路。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在塔姆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不过冬日的犹他乌山别有一番风情，想要远离大城市的喧嚣的话，戴文是不二的选择。” 他边说边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的少女，担忧地想着要是对方改变主意不去戴文镇了，自己该如何向主教交代，又该如何面对家中的妻子。 但好在，慵懒地靠着车窗的少女，并没有表现出要走的意思。 雪地的光透过玻璃窗映照着她的脸，为她的美丽增添了几分圣洁，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天使。 一照面就丢了个魅惑的天使说：“旅游？我不是来旅游的呀。” 玛格丽娜略显羞涩地低下头，以掩盖自己那只点了20的拙劣演技：“我的未婚夫在戴文镇工作，我是来找他的。他有好一段时间没给我写信了，我有些担心。” 未婚夫？ 塔姆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又看了看妻子的照片，难免和后座的少女有了些共鸣： “戴文镇的治安向来很好，你的未婚夫应该只是工作太忙了。” “谢谢您安慰我。”玛格丽娜说，“也谢谢您愿意让我搭便车，您真是个好人。” 好人吗？ 塔姆到底年轻，听了少女的话，结合自己内心的阴暗念头，神情不免有些落寞的愧疚。 他最后只能将自己的目光从后视镜上挪开，又不断宽慰自己说这样都是为了家庭和小镇。 千百年来，镇上的居民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没有错。 侦查。 心理学。 上车后的玛格丽娜，按照惯例使用了这两个技能。 她的骰运一般般，幸运属性也是不上不下的50点，“叮叮叮叮”的几声后，成功率只有25%的侦查和失败率高达90%的心理学堂堂失败。 但这丝毫影响不到玛格丽娜的“好心情”。 一想到那位素未谋面的好友有高达90的APP，她浑身上下就暖洋洋的，像是真的能体验到喜悦、高兴、开心等情绪了一般。 玛格丽娜不排斥这种感觉，可惜它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为了能让自己一直“开心”下去，她从衣兜掏出了一面小镜子，沉醉在里面的那张漂亮面孔之中。 如果有可能，她上辈子大约是爱上了自己影子的纳西索斯。 皮卡拐过两个弯，来到了一处宁静纯白的湖泊。因为是冬季，无论湖面还是湖岸都寂静无比，连一只水鸟都看不见。 天上的云倒映在湖中，湖水的颜色又和岸上的雪景相连，乍看去茫茫一片白，白到人的心里弥漫上一股难言的恐惧。 【你可以骰一个灵感。】 不知是好心还是恶意，守密人的声音出现在玛格丽娜的耳边。 “不了，谢谢。”凝视着自己的少女说，然后恶毒王后附身般地问道：“守密人守密人，我是不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玩家？” 【……】 【我是守密人，不是魔镜。】 “那你退下吧。”玛格丽娜无情地说。 皮卡慢慢地穿越了白色的湖泊，快要彻底离开的时候却像碾上了石头一般猛烈的弹了几下，好在车胎并没有被刮坏，地面的积雪也不算太深，否则他们就要面临一场不小的车祸了。 什么东西？ 玛格丽娜主动地朝车后看去，骰子一转，啪啪失败。 【你往后看去，雪白的地上散落着被雪压断的树枝，除此之外就只有皮卡车经过的车辙印。一切都很正常，你什么都没发现。】 守密人看着她足足有25点之多的侦查技能摇头叹气。 成吧。玛格丽娜依旧没被自己的失败影响，尽管她已经连吃了四五个。 “不要担心，只是被风卷到路上的树枝。”见她在往窗外看，司机塔姆说。 “我们小镇，可是连续三年被评选为最安全的城镇之一。”他补充道。 “太棒啦。”玛格丽娜道，感觉自己更危险了呢。 经过了那片湖泊后，天地变得更为安静了起来，静到连车子的引擎声和他们的呼吸声都被积雪吸收，而天色也暗了不少——北欧冬季的夜晚总是来降临得很早。 尽管不是第一次走这段路，但才成为“司机”不久的塔姆，还是感到了莫名的慌张。 距离小镇还有不短的路程，为了缓解心中的压力，也可能是见面时的魅惑大成功余威犹在，他再次对后座的少女开了口。 “我的孩子快要出世了。” 目光温柔抚摸着妻子的照片，塔姆整张脸都开始洋溢起幸福到诡异的光：“医生说很有可能是一对双胞胎，所以我必须做好更加充分的准备。” “是吗？恭喜你哦。” 侦查，失败。 心理学，失败。 玛格丽娜的骰子仿佛灌了铅，她甚至能听到守密人的笑声。 “谢谢你的恭喜，我想我的孩子也会非常地……感谢你。” 塔姆说着，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小姐你的未婚夫是做什么生意的呢？镇上的居民不多，或许我见过他也说不定。” “房地产。”一提到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玛格丽娜的心就会被“喜悦”填满。 她宛如怀春少女般捧着脸，眼神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的、深陷在爱河的那种：“你一定见过他的——他长得十分好看。” “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塔姆由衷地说，“不知他的姓名是？” 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幸福和快乐触动了他的心弦，让他不禁想为对方做些什么。 ——比如，到时候将她和她的未婚夫埋在一起。 “他是我的达令，我的爱欲之火，我的□□，我镜中的纳西索斯。” 虽然压根就没记住这位“好友”的名字，但这根本就难不倒玛格丽娜。 “噢……”塔姆感觉哪里似乎不太对，正想再问一问对方未婚夫的名字，椅背忽然一震，兴奋得有些过度的少女靠了过来，表情狂热到他心里有些毛毛的。 “我打算一见到他就提出结婚哦，你说他会不会拒绝？” “啊？我想应该不会吧。” 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吗？塔姆心中的那股毛毛的感觉更重了。 如果可以，他觉得他很需要过一个侦查，好判断自己需不需要报警…… “我想也是。”玛格丽娜回到了座位上，继续举起小镜子注视着美丽的自己。 “就算他不答应——” “我也有其他的办法哦。” 潜行，追踪，锁匠，催眠。 回忆着自己人物卡上的技能，玛格丽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眼中也流露出了对未来的憧憬。 最后再通过妙手得到一栋不错的房子，她和APP90就能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真是童话般的结局，不是吗？ 戴文小镇（三） 到了地方，塔姆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将后座的少女放下了车，然后脚踩油门消失在街尾。 他有考虑过报警，对方选择的下车点还是镇上的小型警局，但……万一只是自己多疑多想了呢？ 毕竟她如此甜美，就像一块刚出炉的蜂蜜小蛋糕，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 遭遇了魅惑大成功的塔姆，顺利地自己说服了自己。 卸完了货，皮卡开进了一栋二层小别墅的地下停车库。熄火拔钥匙锁车门，终于能和妻子团聚的年轻司机嘴里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上楼，却在踩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表情一僵： 我冲锋衣口袋里的钱包呢？？？ - 玛格丽娜用棕色钱夹里的钞票为自己买了条新裙子。 戴文是一座典型的候鸟城市，春夏人多，秋冬人少，镇上的大部分店铺也遵循着这个开业规律，尤其是在凛冽冬日。 所以，此刻的她逛的是一家主要面对本地人服务的二手服装店。 琳琅满目的各款服装被随意地挂在一个个衣架上，风格囊括古今中外，时间跨度也很大，她甚至看到了来自东方的旗袍和一件维多利亚时代的婚纱。 据坐在收银台后织毛衣的年轻老板娘说，这些都是小镇居民的旧衣。 “你真漂亮。”当玛格丽娜站到镜子前面时，老板娘再次由衷地夸道：“真想也拥有一张像你一样的脸。” 看在少女那世所罕见的漂亮脸蛋上，她为其打了一个折。 “努努力的话，下辈子说不定就可以了哦。” 毫无心理负担地用天使面孔说着魔鬼之语，玛格丽娜在老板娘感觉到冒犯前又道：“姐姐，我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外地人吗？” 说完还原地转了个圈，压在短袄下的裙子如花瓣飞舞，让容貌精致的少女看上去更像一朵顾影自怜的水仙花了。 “没、没有。”在美貌和那一声叫人心花怒放的“姐姐”的加持下，老板娘成功忘记了刚才的那一点不快。 “真的没有吗？一个都没有？” 少女欣赏着镜中的自己，也透过镜子看年轻却又衰老的二手服装店老板： “就连和我差不多好看的，也没有？” “没有。”老板娘这次的回答很果断，很不假思索。 真好看啊。她的目光无法从少女身上移开，脑子里想的却是毛线堆下的剥皮器。 不，不可以，这太浪费了。 她的剥皮技术并不好，要是将这张漂亮脸蛋碰坏了，她会很难过的。 “那我就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啦，”打算买下这条裙子的玛格丽娜说，“看在我这么好看的份上，可以再打个折吗？可以的话那条婚纱我也想要。” 婚纱…… 老板娘循着少女的话看去，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想起了关于这条婚纱的往事。 那是一对特意到戴文镇来举办婚礼的贵族夫妇，说是非常喜欢这里的雪山和冰湖，于是便被热情好客的镇民们永远地留了下来，留在了教堂的十字架上面。 神圣的祭礼，圣洁的十字，和美丽的新娘。 如耶稣受难般地钉住手脚，献给他们的神。 她还记得，那件婚裙的内里应该还残留着鲜血——红到深黑。 “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脑中浮起了一幅美妙的画面，她为这个圣玛利亚般的少女选好了结局，眼里和唇角的笑容都因此变得病态了起来。 “你想要——结婚时穿吗？” “差不多。”玛格丽娜在付钱时用了个妙手，顺走了老板娘藏在毛线篮的东西。 硬硬的，冰冰的，似乎是可以用来做武器的刀具。 可她一个战斗技能都没点耶。 毕竟她只是个喜欢看美人的小女孩，打架这种事……不如就交给她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吧。 “我准备穿着它向我的未婚夫求婚。”浑身散发着恋爱气息的玛格丽娜说，“好心的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再准备一对戒指呢？” 她的脸上和眼中都满是真诚，像一个才坠入爱河不久的天真少女在向可靠的长辈寻求帮助。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让老板娘怎能拒绝。 她走向隐藏在衣服里的小门，从自己卧室的床头柜抽屉找出了一对珍珠戒指，大方地送给了对方。 “希望你的婚姻能幸福美满。” 你会成为十字架上新的祭品，而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回到这里，包括你那美丽的脸。 “感谢您的祝福。”玛格丽娜说，而在老板娘看不见也听不到的地方，一个声音在对油盐不进的少女崩溃大喊。 【侦查，侦查，快对这个NPC和这家服装店使用侦查啊！！！】 每一段岁月静好的对话后面，都有一名守密人在负重前行。 不侦查怎么发现异常，不发现异常怎么过灵感，不过灵感怎么掉san，不掉san怎么死人，不死人怎么完成业绩！ 守密人恨不得抓住玛格丽娜的手强行让她丢骰子。 “我的侦查只有25，还是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无情拒绝了对方的提议，玛格丽娜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结束了这场令人愉快的购物。 在场的三个人，除了守密人，都收获了快乐。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身后的服装店也在完成了最后一笔生意后关上了门，街边的路灯光线昏暗，唯有远方的教堂明亮瞩目。 做为一座北欧小镇，这里毫不意外地是天主教的圣地。具体信仰的教派则是“Lunar Mirrr”，月之镜，听上去似乎和天文有关，还挺科学的。 大概是这个原因，教堂顶部装饰比起十字架更像是一轮弯月，表面的彩窗也充斥着大量的月相图案。只可惜今夜的云层格外厚重，看不到真正的月亮。 踢了踢脚边被踩得脏兮兮的雪，守密人的声音再度出现： 【一直规避剧情的话，是会被剧情杀的。】 “规避剧情，我有吗？”玛格丽娜惊讶。 【你怎么没有！？】 “我当然没有。”少女朝马路对面的警局走去，“你看，我这不是正准备去推剧情吗？这么晚了我还在外面不顾自己的危险调查案件，我可不要太积极太努力。” 【……是是是。】 【天很黑，路灯也很暗。买到了心爱裙子的你因为过于激动忽视了脚下的路况，所以你现在必须过一个幸运——快过快过。】 咽不下这口气的守密人强行道。 “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话音才落，玛格丽娜就连人带箱子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唔。 因为脸上围了圈围巾，她的小小痛呼被堵在了喉咙里，手提袋在地上一滚，掉出了被她随意塞在婚纱下面的剥皮器；扣得不太紧实的小皮箱也敞开了一个口，从里面流出了汩汩鲜红的液体。 摔倒的地方就在警局的门口，正好被一个年轻的警员撞见。 疑似为血的红液，锈迹斑斑还沾着不明物资的凶器，才到小镇就职一个月的他，华丽丽地过了一个san值检测。 San Check成功，倒霉的警员回过神来，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地上的液体，是和血液颜色相近的红酒。 可是为什么要把红酒直接灌进一个手提箱呢？他没想明白，他看到了差点被他误认为是杀人犯的少女。 雪地里，对方的脸庞比月光更柔美，表情因为才摔了一跤而有些委屈，也因此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大脑一片空白，他脸颊发红地扶起了摔在地上的少女，还帮她捡起了散在地上的物品。 甚至还在想要不要用自己的工资给对方买几瓶新红酒，戴文镇的税收高，警员的收入也不低。 【你箱子里带的是什么啊！？】 玩家可以从副本里带走物品，也可以从外面带物品进来。危险难度更高的副本会要求守密人严格检查玩家们的随身手提箱，低一些的虽然不怎么严格，游戏却拥有一套自动过滤机制。 比如在一个以中世纪为背景的副本里扛上RPG火箭筒，就是绝对不允许的。 假如碰上过滤机制心情不好的时候，试图在违法规则边缘大鹏展翅的玩家，会在落地时就被几只可爱的小狗团团围住。 “红酒呀。”玛格丽娜一面回复着守密人，一面羞涩地对APP比普通人略高一点的小警员说了声谢谢，然后成功进入了夜晚的警局。 【那你带一箱子红酒干什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吓人。” 拥有着名为诚实这一美好品德的玛格丽娜，直言不讳地说：“你看我的恐吓也只有区区15点，要是魅惑大失败的话，就只能伪装成杀人犯吓吓对方啦。” 被小疯子魅惑住的小警员，正在忙前忙后地给不幸损失了一点生命值的她找医药箱。 “其实原本打算带具骷髅，可是手头没有太合适的，这个手提箱也塞不下。”玛格丽娜叹着气和守密人商量：“你认识游戏规则的制定人吗？能不能反应一下这个问题。” “如果能的话，我在离开戴文镇的时候，就可以带上我的APP90一起走了耶。” 你，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把APP9——不对，是莱恩特先生——用什么样的方式把莱恩特先生装进箱子里带走？ 守密人不愿再想下去。 - 处理好了手臂上的小擦伤，玛格丽娜和涉世未深的小警员聊起了镇上的失踪案。 而在得知她竟然已经有未婚夫后，纯情的桑德尔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如果他不是副本里的NPC而是一名玩家，且“恰好”得罪了守密人的话，此时的他恐怕还要再过一次san值检定。 “你、你，你的未婚夫在镇上失踪了？”桑德尔强行镇定，拿出笔本开始工作：“不知他的名字是？我可以帮你找一找档案……” 众所周知，大部分悬而未决的失踪案，基本可以等同于死亡。 要是这位美丽的小姐的未婚夫真的死了，他是不是可以—— 桑德尔被自己突如其来的阴暗念头吓了一跳。 而事实上，自从他来到戴文镇后，脑子里就经常冒出这种邪恶的想法。 讨厌的上司，闹事的酒鬼，袭警的罪犯。 也许都能用更便捷的方法解决。 “我的未婚夫是房地产经纪人。”桑德尔的浑浑噩噩，被少女柔美恬静的声音冲散：“数个月前来这里开发度假村项目，一个月前失踪，长得很好看，你一定会有印象的。” “可是……我一个月前才到这里。”桑德尔的浑噩变为了迷茫，“不告诉我姓名的话，我恐怕帮不上忙。” 【不管用了吧。】 守密人幸灾乐祸： 【你要是能保证在接下来的剧情里老老实实地丢骰子，我就大发慈悲地再说一遍APP90的名字。】 叛逆的玛格丽娜，没有选择屈服。 她缓缓低下头，用围巾捂住了脸，难过又自责地说： “刚刚摔得太厉害，我，我好像把达令的名字给忘记了。” “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在少女即将转身离去前，桑德尔站起来拦住：“不是麻烦，我——我很乐意帮你。”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他信誓旦旦地向可怜而无助的少女保证。 戴文小镇（四） 【你好，来自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学生。】 看着迟迟到来的最后一名玩家，守密人满怀热情地给他，还有旁边坐着的两人介绍了一番副本的背景，淡蓝的眼珠像犹他乌山上的积雪，折射着冷冷的光。 【同时，很不幸地告诉你们，由于种种原因，这个副本的难度发生了小小的改变。】 他愉悦地翻了翻属于自己的那本守密人手册，哗啦啦的翻书声像报丧的钟声。 “搞什么啊！”屋内三名玩家中的一个忍不住道，和另外的两个新手菜鸟比，名为安森的他已经积累了近十场的游戏经验。 【不要太过于担心，这只是一点小小的乐趣。】 【做为补偿，你们被允许问一个副本相关的问题。现在，你们可以讨论一下将这一宝贵的机会用在什么地方。】 守密人合上了书页，正襟危坐的同时，略带戏谑地看着眼前的这伙人： 【至于你们的最后一位队友，她已经提前出发一整天了。如果没有意外，你们应该会在风景宜人的戴文小镇上见面——当然了，这得是你们都活下来了才行。】 他说着发出了难以克制的、犹如反派般的笑容，眼中的冷光也瞬间变得狂热无比，将三人中的新手姑娘贝莉塔吓了一跳。 “居然有两个新手。”自诩为老鸟的安森嘀咕着，脸色阴沉到滴水。 【毕竟我们只是难度最低的那一档副本嘛，虽然现在不是了。】守密人笑道，没有错过他的窃窃私语，也没有错过新手姑娘贝利塔的打量。 他甚至都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先介绍一下彼此吧。”做为看上去最可靠的存在，安森理所当然地占据了领导者的位置。 他简单并带着炫耀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光辉履历，边说边以一个过来者的视角谴责了独自行动的玛丽安娜。 三人组中的最后一位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名叫凯托。尽管不是第一次参加游戏，但他先前的两个副本都是在一脸懵逼中通关——不是开局体质大失败平地摔把自己磕晕了过去，就是灵感大成功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以至于临时疯狂。 总之都是局外人，躺赢的那种局外人。 “太、太厉害了……”贝莉塔不明觉厉说，在她看来，只要能通关游戏的，就都是比自己厉害的大佬。 这次也太倒霉了吧，怎么一个靠谱的队友都没有。安森暗自腹诽，不免有了几分救世主心态。 欢呼吧菜鸟们，还好你们遇到了我。 问过了凯托先前两次的人物卡，安森很快就为他们分配好了任务。 在这个游戏里，可供选择的技能虽然有上百之多，但技能点却给的抠抠搜搜，部分副本对某些技能还有强制要求，分工合作便显得尤为重要。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觉得玛格丽娜是个菜鸟的原因。 “聆听、侦查和图书馆能点多高就多高，贝莉塔的专业是医疗方向的吗？把你的医学和急救都点满。” 安森自己选择了斗殴和射击，他的体格本就比较强壮，力量也是三人中最高的一个。 “最后……”分工完毕，他径自走向柜台后的守密人，问：“我们想知道造成副本难度上升的具体原因。” “喂喂喂，是你不是我们。”凯托不满地说。 “那你有什么高见？” “问问这个镇子有没有菠萝披萨？”凯托的目光有种清澈的愚蠢，“我想大家应该都不是意大利人吧？” 【不好意思，我是。】曾经是。 守密人彬彬有礼地说，正想回到安森的问题，脑子天然缺根筋的凯托又说： “那我要当飞天菠萝披萨教教徒。” 【什么？】 “我要当飞天菠萝披萨教教徒。”黄色灵缇犬一般的凯托道，“可以吗可以吗？我可以当飞天菠萝披萨教教徒吗？” “这个副本不需要我们捏造身份背景，白痴。” 安森往左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脑发育失败的队友：“副本难度上升和什么有关，守密人。” 【至高的存在。】守密人说。 【好了，你们可以预备上路了。】他朝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犹他乌山脉区域内的居民注意，两日后即将迎来一场大降雪，请居民们提前做好防灾准备。重复，犹他乌山脉……” 柜台上的收音机适时地播放了一则气象新闻，窗外的天空也格外阴沉，一点阳光都看不见。 “现在就要走了吗？”了玩家手册的贝莉塔，满是忐忑地嗫嚅：“我还以为我们能在这里多待两天。” 她在被卷进游戏前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别说和怪物搏斗了，连只老鼠都能把她吓晕过去。 【原本是可以的，不过我这儿不太欢迎飞天菠萝披萨教教徒。】 守密人说，话音才落，凯托便道：“那我从现在起就是神圣黑暗仰望星空教教徒了。” 安全屋的大门忽的一开，寒风带着雪屑灌了进来，将离门口最近的凯托冻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对不起，同样不欢迎神圣黑暗仰望星空教教徒。】 对这个奇葩团已经失去耐心的守密人无情道。 于是，神圣黑暗仰望星空教教徒就这么和他的两个队友上路了。 因为唯一一辆会固定在路上刷新的皮卡被玛格丽娜拦走了，而他们的幸运检定又没有成功，所以一直徒步走到湖边才搭到了顺风车。 和玛格丽娜的遭遇一样，守密人同样要求他们在离开湖泊时过了一个—— “什么人在说话？？？” 第一次进入游戏的贝莉塔，被突然在耳边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脚下也跟着一滑，正在爬上车的她脸朝下栽进了雪地，还没正式开始剧情就损失了两点生命值。 同时，收获了司机夫妇莫名其妙的眼神。 【是我，本轮游戏的守密人。】 守密人在说话时快速浏览了一下为新人准备的手册：【抱歉忘了写，在玩家的游戏进程中，身为守密人的我会一直与你们同在。】 “哦、哦哦……是这样呀。” 贝莉塔被同伴扶起来拉上了车，经验丰富的安森已经说服司机夫妇忘记了刚才那个由她造成的不愉快，简单吹捧了几句戴文镇的美丽和安全后，就幸福地说他们很快就能拥有一个小宝宝啦。 “期待了这么久，我们终于要有孩子了。”两人中的妻子说，“真希望这一次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意外？”安森没有放过对方话中的线索。 “是啊。在戴文，想要个孩子可不容易。”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妻子语气轻快地说。 安森还想在问些什么，灵感检定成功的贝莉塔发出了一声尖叫：“湖变了！” 和白雪同色冰湖，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变为了不详的深红，仿佛是一张在等待投喂的血腥之口。 可怜又倒霉的女孩子抓着自己胸口处的衣襟，被亲眼目击到的可怕景象吓到几乎失声。 “你是第一次到戴文来吧，”充当司机的丈夫说，他同样拥有着一张年轻的面孔：“大面积的雪，再加上冰面的反光，会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上过大学的贝莉塔不太相信他的话，但安森递了个眼色要她闭嘴，她就只能“噢”了一声相信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寒冷，她觉得自己的后背凉飕飕的，于是便有些忍不住地说道：“我们就不能……不去吗？” “马上就要有大雪了，火车和公交都会停运。” “附近也没有其他城镇，现在折返回家的话，会很危险的。” 夫妻俩异口同声地劝阻，非但没能安慰道贝莉塔，反而让她更不安了。 “好的，我知道的……”女孩抓进了属于自己的那只手提箱，被逼无奈地跟着来到了表面上祥和宁静的戴文镇。 一下车，她的视线里就闯入了一朵极地玫瑰。 惹眼的红发，春天似的翠绿眼瞳，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五官，和白雪公主一般肌肤，简直就像童话中的公主走进了现实。 最最最重要的是，对方在朝她招手微笑。 贝莉塔几乎立即就被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是谁来干嘛的都忘了，迈开双腿就想到对方的身边去。 “我说你，菜鸟，不要对队友用魅惑啊！” 胳膊被人拉了一下，漂亮姐姐也不在冲她笑了，贝莉塔从美好的童话回到了残酷的游戏。 “你们好呀。”在戴文镇歇了一晚的玛格丽娜，随意地和这群平均APP50的队友打招呼。 比起他们，她更想和警员小哥待在一起，可惜人家白天要上班。 “你怎么一个人就出发了？知不知道这很危险。”安森开口就先教训了她一顿，虽然是教训，但目光却止不住地往她的脸上看。 实在是漂亮，漂亮到几乎要超出人的想象。 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瞎子恐怕都会重见光明，更别谈说什么重话了。 用手指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安森重新板起了脸，继续道：“还有你的属性，为什么要……” 后半句质问，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因为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就是他梦中的阿芙洛狄忒。 美貌即她，她即美貌。 如此的面容，做什么都不应该被指责。 魅惑从未失败的玛格丽娜，成功摆脱了队友的说教。 气氛强行和谐起来的他们走进了一家餐厅，在温暖舒适的室内进行了第二次自我介绍。 “太棒啦，你居然是神圣黑暗仰望星空教教徒。”玛格丽娜对队友的信仰表达了赞同，“你知道格陵兰大马哈鱼神教吗？那就是我的信仰。” “真的吗？那我也要加入格陵兰大马哈鱼神教。”被魅惑的安森说。 “……”唯一的正常人贝莉塔，对他们的对话听得目瞪口呆。 为了更好的融入团队，她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也要找一个什么什么什么教加入一下。 戴文小镇（五） 两个格陵兰大马哈鱼教教徒，和两个神圣黑暗仰望星空教教徒，在结着白霜的玻璃窗旁享用午餐。 店内放着舒缓的音乐，吧台后的调酒师在摇晃着手中的冰岛红茶，因为被建筑物和马路切割，窗外的雪地也不似冰湖处的刺眼炫目，反而为这座山脚小镇平添了几分安宁圣洁。 酒足饭饱的身体暖洋洋的，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舒适，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躺在皮沙发上进行一场午睡。 望着空掉的碗碟发了会儿呆，仅有的正常人贝莉塔小声地问：“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说话时，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团队的领袖安森身上。 可惜这位乍一看很靠谱的游戏老手已经倒在了魅惑的石榴裙下，此时正在为心怡对象竟然有未婚夫这件事黯然神伤。 尝试沟通数次未果，无措的贝莉塔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这题我会诶！”身形像灵缇犬性格也和狗狗一样活泼的凯托说，自信满满的语气让贝莉塔眼睛一亮，但紧接着就转为了呆滞。 “根据我多个副本的通关经验，遇到棘手难题的时候，只要找张床呼呼大睡，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啊？ 啊？？ 贝莉塔迷茫，完全搞不清楚对方的脑回路。 又或者，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遇见困难睡大觉？ 尽管只是个新手，但她也意识到对面这位对美食迷之执着的英国人不太靠谱。 没办法，她只好看向身旁的玛格丽娜。 对方似乎并不饿，盘中的食物一口未动，被刀叉仔仔细细地扫到了一个角落，残留下来的酱汁也被小心擦净。 光滑的盘面变成了效果不那么好的小镜子，朦朦胧胧地映出了少女姣丽的脸，模糊，却也因此有种半遮半掩的迷人。 刚见面时贝莉塔就发现了，这位抛下同伴提前出发的队友，格外地在意自己的样貌。 水仙花般的自恋。 但也……的确有自恋的资本。 如果眼睛有单独的意识，那它们一定会尽情称赞少女的美丽。 明明对方没有使用技能，可贝莉塔的视线就是移不开，连呼吸都仿佛要被对方夺走。 目不转睛，神魂颠倒，她几乎要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安森终于摆脱了魅惑的影响。 意识到对面的少女对自己做了什么后，这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勃然大怒，差点就当场动起了手。 “你他妈在干什么？！” 要不是这个副本的难度突然提升，安森简直想一走了之，自己单干。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和在大学中交换得来的信息，“新手副本”通常不会有太过骇人的东西，战斗也是带有教学性质的小打小闹，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怪物”都不会有。 被神秘力量控制的电锯和剪刀，被神秘物质刺激发疯的人类和动物，故弄玄虚的血迹和死状能过审的尸体。 他一个人就能够应付。 可是现在…… “至高的存在。” 守密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色厉内荏的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些经由黏液、淤泥、烂肉组合到一起的恶心触手和眼球，无论过多久，都是他不愿回忆的深黑梦魇。 “我在向你解释我的人物卡呀，”热气在玻璃窗一次又一次凝结为水雾，玛格丽娜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将其擦去，好让戴文镇的小警局一直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因为在目送那个小警员去上班的时候，眼睛亮亮脸蛋红红的少女说，她会在警局对面的餐厅等他。 临窗的位置，最佳的距离，确保他一下班就会看到她。 所以要好好地帮可怜的她调查未婚夫的下落哦。 “从你的表现来看，我的人物卡是不是车得很成功？” 吃了个魅惑还摇身一变成为该死的大马哈鱼教教徒的安森，脸黑黑的，说不出话。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选择性地遗忘刚才发生的事。 “根据守密人提供的故事背景，戴文镇当地的警局应该会知道一点信息。” 重新占据领导地位的安森，慢慢地找回了一点老手的自信： “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去莱恩特工作的地方看看，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里。” 原来我的未婚夫叫莱恩特，感觉不如“APP90先生”听上去让人高兴。 从队友处得知的名字在玛格丽娜的脑子一滑而过，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载我们来镇上的司机夫妇近期才回到故乡，对莱恩特的失踪案一问三不知。玛格丽娜，你比我们早到一天，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线索？ 玛格丽娜想了想，扬起幸福的笑容：“守密人告诉我，他的APP有90。” “这么好看吗？”凯托“哇”了一声，他之前遇到的队友都是宛如遭受了破颜拳一般，NPC也……好吧他根本就没见过几个NPC，每次都一开场就晕/睡了过去。 “APP90？”安森愣了一下，“好吧的确算个线索。”他们并不知道这位“好友”的长相，或许是要等见面了守密人才会提示。 “还有吗？”他没有去看玛格丽娜的脸，因为对方的表情有些刺眼。 “还有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少女的目光依旧看向窗外，“我的未婚夫长得如此好看，可镇上却没有一个人有印象。” 虽然一见面就被魅惑，但期间发生的事安森却是记得清楚的。 在走进这家餐厅的时候，玛格丽娜就问过餐厅里的老板和服务生“有没有见过她的未婚夫”。 外地来的，长得很好看。 “是的，他们都说玛格丽娜就是他们见过的，相貌最出色之人。”贝莉塔沉思，猜测道：“难道他们在隐瞒什么？” 原来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安森心道，开口：“那我们下次问询的时候……” “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狠狠恐吓！”凯托迫不及待地说。 “……骰一下心理学。”安森无视了这条灵缇犬的话。 再没有什么有用信息，他看了看外面那开始变得阴沉的天色，继续道： “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会有大雪，那时我们估计会被困在房子里，没法出来调查，而且很可能会遭遇战斗。” “所以我们的动作要尽快，不如就分为两组行动吧。” 因为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未知的危险，他的语气染上了几分急切，与之相随的是私心。 就目前各队员的表现来看，贝莉塔和凯托很有拖后腿的潜质，玛格丽娜也…… 不对。 他忍不住抬头，摄人心魂的美貌近在咫尺，是真正的狗看了都深情。 这个女人，实在可恶，但又实在美丽。 天人交战几秒，安森用“好歹她魅惑的骰运”很不错来说服了自己。 “玛格丽娜就和我一队吧。”他说完就开始为自己找补，“贝莉塔和凯托去警局，我和玛格丽娜去打探莱恩特失踪的地点——危险程度更高。” 补丁打得不太成功，直白且不会看人脸色的凯托冲在了第一个：“可是我也想和漂亮妹妹一组。” 贝莉塔也犹犹豫豫地说：“要不我们重新分配一下？我和凯托都是新手。” 安森自然不必说，玛格丽娜虽然看上去比较独立特行，但看上去不像是初入游戏的新人。 起码比副本经验全是睡觉的凯托靠谱。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安森的分组都不太合理。 “那……” “玛格丽娜！”一个声音插足了玩家团队的对话。 被叫出名字的少女回头，昨日分别的皮卡司机塔姆站在餐厅门口，因为自己的声音吸引来全场注意而表情局促。 但很快，钱包丢失的难题占据了理智的上风，他忽视各式各样的视线走到四人团的桌前，在那双自带深情的眼睛里结结巴巴开口，问对方有没有看到一个棕色皮夹。 宗教神圣又世俗，塔姆和妻子的所有积蓄都用来购买他们孩子的出生券了，如今的每一枚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天呐，这太不幸了。”听完他的悲惨遭遇，玛格丽娜眼里有明晃晃的同情和怜悯：“我虽然也没什么钱，但这些你先拿去。” 少女的慷慨解囊，让塔姆忍不住唾弃怀疑对方的自己。 对方分明人美心善，他怎么能……怎么能有这么龌龊的想法。 “有没有想过可能会丢在哪里呢？等我找到了未婚夫，我们可以帮你一起回去找找。” “不，不用了。”塔姆成功被对方的话带跑偏，努力想了想道：“或许是在装货时不小心弄丢了吧，我不该把它放在外衣口袋。” 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雪，现在折返是肯定来不及了，而等雪停之后…… 塔姆沮丧地走了，走前还真情实意地向玛格丽娜表达了谢意。 围观了全程的三位队友：…… 那啥，他们好像记得，玛格丽娜的手上似乎就有一个男式的棕色皮夹。 沉默地畅享了一下那个钱包到底是怎么来的，三人默契地选择了闭嘴。 毕竟总不能，让他们亲手把队友送进监狱吧？？？ “好了，我们再来谈谈组队的事。”安森决定退而求其次地和凯托组队，他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圣母，没有过多的好心分给一个陌生的新手菜鸟。 “等一下，我有话说。”然而这一次，有异议的变成了玛格丽娜。 少女眼尖地看到了从警局出来的小警员桑德尔，隔着玻璃快乐地朝对方挥了挥手，然后装模作样地不好意思道： “那个，我已经有组队的人啦，你们三个一起吧。” 就和早上的约定一样，桑德尔一出来就看到了心上人。 对方在玻璃窗后甜甜地笑着，脸庞像一团轻飘飘的棉花云。 让他的脚步也变得轻飘飘的。 为了调取“莱恩特·索菲斯”档案所挨到的一顿臭骂和刁难，此刻也烟消云散。 唯一让他有些不太高兴的是，少女昨天还可怜巴巴地说自己只身前来戴文镇，今天身边就做了一群看上去是同伴的人。 更令人生气的是，对方完全没有要为此解释的意思，让第一次遇到坏女人的桑德尔一点办法都没有。 戴文小镇（六） 桑德尔带来的档案，记录了关于房地产经纪人“克莱恩·索菲斯”先生的失踪报告。 根据A4纸上记载，克莱恩于半年前来到戴文镇，和几位当地的开发商共同经营一个度假村项目，具体地点还附了张图，圈起的位置在小镇之外——玩家们来时途径的冰湖。 “风景秀美，视野开阔，一年四季均可享受湖景之美；度假的同时还可进行户外垂钓、野餐、露营、滑雪、溜冰等活动。可开发性可持续性强……” 玛格丽娜对这几段介绍项目发展前景的话尤为感兴趣，看了后满脸憧憬地说：“听上去很不错。或许到时候，我们可以在湖面上举行婚礼。” 做为一个没什么道德和共情能力的疯子，她兴奋起来时颇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 她的身边，可坐着一位经过一晚相处已经彻底沦陷的桑德尔呢。 听到少女一心只惦记着未婚夫，小警员的脸上难免出现了沮丧的情绪。 你真的要帮她寻找失踪的未婚夫吗？ 隐约间，那个撒旦般的声音又在他的耳畔响起。 她如此深爱他，冒着风雪也要不远万里前来寻找。有他在，她是不会喜欢你的。 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已经不仅仅只是一道从他内心而来的阴暗低语，而是神明的低语。 尽管是外地人，但在这些天的工作里，桑德尔也隐约知道小镇信奉着一个神秘的宗教，侍奉着一位邪恶的神祇。 典籍中找不到关于祂的记载，世间没有留下祂的真容。只有这座许多地图上都不会标出的小镇，宣示着祂存在的痕迹。 桑德尔咽了咽口水，往四周一看，餐厅中的景象还是一切照旧，身边的少女依旧宛如玫瑰鲜活娇艳。 如果这朵玫瑰，能只为他开放的话…… 小警员的眼神，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那个，既然警局的信息已经收集得差不多，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去冰湖？”贝莉塔小声地说。 她和玛格丽娜坐在长桌的同一边，又都是女性，天然就要更亲近一些。 要不是警察先生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地盯着她，她早就将手挽上玛格丽娜的胳膊了。 摸一摸的话，会不会自己也会变好看点呢？ 贝莉塔不着边际地想着，手指跃跃欲试又踟躇不前，直到一个酒保送了一杯鸡尾酒过来，说是一位神秘人送给玛格丽娜小姐的。 神秘人？！ 富有游戏经验的安森精神一振，马上意识到他们可能触发了隐藏剧情——难道APP在这个副本有奇效？ 以己度人，他觉得玛格丽娜可能没有看上去这么肤浅和不可理喻，说不定和他一样，通过一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途径拿到了副本信息。 甚至，知道得比他还要详细。 安森只知道这个副本简单，通关几率大，其他的倒是一概不知，反正也只是个小副本。 现在却…… 努力将这些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他准备向酒保打听那位神秘人。 “他好看吗？”玛格丽娜柔美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朵危险的食人花打开了自己的花瓣，笑着看向无辜的路人酒保。 自上而下的俯视角，能将这张美丽的脸庞尽收眼底。 严冬时分温馨的室内，舒缓的音乐声中，一位漂亮而陌生的少女言笑晏晏地看着你，像极了偶像剧里的情节。 酒保顿时就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结结巴巴地答非所问道：“我是亚瑟。” 不，你是APP55，玛格丽娜无情地想道，一秒遗忘了对方的姓名。 “警察。”桑德尔挡住了这个酒保令人恼火的视线，捞出证件道：“这杯酒谁送来的。” “就是！快说是谁送来的！”凯托拍桌而起，借着警员的势狐假虎威。 “……”安森好想装作不认识这只哈士奇。 凯托的恐吓检定成功，将这个本就被警员证震慑住的无辜酒保，吓得差点摔了手中的托盘。 “是，是一个，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绅士。”因为有警察在场，餐厅的其他人没有来解救可怜的亚瑟，他于是只好拼命回想那位先生的相貌。 “瘦瘦高高，随身带着一柄长杆雨伞，其他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他其实看清过那人的脸，但可能是眼前的这伙人太吓人，导致他现在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我想看看他是否说谎。] 紧紧盯着酒保的安森对守密人道。 【这名酒保的脸上有切实的恐惧，他被你们吓到了，以至于嘴唇颤抖，眼神不定，但他的确不知道那人的长相，他没有对你们说谎的理由。】 安森放心了，将凯托拉了回来，放过了这个倒霉的路人。 酒保送来的鸡尾酒是经典的龙舌兰恋人“玛格丽特”，杯圈的盐精像窗外的雪粒，液体颜色为标准的浅黄，并不清澈，朦朦胧胧地遮住了杯中的物件。 将绑在杯边柠檬片上的丝线提起，一枚黄铜怀表出现在几人眼前，而后被放在了餐巾纸上。 桑德尔看上去很想将这个物品直接销毁，身手却不及凯托快——打开表盖后，里面夹着一张临时写就的小纸条。 “午夜时分，于墓园中来见我。” “只身一人，今夜只属于你我。” 落款是未婚夫。 奇怪，太奇怪。 莱恩特在守密人给出的故事背景里是失踪状态，既然是失踪，那情况自然是不容乐观——绑架，胁迫，囚禁，甚至死亡，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众视野。 冒牌货！安森飞快地下了决断，说不定就是导致莱恩特失踪的罪魁祸首，他们要面对的副本小BOSS之一。 安森的表情变了又变，大脑也在不断运转。 还未等他想好要不要将自己的推断说出来，贝莉塔歪头看着纸条上的落款，怯怯地问： “是莱恩特送来的吗？他为什么不直接见我们。” 他们目前的任务目标是【调查好友失踪真相】，完成后就能离开这里，所以贝莉塔才会这样殷切。 但同时，她也没有忽视纸条上的地点。 墓园也就算了，还是午夜，又要求只身一人，光看着就觉得寒气森森。 “或许是吧。”安森说，未出口的话被身边的凯托打断。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吧！”灵缇犬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要不是坐在靠里的位置，此刻恐怕已经摇着尾巴冲了出去。 “你给我坐下！”成功过了一个力量对抗，安森将这个第一不靠谱的队友摁了回去。 “为什么？”狗狗不解，狗狗疑惑，狗狗不断地重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安森表情麻木地任由对方追问，努力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去，危险；不去，又恐怕会错过重要信息。 眼中的光芒一闪一灭，他片刻后道：“先去莱恩特工作的地方看看，要是没找到什么线索的话，再考虑墓园。” 他说得轻松，因为纸条写明了要玛格丽娜独自前往，反正不干他们的事。 再说了，看玛格丽娜的样子，似乎也很乐意。 “我们一起去——”他顺势将在场的五个人绑定到了一起，又回忆了下那个拗口的地址，“尼古拉斯街区的马辛卡斯街道的666号。” 虽然开发的度假村是在冰湖，但那里距离小镇很有一段距离，周围也没有太多的生活设施，所以莱恩特之前一直待在位于马辛卡斯街的公司中。 乍一看没什么异常，就是这个门牌号……是魔鬼的意思。 尽管早就知道戴文镇不会是什么民风淳朴之地，可到了真的要解除到诡异事件的时候，还是令人忍不住发颤。 “不想去。”玛格丽娜开开心心地将纸条收了起来，提着她那个更换了装填物的手提箱：“我要去墓园等他——早早做好准备向他求婚。” 不是吧，演一演就可以，别真把自己骗了啊。安森忍不住吐槽。 他，还有另外两名队友在听到玛格丽娜说自己有未婚夫且就是他们要找的“好友”时，都默认为这是副本为少女额外准备的身份背景，压根就没想过其实是单方面订婚。 更不知道，表面柔弱的玛格丽娜，早早就做好了对方不同意就软胁迫的准备。 “镇上的墓园从不对外来人开放。”桑德尔先于玩家们开口，在职业身份的加持下，他说出的话都带着可靠：“我回警员想办法给你们办张通行证，下午你们就先去尼古拉斯街区吧。” 说完，他又单独对玛格丽娜道：“不想去的话，玛丽可以先回家休息，傍晚我开车来接你。” 是的，玛格丽娜昨晚住在他的家，婚纱也放在那个暂住的小房间里。 所以就算她拒绝了他的提议，从尼古拉斯街区回来后，也还是必须去他家一趟。 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将她锁起来了。 他会在回去的路上买一把最坚固的大锁，然后再替她去墓园见那位未婚夫。 反正人已经失踪，那就干脆彻底消失吧。 彻底被耳畔低语迷惑的桑德尔想。 戴文小镇（七） 玛格丽娜选择和队友们一起去调查“魔鬼之家”。 但和其他人不同，她去那里的主要目的是：买房。 “买、买什么？”贝莉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抑或是美人和普通人间其实是有层可悲的障壁。 不然自己怎么老是跟不上这位漂亮姐姐的思路。 “我已经打听过了，因为是旅游型城市，戴文镇的购房优惠很多。”玛格丽娜在桌上铺开了好几张广告纸，“你们说布鲁克尼街区怎么样？” “不怎么样。”安森冷静道，“我们是来做任务的。”他加重语气强调着，这时的桑德尔警员已经戴上帽子回到了警局，长桌旁只有他们这四个外来者异乡人。 “可它没有房产税诶，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这大约是此生绝无仅有地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机会了。” 【说服对抗检定。】 伴随着守密人的声音，安森无奈地意识到这个该死的女人又在朝队友们使用技能。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技能有一个算一个，全往同伴身上招呼。 “想想吧，朋友们。”玛格丽娜快乐地说，“我们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就能拥有一栋房子，还不必付贷款。” “可是，我们没多久就要离开呀……”贝莉塔弱弱地说。 “本末倒置。”安森补充了一句，决定把这个女人以后的话都当屁放了。 “你还差多少钱呀？”凯托很认真地将那几张广告纸看完了，然后开始从口袋里面往外掏钱，连一便士的硬币都没放过。 “那我也出一点。”为了让自己合群，贝莉塔选择使用钞能力。 “你们……”安森真想把他们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APP45，你也来点吧。”玛格丽娜的语气像是在请对方吃下午茶一样随意。 过了会儿，安森才反应过来“APP45”是在称呼他。黑着脸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他勉为其难地也掏了些钱出来，深深地觉得这个可恶的女人现实中说不定是“大欺诈师”。 三句话，骗走了队友的大半财产。 戴文镇的公共交通是电车，除此之外就是搭顺风，因为镇上的总体人数不多。 和印象中的许多安宁小镇一样，这里的人对待游客普遍热情，四人没费多久就坐上了车，在冰天雪地中朝尼古拉斯街区而去。 司机依旧是个年轻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开的吉普，款式非常老，估计比他奶奶的年纪还要大。 房产公司所在的地方是镇上特意开辟的办公区。大概是到了暴风雪来临前夕，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萧瑟非常，写字楼中的大部分区域都紧锁大门，招待他们的人也无精打采。 “上楼，三层，左转第二家。” 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抵达了最后的目的地，他们和抱着一叠文件的西装男狭路相遇，跑得最欢的凯托差点撞翻了对方手中的地方。 “嘿！没长眼睛吗？” 在对方开口质问前，凯托智商上线地躲到了玛格丽娜身后。于是当西装男扶正眼镜、抱紧怀里的东西后，抬头所见的就是一张美到让他短暂失语的漂亮面孔。 骂人的话咽回去了一半，他在震惊和惊叹过后眼珠上下一动，飞速地将出现在666号的四人打量了一遍。 是外地人。西装男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脸色瞬间一沉。 “如果你们是为了莱恩特来的，恕我无可奉告。”他粗声粗气地说，“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你们休想纠缠我。” 面对着对方那全身心的抗拒，玛格丽娜真诚道：“我是来买房的。” “美丽的小姐，您这边请。” 在业绩的诱惑下，西装男的表情当场一百八十度大逆转，恭恭敬敬地将一行人请了进去，还倒上了四杯热气腾腾的茶。 毕竟他只是想离开这里，而不是连带着工作一起抛弃。 这个看似美好的小镇，生意其实非常难做——大部分交易都无疾而终，因为顾客死了。 想想也是很冷笑话。 “小姐想看看哪里的房子呢？我们公司承包了镇上几乎所有的房屋售卖，无论您想要怎样的，我们都能给您找到。”西装男找了好几本图册出来，“如果实在都不满意，我们还有正在开发中的新房，其中一处还是度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一不小心就提到那个晦气的地方了？他想。正是因为冰湖的开发项目，他们公司才诡事频发，以至于变成现在的样子。 这事当初他就劝过，那地方好虽是好，但有些邪门，最好还是别碰。但公司高层一意孤行，甚至还将办公地址定在了小镇唯一的写字楼，一个门牌号为666的魔鬼屋。 同事们的脸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他瞬间有些不想再招待眼前的四人， “我想看看布鲁克尼街区的房子。”下班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少女柔柔的声音压了下去：“希望能尽快办理好手续入住，我的婚期就在近日。” “原来是打算用来当婚房，那这一套是再合适不过了。”西装男刷刷给她翻出了一页详情。 “恕我多嘴，你是打算在戴文长居吗？你的未婚夫是本地人？”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目光在少女脸上凝滞片刻，忍不住心软道：“如果是的话，要是你们打算要孩子，最好早点去拜访这儿的主教。” “为什么？”安森脱口而出。 西装男看了他一眼，尽管内心不太想回答，却不知为何还是开了口： “你不知道吗？戴文镇的生育率极低，可能是受到了什么磁场的影响吧。” “但镇上的主教很有本事，只要足够虔诚，他就会替代那个什么神回应你的期待。” “谢谢你的提醒，我明天就去。”玛格丽娜十分诚恳地感谢道，又问：“主教平时待在哪里，教堂？” “一般是教堂。”西装男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他不是一个有问必答的人啊，哪怕是对着客户。 “你刚刚提到了度假村，”问话的人换成了贝莉塔，“我们也想购买度假村的房子，你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休想！我宁愿吃下一公斤的鼻涕虫，也不要再去那里！ 西装男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但很快，“回答她”的念头就占据了上风。 “买不了，我们已经准备放弃这个项目了。” “为什么？”同样的话语，同样地从安森口中说出，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说服检定没有通过。 “商业机密，拒绝回答！” 西装男终于夺回了对自己舌头的控制权，语调也变得恶狠狠起来：“我说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小心我——” 一个颜色冷酷的金属管抵上了他的额头，一起出现的是表情比他还要凶恶的凯托。 “说不说？不说我就开枪了！” 妈的，就说持枪令还是应该废除了好。 西装男成功地被恐吓住了，一边慢慢地举起双手，一边求饶道：“有话好好说，咱们没必要这样，我们公司可是有监控的。” 有监控，但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真把对方激怒了，鱼死网破的话于他不值。 理了理思路，他缓缓开口：“你们想知道冰湖的事，我说就是了。” 由这句话开始，他讲述了一个有些恐怖的故事。 冰湖的度假村项目，前年就提上了日常，去年他被先遣派到戴文镇进行调研，受他采访的镇民的反应却都挺奇怪。 隐秘的兴奋，暗藏的怜悯，和鬣狗看到食物一般的贪婪。 他当时，一直到意外发生前都没有多想，以为是镇民想趁着机会敲诈他们公司一笔钱，便按部就班地将调研结果发回了公司总部，然后带着礼物去拜访了戴文镇的主教，一位德高望重的中年人。 也正是在这次拜访中，他得知了关于小镇“生育率”的事。 话说到这里，他的眼神迷离了一下，舌头也变得迟钝起来，打结似的说：“又一年，我就和工程队再次来到了这里。同行的还有另外几名同事。” 安森的眼睛一亮，意识到现在正是询问“莱恩特”相关信息的好时机，不料耳边骰子声一响，守密人提示玛格丽娜的催眠技能检定大成功。 我去！大成功！！ 什么幸运女神的转世啊！！！ ——不过，她为什么要催眠？ 安森还没来得及发问，玛格丽娜拍了拍凯托，让他带着那把危险的木仓到旁边去。 少女白皙如雪的手指抚过西装男人的眼睛，像是爱神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足以抚平这个灵魂经受的全部创伤。 “告诉我，你和主教见面时发生了什么？” 对啊，安森恍然大悟，对方莫名其妙地跳过了那场会面，直接来到了一年后。 自己竟然忽略了。 “……” 西装男额上的青筋跳了两下，仿佛在和看不到的力量抗争。 “…………” 他继续沉默着，那段记忆被埋藏得很深，几乎被他彻底遗忘。 “我……”良久，这个倒霉又幸运的男人终于艰难地开口：“我死了。” 戴文小镇（八） 【与一个已死之人相遇，你们的理智遭到了巨大的冲击。】 【San Check 检定】 【.sc1/1d6+1，成功减少1点，失败减少2-7点。】 贝莉塔的尖叫里，守密人的声音无情响起。 多面骰子在他们耳边转动，本就握着木仓的凯托激动大叫： “别怕，看我崩了他！” 【<凯托>的理智检定失败，<凯托>的理智减少（6+1=7）点。由于一次性损失超过5点理智，<凯托>需进行智力检定。】 【<凯托>的智力检定通过，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因为认知到现状的可怕，<凯托>进入[临时性疯狂]状态，具体症状为[衣物恐惧症]。】 【本次的[临时性疯狂]将持续时。】 大脑神经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大手掐断，但在正式陷入临时疯狂前，反应速度和敏捷都过人的凯托，顽强地按照自己的所说开出了一枪。 “别……”安森的话只来得及蹦出一个音。 他们四个玩家和NPC挨得都很近，这货的骰运看上去又糟糕得一批，万一丢个大失败岂不是当场送走我的队友。 事实证明，安森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 在sc中勇夺了最高值的凯托，开出的这一枪已经收到了疯狂症状的影响。 身上的衣物不在服帖温暖，而是如有生命般的变成了一件件怪物，让他在开枪的同时嚎叫着想撕裂它们。 这种状态下的枪法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金属管中飞出的子弹擦着玛格丽娜的头发而过，砰的一声击碎了房产公司的玻璃大门。 幸运的是，他们交谈的地方距离大门有一段距离，中间还有不少遮蔽物，所以并未受伤。 羽绒服和毛衣都变成了会绞住脖子的毒蛇，凯托扔掉木仓，边大叫边在零下的气温中脱掉自己的衣服。 贝莉塔见状愣了愣，她还没消化掉刚刚发生的事，也对守密人口中的“衣物恐惧症”一知半解。但现在可是北欧的严冬，穿好了衣服都觉得冷，更别说凯托这样…… 贝莉塔伸手想要去劝阻对方，可疯子通常都有很不合常理的力道，两人你来我往几分钟后以女孩的失败告终。她正想转头寻求玛格丽娜和安森的帮助，摆脱了阻挠的凯托以迅雷之势快速脱光了自己的衣裤。 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件都没有放过。 “变态！！！” 贝莉塔用一只手捂住了脸，另一只手则是下意识地给了对方一巴掌。 “你……”你冷静下。 安森的这句话又没说完，凯托的左脸烙上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身体也在骰子声中往上一挺，然后就直直地朝后栽倒了。 一般来说，人类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造成的伤害为1-3点。 但凯托不太走运，他被贝莉塔一巴掌甩得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愈发雪上加霜，脚下于是一滑，重心不稳，后脑勺和被自己扔到地上的木仓亲密接触。 两次伤害叠加，损失的生命值超过了一半，体质检定也没有过，于是就……躺在地上睡大觉了。 安森：“……” 他开始怀疑本次副本的难度升级是因为这群不靠谱的队友了。 【嘻嘻嘻嘻。】 过山车般的剧情走向，让守密人发出了看乐子的笑声。 虽然真的很不想管地上的这条二哈，但假如还没触摸到真相表层就损失一名队友的话，对后面的情况会很不利。 起码也要等到正式战斗的时候再死吧？ 安森看了看依旧如活人一般的西装男，忍不住对鹤唳风声的队友们翻了个白眼。 “急救。”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意地给凯托套上，他对贝莉塔说。 足够糟糕的事态下，承担了奶妈职业的贝莉塔没有掉线使出急救拳。 她用安森携带的纱布包扎住凯托后脑勺处的伤口，怀着歉意处理好了对方的伤势。 “他什么时候会醒呢？”女孩担忧地问。 “不好说，但最好是八小时后。”尽管和这货同为男性，但安森并没有看果男的奇怪癖好。 何况，马上就是晚上了，对方就算是昏迷十二小时问题也不大。 一片混乱与狼藉中，玛格丽娜依旧坐在原处，她面前的人也同样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 “你是怎么死的？”只失去了一点理智的她问。 “……” 在大成功的情况下，催眠可以强迫回忆起已经遗忘的事情。 那场结局惨烈的会面，那位神秘的主教，本该和死亡一起烟消云散，却被美丽的少女强行挖出，然后痛击了一下队友。 “…………” “………………” 这次的沉默史无前例的长，玛格丽娜也并不着急，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主教。” “献祭。” “新生。”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往外蹦，西装男说得格外勉强，最后还像被什么烫到了舌头似的怪叫了一声，挣扎着就要从催眠中醒来。 [我要继续对他使用催眠。] 成功。 西装男又在催眠之海中扑腾了两下，神情慢慢归于平静。 只是虽然成功稳住，但现在的他不会再回答已经遗忘之事。 比如他为什么死而复生，复活的效果还这样之好，简直令玩家心动。 【喂喂喂！】 守密人忍不住劝玛格丽娜善良，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相貌格外出众的女人大概是个混乱邪恶。 “然后呢？”少女继续打探着情报，又顺嘴问了句：“戴文镇的主教，长得好看吗？” “又老又丑。”在催眠的效果下，西装男忘记了所有的虚与委蛇，直抒胸臆道：“比我埋进了棺材的爷爷还丑。” 惊魂未定的贝莉塔听了他的话差点笑出了声，玛格丽娜却并未被取悦到，她皱了皱眉：“我还以为这里没有老人呢。” “是的，这里的老年人很少，新生儿也不多。要不是有个旅游度假的噱头，谁会想到这里来开发房地产。” 西装男抱怨了一下自己的工作。 “然后呢？” “然后……和保守的镇上人不同，主教同意了我们的开发计划，爽快地答应将那块属于教会的地方出售给我们。随着项目的开展，戴文镇涌入了一大批外来者，还吸引来了不少其他产业。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直到镇上开始有人失踪。” “卖给你们的土地，就是冰湖？”安森问。 “是的。” “失踪的人里包括莱恩特吗？”安森继续问。 “包括。” “是在哪里失踪的？” “湖边，和施工队一起。” “这么多人都不见了吗？”贝莉塔有些惊讶。 她想起从警局得到的档案，上面写着莱恩特·索菲斯是“进山滑雪失踪”，镇上和附近的救援队因为前几天的大雪无法前往搜救，所以才将这起案件暂时搁置。 从西装男的话和他们的任务并未完成来看，这份档案显然经过了篡改。 “冰湖”恐怕就是任务的最终之地了，安森默默地想着。根据经验，他推断要么那里藏着不可名状的怪物，要么就是小镇在举行邪恶的祭祀，而冰湖就是他们自古以来的祭祀地点。 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甚至基本可以确定。 司机夫妇的热切、少有老人和婴儿、“献祭”、“新生”……俗套到他经历过好几次的剧情。 “搞清楚镇上信奉的到底是什么以及湖下面有没有东西，我们的任务就应该差不多了。” 门庭冷落的房地产公司只有西装男一人，而对方又正在被催眠中，安森就直接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看到了被抬到沙发上的凯托，面带嫌弃，心想这人真是好运，这一次的副本又要安安稳稳地在睡梦中度过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智力越低运气就越好？ 对于安森的话，贝莉塔乖乖地点了点头。她尽管是新人，但也嗅到了结局即将来临的气息——果然是为新手准备的入门级别副本，守密人没骗她。 即便加了一点难度，那也应该是“有那么些难度的入门级副本”吧？ “我们可以离开了。”催眠有时间限制，安森收到了守密人的好心提示，站起来准备走人。 天色不早，他们还要去找过夜的地方。 “明天我们去教堂调查一下，知道这位神的真面目后，我们再去冰湖。” “那今晚玛格丽娜还要去墓园吗？”贝莉塔弱弱地问，换来了安森看白痴般的眼神。 “当然不去。按照这人的说法，莱恩特八成已经死了。”他说着说着，声音忽然一弱，因为遭受“心爱之人死去”这一事件的主角，通常来说是要过个sc。 “那给纸条的人是谁啊……”贝莉塔有些疑惑，但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她怕自己又要掉san。 “当然是我的未婚夫。”玛格丽娜说，掷地有声：“我今夜必须去见他。” “**吧你。”安森想骂人。 “你才是**！”玛格丽娜不太客气地说。 “好啦好啦，那个，玛格丽娜也许也是想着墓园会有线索。”三名队友已经躺了一个，贝莉塔不希望剩下的还要继续内讧。 “线索？没有呀。” 少女对着水杯中的自己顾影自怜，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那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我怎么可以拒绝未婚夫的邀约呢？” 啊？ 难道守密人在给出特殊身份的同时，还会顺便给人装上一个恋爱脑吗？贝莉塔不解。 “那人不可能是莱恩特，你还是别去了。” 和女孩的考量一样，虽然不喜欢玛格丽娜，但安森更不想再失去一名队友。 “你没听到这人的说辞吗？你的未婚夫估计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他说着还向守密人求证，但没有得到回复。 “死了也可以复活呀。”玛格丽娜油盐不进，站起来拍平了裙子上褶皱：“你们放心，我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 谁想在意这个啊！安森感到一阵无语。 算了，他不想再管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女人。 西装男恢复了正常，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沙发上的人把他吓了一跳，来不及去思考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和他近在咫尺的漂亮姑娘朝他眨了眨眼，问买房协议可以现在就签吗。 “当然可以！”抱着捞一笔跑路费的想法，他一口答应。 在安森连无语都不想无语的表情里，玛格丽娜拿着合同和队友们下楼。 这栋办公楼虽然门牌号不太吉利，里面还装着个死而复生的人，最后的结果却是有惊无险。 除了凯托。 “他怎么了？”楼下停着一辆小汽车，主人是警员桑德尔，毫无疑问是来接玛丽安娜的。 “不小心摔了一跤。”安森说，没有要将其送到医院的意思。 一是这个小镇绝对有鬼，去了医院估计会直接一条龙服务送走，二是他们队里就有医生。 “噢。”对于除了玛格丽娜之外的人，桑德尔都表现得十分冷漠。 “上车吧，我们回家。”在遇到喜欢的人后，他短短一天就长了好几个心眼。 甚至已经在暗搓搓地用“我们”来将两人的关系变得暧昧。 小警员的绿茶表现让贝莉塔有些欲言又止，但在她犹豫的时候，玛格丽娜已经坐上了车，头也不回地跟着APP更高的NPC跑了。 “别管她。”见多识广的安森，知道有那么一部分的玩家喜欢不按常理出牌。而这种群体也有一个专门的称呼—— “刁民”。 没有人会喜欢刁民，因为副本中的他们玩的不是游戏，而是命。 凯托大约会走运地活下来，但玛格丽娜一定不会。 安森对她下了定论，同时心中闪过一丝不舍，为了对方那罕见的美丽。 被队友判了死刑了玛格丽娜，在桑德尔的家里洗了个澡。 戴文镇给警员开出的工资高，福利也很好，桑德尔虽然才入职不久，却也分配了一栋二楼洋房做为居所。 镇上的高层建筑不多，洋房东面的阳台可以看见巍峨的犹他乌山，西面则是能隐约瞧见怀抱着月亮的冰湖。 回房间吹干头发、换上相较于天气有些单薄的婚裙，玛格丽娜在落地镜前小幅度地转着圈，对自己的打扮十分满意。 为了讨好她，这间客房的梳妆台前放着许多桑德尔买来的化妆品，但她并没有使用，因为对于她的脸来说，任何痕迹都显得画蛇添足。 在自己的美貌中沉醉了片刻，她披上厚实的外套，提着裙角准备出门。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被锁在了金丝笼一般的房间中。 “咦？”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玛格丽娜没有太惊讶，也没有太生气，毕竟这也算是对她的美貌的一种认可。 不慌不忙地从床垫下找出撬锁器，她自信地骰了一个锁匠。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大失败。 撬锁器咔嚓一声断开，堵住了锁孔。 “我生气了。”玛格丽娜对偷笑的守密人说，不服气地继续去撬窗户，这次倒只是普通失败，但每一次撬锁都要花费掉一些时间，她可是一位守时的淑女呢。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她掂量起梳妆椅，准备采取暴力一点的手段。 【力量检定。】 窗户破裂的声音划过寂静的夜，远远地震碎了湖中的一轮明月。 白雪反着淡淡的月光，路灯驱散了部分黑暗。小心地铲平窗框上的玻璃尖尖后，玛格丽娜将裙摆围在腰间系住，横跨在窗台上看着下面。 房子的层高不高，院子里又有一间小花房，地上还停着巡逻的警用摩托，跳下去的难度并不大，即便守密人给她加了难度。 【因为雪天和着装，你需要一个极难跳跃才可成功。】 玛格丽娜才不管这些，在守密人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时，就翻身跳了下去。 一阵黑色的风从墓园方向席卷而来。 跳跃投掷没有通过的少女，被这股狂风吹歪了身体，落地的地点由花房的顶部变为了冰冷的水泥地。 【高处坠落，你可能会重伤。】 守密人幸灾乐祸地说，但很快，他就闭上了嘴。 不止是闭嘴，在看清来者后，他果断地掐断了玛格丽娜这边的画面。 没有疼痛，没有坠地伤害，清冷的月色下，美丽圣洁的新娘落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像一只无助迷茫的小鸟。 月光照耀着她能令爱神嫉妒的脸，由茫然转为狂热的眼中倒映着来者的面容。 那是……她的欲望之光，生命之火，她的爱情，她的达令，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错不了，这一定就是那个什么莱、莱索斯。 如果不是，那就——原地当场换一个未婚夫吧。 反正对方也不知道。 她蜷缩在来者的怀里，幸福而又满足。 戴文小镇（九） APP90的长相无愧于他的数值。 完美的脸部轮廓，没有任何缺点的五官，流畅的身体线条和紧实的肌肉，无论谁见了都会发出由衷的赞叹。 如果说玛格丽娜是纳西索斯，那对方就是她追逐一生的水中倒影，是亚当失去的那根肋骨，他们就如灵魂的两面那样契合，生来就应该在一起。 但就像水面的倒影再怎么生动都是幻觉，亚当在伊甸园不止会遇到夏娃还会遇到毒蛇——眼前这副仿佛比少女还要美丽几分的脸庞下，也潜藏着暗流般的无名恐惧。 那是植根于人心深处的原始情感、最本能的冲动，是所有情绪的始发点，其强度远超其他所有。 因此，曾经有人认为只要掌握了【恐惧】，就能控制人的全部。 从这一方面来说，玛格丽娜对自己无疑拥有着近乎全部的控制权。 和普通人不一样，她从小就对“情感”表现得十分迟钝。这一度让她变成孤立的小岛。 排挤，谩骂，嘲讽，歧视……在别人的眼中，她的过去并不快乐。 但在她看来，那些人和他们所散发出的恶意，都不过是一阵随风而逝的青烟。 挺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的生活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玛格丽娜很快就学会了“模仿”。 就像许多题目不需要理解只用硬记一样，尽管她至今仍然无法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拥有喜怒哀乐，却并不妨碍将它们在自己的脸上展现出来。 比如现在，她的表情活脱脱就是热恋中的少女，满面满眼都是见到心上人的“喜悦”。 “你终于来啦！”双手自然地环住对方的脖颈，玛格丽娜亲了亲未婚夫的脸，开心地说着。 此情此景，很适合用深情款款的语气呢喃出【心爱之人】的名字，可惜无情的她并不记得。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她宛如一位被恶龙困在洞穴的公主，几经仓皇，却又在冥冥之中回到了王子的怀抱。 虽然就事实来看，这个故事中的【王子】和【恶龙】应该对换一下。 可怜的王子已经躺进了小镇荒芜良久的墓园，邪恶的恶龙则是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城堡，鸠占鹊巢。 “我当然会来。”因为祂听到了来自后花园的邀约，属于一朵格外特别的小玫瑰。 小玫瑰。 尽管她的名字和这个词并无关系，但祂很乐意这样称呼她。少女的美丽也的确宛如红玫瑰般热烈奔放，同时身上长满了难以接近的尖刺。 “我又怎会舍得抛下你一个人，我最亲爱的未婚妻、我的新娘。” 祂的眼中倒映着玛格丽娜的身影，头披长纱，身穿同样洁白的缎面婚裙。被层层叠叠蕾丝包裹着的少女像是一块装点精致的小蛋糕，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对于祂来说，吞掉或者摧毁她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祂【现在】兴致盎然，并不想这么快就失掉一个乐子。 在兴趣衰退前，祂不介意陪她玩一玩角色扮演游戏。 而做为一名“神”，无论要扮演什么，祂都能表现得完美无缺。 所以，祂的眼中才会有着不亚于玛格丽娜的“深情”。 “你的婚纱是为了我而穿，”如海的深情泛起了细碎的波澜，祂有些难过地问出了后半句话：“还是为了那位警察先生？” “除了你，谁还值得我去爱呢？”玛格丽娜眼睛也不眨地说，“为什么要这样问？达令，你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睫毛颤了颤，她真情实感地掉了几滴眼泪，为了这好不容易才见到面的APP90。 过了这个村，下个店也不知道要再等上多久。 大部分人哭的时候都不会太好看，但玛格丽娜不一样，她是个没有缺点还拥有多项技能的绝世大美人。 她的泪水只会让人怜惜，让人主动反省自己的错误。 听到耳边的骰子声时，祂感到了一丝好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祂遇到的、企图魅惑祂的人类也不知有多少个了。 眼前的这个，似乎也没什么—— 【那个，她骰的是催眠。】 虽然很想罢工，但守密人还是被规则裹挟着，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哦，那我被催眠了。]看了眼骰点的结果，祂好脾气地说着。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祂目前所表现出的一切堪称温柔。 眼神渐渐迷离，祂饶有兴趣地看着怀中的少女，静静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举动。 是要询问线索，还是要指使祂说出“失踪”时发生了什么呢？ “我对你的爱是毋庸置疑的，达令，你要牢记这一点。”催眠成功，玛格丽娜毫无心理负担地CPU着对方：“你不能怀疑，也无须怀疑，我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遵命，我的新娘。”祂说着，问了一句：“永远吗？你会不会离开这里？” “我为什么要离开？亲爱的达令。”少女伸手抚摸着祂的脸，面上和眼中燃烧着令许多邪.教徒都自愧不如的狂热。 “没有人会分开我们，就算真的有——就让他们变成第二个小警员吧。”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现在，亲吻我，达令，为了你刚才的质疑。” “如你所愿，我的新娘。”尽管事情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并不妨碍祂继续演下去。 雪夜星光下，一对彼此并不相爱的恋人在接吻。 郎貌女也貌，天造地设，周围的景色也很唯美，光看着都能感觉到由衷的—— 恐怖！！！！ 守密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和大脑都挖出来洗一洗。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多少年了，他都少有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 比搞事的奈亚拉托提普更可怕的是，是没有搞事的奈亚拉托提普。 催眠的效果慢慢消失，玛格丽娜的未婚夫眼中却依旧充满歉意。 祂为自己的疑神疑鬼认真地道了歉，发誓会像她爱祂一样爱她，然后就抱着少女走向了桑德尔的房子。 外面太冷，祂将玛格丽娜抱进了室内，放到沙发上时还不忘拢了拢她的外套，和人类一般温暖的手搭在她的脸颊两侧，活脱脱就是一个贴心到极致的完美情人。 客厅的壁炉早该熄灭，此时却旺盛如太阳。整个房子因此变得暖暖的，像是提前来到了春日。 在内外力的双重加持下，手掌捂着的冰凉脸蛋逐渐变得温暖，少女的脸色也从过度的红润变为了正常，仿佛一颗来自平安夜的小苹果。 漂亮、美味，看上去也很多汁，让祂想要凑上去咬一口。 咕叽。 近在咫尺的少女，肚子发出了微弱的抗议。 玛格丽娜这一天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 早点和午饭是一起解决的，地点是那家从食物卖相到摆盘都很不美丽的餐厅，因为看着就很没食欲，所以她只浅浅地尝了一小口； 晚餐是没有的，小警员满心想的都是到墓园去干掉心上人的“未婚夫”，哪里还会记得为笼中的金丝雀准备食物。 “你被关了很久，应该没吃过晚饭吧，现在想不想吃点什么？”伏在她上方的完美情人问。 身为一位绅士，对于刚才的那个声音，祂自然是选择了忽视。 少女报出了几个菜名，祂听到后便立即起身到厨房去忙碌了。 很快，叮叮当当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洗菜切菜间，玛格丽娜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也缓了过来，她从外套口袋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又一次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着装。 温暖的室内，舒适的炉火，贤惠的丈夫和美丽的妻子，乍一看十分和睦的两口之家。 但如果细想，却会发现哪哪儿都是违和。 比如失踪多日归来的丈夫完全没解释原因，比如“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未婚妻】，比如“他”对这栋第一次造访的房子有些过分熟悉，比如夫妻俩全然遗忘了房子的真正主人“桑德尔”…… 而且，早在第一眼见到【未婚夫】的时候，守密人就让美丽的妻子过了一个灵感骰子。 【<玛格丽娜>的灵感检定通过，大成功。你意识到，你与‘莱恩特·索菲斯’的未婚关系纯属个人虚构，如果对方真的是‘莱恩特·索菲斯’的话，根本就不会自称是你的未婚夫。】 【‘他’是一个假冒你好友的骗子。】 【你还发现，对方身上沾着些许的泥土和草根，像是刚从坟墓中爬出的幽灵。‘他’的眼睛是这样的深不见底，仿佛装着整个宇宙的恶意。】 【San Check 检定】 【.sc1/1d5，成功减少1点，失败减少1-5点。】 【<玛格丽娜>的理智检定成功。】 听着耳边那对于几乎是明晃晃的提示，玛格丽娜表现出了身为“恋爱脑”的极高素养。 她采取的方案是不听，不理，不在乎，就和眼前的诸多异常一样。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喜欢并追逐的，一直都是APP90呀！ 凝视着那个即便是背影都如此完美的男人，她做好了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的ABCDE计划。 戴文小镇（十） “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白色的欧式餐桌旁，早已提前穿好婚纱的少女，满眼期待地问着对面的俊美男人。 “随时都可以。”祂说，面带微笑，眼睛专注地凝望着一身纯白的新娘，目光在她的衣裙上微微一滞：“你原本是打算，在墓园和我求婚吗？” “当然啦！” 少女快乐地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那里环境优美，氛围宁静，是再合适不过的求婚地点了。” “而且还有很多的见证者！是不是很棒？” 【……】守密人沉默。 就算她前面的两个形容都对，可墓园里又能有什么“见证者”？ 幽灵、亡魂、吸血鬼、食尸鬼……总之都不是活蹦乱跳的人。 被这样恐怖的生物见证求婚还觉得很棒——再继续听下去，守密人私以为他自己的san值会先掉到谷底。 这年头，果然无论什么工作都不好干啊。 不过，他好像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奈亚拉托提普愿意陪玛格丽娜玩角色扮演游戏了。 从精神层面来说，这俩莫名还有点般配和登对。 在守密人吐槽时，餐桌旁的对话还在继续。 “的确很适合用来求婚。”人类形态的祂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我竟然错过了如此美妙的画面。” 在递出那张小纸条时，祂所安排好的剧目是“午夜惊魂”。 美丽的少女怀揣憧憬来到墓园，一心想要和久别的未婚夫重逢，但最后见到的却是死者复生和食尸鬼破土而出的恐怖场景，想想就很有意思。 遗憾的是，祂最终等来的不是漂亮的小玫瑰，而是苍蝇似的小警员，于是就只好在解决了“麻烦”后，亲自来见祂的未婚妻了。 毕竟祂也是个很守时守信的人，更不忍心让少女眼中的期待落空。 冬日静寂的雪夜，十二声钟响之时，祂如约出现在了对方面前，还顺手接住了从巢中坠落的小鸟，然后又意外地发现，对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有趣一些。 比起立即就撕开伪装将其吓疯，顺着对方的小把戏玩弄一番，似乎会更有意思。 “没关系，我们可以马上就去。” 玛格丽娜说着就离开了椅子，别过头飞快擦净了唇边的残渣，精神奕奕地做好了出门的准备，即便现在是深夜。 在和“恋爱”相关的事情上，她仿佛永远都不会感觉到疲倦。 “现在很晚了，”听了少女的话，罕见的，祂有种自己比对方更像“人”的感觉：“我们等天亮了再去吧。” “为什么要等天亮？”快乐的猫咪变成了警觉的兔子，玛格丽娜盯着餐桌对面的未婚夫，委屈地说：“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愿意和我结婚？” 一想到到手的APP90可能要长翅膀飞走了，她难过得差点就要过一个sc：“我就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娶我，之前说的话也都是骗人的。” “……我没有。”祂解释，但少女完全就没有在听： “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却连我的求婚都不想答应；我真恨我自己如此软弱，在明白你的想法后，竟然连离开你都做不到。” 其实也不是完全做不到，主要是镇上唯一还看得过去的小警员已经没了，她连个勉强能入眼的平替都找不到。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们马上就去墓园。”祂来到了玛格丽娜的身边，在一瞬间。 “我只是在担心你的安全，要知道，晚上总是比白天危险。”祂站在“人”的角度说，“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的话……” “那我们就殉情了耶！”少女的话中满是欣喜，同时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人表情凝滞，立刻又恢复到了警觉状态：“怎么，难道你不想和我殉情？” “……”祂觉得她没有说谎，在“殉情”这件事上，她是认真且期待的。 “和你并肩躺进坟墓，是我人生计划上的最后一项。” 叹了一口气，祂宛如一个因为太喜欢未婚妻而不得不纵容对方一些过分行为的绝世好情人：“既然你一定要去，那我们就出发吧。” 祂站远了些，弯腰伸手，绅士地向少女发出了邀请。 “你真好。”玛格丽娜由衷地说，没有去拿藏在红丝绒坐垫下的剥皮器。 看在对方这么好的份上，A方案就取消了吧。 戴文镇的夜静谧似水，天上湖面两盏月亮交相辉映，冲淡了犹他乌山脉投射下来的阴影。 迈入深夜的镇子安详如一个沉睡中的人，连呼吸都是轻轻的，比落雪的声音还轻。 玛格丽娜挽着未婚夫的胳膊出了门，迎面就是一股冰冷的寒潮，她于是自然地将双手插入了未婚夫的衣兜，整个人槲寄生似的缠到了对方的身上。 “他”的身体其实并不温暖，比蛇好一些，比人的正常体温低很多，但她还是把脸也贴了过去，亲亲密密地和对方挨在一起。 不管是冷是热，是死还是活，只要APP90，就是她命中注定的未婚夫。 和未婚夫相遇后就一直心情愉悦的玛格丽娜，快快乐乐地往对方的脸上亲了亲，要不是他俩显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的表现活脱脱就是个贪图他人美色的小流氓。 小流氓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又因为灯光的变化，慢慢地从地面移到了教堂的墙壁上。在夜晚格外寂静的小镇，这是唯二灯火通明的建筑，和几条街外的魔鬼之家遥遥相应。 彩窗红砖内，有整齐划一的唱诗声。 倘若换成其他的调查员，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会过一个聆听或侦查。不太想窥探少女与外神的守密人也轻咳一声冒了出来，提示玛格丽娜附近有重要线索。 线索？什么线索？APP高吗？ 少女将头埋进了未婚夫衣服上的毛领中，那圈毛绒绒的东西如有生命般的动了动，新奇地打量着这个胆敢和伏行之混沌如此亲密的人类女孩。 ——细皮嫩肉，她看上去似乎很好吃。 ——滑滑的，香香的，祂玩腻了会分我们一口吗？ ——好饿，我可以悄悄舔她一下吗？就一下。 ——滚开！还不到我们出场的时候。 ——就要就要我就要！ 伪装成毛绒的触手在黑暗中打成一团，玛格丽娜顿时感觉脸上痒痒的，仿佛被什么小虫子咬了一口。 “抱歉，让它们扎到你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毛领来称呼的东西被祂从衣服上取下，随意地丢进了路边花坛。 一接触到地面，那团物体黄油似的溶解，很快就渗入到土地中，无影无踪。 没再出什么岔子，他们顺利地站在了墓园门口。 和桑德尔所说的一样，这里的确立着“外来者止步”的牌子，和金属大门一样锈迹斑斑，看上去很有一些年头了。 同样颇有历史的，是伫立在园中的的墓碑，上面的死亡年份最近也是六十年前。 墓园没有联通电路，仅有的光亮就是马路边的路灯。借着这几缕昏暗的光，玛格丽娜能隐约看见一些十字架墓碑横倒在地，下面的墓地也似乎被翻动过。 “看来这座镇子并不注重对坟墓的保护。”祂装模作样地说。 “也不一定，没准是里面的东西自己跑出来了呢。”玛格丽娜一语切中真相。 【……】 守密人很觉得此时应该给这个刁民过个sc，但偏偏对方是真的一点害怕都没有。 无论是力量检定还是意志检定，都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达令，你原本是想在哪里等我？” 做为一个荒废时间几乎能赶上建立时间的墓园，这里符合所有关于“阴森恐怖”的想象，即便它位于小镇的中心地带。 大约只有有什么特殊癖好的人，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求婚。 “就是你现在所站的地方。”他们没有离开大门太远，“我希望你一来就可以看到我。” 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那你在这里等着。”玛格丽娜羞涩地说，似乎对祂的话十分受用。 她抱起裙摆折返回了马路，背过身仔细地整理好了自己的形象，然后才拖着及地的婚纱，身姿款款地走向了对方。 “让你久等了，我亲爱的未婚夫。”应约而来的少女道，不等对方回答就单膝跪下，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求婚戒指：“在这个美妙的夜晚，你愿意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吗？” 即便是在这么一个鬼气森森的地方，长裙曳地的玛格丽娜依旧美得令人难以忽视。 APP太低会让队友掉san，她却足以让人回复san值。 尤其是，她的身上还有一股令祂难以忽视的魅力。 “这种事应该是我来。”祂收下了少女送出的戒指，上面的珍珠就和对方脸庞一样莹白动人。 “做为补偿……一件小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祂从原本没有东西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漂亮精致的小盒子，金属材质，闪耀着不属于地球的神秘光泽。 - 每有一对小情侣在甜甜蜜蜜，就有一群单身狗在负重前行。 凯托的苏醒比预计中的更早一点，好在安森早有准备——贝莉塔提前背对好了他们。 因为身上光溜溜的，所以他的“衣物恐惧症”雷达并没有启动。 “咦，”灵缇犬打量着他们住宿的旅馆，在暖气中不太舒服地很哼哼了两声鼻子：“我们还没有离开吗？”这和他以前的经历不太一样啊！ “你们真是我遇到的最差的一批队友。”没什么心眼的他直言不讳地说，眼神有些鄙夷。 不如再给他一拳吧。安森无语地想着，凯托在他出神间越过了他，伸手去点另一位队友的肩膀： “你怎么要背对着我们呀，是不是脸上受伤了？” 两人进行了一番秦王绕柱，最后以似曾相识的一巴掌告终。 “变态！！！”随着啪的一声，凯托再次获得了婴儿般的睡眠。 戴文小镇（十一） 安森觉得当初让贝莉塔当医生就是个错误。 就目前的骰运来看，这个外表文静的女孩明明就是斗殴的一把好手。 每次都能在打满伤害的同时，再增加一点额外的刮伤擦伤。 不过，她的这一神奇特性没准只对队友生效也说不定。 又一次帮凯托穿好了衣服，安森一脸冷漠地觉得，自己在这个副本就像个男妈妈。 不仅要帮昏迷的逆子型队友穿衣，还要时不时关心一下乖乖女型队友的心理健康。 除此之外，还有个恋爱脑型队友离家出走中。 “这一次的昏迷苏醒后，他的临时疯狂症状就应该消失了。” 安森的手提箱里有手表手电等日常物品，他看了眼时间，距离凯托的八小时还有四分之一，他们来到戴文的第一个夜晚也快要过去。 还好不是高难度的副本，否则第一晚就该有奇怪的东西来敲窗。 ——不过，虽然没有奇怪的东西来宣扬天父与救主，但并不意味着他们这晚就过得平平静静。 【醒醒，给我起来过聆听。】 半梦半醒间，守密人用“大郎吃药了”的语气催促他们过技能。 这便是他们这个点醒着的原因。 除了昏迷中的凯托，安森和贝莉塔都听到了窗外的沙沙声。 不是风吹树叶，而是脚底踩着松软雪地发出的走路声。 玩家们落脚的地方是镇上的一家私人型旅店，只有两层，店主给他们安排的房间恰好就在一楼临街的位置，这才有了耳边的声音。 安森示意贝莉塔别开灯，独自摸到了窗边，发现声音的制造者是几个小时前接待过他们的店主，和附近的其他居民。 他们像一群逐光的飞蛾，麻木地往远方的一栋建筑移动着，动作整齐划一到诡异。 安森在跟踪还是不跟踪中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弃了出门的打算，转而和贝莉塔一起把这家旅店翻了个底朝天。 一张戴文镇的详细地图、一把装满子弹的左轮、一些零零碎碎的钱币，和一本入住登记日志。 和常规的登记方式不同，这本日志每一页的背面都没有写字，而是像做手账似的贴着许多照片。 【<安森>的灵感检定通过，你发现照片的数量和性别可以和正面的住客相对应，就是不知道是否是按顺序一一对应。】 “你看，是玛格丽娜的未婚夫。” 贝莉塔小声惊呼，在其中的一页发现了莱恩特的名字，后面的日期则显示他是半年前入住了这里，和守密人给出的背景相同。 “嗯——嗯？” 安森将这一页翻了过去，两人震惊地发现，背面的照片都……很普通。 甚至还有几个秃顶的英国佬。 “奇怪，难道是莱恩特先生不太上镜？” 单纯的贝莉塔暂时还没往“真假未婚夫”那上面想，但这些照片上的人别说是人类顶尖的极致美貌了，和最朴素的“好看”两字都有不小的差距。 两人沉默了片刻，凯托哼哼唧唧的睁眼，几分钟后再次被锤晕。 没想到自己这么能打的贝莉塔有些尴尬，红着脸给队友处理好了伤势，脑中也渐渐浮起了一种猜测： “难道APP90的莱恩特先生是假的？” “不对，玛格丽娜说这个信息是守密人告诉的，守密人应该不会……骗我们吧？” 【嘻嘻嘻。】女孩才发出疑问，耳边就响起了守密人的笑声：【玛格丽娜问时的莱恩特，的确是APP90哦。】 意思就是，玩家才抵达副本的时候，“莱恩特·索菲斯”就已经被冒充了。 手段还很高超，不是简单的冒名顶替。 副本难度升级的原因好像找到了——说不定，这个假的莱恩特就是最终大BOSS。 安森理清了线索脉络，贝莉塔也感觉到不妙。 “既然是假的，玛格丽娜今晚岂不是很危险？”本能地，她抓着自己的东西想出去救队友：“我们不能……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救她？” “晚了。”安森摇了摇头，现在的时间早就过了十二点，他们即刻赶过去也无济于事，顶多就是帮玛格丽娜收个尸。 收尸的时候还要过个sc。 身旁的贝莉塔看上去像是要哭，男妈妈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安慰道：“我们进入是恐怖游戏，死人很正常。再说了，她去墓园前我们也劝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明早我们再去看看吧。看看能不能……”安森皱了下眉，他忽然想起，在安全屋点技能的时候，凯托强硬的点了一个“表演”。 因为这货说自己在现实里是一名殡葬师，为死者整理仪容仪表并化妆的那种。 “……能不能让她走得体面一点。”他抽搐着嘴角说。 - 玛格丽娜现在的确很体面，体面地完成了人生大事求婚，并和未婚夫决定好了婚期。 两日之后，天气预报中的暴风雪来临之前，地点就是镇外的结冰湖泊。 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一切，她挽着对方的手往回走，神情比来时还要开心。 教堂的吟诵声已经消失，密密麻麻的人从中离开，像一群听从蚁后吩咐的工蚁。 玛格丽娜没想躲开他们，甚至还打算混入其中，趁此良机评测一下小镇的平均APP——然后她就看到白天见过的西装男急匆匆地撞上了人流，被大喊着“异端”“外乡人”的淳朴镇民们做成了手撕肉干。 【亲眼看着人类在自己面前惨死，你……】 成功通过san值检测的玛格丽娜，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她不怎么“怕”死，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的性命，但她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亲爱的APP90。 身为一个格陵兰大马哈鱼教徒，很难说死后会不会被一堆大马哈鱼接走，而这个教派一听就是颜值不高的样子。 复杂且扭曲的心理斗争后，她看向自己那贤惠并没什么主见的未婚夫，问：“你会潜行吗？” “不会。”祂抱歉地说。 “那好，我先回去，你在这里等他们都走远了再离开。”玛格丽娜看着自己80点的潜行说，“放心，我潜行技术好得很。” 奈亚拉托提普：倒也不是担心这个。 “亲爱的，你要把我独自留在这里吗？”祂难过地说。 “对呀！”玛格丽娜诚实道，她惦记着去发掘下新的美貌npc呢，“你要是觉得冷，我可以把我的外套留给你。” 祂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并不适合用委婉的方式来交流。 “我需要的不是外套，而是你，玛格丽娜。”祂放缓了语速，也柔和了表情，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可怜无助一点。 再配上那张任何雄性都会自愧不如的脸，祂的话仿佛自带了一个魅惑骰。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被两个人搞出了生离死别的剧情效果。 玛格丽娜当然舍不得抛下美丽的莱、莱什么先生，可万一那群人里也有好看的人呢？呜…… 她有什么错，她只是喜欢漂亮的脸孔而已。 一番激烈地思想斗争后，少女在未婚夫的恳求声中败下阵来，含泪道：“好吧，我留下来陪你。” “其实，”事情本来已经尘埃落定，奈亚拉托提普却习惯性地绿茶了一下：“其实如果你实在着急回去的话，就——” “那我走了，外套给你。”玛格丽娜迫不及待地去脱自己的外套。 “……” 少女最终还是留了下来，望着“可能会存在美人”的人群叹气。 她的遗憾太过明显，她的未婚夫便疑惑地问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 “也不是着急回去，就是想看看……”玛格丽娜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因为她一定不是世界上同时“爱”上多个高APP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守密人觉得这个女人要完了。 还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也要完了。 伏行之混沌也许会先杀了她再杀了他，但更可能的是送他俩一起去死。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奈亚拉托提普似乎还没厌倦这场游戏。 祂的眼神更难过了，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你不喜欢我了吗？” “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停止，就像我的心跳。”骗起人来的话，玛格丽娜同样信手拈来。 她骰了个说服，没成功，于是还是回归了简单粗暴的催眠。 一顿惊险的操作后，好不容易泡到手的APP90终于被她安抚了下来。 人群终于彻底远去，经历了“感情危机”的未婚情侣，挽着手正式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们路过了工蚁们制作手撕肉干的地方，路灯照亮了地上的血渍和残肢，玛格丽娜面不改色地跨了过去，她的未婚夫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脑袋也埋在她的脖颈间，像是在害怕。 “放轻松，死个人而已。”少女的说话技巧堪比能把人治死的急救拳，“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见得更多。” 守密人：【】 但凡她泡上的不是奈亚拉托提普，此时估计已经被她吓死了。 “有你在，我不害怕。”祂一副柔弱的语气道，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祂找好了自己这个身份的定位。 怎么说，有点新奇，但也挺有意思。 “亲爱的，你不好奇他们为什么半夜三更出来吗？”因为对这个新玩具兴致还很高，祂决定给对方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不好奇呀。”玛格丽娜平等地拒绝着任何线索，“没准这个小镇是007工作制呢！” 0点上班0点下班，做七休零，所以晚上出门也是很正常的事啦。 戴文小镇（十二） 月亮消失后，小镇恢复了正常。 灰蒙蒙的天看不到太多阳光，街边的路灯也在认真工作，但因为一大早就起了雾，视野范围依旧受限。 这种环境下的小镇像一张褪色的老照片，除了黑与白就是暧昧的灰，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封印了起来。 看不见的力量之一起了个大早，按照“莱恩特·索菲斯”的记忆做好了早餐，然后上楼去叫醒祂那个虚假且不应该存在的未婚妻。 “早上好。” 玛格丽娜揉了揉眼睛，尽管没有拉窗帘，屋内却仍然一片昏暗，床边的人也只有个模糊的轮廓。 对方给她拿来了今天要穿的衣服，又替她拉开了台灯，床上的美人慵懒地伸了半个懒腰，两条白皙的胳膊挂到不是保姆更胜保姆的未婚夫身上，要对方帮自己穿衣服。 红发如火，碧眼半阖，凛冽的冬日放大了她的热烈活泼，皮肤上的红痕像盛开的玫瑰，让她浑身上下充满了被采撷后的欲望之美。 勤勤勉勉来上班工作的守密人，才看了一眼就掐断了画面。 他真的很想确认一下，他们是正经的cc不是cj吧…… 怎么会有人进副本的第二个晚上就和千面之神的化身搞到了一块。 更绝望的是，按照目前这个趋势来看，他们似乎还打算继续搞在一起。 守密人转头去关注“落单”的另外三名玩家了，和难缠的玛格丽娜相比，这三位简直不要太遵纪守法，瞬间顺眼了不少。 奈亚拉托提普 冬日的衣服不太好穿，于是就越穿越少，最后干脆滚回了被窝里。 楼下的早饭寂寞地散发着热气，等上面的人真正洗漱完毕下来时，早就硬成了一团冰块。 “出去吃吧。”玛格丽娜推了推身边的人，后天举办婚礼，明天联系主教，今天搬家，他们这几天的行程被她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就连奈亚拉托提普都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是个如此富有生活气息的日子人。 甚至还把房子都买了。 同样想不到的还有昨晚上的事，祂可以对着混沌王庭发誓，祂一开始的确什么都没想做，直到对方摸索着骑到了自己身上。 不错，胆子挺大，行动力也很强，迄今为止，还没有多少人和非人能将奈亚拉托提普压在身下。 即便四周都是黑暗，她的眼睛也亮得像星星。 被牙齿咬到凹开一道小缝的嘴唇露出一点鲜红的舌尖，很像是在无声地邀请。 认真思考了一番，祂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从“莱恩特·索菲斯”的角度来说，这人是未婚妻，尽管是强塞上门的，但祂不认为有人类能抵御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 从祂自己的角度来说，就更…… 祂又不是什么“好人”，各种意义上的。 像两条交汇的河，又如同缠绕交尾的蛇。 室内的墙壁上，绰绰的黑影随着窗外的月光一同起伏流动，偶尔还从其中探出几条细长的触手。 □□愉的代价，是san-3。 但是没关系，除开外貌，玛格丽娜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她的高意志。 而且，因为她之前“运气不错”，她的san值要比意志高出很多，扣扣减减两天，也依旧十分安全。 打了个哈欠，玛格丽娜挂在未婚夫的身上，和对方一起离开了温暖的房屋。 她购入的那栋房子早已装修完毕，基本的家具也都不缺，所以两人就只带了随身的一些用品，看上去就像日常的一趟出门。 没走多远，一辆警用摩托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前方的路口聚齐了一大群人，对着警戒线里面的东西指指点点。 她看了一眼，哦，是被做成手撕肉干的西装男。 “太可怕了，我们的镇子居然会发生这样恶性的凶杀案。” “是啊是啊，希望凶手能早日被抓到。” “这样的人留在镇中实在是令人不安。” “神会惩罚他们的。” 驻足地听了一会儿人群的讨论，玛格丽娜热情地开口：“其实——” 其实人就是你们我一拳你一爪杀的。 她的声音不算大，镇民们却像心有所感般地一起看向了她，脸上的表情也被定格在了前一刻。 “其实什么？”他们整齐划一地问，抑扬顿挫的声音仿佛在吟唱某种咒语。 【你最好闭嘴。】 守密人试图关掉这台团灭发动机，但很明显，刁民一般是不会听从守密人的建议的。 一旁的伏行之混沌和刁民手拉着手，含笑不语，眼里的期待却出卖了祂的态度。 “你想说什么？”又是整整齐齐的发问，人们紧紧地盯着这个不属于小镇的少女，如刀的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玛格丽娜！太好了，你没事！” 玛格丽娜正要把话说完，贝莉塔的声音追上了她，紧接着，被分开的玩家们在情况惨烈的杀人现场会合，伴随着骰子的响声。 “我……我好像……”凯托晕乎乎地说，脸上还保持着见到玛格丽娜时的萨摩耶式微笑。 “我的头好晕……” 话音才落，贝莉塔下意识地捂眼睛，好在这一次的疯狂症状要重新抽取，而他最后得到的是如同回家一般熟悉的【昏厥】，持续时间4小时。 特么的，为什么不干脆是4天。安森嘴角抽搐地想，萌发了一股这队友不如不要的想法。 事实上，他刚才也在极力阻止凯托出门，但对方不愧是一条精力充沛的哈奇士，一天不溜就会死。 于是现在就又一次挺尸在地上了。 “我们有话想对你——”安森的声音卡在了喉咙中。 他看到了从玛格丽娜身后浮现出的那张脸，不输于少女的优越长相、温柔随和的气质，和一双仿佛能吸入灵魂的深邃眼瞳。 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他的右手已经摸到了随身的武器，同时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这场战斗的获胜几率。 原本蹲在凯托身边的贝莉塔也看到了祂的面容，喉咙顿时溢出一声压抑的尖叫。但她没有直接指出这个“莱恩特”的身份，而是和他们事先说好的一样飞快拉开了双方的距离，手指颤抖地去够口袋里的左轮。 遭到第三方打断对话的镇民们像是被重新启动的机器，转过身后就继续对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指指点点。 喧嚷声复又想起，周围的气氛却迅速跌进了冰点，连几人的呼吸声都一起冻住。 这人会是谁？ 安森侦查着眼前脸庞迷人的男性，因为事先得知的信息，尽管对方的面容甚至比一旁的少女还要完美几分，他却并没有再见到玛格丽娜时的惊叹和心动，只有深深的恐惧。 【<安森>的侦查检定成功，但你没有从这人的身上发现什么特别的。他的口袋呈现出令人安心的干瘪，想必里面既不会有枪支弹药，也不会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甚至还准备和你们打招呼，像一位久别未见的好友。不过他的确和你们见过的那些照片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好久不见。”在安森分析信息的时候，高大俊美的男人朝他们伸出了手：“辛苦你们千里迢迢地来到戴文镇，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守密人给所有玩家的背景都是一样的，换算一下就是他们都认识失踪的莱恩特，且互相为校友。 这个人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好久不见。” 见疑似为BOSS的男人暂时不打算暴露身份，安森顺坡而下接住了对方的话，犹豫半秒后又握住了对方的手：“那你之前的失踪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意外，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祂指了指地上的凯托，“我和玛丽的房子就在附近。” 祂说的屋子是警员桑德尔的，离这儿比较近。 你好，BOSS朝你发出了邀请。 安森的胳膊一紧，是贝莉塔的手圈了上来，这个新手菜鸟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嘴唇都要咬出一排齿痕了。 “不去新家吗？”玛格丽娜对眼前的这三个队友不是很在意，主要是他们长得就很难让人在意，不能怪她。 “先帮助我们的朋友吧。”祂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当着众多人的面吻了吻少女的脸，然后主动去提起了昏厥中的凯托。 【<安森>的敏捷检定失败。】 瘦高的青年在祂的手中像个玩具，没能先一步救下队友的安森迟疑着要不要走，但“新手级副本”的信息拦住了他。 换做中等以上难度的副本，BOSS确实会不遵守基本法，而他们面前的这个…… 只要不当面拆穿，应该不会有事。 “麻烦你了，莱恩特。”安森做出了决定，又学着对方的样子拍拍贝莉塔的手臂，让她不要太紧张。 毕竟和对方相处了一晚上的玛格丽娜看起来毫发无损。 临走前，安森忍着心里的不适，回头看了几眼案发现场。 他们来得太晚，警察已经将这里保护了起来，身边又有个“BOSS”，不适合现在就去调查。 叹着气，他保持警惕踏入了房子的前院，一眼就发现了花房旁的警车。 智力检定通过，他想起这辆车属于桑德尔，那个在玛格丽娜面前一副不值钱的舔狗样的年轻警察。 这人的车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对，应该说这房子究竟是谁的。 他记得昨天傍晚，玛格丽娜是跟着桑德尔回了对方的家。 深吸了一口气，安森压抑住渐渐爬上脊背的恐慌，佯装镇定地跟着进去，又帮忙把凯托抬上二楼，在一间不常用的客房中安顿好。 情绪还不太稳定的贝莉塔一同留在了这里，房子的“男主人”做为东道主去厨房准备茶水和甜点，被打断了计划的玛格丽娜则是不开心地回到了住了两个晚上的卧室。 “你等一下，”他小声说着，追了上去：“有个重要的线索你必须知道……” 对方的脚步停都不带停的，好在这次的敏捷检定没有失败，他成功地在那扇房门关上之前滑了进去。 房间并没有经过太彻底的整理清洁，玛格丽娜不会做这种事，奈亚拉托提普则是不太在乎。 “就是……”安森迫不及待地开头，身后却传来了三声礼貌的敲门，原本下到一楼的“男主人”竟然回来了。 将预备说出的话咽了下去，他在离开前骰了个侦查，想看看这间估计不太好进入的卧室有没有什么额外信息。 【你确定吗？】 守密人难得地多问了一句，但也仅仅只是问一句。 【<安森>的侦查检定大成功，你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这里有着相当多的两人共同生活的痕迹。床单褶皱得厉害，两只枕头被丢弃在地板上，似乎是床上的人曾经嫌弃它们过分地占用地方；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快要消散的、你有些熟悉的味道——你意识到，曾经睡在这张床上的两人有过一场十分亲密的交流。】 戴文小镇（十三） 从守密人处得到本次侦查的信息后，安森感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气。 心里一咯噔，他下意识地缓缓举起双手，在笑容逐渐不那么友好的假莱恩特的注视下，迅速地离开了这间充满可疑气味的卧室。 太尴尬了，侦查侦到队友的私人夜生活，还是很刺激的那种，因为与其一同渡过的那“人”很可能就是副本的最终BOSS…… 也不知道是这俩一拍即合看对了眼，还是对未婚夫表现得很狂热的玛丽安娜用了个魅惑。 前者的话必须尽快想办法告知对方关于真假莱恩特的事，后者的话倒是不用太着急，甚至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房门在眼前重重关上，安森心事重重地去找贝莉塔，想了想，还是把刚才的信息和女孩共享了一下，分担痛苦，痛苦减半。 “啊？”小萌新大为震撼，正在给凯托处理伤势的她差点失手把队友弄死，好在她的力量属性并不高。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手忙脚乱地缠好纱布，她问：“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调查一下，然后找借口离开。”安森沉吟片刻后道。 任务仍未完成，说明他们目前得到的信息依旧不够。 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潜行双双成功，没有惊动和玛格丽娜待在一起的假莱恩特。 安森打着手势示意分头行动，毕竟谁也不知道对方会在房中停留多久，调查的速度自然是越快越好。 贝莉塔点了点头，轻轻拧开了没上锁的主卧，安森则是打算去一楼。保险起见，他在下楼前鬼鬼祟祟地摸到了走廊另一头的房间，打算听听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好大致判断一下他们此次能获得的…… 【你听到玛格丽娜和莱恩特在做昨晚他们做过的事。】守密人冷漠地说，【你还打算继续听下去吗？】 完了，他觉得这个副本的所有人在事后都会被伏行之混沌弄死。 [……不了。]安森一脸便秘地赶紧走了。 这栋房子的室内面积不算太大，布局也很工整分明：一楼是客厅厨房书房等公共空间，二楼则是三间大小不一的卧室。 .ra 侦查 .ra 图书馆 花费了一些时间后，安森顺利找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包括许多带有警员桑德尔烙印的生活物品、几份大约是从警局带出来的档案、一张调令和一本被锁住的书。 基本可以确定，这房子真正的主人就是桑德尔，假莱恩特在鸠占鹊巢。 但为什么玛格丽娜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感到了一丝茫然。 不会魅惑大失败反向被BOSS魅惑了吧…… 收好了得到的纸质资料，安森和贝莉塔碰了头，两人又鬼鬼祟祟地到前院和后院翻找了一下，这次倒是没发现什么，就是他们刚放下手里的花盆，假莱恩特就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大门口。 “你们要走了吗？不留下来顺便吃个午饭？” 晨间的雾散了大半，太阳也终于从云层后探出了小半张脸——可能是因为逆着光，安森觉得对方的身形有些模糊。 “出来透透气。” 他边说边带着医生挂件贝莉塔回到了房子里，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餐具也整整齐齐地放在边沿，除此之外还有个异常美丽的玛格丽娜。 “吃完你们就赶紧走吧。”落座前，一点队友爱都没有的玛格丽娜说。 虽说原本就打算找借口离开，但被对方这样直白的赶客和嫌弃还是…… 安森一时有些不知道眼前的少女究竟还是不是自己的队友。 “你不和我们一起吗？”相较于已经不太想和玛格丽娜说话的安森，贝莉塔依旧对“处境危险”玛格丽娜充满担忧。 “不了，我还要筹备我的婚礼呢。” “他根本就——”贝莉塔着急到差点说漏了嘴，好在及时刹住了车。 她捂着嘴巴朝四周望了望，却意外地没看到假莱恩特的身影。 是还没进来吗？她感到了一丝奇怪。 “亲爱的小玫瑰，太阳已经升起，我应当去工作了，记得好好招待我们远道而来的朋友。如果实在思念我，就多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安森捡起如雪般飘落在门口的纸条，边看边念完了上面的花体文字。 不念还好，念完后玛格丽娜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她看上去依旧漂亮到快要超乎人类想象的极限，却好像一片风雨欲来的海，即将卷起波涛将他们吞没。 好可怕，好恐怖。贝莉塔忍不住离开了座椅，恍惚间，女孩有种莫非副本BOSS其实是玛格丽娜的错觉。 “你们把我的未婚夫吓跑了！我就知道，你们就和那个警察一样，是来拆散我和达令的！” 玛格丽娜大声地说，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剥皮器：“你们要为此复出代价！” 【你等等，你冷静。】守密人头疼，【你确定要进入战斗轮吗？】 咔哒。 安森拔出了木仓并上了膛，黑洞洞的金属管对着仿佛已经失去理智的少女，手心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玛格丽娜，你听我们解释一下。”紧要关头，贝莉塔发动了现实话术：“我们并不想拆散你们，恰恰相反，我们由衷地希望你和莱恩特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纸条上的内容你也知道了，是这个狗男人自己要离开的。” 她顿了顿，见玛格丽娜的神色有些缓和，再接再厉道：“如果、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们是可以帮你的。” “帮我什么？”少女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从玩家到守密人，通通长出了一口气。 “帮你抓那个狗男人！”贝莉塔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网络，“抓回来！打断他的腿！囚禁！小黑屋！让他再也无法离开你！”渐入佳境的女孩一口气列出了好几种方式，同时暴露了自己的xp系统。 安森和守密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后者。 他已经“招待”过好几拨玩家了，第一次碰见把故事走向搞成这样的，虽然这次和以往相比多了点“小惊喜”。 抓捕囚禁奈亚……很难评，祝她们成功。 “其实他可能只是去上班了，晚上就会回来。” 经验老到的安森思考得更多，他注意到了字条上的“太阳已经升起”，脑中灵光一现，却因为信息不足，无法得出具体的结论。 “不，他就是想离开我。”玛格丽娜忧伤地吃了几口芝士土豆，然后拿起一旁的小镜子，难过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APP90没有了，纳西索斯又只能寂寞的凝视自己的倒影。 “对，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贝莉塔给了安森一个“你少说几句”的眼神，斟酌片刻，谆谆善诱道：“玛格丽娜，我们一起去把他抓回来好不好？你们昨晚是怎么相遇的，发生了什么；关于他，你知道些什么？” 女孩有些蹩脚地套着队友的话。 安森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桑德尔当时和你在一起吗？还有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个男人，你知道点什么吗？” “桑德尔？死了吧，他想拆散我和亲爱的达令。”玛格丽娜没有放下镜子。 她的两位队友听完彼此对视了一眼，纷纷觉得这个可怜的警员大约是玛格丽娜自己做掉的，因为他们刚才差点也…… “至于那个西装男，”少女忽然变得兴致勃□□来，目光一转，和镜中的她一起看着身旁的两个人类：“我的确知道点什么，你们要听吗。” 陈述的语气，她向来不太在乎他人的看法和意见，别人也很难改变她已经决定的事。 在安森和贝莉塔期盼的眼神里，玛格丽娜保持着半对着镜子的姿势，绘声绘色地和他们讲述了昨晚发生了一切。 详尽的手撕肉干制作过程，每一步都没有错漏，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错过。过程中还时不时变换着语调和音色，力求让他们声临其境。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低语中，两人回到了不久之前的月夜，无数双手在撕扯着他们：骨头咔嚓作响，皮肤留下深深的血痕，他们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四分五裂，感受到血和肉的剥离—— 【San Check 检定】 【.sc0/1，成功减少0点，失败减少1点。】 两人双双损失了一点理智，不多，但玛格丽娜冰凉的声音久久地黏在他们的耳膜上，提醒着他们何为恐惧。 “所以是镇上的人杀了他？”贝莉塔说话的时候嘴唇还在哆嗦，“可镇民们上午的反应很正常呀……难道他们没有晚上的记忆？” “很有可能。他们晚上的举止也很怪异。”安森附和，没说出的还有假莱恩特看起来似乎有点害怕太阳。 难怪会选择北欧的冬天现身，昼短夜长，方便行动。 “他们还称呼西装男为‘异端’，难道是歧视外乡人？”安森又道。 “那我们不就是……还有莱恩特。”贝莉塔忐忑地说。 “但他们白天应该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夜晚才比较危险。”话是这样说，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镇上的许多地方他们都没有去，获得的信息也没几个。 而且大部分还……还是玛格丽娜拿到的。 安森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这一点。 “对了，莱恩特说送了你礼物，是什么？可以给我们看看吗？”他直觉会是关键信息。 “那个啊，我丢了。” “？” “？？” 安森和贝莉塔目瞪口呆地望着在照镜子的少女，异口同声道：“丢了？为什么丢了？？” “想丢就丢了，还需要理由吗？”玛格丽娜不高兴地说，那玩意长得又不是很好看，黑漆漆的，还有股她很不喜欢的气息。 不过为了照顾APP90的情绪，她丢的时候骰了个妙手大成功，丢得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守密人都差点没发现。 自己对APP90可真好。她快乐地想道。 戴文小镇（十四） “你丢哪里了！？”安森冲着玛格丽娜大喊。 “墓园门口呀。”少女气定神闲地说。 权衡了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安森决定先去找被对方扔掉的线索，他衷心地希望还没被其他人捡走。 【不用去了。因为玛格丽娜当时的妙手投掷大成功，所以那东西按照她的想法，被丢到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找到的地方。】 守密人掐断了他心中的那丝侥幸。 【具体来说呢，就是墓园外面盘亘着一条隐藏在杂草下的排水沟，那个物品落地后恰好蹦到了里面，现在已经顺着水流离开戴文镇的范围了。】 “……” “……” 沉默，是玛格丽娜的队友和玛格丽娜的守密人。 守密人能怎么样，他也很绝望——按照那个物体的特殊性，普通的丢弃是无法完全地将其摆脱的；但偏偏玛格丽娜骰出了一个大成功，哪怕她当时是要给伏行之混沌来上一拳都能做到……算了，他还是庆幸少女骰的妙手是为了丢东西而不是偷东西吧。 否则的话，还不知道她会从奈亚拉托提普的身上偷到什么。 安森的身体回到了椅子上，坐立难安，欲言又止，情绪落落落落半晌后深呼吸了好几下，随即问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你有……”有没有认真看过。 “是个坏东西。”玛格丽娜武断地说，“但是没关系，我喜欢他，我会原谅他。” 安森认为她在胡说八道。 从游戏开始至今积攒了一肚子火气的苦逼男玩家，拼命地回忆着人生中所有的美好，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他就发现，这些美好中总有一张美丽但阴魂不散的脸。 通关这个副本后，他觉得他要去做一次心理治疗。 “那我们就先来看看其他线索。” 一些纸质文件被平摊到了桌上，将那些【奈亚拉托提普】亲手烹饪的食物挤到了一边。 “桑德尔·S·科赫原属于郡警察总署，去年十月接受上级指派来到戴文镇，主要任务是调查清楚总是萦绕在这座度假小镇上空的失踪疑云。” 安森大致总结了关于桑德尔警员的身份信息，忍不住吐槽：“就这还风景优美治安良好案件发生率全图最低。” 贝莉塔在他的旁边点头，想起了背景信息中的“民风淳朴”——果然够淳朴的，会在夜晚热情地把你做成手撕肉干。 一想起西装男之死，女孩的心里就毛毛的。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和小镇上的人相处了。 “如果没有意外，桑德尔应该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安森说这话时一直瞥着玛格丽娜，对方没有看他，只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 “深痛悼念警员先生。”敷衍的语气很难让人相信她真的在“深痛悼念”，安森还有种“她果然没记住桑德尔名字”的宿命感。 恐怕不止是桑德尔，自己和贝莉塔、凯托，甚至包括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估计都没在她心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这样的一个女人，她的美丽是罕见的，她的真心也同样难以得到。 安森捏着手中的档案发了半天呆，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关注着可恶的玛格丽娜。他低下头赶紧翻了几页面前的文件，然后就看到贝莉塔也和他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玛格丽娜的脸。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掩饰的，大家都一样。 他将文件翻了回去，迅速而仔细地看完了上面的记录，眉头越皱越深。 遇到玛格丽娜之前的桑德尔无疑是个可靠的调查员，不仅选择了以“警察”身份打入敌人内部，还在短短的一个月间拿到了不少有用信息。 根据他的调查，戴文镇虽然宣称“所有的老人都待在养老院，所有的病人都躺在病床上”，但就和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一样，那两个地方全都是空荡荡的。 “这里的人似乎不会生病也不会衰老，但有别于镇上的普通人，‘月之镜’的主教和神父们却都是四五十岁的样貌。具体情况有待进一步的调查。” “关于戴文镇所信仰的‘月之镜’教团，初步判定为英格兰地区曾经兴盛过一个有关山羊崇拜的教派。它不知为何远渡重洋来到了北欧，并在这里的森林扎根生长，逐渐演变为了如今的模样。具体情况依旧有待进一步的调查，我会尝试加入教团，但镇上的人相当排外。” “不过好在，我发现教团和主教和布莱切尔集团来往密切，也许我可以以此为切入点。” 布莱切尔集团。安森很快就想起了这个名字属于哪里：布莱恩和西装男就职的房地产公司，办公地点坐落于666号魔鬼之家。 由献祭产生的新生和复活，和“生命”有关的邪恶仪式——san值上限不是99的安森脑中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个不能说的名讳。 主教同意让布莱切尔集团开发冰湖，估计就是为了扩散【母亲的福音】，西装男的死而复生也多半是因此……吞掉不信者，转化为母亲的眷属，由此慢慢吞并掉这个资产雄厚的集团。 至于为什么西装男昨晚又会被本该是同一阵营的镇民手撕掉，大概是他的转化不太成功，还保留了一部分自我意识，想要从这里逃走的他自然会被镇民们列为“异端”；莱恩特多半也是这样“失踪”的。 安森推测教团应当不会对房地产集团的人下手，他们的献祭目标很可能就是外地来的游客们。根据背景给出的信息，戴文夏季的客流量并不算小，消失个三四五位也不算太显眼，这儿的著名景点可是有犹他乌山脉。 进山后失去联系的背包客，年年都不缺。 这么一想，被失踪好友吸引来戴文镇来的玩家们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自助餐，适合在这种天寒地冻点不了外卖的季节来个美美的加餐。 真是太棒了。 头脑风暴完的安森打算过会儿再把自己的推断告诉队友们，任务基本算是完成，只要去盘一盘月之镜的主教……虽然还是和他先前的判断差不多，但他已经确定笼罩着戴文的“月亮”就是森之黑山羊，而他恰好会一个小小的“送神术”。 就算遇到最坏的情况，他们也还是有一点胜算的。 总之，优势在我。 “我们……”安森本想说我们盘完主教就光速跑路，按照游戏的规则，他们在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后就可以返回副本的出事地点安全屋，然后进行结算。 完成度100%可以拥有一次属性恢复或技能成长的机会，75%-99%随机回复san值，50%-74%无事发生但可以安全离开，一半以下就…… 【留下来陪我吧。】 守密人计算着本轮游戏的NPC伤亡，觉得这拨玩家留下的话正好能补上空缺，尽管镇上的大部分人都是连台词都不配拥有的那种路人甲。 【何必要挣扎呢？抛弃理智拥抱黑暗，无垠的混乱杂音里，陷入永恒长眠的你们并非亡者，而是会与■■■■一同消逝死亡。】 安森没有理会守密人的暗示，他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也构思好了哄骗玛格丽娜的话，防止她一言不合就发癫。 “戴文镇的主教和布莱……和你未婚夫的公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很可能知道你未婚夫的下落。”他拿出背包里的绳索，朝玛格丽娜晃了晃，嘴角抽搐道：“我们一起去把你的未婚夫抓回来捆起来吧。” 一提起未婚夫，一直在旁边漫不经心的玛格丽娜就精神抖擞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做了那个主教！” 她迫不及待地往外冲，50点的敏捷跑出了100点的气势，安森故意落后了几步，对贝莉塔小声道： “天黑之前我们就离开。” “这么快？”女孩惊讶地说。 “嗯。路上留意下交通工具，我点了汽车驾驶。”犹豫了一下，安森又说：“来不及的话凯托可以不带，玛格丽娜……玛格丽娜的话，你看看能不能用未婚夫骗她上车。” 他为自己找了许多理由。比如他们比如到底是队友，比如玛格丽娜帮助找到了许多信息，比如路上可能有危险带上的话可以使用神级技能【卖队友】，比如…… 比如昨天的那个魅惑其实还在持续生效。 总之他要带玛格丽娜一起走。 也许在离别之时，他们还能交换一下——交换一下大学的学号。 密斯卡托尼克很大，但总会有再见的机会。 心情纠结的安森跟着玛格丽娜来到了教堂，尖尖的塔楼在阳光之下投下阴影，华丽的彩窗却熠熠生辉。 【你们，你们过个幸运吧。】即将进去前，守密人说。 带着“为什么突然要过幸运”的想法rll了点，雕刻着山羊角的大门在他们眼前打开，披着长袍的主教蓦然出现，彼此脸上都写满了惊讶。 “教堂不对外地人开放。”对方看上去是要急着去做什么，嘴角的笑容敷衍而虚伪，望着玛格丽娜时还有些贪婪。 造物主的杰作，诸神亲吻过的脸庞，完美到再凶残的刽子手都会心生不忍的外貌，要不是……他还是很愿意陪这位海伦般的美人聊上几句的。 “大马哈鱼教徒也不可以吗？”无视了对方的目光，玛格丽娜问。 “大马哈鱼教？”主教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因为这个奇怪的教派名称，而是他本次的匆匆出门就是为了……去见大马哈鱼教徒。 “如果是你的话，当然是可以的。”主教换了副表情，甚至主动为少女打开了门。 “等等，我也是大马哈鱼教的教徒！” 事态的变化让安森几乎目瞪口呆，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迅速真香了自己先前不屑一顾的设定。 “我，我也是……”原本是仰望星空派的贝莉塔说。 戴文小镇（十五） 一群大马哈鱼游进了教堂。 这是一座哥特式的建筑，规则的十字架形状平面结构，内部的装饰品多为红与黑，彩窗的颜色也比较深沉，让整个室内都昏昏暗暗的，很像是恐怖电影中的场景。 主教带玩家们走的是正门，入口处就是洗礼用的圣水池，被一位面容模糊的圣母高举双手托着，水管则是藏在了一只山羊的口中。 【灵感。】守密人简短地提醒，然后喜提了三个失败。 ？不是，你们仨可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啊。 “怎么办，都没有过。”小萌新贝莉塔小声地说，有些担心会不会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 “没关系，这种东西不过最好的啦。”将原本应该有60点的灵感扣了10点加在外貌上的玛格丽娜说。 “愿主保佑你们。”主教在经过圣水池时念到，手指在额头和双肩虚划了一个十字。 再往里走，就是摆放着长椅和祭坛的中殿，虽然不是礼拜日，但那些焦黑的木椅上依旧坐着好几个人，都在虔诚地合掌祈祷。 [刚才那个幸运是做什么的？]安森边打量着教堂内部边问，[是为了帮我们糊弄主教吗？] 他们进来得有些过于顺利了，甚至都不用说服魅惑恐吓一下的。 【想什么呢，就是看你们能不能顺利碰到主教。】 [就这？] 【就这？没顺利碰到的话，你们今天就别想进来了。】守密人仿佛在杀心渐起，【看到教堂里的这些人了吗，你们随随便便闯进来的话，他们就不是人了。】 贝莉塔嘘住了声。 就算是正正常常走进来的，她也不太想看到这些朴实热情的镇民们。 “他们都是来祈求生小孩的？”玛格丽娜问。 “你知道这事？没错，他们都到了人生的这一阶段。” 主教带着他们绕过了祷告区，有两三个人注意到了这伙异乡人的存在，浑浊的目光一下子就黏了过来。 一小半是冲着安森和贝莉塔，一大半是盯着玛格丽娜。 怎么说呢，有玛格丽娜这个外表过于出众的大美人在，养眼的同时似乎还能吸走大部分火力。 贝莉塔觉得如果现在开战半数以上的NPC应该都会瞄准红发少女。 初次接触游戏的单纯女孩，开始逐渐领悟某个保命神技—— 卖队友。 [我要过一个侦查。] 【这里的信息需要神秘学，你懂的。】 [……]安森不是很想懂。 他看向了贝莉塔，三人组的神秘学都没有点满，最高的就是栗色头发的女孩了。 神秘考古人类学，三大掉san神技，谁用谁知道。 “那、那我过一个试试吧，”贝莉塔怯怯道，“不过我也只有55点……” 比一半多一点点的成功概率。 .ra 神秘学 55/55 普通成功 投掷结果一出来，安森和贝莉塔都松了口气。 什么叫0点仙，什么叫压线过，这就是！ 【你发现本该神圣的祭台充满了亵渎色彩：摆放在上面的祭桌的材质是如烂泥般的软泞，尽管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但你很确定不是石质——在许多严苛的地区，非石质的祭桌不得予以祝圣；教堂内部光线昏暗，祭台上的蜡烛却是熄灭的，被它们围着的圣体匣也被涂上了黑漆，你看不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但很明显不是殉道者的骸骨，它所散发出的气息连时间都要退避三舍，你的目光却被其吸引着，想要探寻到更深的地方。】 “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打开匣子看看？”贝莉塔弱弱地问。 “晚点看看有没有机会吧。”安森说，看了他们前面的主教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镇民们。 “为什么要晚点？我们可以直接把它偷过来。”玛格丽娜加入了他们的对话，并在队友还没反应过来前，潇洒地把骰子丢了出去。 【我必须提醒你，一般情况下，圣体柜或圣龛都是固定——】 守密人的话被骰点结果憋了回去。 虽然这场偷窃进行在众目睽睽之下，但主教此时正在背对着他们掏钥匙打开中殿旁的招待室，长椅上的镇民们也格外虔诚，一心只闭着眼睛念诵祷词。 教堂供奉的圣体匣也不大，毕竟只是一座建立在镇上的小礼拜堂，所拥有的“圣体”并不完整，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它也没有被固定在祭台上，可能是会在夜晚将其移动到更安全、更高雅的地方。 于是……被妙手大成功的玛格丽娜顺利偷走也不是什么太不可思议的事。 【你、你、你……】你怎么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大成功？守密人要晕了。 他看着红发少女偷完后还不忘将外罩还了回去，这样就暂时不会有人发现圣物被窃了。 完美的一套组合拳，成功地做掉了自己的【未婚夫】。 守密人思考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玛格丽娜，但转念一想，万一玛格丽娜不会把副本中的第二个闪耀的三八面体丢掉呢…… 主教对“圣物”的丢失一无所知。他带着大马哈鱼们来到了招待室，锁好门再将门后的十字倒挂过来——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友好的信号，因为逆十字架往往象征着邪恶的撒旦，一个主教在自己的教堂做出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公然的反叛。 安森消化掉了刚才那个大成功给他带来的震撼，因为主教在慢悠悠地给他们泡茶倒水，他的思绪获得了短暂的宁静，但很快又不受控制地飘到了格陵兰： 这个教派到底是什么玩意？为什么能撬开重要NPC的大门？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信息？ 安森不是宗教信徒，却也对教派方面有点了解。方各济、多明我、奥斯定……没听说还有大马哈鱼这种的啊。 莫非是只在格陵兰岛一带流传的小型教派？他想起这个怪异教名的前缀，越想越不解。 抱着试一试的念头，他申请过一个灵感检定。 他想要知道主教和大马哈鱼教派的关系。 【也许就只是她随口一编的呢。】 [就算是编的，其中一定有特殊的奥秘。] 【行吧，那你骰。】 安森的智力并不低，守密人随口就是一个同意，不料骰子在停止转动时发出了象征不详的滴滴声。 大、失、败！ 【……】你们这波人的运气有些极端了。 不详的滴滴演变为了黑色的潮汐声，无尽的海水吞没了他，争先恐后地从耳鼻钻入他的身体，和潮水中的笑声一起蚕食掉他的大脑。 透过这片黑暗的恐惧之海，他恍惚看到一座建立在孤山上的废弃教堂，模糊的轮廓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仿佛是一头沉睡的怪兽。 高大的石头拱壁是祂的身体，哥特式的门窗是祂的眼睛——那猩红的，燃烧的，炽热到灼穿灵魂的三瓣眼睛…… 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似乎过去了许久，他的身体重新回到冰天雪地的戴文镇，但他的灵魂已经不再完整。 想要探寻真相的他，最终成为了真相的一部分。 “既然大家都是……我就不卖关子了。”主教浑身都被颜色庄重的教会长袍包裹着，让他的衰老和腐朽不那么明显：“多少年了，它在那里，它——那个东西自从走出群山的森林开始，就一直沉睡在那里，如同戴文上空永不散去的阴霾。” “它是什么？”玛格丽娜在对方讲故事时没闲着，刷刷两下就从对方桌上顺走了几样东西，把贝莉塔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不知道吗？”主教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但不知他先前遭受了什么，没几秒又自己给大马哈鱼们找补了回来：“噢……是了，你们是他的朋友。” 他坐直了身体，手指在桌面敲了几下，唇角浮着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的微笑。 “它是什么？它是邪恶、污秽和堕落，是来自母亲的福音和等待哺育的幼崽。” “你们在来戴文的路上就应该已经见过它了，不是吗？” “啊！”贝莉塔短促地叫了一声，她想起了经过冰湖时的灵感检定，宁静的白色湖面染上死亡般的血色，像一轮坠落到人间的猩红之月。 “那就是……就是它吗？湖里面的东西。”女孩压低了声音，像是害怕惊扰到黑暗中的人。 “是的，但我们要对付的不仅是它。”主教语速飞快地说着，声音压得比贝莉塔还要低：“今天过去后的下一个夜晚，暴风雪就会来临——月亮隐去，林间的潜伏者踏着黑暗而来，那是召唤母亲的最佳契机，也是我们动手的机会。” 等、等一下，怎么突然就要和这么恐怖的东西对抗了。贝莉塔有点慌，她下意识地寻求安森的帮助，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很可靠的队友从进到招待室开始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的身体还在这里，灵魂却好像已经飘飘离去。 “今天过去后的下一个夜晚，就是我和达令的婚礼！”精神状态好不容易稳定了点儿的玛格丽娜，也在此时重新不靠谱起来：“你到时候会来主持的吧，一定一定会的吧？” 没等主教回答，少女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了戒指串成的项链：“你看，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顺着她的话，主教的目光自然落在了绳子系着的物体上。不一会儿，他眼前的世界随着那枚珍珠戒指一起左右摇晃起来。 “说，你和西装男见面时发生了什么。”催眠成功的玛格丽娜问，将断掉的故事线重新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