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工藤前辈那几年[柯南]》 暗恋の篇章一 01 我暗恋工藤前辈三年了。 从高中到大学,从帝丹到UICA,从东京到洛杉矶。 对于十九岁的我来说,三年时间不算太长,但也绝对不是弹指过去的短暂时光,至少不该被轻描淡写随意揭过。 我和他说不上陌生,更算不上亲密,也许勉强能定义为“朋友”,可对于交友广泛的工藤前辈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太过平平无奇的关系了。 有时候,我也想过,或许在工藤前辈眼里,我还是有点特别之处的。 比如外表好看、脑子不笨、气质还行…… 但幻想完我又觉得自己实在肤浅,而工藤前辈显然不会像我一样肤浅。 他绝对是智性恋的类型。 这是我所坚定不移的。 才念高中的时候,工藤前辈的人气就相当高了。 哪怕是刚刚入学的我,也在短短几日内就对工藤新一这个名字有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英俊、开朗、头脑聪明、热爱运动、家世出众…… 优点多到让人说上整个课间都说不完,就好像世界上再找不出来第二个这么出色的人。 但当时,我只是微笑聆听着同桌的滔滔不绝,对于这位活在褒奖与赞美声中的少年并不关心,反倒觉得他过于张扬,到了让我有些抵触的地步。 ——如果我未曾见过他的话。 02 那是在我十六岁那年的夏日祭。 我不太喜欢参加这类人潮拥挤的活动,但又不擅长拒绝同桌的热情邀请,于是还是精心挑选了漂亮的浴衣,认真做好了妆发,准时打车前往约定地点。 夏日祭的活动年年相似:捞金鱼、气球枪、糖果画……还有最绚烂的烟火。 说来奇怪。 即便我出行之前认为自己是难以拒绝才不得不来,但当我站在热闹的人群中,感受着强烈的食物香味和沸腾人声,心中也会出现兴奋的感觉,连脸上都控制不住地绽出笑意。 四周人潮汹涌,我担心挤乱了头发,又怕小孩手里的糖和冰淇淋蹭上衣服,全部注意力都在减少和陌生人无必要的接触上面。 当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不知道随着人流到了哪里,同桌也失去了踪影。 我试着打电话联系她,但大概是这里太过吵闹,同桌一直没有接听。 没有办法,我只好给她短信留言,免得她想起我时为我担心。 参加夏日祭并不让我多么期待,但既然出了门,我也不希望自己错过传说中十年来最梦幻的烟花秀——不然总觉得对不起我保护了一路的妆发衣饰。 只是再往人群里面挤绝非上策,所以我停在指示牌前打开地图软件认真研究了两分钟,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03 悬崖边是个绝佳的观景点。 但出于安全考虑,不会出现在夏日祭烟花秀的官方指引上。 其实我在半路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这条路对于穿着木屐的我来说实在有些吃力。 可是让我半途而废绝不可能,所以我只好咬牙走完了后半程,勉强赶在了烟花秀开始之前。 小腿和脚趾都酸得让我恨不得席地而坐,但我并不想漂亮衣服沾上灰尘,毕竟我还要穿着这身回家。 悬崖边的夜风很冷,对于消耗了大量体力的我来说,却只能感觉到凉丝丝的惬意,连眼睛都忍不住眯起来。 为了烟花秀,附近的灯光几乎都熄灭了,只有很淡的月光照亮这里。 整个世界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朦胧之中,嶙峋的峭石、拍岸的海涛、闪烁的星光、缥缈的月季花香。 我仰头望着天空,耐心又焦急地等待着第一簇烟花的升起,直到一道声音打破这片静谧。 03 “抱歉!请让一让!” 少年的声音清亮又仓促,但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就像一个人走夜路的恐怖程度远小于身后有人的情况,我的脑海内闪过各种各样的都市怪谈,但僵硬的双腿却没办法做出反应。 好在对方也没打算我能够给出任何配合,那道裹挟着剧烈风声的抛物线贴着我的身侧而过,紧接着我被扑倒在地。 天旋地转。 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身体撞在地上的痛感来得迟缓,我首先感受到的是垫在脑后的温热掌心,还有半环在肩背处的那条手臂。 我应该是害怕的。 大晚上被一个陌生异性压在地上。 但也许是这种被抱着的样子太过接近“保护”,所以我奇异地没有恐慌,反而多了几分因为拥有底气而带来的恼怒。 我挣扎着从男生的怀里抬起头,连要怎么质问他都想好了,但正上方的天空却猛地绽开烟花,绚烂而夸张地点亮了整块夜幕。 不—— 除此之外,除了接二连三升空的烟花之外,我终于反应过来之前擦身而过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一枚炸弹。 它爆发出了与柔美烟花截然不同的巨大能量,在抛物线的最高点炸开、解离、飞溅、下坠。 而倒霉的、莽撞的、强行把头抬起的我不可避免地为这些行为付出了代价。 风沙……或者是材料碎片,那些锋利的尖角刮蹭过我的脸颊,留下了细小、几不可见的痕迹。 皮肤被划破,淡淡的红色血液渗出,是很浅的伤口,连血珠都凝不出。 貌似和死神擦肩而过了。 我恍惚着去看还捧着我的脑袋的人。 背景的烟火不断,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光源,也让我终于能够看清楚他的脸。 是个很帅的男生,皮肤很白,鼻梁很挺,蓝眼睛很特别,也很好看。 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但目光却很坚定,仿佛有火装在里面,和班级里的同龄人一点也不一样。 如果一定要形容这张脸对我的杀伤力…… 我是说,刚才的所有不满都在这个瞬间一笔勾销了。 好吧。 这种说辞有些太不讲道理。 因为我已经从这一系列状况中推断出了来龙去脉,比如那枚炸弹是由这位少年带来的,他也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扑倒我。 至于如果他不过来那么我根本不会面对危险这种事情——处于心动中的少女是不可能有这种念头的。 “没事吧?” 我听他这么问道。 离得太近了,以至于那道声音仿佛沿着我的耳道淌进来,让我本来就僵住的身体更加发麻,迟钝得像是刚做完复健的病人。 眼前的少年很利落地起身,将我从地上拉起来,解释道:“事出紧急,我没想到这里还有游客。” 他看人的时候目光诚挚,不要说责怪他,我连凶一点的语气都找不出来。 我长时间的沉默让他担心,又问了一遍:“你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我忽略了身上那些被撞疼的地方,下意识道,“但浴衣弄脏了。” 可能这句话属实有些犯蠢,因为他愣了半秒,又突然捧腹大笑起来,额前的碎发都在漫天璀璨之下晃动。 我觉得莫名其妙。 但是他与生俱来的感染力太过惊人,总之我好像是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也跟着他一起,勉为其难地弯了弯眼睛。 那时候我就想。 糟糕,我忘不掉他了。 哪怕过去整整三年,那一夜的烟火、风声、树影和石砾都在记忆之中褪色,我也始终记得少年那时胜过烟花的灿烂笑容,那双胜过宝石的湛蓝瞳孔,还有残留在我身上的炙热体温。 他仿佛这段回忆之中的锚点,所有的一切都自他发散,又尽数收拢于他。 脸颊、手背,包括骨节处的擦伤淤痕随着时间愈合淡去,但它们却始终纠缠着我,成为另一道融进躯壳之中的痕迹。 长久不息。 04 他是个勇于承担责任的人。 不管是我之后的体检还是我的浴衣都愿意给出经济赔偿,但我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热衷于占人便宜的类型,况且他手臂上的伤痕比我全身上下加起来的还要严重,我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拒绝。 尽管如此,我认为交换姓名和联系方式也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他的忙碌程度远超我的预料。 因为在我声称不需要任何赔偿之后,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需要立刻赶往某处,紧迫到没有一点闲聊的时间。 当然,他也没有必要和身为路人的我闲聊。 “我先走了。” 他看起来对这类临时出现的意外已经游刃有余,不管是挂断电话还是和我道别都行云流水,像是做过无数次。 我很少主动进行任何社交,但我从不认为我不擅长社交。 可是那种陌生的悸动心情实在让我有些难以应对,询问联系方式之类的话也都卡在喉咙里,只能慢半拍一般地点头应声:“好。” “对了。”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走出两步,又回头看我:“我叫工藤新一,如果后续需要任何帮助或者赔偿,都可以来帝丹二年(B)班找我,我会负责的。” 夜风将他的发梢扬起,又随着他奔向远处。 就像那块雪白的衣角,从我的眼前消失,落进了我的心里。 没来得及把我的名字告诉他。 这是我当时唯一的遗憾。 05 我和工藤前辈的初遇就是这样。 说不上有多么轰轰烈烈,但确确实实令我终生难忘。 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吧。 只是我的拖延症太厉害了,做决定之前也总是畏首畏尾,以至于等我了解完工藤前辈的全部信息决定去告白的时候,他已经不来学校了。 据老师说他是办理了休学,不过校内都传言他是卷入案件失踪,可无论是哪种原因,我的情书和告白都不得不推迟,藏在抽屉里,藏在心里。 藏了三年。 暗恋の篇章二 06 越忙的时候越常想到以前的事。 UICA的课业实在繁重,尤其我这个学期除了专业课之外还硬着头皮选了门化学基础课,将我本就不轻松的学习生活弄得更加艰难。 我叹了口气,挎着装了电脑的沉重单肩包走出公寓,等电梯的同时打开叫车软件,希望能够火速被接单,不要耽误赶去图书馆的时间。 电梯门在这时开了,我盯着手机屏幕没有抬头,耳边却传来一道询问:“去学校吗?” “工藤前辈?” 我惊讶地看向他。 在这里遇到工藤前辈实在是意外之喜,我猜我的眼睛都变亮了,因为嘴角的上扬根本没法控制。 不过在场的另一个人显然不像我一样沉浸在欣喜之中。 他低头扫了眼我的打车界面,伸手替我按下了取消:“我也去学校,一起吗?” “好!” 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考虑,我忙不迭答应他,殷勤关心道:“前辈今天有课吗?” 他没有隐瞒,不过也没有说得太详细,简单告诉我道:“去实验室一趟。” 我感慨道:“周末还要去实验室,前辈真是辛苦啊。” 是的,我不仅和工藤前辈就读同一所大学,还和工藤前辈住在同一栋公寓楼里。 就连我现在租的那套房子,都是他向我推荐的。 07 学校离公寓的车程十分钟左右。 天气晴朗,路况也好,我被学业压垮的心情都愉快起来。 这不是我第一次坐工藤前辈的车。 毕竟我们住在一栋楼,又在同一所学校,偶遇的机会不算太低。 前辈是个很热心的人,只要撞见都愿意载我一程,假如我们顺路的话。 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也做过等在电梯口强行制造偶遇的事情,但在一无所获好几次之后,我终于意识到前辈平时是个作息极不规律的大忙人,有些缘分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会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这样在打开电梯门看到工藤前辈的时候,还能感受到欢欣雀跃。 坐在后座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毫不犹豫地坐进了副驾驶,顺便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到学校后我请前辈喝咖啡吧!”我明白有来有往的道理,先一步道,“前辈也不想让我当free rider吧?”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朝我看了一眼,笑意明显:“那就先谢谢学妹了。” 今天前辈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套头卫衣,领口处松垮,喉咙向下的小片肌肤都露在外面,又因为这个侧身的姿势显得锁骨线条更加清晰,在明媚的阳光下有些晃眼。 口齿突然笨拙起来,我只能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不、不客气……” 我不确定前辈是否知道自己长着怎样的一张脸,也不确定他是否知道他这样帅得让人没法呼吸。 我只能感觉到风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而我的心跟着头发一起乱了。 08 工藤前辈的口味是万年不变的冰咖啡,我帮他点好单,犹豫了一会,准备为我即将开始的图书馆时光也点一杯。 “可可怎么样?” 我的话被前辈打断:“之前不是失眠吗?” “啊……好。” 我放弃了使用咖啡折磨自己的决定,点完单后把名字报给服务生,和前辈站到另一侧的等待区。 前辈的人气很高,不管是他的外貌、家世,还是动不动就因为推理而被各种媒体交口称赞的才华…… 总之,只是站在这里,我都能感觉到有不少目光看过来,而前辈的名字会出现在那些英文对话之中。 不过前辈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些,面色自如地同我交流,半点不受影响。 连被关注的主人公都不在意,我作为陪同者就更无所谓了,甚至在此之外有几分窃喜,想着或许有人会议论前辈身边的亚洲女孩是谁,说不定还有人会猜测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种心思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我将它们掩饰好,朝前辈开玩笑道:“刚才前辈帮我点单,还以为是在叫我的名字。” 我的话没头没尾,毫无逻辑,但前辈显然听懂了我在说什么。 因为他笑了下,故意用美式腔调又重复了一遍:“可可?” 是的,可可是我的名字。 我的日文名字是「想」,罗马音是「kkr」,美国的朋友们大多直呼名字,我的昵称也就变成了「kk」。 发音简单而普通,但被他念出来却让我心口微烫。 幸好这时候咖啡做好了,服务生也喊出我的名字,把我从那种缱绻暧昧的氛围中救了出来。 我把冰咖啡交给前辈,至今还是为他不需要加糖的喝法暗自震撼。 买咖啡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尤其前辈把车开进学校更是省去了我的大段步行路程。 但预定的图书馆房间快要到点,我得在这之前赶过去。 尽管很不想就这么道别,我也不得不主动开口:“前辈,我得去图书馆了,今天谢谢你载我来学校!” 他看了眼我塞得鼓鼓囊囊的包:“法图吗?” 一般来说,前辈是不会追问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的。 我觉得奇怪,却还是点头表示了肯定:“法图有什么问题吗?” 学校里有三座图书馆,位于校门口的法律图书馆,位于中央位置的主图书馆,还有个偏后方的小图书馆。 虽然我念的是和法学无关的传媒学,但谁让法律图书馆离校门口最近,是懒得走路的我最常去的地方。 我觉得前辈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发问,再考虑到前辈念书之余还会帮FBI解决各种恐怖案件,我的脸色一变,惊道:“该不会是法图出什么事了吧?” 前辈大概也没想到我会往这个方向猜,无奈地看我一眼,说道:“我在隔壁做实验,如果时间凑巧,可以搭我的车回去。” 化学系的那栋楼确实和法图很近,在这个大得能走断腿的校园里可以说是十分亲密的邻居了。 可这显然不是重点…… 我敏锐的大脑接收到了信号,深吸一口气,朝他确认道:“前辈是在邀请我一起回家吗?” 见他默认,我的脸瞬间垮下:“但是……我今天和朋友们约了晚饭。” 完成学习任务之后出去繁华的市中心吃饭逛街,这应该是每一位学生的生活。 如果是可有可无的一顿饭就算了,关键今天是我和朋友们在忙了整个期中周之后第一次碰面,大家都期待了很久,我没办法找借口缺席。 所以我只能忍痛拒绝,垂着脑袋赶往图书馆,去见那两位让我抛弃了暗恋对象的学习伙伴。 09 过重的包和桌面接触发出一道响声。 提前到达学习室的友人A把视线从手里的小镜子上挪开,看我一眼说道:“啊呀,我们可可怎么刚到图书馆就垮着一张脸,学习这么痛苦吗?” “前辈约我今晚一起回家。” 我取出电脑,语气万分沉痛:“但我说要去聚餐,所以拒绝了。” 虽然我没有指名道姓,但在这个不分尊卑的美国大学,我唯一的“前辈”就是工藤前辈,这是我的朋友们都很清楚的事情。 友人A被我这句话的信息量惊住,涂口红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张大了嘴巴,好半天只能给出一句语气词:“哇——!” 她很清楚我的暗恋史,脸上的痛惜比我还要夸张,朝我恨铁不成钢道:“笨蛋可可,你直接邀请他一起来我们的庆功宴啊!” 我按住她的肩膀,试图稳定她的情绪:“可是前辈只是说顺便载我回家,不是要吃晚餐的意思吧?” 友人A激动得像是能够从这件事中拿到抽成,催促道:“那你给他发个信息问问!” 我很心动,犹豫道:“但是前辈现在应该在实验室,不会看手机欸。” “留言嘛!”她继续出谋划策,“反正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一下午,如果离开之前他还没回复就算了咯!” 我被说动了。 给他发了条line。 ——【前辈,晚上没有安排的话,要来我这边一起吃饭吗?】 暗恋の篇章三 10 稍微介绍一下我的两位好友。 友人A,Anita,女,家在大阪的美国留学生,目前就读艺术专业; 友人B,Barrn,男,家在东京的美国留学生,目前就读于建筑专业。 我刚到美国时就认识了他们,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他们是我在美国最好的朋友。 当然,他们也对我暗恋前辈这件事一清二楚,有时候恨不得替我去告白。 友人B永远姗姗来迟,不过他对我邀请前辈一起吃晚饭的行动双手赞成,还怂恿我回家换套衣服。 今天出门太过匆忙,别说化妆,我连衣服都是随手选的T恤和牛仔裤。 好在包里装了两只常用的口红,勉强也能在这时撑撑场面,挽救一下我被学习摧残的气色。 友人A还打算把随身携带的其他化妆品,诸如气垫眼线笔之类的借给我,但毕竟前辈出门时就见过了我今天的打扮,骤然化上全妆也太过突兀,况且他还没回复我的消息。 ——至少别让他以为我来图书馆只为了化妆。 我这么想到。 11 直到在图书馆门口看到前辈,我才真的确定他同意了我的邀请。 说实话,虽然被称作“庆功宴”,但其实只是我和朋友们共同庆祝彼此活着度过了期中考试而已。 不过这种理由说给前辈听,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前辈不是第一次见我的朋友——或者说,因为我亲密的朋友实在寥寥无几,所以他们认识就是更加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友人A是开了车过来的,友人B直接上了她的车,我被赶去了前辈的车。 晚餐地点已经确定了,前辈对此也没有意见,我主动拿出手机开始导航。 现代人的手机藏了太多秘密,我自认是个谨慎的人,所以在交出去之前特意把手机设置成【勿扰模式】,免得朋友们发过来什么八卦信息,被前辈看见。 前辈好像盯着屏幕上的月亮标志看了一会,然后才踩下油门,随口道:“这么不想被人打扰吗?” 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我这么想着,却还是回答道:“毕竟是和前辈在一起嘛。” 12 晚餐选在了我和朋友们都赞不绝口的日式烤肉店。 这家店环境很好,光线偏暗,私密性很强,很适合约会。 所以,当杀人案件发生的时候…… 听到叫声并且看到流至过道处的鲜血是真的让人慌张。 我只能说,幸好有前辈在这里。 简直是我和朋友们的定心石。 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让FBI出手,但是前辈似乎和过来现场的警官们同样熟稔,被围在中心的时候游刃有余,三言两语就分析出了嫌疑人的范围,很快锁定了嫌疑人。 我和朋友们作为无关群众不被允许靠近,只能站在人堆里,和其他人一样,朝警戒线内的少年投去目光。 闻讯赶来的记者不少,闪光灯接连不断,试图将案发现场的每个角落都记录下来,同样没有遗漏正在寻找线索的前辈。 前辈的手上拿着透明的证物袋,身边是市警察局的警长克莱恩。 两人不知道交流了些什么,我看到有警员将三位嫌疑人领到他们面前。 从有限的信息复原未知的情景对于前辈来说仿佛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他叙述推理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在所有人都选择倾听的时候就显得掷地有声起来。 宛如将这里变成了属于他的舞台。 我早就打开了手机进行录像和拍照,力求多角度多方位记录下前辈推理时的帅气模样。 “我觉得你不应该学传媒。” 友人A对我说道:“你应该学摄影。” 我的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嘴巴上跟她诡辩:“摄影也是传媒的一部分嘛!” “是是是,反正你以后就跟着你前辈后面写新闻稿就好了嘛。” 友人A凑近我的手机看了眼,显然也认可了前辈此刻的夺目光彩,在我耳边感慨道:“真不愧是修犯罪学的人啊。” 其实这称赞和我没半点关系,但我还是与有荣焉,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早就说了嘛,前辈推理真的超级厉害的!” 友人A认可我说的话,好奇道:“那他为什么还要念化学系?” “好像是想研究什么药物成分……” 这个问题我的确曾经问过前辈,但是前辈说出的词汇太晦涩,我再努力也记不住,只留下了这点聊胜于无的印象。 才闲聊了几句,案发现场的情况似乎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被指认的嫌疑人满脸怒火,正将手伸进怀中。 以我留美一年有余的经验来看,这是掏枪的姿势。 但还没等我发出任何提醒的声音,那位嫌疑人的手腕被什么物体击中,接着整个人被制服在地。 友人B作为运动爱好者,看得比我清楚得多,将前辈的英姿复述给我。 他咂舌道:“你那位前辈也太厉害了吧,他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橄榄球队啊?” 我告诉他:“前辈更喜欢踢足球。” 友人B遗憾地耸耸肩,开始胡言乱语:“洛杉矶的启明星怎么可以不爱橄榄球?” 日本的救世主。 洛杉矶的启明星。 不管到了哪里,前辈身上的光环始终不灭。 13 杀人案件是在我们快要吃完的时候发生的,等到案件解决,大家也没有换个地方再吃一顿的想法,索性各自回家。 友人A和友人B一辆车离开,我顺理成章地又蹭了前辈的车。 “前辈的时间管理真厉害啊。” 我由衷感慨。 同时修犯罪学和化学,念书之余还要解决各种案件,在学校里甚至还加入了校足球队,偶尔踢踢比赛。 这些事情每一样单拎出来我都敬佩万分,他竟然还能够游刃有余。 嗯…… 可能也没有我想得那么轻松,因为我看到了前辈眼底的淡淡青色。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趁机关心一下前辈,却听到了在我意料之外的回复—— “是我破坏了你们的晚餐也说不定。” “欸?”我惊讶地睁大眼睛,而说出这种话的前辈却依然看着前面的路况,脸上没有半点不对劲的表情,“前辈怎么会这么想?” 他说:“至少如果我不在,你可以直接和朋友们离开,不用留在现场等我。”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我念的是传媒,理应往最热闹最吸睛的地方跑,但这里是美利坚。 面对危险的第一反应如果不是火速跑路,那么下一发子弹就可能会击中你。 不过这种话我认为没有必要向前辈坦白,而且,我隐约感到前辈想听的并非这些。 道路两侧的灯光已经亮起,洛杉矶的夜风从敞开的车窗闯进来,带来舒适的凉意。 披散的长发被吹动,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从我的唇釉上拨开,回答道:“可我想和前辈待在一起欸。” 只要能看到工藤前辈,什么杀人案件,什么凶手,那些平时觉得血腥的场面几乎是瞬间变得不值一提。 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工藤前辈欸! “那要保护好自己才行啊。” 我听到前辈叫我的名字,那抹动听的音色被轰鸣的引擎声遮盖,却清晰地落在我的耳边:“可可。” 14 第二天我才知道,原来前辈的叮嘱是因为最近洛杉矶有个针对女性的连环杀人凶手,这让那句叮嘱的情感价值变低,只剩下了实用性。 “所以前辈才主动邀请我一起回家吗?” 我有点沮丧地对友人A说。 朋友的声音听起来比我沉着许多:“至少他是真的担心你的安危,不然他为什么不送别人回家。” 我想要相信她的话,却又不希望自作多情:“好吧,也有可能因为他只遇到了我。” 毕竟我和前辈是一栋楼的邻居。 友人A对我的悲观发言无奈,又问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还不表白啊?” “……总感觉会发生什么意外。”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声音也含糊不清起来:“就这样也挺好的,反正每天都这么充实。” “你是把中午十二点赖在床上和我打电话这种生活叫做‘充实’吗?” 友人A说话总是一针见血:“打扮一下出来陪我逛街,下周末的派对我都没漂亮裙子穿了。” 其实今天没有出行计划,但在这种时候拒绝是不被允许的,我拖长了声音回答她:“知道啦,Anita小姐。” ——虽然我觉得这种生活也不能算是“充实”。 15 由于工藤前辈的倾情提醒,我有一种陪友人A出来逛街是舍命陪君子的感觉。 不过现在外面阳光明媚,我们选择的商场又位于市中心,理论上来说是不会有问题的。 我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但和朋友见面吃了个午餐,又人手一杯奶茶之后,这点不安就被抛在脑后了。 反正前辈的电话被我设置成了紧急联系人,如果有前辈都没办法应对的险境,那应该也没人能够解决了。 购物的确是舒缓压力的绝佳手段,我快要在外国导购一句句热情的赞美声中迷失自我,不知不觉手里就拎满了袋子。 裙子买了新的,那用来搭配的首饰当然也得换新的,我们默契地走向商场一楼的珠宝店,连想要的款式都考虑得差不多。 但我们没能考虑到的是,珠宝店会遭遇持枪劫匪。 16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走进这家店。 毕竟家里的饰品挑挑拣拣也不是不能用嘛!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和友人A只能想办法自救。 我一边按照劫匪的要求抱头蹲下,一边痛苦地想——洛杉矶的治安到底为什么这么差啊?难怪当初爸爸妈妈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我来美国念书! 这家珠宝店的客人不少,基本是女性,还有两个被家长带过来的小孩。 我和友人A在店铺偏里的位置,还算安全,乖乖将手机上交之后并没有被为难。 四名劫匪抱着枪站在入口处,脸上戴着黑色的头套,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贲张的肌肉将衣服鼓起,看起来就不可能被轻易制服。 我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当然不可能想着通过暴力解决问题,只希望能够安稳熬过这段时间,不要激怒劫匪。 被枪指着,店员颤颤巍巍打开所有的玻璃柜,把店内的珠宝都扔进劫匪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中。 高压之下,没人记得轻拿轻放的要求。 其实遇到这种意外,最幸运的结果就是劫匪们得到想要的财宝,然后赶在警方到来之前逃走,而我们这些无辜群众留在现场等待救援就好。 可今天的警方实在是来得太快,我在店内都听到了外面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况且是本就紧绷着神经的劫匪。 情况急转直下。 劫匪知道自己不可能顺利带着赃物离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瞬间更加凶狠。 他们的分工很明确,一个人负责开车,两个负责拿着赃物,最后一个——他随手将离得最近的小女孩从她母亲手中扯了过来,手.枪抵在女孩的太阳穴,食指放在了扳机上。 “N!!!” 金发女人试图将孩子救回来,拉扯之间跪倒在劫匪的跟前:“放过她,求求你!” 她的眼眶通红,拼命祈求着,但挟持着女孩的男人不为所动,另一个同伴还直接对着上方开了一枪,震得所有人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警方估计已经把外面围满了,这群劫匪只能依靠人质逃脱。 我很清楚这一点,也能预计到我只要安稳蹲在这里,迟早会被救出去。 但是那孩子哭得好惨。 我觉得我大概还是、应该要做些什么。 “小朋友很难控制吧。” 我搞不清楚自己在这种关头的想法,但我有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我给你们当人质。” 17 商场门口的步行街总是人潮汹涌,但出了这种事,游客要么被拦在远处的警戒线外,要么被催促着疏散离开,将这条宽敞干净的步行街腾得空空荡荡。 珠宝店内的其他客人在劫匪的恐吓下留在里面,只有身为人质的我被领了出来,作为劫匪与警方谈判的筹码。 至于劫匪为什么会被我说服…… 毕竟我是个看起来就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女生,或许今天买的那堆奢侈品也帮了些忙,让对方多少感受到了一些我的价值。 不是什么好的价值就是了。 在劫匪的挟持下,我几乎是被推着往外走。 人质的存在让警方不敢轻举妄动,骚乱过后,他们好像选出了一位与劫匪谈判的人。 看到前辈从警员们身后走出来的那一刻我没有太意外。 他明显看到了我,也注意到了那支顶在我太阳穴上的枪。 前辈的名字似乎很好用,对亚洲人面孔不太熟悉的劫匪听到他的自我介绍之后明显更紧张了,大约是对前辈的事迹有所了解,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位被他送进监狱的罪犯。 人在恐惧时总会做点什么来虚张声势,比如掐着我脖子的那只手又用力了些,太阳穴也被怼得很疼。 因为有我作为筹码,谈判进行得并不顺利,另外三名劫匪已经安全上了车,最后一名劫匪拖着我断后,缓慢地朝车门移动。 如果跟着他们到了车上,那我的价值就不复存在,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很清楚这一点,在如雷的心跳声中望向前辈,恰好和他对上目光。 嗯? 他在看什么? ——是一个很淡的、正在轻微晃动的红点。 我福至心灵地领悟到了前辈的暗示,装作脚下一滑,将身后毫无准备的劫匪带得挪了一步,停在那个被标记的位置。 “砰。” 短促而清晰的声音在我的身后乍响,紧接着大批警官包拢上来,又朝着劫匪所在的那辆车围去。 被、被击毙了吗? 我的大脑空白,身体发软,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有离得近的女警官将我搀住,把我带离这片混乱区域,让我在街边的长椅坐下,又为我披了块毛毯。 整个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但直到劫匪尽数被逮捕也并没过去多久。 我看到无辜群众被陆陆续续领出来,穿着制服的警官们忙碌地游走在不同的受害者中,还捕捉到了前辈在问话时朝我遥遥望来的那一眼。 太阳开始下坠。 洛杉矶晴朗的天空被染成缤纷的颜色,有飞鸟在上方盘旋,啼叫清脆,成为了调色盘上的模糊白点。 前辈踩在光晕铺成的地毯上朝我走来。 他的发丝被镀上一层金色,但面容却隐匿,看不清半点表情。 我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怎么样,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批评我莽撞的行为。 这样的未知让我的心悬起,感到惴惴不安。 但他终于开口。 “还是这么不怕死啊,可可。” 前辈停在我的面前,手里拿着我的手机,语气说不出是责备还是称赞,湛蓝的瞳孔紧紧盯着我,落在额角那块微微凹陷的印痕上。 “前辈自己才是吧,刚才连防弹背心都不穿,怎么好意思说我。” 我嘴硬地反驳他,但我心里知道,他说得没错。 就算我们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驱使着我们的动力大不相同。 那些藏不住的迷惘弥散在这个黄昏时分,从我的眼睛流露,被前辈的眼睛洞悉。 暗恋の篇章四 18 作为恶性抢劫案中受到惊吓且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人质,我现在的地位已经到了随时可以领取绿卡的高度,警官没有强迫我跟去警局做笔录,允许了前辈送我回家。 Anita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良好,她已经从之前的恐慌中走出来,在警官边上朝我挥手,告诉我她要去警局,让我把她的购物袋也一起带回去。 最后这堆纸袋都被放在了前辈的后备箱里。 而我只能紧张兮兮地去副驾驶座坐好。 想到昨天他才提醒我说注意安全,今天我就遇到这种事,即便不是我本意,但我还是忍不住解释几句。 “前辈,本来逛完这家店我就准备回家了,谁知道那群劫匪光天化日都敢抢劫,实在是目无王法!” 以前辈的聪明一定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可他却回答道:“可能天黑看不见。”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和我说冷笑话,我一时也拿不准前辈是什么意思。 好像在还给我手机之后,他就没有再就之前的话题进行任何讨论了。 抢劫案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前辈又问我道:“直接回家吗?” 这让我一堆狡辩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面,只来得及发出困惑的语气词:“嗯?” “先去看个日落吧。” 他好像在问我,但方向盘已经转向了通往沙滩的路。 欸欸欸?我连忙打开手机查日落时间。 现在是五点二十八,日落从五点二十二开始,最后一束光会在五点五十一消失。 “圣莫妮卡还是威尼斯沙滩?”这两个地方都在我们公寓附近,我向学长确认。 “Venice Beach.” 学长选了个离这里更远的。 好吧。 虽然需要多开三分钟,但这个沙滩的游客的确少很多,也更好停车。 不愧是前辈!考虑得就是周到耶! 但是—— 我顺手点下导航,显示开车需要二十五分钟才能到达…… 所以根本赶不上最后一束光吧?! 前辈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一脚踩下油门,带我在夕阳西下的洛杉矶来了场酣畅淋漓的飙车。 19 成功赶到威尼斯沙滩这种事就不用我特意强调了吧。 五点三十九分,火红滚烫的太阳大半个身体都浸在海平面下,我们坐在车里,安静地看着它彻底降落。 整个过程既快又缓,天空溢满浓郁的粉紫色,海面是粼粼金光,让这个无边无垠的世界变得耀眼,变得夺目。 这片沙滩我来过很多次,我知道再往前有个玩滑板的地方,知道拐角处的墙面满是五颜六色的涂鸦,也知道这里的沙子不够细腻,踩久了会磨得脚心发红。 享有盛名的圣莫尼卡沙滩就在这附近,但我每次都过来这里,原因之一是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前辈第一次带我看日落,就是在这片沙滩。 那是我来洛杉矶念书的第四个月,未成年的我还住在hmestay,经历着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前辈高中毕业后并没有申请东京大学,而是入了美国籍,回洛杉矶在UICA念大一。 为了能够离前辈更近一些,我也没有在帝丹读完高中三年级,而是用高中两年的成绩申请了UICA的预科课程,准备直接升UICA的本科。 但我当时离成年还差五个月,临时申请不到学校宿舍,所以我只能选择了hmestay。 校方安排的hmestay没什么挑选的空间,分给我的是一位独居老太太。 很多事情我都不愿再提,总之,生活的压力与学业的压力让我不堪重负,在拿到期中成绩的时候第一次升起了回国的念头。 那天放学后,我不想直接回家,在校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并不想要半途而废,但回国也只是选择另一条路而已,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做。 周围是陌生人的闲聊,说的是英文或是某些小众的我辨认不出的语言,我不想去听,假装自己是一颗种在椅子上的蘑菇。 直到有人站在我的面前,朝我说了我那天听到的第一句日语。 “需要帮助吗?” 这个声音我不会弄错,但当时我还是反应了一会才抬起头,看到的是拿着杯咖啡、像是刚下课的前辈。 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世界,带着关切,好像愿意竭尽所能地帮助我。 在那个瞬间,异国他乡的孤独无助、寄人篱下的委屈心酸、繁重课程的沉沉压力统统向我袭卷,我考虑不了失礼与否,攥着他的衬衣下摆崩溃着号啕大哭起来。 20 现在想想,那种画面真是让人十分尴尬,但前辈竟然没有抛下我不管,也没有要求我松手,更没有试图阻止我哭泣,他只是顺势在我身边坐下,安静地陪伴着我。 嗯…… 还有一条借给我擦眼泪的手帕。 在我平复了情绪之后,我以为前辈会就此离开,但他却仿佛看穿了我的状况一般,又问我还有没有什么想做。 “想去海边看日落。” 我这么回答他。 洛杉矶的海边日落总被描绘得浪漫而梦幻,但我来了四个月,却还没有机会欣赏一次。 就算我真的要中止留学回国念书,我也不想留下遗憾。 至于我是为了前辈才跑到这里来这件事—— 好吧,在对生活都心灰意冷的时候,没人还有追求爱情的动力。 那是我第一次坐前辈的车,也是第一次在洛杉矶的海边看到日落。 前辈那天好像格外空闲,他把我带到了威尼斯沙滩,给我买了鲜榨果汁,还让穿着连衣裙的我直接坐在沙子上。 “还在烦恼吗?” 他这么问我。 我觉得我有满肚子的烦恼,为什么房东太太这么mean,为什么课业这么难,为什么前辈的行踪这么不定,让我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告白的机会。 假如当时我不是满脸泪痕,双眼红肿的样子…… 我应该也不会告白。 因为那场日落实在太震撼了。 燃烧着的金乌坠入汹涌澎湃的蔚蓝海面,仿佛最烫的火融化在最软的水中,是极致与极致的碰撞。 任何人身处其中都会感受到自然的宏大与雄壮,在开阔的、辉煌的世界中挣脱所有束缚,忘掉一切烦恼。 我希望它能以绝对美好的印象留在我的回忆中,不要沾染任何悲伤的色彩。 21 太阳的最后一束光消失在我们眼前,天空的颜色依旧在不断变换,周围的路灯被点亮,道路两旁的棕榈树在风中摇曳出细微的声响。 我知道前辈带我来这里的意思。 就像那之后我决定坚持到成年搬出hmestay,努力完成课业,郑重地对待自己的人生一样,今天的我也不该那么草率地安排自己的生命。 主动代替那个孩子成为人质,想要救她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更关键的、连我自己都刻意回避的原因是——我其实不太重视我的生死。 不是说不怕死,也不是说我有自杀倾向,更不是我有什么救世主情结,单纯是我无所谓这一点,偶尔会觉得死了也无所谓,但多数时候还是会想到我的父母,然后又努力地活过一天。 可前辈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我至今也没想明白。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等同于承认,我按在心里,提出了另一件好奇的事:“所以前辈当时为什么会从校门口把我捡上车啊?我们之前只见过……两面?” 过去六个月,但前辈还是知道我在问他什么。 他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闻言偏头看了我一眼,回答道:“你全身上下都写着‘我需要帮助’。” 前辈这样好帅。 我心脏都漏了两拍。 在美色蛊惑之下,我勉强和他争辩:“那为什么别人不来帮我?” 前辈在这种时候失去了该有的严谨,浓长的眼睫微微压下,蓝色的瞳孔中流转着淡淡的笑意:“可能因为你写的是日语?” “前辈!” 我暂停欣赏,鼓着脸瞪他——好吧,是趁机再多看几眼。 他知道我不是真的生气,示意我系好安全带,随口问道:“晚上吃什么?” 有时候觉得和前辈的相处又自然又奇怪。 更像是关系好的前后辈,或者说朋友,完全不像是我在暗恋他啊! 我也说不上来这种发展趋势是好还是坏,但我暂时没有改变的打算。 “不想去太远。” 身体开始发出疲惫的信号,我提出要求。 前辈大概理解成了我只想在家门口吃饭,很果断地接过话道:“那就楼下麦当劳好了。” 唉。 我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虽然是个举世罕见的大帅哥。 但前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啊。 暗恋の篇章五 22 大概是因为今天下午的状况太过惊险,前辈甚至向我透露了最近调查的连环杀人案件的有关信息。 说实话,现在的媒体无孔不入,许多不被官方披露的消息都从各种渠道扩散开,我也并不是对这几起案件一无所知。 不过前辈所说的更加准确,也不会真假参半,还要听众自行辨别。 内部照片当然不可能给我看,具体情况也都被一笔带过,可他还是用平淡简单的陈述句把那几起案件说得骇人听闻,把我晚上不出门的决心从百分之八十提高到了百分之百。 除了上课,要不白天也减少出门吧。 我感觉自己也不是那么不怕死了,至少不要被折磨死。 “不过前辈,我看到新闻上面说,受害人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欸。” 现在的媒体无孔不入,许多捕风捉影的事情都会报道,我也读了几篇内容,有些写得几乎像是恐怖。 前辈说道:“不都是学生,也不都是我们学校的,但受害人的确都是年轻女性。” “喔。” 我点点头,把最后一勺圣代吃掉,语气轻松道:“反正前辈肯定能抓到凶手的嘛!” 也许是我说得太过不假思索,前辈笑起来,眉眼中又带上足以感染人心的自信色彩:“啊,那是当然。” 几乎在这个瞬间将我击中,我觉得这间麦当劳餐厅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明亮,看向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相信前辈是这样理所应当的事。 毕竟——他可是名侦探工藤新一啊! 23 对于来到美国快一年的我来说,诸如枪击案抢劫案早已司空见惯,连环杀人案虽然有些恐怖,但还不至于影响我的生活,我一样要在周二和周三去学校上课。 为什么只有两天? 因为我选课时认认真真地把所有课程都挤在这两天里,从白天上到黑夜——不是,从早九上到晚八。 谁能拒绝一周休息五天的诱惑嘛?! 反正我不可以啦。 值得一提的是,我这学期选了一门化学基础作为选修课。 这门课不仅有Lecture,discussin,还有实验课,算得上是我这学期最麻烦的课了。 朋友们的选修课都是天文课、减肥课、日语课之类或有趣或能拿到高分的课程,只有我,选了一门连课前预习情况都算期末分数的化学。 可是没办法,谁让前辈是我那节实验课的助教呢,就算是学得头昏眼花我也要坚持住! 实验课需要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一眼望去所有人都一个模样,但我依旧早起画了个淡妆,决心这一次要用精致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 前两次见面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是灰扑扑的丑小鸭哇! 呜呜—— 24 友人B也选了化学基础作为选修。 他和我不一样,是觉得化学简单好学且不用写essay更不用拿CAD画各种奇怪要求的图,简直是他的梦中情课。 做实验需要搭档,我和他自发组成了一队。 我们都不是十分好学的性格,但这门课的表现分很重要,所以他还是绞尽脑汁提问,和教授互动。 我无所谓表现分,但我和前辈互动的需求更加强烈,所以每堂课上我们组都是最活跃的,提问题的水平也逐渐拔高。 虽然在同班这些本来就是化学专业的学生之中算不上什么就是了。 前辈每次给我们的分都很高,但指出错误的时候也很严厉,我一边觉得他这个样子超帅,一边又有点点害怕。 有时候护目镜没戴好都会被他批评,还让我把实验室守则再看一遍。 “其实你前辈对我们还算不错了。”友人B对我说道,“我听说他另一节课给了个超低分,因为有学生把实验试剂倒进洗手池了。” 我想都不想地替前辈说话:“那肯定不行啊,试剂得区分了倒在指定地方。” 友人B记录下溶液变色的时间,打趣我道:“是啦是啦,我们可可怎么会说前辈的坏话呢。” 如果不是我的手上拿着脆弱无比的试管,我一定要锤锤他的脑袋:“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说话啊!!!”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闲聊得很投入啊。” 啊啊啊不会被前辈看到我这么凶的样子了吧?! 我尴尬得要命,连忙为我们的不专心道歉。 毕竟说日语的时候其他同学也听不懂,掺杂在实验的相关讨论里根本不会被发现——如果不是前辈恰好路过的话。 “没关系。”前辈很好说话地原谅了我们,问道,“这是你们的实验结果吗?” 我献宝一样把记录册展示在他的面前:“嗯嗯!” “很不错嘛。” 他好像是随口肯定了一句,又说道:“做下一个实验吧。” 25 上完实验课我还得赶去下一节课的教室,把课程压缩在两天的后果就是连路程时间都留不出来,我匆匆和前辈还有友人B道别就离开了实验室。 身上的白大褂还有护目镜都在出门之后被我塞进袋子里,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不过这节课是lecture,一间教室小一百人,我从后面偷偷溜进去,教授也不会在意。 一整天的课上得人头发昏,我合上笔记本,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才有了些精神。 离开教学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叫的车还有十几分钟才到,我慢吞吞地校门口走, 这个点还在学校的人不多,但路过图书馆的时候还是灯火通明,落地玻璃窗内坐满了人。 真是很佩服这些人啊。 我在心里感慨,目光紧接着被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吸引。 他们的身高很符合我对西方人的刻板印象,身材比例也很好,我觉得可以直接去走秀。 一般来说,我很少会关注陌生人,但那个女生实在是太漂亮了,虽然看不太清楚面容,但那头金色的卷发在路灯下好像在发光,身上的柔软长裙也将她的身材勾勒,我根本挪不开眼。 至于那个穿着卫衣还戴了兜帽的男生…… 我根本没有浪费注意力。 叫的车快要到了,我最后又看了两眼才匆匆离开,毕竟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课要上。 所以我没有想到,再看到那位女生,是在早间新闻报道的一起凶杀案上。 26 “是的,我看到了受害人和另一个人走在学校里,差不多是篮球场靠近红楼的位置。” 我疲惫地端起手边的纸杯,里面不出意料是咖啡,我犹豫了两秒,觉得麻烦他们重新给我倒水也没有意义,毕竟我也不太想喝自来水。 坐在对面的警官继续问道:“请问您看清另一个人的相貌了吗?” “没有。”我只能说出我确定的信息,“我和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和受害人身高差不多,身材偏瘦,那天穿着黑色卫衣,戴了帽子,我没有看清脸。” “啊,对了!也不一定是男人,两个人是牵着手的,但那个人也可能是女性。” 我补充道。 接下来的问题都太过细节,我尽量回忆着回答,模糊的也如实告知。 整个问话过程十分耗费精力,坐在对面的警官终于拿起了放在键盘上的手指,起身和我握手表示道谢,示意我这件事告一段落。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恰好遇到从隔壁房间出来的前辈。 他和我有私交,所以在问话时进行回避,隔着玻璃记录我的叙述,降低对我的影响。 “前辈,那天的另一个人就是凶手吗?” 我有点后悔自己没有走近看,哪怕多记得一点对方的特征都好,说不定能对这起案件有些帮助。 “想什么呢?” 前辈举起手中的冰咖啡贴了下我的脸:“那个人只是嫌疑人,而且,假如他是凶手,你只要记得快点跑就行了。” 十一月的洛杉矶还算暖和,尤其刚结束那种紧张的对话,我觉得我的脸颊应该在大脑的高速运转之下发着烫。 所以被冰到的时候温差就更明显,让我整个人都激灵一下,第一次觉得前辈竟然有些幼稚。 我一边觉得这或许是好事,说明前辈和我的关系变得更亲昵了些,一边又觉得没人会对有好感的女生这样,说明前辈真的只把我当年幼的后辈而已。 矛盾的心理很难藏住,我幽幽叹了口气,埋怨道:“前辈,很冷的呀!” “抱歉啦。” 前辈学着我的语气,把随身带着的手帕递给我:“我还要和他们讨论案情,等我一起回去?” 好像有猝不及防的细小火苗将我心底的欣喜点燃,笑容爬上我的嘴角,连眼睛都控制不住地弯下来。 被主动邀请让我得寸进尺,又说道:“那我会很无聊的欸。” 前辈完全没有和我拉扯的意思,或者说他根本没用那颗聪明的大脑多想,指了指我包里的笔记本电脑说道:“你可以写一会作业。” 他没有时间继续和我闲聊下去,在一位警官的呼唤声中转身走进了另一间会议室。 好吧。 这几句话彻底把我从得知杀人案件的恐惧之中带了出来,我现在满心只有下周要交的报告和晚点会送我回家的前辈了啊…… 暗恋の篇章六 27 虽然我觉得我的证词用处不大,在这起案件之中也没起到什么作用,但勉强算是提供了线索的我还是被前辈认为身处危险之中,把我手机的紧急联系人设置成了他,又在软件里和我共享位置,尽量防范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 到了那种地步,凶手应该会在第一时间把我的手机扔掉吧。 我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当然不会这么对前辈说。 相反,我很高兴地拿着手机和他的碰了碰,在位置共享软件里点亮了灿烂的火花。 “这样看来,可可好像很快就要脱单了耶!” 友人A实时跟踪我和前辈的近况,拿笔在桌面敲了敲,示意我从手机里回神。 我盯着和前辈停止在三天之前的对话框,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啦?前辈最近更忙了,我基本都碰不到他。听说他上完课就直接去警局,最近连实验室都很少进。” “说真的,有时候感觉可可根本不打算告白。”友人B说话总是吊儿郎当,半点不认真对待我的感情问题,“比起想和她前辈谈恋爱,我觉得她更像是那位前辈的粉丝。” “不许胡说八道!”我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开始人身攻击,“你这个渣男没有参与感情话题的资格!” 友人A站在我这边,狠狠批评道:“就是,女生说话男人闭嘴!” “好好好。” 他举双手投降,指着我因为太久没动而暗下来的电脑屏幕:“不聊了,开始学习吗?” “学习”这个词触发了友人A的条件反射,她飞速把Frest打开,催促道:“快快,我新买了棵糖果树,粉色的,超好看,我拉你们!”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为了种树才学习还是真的热爱学习……” 我一言难尽地接受了她的邀请,发现自己的id竟然还是【Kk今天告白了吗】。 嗯…… 幸好前辈没有我这个软件的好友。 28 和朋友们的三人小组在进入大学之后就成立了。 我们几乎每周都会约着到图书馆碰面,预定一个小会议室开始学习。 由于我们念的是不同专业,除了个别一致的选修课之外,大部分时候是没有学习互助环节的,各自学完之后就会开始闲聊,顺便讨论一下晚餐去哪里吃。 学校从去年改成了三学期制,每学期课程很紧,学期过半之后,许多作业的截止时间都重叠在一起:论文、报告,时不时还有各种小组会议要参加,为之后课堂上的presentatin做准备。 我在知识的海洋游得快要溺死,友人B已经完成了他的学习任务,在我边上无所事事起来。 友人A热衷的植树软件是一个提高专注力的软件,种树期间不能使用手机,以此倒逼使用者保持学习状态。 但手机不能用了,电脑却不受限制,想玩的人用什么都能玩起来,我亲眼看到友人B点进了网页版的各种社交媒体,从热门搜索挨个往下看。 至于友人A…… 她已经拿起化妆镜和口红补妆了。 明显都没有学习的心思,但为了我,他们还愿意安静地枯坐在这个图书馆的房间里,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友情啊? 我看了眼手机里快要长成的树,咬咬牙继续研究那堆文献。 “哇,那起和我们学校有关系的连环杀人案还没有解决吗?” 友人B没能保持住沉默,惊讶地看向我。 友人A接过话:“是哦,好像都两周了?” 这个话题我很难不参与,况且他们在我面前提起案件肯定是和前辈有关,于是我解释道:“洛杉矶毕竟有这么大啊,而且警方也不是只处理一起案件,总得一步步来吧?” 我的两位朋友我可太了解了,都是只对八卦感兴趣的人,能从他们口中听到有关时事的讨论实在稀奇:“你们怎么忽然对案件这么好奇?转性了?” “还不是可可!”友人A嗔怪地看我一眼,“你那天说自己可能撞见杀人凶手差点没把我吓死。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得多了解一下这件事啊!” 我泪汪汪地看向她,作捧心状:“Anita——” “不过可可——” 友人B打断我们的浮夸表演,在我的困惑目光中说完后半句话:“你的前辈好像不太好哦。” 他把电脑屏幕挪到我面前,上面是一家私人媒体发表的短文,后面跟了许多网友发言。 “什么啊?” 我不明所以地扫了两眼,然后眼睛就粘在了上面,感觉自己的英文能力出了点问题,不然怎么会看到这种东西?! 上面主要讲的是最近的这起连环杀人案件。因为凶手一直没有落网,所以案件相关热度居高不下,加上这里对于言论并没有太多限制,经常会有人在网络讨论,偶尔还能看到各种血腥暴力的猜测。 尽管我算是牵扯其中,我对这起案件的关注度也不算太高,毕竟在我心里,这起杀人案件迟早会被前辈解决,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以我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新闻媒体,写出这样博人眼球煽动情绪却毫无依据的内容。 ——【曾被誉为侦破奇迹的天才青年,曾以出色的推理能力与敏锐的观察力冲开迷雾的名侦探,这次竟然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令他深陷舆论漩涡。】 ——【案件发生数周,但这位美国的福尔摩斯阁下竭尽全力也未能锁定罪犯的真正身份,是徒有虚名?还是智谋尽散?】 ——【启明星的坠落】【江郎才尽的名侦探】【天才的凶手与止步不前的侦探】【他陷入难关了吗?】 …… 看到的时候我反应了足足半分钟,接着才意识到这篇内容真的在对前辈口诛笔伐,用一串又一串看似公正实则贬低的词汇批判他。 连环杀人案本来就不是什么嫌疑人都在现场的凶杀案件,在偌大的洛杉矶找出一个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凶手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哪怕是我这种外行人都一清二楚。 可尽管如此,那些撰笔人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为了热度而引导读者情绪,将曾经破获过无数起案件的前辈形容成在这起案件里毫无进展,只能任由凶手逍遥法外的失败者。 那些过去的辉煌成就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仿佛前辈因此而产生了过度自信,以至于今日屡屡碰壁。 说什么【失去了锐气】,说什么【迷失在真正棘手的案件之中】,说什么【天才之名犹如被打碎的泡沫】…… “我要被气死了。” 评论回复滑不到底,我把排在前面的几条看完就觉得一肚子火,半点学习的想法都没有了,拿着自己的电脑去搜索相关的各种信息。 友人A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把手里的化妆品放下,关心道:“怎么啦?看个电脑还能被气到,是不是Barrn这家伙又搞什么糟心事了?” “我冤枉啊!”友人B小声自辩。 “有人说前辈的坏话!说什么都四位受害人了他也没推理出凶手之类的话!他们懂什么啊,这只能说明警方没用吧,一天天就知道赚流量,有本事自己去把凶手抓住啊!”我开始无能狂怒,“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冷静冷静。” 友人A把边上的奶茶往我手里递:“别气坏了自己,不划算。” “你说的对。”我用力吸了一口奶茶,把里面的珍珠当敌人一样狠狠咬碎,试图说服自己,然后失败,崩溃道,“但怎么可以这样说前辈啊!!!” “可可,你自己还是学传媒的呢,现在流量就是这样呀,找一个话题中心的人物爆料点评,不管正面负面,只要有人看就是胜利。”她耐心哄我,“如果在评论区吵起来,又是一波热度。” “半点新闻人的脚踏实地都没有!” 我开始攻击那群人的职业道德,并且忿忿不平:“竟然会有人不喜欢前辈!” 我气得不行,但理智告诉我前辈就算看到了这些东西也不会放在心上,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让我不要在意。 可是愤怒的时候是没办法讲道理的,我脑子一热,点开和前辈的对话框,键盘冒火地发了一长串文字过去。 29 信息时代的舆论发酵简直不讲道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息茧房的缘故,到了傍晚的时候,仿佛整个网络都在关注这起连环杀人案件。 或者说,在关注着曾经被他们吹捧着的那位少年侦探究竟能否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顺利地解决这起案件,还是……会因为这件事而跌落神坛。 说实话,我以前总觉得前辈的名气很高,喜欢他的人也一定不少,但是直到这种关头,我才真正意识到究竟有多少人对他的关注是带有恶意的、是负面的,是充斥着嫉妒与仇视的。 到了最后,这起杀人案件都没有多少人讨论了,取而代之的是前辈这些年以来的成就,他在破案过程中做过的事,甚至他对嫌疑人说过的话。 美国是个判例法的国家,也就是说,很多时候没有那么明确的法律条文,没有明确的是与非。 这让群众的怜悯心与同理心总是显得不合时宜。 墙倒众人推,他们开始审判前辈过去解决的那些因爱生恨、受辱报复以及各种因为误会而产生的案件,指责他冷血,指责他的行事作风不见人性。 一群伪善的人在指责真正懂得怜悯的人,我只觉得既可笑又悲哀。 但最关键的是,我希望前辈千万不要受到任何影响,哪怕是一点点的负面情绪都不要产生。 “看来今晚的牛排没戏了。” 友人B知道我归心似箭,但还是提出了建议:“不如可可和我们吃完饭再给你那位前辈打包一份?说不定他忙得饭都没吃,然后就被可可的贴心打动!” 友人A瞪他一眼:“添什么乱?” 所以说只有女生才了解女生,她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慰道:“小事啦可可,你这样打车回去我都不放心,我先送你回家,路上要买点什么便当吗?” “Anita真好!” 我呜呜咽咽地去抱她:“等会就把Barrn从我们的学习小组里面移出去!” 引火烧身的友人B满脸崩溃:“喂喂,不至于吧……” 30 直到回家,我给前辈发的那条消息都还是未读状态。 前辈当然不是会被轻易打败的人,更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拒绝社交,我猜他大概是忙到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这种事很常见,因为他总是很忙,在实验室和警局来回转,但今天他的手机定位却在家。 如果不是他出门时忘带手机,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但手机对于现代人来说也太重要了吧,尤其还是前辈这种需要频繁接受案件信息的类型,所以他大概率是在家。 我自认为还算了解前辈,那点网络舆论绝对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不说会不会被他一笑置之,他说不定看都没有看到。 可是这样就更奇怪了,前辈整天没有出门,却连手机都没有看一眼……他总不能也是在赶due吧? 不管怎么想我都放不下心,干脆拎着路边买的披萨按亮了前辈住的那层电梯,决定亲自去关心一下前辈。 朋友们说的也有道理嘛。 对待喜欢的人需要主动一点,尤其是这种关头,更应该和前辈多多接触——这应该不算是趁虚而入吧? 乘坐电梯的时间既短暂又漫长。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站在了前辈家门口。 按响门铃之后,里面过了很久才传来动静,但这段时间刚好可以让我给自己突然上门的举动准备说辞,不至于让前辈觉得我太过失礼。 当我还在“因为Dmin正在搞活动店员太热情我就买了个十二寸的披萨但是吃不完所以想要邀请前辈一起吃”和“我被Anita和Barrn放鸽子了可披萨已经买好了所以才来问问前辈吃晚饭没”这两个借口之中犹豫的时候,门被人从里打开了。 心虚的时候说话总是混乱不堪,我亲身验证了这一点,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在说些什么:“前辈,我路过Dmin的时候买错披萨了所以——” 后半截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是什么,但好消息是,我被打断了。 坏消息、不,另一个好消息是,前辈抱住了我。 暗恋の篇章七 31 这个拥抱完全在意料之外,我的眼睛睁大,心跳瞬间加速,手里的披萨纸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前辈?” 我的声音轻到散在空气里。 他没有回答我,只有炙热的呼吸因为埋首的姿势洒在我的颈侧。 好烫。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不只是他的吐息,包括他的肌肤、身躯,仿佛整个人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度,近乎肆虐地侵袭着我的领地。 等等—— 理智勉强胜过了害羞的情绪,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前辈是在发烧。 所以他也不是真的在抱我,只是体力不支栽在了我的身上。 好吧。 我深深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即便我今天直接上门不算是趁虚而入,我现在的行为也绝对称得上是趁人之危。 因为我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推开前辈,相反,我努力支撑住他的身体,分不清是抱在了他的腰上还是哪里,一步步扶着他躺回了客厅沙发上。 我很少锻炼,力气也没多大,是背着电脑包站久了都会疲惫的类型。但也许是爱情的力量,前辈整个人压在我身上竟然都让我觉得没有多沉,甚至认为这段路很短,对我来说轻轻松松。 沙发边的玻璃茶几上散着一堆纸页,上面的红色笔迹标注得密密麻麻,有的还未干透,显然是前辈几分钟前写下的。 我皱着眉把它们合拢摆在一边,语气带了点质问:“前辈,你知道你在发烧吗?” “抱歉。”他靠在沙发上,嗓音有些沙哑,“今天有些不舒服。” “向我道歉干什么,前辈应该向自己道歉才对!” 理直气壮地教训完前辈,我才从他的眼睛里意识到是我误会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是为了刚才门口的拥抱道歉。 其实那算不上是什么拥抱,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在美国任何一对普通朋友之间都很常见。但当我这么被前辈注视着,先前那股高热的体温仿佛又传递到我的身上,从肌肤烧灼到心脏,涌上的血液让我脸颊发烫。 我不敢继续和他对视,慌张地错开目光,落在了他的衣领上。 前辈穿的是一套银灰色的家居服。大概是我搀扶他的时候没有注意,领口被扯得有点松垮,脖颈到锁骨都露在外面。他的肤色很白,但脸颊连着眼尾的位置却泛着红,额头还隐约渗着汗水。 他的面容透露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但瞳孔却依旧清亮,看向我的目光半点不像是位病人,让我有种正被他推理着,即将被他看透的紧张感。 怎么又去看他的眼睛了啊? 我在心里质问自己,又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磕磕巴巴道:“那、那个,前辈你有测过体温吗?” 这个问题将安静的客厅氛围打破,前辈的眼睫轻眨,之前稍显锐利的眸光仿佛是我的错觉,回答道:“家里没有体温计。” “啊?前辈不会连感冒药都没吃吧?” 担心的情绪占据上风,我顾不上乱七八糟的想法,弯腰靠近前辈,用掌心贴住他的额头,确定他的体温很不正常:“前辈,你是打算把自己烧坏吗?” “正准备出去买。” 他的手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为了测量体温,我和前辈的距离很近。他的指尖是温热的,停在我的脉搏处,没有将我推开,也没有将之握住的打算。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抬眸看我,湛蓝的眼睛浸着轻浅的水色,无端让我感到一份脆弱。 一瞬间,我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听到我“扑通扑通”的心跳。 太近了…… 心脏的每一次泵张传递到我的耳膜上,擂鼓一样,我甚至怀疑前辈都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我、我家有温度计和退烧药!” 我猛地站起身,慌乱道:“前辈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前辈额前的碎发被我抬手的仓促举动弄乱了,可这样却让他身上那股少年气更加强烈,罕见的卸去了平日里游走于各种事件之中的持重与沉稳,真的像是个在等我照顾的同龄人。 他像是笑了一下,音色微哑,但喊我名字的时候如同添加了魔法,用看不见的线抓住我的耳朵,让我根本挪不开脚步。 “备用钥匙在玄关挂着,别忘了拿。” “……知道了。” 我简直是落荒而逃。 32 前辈果然是发烧了。 39.1℃的高温让我火速把家里的布洛芬贡献出来让他吃掉,落在他家门口的包和披萨也被我转移过来,短时间内没有抛弃前辈回家的打算。 “不过前辈病成这样也不能吃披萨了啊。” 我没有一点照顾病人的经验,感觉整个人手忙脚乱,看着前辈吃完药之后就发愁地盯着Uber Eats里的各种外送,觉得每一样都是垃圾食品,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前辈的面前。 前辈靠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手里是我强行塞进去的一杯温水,朝我问道:“又开始焦虑了吗?” 听到这话,我几乎难以置信,反问他道:“是为了谁啊?!” “但我已经吃了退烧药,现在也正在休息,所以可可……” 他条理清晰地说完,又耐心地问我:“你在担心什么?” 我被他问住。 明明陷入舆论漩涡的主角是他,正高烧着的病人是他,但他却好像轻而易举地让自己置身事外,半点都不会为这些烦心事生出任何负面情绪。 反倒是我,从学校急到前辈家里,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可让我说出我究竟忙了些什么,得到了哪些成果,我一句都说不出。 情绪骤然低落下来,手机屏幕因为失去了注视而熄灭,我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边缘,抿着唇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好像心脏变成了一块海绵,被各种想法挤压着,不至于用力到让我喘不过气,可也堵塞住了每一条流通的血管,又闷又涨,是一种滞涩的难受。 “看来我病得确实不是时候。” 前辈兴许是看出了我的逃避,没再追问,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这样的话。 我不明所以,偏头眨了眨眼睛:“嗯?” “你好像要哭出来了啊。”前辈看着我,玩笑道,“发烧被归为绝症之一了?” 说完,他自顾自地笑起来,笑声里还掺杂着两声压低的咳嗽,闹得我的失落情绪无影无踪。 我想生气,却又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最后只能瞪着他喊:“不要胡说八道啦,前辈!你真是什么都不忌讳!” 他敷衍一样地向我点头,然后说道:“选不出来外送的话,吃披萨也没问题。” 我觉得前辈实在是乱来,据理力争道:“可是生病的人怎么能吃这种食物?” “没人规定不可以。不要束缚住自己,可可。” 他很轻地拍了下我的手背,把手机从我掌心抽出来,接着起身去拿被我随手搁在饭桌上的披萨。 他的动作很流畅,如果不是时不时出现的咳嗽声,我可能都要忘了他还处在高烧中。 但我还没忘,所以我只愣了半秒,然后从沙发上弹起来,追上去阻止他:“等等等等——前辈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啊!” 33 最后我竟然真的让高烧中的前辈拿那份披萨当了晚餐。 他的喉咙应该很不舒服,所以每一口都吃得很慢,水也喝了一杯又一杯,我只能庆幸自己买的是芝士披萨,比起辛辣的款式要稍微好一些。 唉。 我没能成功说服自己,可是又实在劝不住前辈,所以只能坐在桌边叹气,观察着前辈的状态。 “真的没关系吗?” 我还是很不放心。 前辈又喝了一口水,告诉我道:“只要你的退烧药还在保质期内。” “我怎么样才能有前辈这么好的心态啊!”我愤怒地咬掉手里的披萨尖尖,连失礼与否都顾不上了,埋怨道,“前辈真的很让人担心欸!” “不要为未发生的事情焦虑,也不要为已发生的事情懊恼。” 他好像在回答我,又好像在教导我:“去面对、去行动、去解决。” 话题在这一刻偏离了日常闲聊的轨道,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慢下来,紧接着出现的是防御的本能。 我慢吞吞地咽掉嘴巴里的食物,意识到我没有办法和前辈进行太过深刻、太过剖析自我的对话。 也可以说是我太怯懦,那套在朋友们面前的插科打诨很难被搬到前辈面前,所以我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我听到了。 好在前辈没有继续说教的打算,而是问我道:“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啊?” 我不知道前辈怎么这么问。 前辈伸手指了下玄关的位置,嘴角勾了勾:“按响我家的门铃,还是第一次吧?” 怎、怎么突然冲我笑啊? 我不是故意在这种时候走神的,可是生着病的前辈看起来更好接近,不管是低哑的嗓音还是飘红的眼尾都让我……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啊! 救命! 我用力闭了下眼,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是这么庸俗、这么肤浅的人。 鬼迷心窍的时候容易说出一些不经思考的话,我的声带被某种魔力操控:“想见前辈所以过来,不可以吗?” “可以。” 前辈认同了我的说法,随后又开始表演他的推理:“但是以你的性格,在来之前肯定会先联系我,是我错过了什么消息吗?” 天啊! 被前辈发烧的事情一闹,我这才想起来我下午头脑发热打的那一长串文字,里面充斥着我对那群无良媒体的怒火和对前辈的溢美之词。 就在我拼命回忆着自己具体写了些什么的时候,我看着前辈从餐桌离开,在沙发角落找出他的手机,应该是没电了,因为他按了几下都没有亮。 应该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但是自己的小作文通过网络发送和当面被对方看到是两种天差地别的感觉,我想想都觉得尴尬得要命,恨不得把他的手机抢过来删掉聊天记录。 没时间斟酌了,我直接冲到前辈面前把他手里的充电线夺过,商量道:“可以不看我的留言吗?” 前辈那双洞察力十足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在我期待和恳求的目光下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行,我现在更好奇了。” “前辈!”我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望向他,“侦探的好奇心用在这种地方不值得的!况且生病的人应该减少量才对啊!” “侦探的好奇心用在哪里得由侦探说了算。” 他仗着手比我长,最后还是把充电线拿了回去,给自己的手机重新开机。 怎么有人烧到39℃还像正常人一样啊? 还是说我的身体素质比起高烧的人都不如?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问题,最后觉得应该是我潜意识让了生病的前辈。 这种将看未看的时刻是最折磨人的,我屏住呼吸,看着手机上亮起的开机图标,试图逃跑:“要不我先回去吧,等前辈你看完再过来。” “不行啊。” 他又一次拒绝,看着我的眼睛道:“因为可可的反应,也在我好奇的范围内啊。” 暗恋の篇章八 34 前辈当着我的面点开了和我的对话框。 都这种时候了,我竟然还有心思去偷瞄他给我的备注,是【Kk】。 还挺普通的,和我的昵称一模一样,等等——该不会前辈根本没给我备注吧,上面的就是我的昵称? 我来不及细想,转眼被那占据了整整一页屏幕的文字震慑住,有一点不愿意相信那是我发出来的。 【Kk: 前辈!我今天看到了一些很不好的言论,不知道你会不会也看到了。 我觉得那都是一群没有内容可写的人的胡说八道,一点的价值都没有,所以前辈你最好不要打开ins和fb之类的软件啦! 当然啦,就算前辈看到了也没关系,我知道前辈你肯定不会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评价,更何况是那些垃圾媒体! 我觉得那些言论已经上升到了诋毁的程度,如果我是法学院的学生,我一定要帮前辈出一堆律师函! …… 前辈当然不会被打败,更不可能被打倒,抓住凶手是迟早的事,就算没抓住也只是警方无能,绝对不会是前辈的问题! 在我心里,前辈永远是最厉害的名侦探!会一直闪闪发光!!!】 哈哈。 亲眼看了一遍自己上头时候的小作文,尴尬得让我近乎无地自容。 要是结尾再加一句“我喜欢你”的话,谁还能分清它和告白啊? 我蹑手蹑脚地后退,希望能降低在前辈那里的存在感,至少不要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观察我的反应…… “原来可可这么信任我。” 前辈挑眉,发出意味不明的感慨。 这个话题十分危险,现在也不是适合告白的场合,我试着找借口:“毕竟前辈是我的救命恩人嘛。” “不过——”他的指尖停在那行【就算没抓住也只是警方无能】上面,又说道,“这是为我准备的退路吗?” 嗯…… 这句话确实有点像是脑残粉丝说出来的话,但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嘛! 反正我也没可能临阵脱逃了,索性在前辈边上坐下来,认认真真和他解释:“其实抓不到凶手也很正常啊。 “明明洛杉矶有那么多悬案疑案,甚至还有冤假错案,这些报道都没什么水花。但到了前辈这里,好像一起案件两个星期没能找到凶手就是失败,凭什么嘛?难道就因为他们给你的那些称号吗?” 我越说越气,眉头都皱起来:“不管是【救世主】还是【启明星】,这些都是别人加在前辈身上的标签,明明是那些人去极尽所能地吹捧前辈,现在又随心所欲地攻击,好像前辈只是他们笔下的角色一样,想夸就夸,想贬就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要我说,前辈只做自己就好了。不管是为了真相,为了正义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前辈就是超级厉害的名侦探,有没有鲜花和掌声都是,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可可真是意外的坦诚啊。” 前辈的眉梢微扬,脸上看不出更多的神色,向我追问道:“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嗯?”说了这么多,尴尬的情绪早就不知所踪了,我甚至对他的反应不太满意,夺过主动权开始质问他,“前辈,听我说了这么多,你竟然一点都不感动吗?” “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吧。” 他耸了下肩,声音因为生病而有些虚弱,但那种陈述推理时的自信和笃定却半点没少:“不过可可会承认这些还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啊啊啊前辈你真的!” 我动了灭口的心思,随手抄起身后的靠枕扔向这个恶劣非常的侦探:“不要把推理那套用在我身上啊!” 距离太近了,就算是我这种毫无运动天赋的人也能够命中,软枕成功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我看着他一点反抗都没有,整个人朝后仰倒,全身失去力气一样,任由靠枕从他的面前掉到他的腿上,然后弹到地毯里。 糟糕。 忘了前辈还在生病了。 我立刻懊恼起来,连忙凑过去关心他:“对不起前辈,砸痛你了吗?头还晕不晕?要不要休息?” 说完我就知道我又中了圈套。 因为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正含笑看着我,眨动的眼睫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还生气吗?” 他竟然先发制人地问我。 “前辈!” 我没有大声说话的力气了。 这么闹完,我对那些垃圾媒体的气愤都被转移到了前辈身上,满满的都是无可奈何:“前辈是故意的吧,可是那些人真的很过分啊,为什么还要阻止我生气啊?” 我已经知道见到我之前的前辈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中,他也是刚才看完我的留言之后才了解到外界媒体对他的各种批判的,但他丝毫不关心对方使用的辞藻,也不关心对方指责的内容。 除此之外,在听到我不爽的提问之后,他的确如我所料的一般反过来安慰我了。 “没有生气的必要,可可。”前辈的声音落在我的耳畔,每一句都干脆利落,“如果媒体的职责是报道和宣传,那么侦探的任务就是找出真相。我只要把案件解决就好了。” “前辈总是这样。” 我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无奈还是认命,小声道:“好像我才是那个沉不住气的人。” 35 无良媒体的事情告一段落,前辈没有追究的打算,我也不可能纠缠着不放。 高烧病人假如晕厥会比较危险,退烧药的起效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决定等前辈的体温降到安全范围内再离开。 万一有什么意外,我至少还能帮忙叫个Uber。 为什么不叫救护车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不过我怀疑前辈真的打算直接住院,否则他为什么在这种身体状况下还要抱着那堆印满了字的资料翻来覆去地研究啊? “前辈。” 我暂停做题,满脸严肃地打量了他一会,确认道:“你该不会是什么人工智能吧?发烧是因为计算量太大主板散热不足,其实对你的生理机能毫无影响,不然实在很难用科学解释你现在的表现。” 我是在开玩笑,但前辈的回答比我想的还要离谱,他说:“习惯了。” 他一心多用的本事实在厉害,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抽空扫了眼我的电脑屏幕,大发慈悲地纠正了我的错误答案:“4.2ml/L就够了。” “欸?为什么?”我的注意力被他转移,忍不住抱怨起让我头疼的化学iz,“前辈你们这个题目出得太难了,还限时,我看就是不想让人拿A!” 前辈看着我修改选项,说道:“目标这么高啊,下次见到教授我会向他反馈的。” 我正在写的是那门化学选修课的每周iz。 为了配合学生们的日程表,每周有三个时间段可供选择,算是周度测试,一次半小时,还会算到期末成绩里面,一共占比10%。 我本来没想今晚写的,但是友人B说他这周其他时间都有安排,催着我陪他一起,美其名曰学术讨论。 当时我还没有多想,现在回过头看,友人B绝对是听到我留在前辈家之后才决定点开iz的! 根本就是在利用前辈嘛! 手机正因为不断接收信息而疯狂震动,友人B的弹窗一条跟着一条,恨不得把每一道题都发过来跟我对一遍。 我在前辈的面前把聊天框打开,莫名有种在老师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的感觉,紧张得脸都红了。 可是话说回来,好不容易在做题时有自己的助教老师坐在身边,不寻求场外援助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前辈……” 我扭扭捏捏地喊他,觉得以前辈的推理能力,肯定能看出来我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请求。 他的确懂了我的意思,又看了眼我屏幕上的倒计时,好笑道:“当着助教的面学术不诚信?” 唉。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我轻易放弃,默默把电脑屏幕从前辈的视野内移开,然后继续做题,和友人B就不同答案开始互相说服的过程。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前辈貌似还在边上头脑风暴案件线索,我不方便和友人B语音争辩,只能疯狂敲动键盘,时不时还掺杂着几张草稿照片。 我们两个毕竟不是那种完全不学习的类型,选修的化学也只是基础课程,不会有太考验智商和天赋的题,最多只有一两道用来区分的难题。 简单的题目三言两语就能达成共识,复杂的问题却得花费大量时间思考和分析,打字讨论也麻烦许多。 【B:你前辈呢,不是在你边上吗?问问他这题怎么算呗?】 【Kk:前辈在忙呢,不要麻烦前辈了!再给我两分钟,我能算出来!】 【B:哇,别太为难自己啊可可!】 【B:说不定你前辈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们在这里写得头秃。】 【B:你是不是不好意思问啊,要不打个电话我来问吧,我不要脸,万一遇到心软的神,直接把标准答案给我们了也不一定!】 【Kk:……】 【Kk:拜托,前辈又不参与出题,哪来的标答?】 【Kk:算完了,等我把过程拍给你,你再吵前辈要去举报我们学术不端了!】 【B:不是吧!这就要举报吗?】 【B:你前辈也太狠心了吧?上次吃饭看不出来啊,我和Anita都觉得他蛮照顾你的。】 【B:你这样说那我们可得重新评估了啊,前几天我有个课友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都没给,改天见面给你看看照片!】 每周iz占学期总成绩的1%,一共是十道题,所以一道题的对错与否其实没有多重要。 我和友人B的争辩虽然看起来激烈,但也不至于为了这零点几分太过拼命,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打闹而已。 最后那一连串消息发来的时候我正在拍草稿纸上的计算过程,还没等我读完全部内容,前辈就突然在我旁边出声。 “我可没有这么狠心。” 他比我还先一步看完友人B的消息,替我点下【取消发送】的按键,又说道:“都写对了。” “欸?”我茫然地眨眨眼,“前辈不是在看案件资料吗?” 他瞥我一眼,意有所指道:“毕竟我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 这是友人B的说法。 为了方便,我是用电脑登陆的聊天软件,只有拍计算过程的时候才用到手机,电脑屏幕也的确是大大方方摆出来的,但是—— 我鼓起脸,不高兴道:“前辈怎么可以偷看我和别人聊天啊?” “视力太好可不是我的错啊。” 他像在解释,又像在耍赖。 总之我也没办法真的责怪他,只能把笔记本的屏幕往里折了折,振声道:“那前辈不许再看了啦!” 他还是趁着最后的功夫看到了我因为长时间未回复而被友人B刷屏的对话框,说道:“可可靠自己就能拿到A,不是吗?” 前辈的肯定完全在意料之外,带给我的只有惊喜。 用惊喜来形容或许不算准确,应该是一种毫无预兆的雀跃,像是有花苞悄悄在我心底绽开,又像是有羽毛缓缓覆盖住我的心尖,浸满了温暖和感动。 好奇怪啊。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感动的,他说的话当成是哄小朋友也不奇怪,但是……但是那种认可我的能力,愿意完全相信我的感觉,真的让我想要落泪。 “前辈……”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你真的觉得我可以拿A吗?” “当然。” 他肯定地点点头:“但你朋友不一定。” 和我朋友有什么关系? 我似乎明白了前辈的意思,再结合他刚才取消我发送照片的动作,不确定道:“前辈是让我不要把答案给Barrn?” 不等前辈回答,我先一步否定道:“当然不行啦,Barrn可是我的好朋友欸,而且看了我的计算过程他就明白了嘛!” 半个小时的倒计时快要归零,我从疯狂弹出的对话框感受到了友人B的急切,连忙把最后那道题的计算过程发过去,勉强挽救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B:?说好两分钟?】 【B: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B:不会是把我抛弃了吧???】 …… 【B:公主,我的可可公主,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我还有最后五分钟啊啊啊!!!】 【B:是和你前辈发生了点什么吗?】 …… 【B:好吧】 【B:如果是为你们的感情作贡献了那我这0.1分就当随份子了】 …… 交完iz我才有时间往上翻看友人B的刷屏内容,那些话让我的脸瞬间爆红,由衷庆幸我把屏幕从前辈那里挪开了。 嗯? 怎么觉得身边热热的? 我从自己的世界里回神,发现前辈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发烧的身体像个火炉一样散着能量。他的视线停在我的键盘上,似乎在好奇我会怎么回复。 我猛地把笔记本合上,崩溃道:“前辈!你怎么可以又过来偷看啊?” “不是偷看。”他有理有据,“是我过来的时候可可没注意。” 当交流对象太有底气时,你甚至会怀疑自己,比如我都快要认为是我的责任了,气势都软了几分:“那、那也不行吧……” “但是可可在我身边一直和其他人聊天,我很难不在意啊。”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像随口一说,却让我的心脏狂跳,连回答都不会了。 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啊? 前辈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可是……他总不至于连生病的自己都不放过吧? 他离我好近,近到我稍微主动一点就能亲到他的嘴唇。 唇瓣看起来好软,是淡粉色的,因为一直在补充水分所以还湿润着。 正在发烧的话,嘴唇也会是烫的吗?会和果冻一种口感吗? “前辈。” 我捂住眼睛,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这种病弱状态下的前辈太久:“你快点好起来吧!” 可是迟钝的名侦探根本不懂我的纠结,竟然还把我的手移开,然后看着我笑起来。 就像是觉得我的表情很有趣一样,他还火上浇油地拒绝我的期盼:“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不行!”我不和他讲道理,“前辈必须快点恢复健康!也不要再折腾你的大脑了,准备睡觉吧!” “才九点。” 前辈看一眼时间:“你要休息了?” 没有十九岁的大学生会在九点钟就准备睡觉,至少我不会,但继续留在前辈家里也不太合适,最重要的是我很害怕我会做出什么唐突的举动。 我把体温计递给他,明确态度道:“前辈再量一次体温,我明天再来看你。” 这个举动多少有点像是逃跑,我每一步都做得飞快。 电脑被塞进挎包,垃圾也整理好准备一起带到楼道扔掉,我粗略扫了一眼,朝前辈叮嘱道:“备用钥匙我就先带走了,前辈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前辈的嘴巴里还咬着体温计,声音含糊,似乎还有一丝不满:“知道了。” “嗯?” 我觉得前辈这个反应好奇怪。 不过病人的确很需要陪伴,就算是前辈这样坚强的人,在高烧时肯定也是脆弱的。 我犹豫了两秒,问道:“前辈总不会是想让我睡沙发吧?” “咳咳咳……” 前辈好像被呛到了,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体温计被他拿在手里,脸颊发红:“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对每位前辈都这么关心吗?” “当然不会啊。”我摸不着头脑,“整个美国,我也只关心工藤前辈一位噢。” 我自认为这话说得十分好听,但有些人太爱抓语言和逻辑漏洞,追问我道:“所以东京还有别的前辈?” 毕竟比我年长的都算是我的前辈。 我思考了一会,点头道:“理论上来说,这是当然的啦。” 不知道前辈到底又在分析些什么东西,我凑过去看了眼他手里的温度计,已经退烧到37.8℃了,估计再睡一觉就能恢复正常体温。 我放下心来,拎起包和陷入沉默的病人道别:“那我就先回去啦,明天见,前辈。” 前辈倚靠在沙发上,眼皮微掀地盯着我,好一会才吐出个音节:“Bye。” 暗恋の篇章九 36 有句话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个会先来。 我深以为然。 毕竟在睁开眼之前,我也没想到,感冒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一开始我以为是刚睡醒喉咙发干,洗漱过后才发现是嗓子哑了,连发声都艰难。 体温计和布洛芬都贡献到前辈家里去了,昨天的我也不能未卜先知到今天的病。 不过在用手背测量过额头的温度之后,我认为我应该是没有发烧的。 除了喉咙不太舒服之外没有其他症状,我想了想,还是把家里的吐司牛奶都带上,拿着前辈的备用钥匙上了楼。 37 前辈就算生了病也比我起得早,我开门进去的时候他正站在冰箱前面,似乎在挑选着一会的食物。 听到动静,他回头看我一眼:“早。” 我有心回答他,奈何说不出话的身体没这个条件,只简单挥了挥手和他问好。 但是侦探的敏锐程度实在出乎我的预料,前辈站在原地看着我思考了半秒,然后就迈步朝我走来,接过我手中的早餐道:“怎么不说话?” 早晨的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照进来,把飘在我们之前的细小尘埃都照得粒粒分明,落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光圈。 前辈的头发看起来很蓬松,没打理过甚至显得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浅红色的睡痕,和我的距离近到身上的热意都朝我扑散。 我能够看得清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连睫毛都根根分明,这会那双湛蓝的眼睛正垂看向我,是与他话语如出一辙的询问。 我抵抗诱惑的能力还是弱了些,或者说是前辈的美色太惑人,导致我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没办法发声的事情,下意识地开口想要说话。 “喉咙痛。” 尽量说了个短句,但我沙哑的声带把每一个音节都压成了辨别不清的调,宛如不通乐理的孩子拉着一把粗制滥造的小提琴,发出来的只有嘲哳之音。 不过我想表达的意思还是通过这种情况传递给了前辈,毕竟我的声音变成了这样,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前辈显然是个聪明人,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但他的下一个动作却让我睁大了眼睛——他低下头,直接把额头和我的贴在了一起。 天啊! 我说不出话,可我的内心已经疯狂尖叫了! 就算我知道这只是检测体温最简便的方法之一,但是我们、不是,我和前辈的关系真的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还是说他根本没考虑这么多,就像平时那些风风火火的各种决定一样,说做就做了。 “和我的体温差不多。”他貌似得出了结论,后退一步,将桌上的体温计交到我手里,“但还是测过才能放心。” 所以体温计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吗? 那为什么还要有刚才这个步骤啊? 我好想问他,但是受限于喉咙,几度张口也还是憋了回来。 觉得站在这里有点太傻了,我含着体温计去沙发上坐下,内心祈祷着不要发烧,不然我接下来的各种作业肯定要更难完成。 “对了。” 前辈把我带来的大瓶牛奶倒进玻璃杯里,漫不经心地告诉我道:“我刚测的体温是37.6℃。” 竟然还在低烧状态。 我真情实感地为前辈感到难受。 可前辈是刻意强调这件事给我听吗? 我是不是该关心一下他? 还是说,前辈是在告诉我,我和他的体温差不多,所以有可能也在低烧中? 我混乱的大脑努力地揣摩着前辈的心思,脸颊也不由得鼓了起来,于是我猛地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支体温计不会是才被使用过吧? “唔唔!” 测着体温且没法说话的我只能通过制造动静吸引前辈的注意,然后通过眼神和动作表达自己的意思。 见前辈朝我看来,我用力指了指嘴巴里的体温计,跟着又指指他,希望他能明白我的疑问。 他应该是立刻读懂了的,但却很恶劣地延长了假装思考的时间,最后才在我瞪圆的眼睛里说出真相:“清洗过的,别紧张。” 搞什么啊? 前辈绝对是故意的吧! 体温计发出“滴”的一声,给出了我的体温情况——37.3℃。 一个发烧与正常的临界值,既不符合吃退烧药的标准,也不是那么健康。 我觉得这个温度不用在意,但前辈却比我重视多了,看到数值后似乎有些自责:“是我传染的吗?” 我火速摇头。 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传染的,但是这种问题否定肯定是没错的。 不想让前辈因为这种事对我产生愧疚的情绪,我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编辑了一行字,递到前辈跟前: ——【在病好之前,我就和前辈相依为命啦!】 38 我把生病的事情在三人小群里说了一下,立刻得到了友人A的强烈关心,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而我那句【没办法说话】还在编辑中,没来得及发出去。 电话一接通,友人A的一连串问题噼里啪啦朝我而来:“可可,你怎么啦,现在还好吗?家里有没有药?” 我想了想,试着说了句话:“我……” 好吧,还是一副破铜嗓子,根本辨别不出我在说些什么。 “可可?”她没领会到我沉默的原因,追问道,“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病得很厉害吗?” 我没办法了,打开扩音,求助地看向前辈。 他好笑地看我一眼,替我回答道:“可可在我这里,她嗓子哑了没办法说话,不用担心。” “谢谢前辈。” 我用口型对他说道。 “啊?是工藤君吗?可可你在你前辈家?” 友人A的语气有些古怪,停顿了一会,才说道:“嗯……那我就不过去了哦,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前辈身为我的发言人,连我的意见都不征求,直接说道:“我会照顾好可可的。” 丧失了话语权的我只能听这两个人决定了我的归属权,好像我一夜之间多了一个监护人一样。 讲道理,前辈还记不记得他自己也是个病人啊? 39 没有课的日子还是快乐的,虽然生着病,还有一堆作业要写,但我却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赖在前辈家里,怎么不是一种因祸得福呢? 前辈似乎同样没有出门的打算,但是电话和信息却接连不断,忙碌程度比我预料的还要多,连吃饭的时候都在单手回着信息,现在又在电脑前面编辑邮件。 【前辈,你还在发烧。】 我把手机递到他的电脑屏幕和他的眼睛中间,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之后拿回手机继续打字:【健康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啊!!!】 为了表示语气的强烈,我甚至用了三个感叹号。 “的确,发烧时的思维要迟钝一些。” 前辈认可地点点头,却又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但犯人不会等我康复啊,可可。” 这句话很有道理,我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反驳,但和前辈争辩本来也没有必要,我打算接着从情感的方面再劝一劝。 可打字的速度比说话要慢太多,前辈的手机响起来,没给我二次编辑的机会。 他朝我比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去阳台上接电话。 屏幕上的来电人倒是晃过我的眼前,不是常见的克莱恩警长,而是【赤井先生】。 是个日本姓氏,我莫名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我毕竟不是过目不忘的前辈,认真回忆了半天也一无所获。 一阵来电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考。 是友人B。 我不信他没有看到我在群里说的话,只觉得这家伙挑我嗓子痛的时候找我没安好心,但还是抱着想听听他有什么事的心情接通了电话。 友人B的作息奇差,这会估计是刚起床,声音里满是困意还要挣扎着说话:“可可,听说你嗓子坏了?KTV之王的称号终于要属于我了吗?” “……” 中二到我都不想理他。 他没接收到我的无语,还在喋喋不休地刺激我:“咦,真说不了话了?一句都不行?” 我张口,准备随便发出个音节敷衍他然后挂电话,却有人先我一步回答了。 “有什么事还是发信息吧,Barrn。” 打完电话重新回到客厅的前辈帮我说完结束语,把电话挂了。 他似乎依然觉得不够,皱眉地看着我,提醒道:“喉咙不疼?少说些话。” 我眨眨眼睛,比了个k的手势,示意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前辈好像不太喜友人B欸,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40 被挂了电话的友人B无缝衔接在line上给我发消息。 【B:没想到可可竟然学会挂电话了】 【B:是你前辈教你的吗?】 【B:该不会是你前辈亲手操作的吧?】 友人B的性格我很了解,这些话显然都是在开玩笑,我懒得理他,直接问他找我到底什么事。 【B:知道你病了,为了我们的友情表达一下关心啊!】 【B:还有就是你昨天打听的事我有消息了,想打电话告诉你来着】 【Kk:是什么?】 我很清楚自己在案件的分析方面不可能比前辈厉害,但也没办法打消帮前辈的念头,只能发挥我的专业优势,找朋友们打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案件的小道消息是被遗漏的。 虽然我最亲近的朋友只有两个,但我认识的人不算少,媒体专业的同学们更是各有各的人脉,东拼西凑都能窥见案件全貌。 一夜过去,我的邮箱和各种社交媒体都多了一堆消息,只是这些都是未经筛选的,我必须一一辨别真实性。 不过友人B会因为这件事联系我是我没想到的。 【B:这起案件里,两个受害者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一个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这个你知道吗?】 【Kk:知道。但是另一个受害者好像是另一所学校的,所以并不是都和我们学校有关】 【B:另一个人的事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学校的三个受害者听说都有感情问题。】 【Kk:真的假的?这也太巧了吧?】 【B:当然是真的!你去ins搜就知道了,PDF都整理出来了,网络时代,没有什么事是能藏住的。】 【Kk:有点东西啊Brrn,关键词是什么?】 【B:UICA_gssip_backup】 我把这串词复制粘贴到ins的搜索框。 都用“backup”了,这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啊…… 我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找到了这个账号。 看起来像是个投稿类账号,一般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个。 但我关注的UICA投稿号每天发的都是失物招领、合租、二手物品转卖,然而这个账号…… 我随手点开几个投稿,竟然都是奇形怪状的缩写,bdsm、体检报告、尺寸等等一看就是属于成年人的话题。 “唔!”坏掉的嗓子没办法阻止我的惊呼,我强忍着震惊找到了友人B说的那份PDF,的确和受害人有关。 这份PDF足足三十多页,比我平时读的参考文献也只多不少了,但动力不同执行力不同,我抱着电脑偷偷摸摸缩在离前辈最远的沙发角落,拿出了研究教授给分标准的认真程度从头看起。 不是我太胆小,实在是美国人的描述和用词太过直白,一份八卦文档写得像是上帝视角,不管什么18x的内容都放上来,看得人面红耳赤,我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在前辈的注视下。 我掩耳盗铃地把头埋得更低,致力于不让自己被发现。 “太冷了吗?” 前辈奇怪地看了眼敞着的窗户,然后对缩成一团的我说道:“需要开空调吗?” 十一月的洛杉矶虽然已经算是冬天,但天气却依然暖和,出门都只需要穿一件薄外套,完全不到需要开空调的地步。 尤其我正心虚着,觉得整个人热得都要出汗,连忙摇头阻止了前辈。 不幸的是,前辈明显已经注意到我的异常,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根本不明白前辈是怎么读懂我的想法的。 那个PDF其实可以直接转发给前辈,毕竟他才是侦探,肯定能在细枝末节中发现很多我忽略掉的部分。 但是—— 万一这东西对案件毫无作用,还让前辈看到了这种不堪入目的文件,我真的会社死的! 所以我认为自己需要先看一遍,确认它有帮助再交给前辈。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不过可以感觉到脸颊的温度并不寻常。 前辈大概在分辨我的表情是害羞还是因为生病,盯着我看了两秒才继续说道:“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我点点头,倾身去够茶几上的手机,准备打字告诉他我没问题。 我是蜷在沙发角落里的,这个姿势让我不得不直起上半身朝外,原本放在肚子和大腿上的电脑也理所当然地从我的身上滑落,在我放大的瞳孔中砸向地面。 ——然后前辈接住了它,免去了它支离破碎的命运。 但同时,我那没来得及关掉的PDF界面也毫无遮挡地展示在前辈眼前,包括一堆【lubricated flesh】【pussy】【ere】【chest】之类的词语。 一瞬间所有血液都往我的头上涌。 周围的所有声音都顷刻消失,只有我的心脏在怦怦乱跳。 我感觉气氛陡然陷入凝滞,手脚都发麻得没有力气,连挣扎都不知道该如何做。 哈哈。 这就是社死的感觉吗? 这电脑不如摔了。 在“咯噔咯噔”的心跳声中,我看着前辈的面色变了又变,一目十行之后把视线停在了我的脸上。 “其实……” 沙哑的嗓子拒绝为我工作,我只好在前辈的眼皮底下手指发抖地在备忘录上打字。 【是Brrn发给我的!】 我果断把锅推给友人B。 前辈或许信了,但显然不打算轻易揭过。 他摆出了一副审问的姿态,把我发抖的手指捏住,掌心盖在我的手背上,然后垂着眼睑冷着声音问我:“刚才津津有味就是在看这个?” 暗恋の篇章十 41 虽然我在暗恋的工藤前辈面前经历了一场社会性死亡,但我也懂得了一个做人的道理——不管有再紧急的事情要做,都得先确定自己的电脑界面是清洁版,浏览记录是无痕版,避免任何不幸的发生。 况且—— 我努力回忆自己PDF时候的状况,不会真的像前辈说的一样,是“津津有味”吧? 我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从他的手心里挣脱出来,继续打字道:【是线索啦!!!】 大概在打游戏的时候我都没办法爆发出这么快的手速,按完一串字我觉得拇指根都疼了。 ——【连环杀人案中我们学校的那三位受害人都有感情问题,这个是别人总结出来的前因后果,我是想帮前辈才会看的!】 为了表现我的无辜,我连友人B给我的那个ins账号都转告给前辈,同时很不讲义气地开始落井下石。 【都是Barrn啦,他最喜欢玩感情游戏了,不然我都不会知道这个账号的!】 前辈面无表情地把那份PDF用我的line转发给他,然后用力捏了下我的脸,听不出语气道:“剩下的交给我。” 42 仔细分析一下刚才的意外。 首先,我已经十九岁了,是一位成年女性; 其次,我们现在位于美国洛杉矶,世界上都很难找出比这里更开放的地方; 最后,我看那份PDF是为了线索,硬要说甚至可以称之为“为了前辈而做出的牺牲”。 这么自我安慰下来。 我的尴尬情绪缓解了不少,总算能够控制住乱七八糟的思维,专注地观察前辈的反应了。 其实那几位受害者的感情问题他早就了解过了,警局不可能把这种关键信息漏掉,只是警方的视角和学生当然不同,那些八卦和感情纠葛是官方人员很难问出一二的,只会出现在民间流传的小道消息中。 难道前辈看这种东西就不会不好意思嘛? 我偷偷瞄他,终于捕捉到了他泛红的耳根。 搞什么嘛。 前辈也只是个才二十岁的大学生耶! “看我干什么?” 前辈像是头顶有眼睛一样,头也不抬地继续问我:“还想看?” 我疯狂摇头。 在line上给他发消息:【不看了!!!】 注意到他点开聊天框的动作,我请求道:【拜托前辈不要再提这件事啦!我都是为了前辈才看的!】 这句话发出去我就感觉到有点奇怪。 为了他看这种东西怎么想都不是很正经啊! 但前辈大概是感受到了我快要具现化的尴尬,大发慈悲地在对话框里给我回复了两个字:【了解。】 43 对于病人来说,情绪的起伏过于剧烈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我的喉咙不仅没好,似乎还有更加疼痛的趋势。 在国外生病实在是一件麻烦事。 诸如布洛芬之类的药物还好,随便就能买到,但是病中的饮食实在是个问题。 不知道前辈昨天是怎么把那块披萨吃掉的,反正现在的我想到披萨这类食物就感觉胃疼,只想吃一些温软的东西。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憎恨起洛杉矶的外送软件和饮食习惯。 我觉得头疼,但再不确定吃什么等会肯定饿得更难受,所以我打开Ggle输入各种问题,诸如: 【生病时应该吃哪些食物?】 【发烧和喉咙痛的时候推荐吃什么?】 【粥怎么煮?】 【梨子汤怎么熬?】 ……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点,但是来到美国的这段时间我并没有学会真正的做饭技能,最多只能煮一煮速食,最精通的厨房电器是微波炉,平时要么是应付一顿,要么是和朋友们出去吃。 公寓楼下那家sushi train都被我吃出隐藏款了,积攒的盖章卡片甚至能换几顿免费的霸王餐。 在我埋头苦苦搜索并且试图让大脑和手同时学会的时候,前辈合上了他的笔记本电脑,从沙发上站起来,朝我问道:“想吃什么?” 怎么这么问? 前辈难道是准备做午饭吗? 我朝他眨眨眼睛,歪着头用眼神询问他。 “可以试试。” 他这样回答我。 说话的时候,我认真观察了一会前辈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模样,好像不管是推理还是做饭对他来说都是游刃有余的事。 这种东西只要随便学学就能搞定。 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这样的话。 前辈从高中时期就独自在东京生活,大学之后虽然来了父母定居的洛杉矶,却也没有和家人住,而是独居在外。 从这一点推断,会做点简单的食物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是…… 我想了想只会煮速食拉面的自己和那两位除了外送就是外食的朋友,深深认识到从独居与否判断厨艺绝对是不准确的,或许前辈是个例外吧。 我没有抱太大希望,然而在前辈询问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点菜,把打好字的手机举到他面前。 ——【想吃茶碗蒸。】 44 前辈是发烧的病人,我是喉咙痛的病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他都比我更加需要照顾,所以我还是跟进了厨房,和前辈一起看着茶碗蒸的制作教程,然后分工合作。 电饭煲可以先开始煮饭,复杂一点的则需要按步骤进行。 这种体验既奇妙又好笑。 分明来了洛杉矶快要一年,但是我很少在家里做菜,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全心投入去学习一道菜该怎么做。 其实很简单,主要分为准备食材、放进碗里、放进蒸锅三个步骤。 我自告奋勇地认领了搅拌鸡蛋液的任务,前辈接过了准备虾仁和切片菌菇的工作。 幸好这些材料前辈家的冰箱里面都有,可能因为它们的保鲜时间比较长吧。 鸡蛋是煮面不可或缺的美味伴侣,我打鸡蛋的水平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不过搅鸡蛋液的本事就稍显拉垮了。 前辈的刀工看起来倒是不错,手起刀落就把一只香菇切成了片状,又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多放了几个虾仁到碗里,然后过来检查我的成果。 像我和前辈这种不做饭的人家里厨房用品还是少了点,不然哪里用得着人力搅拌啊。 我看着碗里勉强混合在一起的蛋液,拿着勺子去挑面上的浮末。 “下巴上沾到了。” 前辈指指我的脸。 “嗯?”我放下勺子,准备拿手机屏幕当镜子照一照,唇角却兀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前辈的拇指指腹从我的嘴角划过,沿着一道斜线的轨迹蹭过了我下巴上的那点蛋液,然后流畅无比地从身侧抽了张纸巾。 他表现得太自然了,我却只能愣在原地望向他,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感到心脏狂跳,呼吸僵滞。 面前装着蛋液的碗被他端走,倒在虾仁和香菇片上面,然后去准备最后的调味料。 我彻底没有活干了,但我现在的脑袋也没工夫去做别的,搞清楚眼下的状况就已经很吃力了。 理智分析一下,前辈愿意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我,愿意让我留在他家里做自己的事情,愿意在吃饭时候问我想吃什么然后动手试着做…… 这仅仅说是对学妹的照顾,会不会太超过了些? 但是前辈好像在这种方面就是很迟钝啊,在帮助旁人这件事上总是乐此不疲,不然也不会在校门口把不太熟悉的我捡到威尼斯海滩,后来还在我搬离hmestay的时候帮我找房子,又帮我搬家。 我无声叹了口气,忍不住看了眼正盯着称重器精准测量调料克重的前辈,他好像在做实验一样专注,连一点误差都不希望存在。 这样子的前辈好帅啊。 我沉浸地欣赏两秒,惆怅的心情消失无踪,悄悄摸过手机,打开相机,偷拍了一张。 感谢美国版本的手机,快门键也可以做到无声,在侵犯前辈隐私的同时完美的保护住了我的隐私。 ——如果我没有被前辈抓包的话。 他的动作好灵活,借着身长腿长几乎在瞬间出现在我的身后,然后看到了我屏幕上正放大的他的侧脸。 放大照片欣赏是人之常情对吧? 我只是做了千千万万普通人都会做的事…… 【抱歉。】 我双手合十,朝前辈做口型,请求他的原谅。 “看来可可很喜欢我的脸啊,” 前辈笑了下,没有说出让我更加无地自容的话,接着道:“只剩最后一步放进锅里蒸了,去喝点水吧,你的嘴唇很干。” 嘴唇干燥=不好看。 这句话对美少女的杀伤力太大,我瞬间待不住了,扭头冲到洗手间,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了看我的脸蛋。 生病的状态下有些憔悴,没有化妆,但皮肤状态还算不错,依然光滑白皙。 最满意的眼睛还是kirakira的,我给了自己一个熟练度100%的wink。 接下来是前辈说的“嘴唇”,我面带严肃地往下看,以假装挑剔实则包容的目光审判自己,然后在心里大喊。 前辈真是的! 嘴唇也不至于“很干”吧?只是有点泛白,又没有起皮! 算了。 怎么可能有人会对喜欢的女生说这种话啊,根本就是不懂少女心思的笨蛋侦探嘛! 郁闷起来的我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找纸巾擦手的时候却注意到了一条有点眼熟的丝带。 是奶蓝色的绸带,两端有碎钻缀着,边缘有一圈提亮的白边。 它被绑在门后的挂钩上,打的蝴蝶结很漂亮,在顶灯下泛着溢彩流光。 一看就是女孩用的,我以前有条一模一样的,因为是限量版甚至还是我起早排队才买到的。 但问题是—— 前辈家里为什么会有女生的私人物品啊? 他总不会已经有暧昧对象了吧?! 暗恋の篇章十一 45 从洗手间出来的我变得闷闷不乐,哪怕闻到茶碗蒸的浓郁香气都没有太开心。 虽然我喜欢前辈这么久都没有告白,但我并不是个能把问题憋在心里的人,尤其还是这么重要、对我的感情牵扯巨大的事情。 不过怎么提问还是需要斟酌一下。 总不能直接问他那条丝带是谁的吧……等等,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犹豫着去看前辈,他正在厨房里等待茶碗蒸出锅。 前辈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会正拿沾了水的指尖在流理台面写写画画,像是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说实话。 前辈平时这么忙,真的还有多出来的时间吗? 而且他都生病了,这两天也没见谁上门来看他,打电话的倒是有不少,可是应该都是案件相关的吧? 虽然万一混杂在其中我也不知道就是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甚至觉得我好像有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明明我还在暗恋他,就算他真的有什么正在暧昧的人也很合理啊! 现在这种刨根问底的心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大概是我纠结的时间太久,前辈设置好的倒计时都开始工作,发出“嘀嘀”的声音提醒他茶碗蒸已经好了。 他戴着隔热手套,把茶碗蒸端在手上,以眼神示意我让一让,别被烫到。 另一边的饭也煮好了,我用力皱了皱脸,下定决心在饭桌上一定要问出个结果,然后找了两个空碗盛饭。 46 茶碗蒸很好吃。 米饭也很不错。 虽然我有心事,没有太多的心情去品味,但对付出了辛苦的前辈表示称赞还是必不可少的。 我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夸奖前辈的话,然后在他明明骄傲得不得了却还装作小case的表情里写出了我的问题。 ——【前辈,洗手间有一条很漂亮的丝带,是买来装饰的吗?】 “丝带?” 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啊……那条是……” 我读懂了这种变化。 应该是因为那条丝带的存在时间不短,所以他默认了生活中有它的存在,就像平时有人问到我放在家里角落的某个装饰物一样,我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迅速想到。 这说明前辈没有太重视那条丝带的主人? 或者说,是因为陪伴得太久了所以早就习惯了以至于成为盲区了吗? 再说了,如果真的不重要的话,为什么会表现得很难解释的样子啊? 我有点灰心,准备打字告诉他可以不用回答我了。 “……那是一个小鬼给我的啦!” 前辈在我打字之前说出了后半句话。 他不大自然地摸了下后脑勺,目光飘忽地望向天花板,然后才补充道:“他说是一个姐姐给他的护身符,有次破案过程中转赠给我的。” 这副模样也太像是在说谎了吧? 不过前辈的说法却让我想起了其他事情,我删掉前面的文字,在手机上写道:【是一个叫柯南的孩子吗?】 47 遇到那孩子还是我十六岁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工藤前辈处于失踪之中,我打听到有个福尔摩斯粉丝聚会将在北海道举办,特意买票过去了一趟——还骗妈妈说是有朋友一起。 正值冬日,北海道冰雪漫天,冻得刚从东京过去的我下车就直奔商场买了件厚重羽绒服,之后才赶去聚会地点。 那是一栋十分豪华的别墅,我刚到达就被管家引进去,里面开足了暖气,客厅内坐满了人。 算上在我之后来的两位客人,加上我一共是十三位。 但我没见到前辈,反而见到了和周围年轻人及中年人们格格不入的一位老者,以及他带着的孩子。 那孩子叫江户川柯南,热情万分地向在场的陌生人打招呼,当然也包括我。 所有人都是为了结识推理同好者和拿到那本《四签名》原稿影印本而来,只有我是为了暗恋对象。 这样一想,也许我才是与他们格格不入的那个。 “姐姐,你也是福尔摩斯的粉丝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看起来太可怜,那孩子跑到我的身边,像是打算跟我作伴。 他看起来超级可爱,圆乎乎的脸蛋,毛茸茸的头发,澄澈湛蓝的大眼睛,还有一副看起来就很聪明的眼镜。 喜欢小朋友是很轻易的事情,尤其是对长得好看又乖巧的小朋友。 我点点头,然后征求他的意见道:“请问,我可以捏捏你的脸吗?” 男孩子显然被我的莽撞发言吓到,他白嫩的脸蛋倏地变红,好像完全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种话。 但或许是因为我的态度足够礼貌,所以他没有强烈抗拒,只是后退了一步,躲到了带他的那位老者身后。 “开个玩笑啦。” 我为自己打圆场,然后问道:“这位是柯南的爷爷吗?” “是阿笠博士!” 男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回答我。 48 别墅的大门被管家关上,没有更多的客人过来,他在客厅里说出了得到那本原件影印版的要求。 简单来说,就是想让我们玩一场真人剧本杀,最后的赢家可以得到奖品。 “不太像福尔摩斯。” 我小声吐槽:“怎么像是《无人生还》。” 柯南坐在我的身边,脸色流露出一种超越孩童的严肃,低声喊了一句:“博士。” 剧本杀这种社交活动我和朋友们玩过好几次,偶尔能灵光乍现看破凶手诡计,偶尔抽到边缘角色游离划水。 可是和这么多陌生人,我实在想不到该怎么玩,总不能每人抽一份剧本然后表演吧? 所以当我听到管家说“没有剧本,请各位自行发挥”的时候,我脸上的震惊已经毫不遮掩了。 这句话是真的要让我们动手杀人的意思吗? “我这是误入什么摄影棚了吗?” 我看着客厅里的闹剧发出感慨。 管家就像个NPC一样发言,不管其余人怎么追问也不给出更多信息,大门又被锁住,从窗户往外看是厚厚积雪,可见度不足两米,更不知道来时的路还完好与否。 身处孤岛的恐慌席卷了在场的人,有脾气暴躁的肌肉男揪起管家的西装衣领使用暴力,但依然没能得出答复。 混乱之中,有人上去劝架,有人开始组建自己的团体,有人观察别墅里的情况…… 大概看推理的人都很能审时度势,所有人都很快镇定下来,短短几分钟就有三组人来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们的团体,声称会保护我的安全,尽快找出别墅主人的目的,拿到奖品之后还愿意分享给我翻阅。 我脸上带笑,换着不同的说辞依次拒绝,至少别让他们觉得自己丢面子,在这种环境里对我怀恨在心就不好了。 打发走那群陌生人,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果然没有信号。 “糟糕,还真是暴风雪山庄啊。” 柯南原本和那位阿笠博士小声交流着,听到我的自言自语之后回头问我:“姐姐,你不害怕吗?为什么不接受他们的帮助?” “啊?”我想了想,说道,“害怕也没用吧,只会显得很狼狈欸!而且那些人明显是觊觎我的美色才来邀请我,组队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关于异性之间吸引力的事情对于孩子来说还是太难理解了,我看着柯南又升起红晕的脸蛋,体贴地换了一个理由。 “以我的经验,这种模式都是为了对作恶多端的人发起制裁,我没做过坏事,也没有仇家,应该是那类无辜被卷入的群众吧。那群人的背景我一无所知,万一是什么犯罪之后逃脱法律制裁的恶人,我可不想被连累。” 说完,我认真看了看眼前的男孩和老者,在心里评判一番后宽慰道:“你们肯定也是路人甲之类的角色,只要问心无愧就不用太担心啦!” 被我冠以【路人甲】称号的一老一小露出稍显尴尬的笑容,没有再说什么。 49 最后,管家作为主办人一边的帮凶被独自关在了一间房里,客人们各自形成了团体对立,而拒绝了其他人的我选择了看起来最无害的柯南与阿笠博士。 其实我觉得柯南好像不太愿意和我组队。 用“不愿意”或许有些不恰当,应该说他看起来十分跃跃欲试,还承诺会保护我的安全,但是……似乎我的存在对他会造成某些妨碍。 我思考了两秒,觉得这大概是我和小学生之间的代沟,不用太过追究。 简单交流过后,我得知了柯南是为了福尔摩斯来参加这次聚会的,而阿笠博士则是作为他的监护人陪同过来。 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剩下的十个人似乎都收到了邀请函,怎么想都是有预谋的设局。 虽然我也看过几本推理,但是要在这种环境下找出线索和怪异之处未免太过高估我了,我也只能跟着众人进行了一遍详细的自我介绍,又交代了来这栋别墅的目的。 嗯……还有个小插曲。 因为在交流过程中,身边那位小弟弟不分敌我地点出了我对福尔摩斯的不熟悉,不肯承认我是福尔摩斯的粉丝,导致我惹来了大量怀疑。 “是为了找人。” 我实话实说:“如果你们有听过‘工藤新一’这个名字的话。” 柯南惊呼道:“什么?!” “嗯?”我没想到最激动的反而是柯南,奇怪道:“你认识工藤前辈?” “没、没有!” 那孩子干笑了两声:“但是他是个很有名的侦探嘛!我听过的!” 好吧。 怎么可能随便遇到一个孩子就能认识工藤前辈嘛。 总而言之,在场十三个人交代了自己的基本信息,然后各自抱团地选择了房间,并且安排了做饭和尝试外出求助的各类分工。 但不幸的是,连第一夜都没平稳过去,暴力逼问管家的肌肉男死在了楼梯后的夹角处。 50 出了人命,别墅内的气氛连表面上的友好都没法维持了。 好在我、柯南和阿笠博士看起来就没有制服受害人的能力,所以不在嫌疑人的范围内。 大家可以说是人人自危,但身为福尔摩斯迷,似乎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够找出凶手,就连一年级的柯南都围在尸体周围,还指出了几个不合常理的地方。 至于我这种见到尸体都怕得不行的普通女高中生当然没有参与其中,一个人端着杯热水坐在角落里压惊。 拜托! 不管我再怎么想要淡定一点,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死人啊啊啊!!! 我努力冷静下来,掏出没有半点信号的手机,打开了相机。 ——总不能白来一趟吧,还得拍点住宿时候的照片回去给妈妈看呢,至少这别墅装潢还是足够豪华的。 用手机拍照的不止我一个人,但别人都是记录证据,只有我在挑角度,有时候还要把自己拍进去。 虽然我的行为和那群扮演侦探的人比起来有点不正常,好歹我没有捣乱啊,拍了一会还记得去关心小朋友的心理健康,然后被他敷衍两句从我身边跑走了。 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表现得这么无害且绝对和任何人都没有旧怨的我怎么会刚走进卧室就被迷晕,又怎么会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手脚都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我睁着眼睛,努力适应了四周的亮度,发现这大概是个酒窖。 最关键的是,我身边还躺着个孩子,是在走廊上和我分开的柯南。 绳子把我们绑在一起,我的动作将他扯动,他在我出声之前就有了反应,皱着眉头醒了过来。 毕竟是个小朋友,我已经做好了安抚他的打算,在骗他这是玩游戏和如实托出再哄他之间犹豫,但他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连“我们在哪里”之类的问题都没有问,只在黑暗中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分析起来。 以“为什么是我们两个”开始,到“姐姐你可能拍到了凶手还没来得及销毁的证据”结束。 很难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用“目瞪口呆”都浅薄了些,应该说是“震撼”! 在那一大段有理有据且逻辑缜密的推理中,我磕磕巴巴地组织着语言:“你、我是说,柯南,你真的只是个小学生吗?” 那孩子没戴眼镜,只有一双湛蓝的瞳孔在微弱的光下熠熠生辉。 他笑得张扬又帅气,回答我道:“我是个侦探。” 暗恋の篇章十二 51 坏消息,这里是酒窖,温度超级低。 好消息,这里是酒窖,玻璃瓶制的酒可以被弄碎割断绳子。 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得先有个人把自己身上的绳子割断,再去救另一个人。 但是因为视野的缺失,划伤手是很难避免的。 和柯南比起来,好歹我也算是个大人,这种责任当然得由我来承担,所以我强硬制止了柯南背着身捡碎片的动作,自己在黑暗里呲牙咧嘴地把绳子割断,搞得一手的伤。 我把绳子从手腕上甩掉,凑到柯南那里去帮他弄断他身后的绳子。 光线昏暗,冷得发僵又受伤的手指不太灵活,玻璃碎片也极不规则,一下没握住就从我的手上掉下去,在那孩子的手腕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我没想到这种关头我都能这么笨手笨脚,连忙把碎片捡起来,加快了割断绳子的速度,关心道:“抱歉!没事吧?” “没关系。” 柯南动都没动一下,好像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可能是温度太低了,也可能是不想让我愧疚。 松开了束缚,我抓着他的手腕凑到眼前仔细打量一会:“好像有点渗血。” 手碰到一起的时候有种冰块聚会的感觉,我意识到我们不能长时间待在这种低温环境里。 早知道就不因为别墅里面开了暖气就脱掉羽绒服了,说不定还能发挥一下它的作用。 我叹一口气,却也知道懊恼是没有意义的。 我捧着小朋友的两只小手,对着他的掌心哈气,试图暖和一点。 “……不、不用这样!” 那孩子反应很大,忙不迭就要把手抽出来,却不慎蹭到我手上的伤口,惹得我呼痛。 “对不起!”他道歉很快,行动力更强,朝我说道,“小想姐姐,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 52 地下酒窖的大门被锁死,以我和柯南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打开。 手机之类的工具不知道是掉在半路还是被凶手拿走了,联系外界也不可能。 在这种地狱环境里,柯南又陷入了思考,托着下巴不出声。 我还记得要保持我们的体温不再散失,强行把他抱在了怀里,靠在角落坐着,减少能量的消耗。 他想要挣扎,但大概是知道别无他法,最后还是乖乖地不乱动了。 小孩子的体温变化很快,被我裹起来之后就逐渐变得暖和——当然,是相比之前。 他的温度又反过来温暖我,但只是聊胜于无。 我想把他抱紧一点,不过我的力气越来越小,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轻了:“柯南,我会死吗?” 或许是这个话题对于孩子来说太可怕,他的反应很激烈,大声告诉我道:“绝对不会!我们会活下去的!” 实在是太冷了,我的动作也迟钝了些,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也是,毕竟你才七岁,一定要活下去才行。” “……什么?” 小孩子大概都是这么敏锐,他的语气更加着急:“不要放弃啊!不要在这里放弃!” 我没办法跟着他去说这些增加信心的话了,黑暗低温的环境正在摧毁我的心理防线,还有那具匆匆一瞥、但留在我记忆中的尸体模样。 如果遇上了这么变态的杀人魔,好像死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啊。 不过我明明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和谁结仇,和别墅里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连拒绝都客客气气的。 难道爱拍照也是错吗? 唉。 错不错的我不愿去想了,只希望那个凶手最后会被抓住,有人能帮我报仇就好了。 “小想姐姐!”柯南从我怀里挣出来,用力地捏了下我的手,想让我清醒一点,“我会想到办法的!想想你的家人朋友,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呜……” 我的手真的好痛,背在身后割绳子的时候划了好多道口子,密密麻麻地刺着我的神经。 之前还能勉强忍住,但是被他这么一捏,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压力瞬间朝我涌来,我完全控制不住,情绪一松就崩溃起来,眼泪也从眼眶冲出。 “怎么……”柯南估计没见过大人在自己的面前哭,手足无措地帮我擦眼泪,“别哭啊,小想姐姐!” 人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呢? 反正我做不到。 尤其在有人安慰我的时候,我觉得更加难过,连默默掉眼泪都做不到,哭声变得更大。 “不要哭啊……” 柯南的语气无奈到了极点,劝我道:“这种环境要保持住身体的热量,哭得太厉害会影响呼吸和心脏供能,对存活没有帮助的。” 听完他的劝解,我的确有些哭不下去了。 “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啊!” 我也不太理智了,连小孩子都责怪:“反正活不了了,还不让我哭一会吗?还不是柯南你要提‘家人’什么的,我妈妈知道我死了肯定会很伤心的!” 柯南没有向我一样迁怒,依然坚强地给我打气:“所以要坚持活下去啊!”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们都出不去,在这里迟早会被冷死的,被发现的时候可能身体都僵硬了。”我回忆着推理和电视剧里的类似情形,苦中作乐道,“不过低温对尸体保护有帮助,至少我不会腐烂,还能保住一张漂亮的脸。” 柯南这个小鬼好像真的知道怎么说服我了,因为他没有再说想办法出去的事,而是顺着我的思路说道:“那就更不要哭了啊,不然只能留下一张红肿着眼睛的脸,小想姐姐肯定接受不了吧?” 好吧,他赢了。 我安静了一会,又问道:“小孩子的身体在这种环境可以坚持久一点吗?” 柯南果然知道答案:“不一定。小孩子只是基础体温高,但抵御寒冷的皮下脂肪很薄。” “所以只要多穿点就好了吧。那等我死了,柯南把我的衣服都脱下来裹在自己身上吧,毕竟不可能抱着尸体取暖。”我的语气平淡,叮嘱道,“这样也许能够撑得更久一些,熬到被人救也说不定。” 可能这番话太吓人了,柯南的语气严肃得都不像个小孩子了:“小想姐姐!就是事情糟到无可再糟的地步,总还是有路可以走的!”* 都到了这种关头,我可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听心灵鸡汤,也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去了解这孩子的书单。 当然,我也没有再和他争执。 我把用来绑头发的丝带解下来,披散的头发也聊胜于无地保温了些。 这条丝带还是在出行前特意去买的呢,就想今天能以最漂亮的状态出现,万一遇到工藤前辈也说不定。 算了,以最漂亮的状态死掉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把丝带缠在柯南的手腕上,恰好包住那道被我失手弄出来的划痕,认真道:“这就算是我的遗物好了,柯南要带着我的份撑下去啊!” 柯南可能已经被我的情绪转折弄得晕头转向了,也顾不上节省能量,张口就是一连串的话:“小想姐姐!刚才你还说妈妈知道死讯会伤心,而且、而且死了如果没有衣服也会很丑啊!还是漂漂亮亮地活下去才更好吧!” “什么啊,就算是尸体我也是最漂亮的那具!” 胜负欲和爱美的天性让我率先反驳了这句,之后才说道:“能活当然更好啊,可是人也要接受死亡吧。再说了,如果我能稍微给柯南提供一点点温度,那也不算毫无意义吧!不过千万不要给柯南造成什么心理阴影才好,也不要有任何负担。” 地下酒窖一点杂音都没有,所以我清楚地听见了柯南的叹息声。 “姐姐不是来找新一哥哥的吗?”柯南说起我白天就交代过的事情,“其实我认识新一哥哥,如果能从这里出去,我就把联系方式给你。” “所以要努力——”他的话说到一半,兀地转折,惊讶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小想姐姐!” 我被他吓了一跳,差点要以为是这里有什么虫子:“怎么了?” “丝带在飘。”柯南那双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手腕上垂下的丝带,没一会就扭头看向我,“有风!” 这间屋子昏暗到不行,至少我没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但我还是相信了他的话,也调动我僵住的思维转了转,回答道:“这里还有一个门?” 柯南已经行动起来。 他从我的怀里离开,目的性极强地走到贴墙的位置,然后蹲下来敲了敲。 是一个通风口。 因为光线的原因和周围墙面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那点微弱的风,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挡板“哐”的一声砸在地上,窄小的入口展露在我们眼前。 最多只能容纳体型幼小的孩子通过。 朝里望去一片漆黑,没人能猜得准通向哪里。 但柯南不假思索往里钻:“我去看看。” 我没有阻止他,同意道:“试试吧。”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别灰心啊,小想姐姐!” 他的语气又焦急起来:“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千万要坚持住啊!” 暗恋の篇章十三 53 酒窖里真的太冷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沉沉浮浮,视线忽明忽灭。 我好像听到了柯南的声音,很着急地喊着我的名字,「kkr」在他的频繁发声中只剩下前面的音节,然后变成了「可可姐姐」。 让一个孩子为我担心成这样也太不合适了,我勉强睁开眼睛,难以聚焦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扫过,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色块。 可不知道是我已经出现了幻觉,还是我到了这种时候都惦记着过来北海道的目的,我竟然仿佛看到了工藤前辈的身影。 光线涌进来,幻影褪去,我看清了跟前孩子的脸。 最后留在我视网膜上的是柯南慌乱的神情。 54 我觉得自己是被警笛声和各种喧闹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缓了足足半分钟才意识到我死里逃生了,而且救我的似乎是那个才七岁的小男孩。 我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了一条厚厚的毛毯。受伤的双手被包扎过了,仔细闻还有一股药味。 其余的还活着的客人围在餐桌边,穿着警服的警官们守在一旁,所有人都在听—— 我坐起来往人群中看了眼,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阿笠博士身上,而后者正在进行推理。 不是吧…… 阿笠博士看起来普普通通,竟然是个这么聪明的侦探吗? 但我醒得太晚了,这场推理已经接近尾声,我只听到了最后指证凶手和凶手狡辩的环节。 作为证据被展示的好像是我的手机相册内的照片。 我还混乱着的大脑瞬间清醒,四肢都充满了力量,让我飞快冲到举着手机的柯南身边,按下熄屏键。 “怎么可以随便看别人的相册!!!” 我大声质问。 “对、对不起!” 柯南被我吓到,连忙解释:“我只看了来到别墅之后的照片,因为凶手当时就是因为里面拍到的印痕才把我们抓进酒窖的……” “那也不行啊!” 我倒没有怀疑柯南撒谎,但想到我在别墅里的那些做作自拍,哪怕自恋如我,也还是感觉有点崩溃。 然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尤其这孩子说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了破案翻了我的手机也能勉强接受吧—— 大概吧…… 我满脸抱怨地看了柯南一眼,然后默默责怪起指纹解锁的手机。 回家就换一款。 我在心里狠狠想到。 55 醒过来的我从柯南口中了解了事件经过。 除了我们两个和阿笠博士之外,那些受邀而来的客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主要是与五年前一起自杀案有关。 简单来说,主办方和管家都是五年前那位死者的家人,而客人们都或多或少与那人的死有所关联。 主办方是混在客人之中的一位男士,也是本案的凶手。 那本《四签名》的原稿影印件是真实存在的,最后被戴上手铐的管家送给了阿笠博士。 “后来又死了三个人啊。” 我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柯南回来救我了,不然我要变成第四个了。” “小想姐姐……” 柯南露出半月眼看着我,大概是对我的说法无语。 雪已经停了,警方上山之前也把道路上的雪除尽,现在是畅通无阻的状态。 阿笠博士是开车来的,但才和他认识不到两天的我当然不好意思蹭他的车,就算被柯南再三邀请也还是拒绝了,选择了拜托警官顺便用警车把我带下山。 “小想姐姐!”柯南在我上车前叫住我,急匆匆地把手机伸到我面前,“新一哥哥的联系方式!” “不用啦。” 我低头朝他笑了下:“我的事情是得当面和工藤前辈说的,只是手机号的话,我早就知道啦!” 好歹是一所学校的前辈,还是对外接受委托的侦探,有心的话找他的同班同学打听一下,手机号和邮箱都不是太难拿到的东西。 柯南显然没想到这种情况,睁大了眼睛道:“欸?我、我以为……” “以为我是为了一个联系方式坚持下来的?”我好笑地捏了下他的脸,做了刚见到他的时候就想做的事情,“怎么可能啊,我只是相信你会回来。” 他看起来有点意外,脸也渐渐变红:“为什么?我只是个小学生啊。” “因为你向我证明了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有路可走的。” 我朝他眨眨眼睛,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再说,你可是救了我的小福尔摩斯啊。” 男孩被我说得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还有那条丝带——” 一抹蓝色从他扯动的袖口露出来,估计是从地窖逃出之后就没有时间整理衣物。 我替他把袖子拉好,重新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说道:“这可是我的遗物啊!总要有点什么活下来的证明吧!” 柯南又皱起眉头:“什么遗物啊!” “就是说,柯南看到这条丝带,就会想到自己曾经救过一条生命,还给了我活下去的信心。这样正反馈下去,柯南有朝一日肯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名侦探的。” 我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如果留给我,那我每次看到都会想到我还不如柯南一个小朋友坚强,简直是无颜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啦!” 我不好意思让警官等我太久,不等柯南再说什么,朝他挥了挥手就上了车。 “拜拜啦,小侦探。” 56 毕竟过去了三年,虽然这的确是一段终生难忘的经历,后来也偶尔会和柯南联系,但并不代表我能把前辈家看到的那条丝带直接和柯南想到一起。 当时我想见前辈一面都困难,不过今非昔比,我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打字问道:【所以柯南和前辈是什么关系啊?那条丝带为什么会在前辈这里?】 前辈好像迟疑了一会,又好像没有:“柯南……是我的远房表弟。” 怪不得。 我认可地点点头:【柯南确实和前辈你长得有点像,说是亲弟弟都有人会信的。】 不过竟然没听柯南提起过这件事,还以为他只是单纯认识前辈呢! 我的另一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前辈停顿了很久才说道:“上次柯南来我家住的时候把东西落在这里了,我暂时帮他保管,以后有机会再给他。” “嗯?” 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丝带已经送给柯南了,那么他就算扔掉也没有关系,况且出现在前辈家里……还有点让我高兴。 前辈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起身把碗筷都放进了洗碗机,然后催促我去写作业。 拜UICA的学期制度所赐,我即将due的作业掰着指头都数不完,所以我只能看着每一项的截止时间动笔。 比如今天,先把小组作业的分工和同学们讨论一下吧…… “话说回来。” 在我打开Messenger的时候,前辈突然从我的后面出声,提起一件我完全没想到的事:“柯南说送他丝带的姐姐有事要对我说,是什么事?” 他的手臂撑在沙发靠背上,俯身看我,脸上带着些许好奇,眼睛里还有淡淡的笑意。 投下来的阴影笼罩着我,有一种被他包裹住的错觉。 气息和体温从四面八方朝我而来,带着难以捕捉的侵略意味,蛊惑着我,引诱着我,让我几乎要如实说出一切——幸好我尚未恢复的喉咙阻止了我。 比起说话,打字拥有更多的思考时间,我很快找出借口:【当时前辈很有名嘛,本来有个委托想找前辈,后来没找到就算啦。】 【再说了,都这么久了,我都快不记得啦!】 其实这样的说辞已经在暗示前辈不要再问下去,这是成年人间的心照不宣。 但是前辈拒绝和我使用这种默契,对我说道:“现在找我也可以。” 不可以! 我双手在胸前比了个交叉的姿势,然后低头点进学校网站,表示我要开始学习了。 暗恋の篇章十四 57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和前辈这么长时间地相处过。 某些瞬间我甚至有点庆幸这场病,然后又会很愧疚地因为这种过分的想法而忏悔。 我的嗓子坏得快好得也快,休息了两天就恢复如初,那点轻微的感冒症状也消失了。反倒是前辈,退烧之后还是时不时地咳嗽。 ——当然,我认为这绝对与前辈每天不断的黑咖啡有强相关性。 其实完全能够正常生活的前辈根本不需要我的照顾,但既然他没有提,我也不会说破,还是把前辈家的客厅当成自习室一样每天抱着电脑跑来写作业,和谐地与前辈共享这片空间。 就算只是饭搭子和学习搭子,也是我们关系更进一步的契机吧! 不过前辈的生活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混乱,会熬夜看案件资料,会熬夜和真正在加班的警官们视频会议,还会在放松的时候熬夜看推理。 可尽管如此,他竟然还能在早上起床——虽然会有赖床的不良习惯就是了。 至于这些私密的事情我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有天晚上在前辈家读文献读睡着了,睡醒已经是深夜,前辈还开着暖黄的灯靠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书。 58 枯燥乏味的理论知识本来就容易勾起人的困意,而且那天的晚饭做得太好吃了,我体内的碳水含量火速升高,于是在开了暖气的温暖空间直接睡着了。 但这种理由怎么说都很像借口。 我在心里叹气,感觉自己不学无术的标签是不可能在前辈那里撕掉了。 我闭上眼睛缩进被子里,依靠自欺欺人来逃避。 等等—— 哪来的被子? 我呼吸一滞,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震惊地发现我根本没有睡在沙发上,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躺在了床上。 看起来是前辈的卧室里,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见。 脑袋好像都不会转了,我深刻自省了一回我到底有没有梦游的习惯,然后也无法得出确定答案。 “醒了吗?” 前辈发现了我的小动作,把床头的杯子递给我。 确实有点渴了,我接过来喝了两口,才纠结着问道:“前辈,我怎么睡在这里?” 前辈回答道:“家里没有多余的毯子,我怕你又生病,就抱你到床上了。” 原来如此。 不是……啊? 前辈在说什么啊? 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吗??? 我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睁圆了眼睛说道:“但但但是前辈你可以直接把我叫醒啊!” 听了我的话,前辈那张帅气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说:“我没想到。” 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会有身为侦探的前辈想不到的情况啊! 可是我没有证据,所以我只能掀开被子坐起来,用控诉的目光看着他:“给前辈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回家吧。” “我送你。” 他朝门外走。 我试图阻拦:“不用啊,坐个电梯而已。” “太晚了。”他示意我看已经凌晨的时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而且还有点开心。 嘴角实在压不住,我脚步欢快地跟上去:“谢谢前辈!” 59 前辈待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久。 他一改往日闲不住的作风,虽然还和警局与FBI保持联系,但除了上课和偶尔去楼下超市买点东西之外就几乎没有外出。 这种时候又不得不提起我们lecture的制度了。由于一堂课有小一百人,加上不少美国学生都有兼职,所以教授是不会在意你出勤与否的,甚至还会把课堂的视频回放上传网页,十分贴心。 我这种默默无闻的学生少去两次当然不会被发现,但是前辈到哪里都是视线中心,所以学校论坛上关于前辈最近没有出勤lecture的帖子都被回复了几十层楼,各种猜测都有。 身为离前辈最近的人,我也有自己的猜测,大概是这么几个原因:其一是因为前辈的身体没完全康复,其二是避免记者又乱写制造舆论,至于其三…… 也有那么一点可能,是因为我……吧? 我胡思乱想着,把期末要交的essay标题打在文档上——Navigating Veracity: Striking a Ban the Uered Flw f wrk Infrmatin. 这篇论文不太好写,但因为前辈的事,我只想谈论互联网信息的自由度和对于真相的引领意义,创作欲望格外强烈,读文献都有了动力。 但真的看到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专业名词的时候我还是感到有些头疼。 就在我耐着性子去看那大段大段的陈述句的时候,前辈把牛奶放在我的左手边,对我说道:“我知道了。” 我的脑子还被一串又一串专业名词填满着,除了【Media Ethics】就是【Digital Frensics】,嘴巴快一步地接过话道:“什么?” 前辈的音色平静,好像在说“这杯牛奶再不喝就要冷了”那样,轻描淡写地告诉我道:“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我锁定他的身份了。” 我被他的口吻迷惑,脑袋已经点了下去:“嗯……嗯?” 这句话让我反应了足足两秒。 等到我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激动和喜悦的心情让我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将他抱住:“真的吗?前辈!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太好了!!!” “真的。”前辈托住兴奋得几乎挂在他身上的我,笑道,“你是除了警方之外第一个知道的人。” 也不用把我和警官们放在一起作比较吧! 关键我还是输的那个呢! 我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计较,况且和警方说这件事是为了抓捕凶手,可是和我说这个消息就纯粹是为了分享喜悦。 明明是我更重要嘛! 等等—— 我不算太笨的脑袋终于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挪回沙发上,还来不及害羞,先一步问道:“该不会前辈你这两周都是故意不出门的吧,都是为了抓到凶手的计划?” 他看起来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我能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凶手已经锁定了,也无所谓告诉我这些,于是前辈承认道:“对,之前我们猜测凶手也会关注舆论,所以打算将计就计。” 好吧。 之前那些诸如“前辈是因为我才待在家里”的可能性实在是我痴心妄想。 无所谓。 我自认为冷静地安慰自己,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前辈不知道我的想法,没人会因此而尴尬。 但是心里还是有淡淡的失落。 我努力绷住表情,抱回自己的电脑,觉得只有论文才是真的。 “又不开心了?” 人形探测仪的前辈再一次捕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像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道:“要哄哄你吗?” 暗恋の篇章十五 60 我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我没有不高兴”之类的谎话,但前辈的提议太让我心动,我根本没办法进行任何伪装,只能抿着唇点点头。 而且,要说前辈这样的人会哄人,我还真是有点好奇欸! “在凶手落网之前,案件信息都需要保密。” 他俯身将隔在我们中间的电脑合上,对我说道:“但我留在家里并不完全是为了计划。” 我隐约察觉到他接下来的话,在加速的心跳中不由自主地追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记得可可之前说——”他湛蓝的瞳孔中闪着夺目的光泽,注视着我的眼睛继续道,“想和我待在一起,不是吗?” 那是有次晚餐遇到案件时我对前辈说的话,但我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再次提起,尤其还说得这么、这么暧昧。 我忍不住朝后仰,沙发靠背都被压得稍稍凹陷,小声嘟囔道:“前辈竟然也会说这种花言巧语……” 他的眼睛太亮了,多看两眼好像能把我吸进去,我根本不敢和他对视,视线飘忽地落在他的下巴上:“再说了,用我说过的话来回答我是犯规吧!” 被我拆穿,前辈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把头又低了点,强行让我看他。 有种高中时期恶劣的男生同桌的感觉,闹别扭了非要凑到你的面前来让你看着他,然后又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逗你。 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深邃,淡淡的阴影落在鼻骨的位置,连睫毛都在眼下映出纤长的痕迹,配上他脸上的笑容简直让我窒息。 好吧。 我认输,毕竟我高中时可没遇到过这么帅气的同桌。 就在我打算开口放过前辈的时候,他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唇角,问道:“那有开心一些吗?” 好像有光线从他的动作间散开,直直往我的心脏里闯,在那片湿润的土壤里种下鲜花,让它萌芽,让它盛放。 就算是再厉害的演员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控制住脸上的笑容,我看到前辈那双瞳孔里倒映着的女生面孔。 ——是心动的表情。 61 我好像一直没有说过为什么会喜欢上前辈。 诚然,前辈很帅气,很聪明,用尽世界上所有的褒义词去赞美也不为过,但真正吸引到我的,是待在他身边就好像什么都不用害怕的稳定和安心的感觉。 很多人都觉得身为侦探的前辈来去如风,从来不会停在原地,就像航行在海上的船,始终向着着浪涛最大的那片海域,无论如何都不会靠岸。 而在这样的自由、这样的随心所欲之下,我看到的是前辈强大、坚定、不被外力改变的心。 人总是难以自制地去追求自己所缺少的东西,前辈的这种心态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拥有的。 从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毫不犹豫地把炸弹往海里扔,又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带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前辈是个能够面不改色地应对任何意外状况的人。 换成是我,肯定在看到炸弹倒计时的一瞬间就崩溃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吧,更别提自己一个人去处理炸弹,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照顾路人的情绪,甚至记得善后。 那一刻我就对前辈十分好奇,想要更了解他一些,可在了解他过去的推理和破获的案件之后又更加好奇,想知道他的成长经历,他的生活习惯,他的思维方式。 想去听他推理分析时的逻辑思考,想去看他与生俱来般的意气风发,想近距离感受他的光洒在身上。 想靠近他,想站在他的身边。 就像我第二次遇到前辈的时候那样。 62 高中时期,前辈一直处于休学之中,据说只偶尔会回校一趟,我从来没有遇见过。 所以高二那年,在闹市区看到容貌像是前辈的男生,我的第一反应是认错人了。 他头上的鸭舌帽压得很低,如果不是擦身而过时我刚好抬眼,可能也会直接错过。 但既然见到了一个可能是前辈的人从我身边经过,不论如何我都得跟上去确认一番,哪怕我还没做好在这种地方告白的打算也是一样的。 他的腿好长,走得好快,光是跟上去我都有点吃力。 因为不确定对方的身份,我不好意思在大街上直接叫出他的名字,想着离得近一些再说,然后就看到他走进一家五星级酒店。 ……应该是认错人了。 我是这么想的,毕竟身为高中生的工藤前辈光天化日之下走进酒店还是有些不合适吧,尤其在他戴着鸭舌帽遮掩面容的前提下。 不过我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跟了上去,还在电梯关门前闪身进去,借着电梯的反射材质偷偷打量身后的人。 距离上次见到前辈都过去一年多了,凭借身形根本不可能认得出来啊! 我在心里暗暗着急。 就在我给自己做心理准备打算直接问他的时候,他先一步开口:“从刚才开始就跟着我,是有什么事?” “啊……”这句话打乱了我的所有节奏,我也顾不上组织语言了,转身面向他直接道,“请问是工藤前辈吗?” 听到我的问题,那少年抬了抬帽檐,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停了一会,回答道:“你认错了。” 之前还有点怀疑,但是看到他鸭舌帽下的整张脸,加上他的声音和语调,我保证我没有认错。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总之每个人说话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虽然只和工藤前辈打过一次交道,但他那种利落的说话语气绝对是难以模仿的。 我坚信自己的判断,还用突然上线的大脑考虑了一番他这么做的原因,福至心灵道:“工藤前辈是在隐瞒身份做什么调查吗?我——” 电梯角落是有摄像头的,我及时住嘴,凑到他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前辈?” 电梯门突然开了,我回过头,才发现已经到了顶层。 “要——”出去吗? 我以为这是工藤前辈的目的地,正要问他,却忽然被他往旁边一拉,后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有个人走了进来,但我是背对着的,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男是女,年龄多大。 不过我也不关心陌生人,只是对前辈的举动有些困惑。 他半分钟前还表示我认错人了,可现在却拽着我的手臂把我拉到电梯角落,似乎在刻意制造我们关系很亲密的假象,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考虑到前辈的侦探身份,我想他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也没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追问,只是以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然后看到他几不可见地朝我摇头。 啊。 刚才进电梯的那个人肯定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电梯又一次停了,前辈领着我走出电梯,几乎全程把我的视线挡着,没让我和那个陌生人有任何的接触。 我也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在这种明显能感觉到紧绷的气氛下绝对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乖乖地跟着前辈往外走。 前辈低着头,口中叮嘱我道:“一会我带你穿过走廊,你绕到另一个电梯,坐到大厅然后直接离开,知道吗?” 他似乎还没说完,但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赤井先生?”前辈的面色凝重,又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考虑接下来的内容能不能让我听到,“我正赶过去,应该能阻止。”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的眉头皱起来,语气也重了些:“不行,就算我的身份暴露,也不能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我想这句“无辜的人”是在说我。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我再一次问道。 63 工藤前辈最终还是向我承认了他的身份。 他说他正在调查一起很重要的案件,不能够用工藤新一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刚才电梯里的人也是案件的嫌疑人之一,所以才会避免那人和我发生交集。 这起案件中的罪犯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调查过程中必须处处小心,而他出现在这个酒店的原因是有位住在这里的议员是对方的击杀目标,他在想办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时间紧急,前辈三言两语交代完这些,我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确认道:“所以我只要想办法把那位议员引出来就行?” 前辈把最危险的信息告诉我:“但有狙击手瞄准这间房,随时可能会开枪。” “可前辈不自证身份就无法取得议员的信任,自证身份又会暴露在罪犯眼中,是这样没错吧?” 我知道前辈是别无他法才会对我说这些内情的,很快做出决定:“我会让那位议员从房间里出来的。” 前辈再一次向我强调:“这个行动很危险。” “我只是站在房间门口,而且对方想要击杀的只是那位议员。”我虽然不太了解这类知识,但以我浅薄的常识推测,“狙击手也不可能同时开两枪吧,所以他优先会朝议员开枪,而我会在他二次瞄准的时候逃跑。” “的确只有一位狙击手。” 前辈在转角停下脚步。他抿抿唇,将鸭舌帽取下,戴在了我的头上,说道:“就是对面这间。” 64 把那位议员骗出来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因为他上周恰好有到帝丹高中做一个演讲,而我身为新闻社的成员去采访了他,他对我还有一些印象。 不过那位狙击手也十分果决,瞄准的红点在议员抽出房卡的时候恰好落在他的后心,也在呼吸间就射出了子弹。 好在早有准备的我及时注意到了,拼命扯了他一把,子弹堪堪从议员的手臂擦过,射进了雪白的墙面。 我的任务完成了,也不用再费心用什么借口说服那位议员赶紧离开,因为他逃跑的念头比起在场的我和前辈还要强烈。 前辈拨了个号码,还是之前的那位“赤井先生”,接着就有人将议员接走,只剩下我们两个留在安全通道里。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脸色沉得可怕,把鸭舌帽拿回去之后就开始批评我:“被狙击枪瞄准的时候擅自行动很危险,还说不定会把你暴露在狙击范围之内。” 确实有点。 看到子弹在墙体内旋转的时候我心脏都停跳了。 “但我们的目标不就是阻止议员的死吗?结果是圆满的嘛!”我朝前辈眨眨眼,笑着自夸道,“而且我觉得我刚才超级英勇,超级正义耶!” “……真是输给你了。” 他有些无奈,然后朝我报了一串数字,接着道:“这是我的号码,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有什么事给我发信息吧。” “欸?”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朝着耳麦又说了什么,然后朝我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什么啊…… 前辈好像每次都这样,事情办完就离开,举重若轻的态度搞得我无所适从。 我盯着戴着鸭舌帽的少年背影,心里吐槽道:要是我根本记不住这串数字该怎么办啊…… 暗恋の篇章十六 65 和前辈并肩作战只有那一次,也许还是我单方面认为的。 不过因为是以正当理由得到了前辈的联系方式,我还是有把握住机会,至少向前辈自我介绍了一下,谁让他连我的名字都没问过呢…… 后来我在新闻里看到【神秘组织终结!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粉碎黑暗阴谋!】这种标题的时候,才知道前辈当时究竟是在调查怎样庞大的组织,又身处怎样的危险之中。 但以我和前辈的关系,也只能支撑我发一条祝贺的短信,连关心的话都不太方便说得太多。 要说真正熟悉起来,还是我来到洛杉矶之后,在被前辈伸出援手之后。 66 洛杉矶市内舆论甚嚣尘上的连环杀人案件凶手落网,前辈作为锁定凶手的功臣被警方大肆称赞,又成为了媒体的宠儿。 之前那些批判他的话仿佛一夜之间蒸发,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曾经的功绩,仿佛在他的身上找不出半个缺点。 几乎所有的报道我都看过,因为这些见风使舵的言论还生了好一阵子的气,但前辈倒是不甚在意。 不管是送给他的是鲜花还是石头,是赞美还是诋毁,他总能坚定自己在走的那条路,并且毫不偏移地继续前行。 前辈恢复了之前的忙碌,又开始了到处跑案发现场的日子。而我则是因为期末周的到来,每天都和朋友们约图书馆,还要被友人A和友人B追问这段时间和前辈的进展怎么样,互动接触多不多,恨不得在我身上看一场回放。 我可不敢把自己连前辈的床都躺过的事如实托出,怕这个消息会让他们在图书馆制造什么隔音玻璃都挡不住的噪音,然后明天就上了全校的吐槽贴。 但我拿到了前辈家备用钥匙这件事还是让友人A激动了一下,觉得这是前辈非常信任我的证明。 友人B就更夸张,说前辈这种很注重隐私的人愿意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我一定是对我有好感,和他生病没有半点关系。 这两个人的说辞我都听过笑笑就算了,并不当真。 其实前辈病好之后我是打算把钥匙还给他的,可前辈却把钥匙重新放回我的手心,说他每天四处跑,万一钥匙丢了还得找开锁,放在我这里备用更安心一些。 最后就真的留在了我这里。 不想再就我的感情情况聊下去,我打开种树软件邀请他们:“好啦,别八卦了你们,都不用期末吗?” ——等等。 我在我的软件界面发现了条【好友邀请】,id是简单的大写字母【K】,头像也只是随手一拍的风景照,但我却莫名有种预感。 友人A和友人B正等着接受我的邀请,却见我皱眉盯着手机,连声向我提问。 “可可你邀请我了吗?我还没收到啊!” “我也没收到,可可网卡了?” 没有耐心的朋友直接又建立了个新的房间,准备邀请我重新进去,我把弹窗关掉,抬头一脸严肃地问他们:“怎么确定陌生好友的身份?” “啊?”友人A凑过来看我的手机,敏锐地明白了我的想法,“你想找工藤君的账号?” “开玩笑,工藤君那种人才不会玩形式感这么重的软件。以他的自制力,专注是轻而易举的事吧,怎么可能还像我们一样整天种树?” 友人B很不客气地拉踩我们,包括他自己:“Anita要同色系的森林,你要高矮交错的森林,我实在想象不了工藤君做这种事情的样子。” 友人A瞬间被转移注意力,怒骂道:“Barrn你还好意思说,是谁成天拉低我的审美?” 我已经在他们打闹的时候找到了方法,可以通过前辈的邮箱去搜索本人是否注册了软件的账号。 前辈的邮箱我背得滚瓜烂熟,但输入的时候还是紧张得不行,生怕误触什么按键,又有点担心搜索出来的结果。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逃避也是没有用的。 因为前辈的邮箱搜出来的——就是那个向我发出好友邀请的账号。 我打断两位朋友的鸡飞狗跳,尝试组织语言:“呃……你们说……前辈不小心加到我的可能性是多大?” 友人B直接道:“基本为0。” “例外是什么?”我不死心。 “注册软件的时候自动匹配了手机里好友的联系方式,然后群发了好友邀请。”友人A回答道,“但众所周知,我们这软件没这功能。” “……问题不大。”我安慰自己,“虽然我的id是【Kk今天告白了吗】,但我没有写是要对谁告白。” “如果你前辈误会了的话——” 友人A的表情奇怪:“这样是不是更糟糕?” 67 这件事以我修改了自己的id告终。 总之我不信前辈会当我的面提这件事,他不提就等于没有,我再多想也是自我内耗,没有必要! 把id修改成【Kk要努力学习】之后,我沉浸式地投入了期末周之中。 我的课大多是传媒方向的专业课,期末考试都是以论文或者报告的形式上交,只有那一门化学需要进行期末考试。 所以我在图书馆基本都在焦头烂额地敲着键盘,想方设法把引用的文献语句paraphrase,按照教授要求的Harvard格式修改Reference List,全部写完了还得Turnitin查重。 好在这种作业都是交一份就结课一份,压力也一点点减轻,直到只剩最后一门化学考试。 …… 因为是期末周,前辈的犯罪学和化学专业大概考试相对比较多,警方和FBI那群人有意识地没有打扰他,不给前辈的绩点添乱。 但前辈就算不复习肯定也能拿全A吧。 我百分百信任前辈。 前辈身为这门化学选修课的助教,友人B很不客气地通过我请前辈帮忙划重点,把前辈邀请到我们学习小组平时定的那间会议室里,趁机问了一堆问题。 我不可能便宜友人B,自己也不甘示弱地把难点又让前辈讲了一遍,还做了两份往年考卷,得到前辈的肯定后立刻放心下来,觉得自己一定没问题。 但有那么多学生都会找教授rund up我是没想到的。 如果不是有不少同学把邮件发到了前辈那里,又在他用自己电脑给我讲题的时候被我看到,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 我也心动了:“前辈,我现在去写邮件还来得及吗?” 前辈比我自己还对我有信心:“你不用rund up也能A。” “那好吧。” 我的语气勉强,但得意的心情却从上扬的嘴角里往外冒。 68 考完唯一一门化学考试,我的假期正式开始。 因为这个学期刚好在十二月结束,圣诞假期加上新年假期一共有四五周,算是最长的一个假期。 毕竟我只是个留学生,还有在国内等我的家人,需要在新年前回国,但圣诞节还是可以在洛杉矶过的。 所以我在没有课业压力之后就和朋友们四处玩,除了逛街就是觅食,还买了棵圣诞树放家里,准备亲手布置, 由于我自觉和前辈的关系突飞猛进,我甚至大着胆子邀请前辈来家里一起布置——反正前辈一个人不可能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还不如来我这里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 “再左边一点吧,前辈。” 我后退几步,认认真真地给前辈指令。 谁让我买了一棵比我还高的圣诞树,只能拜托长手长脚的前辈负责动手,而我则是提供眼睛和嘴巴,保证成品的完美。 简而言之,就是前辈出力气,我出大脑嘛! 在今天之前真的很难想象会有这样的时刻啊! “可可。” 前辈的衬衫袖口挽了两圈,骨节分明的手指里拎着一个纯白色的雪花片,回头半眯着眼睛看向我:“以前没发现你的强迫症性格啊。” 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为自己找理由:“我也是想装饰得更好看一点嘛!” 估计是洛杉矶的罪犯们也要过圣诞节,不然前辈哪里会有这么空闲的时间被我指挥,肯定挂不了两个球就要接到电话赶去案发现场啦。 我在心里感谢了耶稣一秒,然后朝前辈撒娇:“再挂高一点吧,拜托前辈啦!” 前辈拿我没有办法,默默回头又把那片雪花挪高了一点。 对喜欢的人得寸进尺是很正常的事吧!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跑过去把我特意买的星星挂灯递给前辈,让他从最高处开始往下缠。 “前辈最好啦!” 我双手合十,仰着脸看他。 69 因为拿到了前辈家的备用钥匙,加上最近布置家里圣诞装饰的原因,我和前辈的联系更加频繁。 前辈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常常不会及时查看消息,有事找他的话直接上门效率还要高一些,我也就不再多此一举地给他留言。 去找前辈时我起初还会象征性地敲下门,后来前辈说他听到了以为是陌生人还得起来开门,让我直接进去。 所以在我拧开前辈家的房门后,看到里面坐在沙发上的长卷发女人时,我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还戴着墨镜,像是刚刚走进室内那样,在和我对视上目光之后把墨镜推到了头顶,露出一张美丽惊人的脸庞。 那双蓝色的眼睛从我手中还没收起来的钥匙上一扫而过,然后看向刚从卧室走出来的前辈,语气调笑道:“啊啦,新酱要和我介绍一下吗?” 感觉她像是刻意把话说得暧昧,但其实我认出来她了——工藤有希子。 毕竟是前辈的妈妈,还是曾经世界闻名的女演员,不管是照片还是电视剧我都看过好多遍。 让前辈帮我介绍似乎有些不够热情,我主动道:“您好,我是清枝想,您可以叫我可可。” “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啊。”她很给面子地夸我。 “谢谢阿、阿——”我注意到前辈的眼色,心领神会地火速改口,“谢谢姐姐!” 这个称呼绝对投其所好了,有希子姐姐愉快地笑起来,戏谑地朝前辈说道:“不过没想到新酱也到这个年纪了啊,把钥匙交给漂亮的女孩子什么的,还真是青春呢~” 前辈的手里还拿着瓶气泡水,看起来像是恼羞成怒了,脸颊飘红地大声道:“老妈!” 我知道这只是母子之间的玩笑,倒没有当真,不过还是没想明白——前辈暗示我要喊“姐姐”,怎么自己却喊“老妈”呢? 果不其然,前辈的脑袋瞬间多了一个鼓包,听声音就很疼,让我都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 前辈看起来更不高兴了,飞快地朝我看了一眼,然后又面向有希子姐姐:“老!妈!” 有希子姐姐倒是十分淑女地把右手重新搭在膝盖上,掩唇一笑,不带半点愧疚地道歉:“哦呀,真是抱歉,让新酱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丢脸了呢~” “不是啦……”我忍不住开口解释,“只是因为我住在楼下,前辈才把钥匙放在我这里以防万一的。” “是这样嘛?”有希子姐姐那双眼睛好像前辈,盯着我看的时候让我的脸都开始发烫。 “是这样的!”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又觉得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的家事,感到有点坐立难安,连忙道,“其实我找前辈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今天不知道有希子姐姐在这里,多有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说着,我就准备把空间让出来:“那我就先回去了,祝有希子姐姐度过愉快的一天!” “别走呀可可!”有希子姐姐从沙发上起来,拉住我的手,一脸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笑容,“我才不想整天对着新酱那个臭小子呢,你陪我再坐一会吧?” 第 17 章 暗恋の篇章十七 第17章 70 ㈦三千一粒的作品《暗恋工藤前辈那几年[柯南]》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有希子姐姐实在是个擅长聊天的人。 长得漂亮,声音好听,超级有活力,和她坐在一起就会开心起来。 虽然等到聊完我反应过来自己几乎把家庭情况和个人经历全部交待了一遍,但整个过程我都感觉轻松愉快,感觉比和前辈相处还要幸福。 ——这一点千万不能让前辈知道! 到了饭点,有希子姐姐没有检查我和前辈厨艺的想法,大手一挥就带着我们去了很难预定的一家西餐厅。 来到美国之后还是第一次和长辈一起吃饭,我有点紧张,偷偷问前辈有没有dresscde,万一有的话我还能回家匆忙换件衣服。 前辈扯了下他身上的T恤,好笑地揉了下我的头发:“放心吧,进不去就让老妈换家店。” 得到前辈的保证,我心中的忐忑少了点,但没有完全消失。 毕竟有希子姐姐是他的妈妈嘛,我肯定想要留下个更好的印象啊,其实今天没化妆来找前辈都已经是失策了呜…… 但在临出门前说自己要回家换衣服也不太礼貌,我还是穿着我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上了车。 我也在这一趟知道了前辈那一手横冲直撞的飙车技术究竟师从何处,绝对是在有希子姐姐这里一脉相承吧?! 一直到坐在餐厅椅子上的时候我腿都还有点软,双手抱着杯子感慨道:“以有希子姐姐和前辈的车技,我感觉以后去游乐园再也不用排过山车了。” 而且没有化妆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不然口红估计得黏在头发上然后弄得乱七八糟。 前辈坐在我旁边,小声道:“就说老妈你别开那么快了!” “这就心疼了,还说不是喜欢的女孩子?”有希子姐姐又开起玩笑。 “没事啦,我觉得很刺激耶!”我当然得站在有希子姐姐这边,“而且前辈以前开车载我的时候也总是飙车啊!” 被我拆穿的前辈好像有点尴尬,拿起桌上的菜单遮住自己的脸,转移话题道:“点餐啦!” 但他的耳根还是红色的耶! 我和有希子姐姐对视一眼,然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71 和有希子姐姐一起吃饭让人无比放松。 我本来还想少吃一点,表现一下礼仪之类的,但是被她哄着就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才停下来。 因为吃的是西餐,所以还配了红酒。 虽然大家都只意思一下喝得不多,但三个人都喝了酒的后果就是没人能开车了。 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了前辈的爸爸,那位大名鼎鼎的推理家工藤优作。 和前辈长得很像,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被注视着的时候有种瞬间被看透的感觉。 我甚至有躲到前辈后面去的冲动。 不过我毕竟不是什么罪犯,还是故作坦然地朝长辈问好,然后看着他把有希子姐姐 抱上车,绕到驾驶座去。 他们开车离开,前辈和我则是打了辆车回家。 “前辈不跟叔叔一起走吗?” 我觉得自己有点心机,因为在车上了我才朝前辈问这个问题,我怕问早了他真的会回父母那边…… 前辈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地干脆:“没必要吧,回去也只是睡一觉。” “噢。”我点点头,又问道,“那前辈会回家过圣诞吗?” “嗯?” 前辈的语气有些奇怪:“喊我布置圣诞树的时候说有我的一半,过节的时候不打算邀请我一起?” 这种负心汉的语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被自己呛得咳嗽两声,连忙表明态度:“当然要邀请前辈!但是前辈和我们不一样,家就在洛杉矶嘛,所以才向前辈确认一下!” 毕竟圣诞节在西方大多是和家人一起过的,只有我和友人A、友人B这种留学生才会因为都是孤家寡人干脆办个小型party热闹一下。 “前辈如果想来的话我肯定欢迎啊,怎么可能会把前辈排除在外嘛!” 我信誓旦旦道:“不然我回家给前辈写个邀请函好了,我很有诚意的!” “邀请函就不必了。”前辈没折腾我,却问出了一个让我震惊的问题,“期末考试结束了,可可也不打算把id改回来吗?” “什么id?” 我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之后才在前辈含笑的目光中想起了什么,似乎是我当初那个【Kk今天告白了吗】的糟糕id。 收到前辈的好友邀请之后我就改成了【Kk要努力学习】,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被前辈提起呢?! “不不不、不改了吧。”我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其实之前那个也是乱取的,前辈还是别问了……” 在前辈面前撒谎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好在我喝酒壮了胆才能勉强撑住。 我生怕他还要追问,赶紧转移话题,没话找话道:“工藤叔叔刚才来得好快噢,他看起来就超级关心有希子姐姐,特意赶过来接她回家。” “是吗?”前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我不也在送你回家?” 十二月的洛杉矶夜晚有些凉,但从车窗漏进来的风也吹不散我脸上的燥热,仿佛喝的那小半杯红酒在这句话的催化之下分解,将酒精输送到我的全身血液,让我的心跳加快,脸颊发烫。 他额前的碎发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扬起,那双带着些微醉意的眼睛却亮得像世间最耀眼的蓝宝石,盛着足以令我目眩神迷的色彩。 感谢安全带的存在,不然我可能真的会被蛊惑住做出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 我吞咽一下,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回理智,底气不足地反驳道:“前辈明明也是回自己家吧。” “是啊。” 前辈肯定着我的话,目光却始终在我的脸上没有移开。 他学着我之前的语气,带着几分少年的清冽,又有些难得一见的轻柔。 “但我也超级关心可可的啊。” 扑通。 我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72 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家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希望自己能直接在车上醉倒过去,又觉得小半杯红酒醉成这样肯定一眼就会被前辈看穿,最关键的是,万一前辈抱我或者背我回家就更让我没法应对,再一次让我睡在他的床上竟然也不是那么全无可能…… 心情就像坐在过山车上一样起伏不定,我纠结得要命,一会想前辈故意朝我问起id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车上说那些话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一会又觉得前辈可能只是觉得有趣,随便找个话题聊聊,大概是我酒精上头看什么都觉得是爱情。 等我带着满脑子混乱的思绪好不容易睡了一觉感觉自己的精神状况稍微好转一些之后,前辈在line上给我的留言又在瞬间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 那条留言的发送时间是今天早上。 ——是约我平安夜共进晚餐的邀请。! 三千一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