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岭之花先婚后爱》 第 1 章 立秋,偏偏天气仍旧闷热得不像话。 听着谈家小辈喋喋不休的恭维,谈清涯不耐地抬眸,她的这些侄女和外面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李桢羽,你们是作业太少了吗?”她说着起身,“滚回自己房间去。” “小姨。”叫李桢羽的女生委屈地噘嘴,“我大学都毕业了。” 其余的几个年轻小辈也在嚷嚷着已经毕业了的话,谈清涯的脸上终于多了些诧异:“你们毕业了不去工作,都在家啃老?”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世家大族之间,年轻小辈长大后大多是继承家业,家里财大业大,她们继承家里的产业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哪里存在啃老一说? 要是放在平常,听见这样的话,她们个个都是要变脸的。 但这脸,她们没胆子敢跟谈清涯变。 虽然谈清涯只比她们大五岁,但她是谈家最大的掌权人,也是谈家唯一的继承人,家里的产业全在她手上,就连她们父母都分不到一杯羹,更别提她们。 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李桢羽赶紧转移话题:“小姨,你肯定不知道吧,我现在改姓谈了,叫谈桢羽。” 是前几年的事,姓李在圈子里寸步难行,但姓了谈,就会有一堆人上赶着过来奉承。 说起这事,谈清涯看过去:“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李桢羽愣住。 其他几个小辈瞬间噤若寒蝉,气氛蓦地陷入冰点。 总算让这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安静下来,谈清涯满意地收回目光,起身朝外走去。 没能看见本该在门口卧着的傻狗,谈清涯皱起眉头看向一旁的佣人:“小美丽呢?” 佣人却被问住,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谈清涯眸色微沉:“去找。” 那傻狗第一次来老宅,要是迷了路,色厉荏苒,故作凶狠,恐怕还会吓坏人。 才刚走到花园,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乒铃乓啷的动静,伴随而来的是属于她家傻狗中气十足的吠叫声。 她抬脚往那边走去。 “小姨!”见人往杂物间走,追赶上来的李桢羽等人瞬间变了脸色,赶紧硬着头皮拦住人,“那边是杂物间,比较脏乱。” “我的小狗在那里。”眼前的小姑娘压根藏不住情绪,谈清涯双手抱胸,似笑非笑,“怎么,有秘密?” “怎么会?” 李桢羽摇头,却不敢和谈清涯对上目光。 她算是和谈清涯最亲近的小辈,听说在她小时候,谈清涯曾主动给过她一颗糖,这是别的小辈没有的待遇。 因那一颗糖,她成为父母最疼爱的孩子,也让她成为唯一一个冠上谈姓的孩子。 即使在几分钟前,谈清涯的一句反问已经昭示着她的改姓毫无意义。 谈清涯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语气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 “别挡路。” 李桢羽脸色发白地让开,和同样没敢跟过去的几个姐妹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不约而同地跟上。 杂物间的门被一个大锁锁着,从里面发出摇晃着大门的动静。 “开门!” 声音清冷,透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同时伴随着响起的还有中气十足的狗吠。 很显然,屋里不仅有她的傻狗,还有一位不知道哪里得罪这几个小辈,而被关进杂物间的小可怜。 回头看过去,几个小辈瞧着战战兢兢的,无辜又可怜。但谈清涯敢打包票,在其他人面前,这群人肯定又是另一副面孔。 “小姨,我们真的不知道您的狗也在里边。”李桢羽小声解释。 谈清涯敛眸,却没多说,只朝她们要来钥匙,她快速开锁。 刚抽出锁,门就被人撞开。 她本做好了傻狗冲进自己怀里的准备,却没想到里面的人会先傻狗一步,像只被激怒的小狮子一样直直地从里面冲出来,将她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还未反应过来,手臂就突然被温暖裹住,湿濡且柔软,谈清涯一怔。 下一秒,尖锐的牙齿刺破肌肤,痛意四散。 “啊啊!小姨!” “卧槽!你她妈疯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 感觉到咬人的肇事者被吓得僵住,连牙齿都在轻轻打颤,谈清涯眉眼间染了些笑,伸出另一只手抵在对方的额头上,微微用力。 肇事者被她推得脑袋往后仰,露出小小的一张脸。看清对方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漂亮脸蛋,谈清涯微微扬眉,藏着眸底划过的那道惊艳,她声音带笑:“哪来的小狗,这么凶?” 真是像极了她家傻狗。 那副色厉荏苒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真可怜,眼尾都红了,恐怕是吓坏了。 “你疯了吧?!居然敢咬我小姨!”终于反应过来的李桢羽赶紧冲上前,抬手就要把人推开。 那可是谈清涯! 敢咬谈清涯,周江好是疯了吧?!要疯自己去发疯,可千万别连累她! “汪——” 还没挨上人,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狗吠,李桢羽吓得一个激灵。一抬头,只见从屋里冲出一只体型非常大的德牧,虽然嘴上套着口笼,但瞧着样子实在是不好惹。 漂亮且凶猛。 李桢羽赶紧往后退。 你看,她就知道会吓坏人的,感觉到自己跟前这位货真价实会咬人的“小狗”也瑟缩了一下,谈清涯抬手招了招傻狗:“过来。” 说着看向那个吓坏了的姑娘,似笑非笑:“放心,你咬人的概率比它高多了。” 周江好僵住。 她小心地瞥着对方手臂上带血的齿印,白皙的手臂上已经破皮见肉,但这个漂亮矜贵的女人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她的计划落空。 巨大的失望感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无措。 当年她母亲的肾与谈大小姐相匹配,谈家人找上母亲,她母亲目光长远,不求财,却看上了谈家的权势,拒绝了巨额支票,只让谈家人答应收养她十年。 于是她在十岁那年就来到谈家,谈老夫人对她不错,给她的吃穿用度都和谈家人无异,但她终究不是谈家人。 在谈家十年,她从未跟谈家人提过任何要求,一到闲暇时间就去兼职挣钱,尽自己最大努力养活自己,不麻烦谈家人。 谈家花在她身上的每一笔钱她都记在心里,这几年她没日没夜地工作,也总算把自己欠谈家的钱全部还清。 但尽管这样,谈家小辈那几个还是毫无道理地讨厌她。 从小到大被捉弄无数,因寄人篱下,她每次都忍气吞声,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似乎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也不知道她这段时间又哪里惹到了谈家人,不仅压着她的毕业论文,还把她关在这个杂物间! 既然怎么退让都改变不了谈家人对她的厌恶,那她凭什么还当一个受气包? 欠谈家的,她本就已经还清。 而且,明明是她母亲用一颗肾才换来她在谈家的十年,谈家小辈凭什么一副她欠了谈家的样子? 如果可以,她宁愿要一个健康的母亲,也不要这寄人篱下的十年。 所以她是明知外面的人身份显赫,故意咬过去的。 她要把事情闹大,闹到谈老夫人那里去,就算是秋后算账,她也能用自己被狗吓坏了的理由堵塞过去。 先惹事的又不是她。 她不该畏惧。 但出师不利,她惹的似乎是只高贵却温顺的猫。 “小姨,您……您没事吧?”李桢羽战战兢兢,“管家已经去叫医生过来,我叫人把周江好带下去,一定好好处置她!” “处置?你是野蛮人吗?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人权第一。”谈清涯说着扬眉,她看向低着脑袋的小姑娘,笑着问,“妹妹,你不是谈家佣人吧?” 对方不像谈家人一样咄咄逼人。 周江好被这和缓的语气问得一懵。 好一会,她才摇头:“不是。” 顿了顿,心里又隐隐透出一些希冀,她迟缓地补充:“她们把我关在杂物间,还放狗进来咬我。” 说着,她抬头看向这个年轻的掌权人。 对方穿着杏色的露肩包臀长裙,身材很好,偏偏又被浑身的贵气压着,淡了几分妩媚,多了些不容人侵犯的贵气。 像高岭之花,让人不敢亵渎。 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只皱个眉头,就能让李桢羽这群人晚上急得睡不着觉。 周江好脸上的神情有些藏不住。 谈清涯忍住上手去捏对方脸蛋的冲动,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因周江好一句话而变了神情的李桢羽等人,笑了声:“小孩子调皮爱玩闹,别放在心上。” 说着忽视眼前这个漂亮妹妹突然变得惨白的脸色,谈清涯看向带医生过来的管家:“让小王把这位妹妹安全送回家。” 周江好眸光暗下去。 她松开紧攥的拳头,沉默着跟着佣人离开。心里不断涌出莫名的失望,她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多看对方。 周江好一走,谈清涯脸上装出来的柔色便慢慢淡了下去。 站在她身侧的谈家人丝毫没有发觉谈清涯的变化,因谈清涯刚刚那句话,她们几个人脸上多了不少喜意。 谈清涯这般护着她们,是不是说明对方心里是承认她们几个的? 她们几个虽然名义上都是谈家的孩子,但父母却不是同一个。 她们名义上的母亲叫谈妍汐,是谈家的大女儿。 谈妍汐和丈夫李晔貌合神离的事不算秘密,两人都在外面有各自的私生子,后来夫妻俩开诚布公,索性全带回家养着。 甭管是谁的孩子,通通当做自己的孩子养。这事在世家大族传遍以后,谈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别人家的笑柄。 这事把谈老夫人气得不轻,注重伴侣忠诚和自己子嗣亲缘的她对谈大小姐失望透顶,后来直接定下继承人,将谈家所有产业记在了当年还只有五岁的谈清涯身上。 并且不允许谈妍汐和李晔的孩子姓谈。 要不是李家已经破产,李晔一家人无处可去,谈老夫人甚至都起过把人赶出家门的念头。 过了好几年,李家人的日子才勉强好过了一些,但实际上,她们以后的日子如何全得依仗谈清涯。 所以从小她们就被父母灌输必须讨小姨欢心的思想。 现在她们算是拨云见雾了吗? 第 2 章 李桢羽正暗自窃喜着,蓦地见谈清涯突然蹲下身子。 她抚摸着那条威猛的德牧,声音平缓温柔:“好了,姐姐知道你受了委屈。” 李桢羽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说几句好话,就听见谈清涯的下一句紧接而来:“李桢羽,你们是故意把你们三姨关在这个又脏又乱的旮旯里?” 三……三姨? 几个人愣住。 下一秒,威猛的大德牧仰天长嚎,仿佛是在应和谈清涯刚刚那句话。 没等她们缓过神,谈清涯就已经转身看向她们,明明脸上还是带着笑,语气却透着冰冷:“那么喜欢杂物间,不如你们几个今晚就住在杂物间好了。” 说完,从佣人手里接过牵引绳给小美丽扣上。 “管家,给几位小姐收拾收拾,今晚就在杂物间打个地铺。” 从医生手上拿过医药箱,她留下这几个目瞪口呆的小辈,牵着狗往外走去。 车子已经驶过来,跟了她几年的小王司机给她打开后车座的门。 垂眸看过去,见里边正襟危坐的周江好,谈清涯眉宇间的冷意稍淡。 “和狗同坐,不介意吧?” 车内,周江好僵硬地摇头。 一直到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她都没想明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车很宽敞,但自从一人一狗上了车以后,就连空气都好像变得稀薄起来。 “叫什么名字?”最后是谈清涯打破安静。 “周江好。”虽然不知道谈清涯故意留下她的原因是什么,但周江好已经紧张到整个人都绷了起来,短短的一个音都微微发颤。 谈清涯抬眸:“周江好?”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些天有个人挟恩图报,要把女儿嫁入谈家,她女儿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是。” 瞥着镜面上某个快把脑袋埋进地里的小可爱,谈清涯松开不自禁敛起的眉,把医药箱打开,问她:“会处理伤口吗?” 周江好很明显地僵住。 谈清涯有些想笑,到底没能忍住,出声逗她:“有胆子咬,没胆子给我负责?” 周江好抿紧唇。 这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她就知道谈清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这可是谈家掌权人,或许骨子里要比李桢羽她们还要恶劣。 周江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强装镇定:“是李桢羽她们把我关着,我吓坏了才咬您的。” “是吗?” 虽然谈清涯看起来显然不在意自己咬她的原因,周江好一颗心提起来,正想着是不是该过去,就见那条德牧突然转向她,哼哼唧唧,爪子也蠢蠢欲动,总想着往她这边探。 周江好整个人吓得僵住。 就在这时,谈清涯突然抬手拍拍狗,而后看向她,脸上难得带了些无奈:“我家小美丽喜欢坐你那个位置,你应该不介意和它换一下位置吧?”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周江好却生不出拒绝的勇气。 尤其是那条看起来很凶猛的德牧已经走向了她的位置。 只得僵硬地半起身挪到谈清涯身边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坐下,和她擦腿而过的德牧就突然停下。 毛茸茸的尾巴从她腿上扫过,周江好惊呼一声,下意识往后一躲。 失重感袭来,她微微睁大眼。 清香扑鼻,身下是柔软的身体。耳边同时响起一道闷哼声,她吓得立马起身,脑袋又磕到车顶,下意识地又坐了回去。 刚要继续起身,腰突然被人扣住,她僵硬低头,正好瞧见那奶白色皮肤上带着血的牙印。 “周小姐,我柔软的大腿顶不住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摧残。” 谈清涯无奈的声音紧随着响起。 于是周江好整个人再次僵住,完全不敢有任何动作。 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谈清涯忍住笑意,宽慰道:“只是开玩笑,放心,不算摧残。你很瘦,轻飘飘的,就是抱着有点硌人。” 说着,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她以前好像见过这个小姑娘。 但是对方并没有小时候一样好逗弄,只一板一眼地问她:“我可以下来了吗?” 周江好没有回头,但谈清涯一抬眼就能看见她红得滴血的耳朵,真是可爱。 到底怕把人逗过头,她干脆利落地松开手,缓声道:“我家狗不咬人,不用害怕。” 周江好赶紧在旁边坐好。 “哦。” 好半晌才慢吞吞地应了声。 对方显然不信自己的话,谈清涯难得添上一句:“它比较顽皮,如果吓到你了,我替它向你道歉。” “没有。”这回,周江好的头摇得飞快。 以她和对方的身份差距,她没有底气向对方发脾气,更受不住来自对方的道歉。 想着,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身侧的人。 尽管对方没有说名字,但她也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她对谈清涯这个名字早有耳闻,小时候甚至接触过对方几次。 可那毕竟是小时候。 这几年,她对谈清涯的了解只有那些传闻。 但出乎意料的是,谈清涯没有传闻中那样坏脾气,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最主要的是,她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 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谈清涯的手,周江好忍不住抿唇。而且自己咬了对方,对方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跟自己生气。 是山雨欲来,还是真的不在意? 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人都沉默着。 谈清涯靠在车座上,难得有些沉滞住。 随心所欲惯了,遇见这种玻璃似的小姑娘,反倒无从下手。 心思倒是一下子活络起来。 有些忘了老太太之前是打算让谁和这姑娘结婚,但她仔细回忆着那群小辈,好像不管是谁,和这姑娘都不太搭。 那些小辈对这姑娘的恶意不加掩饰。 车里的氛围似乎有些尴尬。 谈清涯正琢磨着该不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耳边蓦地响起对方清冷又带了些小心翼翼的声音: “把医药箱给我,我来帮您处理。” 是祈使句。 谈清涯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说实在的,已经很久没有人用祈使句跟她说话。 真新鲜。 偏偏还是这种可怜巴巴的祈使句。 她抬手把箱子递过去,又把手伸展开,低头看着那一排牙印,忍不住笑:“你的牙齿长得很好,形状很漂亮。” 这是实话。 那一排牙印瞧着很整齐,并且大小均匀,有几处的齿痕要深一些,回想起牙齿穿过肌肤的那种痛感,她夸赞:“而且很锋利。” 于是成功看见对方脸上的红晕蔓延开来,连脖子都变得通红通红。 啊,现在的小孩怎么那么可爱? 一想到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嫁给那几个小辈中的一个,又忍不住觉得可惜。 借着对方给自己擦药的功夫,她垂眸盯着对方姣好的面容。 也不知道这姑娘知不知道,她妈借着当初捐的那颗肾,妄图把她嫁入谈家。 目光落在那排牙印上,想起当时周江好瞪过来的眼神,她无声笑了笑。 突然好奇,周江好妈妈知道她女儿不是个能搓圆弄扁的小汤圆吗? 这可是只会咬人的小狗啊。 * 手机铃声不断响着,谈清涯懒散地靠在车后座,轻轻晃动手机。 刚把人送回家,她心情不错,没有第一时间把人拉黑,愣是让电话响了好几次才慢条斯理地接通。 “清涯。” 是她大姐谈妍汐。 她和谈妍汐相差二十岁,当年她母亲老来得女有了她,谈妍汐是抵触的,原本就不喜欢她,仗着年龄大总明里暗里地欺负,后来她五岁成了继承人,对她更是厌恶至极。 所以她和谈妍汐关系很坏。 但在她六岁那年,谈妍汐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受尽宠爱的谈家大小姐,便一改先前的态度,以为她年纪小不记事,开始慢慢讨好她。 一直到现在,维持着虚伪的慈姐人设。 “怎么?”她淡声问。 “听说桢羽几个惹你不高兴了?她们年龄小,太爱玩闹,我会狠狠惩罚她们。” “哦。”谈清涯弯唇,语调却依旧冷淡,“你特意打电话过来,就是要说这个?” 电话另一端的人安静几秒,终于说了这通电话的目的:“杂物间太脏乱,而且没有空调,又闷又热,在里面住一晚恐怕会中暑。” “那又怎样?”谈清涯扬眉,“我家妹妹被她们吓坏了。” 谈妍汐显然是忍无可忍:“那只是一条狗!” 谈清涯笑出声:“大姐,话说得敞亮就比较难听,你确定要听?” 电话另一端的人再次默住。 谈清涯的意思不言而喻。 在她眼里,不管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孩子们,都比不上她谈清涯的一条狗。 “况且——”谈清涯的语调拉长,“我又不是没在里面待过不是吗?大姐应该最清楚不过。” 谈妍汐只觉得一盆冷水浇下来。当年,她也曾把只有四岁的谈清涯关在杂物间。 听着谈总挂断电话,司机小王小心开口:“谈总,公寓到了。” 谈清涯拍拍在一旁睡得天昏地暗的傻狗:“小美丽,回家咯。” 受了委屈的大德牧哼哼唧唧,愣是不肯下车。谈清涯啧了一声,没管它。 这傻狗越搭理越来劲,八十来斤的大狗,天天在那哼哼唧唧地撒娇,像什么话? 不能惯着,绝不能惯着。 谈清涯毫不犹豫地下了车,德牧瞬间跟着跳下车,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跟在了谈清涯身后。 第 3 章 沐浴完,谈清涯便收到了来自某位小可怜的所有资料。 从出生至今,应有尽有。 周江好这小可怜家世不算好,偏偏有个胆子大的妈,挟恩图报虽然惹人厌烦,但如果真嫁入谈家,那就是鱼跃龙门。 而老太太这人太注重脸面,当然不愿意未来会从哪个旮旯里传出一些指责谈家忘恩负义的话。况且,老太太对周江好印象不错,从小在谈家养大的,嫁入谈家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又恰逢她回国,老太太便把这件事交给了她负责。 想着白天里谈家小辈对周江好的态度,谈清涯叹息。 多半是听着消息,去给人打击报复了。这样硬凑一起结婚,恐怕也只会生出一对怨偶出来。 也难怪老太太要把这烫手山芋丢给她。 谈清涯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那份资料。 不得不说,周江好长得是真漂亮,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哪个时期是不好看的。 不自禁抬手,指腹从屏幕上板着一张脸看镜头的周江好脸上划过。 这人怎么从小就爱板着个脸啊? 跟个小大人似的。 这是小学毕业照。 周江好穿着发旧发白的校服,脸上带着稚嫩,但是眼神很干净透彻,直勾勾看着镜头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再往下,照片里的周江好穿的衣服就有了变化。穿的是都阳高中的定制款校服,精致且昂贵,脸庞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她那个年龄不该有的沉郁。 只是眼神看起来仍旧澄净。 谈清涯望着这双眼睛有些出神。 这是来到都阳后,拍摄的第一张学生证件照。往前十二年的资料寥寥数语,后面的字数就慢慢多了起来。 可见来到谈家后,周江好简单的人生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沉思几秒,她把文件删除。 要了解对方,还是得从本人那了解才对。 但不管怎么看,家里那几个小辈好像都配不上这姑娘。这姑娘太干净,看她今天表现瞧着也是个倔的,到时候谈家可不会安生。 她最厌烦闹腾。 沉思许久。 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她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看向躺在她脚边睡得天昏地暗的小美丽,谈清涯倏地气笑: “傻狗,看看你给我惹出来的麻烦。” 如果不是为了找这傻狗,她也犯不着去杂物间,也不至于和这姑娘撞上面,到时候乱点姻缘谱糊弄过去也就算了,至于以后如何,爱咋咋地。 但现在,脑海里总浮现起周江好的脸,她会想起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还会想起对方倔强又无措的模样,最后莫名生出难以言喻的责任感,让她愣是不能把这事糊弄过去。 真是头疼。 * 应下老太太的委托是心血来潮,但见了人,谈清涯是真的上了心,第二天就让小王开车带她去了周江好上班的地方。 车缓缓停下。 看着那一长串的队伍,谈清涯忍不住拧眉。这就是周江好工作的地方?如果没记错的话,周江好成绩不错,读的大学也是国内最有名的都阳大学,算着日子应该也差不多毕业了,不正儿八经的找工作上班,反倒在奶茶店里当个奶茶小妹? 看着那个大夏天裹得看不出模样的小姑娘,谈清涯眼皮子跳了跳: “那是周江好?” “谈总,那位戴着口罩的员工的确就是周小姐。”感受到来自上司的冰冷气场,助理陈晨硬着头皮道。 顿了顿,她重新整理着措词:“需要联系店主,让周小姐提前下班吗?” “不用。” 谈清涯叹息一声,开门下了车。 今天的谈清涯穿的是简单的挂脖上衣和阔腿裤,很休闲,对她来说也是最接地气的一套衣服,但实在盖不住颜值高、气质好。 一下车,就有不少人把视线扫过来。 谈清涯面不改色地在队伍最后端站定。 这会儿太阳挺大,热辣的太阳光直接照射在谈清涯奶白色的皮肤上,甚至有些反光。 豪车无声无息地离开,谈清涯身后的队伍开始暴涨。 有人鼓足勇气撑伞上前:“小姐姐,可以要个签名吗?” 谈清涯扬眉:“我不是明星。” 但那人眼里的光更甚:“那我能要个微信吗?” “不能。” 有些不耐烦,谈清涯干脆利落地拒绝,一抬头才意识到队伍一直停滞不前,几乎都在回头看自己,甚至还有人在拍照。 “……” 似有所查地看向最前方,果然见周江好正拧着眉头地望着自己。 谈清涯默住。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怎么见着自己是这种表情? 对方已经看见自己,她索性出了队伍走到最前方。见对方低着头,她敲敲柜台,让周江好的目光看向自己,这才道:“周小姐,待会有时间吗?” 周江好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已经挤过来一人替她点了头:“有有有,我来顶她的位置!” 是店长。 平时明明是最刻薄的店长,此时脸上却全是谄媚的笑。 周江好:“……” 没敢违背店长的意思,她抿了抿唇,开口:“您稍等。” “嗯。”谈清涯点点头,“我不急。” 周江好没敢把这句话当真,虽然不知道谈清涯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找上自己,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一切,背上包走出奶茶店。 “我对这里不熟。”谈清涯率先开口,含笑道,“周小姐,推荐一个可以吃午餐的地方吧。” 两人已经走出那一大片的人群,周江好不觉得谈家人找上自己会有什么好事,她停下脚步,略带警惕地发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着,目光落在对方手臂上。 那里的牙印已经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散开的淤青,看着很是可怖。 她脸色瞬间发白。 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让谈清涯想不注意都难。 真的很像家里那只傻狗。 胆子那么小。 斟酌片刻,她含蓄道:“想问问周小姐,钟意谈家的哪位。” 周江好:“什么?” 见周江好明显不知情的反应,谈清涯嘴边的话绕了个圈,更加委婉地解释:“你不知道吗?我家老太太很喜欢你,你母亲也很中意谈家,两家打算结秦晋之好。” 看着周江好变了的神情,谈清涯不急不缓道:“谈家有很多和你适龄的小辈,当然,你有其他钟意的人也尽管说,只要是谈家人,都可以任你挑选。” 这话给足了周江好面子,只是对方似乎完全不领情。 “没有!我没有钟意的谈家人。”周江好的脸色难看至极,她冷着脸反驳,答得生硬,“我不会嫁进谈家。” 第 4 章 到现在,周江好才总算知道最近谈家人为什么突然跟疯狗似的抓着她咬,还总是搅黄她的工作,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怎么可能嫁入谈家? 正如谈家人永远不可能去吃路边摊,她也同样吃不习惯那些法国餐,家世相差太多,生活习性和观念也差距很大,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凑一块生活? 就算谈家有性子好的,也不可能会一直迁就她,她也实在不想走出自己的舒适圈。 况且,她要是真嫁进谈家,李桢羽她们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到时候又是鸡飞狗跳,没完没了。 回过神,一抬头对上谈清涯沉沉的目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度。到底不敢太得罪谈清涯,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但语气还是有些生硬:“抱歉谈总,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是没有结婚的打算,还是瞧不上那群小辈?谈清涯收回目光,对方一脸正气,和她那个满眼算计的妈倒是没有半分相似。 顿了顿,她笑:“也是,你在谈家长大,那几个小辈是什么东西你心里也有数,看不上是正常的。” 说完,她话锋一转,到底还是存了几分试探:“不过说起来,我也是谈家人,且未婚。” 这话显然太骇人听闻,看着对方愣住的神情,谈清涯耐心等待着,给足对方缓过来的时间。 “谈总,不要逗我了。”周江好显然没信她的话,漂亮的小脸已经板起来,语调清冷,“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不上套? 周江好说走就走,和谈清涯知道的那些欲擒故纵的人完全不一样,甚至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人就已经跑得没了影。 谈清涯怔了好一会才笑出声。 对她避之不及啊…… 看来是真的不喜欢她们谈家了。 * 后面几天谈清涯变得忙碌起来,等被老太太一个电话询问进度时,她才意外问:“她们还是要在我们谈家随便找个人结婚?” “什么叫随便找个人?”谈老太太明显不高兴,“那群小废物再怎么没用,至少家世还说得过去,你怎么能这么嫌弃人?” 有谈家撑着,再废物又如何? 家里又不是养不起废物。 “唔。”谈清涯漫不经心地垂眸,语气慵散,“说不定人家看不上废物,我们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户口本都送到我这来了,哪有什么看不上?”谈老太太不大高兴地开口,虽然感激当年对方捐出一颗肾,但被这样挟恩图报,到底还是觉得膈应,“说是哪一位都可以,实在不行,其他世家的适龄男女也可以。” “妈。”谈清涯皱眉,“我们谈家是拉皮条的吗?” 老太太一噎,呸呸呸了几声,也反应过来让一个谈家掌权人去干这事实在太大材小用,沉默几秒,泄了口气:“那肾在你大姐身上,索性叫她自己负责好了。” 说完不等谈清涯反应过来便挂了电话。 谈清涯:“……” 脑海里浮现起那天周江好说不嫁入谈家的场景,她轻叹一声,好嘛,对方最后还是妥协了? 烫手山芋明明已经不在她手上,但心里的在意却丝毫未减。忍不住又去拍了几下小美丽的脑袋,不耐地叹息。 * 第二天,她抽出时间去找周江好。 这回周江好是在一家补习班兼职,她来得凑巧,正好是周江好下班的时候。 见对方瞧见自己后又皱紧了眉头,谈清涯也跟着皱眉。 她被众星捧月着长大,除了幼时被谈妍汐欺负过几次以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对自己有那么强的排斥反应。 亏她还因着这姑娘的事忧心得一晚上都睡不好觉。 唉,小年轻总是不懂事的。 谈清涯自认是长辈,心里给自己做了几回思想工作,这才让自己维持着温柔大姐姐的形象:“周小姐,借一步说话?” 附近是条小吃街,十分热闹。 两人的借步似乎越借越多人。 “……” 意外的是,这回周江好居然主动挑起话题:“谈总找我是因为结婚的事吗?” 谈清涯意外地看向她,难不成就这几天的功夫,周江好这姑娘就改变不嫁谈家的想法了? 她好脾气地选择忘却那天两人的对话,耐心询问:“周小姐有钟意的了?” 这话其实问得很寻常,且谈清涯语气很和缓,但周江好莫名觉得嘲讽,脸上火辣的一片,颇有些难以启齿。 朝令夕改,她的脸疼得厉害。 已经丢脸到这个份上了,脸皮再不厚点,苦的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正色问道:“谈总上次说可以任由我挑选,是真的吗?” “当然。” 谈清涯点头,突然好奇起来,周江好最后会选谁。 谈家人都任周江好挑选,其中自然包括她自己。 忍不住眯了眯眼,这要是真给小美丽整个妈回去,那可就有些棘手了。 又细看周江好几眼。 周江好长得很漂亮,清冷中还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让人不自觉地就会想起冬日傲梅,如果折下这样一枝傲梅放在家里,似乎也挺不错? 耳边倏地传来一个略有些陌生的名字: “李桐安。” “谁?”她怔住。 周江好认真地重复一遍这个名字。 她本来打算不愿意再受她妈的束缚,不管任凭她妈再如何道德绑架也不妥协,但没想到她妈已身患绝症,竟然时日不多。 当年被摘除一颗肾,她妈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前阵子体检查出癌症,已经是晚期,时日不多,却还在盼着她能嫁入豪门,过上优渥的生活。 这样的爱太沉重,像挣脱不开的枷锁,缠得她喘不过气。 可她毫无办法,只能重新斟酌谈家的每一个人,思量出一个最合适的人。要是以后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离婚就是。 李桐安,李桢羽异父异母的妹妹。 她和跋扈的李桢羽不一样,存在感很低,往日里沉默寡言,经常让人忘却还有她这么一号人。 平时欺负她的人中,李桐安出现的次数最少,如果改变不了自己嫁入谈家,那她希望自己的日子至少可以好过一些。 见谈清涯许久没吭声,她抿紧唇,片刻后略带失望地问:“是不可以吗?” 谈清涯静幽幽的眸里闪出一丝莫名情绪,她笑:“可以。” 怎么就不可以了呢? 能让周江好舍弃她而坚定选择的人,还能吃里扒外地拒绝不成? 小吃街一路都是各种香味,谈清涯没吃午餐,瞥一眼和自己隔了一大段距离的周江好,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套,一起吃点东西?” 周江好有求于人,当然不会拒绝。 但这儿都是路边摊,和谈清涯的气质格格不入,她一时踌躇,不知道该带谈清涯去吃什么。 她迟疑着:“附近都是平价餐饮店和路边摊。” “嗯。”谈清涯点头,她当然知道附近是平价餐饮店,她故意卸下所有气势,笑得很和婉,像只漂亮的波斯猫,“我没那么娇弱,就算是吃路边摊,我也是可以的。” 下一瞬,就见一直低着头的周江好突然抬头,眼里微微透着光:“真的可以吗?” 那张扑克脸上终于有了其他情绪,谈清涯眸光微动:“当然。” 第 5 章 于是几分钟后,被各大名厨评为口味最刁钻的食客谈清涯看着眼前的那碗水煮饺陷入沉思。 周江好不至于真把人带到路边摊,找了家她吃过几次的小馆子,但入了座才发现对方看起来仍旧格格不入。 谈清涯的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让她坐在这儿都好像是委屈了她似的。 周江好小心地给谈清涯倒着醋,最后将碟子小心地放在她的桌前,这才道:“这家的醋特别好吃。” 醋还有好吃不好吃的说法吗? 不都是酸了吧唧的滋味? 谈清涯不太理解这姑娘的脑回路,但难得见对方有了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她没泼冷水,矜贵点头:“好,那我尝尝。” 略有些生疏地用一次性筷子夹了个饺子,蘸了蘸身前的碟子,这才慢条斯理地张开嘴轻咬入口。 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却在尝出那股酸味时差点没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这是人吃的东西? 到底没忍住,脸上被酸得表情扭曲,一抬眸,就见周江好怔怔地望着自己。 她神情一僵,不太自在地强装镇定:“还不错,味很足。” 感觉到周江好要说什么,她眉眼一跳,赶在对方开口前截断:“怎么会选择李桐安?” 只是周江好并没有如她的愿,仍旧拧着眉头,脸上却带着歉意:“抱歉谈总,我以为你会喜欢。” 但看谈清涯的反应,显然是不爱吃酸的。 “没事。”谈清涯只觉脸上滚烫一片,她咬紧牙关撇开头,硬生生地继续转移话题,这回话没过脑,下意识就说了出来,“之前我说谈家人任你挑选,胆子怎么不大一点?我也未婚。” 说完,谈清涯蓦地皱眉。 这种跌身价的事,怎么就给她大大咧咧说出来了?成年人该点到即止,不该把彼此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深吸一口气,正要找补几句,就听周江好的声音响起:“谈总,玩笑话和真话我还是分得清的。” 谈清涯一怔,但周江好却满眸认真。 沉默了一瞬,她诧异:“你怎么会那么笃定我是在开玩笑?” “难道不是吗?”周江好握紧手里的筷子,“难道谈总还真想和我结婚?” 谈清涯被问住。 她其实没有考虑过结婚这个问题,但好胜心上来,就有些不甘心被问住。 她扬眉:“我的确还不想结婚,不过很好奇,如果我需要一个结婚对象,你也需要一个结婚对象,我们两个凑一起很奇怪吗?” “很奇怪。”周江好庆幸自己没有把谈清涯的话当真,她正色道,“谈总还是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总会有人会当真的。 周江好脸上的表情很认真,瞧着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谈清涯垂眸,干脆利落道:“抱歉,是我不知分寸。” 见状,周江好微微蜷紧手指。 眼前的谈清涯和她印象中的谈家人很不一样,对方高傲且矜贵,却也会在觉得冒犯自己的时候跟自己道歉。 压着异样的情绪,她轻声道:“没关系。” 两个人重新安静下来,周江好低着头,又开始认真吃饺子。谈清涯沉默半晌,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如你考虑之后有其他想法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话出口没三秒,终究没能忍住又加了一句:“不过周小姐,冒昧问一句,你是觉得哪里奇怪呢?” 如果是因为家世问题,那跟李桐安结婚就不奇怪了吗? 谈清涯一副要等答案的架势,周江好再次愣住,没伸手去接那张名片,只是不解地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觉得不奇怪?我们一点都不合适。” 明明她们俩相差那么多。 谈清涯要结婚,圈子里会有一大堆名媛抢着去和她联姻,完全没必要找上自己。 倏地,她警惕地看向对方。 所以,谈清涯图的是什么? “谈总明明有更多选择,总不至于真的让我成为你的妻子。” “别怕,只是随口聊聊。”周江好的眼神太不加掩饰,谈清涯安抚了一句,又默了几秒,仔细想了想自己可以忍受让周江好成为自己伴侣的理由,耐心解释,“选择是很多,但不代表我会喜欢去选。至于你,你很优秀,不要妄自菲薄。” “因为觉得我优秀,所以选我吗?”周江好看似不解,“但是世界上比我优秀的人有很多。” 这回换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谈清涯笑了声:“除了你很优秀以外,还有很多原因。比如,你很像我家小美丽。” 见对方疑惑的眼神,她温缓解释:“就是那条德牧。” “……” 见周江好再次默住,谈清涯弯唇,很多人都觉得威猛高大的的德牧和小美丽这个名字不搭,但她看见傻狗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漂亮极了。 正如初见周江好,即使对方略有些狼狈,她依旧觉得对方让人惊艳。 她继续道: “我认为,养一个和家里宠物差不多性子的伴侣会方便很多,应该会相处得不错。” “而且你长得很漂亮。” 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后念念不忘的长相。 越说下去,谈清涯的不自在便越淡,她笑了笑,想起对方偶尔浮现出的自卑,又道:“你是个很优秀的小姑娘。” 周江好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问了个有些突兀的问题:“那谈总认为,婚姻是什么呢?” “婚姻?”谈清涯被问住,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斟酌半晌,“忠诚,责任与尊重。” 谈清涯自诩说得真诚,但对方的反应却在她意料之外,不发一言,但眉关紧锁。 失神几秒,又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和周江好刚刚的那番对话,像极了相亲时的交流。 可她本意并不是真的要和周江好结婚。 对方显然也不愿意和她结婚,所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谈清涯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慢条斯理放下筷子,她朝对方道:“抱歉,接个电话。” 说完起身,拿着手机走到另一处角落。 是她母亲的电话。 “清涯,你现在在哪?” 谈清涯漫不经心:“您放心,在干正事。” “正事?”谈老夫人声音威严,“有什么正事比你的终生大事还重要,清涯……” “就是终生大事。”谈清涯打断她,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 虽然不是她的。 电话另一端的老夫人默住。 好半晌,才接声:“嗯,那母亲不打搅你,你认真些,耐心些,眼睛也得雪亮些。” “家世什么的不重要,我们谈家已经是最显赫的家庭,两个人互相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千万别学你大姐,到处招惹人。” “好。” 等谈清涯挂断电话回到座位,周江好还在板着一张小脸,很是严肃的模样。 第 6 章 她重新坐下,想起刚刚自己说完那番话以后,对方似乎十分苦恼的表情,便率先开口:“别误会,刚刚只是想告诉你,你很优秀,伴侣同样可以很优秀,不要为了急着结婚随便找人凑合着过,找伴侣需谨慎,结婚的事不急,到时候先安排你和李桐安见面,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还可以再找。” 如果到时候见了人不喜欢,还有反悔的余地。 她难得解释得耐心详细,是真心替周江好考虑,但对方只是怔愣了几秒,有些客套地朝她点头:“好,谢谢谈总。” 谈清涯不动声色地垂眸。 心里莫名的闷燥。 对方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而且她还是没从周江好脸上看见一些有波澜的情绪。 很奇怪,她很想看见那张漂亮的脸上褪去严肃和板正,多一些其他情绪。 谈清涯忍不住多看她一眼,迟疑:“还是说你想稍微快一些?” “不用。”周江好看似很乖地摇头,语气很淡,“我这边都可以。” 说完,她低头继续吃饺子。 谈清涯收回目光,周江好看起来不太对劲,但两人还不到交心的地步,她垂下目光,只能佯装没发现。 只是看见自己碗里那个咬了一半的饺子后,眉头又忍不住蹙起来。 绿油油的一大片,饺子里面韭菜很多,肉却只有一丁点,并且还都是肥肉。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韭菜肉饺而不是韭菜饺。 她向来不爱委屈自己的胃,但就这样离开的话未免太没风度,到时候恐怕会让周江好觉得难堪。 正斟酌着该如何委婉地开口,周江好突然叫她: “谈总。” 只见周江好快速把她碗里的最后一个饺子解决,起身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您随意。” 说完,对方看似急寥寥地离开。 本来还能忍受的环境突然就变得糟糕透顶起来,谈清涯放下筷子,幽幽叹息。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长大的,小小年纪就那么会看人脸色。 她还没开口呢,对方就已经揣摩到她的意思,自顾自地给自己递了台阶。 这样小心翼翼,嫁给那些小辈得欺负成什么样? * 安排李桐安和周江好见面并不是难事。 当夜,谈清涯回了老宅。 餐桌上,几个小辈都恹恹的。 在杂物间睡的那一夜,她们遭了不少罪,比起闷热脏乱,更让她们困扰的是蚊虫的叮咬。 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就开始发烧,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清涯。”谈妍汐率先开口,她笑着道,“你姐夫家有个小姑娘从小就喜欢你,听说你回国了,高兴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要是以往,谈清涯还能跟她虚与委蛇几句,但今天的谈总心情算不上好,闻言一掀眸子。 “别人睡不着觉和我有什么关系?”谈清涯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矜贵地把筷子放下,她往后一靠,“还是说,大姐会对每个因为你睡不着觉的人负责?” 这话简直是戳在老夫人心窝上,立马瞪过去,斥谈妍汐:“吃你的饭,嘴里没个把门的要做什么!尽想着带坏你妹妹!” 当着孩子的面被老夫人教训,谈妍汐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妈,我这不是看清涯如今都要二十七了还没结婚,心里替她着急吗?” 说着看向自己的女儿,意有所指:“毕竟连桢羽都有女朋友了呢。” 老夫人果然愣住。 谈妍汐心里冷笑一声,掐了掐桌下女儿的大腿,示意她赶紧接话。 李桢羽叫苦不迭,她女朋友……她女朋友早就因为看上周江好那个贱人跟她分手了! “桢羽谈恋爱了?”老夫人感兴趣地看向自己的外孙女,她对孙辈算不上亲近,但好歹也是看着长大的,难免关心几句,“是哪家的孩子?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还……还没定下呢。”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自己,李桢羽结结巴巴地应,感觉到母亲掐她的力度变重,她泪眼汪汪地忍着惧意,“我还早,小姨还没结婚,哪里轮得上我啊……”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餐桌上的温度骤降。 “所以——”谈清涯眯了眯眼,“你觉得我是你婚姻的绊脚石,现在是在催我结婚?” “不……不是!” 谈清涯冷笑:“我听着就是那个意思。” 李桢羽直接被吓哭。 都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哭得满脸是泪,真是丢人。 谈清涯没什么耐心地起身:“我吃饱了。” 说完,又看了眼那几个小辈,淡声道:“既然都到了结婚的年龄,就不要缩在家里啃老,全部滚出去找工作。” 饭桌上的人齐刷刷地变了脸色。 在一众惊惧的神情中,谈妍汐脸上的喜气有些突兀。 瞥了眼谈清涯离开的背影,谈妍汐按压着内心的喜悦,看向自己母亲:“妈,清涯说得不错,孩子们大了,的确该进公司锻炼锻炼了。” 老夫人却没那么好糊弄:“我是老了不是聋了。” 清涯说的分明是滚出去找工作。 她扫一眼自己的孙辈们,当机立断地开口:“明天开始全部出去给我找工作,别指望谈家帮你们。” 众人:“……” 谈妍汐的脸色瞬间难看得要命。 一顿饭不欢而散,长辈们一走,小辈们便怒目瞪向李桢羽:“都怪你!好端端的你惹小姨做什么啊!” 李桢羽:“……” 她哪来的胆子去惹小姨?别人不清楚,她们几个一块长大的姐妹还会不明白吗?明明就是自己被母亲当枪使,拿去斗小姨了! 还天天怨她们不会讨好小姨呢,也不看看她自己。 越想越气,李桢羽猛的站起来拍桌子:“有胆量就去质问妈,怪我算什么本事!” 又想起今天提起的女朋友,她脸上的郁躁更甚,冷着脸冲回房间。都怪周江好那个狐狸精!要不是周江好,她也不至于成这样! 一想到以后周江好还要嫁进谈家,李桢羽心里更是膈应得要命。 另一边,谈清涯目光冷然地看着那个叫李桐安的小辈。 她常年不在家,对谈妍汐那些孩子并不熟悉,但眼前这个李桐安,瞧着的确是太陌生。 这是李晔和情人的孩子,和谈家没有半分关系,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很喜欢宅在家里,据说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出门,连饭都是在房里吃。 谈清涯的目光最后落在对方臃肿的衣服上。 李桐安有些微胖,穿着这宽松又臃肿的衣服,瞧着没有一点精气神。 “小姨?” 李桐安语气颤颤,一副吓坏了的模样,甚至都不敢看她,刚叫完一声小姨又低垂下脑袋。 胆子这么小。 谈清涯微微皱眉,怎么看都觉得对方有些配不上周江好。 周江好虽然胆小,但眼神清亮,看过来的时候并不会畏畏缩缩,闪烁不定。 这样的李桐安拿出去,丢的是谈家的脸面,谈清涯眉关紧蹙,头疼起来。 又多问了几句,感觉对方虽然胆子小,但瞧着至少不算坏,不会像其他小辈那样,心里都是坏肠子,对她的嫌弃总算淡了些。 “你觉得周江好那姑娘怎么样?”她问。 李桐安愣住,她最近天天躲在房间里,消息闭塞,还不知道周江好要嫁进谈家的消息,闻言仔细想了想,老实道:“和她接触不多,瞧着很漂亮,好像是个很安静的人,读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应该是个聪明又乖巧的女生吧。” 闻言,谈清涯心里虽然不太满意,但至少也放了心。 周江好倒是会挑,放眼看去,大概也就只有这个对她的评价是正面的了。 其他那几个,连客套话都不屑于说。 但乖巧? 谈清涯低头瞥一眼自己小臂上的咬痕,有些啼笑皆非。 “明天上午九点,去这里。”干脆利落地把地址递给李桐安,她摆摆手,“回去吧。” 李桐安早就恨不得立马溜走,闻言瞬间不多问,抓着地址便仓促离开。 谈清涯啧了一声。 周江好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 如果明天她们俩见了面对上眼,这桩婚事大概就要定下来了。谈清涯漫不经心地琢磨着,到时候周江好嫁进了谈家,李桐安估摸着护不住她。 怎么说她小时候也见过周江好,两人算是有一起吃过饺子的交情,要不然她送周江好一份新婚礼物? * 但没等谈清涯挑选好新婚礼物,另一个消息倒是砸了过来: 李桐安怀孕了,孩子父亲未知。 被叫回谈家的时候,一进门就见穿着臃肿衣服的李桐安跪在地上,满脸瑟缩,倒是把老太太气得抚胸口。 她停下脚步。 这是谈妍汐和李晔该操心的事,她不想惹得一身腥。 正要找个角落坐着,目光却突然一凝。 这才发现,李桐安身侧站着的那位清清冷冷的女生,可不就是周江好?怎么在那站着……沉吟几秒,到底还是继续往里走去。 “我……我怀孕八个月了!不能跟别人结婚!”一看见谈清涯,李桐安便快速开口,一副生怕被她们逮去结婚的模样。 八个月,再迟两个月发现,孩子都要生了。 谈清涯目光落在对方肚子上,宽大的衣服遮住了身形,倒还真看不出这是个怀孕八月的孕妇。 “你还有脸提!真是不知检点!” 李晔气得发颤,冲上前就要甩李桐安一巴掌,却没想到另一个人倏地往前一挡。 啪—— 巴掌声又脆又响,谈清涯眸色一暗,冷笑道:“真是好大的脾气。” 她上前几步,瞥见女生漂亮脸上通红的巴掌印,莫名的燥意更甚,她抬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回敬过去: “收敛住你的臭脾气,我可不是谈妍汐,没那气度包容你。” 第 7 章 她这一巴掌甩得毫不留情,大厅一下安静下来。 谈老太太也没想到谈清涯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人,哎了一声:“怎么那么没大没小!” 又看向李晔,脸上表情淡了几分:“没事吧?” 显然只是虚情假意的关心。 李晔咬紧牙关,摇头:“妈,您放心,我没事。” 谈清涯冷哼一声,李晔敢有事吗? 这几年,李晔仗着她在国外,偷偷搞了不少小动作,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没计较。但李晔这人,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总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据说最近越玩越过火,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得去监狱里蹲几年。 就这,还敢教训自己女儿不知检点? 真是好笑! 她又看向在旁边呆呆站着的周江好:“孩子是你的?” 周江好一怔,立马摇头:“不是。” 既然不是,那还做什么急着去护人?赶着当圣母吗?谈清涯不理解,但对方本身在谈家就不好过,她压着斥责的话,冷眼看向李桐安:“怎么回事?” 李桐安小声抽泣:“只是一场意外。” “被人欺负了?” “没……没有,就……就喝了点酒……” 李桐安说得支支吾吾,但意思很明显,不就是一夜情么。谈清涯收回目光,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认都不认识,还能滚一起? 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但孩子都快出生了,跟周江好结婚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谈清涯叹息,还得继续头疼呢。 正要开口,余光瞥见谈妍汐赶来,她敛眸,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把周江好挡在身后,免得待会要是场面混乱起来,这傻姑娘又急着上前讨打。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匆匆赶来的谈妍汐反应倒是平淡,看一眼跪着的李桐安,不甚在意道,“生下来不就得了,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说着看向老太太:“妈,你都要抱曾孙了,这是喜事,该高兴啊!” 老太太:“……” 晦涩地看一眼自己的小女儿,老太太捂住胸口,曾孙都要抱上了,她这闺女的婚事还没个着落,多戳心窝子! 偏偏谈妍汐还笑着看向谈清涯:“清涯也要当姨婆了呢,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谈清涯扯了扯嘴角:“当不起。” 听着谈妍汐的话,老太太心里更难受了,郁闷直接压过了刚刚得知李桐安未婚先孕并且不知道生父的事。 “好了,起来吧。”顾念着人还怀着孕,老太太没发作,叫人起来后又沉默了下去。 当年大女儿谈妍汐私生活混乱,她重新制定了家规,按家规来说,李桐安得抽二十鞭。但人怀着孕,万一把人打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但要是不处理,万一以后小辈们都效仿…… 老太太正犹豫间,谈清涯已经开了口:“子不教,父之过。大姐,大姐夫,李桐安怀有身孕,不然你们各挨十鞭,替她担下处罚?” 闻言,谈妍汐脸色猛然一变,这狗崽子!她刚刚不过是说了句风凉话,居然那么快就咬上她了! 目光扫过老太太的脸,看见对方恍然的表情,她心一沉,气得发颤,这老东西也是偏心的要命!垂在身侧的手被丈夫握住,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同意:“清涯说得有道理,是我和阿晔对孩子的关心不够,才让孩子走上歧途,是该我们受罚。” 作为一个外人,在这种时候还赖在这里的话,就有些不懂事了。 周江好抬眸瞥了眼挡在自己前边的谈清涯,往旁边挪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对方突然拧着眉回头看她。 顺着谈清涯的目光,老太太终于记起了旁边还有个人,总不能让小辈们和外人都看着大女儿受罚,她起身:“小好,还有你们几个,都跟我来。” 几个小辈瞬间脸色一变。 不用说,肯定是要讲结婚的事。 * 书房,看着往日里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人一个个推脱,周江好抿紧唇,她就像个不值钱的破烂,人人嫌,人人厌。 “闭嘴。” 谈清涯的两个字让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一瞬,周江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很感激谈清涯的。 “是让你们娶个漂亮老婆,不是拉你们去冥婚,摆出这副死德性给谁看?” 谈清涯冷笑。 谈清涯虽然嘴毒了些,但道理是这个道理,老太太没反驳她,紧跟着道:“当初你们妈妈身体不好,那时候多亏了小好妈妈的帮助,现在小好妈妈身体不好,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女儿有个好着落,你们要懂得报恩。” “她不是在我们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吗?!我们哪里没报恩了!”听到这里,对周江好厌恶至极的李桢羽没忍住,嚷嚷着开口。 有人打头,其他人便跟着开口。你一句我一句,书房一下子热闹起来。放眼看去,竟然没有一个是想娶周江好的。 老太太脸色不大好看,话已经放出去了,小辈们却没一个配合,反倒是叫外人看了个笑话。 周江好脸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这些谈家人对她的厌恶肉眼可见,想来也不会跟她结婚,想到这里,她迟疑地看向谈清涯:“之前谈总说,只要是谈家人,都任我挑选的话还作数吗?”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老太太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周江好。她倒是不知道,她谈家人也能任人挑选了。 “当然。”谈清涯笑着应,扫一眼那群敢怒不敢言的小辈,似笑非笑道,“平时在外边不是到处嚷嚷着是谈家人吗?现在就有个证明你们是谈家人的机会,怎么不牢牢抓住?” 几个人讪讪,没敢应声。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女儿对周江好的婚事过于上心,老太太当机立断:“你们都回去吧,我和小好聊几句。” 闻言,周江好睫毛微颤。 她内心是畏惧这个老太太的。 小时候,她妈带着她跪在这个老太太面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让她在未来的每一次都不敢直视对方。 忍不住看向身前的谈清涯。 对方居然一直盯着她,两人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周江好脸上一臊,没几秒就下意识想躲开视线,倏地想起自己的现状,忍不住又迟疑。 小辈们都心事重重地离开,见谈清涯杵着没走,老太太瞪她:“还不走?” “小姑娘胆子小,别吓坏了人家。”见周江好欲言又止的模样,谈清涯笑了声,看向老太太,“你要说什么,随意,当我不存在。” 老太太脸上不显:“我心里有数。” 只有紧握的手泄了情绪,这小崽子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上心过?别吓坏人?三天两头都能把人吓哭的到底是谁? 这就是一定要避着自己了,谈清涯微一敛眉。她可以不给谈妍汐面子,但总不能不给自己亲妈面子。 “放心。”临走前,不忘宽慰周江好两句,“我妈就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慈祥两个字特意加重语气,又朝着老太太递了个眼神。 谈老太太哽住。 这到底是安慰人还是警告她? 如果说之前是怀疑这两人有猫腻,那这会儿,老太太可以说是已经完完全全可以确定——这小崽子就是不对劲! 人一走,她就立刻问:“你找过清涯?” 这问得太突然,跟周江好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她犹豫着:“谈总因为结婚的事找过我两回。” 主次不能颠倒。 周江好不傻,如果是她主动去找谈清涯,倒显得她居心不良。 但没想到听了这话,眼前的老太太似乎更来了兴趣,追问道:“她找你?什么时候?” 老太太的态度有些奇怪,周江好垂眸,含糊道:“前段时间。” 很显然,老太太并不是能让她含糊盖过的主。又被追问了几句,对方气势逼人,让本就畏惧她的周江好根本承受不住。 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两个时间点。 不算具体,但老太太的态度让她很不安,想起李桢羽她们经常说的话,周江好僵硬解释:“我没有刻意去接近谈总。” 顿了顿,倏地想起对方似乎是在自己说完谈家人任她挑选的话以后,才对自己改变态度。便又补充:“我也不会把谈总说的那些话当真,您放心,我不会肖想自己不该肖想的人。” 她在谈家的日子本就不算好过,要是因为被误会而得罪老太太,那她在谈家会更加无所依靠。 虽然在谈家的几年经常被李桢羽她们欺负,但只要被老太太发现了,对方就一定会给自己做主,所以她对这个老太太除了畏惧以外,还存了不少敬重。 她害怕失去对方的庇护。 老太太嘴上没吭声,心里却还在盘算。 周江好这小姑娘十来岁就到了谈家,瘦瘦小小的,可怜得要命。她也曾上心过一段时间,后来见这小鹌鹑见着自己就抖,怕得要命,她也就没了心思,把人丢给了下边的人负责。 现在瞧着,胆子似乎也没大多少。 胆子虽然小,但是性子好像一直很好,从小到大成绩也不错,而且长得实在是漂亮。 女儿显然对周江好这小姑娘上了心,但上心程度又不高,居然还想当红娘,把人往外推。如果李桐安不是怀了孕,那周江好岂不是要嫁给别人了? 老太太恨得咬牙。 连小姑娘都不会追!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 “那如果我要你刻意去接近她呢?”一抬头,见人懵住,老太太笑了声,“小好,不管你是接近她,还是肖想她,我都不会阻拦。能不能嫁入谈家,全凭你的本事。” 第 8 章 如果不喜欢,任凭别人怎么接近,清涯都不会放在眼里。 想起女儿突然的回国,老太太捏了捏眉头,轻轻叹了声。 最近国内掀起不婚大潮,甚至成立了个国家认可的不婚族,弄得正儿八经的,甚至还能登记在个人档案。 要是真登记了,就真真成了不婚族,以后要是还结婚,那就是违反规定,是要坐牢的。 女儿这个关头突然回国,指不定就是惦记着这个,因为忧心着这件事,她都多少天没睡个好觉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轻叹一声,还是决定当个坏人: “你也知道,那几个孩子对你避之不及,强扭的瓜不甜,我也干不来那种逼婚的事,想必你也干不来。” 周江好脸色发白,她知道,这是事实。 “但除了她们,我还有个女儿还没婚配,你要是想嫁进谈家,只有清涯一个选择。” 活了一把年纪了,老太太索性也不要这个脸面了,半哄半吓地掰扯半天,到最后又倏地话锋一转,她眯着眼:“你妈的病需要不少钱吧?” 虽然身患绝症,时日不多,但一时半会还真好不了,还得拿钱吊着命。周江好脸色更差,这段时间,她贷款借了不少钱。 所以,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周江好心里瞬间浮现出几个不大好的猜测。 “你也算半个谈家的孩子。”老太太叹气,将之前准备好的卡递过去,“有困难要和家里说,就你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解决得了那么大的困难呢?” 周江好怔住,有些手足无措,刚刚在脑海里浮现的各种猜测通通被推翻。 是陌生的善意。 她想拒绝,但想到病床上躺着的周立秋,拒绝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最后还是伸手接过,她声音微哑:“谢谢奶奶。” 见她乖巧的样子,老太太松了口气,正要应声,倏地又察觉到称呼的差辈,眼神霎时微妙起来,她面不改色:“叫阿姨吧。” 意思不言而喻。 周江好抿紧唇:“我配不上谈总。” “我从不看家世,门当户对什么的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只要她幸福,能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我什么都不在乎。”老太太叹气,“知道国内最近掀起的不婚族吗?清涯有那心思,小好,作为一个母亲,我怕呀。” 她老来得女,能陪清涯的时间本就不长。 没几年她就要躺棺材板了,但她的清涯才刚刚活到人生最肆意的那段时光。清涯亲情缘淡薄,和大女儿一大家的关系一直不好,要是又成了不婚族,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她简直不敢想女儿一个人孤孤零零活到老是怎样的感受。 无需故意找理由借口,只需要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道出来,就能把眼前的人打动。 说到后面,她擦了擦眼角,又伸手拉住周江好的手,幽幽道:“小好,阿姨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自己孩子孤独终老,你能理解阿姨吗?” 可以说,周江好从始至终都是懵的。 向来权威又严肃的老太太正拉着她的手,声音轻缓,眼角还泛着泪,倒真是和谈清涯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对上了。 瞧着就像个普通的慈祥老太太。 “嗯。”好半晌,她才不自在地应声。 “哎,真是个乖孩子。”老狐狸眼里划过一道精光,迅速接着道,“你妈妈心里想着的肯定也和我一样,都是不放心你。清涯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一个,虽然脾气差了些,但是其他方面都是最优秀的,人品更是没得说,绝对不是那种花花肠子,你嫁给她,不管是你妈妈还是你,完全可以放心。” 这话说来,老太太一点也不心虚。 她家清涯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孩子,从小到大成绩都是最顶尖的,学什么东西都快,过目不忘。 就是脾气稍微差了些。 做什么事都没耐心,像是对什么都提不来兴趣,无欲无求的模样她看了就糟心。 只盼着她对周江好的兴趣别那么快淡下去。 …… “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回去路上,谈清涯转头瞥了眼从上车以后就一直在出神的周江好。 “没说什么。”周江好睫毛微颤,迅速摇头,老太太叮嘱了她,那些话不能说出去。 但这个回答太敷衍,谈清涯想不发现都难。其实说来说去无非就是结婚的那点事,她宽慰:“你妈不就是想让你有个好归宿吗?不一定就要谈家,再看看吧。” 周江好没应声。 再看看? 看到什么时候?看到她妈病死,还是看到谈清涯加入不婚族、自己所嫁非人的时候? “谈总……谈总没有想过结婚吗?”她忍不住试探。 “想过啊。”谈清涯语调慵懒,“在我四岁的时候就想过了,每次看见谈妍汐……哦,就是我大姐,每次看见她跟她老公各自左拥右抱的时候,我就想,这婚结着可真没意思。” “……” 感觉到身侧人的沉默,谈清涯微微勾唇:“你放心,现在那些谈家人可不敢那样。” 毕竟老太太那出杀鸡儆猴用的不错,现在谁还敢乱搞? 蓦地,思绪一顿。 还真有。 想起李桐安高高鼓起的肚子,谈清涯揉揉眉心,只觉得脸疼。 瞥一眼身侧的周江好,这小姑娘还在走神,似乎没注意到她那句话的漏洞。 她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手机屏幕,安静的车厢里响起沉闷的叩响声,但向来浑身紧绷跟个侦察兵一样的周江好没有任何反应。 谈清涯心烦意乱。 啧,到底说了什么啊? 一路再无言。 一直到下车,周江好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她,满脸认真:“谈总说的话……” 谈清涯敛眉,打断她:“作数。” 她看起来就那么不靠谱吗?一句话得求证不知道多少遍。 还是说…… 回想起刚刚对方问自己有没有过结婚的想法,谈清涯微微收紧手指,这小姑娘该不会真的大胆到想嫁给自己吧? 小姑娘看着有些紧张,低垂着脑袋,又长又密的黑睫毛抖啊抖的,瞧着又可怜又可爱。 那种感觉又来了。 有点像看见小美丽的感觉,很怪,总想着把她拎回去,养在家里。 对方突然抬头,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谈清涯没挪开目光,大大咧咧地朝她扬眉。 周江好:“好,那麻烦谈总费心帮我掌掌眼,给我挑一个为人正直,家境殷实,还能一心一意对我好的妻子。” 她说得太认真,谈清涯忪怔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似乎一直都没把自己列入考虑范围。忍不住疑惑地看她,自己在她眼里这么没有魅力? 而且,怎么突然那么急着结婚了?明明之前还对结婚很抵触的模样。 或许是和老太太达成了什么交易。 “可以。”她懒懒应下。 没关系,火总烧不到自己身上。 周江好的手依旧扒着车门,得到她的回答以后不仅没有干脆利落地离开,反倒是拧着眉头,欲言又止。 从那张面色寡淡的脸上瞧出这些生动的情绪,谈清涯有些想笑。 “还有事吗?”她耐心询问。 “可以加个好友吗?”周江好的脸红得能滴血,咬着牙总算把话完整说出口,她很少干这种事,尴尬到无以复加。 第 9 章 “加好友?” 谈清涯有些意外。 从小到大想加她好友的人很多,她拒绝人的话术也有很多,但似乎哪一句都不好用,因为她还没开口,对方眼里就已经起了雾。 “……” 天地可鉴,她没说一句重话。 偏偏对方还自以为镇定地多说了一句:“谈总给我物色妻子,不联系我吗?” 声音抖得不像话。 怎么会那么可怜? 心底就像是被小毛刷轻轻刷过,谈清涯忍着痒意,矜贵点头:“联系。” 说着把手机拿出,点进微信界面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主动要求过别人加自己,现在居然找不到自己的二维码在哪。 一个成年人,连二维码都不知道在哪,未免太丢人。 几秒的功夫,她迅速抬眸:“我扫你?” “好。” 嘀的一声,对方的微信界面就出现在屏幕上。头像是很普通的风景照,一个小姑娘,怎么用这么中老年风的头像? 忍住腹诽,她点击添加。 周江好同意得很快,看着那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谈清涯有些想笑。 “好了。”加到微信的周江好明显松了口气,往后退一步,礼貌道:“谈总慢走。” 你看,多像小美丽。 每次有求于她的时候就开始装可怜,目的一达到就翻脸不认人。 忍住拍拍对方脑袋的冲动,她慵散地靠在车座上,嗯了一声。 * 这回周江好给出了要求,谈清涯本以为给周江好找个符合她心意的妻子会很简单,但真挑了才知道,是真难。 费了几天的功夫精挑细选,才甄选出几位风评不错的世家子弟。家境比不上谈家,但也算殷实,据说性情都不错。 但周江好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她精挑细选的那几个,连人都没有见就被周江好否决。 用的理由还有道理得很,谈清涯根本反驳不了,毕竟是她先跟人家说,终生大事不能凑合着随便找人。 对方真真上了心,她总不能啪啪打自己的脸,让人家随便找个人凑合。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耐心也确实快要耗尽,谈清涯估摸着给自己挑妻子都不会那么上心。 一连几天过去,某天晚上,在做了个给周江好挑妻子的噩梦惊醒以后,谈清涯眸色幽幽,倏地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便立刻安排下去,发消息给周江好,将人约了出来。 “谈总一起吗?”下车后,见谈清涯跟着自己下车,周江好抿紧唇,问道。 “嗯。” 谈清涯点头。 周江好只是寄住在谈家几年,要是一个人去难免会被看轻,她亲自去,也算是给周江好撑撑脸面。 她亲自带着的小姑娘可比那些挂着谈家名头的小辈有脸面多了。 正思索着,手心突然一痒。 她怔住,下意识低头。 是周江好的手,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轻轻扫在她手侧,带来阵阵痒意。 再看看周江好,对方大概紧张,板着一张脸,暴露在外的额头上还沁着汗,估摸着是不小心碰着了。 便往回缩了缩,佯装没发现。 只是没过几秒,自己的尾指突然被冰凉的手握住。很陌生的感觉,那股凉意似乎还带着酥酥麻麻的电流,不断传过来。 谈清涯很少和别人有肢体接触,下意识想抽回手,没能成功。 “怎么?”她只好停下脚步。 “我有点怕。”周江好满脸不自在,耳朵已经红得跟辣椒似的,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类似于勾引的举动让她几乎不敢抬头看谈清涯。 别别扭扭的,手上的力度倒是不减。 谈清涯似笑非笑:“但是我的小指都要被你掰断了。” “啊!”周江好脸上的臊意更甚,立马松开那只细嫩的小指,只见那白皙的手上,多了抹被她攥出来的红痕,瞧着刺眼,她讪讪,“抱歉。” “没事。”周江好满脸通红的模样太可爱,莫名的舒畅压过刚刚的异样,她索性伸手,主动握住周江好发凉的手,“别怕。” 小姑娘第一次相亲,估摸着是紧张。 牵着人到餐厅,里面除了服务员空无一人,谈清涯略微皱眉。 她们是踩点到的,但是卢家那位还没来。 谈清涯脸色不太好,猜测对方大概不知道她会亲自来,所以故意迟到,应该是想给周江好下马威。 等了五分钟,她看向伫立在一侧的服务员,冷声道:“上菜,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服务员战战兢兢地下去。 餐厅被包了场,这会儿谈清涯眉眼间带着戾气,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滞起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周江好有些不安地捻了捻指腹,片刻,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摸不透谈清涯的意思,她问:“不等卢小姐了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餐厅是那位姓卢的小姐包下的。 “既然连守时都做不到,你们也不必见面了。”谈清涯压着郁气看向周江好,“她达不到你的要求。” 对方明显达不到一心一意对周江好好的要求。 闻言,周江好收紧筷子。 谈清涯看起来好像真的在很认真地给她挑妻子,但她却在联合老太太一起算计她。 心里升起愧疚。 菜全部上齐,服务员在旁边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问:“谈总,客人原先备下的那些流程还走吗?” 谈清涯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走。”她笑了声,笑意不达眼底,她倒要看看姓卢的还准备了哪些东西,也不知诚意有几分。 几分钟后,一行人上来,是提前准备好的乐队。曲子还算不错,但谈清涯去的名师音乐会不知道有多少场,自然欣赏不来这个。 当然,这些都抵不过身侧那个站了个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服务员烦人。 花香扑鼻,谈清涯被熏得头晕,正要说丢掉,一抬眼就见周江好眼睛发亮地看着花,瞧着很喜欢的模样。 涌到嘴边的话一顿。 这一路,周江好瞧着都没什么劲似的,见了花倒是有了些生气。果然年龄还是太小,就这么几根花就把她迷得团团转。 比周江好大不了几岁的谈清涯屏住呼吸,把花接过,又快速往周江好那边一递,言简意赅:“拿去。” “谢谢。” 周江好小声道谢,眼里带着些愉悦。 她长得漂亮,偏偏总爱板着一张脸,瞧着像个没有任何浪漫细胞的小呆子,但实际上,她最爱花,各种各样的花都喜欢,这种玫瑰贵得离谱,她兼职外卖员的时候曾替人送过,倒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收到。 因为心情不错,周江好甚至多吃了一些,但没想到,刚放下筷子就见谈清涯的目光扫过来。 “吃饱了?” “吃饱了。” 周江好点头,她刚刚吃的东西都要比平时多一半。 “确定?”谈清涯敛眉,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小姑娘都没动几下筷子,桌上的一碟碟菜还留了那么多。 “我饭量比较小,已经吃饱了。”说完,周江好又温吞地补充一句,“谢谢谈总。” 谈清涯目光顿在对方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腕上,暗自摇头,饭量这么小,难怪瘦得跟竹竿似的。 第 10 章 * 饭后,时间已经不早。 谈清涯带着周江好起身,刚到外面,就见路灯下站着个满脸惊慌的女人。 “谈总!”卢萍手忙脚乱地过去,慌忙解释,“路上出了个车祸,耽误了些时间,我并不是故意迟到。” 如果不解释清楚,卢家和谈家的合作怕是要悬了。 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车,车头凹陷了一大块,她自己脑袋上也还带着血迹,显然是从车祸现场急匆匆赶来。 谈清涯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见状,卢萍快速看一眼谈清涯身侧的女人,眼底划过一道惊艳:“这位是周小姐?” “是。” 谈清涯点头,看见对方狼狈的脸上瞬间浸满笑意,蓦地感觉到不喜,她微微上前一步,挡住对方看过来的目光,淡声道:“让道。” “谈总,我送周小姐回家吧?”卢萍话不过脑地开了口,完全忘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大晚上的,你送她回家?”谈清涯似笑非笑地扬眉,目光又落在对方破破烂烂的车上,“用这辆刚车祸完的破车?” 卢萍:“……” 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见那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迅速消失在视线。 卢萍松了口气,很快,脸上又带了些怅然。她抬手摸摸自己额头上的伤,有些后悔起来。 如果谈家老夫人没有找上她,那个漂亮的女人是不是就会成为她未来的妻子? 这个念头一起便有些压制不住,卢萍晃晃脑袋,生硬地掐断那点心思,赶紧叫来司机把自己送医院。 * 接下来几天,公司事太多,谈清涯暂时没去关注周江好的事。只是安排了她看好的那几位陆续和周江好见面。 四个人,有三个对周江好都还算满意。但周江好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 晚上是有一场应酬。 生意场上,少有人会不给她面子,但今天这位却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儿,觉得她年轻,竟想着压她几分,几杯酒下来,谈清涯已然没了耐性,恰巧有个微信电话突然打过来。 很意外,居然是周江好。 “谈……谈总。”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谈清涯弯了弯眉眼,倒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 她扫一圈周围,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认真。 “周小姐。”她垂眸,“请问有事吗?” “很抱歉,如此冒昧地找您。”对方的声音有些低,“但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嗯,这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跟家里的傻狗更像了。谈清涯下意识垂眸,语气是她没发觉的柔软:“怎么了?” 还没听见对方的声音,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江好,给我滚出来!” “还敢拿我小姨来压我,周江好,我看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快点滚出来!” 闻言,谈清涯的眉头瞬间皱紧,很显然,这是她那位侄女的声音。 周江好的语速快了几分:“您是在锦江会所是吗?刚刚好像有看见您,我现在在包厢1109这边,您的侄女李桢羽一直不肯让我离开,只能躲在厕所,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你能过来一下吗?” 背景音还是李桢羽的叫骂声和踹门声。 谈清涯脸上的表情冷下去。 她起身,动作瞬间引起包厢内其他人的注目,谈清涯拧了拧眉,颔首道:“各位,有事失陪。” 一边往外走一边沉声对着电话另一端的周江好道:“等着,马上来。” 没有挂断电话,她快速往包厢1109走去。好在她的包厢和1109隔得不算远,她过去正好撞见厕所门被李桢羽一脚踹开的时候。 “李桢羽。” 对方扯高气扬,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谈清涯冷下脸,顺手从旁边酒保手上拎起一瓶酒砸过去。 啪的一声,酒瓶碎在李桢羽脚边,惊得她发出刺耳尖叫。 混乱中,谈清涯眸色冷淡,先发制人:“你疯了吗?” “小……小姨?你怎么在这?”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李桢羽怔怔的,她那漂亮的裙摆溅得全是酒渍,刚刚只差那么一丁点,酒瓶就要砸在她脚上。 这把她吓得不轻,瑟瑟缩缩,连腿都在发软,完全没了刚刚的嚣张跋扈。 看着对方的怂样,谈清涯抿唇,欺软怕硬,谈家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 “你在干什么?”谈清涯的目光看向踹坏了的门,语气更冷了一些,“李桢羽,这就是你作为谈家人的教养?” 说着走上前,朝着门内的周江好伸出手。 她的动作太突兀,一旁刚松口气的周江好懵了懵,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屏幕上还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谈清涯目光从屏幕上一扫而过,眉宇间快速闪过一道异色。屏幕上显示的是什么备注? 是一条狗的表情,后面一个括号,言简意赅,只有个凶字。这个凶当然不可能是她,在周江好面前,她一直是贴心大姐姐。 想起家里的小美丽,谈清涯轻轻吸气,好啊那傻狗,现在倒是连累得她风评被害。 谈清涯目光停留的时间太长,周江好顺着视线瞥过去,脸色蓦地一变,立刻把手机收回。 见状,谈清涯眉梢微挑,不想又吓到她,掩着情绪佯装没发现,又倏地起了贼心,不动声色地转手握住周江好的手腕。 触到是皮肤很是冰凉,凉凉糯糯的,还挺舒服。但对方像是被烫到,下意识要往回缩。 她箍着,目光静静地和周江好对视。 很意外,周江好的目光竟然没有躲开,而且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那双向来平淡无波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居然让她生平第一次有了紧张的感觉。 怎么说,就好像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被对方看在眼里。但她从小矜贵到大,从未有人敢小瞧她一眼。 周江好对她的惧畏也从不掩饰。 所以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难得仓促地主动收回视线,咂摸了一下刚刚周江好的眼神,没咂摸出什么讨厌、抵触的情绪,她便放了心,手上稍稍用力,牵着周江好出来。 两人距离拉近,酒味浓了些。 谈清涯这才注意到周江好的领子上都沾了些酒渍——像是被人灌了酒。 意识到这一点,谈清涯眸色渐深,问:“她们欺负你了?” 第 11 章 刚刚大概真的是自己的错觉,现在这个周江好大约是有些醉了,看起来要温和很多,甚至还会重重点头:“对。” 那认真的小表情…… 真的很可爱。 谈清涯轻轻吸了口气。 又漂亮又可爱,真的会让人很想拐回家的。 这一瞬,让她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小美丽的时候,当时那种疯狂想撸狗的冲动,跟现在简直一模一样。 蓦地,尖利的声音传来: “小姨,我没有!她就是个白眼狼!吃我们谈家的,用我们谈家的,勾引我女朋友不说,我妈给她精挑细选了几个结婚对象,她居然看都不看就拒绝!简直太放肆了!” “你觉得委屈?” 这就放肆了? 她精挑细选的相亲对象,周江好不照样拒绝,她有说什么吗? 光是听见李桢羽的声音,她都觉得聒噪,现在又开始哭哭啼啼的,更是烦得令人头疼。 想着,她再次看向周江好。 这小姑娘明明跟李桢羽差不多的年纪,怎么被一堆人堵厕所也不见她哭呢? 是胆子大,还是生性不爱哭? 这样老实的性子,最容易受人欺负。 再看看李桢羽,就这么几秒工夫,就见她又挤出几滴泪来,哭哭唧唧地继续嚷:“我委屈死了!” 周江好越冷静,就显得李桢羽越像个小丑。 谈清涯眸色渐冷。 “小姨?”李桢羽下意识止住哭。 “李桢羽,别把我当傻子糊弄。”谈清涯冷笑。 嗤—— 真把自己女朋友当香饽饽了。 “你来说,怎么回事?”她不动声色地松开周江好的手,把主动权交由她。 周江好没有让她失望,语速很快,但言简意赅:“我在这里上班,她们污蔑我,并且找我的麻烦,本来说好喝了一瓶酒就让我走,但是我喝完了,她们也不肯放我走,我听她们说要把我扒光拍视频。” 听到后面,谈清涯的整张脸已经沉下来。这已经不是性格不好的问题了。 “小姨,她污蔑我……”越说到后面,李桢羽的声音越虚,因为她的小姨眼神实在太可怕,她根本顶不住。 “污蔑你了?”谈清涯轻飘飘地反问,眼神里的情绪更重。 被这样的眼神望着,李桢羽顶了几秒,最终还是崩溃地哭出声,不敢再看自家小姨一眼,哽咽道:“没……没有,对不起小姨,我错了呜呜。” 既然已经承认,自然要惩罚。 谈清涯努力回忆着家法:“欺凌弱小,甚至还试图做违法犯罪的事情,按照家法,我该亲自给你们十鞭。” 这个鞭子当然不是普通的鞭子,打人很疼,之前因为李桐安怀孕而被各打了十鞭的谈妍汐夫妇,至今还闭门不出,仍旧在养伤。 “小姨!” 李桢羽最清楚不过那鞭子的威力,顾不上其他,赶紧认错: “我再也不敢了!别动家法可以吗小姨?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人了!” 其他几个也跟着说些卖好的话。 谈清涯拧着眉头,躲开李桢羽伸过来的手。其实她没打算真的动家法,鞭子在老宅,回去一趟,谈妍汐又得闹起来,到时候老太太又得不安生。 她语气依旧冷硬:“行,看在周小姐的面子上饶你们一次,把十鞭换成十个耳光,自己扇,扇完以后再向周小姐道个歉,有意见可以提。” 闻言,一旁的周江好悄悄侧头看向李桢羽那几个小辈,果然见她们几个满脸煞白。 她们敢说有意见吗? 当然不敢。 十个巴掌扇着的确疼,但至少不会见血。 几分钟后,包厢里开始响起扇耳光的声音,明明是自己扇自己,但在谈清涯面前,她们不敢搞小动作,生怕自己扇得比别人轻。 十个巴掌过后,几个人的脸都差点肿成猪头。 看着狼狈的李桢羽,周江好眸光更甚。 不知道是是上次李桐安的事让谈妍汐也记恨上了她,还是李桢羽在谈妍汐身边煽风点火,对方的确给她精挑细选了几个结婚对象。 刚刚李桢羽故意将照片给她看,男男女女都有,但无一例外,都不是什么好人。 尤其是其中那位又胖又丑的纨绔少爷,是出了名的爱玩,据说把人玩进医院好几次,有一次闹得很大,花了不少钱才摆平。 她不甘心,但也觉得庆幸。 庆幸谈家老夫人提前给她抛了橄榄枝,庆幸谈清涯是个好人。现在的她不是孑然一身,至少有人会给她撑腰。 想着,她偷偷看向谈清涯。 对方也看过来,眼神里不见刚刚的那股戾气,甚至还给周江好一种里面藏着温柔的错觉:“走了。” 她毫不犹豫地跟上。 如果迟早要和不喜欢的人结婚,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最优秀且最有权势的呢? 李桢羽她们让她不能从大学顺利毕业,处处针对她限制她,让她工作也处处碰壁,最后只能去各种地方兼职,几乎毁了她的人生。 她们这样对自己,自己凭什么不能报复回去?如果自己成为谈清涯的妻子,她们应该会很崩溃吧? 想到这里,她瞥一眼走在前面的谈清涯,目光落在对方垂在身侧的手上。 是很漂亮的手,修长嫩白,刚刚就是这只手牵住了她,抓得很紧,让她挣脱不开。 在被牵住的那段时间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手心滚烫的温度正顺着两人相触的地方,霸道又强势地侵占过来。 酒精上脑,她要比往常冲动且大胆一些。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小跑上前,牢牢握住那只手。 谈清涯的脚步停下。 回头看一眼低着头没敢看自己的周江好,再低头看看紧紧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上次相亲时是紧张,那这次呢? 害怕吗? 沉默几秒,她反手回握住对方。周江好的手要比她小一些,有点凉,但牵起来很舒服。 “送你回家。”心底的郁色瞬间被驱散,她弯了弯唇,“别怕。” 接下来的一路,她没有松开周江好的手,直到上了车。 这件事是谈家的过错,如果周江好把这件事曝光到网上,谈家的股市都要受到一定的影响。 本以为回去的路上,周江好会和自己说些什么,但对方居然沉默了一路。 眼看着到了那个破烂的小区门口,她捏了捏眉心,对方只是个小姑娘,脸皮薄些很正常,况且又是刚受了委屈。 “周江好。” “谈总。”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谈清涯声音停住,看向周江好,立刻道:“你先说。” “谢谢您今天的解围。”周江好有些紧张,但还是把话说出了口,“你要去我家喝杯茶吗?” 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前排的小王僵硬地看了眼后视镜,后排的谈总脸上难得现出怔色,这大半天的也没见她缓过来。 这小姑娘,好大胆。 “周小姐。”谈清涯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你确定要邀请我去你家喝茶?” 顿了顿,又补充道:“据我所知,你是独居。” 之前几次,她都是把人送到楼下就走。 周江好忍着臊意点头,脸上是故作的冷静:“对,去吗?” 第 12 章 小姑娘胆子突然变大,并且不知道还会大到什么程度,谈清涯突然来了兴趣,眉眼弯弯:“去。” 两人下车,小王有些不知所措,大着胆子询问:“谈总,是在这等您还是?” 谈清涯默住。 几秒后,她笑了声,在周江好看过来的视线中似笑非笑道:“不等我是打算让我走回家吗?” 她总不可能真的在这儿住下来。 那得吓坏这个强装镇定的小姑娘。 对方好不容易向自己迈了一步,她总不能那么快就把人吓跑。 就和当初的傻狗一样,刚捡到它的时候,她甚至被色厉内荏的傻狗咬了一口。后来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它对自己放下戒备,完完全全接受自己。 周江好和那条傻狗那么像,她要是急功近利,自然会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思绪微妙地一顿。 等等,得不偿失? 自己想从周江好那得到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皱眉。 但很快,谈清涯就没工夫再去琢磨这些。不得不说,周江好生活的环境实在是差了一些。来这之前,她完全没想过市里还有这种房子。 没有电梯,楼梯过道狭窄得可怕,压根容不下两人。甚至没有灯,只能靠自己手机的灯光照明。 谈清涯落后一步,上楼时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前边的周江好身上。对方今天穿了件短一些的T恤,随着上楼的动作,时不时地露出一截白腻的细腰。 腰很细,带着纤细的线条,随着上楼的动作,透露出喷薄的力量感。 谈清涯眸色染深。 盈盈一握的小腰莫名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让向来对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的她都凭空生出几分欲念。 这很不应该,对方怎么着也算是自己半个小辈。谈清涯收回目光,强行压下心思。 但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黑暗中,谈清涯眸色暗沉,心痒难耐的感觉愈发不可收拾。 “到了。” 前面走着的周江好蓦地停下脚步,衣角落了回去,彻底掩住那扰人心神的小腰。 谈清涯定了定神,看向她,随口扯了个话题:“怎么会买这里的房子?” 这个问题带着有钱人特有的天真感,周江好背过身拿钥匙开门,答非所问:“不是买,是租的。” 市里一寸地一寸金,她怎么可能买得起? 谈清涯完全没想到周江好会连这种破烂房子都买不起,好半晌才艰难开口:“抱歉。” “没事。”生锈的钥匙孔总是要让她捣鼓很久才能打开门,周江好推开嘎吱作响的门,转身看向谈清涯,“不好意思谈总,我这里条件很差。” 她手机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漂亮的一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 “没关系。”谈清涯没有任何犹豫。 说着把灯光晃过去,让周江好整个人被光包围,她语笑嫣然:“但是周小姐,再不进去,楼道里的蚊子都要撑死了。” 周江好脸上瞬间多了几分无措,手忙脚乱地开了屋里的灯让她进去。 看着对方脸上浮现的情绪,谈清涯翘起嘴角,一颗心被莫名的满足感撑得饱饱胀胀。 周江好正半蹲着换鞋。 谈清涯跟着弯下腰,还没成功脱下鞋,就听见头顶上响起周江好的声音:“谈总,您不用换鞋。” 周江好看起来有些局促,显然是没准备客人穿的拖鞋。 “没事。” 谈清涯光脚踩在地板上。 地板很干净,冰冰凉凉的,踩着还算舒服。但屋子实在是小,一室一厅加个卫生间,阳台上放着锅碗瓢盆,大约那儿就是个简易版厨房了。 房子很小,东西却很多,偏偏不会显得杂乱,周江好大概是个很会生活的女人。 倏地感觉到一抹视线,她微微侧头,瞥见周江好怔怔然地盯着自己的脚看,她跟着低头:“怎么了?” 谈清涯这个人浑身都透露着精致二字,一双脚更是不例外,酒红色的脚趾甲把本就白皙的脚丫子衬得更加白净精致。 很漂亮,漂亮到让人觉得这样一双脚踩在地上简直是一种罪过。 “周小姐?” “您在这稍等片刻。”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的脚看得太久,周江好的一张脸瞬间涨成番茄色,她仓促地收回目光,顺手把沙发上的东西一把抓起来,有些尴尬地朝谈清涯扯了扯嘴角,“我去给您泡茶。” “嗯。”说着,谈清涯坐下。 沙发很软,坐下去给人一种不实感。 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周江好手上,那是几本医学相关的书籍。 如果没记错的话,周江好是个医学生? 想着,她往后一靠。这一靠简直要命,失重感猛的袭来,要不是她反应快,她大概会毫无形象地摔个四仰八叉。 但下意识的力度太重,脚心火辣辣的,谈清涯板着脸,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见周江好听见动静看过来,她面不改色:“帮你测测地板的承重能力。” 说着抬起脚又往下踩了踩。 啪——啪—— 那一本正经踩地板的模样硬生生地散了她身上那股矜贵的气质,看起来平易近人很多。 但地板承重能力?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周江好还是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至少气氛缓了些。 收回目光,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茶罐。她这里没什么好茶,因为她总觉得茶有种说不上来的苦味,所以一直不爱喝,家里放着的只有柠檬片和菊花茶。 在两者间犹豫片刻,她泡了壶菊花茶。 没有多余的杯子,只能拿她自己的杯子反复清洗,一直到锃亮的程度,才倒了满满一杯端过去。 因为太紧张,手都控制不住地发着颤。 “谢谢。” 谈清涯伸手接过,却没想到杯壁会那么烫。她这个人,锦衣玉食地长大,受不得一丁点疼,手被烫得下意识一抖,杯里的水瞬间晃了出来。发烫的水溅在裙子上,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大腿被烫得发热。 谈清涯强忍着情绪,脸上没表露出太大波动,一抬头却见周江好猛然变了脸色,伸手就来擦湿了的地方: “谈总,您没事吧?!” 周江好是真的慌了。 急急忙忙用手擦拭了几下,手腕突然被握住,她抬眸,撞入谈清涯深如渊的黑眸中,她才轰的一下反应过来——她的动作太暧昧了! 今天谈清涯穿的是一条咖色包臀短裙,湿的地方本就在不可言说的部位,而她的手不偏不倚正盖在那儿,怎么瞧都有些暧昧。 第 13 章 谈清涯漂亮的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周江好,到底没忍住,压着被烫的不适,去逗慌得手忙脚乱的周江好: “故意的?” 但周江好很不经逗,或者压根没听出她话里的带着的笑意,只见她迅速抽回手,答得很急:“不是!” 她急急起身,却差点被绊倒,最后还是谈清涯站起来扶住她。 带了些无奈:“既然不是,那你急什么?” 瞧瞧这吓的,脸都白了。 怎么就那么怕她呢? 不对,既然那么害怕,怎么还胆子那么大,大晚上的还敢单独邀她上楼来喝茶? 摸不透。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叫人摸不透。 正想着,手臂突然被周江好反握住,只见对方突然一改刚刚的慌乱,眼神坚定:“谈总,烫伤得及时处理。” “嗯?” 谈清涯微愣神,下一瞬就被周江好拉带着进了浴室。 浴室很小,两个人挤在里面,空间都变得逼仄。 没等谈清涯反应过来,周江好就已经拿着淋浴头往她腿上喷冷水。 “嘶——”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半蹲着的周江好却难得强势,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腿,箍着她不让她后退:“谈总,您忍一下。” 腿慢慢适应水的凉意,发烫的皮肤慢慢降下温,和刚刚相比舒服很多。 但此时的谈清涯也确实狼狈。 她的短裙前边几乎湿透了,布料贴着肉,而半蹲在她身前的周江好似乎忘了刚刚的不自在,变得认真又严肃。 下一瞬,就见仰着头的周江好蓦地把手往上移,脸上依旧带着认真,动作很是干脆——掀她那贴肉的裙子看伤。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谈清涯还是笑出声。 贴着她大腿的手似乎僵住,她弯下腰,捏了捏周江好的脸:“敢掀我裙摆的,你是头一个。” 指腹间夹着的肉软乎乎的,捏着很舒服。 在自己说完那句话以后,就见这张脸肉眼可见地变红,染上霞色,变得滚烫。 谈清涯心念微动,另一只手刚要抬起,周江好就已经回过神,反应很大,不顾她还捏着脸就往后退。 谈清涯及时收手,却听啪的一声,半蹲着的周江好直接在湿漉漉的浴室里摔了个屁墩。 “……” 对方脸上带着红,眼睛因为惊吓而睁大,瞧着很像是被调戏了的良家女子。 被掀裙摆的明明是她。 但这姑娘脸皮薄成这样,谈清涯没继续逗下去,弯腰握住对方的手臂,微微使力将人拉起来。 “上面有衣服遮挡,没怎么烫到。” 说着,她主动松开周江好,自己低着头把裙摆往上挑了挑,比起下面因被烫而浮起的潮红,衣料下的白嫩肌肤的确没什么伤。 裙子本就不长,往上挑了挑便露出安全底裤的白色蕾丝边。 再往上就是隐秘的三角地带。 周江好像是被烫到似的收回目光,倏地往外走去。 现在害羞是不是太晚了? 谈清涯眸里沁出笑意。 只是没几秒,就见周江好重新回来,手上抓着一套衣服:“谈总,这套衣服我还没有穿过,您把湿裙子换下来吧?” 她看起来还是有些紧张,捏着衣服的手指都泛着白,谈清涯在周江好面前简直没脾气,抬手接过来,不经意触到她冰凉的手,不自觉抬眸:“手怎么那么凉?” “天生的。”周江好言简意赅,又快速道,“您在浴室换衣服,我去给您找药,谈总记得避开烫伤。” 说完哒哒哒的又跑了出去,翻箱倒柜的开始找药。 谈清涯收回目光,把湿衣服换下来。 是很舒服的宽松短裤和T恤,把裙子随手放进脏衣篓,谈清涯开了门往外走去。外面周江好还在翻箱倒柜,找得满头大汗,瞧着可怜。 谈清涯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腿,暴露在外的腿上泛着红,没看见哪里有起泡,她放下心来,虽然她觉得挺疼,但应该不会很严重。 便主动开口:“没什么事,不用找了。” “要的要的!”周江好带了些执拗,“烫伤不及时处理,会留疤,得重视起来。” 除了老太太,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说教的语气和她说话了,谈清涯抿了抿唇,没能压住那点笑意。 她翘起唇:“知道了,周医生。” 周医生两个字被谈清涯故意拉长语调,话音刚落就见周江好的身形一顿,即使背对着,也能看见她通红的耳朵。 谈清涯眸底的笑意更甚。 周江好到底还是把药膏找了出来,谈清涯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给自己抹药。 大概是职业的原因,小周医生抹药抹得认真,她都不忍心去逗人,索性安分下来。 药膏冰冰凉凉,但似乎都抵不过周江好的手指触过来时的感觉,柔软、冰凉的指腹在她的腿上轻滑,尾指偶尔还会微微勾扫到她。 好痒。 谈清涯敛眸,压着情绪。 目光不经意落到洒了大半杯的茶上,她细细看着,蓦地问:“这是什么茶?” 问得有些突兀。 “菊花茶。”周江好下意识抬了下头,一板一眼地解释,“我这里只有菊花茶。” “菊花茶好。”之前这小姑娘见了自己就满脸畏惧,谈清涯下定决心要让周江好对自己的印象改观,语气更加和缓,“清热解毒,夏天喝正好。” 说着伸手就要去拿。 一只手快自己一步握住杯子,她转头,和周江好四目相对。 “有些冷了。” “没关系。”谈清涯勾了勾唇,手触过去,戳了戳周江好的手背,语气带笑,“周医生,烫伤不影响你的患者喝杯菊花茶吧?” 握住杯子的手仓促松开。 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谈清涯压着笑意,低头轻轻抿一口。 嗯—— 味道好怪,想夸的话愣是吐不出来。 房间有些安静。 “谈总。”抹完药的周江好起身,深吸一口气,率先开了口,“今天李桢羽跟我说,我的婚事由她妈妈做主。” 谈清涯微怔,正要否认,倏地又记起了之前和老太太的那通电话,她曾嫌麻烦,拒绝当红娘,把事推脱给谈妍汐。 再后来就忘了这回事。 谈妍汐大概也担心周江好嫁给她的孩子,所以急寥寥地找了些歪瓜裂枣来糊弄。 倒是把周江好吓到了。 她宽慰:“别怕,你要嫁谁全凭我做主。” 想到另一种可能,她下意识道:“如果实在不想结婚,可以了解一下不婚族,人这一辈子,并不是一定要结婚的。” 话音刚落,只听啪嗒一声,出租屋内瞬间漆黑一片,谈清涯懵了几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概是跳闸了。 “你这里经常这样?” 说着,她努力适应着黑暗,轻轻起身。黑暗中,周江好的神情莫辨,没有应她的话。 吓到了? 谈清涯正要宽慰几句,手臂突然被冰凉的手握住,周江好的声音轻轻发颤:“如果……” “嗯?” “如果我要嫁给你呢?” 第 14 章 谈清涯怔住。 她幻听了? 斟酌几秒,想着那些霸总文学,她笑着逗:“嫁给我?天天被我摁着亲,你不怕?” 下一秒,柔软的身体慢慢地贴过来,黑暗中,她看不清周江好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以及两人已经越界了的姿势。 “周……” 下一瞬,话戛然而止。 对方的唇贴了过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地没躲开,周江好却悬着没把唇落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几秒后,她回过神来,往后躲了躲。对方的唇却突然又有了动作,轻轻落在她嘴角处,和冰凉的手心不同,对方的唇柔软且滚烫。 谈清涯怔住。 活了二十多年,她不是没见过投怀送抱的女人,但真叫人占了便宜还是头一回。 忍住某种冲动,她的脑袋往后仰了仰。 那片柔软的滚烫总算脱离,紊乱的呼吸慢慢平复,她起身,微微冷脸:“你喝醉了。” 周江好声音颤颤:“我不怕。” 是回答她刚刚那句逗人的话,没几秒,又把问题抛给她:“你……你讨厌吗?” 谈清涯默住,说不讨厌的话,就好像是带着点暧昧的暗示,但要说讨厌,那就有点昧着良心了。好一阵,她才不答反问:“你有喝了酒就乱亲人的坏习惯?” 这话藏着另一层意思。 刚刚的冒昧举动可大可小,严重些的话,完全可以把周江好送进局子,但她只归咎为坏习惯,便已经有了几分纵容的意思,甚至主动给了台阶。 但她没想到周江好胆子会突然那么大,不仅没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来,反倒是越爬越高,紧跟着她起身,似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又再次攥住她的手臂。 唇再次狠狠压了过来。 力度比刚刚大,尖利的牙齿磕到谈清涯柔软的唇,很快血腥味便顺着两人紧贴的唇弥散过来。 谈清涯眸色暗了暗,感受着对方咬含住自己的唇,生疏笨拙地轻吮。 陌生的酥麻感顺着两人紧贴的唇不断往各处蔓延,谈清涯睫毛微颤,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鬼使神差地没有再推开她,任由着对方笨拙地作乱。 黑暗中,唇与唇的厮磨捻压发出暧昧声响。 谈清涯努力保持清醒,可对方滚烫的呼吸不断交缠过来,搅得她浑身燥热难安。周江好大概很紧张,两人贴得近,她都能感觉到对方控制不住的颤抖。 偏偏动作霸道又生涩,紧攥着她不放,在舌尖不经意扫过自己早已被润湿的唇时,又会紧张得连唇都在抖。 很矛盾,却也足够吸引人。 但她们俩差辈了。 理智稍稍回脑,她抬手扯开周江好:“你疯了?” 话说出口才发觉声音哑得厉害,身上有着不属于她的气息,陌生,却让人莫名眷恋。 疯的恐怕是她自己。 被亲不仅没拒绝,甚至还有反客为主的冲动。 “没有疯。”周江好这会儿语调竟意外的平静,“你亲了我,是要对我负责的。” 谈清涯被这话惊到说不出话来。 屋里太黑,这姑娘语出惊人,她甚至有些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不是周江好本人。 变相版的强买强卖? 她倏地被气笑:“强吻我,还要我负责?” 已经慢慢适应黑暗,周江好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辨,但眼睛清亮得出奇,不同于刚刚吻她时的紧张与青涩,对方语气坚定:“之前谈总和我说,我很优秀,伴侣同样可以很优秀,不要为了急着结婚随便找人凑合着过。” 闻言,谈清涯眸光微动。 “这几天挑来挑去,我觉得最优秀的还是谈总,而且您也是谈家人,当初您说过,谈家人任我挑选,不是吗?” 谈清涯默住。 这还是当初她自己说过的话,完全没想到会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时候,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来应对周江好的那番话。 唇上的异样感实在让人忽视不了,谈清涯眸光微闪,突然有些好奇,周江好会因为想嫁给她而大胆到什么程度。 于是她转开头,避开周江好的目光,刻意冷淡道:“我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 该庆幸跳了闸,她看不见对方可怜的表情,所以她说得毫无负担: “你找错人了。” 她之前从没想过和对方结婚。 或者说,她没有想过和任何人结婚。 她是个有着劣根性的女人。 不可否认,她对周江好的确是有些兴趣,但比起立马把人娶回家,她更好奇周江好会为了嫁给自己而变得多大胆。 黑暗中,谈清涯弯了弯唇。 所以,放马过来。 让她看看,想嫁给她的决心有多大。 * 保留了二十七年的初吻被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姑娘夺走,在周江好面前,谈清涯从始至终都表现得矜贵又冷静,但一回到公寓,还是不可控制地失了眠。 辗转反侧半晌,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大脑似乎成了投影仪,反复播放着和周江好唇齿相依的画面。 让人心痒难耐,更让人不自觉懊恼——周江好的吻技固然青涩,但跟个木头人一样任人索取的自己更显得笨拙。 越琢磨,脑袋越清醒。 愣是大半宿没睡,以至于第二天脸色难看得要命,腿上的烫伤倒是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 上午有场重要会议,谈清涯抵达公司后,不出意料地掀起轩然大波。 “嘶——谈总的嘴!” “不会吧不会吧?高岭之花被人采撷了?” “谈总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谈总的脸色怎么瞧着不太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些讨论的声音也被隔绝在外,谈清涯偏头看向墙面。 电梯墙面照映出她的模样。 妆容依旧精致,但明显是被人咬破了的嘴角也实在是扎眼。 谈清涯啧了声,抬手触在唇角处,眸里不自觉染了些笑,是第二次咬她了。 看着柔柔弱弱,牙齿倒是锋利。 还总是那么爱咬人。 “谈总。”秘书欲言又止。 谈清涯压了压笑,脸上恢复淡然,矜贵地扫过目光,言简意赅:“说。” 给谈清涯当了三年秘书的陈晨盯着自己上司的嘴角,硬着头皮道:“您上次向民政局提交的文件已经审核通过,只需要您在二十四小时以内亲自去签个名,即可成为不婚族。” 笑意彻底散去,谈清涯抬手捏了捏眉关。 这本该是喜事,但因为昨晚的变故,反倒是让人头疼起来。 不婚族的审核严格,每个人只能申请一次,并且加入了就不能轻易退出。 谈清涯沉默几秒,只淡声应了句:“嗯。” 这反应实在是太平静,陈晨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上司的唇,又继续问:“谈总,今天是否继续给周小姐安排相亲?” 闻言,本来满脸平淡的谈清涯瞬间眯了眯眼:“当然要给她安排。” 把她搅得这样心神不宁,当然也不能让那小姑娘轻松。 只是刚把相亲的事安排下去没多久,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是周江好。 胆子果然变大了,居然还敢打电话过来。 谈清涯当然不能让自己露怯,慢条斯理接了电话,她语气刻意冷淡:“怎么?” 周江好快速道:“我不去相亲。” “可以。”谈清涯点头,“你不想结婚,我也不会逼着你。” 闻言,周江好默了很久才重新出声:“谈总说过,和家里宠物差不多性子的伴侣相处会方便很多。” 这都是谈清涯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谈清涯正要开口,对方蓦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不是不想结婚,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你结。” 谈清涯下意识扬眉。 这是在和她说情话? 因为没睡好而有些糟糕的心情瞬间转晴,偏偏还想欺负小姑娘,便游刃有余地应:“真可惜,我还不想结婚。” 本以为周江好会因为自己的话而退缩,却没想到对方突然话锋一转:“可我听说谈家掌权人最基本的一个要求就是对伴侣忠诚。昨天,我们接吻了。” “你在威胁我?”谈清涯诧异。 第 15 章 “是。”周江好的声音坚定,“我们俩接吻了不是吗?如果我没有成为您的伴侣,那您就是对未来伴侣不忠诚。” 谈清涯无声笑了笑。 话倒是说得硬气,有种脸别红呀。 “我们接吻?”她慵懒地靠着,笑得恶劣,“周小姐,有谁看见我们接吻?” 周江好那边突然变得安静。 谈清涯笑意更甚,她故意轻叹道:“要是每个人都来找我,这个说和我接了吻,那个说和我睡过一场,周小姐,你觉得我负责得过来吗?” 对方仓促地挂断电话。 扳回一局,谈清涯心情大好,看了眼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她翻翻日历,斟酌半晌,到底留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出来。 虽然她还没有做好和另一个人共度余生的打算,但也不是不能尝试。 “把锦江公寓那边收拾出来。” 顿了顿,又对着陈晨补充道:“添一些现在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陈晨迟疑:“谈总,要添置一些周小姐的衣物吗?” “当然。”谈清涯抬眸,“再准备一份转让协议,把那边记到她名下。” 周江好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环境太差,最好尽快搬离出来。锦江那边的公寓离医院近,以后周江好上班也能方便些。 另一边,周江好已经被谈清涯刚刚那番话砸懵。 印象中的谈清涯矜贵又守礼,周江好完全没想到能从她嘴里听到刚刚那些话,无情又带着无赖。 大概昨晚是真的把谈清涯得罪狠了。想起昨晚的情形,周江好脸上腾起一股热气,有些难堪地垂眸。 唇上的触觉似乎还在,她抿了抿唇,没敢再打电话过去。 软硬都试过了,对方根本不接招。 她根本没有办法采下这朵高岭之花。 果然,一连两天过去,谈清涯那边都毫无动静,没再回她消息,跟她联系的一直都是陈晨,且只和她交流相亲的事。 偏偏有媒体拍到谈清涯出入民政局,看见那条新闻的时候,周江好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有些慌张的。 据说,谈清涯去的是不婚族办事处。 急的当然不止她一个。 听着老夫人那急得破了音的声音,周江好握紧拳头:“我……我见不到谈总。” 只要谈清涯不想见她,她们两个人就相当于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下去。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你得主动呀!” 真要上点心,怎么会见不到人呢? “老夫人。”周江好垂眸,“谈总说了,她不会和我结婚。” “我知道。”老夫人幽幽叹息,谈清涯不是不会和周江好结婚,是不会跟任何人结婚,“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主动些。” 那些网上的谈论让老太太心里很不安,她没过多犹豫,把谈清涯平时居住的地址告诉周江好:“你搬进去,以新保姆的身份。” “搬进去?”周江好握紧手机,“她不喜欢我,搬进去的话,她会更讨厌我。” “就几天而已,之前照顾狗的保姆家里出了事回了老家,昨天她让我安排个保姆去她那儿,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个机会,不是吗?” 周江好那边沉默着。 老夫人叹息:“小好,我答应你,你们先相处几天,如果她还是讨厌你,我会给你另找一个适合你的妻子。”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给你相应的报酬,听说你在外面兼职一天才一百块,小好,你知道在清涯那里当保姆的日薪是多少吗?” 周江好抬眸:“多少?” “日薪三千,包吃包住。” 呼吸倏地放轻。 日薪三千……她有时候累死累活,从早忙到晚,月薪都没有三千…… 周江好…… 周江好可耻地心动了。 当天中午,她就拎着行李箱出现在了谈清涯的公寓门口。 这会儿谈清涯应该不会在家,老太太已经把公寓大门的密码告诉了她,但她有些不敢进去。 她本身是怕狗的。 只是被高薪工作砸昏了头脑,冲动之下应了下来,偏偏到了门口的时候又突然清醒,不太敢面对屋里的那位大家伙。 但来都来了,当然不能直接走人。 她深吸一口气,快速输入密码。 公寓很大,也很冷清,干干净净的,像是没人居住的新房。周江好小心打量着四周,生怕那条狗突然出现。 她这样突然进来,大概率会被狗误以为是小偷吧?这个念头刚起,周江好就跟一双警惕的眼睛对上。 “……” “你……你好。”她磕磕绊绊地开口,一边后退一边解释,“我不是坏人,是新来的保姆,暂时照顾你几天,你别咬我。” “它再聪明也听不懂人话。” 一道没什么起伏的声音突然响起,周江好吓了一大跳,一侧头才发现谈清涯正坐在另一边的餐桌前。 “你在家?!”周江好惊住。 “新保姆要来,我当然得在家。”谈清涯放下餐具,目光落在周江好身上,带了些似笑非笑,“何德何能,让名校学霸给我家小美丽当保姆。” 周江好脸上瞬间变得滚烫。 上次喝了些酒,又趁着停电,她大着胆子去亲人,以至于现在看见谈清涯还各种不自在。 对方当时没给自己一巴掌,自己都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沉默好一瞬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缺钱。” 这是实诚话,她的确缺钱。 吃饭要钱,租房也要钱,她妈的医疗费更是个无底洞。 周江好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谈清涯眸光微动,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实在收不回目光。 “来,小美丽。” 她招呼着小美丽过来,见周江好明显变得僵硬,她又忍不住笑:“你要是怕狗的话,恐怕照顾不了它。” “我不怕。” 周江好快速应。 她上前几步,忍着内心的惧意,和那条德牧一起站在谈清涯身前。 脸上瞧着的确看不出什么异样,如果那两条细腿不抖的话,谈清涯还真就信了。 脸上故作的冰凉维持不住,她噗嗤一下笑出声,下意识想去捏捏对方的脸,才刚伸出手就突然反应过来,方向一转,摸了摸小美丽的脑袋:“没什么好怕的,你咬人的概率都要比它咬人的概率高一些。” 小美丽似是应和地嘤嘤两下,尾巴摇得很欢。 第 16 章 “这里有份文件,有关于你的工作内容全部在上面,你可以看看。”说着,谈清涯把桌上的文件推过去。 文件里把周江好要做的事陈列得很详细,周江好抬眸看向谈清涯,忍不住问:“你……你不生气吗?” 自己处心积虑地接近她,她不会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谈清涯扬眉,“保姆谁来做都是一样,而且你长得比她们都好看,又是名校大学生,说起来,吃亏的人是你。” 况且,这是她故意为之。 照顾小美丽的工作不算繁杂,她开的薪资又高,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轻易离开。 只是她忙了两天,空闲之余想起周江好,这才意识到对方在那个电话以后就没来找过她。 也不知道是过了新鲜劲,对她失了兴趣,还是有了其他更好的结婚人选。 “坐,我们聊聊。”她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周江好聊聊。 年轻人总是冲动的,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所以虽然这两天周江好没有主动找她,她也按捺着自己,按计划安排周江好见了剩下那几个相亲对象。 如果对方依旧初衷不改,还想着嫁给她,那两个人也不是不能试着结个婚。 但对方虽然拒绝了追求那几个相亲对象,却十分沉得住气,愣是没来找她。 虽然谈清涯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在和周江好的博弈中,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人是她。 所以,她抛出了饵。 那天恰逢老太太打电话过来,试探着她去民政局的意图,便索性让保姆带薪休假,又透露点消息给老太太。 果然,鱼上钩了。 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周江好倏地道:“我不会和其他人结婚。” “嗯?” 周江好没坐过来,捏紧着手上的文件,说得倒是坚定:“我只和你结婚。” 声音清晰地穿进谈清涯耳中,像是一阵清风,将她这两天的郁燥拂散。 她压着笑,轻声道:“是吗?” “是!” 铿锵有力的回答。 周江好握紧拳头,一颗心跳得飞快,她不敢看谈清涯,想和对方结婚的人应该有很多,但她不确定像自己这样脸皮厚的有几个。 但这是谈清涯。 最有钱权势的豪门世家掌权人。 长得好看,能力出众,并且没有纨绔子弟的那种坏性子,她几乎找不出对方身上有什么缺点。为了这样一位高岭之花,就算是跌些面也没关系吧? 想到这里,腰杆挺得更直了些,脸上多了几分诚恳:“婚后我们可以相敬如宾,我不会干涉你的事,也不会像菟丝花一样缠着你,我们俩互不打扰,跟结婚前没有太大变化的。” 闻言,谈清涯轻轻敛眉,眸色渐深:“谁跟你说我喜欢相敬如宾?” 周江好不过来,她索性主动起身,在周江好面前站定后,伸出手指略有些轻佻地勾起对方的下巴,看着对方诧异的眼神撞过来,她微微扬眉:“周小姐,我重欲,要是娶了老婆,肯定是希望妻子能够履行妻妻义务,和我天天厮混的。” 周江好:“……” 见人迟迟不开口,谈清涯收回手,微微叹息:“结婚不是闹着玩……” “没有闹着玩。”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江好打断,只见她满脸坚定,“结了婚,该承担的责任,该履行的义务,我都可以。” 胆子居然大到这种程度。 谈清涯眯了眯眼,逼近周江好,在对方强装镇定的目光下微微倾身。 两个人的距离拉近,谈清涯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突然变得紊乱。 她眸光微动,故意做出亲吻对方的动作,红唇还未贴上对方,便见对方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动作停了几秒,谈清涯重新立起身,语气沉静:“你不可以。” 大约是心虚,周江好没有反驳她的话。 谈清涯笑了声,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加纠缠,把小美丽叫过来以后,这才重新看向她:“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小美丽,可以先和它熟悉一下。” 想起自己在周江好那里的备注,她补上一句:“这是条好狗,不凶,也不会轻易咬人。” 可不是什么胡乱咬人的凶狗。 周江好聪明,大概是立马就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看见对方悄悄冒红的耳尖,她压着笑,又递了张卡给她。 “平时带它出去玩,想买什么随便买。”顿了顿,轻缓补充,“不管是它还是你,开销全部刷这张卡。” “我?”周江好脸上全是诧异。 “员工福利。” 周江好睫毛颤颤,日薪三千,还有一张可以随便刷的卡……晦涩地看一眼那条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德牧,竟觉得这大狗都变得没那么可怕起来。 “你摸摸它。”见周江好盯着小美丽一直看,脸上的畏惧都少了不少,便往小美丽身上轻轻拍了拍,“它很乖。” 小美丽往周江好那边走了一步。 周江好却动作极快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人一狗的距离再次拉开。 谈清涯微不可查地扬了下嘴角,走上前拉住周江好的手腕,力度不重,但对方只是怔怔的,并没有甩开她。 她脸上的笑意便更甚,轻轻拉着周江好纤细的手,带着她压在小美丽的脑袋上。 感觉到周江好的手在往回缩,手背和手心瞬间紧紧相贴,手心一下子就变得灼热起来,谈清涯抿了抿嘴角,缓声道:“别怕。” 说着,手慢慢移开。 小美丽虽然体型大,但就是个绣花枕头,胆子很小,偶尔犯些倔,但大部分情况下都很乖。 这会儿被人压着脑袋,它哼哼唧唧的,晃着脑袋,不断往周江好手上蹭。 这傻狗倒是上道。 谈清涯压着笑,又指了指主卧旁的房间:“这段时间你就暂住在那间客卧,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还需要什么尽管去买,我这里都报销。” “好。” 仅一个字,都能听出她声线紧绷,显然是紧张得要命。谈清涯低头看了小美丽几秒,回身找了口笼出来。 正给小美丽戴着,就听见周江好问:“家里也要戴吗?” “先戴着。”谈清涯掀起眸子看向周江好,“什么时候不觉得不害怕了,什么时候取下来。” 戴着口笼并不舒服,小美丽甩了几下脑袋,发出不满的声音。 谈清涯没有搭理它,转身把餐桌上的餐盘收拾好,正要拿去厨房,周江好已经跟着过来。 “谈总,我来洗。” “没事,不用。” 快速把东西清理好,她看了眼时间,停顿了一瞬,还没开口,就听见周江好格外体贴地开口: “您先去忙吧,我会照顾好小……小美丽的。” 说到小美丽这个名字,周江好梗了几秒,似乎还没适应。看她别扭的模样,谈清涯到底没忍住,眉眼间的笑意不加掩饰:“你要是觉得别扭,就直接喊它傻狗,这是它小名。” 小美丽瞬间不忿地吠了几声。 周江好脸上也总算多了些笑意,没像之前那样紧绷着自己,试探着伸手拍拍小美丽的大脑袋,带着安抚的力量,小美丽很快安静下来,不值钱地蹭着人的手心撒娇。 见状,谈清涯终于放下了心。 新成员加入,当然要和原住民熟悉熟悉,这几天算是她给小美丽和周江好的磨合期。本以为会比较难,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两位住民似乎处得不错。 根本不用她过多担心。 偏偏刚到公司,谈清涯就开始有些放不下心了。小美丽体型太大,有时候又倔得要命,周江好那细胳膊细腿,还真干不过那傻狗。 胆子那么小,该不会觉得傻狗太难搞,偷偷溜了吧? 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在某场会议结束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发了条消息给周江好: ——怎么样,还适应吗? 周江好那边好一阵都没回消息,谈清涯略有些焦躁地敲了敲桌子。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职员瞬间噤若寒蝉,短短几瞬,已经在脑海里迅速反省了一遍自己在工作上做过的种种。 偌大一个会议厅,愣是没人敢动弹一下。 这就导致谈清涯手机里传来的消息提示音格外突兀。 不过几秒,会议厅一改刚刚寒冬飘雪的肃冷气氛,变得春风和煦起来,谈清涯抬眸,扫一眼还没走的下属:“还有事?” 众人立即脚下生风,快速逃离。 会议厅只剩谈清涯一人,她这才慢条斯理地拨通视频电话。响了不过几声便被接通,映入眼帘的是傻狗那张大脸,占了大半个镜头,只有右下角露出个周江好的衣角。 啧。 谈清涯往后一靠,问她:“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玩玩具。”周江好的声音带了些迟疑,镜头晃了下,她那张漂亮的小脸暴露在镜头里,白皙漂亮,一下子就让画面变得明亮起来,她问得小心,“可以玩吗?” “当然。”谈清涯点头,盯着那张漂亮的脸几秒,她语气放轻,“想玩什么,想做什么,都不用顾虑那么多,我不吃人。” 屏幕中白嫩的小脸肉眼可见的慢慢涨红,镜头又晃了几下,屏幕再次被小美丽占据。 第 17 章 谈清涯打这个电话本身就只是想看看这一人一狗相处得怎么样,现在瞧着还算不错,正要挂断电话,就听周江好突然问:“您今晚回来吃饭吗?” “不用等我,今晚有应酬,可能会比较晚回去。”说到这里,谈清涯话锋一转,“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去。” “啊?” 周江好的声音里尽是疑惑,屏幕里看不见她的神情,几秒后才听见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用了,您忙吧。” 电话很快挂断,谈清涯的眉头却迟迟没能舒展开,反复琢磨着自己和周江好刚刚的那段话。 周江好怎么会好端端的问自己回不回去吃饭? 恰逢陈晨进来,她抬眸看向陈晨:“你老婆问你回不回家吃饭,是什么意思?” 陈晨去年和相恋七年的初恋女友结了婚,妻妻两人感情很好,并且有七年的恋爱经验,这种事情咨询她是最有用的。 “问我回不回家吃饭?”陈晨愣了愣,下意识道,“那应该就是在撒娇,想让我回家陪她吃饭吧。” 谈清涯怔住。 撒……撒娇? 陈晨不知所以,笃定点头:“是这样,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问我回不回家吃呢?肯定是在暗示我,让我回家和她一起吃。” 那么黏人。 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回答的是什么,眉头瞬间蹙得更紧:“那如果你说要工作,你老婆让你忙自己的,不用陪她吃饭……” 话还没说完,就见陈晨满脸哭笑不得:“那这肯定是反话,生着闷气呢。” “……” 谈清涯彻底默住。 生闷气? 周江好会因为自己不回家吃饭而生闷气吗?似乎不会,两人根本不熟,周江好应该不会那么黏人才对。 想是这样想,但谈清涯还是忍不住提早坐上了回家的车。 万一呢? 毕竟周江好是刚来自己家,公寓那么大,又只有她一个人,小姑娘指不定心里害怕,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想到这里,难免又催小王几句:“快一些。” 瞧着像是归心似箭。 小王偷偷睥了眼自家老板,小心道:“再快些就是超速驾驶了,谈总,您看?” 后排安静了一阵。 “看什么?看咱俩去局里喝茶吗?好好开车,规则是用来遵守的。” 谈清涯轻轻阖上眸子,有些费解自己刚刚的心态。到底是在急什么?周江好又不是三岁小孩,必须要有大人在家陪着。 一路沉默。 到家时还不到七点,她输密码开了公寓门,闻着那满室香味,下意识一怔。 “谈总?” 餐桌前坐着的周江好看起来有些慌乱,在看见她的第一瞬便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躺在她脚边的小美丽也跟着站起来。 两双黑溜溜的眼睛望向自己这边,谈清涯默了几秒,目光缓缓上移,落在桌上的泡面碗上,眉头皱起来:“怎么吃的是这个?” 碗里冒着腾腾热气,香味扑鼻。里面放了挺多料,不仅有火腿肠,还有颗卤蛋,瞧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但改变不了它是垃圾食品的事实。 周江好:“吃这个方便。” 难怪瘦成竹竿,为了方便天天吃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哪里能长肉? 她走上前把泡面端起来,带了些强势:“以后不许吃这个。” 把热腾腾的泡面倒了,一转身见周江好怔怔地看着垃圾篓的模样,又心软了一些,打开冰箱道:“你要是喜欢吃面,我可以给你煮。” “不用。”周江好总算反应过来,上前几步道,“谈总吃了吗?没吃的话,我来给您煮点东西吃吧?” 她是拿着人家日薪三千的保姆,怎么可能还让老板给她煮面吃? 主客颠倒了。 “没事,我来。”谈清涯抬了抬下巴,带了点毋容置疑,“你和小美丽去客厅看电视。” “我……” 见周江好还要说些什么,谈清涯转头看向她,微微拧着眉头,下意识地把对方当成了小美丽:“乖一点。” 话出口就察觉到了不妥,但这句话又似乎很有效,因为周江好已经同手同脚地去了客厅。 嗯—— 果然是要用和小美丽相处的那套来跟周江好这小姑娘相处是吗? * 知道周江好海鲜不过敏,谈清涯便煮了两碗海鲜杂烩面,份量很足,加的料几乎要比面还多。 她这人从小争强好胜,什么都要第一,就连厨艺也算得上顶尖。 色香味俱全的杂烩面刚端上餐桌,之前残留的泡面味便丝毫不剩,整个客厅都是杂烩面的香味。 谈清涯满意起来,把筷子递给周江好,又把椅子拉出来:“吃吧。” 周江好握着筷子却没动,瞧着很是不自在的模样:“谈总,您……您太客气了,我是你高薪请的保姆。” 后半句说得很认真。 谈清涯笑了声,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随即自己在她对面坐下,不太在意道:“你的工作是照顾傻狗,不是我。” 停顿几秒,又似笑非笑道:“怎么现在满嘴都是我的保姆,不是说要给我当妻子?不想嫁给我了?” 话刚说完,就见坐在对面的周江好的耳尖又瞬间冒红。 啊,好想捏。 “想。”周江好抬头,漆黑的眸里还带着坚韧,“你会娶我吗?” 谈清涯被她问住,其实答案早就在心里藏着,偏偏不想太早告诉她,迟疑几秒,她指了指碗里的面:“再不吃就要坨了。” 话题转得不算太生硬,面一直不吃,的确会坨。 但周江好那张沉静的脸上多出来的失望太扎眼,让谈清涯莫名在意。 强压着情绪,才没立马把话说出来。 客厅里,两人低头安静吃面。相比于谈清涯的矜贵优雅,周江好吃面的速度要快很多。谈清涯不经意一抬头,对面的周江好已经把一碗面解决了大半。 说是风卷残云都不为过。 饿成这样?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和周江好的比起来,她碗里的面似乎都没有动几筷子。 啪嗒—— 筷子和桌面的碰撞声让谈清涯回过神,再抬眸看过去,对方正双手捧碗,红唇贴在碗沿,见她看过去,动作又突然停住,脸上多了些不自在。 谈清涯迅速垂眸,收回视线。 比起在餐厅里用餐的那次,周江好这次总算没有只吃一点点。 也是,外面吃哪里比得上她亲自下厨。 第 18 章 感觉到周江好放下碗的动静,谈清涯看过去,语气温和:“吃饱了吗?” “饱了,谢谢谈总。” 周江好点头,她脸上没带什么表情,因被谈清涯注视着而紧张得薄唇紧抿,瞧着有些严肃,但发后的耳朵却涨得通红。 有种割裂般的反差萌。 谈清涯眸里笑意闪闪:“厨房还有一些,我是吃不下了,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去厨房加。” 见周江好要拒绝,她不动声色地添补上一句:“吃不下也没关系,到时候倒垃圾袋里,明天我上班的时候一块带出去。” 这话一出,周江好便立刻站了起来。 “我还能再吃一点。”她语气沉静,目光越过谈清涯看向厨房,“不要浪费。” 说完就进了厨房。 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端着小半碗面,谈清涯细细看着,这才捕捉到她眼尾处藏着的那点雀跃。 果然是还想吃。 谈清涯哭笑不得,这姑娘…… * 只是和周江好相处一晚上,谈清涯就发现她实在是个很谨慎小心的姑娘。 即使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谈清涯都找不出多少她生活在这里的痕迹。不仅东西很少,做什么事还都小心翼翼的。 例如走路总把脚步声放轻,关门也是轻轻的,活倒是抢着干。 跟个田螺姑娘似的。 翌日早上刚起来,就见周江好推着个拖把将客厅地板捯饬得发亮。 大约是拖得认真,并没有听见她开门的动静,还在那闷头拖着。 她蹙眉,走过去在周江好身后站定,伸手刚握住那乱动的拖把,正要出声,就见周江好吓得一个激灵,蓦地转身。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软香入怀,谈清涯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怀里的人略有些慌乱地后退。 下一秒,对方踩到湿滑的拖把,咚的一声就栽到了地上。 “……” “……” 小美丽被惊醒,哼哼唧唧跑过来,围着坐倒在地的周江好打转。 谈清涯回过神,心里添了几分愧疚,赶紧弯下腰去扶她:“还能起来吗?” “……能” 谈清涯便微微使劲,带着人起来。手心里握着的手臂细到没有什么实感,她下意识拢住眉,开口道:“我说过,你只需要照顾狗。” 周江好没应声。 谈清涯把她扶到沙发上坐着,不由分说地撸起她的裤腿,见上面多了团乌青,脸色瞬间不大好看了。 “抱歉,刚刚吓到你了。” 本来只是想让周江好别再捯饬,现在倒是把人给弄伤了。 周江好起身,把裤腿放下,脸上带着不以为意:“谈总,真没什么,是我自己脚滑。” 周江好对受伤的态度叫谈清涯看得郁闷,斟酌半晌,她兀自开口唤了声:“周江好。” 往常她都是喊的周小姐,突如其来的一声全名,把周江好叫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察觉到谈清涯似乎不大高兴,她如坠冰窟,想想自己可能要失去这份日薪三千的工作,默了好一阵才应声:“嗯?” 谈清涯起身去拿医药箱,嘴上道:“这几天你自己在家休息,晚一点我让小王送你回家……” 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周江好带了点倔强的声音: “我不需要休息。” 谈清涯微一凝滞,一回头就见周江好那姑娘抿着唇,眼睛却清亮得厉害,直直望着她,带着不加掩饰的倔:“这只是小伤,不需要休息,您已经答应让我在这里干几天,不能无缘无故让我走。” 好半晌,又温吞补充一句:“除非您跟我结婚。” 这傻姑娘。 没羞没臊的,这会儿胆子倒是大。 又来威胁她。 沉默良久,她轻轻叹口气: “回去吧。” “不要。” 好一句铿锵有力的拒绝。 谈清涯扬眉:“不回家拿户口本怎么嫁给我,不要名分了?” “什……什么?” 峰回路转,周江好反而有种踏在云端的不真实感。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甚至怀疑刚刚是幻听。 “下午先把证领了,晚上我要去一趟外面出差,可能得后天才会回。” 见周江好还懵着一张脸,谈清涯正色道:“时间是有些赶,但行程是之前就定下的,实在更改不了。” 原本是打算出差回来以后再领证,但周江好对自己的定位实在不准确,得领个证,让对方摆正位置。 但领完证人就跑了似乎也不好,谈清涯又皱着眉头开了口:“好吧,行程推迟一天也不是不行……” 办法总比困难多,虽然项目重要,但再重要能抵得过自己的终生大事? 婚后最忌讳不合,总不能领证第一天就给人委屈。 “不用。”这时候,周江好总算反应过来,赶紧开口,“等您出差回来再领证也可以的。” 顿了顿又补充:“如果在这期间你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也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配合。” 其他想法?谈清涯听出她的意思,兀自被气笑,她看起来就那么像朝令夕改的人? “倒是真有需要你配合的。”她认真起来,“婚前我会列一份协议。” “好。”周江好应得干脆,连眉头都舒展不少,瞧着像是突然放下了心。 “有什么想法、要求尽早和我说,上午我会把婚前协议整理好给你,如果觉得哪里需要更改,可以直接提出来。” 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结婚么,各取所需,婚前两人开诚布公,把话说明白,婚后便能少很多麻烦事。 况且…… 想起谈家那些小辈对周江好的针对,她提醒道:“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顾虑,也尽可以和我提。” 她耐心等着,时间不算久,周江好便开了口:“我想和一个普通大学生一样正常毕业和工作,可以吗?” 普通大学生、正常毕业和工作。 琢磨着这两句话,谈清涯眸色冷了些:“李桢羽她们不让你毕业?” 周江好点头。 李桢羽和她的导师熟识。 “她们怎么也算半个谈家人,闹出来的事让谈家来负责是理所当然的,不算什么要求。”谈清涯尽量压着情绪,但眉眼间的阴郁有些藏不住,偏偏话说得温缓,“你再想想,什么都可以提。” “什么……都能提?”周江好惊诧望向她。 “当然。”谈清涯笑了笑,把眸底的情绪藏得更深,“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们结婚各取所需,总不能委屈了你。” 因为这一句,周江好愣了好一会都没缓过神来。 各取所需么。 她需要的不过是一段婚姻罢了。 她不敢太贪心,只摇头:“谈总只需要做到当初承诺的那几点就好了。” 忠诚,责任与尊重,恰是她需要的。 “好,我明白了。” 谈清涯点头,小姑娘年纪小,很多事都不明白,她比她年长,多考虑几分,直接把协议定好交给她就行了。 想着,她目光落在周江好脸上。 她和周江好的确会定婚前协议,但她们是实实在在的结婚,现在她规规矩矩,是因为两人还只是半个陌生人,但这不代表婚后。 眸色暗了暗,她微微勾唇,到底没把话说出口。 她向来克制,但也重欲。 有了媳妇自然犯不着克制什么,但现在总不能把好不容易到手的老婆吓跑。只能做一回小人,先把周江好的名字添在自家户口本再说。 正琢磨着婚礼举办的场地,蓦地听见周江好隐晦提醒:“不过我们会不会太急了一些?谈总是不是应该和老夫人她们商量商量?” “商量?”谈清涯扬眉,“我做事从不和人商量。” 她随心所欲惯了,老夫人知道她的性子,很少对她的事插手。 当然,终生大事例外。 想到这里,她思绪微凝,差点忘了家里那老太太和周江好是有些牵扯的。 似笑非笑地瞥一眼周江好,到底安了她的心:“我待会再打个电话和她说一声。” 第 19 章 * 协议很快整理好,在去领证的路上,谈清涯把协议递给周江好。 “看看有没有要加的。” 协议上的每一项内容都是以周江好为主,替她考虑了很多,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谈清涯耐心等着,安静的车厢里响起纸张翻页的声音。 等了许久,总算见周江好抬头看过来。 “谈总,这份协议对您不公平。” 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谈清涯眨眨眼:“周小姐,我是商人,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周江好抿紧唇,并不认可谈清涯的这番话。结婚后,她能得到谈氏20%的股份,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份协议太虚幻。 这意味着她在谈氏有一定的发言权,如果和某些有心人联合,甚至都能把谈清涯拉下台。 “这个我不能要。” 份量太重,根本承受不起。 周江好拧着眉头直视她的模样里挂满了倔强,看出她的坚持,谈清涯点头:“行。” 见她好说话,周江好又试探着指了指其中一条:“这个也删掉?” 谈清涯看过去,这回没点头,略有些无奈地看她:“周小姐,这条不能删。” 背叛婚姻者净身出户。 这是她给周江好的承诺,也是她对周江好少有的要求——对伴侣的绝对忠诚。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干涉您。”周江好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如果您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不会纠缠,我可以随时离婚的。” “……” 这人,还没结婚,就已经琢磨着随时离婚的事了。 谈清涯不大高兴,压着眉眼,态度淡下来一些:“结婚不是过家家,我不是那种会随时离婚的人。” 随时离婚四个字被她加重语气,谈清涯严肃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无形之间多几分压迫感,车里的氛围略有些凝重。 小王适时地开口,说得小心翼翼:“谈总,民政局到了。” 气氛缓了一下,谈清涯率先下车,又忍着满身郁燥绕到另一边给周江好开了车门,一边看着她下车一边问她:“还有其他什么需要更改的吗?” 她问得和缓,脸上表情却还没完全压下去,带着些躁气,让人根本不敢再开口。 “可以加上一条吗?”周江好顶着压迫感小声道,“如果有一方想要离婚,另一方需无条件配合。” 谈清涯对她实在太好,以至于她对自己完全没了信心,开始担心未来的自己会割舍不了。 “……” 谈清涯被气笑,这姑娘是离婚脑袋吗?怎么不想着结婚以后两个人过日子,反倒是净想着离婚。 但她也不至于周江好要离婚她还缠着人家不放,便板起脸点头:“行。” 民政局旁边就是打印店,两人重新整理好协议,又认真确认了一遍,各自签名。 登记、婚检、拍照…… 一小时都不到,两个人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红本本。 “待会先去你家,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搬到公寓。”谈清涯说完没等到回应,一偏头就见周江好正低头盯着结婚证上的照片出神。 她的目光移过去。 两个人说到底不太熟,拍照的时候尽显疏离,尽管摄影师指导了几次,两人距离拉近,但脸上的表情骗不了人。 一个虽然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一个一如既往地木着脸,看起来呆呆的,就连眼神都是飘忽的,并没有看向镜头。 尽管两个人颜值高,但瞧着就像是拉上两个陌生的路人凑一起拍照似的,脸上就差写上强扭的瓜不甜几个字了。 谈清涯收回目光,叫她名字:“周江好。” 感觉到周江好看过来,这才继续往下说,这回强势很多:“搬过来和我一起。” “现在吗?”周江好紧张起来。 “现在。”谈清涯肯定点头,“我们是伴侣关系,不该分居。” 周江好这回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您不是不婚族,不想结婚吗?” 为什么……代入感那么强。 谈清涯诧异:“结都结了,当然要好好享受我的婚后生活。” 周江好一怔,旋即想起了之前谈清涯说她重欲,要是娶了老婆,肯定是希望妻子能够履行妻妻义务,天天厮混的话。 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捏住结婚证的手悄悄收紧,协议里,她得到了很多,谈清涯并没有删掉赠与她20%股份的那条协议,而是把20%改成了10%。 份量依旧很足,而且这是她厚着脸皮要来的婚约。 她欠谈清涯很多很多。 如果还做不好一个妻子,就太不应该了。 “你不愿意?” 迟迟没得到回复,估摸着是吓到周江好了,谈清涯刚要解释两人暂时可以分房睡,就见周江好突然看向自己。 眼睛很亮,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某种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嗯? 但周江好语气如常:“没有不愿意。” 还在嘴硬吗? 谈清涯弯了弯唇,几乎能想象出晚上周江好手足无措的模样。 * 这还是谈清涯第一次白天去周江好家。 依旧是狭窄又逼仄的楼梯,依旧是那截白腻的小腰,不同的是心境。 上次更多的是克制,这次要放肆很多。 身份不同,能想的自然也不同。如今周江好不是她的小辈,也不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这是她的妻。 想到这里,她眯了眯眼,视线更收不住。 盈盈一握的腰看着很窄,没有一丝赘肉,背沟的线条流畅,让人禁不住生出将手握过去的冲动。 周江好突然停下脚步。 谈清涯目光一顿,下意识往上移,和周江好回头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抱歉。”意识到对方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她抿嘴笑了笑,很是干脆地开口道歉。 楼梯间有些昏暗,但谈清涯满眼含笑,看起来温柔的要命,几乎要让人怀疑刚刚那个满眼都是侵略性的人是不是她本人。 那么矜贵的一个人,道起歉来看起来完全没什么负担,甚至还能仰着头,毫无躲闪地和周江好四目相对。 脸皮薄些的总是会更吃亏一些。 周江好率先败下阵来,沉默着继续往上走,这回走得很僵硬,幅度也较小。 见她的手时不时的游离到身侧,想要扯一下衣角又下意识想忍住的无措模样,谈清涯幽幽叹息一声,这回规规矩矩,没多瞟。 第 20 章 公寓那边什么都有,所以周江好收拾的东西不多。不到十分钟,两人就坐上了回公寓的车。 “公寓那边如果你有哪里觉得不喜欢,可以自己看着处理,当作自己家,不要有拘束。” “如果需要什么就拨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帮你准备,你可以叫她陈姨。”说到这里,谈清涯语气一顿,补充道,“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她们都是领着高薪的。” 周江好坐得就像个上课认真听讲的小学生,答也答得乖巧:“好。” 见她模样,谈清涯有些手痒。她不是个能委屈自己的人,更别提对方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妻子,心里有了想法,很快便付诸行动。 有些生疏地在周江好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她笑道:“行程有些赶,送你回到公寓我就要出国,委屈你新婚独居,不过我会尽量早点回来,你放心。” 突然的亲昵看起来把周江好吓到了,见对方耳朵又变得通红,她更加愉悦:“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这个婚结得太仓促,以至于接下来几天,谈清涯忙得连轴转,压根都没记起来自己已婚,直到某个宴会,见合作伙伴携妻子朝她敬酒,她才倏地记起家里还有位小娇妻。 扫一圈大厅,大部分都携带着伴侣,倒显得她身边空空荡荡。 突然就没了应酬的心思。 早早回了酒店,她拿出手机找到和周江好聊天的微信界面,空空荡荡,上一条消息还是她告知对方领证需要带齐什么证件,对方只冷冷淡淡回了个收到。 她拧眉,这样可不行。 忍不住点击输入框,刚要发消息,对方的名字框突然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咦? 瞬间打起精神,她耐心等着。 没几秒,正在输入中几个字又变成简简单单的周江好三个字。 但消息却迟迟没发过来。 怎么回事? 正要主动询问,对方的名字又成了正在输入中,几秒后,再次消失。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彻底静止,成为冷冰冰的一个名字。 谈清涯:“……” 她在屏幕前傻傻等了半个多小时,这已经很不像她,偏偏最后还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出去都嫌丢人。 * 但既然记起了自己的小娇妻,她便加快速度处理好国外事务,又让陈晨去拍卖场拍下一条价格昂贵的项链,这才揣上礼物回了国。 落地的时候已经很晚,不想打扰到周江好,谈清涯就近去了另一个公寓,满身疲惫,洗漱完便睡了个昏天暗地。 只是可惜,时差还没倒回来就被老太太的一通电话吵醒。 “怎么?” “你回国了?”老太太的声音听着像是含着怒气。 谈清涯有些莫名,努力让自己睁开眼,声音里全是懒倦的困意:“嗯。” “你新婚就出国,回国就分居,清涯,你这样冷落小好,妈妈心里……” “新婚?”谈清涯迷迷糊糊,“我什么时候结婚了?” 谈老夫人:“……” 长达三分钟的沉默,谈清涯终于清醒,赶在老太太狂怒之前,她半撑着床起来,无奈解释:“还没睡醒呢。” 顿了顿又慵懒道:“回来的太晚,不想吵到她。” 老太太那边总算有了声音,像是松了口气:“你还记得结了婚就好,小好没身份没背景,要是你不疼她,家里谁会尊重她?” 困意又慢慢上来,谈清涯漫不经心点头:“疼,我疼死她,你放心。” 她说得不着调,老太太气得呼吸都重了几分,重重喘了两口气,她冷呵一声,抱着些赌的成分:“算了,都是你们两口子的事。结了婚不公开,现在刚结婚就不回家。” “反正我话已经说到这了,你回国的事已经传开,小好也知道你回了国!到时候小好多想,或者其他人多想,那也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电话迅速被挂断。 谈清涯幽幽叹息,结婚不公开这事可不是她提的,这是周江好的要求,再说了,不公开也只是暂时的。 明知道那番话是她妈的激将法,但谈清涯还是忍不住在意。 彻底没了困意,她打开微信,果然不少人得知她回了国,滑下去一连串全是约她的消息。 看了几分钟,总算找到周江好。 两人的聊天界面依旧干净,她心平如水,慢条斯理地发消息过去: ——已回国 有些干巴巴的,但两人本就不是什么黏腻的情侣,没见过几次面,又断了几天的联系,现在连对方的头像都变得陌生疏离起来。 但周江好本身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自己要是不主动,还装腔作势摆架子,那两人只会越来越疏远。 这不是谈清涯希望看到的。 她要的并不是形婚。 所以犹豫几秒,又发了一句解释外宿的话: ——昨晚回来得太晚,就近去了另一处公寓休息,待会就回家。 她很少向别人解释行程,自消息发出后心里就一直有些不自在。 这回周江好的回复很及时: ——没关系的,谈总不必和我解释,您怎么方便怎么来。 ——公寓那边和我工作的地方离得太远,所以我住在了自己家,过几天回去可以吗?老板说我必须干到月底才能辞职。 谈清涯皱起眉头,打电话过去。 “谈总。” 周江好那边声音嘈杂,但清清冷冷两个字却像是带着某种魔力,准确无误地钻入谈清涯的耳朵,激起一阵酥麻。 因出差而变得生疏的某种情绪无声化去,谈清涯眸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原本准备的话也慢慢替换成了另一句:“我们是伴侣关系,喊我名字就可以。” 周江好那边应得很快:“好的。” 谈清涯等了几秒,也没等到她喊自己,索性忽视这个小插曲,转而道:“你没用我叫人给你安排的司机。” “不习惯。” 电话另一边隐隐约约传来别人叫周江好的声音,谈清涯主动道:“你几点下班?” “十二点。” “好,你把地址发我,我来接你。” 三言两语,结婚后的第一通电话便草草结束。 第 21 章 * “你要去哪?”满脸刻薄的同事一眼瞪过来,“你是不是仗着要辞职就开始偷懒了啊!” 这是一家甜品屋,加上周江好这个兼职生只有三个员工。她在这里干了很多年,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帮忙,老板娘一直很照顾她,在得知她找工作处处碰壁以后,更是向她抛出橄榄枝,给予她最大的优待。 但甜品屋的老员工却不太喜欢她。 正如现在,看着对方咄咄逼人的模样,周江好满脸莫名:“已经下班了。” 同事一噎,很快又撇撇嘴:“以前你都是最后一个走,再看看现在,都成第一个跑的人了,老板娘一走就不装了是吧?” 叮铃铃—— 门口风铃声突然响起。 周江好转头看过去,一段时间没见,谈清涯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精致又矜奢的站在小小的甜品屋,整个甜品屋似乎都变得明亮起来。 她正要走过去,肩膀突然被人一撞,刚刚还满脸刻薄的同事笑成了一朵花,声音嗲得要命: “欢迎光临——” “小姐您要买点什么?今天店里……” 谈清涯在看见她把周江好撞开的时候,脸上已经多了几分沉色,偏偏对方还无所察觉地往前凑。 “没事吧?” 谈清涯没有给对方任何眼神,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周江好。 “没事。”周江好摇头,而后看向满脸震惊的同事,“我先走了。” 上了车,外面的喧嚣通通隔绝在外。 谈清涯率先开口:“你的同事似乎对你并不友善。” “她们是这样的性格。”周江好不是喜欢告状的性子,略去一堆烦琐的事,平平淡淡道,“过两天我就走了。” 可怜的小姑娘。 谈清涯心里偷偷叹息,从小寄人篱下,不受优待,就连出来打个工也被针对。 她往窗外瞥去,甜品屋的店门口,那两个员工还在那儿探头探脑地看过来,满脸惊疑与打量。 暗自记下店名,她开车往周江好家里驶去。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现在的谈清涯不仅能开车去那个破旧的小区,甚至还能找到停车位停车。 她从后座拎下两个食盒: “让人准备了一些吃的,待会就在家里吃个简单的午餐怎么样?” “好。” 周江好满身局促,在看见谈清涯略有些生疏地盘腿坐在她家房间地板的时候,局促值更是达到顶峰。 但谈清涯脸上的表情却很平常,她挽着袖口,拒绝了周江好的帮忙,动作优雅地把食盒里的东西慢慢摆在周江好九块九买的折叠桌上。 是家常但看起来很美味的小菜。 谈清涯把盛好饭的碗递给周江好:“试试合不合口味。” 说着,又把那盘酸辣土豆丝往周江好那边摆上。 周江好看着冷冷淡淡的,口味倒是重得很,想起自己那次蘸醋吃的某个饺子,谈清涯的两腮瞬间泛起酸意。 “谢谢。”周江好受宠若惊。 “不用这么客气。”谈清涯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我们不是形婚,在这段婚姻里,我是年长的一方,照顾你是应该的,你是我的妻子,应该理所当然地接受我对你的一切。” 不是形婚。 周江好握紧筷子,胡缠了许多天的乱线因这句话瞬间捋顺,终于下定决心,她抬头,认真点头:“好,我会努力经营好我们的婚姻。” 她迫切地想为对方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自谈清涯答应和她结婚起便一直环绕在她心头。 她太缺爱,以至于别人对她有一丝丝好,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都捧到对方面前。 但谈清涯实际上并没有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两个人十分和谐地吃完午饭,她便开始困意浓浓。 时差到底没能倒回来,国外这个时候正是深夜。 正要起身,就听见周江好突然问:“你……你很困吗?” 谈清涯如实道:“是挺困,昨天回来的太晚,还没把时间倒回来。” 记起谈清涯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周江好低着脑袋,没敢看对方:“疲劳驾驶不好。” 她扎着一束马尾,低着头的时候,额头两侧有些碎发微微垂下,半遮半掩着那白皙又精致的脸。 周江好属于那种清冷美人,偏偏总是容易害羞,盯着那冒红的耳尖几秒,谈清涯倏地意会到对方的言下之意。 和妻子拉近关系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她眉眼弯弯:“对,疲劳驾驶很危险的。” 说着,她回头看向周江好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你这里休息一下吗?” “可以。”周江好点头点得很快,她仰着脑袋,眼里透着光,为自己能给谈清涯做些什么而感到愉悦,“你想休息多久都可以。” 想起什么,她声音又低了几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谈清涯的公寓里,一切东西看似低调却十分奢华,随手一个小物件可能都是她无法想象的价格。 但她整个房间都是廉价品。 廉价又粗糙。 低着脑袋,目光又情不自禁地落在谈清涯光着的脚上。她完全没想过谈清涯还会来自己家,所以仍旧没有准备拖鞋。 看着那双白嫩得连血管都清晰可见的脚踩在地上,她心里愧疚更甚。 “当然不介意。” 谈清涯眼神温和,看着对方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耷拉下头,她笑道:“你的房子很温馨,我很喜欢。” 很有家的气息。 * 在阳台上看着周江好骑着共享电动车离开的背影慢慢远去,谈清涯回身打量着这个房子。 到处都有周江好生活过的痕迹。 她驻足于角落的墙上,上面贴着不少便利贴,记录着一些工作信息: 6:50—19:50咖啡店,10元/小时 21:30—23:50烧烤店,13元/小时 …… 字迹从稍显稚嫩到后面越来越干练成熟,日期从几年前一直到现在。 不得不说,周江好小小年纪,工作经历倒是比很多人都丰富。 再想想家里那群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小辈,谈清涯眉头微拧。 她想起周江好当初说的那些话。 周江好就读于最顶尖的大学,却只能找一些这样的小兼职,甚至连正常毕业都成问题,那些人的手伸得倒是很长。 沉思几秒,她发消息给陈晨。 等处理好所有,时间已经过去许久,眼睛酸涩又沉重,谈清涯丢开手机,小心地躺在了周江好的床上。 周江好的床很小,底下只垫了一层软垫,躺下去有些硌人,但床上的味道却很好闻,有股淡淡的香味。 和周江好身上的味道很像。 第 22 章 谈清涯阖上眸子,这儿不比公寓那边清净,一闭上眼,各种嘈杂的声音反倒是争先恐后地钻入耳内。 鸣笛声、哭闹声、吆喝声…… 吵得人睡不着觉。 谈清涯下意识翻了个身,略微有些紧身的裙子绷得她浑身难受,睡得更不舒服了。 根据便利贴上的时间,周江好晚上七点才下班。 想到这里,谈清涯起身下床,把窗帘拉上以后就开始脱裙子。 裙子一落地,浑身都舒畅起来,她再次躺在床上,被子蒙住头,被陌生又好闻的气息裹着,这回没用多长时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 甜品屋——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下午来了不少顾客,对于周江好来说,顾客都很好相处,但她那两位同事却遭了罪。 同事接待的顾客都很难缠,态度蛮横且不讲道理,以至于在得知周江好请假提前下班的时候,整个人都炸了。 “老板娘,店里那么忙,怎么能让她提前走!” 老板娘靠在柜台上:“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别逼逼赖赖。” 几句话成功堵住对方的所有话,老板娘重新看向周江好,朝她点点头:“去吧。” 周江好:“谢谢。” 如果是以往,她当然不会提前走。但现在家里有谈清涯,尽管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提前离开,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在老旧的小区门口,漂亮又昂贵的豪车还安安静静停在路边。 周江好的心瞬间砰砰乱跳,她快速停放好电动车,刚往楼里走,就被人叫住。 是同一楼层的住户,大家都喊她刘姐。 “小周。”刘姐神秘兮兮地指着谈清涯那辆车,“看见没有?不得了啦,我们这儿来了大人物!” “嗯。”周江好本就不是个健谈的人,更别提现在心里还记挂着谈清涯,根本无心多聊。 她表现得冷淡,刘姐说得没意思,一转头看见又来了人,瞬间丢下周江好,和另一个人唠嗑去了。 抛下身后传来的讨论豪车的声音,周江好哒哒哒跑上楼。 一口气跑到六楼,站在家门口的瞬间,竟然有些不敢开门。 她不敢想象谈清涯那样的女人生活在自己家会是怎样的画面。 一下午的时间,对方还是没有离开。是在休息,还是在做其他的什么?但是谈清涯在她家能干什么呢? 她家简简单单,甚至连电视都没有,简陋得要命。 或许谈清涯是因为疲累,所以让司机开了另一辆车来接她。毕竟谈清涯又不是只有一辆车。 想到这里,忐忑又激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打开门。 里面漆黑一片,玄关处摆放整齐的碎钻高跟鞋在手机灯光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光芒。 谈清涯还在这里! 意识到这一点,周江好轻轻抿紧唇,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屋内很黑,她不敢开灯,只用手机照明,轻手轻脚地挪到床边。 脚下蓦地踩到什么。 周江好拿着手机往下看去,看见衣服的那一瞬,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没等她反应过来,床上突然响起谈清涯翻身的动静。 “对不起,吵……” 目光触及床上那一瞬,周江好整个人懵住,脑海里却炸起一大片烟花。 谈清涯并没有醒。 昏暗的灯光下,谈清涯白皙的身体在床上似是漾着柔和光芒,她侧着身子朝向周江好,山峦半压,黑色蕾丝内衣几乎裹不住那波涛,随着她的呼吸而轻轻起伏。 被子滑到腰侧,露出凹陷的曲线。 周江好懵了几秒,下一瞬,像是被烫到似的赶紧挪开视线,慌得不知道看哪,蓦地,床上那人突然动了起来。 她瞬间手忙脚乱,下意识转身往旁边躲。 砰—— 脚踢到旁边的柜子,人也半栽在柜子上,摆放着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她的膝盖被磕到,脑门更是直愣愣地撞在墙上。 “嘶……”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周江好?” 床那边传来谈清涯略带嘶哑的声音,满是缱绻困意,紧跟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意识到对方正在下床,周江好手忙脚乱地赶紧撑着柜子要起来。 膝盖处和大脚趾那儿痛得要命,她握紧拳头,担心谈清涯和自己一样磕到,赶紧把地上开着手电筒的手机捡起来,照向对方: “我没事,你……” 所有话瞬间噎在嗓子眼,她呆愣愣地看着那具修长漂亮的身体,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 啪嗒一声,手机摔落在地。 世界重回黑暗,但刚刚那具白皙漂亮的身体却依旧浮现在脑海里。 不过几秒,地上的手机被谈清涯弯腰捡起,灯光照在她身上,谈清涯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你摔到了。” 周江好没敢抬头,生怕看见不该看的,只含糊道:“没什么事。” 没一会儿,房间的灯被打开。 灯光有些刺眼,等她缓过来,人已经被谈清涯拉着坐在了床上。 她抬头,忪怔地看着披着条毯子的谈清涯。 “哪里磕到了?”谈清涯半蹲下来,一只手裹住小薄毯,另一只手去扯周江好的裤腿。 她把腿往后一缩,目光落在地板上。 柜子上的插花的瓶子被她撞倒,水流了一地,谈清涯掉在地上的裙子更是被水浸湿。 她抿紧唇,起身道:“我去给您找身衣服。” “急什么?”谈清涯哭笑不得,双手摁在周江好肩膀上,她强势地将人压回床上坐着,“我们是妻妻关系,坦诚相见都不是问题,更别提我还穿着。” 再次被提醒两人的关系,周江好的耳尖红得更厉害。 她小心翼翼瞥一眼谈清涯,很想说,其实现在跟坦诚相见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谈清涯身材很好,前凸后翘,那点布料根本裹不住。 半遮半掩更是要命。 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她不大自在地夹紧腿,默默低头。 “别害羞,我看看你哪里磕到了。”谈清涯语气温柔。 闻言,周江好悄悄捏紧身侧的床单,没再阻止谈清涯掀自己裤腿的动作。 她穿的是宽松阔腿裤,裤子一下子掀到大腿中间,大半条腿暴露在外,白皙的皮肤上,膝盖处的淤青看着有些吓人。 谈清涯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头。 看着太严重了。 “家里有药吗?” 她抬头看向周江好。 “有。” 说着周江好就要起身,当然,没能成功。最后只能告诉谈清涯医药箱的位置,然后乖乖等她拿过来。 庆幸的是她家很小,东西又整理得很好,谈清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箱子找到。 箱子虽小,五脏俱全。 第 23 章 “经常受伤?” 见里面放的大部分是跌打损伤的药,谈清涯眸色微暗,抬头看向周江好。 “偶尔。”周江好却避开了谈清涯的注视,生疏地转移话题,“谈总应该不怎么会处理这个,我可以自己来的。” 她一时没察觉,喊的又是谈总。 谈清涯眉头蹙起来,已经有些不高兴:“周江好,你是我的妻子。” 明明是妻妻关系,一个称呼却足以把她推到十万八千里。 而且对她未免也太客气了一些。 说到底,还是不够熟悉。 两人相处时间太少,以至于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生疏。 她快速做出决定:“这几天我和你一起住这边。” “什么?”周江好愣住。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自己不算大的床,再看看还没有谈清涯家衣帽间大的房子。 “您确定?” “当然。” 谈清涯一边给周江好擦药一边漫不经心点头。 也是,无论是谁跟自己结婚,都会有很大冲击力的,她是年长的那一方,当然要学会包容。 让周江好直接拎包入住自己家难免会吓到她,慢慢来么,在周江好的领域,她总该会更自在一些。 “我这里条件很差。”周江好现在脑子里已经全是浆糊,完全忘了谈清涯给她擦药的不自在。 但谈清涯做好的决定向来不容更改:“条件再差你也住了那么多年。” 说到这里,她伸手用指腹刮了刮膝盖上的那片淤青,眸色暗沉:“你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妻妻么,同甘共苦是应该的。 她动作很轻,刮着不痛,反倒是惊起阵阵痒意,顺着那一小处地方不断扩散。 周江好缩了缩腿,没再出声。 她觉得,谈清涯会知难而退,只是今晚住下是必然的,但她家这个条件,怎样才能让谈清涯更舒坦一些? 正琢磨着,脚突然被人抬了起来。 “啊——” 她被吓到,表情寡淡的脸上难得出现丝惊意,因为谈清涯捏着她的脚腕抬起的动作,她下意识往后一倾,双手撑在床上,瞪圆了一双眼。 谈清涯看了几秒,忍不住出声:“吓到了?” 这是句废话。 所以谈清涯没有刻意去等周江好的回答,头重新低下,看着那红肿的大脚趾,有些替她觉得痛:“脚磕到了。” 她举手投足间的骄矜让她做出这样冒昧的动作,居然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妥。 落落大方,不带杂念。 周江好的那点难堪也被慢慢抚平,她点头:“嗯。” 脚上的伤要难处理很多,撞得挺严重,指甲盖翻了一小半,露出里面的粉肉,甚至还有血在慢慢渗出来。 “得去医院。”说着,谈清涯看向房间里的那个小衣橱,“介意借套衣服给我吗?” “不……不介意。”周江好摇头,顿了顿又补充,“不用去医院,我自己会处理。” 说着伸手就要去拿药,只是手腕很快被人握住。 “乖一点。” 谈清涯满脸严肃。 周江好的脸瞬间变红。 她仓促地移开目光,耳根一阵发热。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用什么话来回应那句带了些亲昵和宠溺的话。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全是无措和一丝不易察觉却也实实在在暴露出的羞赧。 但谈清涯没注意到,她心系着周江好脚上的伤。 不让周江好下床,她快速在周江好的衣橱里挑了身能穿的衣服。 周江好这不存在什么没穿过的衣服,但谈清涯难得没有洁癖发作,面色如常地套上衣服便朝着周江好弯腰。 一只手刚揽住周江好的腰,肩膀就被她用手抵住,微微拉开些距离。 “怎么?”她问。 “我可以自己走。”周江好已经冷静下来,语气恢复清淡,但冒红的耳尖叫人忽视不了。 “用你这只趾甲都快脱落的脚?”谈清涯目光沉沉地扬眉。 周江好默住。 总觉得谈清涯好像有点生气。 她小心翼翼抬头,只悄悄看了几秒,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见对方突然叹气:“我常年健身,力气蛮大,你别怕。” “……” 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谈清涯看起来很坚持,多说无益,她没有坚持下去,只轻轻点头,妥协道:“嗯。” 于是谈清涯再次弯腰靠近她。 周江好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向来平稳跳动的心脏用前所未有的力度和速度砰砰跳动着。 失重感猛然袭来,谈清涯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她,周江好整个人僵在她怀里,一呼一吸之间,全是谈清涯身上的味道。 即使对方此时此刻穿着自己的衣服,独属于她的气息却一如既往地叫人难以忽视。 不会让人讨厌,反倒是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但她家在六楼,谈清涯穿的是高跟鞋。 冷不丁地记起这个,她整个人僵住,又挣了几下:“我……”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谈清涯突然抱着她半蹲了下去。因这个姿势,她坐在了谈清涯腿上,长手长脚地半挂半坐着。 两个人贴得很紧。 她能感受到谈清涯胸前的柔软通通贴在她身上,更能感受到对方时不时喷在她脸上,或者脖子上的滚烫呼吸。 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她喘不过气。 周江好抿紧唇,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静。 一直到眼前出现一双漂亮的高跟鞋,周江好才回过神,意识到其实只过去几秒,她却恍若隔世。 “帮我拿一下。” “……好。” 她一只手僵硬地拎着高跟鞋,另一只手忍不住攥紧自己的衣服,谈清涯的每下一个台阶,她都胆战心惊。 害怕两个人一起摔下去。 也害怕地上出现什么尖锐物,把谈清涯那双娇嫩的脚划破。 但好在一路有惊无险。 谈清涯车上有备一双用于开车的拖鞋,将人放在副驾驶后,她便拿着湿巾细细地把脚底的污渍擦净,换上拖鞋。 把湿巾放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车上还放着自己给周江好准备的礼物。 她顺手拿出,递给周江好:“上次出差给你带的礼物。”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路上。 周江好小心打开精致的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以后,第一时间是皱起了眉头。 里面是条很华丽的项链。 一看就很贵。 但对她来说,很不实用,她根本找不到场合来佩戴它,更找不到和它相宜的衣服来衬它。 “不喜欢?” 余光瞥见周江好的反应,谈清涯偏头快速看了眼那条项链。 那是条很漂亮的项链,喜欢它的人很多,她让陈晨费了很大劲才把它拍下。 周江好道:“喜欢……但是不适合我。” 喜欢两个字是否暗含对她的客套有待考证,但不适合周江好似乎真的有几分道理。 是她没有考虑妥当。 她和陈晨都没意识到周江好是个和她们身边的那些人十分不一样的姑娘。 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只会给周江好添麻烦。 “是我考虑不周。”她主动道,“这东西你可以拿着玩,到时候我重新给你选个礼物。” 顿了顿,又缓声补充:“也可以先交给我,我到时候把它放在家里,以后有机会再戴。” 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周江好手里拿着恐怕还会有负担,放在家里大概能让她自在些。 果然,周江好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把盒子盖上重新放回去,语气里都带了几分松快:“好。” 像是丢开了个烫手山芋。 第 24 章 * 到达最近的医院也不过十来分钟,这时候医院没什么人,医生很快给周江好处理好伤口,她们又拿了些药,这才重新开车回去。 “这几天不要去上班了。”看着周江好裹起来的脚,谈清涯拧紧了眉。 “我可以的。”周江好摇头,她伤的只是脚,又不是手。 谈清涯定定看她几秒,没再多说。这姑娘性子倔强,她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没一会儿,周江好主动开口:“谈总,前面是超市,可以先停一下车吗?” “谈总不可以。”谈清涯瞥她一眼,“但是你老婆可以。” 说着,她找车位停好车。 她解开安全带:“要买什么?我去买。” “拖鞋。” 周江好不大好意思地垂眸。 谈清涯眸光微动。 她弯弯唇:“好。” 倒也没说自己已经叫人把自己的东西送过来的事。 超市不算大,但恰好拖鞋搞大促销,花花绿绿的摆了一大筐,谈清涯不想让周江好多等,索性矮子里面拔高个,愣是挑了几双出来。 嗯—— 都是情侣款。 又买了些晚餐需要用上的菜,结账前还不忘拿上几包零食。最后走出超市的时候,手上已经拎了个大袋子。 满满当当,沉甸甸的。 把东西放在后备箱,她从里面拿出牛奶和薯片,开了车门以后递给周江好:“垫垫肚子。” 周江好这才意识到她们还有晚餐没解决,瞬间仓促起来。 她接过谈清涯递过来的东西,讪讪道:“你……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谈清涯瞥她一眼,有些想笑。 刚刚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幸好周江好没喊她谈总。 “伤号不用操心这些。”她心情好的时候,整张脸都洋溢着笑意,明媚又带着矜贵,“我下厨。” “太麻烦谈……” 周江好清冷的脸上多了几分无措,话还没说完,倏然感受到谈清涯的目光,她话头顿住。 然后就见谈清涯弯唇一笑:“知道刚刚我在想什么吗?” 周江好迟疑摇头。 “我在想,你要是敢再喊我谈总,我就凑过去亲你,让你长长记性。” “……” 说完,谈清涯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周江好的反应。果然,小脸通红。其实两个人接触的还是不够多,但她发现周江好好像和她清冷严肃的外表很不一样。 她很害羞。 自己只要稍微逗一逗,就能把人逗脸红。 好可爱。 * 接下来的一路,两个人没再开口。谈清涯安安静静开车,仿佛刚刚那个要亲周江好的人不是她似的,而周江好,早就欲盖弥彰地撕开了零食袋子,不断往嘴里塞薯片。 车里全是她小心翼翼吃薯片的动静。 很快到了楼底下,谈清涯拆了双刚买的拖鞋,高跟鞋索性就丢在了车里。 这会儿小区反而热闹起来,不少人在楼下散步和跳广场舞。 见谈清涯又要来抱自己,周江好忍不住道:“可以不抱吗?” “嗯?” 谈清涯微妙地看向她。 这是排斥她? 周江好解释:“外面人好多,这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传遍整个小区。” 谈清涯瞬间明了,但看看周江好的的脚,又看看外边,给出建议:“你的脚不方便上楼,车上有件我的外套,在我抱你的时候,你可以蒙着头。” “……” 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周江好忍不住抬头,伸手拉住谈清涯垂在她身侧的衣角:“你扶我上去。” 顿了顿,又后知后觉地补充:“可以吗?” 谈清涯默住。 她定定地看着周江好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回忆着那一句周江好欲盖弥彰似的补上的那句话。 语气间少了几分疏淡,温温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当然可以。”她弯唇。 最后她一只手拎着满满一袋的东西,另一只手沉稳有力地扶住周江好,两个人缓步往楼层走去。 这会儿到处都很热闹,两个人走在路上,倒是没有引起谁的注意。但在准备上楼的时候却意外遇见了刘姐。 “哟——这不是小周吗?” 借着昏暗的灯光,刘姐上下打量着扶着周江好的那个漂亮女人,声音都轻了几分:“这位是?” 乖乖,瞧瞧这张脸! 都是从肚子里出来的,怎么人家就能长那么标致呢! “你好。”不等周江好开口,谈清涯已经朝着人打招呼,“我是小好的妻子。” 周江好一懵。 她惊愕看向谈清涯。 对方脸上表情很自然,似乎只是在说今晚吃了什么菜。 但这是谈清涯第一次喊自己小好,而且还说自己是她的妻子。周江好胸腔里的心脏遏制不住地砰砰跳动着。 好在刘姐并没有让她无措太久。 “小周结婚了?!”反应过来的刘姐瞪大眼,来回打量着她们两人,音量越飙越高,“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小周,咱们还是邻居呢!怎么瞒得这么紧?” “……” 周江好招架不住,索性扭过头看向谈清涯。 谈清涯见多了各种场面,闻言脸上表情不变,眉眼弯弯:“到时候请大家喝喜酒。” “哎!这敢情好!” 刘姐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看出周江好的不自在,谈清涯带着她往旁边站了站:“小好脚受了伤,我们走得慢,您先上楼。” 明明她客客气气,举手投足间的矜贵却有着叫人忽视不了的压迫,让人根本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所以即使刘姐显然是还欲再聊,但盯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几秒,还是脸上堆着笑,噔噔噔地上了楼。 第 25 章 楼梯间重回黑暗。 周江好悄悄瞥了眼谈清涯,欲言又止。刘姐那个人,最爱八卦,也最能记事,谈清涯刚刚说出那句请她喝喜酒,她恐怕得一直记在心里。 但谈清涯怎么可能会邀请刘姐去喝喜酒? 先不说她们俩会不会办婚宴,就凭谈家的权势,也不可能会邀请她身边的普通人。 一句不能履行的空话,只会换来别人的背后议论。 谈清涯停下脚步,看向从刚刚开始一直不太正常的周江好,笃定道:“要和我说什么?” 不等周江好开口,又迅速道:“说实话。” “……” 沉默几瞬,周江好低下头,缓声道:“你刚刚说会邀请刘姐喝喜酒,刘姐会当真。” 闻言,谈清涯诧异扬眉:“怎么,你觉得我在说假话?” 周江好不答反问:“你会邀请她吗?” “当然。”谈清涯点头,“不过前提是你也想要邀请她。” 周江好:“我身边的人都只是普通人,她们没有参加过豪门的宴会,更没有昂贵的礼服……” 手突然被握住。 对上谈清涯深如渊的美眸,周江好的话止住,突然意识到刚刚的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激动。大概是因为,普通的不仅仅是身边人,还有她自己。 “担心这个做什么?”谈清涯语气间带着疑惑,握着她的那只手温暖又细腻。 “很多地方都会办两次婚宴,到时候在我那边办一次,你这边办一次。” “想要怎样的婚宴都可以,我会尽最大努力配合。” 周江好情不自禁回握住谈清涯。 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在海面上飘忽不定的小船,突然找到了港口停靠。 “怎么样?” 感觉到周江好的动作,谈清涯另一只手也递过去,将周江好的手裹住,轻轻捏了捏。 “嗯,谢谢……你。” 谈总两个字哽在嘴边,差点说出口。 理智占了上风,在最后关头把话咽了回去——到底是被谈清涯那句再敢喊谈总,就凑过来亲她的话吓到。 谈清涯没回应她那句客套话,两个人又开始往楼上走。 这一路没再碰见其他住户。 她们像最普通的妻妻一样,搀扶着一起回了家。 * “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说着,谈清涯下意识要挽袖子,摸到光滑的小臂才意识到穿的是周江好的T恤。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有些尴尬,这已经是她从周江好这儿穿走的第二套衣服了。 两个人相识一场,周江好没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反倒是损失两套衣服。 想想周江好本就空荡荡的衣柜,谈清涯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后问她:“有忌口吗?譬如不吃葱姜蒜这些?” “没有。” 周江好摇头,目光落在那满满一大袋的蔬菜上,晚上超市的菜大多数都不太新鲜,但谈清涯买的这些却瞧着不像是被人挑剩的。 想到这里,她看向谈清涯,目光触及对方的时候,呼吸下意识放轻。谈清涯身上穿着的是她前几天刚穿过的衣服,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和穿在她身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而谈清涯似乎适应得很好,这会儿她嘴里咬着一条皮筋,正双手朝后地将头发扎成低马尾,微微低着头,露出漂亮的侧脸和戴着漂亮耳环的精致耳朵。 她完全没有表露出任何对这种恶劣环境的嫌弃。 这样的谈清涯有些陌生,但横铺在她们俩之间的距离却似乎一下子缩短不少。 谈清涯的厨艺很好。 即使是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她依旧能炒出最美味的菜肴。 周江好难得吃撑。 她胃口太小,不过是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饭,就撑得难受。 没敢表露出来,趁着谈清涯在阳台上洗碗,她赶紧往嘴里塞了几个消食片。 好在消食片还算有些用处,胃里的难受劲缓了不少,可周江好又忍不住忧心起洗澡的问题来。 她的脚伤虽然不算很严重,但裹成了猪蹄,医生特意叮嘱不能碰水,于是洗澡就成了个大问题。 她家太小,床也只有一张,所以她今晚是要和谈清涯睡一起的。 就冲这一点,她就做不到没有洗澡就躺在带有洁癖的谈清涯身边。 想着,她起身去拿换洗衣服。 “你干什么?” 才刚拿到文胸,身后就传来谈清涯的声音。周江好眼皮子跳了跳,手上的文胸也变得烫手起来,快速扯了件衣服遮住它。 确认文胸没有露出,她这才回头:“我想洗澡。” 谈清涯默住,周江好可不是和谈家小辈一样任性的人,能让周江好在脚受伤且医生特意叮嘱不能碰水的时候提出洗澡…… “你有洁癖?”她问。 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已经快速回忆了一遍自己在她床上坐了多少回。 同为洁癖,她最理解那种抵触且厌恶别人生活在自己私密领域的感受。 但周江好摇头:“没有。” 说完,她垂下眸。 她这样卑微又平常的人,连洁癖都不配拥有。小时候,她甚至翻过垃圾箱,只为了捡里面的一个矿泉水瓶。 在她很小的时候,捡破烂是村子老人小孩的常态,她当然也不例外。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更苦更脏的活,村里压根没有洁癖这个说法。 但谈清涯不一样。 在她刚来谈家没多久,她就知道了谈家最娇贵的二小姐,洁癖十分严重。 * 那会儿她初来乍到,胆小谨慎。 还没到谈家的时候,就已经被接她的负责人反复叮嘱:一定不要脏兮兮的出现在谈家人面前,尤其是二小姐谈清涯,否则不保证她会不会被人丢出去。 所以她听见谈清涯这个名字的反应跟老鼠听见猫叫的反应没有太大区别。 谈清涯大她五岁,她还是个四年级小学生,对方就已经即将初三毕业。而且十五岁的谈清涯就已经很高挑了,看起来像个漂亮的小大人,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在谈家也有高于谈家大小姐的权威。 胆小谨慎的她害怕谈家的一切,因为负责人的恐吓,她对脸上挂笑的谈清涯更是害怕得要命。 即使对方笑起来漂亮又明媚,但那种无形中的距离感和压迫感让她压根不敢靠近谈清涯。 而且她在谈家听过最多的就是谈清涯的事,因为那还是她第一次听说洁癖这个词。据说,谈清涯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只要碰着了,她就会反复擦拭清洗,对周江好来说,这很病态。 第 26 章 “既然没有,那就别洗了,换身衣服就行。”谈清涯耐心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或者搬去公寓,家里有浴缸,我可以抱你去洗。” 谈清涯的声音让周江好拉回思绪,她沉默着看着这个当初离自己最遥远的女人。 “周江好?” “嗯?”她应一声,忍着不自在,轻轻点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都可以。” 听见这一句,谈清涯在心里道了句果然——说来说去,还是怕她介意。 “现在我不介意。”她认真道,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就在谈家长大的姑娘,她问,“以前听说过我的洁癖?” 这不算什么秘密。 当年她被谈妍汐关在杂物间一整晚,对方特意把那儿弄得潮湿又脏污,她被弄得一身狼狈,给小小年纪的她留下了挺大的阴影。 那以后,她的洁癖就变得有些严重。 但这几年其实还好,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病态,况且周江好看着就白白净净的,她根本介意不起来。 周江好道:“刚来谈家的时候,她们说要是被你看见了谁脏兮兮的,就会被丢出谈家。” “哦,就跟不吃饭就会被老虎抓走一样,吓唬你们这些小孩子?” 谈清涯笑出声。 难怪周江好总是对自己充满畏惧,原来是小时候就被人拿着自己的名字来吓她。 蓦地,她笑意僵住。 那在周江好眼里,和自己结婚会是怎样的感受?难道是觉得在跟头母老虎结婚? 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她轻咳一声,赶紧给当年的自己辟谣:“别听她们胡扯,那时候我洁癖的确严重,但不至于见了脏兮兮的人就丢出去。” “我知道的。” 周江好认真道。 谈清涯却觉得周江好只是和自己客气,所以还是多解释了一句:“我小时候虽然洁癖严重,但不至于刻薄到要把人丢出谈家。” 看出谈清涯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周江好再次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或许谈清涯已经不记得了,但实际上,小时候的她曾冒犯过一次谈清涯。 那时候谈家小辈已经盯上她,总是时不时地作弄她,甚至动过利用得罪谈清涯来达到赶她走的念头。 将泡过鲱鱼的水倒在她身上,又作势要把她往谈清涯的领域赶。但实际上她们不敢把她推进谈清涯的房间——没有谁拥有那胆量。 偏偏不知道是谁用的力度太重,砰的一下就把她推得撞开了那扇门。 那些人惊觉闯了大祸,立马逃窜开,只留个吓懵了的她还在维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 直到视野里出现那种漂亮明媚的脸。 那个传闻中最不好相处的谈家二小姐,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扯着一条薄毯丢在她身上,语气不是很好: “起来。” 那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被丢出谈家。 委屈值达到顶峰,她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而是瑟瑟缩缩地开始哭。 那是她在谈家第一次哭。 她从小就是内敛的性格,哭也不敢大声哭,只敢无声流着泪。 最后还是谈清涯把她拎起来的。 是的,拎起来。 用两条毯子把她裹住,又戴上漂亮的手套,仅用两根手指就把她拎了起来,而后丢开手套和毯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她慌得不行,最后没等到处置就慌忙逃离。 但后面谈清涯也没有找她算账,只听说谈清涯的那栋小别墅全部被清洗了一遍。而罪魁祸首的她躲在花园的石缝里,听着那边的动静,惴惴不安了一下午。 后来竟也有人来找她,把她从石缝里拉出去,本以为是要找她算账,要把她赶出谈家,却没想到只是带着她去外面搓洗了几遍,散了她身上的味道。 等回来的时候就听说谈清涯把谈家那几个小辈通通罚了一顿。 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谈清涯并没有传闻中那样不近人情,更不会仅仅因为别人脏兮兮的,就把人丢出谈家。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当初她才会孤注一掷地咬住她的手,试图利用她来让谈家那几个人吃点教训。 当然,最后她似乎并没有得逞。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李桢羽她们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和谈清涯结婚。谈家老太太要求的并不多,知道她和谈清涯结了婚以后,便一切以她们为主,尊重她们的任何决定,并没有再插手她们的事。 所以她的手机里还躺着李桢羽前两天发给她的恐吓短信,她两天没回,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恼羞成怒。 “怎么一直在发呆?” 谈清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周江好的脸。她的脸有着和外表十分不符的软绵绵,捏起来很舒服。 周江好摇头,没主动提起小时候的那些事,更没主动去聊李桢羽她们。这是她和谈清涯婚后的第一次同居,不能破坏。 想到这里,她隐晦地看一眼自己的脚,眉头微微蹙起。 谈清涯帮自己那么多,自己该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努力取悦她,满足她才对。 * 饭后,她只是简单擦洗了一下身子便换上了睡衣。 是最普通的格子睡衣,款式有些过时,而且因为穿得太久而洗得发白。 一出浴室,就见谈清涯从门口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袋子。 谈清涯过来扶住她,还在小声叮嘱:“别走太快。” 周江好低头,看见里面装着的衣服。 是条真丝睡裙。 玫瑰色的裙子,高级又漂亮。和她洗得发白的格子睡衣截然不同的风格。 她见过谈清涯穿这睡裙的模样。 除了漂亮,更多的还是性感,即使她之前只是仓促看过几眼,却也还记得玫瑰色领子下面的那一大片珍珠似的白。 耳后浮现起薄红。 在浴室淅淅沥沥响起水声的时候,她忍不住再次拿起手机,偷偷打开自己前阵子整理的资料。 她是要当一名合格的妻子的。 看着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文字,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不能让谈清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