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您的白月光已上线》 缠枝瓷 今日是达达利亚回至冬述职的日子。 刚走进偌大的会议室,少年就发现同僚们往日站着的地方多了一个人。 少女裹着厚重的雪髦,在温暖的室内依旧低低地咳嗽。 如瀑长发散落,抬眼间全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是在这雪原上极为罕见的暖橙色眼眸。 让人想起冬日难得的暖阳,噼里啪啦的一簇簇篝火,在阳光下晒过的绒织毯面。 她站在那里,就破开了一片雪原的寒冷。 原本冗长的会议流程也被缩短了不少,想来是为了照顾少女的身体状况。 会议结束后,众人纷纷退去。 潘塔罗涅路过达达利亚身旁时,不经意间开口:“最近你会有血光之灾,自己小心啊。” “不劳您关心,我能够保护好自己。” 公子没在意这到底是提醒还是威胁,左右会议已经按时结束,转身就打算按时练兵去。 这次听下属汇报说来了一批底子很不错的新兵,值得去较量一番。 也能扭转一下愚人众近来战力下降的刻板印象。 还未走出宫殿,背后就传来女皇庄严的声音:“末席,我有话同你说。” 达达利亚回头,看见偌大的宫殿之上,竟然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穹顶琉璃瓦雕刻出的荆棘蔷薇正落下一片柔光。 少女看上去一直是病恹恹的模样,好像风一吹就会栽倒下来。 达达利亚面上不显,心里却下意识想要劝告她远离战场。 带着这样的病弱体质,要是身边没个保护的人,万一遇上动乱可没人能顾得上她。 “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阿莱娜。”冰之女皇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少女。 化名为阿莱娜的少女,也就是芙蕾雅,乖巧低下头来,向面前的人浅浅行了一礼。 “她极为擅长侦测和数据收集,是此次璃月谈判要求的指定人选。” 女皇大人没理会达达利亚迷茫的表情,把接下来的安排都说了下去。 “你刚好要去璃月一趟,正好送她过去。” “记得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不惜一切代价要保证她平平安安回到至冬。” 耳边的声音仿佛还带着叮嘱的语气,达达利亚带人走出宫殿大门,对上了漫天风雪。 少年下意识替一旁人遮挡住寒风,换来一声柔柔的道谢。 此次路途遥远,而且时间紧迫,一时三刻后,开往璃月的船只即将起航。 “这次我们可能要在璃月待上一段时日,需不需要回家收拾些行李,带些轻便的日用品就好,我陪你一同回去?” 达达利亚秉持着友好交流的宗旨,向旁边一直未发一言的少女询问道。 谁知阿莱娜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薄唇轻启:“感谢末席大人的好意,我家离这里很远,不用劳烦您了。” “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远行前和家人报个平安也好啊。”达达利亚没第一时间听出来旁边人话语中的深意。 少年下意识想起,自己每次出门的时候,冬妮娅和托克总会依依不舍地缠着自己给他们讲故事。 好像这样就能让哥哥晚一点离开至冬。 阿莱娜陷入沉思,半响似乎下定了决心,点点头道:“那就麻烦公子阁下了,此行来的突然,也不知归期,能回一趟家也是好的。” 一路上短暂无言。 “现在是冬季,你穿得也太单薄了,至冬的风雪可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气象景观,”达达利亚顺手递过去刚让下属送来的毛绒外套, “家里人是住得比较偏僻吗,离城镇远的话就更要注重保暖了。” 芙蕾雅落寞道:“我入学之后基本待在至冬城内,很久没有回过家里了。” “您说的对,这次是要去很远的地方,是该好好和家人道个别。” 达达利亚十分满意自己的亲情教学成果,也有了些疑虑浮上心头: 至冬的校园当中不乏家住得很远的学生,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因为家里偏僻就直接不回家的。 不过是路途遥远一些,可是与此相比,渴望见到亲人的喜悦明显要更胜一筹。 即使是军营里的新兵,探亲假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个瞬间就跑没影了。 直到冰史莱姆一路北上,雪橇滑行的方向越来越不对,两人的行进路线几乎快要贴近至冬和邻国的边境线的时候。 末席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密林往北并无任何人烟分布。 这里只是一片广大的墓园。 阿莱娜的家人早就不在了。 达达利亚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自己刚才一路上在和眼前的人诉说了多少自己家人的趣事。 少女却一直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撑着下巴听着,好似在窥探着自己从未有过的幸福。 “嘎吱”一声,车辆缓缓停下。 芙蕾雅把自己塞进裹好的围巾里,准备慢慢跨下车。 手指却不小心触到冰冷的铁栏杆,冻得她下意识想要缩回手。 下一秒,少女的手腕就被轻轻抓住了。 旁边的达达利亚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才意识到旁边人家人已经过世的消息,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以动作给予她支撑。 左手手腕处传来温热的触感,芙蕾雅没拒绝这份难得拐弯抹角的歉意,自然的笑笑,踏入了从未涉足过的雪原。 茫茫大雪,少女只让达达利亚送到墓园门口就示意他不必陪同了。 “我自己去就好了,放心吧,我和他们说几句话就回来。” 少女示意自己没事,撑开透明的雨伞,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向了墓园。 漫天雪花飞舞,亲人的墓碑上都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 少女缓缓蹲下来,收起了手中的伞,任由雪花散落。 芙蕾雅放慢速度,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积雪,顺势抖了抖手中的透明伞,深吸了一口气,在脑海中呼唤道: “统子,你给我出来!” 【宿主冷静,系统正在接入中……】 芙蕾雅越想越气,诉苦道:“上个世界,我辛辛苦苦走完主线,整整一百多次的花神诞祭!我陪着流浪者玩过家家,每次都要和他介绍一遍我的悲惨身世,说得我自己都快信了……” 芙蕾雅越想越觉得心酸。 忽然感受到不远处有人路过,为符合人设赶紧一秒入戏,轻轻啜泣起来,脑中也刚好共情: “说好的三百万摩拉,到头来七七八八扣了我一半还不止,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人身安全还不能保证,我要去投诉你们侵犯npc的合法权益……” 终于,在听到要投诉之后,准备装信号不好的系统不得不出来稳定一下局势: 【宿主,您放心,您的述职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估计三个工作日内补偿款就能下来了。】 “还有好感度系统,折腾多久了这个app还没上线……” 芙蕾雅一边拂开墓碑上的残雪一边和系统吐槽制度不合理,忽然发现不太对劲: “统子,我记得阿莱娜的母亲不是叫夏寻雁吗,这墓碑难道是写错了?” 系统扫描完吐出结果:【宿主放心,没有写错。】 【夏寻雁是主角的生母,也是她向璃月那边强烈推荐了阿莱娜作为此次交易的筹码。】 【长眠于此的,是阿莱娜名义上的养父母。】 “明白了。”芙蕾雅没再说话,默默地开始在墓前堆雪人。 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好几只雪球堆起来的小鸭子小白兔排排坐。 少女喃喃道:“来的匆忙,没给你们带花,等我回来补上,现在就先拿小雪球凑合一下吧,爱你们哟。” 做完了这一切,芙蕾雅起身准备离开了。 刚才系统跟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点注意事项,听得她都有点困了。 这副身体又是个被困实验室许久的病弱少女,站起来的时候差点两眼一黑栽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 少女下意识寻求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往后倒退了两步,忽然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耳畔是达达利亚担心的声音:“小姐,你没事吧,我看你好久没回来……就想着过来接一下你,希望没有冒犯。” 芙蕾雅心道来得正好。 她现在正处于低血糖发作的时候,眼前一阵阵发晕。 “抱歉,我的口袋里还有块软糖,可以递给我吗……”芙蕾雅弱弱地开口。 此时少女脑内失重感席卷而来,眼前白茫茫的景色忽明忽暗。 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啊好……”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礼数,达达利亚翻了好几处终于在裙侧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块橘子软糖,赶快剥好喂了过去。 几个呼吸之后,少年终于感受到怀里人的重心平稳下来,应该是缓过来了,不由得跟着松了一口气。 末席向来和愚人众的大家混在一起,动不动就去斗争第一线找个乐子,哪里见过还有人会因为低血糖晕倒这种小场面。 达达利亚忽然恍惚了一瞬。 眼前的少女好似某种珍贵的瓷器艺术品,易碎、美丽,且价值极高。 更加相似的是……她即将被当成跨国交易的一部分。 梧桐叶 达达利亚失神的时间有些长,旁边的少女也终于调整好了突如其来的眩晕。 “真是太感谢您了,不然栽到雪地里可就麻烦了。” 芙蕾雅缓过劲来之后就没再保持着倚靠的姿势,礼节性地倒退了一步,不经意间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达达利亚只觉得怀中一空,摸摸鼻子自然道:“小姐你没事就好,不必这么生疏的,我们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呢。” 末席心想这次自己估计就是去当保镖的,不过既然是女皇大人亲自安排的任务,一定要好好上心。 芙蕾雅没有告诉他残忍的真相,从善如流道:“那一路上就拜托公子阁下了。” 她这次进世界来的匆忙,还没适应这副身体的体质强弱,这才在至冬恶劣的天气下屡屡遭殃。 就剧情刚开始的时候,没注意少套了一件衣裳,风寒和低烧直接找上了门。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松软的雪地行进。 芙蕾雅在脑内疑惑道:“阿莱娜之前,到底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她呆的那个实验室,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高强度连轴转,这种高压之下,正常人都扛不过去,她体质这么差,居然是唯一一个顺利逃脱的?” 系统恰到好处地补充信息:【阿莱娜脱离实验室的时候被注射了特级药物,这种药物还在研究阶段,体质变弱应该也是它的副作用之一。】 真是多灾多难的可怜孩子。 少女在脑内不满道:“统子,为什么每次我的身份都有段悲惨过往,就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家庭和睦的小太阳人设吗?” 【宿主,咱们的目标是收集be结局,小太阳人设就需要后期制造大量意外才好推剧情,研发部一定会找我们要超多补贴的。】 “也是,那群家伙可是出了名的抠门,上次就是制造一个元素力失灵的意外,竟然狮子大开口管要了我五十万摩拉。” 芙蕾雅每每回想起来都心痛不已,誓要尽快把这笔钱赚回来。 “统子,下一次的任务还有多久刷新?” 【报告宿主,刚才你下车的时候就刷新好了。】 【最新任务:替攻略对象挡刀。】 “……” 没搞错吧。 就“公子”这个武力值,自己现在这个病弱人设,就是上赶着去送菜的拖油瓶啊。 “策划就不知道玩点新花样吗。”芙蕾雅默默在心里吐槽道。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即将乘船踏上去璃月的新旅程。 芙蕾雅瞥了一眼旁边的达达利亚,少年特意在赶路时上前了半步,有意无意地替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雪。 少女不由得心里一暖,暗自决定:到时候尽量给自己的忽然离去找个完美的理由。 最好是来个死无对证的背锅,免得他的黑化值忽然上涨一大截。 世界bug一旦变多,研发部又会给她空投大批的控诉邮件了。 “阿莱娜小姐,你之前有去过璃月吗?”达达利亚的声音将正在神游天外的少女的思绪拽了回来。 芙蕾雅摇摇头,“我没怎么出过远门,之前只是在须弥呆过一阵子,可惜有些水土不服。” 她可不算撒谎,毕竟须弥的那位流浪者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是攻略对象里最晚发现真相的,也是抗争最激烈的一位。 到最后,脱离世界倒计时已经开始,少年发现用什么方法都留不住她的时候,流浪者真情实感地再次崩溃了。 他把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女从病床上揪起来,语气里满是威胁和歇斯底里,动作却轻柔的要命: “为什么……任何治疗对你一点用都没有?!” 芙蕾雅微弱地想要推开他的手,却丝毫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人偶少年拼命抱紧自己。 好像只要把对方揉进骨血,就能阻止她的离去。 “我知道错了……”流浪者哽咽道,“我再也不会诋毁你的神明,也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了,求求你,为了我活下来好不好……” 月色入户,窗外晃晃悠悠落下了最后一片梧桐叶。 很可惜,失去了神力的流浪者的祈祷没有起效,少女最终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手腕无力地垂落下来。 旁边的心电图仪器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线条归于一条连绵不断的直线。 【滴,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开始退出副本……】 【已成功脱离副本世界,攻略对象记忆已清零。】 拔锚启航,汽笛声惊飞了岸边的两只暝彩鸟。 船只缓缓行进在水面上,芙蕾雅倚在桅杆旁,望向遥远的水天一色。 上个世界深陷囹圄许久,海上风光对少女来说是难得一见的好风景。 达达利亚本想识趣地走开,留难得出远门的阿莱娜一个人欣赏一下美景,却被轻轻拽住了袖子。 低头对上了少女犹豫的表情:“我……我听女皇大人说过,您是愚人众的执行官,去过很多国家,能给我讲讲旅途中的故事吗?” 少女说完就低下头去,看上去确实不善社交,说出这些话好像已经耗光了她刚才所有的勇气。 “当然可以。” 达达利亚自然把少女当成了和冬妮娅一般的妹妹,讲起了自己旅行中的趣事。 不过,是删去了热血争斗的那一部分。 看面前的少女听得入神,达达利亚已经脑补出了“一个热爱冒险的孩子,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远行”的奇妙故事,看她的眼神更加怜爱了。 目光好似有穿透力一般,连原本正在津津有味听末席编故事的芙蕾雅都感到了不对劲,反应过来后顿时感觉不妙: 再这样下去,两人的感情线还没开始发展,就要直接变成阖家欢乐的亲情故事了。 脑中的系统还在勤勤恳恳地给她传人物资料:【这趟船上混进来了一位国际通缉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引起骚乱,趁机偷渡璃月,宿主可以考虑一下借她的刀来完成任务。】 【看,就是你眼前的这个人。】 芙蕾雅一脸惊讶的看向面前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妇人。 “……” 【……】 “统子,你确定是她?” 系统也有些不太肯定:【但是脑电波数据确实对得上,或许是她比较擅长伪装?】 “也不是没有可能。” 芙蕾雅调整了一下表情,踮脚和旁边的达达利亚咬耳朵:“我能单独和这位夫人聊聊天嘛,一会儿就回来。” 重音放到了“单独”上。 达达利亚没有要阻拦的意思,识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目送少女和眼前颤颤巍巍的妇人相谈甚欢,然后两人一道远去,少年犹豫再三,还是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这趟船上的人都是经过身份检验的,他没必要太过担心。 这边芙蕾雅上来就热情地握住了妇人的手,一面假扮自来熟地和妇人唠着至冬家常,一边佯装不经意地在妇人的手心划出“LD”的笔画。 “克里斯汀娜夫人,不知可否与您一叙?”芙蕾雅笑得一脸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妇人的瞳孔瞬间放大,手心的笔画组成的字母,正是她从未告诉过旁人的原名首字母。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克里斯汀娜心慌不已,下意识死死扣住了少女的手腕,换来对方一声浅浅的痛呼。 芙蕾雅看面前人反应这么强烈,心道系统给的数据果然没错,于是赶紧添了一把火道: “夫人,到达目的地时,咱们可还是需要检验一次身份的。” “您说,我要是检举您的身份有误,会不会可就闹得不太愉快了?” 两人边说边走,眼看周围较为偏僻终于没人路过了,克里斯汀娜也不再伪装,清了清嗓子换上原本的磁性嗓音:“单枪匹马就敢来揭露我的真实身份,就不怕我直接在这把你灭口了?” “我是来和您合作的,自然会带着诚意前来。”芙蕾雅从怀中摸出女皇之前给她的令牌, “这面令牌能够让您在璃月地界畅通无阻,而且由于是保密行动专用,被人当面拆穿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克里斯汀娜接过来仔细端详一番,眯起了眼睛:“确实像是真货,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 少女微微一笑,“我也正巧需要这场骚乱,您只需要亲自来抢这块令牌就好,先提醒一下,这艘船上可还有愚人众执行官的存在,您可不要轻敌了。” 克里斯汀娜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本来,就算芙蕾雅没来找她合作,自己也是打算在船快到璃月港的时候引起骚乱然后金蝉脱壳的。 没想到,还遇见一个上赶着把自己卷进混乱的。 “到时候自己小心点,见了血我可不管。” 克里斯汀娜说完心念一动,在令牌上留下了一道雷元素痕迹,把令牌扔了回来,就扬长而去。 继续扮演着年近耄耋的老人家。 实际上,她已经把甲板上的守卫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边,系统看见两人交涉完毕,终于跑出来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心: 【宿主,万一她到时候反悔怎么办?】 “放心吧,她要是提前偷了令牌跑路,大不了落地璃月之后多费点功夫把她绑了扔回去。”少女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病弱人设演得多而已,真当我手无缚鸡之力了?”芙蕾雅把令牌揣回衣兜里,准备回去找达达利亚汇合。 【你都多久没实战了,武力值下降是必然的,】系统无情吐槽。 【要不披个马甲和这次的攻略对象打一场?我觉着你赢不了。】 “十万摩拉。” 少女揉揉刚才被掐得有点疼痛的手腕,“敢不敢赌?” 【行啊,还是输一赔十?】系统向来不缺摩拉,此时乐得有新瓜预订。 “一言为定。”芙蕾雅勾起唇角,感觉体内的好斗因子已经跃跃欲试。 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都有点手生了。 莲子心 晚餐是船上的大家一起吃的。 达达利亚向来没什么上司的架子,底下人也随他,话题天南海北,气氛很是放松。 除了值夜班的船员不允许饮酒,大家都是其乐融融。 领头的大副唱起了家乡的曲调,灯火辉映,照亮了船员们亮晶晶的眼睛。 “这次去璃月,我可要好好干活,争取年终多拿点奖金回去,争点气!” “好,有志气!”“来,大家敬他一杯!” 众人欢笑起哄,芙蕾雅也跟着凑个热闹举起酒杯。 她可好久没尝过果酿了,可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虽然这杯只是粗糙一些的普通果酒,但是物以稀为贵,她也向来不挑食。 透明杯凑到嘴边,少女刚含了一口混着涩味的甜酒,达达利亚就凑了过来。 说什么也要给她尝尝自己特意带过来的至冬特色酒。 “是家里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带上的,特意给你留了一点,保证一辈子都能记住这个味道。” 少年估计是醉得迷糊了,见她的杯子里还有大半杯果酒,直接单手拿过来就“咕咚咕咚”喝了干净,拿了个新杯子给她,一定要她尝尝自家带来的酒。 这架势,像是献宝似的。 芙蕾雅心下好笑,只见过女生喝酒品一半好好的,结果男主一把夺过酒杯不让喝的。 没想到现在还能遇见觉着普通酒不够好,非要给她换佳酿的。 晶亮的酒液在玻璃杯里铺了个底,达达利亚示意她先尝一尝看看喜不喜欢。 少年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和兴奋,好像笃定了她肯定会爱上这个口感。 芙蕾雅直接幻视一只达达鸭骄傲地挺起胸脯,等待着接受表扬,笑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果香和药草的浓郁香气仿佛在她的舌尖起舞,入口是由涩变甜,酒液滑过喉咙时很像莲子心的口感。 确实很不错。 芙蕾雅对上旁边人一脸紧张地等待夸奖的可爱表情,大力点了点头。 恍然间,感觉旁边人的气场都柔软了不少。 虽然猜不透他酒后什么时候会电量不足睡着,不过现在正在给她倒果酿的达达利亚,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普通少年。 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至于小情小爱,不过是旅途当中的风景罢了。 这可不是个容易的攻略对象啊。 芙蕾雅一阵唏嘘,正要感叹自己这次肩上的担子变重了不少,忽然感觉肩上一重。 转头才发现,旁边的达达利亚好像电量不足了,少年轻轻靠上了她的颈侧,那双和星空一样湛蓝明亮的眸子半睁半闭,眼看就要沉沉睡去。 少女还是没忍住,上手揉了一把看上去质感很好的橘色发丝。 “晚安,阿贾克斯。” 做个好梦。 芙蕾雅悄悄打个手势,让大家快来把快要陷入深睡眠的末席搬走。 船员们也聚的差不多了,见上司醉了,赶紧过来帮忙。 剩下的人也各自回去歇息,临走时,大副悄悄塞给了芙蕾雅一个精致的和田玉平安扣挂坠: “这是大家伙儿之前从甲板上捡到的,问了一圈都没找到失主,”大副神神秘秘地继续道:“没准儿是公子大人的,就拜托您问问啦!” 大副说完就果断跑路了,为自己的助攻行为感到十分满意。 可不是他吹嘘,他可是这条船上眼力最好的,自家老大以前哪对别人这么上过心。 这八成就是在追人呢。 “等等……”芙蕾雅刚打算问个清楚,对面人就带着一脸“都是过来人”的意味深长的表情走远了。 算了,反正明天就到目的地了,到时候寻个机会帮忙问下吧。 少女把人交给船员们之后就转身回屋了。 这艘航船明早便会到达璃月港口,万一克里斯汀娜袭击失败,甚至还把她供了出来,她可要做好直接进璃月监狱的准备。 今晚没准儿是唯一的沐浴机会了。 少女哼着歌进了屋子,顺手捞了一瓶椰果罐头,打算沐浴过后炫上半瓶。 在船员们七手八脚准备来忙活收拾残局的时候,原本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达达利亚忽然睁开了眼睛。 少年的深邃眼眸里一片清明,眼神凌厉。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少女自己的本名,为什么芙蕾雅能够如此自然地说出来? 今夜无事发生。 风清月明,海风带来咸湿的水汽。 除了桅杆上值夜的船员不小心打了个盹,被巡查的大副训斥了好一顿。 可惜的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甲板下方传来的一声闷响。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照到地平线上之时,行驶检测的配电室忽然出现了故障。 紧急电源的红光瞬间亮遍了整个走廊和房间。 船员们也纷纷出动,有序整队分头行动,誓要抓住这个胆大包天的不速之客。 而此时的克里斯汀娜,才不会愚蠢地待在原地等死。 她早就乔装成一名船员,和大家一起加入了搜寻的队伍。 甚至还主动报名,揽下了检查的活儿,两人一队,负责敲门询问船上的每个人检查随身物品有没有丢失。 “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打搅了好不容易入睡的芙蕾雅,少女起床气严重的爬起来开门。 一身单薄的银色丝绸睡衣勾勒出少女的玲珑身材,面容姣好,除了脑袋上顶着两根呆毛。 芙蕾雅困得不行,嘟嘟囔囔道:“怎么了这大晚上的……哎,等一下!” 克里斯汀娜把人往屋里一推,进屋锁门掏匕首,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本来想吓一吓她,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 反常的是,眼前的少女不仅没有害怕,反倒一眼就识破了她的伪装。 芙蕾雅一看眼前的“船员”脑袋上顶着【克里斯汀娜】的名字,知道是她制造动乱的剧情点来了。 指了指桌子上的令牌随意道:“自己拿,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说完就准备躺回到床上睡觉。 少女心里郁闷地不行:天知道她的晕船时间还有多久就要到来,可千万不能等这晕船药药效过了,自己还没睡着。 这下轮到克里斯汀娜吃瘪了。 她对自己的乔装打扮向来很有自信,可是曾经创下过三次当面躲开警卫军的优秀记录的。 可是短短一天之内,眼前的少女居然两次看穿了她的伪装! 克里斯汀娜感觉自己遇到了人生当中最大的劲敌。 再结合上她面对自己时从容不迫的态度,此人定是大有来头。 已经把自己挪上床的芙蕾雅看着还在原地思考人生的“船员”,以为她嫌弃这个场面太过于平淡不够帅气,只好无奈起身: “过来点,最多给你划一刀哈,浅一点别给我留疤了。” 克里斯汀娜没动。 向来号称“千面魔女”的国际通缉犯此刻第一次感受到未知的恐惧,强装镇定道: “我从未在道上听过你的名号,敢问前辈,退隐前师门何处?” 此时,“千面魔女”脑袋上很有灵性的浮现了系统配备的人物介绍框:【克里斯汀娜,女,年24岁……】 她哪来什么师门,这全靠提瓦特外挂啊。 芙蕾雅怜爱地看向眼前人,半晌决定现编一个:“或许你听说过璃月的卜筮之法?” “自然听说过,您难道是岩层巨渊的那位……”克里斯汀娜一脸震惊,不知道想起了哪位高人。 芙蕾雅赶快打断她,免得再编下去就要露馅: “你知我知就好,祸从口出,咱们还是正事要紧。” 克里斯汀娜小鸡啄米般点头。 能在至冬的航船上遇见早已隐世的世外高人,这一趟来的可真值。 门外忽然又传来了大力的敲门声,看上去是克里斯汀娜假冒的船员在这里耽误了太久,被同伴发现不对劲了。 她顺势掏出匕首反手握住,小声道了句抱歉,向前倾了倾身子,单手拽起了刚挪上床的芙蕾雅。 “哎等下,你让我套个外套,这么冷的天呢……” 克里斯汀娜一脚踹开了木门,手持匕首用力抵上怀里人白皙的脖颈,刀刃泛着冷冷的寒光。 “想要人质活着,就给我把武器都放下!” 克里斯汀娜不愧是专业的模仿高手,演起绑匪来也是一等一的像。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她们俩就成为了半圆形包围圈的中心。 一阵冷风拂过,芙蕾雅打了个寒战。 她是有想过克里斯汀娜的做事风格比较张扬,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现在却成了倒霉的那个人质。 少女压低嗓音试图和后面人商量一下,“你看要不找个机会先跑呢,海风这么大,我感觉我一会儿就要打喷嚏了,那不直接往刀刃上撞嘛。” 克里斯汀娜正挟持着她往甲板边缘挪,闻言放低声音凑近道:“再坚持两步就行,到时候直接把你甩进战力最强的那个人怀里,帮我拖延一下时间,拜托了前辈。” “哎?” 芙蕾雅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身后一阵推力。 下一秒,感觉自己结结实实撞在了某人的胸膛上,撞得鼻梁发疼。 脑袋上方是熟悉的带着急切的声音,达达利亚把她从怀里扒拉下来,左看右看发现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没事了阿莱娜小姐,我们会尽快抓住他的,一会儿先带你去趟不卜庐,肯定被吓到了吧,先检查一下。” 芙蕾雅摇摇头,“没事的,她没有真的伤害到我。” “这次是我疏忽了,让船上混进来了这么危险的人,回至冬后,我会亲自向女皇大人请罪。”达达利亚认真道。 经过这番骚乱,天边已经浮起鱼肚白,远方弥漫的雾气渐渐散开,隐隐显出璃月港的轮廓。 他们到了契约的国度。 与此同时,退休不久的钟离正准备前往山间去和老友共享早茶,忽然在璃月地界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眼眸中金色乍现,得以窥见岩神威严。 无人得知,他近来被无边梦魇困住了心神。 摩拉克斯这些年从未亏欠过任何人。 除了早年间魔神之战,一个仙家血脉的小丫头被当做人质推上了战场。 弑杀的魔神在濒死之际,分出一丝神念撞进了她丹田,妄想躲避灰飞烟灭的命运。 为避免生灵涂炭,摩拉克斯没有犹豫,打算运用武力强行逼出作乱魔神的灵魂。 却因为一时的迟疑,小姑娘再也看不见了。 草木葳蕤,庭院春深。 少女裹着一身白裙,正沐浴在阳光中。 也许是感受到来人是钟离,少女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很是乖巧地鞠躬,眼睛上蒙着的白色布条柔软下坠。 “帝君,您今日怎么来了,是有什么要事吩咐吗?”少女依旧是恭恭敬敬的语气,好像自己也不过是受岩神庇佑的子民罢了。 钟离一时无言。 战乱后众仙家齐聚璃月港,却无一人有法子治好这双眼睛。 那魔神阴狠至极,不仅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让她永世失明,种下的诅咒还会让少女每时每刻都感受到灵魂深处在被灼伤。 众人表面上未曾说过帝君一句不是,毕竟只是一次难得的失误。 何况就连当事人都不愿追究,旁人就更无权置喙了。 可是暗地里大家都明白,这孩子原本的仙缘算是彻底废了,如今病痛入体,没几年活头了。 只能像这院中的花一样娇养起来,等这冬季到来,慢慢地枯萎死去。 平安扣 丝丝缕缕的红线试探着束缚心脏,想将他拖入情绪的深渊。 摩拉克斯闭上了眼睛。 千百年来,他本该对于持续不断的磨损再熟悉不过。 可是如今,仅仅是一缕有七八分相似的生灵气息,却迟钝地唤起了他想要与那人见上一面的心思。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好。 钟离在往生堂许久,胡桃和他一般,也从来不信轮回转世一说。 但是少女走的时候,胡桃却再也不是天真无邪的模样,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最后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抱着古籍来找钟离,询问他愿不愿意帮忙。 岩神早知结局已定,但对上胡桃倔强泛红的眼尾,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便答应了下来。 地面上是雪梅铺就的卦阵,空气中鞭炮纸屑混着袅袅烟尘。 院外的人们正在热热闹闹的赶集,准备置办新一年的年货。 海灯节到了。 如果少女没有因为他的过错遭此劫难,她漫长的生命中,本该有很多很多个热闹的节日。 而不是如今墓碑上镌刻着的冰冷姓名。 璃月,不卜庐。 店内只有阿桂医师在,他正在忙着给大家抓药,整理药材。 见着两人进来,估摸着是近来天气变化,一时不察感了风寒。 手上动作不停,客客气气地告诉两人目前的情况: “您今儿来的不巧,白术师父外出给人看病去了,七七也采药没回来,要不先稍坐一会儿?” 芙蕾雅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表示自己还有些头疼不适。 这里的药香浓郁,从台阶望下去风景甚好,值得坐下来疗养一番。 说完就用了点力气想把达达利亚推走, “公子阁下您快去忙公务吧,璃月治安很好,不必担忧我的安全的。” 直到约定好晚餐前来接她,达达利亚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不卜庐的大门。 那架势,像是第一次送妹妹上学的兄长。 系统在一旁目睹了一切,打趣道:【宿主,我觉得你这次走亲情线也挺好的,这不,得天独厚的优势。】 芙蕾雅头疼地找了个椅子靠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 无奈地在脑海中回应道:“咱们之前又不是没试过,亲情线走着走着,这剧情就开始不对劲了。 本来还好好的,结果我刚脱离世界,那边黑化值就暴涨,研发部估计灯火通明了一整夜。” 【枫原家是特例嘛,毕竟谁也不能接受自己好不容易漂泊回来,结果家族都快没了,儿时玩伴还成了祭品……】 “打住打住,我可不想回忆起那段悲伤的过往,”芙蕾雅脑中已经开始回忆起那妖异的紫色火焰,火舌眼看就要把她整个包裹住,热浪一阵阵扑过来。 当时还没开发出痛觉屏蔽系统,一人一统只能闭眼望天,绝望无比。 还好研发部动作快,紧急脱离指令终于到位,统子带着她迅速跑路,这才躲过了被祭祀的悲惨命运。 【任务刷新了,有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先听哪一个?】 “别卖关子了,赶快说。” 芙蕾雅现在是真的感觉头疼了,估计刚刚冷风吹猛了,现在体质较弱一时没缓过来。 【坏消息是,监测系统察觉到您的挡刀任务比较敷衍,没能在攻略对象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 “难道……” 【被判定消极怠工,本次任务无法刷新~】系统的电子音调调都带上了些许幸灾乐祸的尾音。 “合着非得见血是吧,”芙蕾雅义愤填膺,“强烈怀疑后勤部就是在针对我。” 【我要是被迫重启系统一百六多次的后勤部门,我应该也挺烦你的。】系统继续说风凉话。 “就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刷了个新的小任务,叫做“亲手做个礼物送给攻略对象”。】 “这个倒还挺简单的。” 芙蕾雅瞬间想起了在船上的时候,大副神神秘秘递给自己的那枚平安扣挂坠。 “要不……先借花献佛试试看?” 【我劝您还是自己动手,不然万一又被判定失败,可就又白干了一天。】 “先试探试探再说,毕竟我现在可是病人。”少女用手捂住额头,试图辨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发烧。 但是由于掌心和额头的温度差不多,没办法下定论。 “七七……回来了。”额头上飘着一张符咒的小女孩背着大大的药篓走进来。 然后,毫无征兆地在少女的面前停了下来。 芙蕾雅以为她是要取身后柜子上的药材,赶紧捂着额头起身就要让路。 “你发烧了。” 七七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烫的。” “这位姑娘,不知来不卜庐有何要事?不如先喝碗药草汤暖暖身子,免得风寒入体。”刚从外面回来的白术大夫同她温柔道。 少女赶紧点点头,顺便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许是受了些惊吓,稍坐一会,我这就去给你开药方。” 白术示意七七同他一起去分拣药材。 不卜庐又恢复了平时的宁静。 芙蕾雅托着下巴,看着正在给来来往往的客人提前打包好药材的阿桂药师。 还有认真书写药方的白术。 她刚才努力控制了自己想要上前搭话的心情,毕竟自己之前在璃月港也多亏了他的关照。 虽然当时自己的失明是定数,任何药物都无法扭转。 但道谢还是应当的。 “近来药材有些紧缺,今日的量我先给你煎好,明日等七七采药回来,再让阿桂给你抓上一帖药。”白术依旧是和蔼的语气。 “不知明日,可否让我与七七一同上山采药?” 芙蕾雅来了灵感,如果借花献佛失败了,自己亲手做个香囊应当也不错。 “采药一事,还得看明日七七想不想去。” 白术把正在帮忙的七七叫了过来。 “明日晴天,七七要去采药。”小女孩凑近了一点,认真打量了一番芙蕾雅的面容, “七七……感觉好像认识你。” 【!!!】 “!!!” 芙蕾雅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七七,你可能认错人了,这次是我第一次来到璃月,我们以前怎么会认识呢……” “这样啊……抱歉,可能是七七记错了。” 说完这句,小女孩就捂住符纸又走回了柜台前。 旁边的白术见怪不怪道:“你不用放在心上,七七经历的岁月太长了,偶尔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芙蕾雅连忙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心却悄悄提了起来。 七七毕竟身份特殊,如果是系统疏忽没删干净她的记忆,留下了破绽,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采药的事儿,还是先搁置比较好。 刚要开口回绝明日安排,不卜庐的门外却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达达利亚回来了。 看上去怀里还给她抱了一份新月轩的独家特色美食。 从精致程度上来看,很像之前钟离常常带给她的那一种。 少女心中升腾起不妙的预感: 这才来璃月第一天,他就和岩神撞上了?! 散猫猫 冷静,现在可不能自乱阵脚。 摩拉克斯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没道理能躲过系统的记忆清除。 芙蕾雅努力说服自己: 大家都是打工人,就算之前有什么过节,也该状告公司,不至于报复到本人头上来。 何况,自己也没什么可愧疚的,最多是故人相逢,有些唏嘘罢了。 系统幽幽补刀:【是吗?如果他知道这一切并不全是他的失误,是你为了加快任务进度,安排好的剧本……】 那她就等着去地底和若陀龙王一起打七圣召唤吧。 “抛开事实不谈,我也演的很辛苦啊,而且这也是对主角的一种历练,人物更加有血有肉了是不是……” 少女面对着系统的沉默不语,越辩驳声音越小,心虚地闭上了嘴巴。 【安心,记忆清除对神明也有效果,】 系统迟疑了一下,还是补上了一句:【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咱们俩还可以大难临头各自飞嘛。】 “那到时候,我肯定先把你供出来保命。” 秉持着对系统不太值钱的信任,芙蕾雅还是放下心来,就算真要见面也不能慌。 上前一步迎上达达利亚的怀抱,芙蕾雅向白术和七七点了点头表示告别。 七七挥挥手提醒她:“明天记得一起采药,等你……和七七一起去。” 芙蕾雅生怕再被看出端倪,赶快点点头应下了邀约。 逃避毕竟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小姐,你的风寒不要紧吧,和璃月高层那边的谈判约在了后天早晨,这两天还是先把身体养好。” 达达利亚把纸包着的酥春饼递过来。 白芝麻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外皮酥脆,内里糯甜。 新月轩限量果然有限量的道理。 “我没事的,白术大夫说明天再来抓一贴药就大好了,不会耽误后天的进度。” “没事就好。北国银行这次的事务月底就能收尾了,剩下的时间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去北国银行找我就好,下榻的旅店离那不远。”达达利亚嘱咐道。 芙蕾雅点点头,腾出右手递上了那枚平安扣:“抱歉刚想起来,大副让我询问这玉佩是您丢失的吗?” 达达利亚接过来,一眼便辨认出这是冬妮娅送给自己的那一块。 至冬是不兴这些信物的,想来妹妹是知道他这次要去璃月,特意研究了当地的风俗。 见少年指尖摩挲着玉佩的配绳,芙蕾雅在心里暗暗祈祷这次任务能完成,紧张又期待道:“那……既然失而复得,也算意外之喜了。” 见面前的少年没有否认,芙蕾雅在心里雀跃不已。 刚要和系统庆祝这次任务完成的非常成功,忽然听见对面的少年冲她道:“伸手。” 少女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 达达利亚递上了那块玉佩。 少女只觉掌心一沉,传来和田玉冷润的触感。 芙蕾雅疑惑抬头。 对面的人难得一脸郑重,带着黑色指套的手掌包裹住少女的指尖,攥成松松的拳, “这是家人送给我的,既然是你捡到了它,就请收下这份礼物吧。” “女皇陛下特意交代过,要把你平安带回至冬,就当给我一个心理安慰,可以吗?” 其实也是为了弥补在没有了解情况的时候,无意中勾起了少女的伤心事。 “当然。” 芙蕾雅感受着掌心沉甸甸的重量,为自己又没能完成的任务默哀了一秒。 和达达利亚分别后,少女却在心底悄悄叹了口气。 看来冰之女皇没有提前告诉达达利亚,和璃月这次谈判的条件是让她来当实验品。 芙蕾雅想起女皇之前的嘱咐: “这次不算是两国之间的正式访问,璃月那边也提前给我们通了个气,是内部的其他党派想要你去帮他们做实验,点名要你去。” “七星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只要你当场拒绝,他们就有办法借这个契机堵住激进党的路子。” 见芙蕾雅没什么大反应,女皇担心她因为家人离去的消息有了自厌情绪,难得多补了一句: “可千万不要犯傻,愚人众传回来的消息显示那个激进党向来会扣留实验人员,甚至丧心病狂到了在人类身上做实验。” 冰之女皇语重心长:“阿莱娜,我和你母亲是旧识,绝对不能看着你落入他们手里。” “这次还安排了末席陪你一起去,你放心,他的武力值足够保证你平平安安回来。” “至冬国力强盛,绝对没有需要牺牲你去换取和平的道理,听明白了吗?” 少女点点头,开了个玩笑道:“女皇陛下,您放心,我还要回来给您庆生呢,肯定事情结束就尽早回来。” 女皇看着这个自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怜爱地执起她的手:“阿莱娜,抱歉我来晚了,没能救下你的父母……” “女皇陛下,这不是您的过失,”芙蕾雅状似不经意地打断了面前人的话, “您已经做的很好了。”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系统嚼着电子薯片跑来砸场子。 “当然熟悉了,我当时可是对摩拉克斯说了不知道多少遍,” 芙蕾雅露出怀念的神色,“这都大半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啊,本来还以为我能撑到海灯节的……” 【是啊,没想到兜兜转转,结算的日子居然落在了节日前一天。】系统也跟着唏嘘。 在海灯节前夕,璃月港毫无征兆的落了一场雪。 夜幕降临,老友间的宴会也纷纷结束,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人提到那个名字。 钟离独自回到了空荡荡的院落。 草木凋零。 随着冬季来临,病痛入体,原本少女还愿意去院子里走走,现在只能整日整日地呆在屋子里。 手中画笔不停,描绘着她再也看不见的绚烂色彩。 留云曾经也和钟离提到过此事,“这孩子在绘画上可有天赋了,何况她还有着比凡人漫长得多的岁月,只要假以时日,定能大有作为。” 可惜……眨眼间便成了水中莲灯,一阵风起就会摇摇欲坠。 少女亲手做的宵灯还放在案桌上,上面是她摸索了好久才练好的笔迹:“希望璃月港的大家万事胜意”。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希望帝君能开心”。 她从来没有怪罪过任何人,也没有自怨自艾,努力想把自己隐藏起来。 如果不是钟离坚持要她留在璃月港养伤,可能少女会选择找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静静离去。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 芙蕾雅顺手在回旅店的路上买了用来绣香囊的材料。 既然礼物没能送出去,那该费的神还是一分不能少啊。 由于旅店几乎毗邻北国银行,她还要注意不能提前被发现。 不然惊喜的程度可是会大大折扣的。 思来想去,她干脆抱着一小堆材料去了茶博士刘苏那儿。 既能听书,还不耽误工作,完美。 终于,听到故事大结局时,芙蕾雅打算抬起头来给说书人鼓个掌。 却发现自己的不远处坐了个紫发挑染少年,看上去正一动不动盯着她好久了。 见少女视线终于落到了自己身上,流浪者没好气地站起来,隔空扔过来一份调查报告。 落到她手边的时候,还特意用轻风承托了一段,免得砸伤她。 一沓纸轻轻落在芙蕾雅面前的桌面上。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流浪者辨认度极高的声线:“克里斯汀娜在须弥有案底,目击者说你是最后和她单独相处过的人。” “这几天我会寸步不离,等调查申请结果一出来,就拜托你走一趟了。” “直接给我做笔录不就好了?”芙蕾雅不解,何必弄得这么大费周章。 “你现在在璃月,我们没有权限。” 人偶少年躲开少女的灼灼视线,“这几天我负责监视你,防止你再和同伙联络。” “那我要是被克里斯汀娜的同党寻仇,你会出手吗?” “废话。” “那我的人身自由会被限制?” “怎么可能。” “所以,”少女笑得一脸狡黠,“你其实就是来保护我的对吧?” 流浪者不说话了,甚至还迅速抽走了那份文件以示不满。 她可太了解眼前这个人的说话方式了,别扭又傲娇,次次都是一边嫌弃一边把她从死亡边缘捞回来。 芙蕾雅再次感受到了逗猫的快乐。 离岸风 暮色沉沉。 眼看今天的刺绣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少女打算收工回屋。 芙蕾雅转头看向流浪者,笑吟吟地问:“既然是寸步不离的‘监视’,那就拜托你明天叫我起床啦。” 人偶少年没理她,但是也没有出言拒绝。 芙蕾雅自然知道,这对于流浪者来说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她趁着路边的杂货小摊打烊之前还去准备了一些新鲜的花朵,准备揉碎了晒干一并放入香囊中。 “琉璃百合也有药性,可不是好的装饰材料。”人偶少年自然地抢过沉甸甸的一大包花朵,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你这是在……关心我?”芙蕾雅突然感觉手上一空,讶异抬头时,少年却又偏过头去,不肯和她对视了。 芙蕾雅继续把剩下的一小兜还未开放的花骨朵放进背包里。 不过她还是听从了劝告,把琉璃百合单独分拣了出来,打算挑个机会给不卜庐送去。 帮助七七减少一下工作量也是好的。 * 今夜月色很好。 流浪者挑了个露台边风景好的位置坐下,并无一丝睡意。 还顺便婉拒了芙蕾雅想要给他讲个睡前故事的提议。 旅馆临街,流浪者撑着下巴,看着远处的繁华街道。 茶盏中的清茶凉了也全然不在乎。 直到灯火一盏盏熄灭,人们的谈笑打闹声渐渐消失。 只余叶子被风摇出细碎的风声。 流浪者转过头,透过窗棂看向少女安静的睡颜。 潜意识里忽然出现了一阵没来由的害怕和心慌,针刺一般的疼痛盘旋在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就好像……在之前的某个记忆深处,她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流浪者闭了闭眼睛,努力排除脑中忽然出现的念头,暗道自己真的是被纳西妲带得过于多愁善感了。 就算真的有什么前尘旧事,他们俩现在也不过是“监视者”和“人质”的普通关系。 没必要这么担心她的安危。 小人偶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但是还是没法控制住快要满溢的负面情绪。 视线只要落到她的方向,心口就会迟钝地泛上一阵酸涩和刺痛。 好像在某个平行时空当中,自己曾经无数次失去过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流浪者脑中的幻象已经快要接手理智的时候,他终于伸出了手。 试图轻轻触上少女的左手腕。 一下就好。人偶少年心想。 只要确认她的脉搏正常,自己就能够推翻那些不切实际的可怜幻想,证明自己只是最近文书堆积过多,需要清空大脑。 可就当他的指尖快要触达少女的腕间的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芙蕾雅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少女还没睡醒,下意识以为这是之前她刚捡到失去记忆的流浪者的时候。 那时候的少年懵懵懂懂,人偶不需要睡眠,他也就真的发一宿的呆。 芙蕾雅只好从系统那儿拷贝来了《提瓦特睡前故事大全》,好说歹说才肯让他也假装睡一会。 “每次都说要给你讲睡前故事,你还不愿意……”芙蕾雅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下床,自然地捉住他的左手,顺手想抚摸猫咪那样呼噜了两下发顶。 流浪者没有抗拒,眼中晦暗神色不明: “我们……之前认识?” “嗯……” 原本迷迷糊糊的少女逐渐清醒,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攻略对象给搞混了,时间线差点错乱。 刚才还放在散猫猫脑袋上的手迅速后撤。 “抱歉,我刚才没睡醒……”芙蕾雅佯装无事发生,慢慢把自己挪到墙角,蜷缩成了一个棉被团子。 流浪者自然的抽回手,勾起唇角不依不饶道:“还是说,你刚才是把我认成了别人?” 棉被团子没有理他,自顾自在角落里装死。 见少女不太想解释,人偶少年也没兴趣打破砂锅问到底,替她带上门之后就走了出去,继续自己的守夜任务。 一夜无眠。 * 山间清晨,雾气弥漫。 依稀听得到几声鸟鸣,少女正背着背篓小心翼翼地走在山路上。 前面的七七早已熟悉了这条山路,给自己下了个敕令之后就上前领路了,不时回头来确认芙蕾雅有没有跟上来。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到了通往山顶的最后一程。 少女看着山顶近在咫尺就是够不到的清心,求助的目光兜兜转转,落在了正飘在天上的人偶少年身上。 流浪者抱着双臂,看见她眼神亮晶晶地望向自己,“啧”了一声,开e过来把她和七七一手一个拎了起来。 七七负责指导路线,芙蕾雅则是顺便摘了些往常不被注意到的草药和花朵。 这趟旅程可谓是收获颇丰。 在回程路上,天色稍稍变亮,少女推开不卜庐屋门,看见了刚好在等她回来的至冬少年。 达达利亚还顺便带了两瓶椰奶来赎人,“昨日就听说七七很喜欢这个,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愚人众那边留意着合适的椰树品种,过段时间就在璃月大力推广。” “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达达利亚看她有些不自然,疑惑问道,“你看上去没有睡好。” 芙蕾雅欲哭无泪,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一道灼灼的视线,只能摇摇头道:“没什么的,时间还早,不如去尝尝璃月港的特色茶点?” “放心,我已经预定好了。” 达达利亚拍拍胸脯,“时间正好,一同去吧。” 路过璃月早市,芙蕾雅忽然看见一位璃月工匠正在雕琢簪子,简陋的摊位上随意地摆放着不少木簪。 却能看得出来,每一支都经历了精细的打磨和上蜡,在晨曦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芙蕾雅走上前去,原本打算观赏一番饱个眼福就罢了。 却一眼就相中了他手中的那支蝴蝶簪。 虽然只被雕琢到了一半,但是镂空的蝶尾已经有了雏形,银杏木镀了一层金粉,羽蝶振翅跃飞。 蹁跹流连。 “老板,您手中的这支簪子……” 摊主抬眼看了她一眼,看穿着打扮不像是璃月本地人,又低下头去忙自己手中的活计,只撂下一句,“小本生意不接受预留,做好再来吧。” 看来傍晚时分还得再来一趟了。 少女没有太在意,喜欢是确实喜欢的,但更多的只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她弄丢过一支簪子。 意义非凡,是万叶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可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再也寻不回刻有枫原家徽的那支蝴蝶簪了。 竹篱灯 “那个孩子不是枫原家的旁支,不过是个孤魂野鬼。” 旁人都这样说。 织雪是被大人们从紫雾弥漫的渔村捡回来的。 当时的万叶感了季节性的低烧,只听得见屋外的嘈杂声一阵大过一阵。 还依稀夹杂着推推搡搡和摔东西的声音。 等到一切终于安静下来,里屋的木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 女孩怯生生的躲在门边,像是被大人推着进来和枫原家的小少爷套近乎,语气里夹着柔柔弱弱的哭腔:“我,我叫织雪,今年……” 万叶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被捡回来给自己当玩伴的。 少年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枫原家向来不愿参与政治权斗之事,留下她只会徒增麻烦。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如果自己没有表露出对她相当程度上的兴趣,女孩往后的处境只会更难。 枫原万叶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对上眼前人泪水涟涟的橙色眼眸,还是叹了一口气,心软道:“进来吧,把门带上。” 这一心软便是好久好久。 * 眼看少女的成年礼就快到了。 万叶本来答应她这次结束家族事务就提前回来。 可是不巧路上天气突变,又遇见了魔物袭击,绕了些远路,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少年紧赶慢赶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在自家宅子前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女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旁边是被风卷起的几片落叶。 此时细雨绵绵,万叶走上前去几步,把油纸伞撑上少女头顶,温柔道: “怎么不进屋等?” 少女身上的和服被雨水打湿了一点,轻轻拨拉了一下额前的发丝,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没有那么冷得颤抖: “我……就是想早点见到万叶你。” 枫原万叶叹了口气,向坐在台阶上的少女伸手, “抱歉,是我回来晚了,错过了你的生日。” 少女连忙摆摆手,她生怕自己冰凉的手会触碰到眼前人的手腕,没敢接过那把伞: “没关系的,有婶婶他们陪着我,阿伯还给我买了喜欢吃的鱿鱼烧,我还和小莲他们一起去钓了鱼……” “织雪,”枫原万叶冷不丁的开口,打断了面前人滔滔不绝的倾诉,还有因为想要掩盖什么变得越来越快的语速。 “我有礼物要给你。” “哎?”芙蕾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少年从怀中递过来一支被柔软的布帛包裹完好的蝴蝶簪。 此刻,稻妻的恶劣天气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但少年手中的簪子却半分泥土不见。 枫原万叶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眼眸对视,少年眼底全是温柔神色, “你愿意一直留在枫原家,一直陪着我吗?” 少女愣了一下,然后忙不迭地点头,天降馅饼似的喜不自胜:“当然,我最喜欢万叶哥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罢了,你开心就好。”万叶看着面前的少女笑得灿烂,心底的不安也被冲淡了不少。 慢慢来吧。 毕竟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可以相守。 无论多晚裹着一身风雪,回家时总有人给他留一盏灯。 灯罩还是织雪用竹篱亲手编的。 * 万叶打算要选在今天给她补偿个生日。 小莲把少女支了出去一同采购,大家都在给她布置,毕竟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成年礼,当然要好好规划一下。 万叶细心布置的神态把婶婶都逗笑了:“小万叶呀,这会儿你可算如愿了哟。” “织雪这孩子也算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可不能欺负她。”婶婶语重心长道。 “您放心,我一定等她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 少年郑重许诺。 但是一直等到天黑,回来的只有浑身浸了血,跌跌撞撞的小莲。 她带着一身伤倒在了枫原家的门前,话都说不利索:“织雪,织雪她……被他们带去了那个废弃的渔村……” 万叶忽然想起,前几天族里的旁支一众人莫名其妙的开始往那个渔村周围跑。 还神神叨叨地一直向他打听织雪的生辰,他也没有防备,消息便走漏了风声。 再往上边细想,渔村是个探险宝地的传闻,也不过这段时间刚兴起。 桩桩件件。 都指向了即将没落的枫原家, 以及枫原家无亲无故,被流言裹挟半生的孤苦养女。 * “走吧,不必在意。” 芙蕾雅放下了手中的簪子,没什么留恋地转身道。 本就是前尘旧事,还是填饱肚子最要紧。 “明日就是和璃月那边的会议了,你到时候记得看我眼色行事,千万不要给激进派落下话柄。” 达达利亚看着少女戳开一个灌汤包,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 芙蕾雅一边仓鼠进食,一边积极点头。 努力不让对面的人察觉到异样。 这次无论是为了任务推进的顺利,还是为了自己体内残留的半成品药剂,她一定是要答应的。 反正当实验品又不是第一回了,大不了把痛觉屏蔽的等级开高点。 【宿主,香囊,香囊!】 眼看茶点时间就要结束,系统看着不小心快要滑落袖口的香囊,着急上火的赶紧提醒。 芙蕾雅心里一惊,刚准备不引人注意的把它收回去,就被对面的达达利亚火眼金睛地看见了。 达达利亚一记直球打了过来:“阿莱娜小姐,这香囊倒是新奇有趣,是自己绣的?” 少女点头,“对,我刚来璃月,想要了解一下这里的文化,就自己试着做了一个。” “小姐是有心悦的人了吗,这香囊……莫非是准备赠予他人的定情信物?”达达利亚的尾调听上去都落寞了下来。 “不是这样的,我没……” 少女刚想否认,忽然想起好像撒谎也不太行。 【难得攻略对象主动敞开心扉,这明明是顺水推舟完成任务的好机会啊,宿主快上!】 系统不嫌事大的在一旁煽风点火。 芙蕾雅对上眼前人星辰般的眼睛,低下头磕磕绊绊地回应道:“我……其实是打算做好了送给你,当做这一程的回礼的。” “真的?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它的!”少年被轻易地安抚到了,语气里都带了些雀跃。 芙蕾雅自问在制造亏欠感方面手到擒来,但对上了向她主动示好的攻略对象,却难得没了主意。 只能表现得像普通的怀春少女一般,羞怯地把礼物递过去,恨不得埋头到桌子下去。 耳边传来系统提示的电子音: 【礼物已送出,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五万摩拉已到账。】 “终于算是开单了。”芙蕾雅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看对面人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吓得达达利亚赶紧吃了个煎饺压压惊。 他用筷子还是不太熟练,不过放在桌旁的盘龙雕凤筷倒是大有讲究。 芙蕾雅眯起眼睛。 这位璃月客卿的行事风格,倒是和那位岩王帝君极为相似。 都是识货但不识价的主儿。 【日常任务已刷新:改变攻略者的一次决策】 【备注:禁止装柔弱】 “啧,这就是明晃晃地针对我吧。”芙蕾雅和系统抱怨道。 【宿主不要误会,这是为了防止白莲组直接撒娇设定的规则。】 “好好好,放心,演了这么久,这点基本素养我还是有的。” 想要惹人怜爱,哪里是酒局被人为难或者耳机被混混弄坏这种小事情。 真正的白月光,那是能惨到你心坎儿的。 【别自嗨了宿主,再吃点咱就该收手了。】 系统的声音带上了隔岸观火的愉快语调: 【系统后台检测到,您的某位前攻略对象正往这边散步走来~】 子非鱼 芙蕾雅赶紧整理整理仪态,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刚准备端起来的莲子禽蛋羹。 “公子阁下,七七说我的风寒尚未痊愈,刚好和白术大夫约了去不卜庐拿药,就先走一步啦。”芙蕾雅说完就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结果刚一转身,就被达达利亚提溜了回来。 “不着急,估计钟离先生这个时候也会过来,你既然对璃月风俗感兴趣,那肯定和他也聊得来。” 达达利亚顺手把那碗莲子禽蛋羹给她推过去了一点。 “其实……”芙蕾雅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提前开溜。 她现在还没有一个完美的伪装计划,要是会面的时候忽然掉马翻车,那这次的攻略线可就直接崩盘了。 “其实我昨晚确实没睡好,有点困倦了,要不还是你们聊吧。”少女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语气裹着昏昏沉沉的倦意。 “不打紧的,难得是会面的好机会,明天的谈判钟离先生也会去,是我拜托他先来和你聊聊的。” 达达利亚冲她眨了眨眼睛,示意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逃是逃不掉了。 芙蕾雅咽了一口水,强装镇定道:“那我先去买份云记春卷,你们先聊,我很快就回来。” 她也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思考一下一会儿怎么应对。 达达利亚见少女都答应了,也不好强行留人。 少年人眼底一片凛若冰霜,目送着少女的背影远去。 这次会面是一个绝佳的试探机会。 如果阿莱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在至冬求学多年,那聊点专业领域的话题,想来也不是难事。 达达利亚早就发现了一个疑点: 阿莱娜和船上的大家相处时,总是能够无师自通地避开任何容易造成事故的元素。 无论是绕开即将报修的盥洗室,还是远离最蛮不讲理的船员,就连同伴雨水过敏的细节,她都能够提前料到。 这不是一个自述“没有离开过至冬”,“长期在实验室学习”的少女应该有的敏锐观察力。 末席手中的水刃缓缓浮现。 如果阿莱娜真的对女皇殿下隐瞒了什么,他一定会亲自审问清楚。 * 芙蕾雅表面上慢悠悠地走向街道另一端的春卷小摊,实际上恨不得一步并两步地跑路。 到时候是找个自己忽然发烧被七七捡回去的借口,还是直接说遇见了投缘的朋友光顾着谈天忘记了时间? 分心的下场,就是一不小心撞到了人胸膛上。 “好疼……”少女捂住被撞疼的鼻梁下意识道歉,抬眼却对上了一双鎏金色的眼眸。 “抱歉,是我刚刚没仔细看路,您没事吧?” “不要紧的,这位小姐是赶着去买那家云记春卷吗?”钟离明知故问。 他努力想从面前人身上找出被熟人点破意图后的生动表情。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少女坦坦荡荡地为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道歉,礼貌地点头回答他的客套话。 看过来的眼神,就像在看向一个陌生人。 钟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应当是不认识自己的。 就算是被推上战场的时候,作为人质的少女也是被布条蒙住了眼睛,避免她获救之后透露出魔神的其他情报。 见面前的青年没再说话,芙蕾雅礼貌地往旁边让了一步,就准备继续赶路。 只留摩拉克斯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璃月港主街道上人来人往,此刻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了过去的时光里,蚀骨剜心。 沉寂已久的心魔声音在脑海中铺天盖地:【又打算等她自己选?】 【别怪我没提醒你,她可从来不给自己留生路。】 “我自有分寸。”岩王帝君眼中鎏金色一闪而过。 * 直到走出去十几步,转过头确认钟离已经被人群挡得严严实实,芙蕾雅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少女靠墙抬手撑住了墙壁,在巷子里心有余悸地慢慢滑坐下来。 咬牙慢慢松开了被指尖掐得通红的掌心。 暗道差点就露馅儿了。 “怎么,装失忆想要躲情债?” 流浪者不合时宜地从屋顶上落到了她身边来,抱着胳膊生硬道。 “我真的不记得了……” 少女的语气混着茫然和失落:“记忆里我应该是不认识他的,” “但是刚才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我总有种感觉,好像我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会给他带来无数麻烦。” “啧,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少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美梦,” 人偶少年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发烧就别说胡话……等等,你发烧了?” 芙蕾雅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然道:“哦,可能是昨天的风寒还没好,今天又起得早,低烧而已,不要紧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流浪者扯了起来: “不是要躲人吗,不如现在就跟我回须弥,省得先发烧把脑子烧坏了,草神大人可不需要一个没用的证人。” “明天还有谈判,我现在不能走。” 芙蕾雅是真没感觉到自己在发烧,摊成猫饼半点没有要从地上起来的意思。 不过为了避免自己被打晕直接带回须弥,只能试图和目前看上去也许变得懂事一点的流浪者讲道理: “如果我没出现在谈判场上,璃月七星就要启用备用计划,可能会打乱两国目前友好的外交关系,后续惹出来的麻烦只会更多。” 到时候别说激进派了,境外势力估计也得来掺一脚。 “啧,有胡思乱想的工夫,怎么不知道多穿件衣服。”流浪者看上去是听懂了,不过还是下意识怼了回去。 这下少女窝在墙角不说话了。 流浪者没坚持三秒就只好认栽,笨拙着实践纳西妲教他的安慰人的办法。 从背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刚做好的毛绒玩偶们,一股脑儿塞进了少女怀里。 “好啦……大不了明晚我就带你走,别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克里斯汀娜她,是在须弥又犯法了吗?”芙蕾雅闷闷道,伸出手等着少年拉她起来。 如果人偶少年还有记忆,他就会认出来,这是两人熟悉的和好讯号。 “你居然第一个关心的是她,”流浪者没使什么力气就把她拉了起来,“就是被卷入了悬案而已,其余的无可奉告。” 芙蕾雅稍微放下了心。 毕竟她短时间内没办法跑去须弥,要是有人因此冤死牢中,那可就是罪过了。 “还担心别人呢,她可是指明了要你来替她作证,”流浪者没良心地补了一刀, “你还是想想自己有没有把柄在她手上吧。” 十八籽 主要是她坑过的人比较多,对于这种和平分离的良好局面,向来已经是当做圆满解决了。 “她当时也是迫于局面挟持我,我还是愿意相信她有什么苦衷的。” 少女其实自己也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那块令牌没可能这么快就被须弥抓包啊。 毕竟是至冬那边特意给她的保命神器。 再耽误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芙蕾雅定了定神,准备回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三人会面。 同时在脑海中拼命呼唤刚准备吃个早点去的系统: “统子,快把阿莱娜相关专业的所有资料全部调出来,一会儿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啊!” 不然她就要跳过璃月谈判,直接进入至冬水牢环节了。 【宿主,专业资料涉及面太广了,最快只能立刻调取分析百分之三十左右……】 “挑最重要的来,至少不能犯常识性错误,” “剩下的我来想办法。”芙蕾雅咬咬牙道。 她刚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可是被灌下了一种还在研究阶段的药物。 有点记忆缺失的副作用也是正常的。 “阿莱娜小姐,这是不记得了?” “如果钟某没记错的话,有关暮云草的提取淬炼过程,可是实验室进组第一课才对。” 钟离端起老板刚送上来的一壶好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眼中怀疑之色渐显。 如果真的有轮回转世一说,这次两人的结局定然不会重蹈覆辙。 少女倒是冷静的很,解释道:“实验室的人需要确保我没有独自重复实验的能力,所以在离开的时候我被注射过会让记忆紊乱的药物,确实记不大清了。” “既是如此,实在是钟某冒犯了,不该提起阁下的伤心事。”钟离放软了语气,把这次事故从一次明晃晃的试探转成了一次唠家常。 “不知道阿莱娜小姐这次来璃月,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当做赔罪了。” 少女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等待她回答的达达利亚,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过去。 至冬少年立刻接受到了信号,打了个圆场道:“璃月周边也有许多瑰丽的景色,不如等谈判结束之后,让钟离先生陪你四处逛逛?” “那可否到时候再说?在下也不好总是劳烦钟离先生……” 芙蕾雅心道客套两句就差不多了,她可没打算真去。 岩王帝君心思缜密,独处的时候怕不是每时每刻都要装乖。 怪累人的。 * 翌日巳时,月海亭。 会议即将开始。 芙蕾雅特意在前一晚熬了个通宵,再加上风寒刚愈,此刻正迷迷糊糊扯住了达达利亚的衣角进会场。 病恹恹的模样全部被暗中观察的激进派成员记录了下来。 官员的镜片后方反射出“智慧”的光芒。 看来这种新药物的作用,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 能够缓慢但无可逆转地完完全全摧毁一个人的精神状态。 可惜,再想从她脑中撬出实验室的秘密就费劲了些。 两国谈判向来是剑拔弩张。 今日天权星凝光也在场,更是话中一个破绽都不留。 稍有不慎,一方就会在对决中落了下风。 “不知前段日子,至冬的愚人众在我璃月地界借着贸易的幌子,兜售所谓的‘机密消息’,此行为和诈骗何异?” 凝光先发制人,指尖轻飘飘地推过去几张证据文书。 “自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何况并未造成无辜者损伤,反倒帮助诸位肃清了商会里的奸细,何尝不算一次成功的合作呢?”达达利亚一派气定神闲,反倒有几分打算领功的意思。 芙蕾雅在旁边听大佬们打了几圈太极,更加困了。 想要闭眼假寐一会儿,但是激进派那边不怀好意的眼神实在太明显了。 旁听席上还不知何时混入了一道蕴含着嫉妒和贪婪的复杂目光。 少女被人盯得有些不寒而栗。 只能一直维持住这种晕晕乎乎的状态,暗自期待赶快轮到自己当靶子。 没想到心想事成,话题下一刻就转到了她的身上。 “这位阿莱娜小姐是我们这次谈判的重要合作对象,她本来就是是璃月人,如今至冬连自家的学阀内斗都处理不好,是不是也该放人了?!” 站出来说话的估计就是激进派的人了。 得意洋洋的官员一脸理所当然地用手指向了对面的芙蕾雅。 少女毫无准备地成了全场目光的焦点。 芙蕾雅下意识捏住了旁边少年的袖角,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打算按照之前冰之女皇交代的话术直接拒绝: “我的养父母都是至冬人,我也自幼在至冬长大,自然应当为女皇陛下效力,怎么能……” 少女话还没说完,就被旁听席上一道尖锐急切的妇人声音打断了。 “阿莱娜!真的是你吗?”不远处的旁听席上猛地站起来一个人,脸上带着过于明显的焦虑和欣喜。 夏寻雁不顾保安立刻要将她拉出场地,尽力大喊道:“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把你丢下的,你不要怪妈妈……” 【她就是故意的,是为了还自己的天价赌债。】 系统无情地戳穿眼前这人的浮夸演技。 “我知道,不然这么多年,她也不至于从来没去过至冬。”芙蕾雅趁没人注意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的在脑中道。 “不过她的身份是个很好的借口,值得我为此犹豫一下。” 妇人在喊完之后就被安保带出去了,罪名是扰乱会议秩序。 不过嘛,激进派的小头目看对面的少女成功被打断,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窃喜。 看这已经在至冬少女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模样,这次他们费了好大劲终于把她请来的作用还是达到了。 毕竟没有谁能拒绝和家人见面的机会,何况眼前人还是个一无所知的天真少女。 官员越想越高兴,仿佛已经看见了回去之后自己向上头邀功领赏的欢庆场面。 接下来的语气都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如何?阿莱娜小姐,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只要你加入我们,自然能够帮助你达成和家人团聚的心愿。” “我……”此时的少女看上去被忽然出现的事态扰乱了心神,陷入了迷惘当中。 一边是女皇陛下的嘱咐,一边是多年未见的亲生母亲,这一切都使得目前的局面更加扑朔迷离,令人难以抉择。 “既然如此,我看不如今日的谈判就到此为止吧,这件事情容后在意,想来两国建交已久,事务繁多,不如择日再议?” 达达利亚看出了旁边少女已经陷入了两难境地,赶快接下了这个摊子出来主持场面。 修长的指节轻轻在她的右手上点了两下,意思是让她放心。 这件事大不了容后处理便是。 那一边站在凝光这边的璃月官员自然也是求之不得,迅速准备下一步流程: “既然时间不早了,不如几位先去新月轩用膳吧,至于剩余的外交事务,往后延些也不打紧。” 天权星凝光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已经快要急得跳脚的激进派,暗自凝神。 出来之后终于避开了令人紧张的气氛,少女后知后觉地向旁边的人道歉:“对不起,我刚才的表现给至冬丢脸了……” “怎么忽然这样想?” “我应该听你们的,第一时间就拒绝这个提议的,但是她说她是我的母亲,我一时间没有办法思考……”芙蕾雅越说声音越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少年绷着的神色,就更加不敢说话了。 达达利亚叹了口气,扶住少女的双肩郑重道:“阿莱娜,我不是生气你刚才的表现如何,你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没有人会苛求你尽善尽美,” “我只是在生气,你刚才有一个瞬间,是真的想过要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疏疏落落的日光照耀下来,霓裳花上的露珠折射出晶莹的光彩。 达达利亚松开了手,转而揉了揉少女的脑袋,温柔道:“家人确实是我们最应该珍重的,但是我更害怕你会因此中了那边的圈套。” 芙蕾雅一时没理解,下意识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安危?” 达达利亚本来想回答是因为女皇陛下的命令,她要自己把少女平平安安地带回至冬。 但是对上眼前人暖橙色琥珀一般温润的小鹿眼睛,少年人还是选择面对了自己的真心:“因为我不愿看你受到伤害。” 少女本不该被卷入这些纷争的。 她的事情末席只是听说过一二,却已经足够叫人扼腕叹息。 往日的天才遭人陷害,家庭和学业一夕之间全部崩盘,天之骄子跌落神坛,被迫面对随之而来的无边算计。 无论是为了平安扣还是香囊,无论作为任务对象还是挚友,他都希望少女能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琼琅玉 芙蕾雅对上面前人的澄澈目光,认真回应道:“我知道了。” “谢谢你,阿贾克斯。” 对上达达利亚想问什么的表情,少女狡黠地笑道:“我是听女皇大人说的,刚才忽然想叫你的名字,可以吗? ” “当然。”达达利亚勾起唇角,为自己之前的怀疑感到羞愧。 会议终于又开始了,这次璃月方面很谨慎地排查了全部旁听席上的成员,确保不会再发生上半场的事情。 阿莱娜也没有再犹豫,果断拒绝了激进派的邀请:“我本就是至冬人,绝没有因为不明不白的所谓‘亲人’就抛弃祖国的道理。” 激进派官员还想再争取一下:“可是据我们所知,阿莱娜小姐,你的养父母不久之前已经双双殒命……” “这里是公开场合,请您对我方发难之前想好这样做的后果。” 达达利亚没有忽视少女听到对面人的话之后忽然愣住的悲伤模样,暗暗下定决心:大不了牺牲一点无关痛痒的小利益,一定趁早配合璃月把这个破党派全员端了。 “阿莱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继续了。”达达利亚转头过来望向旁边的少女,换上了耐心哄人的语气,好像刚才威胁璃月官员的不是他一样。 在无知无觉中,达达利亚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少女的保护欲已经超出一般朋友的范围了。 已经下意识地把她圈入了自己的领地。 “虽然我的亲人已经……”少女艰难地提起了这一事实,指尖用力过度在掌心掐出几道红痕。 掌心被轻轻牵住,芙蕾雅知道是身旁的少年无声的鼓励,悄悄回握了一下。 语调也终于坚定起来:“但是我依旧愿意回到至冬,因为那里还有很多值得我珍惜的人和事。” “至于您的实验,我想现在的我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芙蕾雅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之前的药物已经起效,我已经无法再参与任何实验了。” “这一点钟离先生也可以作证。”芙蕾雅话锋一转,眼神看向了正在旁听席上摸鱼的钟离。 凝光看了过去,钟离对上她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天权星了然。 此时正是出来阻止这场闹剧的最好时候。 “既然当事人的意愿已经十分清楚了,关于这个议题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吧。” “可是……”激进派官员还想再挣扎一下,下一秒就被凝光一个眼神噎住了。 “接下来的事务事关两国机密,烦请无关人员自行离开。” 芙蕾雅仿佛得到了赦免令,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就要拉开椅子跑路。 “阿莱娜,不如你也留下来吧,等会后有样东西要给你。”凝光的话来得不巧。 刚站起来的少女又默默坐了下来,像个泄了气的脆皮泡芙。 旁边的达达利亚看着好笑,旁人要是听说能知到点机密,哪一个不是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少女居然一点也不好奇。 芙蕾雅现在只觉得自己快要演麻了,满脑子都在想一会儿吃什么,然后赶紧回去补觉。 【今天的万民堂是香菱掌勺,她好像刚研发了一道新的甜品,如果他们聊天回去得早,没准儿还能给你剩下一份。】系统永远奔赴在吃瓜第一线。 “我还是不指望了,看他们还有几百个回合要对战的样子,我还是结束之后直接去吃夜宵好了。” 【也不一定,大家都是要吃饭的嘛。】 少女还在恍神,忽然发现大家忽然陆陆续续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了。 “诶,会议结束了?”芙蕾雅似乎还没缓过神来,询问道。 “对啊,剩下的也就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了,没必要长篇大论地谈判,”达达利亚顺手挡住少女差点磕到腰部的桌角,愉快道: “主要是晚饭时间到了,我记得你很喜欢万民堂的甜品,早几天就让大厨预留好了,现在去刚刚好。” 少女心中的烟花“砰”的一声绽开。 趁着人流匆匆,她踮起脚尖抱上去,像猫咪似的蹭了蹭少年的脸颊表示开心。 被在意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凝光走过来,礼数周全地向两人打招呼:“阿莱娜小姐,之前在会上是我们这边的人言辞过激,我来代他向你道歉。” “没关系的,您不要放在心上。”少女连忙表示不要紧,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这次能全身而退已经很好了。 凝光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盒子:“这份礼物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芙蕾雅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打开。 里面是一副翡翠玻璃种叮当镯,冰透微凉,入手是沉甸甸的玉石触感。 “明星斋临时定做的,不知道合不合心意?” 芙蕾雅连忙点头,“我很喜欢,您费心了。” 恶劣的念头悄悄在心底发芽生长。 还有什么比一对玉镯更适合碎在血泊里呢。 * 天色已晚,万民堂早就人满为患,芙蕾雅舀了一勺混着奶酪的新奇果冻放入口中,感受到多巴胺生成的感觉在舌尖跳跃。 有时候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活着”,就是因为这些小小的瞬间。 “你快尝尝这道新菜,我宣布它刚成为了我的年度第一名!”芙蕾雅两眼放光,带着期待的神情送出安利。 “好。”达达利亚似乎刚才走神了一段时间,听到对面人的呼唤才回过神来。 明明一切都在向着平和的方向行进,为什么他的直觉还是很不好。 芙蕾雅刚准备再尝一勺甜品,脑海中忽然炸开系统的警报。 一个不小心,果冻从勺子上滑下,掉回了碗里。 【警报,警报,有人在持刀靠近!】 可是少女环顾四周,却只看见了不远处刚见过的自称是她“亲生母亲”的妇人。 夏寻雁正顺着人流被挤来挤去,目光一直盯着她的方向。 芙蕾雅起身向对面人解释情况:“我好像看到了刚才会上那位……” “自称是你母亲的那位夫人?”达达利亚看出少女的欲言又止,猜到应该和她的亲人有关系。 芙蕾雅点点头。 “我陪你一同去吧。”少年还是放不下心,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还是小心些为妙。 果不其然,见到两人出了店门,妇人也悄悄跟了上来。 一路到了街角巷子。 夏寻雁刚想探头进去,就被里边的少年一把扯住,差点儿跌倒在地上,好在赶紧扶住墙壁定了定神。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芙蕾雅开口。 眼前的人既然自称是她的亲生母亲,她还是希望两人之间能有一丝亲情在的。 谁知眼前的妇人听到这话,抱住她的双腿就往地上一跪: “我当时……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啊阿莱娜,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回到璃月来吧,不然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 芙蕾雅皱起眉头,放慢了语速道:“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少女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地上跪着的妇人却误以为是道歉的力度不够,干脆啜泣了起来: “当年确实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才把你送走,但是……但是你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你要学会感激呀阿莱娜……” “感激?” 少女用了好大的力气掰开妇人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你说的对,我之所以活得好好的,是因为我有一对很好的养父母,他们把我教导的很好。” “但是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芙蕾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抱歉,我不想帮你,你走吧。” 变故陡生。 “不帮我,好,反正任务完成不了回去也是死,不如现在就杀了你给我陪葬!” 妇人见恳求无用,从袖中掏出短刀来就要伤人。 被旁边的达达利亚眼疾手快地空手夺白刃抢了下来,匕首落地发出“当啷”一声。 紧接着就传来妇人的惨叫,她的手腕被眼前人生生捏脱臼了。 “没事吧。”少年军靴一扫把匕首踢到远处,转而关心起少女的伤势。 “我没事的……小心!”芙蕾雅刚想夸赞一下末席的好身手,却眼尖看见了不远处屋檐的埋伏。 带了元素力的羽箭破空而来。 芙蕾雅只来得及避开要害,箭头狠狠嵌入了少女的左肩,疼得她一声闷哼。 鲜红的血迹迅速泅湿了衣物,少女疼得说不出话来。 只能从眼前愈来愈模糊的状态意识到,箭尖恐怕被淬了毒。 下一秒,她就栽倒进了少年人的怀里不省人事了。 意识海中忽然传来系统模糊的电子音: 【恭喜宿主完成挡刀任务,奖励邮件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卷积云 时钟滴答。 散发少女静静地躺在榻上,唇色极淡,即使在暖和的室内依旧无意识地冷的发颤。 叶卡捷琳娜给她掖了掖被角,又试了试额头温度,轻轻地叹了口气。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屋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 达达利亚裹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冰冷的视线触及到屋内安睡的少女,便融成一片温柔水色。 “她怎么样了?”达达利亚转头询问守在这儿的叶卡捷琳娜。 “回禀公子大人,阿莱娜小姐受的外伤已经替她包扎好了,但是还是高烧未退,估计毒已入体,还是要尽快想办法。”叶卡捷琳娜欠了欠身,语气中带着焦虑。 果然还是要和罪魁祸首较量一番。 少年人想起刚才去提审时,偷袭的青年神色悠然自得,淬了一口血依旧和他冷笑打趣: “建议你最好不要对我动手,毕竟很快我就会成为你们最需要的一块筹码。” “你是在威胁我?”达达利亚面色一冷,“我可不觉得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青年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咳得喘不过气来却还是笑道:“你会来求我的。” 璃月港依旧灯火通明。 “在璃月的地界上出了这等岔子,天权星是否该给至冬,也给我一个交代?” 凝光动作甚至比他想的更快:“我们已经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了相关的嫌疑人,包括自称是阿莱娜生母的嫌疑人。” “经过调查,确实是激进派名下的实验室外勤人员想要通过此事要挟我们。” “相关涉案人员已经全部处理完毕,救人要紧,还希望公子大人给个机会,能够带阿莱娜过去进行治疗。” 凝光看上去也失去了平日里的运筹帷幄,揉了揉太阳穴,对于谈判的事情难得松了口:“此事毕竟是七星失察在先,两国外交条例方面可以再谈。” “救人是第一要务,谈判的事情延后再说吧。” 达达利亚起身准备和七星那边派来的人接应,末了多问了一句:“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要求,比如释放人质?” “并无。”凝光垂眼。 原本还蠢蠢欲动打算敲诈的研究员在看到她手起刀落的手段之后,就迅速偃旗息鼓了。 纷纷把自己吃饭的家伙端了上来,使出浑身解数想要保命。 本就是头目自作主张,才让他们落入了此等境地。 如今自身难保,哪有动力去救罪魁祸首。 达达利亚没说话,转身走出了月海亭。 至于这人,就不必留着了。 “不可能!我还有用啊,你肯定在骗我是不是?”倒在地上的青年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哀嚎半天后只能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怪叫。 他忽然爬起来,想要拼命展示出自己的价值来活下去:“我还知道很多秘密,只要你放我走,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哦?”末席带上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无所谓道:“说来听听。” “夏寻雁当年把她送到至冬去,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女儿能不能活下来,是我们想要复刻至冬那边的实验,才找了个由头把她带回来。” 青年像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股脑的把机密全倒了出来。 “这些也就是表面的消息,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查得到,凭什么你觉得这些就能救你一命?”达达利亚依旧是笑着的,只不过眼底依旧冷漠。 和这样的人多待一刻都嫌累赘。 “我……我还有个独家消息!我保证这个肯定调查不到,”地上的人顾不得血迹斑斑的衣裳,上来就想抓少年人的手,被凌厉的眼神吓退了,只能战战兢兢说道: “我前两天跟踪任务目标的时候,半夜看见过阿莱娜在旅馆二楼和一个风系少年在交谈,那人反侦察能力极强,我差点被发现,只能看了一眼就赶紧退远了。” 和风系少年关系密切,夜半交谈? 达达利亚感觉自己的牙根好像有点酸。 努力压下胸中不明不白的醋意,起身迈开长腿就要离开牢房。 不顾身后传来偷袭者歇斯底里的诅咒:“等等,你说要放我一马的!出尔反尔不得好死!” “随你吧。”达达利亚并不是很在意,从他掉入深渊之后,就已经不再相信童话故事和唯心主义了。 这边,在凝光一众人的监督之下,璃月实验室的人正在战战兢兢地给昏迷不醒的少女调配出适合她体质的药剂。 考虑到阿莱娜本就体弱,最近她的身体更是风寒刚愈,实验员们只能小心翼翼地加量。 剩下的工作人员争分夺秒地找到之前留下的一些资料,努力把前辈关于至冬实验的一切复刻出来。 包括之前那份还在研究当中的药物。 “奇怪,我们明明用了和正常成年人差不多的药量,按理来说患者应该会有一定的脑电波变化,可是……” 但是机器依旧平缓的出现一条直线,少女依旧昏迷不醒。 抱着本子记录的一名研究员在接触到达达利亚越来越不对劲的视线之后,理智地噤了声。 大家都没了法子,不到家属同意,没人敢用那个还在研究当中的药物。 “阿莱娜的家人来璃月了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如我派人连夜过去接他们来,也好商量决定下一步怎么办。”刻晴没有把话说绝。 但是大体意思就是,已经到了不得不用新药物以毒攻毒的时候了。 少女的体内药物和璃月这边的药物研究方向刚好相反,无疑是最佳的实验样本。 璃月激进派这边一直想要阿莱娜复刻实验也就是因为这个,没想到现在以这个方式达成了实验。 “我来就行。”达达利亚不愿多谈这个话题。 刻晴见此也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那你对此怎么想?” 玉衡星向来讲话直截了当:“现在状况不明朗,要是一直拖下去也出问题。 除非迅速把至冬那边解散的实验室拼凑起来,一个一个询问,运气好也许还能找到一个方子。” “太慢了,拖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不可逆的损伤,” 达达利亚没再犹豫,“任何实验都会有风险,至少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阿莱娜等死。” “好,我这就去通知那边,尽快安排药物的配置和实验。” 顶着两国外交的最高权限,刻晴雷厉风行,不出半天就把相关的手续全部办好了。 “药物基本属性相同,如果一切顺利,患者将在两个小时之后醒来,但是副作用我们没法预估。”此次药物研发的负责人鼓起勇气过来通报。 在场的这几位大人物,开罪了哪一位都能让自己喝上好一壶的。 达达利亚接过来知情书,笔尖在签名栏顿了又顿,还是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末了没有及时提笔,在白纸上晕出了一小块淡淡的墨色。 今夜的月亮躲进了云层里。 不栖春 大洋彼岸曾有位学者,对于时间流逝的速度做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比喻。 当你越期待时间的流逝,那时间的流速就像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最漫长的时间感受也许就是现在。 众人陆陆续续散去,徒留达达利亚独自坐在床边,期待少女尽快苏醒。 达达利亚注视着少女的恬静睡颜,鸦羽轻颤,神态倒是比之前稍微放松了些许。 但愿是新药物已经起效果了。 夜色由浅入深,墨云被月色镶上了淡淡的银边。 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实验员所说的两个小时。 可是病床上的少女依旧紧闭着眸子,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 “毕竟药物还在实验阶段,我们也没办法保证什么……” 被推出来挡刀子的实验员已经快吓到站不住了,暗自祈祷此时昏迷不醒的人快点给个动静。 本来上一单就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最后一次治疗了,谁知道金盆洗手的节骨眼上又碰上了这要命的事儿。 “回去吧,半小时内我要看见后备方案。”达达利亚没有迁怒他,依旧是冷到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语气。 “好嘞公子大人,我这就去!”实验员领了命令就忙不迭地退下,深呼吸了好几次感叹自己的好运气。 屋内。 帷幔无风自动。 达达利亚敏锐地感受到一阵跃跃欲试的杀意。 刚要回头确认芙蕾雅的情况,脖颈却忽然被一柄锋利的手术剪刀一挑。 少年人被迫扬起头。 身后的少女起身时垂落了几缕柔软发丝,轻轻扫过了他的脸颊。 芙蕾雅的动作干脆利落,但是看得出来药物控制下的身体并无法很好地完成“胁迫”这一动作。 少女用了点力气,泛着寒光的剪刀尖压上了少年还在蓬勃跳动的动脉血管。 金属和皮肤接触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凉意,达达利亚下意识就要掀翻身后的人。 好在理智压住了肌肉记忆,少年只是轻微地吞咽了一次。 他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自己脆弱的咽喉又往少女手里送了点。 “别动,”芙蕾雅咬牙扛着药物当中的安眠成分,“你,给我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 她手中的手术剪下移,绕着圈圈的尾部贴上了少年精致的锁骨线条。 明明是气势很足的威胁,却偏偏带上了一丝旖旎的意味。 “阿莱娜小姐,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达达利亚一边放慢了语速吸引住少女的注意力,胳膊悄悄抬起,手掌直接摆到与剪刀尖平齐, 然后,忽然不要命似的往上一怼。 刀尖的走势眼看就要划开大动脉。 少女没想到这个剧情走向,手腕下意识一松,害怕真的伤到了他。 破绽一旦出现,下一秒局势就会瞬间逆转。 芙蕾雅被眼前人单手摁回了病床上。 “看来我之前猜的没错,如果你的身份真的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女皇大人又怎会再三叮嘱一定要带你回至冬。” 达达利亚右手使了点力气擒住了少女的腕子,还有闲心给她递了一杯温水过来。 “不如说说看,你还有什么隐藏任务?”末席面上还是浅笑着的模样,但是心里也在打鼓,不愿少女真的做了对至冬不利的事情。 平心而论,他是不愿意和阿莱娜刀剑相向的。 芙蕾雅挣扎了几下,见完全没有挣脱桎梏的意思,也不再做无用功。 转而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神态:“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很害怕才做出了刚才的僭越之举,还请公子大人原谅。” 少女说完就自责地垂下眼睫,心道特意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对面人不至于发现不了吧。 此时的达达利亚却想到了更深的层面。 自少女醒来以后,那些生动的情绪仿佛都在她身上消失了。 仿佛和不久之前向他炫耀“新的甜品有多好吃”的阿莱娜不是一个人。 醒来的她好似被抽空了所有情感,原本的笑容不见,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死寂。 “多谢公子大人相救,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见对面人对自己知道他的名字一事没什么大反应,芙蕾雅误以为是他没注意到。 这次特意在“公子”二字上加了重音。 “先养好身体吧,这里的人都是想要救你的,没必要害怕。” 达达利亚仿佛没在意少女露出的明显破绽,出门前还嘱咐了一句道:“别再动手了,你现在伤势未愈,容易扯到伤口。” 至于后续的治疗和补偿,是时候和七星好好谈谈了。 寒风被隔绝在门外,脚步声也愈来愈远,看来人真的走了。 芙蕾雅不顾形象地往床上一倒,伤口传来的剧烈疼痛差点让她背过气去,赶紧唤起系统把痛觉屏蔽拉到了最高。 系统一边打申请,一边见缝插针笑话她: 【不是说肯定能打赢吗,你这一招都没过到吧。】 【十万摩拉一分不少,我直接从你下月账上扣哦。】 少女表示不服:“得了吧,他那招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就是笃定我会松手的。” “要是我真把任务对象给捅了,你们就等着连夜加班吧……”芙蕾雅越说越困,感觉四肢百骸都渐渐失了力气。 【这药物的安眠作用还挺强,怪不得屏蔽不了,任务对象还挺贴心。】 芙蕾雅死死地掐了一把刚才被捏住手腕的淤青,努力和脑中的滔天睡意做对抗。 “我还不能睡,万一睡了之后下一次醒来直接至冬水牢见怎么办……” 【没事的,大不了卖个惨,你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后面的话少女已经听不太清了,她的意志力看上去只坚持到了众人到达的前一刻。 等一行人到达屋内的时候,病床上的少女已经再次沉沉睡去。 “如果只是记忆出了一些小问题倒是没什么关系,过个几天就能慢慢恢复。”实验员做完基本检查之后就准备退下了,想想还是多补了一句: “具体的数据我们这里没有,要是想根治,还是要找至冬实验室的负责人,他那里肯定有让病人完全恢复的办法。” 说完就跑路了,俨然不在意自己这话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花束被放在了窗边。 末席达达利亚和玉衡星刻晴一人一边坐在芙蕾雅病床边上。 中间以地砖分割出一道楚河汉界。 “眼下这个情况,回至冬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事态尚未明朗,璃月港不好放人啊。”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互不相让。 溶溶月 风声呼啸。 “我知道你们是想要借此对激进派发难,但那归根结底是你们璃月的事情,不该牵扯上阿莱娜。” 达达利亚语调冷了下来,“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们拦不住我。” “敌意也不用这么重嘛,”刻晴倒也没什么为难的意思,但话语中还是带上了几分威胁: “要是让报社知道了至冬少女在璃月地界不明不白地遇刺失踪,怕是有心人会在这上面大作文章啊。” 玉衡星顺势提出了早就想好的折中方案:“既然阿莱娜需要回至冬,不如让您某位信得过的属下护送她回去,没准还能赶得上明早的行船。” “你这是拿我当人质?”达达利亚难得笑开,“璃月七星的行事作派可真是叫人敬佩。” “如何?事到如今,我们双方都需要交差才是。”刻晴换了个坐姿,眼神转向还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至于阿莱娜,拖一分可就多一分危险。” “可以,剩下条件稍后可以继续详谈,反正她必须明早就走。” 谈判就是双方各退一步,如今璃月愿意放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毕竟不是自家地盘,还是谨慎行事好一些。 月落星沉。 达达利亚看了一眼少女,见她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开口道:“那我先带她回去了。” 刚好他也不愿再谈,省得暴露了少女此时的身体状况又横生枝节。 说完,末席就把还在睡梦中的少女打横抱起,连被子卷成了一个软绵绵的瑞士卷,顺便把她的脑袋刚好靠上自己的肩头。 芙蕾雅醒的不太是时候。 刚好是回到卧室,少年把她连被子放下来,准备把瑞士卷摊开的时间点。 “公子大人……这是何意?”芙蕾雅一把攥住了眼前人的手腕。 盘算着以现在自己的恢复程度,能不能把面前人摔晕过去。 “不妨猜猜看?”达达利亚自然不会和记忆缺失的病人计较。 不过他现在忽然想要在少女身上看到更多的生动表情,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解释。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小会儿。 达达利亚没等到少女和往常一样的对呛,反倒感觉自己手腕上的力气被慢慢松开了。 少女换上了倔强但无助的语气,向他这边探出的半边身体越靠越近,“如果能为您分忧的话……” 说话的同时,在被窝里悄悄攥住了之前打碎藏好的玻璃碎片。 面对少年看过来的视线,芙蕾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暗自期待下一场对决。 谁知达达利亚直接无视了她的演技,带着薄茧的右手顺着少女白皙的左臂往下触碰。 直至十指相扣。 然后毫不犹豫地掰开了她的掌心,把那块被绒布包裹着的玻璃碎片拣了出来。 被揭穿真实用意的芙蕾雅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碎片不好发力,容易伤到自己。” 少年人语气正常得很,像是只不过发现了一张纸片。 达达利亚用了点元素力看着玻璃碎片变成粉末,松开手让它如指尖流沙般慢慢散去。 然后,早有准备似的递过来了一支蝴蝶簪。 不过不是那天看见的银杏木所制,而是纯银打造的。 “剑中簪,可以用来防身。” 末席有着自己的私心。 那天少女看向这支簪子的眼神,像是在怀念某位很重要的人。 记忆无法更改,但是只要慢慢侵占覆盖,迟早就会分不清主角是谁。 他大抵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琴弦慢慢收紧,尾端的那一头却只系了一片白桦叶。 “多谢公子大人。”芙蕾雅见逃过一劫,连忙接过银簪道谢。 刚准备送客,却发现面前的少年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反倒是在她隔壁外间的床榻上悠悠然躺下了。 “!!!” 芙蕾雅起身的动作过大,一个不小心磕到了床头,发出了“咚”的一声。 “守夜而已,防止你在失忆之前招惹到了什么仇家。”达达利亚显然听到了声音,语调里都带着笑意。 “公子大人不必如此费心……”芙蕾雅还想再挣扎一下。 毕竟自己今晚还和流浪者约了见面汇报。 人偶少年这几天因为急事回了须弥,一回来就看见璃月港满城风雨,飘出了一堆八卦。 全是她在这两天遇刺挡刀还失忆的“英雄事迹”。 风系少年直接一封书信隔空拍到了她脑门上,让芙蕾雅晚上去屋顶一叙。 眼下自己出屋唯一的路已经被堵死了,那边只能爽约。 下次估计又得和人解释半天。 芙蕾雅越想越头疼,刚打算找系统买个安眠药躲个清净,乐子人系统准时上线看戏: 【哎呦呦,你现在失忆了哎,哪里会接受一个陌生人的邀约,不去才对吧。】 【或者你直接来个“噩梦求安慰”套餐,保证能立马获得自己的豪华卧房。】 “算了吧,要是弄巧成拙,他决定拉着我一起通宵就更要命了。” 芙蕾雅浅浅翻了个身,在脑海中问起要紧事儿来:“新任务刷了没有?” 【刷了,不过看着你也完不成,我就没和你说。】 “这么多世界过去了,统子你还是低估我的实力,真是让我很难过啊……” 【新任务:上演“替身就是白月光本人”的情节】 “……” “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大了……” 【所以我说你完不成啦,我看咱们还是稳妥做任务,拿个基本奖励就行。】 “也不是不行,”芙蕾雅想了想道,“就是需要铺垫一下人设。” “不如先替我批点任务经费吧。” 溶溶月色。 * 天色还未泛白,芙蕾雅就被拎到航船上,踏上了回至冬救命的老路。 达达利亚居然没来送她。 少女在码头等了好久,终究还是眼眶泛红,落寞地转过了身。 心道这风吹得太冷,她都快成冰糕了。 回来之后,自然是要先去觐见女皇大人。 芙蕾雅娓娓道来,和她说了自己经历的剧情始末,在心里感叹自己居然也有冒险故事了。 冰之女皇听完自然是叹息良久,不过对于她能回来这件事,还是很开心的。 “只要人回来了就好,至冬那边的实验人员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这段时间要不你就留在至冬这边吧,有消息了就立刻通知你。” 冰之女皇想了想问道:“还喜欢科研吗,要不要加入至冬这边的实验室?” “不必了女皇大人,我现在已经没法再参与科研了。”少女婉拒了这个提议,转而又问道:“能不能让我加入愚人众,我想锻炼一番,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至于再拖累大家。” 芙蕾雅半真半假地表达了自己想要去虐菜的欲望。 “好,我会让那边去安排。”女皇自然是欣然应允,嘱咐道:“你也要记得,任何时候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位,等末席回来了,再让他好好带带你。” 芙蕾雅点点头,心想到时候还有个惊喜要给他呢。 至冬今日来了一位特殊的旅客。 准确地说,是愚人众内部来了一个新兵。 刚刚通过测试的新兵们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空降的正式队员。 明明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到底哪一方面的能力得到了上头的青睐。 芙蕾雅本来都做好了要打一圈擂台的准备了,可是都已经训练了好几天,大家看她的眼神还是透露着好奇和谨慎,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怜爱。 盯得人不寒而栗。 逮着休息时间,少女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看上去还比较面善的女孩子,结果她听完了问题就想要跑路。 后来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良心占了上风,拉着她坐下来语重心长道: “公子大人有时候会在出任务途中捡回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但是他确实只是好心,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你可千万不要陷进去啊。” 女生言辞恳切,恍惚间芙蕾雅都以为自己是真的被拐来的救赎文主角了。 “嗯……我觉得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但是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和公子大人有联系的?”芙蕾雅茫然道。 “他前几天亲自寄信回来和上边交代的呀,特意陈述了你的身份来着,你当时不在场。” 女生见眼前人一脸懵懵懂懂,生怕她有雏鸟情结,赶紧拍拍肩膀安慰道:“咱好好发挥特长就行了,既然你已经开始新的生活,就别去想之前的事了。” 芙蕾雅这下是真的蒙圈了。 她记得达达利亚应该是月底就会回来啊,怎么说的好像他已经以身殉国了。 “对于之前那些被捡回来的孩子来说,确实是没有再见到末席的机会了。”女生看她表情不对,未卜先知般的解答了疑惑。 “好好生活才是我们要做的第一要务。” “这次任务要不要和我一组?”女生向她发出了邀请:“空降兵也得拿出点本事来让大家信服哦。” 芙蕾雅点点头。 这次是两人搭档完成任务,在一片偌大的树林当中精准地找到罪犯的所在之处,然后引导他们自投罗网。 根据之前的信息显示,罪犯的基地应该是在密林中部,水流的中上游地段。 具体的人数暂时未知,但是任务要求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引蛇出洞,或者找到栖息地一网打尽。 两人最终决定分头行动,从东西两面夹击。 作为没有神之眼的普通少女,芙蕾雅一身黑色劲装加上冷兵器加持,看上去倒也像那么回事。 不过她最擅长的还是侦测和信息收集。 “统子,扫描一下大概分布的情况。”芙蕾雅亮出了匕首吹了口气,雾气升腾,刀背上显示出复杂的花体英文。 【东南方向一点钟的树丛里藏有一名侦察员,其余人员所在地较远,暂时无法确认方位。】 “那就先解决了他再说。” 少女咬住匕首,确保自己不会发出多余的声音。 那人藏得不好,她在树丛中没有前行多远,就看见了他伪装失败的踪迹。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还在树上的侦察员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 一切安静得过分,只有昨夜的雨滴顺着树干缓缓滑落。 近身搏斗的话,罪犯有可能会拼死把信号发回基地。 还是远距离打击好了。 少女从头上拆下了一根银簪,长发散落开来。 她掂了掂手中金属的重量,瞄准着那人的方向眯起了眼睛。 【已购买“一次性风元素加持”,系统商城感谢您的惠顾。】 下一秒,少女迅速投掷出了裹挟着风元素力的金属暗器。 那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咽喉被瞬间贯穿,连痛呼声都被堵在了嗓子里。 只落下一声从树上摔到地上的闷响。 一击毙命。 少女松了口气,刚打算扒开树丛去看看需不需要补个刀,敏锐的第六感让她迅速转身,后撤几步拉开了距离。 反手抽出匕首,下意识就要伤人自保。 却在看见来人时停下了动作。 徒留风尘仆仆刚赶回来的达达利亚伸出手呆立在原地。 “阿莱娜?” 天知道少年心中翻起了怎样的滔天巨浪。 眼前的至冬少女眼中再也没有单纯的笑意,不会眼神亮晶晶地想要听他讲故事;不会像猫咪一样蹭蹭他想要抱抱;不会再在人前轻易展露出自己的喜好。 他抬眼看见了不远处还在汩汩流血的尸体,一击毙命,死得非常漂亮。 脖颈处的暗器还泛着金属的寒光。 再转头看见了少女散开的头发,达达利亚开口,声线里有了难得的犹豫: “是你做的?” 回应他的,是少女毫不迟疑的单膝跪地,眼神中是决绝的冷漠: “是的,您放心,用的不是您送我的那支簪子。”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阿莱娜,你喜欢参与这样的事吗?”达达利亚眼中还有一丝希翼,如果少女只是被迫接下了任务…… 可是接下来听到的话,一点点熄灭了他眼中的光芒。 少女带着一丝疑惑抬头:“公子大人,任务当然是我自愿接下的,能为愚人众效力是我的荣幸。” 名为理智的琴弦“砰”地一声断开了。 系在尾端的白桦叶缓缓落入了水中,带出了许多道涟漪。 荆棘羽 水滴从枝桠上落下,无声地砸入了泥土里。 眼前的画面如同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达达利亚胸口,让少年人喘不过气来。 事情本不该如此的。 达达利亚想起自己在训练新兵时,第一件事就是教会他们,千万不能为自己已经做过的事情后悔。 但是现在的他拼命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芙蕾雅,末席脑海中难得升上了名为“后悔”的情绪。 想要带她远离这里。 想要看她在实验室里做着擅长的实验,尽情挥洒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周身仿佛被镀上一层柔柔光环。 也想看见眼前的少女变成熟悉的可爱模样,迷迷糊糊地扯着他的衣角去璃月的会场。 他们前几天好不容易抓到了前实验室负责人。 中年男人一脸颓意,对于注射药物的事情供认不讳:“本来就是在研发阶段的药物,只知道能够特定清除一些记忆,别的副作用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那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把这药在你自己身上试上一遍吧。”达达利亚对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向来不愿意扯废话。 “别别别,我当时也是被迫的……” 中年男人眼看愈来愈近的针尖,再也没了一开始的无所谓,赶紧表忠心道:“我这就去制作解药,当时的资料在实验室里,只要找出来就行了!” 达达利亚努力保持冷静,向面前的少女开口道:“至冬实验室那边的负责人这两天找到了,任务结束后和我去见一见他吧。” “这是您的命令吗?” 芙蕾雅起身,把匕首插回了刀鞘内,冷静地反问道。 达达利亚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如果不是命令的话,恕我不能奉陪,很快就要到月底的考核时间了,最近没空休假。”少女依旧是冷冷的语调。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轻微的打斗声,听声音应当是在很远的地方。 芙蕾雅按下耳麦,耳边传来的“滋滋”响声让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应该是同伴在另一边已经和基地交火了。 少女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达达利亚,右手抵在胸前浅浅低头行礼。 然后毫不留情的转过身,扒开树丛,继续前进去执行自己的任务了。 【宿主,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系统难得良心上线叭叭道。 芙蕾雅倒是清醒的很:“阿莱娜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失去了家人的孩子,得到的怜爱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迷乱,想要在这雪原活下去,总要选一条擅长的路子。” “她的行为从逻辑上无可挑剔。” 【但是从情感上来说,有点用完就扔的意思。】系统想了想道。 “我故意的。”少女眨眨眼睛,话语带着愉悦的尾调。 “连你都能感受到这一点,任务对象哪怕是块木头,应该都会感受到不对劲了。” * 总算圆满完成任务。 两人一边互吹一边回到总部,芙蕾雅正好在和同伴勾肩搭背探讨细节。 刚汇报完准备回队里,就看见达达利亚正靠在军营门边,似乎在等人。 “哎,你快看,那是不是末席大人?” 同行的女生悄悄偷看了好几眼,语气是发现了新瓜似的兴奋:“你说,他会不会是为了私事来的,像电影里那样,奔赴千里追爱……唔?!” 芙蕾雅无情地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过看上去为时已晚。 由于同伴的吃瓜言论声音过大,她原本的绕路计划已经完全失败了。 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去问候了。 “末席大人。” 达达利亚没错过她眼神当中一闪而过的为难。 心口像是被玫瑰刺啄了一下。 原本的少女每次见到他,眼里都是带着笑的。 少年人只当是自己的错觉,若无其事地开口道: “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尝尝至冬特色甜品,那家星空餐厅是刚开张的,好多客户都对它赞不绝口……” 少女打断了他一看就做了功课的介绍:“公子大人,这是您的命令吗?” “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命令的话,我今晚就要去须弥出任务,这次的任务很重要,不好耽误。” 少女低下,不敢看他的眼睛:“公子大人,如果没什么必要的事情,我们还是少接触的好。” 玫瑰刺的荆棘渐渐缠上了心脏。 “那我们之前相处的时候,你都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远离我吗?”少年人的声线里缀了委屈到快要炸开的调子。 芙蕾雅低着头默然不语。 “好,那如你所愿,这就是命令,今晚八点见。”达达利亚说完就塞过来一张餐厅邀请函,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邀请函是标准的英文烫金字体,精致的信封里藏了一枚刻有她名字的纯银尾戒。 特意做成了羽毛的模样,像是圈在指尖飞翔的白鸽。 芙蕾雅去告假的时候,看出了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眼里的探究。 她也没有多说的意思,只是解释道,自己临时有事,任务那边可能需要明早再出发了。 老人家笑了起来:“我之前可是从事侦查的,撒谎瞒不过我,说吧,怎么忽然要推迟了。” “有个重要的人……想约我见个面。”芙蕾雅含糊其辞。 “是吗,你如果拒绝的话应该也不要紧,末席这孩子不是会强人所难的类型。”老人家老花镜背后闪出精明的光芒。 看来这事儿还是被大家知道了。 “我……”少女顿了顿,“我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那就去吧,记住,你是为了自己的心而来的。” 繁星满天。 这家餐厅看上去确实很受欢迎,店内放着轻柔的音乐。 星空投影,热带植物,都是在雪原上少见的装饰类型。 达达利亚看着眼前坐下的明显精心打扮过的少女,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于公于私,他都没有理由质问少女为什么忽然疏远自己。 但是耳边回响的那一句“末席大人,这是您的命令吗”,冰冷的语调又刺疼了他的心口。 芙蕾雅决定打破僵持的气氛,推过来一份请假申请书,“拜托您证明一下我的假条。” “公子大人,现在这样的状态是我自己选的,我需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芙蕾雅趁着对面人提笔的时候,率先开口。 “我一直离死亡很近,周围的人多多少少遭遇过死亡的威胁,而当他们面临这一切的时候,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甚至只能拖他们的后腿。” 说到这里,少女想起眼前的人刚从璃月回来,自嘲道:“凭您的身手,怎么可能躲不开那支箭呢。” “反倒是我冒失过了头,结果只会给大家添麻烦。” 转圈圈 八音盒转啊转,餐厅里的音乐刚好放完了一首。 少年下意识想要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是冒失和麻烦呢。 当时的自己只余下被人在乎的惊喜,以及迟钝地漫上心间的暖意。 芙蕾雅没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缓缓开口道:“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您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告辞了。” “等一下。” 达达利亚开口,没忘记今天的正事: “阿莱娜,你的选择我不应该干涉,但是至少你要和我去见一见当时实验室的负责人。” 少年决定曲线救国:“既然你决定了要好好活下去,那就不能放任自己的身体状况变差不管。” “我……会去的。” 芙蕾雅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 “但是我不想去实验室了。” 达达利亚点点头,没有再逼问什么。 只是示意她尝尝这家店的招牌甜品,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 半晌,还是芙蕾雅先忍不住开口道:“您不打算问我为什么吗?” 达达利亚似乎就在等这句话,“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可能是因为再怎么努力也看不到曙光吧。” 因为……那里并不是一片科研净土,而是依旧有着高高的墙壁。 实验室里的新人无论天赋多高,资历总被压着一头。 危险的活儿总要有人去做,天赋在这里是最微不足道的因素。 课题不由自己决定,过程不由自己决定,结果没有自己的名字。 反倒是出了问题第一个就推她出来背锅。 科研热情这种东西,早就在日积月累的琐碎中消磨干净了。 阿莱娜没有“需要毕业”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也就更加容易被忽视。 任你是耀眼的天才新星,只要上面一次调动,就可以让你去看管两年的样品仓库。 芙蕾雅闭了一下眼睛。 她不愿在真理的门外浪费生命了。 “公子大人,我明早就要启程去须弥了,这次的任务十分重要,我答应您,回来之后立刻就去见实验室的负责人。” 达达利亚对这次任务也有所耳闻:“是之前船上的那个逃犯吧,我记得她这次被卷入了一件大案里,你还是小心为上。” 芙蕾雅点点头,继续低头扒拉菠萝炒饭。 只是最后两人用餐结束,少女咽下最后一口火候正好的烤小番茄,还是问出了在脑中已经转了半月之久的问题: “公子大人,我当时在璃月的表现是不是给您带来困扰了?” 少女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 她醒来之后一开始记忆混乱得很,借着旁人的解释才慢慢厘清了一切。 遇刺是激进派头目的疯狂之举,此事一出,反而加速了这个派别的消亡。 两国友好外交成了笑谈,国家形象遭到难免的下降。 最大的受益者反而是璃月七星。 思维渐渐滑向深渊: 也许对于双方来说,她这次的挡刀只不过是徒生事端。 自己明明是个拖油瓶,还害得至冬这边不得不提前结束计划送她回去…… “不是的。” 深渊顶端破开一道光束,暖意笼罩下来。 少年的声线带着干净的尾音,语气郑重地向她道谢:“这是很重要的心意,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 须弥,水天丛林。 芙蕾雅正在系统的加持下,被裹在泡泡里在树丛间飘来飘去,呼吸着新鲜空气。 少女几乎是在和达达利亚聊完的下一刻,就收拾好包袱,迅速逃离了至冬。 任务当然没有紧急到这个程度,不过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少年过于浓烈的情感表达。 【宿主啊,我看你怕是快要栽咯。】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跑出来唠嗑。 “得了吧,你看见我的每个任务对象都这么说,” 芙蕾雅翻了个身,望向隔着一层七彩泡泡屏障的夜空。 良久道:“剧情还没走到最精彩的部分呢。” 等到埋在地底的引线被一齐引爆,也是她该退场的时候了。 按照系统估算的时间,和克里斯汀娜最后接头的线人马上就会出现在这里。 【宿主,你说那边那个试图爬树摘树王圣体菇的会不会就是……】系统犹豫道。 毕竟那个“线人”是号称是整个提瓦特最优秀的吟游诗人,怎么如今混的这么惨了。 芙蕾雅望过去,看见一位少年正悠哉悠哉采摘蘑菇,动作轻捷好似踏着柔风。 “应该没错吧,这地儿平常半个月也不来一个人啊。” 少女顺势戳开泡泡,攥着四叶印荡到了那人所在的方向,单手撑剑帅气落地。 然后毛茸茸的脑袋差点被掉下来的树王圣体菇砸出了一个大包。 芙蕾雅下意识一个翻滚躲开,面前轻飘飘降落下来一个少年,果绿色披风在微风里扬起好看的弧度,帽檐上别了一朵塞西莉亚花。 “初次见面,我叫温迪,是一名吟游诗人。”少年开口,“您想必是为了之前克里斯汀娜的事情来的吧。” 温迪拨弄了一下手中老旧的诗琴,指尖带出几个乖巧的音符。 芙蕾雅忽然失了神,视线不受控制地瞥向了少年手中的诗琴。 “这是我刚和一位老人家交谈得来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复古的年代感?”温迪见少女对诗琴感兴趣,大大方方地就要上手给她来上一曲。 “不必了,今日时间紧迫,我们先说正事吧。” 芙蕾雅没给对面人表演的机会,转而询问道:“我们接到内部通知,你当时作为克里斯汀娜的线人,知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儿?” 温迪无辜地摇摇头:“她只是表达了对我琴艺的欣赏,然后交换了几条璃月的情报,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那你还记得,她有说过什么奇怪的信息吗?”芙蕾雅不死心,好不容易找到个没被须弥那边抓住的线人,自然是要多问几句。 “这倒还真有一条。”温迪踮起脚尖,身体悄悄前倾了一点,周身刮起了几许微风。 “她说自己见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能够一眼看穿任何人的伪装。” 风神大人嘴角噙着一抹笑,眉眼弯弯,把怀中抱着的诗琴往前递了一点: “阿莱娜小姐,能不能帮我看看,这诗琴里有躲着离家出走的器灵吗?” 森林诗 芙蕾雅自然是知道温迪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她曾经还是个器灵团子的时候,天天坐在巴巴托斯的肩膀上,看着在手边的靛青色的发辫,总是想揪住发尾扯一扯。 然后风神大人就会笑眯眯地转过头来,用指尖戳戳她看上去肉乎乎的脸颊,声线是少年的清亮悠扬: 问她看中了哪片地段,现在就飞过去带她逛。 精灵白天和乐得清闲的巴巴托斯逛遍蒙德的大街小巷,晚上就乖乖躺在他旁边风起地的大树下面晒月亮。 久而久之,“天使的馈赠”里大家也眼熟了这个总是捧着一杯鲜榨果汁,喝橙汁快要把整个脑袋都塞进杯子里的小女孩。 一开始大家还在担心,以温迪这样随意的性格,忽然多了一个新生的诗琴精灵要照顾,会不会太勉强了。 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份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小女孩实在太乖了,懂事的让人心疼。 稍微人多一点的地方,她每隔多久就会转过头来确认一下温迪还在不在场地。 一旦少年的身影被人群淹没,就算她原本还好好的在咬着吸管喝橙汁,就下意识想要去找人。 但是凳子实在是太高了,她只能求助正面无表情在吧台边上帮忙的迪卢克。 诗琴精灵还没学会人类的语言,只能先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再努力探出身子要去够对面人的肩膀。 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重心一个不稳,差点从高脚凳上栽倒下去。 迪卢克眼疾手快,顺势拎着她的衣带把人提了起来,这才避免了她翻下椅子的惨剧。 两人面面相觑,精灵团子抱着怀里的果汁杯不知所措。 不过倒是很乖地没有挣扎,看上去有点懵。 此时的温迪刚好从二楼露台和旅行者聊完天回来,走到吧台前面时就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笑起来:“你们俩怎么忽然亲近起来了。” 少年一边回到原位坐下,一边自然地把小精灵抱回到自己肩膀上,“小希尔芙看来很喜欢你呢。” 迪卢克见危机解除,也收回了手,重新给她去榨蔬果汁。 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捉住一片轻飘飘的衣料的柔软触感。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提到她的名字。”年轻的酒庄老板慢慢推过来一杯新的蔬果汁,贴心地帮希尔芙插好了吸管。 温迪摆摆手,自豪道:“这是她自己取的,我也是才知道的,是不是很好听?” 听到两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小女孩疑惑抬头,隔着不大的玻璃杯望向了对面的红发青年。 迪卢克一时失笑,轻柔道:“很好听的名字,很适合你。” 森林和风的精灵。 * 后来的蒙德遇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灾难。 等一切解决之后过了很久,巴巴托斯终于又在傍晚时分来到酒馆,点了一杯招牌的蒲公英酒。 迪卢克忽然想起了之前的精灵,好像很久没见到她了,于是多问了一句:“希尔芙最近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谁知原本醉意朦胧的风神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忽然失态,差点打翻了还剩大半杯的蒲公英酒, “你……居然还能记得她?” 迪卢克只当眼前人醉过头了,莫名其妙道:“怎么不记得,我前几天还特意给她留了一批日落果,看上次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口味……” 这下蒲公英酒是真的被打翻了。 “……” 温迪有些急切地想要开口,可是张了张口,却一个词语也吐不出来。 仿佛在担心这只不过是一场美梦。 良久,他还是整理好了思绪,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道: “迪卢克老爷,要不要来听个故事?” 关于巨龙、诗琴、少年,以及……深渊。 一开始温迪对于自家器灵的出现还不太适应。 那天的风神照常在风起地的草坪上休憩,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的苹果数量不太对。 与此同时,在周围感受了一股风的气息。 转过树后,果然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正在仓鼠进食,“咔咔”试图啃苹果。 可惜看上去没有章法,啃了半天还只是在那一小块。 温迪来了兴趣,悄悄接近,想看看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 结果等小希尔芙转头的时候,差点被背后放大版贴近的少年吓哭。 小团子吓得眼泪汪汪,战战兢兢举起小短手,捧过去大半个完好的苹果。 温迪揉揉女孩毛茸茸的发顶,示意她的苹果自己留着。 风神心神一动,地上的一堆苹果“骨碌碌”向着小希尔芙的方向滚过去。 满意地看着草地上的女孩迷茫地坐在一堆苹果的中间。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了。 * 可惜记忆不会只停在这一刻。 深渊能量逸散的危机明明很快就被解决了,风神巴巴托斯的情绪却很不对劲。 原本开朗的少年人整天沉默寡言,连“天使的馈赠”酒馆都不常去了。 他为了这场胜利付出了一些沉重的代价。 替展开洁白羽翼的神明挡下背后偷袭之后,那把诗琴骤然失去了神力的庇护。 从无风的高空掉落,摔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无论神明事后想了多少办法终于修好了这把诗琴,那个啃苹果的小女孩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 “呃……关于您说的离家出走的情况,我之后会帮您留意一下的。” 芙蕾雅表面上冷静得不行,实际上暗地里恨不得拉着系统赶快跑路。 毕竟当时自己的精灵马甲早就随着深渊力量逸散了。 结果现在风神这边的剧情才停留在离家出走,这让她怎么接? 【直接告诉他真相不就好了。】系统向来讲究一个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你就说当时的自己是个好心的旅行者,刚好路过看见了奄奄一息的精灵。】 【结果刚打算靠近救助,却在碰到她的一瞬间,这缕天地间的自由灵魂终化成了许许多多的细碎光点……】 “你这描述和杀人凶手是一个路数啊。”芙蕾雅啧啧称奇, “最后一次看见了死者,还顺便把现场处理干净了。” 温迪敏锐地看见了少女下意识攥拳的动作,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风神大人当然不是见到一个怀疑对象就上前试探的偏执狂。 只不过,巴巴托斯在前些日子接到了来自契约的国度的一封书信。 落款处赫然是“摩拉克斯”的本名。 一张跨越七国的巨大情报网,正在少女无知无觉中缓缓拉开。 雾渐开 话题既然进行到了这里,那难免就要谈谈交易了。 “关于克里斯汀娜,我想您这边肯定有关于她的其他情报,需要什么条件才能告诉我?” 芙蕾雅比谁都了解风神巴巴托斯多喜欢当个谜语人,眼下既然还有心思试探他,那必然还有底牌没出。 少年施施然收起诗琴,用遗憾的口气道:“毕竟我和她也是朋友一场,情报什么的当然也不好多说……” 芙蕾雅早有对策,从袖口掏出一枚精致暗纹的华丽卷轴,在对面人面前晃了晃。 看上去像是某本天字号修炼秘籍。 “这是一份独家苹果酒配方,经过蒙德调酒大师迪奥娜的亲自认可,还盖了胡萝卜章。” 少女把手中的卷轴尾部缓缓展开,上面赫然有着猫咪爪印形状的印章。 要知道,能被迪奥娜认可的配方,全蒙德都屈指可数。 温迪讶异地伸手,想要接过来仔细看上一眼,少女却在他即将碰到的前一秒,不紧不慢地把卷轴往回一收。 然后自然地伸手握上对面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笑意盈盈道: “那就……合作愉快。” * 须弥的夜风冷的直往人骨缝里钻。 寒风烈烈,两人靠坐在一簇篝火旁取暖。 这里是须弥的某个秘境入口,泥土湿漉漉的,遍地都是断掉的藤蔓。 “所以,克里斯汀娜她为什么要跑去岩层巨渊?” 芙蕾雅打了个哈欠后终于忍不住发问。 两人确定交易后,温迪也没打算诓她,就给他讲起了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至于所说的版本,和至冬那边下达的任务重合之处并不多,更像是经过了艺术色彩的加工。 尤其表现在:少女已经听了一长串前情往事了,故事甚至还没有进展到主角的出现。 芙蕾雅抬头看看快要亮起来的天色,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任吟游诗人自由发挥了。 “她当时都已经到了璃月港,这么繁华的地段,按理来说最好藏人,犯不上跑去岩层巨渊受苦吧?”芙蕾雅百思不得其解。 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应该放在七国都是通用的,怎么这位擅长潜行的刺客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温迪难得迟疑了一下,想了想道:“好像她打算去找什么人,听说岩层巨渊里可能会有线索,就去那儿碰了碰运气。” “谁知道刚好遇见了跨国逃犯,连带着自己的案底全被扒了出来,虽然不至于真的判死刑,但是她在业界的名声和公信力应该是全没了。”风神惋惜道。 “不过也有人猜测,这也是那个神秘人的一步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伙人一锅端了。” 芙蕾雅和脑海当中的系统同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应该不会是当时咱们乱编的瞎话造成的吧……】 “应该不会吧,其中肯定另有隐情。”芙蕾雅这话说得自己也有点不太相信。 毕竟当时为了不暴露提瓦特的外挂,她随手给自己编了个处于岩层巨渊的卜筮师门,满意的迎来了克里斯汀娜一脸崇拜的神情。 温迪那边还在继续叙述:“须弥那边的调查显示,克里斯汀娜最后一次交涉的对象就是你,估计他们一直想要拉你去作证。” 芙蕾雅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何止是想要拉她去作证。 要不是自己刚好在璃月地界,新晋草神还要给了岩王帝君三份薄面,人偶少年肯定二话不说就直接带她一路加速飞到净善宫门口。 也有可能直接把她带到牢里,和克里斯汀娜扔一块,让她们俩自己唠。 等证据线都齐全了再让她去写笔录。 “相关的信息就这么多了,其他的还得你自己去和当事人聊一聊才知道。” 温迪说完基本情况,就迫不及待当起了谜语人。 少年冲眼前人伸出手勾了勾,示意她别忘了把苹果酒的配方递过来。 芙蕾雅还在神游天外,一边赶紧递上配方,一边好奇地问道:“如果证人是愚人众的话,那她的证词还有效吗?” “分情况吧,毕竟愚人众也有好坏之分,”温迪打开卷轴,满意地决定回去拿这个和迪卢克老爷交换半个月的美酒。 “不过估计还是会警惕一点的,毕竟须弥政变刚刚结束,民众还心有余悸呢。” 芙蕾雅陷入了沉思,要是自己的身份过早暴露,怕是这次任务也会被处处为难。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换一个新身份,这样不至于在任务途中受到太大的阻力。 前提是她能够完美避开之前的熟人,不然就是妥妥的修罗场预定。 【开呗,刚好完成一下“替身就是白月光本人”的任务,省得主任务迟迟没有动静。】 系统向来是巴不得瓜越多越好。 “还是先试试看吧,真到万不得已了再说。” 芙蕾雅持观望状态,毕竟一想到开马甲之后又要重头开始经营人际关系,少女就万分头大。 而且完全不会被人设防的身份少之又少,挑选起来也是一件难事。 硬要说的话,也只有风神大人之前的琴灵沾点边。 除了卖萌和啃苹果,小团子的惬意生活就只剩下了晒太阳和捉蝴蝶,实在是没什么值得防备的地方。 对面的温迪欣赏完奇妙配比的苹果酒配方,满意地收起卷轴,假装不经意地开始了下一步试探: “听说须弥是草元素的国度,我刚好想要重做一把诗琴,你有空也可以帮我留意一下适合的材料,报酬方面一切好说。” “那你手上这把琴……” 芙蕾雅记得温迪刚说是从老人家那里好说歹说得来的,这就喜新厌旧了? 她印象当中的巴巴托斯不是这样的啊。 好在少年下一句话成功让她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这把琴本来也是那位老人家的心爱之物,我就是拿来借用一下,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何况我不太会保管,之前就出过岔子……” 温迪定了定神,原本语调中的淡淡笑意消失不见。 少年人眼尾泛红,凑近了一点,迎上对面人那双熟悉的暖橙色眼眸: “我之前,弄坏过一把诗琴,再也没能修好它。” 天色真的开始变亮了。 铃铛线 芙蕾雅下意识想要安慰眼前人几句,却对上了少年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的落寞神情。 少女只好把嗓子里的话又咽了下去,状似不经意地换了个新话题: “我记得这桩悬案最早是在须弥政变之前就有了苗头,只不过拖到了现在才引爆。” 一开始,只是少数人在野外发现了少量被深渊力量污染过的奇物,原本打算当做废铁破烂出售。 结果在接触到这些物品的瞬间,自己的灵魂却像是被拖入了新的时空里,无数奇妙的灵感和奇思妙想涌入大脑。 如同定格动画一般,含苞待放的雏菊眨眼便盛放凋零,连绵不断的声音语句变成了具象化的油画幕布,指尖所触碰之处一片春生。 整个人都仿若沉浸在奥林匹斯的温泉之中,被裹挟着和迷乱的思想一起堕入地心。 等物品身上携带的那寥寥无几的深渊力量散去,被侵蚀透彻的思绪才会慢慢恢复正常。 但是一旦感受过肾上腺素狂飙的美妙滋味,体会过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都翻腾起来的美好感觉,生活就会平淡得让人难以忍受了。 可是无论是惊险刺激的轮.盘赌局,或者招招见血的地下擂台,都是风险和收益并存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深渊教会的广告词横空出世: “如果你想要试试自由摧毁一切的感觉,但却胆小得什么都不想失去,不如来试试奇物的力量吧。” “它只会带你进入一个美好的梦境,等梦境醒来,一切都不会发生改变。” “您可以尽情释放自己血液当中的恶劣因子,无论如何,都有深渊的伟大力量为您托底。” 须弥广告牌上的激昂句子听上去就让人心动不已。 尤其对于那些已经家财万贯,贪婪到什么都不想失去的人来说。 “所以理所当然的,这个走私生意就越做越大,甚至开始了跨国任务。” 芙蕾雅啧啧称奇,心道这人的商业天赋要是用到正道上,肯定能赚得更多。 “最重要的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体验到了深渊奇物,也出现了沉溺梦境的不少受害者。” 温迪给她科普了这个事件的真正可怕之处。 本来,梦里和现实世界里有落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如同隔着水面看游鱼,总是差上一点点才能够到。 可是深渊奇物构造的梦境不一样,它几乎是强制将大脑的休眠神经唤醒,短暂让人体会到高维世界的创世天机。 这种世界主宰的美妙体验,对于现实生活中处处不如意的人来说无异于含糖砒.霜。 他们在冷风中走了太久,等迟钝地感受到暖意的时候,已经回不了头了。 “为了一点点和生离死别的爱人重逢的可能性,愿意倾家荡产的人可不在少数。” 如飞蛾扑火。 直到绒灯芯已经燃尽,蝴蝶羽翅微微震颤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下去。 * 净善宫门口。 刚从愚人众那边报道回来的芙蕾雅,抱着一袋据说是须弥特产的枣椰面包,腾出一只手敲响了纳西妲办公室花纹繁复的大门。 “叩叩”两声响起。 来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有段日子不见的风系少年。 流浪者顺势接过她手中的纸袋,转身的时候还不忘怼她一句:“这时候还有空跑到须弥来,怎么,挡刀没挡过瘾?” 一看就是对于她之前在璃月的“光荣事迹”早有耳闻。 芙蕾雅自然不会和他计较,目光四处搜寻,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堆书籍当中找到了正捧着一本画册的纳西妲。 还有周围正在安静听故事的兰那罗们。 草神眷属们头顶的草叶晃来晃去,看得出来十分开心。 流浪者顺着少女的视线望过去,却发现她只是静静地等着纳西妲和眷属们一一道别,没有现在就上前打扰的意思,狐疑道:“你……能够看见兰那罗?” 芙蕾雅点点头。 尽管她早已经不再相信童话。 “还真是意料之外。” 流浪者刚想提醒她小心被兰那罗缠住做美食,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铃铛声。 像是在心尖的云朵上咬了一口。 人偶少年下意识低头,视线顺着声音的来处慢慢下落,落到了少女白皙的脚腕上。 红绳的尾端系着一枚小小的银铃。 少女也意识到时自己迈步的幅度有些大,连忙顿住步子,急急忙忙解释道:“是妮露她们让我去试试舞服,我看这个还挺合适的就没取下来……” 芙蕾雅来的时候特意换上了一身须弥风格的服饰,椰棕色打底,暗纹勾线一样不少,看上去完全融入了大巴扎的风格。 唯独格格不入的是,少女腰间缀的不是细细的银腰链,而是系了一枚和田玉的平安扣。 人偶少年的视线短暂地在少女腰间扫了一眼,又不经意地移开。 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可是刚要开口,那边纳西妲终于起身,向早有预约的来访者浅笑着招招手,示意两人过来聊。 芙蕾雅向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流浪者点了一下头,轻轻提起裙摆走向了书籍堆放处。 少年的视线下意识追随着她的背影,心脏处忽然漫上一阵没来由的酸涩。 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看着某个人的背影,看着她义无反顾地越走越远,然后为了心中的信仰自愿陨落。 自己在她心中……甚至从未占有过一席之地。 一道日光从顶部斜着的窗户落下来,在屋内浅浅分隔开了明暗两块地盘。 少年嗤笑了一声,转身向暗处踏入了一步。 沉默无言。 而这边的芙蕾雅,正在和草神大人探讨本次事件的解决方案。 少女讲完自己这边知道的前情,表达了愿意给被牵连的克里斯汀娜作证的强烈愿望: “我保证她和走私团伙真的没有任何关系,那帮人肯定想着要把锅都甩到她身上。” 芙蕾雅当然敢拍着胸脯打包票,毕竟系统的检测可比调查出来的案底全了不少。 总而言之,克里斯汀娜虽然一直游走在法律边缘,但是走私这种活计她还是看不上的。 对面的纳西妲递给她一本画册,女孩的嗓音带着治愈人心的魔力: “我当然相信你,但是现在的情况就像是被缠住的不同颜色的毛线团,很难把它们分开卷好。” “也许……您可以让自家的猫咪来试一试?”芙蕾雅用手挡在唇边说道。 说完就心虚地回头寻找流浪者的身影,见人偶少年隔得很远在整理书架,她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却没能看见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怔神。 惊鸿舞 “嗯……不过这个任务比较特殊,可能需要一些伪装才行。” 年幼的神明歪了歪头,看上去有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都是为了任务嘛,伪装什么的克服一下困难就好啦……”芙蕾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其中的潜台词,下意识表忠心道。 然后,事情就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 随着两人一同被打包丢去大巴扎,早有准备的妮露和剧团里的大家笑眯眯的迎上来,愈来愈近的黑影看上去就在打着什么奇怪的主意。 芙蕾雅只能弱小无助地扒拉住旁边的流浪者瑟瑟发抖。 少年却好像已经看透了一切,毫不留情地把她从身后拎出来: “克服困难,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芙蕾雅死死抱住少年的胳膊欲哭无泪道: “我哪知道纳西妲的意思是要我们去深入虎穴,还要假扮成舞团去献舞,我身体协调性真的很差救命啊……” 妮露带着笑意缓缓靠近:“没关系的阿莱娜,这次的舞蹈很简单,何况我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用来学习,你肯定可以的。” 少女表面话语温柔,实际上手腕力气丝毫不减,甚至水系神之眼都亮了一瞬。 轻轻松松把芙蕾雅拽上了贼船。 这下原本的舞服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芙蕾雅坐在镜子前等妮露给她绑头发,一边撑着脑袋复盘流程: “舞蹈结束之后跟着负责人一起出场,假装对深渊之物很感兴趣……后面是什么来着?” 人偶少年正叼着黑色发圈在绑发尾,闻言食指勾住发绳,想了想道:“然后把他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直接逼问结果就行了。” “哎?” 妮露刚好抱着刚熨烫好的演出服过来,赶快解释道:“不是啦,计划里我们只需要拿到下一次的线索就够,不用这么冒险。” 说到这里,妮露安慰似的拍了拍芙蕾雅的肩膀:“不要逞强,后续的任务交给护卫队来就好了。” 毕竟少女看上去就很不擅长打架。 “其实我对付他们几个还是没问题的,你们要相信我啊。” 芙蕾雅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开口试图扭转一下自己在周围大家眼中弱不禁风的刻板印象。 却只换来了妮露看上去就很敷衍的安慰:“好好,相信你。” 转头揉了一把少女手感很好的脑袋,挑了一把檀木梳来给她梳头发。 “到时候要是情况有变,你直接把最左边的这根簪子拔下来,就能最快弄散发型,方便躲避跟踪。” 妮露说着轻轻戳了一下少女的脑袋,成功把少女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芙蕾雅忽然想起了之前达达利亚送给自己的礼物:“等等,我之前有支蝴蝶簪,可以用那个吗?” 少女倒是没想太多,这毕竟是剑中簪,到时候要是有什么需要武器的场合没准还能派上个用场。 但是这个行为落在大家的眼中,就有些变了意味了。 “当然没问题,用这支也是一样的。” 妮露接过这支精致的簪子,入手便能感受到金属的凉意,从细腻程度来看绝非凡品。 就算放在擅长制作精细银器的璃月明星斋,也能算得上顶级工艺。 “这簪子估计很贵重吧,你确定要戴着?”妮露决定再提醒一下, “到时候兵荒马乱的,万一弄丢了可就太可惜了。” 芙蕾雅想了想也是。 要是丢了,后面和达达利亚那边解释起来也是个大麻烦。 刚打算伸手拿回来,背后却传来一道少年人的清亮嗓音: “不会丢的。” 芙蕾雅回头望去,人偶少年正盘腿坐在不远处,手上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左右晃晃,在逗大巴扎剧团里的姜黄猫咪。 飘来的声音不远不近:“除非他们早有准备。” 芙蕾雅就是最怕别人立fg,流浪者此话一出,少女感觉此次任务圆满完成的几率瞬间降下去三分。 赶快拍拍妮露的手,“要不还是不戴了,毕竟是别人送的,丢了确实也不太好。” 妮露这才从瓜田回神,点点头准备放下手中的簪子。 却忽然睁大了眼睛。 在日光的照耀下,手中的簪子在蝴蝶尾羽的部分,闪出了一串镌刻在内侧的花体英文。 一眼便能猜测出是某个人的名字。 妮露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看着正随意靠坐在镜子前的芙蕾雅,心情正好的少女正试图呼唤流浪者把猫咪抱来让她也揉两把。 看来眼前这两位都不是知情者啊。 大巴扎的舞者悄悄把银簪放回了梳妆台上,面色如常地继续给眼前的少女编耳侧的鱼骨辫,在末端系上了垂落的翠色蝴蝶结。 然后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祝名字的主人好运。 * 配乐起。 学习舞蹈的第一步,是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 看着原本信心满满的少女在妮露一次又一次的示范和纠正下逐渐失去了眼里的光芒,剧团的其他人坐在舞台边的箱子上,感叹不已。 “果然每个想来学习舞蹈的人都逃不过妮露的魔鬼训练。”单腿踏在箱沿上的青年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回忆道。 “来到这儿的,谁都觉得自己是有天赋的那一个,结果还不是被妮露训练到最后连腿都抬不起来。” 旁边坐在箱子上的短发少女晃了晃小腿,“也不知道这次她能撑多久。” “我赌两小时。毕竟他们就去凑个数,总不至于像我们当年一个动作一练就是一天。”青年把苹果咽下去道。 “那我赌起码半天,”短发少女屈起膝盖,左臂搭在屈起的腿上,转了转手腕道: “我可没忘一个翻手腕就练了半天的那段日子。” 两人在这边优哉游哉,在舞台中央的芙蕾雅已经快累虚脱了。 毕竟时常需要把自己定格在静态动作,方便妮露纠正舞蹈姿势。 几轮练习下来,少女已经完全失去了一开始的热血沸腾,只求及格能混过去就好。 再不想办法省点力气,估计在献舞之前就要累困了。 芙蕾雅悄悄瞥了一眼旁边在乖乖听讲解的人偶少年,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到,明晃晃的把自己的重量往少年那边送过去。 身侧的流浪者原本只是虚虚地揽着少女的侧腰,忽然结结实实地感受到旁边人的重量,下意识就把人搂了个满怀。 白皙的指尖触上腰间软软的薄纱,惊得少年下意识就想要松手。 但是刚打算后撤,怀中的少女就有要倒的趋势。 一时间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芙蕾雅心虚地不敢看身侧人的眼睛,心道自己就是稍稍想偷个懒,他应该不至于把自己推出去吧。 半响,身侧的少年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使了点力气把人揽入了怀里。 掌心有意无意地压住了那枚被金色丝线缠绕住的平安扣。 压枝雪 这边的妮露还在认真地给两人纠正舞蹈动作,自然没有注意到平静场景下的波涛汹涌。 等到日薄西山,几人终于算是把基本的舞蹈流程顺了一遍。 妮露也终于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地算两人过关了。 芙蕾雅这才松了口气。 经此一遭,少女可算是意识到平时加强训练的重要性了。 毕竟这一套舞蹈训练下来,她感觉自己都快散架了。 这时候流浪者作为人偶造物的体力优势就大大显示了出来。 就算已经身体挺直站了大半天,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看上去和刚开始练习的时候一模一样。 除了偶尔会在自家舞伴靠近时心跳快了一拍。 芙蕾雅迫不及待去扒拉晚饭盒子,却发现是连块水煮鸡胸肉都没有的纯正蔬菜沙拉。 理由是为了防止饭后犯困影响任务。 少女味同嚼蜡,无比想念之前在璃月的时候吃到的各种美食。 一边在心里默默流泪,一边把生菜蘸一蘸酱料,想象成抹茶蛋糕卷,一口咬了下去。 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她被沙拉里的千岛酱俘获了。 浓郁的酱汁香气和偏酸甜的口感,没有腻乎乎的感觉,很清爽的味道。 是单独可以拎出来在店里售卖的程度。 芙蕾雅嚼着生菜打算现在就去向妮露问问货源。 有这么好吃的配料,等自己回至冬一定得带两大箱回去,给朋友们都尝尝鲜。 结果少女刚起身,就被旁边的流浪者压住了肩膀。 芙蕾雅不明所以地坐了回去,一双小鹿眼疑惑地望向旁边的少年。 难道他也想尝尝这盘沙拉? 却听见流浪者一脸假装无所谓地道:“不喜欢千岛酱的话就换掉吧,我这边有别的种类。” 表面上声音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只要细心辨别,就能感受到少年此刻全然是在故作轻松。 “哎?” 芙蕾雅虽然没理解,但还是摆摆手表示他误会了,“我很喜欢千岛酱啊,我是打算问问妮露是在哪里买的,味道很特别……” 到时候自己万一真的进了至冬水牢,也还能保证一下自己的食物质量。 “ ……” 面对着芙蕾雅一脸真挚的眼睛,流浪者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能默默松开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目送少女捧着沙拉风风火火地去找妮露了。 芙蕾雅掀开帘子,和正在加餐的剧团成员撞了个正着。 一时无言。 反应过来后的少女痛斥这种吃独食的行为,顺水推舟带了两块椰炭饼回来分给人偶少年。 两人毫不在意形象地坐在草地边缘盯着夕阳发呆,看着云朵一片片飘过去。 “任务就要开始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芙蕾雅决定主动开启话题。 流浪者懒得理人,但还是回答道:“都说了我自己就能搞定,为什么还要拉上别的人。” “你这个想法可就不对了,”芙蕾雅拿出了在养失去记忆的小人偶时候的认真劲头:“和大家合作也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这是一份很重要的课题,阿帽同学。” “啧,别这样叫我。”流浪者很符合人设的反驳了一句。 不过也没否认“合作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就是了。 夜幕降临,就快要到和那边约定好的时间了。 妮露在不远处招呼两人过去彩排,为一会儿的交锋做最后一次准备。 芙蕾雅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打算起身,预判会因为缺血眼前一黑,所以这次干脆提前闭眼了。 结果睁眼的时候,原本应该走在她前面的流浪者忽然转头过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似乎……在透过她的眼睛看向另一个人。 芙蕾雅被自己的想法弄得一惊,暗自唾弃自己真的是攻略任务做多了,随随便便看见个眼神都能脑补半部长篇出来。 此时的流浪者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直到看见少女一双暖橙色的眼眸中依旧是他熟悉的活泼神色时,才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自嘲地笑笑,转过了身去。 “说起来,旅行者应该给你取了名字才对,平常怎么不见你用过?”芙蕾雅三步并两步追上去,好奇道。 流浪者当然不想承认“崩崩小圆帽”是他的新名字。 此时的少年只能冷淡道:“不用了,毕竟我也没有什么介绍自己的机会。” 芙蕾雅深感赞同。 于是在舞蹈结束之后,芙蕾雅选择性忽视了流浪者一脸想要直接把任务对象拎去荒郊野岭审讯的神情,硬是把他推上去做了个自我介绍。 面对着台下一众慈眉善目的长辈们,还有无论他说什么都准备好安慰和鼓掌的剧团成员。 其中以芙蕾雅最为显眼,像是满意地看着孩子在台上表演节目的自豪家长。 崩崩小圆帽真情实感地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不过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台下就愉快地聊起了天,负责人赶紧给他们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们赶快过来,到套情报的时候了。 芙蕾雅表示收到,轻轻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把表情调整成了最无害的楚楚可怜,话语中是掩不住的仰慕: “久仰久仰,早就听说过您的盛名,不知对今日的表演有可还满意?” 声线揉得是恰到好处的期待和怯生生的柔软。 对面人原本就对此次表演颇为满意,这下自然而然打开了话匣子:“当然当然,大巴扎的艺术水平果然名不虚传!” 旁边的兄弟也附和道:“是啊老大,这不比我们在货里边的见到的场景好啊,看完还神清气爽……哎呦!” 旁边人话还没说完,刚才还喜笑颜开的中年头目一巴掌就拍上了他的后脑勺。 眼神狠狠地瞪了过去,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见面前的少女似乎是被吓到了,中年头目摆摆手示意手下人先去办正事,遣散了一批看上去就凶神恶煞的弟兄。 然后努力换上了一副亲切的面容,拍拍身旁的椅子,努力扯出一个笑来:“来,坐吧。” “我的女儿要是还在的话,也应该是这个年纪了。” 几人坐在观众席上,听着旁边的大叔开始讲不知道已经和多少人说过多少遍的往事。 连年战乱。 家人早就在逃难中失散彻底。 等再得到妻女消息的时候,只余龙脊雪山的两座新添的坟茔。 此刻万籁俱寂,只剩下几声虫鸣。 芙蕾雅耳边忽然响起了温迪昨天说过的话: “为了一点点和所爱之人重逢的可能性,愿意倾家荡产的人可不在少数。” 她好像知道风神为什么会忽然来到这里了。 芙蕾雅偏头过去,看了一眼几乎融入夜色当中的中年男人,他眼底青黑,面色疲惫,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有睡好觉了。 眼前人的灵魂像是被无数愧疚和遗憾的羽毛死死压住了,动弹不得。 不过……也许只需一阵轻风,便可不必坠入深渊。 轻舟梦 少女状似不经意的道:“要是有机会能够和家人再见上一面,一定能够弥补许多遗憾吧。” 旁边的大家也连忙附和。 “是啊,真是太可惜了。”“造化弄人啊。” 陷入了往日回忆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无奈叹息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有些时候,一直期待着见面,反而会成为自己痛苦的根源。” 这话说的就有些复杂了。 中年男人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伤春悲秋,赶紧理了理情绪,试图把自己的形象掰回来。 他开口道:“这次演出令人十分满意,赞助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去办了,天色已晚,我就不多留了。” 说完,就从椅子上起身准备走人。 芙蕾雅却在此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少女鼓足了勇气急切道:“我听说过,您有办法能让人们再见到逝去的亲人和朋友,我真的很想很想再见我的家人一面,求求您,帮帮我好吗……” 少女冰块般的声音里,仿佛浸透着被时间慢慢拉长的苦难和悲凉。 成功让原本已经打算离去的中年男人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和她对视。 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芙蕾雅刚才被杯子里的热可可呛了一下,此时还保持着眼泪汪汪的状态,显得话语中颇带了一丝真情实感的意味。 中年男人顿了顿,终于还是妥协了,决定帮眼前的少女完成心愿。 他拉开外套,从怀里揣着的皮夹里抽出了一张精致印花的金色名片。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地址。 “明早去这儿,会有人来接应你。” 中年男人垂眼看向眼前和自家女儿年岁差不多的少女,想想还是多嘱咐了一句: “记住,千万不要沉溺于梦境。” * 翌日清晨。 芙蕾雅紧张地攥着自己单肩包的带子,又往指尖抹了点洋葱粉。 确保在需要落泪的时候,能够迅速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流浪者抱着胳膊靠在一旁,盯了她半天之后,给她扔过来个风元素力的神之眼模型,“留着壮壮胆还是够的。” 妮露更靠谱一点,安慰她道:“放心吧,护卫队和风纪官那边我已经上报过了,一路上都会有人暗中保护你的,到时候万一有危险直接跑就行,千万不要逞能。” 芙蕾雅压力山大地点点头准备出发,少女感觉自己都有点不太会走路了。 纸条上的地址是在须弥城外的一块山地,一路上周围安静得过分。 忽然,脑内响起了熟悉的电子音,前几天去进修的系统终于上线: 【哟宿主,几天不见,怎么走起了孤军深入的路子,这么快就打算死遁换马甲了?】 少女心累地闭起了眼睛:“你就盼我点好吧,谁知道为了给她作个证,反而误打误撞被派来冲锋陷阵了。” 【这是好事啊,能接触一下那个深渊奇物,也算开开眼界。】系统向来看得开,反正任务失败也不是他来背锅就是了。 【而且你也能借此换个人设,来一场“替身就是当年白月光”的虐恋情深……】 芙蕾雅本来觉得自己算半个乐子人的。 但是现在看着自家兢兢业业的系统,任务都结束了,还在念念不忘怎么在二周目里把前任务对象再虐一遍。 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良心的。 “流浪者毕竟不是这次的任务对象,咱们还是放过他吧。” “何况之前我在副本里可是有好好陪伴小人偶的,没必要又把他的悲伤记忆给勾起来。”少女难得有些于心不忍。 【我可以向后勤部那边申请,给你增加百分之十的额外任务补贴。】 “……” “其实替身文学也不是不行,”芙蕾雅自然不会和大笔奖金过不去,“给人留个念想也是件好事儿嘛。” 终于快到纸条上的地点了,看地图上的标识,是坐落在郊区的一座树屋。 很像是兰那罗们会喜欢去的地方。 原本的树屋周围,稀稀拉拉聚集了五六个人,见芙蕾雅来了,都赶忙给她让开位置。 少女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看见树屋的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木桌。 桌面铺上了厚厚的绒缎面桌布,四个桌角分别压上了一根白色熏香蜡烛。 屋子里弥漫着怪异的甜香,浓重得让人发晕。 明明是白天,屋内却昏暗无比,只能凭着烛火摇曳,看见周围人模糊的神情。 桌旁中心处坐着一个蒙着面的女子,正仔细地用真丝布帛擦拭着桌面上一个个看上去很有年头的古董物品。 芙蕾雅一路低着头向前走去,到蒙面女子面前递上了昨天中年男人给的那张名片。 对面人用葱样的手指轻轻接过了名片,女子的手中闪出一簇小小的火苗。 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呼,眨眼间纸片便化为了灰烬,只留下一股特殊的香气。 蒙面女子执起折扇,往自己这边打了一道风,确认是熟悉的香片纸后,才缓缓开口。 声音神秘而慵懒。 她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扫视了一圈之后,才缓缓道:“选一件你喜欢的吧。” 示意桌上的奇物她可以随意挑选。 “不过价格也是不一样的,就要看你的运气如何了。” 见芙蕾雅还有些局促地揪住衣角,女子浅笑了一下,打破了有些冷硬的气氛。 不过对于芙蕾雅来说,就不怎么好笑了。 眼前这些有些年头的陶片,乍一看都长的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可能也就是大小不太一样。 少女的视线很快在最末尾的那块陶片上停留了一瞬。 陶片尾端刻着好几串已经模糊不清的字母,看上去很像古雅典时期用于放逐逃犯选举时遗留的。 芙蕾雅的指尖眼看就要触到摆在桌布边缘的陶片碎片。 却被蒙面女子手中的折扇尾端一挡。 “小妹妹,不要这么心急嘛,” 对面人的语气带了些嗔怪,“都不先听听价格是多少?” 蒙面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怯生生的少女,一身朴素整洁的常服洗的发白,来到人多的场合会有下意识紧张不安的反应。 她在心里默默叹气道:“又是个抱着妄想来的小可怜。” 不过嘛,值得同情的人她这段时间见到的可不在少数。 众生皆苦,都是抱着能弥补遗憾的幻想来的。 有人在尝过一次美梦的滋味之后便如同砒.霜上瘾,为此一掷千金,直至发疯抢夺。 她就像个冷眼旁观的刽子手,看着人因为得到了高于自己的欲望满足而失控。 “其他的物件一律是这个数,”女子伸出了两根手指, “至于你选中的这个嘛,则需要翻上十倍。” “是……两十万摩拉?”芙蕾雅试探着把价格报高了点,默默期待对面人的否认。 蒙面女子笑笑,“不,是两百万摩拉。” “……” 少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沉溺于梦境的人大多都会倾家荡产了,普通人的家底哪经得起几次消费啊。 “那……我还是选倒数第二个吧。”芙蕾雅感觉怀中的任务经费已经不保,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嘛,不是直觉选中的物品的话,使用起来可能会有副作用哦。” 对面人用手中的折扇轻轻点了点墙上挂着的注意事项。 “如果擅自使用了和自身磁场不匹配的物品,受试者大多会产生头晕目眩的情况,严重者会出现短期的记忆紊乱,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不过也不用担心,这些情况会在三天内逐步消除,对自己身体的影响微乎其微。”蒙面女子见她有些犹豫,又多补了一句。 芙蕾雅自然是无所谓的,不如说记忆紊乱对她来说是个送上来的好理由: “那我就选它吧。” 入手的陶片上面有着许多深浅不一的划痕,细细看来倒是有些可怖。 芙蕾雅捧着布帛包小心翼翼地走出树屋,下一步就是要把它交给风纪官了。 少女在思考要怎么不经意地触碰一下这个物品,才能不引起他们的怀疑。 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系统扫描完周边状况震惊道:【宿主,咱们的必经之路上已经有两个亡命之徒在埋伏你了,要不咱们临时换条路?】 少女自然地把布帛塞进了包里,活动了一下手腕,跃跃欲试道:“不用,就当日常训练了。” “何况这次还有风纪官的暗中跟随,稍微演一小段应该就行。” 在不远处一路跟随保护的赛诺,看着少女毫不犹豫地踏入了人迹罕至的那段小路,浅浅蹙起了眉头。 这里的地形不太好包围,救援力量怕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希望她随机应变的能力够高。 这边的少女已经踏入了被高大树丛阴影覆盖的小路,她下意识感到害怕,于是特意加快了脚步。 “站住。”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少女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 芙蕾雅不敢回头,死死地护着身前的背包,只想要加快脚步跑路。 不料下一秒,少女的脚步被迫顿住了。 她的正前方也走出了一个正在擦拭匕首的青年,正缓缓迈步向前,悠然自得地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芙蕾雅进退两难,眼看逃跑是没希望了,只能慢慢往侧边的石块边挪。 两人自然是步步紧逼,还自诩好意的开口道:“这物件在你手里迟早也会被抢,倒不如给了我们,还能省去不少麻烦。” 少女心下好笑,怎么有人能把抢劫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直到她的背部已经蹭上了青苔石块,脑中的系统也开始实时播报: 【最多三分钟,风纪官们就会包围这里了。】 芙蕾雅面对着眼前明显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劫匪,表面上低着头发丝凌乱,假装要把怀里的包裹乖乖上交。 实际上引导两人更加靠近一点,方便她直击要害的同时,还能避免他们逃走。 面对着逐渐靠近的两道黑影,少女悄悄勾起了唇角,迈开右腿向斜后方撤了一步。 付出你们应有的代价吧。 三分钟后,赛诺他们按照系统推算的时间一分不差地包围了这块区域。 却只看见了凄凄惨惨被砸入了树根底部的两名劫匪,还有破碎一地的陶片。 以及手臂被碎片划破,正在汩汩流血,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的少女。 其中一个劫匪还不死心,挣扎着去捡刚才被她一脚踢飞的刀刃,想要挽回一下自己的颜面。 下一秒,赤沙之杖直接砸到了他指尖所触的地面,吓得被血糊住了眼眶的青年急忙收回手,艰难地抬头,试图看清来人。 同伴眼尖,一眼认出了那武器是大风纪官的标志,用仅剩的力气扯扯青年的衣角,示意两人赶快跑路。 青年咬牙想要起身,还未使力站起,枪尖就怼上了他的鼻梁。 “别做无意义的尝试。”赛诺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青年狠狠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心有不甘地握住拳头,在心里骂骂咧咧。 真是出师不利,本来以为她就是个丫头片子,吓唬吓唬就能拿到好物件,也好和东家那边交代。 直到他被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扔到地上,砸得眼冒金星。 这才意识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弱不禁风,可是每一次的招式动作都十分漂亮,明显是个练家子。 还没几个来回,他们俩就毫无招架之力了,被轻轻松松掀翻在了树根边上。 而且她每次使的都是巧劲,不仅自己不用费力气,他们俩身上连个明显的伤痕都没留,想告她一状都没人信。 今天真是碰上硬茬了。 青年刚想啐一口表达不满,转头就对上了赛诺不太和善的眼神,只能赶快闭上嘴巴,连说话也不敢了。 下属检查完现场情况,连忙跑过来报告: “赛诺大人,阿莱娜目前的生命体征平稳,应该只是因为接触了深渊奇物短暂昏迷了。” “至于陶片,我们初步猜测是在和这两人争夺时摔碎的。” 赛诺点了点头:“知道了,派一位同事去和阿莱娜的家属说明情况,剩下的人给他们俩做个笔录。” 大风纪官冷淡地扫了一眼还歪倒在地上的两人,他们身上只是有些尘土,并无仍在渗血的伤痕。 也许他们是被深渊力量的逸散波及到了吧。 “全员撤离。” * 而此时的芙蕾雅,正在系统空间里观看自己的帅气打斗视频。 “这段,这段,还有最后的高光时刻,记得给我都剪一下,我回去留着欣赏。” 系统被迫兼职剪辑,疑惑道: 【宿主,你不是碰了那块陶片吗,按理来说,此时应该进入幻象才对啊,哪至于装晕跑我这儿来看回放。】 芙蕾雅也很无奈:“估计是我本来就有系统商店的创造模式,没啥创世神的实感吧。” “而且演白月光演久了,总觉得深渊捏出来的刻板形象演技有点出戏。” 她当然不能说真话。 毕竟自己睁眼就是在暗无天日的牢狱,手腕处已经被沉重的锁链磨出了浅浅的红痕。 梦境里的达达利亚貌似已经得知了全部真相,军靴触地,朝被锁链囚在角落的少女一步一步走来。 黑影慢慢笼罩下来,末席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幽邃冰冷: “阿莱娜,你为什么要走呢。” 橄榄枝 “……” 芙蕾雅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解释清楚。 毕竟就连“阿莱娜”这个名字,也只不过是为了这次任务专门编出来的身份。 对面人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注视着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妙。 平常她仗着有痛觉屏蔽系统,少女自然是能浪就浪,大不了陪他演到底。 反正被关起来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但是作为宿主,在她的意识沉睡的时候,系统是怎么都叫不醒的。 至少要给自己留一个撞墙醒来的后路。 少女努力往墙角退去,像是受到惊吓的可怜白兔。 她可不想尝试一下传说中那些可怕的刑讯手段。 刚挪动了没多远,就被手腕上沉重的锁链限制了行动。 她只是稍稍往墙角靠了一点,再拽的话只能感受到一阵生疼。 芙蕾雅用了点力气,想要把链子拽过来一点,好让自己能够完全躲进墙角的阴影里。 手指刚要勾住锁链中间的环,少女努力想要把沉重的链子拽起来悬空,带起墙角稻草和尘土的细碎声音。 “哗啦啦”,冰冷的铁链贴着地面被缓缓拉动。 少女见有希望,尽量放轻动作,想要把团起来的铁链拽到自己这边来。 眼看就要成功,却在铁链受力绷直的一瞬间,锁链末端忽然传来一道不容反抗的力道。 少女被手腕上的链子带着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 在下意识撑住地面之前,她被人扯着冰冷的锁链拽到了怀里。 达达利亚的军靴踩住了地上的铁链,左手拉住锁链在腕上绕了一圈。 眼前的少女眼尾泛红,发丝散乱,好看的星眸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眨了又眨,湿漉漉地看向他。 至冬的武人半跪下来,带着黑色指套的右手触上少女眼眶落下的泪水,带出一阵痒意。 他的眼眸似黯淡的星河,眼神里有着当事人都没发觉的自嘲神色。 少女闭上了眼睛,不愿对上眼前人快要蓄起泪水的漂亮眼眸。 【滴……梦境中断,欢迎宿主来到系统空间。】 系统此刻如同天神下凡,直接把刚要面对困难模式的芙蕾雅带到了系统空间里。 少女骤然失去支撑,一头扎进了软乎乎的纳米沙发里,砸了个眼冒金星。 “你怎么忽然来了,不是说梦境里没有权限进入吗?” 芙蕾雅用胳膊挡住泪水未干的眼睛。 刚从黑暗中转到亮处,还不太能适应。 【这次……不是我主动进入梦境的。】 【是宿主你的心率过高,超过了研发部设定的安全值,直接触发了灵魂保护程序。】 “……” 一人一统极有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半晌,芙蕾雅翻了个身,不愿面对现实。 “我还是在这里呆会再出去吧。” 她现在还不太想出去面对更加错综复杂的情况。 平心而论,她还没想好如果未来真的遇见了这样的情况,自己要怎么做。 告知真相,还是继续编个理由呢。 亦或是……遵从本心? 她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猝死打工人,拼命攒钱想要回家而已。 没义务也没资格和任务世界里这些值得被很多很多人所爱的角色纠缠一生。 她在被系统绑定之前,只不过是提瓦特大陆上一个普普通通的npc。 常年和父母一起四处旅居求学,练就了一身武艺,还有擅长下厨的本事。 直到她在采药时不慎跌落山崖,偏偏命大被系统捡回了空间。 系统告诉她,只要收集足够的愧疚值就能换成摩拉兑换“时空溯回”,让她安安稳稳地回去生活。 芙蕾雅当然没得选。 * 现实世界里的情况,和这边相比起来就平和了许多。 此时的流浪者和妮露正好送别了来和他们说明情况的风纪官。 流浪者难得没有下意识怼人,甚至风纪官临走时,他还乖乖地跟着妮露浅浅点了下头当做告别。 妮露正在收拾点东西,打算去看望病人。 虽然风纪官说芙蕾雅只是被深渊奇物波及到了,可能会昏迷一阵子。 但作为朋友,去看望一趟还是很有必要的。 可是等妮露的行李差不多快收好了,却看见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的少年不太对劲。 他依旧呆呆的站在那里,表情木然,像是陷入了什么奇怪的幻境。 妮露生怕少年陷入了情绪低谷,赶忙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要安慰一下他。 结果宽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流浪者倒是先开口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 “啊……好,”妮露顿了顿还是决定关心一下,“你是在担心阿莱娜吗,风纪官说了,她不会有事的。” 流浪者摇摇头道:“我知道,只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位旧友。” 等到两人来到了病床前,流浪者感觉那种不合时宜的熟悉感更加强烈了。 记忆深处似乎有眼熟的场景在一遍遍复现。 少年觉得再待下去,自己的情绪就要失控了。 转身果断跳窗决定出去透口气。 然后就在他刚轻飘飘落在树丛边缘的时候,流浪者一转头就看见了刚闲逛到这儿的风神巴巴托斯。 巴巴托斯抱着一瓶须弥特色果酒,正坐在水池旁边的长椅上笑眯眯地等着他。 一整个守株待兔。 人偶少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还是默默地走了过去:“找我什么事。” “敌意不要这么重嘛,我是来帮你的。” 温迪点了点手中的酒瓶标签,上面的“True lies”(真实的谎言)是优美的意大利花式斜体。 “想不想知道,你的那些奇妙的记忆是怎么回事?”风神依旧浅笑着抛出橄榄枝,“被蒙在鼓里的感受不太好受吧。” 流浪者向来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人偶少年冷冷道:“先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哎哎不要误会,我并没有以此要挟你的打算。” 巴巴托斯表示,自己就是来送馅饼的: “早点恢复记忆,对她和我们都是好事。” “非要说条件的话,到时候记忆恢复了,记得去璃月一趟。” “快到海灯节了,去聚一聚也是好的。”巴巴托斯模仿了一句钟离的语气,笑得狡黠:“到时候会有惊喜的。” 幼稚鬼 至于所谓的“惊喜”到底指的是什么,这可就说不准了。 等流浪者回到了病房里,发现病床上的少女已经醒了,正用一脸好奇的无辜眼神看着他。 满脸都写着“快来问我,我有话要说”。 流浪者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自顾自地在床边坐下,从旁边的果篮里给她挑了个看上去熟得最明显的苹果开始削皮。 少女见他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摸不准来人的想法,只能谨慎地唤他:“阿散……”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希冀和迷惘。 好像她的灵魂也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回到这里,能够和熟悉的人再次相遇。 流浪者的心跳倏尔快了一拍。 但是少年忍住没有回应她,依旧低着头在削苹果。 系统比芙蕾雅还要慌:【宿主,他不会已经识破了你的演技吧,咱们是不是已经露出破绽了?!】 芙蕾雅咬了咬牙,刚要再找点曾经的记忆来佐证,就被递到眼前的果盘拦住了。 流浪者递过来切好的苹果块,贴心地淋上了她之前说过喜欢的酸奶。 少年好整以暇地对上芙蕾雅迷茫的眼神,冷冷道:“终于决定扮演她了?” 要完。 芙蕾雅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刚要开口为自己辩护,面前的少年就冷冷地甩过来一句: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她的记忆,但是我很确定你不是连柳。” “别想着用这个法子来利用我。” 流浪者被迫回想起了那段在记忆深处开始模糊的场景,却只能记起散发少女逆着光的剪影。 少年说完就走出去了,徒留芙蕾雅和手中还泛着温热温度的水果捞面面相觑。 窗外恰好有风吹过。 【宿主,你刚才好像扮演自己失败了哎。】系统后知后觉地懵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的——白月光本人也演不了自己?】 芙蕾雅被气笑了,怒嚼了一块苹果,和系统诉苦道: “好好好,早知道我才不会天天给他搜罗全提瓦特的睡前故事,满世界找突破材料,还走了一百多次的剧情线,这人是转头就忘啊。” “本来还不想虐他的,现在不得不走一下新剧情了。”芙蕾雅在被子里悄悄握起了拳头。 于是在接下来的养伤期间,少女兢兢业业地扮演起了刚恢复记忆的神明信徒连柳,对于须弥政变后出现的一切新事物表现出了恰当的好奇。 听说自己是被深渊奇物波及了才出现了记忆错乱,少女不忘问最关心的问题:“那我现在的状态大概会持续多久啊?” 医生正在写病历,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最多三天吧。” “好的,谢谢您。” 奇怪的是,少女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甚至更加沉默寡言了。 流浪者依旧每天都来看她,不过依旧是不太愿意接话。 实际上芙蕾雅对上那些细心做好的营养餐和水果拼盘,一时间都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演了。 每当她想要问问之前的事情的时候,少年的态度就会变得十分奇怪。 好像既希望她能够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但是一旦少女表现出和之前熟悉的性格之后,他又会开始默然不做声。 好像拼命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梦境,不值得为此沉溺进去。 连柳一开始还会试图和他交流什么,到最后的时候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冷淡,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再也不愿开口了。 【宿主,虽然咱们黑化检测系统还没上线,但我总觉得你的前任务对象不太对劲啊……】 系统这两天连在芙蕾雅脑海当中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总觉得眼前少年的视线有着奇妙的穿透力,像是能看见自己。 “何止是不太对劲,他都快把‘逃避’两字写脸上了。”芙蕾雅唏嘘不已。 “一边希望眼前人就是朝思暮想的白月光,一边又害怕再次遭到背叛,所以只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那咱们这个剧本还能继续演下去吗,目前看上去对他根本没有影响啊。】 “是吗。”芙蕾雅假装无心地叉住了一块虾仁。 旁边的流浪者下意识想要阻止,拳头握了又松,最终还是没上前阻止。 他似乎记得,连柳把他捡回来的时候,说过自己对海鲜过敏。 是会威胁到生命的严重程度。 他还是没忍住抬眼,看向快要被少女送到唇边的虾仁。 抬手抓住了眼前人纤细的手腕。 “放开,”少女的声音里带着薄怒,“她又不会海鲜过敏,你在怕什么。” 流浪者没有说话,但手腕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减少。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直到芙蕾雅率先败下阵来,手腕一松,叉子落回了碗底。 “你还是不打算和我好好谈谈吗,阿散?”芙蕾雅拿出了一开始捡到失去记忆的小人偶时的耐心劲儿,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和他计较。 “说了不要这样叫我。”流浪者见危机解除,周身的屏障立马又竖了起来,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名字啊,”少女放软了调子,好声好气地在哄人,“你可以告诉我吗。” 流浪者一时卡壳了。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该自称什么,是“倾奇者”、“阿帽”,亦或是“崩崩小圆帽”。 他知道无论说哪个都没关系,眼前的人从来没有嘲笑过他。 即使在一开始把他捡回家的时候,自己防备心很重,面对他人的关心也不知道怎么好好表达,连柳却永远有着无限的耐心。 一步一步把他带离了每晚的噩梦和孤独自厌。 “不想说也没关系的,”病床上的少女没什么追问的打算,看他的表情不太对又关心道,“你……最近还好吗。” 流浪者不想再回答这些客套话了,脑海中有个恶劣的声音在拽着他不断的下坠,自暴自弃道:“你知道真相了对吗。” “什么……” “我就是那个差劲的伪神,你没必要信仰这样一个家伙,根本不值得。” 流浪者硬撑着说完就低下头去,不敢看对面人的眼睛。 他害怕看见和当年如出一辙的失望神情。 当时的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力量已经在渐渐复苏。 在无意间得知她信仰的神明从未回应过他的信徒,对少女所经历的苦难无能为力时,只觉得可笑至极。 斯卡拉姆齐心底的恶劣因子在悄悄生长发芽。 他在想,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反正你信仰的神明只不过是个懦夫,是个遭到一点打击就恨不得自裁谢罪的幼稚鬼。 为什么你还是愿意为了他日日祈祷祈愿平安,愿意在这场闹剧结束之后依旧做他唯一的信徒? 在一次照常的对话中,他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少女难得地愣住了。 直到晚饭结束,连柳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顺着毛哄他,只是默默的坐在篝火旁边沉默不语。 “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从这边一直往南走大概半小时,就是须弥城内……” 散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偶少年不可置信道:“你要赶我走……就因为我说了他的坏话吗?” “我说的有哪一句不是事实,伪神本来就不配……” “够了!”连柳再也听不下去了,这是她第一次打断了眼前人的话。 少女眼尾泛红,语调轻得像一声叹息:“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回来了。” 落星鸥 当时的少年没能听出来这是一句挽留。 如果他当时有留下来的愿望,或者能够回头看上一眼,也许他们之间的结局就会有所不同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必要。 恍然间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连柳看着似乎还在等待她的回答的人偶少年,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点。 流浪者不明所以地靠过来,下一秒就被少女揪住了两边的脸颊。 “!!!” 少女揉够了才恋恋不舍地松手,语调也变得轻松起来:“对我来说,这样的结局已经够好了,知道我的神明没有陨落,而是活得很好,甚至还能亲手给我做营养餐……” 流浪者哼了一声,“别得寸进尺,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假扮的,至于料理……不爱吃扔了便是,不用告诉我。” 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认死理。 芙蕾雅心下无奈,直球道:“我明显是在夸你啊。” “好吧,如果早知道这个力度不大够,那我应该在每次动筷之前就诚心祷告,祝愿我的神明大人能够……” 少女没能说完后面的话。 只能努力嚼嚼刚才被忽然塞过来的草莓,愉悦地瞥向少年已经泛红的耳根。 顿了顿正色道:“答应我,一定要往前看,当时的你我只是都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没什么可遗憾的。” “我当然知道。” 两人心照不宣的眨了眨眼睛,在心中为了过去的记忆举杯。 【恭喜您完成50%的“替身就是白月光”的扮演任务,任务奖金稍后将为您结算。】 流浪者刚走,系统的电子音就在芙蕾雅脑中响了起来。 【宿主,我觉得你这次任务没有抓到精髓。】系统难得拿到了及格以下的分数,争强好胜的因子让她不由得开始了絮絮叨叨。 “怎么说?”芙蕾雅心不在焉地叉起一块草莓咬下去。 汁水充足,甜度适当,很适合当作蛋糕的优雅点缀。 【替身文学,大家想看的是“一开始把她当替身,可是后来分不清自己到底爱谁”才对啊。】 【宿主你这,把替身和白月光分的明明白白,演都不演一下,我觉得主系统那边不会让你过的。】系统深切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慌什么,剧情还没结束呢,”少女双手垫在脑后往床上一靠,“我这不是担心他忘记了白月光的性格,特意过来加深一下记忆的。 这样等到真正开始扮演的时候,任务对象才会更好联想。 三天时间刚到,“健康之家”的医生就以床位已满为由,把病人毫不留情地打包扔了出去。 丝毫不理少女表示想多住两天的请求。 芙蕾雅委委屈屈地拽住至冬大白鹅玩偶的脖子,回去和纳西妲汇报任务进度了。 刚大包小包走到净善宫门口,少女就被告知,草神大人刚好去探望长久以来被卷入这场案件的受害人了,可以直接去关押犯人的监狱找她。 一时三刻之后,芙蕾雅和好久不见的克里斯汀娜终于面对面坐在了一块。 眼看对面人就要热泪盈眶,芙蕾雅赶紧开始新话题:“听说你当时还去了岩层巨渊,有什么收获吗?” 说到这克里斯汀娜可就来劲了,顾不得自己目前还是半个嫌疑人的状态,一拍桌子就要跟对面人炫耀。 果不其然迎来了狱警的冷漠注视。 克里斯汀娜赶忙双手合十表示知错,连忙放低了声音:“我当时去那儿,本来是想见见传说中独特的新矿材,看能不能卖笔好价钱,” 对面的短发少女越说越自豪,“结果不仅恰好碰上了那几人走私,还真让我找到了传说中的卜筮之法!” 【那宿主你岂不是很快就会被拆穿……】系统团成球状飘过来飘过去,一脸惊恐道。 芙蕾雅也有点迷茫,但依旧淡定开口:“哦,那近来那里可有变化?” 克里斯汀娜一听她愿意讨论这个话题,赶忙打开了话匣子兴奋道: “变化可大了,他们在四处招揽优秀人才,还夸我是个天生适合占卜的好苗子!” 芙蕾雅忽然有不太好的预感。 少女捋了捋思路,试探着问道:“那个所谓的占卜机构,没有让你交类似于“入会费”“培训费”之类的东西吧?” 克里斯汀娜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们说是全部免费的。” 一人一统这才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对面人还有下一句: “但是他们说每个新人入会的时候要自费购买开过光的水晶球,这样才能调整自己的磁场。” 开过光的……什么? 【水晶球?!】 芙蕾雅觉得自己还是放心早了。 抬头对上对面人清澈愚蠢的眼睛,她是真不明白这人怎么忽然智商下降了。 难道是骗局太过于对她胃口了吗。 少女旁敲侧击的提醒了克里斯汀娜两句,不过看对面人现在还在沉迷当中,就知道多半也是无用功。 “实在是太感谢您千里迢迢过来给我作证了,不如就让我用新学的卜筮之术,来预测一下您接下来的运势吧?” 少女无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刚好看看那个机构在玩什么花样。 然后,刚从监狱里逃脱的江湖侠女开始光明正大的在警察局门口写符纸。 “……” 芙蕾雅捂脸叹气,自己真的很想假装不认识眼前的人。 但是少女凑上前去看了一眼之后,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符纸的画法不太像璃月传统的镇妖辟邪之术,反倒更像苗疆的巫蛊之法。 这个诈骗集团知识的杂糅程度让她感到震惊。 “要不……我一会带你去见个人吧。” 克里斯汀娜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然后两人穿过大街小巷,推开了一家七圣召唤咖啡馆的木门。 和赛诺说明了来意,芙蕾雅毫不留情扒拉下旁边人死死拽住她的手臂,稍稍安慰道: “为了避免‘千面魔女’的一世英名毁于诈骗团伙,你还是和大风纪官好好说说前因后果吧。” 她可就打算跑路了。 * 兜兜转转好久,终于把事情解决了,芙蕾雅无事一身轻,临走前决定先和纳西妲告个别。 顺便提醒她一下要加强须弥子民的防诈骗意识。 “哎,可是这个组织前段时间还提交了报告文书,看上去还是很正规的,” 纳西妲指挥阿帽从书架底端翻出一份报告,“他们的业务范围已经扩展到七国了呢,说是要融会贯通各国的术数之法,以达到大同的境界。” 芙蕾雅泛着这份报告,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进化落下了,这么离谱的组织居然已经有着快一年的建立历史了。 “风纪官那边已经提取了相关证据进行调查,估计还后续会有跨国的任务,期待再次合作。”纳西妲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整理书架的少年,冲眼前的芙蕾雅悄悄眨了眨眼睛。 少女努力忽视草神大人话中的深意,顺便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任务,要来帮温迪问问有没有适合的木料做一把新的诗琴。 “有倒是有的啦,不过需要等待秋天才能取到,让它像叶落成泥一般自然。” 纳西妲示意少女看向屋顶墙壁上悬挂的星星灯,丝线系在一块形状规则的辉木之上,正在缓慢旋转。 “是很适合被当做乐器的木材,传说当中,用这种木材制作的乐器很容易有生出自己的灵魂,也许会出现可爱的精灵呢。”纳西妲表示到时候会替她留意一下。 芙蕾雅点点头就打算遁走,毕竟再待下去,她感觉自己的马甲快要不保了。 所以她真的不愿意和聪明人打交道。 聪明草也不行。 带着刚盖好的印章,少女依依不舍地拜别了同在须弥出差的同事,承诺下次来一定给他们带点至冬特产。 转身踏上了回至冬的路。 这次她没有选择走水路,毕竟入冬以来,天气实在是不太好,容易出现被困船上的情况。 二来就是,她再也不想体会一次晕船的感觉了。 整个人难受地要命,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湿湿的海绵,一动就往外渗一点点苦瓜汁液。 而且没来由的头晕犯困,恨不得给自己一棒槌睡死过去,但偏偏那一点点苦涩感又把人吊着清醒住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双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地面时,身体终于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差点落下泪来。 这次的史莱姆大型气球就很合她心意,平稳地行进,乘客们三三两两在篮边看风景。 芙蕾雅也走到篮边往下看去,气球飞的高度并不是很吓人,只是刚好能够将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少女一时看入了神。 直到旁边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她能不能帮自己和朋友拍个照。 芙蕾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答应下来,接过枫丹特制的留影机,就要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 时机卡得不好,远处的一抹白红配色恰巧入了镜。 少女又拍了两张才把相机递回去,示意她们俩看看照片满不满意。 在得到两人的连连道谢后摆摆手,好像着急离开似的,连忙走到了另一边。 刚好和远处少年连成了一条隔的最远的对角线。 芙蕾雅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更要命的是,她听还在加班的须弥同僚说过,公子大人这两天得空,没准会顺路来接她一趟。 听鸣琴 少女暗暗祈祷两人不会碰上面。 不然少不了又要死死捂住马甲,实在是累得慌。 提瓦特之神难得遂了她的心愿,直到史莱姆气球缓缓降落在至冬地界,芙蕾雅都没和少年说上一句话。 眼看就要完成“各回各家”的圆满结局,成功躲过一劫的芙蕾雅难得雀跃起来。 芙蕾雅一眼就看见了人群当中来接她的达达利亚,毕竟青年的身材和样貌实在过于突出,很难淹没在人海当中。 少女本来打算继续冷酷人设,但无奈肩上还扛了一只软趴趴的大白鹅,浑身上下表现出天然无害好接近的气息。 然后结结实实迎来了末席的一个拥抱,差点把大白鹅和她一起挤扁。 “欢迎回来。” 芙蕾雅顾不上达达利亚谈天,赶快拽住眼前人的袖子,打算快步离开此地,生怕再惹事非。 达达利亚示意少女再等等,“不急,刚好给你介绍一个人,他可是我们派人费了好大劲儿才请过来的向导,据说游历四方,知识渊博。” “他来信说的到达时间应该和你差不多,也许你们俩刚才已经见过面了。” 芙蕾雅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迈步向自己这边走来之后,终于达到了巅峰。 脑海当中的系统当即触发了提示: 【前任务对象已出现,请宿主注意不要掉马,不然将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在下枫原万叶,初次见面,请多担待。”一身稻妻装扮的少年向两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阿莱娜。”芙蕾雅被迫强装镇定地回道,“很高兴见到您,这次的任务就拜托了。” “请放心,那片密林在被魔物侵占之前,我曾在那儿小住过一段时日。”枫原万叶的语气温和,令人安心。 那片密林?貌似是在墓园周边,居然会有人在那里停留吗。 “可是这一片向来人迹罕至,周围也没什么生活设施,不知阁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停留过呢?” 芙蕾雅有些好奇地问道。 此话一出,旁边两人的状态忽然都变得不太对劲。 达达利亚连忙想把话题接过去,用眼神示意少女别再问下去; 万叶听到这话眼神黯淡了一瞬,但还是温柔道: “确实是很安宁的地方,我来这里是为了怀念一位逝去的故人。” “抱歉,我不知道……”少女后知后觉自己勾起了眼前人的伤心事,忙不迭想要道歉。 抬眼却看到了面前人眼神当中的无尽怀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怪你,”枫原万叶下意识触碰了一下左腕上的绑带,“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是我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走出来。” 无数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他都会想起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躲在门边歪着头看他的模样。 想着如果当时他能够再敏锐一点,事情的结局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 * 辞别了枫原万叶,达达利亚说到做到,把包裹刚放回住处,就立刻带少女去见了实验室的负责人。 在连日的高压之下,原本只是想糊弄糊弄的中年男人被迫使出了浑身解数。 而且由于一个人没法挑大梁,他还顺便拉起了一支曾经的科研队伍。 顺便在客观上促进了至冬的科学发展。 终于见到这次实验的最终对象,中年男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地向阿莱娜鞠了一躬,暗地里快要咬碎了一口牙齿。 曾经的小姑娘明明可以被他三言两语就打发去了最困难的工序,自己明知道是在浪费她的才华也毫不在意。 毕竟,立威在他们这些庸人的眼里,可比潜心钻研搞学术重要的多。 像这种只会乖乖完成任务,不争不抢的温吞苗子,当然受不到什么优待。 谁知道现在反倒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早知道当时还不如直接处理了干净。 中年男人眼神愈加凶狠,却在形势对自己不利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 芙蕾雅心下好笑,挑在他准备汇报的时候轻轻巧巧刁难了一句:“实验数据有对照存录吗,有没有相关的数据支撑?” “这个……由于时间紧迫,暂时还没有足够的数据,但是我们一定会改正的……”负责人越说声音越小,就连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他在心虚。 “那可不太妙啊,作为专业的学者,您应当知道,没有相当多的数据支撑可是很危险的。”旁边的研究学者不赞同的敲了敲笔帽。 “当然,当然。”中年男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强装镇定的开始讲解自己的大致思路。 他们选用的药物确实可以根治之前的药物毒素对少女的影响,而且把副作用降到了最小。 只是会有一周的过渡期。 在这一周内,芙蕾雅体质会降到和刚来至冬时一样病弱的状态,而且听力会受到很大程度上的压制。 “其实只不过是一周而已,我没问题的。” 少女看旁边的达达利亚似乎陷入了沉思,犹豫着安慰道。 “但是这两天刚好有个紧急任务,就是刚才你听说的那个,最北部的基地遭到魔物洗劫,可能需要你去打个辅助。” 末席简单说了下目前的情况。 这种魔物本身并无多大的危险性,可是在前段时间似乎开了灵智,成批的进化不说,而且也更加棘手了。 在他们的首领指挥下,游击战术和反侦察能力都开始逐步提升,需要尽快打击。 所以才需要用到情报员和狙击手的相互配合,尽量从远处火力压制。 最好是能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表面上看确实是个大难题。 但是,芙蕾雅那逆天的情报能力一大半来自系统的全地图扫描啊,首领坐标都能报出来。 只要狙击手技术过关,基本上能一击必杀。 【就是,我的探查范围又不会因为宿主你的听觉受影响而下降,不就是去当情报员吗,极限报点都没问题。】 “听觉缺失不会影响到我的数据收集能力,不过还是建议您多配备一个情报侦测人员,我可以当做备选。”芙蕾雅诚恳道。 达达利亚倒是有更好的想法:“不用这么麻烦,任务开始前我们会对组员的各项指标进行测试,通过的话就可以照常出发。” “行,那既然没别的问题了,”芙蕾雅看向一旁正试图用眼神攻击她的实验室负责人,好笑道:“不如现在就来实验这个药物的效果吧。” 负责人忽然被叫到,中年男人吓得一激灵,手中的笔和纸张散落一地。 他连连道歉,赶紧一顿翻找之后,递上了皱皱巴巴的手术同意书: “没问题的话,家属这边签字就好。” 芙蕾雅刚要接过那张纸,就被达达利亚抢先了。 “我来吧,你先去准备就好。”末席看上去一切如常,除了拿起纸张的动作带了一点急切。 仿佛想要掩盖自己的小小私心。 芙蕾雅也没再争辩,反正这次的药物风险还没她在至冬实验的那些一半多。 药物缓缓注入,芙蕾雅闭上眼睛,感受到耳边原本清晰的声音在一点一点变得模糊遥远,然后消失殆尽。 世界归于一片寂寥。 药物可能还附带了昏迷作用,她躺在病床上没多久就困了,睡意席卷而来。 等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夜晚了。 少女没感觉到有什么其他的身体不适,只不过一时间世界安静下来,有些不太习惯。 她试着在脑内呼唤系统,却只听见了一阵遥远的电子“滴答”声。 过了很久才弹出来一份短邮:【检测到通讯受损,正在修复中……】 【感谢您的耐心等待。】 “啊?”芙蕾雅这下是真情实感地开始慌了。 没有系统的全局检测,她真的只能靠自己的观测力去做任务了。 虽然也不至于南辕北辙,但是万一出现了失误,可就是罪过了。 少女心中暗暗祈祷系统这回动作快点。 暂时失聪的少女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敲门,等那人推门进来才被吓了一跳。 来人是枫原万叶,说是要提前带她去观察一下这次任务的地点情况,好做出最佳打算。 等他们对此地的情况都熟悉了之后,自己这个向导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看上去面前的少年已经提前了解过她的情况了,随身携带了便签本,用语也十分简洁。 芙蕾雅点点头,对这种十分贴心的行为表示感谢。 * 密林南部荒无人烟,只剩下一大片因为长久没有人居住而落了蛛网的废墟。 两人挑了看上去还比较结实的楼梯拾级而上,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地形。 【通讯恢复,检测到宿主听力受损,正在进行强制修复……】 脑海中忽然传来了熟悉的电子音,下一秒半天没见的系统终于蹦哒了出来: 【宿主,快夸我,我通过系统权限把你的听力修复好啦!】 “!!!” 好牛的技术碾压。 不过少女难得玩心大起:“我突然觉得,假装听不见,应该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还在思考当中,旁边的枫原万叶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下意识开口给她讲述目前的情况和最适合行进的路线。 对上芙蕾雅迷茫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在便签上写下了相关数据。 少女接过来仔细端详。 看得出来他提前为此做过功课,各种类型的水源地势包括适合的进攻地点都一一标注。 和系统扫描过后得出的结论分毫不差。 芙蕾雅正在心中暗暗赞叹万叶果然一直都很靠谱,忽然背后传来少年试探着的嗓音。 枫原万叶知道现在的她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他还是开口了。 少年轻轻地唤她:“织雪,我动身之前,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说你其实还活着,只是不愿再见我一面了。” “你……是还在恨我吗。” 少女依旧在认真观察手中的地图。 没有回应,她也听不见。 天际掠过一群飞鸟,划不开错落的云朵。 十二阶 芙蕾雅原本只是想稍微掩盖一下自己听不见的事实,打算看看大家会对此有什么奇妙的反应。 但是她现在连头都不敢回了,只能假装认真研究手中的地图。 指尖已经快要把地图的边边角角都捻到卷边。 所幸身后的少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走到了她身边来,详细地给她标注了这次行动可能需要注意的点。 面上丝毫看不出刚才快要把两人都淹没至海底的悲凉情绪,神色如常,甚至还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要不是确定系统的修复功能不可能被提瓦特的原住民检测到,芙蕾雅都忍不住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恢复听觉的事情已经被他发现了。 不过看上去枫原万叶并没有试探她的意思,一切如常地给她写下了注意事项。 少年特意告知,密林南边还有少量的人烟居住,在必要条件下可能需要组织居民撤离。 芙蕾雅接过纸条答应下来。 识趣地没有去追问万叶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但是眼神中的好奇还是出卖了她。 万叶顺着她眼神的方向远远望去,笑了一下后无奈道:“我之前说这片地段很熟悉,其实也是因为和南边的这片小村落有过一段渊源。” 当时的枫原万叶正开始了游历提瓦特的漫长旅行。 旅途的地点恰好来到了至冬。 但是这里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对于习惯于风餐露宿的旅人来说很不友好。 少年只能尝试着寻找住在郊区的人家借宿一晚,等明早再做其他打算。 可是白日里他欣赏美景时走得太远了,此处已经是荒无人烟,寻不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逆着风雪走了很远很远,终于寻到了一盏还亮着的灯。 屋主是位慈祥的奶奶,了解他的情况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天寒地冻,要喝碗姜汤暖一暖才好。 少年自然是认真道谢,跟着屋主走进屋子后才发现这里的布局十分奇怪。 到处都用一节丝线悬吊着一位青年的黑白照片,屋内四面的墙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画像,还有随处可见的涂鸦。 屋顶悬挂着成千的风铃,被透明的蚕丝绕住,在微弱的光下忽明忽暗。 画像也水平非常不稳定,并不是所有的都如同放在屋中间的那幅画作一样风华绝代,大部分只是随手勾勒出了一些奇怪的线条,勉勉强强能看出个人形。 有些画面甚至是在画手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时候画的,线条凌乱十分狰狞。 走在前面的奶奶一言不发,只是转身给少年递过来一支白色蜡烛,烛火摇曳间,照亮了地面上的招魂阵。 一般人看到这个场景,估计早就被吓得一步也不敢多走了。 但是万叶只是把烛火抬高了些,好让两人能够看清脚下的路,不至于摔倒。 等终于摸索到了餐桌前,两人面对面坐下来,屋主淡淡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年轻后生,你不害怕吗?” 可知奶奶已经看见过无数人落荒而逃的惨状了。 枫原万叶轻轻摇了摇头,少年人的语气里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豁达与平和:“您一定是很思念他的。” “过于浓烈的感情能有一个寄托,并不是坏事。” “也许吧。”屋主不愿再谈。 老婆婆颤颤巍巍起身去厨房煮姜汤了,留少年独自坐在桌前,他的鼻尖嗅到一点香料的气味。 枫原万叶闭上眼睛,他没有表现出惊讶。 因为这样的场景他是第二次遇见了。 第一次的时候,是在自己日日萦绕的噩梦里。 “后来天亮了,我辞别了那位屋主继续出发,老婆婆却给我指了一条近路。” “她说,最南边的村落是她曾经的家园,那里的大多数人都以采药为生,对这边的路况很是熟悉。” “那奶奶她当初为什么要从这个村子里搬出来呢?”芙蕾雅好奇地问道。。 按理来说,只是在自己家里祭奠,外人没有权利来干涉啊。 “因为青年是被村民们害死的,原因仅仅是他想要帮助村民们脱困。”少年的语调冷冽。 青年是上边派下来的进步人员,想要带领这里的人们一起变得更好。 但是陋习哪里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等青年的爱人终于下定决心陪他来到这里,准备一起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他人,却只收到了青年已经死亡的噩耗。 他死于愚昧,死于旁人的无知,死于最想拯救的那群人手中。 被风吹到遥远星原的那簇烛火,在黎明的前夕被最后一滴雨浇灭了。 这个故事的分量有些重,尤其是由少年娟秀的笔迹写出来,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两人一时无言。 良久之后,少女才安慰似的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果。 她担心处在药物过渡期的自己会经常低血糖给大家添麻烦,所以离开医院的时候就悄悄带上了几颗。 是橘色的,亮晶晶的钻石糖。 少年没有拒绝这份暖意,指尖触上少女温润的掌心,接过了这份安慰。 “要向前看啊,如果奶奶的爱人还在的话,我相信他应该也不会希望看见这样的场景的。”芙蕾雅感叹道。 毕竟,谁愿意见到所爱之人身陷囹圄,经年累月被困在时空的洪流里呢。 枫原万叶忽然想知道一个答案。 “如果是你的话……” 少年手中的笔尖顿了又顿,半响还是继续写了下去。 “如果你明知道你信任的那个人有能力阻止这一切,但却因为轻信和疏忽,最终没能救下你……” 少年笔下的每一笔都仿佛在微微颤抖,原本的铁画银钩也乱了笔锋。 “你还会愿意见到他吗?” 他早已不敢奢求什么爱意。 也许往日的自己能够抱着十几年的相处时间赌一赌少女的日久生情。 但是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如果信上说的有七分为真,织雪也许就是眼前的阿莱娜,他愿意相信眼前人一定有什么苦衷。 “愿意啊,”耳畔传来少女含糊的声音,她似乎给自己也剥了一块水果糖塞进嘴里,“既然我很信任他,那他肯定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了。” “再说也不是他的错嘛,他还是想救我的。” 芙蕾雅拿起快要没水的彩笔在地图背面画圈圈,不多时就完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糯米团子聚会图。 见大功告成,少女潇洒把笔递过来,示意枫原万叶给画题一个合适的标题。 向来才思敏捷的万叶兄难得犯了难,试探道:“那就……团团圆圆?” 芙蕾雅疯狂摇头,表示这太常见了。 少女的指尖慢慢划过碗中正在深情相望的两颗团子,期待地望向眼前人,等待一个惊世骇俗的题字。 枫原万叶这次倒是反应地很快,不过下笔却不是少女原本想的“一见钟情”,而是“目成心许”。 落笔由心。 剩下的时光很是短暂。 眼看天色已晚,芙蕾雅表示等明天再来实地考察一下,其他的部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少女感受到自己的胃部发出“想要开饭”的信号。 芙蕾雅忽然觉得,也许吃一顿晚饭是个最快从浓郁情绪中脱离出来的好办法。 而且本来以为还有手术环节的她已经大半天没进食了,现在还是吃饭要紧。 少女张了张口想要发出声音,现在的她表面上还有个听不见的设定,不太好控制自己嗓音的大小。 见对面的少年神色没有变化,芙蕾雅误以为他没有听清楚,于是凑近了一点,准备再说一次。 转头却忽然看见阶梯下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达达利亚。 他似乎忘记了少女此刻听不见的事实,开口道:“阿莱娜,走啦。” 不过奇怪的是,末席明明在冲着她说话,眼神却紧紧盯住了旁边的枫原万叶。 不过平心而论,他们俩此刻的姿势从远处看去,确实像是少女投怀送抱的模样。 实在是不太妙。 眼看自己有钱有闲还懂得哄人开心的饭搭子登场,芙蕾雅立马决定下次再邀请高冷帅哥一起共进晚餐。 少女退后一步拉远了和万叶的距离,三步并两步地跳下楼梯,撞进了来人的怀抱里。 隔着十二级台阶,达达利亚向还站在上方的枫原万叶遥遥望去。 两人四目相对。 达达利亚笑着把怀中的少女往自己这边又拽了一点,在芙蕾雅看不见的方向,悄悄冲对面的人做了个口型: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