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只有旅者单身的世界》 信件 克洛伊穿上了自己压箱底的最好看的衣服,低头看了看表。 下午一点了,如果现在赶去咖啡厅的话大概还会比约定的时间早上半个小时。 不过鉴于她的马虎性子,恐怕就算是提前半个小时都有可能出问题,还是现在就出发比较保险。 毕竟,她可是去和笔友面基的。 * 这件事要追根溯源起来可能要聊到上个月复律庭新出的政策上了。 克洛伊的事儿精领导在审判官大人办公处的门边装了个小箱子,假模假样地说是打算用来反馈民情的。 总之你要是对自己的部门或者同事有什么意见就写成一封信投进去,第二天会有专门的负责人把这些信件收集起来,再随机发放到复律庭的每位员工手里,让他们提出建议。 瞧瞧,他甚至都不愿意自己出面解决问题,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压榨。 为了先试试看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用,事儿精领导给大家布置了每天都要写一封建议信投进去的任务。 而克洛伊作为复律庭的新人,在这个同事个个都是老油条的地方被迫承担起了负责人的任务。 不管怎么说,新政策实施的第二天,临下班的时候克洛伊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大堆的信件,挨个发到了前辈们的手中。 只是由于东西太多了,她必须得抱得很稳才行,相对而言发信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克洛伊十分倒霉地看着面前前辈不耐烦的表情,只能委委屈屈地加快了步伐,总算是赶在下班铃响之前把东西发完了。 着急回家的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分发信件之前随手搁置在意见箱上的那一封。 那是克洛伊自己写的建议信。 毕竟是被前辈们推了这么一份事多还容易得罪人的工作,克洛伊也不是笨蛋,所幸就苦中作乐地利用起了这一点点特权。 比如说,暗箱操作把自己的信发给自己,这样她就没有必要在写建议信上浪费时间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打算交白纸,而是随手在信纸上写了两句“天气真好”之类的无聊话。 明明一开始只是这样,不过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居然跑到了她的事儿精领导上,克洛伊越写越来劲越写越来劲,洋洋洒洒一大篇全是吐槽他的。 最后,克洛伊一撂笔,把这东西交上去了。 原本只是想着反正这东西也只会经过她的手,就算是写了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又不会怎么样。 哪知道第二天她就把信落在沫芒宫了。 晚上洗完澡想起来这件事的克洛伊恨不得给自己的猪脑子一下,但是这个时候去沫芒宫把信拿回来未免也太不现实了,她只能抱着自己的宠物海獭在床上懊恼得滚来滚去。 小海獭被她莫名其妙的行径弄得晕乎乎的,用爪子拍了拍她的额头,趁着她捂头惊呼的时候一溜烟跑了,重新钻回自己的小水池。 不管怎么说,克洛伊算是没了睡意,硬生生睁眼到天明,踩着沫芒宫开门的点进了复律庭去找那封信。 那个做了特殊标记的信封还在原来的位置放着,这让克洛伊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等她走近了才发现,信封被人拆开过了。 克洛伊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把信打开。 按照事儿精领导的要求,每个人都要在信封里放上自己的建议信和一张空白的信纸,好方便拿到信的人写上自己的建议。 她的当然也不例外。 而此时,那张本该空白的信纸上果然多了一段花体字。 虽然字迹漂亮得不可思议,但克洛伊却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坏东西一样,被吓得紧紧闭着眼。 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克洛伊连做好几个深呼吸才终于做好准备,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去瞄上面的字。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上面写的并不是什么批评的话。 这位陌生的人温柔得不可思议,先是回应了她对于天气的谈论,而后耐心地在她每一句吐槽老板的话后面都提出了意见。 克洛伊仔细琢磨着这人的话,都是些很中肯的提议,虽然不像她的其他朋友一样会跟她一起同仇敌忾,但每一句都说到点子上了。 这些正巧是她需要的。 要知道克洛伊可是相当坚定地想要留住复律官这一铁饭碗的,只是由于她总是会倒霉地出各种差错,最近一段时间事儿精领导看她的眼神算是越来越不善了。 正想着呢,身后突然传来了那个熟悉到让她心梗的声音—— “克洛伊?今天那么早就来了?” 克洛伊转过身,就瞧见她的事儿精领导莱昂正站在身后。 呼吸停滞了一瞬,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千万不能让莱昂看到她手上的建议信! 见她一直不说话,莱昂狐疑地眯着眼瞧她:“你看起来怎么这么心虚?” “有吗?”克洛伊表面镇定地回复,实则手心都冒出了汗。 她脑子里闪过了各种借口,但还没想好哪个比较可靠,莱昂就道:“怎么?难道是昨晚又犯什么错了,才会今天这么早来找补?” 不得不说,毕竟是从业了几十年的老前辈,看人的眼光一等一的准。 被戳中了心事,克洛伊支支吾吾的。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了刚刚看到过的对策,按照那位陌生同事的建议,这个时候似乎应该顺势应下? 反正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她索性鼓足了勇气决定就这么做了! 克洛伊深深一鞠躬:“抱歉,莱昂先生!我昨晚不小心漏了一封建议信没发出去!” 莱昂被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过要知道克洛伊平时可是出了名的难搞,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和同事好好相处,难得见她这么一副乖巧的样子,他一时之间也没了脾气。 莱昂有些无奈:“只是漏了一封信而已,这种小事没必要这么紧张。” 但是平时哪怕是不小心弄洒了咖啡,您都会训斥我啊! 克洛伊欲哭无泪,却只能顺着他点点头。 莱昂几乎是一眼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这位年轻的下属总是喜欢把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 唉,还是得磨砺磨砺。 不过有些东西也不必急于一时,看在她今天这么乖的份上,莱昂还是决定放她一马:“行了行了,回你的位置上休息休息吧,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呢。” 虽然上班的时候对员工压榨得厉害,但复律庭是出了名的不加班,这也是克洛伊不想失去这份工作的原因。 不过这么说起来,莱昂为什么会这么早来? 克洛伊一向藏不住话,抓耳挠腮地想知道,干脆就直接问了出来。 莱昂无奈地摇头:“虽然还没到上班的时候,可是有些报表实在是难批,昨晚为了回家陪老婆孩子,只能今天尽早来干了。” 见克洛伊一副惊讶的表情,他补充道:“我这还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其实是那维莱特大人,永远是最早来最晚走的那个,似乎永远都有忙不完的工作要做。” 他们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大人,尽职尽责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虽然自己坚定奉行着不加班的生活态度,但克洛伊对这种人向来是相当钦佩的,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沫芒宫工作了大半个月还是没能见过他。 作为少有的对歌剧不感兴趣的枫丹人,她只在小时候陪同父母去过欧庇克莱歌剧院,远远地瞧见过坐在高位的那维莱特大人,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她都记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模样了。 莱昂似乎也和她是同样的看法,忍不住又称赞了几句劳苦功高的那维莱特大人,才终于放她离开。 克洛伊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了,忍不住把那封藏起来的信取出来又看了一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 不过说起来,这位不知名的同事写的办法真的好有用啊,她这次难得没有被事儿精领导刁难诶…… 克洛伊不由得对写下这些话的人产生了好奇心,于是乎当晚她再次把自己的建议信搁在了意见箱上,只是这次里面写的就不是对莱昂的抱怨,而是咨询一些她之前遇到过的职场社交难题了。 而第二天她果不其然地得到了回复。 那人事无巨细地帮她分析,教导她对方说的每一句话该怎么回复,克洛伊当天就实践上了,果然获得了相当不错的反馈! 她对这位素不相识的朋友更加钦佩了,那些漂亮的花体字在她眼里都开始自带神圣的光芒了! 不过在她按照那人教导的和所有人都打好了关系之后,她渐渐找不到该写什么去打扰那位好心人了。 但是克洛伊舍不得和这位“朋友”就这样断了联系,只能忐忑不安地写下了最近自己身边发生的一些趣事,而后彻夜难眠,直到第二天再次收到了回信才松了口气。 那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非但不在意她写的废话,还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比如克洛伊在上面写到上次按照他说的试着约了一位同事去外面玩,结果没想到半途下起雨来了,她没有带伞,只能一路跑回家里。 【虽然我喜欢下雨的天气,不过人类还是不要淋太多的雨比较好。如果下次遇上了这种情况,请务必记得回家之后立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以免感冒。】 明明是稀疏平常的语气,但不知道怎么地,克洛伊的心突然跳了跳,脸上都有些发热。 或许这就是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人重视的感觉吧。 克洛伊觉得自己有点招架不住了,就算对面的家伙说起话来总是像个上世纪的老古板,但对她的关心却是真的。 少女的春心萌动在接下来更多的信件交流中变得愈发不可收拾。 在意识到自己或许喜欢上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家伙时,克洛伊决定干一件大事。 当晚她就在信里透露了自己周六想要约他出来见一面的打算,没想到那人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一天,克洛伊捂着自己噗通直跳的心脏,直接失眠。 约会 如果上天再给克洛伊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选择周三才突发奇想和她亲爱的笔友说面基这件事的。 时间上的仓促让她完全来不及去裁缝店定制一件新衣,只能翻出很久以前的旧衣服。 幸好还算合身。 临出门前,克洛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终于能够确定一切都很完美,绝对不会再出现上次出门不小心忘记取掉固定衣服的别针,最后扎到自己的乌龙。 宠物海獭在她的脚边歪着脑袋揉脸,结果就是被她抱起来一阵狠挼。 这样的行为显然缓解了她心里的紧张情绪,让克洛伊的脸色好看很多,和颜悦色地把海獭放回原地:“好了,我要出门了,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哦!” 小海獭嘤嘤了两声,像是在说“去吧去吧”。 克洛伊终于放心地出门了。 今天的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只除了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水坑让她花了点时间清理,不过最后还是成功提前十分钟赶到了。 只是今天的咖啡厅看起来有些奇怪,明明以往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怎么现在除了刚到的她,只有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人? 克洛伊看着「咖啡厅·露泽」里空荡荡的座椅陷入了茫然。 不过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随便瞄了一眼那个背对着她的人之后就挑了个位置坐下。 只是她刚坐下,那人似乎因为听到了这一点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 正巧也抬头的克洛伊直直地对上了那双漂亮上扬的浅紫色眼眸。 两人都是一愣,不过克洛伊的应对反应是火速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另一个家伙却是直接站起来朝她走来。 完了完了,她该不会惹到了什么不好惹的家伙吧! 克洛伊觉得,自己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偌大的咖啡厅一个人都没有了,一定是都被吓跑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拼命祈祷他找的不是自己,只是这样也抵挡不住那人离她越来越近的脚步,甚至最后直接坐到她的对面。 桌子下的手瞬间揪成了一团。 还没等克洛伊想好自己待会该怎么求饶,男人就开口了,只是语气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过的谦逊:“抱歉,是我吓到你了吗克洛伊女士?” “女士”这种的叫法,克洛伊只在一个人那里听过。 毕竟现在的枫丹人均沉迷歌剧爱看乐子,日常生活上完全不像几百年前一样讲究,这种叫法只有一些岁数大了的老人家才会使用,以及她那个说话方式像极了老古板的笔友—— “獭獭!?”克洛伊当场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直接喊出了笔友的署名。 男人的表情似乎终于和缓了一点,点点头:“是我。” 克洛伊懵了。 平心而论,眼前的男人长得实在是很漂亮,虽然用这个词形容很不妥当,但是她一时间真的只能想到这个词了。 男人个子很高,身形修长挺拔,眉眼生有一种清冷,仿佛生来带有一种纯水般的清冷矜贵。 克洛伊最开始就是被这股气质给震慑住,才会认为他应该不好惹的,只是现在他的表情一和缓下来,扑面而来的就只剩下了对他外表的惊艳。 糟糕,心跳好像开始加速了! “克洛伊女士?” 直到男人再一次开口,克洛伊才从这种似梦非梦的感觉中惊醒。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她连忙道歉。 着急忙慌的行为似乎戳到了男人的笑点,克洛伊注意到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只是很快他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够妥当,微微低头收敛笑意,右手抬起将鬓边垂落的一缕银白发丝捋到耳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总之这一番接触,让克洛伊原本对他很高冷的初印象荡然无存,严肃的样子也突然好像变得呆呆的了。 她有点找回当初和那个说话一丝不苟的笔友交流时的感觉了。 克洛伊不免大胆起来,主动和他搭话,结果临一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只能喊道:“獭獭——我能这么称呼你吗?” 虽然有些奇怪,但银白色的长发和上面的蓝色挑染确实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可爱的海獭,就跟她家里的那只一模一样,这大概也是他会用这个作为署名的原因吧? 克洛伊思绪乱飞,但还是不忘在男人点头之后继续说下去:“要点些东西吗?这家咖啡厅的甜点和咖啡都非常好吃,我每周都会来这里买一个小蛋糕回家!” 作为资深甜品爱好者,这家店完全值得她的十星推荐! 男人似乎也听说过这家店的美名,开口道:“那么请给我来一份「致水神」吧,至于饮品——简单的饮用水可以吗?” 唔,是不喜欢喝咖啡吗? 克洛伊开始懊悔自己之前没有问清他的喜好就直接定下在咖啡店的邀约了。 为了弥补这份缺憾,她开始认真回忆自己昨晚做好的攻略,很快就翻出了自己当时因为担心冷场而准备的各种聊天用的话题。 不过请原谅她的榆木脑袋,最近的趣事都在前几天的书信往来里写完了,她只能掏出那些新遇到的职场问题向他求助,而男人显然相当乐意帮她解决这些问题,说出的每一点都条理清晰。 “好厉害!”克洛伊叹为观止,“不过说起来感觉獭獭你的行为处事上完全不像是复律庭的人诶。” 像他们复律庭,都是些说囫囵话、到处踢皮球的家伙,哪里会有这么有逻辑的人。 “我确实不是复律庭的人。”男人承认了她的猜测,“先前听说了复律庭的新政策很感兴趣,又恰好看见了你遗落在意见箱上的信,擅作主张地写了回信,实在是抱歉。” 这已经是克洛伊第二次听到他道歉了,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想法:真的好乖啊! 她突然有点想摸摸男人的头发,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和家里的宠物海獭一样柔软顺滑了。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离谱的事情,男人接着道:“而且实在是克洛伊女士过奖了,其实我本人反倒很不擅长处理这种事。” “诶?”克洛伊被惊得瞪大了眼。 “这些东西都是我从一本教导语言艺术的书上学来的,据说是异国一致好评说有用的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上面学到的技巧一旦用在我和我身边的人身上,就完全不起作用了。”男人表情落寞,像是为此感到遗憾。 克洛伊无法理解。 她觉得男人说话谦逊有礼,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才对。 不过很快,她就弄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在享用完甜点之后,克洛伊询问了男人对接下来去哪里有什么看法,在得到了由她决定的答复之后,她准备带他去欧庇克莱歌剧院逛逛。 她已经打听过了,今天下午要表演的是一个比较轻松愉悦的剧目,非常适合他们一起看。 只是她刚站起来准备离开,就撞见了恰好来这里买咖啡的梅莘警官。 身材娇小的美露莘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看上去可爱极了。 同为「咖啡厅·露泽」的常客,又都是枫丹的公务人员,克洛伊和她交情不错,眼下当然主动停下脚步打算和她打个招呼。 只是见到他们,梅莘的表情微愣。 还不等克洛伊调侃她难道连自己也不认识了吗,她就兴奋地冲着她身后的男人喊道:“那维莱特大人!” 克洛伊:啊? 她傻了,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呆愣愣地回头去看他们。 男人半俯下身,语调温柔地同梅莘打着招呼。 不过这样的寒暄并没有持续很久,梅莘的下午还有巡查工作,所以尽管不舍,也只能和他道别了。 男人这才看向克洛伊,却只见到了一个石化在原地的她。 “克洛伊女士?”他不解出声。 克洛伊这时终于从莫大的打击中回神,指着他“你你你”了个半天,最后才冒出了句:“你是那维莱特?最高审判官大人?” 那维莱特的表情茫然,但还是做出了回复:“是的,克洛伊女士。难道你不知道吗?” 毕竟他从来没有打算过隐瞒这件事,甚至最开始回信时用的字迹也和他平时签署文件时的一模一样。 他以为克洛伊应该早就猜到他的身份了。 更何况退一步说,哪怕不熟悉他的字迹,在见到他本人之后也能认出来了吧? ——偏偏克洛伊真的完全没有认出来。 哪怕她和那维莱特都在沫芒宫工作,甚至从她的工位往前走一小段路在右转就可以直接到他的办公室,但克洛伊是真的完全没有见过他啊! 永远是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的审判官大人,看起来压根就没有想被他们见到的想法。 而且她毕竟是复律庭的新人,重要的文件谨慎期间是不会由她来负责的,而能让审判官大人批阅的自然是属于这一列。 所以直到刚刚梅莘无意间的道破,克洛伊才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 不过现在,她可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一天明明自己已经去得那么早了,却依旧只看到了收到回复的建议信,也明白为什么偌大的咖啡厅里只有一个人了。 恐怕没有人能够心无芥蒂地和高高在上的最高审判官大人待在同一个地方享受下午茶吧? 尽管她没有选择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但那维莱特还是从她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出了回答。 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变得阴沉了些,有细小的雨滴落在了克洛伊的脸颊上。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眼前男人失落的声音—— “抱歉,克洛伊女士……” 海獭 那维莱特从来没想过她居然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在他第一次以惯用的字迹写出回信时,他就以为对面的家伙应该会猜到他的身份了,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第二天还能在同样的地方再次看到一封信。 那维莱特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或许是出于他的身份吧,除了天真烂漫的美露莘之外,很少会有人愿意接触他,往往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就会退避三舍。 于他而言,克洛伊是特殊的,大概……算是他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所以他愿意在繁重的公务中抽出时间来帮她解决问题,甚至欣然接受了今天的邀约。 只是友好亲昵的态度最终还是建立在不知晓他身份的表象之上。 那维莱特能看出她现在的惊慌,躲避的眼神和语无伦次的发言无一不象征着她想要逃离这里的心思。 “抱歉……”他再一次重复道。 不仅仅是为了他之前的误会,更是因为现在渐急的雨势。 作为枫丹的水之龙,他的心情会影响天气,只是这一点无从可说,唯一能做的只有弥补。 那维莱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克洛伊的头上:“无论怎样,还是先避雨吧。” 人类是很脆弱的,或许一场小雨都会让他们生重病。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很快就成了细密的雨幕。 这一趟出来,那维莱特并没有穿审判官那身过于显眼的服饰,而是难得穿了常服,甚至于这身常服也是他为了今天的见面提前找人赶制的。 外套之下是精心搭配的白色衬衣,原本就是剪裁得贴身的衣物,如今淋了雨更是紧紧地贴在他身上,隐约可见有肉色透过那份湿意渗出。 只是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这份不得体,而是在将自己的外套送出去之后自顾自地后退一步,拉开了和克洛伊之间的距离。 突兀的举动让后者一愣,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您呢?” 那维莱特并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会给她带去负担感:“不需要担心我,这里离沫芒宫不远。” 言下之意,就是打算淋着雨直接回去了。 克洛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在听到这句话时二话不说就抓他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撑开外套把他一起纳入了这一小片安详之地。 尽管男人高了她一个头,想要做到这一切她必须得艰难地踮着脚才行。 不过哪怕是这样,那维莱特依旧只能半躬着身子,浅紫色的眸子无措地看着她。 克洛伊这时也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失礼了,尤其是对面还是她得罪不起的最高审判官大人。 可一想到刚刚这家伙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回事的样子,她还是觉得很生气。 哪怕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但她还听说过隔壁璃月的神都会死呢! 这么想着,她说话时的语气难免不客气了起来:“就算是那维莱特大人您,想要回沫芒宫空恐怕也要花不少时间吧?” 虽然说在这个地方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沫芒宫的建筑,但那也只是因为枫丹廷的地形类似于一个洼地,看着不远,实际上只是水平距离近而已,真要回沫芒宫光是爬楼梯都要不少时间了。 哪怕是对人类的情绪迟钝如那维莱特,也能看出她此刻的不悦。 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依旧紧紧地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去。 相握的手心处,炙热的温度在微凉的雨中显得很是瞩目,让那维莱特有些失神,直到克洛伊带着他停在了一处建筑前,他才回神。 “这里是?” “是我家。”克洛伊没好气道。 枫丹廷的布局大致可以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半多为如沫芒宫之类的办公场所,下半则是被划作居住区。 为了能够得到最大的客流量,他们之前待过的「咖啡厅·露泽」自然也是特意选址在了居民区,所以眼下几乎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就能轻松抵达克洛伊的住所。 只是作为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连住处都是在沫芒宫内部的,平日里又多是埋首案牍,导致他很少有机会到枫丹廷的下部来,自然不清楚这些。 不过眼下并非是想这些的时候,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的那维莱特极力止住自己脑子里乱飞的思绪,跟在克洛伊身后走了进去。 * 屋子出乎意料的不算很小,几乎囊括了所有需要的,书房、厨房、浴室……都有。 不过怎么说呢……好像有点乱? 那维莱特被克洛伊按在客厅的沙发上,此刻正努力保证自己的眼睛只看着眼前的克洛伊,而不是失礼地去看别的地方,但眼角余光还是能够看见旁边胡乱堆叠在一起的衣服和乱七八糟摆放的饰品。 克洛伊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家似乎过于脏乱了。 她平时其实不会这样的,只是今天毕竟是她期待已久了的和笔友面基的日子,所以大清早地就爬起来准备了,这些东西也因为担心来不及而暂时没有收拾。 但是这些那维莱特可不会知道呀!他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很邋遢的人吧! 克洛伊的脸忽的红了。 这一幕清晰地映入了那维莱特的眼中,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克洛伊就连忙掩饰道:“咳咳!淋了雨真是好冷啊,那维莱特大人,我们还是早点洗个热水澡吧!” 不知道那声咳嗽只是她装摸做样转移注意力用的,那维莱特只以为她是真的因为一场雨感冒了,表情严肃地婉拒了她让自己先洗的提议,甚至为了避免她再啰嗦下去直接把人推进了浴室。 至于他自己,则是继续坐在沙发上想着什么。 这时,小海獭也因为听到外面的动静慢悠悠从自己的水池里钻出来了,结果一进客厅看到的却不是自家粉粉的主人,而是奇怪的家伙? 从它的视角看过去,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它的家伙有着一身看上去比自己还要雪白柔软的毛发,就连其间夹杂着两缕蓝色的都比自己要亮,分明就是一个放大还比它漂亮版的獭! 可恶!它那个看上去浓眉大眼一脸纯良的主人居然出轨了! 小海獭惊得手上的贝壳都掉了。 这点声音没能逃过那维莱特的耳朵,他循声回头,就见到一只小海獭重新把贝壳捡回来,而后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朝自己扑过来。 只可惜,它的爪子完全伤不到身为水之龙的那维莱特,甚至后者只以为它在同自己玩耍,轻而易举地止住了它的行动,甚至反把小海獭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阵撸。 小海獭的毛发又厚又密,手感奇特,那维莱特没忍住又摸了一把,直摸得小海獭气得嘤嘤乱叫个不停,胡乱拍打的四个爪子上都写满了拒绝。 奈何它面对的是那维莱特,这家伙连人的情绪都读不懂,更别说它这么一个小小的海獭了。 听到海獭天生自带三分娇气的叫声,他只以为它也很开心,手上的动作当即更起劲了。 克洛伊洗完澡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一见到她,小海獭就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委屈,趁着那维莱特也因为她的出现走神的功夫赶紧逃出他的魔爪,飞奔到自家主人怀里。 “嘤嘤!嘤嘤嘤嘤!”它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指向坐在那边的那维莱特。 虽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不过这个动作很快就让克洛伊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小海獭两眼含泪,还在哭诉着要她给自己一个公道。 克洛伊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为了自家宠物的身心健康考虑,她还是不要做这么缺德的事比较好。 她把小海獭抱在怀里朝那维莱特走过去。 后者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却心虚地不敢看她。 显然,他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小海獭的反应是表示拒绝而不是开心了。 克洛伊更想笑了,不过碍于他的面子她还是没用这件事调侃他,甚至主动帮他解围地放他去浴室。 小海獭被放在了沙发上,继续抱着自己的贝壳嘤嘤。 但是克洛伊暂时没工夫哄它了,而是忙着翻自己的衣柜,试图为那维莱特找一身合身的衣服出来,只是她可是实打实的独居女性,怎么可能找得到男性的衣服。 她只能翻出自己少有的几件没有穿过的偏中性的衣服。 虽然是这样,但这些衣服的布料都很舒服,设计上也是可圈可点,是克洛伊一看就很喜欢的那种,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套衣服还很贵来着。 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没有穿过了。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敲了敲浴室的门,询问那维莱特是否介意穿这个。 在得到了并不介意的回答之后,克洛伊把这些衣服递了进去。 等到那维莱特出来之后,她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当初究竟是为什么没有穿过它们了。 这身衣服是当初克洛伊正值刚减肥完自信满满的时候买的,为了展现自己的成果她特意选择了这类虽然宽大但比较透的设计,可以说是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欲抱还迎的美感。 不过在这之后,她就因为吃的太欢又被肉肉制裁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件衣服居然派上了这样的作用。 原本宽大的长款衬衣在那维莱特身上却显得有些短,因此他只能把下摆塞进了裤子里,只是这样反倒让衣服的两侧有些鼓起,影影绰绰地用灯光和阴影勾勒出他瘦削的腰身。 这玩意儿的设计理念不愧是欲抱还迎啊…… 克洛伊没忍住偷瞄了好几眼,直看得那维莱特越来越拘谨,才假模假样地问他:“还合身吗?” 除了肩膀有一点紧,其他的地方倒还好,那维莱特并不是个挑剔的人,因此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湿哒哒的长发披在身后有些难受,他原本打算直接操控水元素来解决的,但是克洛伊已经拿着吹风机过来了。 那维莱特没用过这东西,下意识端正坐好。 克洛伊原本是想让他自己来的,但是一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按捺不住自己想要使坏的手,毕竟在刚见面的时候她就想摸一把他的头发了。 奥蕾丽 不过想归想,克洛伊到底还是没敢下手。 虽然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她已经不再对那维莱特感到畏惧,但是她面对的毕竟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大人,还是要克制一点的。 他们搁这儿气氛堪称是温馨地吹头发,一直没人搭理的小海獭却是不高兴极了。 由于第一印象,小家伙坚定地认为那维莱特就是一只和它一样的海獭,只不过比它大了那么亿点点而已! 而且明明那家伙都比它大那么多了,难道自己不会梳理皮毛吗?为什么还要粘着它的主人不放! 小海獭愤愤不平,从沙发上蹦到他们面前叫个不停。 那维莱特有点手痒,忍不住伸手在它的脑袋上点了点,结果一时没把握好分寸,把小海獭压得直接趴在了地上,一时间叫得更凶了。 恰好克洛伊已经帮他吹完头发了,赶紧伸手挡在两人中间,以免小家伙气得挠他。 “要和平相处。”她一本正经道。 那维莱特当然不会拒绝,只是听不懂人话的小海獭可没打算就这么偃旗息鼓了,依旧跃跃欲试地想要和他来一场“公獭”之间的决斗。 克洛伊只好把它抱起来,找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鱼干零嘴投喂它,顺便还在那维莱特手上塞了几个。 后者学着她的样子把小鱼干凑到了小海獭嘴边。 小海獭原本不想理他的,但是到底挡不住小鱼干的诱惑,一脸别扭地吃了。 它也是仗义,懂什么叫公平交换,吃了那维莱特的东西之后还真的不打算再跟他计较了,哼哼唧唧地跑回了自己的小水池。 屋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把人带回家里其实只能说是一时之举,雨停之后那维莱特主动提出了告辞。 只是时间上来说难免仓促了些,克洛伊还没能把他的衣服都烘干,只能把它们暂时装进小袋子里递给他。 她看着那维莱特身上自己的衣服,忍不住担忧道:“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从款式上来说这身衣服是偏中性的,完全看不出来什么,但一想到他要穿着自己的衣服一路走回沫芒宫,她就难免觉得有些别扭。 那维莱特却只以为她还在担心衣服合不合身,因此只道:“没问题。”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克洛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送他到门口。 临走前,那维莱特郑重地朝她道谢:“感谢你今天的招待,克洛伊女士。” 男人走入了阳光下。 * “之后呢?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狭窄的小房间内,红发的少女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看向旁边撑着脸满是苦恼的家伙,“你真的就这么放他离开了?” “不然呢?”克洛伊没好气道,“敞开来讲我们也就只是笔友而已,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们还能有进一步的发展吧?奥蕾丽,我看你就是写剧本写得入魔了!” 近期确实一直在忙着写剧本,甚至好久都没有出过门的奥蕾丽一时语塞,不过她很快就想到反讽回去的办法:“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究竟是谁前段时间一直在我面前喊自己春心萌动了啊?而且你不是一直说自己不想工作想要躺平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自己反倒不好好把握了。” 在这个水神更多的充当一个吉祥物的时代,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几乎可以说是枫丹说一不二的存在了。 自从这家伙出现开始,想要诱惑他的人简直是络绎不绝,为的不就是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 只是最后没有一个人成功,最起码直到现在,奥蕾丽都没听说过任何和他有关的花边新闻,这么看来她的好友完全可以说是独一份的了,成功的希望非常大! “喂!别说的那么功利呀!”克洛伊抱怨道,“摆烂什么的我当初也只是说说而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缺钱。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面对那么一个温文尔雅、体贴温柔的家伙,无论是谁都会心动的吧……”克洛伊捂着脸嘟囔,脸颊通红,“只是为什么他偏偏就是最高审判官呢……” 尽管奥蕾丽说得好听,但是他们都知道和最高审判官牵扯上关系就代表着无止尽的麻烦,偏偏克洛伊最讨厌麻烦了。 心中苦闷难以排解,克洛伊只能逮着自己的好友撒娇:“奥蕾丽,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我最近几天每次睡觉一闭上眼就都是他的脸!” 虽然克洛伊自认不是一个颜控,而是在渴求灵魂上的知己,当初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的时候就已经对“獭獭”芳心暗许了,但事实是真的见了面之后,她却肤浅的被那维莱特那张脸迷得不要不要的。 在他们的剧团最辉煌的时候,奥蕾丽也曾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登上过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舞台,当然也见过那维莱特,自然知道她这句话倒也没有夸张,只是这种事情她能怎么帮? 她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些馊主意:“要不我把波洛他们介绍给你?” 波洛,是奥蕾丽的弟弟,也是她剧团里的一员,因为出色的外表经常担任戏剧里男主的角色。 克洛伊当然也对他们很熟悉,闻言大惊:“波洛暗恋的不是你吗?” 奥蕾丽茫然:“怎么可能?我可是他姐姐!” “拜托,虽然你总是自认是你剧团里的家伙们的姐姐,但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喜欢你很正常吧。” 见她还是有点接受不能的样子,克洛伊还想跟她再争论几句,只是这时门却被人敲响了。 来人是维尔芒,也是奥蕾丽剧团里的一员。 “抱歉,打扰你们的对话了,但是我有事想找我们团长聊聊。” 既然他们有正事,克洛伊也不好再打扰下去,只能就这么和奥蕾丽道别。 只是临走前后者仍不忘再调侃她一句:“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我看你明明就很喜欢他,不抓住这次机会的话难道你还想再寡二十年?” 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回去的路上克洛伊不由得想到,难道是她不想去找那维莱特吗,分明是没有机会! 她只是犹豫了两天要不要继续跟那维莱特保持笔友的关系而已,没想到就这么被莱昂偷了家。 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领导在试行了一个月的建议信制度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撤掉了,因为他无意中发现其实复律庭的大家都害怕得罪人,所以写的都是些避重就轻的没营养的话,压根没有任何作用。 这下,克洛伊唯一一个能和那维莱特保持联系的方式都没有了,现在就算是有心想找人都没办法了。 总不能真的让她直接冲到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去吧? 地摊小报 事情的转折点来得堪称是离奇,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迅速。 第二天的上班的时候,克洛伊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 只是复律庭毕竟是个正经的官方机关,里面的规矩虽然不严,但员工都相当有职业操守,或者说不爱多管闲事,除了少数几个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家伙简单提醒了一句可以去买份今天的地摊小报之外,大家都保持着缄默的态度。 这也导致了克洛伊依旧是云里雾里的状态,直到下班后她终于看到了今天的报纸。 《惊!洁身自好只是人设,最高审判官私会秘密女友两小时!》 克洛伊心里一个咯噔,连忙继续看下去。 写这篇报道的家伙显然是个缺德的人,上面的照片全是角度刁钻的偷拍照,配字的言语极其夸张,甚至隐晦地暗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直看得她气得发抖。 完全就是造谣! 虽然昨天和奥蕾丽聊天的时候,她就想到过和身为最高审判官的那维莱特相处势必会有许多麻烦,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是这样的麻烦! 这家伙就不怕被送进梅洛彼得堡吗?! 照片拍摄的不算清楚,但也足够让人看清上面两个人的脸了。 克洛伊能够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她就是其中的当事人,不少人都在暗地里打量着她。 她咬咬牙,冲着报刊亭的老板道:“今天的这些报纸我全都买了!” 克洛伊不差钱,她现在只想快点遏制住流言蜚语的源头。 毕竟是大单子,老板顿时也不顾什么乱飞的绯闻了,殷勤地询问她的住址,打算亲自替她送到家里去。 克洛伊摆摆手让他直接把这些东西烧了,也省得碍着自己的眼,而后就马不停蹄地带着自己手上那份直奔沫芒宫。 已经是下班的点,沫芒宫里静悄悄的,但是她知道那维莱特肯定还没下班,只是究竟要不要说、该怎么说她都还没有想好。 这就导致了某人虽然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却又在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门口变得踌躇起来。 克洛伊攥紧了手上的报纸,蹲在墙角发呆,一会儿想到之前那维莱特在她家做客的事,一会儿想到地摊小报上的造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最后还是本来打算回家,却因为发现自己忘了东西而又回来了一趟的塞德娜发现了她。 平日里负责招待来沫芒宫的客人的美露莘当然认得她,不由得好奇发问:“克洛伊,你不回家吗?已经很晚了,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啦。” “塞德娜——”克洛伊目光殷切地看着她,“你看到今天的报纸了吗?” “没有,我平常不爱看这些。”塞德娜摇摇头。 克洛伊于是把手上的报纸递了过去,还不忘哭诉道:“这简直是造谣!明明我只是因为下雨了才会暂时把那维莱特大人带回去的,但是他们、他们居然这么说我们——” 塞德娜一开始还是懵里懵懂的,但是看完之后也是立刻变得义愤填膺起来:“可恶!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居然会写出这种不实的报道!走,我们一定要告诉那维莱特大人,让他做主!” 小小的美露莘看着柔弱,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克洛伊连犹豫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直接被她拖进了办公室。 那维莱特果然还在工作,见到突然闯入的两人显然愣了愣:“克洛伊、塞德娜,发生什么事了?” 塞德娜一股脑地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那维莱特的表情沉了下来,只是比起那个罪魁祸首,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克洛伊的情况:“抱歉,克洛伊女士,让你卷进了这场麻烦里。” 克洛伊原本还只是愤怒,但是面对那维莱特因为顾及她的心情而刻意放柔嗓子的话语,不知怎么的委屈了起来,连带着眼里都多了一点水光。 但眼下不是哭的时候,未免事情的影响扩大,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禁止这些地摊小报继续售卖。 那维莱特当然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立刻拜托塞德娜去向逐影庭传达这项指令。 逐影庭是直属于最高审判官的亲卫部队,专司重大案件的调查,里面几乎都是些拥有特殊感知能力的美露莘们。 不过阻止报纸的流传简单,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罪魁祸首却难。 地摊小报的报道来源甚广,比不得蒸汽鸟报这样的大报社,它们往往没有固定的记者,只有匿名投稿者,所以报道大多也都是娱乐性大于真实性。 以往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所以那维莱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一次几乎可以说是相当恶劣的诽谤了,损伤的不仅仅是他本人的名誉,还牵扯上了其他人。 他顿时觉得更抱歉了。 好歹认识了这么久,或者更确切地来说是被道歉了这么多次,克洛伊已经可以完美根据他的表情判断他下一秒是不是又要说这句话了,连忙打断:“那维莱特大人,这不是您的错,毕竟确实是我主动拉着你回家的。只能说是我思虑不周了,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用这件事做文章。” 事实上,或许那家伙在最开始两人约在咖啡厅的时候就盯上他们了,哪怕不去她家恐怕也不会阻止这篇报道的出现,顶多不至于那么夸张罢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 继续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那维莱特道:“时候不早了,克洛伊女士,回家去吧。如果有需要的话,这段时间你可以待在家休息,至于莱昂那边我会处理。” 克洛伊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帮不上忙,只能同意,但是—— 她看着因为堆积的案牍而继续埋头工作的那维莱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开口。 哪怕她确实因为奥蕾丽之前的话心动了,但眼下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不该因为自己的私心打扰那维莱特。 所以直到最后,克洛伊也只是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然而当她离开之后那维莱特却重新抬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摊开在桌子上的文件分明已经写满了批示,全然是一副已经处理好了的样子。 袭击 对于那维莱特而言,这次的事主要责任在他。 枫丹上下盯着他的眼睛很多,无外乎是一些过去遗留下来的落没贵族,只是他们沉寂了太久,难免让他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更何况那天之后克洛伊就没有再和他联系过了。 明明那个时候的相处还算愉快,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到底还是因为他的身份产生了芥蒂吧。 那维莱特有些失落。 眼下却又被迫和他扯上了关系,她心里恐怕很不舒服吧。 那维莱特不希望从她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排斥,只能借口工作避让。 * 另一边的克洛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误会的这么狠了,仍然在懊恼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他。 她遗憾地回了家,连一向最喜欢的蛋糕都没有顺路去买。 一开门,小海獭就从水池里钻了出来。 自从上次她把那维莱特带回家了之后,这个小家伙就次次在第一时间冲过来迎接她,像是生怕她又把那个大“獭”带回来。 不过很可惜,最近它次次都落了个空。 果不其然,这回依旧没能见到人。 它立刻偃旗息鼓准备开溜,奈何克洛伊刚在那维莱特那里受了挫,自然要在它这里找回场子。 她直接抱起小海獭就是一阵狂挼,一边挼还要一边不满足地叹气。 下次想再见到那维莱特至少要过一个星期了…… 克洛伊不是个倔强的人,也不打算逞强,这次地摊小报的绯闻来得突然,她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心情,所以刚刚在沫芒宫的时候干脆地请了假,接下来至少一周的时间她都会在家里度过。 不过苦中作乐地想想,这毕竟是难得的正当假期,她还是有点兴奋的,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点勉强的兴奋也很快被人打碎了。 第二天早上,克洛伊是被门外的喧嚷声吵醒的。 尽管这些声音很快就被少女熟悉的大嗓门盖了过去,但是她还是听到了外面在讨论自己和那维莱特的事。 没等她黯然神伤一会儿,外面就又传来了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哪怕不去看,克洛伊也知道是奥蕾丽来了。 打开门一瞧,果然是她。 眼底有着一圈黑眼圈的奥蕾丽看起来依旧生龙活虎的,脸上犹带着怒气:“真是的,一大早就遇上这么不愉快的事。” “怎么了?”克洛伊不明所以。 “我昨天看到了那份报纸,他们怎么能这么写!” 作为克洛伊的好姐妹,奥蕾丽当然知道那上面都是瞎编的,但是别人可不知道啊,光是昨天一晚上她就听到了无数个人在背地里说克洛伊的闲话,不过更过分的还得是今早上那群克洛伊的邻居,居然还敢围在她门口指指点点。 熟悉奥蕾丽的人都知道,她平时看着挺好说话的,但是一旦涉及到她的家人和朋友,那个暴脾气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这一下立刻戳到了她的雷点,她当即就把那群人赶走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奥蕾丽依旧没有消气,甚至越想越生气,忍不住走过去捏着克洛伊的脸抱怨:“你这家伙,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怕麻烦。既然知道他作为最高审判官会给你会带来麻烦,当时怎么就不知道小心点呀!” 克洛伊捂着自己的脸蛋眼泪汪汪的:“谁知道居然会有人干这种事呀!再说了,我当时知道他是最高审判官的时候都傻了,脑子哪里还转的过来?” 这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彻底让奥蕾丽没了气,无奈道:“我现在赞成你这家伙不和他在一起的想法了,像他们这种大人物真是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克洛伊没敢告诉她其实自己已经被她劝动后悔了,眼下正琢磨着怎么再找机会和那维莱特聊聊呢,毕竟奥蕾丽要是知道的话肯定得炸。 她确实会炸,毕竟光是现在奥蕾丽就已经在愤愤不平那维莱特的“不作为”了:“难道他到现在都没有半点表示吗?就这么任由那些家伙乱说?” 对此,克洛伊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替他解释一下的:“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就第一时间阻止这些报纸传播下去了,逐影庭现在也在介入调查。至于外面那些人——他们非要相信,哪怕是那维莱特大人也没有办法吧。” 而且与其说这件事里受到伤害的是她,不如说是那维莱特。 克洛伊可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倾注到那维莱特身上的恶意绝对比她这个无名小卒强烈多了。 况且她还能躲在家里不去听不去看,但是那维莱特呢? 枫丹上下大小事务全都仰赖他来解决,短暂地回避一两天或许没问题,但他不可能一直不出面的,更何况那维莱特不是这样的人。 他身上的压力可比自己大多了。 克洛伊有心想要帮忙,但也束手无策。 奥蕾丽拿她没办法,只能让她这两天在家里好好待着,就当外面那些嘴碎的人都不存在算了。 她正准备告辞,门铃却又突然响了起来。 “嗯?”两人皆是困惑的表情。 克洛伊在枫丹廷交好的人不多,更别说是好到能登门拜访的人了,算来算去都只有奥蕾丽一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这个点到底会是谁来了? 她还没想明白,屋外的人见她迟迟不开门已经按捺不住地出了声:“请问有人在吗?” 是个相当清脆的女声,在场却没有一个人认得。 “不好意思,我是住在你隔壁的。我家的水壶坏了,但是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喝热水,可以找你借一下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门的原因,克洛伊觉得她的声音有些模糊,甚至有些字节能听出隐约的杂音。 奥蕾丽忍不住蹙眉,总觉得有些奇怪。 “等等,克洛伊,先别急着——” 她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走到门口的克洛伊已经下意识为这位可怜的邻居开了门。 然而开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的枪管。 在两人陡然睁大的双眸中,扳机扣下,枪声响起。 纯白铃兰 接到了来自克洛伊家的报案之后,专门负责维护日常治安的执律庭第一时间上报到了那维莱特那里,后者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现场。 令人意外的是,那维莱特见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克洛伊。 呃,如果撇开她头上那个显眼的红痕不谈的话。 彼时克洛伊正趴在奥蕾丽的膝头,因为某人粗暴的上药手法而哀嚎。 不过一见到他来了,她立刻把那些堪称是鬼哭狼嚎的声音咽回了肚子里,委屈巴巴地恳求奥蕾丽轻一点。 “哼!”处理完伤口之后,奥蕾丽把涂了红药水的棉签丢进垃圾桶,恨铁不成钢道,“现在知道痛了?当时怎么动作这么快,都说了让你等一下了!” 克洛伊捂着脑袋哭诉:“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太晚了嘛。” 那维莱特不得不打断她们之间亲昵的对话。 不过因为还有别的来调查的执律庭工作人员在场,再加上最近的绯闻,那维莱特不好太直接关心她的情况,只能公事公办地询问:“打扰了,两位女士。能告诉我刚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奥蕾丽推了推克洛伊,后者这才表情复杂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字条。 “总之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我连来的人是谁都还没看清,那把枪就已经顶在我的脑门上了——” * 正如她说的那样,枪对准她脑袋的时候克洛伊直接大脑空白,满眼只剩下了那个黑漆漆的枪口。 奥蕾丽也是如此。 不过即使是这样,那位不速之客依旧没有丝毫耽搁,直接扣动了扳机,随后直接跑路,甚至完全没有再看自己有没有得手的意思。 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克洛伊下意识闭上了眼。 结果预料之内的疼痛并没有应声到来,包裹着橡胶的软头弹击中了她的脑门留下一道红痕,虽然有点疼但跟一枪爆头这种事情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了。 软头弹在命中目标之后相当利落地掉到了地上,裂成两半,露出了里面的字条。 克洛伊捂着自己被擦破了点皮的脑门蹲下把字条捡了起来。 奥蕾丽也围了过来,先是察看她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才出门去找最近的执律庭报案。 再之后就是那维莱特赶到之后看到的事了。 * “你看过上面的内容了吗?”那维莱特接过她手上被装进封好了的密封袋的字条。 “还没有。”克洛伊摇头。 她可是相当惜命的,就算这次的突发事件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依旧警惕,甚至因为担心字条本身其实才是那人做的手脚根本不敢碰。 就连最开始捡字条的时候,她都是先用袖子包住手才去碰的。 克洛伊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用水元素力探查过后冲她摇了摇头:“这上面什么并没有毒素之类的。” 不过既然克洛伊仍有顾虑,他也没有了把字条取出来的意思,索性就这么看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封信是写给那维莱特的—— 【敬爱的那维莱特大人: 没想到我只是因为工作短短的离开了几个日夜,您的纯洁就已经被人染指玷污。但是没关系,这点小错误就如白玫瑰上散乱的杂枝,只需要轻轻修剪就将不复存在,更不会影响您的高贵。 如果这么做了的话,在审判席上您一定会一直注视着我吧?我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见到您斥责我这个「被告」的样子。 这一次一定,一定会让您记住我的名字的! 您的爱人纯白铃兰】 * 那维莱特的表情相当难看。 还是不够了解人类的龙龙虽然有相当丰富的纸上经验,但如何与人交往的书籍上可不会告诉你该如何与变态交往。 虽然是危及自己性命的时候,但是这封信的措辞实在是克洛伊除了恶寒之外生不出别的情绪。 她摸了摸自己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忍不住问道:“这个纯白铃兰到底是什么人啊?” 那维莱特其实也不知道,他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象。 因此在听到她的问题之后,他只能回复一个茫然的眼神。 这么一看这位纯白铃兰还真是可怜啊,怪不得都疯魔到想对她动手了…… 克洛伊在心里为她默哀了一秒,但也只有一秒而已,很快就开始担心自己的小命:“如果不知道纯白铃兰究竟是谁的话,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毕竟已经上升到了谋害人命的份上,接下来的调查会转接到逐影庭那边,不过美露莘的数量本就不多,分身乏术的情况下调查进度恐怕不会太快。 可惜克洛伊自己也没能看清来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那维莱特一边努力回忆纯白铃兰到底是谁,一边妥善地给出了接下来的安排:“在事情解决之前,为了安全起见我会加强这附近的警备队巡逻情况。另外,我也会在你的屋子周围单独调用一批警备机关以备不时之需。” 他的安排很合理,克洛伊没有拒绝的理由。 做完这些之后,那维莱特和在场的执律庭众人交流了一番,而后礼貌道:“克洛伊女士,暂时就是这样了。如果你后续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请务必及时上报,不要冒险。” “是、是!那维莱特大人!”克洛伊结结巴巴地应好,目送他离开。 那维莱特刚走,奥蕾丽就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好啦,人已经看不见啦,快把你恋恋不舍的表情收起来吧。” 被戳中了心事,克洛伊一张脸立刻涨得通红,但还想狡辩:“谁恋恋不舍了?你可不要污蔑我!” 奥蕾丽知道她是因为自己之前说的话搞得都不敢承认了,难免觉得好笑:“明明之前还是我劝你要抓住和那维莱特大人在一起的机会,怎么现在好像反过来了一样?” 克洛伊心虚地对手指。 奥蕾丽摸摸她的脑袋:“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什么?我承认我今天说的话有点偏见了,刚刚一看他还是挺认真负责的。” 克洛伊疯狂点头,嘴巴一张就是一连串夸赞的话,直听得奥蕾丽哭笑不得。 “总之,你的感情说到底还是要你自己决定。要是真的喜欢的话,可千万别错过了。” 说完了这些,她又陪克洛伊待了一会儿,才提出了告辞。 “诶?今天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毕竟她往常都把自己关在剧团里,难得来做一次客,克洛伊还有些舍不得她。 奥蕾丽也不想那么快离开,可是剧团里还有一大堆事没来得及处理呢,要不是听说了绯闻的事,她恐怕也不会抽空来探望克洛伊。 毕竟这一趟出行的后果可是要让她之后忙得昏天黑地的! “没办法,剧团最近遇上了点麻烦,我不好离开太久。” 她都这么说了,克洛伊也不好拦她,只能道:“那你赶快回去吧!还有,虽然我不太懂戏剧这些事,但你要是遇上了经济上的困难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不缺钱!” 奥蕾丽朝她摆摆手,示意她知道了。 流言蜚语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奥蕾丽不是个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之前剧团也有过缺钱的时候,但是奥蕾丽硬生生靠自己打四份工来周转,完全没有要和她开口的意思。 最后还是维尔芒来找她帮忙,她才知道了这件事,瞒着奥蕾丽以匿名的方式给剧院投了一笔钱。 “总之我先走了,你这段时间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非得出门的话也要记得有人陪同,千万不要落单了。” 有警备队和警卫机关在,奥蕾丽其实并不怎么担心她的安全,不过该叮嘱的话还是要叮嘱的。 克洛伊乖乖坐着,点头应好。 奥蕾丽这才放心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那维莱特调用的警备机关就到了。 负责交代详细事务的执律官同她说了这些机关分别负责的位置。 克洛伊听得目瞪口呆,哆哆嗦嗦地问道:“真的需要这么多的警备机关吗?” 按照他说的,她家附近几乎都快被警备机关填满了啊,这样真的不会妨碍到正常生活吗? 执律官一副严肃的表情:“是的,这都是为了您的安全起见,女士。” 事实上,像这样的保护工作其实完全没必要用上这么多警备机关,但是在绯闻和那维莱特亲自下场的双重加持下,执律庭的长官已经认定克洛伊和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了,行事上就难免带了点讨好的意思在。 哪怕那维莱特没有什么特别吩咐,他还是擅作主张地调了几乎翻倍的数量来。 不过这一切克洛伊是不得而知了,此时的她已经送别了执律官,看着外面几乎随处可见的警备机关发愁。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坏心情,小海獭主动靠近,在她手上蹭了蹭。 克洛伊把它抱在了怀里,索性不再去看窗外的情况。 既然是上面安排的,应该是合理的吧? 她将信将疑地想着,总觉得有些不安。 *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有出错,没过几天克洛伊就在难得的出门时间里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 原本只是因为在屋子里憋了太久才决定出来透透气的,没想到反倒听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克洛伊躲在墙后,听着不远处聚在一起的家伙们的闲聊。 “真是没想到啊,一向以公平自诩的那维莱特大人居然也会有这么任性的时候。”其中一位衣着得体的阔太太看着周围几乎可以说是无处不在的警卫机关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对呀,居然一次性调了那么多人,就为了保护一个家伙——”另一人摇着扇子附和,下意识瞄了眼克洛伊家所在的方向,“未免也太夸张了。” “呵,到底是不是假公济私还真是不好说——” 虽然那天的那声枪响附近的人几乎都听到了,可那又怎么样?某个家伙不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毫发无伤吗? “这么看来,公正无私或许真的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吧。” …… 几人一边聊着一边散步,很快就离开了这块地方。 克洛伊却仍旧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正巧巡逻到了这里的警备队员注意到了这一幕,连忙走到她身边询问情况:“请问发生什么事了?您是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他们被调到这里的时候就被特地叮嘱过了,首要任务是保证克洛伊的安全,时刻关注她的情况。 不过就算没有这样的嘱咐,帮助遇上困难的群众也是他们警备队的职责之一,恰好她现在的脸色很不对劲。 只是这句话落在克洛伊的耳朵里就只剩下了前一种意思。 那群人议论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克洛伊的脸色惨白,但还是强撑起一个笑容:“没事,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尽管警备队员不太信,但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问,只能就此做罢。 只是他刚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克洛伊又突然叫住了他。 “抱歉,先生,能麻烦您陪我去一趟沫芒宫吗?” * 克洛伊其实最开始,对名为那维莱特的最高审判官并不熟悉。 她只知道有这么一个疑似水神眷属的家伙,五百年前空降在枫丹,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而后一直活到了现在,成了所有人都赞叹的最高审判官。 直到在知道那维莱特其实就是她暗恋的笔友之后,她才有意无意地了解了很多和他有关的人和事。 比如当初因为他的出现而损失利益,于是拼命使绊子的贵族;比如被卷入这场纷争,最后为了维护他的名誉选择自尽的美露莘;比如替美露莘报仇,最后又被他宣判有罪关入梅洛彼得堡的下属…… 他以如此方式,花费数百年时间,才终于成为了所有人心目中最公正无私的人。 但是自从和她扯上了关系,似乎一切风向就都开始变了。 地摊小报上的绯闻刚传出来时候,有关那维莱特私心的话题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克洛伊在里面其实也就只能算是个添头。 偏偏现在又闹出了纯白铃兰的事,如果真的再这么让警备机关的事情发酵下去的话,那维莱特苦心经营的名声恐怕就成了个真的笑话了! 克洛伊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 * 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在相当显眼的地方,顺着沫芒宫的大门一直往前走,遇上塞德娜所在的招待处之后右转就是了。 只是要到达那里需要先穿过同样在沫芒宫的办公的复律庭,也就是克洛伊工作的地方。 时隔那么多天才回来,她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复律庭所有人的注视,只是现在她没有应付他们的心思,简单地和几个比较熟稔的人打了个招呼后就直奔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 此刻,是那维莱特的工作时间,她十分顺利地在办公室内见到了一个有些诧异的审判官大人。 “克洛伊女士,你怎么来了?是纯白铃兰又出现了吗?”那维莱特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可他担心的人却始终没有回话,而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争辩 “克洛伊女士?” 久久得不到回应,那维莱特有些不安。 事实上,克洛伊只是在花时间组织语言。 好歹是聊了那么长时间的笔友,她对那维莱特的了解不说很深,但至少也不算差。 某个家伙看上去可靠冷静,无所不能,实际上只是因为他单纯得有些可笑了,丝毫不知道旁人是怎么想,自然也谈不上对别人的想法有反应。 但如果她真的直接告诉那维莱特别人对他的诟病,或许他先是会震惊,再是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丝毫不会觉得这只是那些人的恶意罢了。 尽管警备机关只是一个借口,但克洛伊不想自己成为让那维莱特名誉受损的导火线,也不想那维莱特知道这些龌龊。 因此,她只道:“没有,那维莱特大人。这段时间纯白铃兰都没有出现过,我只是在想她是不是因为害怕所以已经放弃了。” 那维莱特不赞同地蹙眉:“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或许她只是比你想的还要耐心一些,下次想见我,你可以让警备机关代为传达,我会去找你,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涉险。” “放心,我可是很惜命的,我有请警备队的人帮忙陪我一起来哦。”克洛伊语气欢快,努力打破严肃的气氛,“我只是在想既然纯白铃兰一直不肯出现,这么多的警备机关是不是太浪费了?或许您可以调走一些?” “而且不管怎么说,它们都有点影响我的日常生活了啦,窗户外面杵着这么多大家伙看的人心里难受。”她随口胡诌道。 那维莱特没听出来她是在瞎说,甚至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在他看来,人类是一种脆弱的生物,他们的心情同样会影响他们的身体状况。 如果克洛伊没有因为纯白铃兰受伤,反倒是因为自己派去的警备机关憋出病了,那可就是本末倒置了。 但是真要让他把所有的警备机关撤了,他又不放心。 短暂的斟酌之后,那维莱特还是选择了拒绝:“抱歉,克洛伊女士,为了你的安全起见可以请你暂时忍受一段时间吗?” 一计不成,克洛伊还有一计。 不过毕竟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拿出来用的备用计划,其实也存在着一点小小的缺陷,具体就表现在——呃,破廉耻了些。 克洛伊强忍内心的羞耻,把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可是我真的忍受不了了,那维莱特大人。本来这几天我就只能一直待在家里,四周又都是冷冰冰的警卫机关的话,我真的感觉不到一点人气。我多么、多么希望能有人来陪陪自己啊!” 这段话是她刻意掐着嗓子说出来的,可谓是矫揉造作到了极点。 那维莱特表情不变,只眼神茫然了些:“克洛伊女士,你的嗓子不太舒服吗?” 他的话成功让克洛伊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堵住了。 “呃……”她也茫然了。 果然,不能拿对付一般人的办法来对付那维莱特啊。 克洛伊只能换回了正常的声音,淡定地把剩下还没说完的话讲完:“我的意思是,警卫机关到底不如人来的妥帖一点,之前不还出现过穿着膨膨兽玩偶服躲过警备机关犯罪的事吗?” 这件事因为过于离谱,甚至登上了蒸汽鸟报。 那维莱特的表情一言难尽,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克洛伊根本没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语气迅速地继续道:“与其浪费那么多警备机关在我这里,不如安排真人帮忙吧。” “我确实已经调了一部分警备队加强你那片地方的巡逻工作……”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克洛伊摇头,“我指的是不如安排一个保镖直接在我家住下,贴身保护可比现在这种方式妥帖多了,还能省下很多人手。” 她说的不无道理,那维莱特顺着她的话开始考虑到底是谁能够胜任这个任务。 他想到了克洛琳德,那位实力强大的决斗代理人。 只是不等他向克洛伊推荐,后者就凑近几步,几乎是贴到了他的身上。 “或许那维莱特大人愿意帮我这个忙?”为了达成目的,克洛伊强忍着手臂上立起的鸡皮疙瘩,用调戏的口吻说着,“毕竟纯白铃兰的事因您而起。警卫机关的处理方式我不满意,您应该担起这份责任来我家帮我。以您的实力,这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顺带一提,我家只有一间卧室哦——” 那维莱特先是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自己家的卧室数量,等他后知后觉地听出她这句话里的隐意时,克洛伊摆姿势都摆累了。 此时,她正因为两人不容小觑的身高差而极力踮着脚。 为了保持这个姿势她可谓是煞费苦心,一只手甚至悄咪咪地放到那维莱特身后的桌子上撑着。 这个姿势可谓是扭曲到了极点,还相当考验她的腰力。 克洛伊一边绷着,另一只手还在后面悄悄揉腰。 幸好那维莱特给出的反应不赖,她能明显看到这个一惯没什么表情的家伙脸一点点红了,只是最高审判官的威严犹存,除了红脸之外他的声音还是冷静自持—— “抱歉,克洛伊女士。沫芒宫的工作繁重,我没办法帮你。” 虽然只是一个借口,不过两人都不在意,毕竟克洛伊要的只是他这一瞬间的慌乱罢了。 在她看来,像那维莱特这样涉世未深的单纯家伙这种时候最好骗了。 她佯装生气,声音拔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明明我是受害者,却没有提出这么一点要求的权利吗?” 那维莱特的反应不出她所料,克洛伊一闹他就束手无策了。 俗话说得好,如果你知道自己想要打开一扇窗子的提议会被拒绝的话,那就提议掀开屋顶吧,这样别人就会退而求其次地提议打开窗子了。 再加上她一直有理有据地争论和近期纯白铃兰的低调,那维莱特确实觉得撤掉警卫机关的要求十分合理了。 “既然这样,就依你所言,克洛伊女士。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会留下一台守在你的门口。” 他还是有些担心。 不过这样的结果已经比最开始的好太多了,克洛伊相当满意,很是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蛋糕 警备机关撤走的当天,克洛伊就迫不及待地出门打探邻居们的看法了。 她刚出门,守在门边的家伙就立刻跟了过来,亦步亦趋地守在她后面。 作为那维莱特特意留下的一个,这位仅存的警备机关的程序命令里写上了绝不能离她三米远的条件,可谓是尽职尽责到了极点。 虽然想要一个贴身保镖的提议是自己提出来的,那维莱特甚至还贴心地记住了她说不想总是看到冷冰冰的发条人的话,将寸步不离的条件限制在了只是外出的时候,克洛伊看着眼前高大的警备机关还是有些苦恼。 带着这么大只的家伙,到时候去外面偷听未免也太显眼了吧…… 克洛伊纠结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打听风声这种事情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先缓缓好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缓就缓了好几天。 期间,克洛伊也收到过那维莱特送过来的信件,由门口的警卫机关转交,向她转达目前的调查进度。 地摊小报的调查进度依旧停滞不前,但有关上次纯白铃兰的却有了切实的线索,逐影庭在她家附近发现了奇怪的痕迹,顺藤摸瓜地在枫丹廷郊外发现了了一台报废的民用型发条机关人。 发条机关人的身上还帮着一个小型的录音机,或许是因为没电了,断断续续地播放出零星几个音节。 经过专业人员的修复之后,确定了录音机里录制的内容就是克洛伊曾经听到过的所谓“邻居”的话。 民用型发条人虽然和警备机关同出一脉,但两者的倾向不同,前者的体型偏小,确实和人类类似,在经过伪装和没仔细看的情况下确实很容易被误认成人类。 总之,可以确定这个发条人就是朝克洛伊开枪的家伙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没能从发条人身上找到任何有关纯白铃兰的线索,尽管逐影庭已经开始排查购入过这种型号的发条人的买家了,但庞大的工作量可能会耗费很长时间,至少现在克洛伊还是只能继续待在家里。 看完这些之后,克洛伊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信件重新折起收好。 如果不是那维莱特的这封信,她其实都快忘记这回事了,毕竟近期实在是太安静了。 也不知道是矗立在自己门前的警卫机关太吓人了还是什么的,就连近期给她送报纸的邮差说话都变得轻声细语了起来。 别说纯白铃兰,最近路过她家门口的狗都不见了。 过于安全的情况让克洛伊放松了警惕。 她忍不住怀疑那位气势汹汹地写下威胁信的家伙其实真的只是外强中干的老虎,毕竟最开始她用的不也是软头弹吗?难道她不清楚这么做会打草惊蛇吗?如果真的想杀她的话,早就该下手了吧? 克洛伊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她瘫在沙发上抱着小海獭昏昏欲睡。 像是明白自家主人近期精神不佳,小海獭不吵不闹地窝在她怀里,手上的小贝壳都玩出花了也没抱怨半句。 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克洛伊渐渐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太阳已经落山了,她揉着尚还朦胧的眼,准备去厨房给自己整点东西吃吃,门却又被敲响了。 克洛伊毫无戒备地去开门,屋外站着的照常是她的警备机关,手上正捧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盒子,就像往常它把那维莱特要求转交的东西递给她时一样。 不过今天早上她不是已经收到过那维莱特的信了吗?难道是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交代了吗? 克洛伊一边奇怪,一边接过盒子直接打开。 * 一刻钟前,沫芒宫内。 塞德娜同复律庭的最后一个员工告别之后,正准备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回家时,审判官大人办公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她歪着脑袋瞧着里面走出来的男人,主动打起招呼:“那维莱特大人,下午好!” “是塞德娜呀。”那维莱特的表情和缓,回应道,“你还没有回家吗?” 塞德娜抱着自己背包从前台的小隔间里钻出来,一蹦一跳地走到他面前:“我正准备回去呢。不过说起来那维莱特大人今天居然下班这么早吗?” 以往他总是会处理案件处理到很晚的时候,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他呢! 那维莱特点点头:“今天打算去探望一个人。” “是去探望克洛伊吗?”塞德娜突然两眼放光,看上去兴奋极了。 那维莱特总觉得她这个眼神有点不妙,但他也不会撒谎,因此犹豫地回道:“是的。因为纯白铃兰的原因,克洛伊女士被迫待在家里的时间也无限期延长了,我担心她会感到无聊所以去看看她。” 虽然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但是他还记得克洛伊和他抱怨家里没有一点人气时的样子。 他不能答应暂住在她家的提议,但闲下来的时候去看看她还是可以的。 正巧今天需要处理的东西也比较少,他紧赶慢赶才得以赶在正好下班的时候空闲下来。 塞德娜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嘴巴都开心的变成了小V型:“我就知道,那维莱特大人果然很在意克洛伊!” 很……在意吗? 那维莱特忍不住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唇瓣,像是在遮掩自己因为她的话而微微变化的表情一样。 他轻轻咳了一声,欲盖弥彰道:“克洛伊女士是个很友善的人。” 塞德娜赞同地附和:“是的,克洛伊是个超级好的人!她经常帮我的忙哦。” 虽然只是一些把东西从高处拿下来的小事,但是整个复律庭里只有她一个人发现自己需要这样的帮忙就足够证明这一点啦。 “虽然那维莱特大人和克洛伊都说地摊小报上写的东西是假的,不过偶尔有些时候我会想要是真的就好了。”塞德娜耸耸肩。 单纯的美露莘并不知道这篇报道里最让人生气的地方在哪里,只是遗憾她喜欢的两个人好像并不是真的很亲近。 不过现在看来,两个人好像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陌生呢! 塞德娜兴奋地想着。 正巧已经到了沫芒宫门口,她自觉不能拖慢了那维莱特去找克洛伊的脚步,连忙小跑着离开。 直到走远了之后,她才回头挥手朝他道别:“明天见,那维莱特大人!对了,克洛伊也和我一样喜欢吃德波大饭店的蛋糕哦!” 突发状况 塞德娜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那维莱特偏偏就听懂了,等他反应过来时,甚至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德波大饭店。 在见到他的时候,店内原本就餐的声音突然就小了下去。 这种事很常见,那维莱特现在已经能够平静地对待旁人的态度,面色如常地走到前台向负责点餐的服务生要了一份塞德娜提到的蛋糕。 服务生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分钟就带着打包好的蛋糕盒子出来了。 “那维莱特大人,您的蛋糕……” “谢谢。” 那维莱特礼貌地道谢,径直离开。 他刚走,店里的人就都齐刷刷地松了口气。 尤其是和那维莱特接触最多的那个服务生几乎是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妨碍她因为最高审判官的那张俊脸想入非非。 “不愧是在地摊小报上蝉联枫丹最想嫁第一人的那维莱特大人,彬彬有礼又不失威严,真是太帅了!”她逮着同伴乐此不疲地安利。 同伴淡定地扫了她一眼,一针见血:“别想了,人家有对象了,你前几天不还在报纸上看到了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当时还抱着自己狂嚎呢。 服务生才不想回忆这段羞耻的事迹,连忙又道:“沫芒宫不是都声明过那是假的吗?更何况最近这段时间逐影庭还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呢。” 同伴戏谑地看着她:“我这里有个小道消息,前段时间警备机关的两次调动可都是因为那个‘秘密女友’哦~而且你要不要猜猜看,那维莱特大人的蛋糕是为谁买的?” “谁?水神大人吗?” 德波大饭店和沫芒宫有长期合作,每天定期为水神提供甜品,服务生只能想到这个了。 “负责帮水神大人取蛋糕的有另外的专职人员,而且他们今天上午可才刚刚来过,那维莱特大人的这份蛋糕恐怕就是给那个‘秘密女友’准备的。”同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是她亲耳听到那维莱特这么承认了一样。 不过她说的倒也大差不差了。 此时的那维莱特正拎着蛋糕走在前往克洛伊家的路上。 按照塞德娜的说法,见到这份蛋糕克洛伊应该会很开心吧? 他还记得当初在咖啡厅的时候,克洛伊在吃到合心意的甜品时总会忍不住眯起眼睛,原本就在微笑的唇角也会更加上扬几分,像是餍足的猫咪。 水神芙宁娜很喜欢这类小动物,经常一个人偷溜出去投喂它们。 不过或许是因为自己水龙王的气息,那维莱特往往得不到它们的青睐,只有远远地看着才不会将这些小家伙吓跑。 他曾见过吃饱了的猫咪围在芙宁娜的脚边发出和缓的呼噜声,用自己柔软的皮毛蹭她。 克洛伊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一面呢—— 那维莱特的思考还没得到答案,注意力先被不远处一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家伙给抢了去。 是克洛伊家的宠物海獭。 但是这个小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克洛伊呢? 见到他,小海獭立刻停下了往前的脚步,转而跑到他身边用牙齿咬住裤腿努力往自己来的方向扯。 那维莱特起先没有明白它的意思,直到他从小家伙的身上嗅到了一丝恶臭的血腥气。 那一刻,他意识到克洛伊或许出事了。 没有再多想,他立刻带着小海獭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却只见到了倒在家门口一身血污的少女。 * 窗外的雨势很急,滴落在窗棂上的声音吵闹,将克洛伊从长睡中唤醒。 不过身下的床软乎暖和,未免也太过舒服了—— 克洛伊爽得不想睁眼,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这点动静当然没能逃过那维莱特的眼睛,只是床上的家伙除此之外就没有再发出别的声音了,他一时吃不准她到底醒了没,仍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出声。 和他比起来,小海獭就完全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一听到克洛伊的声音,它就立刻从床尾跑到了床头,径直钻进她的怀里闹腾。 “好了好了!我醒啦!”克洛伊被它身上的细密绒毛挠到痒得不行,只好睁眼把小海獭按在怀里让它安分一点。 不过由于位置的关系,她没能看见自己身后的那维莱特。 “克洛伊女士……” 那维莱特的声音被克洛伊咯咯的笑声盖了过去,后者完全没能听见,这让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不过好像提过头了? 在意识到最高审判官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克洛伊吓得立刻噤声,小心翼翼地转过去。 粉色头发的少女表情心虚极了,完全不敢抬头看他,就连声音都小到了极点:“那维莱特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像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小海獭立刻挡在两人中间,凶巴巴地瞪着他。 那维莱特无奈地叹了口气:“克洛伊女士,你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诶?昏迷?自己昏迷了吗? 克洛伊一头雾水,大脑在那维莱特的提醒下飞速运转,终于翻出了自己两眼一闭之前看到的东西。 “蛇!有蛇!” 克洛伊记得,当时自己打开盒子之后,里面窜出来了一条花纹艳丽的蛇,一口就咬在了自己手上。 天知道,她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种吓人的长条状生物,因此在回答那维莱特的问题时,她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抖。 但是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那维莱特大人,我不会是被那条蛇毒傻了吧?还是说其实我已经被毒死了,现在看到的您其实也是假的,是我幻想出来的?”克洛伊越想越害怕,连带着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起来。 她想起了轻里那句经典的台词,忍不住抱住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原来这一切都是临死前的一场梦……” 相当美丽的精神状态。 那维莱特本来就不擅长应付人,现在面对发疯的人更是束手无策,只能沉默地做出安抚。 男人握住了克洛伊的手。 克洛伊:?! 衣服 “您您您!!”克洛伊满脸通红,“您这是在干什么?!” 原本就心思不纯的她直接大脑宕机,满脑子都是各种风花雪月的旖旎。 结果下一秒,男人毫不客气地按住了她手上刚被蛇咬出来的伤口。 克洛伊吃痛,嘶的一声连忙收回手。 那维莱特神情无辜:“现在分清这里是现实还是天堂了吗,克洛伊女士?” 克洛伊捂着自己的手,眼泪汪汪,一时居然分不清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见她冷静下来,那维莱特继续道:“你没记错。我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的你和那条蛇。不过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那条蛇的尸体。” “尸体?”克洛伊懵了。 “是的。”那维莱特看向仍凶巴巴地对着自己的小海獭。 克洛伊连忙伸手挡住小家伙的眼睛,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阻止它的大逆不道,下一秒就听见那维莱特继续道:“是它救了你。” “诶?” “海獭的食谱里有一种外壳坚硬带刺的海胆,因此养成了随身带着小石头的习性,依靠石头击打的方式食用。这也是小家伙随时随地都爱带着这个贝壳的原因。”那维莱特耐心地为她解释,“当时事发突然,你又晕的太快,警备机关的程序也被人入侵,小家伙只好英勇献身,亲自救你了。” 至于方法——生活在温室里的海獭当然没有什么战斗力,情急之下就用上了自己基因里的老办法,用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小贝壳砸。 偏偏克洛伊送给它的贝壳也不是真的贝壳,而是随手买的硬材质的小玩具。 它砸的时候也没个分寸,等到它终于砸累了的时候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坨——呃,蛇泥? 那维莱特当时闻到的血腥气其实也是蛇的。 这一切结束之后,克洛伊依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任凭小海獭怎么推闹都没有反应,它只好跑出去求助,正巧撞上了来这里探望的那维莱特。 总而言之,整场事件堪称是一个奇迹,小海獭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克洛伊感动得给它进献了一年份的小鱼干。 小海獭相当满意地走了。 得了空,克洛伊接着追问:“所以我到底是怎么晕过去的?因为蛇毒吗?” 莫不是什么很稀奇的毒,居然一下子就把她毒晕过去了。 她在这边抓耳挠腮地想,另一边那维莱特却不知为何唇角上扬。 他道:“事实上,克洛伊女士,你并不是被毒晕过去的。它没有任何毒性,只是一条普通的蛇。” “那我为什么会晕?” “你只是被吓晕过去了而已。” 甚至经过他的检查,这条蛇的主要作用似乎只是咬人的时候会疼一点而已,但是克洛伊既然没有提到这个,恐怕是在疼之前她就已经干净利落地晕了。 克洛伊一瞬间脸色爆红。 她宁愿自己是被毒蛇咬了,也不想像现在这样显得这么怂啊! “那维莱特大人,您是在笑话我吗?”她缩回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睛谴责地瞧着对面的家伙。 那维莱特以手掩唇,但弯起的眉眼却怎么也遮不住。 他掩饰道:“抱歉,只是想起了一些开心的事。” 克洛伊会信吗? 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克洛伊强迫自己去信。 就这样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她才重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小海獭正巧也吃得肚儿圆滚滚了,不知道为什么窜到她身边咬着她的衣服不放。 克洛伊低头看它,却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换了一套。 “那维莱特大人,我的衣服……” 这下,脸红的变成那维莱特了。 往常清冷矜贵的男人连脸红也是静悄悄的,只红了那么一点耳尖,偏偏非人的精灵耳显眼得很,让他的情绪遮都遮不住。 克洛伊的表情僵住了:“那、那维莱特大人?” 那维莱特轻咳一声:“抱歉,克洛伊女士。” 其实他也是被迫的。 * 当时,在确定了克洛伊的身体没有问题之后,那维莱特松了口气。 只是小海獭却坚定地认为自己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主人已经死了,正伏在她身边嘤嘤地叫个不停。 天知道,那明明是被它揍烂了的蛇的血。 那维莱特试图和它讲道理,但是小海獭表示不服,咬住克洛伊被血濡湿的那一块衣角同他争辩。 再加上克洛伊现在这幅样子确实不适合放到床上,那维莱特最后只好选择帮她把脏衣服换掉。 不过是用控水的方式。 细小的水流凝聚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往少女的方向摸。 那维莱特闭着眼睛,仅仅是依靠那边传过来的感知来判断自己现在触碰到的是什么,摸索着解开了她的扣子。 这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没过多久他的额头上就布满了汗珠。 不过幸好,最后他还是成功了。 换洗的衣服是小海獭从柜子里带过来的睡衣。 这小家伙总是在奇奇怪怪的时候表现的通人性极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那维莱特抱着克洛伊和终于不再吵闹的小海獭一起回了房间,把人放到了床上。 不过出于安全起见,他没有就这么回去,而是选择待在这里等克洛伊醒过来再说。 * “这就是当时事情的经过了。” 毕竟换衣服的行为算是冒犯,那维莱特并不打算主动提起,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罪魁祸首小海獭却是仰着脑袋,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克洛伊拿它没办法,也拿他没办法。 她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能回那维莱特的话,只好别扭地转移话题:“总之,今天的事谢谢您,那维莱特大人。” 那维莱特垂着眸子没有回话,显然是还没从刚刚的尴尬中缓过来。 为了避免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克洛伊只好努力找着话题:“真奇怪,是因为在下雨的缘故吗,外面真是好黑啊。” “不奇怪。”终于回神的那维莱特扫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回道,“毕竟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新安排 克洛伊懵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晕之前还是傍晚呢,现在居然已经凌晨两点了?难道说这么长的时间里,那维莱特一直待在这里等自己醒过来吗? 她小心翼翼地偷瞄自己身边的家伙。 男人仍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似乎是因为这里毕竟是她的闺房,除了在和她说话时,他都是拘谨地低着头,限制自己的视线在脚边的一小片区域,以免自己无意间看到什么出格的东西。 乖巧礼貌到不像话了—— 克洛伊的心痒痒的,忍不住想要去摸摸他的头。 那维莱特似乎察觉到了她不安好意的视线,忍不住别开脸。 垂落的柔顺银发挡住了克洛伊的视线,让她没法再偷偷地观察那维莱特那张漂亮到极点的脸。 她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维莱特不明所以地看她,却只得到了克洛伊的讪笑作为回复。 他想了想,猜测道:“你是想休息了吗?” 毕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按照正常人类的作息早就该睡觉了。 克洛伊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经睡了一整个白天了,更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那维莱特以为她是默认了,于是站起来同她告别:“既然这样,克洛伊女士,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你还要回沫芒宫去吗?要不今晚干脆就留下来休息吧。”克洛伊下意识地拒绝。 原本只是简单的客套一句,没想到对面的人却给了一个她怎么都没想到的答案。 那维莱特点点头:“那么可以能麻烦你给我准备一张毯子和一套洗漱工具吗?今晚多有叨扰了。” 诶?! 克洛伊傻眼了。 眼看那维莱特已经出门了,她赶忙追了上去,一出去就看见那人坐在了自己的沙发上,见她出来也是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怎么了,克洛伊女士?” 克洛伊踌躇地问道:“难道您今晚准备睡在这儿吗?” “是的。”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同意留下来,克洛伊还是下意识地反对:“为什么不睡客——” 话刚出口一半,她自己先反应过来了,当初在沫芒宫里说自己家没有客房的人不是她自己吗? 克洛伊想象不到那维莱特要是知道她当初为什么撒谎会是什么反应,也不想知道。 所以她立刻住嘴,在那维莱特奇怪的目光下灰溜溜地跑回自己房间去给他准备毯子了。 得益于奥蕾丽偶尔会在这里留宿,她家有很多一次性的洗漱用品,给那维莱特正好。 不过毕竟是留了个男人在家,还是高高在上的最高审判官,当晚克洛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后知后觉地想着自己这么干脆地同意让那维莱特睡沙发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也只是一晚而已,明天他就会回沫芒宫去了。 她自我安慰到,总算松了口气。 * 因为昨天睡了很久的缘故,克洛伊第二天起的非常早,本意是打算提前给赶着回沫芒宫的那维莱特准备早餐的,却没想到辛勤的最高审判官起的比她还早。 她刚出房门,就撞见那维莱特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领,桌上也摆上了一份散发着热气的吐司。 “早安,克洛伊女士。”他回头,表情温和,“抱歉,未经允许使用了你冰箱里的食材。” “没、没事。”克洛伊结结巴巴地回应,“您居然起得这么早啊。” 该说不愧是永远都没办法在上下班时间见到的审判官大人吗?不过这也太早了吧,足足比平时她早起上班的时间早了两个小时啊! 此时,那维莱特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着装,准备出门,闻言点了点头:“是的。沫芒宫的事务繁忙,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算盘打空,克洛伊只能乖乖地坐在餐桌旁吃起了自己的那份吐司。 临走前,那维莱特像是想到了什么,提起了昨天的事:“我已经检查过那个盒子了,里面照旧有一封来自纯白铃兰的挑衅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袭击克洛伊,但那维莱特如今算是彻底记住了她的名字,也明白了对于纯白铃兰来说,警备机关算不上是一种安全保障。 他决定换一种方法保障克洛伊的安全。 “按照你的说法,那个盒子是由警卫机关亲手递交上来的,或许是纯白铃兰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虽然我今早去排查过它的程序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会把它一起带回沫芒宫交由专业人士再进行一次全方面的检查。” 克洛伊愣了愣:“那接下来我这里会怎么办?” 经过昨天那么一遭,她也不敢再有侥幸心理了。 那维莱特早有对策:“克洛伊女士,地摊小报的风波已经过去了,或许你可以回到沫芒宫工作。在人多的地方,纯白铃兰肯定会有所忌讳。” 他不提,克洛伊都快忘了自己当初是因为这件事才待在家里的了。 假条还是那维莱特批的,当时好像只是批了一周而已,结果没想到后续出现了纯白铃兰的事件导致这个假期无限延长了。 她倒是也已经腻歪了现在整天待在家里的日子了,只是还在犹豫:“但是纯白铃兰要是还准备在上下班的路上对我下手怎么办?” “别担心,我会陪同你一起上班的,克洛伊女士。”那维莱特体贴地给出了解决方案。 “但是下班路上呢?” 克洛伊想,自己总不能还要特意劳烦那维莱特大人亲自送她回家吧? 哪知道那维莱特相当淡定地点头了:“当然也是由我陪你。克洛伊女士,今后恐怕要打扰你很长一段时间了。” 克洛伊有点没听明白,或者说不太敢相信自己听明白了。 她小心翼翼地追问:“那维莱特大人,您的意思是接下来您都会住在我家?” “是的。正如克洛伊女士您之前说的那样,我考虑过了,或许由我来保护你是最安全的办法。” 克洛伊瞳孔地震:啊?! 我当初说着玩玩的啊,您怎么当真了! 卡萝蕾(上) 克洛伊试图劝阻:“倒也用不着……”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维莱特疑惑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你这还真是满眼都写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这句话啊—— 克洛伊担心自己要是拒绝了那维莱特的请求会被他看出来自己那天在沫芒宫说的都是胡扯的。 虽然不清楚枫丹有没有欺骗最高审判官就要坐牢的法律,但是就连在餐厅里单独吃番茄酱都会犯法,她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比较好。 但她还是想再挣扎一下:“上次您拒绝的时候好像想把别人推荐给我?不如就按您之前的那个想法来?” “抱歉,恐怕不太行。近期芙宁娜女士在欧庇克莱歌剧院有一场演出,决斗代理人克洛琳德小姐会随身保护她,恐怕抽不出时间。” 这也是那维莱特最终这么安排的原因之一。 克洛伊这下彻底没辙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那维莱特看了眼客厅里的钟表,没打算再给她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的利弊:“克洛伊女士,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 克洛伊就这么晕乎乎地跟着他一路从瓦萨里回廊的居住区到了沫芒宫。 突然复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找领导报备,那维莱特相当贴心地领着她去了莱昂的办公室。 去莱昂办公室的必经之地是全体复律官的办公处,克洛伊被迫接受了一路同事们眼神的洗礼,尽管她已经努力保持着和那维莱特的距离,但是—— “克洛伊女士,请跟紧我。” 在她鬼鬼祟祟地放慢步子终于和那维莱特保持了三米的距离之后,后者立刻警觉回头,眉心微蹙。 他甚至停下了脚步等着克洛伊走到他身边。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 虽然她一开始确实有和那维莱特亲近一点的想法,但是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她真的不好意思啊!而且眼前的家伙只是单纯地担心她离自己太远会出问题而已,心里完全没有半点风花雪月。 不娶何撩啊,那维莱特大人! 克洛伊欲哭无泪。 幸好等到进了莱昂的办公室之后这种情况好转了很多,至少那些八卦的视线都被挡在了门外,可以让她再自欺欺人一会儿。 毕竟是克洛伊的直系领导,莱昂也已经从那维莱特的口中听说过了纯白铃兰的事,因此并没有因为两人同进同出的行为感到奇怪,顶多就是纳闷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回来上班。 不过他也知道有些细节不是自己该问的,在询问了那维莱特对接下来的安排的建议之后,他思索片刻,开口道:“因为克洛伊这些天的缺席,复律庭把她的工作暂时安排给了别的新人。有些东西不适合中途转手,所以我这里暂时也没有别的任务能交给她。” 克洛伊失落地低着头。 “不过——”莱昂话锋一转,“我记得那维莱特大人的秘书职务已经空缺很多年了,不如让克洛伊暂时跟在您身边帮忙好了。” 啊? 克洛伊猛地抬头,就瞥见小老头趁着那维莱特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的时候对她眨了眨眼,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满头黑线。 感情您也和外面的那群同事们一样吃瓜吃上头了啊。 ——这位已经不止是吃上头了,甚至决定自己亲自动手为他们的“恋情”推波助澜一番。 莱昂在沫芒宫工作那么多年了,可从来没有见最高审判官对哪一个人这么关心过,这要是说没有半点意思,他第一个不同意! 不过毕竟是眼光毒辣的老家伙,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亲近归亲近,男方却完全没有开窍的样子,女方虽然有意,却也因为身份上的差距犹豫不决。 啧啧啧,亏他们还是年轻人呢,一点胆子都没有。 酷爱为后辈操心的家伙当机立断地选择搭把手。 而结果正如他所料,那维莱特在短暂的思忖过后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是,我的秘书职务确实空缺很久了。原本将档案文件转交给我的工作是由塞德娜暂代的,或许偶尔让她休息一下也不错。” 他的语气和平常一般无二,但不知道为什么,克洛伊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提到“秘书”这两个字的时候。 是和之前担任秘书的人有关吗? 克洛伊搞不懂。 她入职复律庭的时间还很短,在认识那维莱特之前和同事的关系也不算好,更别说听其他同事聊八卦之类的了,简直不可能。 甚至连那维莱特的秘书职位空缺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她之前还一直以为是塞德娜能者多劳兼任的呢。 她抓耳挠腮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敢去问那维莱特。 直到跟着那维莱特一起回了他的办公室,塞德娜也收到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来这儿跟她进行交接,她才终于忍不住把美露莘拐到了一边。 关上门时,那维莱特还从繁重的公文中抽空看了他们一眼:“克洛伊女士,请别走的里沫芒宫太远。” 正准备从塞德娜那里套他的消息的克洛伊顿时心虚,一张脸红的不行,小声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 为了避免聊天被复律庭的吃瓜同事们听到,她低头猛冲,直到带着塞德娜走到了沫芒宫入口处空无一人的回廊时才停了下来。 她正准备开口呢,低头就对上了塞德娜捂嘴偷笑的样子。 “……塞德娜,你怎么这么开心?” 单纯的美露莘不会撒谎,乐呵呵地说:“嘿嘿,看到克洛伊和那维莱特大人相处的这么好,我就觉得很开心。” 不会吧?你也吃瓜上头了? 克洛伊瞳孔地震,一时居然忘了自己原本是打算问什么的。 最后还是塞德娜惦记着回去工作的事,问她拉自己出来干嘛,她才恍惚地问道:“说起来塞德娜你知道那维莱特大人为什么一直没有找新的秘书吗?” “嗯?”塞德娜歪着脑袋回想。 美露莘的寿命很长,她当然听说过那维莱特以前的秘书是谁,只是那时她才刚诞生没多久,还在海沫村生活,直到很久之后才听说了有关她的事。 “我也不清楚诶,我只知道她叫卡萝蕾,和我一样也是美露莘,大家都很喜欢她,但是她不幸去世了。” 卡萝蕾(下) 塞德娜不清楚卡萝蕾去世的原因,她的同族们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她们只知道卡萝蕾是第一个跟着那维莱特走出海沫村的美露莘,是他的第一位秘书,也是最后一位秘书。 自从她死后,那维莱特就再也没有找过新的秘书了,哪怕是有美露莘主动请缨也没有同意,只是偶尔会请她们帮忙,却也从来没有像对卡萝蕾一样那么亲近过她们。 克洛伊直觉这里面一定藏着一段不那么愉快的故事。 但是她该怎么开口问呢? 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很亲近,但是也许这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或许非人的审判官大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做距离感才会这么亲近她。 想到这儿,克洛伊有些难受。 脑子里一团乱麻,连带着手上的工作都不利索了。 在她因为走神将一份毫不相干的文件交给那维莱特的时候,男人忍不住疑惑地抬起头看她。 正巧克洛伊也在低着头思考到底要不要问,直接就撞上了那双浅紫色的眸子。 尽管竖瞳给人一种异类的淡薄感,但那维莱特温柔的语调却弥补了这种感觉,反倒有一种奇特的魅力。 他眉心微蹙,很是担心的模样:“克洛伊小姐,你看上去像是在因为什么而感到苦恼,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克洛伊不知怎么的,就被蛊惑地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那维莱特沉吟道,“如果你想知道的是卡萝蕾的事可以直接来问我。虽然我不会主动提起,但如果是你想知道的话。” 亲昵的语气让克洛伊的心一跳,只是还没等她去细细品味这话的甜意,那维莱特就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公开的,只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没有多少人记得了而已。” 所以并不是因为是她想知道才愿意说的吗…… 克洛伊心里泛酸,却还是竖起耳朵准备听那维莱特谈论那段往事。 “五百年前,我第一次来到枫丹廷的时候身边就带着她了。我安排她作为秘书和我一起在沫芒宫工作,一起融入人类的生活。 “但是最高审判官的职责触动了一些旧贵族的利益,他们掀起了一场风波试图动摇我的位置,并且选定了就是陪伴我最久还同样是异类的美露莘卡萝蕾为目标。 “卡萝蕾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兜兜绕绕,只以为是自己拖累了我,为了不让我被继续牵扯下去选择了自尽。” 那维莱特的语气如常,像是已经看开了,但克洛伊知道,温柔如他一定无时无刻不在因为这件事而感到自责。 她的感觉没有出错。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维莱特的眼神显出了一丝很浅的迷惘。 “克洛伊女士,你也是人类,你能告诉我偶尔在面对我的时候,你也会觉得排斥吗?”他低声问道。 回答他的是克洛伊的行动—— 她安抚地伸手按在了那维莱特的双手上。 属于少女的手掌柔软而小巧,怎么看都没有办法和那维莱特的双手相比,但手的主人却还是倔强地试图将他的手掌包裹住,想要籍此来传达自己的善意。 克洛伊眉眼弯弯,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完全不会哦~” “您看,我可以毫无芥蒂地和您相处。因为在我眼里,您就是您,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无论您是人类还是是其他种族,您都是我所爱戴的那维莱特大人。” 虽然她之前总是因为他最高审判官的身份瞻前顾后,但现在她明白了,那维莱特并不是会在意这个的人,她也不必拘束了自己。 那维莱特表情愣愣,像是因为她突然的举动和安慰的话语而大脑宕机,足足过了数秒才反应过来。 扑通,扑通…… 好像有什么东西跳的很快一样。 对人类的感情依旧一知半解的龙龙茫然地看着克洛伊:“克洛伊女士,是你的心在跳吗?” 克洛伊的心当然跳的很快。 毕竟当着正主的面说了这么肉麻的话,也不知道是羞耻还是羞涩,总之她的心跳得飞快。 被那维莱特这么一问,克洛伊脸上的表情顿时也绷不住了,赶紧松手,灰溜溜地跑回到屋子另一角她自己办公的小桌子旁。 一张脸依旧爆红,她却还是装摸做样地整理起桌子上杂乱无章的文件,顺便平复自己滂湃的心情。 但她走远了之后,那维莱特反倒听见那道杂乱无序的心跳越来越清晰了。 他靠在椅背上,捂着自己的胸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最开始听到的那个声音是来源于自己。 即使他买过那么多有关人类感情的书,但好像从来没有一本教过他这意味着什么 是因为和克洛伊牵手了吗? 但是之前第一次见面,克洛伊拉着他去她家躲雨的时候,他们也牵过手了,那个时候明明没有这样的感觉…… 或许有。 当时那一瞬的失神就是因为这个吗? 那维莱特想不明白。 他并不是一个较真的人,更何况现在是工作时间,苦思不得答案之后他决定暂时放弃去思考这个问题。 等到下班之后问问克洛伊女士好了。他想。 于是乎本来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了的克洛伊在下班后再次受到了来自最高审判官的暴击。 “啊?”她傻呆呆地张大嘴。 那维莱特以为她是没听清楚,重复了一遍:“克洛伊女士,我想知道你在握住我的手时也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吗?” 牵手 对上他虚心求教的眼神,克洛伊感觉现在不需要牵手,自己的心就已经快要跳出胸膛了。 当然,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心虚。 说起来那维莱特究竟是什么种族的?他这个年纪应该已经成年了吧? 克洛伊看着眼前明明高了自己两个头的男人,却怎么也不敢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实在因为是那维莱特看起来真的太单纯了啊!她总有一种在带坏小孩的感觉! “克洛伊女士?” 久久得不到答案,那维莱特忍不住出声提醒。 克洛伊憋了半天没憋住,还是把心里想的问了出来。 那维莱特一脸莫名,但还是点了点头:“不用担心,克洛伊女士,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 虽然是相当正经的回答,但克洛伊总觉得他每句话都好像在对自己招手,在对她说:“我已经成年啦,你想对我干什么都没有问题哦~”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躲在被子里看涩涩了。 克洛伊头脑风暴,最终还是蠢蠢欲动的心占了上风。 奥蕾丽说得对,不主动就不会有故事!这可是她当初认真暗恋了那么久的人,不试一次怎么能甘心! 她下定决心要给单纯的最高审判官设个圈套。 “我也不知道诶。”克洛伊摆出了这辈子最无辜的表情,然后趁其不备再次一把握住那维莱特的手,“或许再实践一次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不一样的……感觉吗?”那维莱特仔细感受了一番,但或许这一次和上一次比起来缺少了什么条件,他的心并没有那种失控的感觉。 不过看着克洛伊因为两人相握的双手,乖巧跟在他身边的样子,他竟然一时也不想松手。 于是在两人默契地选择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之后,他们相当自然地保持这种姿势出了沫芒宫。 在路过德波大饭店的时候,那维莱特的脚步顿了顿。 一直偷偷摸摸注意他的情况的克洛伊立刻发现这一点不对,询问道:“怎么了,那维莱特大人?” 其实那维莱特只是想起了他昨天原本想给克洛伊带的蛋糕。 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故,那个蛋糕被他失手掉到了地上,原本精致的外表不再,自然也不适合再被送出去了。 最后,是他一个人在克洛伊的床边吃掉了这个蛋糕,只是现在想起来好像已经记不得那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了。 他想要再尝一次,和克洛伊一起。 “克洛伊女士能陪我一起进去吗?”那维莱特邀请道。 由于昏过去了的原因,克洛伊并不知道蛋糕的事,因此此刻她正疑惑于那维莱特为什么会想要去一趟德波大饭店。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答应那维莱特的请求,毕竟谁能对着那么一张脸说不呢? 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已经下定决心要对那维莱特下手的克洛伊连脸皮都厚了几分,完全不像今早面对同事们八卦的目光时一样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羞耻却还是紧紧地抓着身边的人。 不过脸皮薄的人哪能一下子就变成社牛,她还是因为沉浸在紧张里没能注意到那维莱特已经从服务生那里拿到了熟悉的蛋糕,带着她找了个位置坐下。 “克洛伊女士,尝尝看?” 克洛伊下意识按照他说的话去做,拿起勺子舀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蛋糕刚进嘴,她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又变。 好、好熟悉的味道—— 她终于定神去看那维莱特点的蛋糕,果然是塞德娜以前和她分享过的那个。 怎么说呢?毫不意外。 作为复律官,克洛伊偶尔有些时候也会和在沫芒宫二楼工作的执律庭打交道。 在那里工作的美露莘们因为种族原因,有着特殊的视觉,所以才在查案这件事上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但除此之外,她们的味觉也和人类大不相同。 塞德娜身为美露莘的一员,当然也不例外。 身材娇小的美露莘无论何时都看起来可爱极了,尤其是在因为想要邀请她吃蛋糕而少见地露出了扭捏的样子,更是让人把持不住。 克洛伊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也完全没有办法说出这个蛋糕的口味根本不适合人类这种话,正如她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当着那维莱特的面把嘴里的东西吐掉一样。 她只能艰难地咽了下去。 这荒芜的味道,比让她现在知道她爸妈破产了都要来的刺激。 克洛伊看着那维莱特面不改色吃蛋糕的样子,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看过的地摊小报上某一篇造谣那维莱特其实是全提瓦特上唯一一个男美露莘的话是真的了。 她忍不住小声问道:“那维莱特大人很喜欢这个口味的蛋糕吗?” 那维莱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塞德娜说,你很喜欢。” 在说这句话时,男人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虽然只是细微的神情变化,但还是表明了他对于克洛伊居然会喜欢这个口味的蛋糕感到了震惊。 克洛伊读懂了他话里的潜台词。 或许那维莱特也并不适应这样的味道,但是因为塞德娜说她喜欢,所以他也能够忍受。 有点可爱得过分了呀—— 就好像当初小海獭刚到她家,见到她吃人类的食物一样。 生长在野外的小家伙是被她救助回来的,此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人,大概也只把她当成一个长相奇怪的“野生动物”,就像海里的螃蟹呀、海马呀之类的。 所以它完全无法理解克洛伊为什么会吃放在火上烧过的东西。 “嘤嘤嘤——” 小海獭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就像是不解地在问不烫嘴吗? 不过在看到克洛伊完全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甚至还露出了享受的表情时,小海獭露出了不理解但尊重的表情。 请不要质疑她究竟是怎么看出来小家伙在想什么的,克洛伊只能说是他们有缘,不然为什么世界上这么多人,偏偏是她在海边捡到了它呢? 总之,此刻那维莱特的表情和当初小海獭的表情完全重合了,让克洛伊忍不住笑出了声。 父母 喜悦是会传染的,那维莱特也不知不觉勾起了唇角。 心跳好像又加快了…… 他想。 但是此刻的两人正分坐在桌子的两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保持牵着手的状态。 所以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那维莱特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这样的感觉并不赖。 无论是牵手,还是别的。 * 到了最后,克洛伊还是没有拆穿这个美丽的谎言,不过有了那维莱特的陪伴,原本味道奇怪的蛋糕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享用完了这顿意外的下午茶之后,两人一起回了克洛伊的家。 只是那维莱特没想到仅仅是第一天,居然就在门口撞见了鬼鬼祟祟的家伙。 彼时,因为想起自己上次把鱼干当做奖励全都给了小海獭,家里的存货已经严重告罄,克洛伊不得不拜托他一个人在这里稍等一会儿,自己则是原路返回了宠物店。 看着不远处路灯旁衣着严实,甚至还带着口罩和帽子进行伪装的两人,那维莱特的眼神沉了下来。 那维莱特很少自己动手。 毕竟有着最高审判官的身份在手,平时在处理事情上一般都是由逐影庭直接代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是个柔弱的文职人员。 正如眼下。 四周无人,那维莱特也不用顾及自己的行为是否会伤了路过的无辜人,抬起的手间涌出一股水柱直朝那两人而去。 速度之快哪怕他们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也最多只来得及转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水柱到了自己眼前。 不过毕竟只是可疑人员罢了,没必要下死手。 抬起的手掌复又翻转盖下,水柱也应那维莱特的动作发生了变化,在触及到他们的身体时自动分散,凝成绳索状将两人牢牢捆住,拖到了他面前。 “抱歉,两位。”男人的嗓音清冽,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能请你们告诉我为什么会打扮成这样出现在这里吗?” 如果可以的话,那维莱特也不希望这群人是特地来盯梢想对克洛伊下手的。 只是那两人在看到他时表情一瞬间变得惊恐,甚至没等他真正动手就抱作一团,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那维莱特的表情更冷了。 他还没来得及再动手,身后就传来了少女轻快的脚步声。 由于角度问题,克洛伊只能看到那维莱特的背影和他脚边露出的两个衣角,显然是有两个不知名的家伙正跪在他面前。 “那维莱特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她加快脚步,朝这里走来。 一听到她的声音,原本还乖乖跪着的两人不知为何激动起来,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她,嘴里还喊着克洛伊的名字。 看上去,像是认识的? 突然的变故让那维莱特神色一僵。 他不会又像之前搞错小海獭的情绪一样绑错了人吧? 事实证明,他确实又搞错了。 两人扑到克洛伊身边之后就迅速地躲到了她身后,活像是躲在鸡妈妈身后的小鸡一样。 克洛伊满脸无奈地把他们从身后揪出来:“爸妈,你们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活宝似的?” 爸?妈? 那维莱特的表情更僵硬了。 不过克洛伊暂时没空注意他,而是看着父母奇怪的打扮吐槽:“怎么穿成了这样?” 虽然没有看到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光是想想她就能猜到发生什么了。 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穿成这样来找她,可不就是容易被那维莱特当成是图谋不轨的人吗? 也幸好那维莱特没下狠手…… 在仔细地检查过,确保两人除了受到一点惊吓之外,没有任何问题后,克洛伊总算松了口气。 克洛伊的母亲,也就是杜兰德夫人眼泪汪汪,偷偷瞄了眼那边凶神恶煞(?)的最高审判官,小声地哭诉道:“呜呜呜,宝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那维莱特大人和你在一起?” 克洛伊扶额叹气:“明明是你们之前说要去外面经商,结果一去就是好久不回来吧?我哪里联系的上你们啊。” * 克洛伊,全名克洛伊·杜兰德,是现在枫丹一个堪称是传奇的商人世家杜兰德家的独生女。 至于为什么会被称作是传奇—— 咳,因为杜兰德夫妇完全不是经商的料子。 用克洛伊的话来形容就是这俩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至今没有亏钱只能说是运气太好了,遇上的都是些好人。 不过在几年前曾经帮助过他们的卡雷斯先生因为舆论死去之后,两人就看透了枫丹人的冷漠,选择到外面闯闯。 以克洛伊每个月得到的生活费来看,他们混的应该挺不错的。 只不过克洛伊还是忍不住担心他们在外面被人骗破产,所以才会选择成为复律官。 像这种工资高的铁饭碗,就算以后两人破产灰溜溜地回来了,她也能养得起一家子,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 眼下,看到阔别好长一段时间的父母,克洛伊也想起了这件事,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们这是破产了还是犯事儿了?” 她话才说了一半,杜兰德夫人就拼命“嘘”着让她小声点。 杜兰德先生原本还故作矜持地站在一边,这时也招手让她凑过来点说。 克洛伊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那维莱特,忍不住招招手:“那维莱特大人,您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吗?” “当然。”那维莱特回道。 不过鉴于纯白铃兰的事情还没解决,克洛伊没走太远。 不过就算是这样,杜兰德夫妇也放心了不少,开始说起他们来这儿的原因,哪知道一开口就是一个惊天大瓜。 “宝贝,我们好像在璃月犯事儿了——” 说谎 克洛伊感觉自己好像没听清,嘴里喃喃地又问了一遍:“你们干什么了?” 杜兰德夫妇对视一眼,俱是露出了尴尬的笑:“嘿嘿,我们俩好像犯事儿了——” 前几年两人辗转到了璃月,准备开始新的营生,机缘巧合之下又和飞云商会牵上了线,这才能在异国站稳脚跟。 只是前段时间杜兰德先生受了骗,貌似签了个阴阳合同。 这种阴阳合同据说在璃月是项很严重的罪,因为牵扯上了疑似逃税的名头,是会被抓进牢里的。 杜兰德先生一个害怕,就在留下真假合同上差的一大笔摩拉之后带着夫人逃了回来。 不过由于近几年他们的身家都是在璃月积累起来的,仓促之下不方便处理,所以眼下他们和克洛伊最开始猜的破产情况倒也差不多。 不过还是比单纯的破产倒霉就是了。 克洛伊现在总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一见到那维莱特就心虚了,这不是生怕璃月那边的有关部门把事情交接到枫丹来,见到最高审判官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来抓他们的嘛。 心虚的样子,又正巧撞上了风口浪尖的时候,无怪乎那维莱特会对他们动手了。 杜兰德夫妇才回枫丹,还没听说过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自然不清楚那维莱特为什么会在自己女儿身边,眼下还在吐槽:“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最高审判官大人在——” 要是他们早点知道,就不来了。 克洛伊还是那句话:“明明是你们自己不早点告诉我你们要回来的。” 杜兰德夫妇十分统一地露出了委屈的模样:“我们前段时间明明寄了信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的,但是你一直没回我们。” 作为全家最靠谱的人,杜兰德夫妇经常会在一些重要事情上征求克洛伊的意见,在离开璃月之前自然去信给她询问她的看法,但是因为一直没能得到回信所以才自己做出了回枫丹的决定。 克洛伊从他们口中得到了寄信的确切时间,算了算,似乎是自己刚和那维莱特开始互相写信的时候,每天盯着沫芒宫里的那个信箱把家里的那个给忘了似乎非常合理。 这两个月以来,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打开过门口的信箱了。 想通了这一点,克洛伊顿时心虚,连忙佯装出严肃的样子转移话题:“咳,算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会想办法看看这件事该怎么解决的,这段时间你们就在家里安心待着吧。” 在自家亲亲女儿面前完全不需要面子的杜兰德夫妇顿时露出了看英雄的眼神。 克洛伊相当吃他们这一套,耳朵红红,就连走起路来都有点飘:“走吧,回家吧。” 杜兰德夫妇立刻跟在她后面。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句回家不仅仅只是对他们说的—— 三个小时后,甚至都已经围在一起享用过克洛伊亲手做的晚饭了,他们看着对面正优雅地用餐巾擦嘴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毕竟这么久了都还没被抓走,克洛伊也对这幅画面没有任何异议,杜兰德先生已经摸准最高审判官应该不会突然发难了,此时大着胆子问道:“那维莱特大人,都这么晚了,您不回去吗?” 那维莱特愣了愣。 他还以为克洛伊应该和他们讲过之前发生的事了, 事实上,克洛伊本来是想讲的,但是和陌生男人同居这种事,不管怎么看都不好意思吧! 某人的鸵鸟性质发作,索性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见他没说话,杜兰德夫人在丈夫的腰上使劲儿一拧,让原本站着的杜兰德先生表情狰狞扭曲地瘫坐回了椅子上。 杜兰德夫人赶紧挡在他面前代为开口:“不是赶您走的意思,我们只是好奇您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待在我们女儿家,毕竟璃月有句老话,男女授受不亲不是吗……” 显然,夫妻俩都不是什么会说话的人。 不过那维莱特也不是什么会把别人的话想复杂的人,闻言也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只是就事论事地解释了一遍纯白铃兰的事,顺便也把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事说了出来。 恰好去给小海獭喂食的克洛伊回来了,听见他们在聊什么立刻躲到墙后,想听听那维莱特嘴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这个答案,或许那维莱特自己也说不清楚。 温柔?体贴?还是别的什么? 那维莱特只觉得这些褒义的词通通都可以套到她的身上。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克洛伊身上的每一点于他而言都生动美好,是他曾经在收到水神的邀请真正来到枫丹这个国度之前,所想象过最完美的人类。 这样的情绪也影响到了他的讲述,在他的口中克洛伊几乎成了一个完美的人,更可怕的是他说的明明都是事实,但就是好像加了十层滤镜之后才呈现出来的一样。 克洛伊躲在墙后面,一边忍不住高兴一边又觉得羞耻极了。 她一个没注意,那维莱特就已经说到她第一次去沫芒宫找他希望他撤离警备机关的时候。 “当时克洛伊女士说四周都是警卫机关家里缺少人气,希望我能够搬到——” 他话还没说,就被终于回神的克洛伊急匆匆地捂住了嘴:“够了够了,不用说的那么详细!” 只是哪怕那维莱特不把话说完,她那干正事一般看乐子数一数二的父母就已经从他们俩的表现里猜到了什么。 克洛伊一抬眼,就对上两人戏谑的目光。 她脸红的像是要滴血,又羞又恼地把他们赶走:“吃完饭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今晚还睡不睡觉了!赶紧赶紧,快去洗澡,然后回你们自己房间去!老是缠着人家那维莱特大人问来问去的烦不烦啊?” 杜兰德夫人知道女儿脸皮薄,忍着笑意拉着杜兰德先生起身,听话地到客房去找衣服准备之后的洗漱,只是房间的门一关两人就没忍住一齐笑了出来。 就算是隔音的房门都没能挡住他们猖狂的笑声。 克洛伊小声地骂了句这对不靠谱的父母。 那边还没消停,这边的那维莱特也凑上了热闹。 单纯的审判官大人握住她的手把自己的嘴解救了出来,再次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克洛伊女士,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你家里只有一个房间吗?” 眼睛 克洛伊:! 她完全忘记这回事了,所有注意力都被突然来访的父母勾去,压根没工夫分神去圆谎。 而且这要怎么圆嘛!总不能她真的放着好好的客房不用,让父母和那维莱特一起去睡沙发吧? 光是想想,克洛伊就觉得离谱。 不过提到了这件事,她就不得不继续考虑另一件事了——那维莱特今晚该睡哪儿? 一想到要是爸妈晚上起夜结果碰到还没睡的最高审判官,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克洛伊就觉得自己要厥过去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那维莱特今晚绝对不能留在沙发上! 但是她该怎么办呢? 由于没想过杜兰德夫妇会来找她,克洛伊当初在买房的时候最多只考虑过奥蕾丽或许会来做客,因此这间屋子只有一个主卧一个客卧。 克洛伊今早本来打算把客房分给他的,他要是问起来就说自己把之前堆东西的仓库给收拾出来了,谁知道爸妈的突然造访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彻底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她咬唇沉思,想着想着就入了神,居然把还在等着她答案的那维莱特给忘了。 直到一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那维莱特不知何时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由于空间的限制,两人站的很近,原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还感觉不出来,但随着那维莱特站起来的动作那种原本还勉强的空旷感顿时消失。 尤其是在高了她两个头的家伙低头看她,却正好遮住了头顶的灯光,将克洛伊整个人都笼罩进了投下的阴影中。 “克洛伊女士,你在想什么?” 背光的情况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只让那一双竖眸显得亮极了,竟让克洛伊生出了一种被野兽紧紧盯住的感觉。 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那维莱特的动作一滞,像是终于从某种奇怪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连忙松手,同时和她拉开了距离:“抱歉,克洛伊女士,我吓到你了吗?” 在说这话时,他甚至不敢再看她了,生怕她再次被自己吓到。 那维莱特是知道旁人对他多有避讳的,尤其是在面对这双一眼望上去就不属于人的眼睛时。 异类的身份始终是横亘在他和普通人类之间的鸿沟。 那维莱特很少会像这样失控,但是刚刚克洛伊发呆时,那双漂亮的碧色眼睛明明在看着他却又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伸手,想要唤回克洛伊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吓到了她。 那维莱特心生懊恼,也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想法,急匆匆地重复了一句抱歉就想要离开。 只是克洛伊已经从刚刚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连忙抓住他的手:“那维莱特大人!” 那维莱特没有回头,但还是停住了脚步。 克洛伊只好自己从他旁边挤过去,绕到了男人身前。 那维莱特依旧没有看她,眼神躲闪避免再次和她对上。 但是克洛伊却不依不饶地用同样的方式捧着他的脸,引导他看向自己,而后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哎呀,这不是很好看的嘛!我刚刚还真是不识货呀!” 那维莱特一愣。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那维莱特大人太漂亮了!美到我都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真人,所以才会害得我退一步的!唔,都怪那维莱特大人!” 倒打一耙的行为让男人更懵了,但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道歉。 但在他开口之前,某个家伙直接伸出一根指头堵住了他的嘴。 “不过不需要道歉哦~”克洛伊眯着眼睛,一副打起了小算盘的样子,“只有你今天一直陪着我,我就原谅你啦——” 她拉着那维莱特的手靠近,歪着脑袋主动将自己的侧脸贴了上去蹭蹭。 就像那维莱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那群会围在芙宁娜脚步的小猫。 但是,和那群只要被投喂了就会无条件亲近别人的小猫不一样,克洛伊会亲近的,只有他一个人…… 那维莱特眸色渐深,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但这一次克洛伊已经不再畏惧,笑容依旧明媚亮眼,甚至伸手去摸他的眼睛:“说起来,那维莱特大人眼尾的这一抹蓝真好看呢,是自己画的吗?” 没想到那维莱特居然还会干这种事呢。 不过说起来某人的打扮一直很精致呢,无论是身后半扎的发辫还是那个优雅的蝴蝶结。 克洛伊的脑子里甚至已经有他每天早起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眼线的样子了。 她憋着笑,一时没注意到自己靠得太近了。 两人的影子几乎交叠在了一起,在灯光下拉长。 那维莱特也不知道这么近的距离算不算得上正常,他只觉得克洛伊说话时吐出的气息落在他的胸前很痒。 但最高审判官的服饰分明那么厚实,根本就不可能让少女的呼吸真的接触到他的胸口,他甚至都不敢肯定这股痒意是真实存在的。 他只能微微后仰,却不知道这样的动作让自己通红的脖颈完全呈现在了克洛伊的眼中。 他没有发现克洛伊一瞬间瞪直了的眼睛,依旧在艰难地回答她的问题:“不,我的眼睛一直都是这样的,或许是本相自带的吧……” “本相?”克洛伊终于舍得移开视线了,好奇地追问,“对吼,说起来那维莱特大人到底是什么种族的呢?” 明明两个人都认识了这么久了,却从来没有听他提起来过呢。 而且像这样漂亮的眼睛,她好像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有类似的,如果从头发上论最像的应该是小海獭吧,同样的白毛和最显眼的蓝色的那两缕。 那维莱特没打算瞒她,先前一直没提起过这件事也只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而已。 他正准备把自己水龙王的身份说出来,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克洛伊当然也听到了,一边想着不会是小海獭又饿了跑出来找东西吃吧,一边不解地回头,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她那对不靠谱的爸妈! 杜兰德夫妇两人正动作一致地用手捂住眼睛,虽然张大到不可思议的指缝一看就是在欲盖弥彰,完全没有任何遮挡作用,相当轻松地把两人现在的动作给看了个清楚。 “爸!妈!” 门票 昨天,是克洛伊度过的最糟糕的一天。 先是因为爸妈的突然来访导致之前说的慌露馅了,再是和那维莱特贴贴被当面抓包—— 光是回忆一下,克洛伊就尴尬到脚趾扣地了。 虽然到最后,那维莱特并没有追究她之前撒的那个谎,但是住宿安排还是不可避免的。 当晚两人是睡在一间屋子里的。 那维莱特主动要求打的地铺,克洛伊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只是让最高审判官打地铺多多少少有点考验她的心理素质了,克洛伊没怎么睡好,连带着第二天都有点萎靡不振。 不过她没敢表现出来,生怕那维莱特多想。 至于那维莱特到底有没有多想没人清楚,某个家伙自己倒是想了很多很多。 * 此时是午休时间,克洛伊坐在沫芒宫背面的长椅上,端着今早自己做的便当闷闷不乐,而她的身边则是从杜兰德夫妇那里问到她的去向,来探望她的奥蕾丽。 “奥蕾丽,你说那维莱特大人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奥蕾丽毫不客气地从她碗里夹了两块肉,一边感慨不愧是她的手艺,一遍漫不经心地回话:“我还是那句话,你有见过那维莱特大人对其他人那么不一般吗?而且他自己也说了呀,对你会心跳加速。” 不过说到这件事,奥蕾丽就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要我说你当时就应该直接和他表白的,你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才会说出那种话?” 克洛伊相当不服气:“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子的那维莱特大人很可爱吗?” 让牵手就牵手,听话的不得了。 “对呀,但是除了牵手之外呢?”奥蕾丽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当时直接表白说不定就能把人哄到手了,说不定现在连嘴都亲上了呢。” 只能说不愧是母单选手,连搞个暧昧都这么保守。 听了她的话,克洛伊一下子从头红到了脚,猛地把便当往她怀里一拍就要走。 奥蕾丽赶紧拉住她:“诶诶诶,别急着走啊,我还没给你出主意呢!” 克洛伊瞥了她一眼,愤愤道:“你就知道看热闹和笑话我!而且你不也是母单吗,你打算怎么给我出主意?” 见她虽然表面不松口,却还是乖乖坐了回来,奥蕾丽在心里偷笑,双手合十朝她道歉:“别呀,而且你也知道,我可是写歌剧的!只要把你俩的感情经历当做是一场酸掉牙的恋爱剧本,我可不就会写了吗?” 克洛伊对她“酸掉牙”的评价相当不满,但为了自己可怜的为零的恋爱进度,还是把她接下来说的都好好听了进去。 “这周末水神芙宁娜大人会在欧庇克莱歌剧院上演一出崭新的歌剧,我有可靠的小道消息,这可是部相当甜蜜的恋爱剧!说不定你的那维莱特大人就能在那场歌剧里开窍呢?” “真的吗?”克洛伊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我俩什么关系,我骗谁都不能骗你呀!”奥蕾丽拍着胸脯保证。 克洛伊最后还是决定信她一把:“既然这样,我们的票就由你来买了!” 毕竟是打算当做一次惊喜,她可不方便自己亲自去买票。 “没办法,谁叫那维莱特大人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和我形影不离呢。”她捧着自己的脸陶醉。 “喂喂喂,不带这么恩将仇报欺负单身人士的吧?”奥蕾丽不满。 正巧,午休时间快结束了,那维莱特从沫芒宫的回廊里走出来,远远地朝她站着,礼貌道:“抱歉打扰二位的对话了。” 奥蕾丽下意识紧张地站了起来,克洛伊却是相当欢快地朝他走去。 奥蕾丽能看见男人微微低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像是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话让克洛伊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相当自然地去挽他的手。 “啧啧啧。” 她咬牙切齿地把吃掉了饭盒里的最后一块肉。 * 第二天的中午,奥蕾丽还是任劳任怨地带来了两张门票。 不过她忘了一点最重要的—— 毕竟是水神芙宁娜要亲自参演的歌剧,这场歌剧的安保措施自然不用多说,最显著的表现就是实名制,每个买票的人都要留下自己的姓名和基本情况,以供后续确认情况,保证这场演出不会有对水神大人造成威胁的人出现。 由于假报情况将会被欧庇克莱歌剧院拉入黑名单,永远都没办法再踏进去一步,奥蕾丽老实地把那维莱特和克洛伊的名字写了上去。 其实这本来没有什么,几乎没有人会察觉到歌剧院背后验证信息的手段,奈何其中一人是那维莱特。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说真的要去调查那维莱特大人,最后只好把这份情报上交给了水神大人,请她去验证这个名字的真假。 于是乎,在接下来克洛伊每天中午去私会奥蕾丽完善计划的时候,水神芙宁娜悄悄地找上了门。 说是悄悄其实也不太正确,毕竟某人的排场向来大得很,除了不在沫芒宫的克洛伊,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个大摇大摆走进最高审判官办公室的少女。 不过就算是这样,芙宁娜在面对那维莱特的时候也不由得收敛了些。 “听说你下周六要去看我的演出?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情情爱爱的歌剧了?” 就连她会接下这个剧本,也只是因为严肃的剧本接多了,偶尔会想来点轻松的调味而已。 那维莱特从书案中抬头,表情茫然:“什么歌剧?” “你不知道?”芙宁娜这下不淡定了,“前两天晚上有个小姑娘来买票,用的是你的名字,还有——” 她努力回想,最后才从记忆里翻出了另一个名字:“克洛伊!对,就是这个名字。这不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里另一个女主角?” 其实已经不是前段时间了。 最近这两人走的近到几乎所有人都能看见了,只不过在那维莱特整顿过地摊小报之后再没有了报纸敢揣度两人的关系,民众们也只敢私底下说说。 不过就算他们俩老是凑那么近似乎也没有任何影响,除了和克洛伊家很近的几户邻居几乎每次出门都会因为看到最高审判官而吓了一跳。 占有欲 芙宁娜已经自己偷偷摸摸吃了好多天的瓜了,隐隐觉得有点上头。 “喂喂,我没记错吧?你怎么不说话?哈哈哈,总不能是害羞了吧?你居然也会有害羞这种情绪啊!”她围在那维莱特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那维莱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芙宁娜女士,您的精力未免也太旺盛了。” 芙宁娜一撩自己白色的长发,哼了一声:“那当然,我是谁?我可是无所不能的芙宁娜。” 她这次难得机灵,很快就意识到那维莱特不过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维莱特无法,只能顺着她的话道:“没错,她就是之前不小心因为我被牵连了的那位女士。不过歌剧的事,我并不知情。” 只是前两天克洛伊陪奥蕾丽吃过午饭回来之后,眼神躲闪,双手也背在身后,明显是在藏什么东西,或许就是所谓的门票吧。 听了他的猜想,芙宁娜明显慌张起来,显然是意识到这是什么了:“难道说她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糟糕!我这不是完全拆穿这份惊喜了吗!?” 她急得不行,绕着走了一圈又一圈,懊悔极了。 “不行不行!我要走了!你就当今天没看到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芙宁娜说着转身就要走,那维莱特却又叫住了她:“抱歉,芙宁娜女士,能请您再留一会儿吗?我有些事情想向您请教。” “嗯?还有事情会难倒你吗?”芙宁娜一脸困惑。 不过她向来喜欢整一些厉害的东西,要是连那维莱特都没办法的事情自己解决了岂不是很长面子! 这么想着她又绕了回来,抬起脑袋很嘚瑟的样子:“说吧,为下属排忧解难可是一个优秀的上司义不容辞的责任,就让我——伟大的芙宁娜大人帮你解惑吧!” 那维莱特明明都到嘴边的话愣是因为她这副样子哽了一下。 要不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实在找不到人倾诉了,他也不想和总是摆出一副不靠谱的样子的家伙说。 不过有句话说得不错,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芙宁娜真能给他提一点建议呢? 他纠结了会儿,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芙宁娜女士,您经常和人类待在一起,想必很了解他们吧?虽然不知道人类和龙会有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因为同一个原因,但是有个答案总归是不错的。” “等等,别说这些兜兜绕绕的了,直接点!你到底想说什么?”芙宁娜不满地嚷嚷。 那维莱特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您知道人类一般是在什么情况下会心跳加速的吗?” “那当然!不就是因为喜——”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了顿,接着皱着眉追问,“不过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是谁心跳加速了?是你还是那个叫做克洛伊的女孩子?” “是我。”那维莱特神色不变,“这个问题我同样也问过克洛伊女士,不过她当时说她也不清楚原因。” 他把当时发现自己心跳加速前发生了什么和之后克洛伊的建议一并说了出来,直听得芙宁娜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她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刚才没有说太快。 按理来说克洛伊不可能不知道心跳加速是因为什么的,会故意这么说明显是为了哄骗眼前单纯的龙龙嘛! 要是她不小心说漏嘴了,岂不是罪过,幸亏她冰雪聪明及时住嘴了! 虽然不理解克洛伊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芙宁娜还是决定给她打个配合:“我也不清楚诶,毕竟我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那维莱特垂着眸子,看上去有些失落:“这样吗……” 不过他没打算在这点上纠结太久,继续问道:“昨晚在克洛伊女士家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我似乎失控了,但这以前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是在发现克洛伊女士虽然在看着我,但注意力并没有在我的身上时,我还是没能控制住那股情绪。” 不过这一点,恐怕是芙宁娜也没办法给出答案。 一惯冷静自持的最高审判官失控了,这说出去怕是连枫丹三岁的小孩子都不相信,只当说话的人在胡编乱造。 可偏偏这话现在可是从那维莱特本人口中说出来的,只能是真的了。 芙宁娜搜肠刮肚地想到底是为什么奈何一点思路都没有,但是对上那维莱特那副求教的表情,她又觉得某人难得来找自己求助,自己刚刚又敷衍过了,现在要是再说不知道恐怕有点过意不去。 她围着那维莱特打量,最后视线集中在了他背后的两道蓝色触角上。 ——这对触角往常隐于发丝中,普通人看到只会以为是蓝色的挑染罢了,不过知晓那维莱特真身的芙宁娜知道这其实并不是头发。 “……对了!你是龙嘛!龙对自己的东西不是一向都有很强的占有欲的吗?你这明显是因为克洛伊没能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你所以才会闹脾气嘛!”芙宁娜扯着笑胡说八道。 那维莱特没注意到她古怪的表情,低头重复了几遍她说的话,反倒是突然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原来如此,是占有欲作祟吗?但是自己的东西——” 他从来没把克洛伊女士当成自己的东西,克洛伊女士明明是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他的仆从之类的,他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显然,那维莱特还是没能听明白芙宁娜的意思。 他还想要再问,抬头却发现某个担心他又问出什么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的家伙早就趁着他思考的时候跑的没影儿了。 邀请 芙宁娜刚走没多久,克洛伊就回来了。 由于这一回忙着向芙宁娜求证困扰了自己许久的疑惑,那维莱特没能去接她,见她回来还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朝她微微一笑:“克洛伊女士,今天和你的朋友聊的还开心吗?” 克洛伊点头,表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带着点扭捏。 午休铃响了,代表着沫芒宫的各工作部门今天的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以往这时候她应该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但是—— 克洛伊攥紧了手上藏的东西,偷偷瞄着男人,换来他不解的回眸。 “怎么了,克洛伊女士?” 那维莱特温和的语气给了她勇气,克洛伊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明天是周末,那维莱特大人明天有安排吗?” 其实如果是按照最高审判官以往的习惯安排,那维莱特会选择将自己的休息日也投入到工作当中,不过在他选择在克洛伊家暂住的时候,这些多余的忙碌已经被他选择性地搁下了。 更何况按照芙宁娜说的,这件事克洛伊恐怕已经准备很久了,他不希望扫了她的兴。 不过他长时间的没有回应依旧让克洛伊觉得有些不妙。 她就像霜后的萝卜似的焉了,觉得自己总是来这么打扰他工作实在是太罪恶了,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事实上,她确实这么做了。 某人直接蹲了下去,原本就不怎么高的个子这下在办公桌的遮挡下彻底瞧不见了。 但是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甘心。 奥蕾丽可是连着帮她出了好几天的主意,要是没能把人约出去可不就真的闹笑话了! 不行,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行! 于是乎,她又从桌子边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维莱特,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心软。 “那维莱特大人,您明天真的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 这个姿势正好,那维莱特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克洛伊被这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前者却以为她是没听清楚,又柔声重复了一遍:“没有,沫芒宫的工作其实大部分时间没有那么繁重,我明天没有多余的工作安排。” 只是从前,他也不知道空闲下来的时间应该要干什么,所以才会选择继续留在这里而已。 但是现在没必要了。 “所以,如果克洛伊女士有什么有趣的事想邀请我一起的话,我很乐意。” 他笑笑,温柔极了。 * 相当美好的周六早晨,开始于奥蕾丽的来访。 “早安,伯父伯母!”奥蕾丽同来帮她开门的杜兰德夫妇打着招呼,一边左顾右盼搜寻克洛伊的身影,“那家伙呢?还没起床吗?” 杜兰德夫妇没回她,因为此刻他们全都震惊地看着她身后那个巨大的箱子。 “奥蕾丽,这、这是什么?” “辛苦啦,波洛,你先回去吧,我和克洛伊接下来还有得忙呢。”奥蕾丽拍拍帮她把东西搬过来的弟弟的肩,这才转身回答他们的问题,“这些啊,是我这段时间给克洛伊挑好的衣服,保证都是最适合她的!绝对能够让今天变得相当完美!” “不过她人呢?”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克洛伊房间的门前,就想要拧开门锁,幸好杜兰德夫妇手疾眼快地拦了下来。 杜兰德夫人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道:“那里面可不止有克洛伊,那维莱特大人也在呢——” 奥蕾丽看看她又看看门,看看门又看看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但是杜兰德夫人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杜兰德先生也在旁边不住地点头,足以证明这件事到底有多真了。 她瞬间瞪大了眼。 那家伙居然敢不告诉她这件事!还是不是朋友了!?而且他们都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干什么还要去看歌剧搞什么纯爱? 天知道,克洛伊就是因为担心她多想,所以才一直没敢说的。 她本来拜托奥蕾丽帮忙也是请她十点多再来的,哪知道这家伙直接提前了三个小时,兴奋的不行。 幸好那维莱特早就习惯了早起的作息,这个点早就醒了,甚至已经收拾过了,此刻正拿着小鱼干逗弄小海獭。 听见外面的动静,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拍了拍克洛伊的被子:“克洛伊女士,你的朋友似乎来找你了——” 克洛伊还沉浸在和他贴贴的美梦里呢,完全不想起床,相当坚定地忽略了正主的声音。 相处了这么些天,那维莱特早就习惯了她这样子,依依不饶地继续叫她。 克洛伊被烦得不行,翻了个身。 大幅度的动作让她身上的被子不受控制地下滑。 那维莱特淡定地闭眼转身,等着她起床。 果不其然,几秒后,感觉到了凉意的克洛伊哪怕在梦里都猜到自己的被子滑掉了,由此联想到了一系列诸如睡衣、走光之类的事,猛地一个睁眼。 ——相当百试百灵的叫醒法子。 “克洛伊女士,你的朋友似乎来找你了。”那维莱特礼貌地提醒,很快又道,“你慢慢收拾,我先出去了。” 他推门离开,同客厅里的诸位问好:“早安,各位。” “早安,那维莱特大人。”杜兰德夫妇笑眯眯地围了上来,背在身后的手同时不忘给后面的奥蕾丽打了个信号。 奥蕾丽心领神会,带着一箱子的衣服绕过他们悄悄溜进了克洛伊的房间。 那维莱特其实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不过像这种无伤大雅的事他不介意行个小方便,更何况每一次和杜兰德夫妇交谈,他们都会给他带来一些小“惊喜”。 比如这次—— 为了给房间里的两人拖延时间,杜兰德夫人轻咳一声决定讲些什么来转移那维莱特的注意力:“说起来,也不知道克洛伊有没有跟您讲过她小时候的事。” 那维莱特莞尔一笑:“克洛伊女士很少会跟我提到过这些,不过我很感兴趣。有劳您同我说说这些有意思的事了,夫人。” 约会(上) 克洛伊扯了扯身上小洋裙的裙摆,对着面前的镜子看了又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奥蕾丽,这真的适合我吗……” 奥蕾丽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上两个只有一点点色差的蝴蝶结,反复比对到底是哪一个会更衬她的肤色一点,闻言头也没抬地回道:“对呀,你这种娇小的身材就是比较适合走可爱路线的,你不会又想跟前年夏季刚减完肥的时候一样来一件性感的成熟风吧?” 克洛伊尴尬一笑,没好意思告诉她那件性感的衣服甚至都被她送给那维莱特了,而且还怪合适的。 奥蕾丽把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蝴蝶结别在她脑袋后面,捏着她的小脸蛋看了又看,确定这样非常不错之后才拍拍手长舒一口气:“总之信我,你现在真的是非常可爱!是那种让人看了就走不动道的可爱!” 杜兰德夫人在结婚前是枫丹廷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杜兰德先生也不遑多让,靠着一副好皮相力压一众情敌,博得了美人的青睐。 作为他们的孩子,克洛伊可谓是集合他们俩的所有优点——除了身高。 总之,说了这么多,奥蕾丽只想表达一件事—— “不要紧张,克洛伊,相信你自己绝对有能把那维莱特大人迷得七荤八素的实力。” “可是……”克洛伊还在犹豫。 奥蕾丽说的东西,她其实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吗? 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 要是那维莱特觉得她这样的太幼稚了该怎么办? 听了她的担心,奥蕾丽只能说不愧都说“恋爱使人患得患失”,瞧瞧,这位都还没正经谈上呢,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可不惯着这坏习惯,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克洛伊脸上紧张的表情都还没收好呢,就这么被迫露面了,迎面就撞上正和那维莱特聊得起劲的杜兰德夫妇。 “哎哟,宝贝,你终于出来啦!”杜兰德夫人饱含惊喜的声音响起。 原本因为沙发的位置,背对着她的那维莱特闻言起身,克洛伊赶紧把脸上的紧张都藏了起来,转而换上大大的笑脸,只是忍不住揪住裙摆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她小声叫道:“那维莱特大人……” 那维莱特看出了她的情绪,低头温和一笑:“很好看,克洛伊女士。” 克洛伊手上的动作这才泄了气,有些拘谨地挠挠头:“嘿嘿,看来奥蕾丽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都说了很不错吧。”奥蕾丽要是有尾巴的话,估计都要翘上天去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惦记着正事,不忘催促道:“既然都准备好了,就早点出发吧!不然万一去晚了,可是要排很长的队的!” 这毕竟是水神亲自出演的歌剧,要不是她当初去得早恐怕连票都抢不到,而且家里这么多电灯泡,他们是真的不觉得别扭吗? 两人就这么被奥蕾丽“赶”了出去。 屋外,克洛伊尴尬地捂脸:“抱歉,那维莱特大人,奥蕾丽只是性子有点急,不是有意冒犯的……” “为什么要道歉?克洛伊女士的家人和朋友都很有意思。”那维莱特不甚在意地摆手。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时间其实还是有点太早了。 鉴于某种很少人知道的原因(比如说水神芙宁娜其实酷爱睡懒觉),今天的歌剧是下午场的,哪怕克洛伊在打扮收拾上已经花了很长时间,距离歌剧开始也还有好几个小时,她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求助的眼神投向了那维莱特。 男人沉思片刻,提议道:“既然这样,不如先去吃个午餐怎么样?” 他一提克洛伊就想起来了,别说午餐了,她早上被奥蕾丽翻来覆去地摆弄,甚至连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呢。 有了这样的自觉之后,肚子立刻饿了,非常应景地叫了起来。 克洛伊红着脸:“要不就去露泽咖啡厅吧,好久没吃过那里的蛋糕了。” 那维莱特当然不会拒绝她的提议,和她并肩朝那里走去。 大好的周末,路上和他们一样出来逛街的行人不少,不时会有人朝两人投来隐晦的目光。 ——这种目光不难理解,毕竟他们中的一个是最高审判官,另一个却是个几乎没怎么见过的普通人。 于是其中一些人的目光变得鄙夷起来,就像是在说如此普通的女人究竟是为什么能博得最高审判官的青睐。 克洛伊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视线,但是他们却越来越得寸进尺,肆意地将她从头到脚都好好打量了一番,用满是恶意与嫉妒的目光。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那维莱特身边靠近了些。 那维莱特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先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克洛伊的肩上,淡紫色的非人眼眸冷冷地扫视一圈周围的人,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直到冒犯者躲闪地避开,他才满意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自己怀里的人:“克洛伊女士,需要牵手吗?” 脱口而出了一句他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只是不等他解释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克洛伊就秉持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思飞快地应道:“要!” 而后像是担心他反悔一样,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左手。 一气呵成的小动作让那维莱特失笑。 “想好待会儿要吃什么蛋糕了吗,克洛伊女士?” “唔,还是很纠结……”克洛伊皱着眉头苦思,想要选出一个最喜欢的,但是无论哪一个光是想想都让她要流口水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向他求助:“那维莱特大人要什么好主意吗?究竟是致水神好呢,还是花果三重奏比较好呢?” “如果选不出来的话,干脆就把两个都点了怎么样?” “可是我担心自己吃不下。”克洛伊对自己的胃口还是心知肚明的。 “那么就给我点一份致水神,给你点一份花果三重奏吧。如果克洛伊女士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尽情享用我的这一份。” 约会(下) 灯光暗了下来,舞台上的女主演踩着鼓点款款地从幕后行至台前,舒展优美的歌喉,诉说着自己心中的悸动。 克洛伊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哪怕周围的人都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神色,完全沉浸在了水神芙宁娜所呈现出来的感情中,她却除了觉得她唱的很好之外没有任何感受。 这大概就是她从小就不爱看歌剧的原因吧。 她放任自己走着神,靠在椅背上悄悄偏头去看身边的人。 那维莱特和其他人一样全神贯注地欣赏着台上的一切,侧颜在舞台灯光的下被染上了一圈光晕,就像上了一层柔光滤镜,充满了神圣高洁的气息。 克洛伊猝不及防地被美颜暴击,忍不住缩了缩手,却没曾想这点小动作正巧蹭到了男人的手心。 于是原本虚虚握住她的手蓦地收紧,那维莱特原本落在舞台上的视线转而落在了她的身上:“克洛伊女士,怎么了?” 原本像这样的时候是不该说话的,但是克洛伊莫名有些吃味,希望他能够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问道:“那维莱特大人很喜欢看歌剧吗?” 那维莱特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或许吧。克洛伊女士应该知道,其实我对于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很好奇,但是当我研读了相关书籍之后却发现这似乎并不能使用在我的身上。” 克洛伊点点头。 这一点在两人见面的那天,那维莱特就和她说过了。 “而后我在一个人的建议下尝试着看了歌剧。艺术源于生活,有些剧本所表现出来的人类之间情感上的交汇确实真实且让人着迷。演员的每一句话中似乎都藏了另一句话,这句话源自写这部戏的人,也源自看这部戏的人。” 台上的戏剧已经进展到了高潮部分,男主演和女主演因为坏人的介入被迫分开,被施下了哪怕相见也永远不再相识的邪恶魔法。 孑身一人的女主演在荆棘中行走,苦苦寻找已经变了面容的爱人。 而他的爱人也是如此。 荆棘划破了他们的双手,泪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在日复一日的寻找中出演着擦肩而过的悲剧。 直到所有的苦难都被踏平的那一天,他们听见了爱人的心跳。 【我曾听见过你的心跳,你说那是你爱我的证明,如今我再次听见了它的声音,纵然时间流转岁月流逝,也从未放弃过诉说你我的心意。】 随着最后一句歌词的响起,舞台的红幕应声落下。 在黑暗中,那维莱特的声音显得是如此的清晰—— “克洛伊女士,你听见了吗?她在替你问我呢。她说:‘您究竟是否明白了心跳的含义呢?’” “你认为我的回答是什么呢?” * 克洛伊有些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了。 等等,她是盼望着今天的这场歌剧能够让那维莱特开窍啦,但是这是不是太有成效了一点?已经不是一步到位了,而是一步登天了啊! 事实上,她不知道,龙的听力很好,早在当初奥蕾丽和她开始密谋的时候,那维莱特就把她们说的东西都听了进去。 包括,克洛伊早在和他书信往来就开始了的暗恋;包括,克洛伊骗他自己不知道心跳为什么会加速的谎言;包括,今天的这出戏剧。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明白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已。 芙宁娜的到来给了他一些小小的提示,关于占有欲。 他喜欢和克洛伊牵手,喜欢克洛伊注视着他,只。 他希望这些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想自己大概有点懂了,但是在允诺一切之前,他希望能先一步从克洛伊的口中得到更确切的答案,来证明这一切并非是自己的妄自菲薄而已。 哪怕奥蕾丽早就在和克洛伊的对话中透露出一些了。 * 灯光再次亮了,热烈的掌声把克洛伊嘴里含糊不成调的回应压了下去。 或许还要再给她一些时间,那维莱特想。 于是那维莱特主动接过了工作人员准备献给演员的花束,为还晕晕乎乎反应不过来的克洛伊留下了些独自思考的时间,缓步走上舞台。 克洛伊的视线下意识地跟随他,在男人站定之后落在了他挺拔的背影上。 而后,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有答案了。 * 同芙宁娜一起谢幕之后,那维莱特走的是员工通道,等到他终于离开欧庇克莱歌剧院的时候,克洛伊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少女一身浅色的洋装,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此刻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等人。 那维莱特不知从何生出了些忐忑,只是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一步步走近。 听见脚步声,克洛伊立刻抬头,在确定了来认识自己所思所想的人之后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迎过来:“那维莱特大人!” 那维莱特站定在离她一步之远的地方,开口:“克洛伊女士,你有答案了吗?” 克洛伊步步靠近:“我有答案了,但我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那维莱特大人心中认为的答案。我猜不到那维莱特大人的想法,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但是——”她鼓起勇气道,“如果让我选择一个那维莱特大人会给出的答案的话,我希望您说的是您已经懂得了心跳的含义,也懂得每一次我在靠近您时心跳如雷是因为喜欢您,而您当初心跳加速也是因为喜欢我。” “对吗,那维莱特大人?” 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维莱特的心里也给出了答案。 “是的,克洛伊女士,我喜欢你。”他莞尔。 危机 克洛伊感觉自己的世界里放起了烟花,就连走路都轻飘飘的,满脑子都是“他也喜欢我”这五个大字。 哪怕那维莱特不会读心,此刻也看出了她的想法。 没办法,谁让某人全然一副像是喝醉了酒后微醺的脸红模样呢? 在克洛伊又一次因为走神差点平地摔的时候,他握紧了少女柔软的手,温声提醒道:“克洛伊女士,要记得看路。” 克洛伊呆愣愣地点头,至于到底听没听进去还得另说。 那维莱特无奈地叹了口气:“克洛伊女士,有那么开心吗?” 回应他的是克洛伊的傻笑。 那维莱特也一下笑出了声,真没办法,其实他自己也很开心。 他只好将克洛伊的手抓得更紧,这样某个家伙不小心又被绊倒的时候他就能来得及扶住她了。 从欧庇克莱歌剧院回枫丹廷的路程很长,在巡轨船上坐着时会有凉风吹来。 克洛伊光明正大地靠在那维莱特的肩膀上,吹着凉风哼着小调。 好心情止于到家的那一刻。 门一开,克洛伊就闻到浓浓的药酒的味道,她爹杜兰德先生正躺在沙发上,扯着个大嗓门哀嚎:“哎哟喂,我的腰啊——” 克洛伊不知所措地把他扶了起来:“爸,你这是怎么了?我出门的时候你不还好好的吗?” 杜兰德夫人这时端着一锅汤从厨房里出来了,搭嘴帮他回道:“哎呀,闪到腰了。今天你们不是出去玩吗?我们俩想着你们应该会回来的比较晚,应该也没吃晚饭,就想着做丰盛一点。结果我们俩出去采购食材的时候,你爸发现自己鞋带散了就蹲下去系了。” “然后起来的时候闪到腰了?”克洛伊将信将疑地猜测道。 杜兰德夫人傻乐:“要不怎么说知父莫若女呢,他还真的不小心把腰给闪了。不过也挺好的,要不是你爸鞋带突然散了,说不定你今晚就见不到他了呢!” “啊?”克洛伊没听明白。 最后还是杜兰德先生自己解释的:“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刚蹲下系鞋带,前面就突然砸下来一个那么大的花盆!要不是我当时停了那么一下子,说不定被砸到的就是我的!” “所以说闪到腰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杜兰德夫人附和着笑道,主打一个乐观。 然而这些落到了旁听的克洛伊和那维莱特耳朵里可就不那么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从里面听出了些蹊跷。 抛开别的不说,为什么这个花盆单单就落得这么巧?巧的就像是明摆着冲杜兰德先生的命去的! 晚餐之后,那维莱特找了个借口短暂地离开了一下,再次回来时已是深夜,而克洛伊正穿着一身睡裙坐在床上等他。 关于他去了哪里,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维莱特在床边坐下:“克洛伊女士,逐影庭给出了调查结果,那个花盆的掉落确实不太正常,初步估计应该和之前想对你下手的纯白铃兰有关。” 此时的杜兰德夫妇已经回房间睡了。 他们并不知晓纯白铃兰的事,只知道自家女儿最近遇上了些事才会和那维莱特住在一起的。 克洛伊不希望他们因为这件事担心,所以也没打算告诉他们,只是叮嘱父母近期不要再出去了。 在那维莱特不在的时候,她冷静地安排好了一切,但是…… 此刻,克洛伊低头看着自己发颤的手,哑着嗓子道:“那维莱特大人,我还是有些后怕……” 她不敢想象,假如这个花盆真的砸到了自己的父亲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那维莱特的眸色发冷,在这一刻真真正正地对那个不知名的家伙动了杀心。 他强压冷意,将身形单薄的少女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别担心,克洛伊女士,杜兰德先生现在没事,以后也不会出事的。” 纯白铃兰选择杜兰德先生下手的原因很好理解。 那维莱特近期几乎和克洛伊形影不离,想要对克洛伊本人下手几乎可以说是不切实际了,她只能转而对克洛伊的身边人下手,最先选定的就是她最亲近的父母。 只是没想到杜兰德先生运气好,这一次避开了。 那维莱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所以他已经安排了一些人手负责加强对附近的监视,一旦有可疑人员接近这里立刻上报给他。 克洛伊扑在他怀里小声地啜泣,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襟。 那维莱特知道自己嘴笨,说不出什么很好的话来安慰她,因此没再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头发。 无声的安慰让克洛伊心头一暖。 她重新振作起来,用力吸了吸鼻子,用尚带着哭腔的嗓音恶狠狠道:“那维莱特大人,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那维莱特:? 他不明白克洛伊这是一瞬间想通了什么,只能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乖乖等她发言。 “现在纯白铃兰一直不现身,敌在暗我在明实在是太被动了,我们要把局面转变过来!”克洛伊从没觉得自己脑子这么清晰过,“我知道想要做到这件事很困难,但是我已经有主意了!” 一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妙主意,纯白铃兰一定抵挡不了这种诱惑的! 那维莱特被她说的好奇极了:“是什么主意?” 克洛伊反问道:“那维莱特大人,您还记得最初纯白铃兰寄来的那一封威胁信吗?” 那维莱特当然记得,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封信里除了对他发癫的内容完全没有半点有营养的东西。 偏偏克洛伊抓住的就是那一整篇对他发癫的内容:“由此可见,纯白铃兰目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您的注意,但是假如您完全不在意她做的这些呢?” 那维莱特好像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假如纯白铃兰发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办法让最高审判官有半点动容的话,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当然,克洛伊想要的不仅仅是这样。 目前来看,纯白铃兰实在是个很能忍的狠人,或许这点引蛇出洞的法子还得再下剂猛药才可以。 挑衅(加更) 克洛妮艾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四周都闹哄哄的,只是她刚刚在采访枫丹科学院的人上碰了壁,根本不想管这群聒噪的家伙们到底在吵什么,只想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她自顾自地往蒸汽鸟报社走,却在门口遇上了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夏洛蒂前辈!”她惊讶出声,“您怎么在这儿?” 夏洛蒂,是目前蒸汽鸟报社最炙手可热的大记者,有着高超的对大新闻的嗅探天赋,名下出过很多爆款的大新闻,是克洛妮艾最佩服的前辈。 眼下,夏洛蒂正背着她的相机着急忙慌地往外赶,听到克洛妮艾的声音也只是摆了摆手,连头都没回:“不好意思啊,克洛妮艾。我现在着急去千织屋一趟,有什么事儿回聊。” 克洛妮艾几乎是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到她这是有了重大发现,顿时也顾不上休息了,连相机都没带就跟上去了。 千织屋离蒸汽鸟社不远,几乎没花多长时间两人就到了。 隔了老远克洛妮艾就看见了围得严严实实的人墙。 夏洛蒂比她快一步,成功趁下一波人到来之前从缝隙里挤了进去,克洛妮艾没她这本事,只能含恨被堵在了外面。 不过哪怕是这样,她也能听见四周人的讨论声,似乎是和最高审判官有关系? 她没听错,好不容易挤进千织屋了的夏洛蒂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沙发上的那维莱特。 ——她就是听说了那维莱特相当亲密地挽着一个女孩子去了千织屋,才会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的。 至于那个女孩子…… 她一边礼貌地同最高审判官打招呼,一边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周,想要找到那个传闻中的女孩子。 恰好,更衣间的门打开了,克洛伊穿着新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夏洛蒂是认得她的。 上次那个造谣的报道她也看了,当时还感慨过这位没什么职业道德的同行画片拍得不错,就是喜欢胡扯。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从画片里瞧出了几分端倪,没想到最后还真不如她所料。 不行不行,在那维莱特大人亲口承认之前,她必须保持冷静,不能重蹈无良同行的覆辙! 然后,她就看见那维莱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克洛伊身边。 粉发的少女笑得很甜,说了句什么,而后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似乎是在询问那维莱特自己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夏洛蒂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总算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很适合你,克洛伊女士。”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夸奖有些敷衍了,那维莱特重复了一遍,“非常适合,很漂亮。”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加敷衍了? 不过克洛伊并不介意他在这方面表现出的嘴笨,笑着说:“那和昨天我们约会的时候穿的那一件比起来怎么样?” 那维莱特呆住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都很好看。” 克洛伊嘿嘿一笑,一副得逞了的样子。 不过这些都不是夏洛蒂关心的事,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约会”两个字,顿时激动的什么也不在乎了,上前一步着急地问道:“这位女士,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克洛伊的态度异常友好,尤其是在看到她手上的摄影机时。 她柔声道:“冒昧地问一下,你是蒸汽鸟报社的记者吗?” “是的!”夏洛蒂忙不伶仃地点头,说出了一系列自己曾经写过的有名报道,以及自己绝对是秉着诚实可信的原则去写的,就差举手发誓了,说完了这些她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很抱歉打扰你们了,不过不知道你是否介意接受我的采访,解释一下您和那维莱特大人的关系呢?” “当然,而且这很明显不是吗?”克洛伊毫不客气地挽住那维莱特的手腕,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的一脸得意,“那维莱特大人是我的男朋友。” 夏洛蒂相当配合地拿起相机就是一阵咔嚓咔嚓。 克洛伊甚至配合地换了几个姿势,只是无一不是和那维莱特贴的很近,就像是在昭告所有人他们的关系一样,而那维莱特虽然有些不自在,却只是宠溺地看着她,完全是一副随她高兴的样子。 夏洛蒂拍够了,才取出小本子把她刚刚说的话记录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采访的普通流程了,无论夏洛蒂问什么克洛伊都乖乖地回了,只是对两人是怎么相爱的过程进行了一点点润色。 直到最后,夏洛蒂例行问了一句:“请问您还有什么想对可能即将看到这份报纸的人说的吗?” 以往这片内容都是采访对象表达的感谢,这一次也不例外,就是好像语气有点不对劲? 克洛伊一撩头发,翘着二郎腿道:“说起来我和那维莱特大人能够相爱还真是要感谢一个人呢。” “哦?是谁呀?”夏洛蒂配合地捧哏。 克洛伊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想了会儿:“似乎是一个叫什么白什么铃兰的家伙。那维莱特大人,您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被突然点了名的那维莱特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内心失笑,面上却还是严肃冷静的样子,摇摇头直截了当道:“抱歉,克洛伊女士,我从来不会分神到不相干的人身上。我已经不记得你说的是什么人了。” “这样啊——”克洛伊眯着眼睛笑笑,“没关系,反正我也记不得那个人的名字了。我只想说,很感谢她为我和那维莱特大人的爱情添砖加瓦,只是希望她能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再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了。” 夏洛蒂听得莫名,总觉得他们好像在打什么哑谜,却还是如实把这些都写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 而作为整个枫丹数一数二的大报社,这次的新闻又事关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当晚蒸汽鸟报社就加班加点地把报纸打印出来,第二天准时送到了每家报刊亭和订购了报纸的人的信箱。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某个特意订了全枫丹的报纸,生怕会错过任何一点有关那维莱特的消息的家伙。 陷阱 是夜,那维莱特看着蒸汽鸟报社那边递交上来的样报,克洛伊也坐在他怀里露出个脑袋一起看。 夏洛蒂不愧是蒸汽鸟报社最年轻有潜力的记者,写的东西完全写实,甚至连当时克洛伊刻意整的傲慢欠揍的语气都用寥寥几语表现了出来。 “真传神。”克洛伊满意地点头。 她倒是不介意自己的形象因为这次报道变成嚣张跋扈的样子,毕竟她本来也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亲近的人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其他人她也不在乎。 那维莱特也不是会在意这个的人,闻言点点头:“夏洛蒂记者在这方面的造诣确实很不错,只是偶尔她对采访我的热衷会让我有些头疼。这次她应该能如愿了。” “不过克洛伊女士,您觉得这个计划能成功吗?” “当然!”克洛伊对自己的天才计划可谓是信心满满。 纯白铃兰不是认为自己配不上那维莱特吗?认为自己和他接近就是成为了他的污点。 现在自己这样子带着那维莱特在整个枫丹公开秀恩爱,完全可以说是踩在她的雷点上蹦迪,她就不信连最开始那一点点接触就气愤到给自己写威胁信的家伙能忍得住! 当然,在真正实施这个计划之前,克洛伊先和那维莱特通了气,确定他并不介意对外公开两人的关系之后才选择了这么做。 “之前那家伙能那么快抓到警备机关撤退的时间点对我下手,恐怕平日里对我也很关注。”她继续解释道,“所以要想让她从暗处转移到明处,我们就要给她创造一个动手机会。” “而且这个机会不能距离现在太久,只有猝不及防的难得时机才能让她没有太多时间去布置,选择铤而走险亲自对我下手。” 昨晚克洛伊就同那维莱特提到过这一步,但是某人并不同意。 现在当然也是一样,那维莱特蹙着眉满脸的不赞同:“克洛伊女士,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让自己置身于险境。” 克洛伊知道他是担心如果按照计划让他离开,一旦发生了危险会顾不上她,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与其让自己和父母一直生活在担惊受怕中,不如下一步狠棋。 现在想想可能他们一家其实是有继承到杜兰德家族祖辈流传下来的商业头脑的吧,只是全都留给她了,才会让她现在做出像是投资一样的孤注一掷的危险举动。 但是风险恰恰代表了收益,这件事能得到的回报足以让克洛伊放手一搏。 她蹭了蹭身后的那维莱特,趴在他胸口小声道:“真的一点也不能商量吗,那维莱特大人?” 那维莱特原本就正襟危坐的姿势顿时更僵了,但是面上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来,还是严肃极了,要不是克洛伊一直是紧贴着他完全发现不了。 他冷着脸拒绝:“一点也不能商量。” 偏偏两人相处这么久了,他最吃哪一套了克洛伊完全是一清二楚,爬起来对着他的脸就是吧唧一口。 “这样也不行吗,那维莱特大人?” “不——” 那维莱特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是一连被亲了好几口,糊了他一脸口水的罪魁祸首此时还在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真的不行吗?” 那维莱特的唇都快抿成一条直线了,但是眼神显然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坚定了,虚幻得不行。 克洛伊当然看出来了,当即乘胜追击又是好几口,最后捧着他的脸笑得灿烂,撒娇的声音甜得快要淌蜜似的:“那维莱特大人——” 最终,在克洛伊不要脸的攻势下,今晚的拉锯战以某人一败涂地告终。 * 次日,克洛伊再度拉着那维莱特出门秀恩爱,甚至比昨天秀的还要猛,话里话外还不忘提一嘴那维莱特甚至愿意舍下一天的工作来陪自己,端的就是一副祸国妖妃的架势。 可以说,当初纯白铃兰怎么说,她就可着劲地往反方向去做,气不死她不罢休。 她带着那维莱特在整个枫丹廷人流量最好的地方足足逛了三圈,完全不给纯白铃兰半点装作看不见的机会。 直到她觉得差不多了,才以一种身边的人几乎都可以听清楚的音量道:“那维莱特大人,我有点口渴了。” 那维莱特相当自然地接过话茬:“抱歉,克洛伊女士,这附近好像没有什么饮品店,最近的也只有瓦萨里回廊的露泽咖啡厅了。” 但是说着最近,其实也有七八分钟的路程。 当然,后面的话那维莱特没说,不然未免显得也太刻意了,不如交给纯白铃兰让她自己盘算。 他拿的是为女朋友考虑的好男友剧本,因此很快就主动提议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很快就能喝上最喜欢的牛奶咖啡了。” 言下之意,就是准备亲自帮她把咖啡买回来。 克洛伊一边感慨没想到看上去老老实实的那维莱特演起戏来还蛮真的嘛,一边装出犹豫的样子:“可是我担心那个什么铃兰……” 她说了一半就佯装害怕不敢说下去了,点到为止地为暗处的家伙留下了充足的遐想空间。 那维莱特轻拍她的手安抚道:“没关系的,这里人这么多,她不敢出现的。” “嗯……”克洛伊委委屈屈地点头,很快就找了一个附近最显眼的地方坐好。 那维莱特很快就离开了。 藏在暗处的人冷眼看着这一切,看向克洛伊时发出一声冷笑。 真是太天真了,不会真的以为待在人多的地方自己就会瞻前顾后地不敢离开吧? 不过想归这么想,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拿出来。 她在心里默念着数字,眼神一刻也不离地注视着那维莱特离开的方向。 男人始终没有出现,就像是真的离开了一样。 一直到数到四百二十的时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动手。 按照这个时间,那维莱特应该是刚到离这里最远的露泽咖啡厅的位置,如果这个时候发生意外的话他肯定没有办法赶过来!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她如是想到,殊不知自己早就落入了两人的陷阱。 终章 纯白铃兰本名萨菲拉,其实并不是正统的枫丹人,而是混血。 她来自纳塔,来到枫丹是为了投靠这边身份是贵族的富裕父亲,却没想到路上遭遇了劫匪。 虽说长于纳塔那个常年战争的地方的她并不惧怕这群完全没她能打的盗宝团,不过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选择了配合这群废物。 萨菲拉一直很感谢自己当初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然她也不会遇见亲自前来收拾坏人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大人,也不会坐在被害席上目睹那维莱特大人审判犯人时的英姿。 她深深地沉醉于这位高贵美丽的大人,甚至为自己取了个“纯白铃兰”的雅称,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铲除这位大人身边不符合她的美学的杂草。 比如,不远处的这个名叫“克洛伊”的恶心女人。 袖子里藏着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握在了手里,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一脸自然地坐在了长椅的另一边。 毕竟是公共设施,坐在同一条长椅的一边的克洛伊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萨菲拉寻求的是一击毙命,因此此刻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不远处的目标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不声不响开始缩近的围观人群。 是的,今天这里的几乎一大半人都是那维莱特准备好的特巡队队员。 同样是作为沫芒宫的一大安保机构,特巡队的武力自然不用多说,也算是给这个计划上了层厚厚的保险。 萨菲拉也不想想,这可是工作日的第一天,路上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多的成年人到处瞎晃。 疏忽了这一点的她几乎是注定了今天的失败,只是现在她还一无所知地注视着克洛伊。 萨菲拉的外表很具有迷惑性,童年的营养不良致使她现在也长得没有多高,乍一看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她靠着这样子骗过很多人,眼下又打算故技重施靠近克洛伊。 “姐姐——”萨菲拉露出懵懂的模样,坐得近了些。 在她靠近的瞬间,克洛伊瞬间绷紧了身体,但是担心自己这样会引起她的警惕,她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那维莱特同她说过,在枫丹司法的过程中有一项原则叫做疑罪从无,即如果一个人被怀疑犯下了某种罪名,但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件事的话就会视作嫌疑人无罪。 如果她想要从根本上解决纯白铃兰的事的话,就必须等到这个人真正出手才行,现在绝对、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因此她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主动凑近了些:“你好啊,小妹妹,怎么了,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萨菲拉果然被她的态度迷惑,一边佩服于自己伪装技术的高超,一边在心里嘲笑她的天真。 不过那维莱特很快就会回来,她没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瞅准克洛伊靠过来的时间点果断地拔出了袖子里藏着的匕首朝她胸膛刺去。 萨菲拉的动作很快,不过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克洛伊反应更快,在瞄到她手上铁器的反光时就直接蹦了起来,一溜烟儿地钻到了旁边人的背后,一边躲还一边哀嚎:“她动手了她动手了!快抓她!” 周围的特巡队队员立刻一拥而上。 萨菲拉这才明白最近的一切原来都是给她挖的陷阱。 她咬牙用憎恨的目光最后看了眼躲在别人身后的克洛伊,凭借娇小的体型躲开了冲上来抓她的特巡队,翻过长椅果断准备逃离现场。 这次没成没关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重要的是要把命保下来。 她虽然一直期待着能够再次目睹那维莱特大人审判时的尊容,为此也不介意成为被审判的人,但是前提是这份罪不会置她于死地,她可是相当懂得什么叫做可持续发展的人。 惜命的态度让萨菲拉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只可惜她面对的是枫丹的精锐部队,特巡队。 “夏沃蕾队长!”眼见她快要跑了,克洛伊焦急地喊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的名字。 夏沃蕾面色如常,腰上的火元素神之眼亮了一瞬,一柄长枪凭空出现。 见此一幕,特巡队队员纷纷避开,为队长让开一条发挥的道。 夏沃蕾颠了颠手上的铳枪,半跪下身瞄准几乎快要看不见了的逃犯,在克洛伊紧张的目光下扣下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远处的萨菲拉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捂住涌出鲜血的小腿扑倒在地上,袖子里的匕首也掉了出来。 “收工。”夏沃蕾得意地笑笑,挥手让队员们先把人带走止血,为接下来的审判做好准备。 那维莱特姗姗来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克洛伊从头看到脚,仔细观察某人是不是还完好无损。 在克洛伊强烈保证自己真的很安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之后,他才终于肯松口气,把手上热腾腾的咖啡递给她暖手——为了让这出戏演得更真实一点,他是真的去了趟露泽咖啡厅。 克洛伊嘿嘿一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夏沃蕾倒也不是什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安静地站在旁边直到他们叙完旧了,才上前向那维莱特汇报了现在的情况:“人证物证都有,应该算是大局已定了。不过要定罪还是需要走那一套流程,在审判之前特巡队会负责暂时收押罪人。” “辛苦了,夏沃蕾。”那维莱特颔首。 夏沃蕾挠了挠头:“分内之事,那维莱特大人客气了。” 逐影庭一直在调查纯白铃兰的事在沫芒宫内部不算个秘密,这次能帮上那维莱特的忙对于特巡队来说也算是不错的差事,最直观的来讲奖金肯定是少不了的,夏沃蕾甚至已经盘算好拿到奖金之后要去买些什么好吃的了。 所以她反而巴不得那维莱特能再多些麻烦找他们,当然这些话可不能说,不然未免也太缺德了。 夏沃蕾嘀咕着带着自己的队友走了。 那维莱特得了空,转头就是对克洛伊的一通嘱咐,大多都是在关心她刚刚怕不怕之类的,一双手牢牢地抓着她的,看上去反倒比她还要后怕。 克洛伊第一次发现,原来那维莱特还有这一面,原本还认真听着,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下,那维莱特也严肃不起来了,只好像个老父亲似的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告一段落了,今天克洛伊女士还是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吧。” “那维莱特大人呢?”克洛伊仰着头,好奇问道。 那维莱特也希望接下来能够陪着她,但是纯白铃兰事件的后续还需要他处理,为了能够准时开庭,后续他必须出面。 枫丹的每一场审判都会提前公示,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听了他的解释,克洛伊主动请缨:“可别小看我呀,再怎么说我也是复律庭正儿八经选拔出来的员工。” 要知道复律官在外可是个香馍馍,她当初也是在千万人中杀出重围才得到这份工作的,心理承受能力自然不用多说,不然也不可能把萨菲拉唬得一愣一愣的。 “要是没了我给您当秘书,您肯定工作得不尽兴!” 她可不想让那维莱特因为纯白铃兰的事情奔波,自己却回去休息,当然要使尽浑身解数地留下来才行! 那维莱特被她夸张的话逗笑了,不过既然本人都觉得没问题,他当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那么就拜托克洛伊女士帮忙了。” 克洛伊耍宝似的敬了个礼:“我的荣幸!” * 三天后,对萨菲拉的审判在枫丹民众对吃瓜的期盼下如约到来,克洛伊作为受害人应邀出席。 萨菲拉的态度一如既往,死不承认,可惜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还是躲不过被扭送到梅洛彼得堡的下场。 即使那维莱特严格按照规章办事,不会动用私刑,但梅洛彼得堡里有的是因为想要讨好他而会对萨菲拉下手的人,这也是后者这次异常畏惧的原因。 她最开始没对克洛伊下死手也是因为这个。 徒有其表的玩具枪和特意找来的没有毒的蛇都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只是长期没有落网的傲慢和在发现两人真的越走越近之后,她还是没忍住动了真格。 或许在梅洛彼得堡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之后她会后悔吧,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克洛伊是不会原谅她的。 下庭之后她做了件大胆的事,悄咪咪地摸到了那维莱特在的后台,央求他给自己开个后门亲眼看看萨菲拉落魄的样子。 那维莱特有些为难,最后还是热衷于看乐子芙宁娜给了她特批,甚至乐呵呵地跟着他俩一起到了欧庇克莱歌剧院后方通往梅洛彼得堡的密道。 克洛伊看着被人全副武装押送的萨菲拉,突然笑了,然后猝不及防地扯住身边那维莱特的衣领,和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萨菲拉的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像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一样。 克洛伊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我亲自己的男朋友你有意见吗?” 可怜的萨菲拉甚至都回不了嘴,直接就被人掐着点拖了下去。 番外·吻 克洛伊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做出的挑衅举动居然会有这样的连锁反应。 先是水神芙宁娜在目瞪口呆之后,敬佩地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看那维莱特现在还红着脸没缓过来的样子,显然克洛伊事先完全没有跟他商量过这件事,是直接强吻的。 虽然两人已经是公认的小情侣了,但是—— 总之,芙宁娜还是很佩服她的行动力,赞叹道:“你将来一定是个干大事的人。” 克洛伊不明所以地挠挠头,权当她是在夸自己了。 不过芙宁娜这儿的不用多说,关键还是那维莱特。 克洛伊是真没想到那维莱特在这一出之后居然会不理自己了。 从伊黎耶岛回到沫芒宫之后,不管她怎么喊,那维莱特都是一张绷着的脸,看文件看塞德娜看莱昂……什么都看,总之就是不看她。 克洛伊没辙了。 她想不明白那维莱特这到底是怎么了,甚至连下班之后都像是黏在了座椅上一样不肯走。 “那维莱特大人!”她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得到回应。 克洛伊索性直接钻到了他的办公桌下面,从那维莱特的膝盖上钻出个脑袋,终于和猝不及防的某人对视上了。 只是就那么一小会儿,那维莱特的脸腾地红了一大片。 克洛伊正准备乘胜追击问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办公桌下的空间狭隘的不行,她当时也是憋着一股气废了老大的功夫才钻进来的,眼下根本就不可能立刻爬出去,只能眼睁睁地听着门开的声音。 那维莱特的表情也慌了一瞬。 克洛伊赶紧扯着他的衣摆,让他镇定一点,可千万别让她在桌子底下的事露了馅儿,不然现在这幅样子就算她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饱读涩涩书籍的克洛伊深知,自己现在这样像极了什么。 她捂着脸羞耻极了。 那维莱特虽然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还是依她所言。 他假意咳了一声,才抬头看向进来的人:“是你啊,塞德娜。怎么了?” 小小的美露莘抱着一大堆东西,只艰难地露出了个帽子尖,根本没注意到他刚刚的失态。 她道:“那维莱特大人,这是柯妮莉亚递交上来的有关报销的文件证明,抱歉我刚刚耽搁了一会儿,到了下班才送过来……” 以往到了这个时候,兼任秘书的克洛伊会主动帮她把东西接过来,但这一次却没有。 塞德娜不由得有些纳闷,艰难地看了眼周围,奇怪地问道:“那维莱特大人,克洛伊呢?” 那维莱特下意识瞄了眼桌子下面,不过很快就在克洛伊危险的眼神下收回去了。 他不想对美露莘撒谎,只能保持沉默。 索性塞德娜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毕竟现在可是下班时间,或许克洛伊今天没等那维莱特,自己先回家了也说不一定。 她把东西放在了克洛伊的桌子上,乖巧地道别:“那我就先走啦,再见那维莱特大人。” “再见。” 办公室的门重新合上。 趁着这个机会克洛伊赶紧探头出来透气:“呼——差点没憋死我!” 那维莱特的表情一言难尽:“克洛伊女士,下一次还是不要再干这种事了……” 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了,克洛伊也不急着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了,撑在他膝盖上瘪着嘴抱怨:“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理我。你知不知道冷暴力是摧毁一段感情的利器,我要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你直说嘛!一直不理我简直是太可恶了!” 她越说越委屈,一双绿色的眼睛水盈盈的,好像只要下一个眨眼就会掉下眼泪一样。 那维莱特慌了,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克洛伊女士你这次有点意气用事了……” 克洛伊吸了吸鼻子:“你是说我为了气纯白铃兰强吻你的事吗?” 她没记住纯白铃兰的真名,只好继续用这个替代。 那维莱特耳朵红得快要滴血,眼神躲闪,却还是选择了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感受:“我只是觉得我们的第一个亲吻不应该是因为这件事……” 要知道在此之前,两人的亲密接触都只到脸颊为止,这还是第一次货真价实的接吻,他难免在意了点,想要追求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克洛伊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意这个。 “抱歉,那维莱特大人,这一次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了……”她不好意思极了,“现在还有挽救回来的机会吗?” 那维莱特静静地看着她,紧抿着唇不语。 克洛伊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但是为了赔礼,她还是鼓起勇气道:“那维莱特大人,能请你稍微低一下头吗?” 那维莱特依言照做。 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克洛伊仰头直接亲了上去。 这一回不再是为了气某人,而是货真价实的吻,虽说一开始依旧是为了弥补遗憾,但真的贴上去之后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哪里还能在脑子里待下去。 克洛伊紧闭着眼,满脑子只剩下了和自己距离如此之近的人。 好像听见了急促的心跳声,但现在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了,她只能听着这股声音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流逝的格外快又格外慢,克洛伊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窒息了,但是哪怕是这样也不想放开那维莱特。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惊呼,两人才终于惊慌失措地分开,一同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塞德娜,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去而复返了。 见他们看过来,塞德娜深深鞠了一躬,结结巴巴地道:“抱歉,你们请继续,我不是故意打扰的!” 说完她就干脆利落地跑了,完全忘了自己回来究竟是因为什么。 “完了,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克洛伊顿时忘记自己刚刚在干嘛了,满脑子只剩下了自己在桌子底下和那维莱特涩涩被人看到了。 虽然吧,他们是正经的纯爱,只是亲了一下而已。 那维莱特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把她从桌子底下扶了出来。 “谢谢那维莱特大人……”克洛伊欲哭无泪。 番外·旅人(上) 克洛伊最近开发了一个新爱好。 虽然她并不喜欢歌剧,但似乎对同样是在舞台上表演的魔术秀情有独钟。 没办法,那种四下质疑最后却因为被表演的魔术师征服转变为欢腾的气氛实在是太让人上头了,让她看得头晕目眩、心潮澎湃。 也正因此,在听说周末最近的新锐魔术师林尼将会在欧庇克莱歌剧院演出的时候,克洛伊按捺不住地买了两张票。 眼下,她正对着那维莱特撒娇希望他能陪自己一起去看。 其实倒也不必撒娇,毕竟那维莱特向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正巧他听说那位出名的旅行者似乎也受邀去参加了这场魔术秀,芙宁娜已经早早地去看过情况,和他打过交道了,作为最高审判官,于情于理他也要去看看才行。 克洛伊也听说过那位大名鼎鼎的旅行者,闻言露出了憧憬的神色:“能做到那么多了不起的事情,一定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就像是爸妈最喜欢的璃月话本子里的那种大侠,身高八尺、相貌堂堂!” 说到杜兰德夫妇,那维莱特想到前段时间璃月的飞云商会派了人来,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什么,没过两天他们就乐呵呵地跟着人走了。 他当时忙于工作,见克洛伊没说什么就没有多问,眼下空闲下来不免有些好奇:“伯父伯母现在在璃月还好吗?” 克洛伊嘿嘿一笑:“挺不错的。飞云商会的人说那份阴阳合同算是他们被哄骗着签下的,好像不符合什么什么原则不作数,更何况他们还主动补齐了差款,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飞云商会虽是经商的人,但骨子里却有些文雅,向来看不上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反而喜欢极了杜兰德夫妇这种老实人,所以才会代千岩军转达这份结果,顺便想和他们继续之前的合作。 攀上了飞云商会这面大旗,杜兰德夫妇在璃月那地方自然混的风生水起,夫妻俩的传奇事件直接再添一笔。 克洛伊很为父母能有这份机遇而感到高兴,当然这里面到底掺了多少是因为不用再和他们挤在一间屋子里了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咳,毕竟是成年人,还是谈了恋爱的成年人,当然渴望能拥有一点父母不在的私人空间啦。 毕竟杜兰德夫妇总是好心干坏事,不知道打扰了多少次她的好事—— 想到这儿,克洛伊看着那维莱特的眼神都变得黏糊了起来。 前段时间那维莱特实在是太忙了,她也就没好意思打扰,但是现在可空下来了呀。 单纯的龙龙丝毫不知道面前的人在想什么,正坐在床边解着背后的蝴蝶结,准备睡觉。 银白的长发散开,遮去了男人背后的风情,但是没关系,这件睡衣是克洛伊亲自挑的,更大的文章还在前头呢。 她熄了灯,摸索着爬过去。 “克洛伊女士?” 黑暗中,那维莱特的声音满是疑惑:“怎么了?是觉得有些冷——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转而化成了一声颤抖的喘息——因为某人的手已经穿过他胸前低领的丝绸睡衣伸了进去。 而后贴上来的,变成了吻。 * 第二天一直到了中午,克洛伊还是没能爬起来,但她还惦念着下午的魔术秀,在床上吃完了那维莱特端过来的午餐之后还是艰难地穿着衣服。 那维莱特红着脸在旁边帮忙,羞涩得像个昨晚刚被强迫的良家子,丝毫看不出他实际上才是后来反客为主的那个,关键是克洛伊现在虽然腰疼的厉害,但是今晚还是有点跃跃欲试,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维莱特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顿时脸红的更厉害了。 他掩唇轻咳一声:“克洛伊女士,再不抓紧时间的话魔术秀可就要赶不上了……” 克洛伊这才不再乱想,抓紧时间把自己收拾好,跟着他一同前往伊黎耶岛的欧庇克莱歌剧院。 不过他们来的似乎有些早了,歌剧院里还没什么人,克洛伊拉着那维莱特在位置上坐好,相当耐心地等着魔术秀开场,那维莱特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样抬头看向某处,只是并未多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表演还没开始,四周的灯光并没有打开,只有舞台上昏暗的一盏用作照明。 黑暗的环境总是容易滋生睡意,再加上昨晚折腾了很久,克洛伊有些困了,趴在那维莱特的肩头懒懒地了个哈欠。 旅行者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两人亲昵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这让他一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一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派蒙显然也想到了,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吐槽道:“还真是让你说对了诶,提瓦特还真是遍地都是小情侣。” 他们已经旅行经过了四个国家,认识的人里没一个是单身的,就像现在这样,无辜路过,却总是会被喂一口狗粮。 空扶额叹气:“但愿林尼为我们安排的位置能离他们远一点。” 只是天不遂人愿,越担心什么越有什么,空看着一排排座椅边的号码,比对着林尼给出的票最终走到了两人旁边的那个座位上。 他的表情再次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 虽然说欧庇克莱歌剧院在修建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了客人的舒适度,座椅之间并没有靠得太近,但在这空旷的地方只有他们几人,旁边的人的存在感难免就显得高了起来。 派蒙和他对视一眼,犹豫地小声问道:“唔,旅行者……我们是不是该跟旁边的人搭个话比较好,没什么人的情况下,座位挨在一起好尴尬啊……” 空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像是在说“既然这样就由你上场吧”。 派蒙气鼓鼓的:“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 最后还是那维莱特先开了口:“抱歉,两位,我的恋人正在休息,可以请你们小声一点吗?” 虽然此行的目的之一有和这位旅行者搭话,但也不必急于一时,现在这个时候让克洛伊休息好才更重要。 他看向克洛伊的眼神满是温柔和迁就,直看得空愤愤咬牙。 岂可修!你们提瓦特的小情侣都这么没有分寸感,喜欢随手欺负单身狗的吗! 番外·旅人(下) 不过其实克洛伊一直惦念着快要开场的魔术秀,本来就没有睡多熟,尽管那维莱特说话的时候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了,她还是醒了。 “唔……”她揉着眼睛坐直,好奇地问道,“那维莱特大人,您在和谁说话吗?” 那维莱特这时也顾不上空和派蒙了,望着她的眸子里满是歉意:“抱歉,克洛伊女士,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克洛伊看不惯他总是道歉的习惯已经很久了,闻言直接捧住他的脸捏了捏:“没有啦,是我自己睡醒了。而且我很久之前就和您说过了,对我不必抱歉。” 两人亲密的举动让空不爽极了,瘪着嘴和派蒙充分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 克洛伊这时也注意到了他们,主动打起了招呼:“你们好呀,我叫克洛伊,这是我的恋人那维莱特。你们也是来看林尼先生的魔术秀的吗?” 落落大方的人总是很难让人讨厌,派蒙也嘿嘿一笑回应道:“你好呀,我是派蒙,这是空,我们都刚刚来到枫丹。” “派蒙、空……”克洛伊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说过一样,忍不住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那维莱特。 后者不动声色地提醒道:“二位的事迹在各国流传甚广,很荣幸能够见到大名鼎鼎的旅行者。” 克洛伊一拍脑袋这才记了起来,忍不住对着空看了又看,直看得他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金发的少年脸颊泛红:“克洛伊小姐……” 克洛伊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歉,而后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传说中的旅行者原来是这样子的!我之前一直以为能够打败巨龙的人应该会是很强壮的人。” 比如说身高八尺,是个壮汉之类的…… 不过下一秒她就露出兴奋极了的样子:“但是现在看到你之后我反而觉得这样也很合适诶!外表瘦弱的少年却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这样的反差简直是太厉害了!” 奥蕾丽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的戏剧感的,说不定还能以此为灵感写出一个剧本! 为了好友的事业,克洛伊的嘴跟抹了蜜似的,一顿夸夸输出,把空哄得晕头转向的,就在她准备开口问问能不能让空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告诉她一些更加详细的冒险故事的时候,那维莱特终于忍受不了他们把自己晾在一边的行为了。 “咳。”他悄悄调整了坐姿,结结实实地挡在了两人中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我还是姑且提醒你们一下,除了我们之外这里还有一个人。” 克洛伊:? 她茫然地歪头。 那维莱特看向高处,提醒道:“那边那个家伙已经在贵宾席位上摆了很久的姿势了,就是为了让你们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能展现出自以为帅的样子。你们要是再注意不到她的话,她就要沮丧了。” 空和派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眼就注意到了芙宁娜。 “呃,水神芙宁娜……她的表情好像一脸骄傲自满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知道你戳穿她的事。”派蒙小声地吐槽道。 除了已经习惯了她性子的那维莱特之外,在场的几人无一不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恰好这时已经安排好了后台事宜的林尼赶到,再次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在和那维莱特以及空简单的寒暄之后,他道:“好了,各位再稍坐片刻,我那边的准备也基本完成了,等观众全部进场之后,演出就会开始了。” 派蒙兴奋地搓手:“终于要来了吗!我还没在现场看过魔术表演呢,真是期待!” 作为魔术的狂热粉丝,克洛伊当然也是不遑多让,眼睛都已经开始放光了,估计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太合适,她已经冲上去请求林尼给她签个名了。 那维莱特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知怎的有些气闷。 虽说他很清楚克洛伊只是喜欢魔术而已,但是看着自己的恋人对着另一个家伙两眼放光,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忍不住生气的吧? 但是一惯绅士体贴的最高审判官还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合适,直到表演开场了都没能说出来,而是憋着一股气坐在位置上,想要自己调节好这份情绪。 克洛伊一无所觉,直到表演的间隙身边的人都在欢呼,她才恍然发现那维莱特似乎一直没有动静。 神经大条的家伙茫然地扭头看他,就见他一副想不开的表情,完全没能沉浸到表演带来的气氛里。 “那维莱特大人,怎么了?” 明明一直很希望她能够发现自己的小情绪,但等人真的发现了,那维莱特反而不是很想回答她了。 只是他还记得曾经克洛伊告诉他的,感情应该建立在交流之上,如果一味生闷气而拒绝和伴侣交流的话或许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他抿唇,开始思考到底要怎么说才比较好。 “……克洛伊女士觉得,我和林尼先生以及旅行者比起来怎么样?”最后,他选择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只是再怎么委婉,这句话一出克洛伊就能听出来他到底是在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她笑出了声,却还顾念着那维莱特现在的情绪,用手遮着嘴试图收敛些,只是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弯弯的,实在是看不出来她是在收敛。 那维莱特的表情更郁闷了。 他哀怨道:“克洛伊女士……” “咳咳。”克洛伊清清嗓子,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表演的林尼身上凑过去亲了他一下,“那维莱特大人觉得我也会这么对林尼先生和那位旅行者吗?” 那维莱特摇摇头,这样的自信他还是有的。 “所以嘛——”她拉长声音调侃道,“虽然您吃醋的样子真的很可爱,但是有些时候还是要对自己有自信一点比较好。毕竟——您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全世界,我最喜欢您了——” * 听着不远处少女的表白声,坐在旅行者怀里的派蒙吐槽道:“喂,旅行者,你说他们真的还知道我们也在场吗?” 身为话题中心的人物之一,空面无表情:“谁知道呢……” 缩头乌龟 温塔拉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她刚从自己的房间里逃出来,毕竟那里现在已经是一团糟了,还有个她现在暂时不想看到的人。 见她一副神色恹恹的样子,护士长希格雯体贴地为她倒了一杯水:“很少会见你到医务室来诶。今天是怎么了,是身体不太舒服吗?” 温塔拉很感谢她的这份关心,如果她能在说完这句话就闭嘴,不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的话。 “你来这儿之前是跟公爵待在一起吗?你身上有好重的他的气味。”希格雯好奇地看着她。 果然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温塔拉想。 美露莘的嗅觉灵敏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自讨苦吃地来这里晃悠。 只是话是这么说,她来这里当然是因为这里已经是整个梅洛彼得堡最清静的地方了,毕竟现在这种情况她实在是没办法在外面到处乱晃,必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感受着腰部传来的酸痛,温塔拉不自在地喝了口水。 她不爱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好歹同事了这么长时间,希格雯早就习惯她只有在面对公爵的时候才会变得话多些,不过听说是因为两人小时候就认识了,这倒也正常。 说曹操曹操到,她正想着公爵呢,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果然在这儿啊,温塔拉。”身形高大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随后相当自然地在温塔拉身边坐下,完全无视了某人直接僵住的神色。 “公爵,你怎么也来啦?” 普遍情况下,莱欧斯利会待在自己那间舒服的办公室,几乎不会主动踏进医务室。 莱欧斯利摊手笑道:“我的助理小姐都在你这里,我当然要来看看。” 希格雯的鼻尖微动,嗅了嗅,也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很重的温塔拉的味道。 两个人之前果然是在一起的啊…… 她开始好奇了,不过在八卦之前,她更想干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公爵要不要尝尝我新研制的奶昔?我保证,这一次你一定会喜欢的!” 致力于给这位梅洛彼得堡的领导者补充营养的护士长眼含期待,生怕再次被拒绝。 毕竟美露莘的味觉也和人类差异甚大,尽管知道这些奶昔都是富含营养的东西,可冲着奇怪的味道,莱欧斯利也很少会接受她的好意。 不过这一次—— 在用余光瞄了眼身边从刚开始到现在都没搭理过他的家伙,莱欧斯利罕见地选择了答应下来。 收获了意外之喜的希格雯立刻乐呵呵地钻到医务室的另一个角落里开始现场调制她的奶昔了。 支开了她,莱欧斯利立刻就盯上了温塔拉。 希格雯做事总是很专注,看样子应该不会注意到这边,他说起话来也就没了顾虑:“怎么到这儿来了?” 如果换成是以往,温塔拉早就反唇相讥了,但是今天她实在是提不起和他斗嘴的兴致,只想找个借口赶紧离开这里。 只是在她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之前,希格雯就已经回来了。 她端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奶昔。 好歹是升级版,当然和以往的奶昔不太一样,具体就表现在——呃,光是看上去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了。 莱欧斯利看看被塞进自己手里的漂亮的陶瓷杯,又看看仰着头笑得乖巧的希格雯,突然沉默。 温塔拉幸灾乐祸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选择来医务室的一个原因,就是觉得莱欧斯利会因为顾虑希格雯奶昔的威力而放弃来这里找她,虽然这家伙最后还是来了,不过能看他吃瘪也挺不错的。 好歹是自己说出去的话,莱欧斯利在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喝下去,只是他可没错过某人毫不避讳的眼神,刚放下杯子就选择祸水东引。 哪怕奇怪的味道在嘴里爆开,他的表情依旧不变,装摸做样地点点头:“这次的味道不错。” 希格雯眼睛一亮。 “说起来温塔拉你来医务室应该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吧?”莱欧斯利的食指在桌上轻点,一副不怀好意地盘算着什么的样子,“护士长,或许你可以给这位可怜的小姐也来上一杯营养奶昔。” 希格雯立刻关切地看向了温塔拉。 这一看就注意到了一些细节,比如说某人总是在揉腰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火了而显得有些肿的嘴唇,以及似乎是腿部不太舒服才时不时调整坐姿的小动作。 前段时间梅洛彼得堡的生产区的监工格兰维尔病假,温塔拉代班了一段时间,或许就是这个才会累到了? 希格雯想不明白,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给温塔拉准备营养奶昔。 虽然温塔拉不喜欢,不过在健康这件事上她可不能让步! 小小的美露莘眼里是大大的决心,在递上奶昔时直勾勾地盯着她,生怕她又拒绝。 温塔拉的脸色不太好看,偏偏莱欧斯利还在旁边拱火:“这可是护士长的一片心意,温塔拉,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还是乖乖接受吧。” 温塔拉想,是不是自己今天表现的太和蔼了,才让他这么闹腾!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在希格雯紧张的眼神下端起杯子一饮而下。 莱欧斯利:诶? 黑发的少女臭着一张脸,语气倒还算温柔:“护士长,奶昔我喝完了就先走了。” 希格雯愣愣点头,下一秒就见温塔拉毫不客气地揪着莱欧斯利的领带把人拉了出去。 她坐在椅子上开心地晃着小脚:“嘿嘿,我就说我的奶昔很管用吧!” 喝完之后温塔拉马上就恢复活力了呢! 事实上,这都是假象罢了。 哪怕身上的不适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现在不宜进行这样大幅度的运动,温塔拉还是豪迈地迈着大步把人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封闭管道口,而后强撑着两条快要软了的腿靠在墙壁上,一双隐在黑暗里的绿色眸子冷冰冰的,完全不像是在面对自己的上司。 “我为什么身体不舒服,难道你不是最清楚的那个吗?” 莱欧斯利挑眉笑笑:“我还以为你是打算装失忆一直当缩头乌龟呢——” 酒 “呵。”温塔拉发出一声嗤笑。 虽然她确实不太想面对这件事,不过说到底应该心虚的人也不是她吧? 莱欧斯利当然从这声笑里听出了她的意思,只是论起脸皮厚整个梅洛彼得堡几乎没人能比得过他。 他凑近了些。 人类的嗅觉自然不如美露莘一样灵敏,他没办法闻到什么细致的东西,却也能得到一些浅显的线索。 比如说,少女身上还残留着的昨晚的酒气。 * 酒是样好东西,总是能激发出很多在清醒的时候说不出口的事。 莱欧斯利必须承认,他在把那瓶从犯人手上收缴上来的,上好的但是度数奇高的酒给温塔拉倒上的时候,是安着些不好的心思的。 两人是青梅竹马——不,或许用这个形容不那么贴切。 毕竟十几年前因为温塔拉的不告而别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直到几个月前后者才又再次突然地出现。 只是和莱欧斯利记忆里的她不同,现在的温塔拉不知为何变得冷漠了许多,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浑身带刺了。 就像现在—— 温塔拉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轻佻,说出的话却是夹枪带棍:“工作时间喝酒可不是个好习惯呀,公爵。” 莱欧斯利为自己也倒上一杯,动作随意地往沙发上一躺:“只要没人看到,当然就算不上偷懒。” 典狱长的行事风格向来是在外办事,在内随心随欲。 倘若有外人在他或许还会注意些端着点,可温塔拉早就被他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里,他当然不会客气。 温塔拉静静地盯着他,像是在说他要玩忽职守可别带上自己。 莱欧斯利只得半哄半骗道:“就当是庆祝我们重逢三个月,偶尔也要给你的直属上司一点面子呀,温塔拉。” 他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温塔拉的直觉在告诉她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 不过对面的莱欧斯利已经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正准备倒第二杯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吧? 温塔拉半信半疑。 她从前没喝过酒,但也知道在梅洛彼得堡这算是个稀罕物,莱欧斯利拿出这个招待她应该只是单纯地为了表达重视吧?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顿时被辛辣的酒液刺激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莱欧斯利颇有些忍俊不禁,不过担心她因为这一口而不愿意继续喝下去,他故意大声刺激道:“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比我还要大上两岁吧?这个年纪了连酒都喝不来,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温塔拉果然上套,直接闭着眼一口蒙了下去,而后对着莱欧斯利倒举着杯子示意。 只是这时男人的第二杯酒都已经喝完了,面对她的挑衅只是挑了挑眉,像是在说:“就这?” 温塔拉气急败坏地抢过酒瓶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只是这就好像是个无休止的循环一样,莱欧斯利总是比她更快一步,她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温塔拉的酒量本来就算不得好,没过多久就醉了个彻底,一张脸红透了,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她抱着已经空了的酒瓶摇了摇,确定里面真的一滴都没有了,才皱着眉茫然地看向莱欧斯利:“酒……莱欧……没了……” 她不再叫“公爵”了。 莱欧斯利还记得,这是这家伙小时候才会用的叫法。 “真的醉了啊?”他饶有兴致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仿佛逗猫似的。 温塔拉不高兴地想要去抓那只作乱的手,只是醉酒后眼前都是重影,她每一次都扑了个空。 折腾了一会儿,她最后不仅没能抓到那只手甚至还把自己给累到了,愤愤地倒在桌子上。 莱欧斯利轻笑一声:“可别在这儿睡着啊,会着凉的。” 他扶着人站起来。 喝醉之后温塔拉显然变得比平时柔和了很多,至少这时候没有倔强地把他推开了,而是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 莱欧斯利侧耳听了会儿,才听出她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这让他更加确定了原本的猜测。 “温塔拉——”他叫着她的名字,“这几年你到底去哪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没错,这就是公爵大人灌她酒的原因。 都说酒后吐真言,既然清醒的时候某个家伙一直拒绝和他交流,那么就用点不正当的手段吧。 在梅洛彼得堡待了那么多年,任是再白的人都要被染黑,公爵大人自然也不例外,花招学了不少。 莱欧斯利神情愉悦,等着她的回答。 只是他没想到哪怕是喝醉了,在问到这件事的时候,温塔拉还是露出了和清醒时一样的抗拒表情。 哪怕咬字都不清楚了,她仍旧拒绝道:“不、不行……这件事,不能告诉莱欧……” 莱欧斯利越发好奇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和温塔拉相识于幼时,同是被德拉斯科夫妇收养的孩子中的一个。 那时的温塔拉几乎和现在完全不一样,莱欧斯利想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会让一个人的性子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他需要弄明白。 他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似乎是被问的烦了,温塔拉不悦地瞪着他,眼里只剩下了那张孜孜不倦不肯停的嘴。 以她喝醉后堪称是直白的思考方式,她只知道如果想要让眼前的人安静下来的话,必须得把这张嘴堵住才行。 但是要用什么堵住呢? 当然是手。 温塔拉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趁着莱欧斯利以为她醉了完全没抱什么警惕心的时候,直接扯着人把他压到了床上。 莱欧斯利原本冷静的表情龟裂开,像是完全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往这个方向发展。 温塔拉的力气很大,意识不清的时候更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分寸,下手的时候完全没有半点收着的意思。 她坐在莱欧斯利的腰腹上,以自身的重量和力气完全钳制住了某人。 “喂喂,稍微玩过头了啊……” 失控 莱欧斯利想要挣扎。 但是独属于少女一个人的床本来就不大,如果动真格的话恐怕温塔拉会直接从他身上滚到床下,危险系数不小。 顾念着这点,他放弃了,转而试图用言语劝说她松开自己。 只是温塔拉钳制住他的原因本来就是觉得他太吵了,眼下看他还是说个不停立刻打算继续堵嘴。 只是这一次,她的两只手都用来按住男人了,还有什么可以用呢? 温塔拉艰难地动着脑子。 不过酒精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平日里精明干练的助理小姐此刻只能想到自己现在唯一还能动的脑袋。 于是她果断俯身,用自己的嘴堵了上去。 少女的唇齿间还带着点酒的余香。 而温塔拉也从他身上得到了这种感觉。 为了更好地激她喝酒,莱欧斯利自己当然也喝了不少,甚至比她还要多上两杯。 虽然仗着高超的酒量,某人现在还没有醉,但身上也全然是浓郁的酒气。 温塔拉并不讨厌这种味道。 尽管在最开始尝试的时候,她被辛辣的酒液刺激到了,但适应之后她反而有些贪恋这种感觉了。 “莱欧,还想要……酒……” 她贴着他的嘴唇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后笨拙地伸出舌头,想要搜刮他嘴里的酒味占为己有。 莱欧斯利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她,而是放任她作威作福地继续下去。 事态的发展就这么失控了。 等到莱欧斯利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到处都是一团糟,地上散落着酒瓶和衣服,腥膻的气味甚至压过了房间里的酒气。 真是……太糟糕了…… 莱欧斯利有些头疼,第一次觉得居然会有一件事这么棘手。 他开始思考明天该怎么跟清醒过来的温塔拉解释了。 虽然他其实是被“强迫”的一方。 向来是游刃有余的公爵大人此刻烦恼得将头发薅到了脑后,不过在低头看到温塔拉恬静的睡颜后他选择了把这些烦恼交给明天的自己。 他把人搂紧了些,跟着她一同沉入睡梦。 *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温塔拉比他醒来的要早。 在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莱欧斯利的怀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宿醉的头痛让她没办法思考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挪开莱欧斯利搂住她的胳膊,偷溜下床。 温塔拉顾不得其他的了,匆忙将自己收拾得能见人之后就火速逃离现场,完全不想面对这些东西尤其是面对似乎马上就要醒来的莱欧斯利。 只是不管她怎么躲,梅洛彼得堡就这么大,最后她还是得和他对上。 * 此刻,温塔拉和莱欧斯利一同从回忆中抽身。 前者推了推现在还厚颜无耻地贴着她的家伙,表情不善:“还请您保持距离,公爵。” 莱欧斯利耸耸肩,没打算在她的气头上再干些惹恼她的事。 他依她所言地站好。 温塔拉的神色终于和缓了些,偏偏这时某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起来了。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莱欧斯利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他知道人在醉酒后会有不同的状况,有些人会记得很清楚自己喝醉之后的糗事,但有些人却会忘得一干二净。 如果想要解释的话,他至少得先弄明白温塔拉是哪种情况才行。 很可惜,她是第二种情况。 温塔拉现在只能回想起来自己昨晚为了争口气一杯又一杯给自己灌酒的画面,再多的就完全没了印象。 不过这么一番回忆之后,她倒是发现了些别的小细节,看向莱欧斯利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凌厉了:“你昨晚是故意想要灌醉我的?” 显然,她把酒后乱忄生这件事当成是他故意为之的了。 莱欧斯利欲言又止。 公爵对于是否要把真相告诉她显得很犹豫,毕竟重逢之后温塔拉一直表现得对他很排斥,虽然看上去另有隐情,但是对方并不愿意解释。 只是温塔拉没能看出他的顾虑。 见莱欧斯利不说话了,她还以为他是在心虚:“也不知道公爵以身犯法,传到最高审判官那里会被判处什么样的刑罚呢?” “不过您说的对,您毕竟是我的直属上司,或许我还是该给您一点面子选择沉默。只是还请您以后离我远点,我并不希望时刻担心自己的安全。” 温塔拉竭尽所能地挑着恶毒的字眼,希望用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劝退某人。 只是她不知道,这副嚣张的样子落在知晓真相的莱欧斯利眼里是多么可笑,这副样子又是多么像一只装腔作势的小猫。 他决定不再继续避让了。 莱欧斯利抓住了温塔拉推搡他的手,将她压在了墙上。 这块儿是温塔拉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和他对话的地方,几乎没有人会在这时候经过这里。 原本是想着毕竟事关昨晚的混乱,实在是不适合被别人知道,没想到最后反而成了困住她的条件之一。 哪怕温塔拉想要求助,也不可能会有人听见。 她被困在了男人的双臂之间,毫无反抗的余地。 但是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温塔拉还是不愿意求饶,抬眼冷冷地看着他,强撑着呵斥道:“公爵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还打算重演昨晚的情况吗?” 她原本以为只需要这样说,莱欧斯利就会知难而退,只是她实在是太不了解他了。 或者说,她了解的只是小时候的他。 正如莱欧斯利现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排斥一样,温塔拉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莱欧斯利反而凑得更近了。 近到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近到只需要她稍微向前一点点就能直接贴上他的唇。 温塔拉已经不敢看他了,只能垂着眼让视线落到莱欧斯利的脖颈上。 男人的喉结很显眼,说话时上下滚动的样子更是性感,以至于温塔拉突然走神了,没能第一时间听清他说的话。 “……什么?”她下意识地回问。 莱欧斯利笑了笑。 “我是说,你说得对,我确实有重演昨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