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猎犬不如干反派》 第一章 “……计划概括一下就是，灾难和会议，制造灾难，神威前不久得到的那只吸血鬼伯爵足够，至于召开会议，还需要……”这声音顿了顿，尾调变成疑虑：“您在听吗，神渡君？” 这是一处位于欧洲乡下的安全屋，屋子不大，一张床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墙角堆满了陈旧的木箱，里面装的是应急食品、武器一类。 在另一个三分之一，也就是一套桌椅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方才讲话的青年，即便是在室内也穿着厚重的棉衣披风，像是畏寒，绒绒的风雪帽笼住乌黑发梢，与苍白肤色生在一起的是对深不见底的紫红眸子，让人琢磨不透。 另一个年纪要小些，稚嫩面庞上婴儿肥尚未褪去，鸦黑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侧，虽然有些雌雄莫辨，但仔细瞧也能看出是个少年。他懒散的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桌子，赤红色的瞳子如失了魂魄一样空洞无焦距，明显是在神游天外。 听到费奥多尔质疑出声，少年好像上课走神被抓包了似的一个激灵直起身子，眼神慌乱。 “在听，在听！” 这幅拙劣表演恐怕连傻子都敷衍不过去，更别提智商抵得上一百万个傻子的费奥多尔了。 好在，黑发青年只是点头后端起桌上咖啡润嗓，对少年发呆的原因并不感兴趣。 神渡临渊松了口气，他假装受惊似的捂住压根没咋动的心脏，身子后仰靠上椅背，眨眼时，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转瞬即逝。 费奥多尔放下杯，继续刚才的话题——如何毁灭世界。 这不是什么痴心妄想的中二宣言，而是相当严肃的布置计划，因为无论是聚集在这个屋子里的，还是不在屋子里，但参与了这个计划的人们，都有将着这个论题实现的可怕能力。 很快构思出完整计划的费奥多尔暂且不谈，就说神渡临渊。 他是一名异能技师，曾在英国皇家研究院供职，被誉为‘欧洲最年轻的天才异能技师’，支援过异能大战，年纪轻轻便参与过‘产生战争的三大灾难’其二的壳、大指令的制作。 拿着这样的简历去面试，恐怕无论哪家公司都会惊愕后礼貌询问：您的症状是？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年轻人会有如此辉煌的履历……好吧，也可能是因为异能大战没有记载在平民能观赏到的报纸杂志上，异能技师这一职业从没上过任何国家职业大典的原因。 不过这些都在神渡临渊离开英国之后不复存在。 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被钟塔侍从通缉躲在乡下避祸，顺便谋划毁灭世界的恐怖分子。 神渡临渊想着，端起桌上几分钟前从壶里倾倒在杯中的咖啡，学着费奥多尔的样子，翘着小拇指优雅的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散发着苦香。 “……” 他大脑有一瞬间出现了空白，楞楞地看着杯中剩下的棕褐色液体。 费奥多尔一眼扫过来，瞧他呆呆的表情突然想起什么，用歉意的语气道：“您来的太突然，而这个安全屋只有速溶美式和一个水壶，我早间泡了一壶，就用这个待客了，抱歉。” “没事，客随主便嘛。”神渡临渊脸上笑的无害，心里却默默给费奥多尔记了一笔，似乎为了增加话语的可信度，他又端起杯子。 这玩意好像挺难喝的，不确定，再来一口。 “……” 啊，确实挺难喝的。 费奥多尔看他仿佛品味的迷惑举动，面上划过一丝不解。 从他收集的资料来看，这位……似乎不是这么客气的性子。 难不成是真心的？ 抱着这种疑惑，他暂且搁置了计划的解说，抬手抿口咖啡，苦涩的液体刺激味蕾，头脑也随之清醒了几分：“说实话，您会加入天人五衰，让我很意外。” 费奥多尔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在欧洲有着极高声望的天才异能技师：“毕竟您是出了名的和平爱好者，我记得您说过，您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正义的英雄。” 神渡临渊花了一秒才想起他什么时候说过这鬼话——战后，女王召见参与了战争的超越者和异能技师的时候，他装中二愣头青来着。 不光犯罪才能绝佳，情报能力也相当可怕呢。 他对上费奥多尔那双紫红色眸子，心底杀意愈发凝实。 神渡临渊确实想做个英雄，而这理想的来源，是他的养父福地樱痴。 在神渡临渊印象里，福地樱痴是正义的代名词，他是一名军官，无私，强大，伟岸，总之所有和光明美好有关的词汇，都能和他扯上关系。 但这份完美，在不久前破灭了。 一周前，北欧爆发吸血种灾难，神渡临渊作为外聘顾问，与作为维和军官的养父福地樱痴重逢了，并且还意外观赏到养父窝藏吸血种伯爵的全过程。 顺带了解了下什么潜藏在这片土地上的恐怖组织天人五衰。 然后蹲在墙角默默吐槽反派死于解说的时候，被逮住了。 神渡临渊：爹，或许您想把组织名改成天人六衰？ 福地樱痴：…… 可能是神渡临渊滑跪太快没有成就感，也可能是顾念着多年的父子情义，福地樱痴的脸和调色盘似的变了又变，还是没大义灭亲，同意让他加入，还给他介绍了天人五衰的另一位成员费奥多尔。 当然，他俩是真玩，神渡临渊是假玩。 他不信自己那么大一只养父说黑就黑，加入天人五衰的目的是找到养父黑化的原因，然后将养父拉回正轨。当然，如果实在拉不回来的话，那他……也只能万分悲痛的大义灭亲了。 现在看来，养父变坏，会不会是这家伙？ 神渡临渊舔舔嘴唇，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他脸上却还扬着随意的笑。 “那个？那是阿加莎那女人教来讨好女王的场面话。” 费奥多尔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那么您这些年的成就，也都是讨好女王的虚礼吗？” 神渡临渊挑眉，换了个单手撑腮帮子的姿势，漫不经心道：“你以什么身份询问我呢？” 看他不配合，费奥多尔反倒放松了些，因为对他来说，喜形于色的人，比闻风不动的好对付太多。 “您无需动怒。”青年无奈的弯弯眉眼，解释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一下同盟的决心，毕竟我们共同的大业对这个世界来说过于危险……” 神渡临渊打断他，神色稍缓和了点：“是我父亲的意思？”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神渡临渊突然一拍手，咧开嘴笑了，脸上的阴翳和戒心一扫而空。 “早说嘛！” 少年用黄鹂般轻快的声音回答： “关于这件事，我的想法不重要啦，重要的是父亲的想法，毕竟我的命，我的价值观都是父亲赋予的，就连我的诸多成就，也都是没有父亲就没有它们。” “既然如此，父亲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那双赤红色的瞳子，如宝石般透亮。 就如同教堂中歌颂上帝恩德的唱诗班一样。 这家伙……难道被福地樱痴洗脑了吗？ 费奥多尔看他表情不似作假，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匪夷所思的念想。 为了大业，从小培养衷心的棋子，确实是福地樱痴做的出来的事情，但能年纪轻轻便获取如此惊人成就的天才，怎么会是区区空皮傀儡？ * “哈哈。”听了费奥多尔的猜测，福地樱痴爽朗的笑了两声，告诉他：“你被渊耍了，魔人。” 被这么一提点，费奥多尔也想明白了全因后果，他无奈：“不愧是您的儿子。” 表演的那么逼真，连他都骗过去了。 “不是你的问题，那小子从小就机灵，你又没和他打过交道，会被骗也是必然的。”虽然这么说，但福地樱痴语气里的骄傲怎么也止不住。 费奥多尔在心里想。 只是机灵吗？他可是最擅长操控人心的魔人，若只是普通，或稍微进修过的演技，是绝不可能瞒过他的，只有像神渡临渊这样，从一见面就用表情、微表情、言语等表演将‘天真无邪’‘懒散’挂在身上的娇憨少年，才勉强迷惑了他。 相由心生，那双眼睛，实在太干净了。 他答：“您确定他可信就好。” “可信这个不能担保。”福地樱痴也无奈：“渊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的，不好琢磨……明明留在英国用处更大，但他非要离开，说英国呆腻了。”说到这，他话语中笑意浓厚起来：“你知道他加入时是怎么和老夫说的吗？” 福地樱痴模仿神渡临渊的语气：“战争结束后，世界就不需要英雄了，可我想一直当英雄呀。” 话说完，他自己大笑起来，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所以，就只能委屈这个世界一直处于战争了吗？ 这想法若是真的……费奥多尔感觉有些恶寒：“那您为什么会答应让他加入？” “这个啊。”福地樱痴轻快道：“因为渊是不会做伤害老夫之事的，唯独这个，老夫笃定。” “……”费奥多尔不是很想理这个炫儿上瘾的老头，但兹事体大，只好耐着性子追问：“若事与愿违呢？” “那老夫就只好……”福地樱痴叹了口气：“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大义灭亲了。” 屋子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只比小拇指盖还要微缩一些的一只甲虫掀了下翅膀，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翅面下是金属般有光泽的机械身体，内部有细小的齿轮运转着，将这番对话送至千里外的一艘客轮上。 海面一望无际，通体雪白的海鸥一振翅，羽毛莹白的光辉分外好看。 神渡临渊懒散的趴在栏杆后，长发被海风抚摸过，他惬意眯起眼，感慨。 不愧是他爹，像他。 第二章 神渡临渊此行的目的地是横滨，享受最后的无业游民生涯。 至于为什么是横滨，因为他得到情报：几天前，欧洲总局的调查机构派出了世界上唯一一台高功率自主思考形机器人前往横滨，任务未知。 这是一件十分值得关注的事情。 毕竟比起仿生人的造价，人类要廉价很多，就算消耗一万个也不会让大人物们心疼。 好奇心驱使，神渡临渊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了一点眉目。 前不久，欧洲的情报机构发现远东有名为中原中也的重力操控者横空出世，根据比对，发现中原中也就是大战末期，远东政府模仿欧洲研究出的异能生命体‘荒霸吐’。 荒霸吐啊…… 神渡临渊略有耳闻。 九年前，异能生命体的存在被法国情报机构截取，法国派出两名超越者谍报员前往窃取‘荒霸吐’，结果偷鸡不成反蚀米，一位号称欧洲最年轻的超越者的阿蒂尔.兰波失联，另一位保罗.魏尔伦叛逃跑去当了个杀手，现在还在满世界乱窜。 这事虽然法国捂得挺好，但一下没了两个超越者的大动静，也拦不住邻国好奇心旺盛。 少年盘腿靠坐在栏杆前，一只腿屈起充当桌面垫着，手握金属笔在蓝色的笔记本上写下已知信息。 既然‘荒霸吐’已经有主，那仿生人的目的是？ 神渡临渊笔尖一抬，红霞照着的水池似的眸子倒映出纸面升起的耀金光芒。 这本子是个异能器具，有着像侦探一样从线索推算信息的能力，原本是由欧洲著名异能技师卡莱尔制造的，价格昂贵，可谓是一纸千金——对除神渡临渊外的人来说。 因为神渡临渊的异能是复刻亲手制造之物。 理论上，只要是参透了制造方式的物件，他就能无限复刻。 这本子就是他腆着脸去给卡莱尔大师打了几个月下手研究出来的东西。 金光散去，本子的演算也结束了，方才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像被橡皮擦抹除了一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纸张正中法的简短单词。 ‘魏尔伦’ 仿生人是冲着魏尔伦来的啊。 那么，魏尔伦来横滨的原因就是‘荒霸吐’了吧，毕竟同类。 神渡临渊将手挪开，看着纸上出现的‘弟弟’二字，轻飘飘的‘啧’了声。 人造生命体也有亲情概念？ “不过，横滨还真是个热情好客的城市啊，免费给人看这么多乐子。” 少年唇角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他手指灵活的上下翻了几圈，金属笔与本子便都化作几只莹绿的蝴蝶翩翩消失，结果没高兴太久，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这艘号称采用了最先进安保系统的豪华客轮，被海盗劫持了。 前不久还耀武扬威着自己身上高端武器的水手们被五花大绑成一串，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趴在甲板上，就像一群七扭八歪的软趴虫，有两个凶神恶煞的海盗看着他们。 甲板边缘的栏杆上，一只下盘紧紧吸附在铁皮上，伪装螺丝钉的甲虫抖了抖翅膀。 “一群废物。” 神渡临渊看着脑海中机械甲虫传输来的画面，暗自摇头。 本国海域藏着这种装备精良的海盗，远东海军是吃干饭的吗。 他抬手，白皙的指尖凝出一团生机勃勃的翠色，不多时，一只崭新的机械甲虫诞生于世，触须微动，体内发出咔嚓的齿轮咬合声后，振翅飞往救生小艇所在的船舱探明情况。 这机械甲虫虽小，却是一件了不起的跨时代之作，它能飞行、拟态、定位、监听，还能直接将画面监控投射到使用者脑海中，算得上神渡临渊的眼睛。 因为钟塔侍从在暗处虎视眈眈，所以在情况稳定前，他暂时不打算和任何人爆发冲突。 少年瞳孔骤然一缩！ 异能——【Miracles】 神渡临渊握住一柄匕首，挥臂向后刺去，刺了个空，他没有迟疑，脚尖点地，身形如灵巧的蝴蝶在空中转上一圈，与危险源拉开距离。 站定后，神渡临渊单手持一把长剑，看清不速之客的长相后，眸底闪过一丝异样。 竟然是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那人一身休闲服饰，一头乌黑短发张牙舞爪的翘起，面无表情的看过来，最吸睛的是那一双耀金的眸子，如金属般锋利冰冷，眼下是几点梅花痣，为其平白增添一分艳色。 神渡临渊可不会因此放松警惕，毕竟对方在主动透露气息之前，他可分毫没察觉到！ “你是谁。” “真是一把好剑。” 少年声音清冷，如冬日冰凌落下山石，虽是答非所问，但语气中的赞叹之意也并非作假，但这样的话放在眼下场景，无疑是轻视与挑衅。 神渡临渊神色一凝，抬起手中长剑，银光滑过向上挑起的白刃，剑身上隐约有蝴蝶暗纹显现。 “我再问一次，你是谁。” “我叫末广铁肠。”对方依依不舍的将视线从神渡临渊手中长剑收回，答道：“不要怕，我是奉命来剿匪的军警，我查过住客名单，你是来自英国的本籍研究员，我会保护你的。” 许是想到神渡临渊刚才的杀伐果断和灵巧的身手，他又补充一句。 “你是珍贵的文职，沾血的活计就交给我吧。” 虽然这人和他想象的娇娇弱弱的先生不同，但应该也不喜欢亲自动手做脏活吧。 末广铁肠为自己的灵活应变点了个赞。 神渡临渊：…… 他有些纳闷的看向末广铁肠，盘算对方到底是不把他的敌意放在心上还是脑子缺根筋。 观察了一会，神渡临渊发现，好像是后者。 扪心自问，对方除了出场不当人了一点，后续好像都挺友好的，连刀都没拔。 然后…… 他真情实意的好奇：“警官，你为什么要穿常服带刀？” 末广铁肠穿着卫衣牛仔裤，再加上青涩的面庞，说是出来度假的学生也不会有人好奇，前提是忽略他腰侧与服饰格格不入的跨刀和固定刀具的绑带，稍懂行的人都能看出，那是军用款式。 所以这家伙，到底是想隐藏身份，还是不藏？ 末广铁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军刀，又低头看一眼被少年隔空抵住他心口的利刃，无论是精细锋利，还是美观大气，他的都被狠狠的比了下去。金眸中划过一抹慕羡，答道。 “因为我的制服还没做好。” 神渡临渊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他斟酌了下，尝试问道：“你隶属哪只部队。” 如果是普通市警察，那…… 末广铁肠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目光划过神渡临渊的剑，似乎在心里做出了什么决断，吐出一个词：“猎犬。” 这次轮到神渡临渊愣住了。 猎犬部队。 虽然他们现在还名声不显，但神渡临渊知道，在不久的将来，猎犬一定会以雷霆之势扬名。 原因有三。 第一，加入猎犬是福地樱痴派给他的任务。 第二，他办完自己的事后会加入猎犬。 第三，猎犬是他的爹的队伍。 其他的什么‘猎犬成员是从全国选拔最强者’’特种部队中的最强部队’，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因素。 无所谓。 他爹的部下，就是他的。 神渡临渊看末广铁肠顷刻间顺眼了不少。 他仰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好，末广警官，我是神渡。” 说话同时，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剑回鞘，金属于空气摩擦，发出‘咻’的嗡鸣。 见末广铁肠的视线还时不时撇过来，神渡临渊相当善解人意的向前一递。 “喏。” 末广铁肠睁大眼，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给我看？” 他自小修习剑术，是爱剑如命的人，自然对神渡临渊肯将剑予他看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造个本体后随便复制分身神渡临渊点点头。 如果有好感度条，那末广铁肠脑袋上一定会出现+1+1的字样，他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柄利刃，然后在神渡临渊好奇的目光下，摸了摸剑鞘，神兵冰凉的手感让他不由面露喜悦。 再没多余的动作，末广铁肠将剑双手奉还了回去，再看神渡临渊的目光已然不同。 对方一定是也感受到了他对剑道的领悟，才同意给他看剑的，是同道中人啊！ 神渡临渊不想耗费心思去解释误会，毕竟这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接过剑，他一反手，长剑化作蝴蝶消失。 刚见过神渡临渊徒手捏武器的末广铁肠好奇：“你的异能是收拿武器吗？” 神渡临渊含糊回答：“算是吧。” 他复制的武器都是异能捏出来的，那释放收回的过程，看起来和收回武器也差不多。 末广铁肠眼睛一亮：“你是军……你有入伍的打算吗？” 神渡临渊：！ 莫不是他爹提前给猎犬透了底，这小子在耍他玩？ 想来也是，异能者并不多，若不是提前知道，这人见他用异能为何不惊讶？ 想到这个可能，赤红眸中掠过一抹戾气。 神渡临渊从不是什么好脾气，他天纵奇才，在欧洲也是心高气傲，被捧着哄着的存在，就算是未来同僚敢看他的戏也…… 少年似笑非笑：“为什么这么问？” 末广铁肠并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很认真的回答：“因为我觉得我们很配。” 神渡临渊卡壳了。 脑海中划过诸多英国同事讲的睡前故事，他很认真的上下扫过末广铁肠，少年猎犬身姿挺拔，面上年少的稚气并不会让人轻视，反倒为其增添了一丝成人不具备的青利。 乳虎啸谷，鹰隼试翼，正是这样未经打磨不懂收敛的锋利，才会让人恐惧。 俗称，愣头青干什么冲动事都不奇怪。 长得也还挺好看的。 但一回来就吃窝边草有点不好和父亲解释，毕竟那么久没见，父亲会不会误会他是个轻浮的男人？ 神渡临渊斟酌着开口，打算迂回一下：“嗯，你还小……” “我的异能是延伸、改变武器的形态，而你的异能可以视为行走的武器库，你的身手也很不错。”末广铁肠目光灼灼，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也能看出心情愉悦：“如果你有意参军，我可以举荐你。” 神渡临渊：“噶？” 脑袋里的流星戛然而止，少年喉咙里发出空气挤压的声音。 末广铁肠突然反应过来：“还小是什么意思？” 等了两秒，没等到神渡临渊的回答，他自己理解了那句话，有些心急：“你觉得我年龄太小不能举荐你吗？不需要担心这个，猎犬可以拥有下属部队，而且我已经满十六周岁了。” 他深情款款的发出诚挚邀请，尽管在外人看来和之前的表情没什么两样。 神渡临渊转身就走。 第三章 生气，但又好像没有什么理由生气的神渡临渊才不管这么多，他不是和自己怄气的性子，于是选择把怒火全发泄在罪魁祸首末广铁肠身上。 尽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听神渡临渊说自己生气了要他补偿的时候，末广铁肠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因为神渡临渊的要求是让他灭掉那些海盗。 末广铁肠被少年逼到墙角，墙壁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不知为何一个大跨步凑过来的少年近在咫尺，散发的体温和呼吸比海风温暖许多。 答应后，想想不妥，他补充。 “但我本就是来剿灭他们的，这不能算补偿。” 这家伙难不成还真想补偿他吗？ 神渡临渊扯扯嘴角，仰头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金瞳，恶狠狠道：“闭嘴。” 听不出他是为了扯开话题吗？ 末广铁肠闭嘴了，因为心口被抵上了尖锐的东西。 他低头，看见少年手上多出一副指虎，金属器具的指节处被磨的极尖。 他想说猎犬的身体经过异能技师改造，刀枪不入，但说不出口。 因为从底层拼杀出的直觉不断预警着毛骨悚然的危机，告诉他那不是普通指虎，但低头对上神渡临渊那对笑意盈盈，不带一丝恶意的眸子，末广铁肠又宛如被一盆冷水泼下来，忍住下意识的反击，一动不动。 他突然明白了，眼前的少年怕也是个异能技师，因为身份特殊，买船票时才登记成了研究员。 但这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异能技师不是公众知道的职业，为了方便行事，他们大多都有合法合规的外包装身份。 ……但为什么会有异能技师在没警卫簇拥的情况下单独出行啊？ 就算得罪了上头，珍贵的异能技师也不至于落魄到没有保镖吧？ 还算聪明，可堪一用。 见他没做蠢事，神渡临渊满意的勾勾唇，后退一步离开，只留迷茫的末广铁肠在原地纠结，指虎化作蝴蝶，落在少年猎犬翘起的发梢上，上下晃晃。 几步后，神渡临渊回头，挑起细柳眉：“你还在那干什么。” 末广铁肠才动身跟了上去，身体一动，蝴蝶受惊消失在空中。 * 游轮.中央监控室。 光线昏暗的舱室内，长发少年双腿交叠，一只胳膊搭在桌上，支撑着侧脸，姿态随意，赤红的瞳子幽深，如干涸的鲜血，像极了古堡中的反派，但脸上的费解却破坏了这份诡谲。 神渡临渊后悔了。 他就不该因为懒得坐救生艇入境而启用这个利用末广铁肠消灭海盗的计划。 顶着少年猎犬乖巧的探究目光，神渡临渊揉揉太阳穴，颇为头疼。 “你以为是打游戏吗，海盗会站在原地左摇右晃的等你去杀？” 末广铁肠解释：“就算他们一起来，我也不怕。” 虽然海盗人多势众，荷枪实弹，但他们绝对打不过他！ 神渡临渊差点被气笑：“那船呢，水手和旅客呢？你一个人可以在海盗狗急跳墙反扑之前控制整艘油轮保人质安全？你的异能难倒是时间暂停吗？” 末广铁肠皱眉：“所有的人质都被集中在甲板，我可以瞬间解决留守在那的敌人。” 神渡临渊扶额，脚下一转，椅子划到总操作台前，他弯腰捣鼓几下，便将海盗关掉的屏幕打开，几十处监控的小方格浮现，他目的明确的调出一块。 那是甲板上的场景，海盗们正从另一艘船向游轮搬运着木箱，有木箱被打开，露出里面码的整齐的爆//炸//物，还有海盗头领下达将这些木箱运送至游轮的各个角落的命令声音。 “看清楚了吗，末广警官？”这场景神渡临渊早在机械甲虫那看过，并不新鲜，但也装作意外的挑起眉，语气讥讽：“这些人的目的是炸掉这艘油轮，□□在另一艘船，数量、位置、看守都是未知，你现在跑去发难，那边有人反应过来，您猜猜，您和人质们加一块能扬几斤灰？” 个人英雄主义，是最无用的东西。 自身强大只是加重筹码，从来都当不得扭转局势的王牌。 神渡临渊想起自己曾待过的那片战场，眸中多了些许落寞。 末广铁肠：O.O 末广铁肠诚恳低头认错：“抱歉，我接到的情报是’这只是一伙从公海逃窜来的海盗，装备都被别国海军打散，不足为虑‘才会如此。” 他从侧翼上船，并没有机会去甲板看到那些炸药。 “没事。”对方认错态度太好，神渡临渊的话都卡在胸口，他叹口气：“情报时效性强，容易变质，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自己先核实一遍。” 少年语气清淡：“别全盘信上面，命是自己的。” 末广铁肠点点头，看神渡临渊的目光更加钦佩，语气充满敬意。 “神渡先生，那我该怎么办。” “……”神渡临渊说：“首先，换个称呼。” 他对先生这敬语有阴影。因为研究所那些牲口一有麻烦事找他就这么矫揉造作！ 末广铁肠茫然的歪歪脑袋，因为神渡临渊只介绍了他的姓氏。 神渡临渊叹口气：“你可以叫我渊。” 虽然临渊才是他的名，但这不重要。 末广铁肠点点头：“阿渊。” 神渡临渊懒得在称呼上纠结，用食指叩击两下桌面，指甲与不锈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先不管这群海盗是不是你的目标，总之先把游轮救出来，这艘船虽然没乘坐什么大人物，但死了也麻烦，只能请海盗先生们去死了。” 船是在远东内海被劫走的，乘客所在国的外交部不会息事宁人。 届时闹起来，将会是一场极其混乱的战争。 神渡临渊读过猎犬的成立章程，在事情本就有猎犬插手，还可能死个猎犬的情况下，这场战争极有可能被推给猎犬平息——刚加入的他绝对跑不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在救生艇上吃难吃的应急食品。 长发少年面色冷峻，眉宇间是毫不遮掩的冰冷与不耐。 他讨厌不请自来的麻烦。 神渡临渊在心里默默补充：他爹除外。 谁让那是他亲生的养父呢，哎。 “差不多可以确定这些人的目标就是将船开到公海引爆了。”怀着无奈，神渡临渊分析：“等海盗们将甲板上的炸药分散至游轮各处，船驶到公海后会停下，那时游轮上散落的海盗会集中撤离到另一艘船上，警惕性也会降到最低，是动手的好机会，末广警官，两艘船，四十二名海盗，你能对付吗？” 至于那些被引爆了会很麻烦的遥控雷，他用甲虫散几个无线电屏蔽设备去，不足为据。 关于这一后续，神渡临渊并未多言，只似乎无意的扫了眼窗外辽阔的海天一线。 末广铁肠侧头看见少年绒绒的侧脸，这位来自英国的小研究员生的极白，像橱窗中需精心侍奉的瓷偶，容貌又幼态，但想想那笑盈盈就给他带来了死亡威胁的指虎，末广铁肠默默开口。 “只要人集中，我就有在一分钟内处理掉他们的把握，但，阿渊……”他言语中带上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小心：“军警要留审讯的活口……最好留两三个俘虏带回去。” 神渡临渊目光怪异的看向他：“所以呢？” 和他说这个干什么，等等—— 少年面色不可思议：“我看起来很像□□魔鬼吗？” 到底是什么给了末广铁肠这个等下要杀海盗的主力家伙，不能违抗他命令的错觉？？？ 末广铁肠茫然的点点头，突然想起，对哦，阿渊不是军警指挥官，杀多少海盗是他说的算来着。 看他这呆样，神渡临渊没来由觉得好笑，他视线略过少年军警毛绒绒的发顶，心底发痒，于是一勾手指：“过来。” 末广铁肠以为还有指令，于是俯身凑过来，结果对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末广铁肠：？ 他茫然的眨了下眼，看着像不太聪明的大型犬。 神渡临渊心情大好：“没事了，玩去吧。” * 和神渡临渊猜测的差不多，大批爆//炸//物被运送到了甲板上后，原本相对静止的游轮便提速朝公海航行去，原本放置爆//炸//物的船紧紧追在后面，船上的海盗也都忙着将爆//炸//物送到游轮各处。 游轮到达公海后，果然开始减速停下，后面的船跟上来与之并行，一名海盗举起了油桶，大片液体被泼洒下，反射着彩虹的色彩。 甲板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空箱子，一条长长的黑色引线通往最近堆放了爆//炸//物的舱室，火药两侧被均匀摆放了挣扎的人质，像公路边的行道树。 “走喽！”将油桶扔到一边，海盗吆喝出声，并身先士卒的踹开活船栏门，准备跳到自家船上。 异能——【雪中梅】！ 少年军警如杀神出现于甲板之上，目光坚毅，身姿挺拔，手中长剑银蛇般的银光闪电般蹿出，翩若惊鸿，亦如游龙，灵活的游走着收割性命，却鲜少有人有眼缘一观其风采。 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最后一位死去的海盗惨叫还没出喉咙，第一位的尸体才落入茫茫大海。 正如末广铁肠所说，他能在瞬间解决十几名敌人。 没有停留，趁另一艘船上的海盗还没反应过来，末广铁肠转身挥剑，延长的剑刃朝着对面那艘船的中央控制室去，因为神渡临渊猜□□大概在那，这一击竟然生生削平了船舱，里面的海盗来不及反应，就被结果了性命。 神渡临渊抱胸站在游轮天台，居高临下的看戏，心里思考制造出同样材质的可能性。 就凭这种仿佛身体生出另外肢体的可控性，不说战斗方面……弄个尾巴耳朵玩玩也好嘛。 那边，战斗还在继续，海盗的数量太多了，就算洗干净脖子排队等着被杀，也要耗上几分钟。 变故突生！ 另一艘船上还活着的十几个海盗齐齐跑向□□的位置，并在同伴尸体铺就护送的血路上，一名海盗狞笑着按下了其中一个艳红如血的开关。 “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滴！’ 仿佛听见遥控雷启动的刺耳警报声，周围被淋上的汽油与普通炸药燃烧的腥臭骤起，心口被十几米外的利器穿透的海盗哈哈大笑，倒计时的疯声盘踞在人质目眦欲裂的眼泪中。 “十！” 霎时间，空气凝固，所有人的心跳拉成一条直线。 末广铁肠没想到这些海盗会这么疯，从意识到事发到集体扑向□□，这些海盗几乎没有犹豫。 这群疯子！ 心里骂了一声，少年军警立刻动身，将甲板上的人质们抓起来扔到海里。 “九！” 人质们先后如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落水，束缚着他们的绳索被解开，救生圈也都扔了下去，这是危机中的最无奈之举，毕竟比起十死无生的爆炸中心，海中还有微乎的一线生机。 “三！” 神渡临渊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能有如此韧性的材料，更别提可控性了，但他想要的东西，向来势在必得，于是打定了主意用这次出手相助的恩情，哄末广铁肠给他当实验样本。 他正想着，身体便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巨力拉到怀里。 “失礼了。”这是末广铁肠低沉的声音。 神渡临渊：！？ 他都躲船顶上了，这家伙怎么还能找到他！ 张嘴要阻止，声音就被极速的坠落打断，巨大的冲力将其带离游轮天台，想说的话都融化在猎猎风声中，少年单薄的身形如断线风筝被抛出狭长的抛物线，落入海中。 “二！” 一道身影冲进驾驶舱。 “一！” 那海盗在发出最后的尖锐魔音后咽气，闭不上的双眼充血，竟是盘旋着蚊香般纹路的猩红底样。 第四章 末广铁肠从海里探出一个脑袋。 他现在的模样颇为可怜，海水打湿了张牙舞爪的短发，和被冰凉海水浸透的衣物一同湿漉漉的贴在肌肤上，水珠从额角滑落，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也能品出几丝委屈。 “阿渊，我错了。” “不。”一样落汤鸡的神渡临渊盘腿坐在船门边，语气沉重：“是我的错。” 他就不该站在天台上看戏，否则也不会被看到，然后被救！到！海！里！ 就十秒啊大哥！ 亲眼看着如此巨量的炸药被布置到船上，不快点撤离，竟然还敢往爆炸中心跑！ 如果不是游轮周围几百米范围内的无线电信号早被神渡临渊截断了，远程遥控的无线电波无法传输，作为引线的遥控雷被ban下场，大批炸药成了摆设，那他就死定了！ 想到末广铁肠在最后几秒把特意躲起来的他揪出来扑进大海，自己再入驾驶舱，将游轮开离落水人质的行为，神渡临渊大脑就嗡嗡作响——怎么会有这种傻子！莽夫！笨蛋！ 他凭什么想拯救所有人！ “……” 察觉到那短短几个字中的咬牙切齿和那张堪称平静的漂亮脸蛋上的暗流涌动，末广铁肠觉得自己救完被扔到海里的人质们后，选择在海里泡着真是个好决断。 所以，接下来他要怎么做？ 对哄人一窍不通的末广警官想的脑壳疼。 神渡临渊摸了把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心情奇差，捏出一根闪着寒光的长针，抬手向旁边一刺。 “咔哧——”是棉花和金属被摩擦的声音。 被扎的一只设计怪异的玩具熊，半黑半白，一边脸是含蓄的笑容，另一边脸鲨鱼齿配合着狂笑，看上去让人不适，它被开膛破肚，腹部是翻飞的棉絮和残损零件，里面的炸药被丢进了大海。 在黑白熊头颅与四肢，不规则的钉着许多长钉，它们中间链接起细细的线，这是拥有禁锢作用的异能武器，不过目前，它们帮主人泄愤的功能更大些 这东西是神渡临渊从海上抓到的，小臂长的玩偶还弄了个浴缸大的船，被逮了还大喊： “你是哪个国家的警察！竟然敢抓有渔民证的良民！” 不过因为太吵，发声系统也被神渡临渊拆了。 海里的末广铁肠：…… 他总觉得，阿渊这一针，想攮的是他。 其实按理来说，末广铁肠不知道神渡临渊能截断无线电信号的事情，所以危机时把人按进海里的行为也情有可原，虽说事后看来有点蠢，但绝对是一片赤诚之心。 可问题是——神渡临渊给他塞了纸条。 上面将隔墙有耳，甚至对方有本事监控他们画面的事情讲的清清楚楚，还特别注释了□□由他解决，末广铁肠只管杀敌就好的事情。 但末广铁肠没发现。 他忧心炸弹，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从而引发的后果，对那张不知道怎么到他口袋里的纸条一无所知。 他甚至没在意神渡临渊临走前的暗示：“海上风大，你穿这么少不冷吗。”还觉得对方这句明显不符常理的话分外激励军心，和傻狍子似的摇头说不冷。 末广铁肠也无辜啊。 他单知道异能技师的厉害，但谁能想到能厉害到悄无声息掐断海上无线电的程度。 少年猎犬心里委屈，但又清晰的知道是自己蠢所以无话可说，只能郁闷的往水里一扎。 远远看见海水里的某个东西，末广铁肠眼睛一亮。 他好像知道怎么让阿渊高兴一点了。 研究了一会这黑白熊，发现结构精妙异常的神渡临渊心情慢慢愉快起来。 虽然没具体图纸，但东西都到了他手里，摸清制法复刻一个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抬头，想着别把那傻狗泡坏了，接过发现海面上已经没了人影。 这是，自己上船了？ 神渡临渊挑眉，回头看甲板上堆着的那群倒霉旅客和水手，没发现末广铁肠的身影。 不能吧？ 正疑惑着，神渡临渊转头要站起来，却被海面上突然出现的东西吓了一跳。 那是一头鲨鱼。 还是号称海中霸主的大白鲨，不过还在幼年，体长三米左右，仰着白嫩的肚皮被举出海面，尾巴受了惊的疯狂拍打水面，一口尖利的牙，竟显得滑稽使人发笑。 而控制着那只鲨鱼的，是缠在身体周围许多层的布条。 神渡临渊面无表情的与抱着鲨鱼身子浮上海面的末广铁肠对上视线，一个念头再次涌上心头：这家伙，真的是军警吗？ 末广铁肠还不知道神渡临渊的无语，献宝似的开口：“阿渊，这个给你。” 他记得队长带他们去拜访高官时，就带了鱼翅的礼盒，那高官还笑着和队长说破费了呢。 神渡临渊：…… * 让末广铁肠把可怜的大白鲨幼崽扔回海里，神渡临渊黑着脸带黑白熊回到自己的舱室，将玩偶扔进保险箱后，又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换好衣服，清清爽爽的前往关押活口海盗的舱室。 他刚大体扫了一眼，船长大副什么的都活着，精神也都还不错，换身衣服就能继续开船。至于那些不善水性还呛了水的倒霉旅客们？让水手安抚情绪就行了。 神渡临渊现在对策划了这场恐怖行动的幕后黑手非常感兴趣。 他是在从监控中看见炸药之后才发现监视存在的。 因为他派去另一艘船监控的机械甲虫拍到了对方中心舱室的画面。 是他与末广铁肠。 虽然吃惊，但神渡临渊还是极速调整好状态，若无其事的继续和末广铁肠分析战况。 大脑飞速运转，发现对方手段高超，露出马脚恐不好揪出，神渡临渊便决定将计就计，见招拆招。 因为那些海盗的状态不对劲。 ‘吱——’ 常年受海风侵蚀的舱门做的极厚，又有些掉漆生锈，推开很是费力，神渡临渊活动了下手腕，心想着要不要给自己弄个机械臂什么的，就着涌入的光线看向室内。 头发胡子拉碴，长相有碍观瞻的男人们左倒右歪，双手被缚在身后，丝毫不见威风。 这些人是末广铁肠发现爆炸没有发生后追回来的，所以数量并不少。 也因此，更能直观的感受到他们的异常。 这些人，都有一双猩红的眼睛。 与神渡临渊天生的红眸不同，海盗们的红眼甚至覆盖了眼白，一圈圈蚊香似的黑线盘踞其中，听见门开，都齐刷刷的朝着神渡临渊看来，他们表情大多漠然，看着极其瘆人。 洗脑？催眠？异能？ 反正是被人操控的，那只黑白熊玩偶就是佐证——侵入中枢截取了几条代码，足以证明在附近操控海盗的，便是它。 神渡临渊在一名海盗面前蹲下身，一对皮质白手套出现在手上，紧紧贴着指骨，勾出双手漂亮的骨节轮廓，他伸手，朝对方眼球处摸去。 ‘咔’ 是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刚才还安安静静的海盗突然暴起，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咬向神渡临渊，卡进嘴里的却是一柄匕首。 锋利的刀刃顷刻割破了嘴唇，鲜血顺着牙缝与下巴流下，那海盗突然‘哧哧’笑起来，他也不吐掉利器，好像没有痛觉一样沙哑着嗓子开口。 “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神渡临渊嫌弃的抽回匕首在空中甩甩，让其变作蝴蝶消失。 “承蒙挂念，但是不去。” 少年语气很轻，堪称彬彬有礼，但动作却截然相反，他一把揪住那海盗的头发，在侧颈颈动脉窦处用力一击，海盗便像兔子一样昏厥过去，神渡临渊终于安心去检查那明显不对的眼球。 鲜血混合透明液体飞溅，沾在白色手套上，海盗身体抽搐几下，又被不耐烦的神渡临渊敲晕过去。 细细查探一番，常与异能打交道的神渡临渊确定这些海盗没有被异能影响。 那么，能凭寻常催眠洗脑手段将人弄成这种不怕死、不怕疼，一心只有命令的怪物，幕后之人…… 少年眸色一暗，其中涌动着的并非忌惮，而是压抑着的兴致盎然。 “他们怎么了。” 末广铁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对方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 神渡临渊将手中那物顺手扔掉，圆球在脏污的地板上滚了几圈，堪堪停在角落。 手套化作光点蝴蝶消失，少年仰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一双殷红的眼睛格外明亮。 他笑道：“末广警官，就这么放心我？” 他一不是警察，二不是政府内部之人，于情于理都该避嫌，但却擅自跑到关押俘虏的地方来打探消息，少不得被猜忌嫌疑。 末广铁肠认真回答：“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人是在神渡临渊的帮助下才能抓到的，所以他怎么做都合情合理。 少年猎犬便是这个意思。那双透亮的金瞳如暖阳琥珀，坦坦荡荡，毫无阴晦。 这回答着实叫人想不到，神渡临渊收起藏在袖子里的匕首，轻笑出声：“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警察。” 末广铁肠歪歪脑袋：“嗯。” * 舱门重新关闭，神渡临渊面不改色的摘下被自己撬坏的大锁，扔了只刚从抽屉里翻到的备用锁钥给末广铁肠，随后便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看向大海。 游轮的一切都被掰回了正轨，朝客港驶去。 夕阳将颓，还圆着的一轮悬在天边，眼看就要掉了。 神渡临渊对这幅景象很是喜欢，他在栏杆边站住，眯起眼欣赏。 说来也奇怪，海面景象几乎是万年不变的，就是不平整的一大片，有风时，海上波纹如同一个个小金字塔拼接在一块涌动，麦浪似的一茬一茬。海面的颜色是个不相同的，这一块蓝，那一块绿，因为海下的景象不同，但总体重复又单调，好像缝的粗糙的布料，但就是能让人盯着看不厌烦。 这可能就是诗人们说的什么，大海有让人宁静的力量吧。 身后的末广铁肠锁好了门，慢慢走来。 “今天谢谢你，阿渊。”他在神渡临渊身边停下：“还有，对不起，那个……我刚提过的事情，你要不要再……” 他想，阿渊说话这么不客气，肯定是被人刻意排挤了。 否则为什么异能技师身边会没人保护呢，就算他自己能力不错，那也太不正常了。 神渡临渊觉得这人简直毫无情商。 他不说话，不就代表不追究了么，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少年冷漠开口：“我不会同意的，末广警官。” 连他爹都是低三下气大出血才让他点头进猎犬供职的，这傻小子空口白牙就要他当下属，尽想美事。 想再邀请他一次的末广铁肠‘唔’了声，虽然音节短，但莫名叫人品出委屈兮兮的意味。 “你要是还生气的话。”他好像突然灵光一闪，利落翻过栏杆，一只手支撑身体重量悬空在船外，回头看神渡临渊，金瞳透亮干净，像极了实验用的狗崽：“要不把我也踹下去一次？” 要是被踹一脚能换个异能技师回去，那踹他十脚，不，揍他一百顿都行！ 神渡临渊：…… 他强忍着把眼前这人变成死狗的蠢蠢欲动：“你今天就算从这游回国，我也不可能答应。” 见末广铁肠垂头丧气，他实在忍不住：“滚回来。” 末广铁肠这才慢吞吞的爬回栏杆里。 这话题便无法再聊了。 末广铁肠却不想就这么和神渡临渊失之交臂，虽然不知道异能技师回国干什么，但若就这么告别了，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见到了吧。 他磨蹭着不走，和神渡临渊一起看海。 神渡临渊却突然来了兴趣，反身靠在栏杆上，看末广铁肠。 “末广警官，问你个问题。” 在破碎的夕阳光辉下，少年瞳孔变作鲜艳的橙红，海风撩起身后飘扬的发丝，像在索吻。他吐字缓慢，将音节拖的绵长，夹杂了几丝显而易见的笑意。 “发现爆炸没有发生后，你有没有担忧过被平白扔到海里的人质会在上岸后将怒火发泄到你身上？” 末广铁肠没怎么犹豫：“没有。” 他想了想，补充：“因为这确实是我的失误，是我没察觉到监控，也没看到你的纸条，我愿意承担后果。” “真的？”神渡临渊被逗笑了，红色的眸子里浮沉着微光：“你抱着必死的决心做了英雄，结果不仅白忙一遭还惹祸上身，一点也不委屈？我可不信。” “是真的，没有什么委屈，说白了其实是我的能力不够才会遭遇这样的险境，不过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我还是会去的。”末广铁肠很认真的回答：“保护市民，是军人的职责。” 神渡临渊一怔，笑意加深：“我有点喜欢你了。” 明知不可为，偏向虎山行，如此赤诚单纯的正义…… 末广铁肠眼睛一亮。 神渡临渊立刻阴沉下脸：“想都别想。” 这人，真是记吃不记打。 第五章 游轮靠岸后，早接到末广铁肠讯号，守在港口的军警一拥而上，将海盗押下船。 末广铁肠站在船门边，看着大难不死的旅客们与前来接船的亲人相拥而泣。 他一直等到所有人都下船，也没从骂骂咧咧的人群中找到自己想看见的那个身影。 少年军警看着空空如也的下客口，微微蹙眉，眼下梅花痣挑起，充满了茫然。 阿渊呢？ “铁肠，做的不错嘛。” 明艳的稚嫩幼女音自身后响起，末广铁肠回头，发现一名幼女正背手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幼女莫约七八岁，身穿军装，腰侧垮着与他手中无二的军刀，扎单边马尾，粉发热烈如飞腾的火焰，发绳上两只宝石装饰反射着阳光。 末广铁肠正色，微微低头：“副队。” 幼女正是猎犬的副队，大仓烨子。 别看她长得像个洋娃娃似的，但军队向来是按实力说话的地方，能让实力不凡的末广铁肠如此恭敬……也只能是被硬生生打服的了。 大仓烨子随意摆摆手：“汇报你的工作。” 末广铁肠站定，虽未着军装，但身姿挺拔，是极漂亮的军人做派，他将自己从侧翼上船，到遇到神渡临渊帮忙收拾海盗的全过程，再补充了关于海盗被催眠的事情，突然反应过味来。 阿渊现在还没露面，估计早下船了，毕竟从他展现出的身手来看，悄无声息的离开不是什么难事。 怎么就不告而别了呢！ 大仓烨子听完：“所以，那个会操控海盗和说话的玩偶呢？” 末广铁肠愣住了。 好像，大概，也许，被阿渊带走了？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大仓烨子：…… 深呼一口气，她果断换了个话题：“走吧，先带我去看看你带回来的小甜心们。” 在猎犬中掌审讯事务的幼女甜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略血腥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 神渡临渊确实早早下了船，原因很简单。 他还不想这么早就和猎犬的其他成员对上。 毕竟末广铁肠是傻子……性情纯良，别的猎犬不一定。 忽略自己拿走重要物证的行为，他随便找了个酒店放下行李，把黑白熊塞进背包随身携带，然后在附近找了家黑网吧，开了台电脑。 因为在海上耽搁了一段时间，神渡临渊急需更新手里的情报。 第一步，在脸书上联系上私聊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雪莱——这位是这次欧洲政府派遣来处理魏尔伦的仿生人亚当的制造者，也是神渡临渊的同事兼搭档，赫赫有名的异能技师。 雪莱：你这家伙去哪了，钟塔侍从为了找你都快把欧洲翻过来了。 神渡临渊随手回：意大利，被招安了，现在负责和境内的黑手党们打交道。 雪莱：别骗人了，总统疯了才可能同意你这种可以毁灭国家的危险人物随便入境，而且，你以为钟塔侍从那些恶鬼没去问过意大利的警察吗？ 神渡临渊鼓鼓腮帮子：我赔违约金了，合同白纸黑字写着的，一个子没少。 雪莱沉默了一会：十年前那张合同竟然还在……我说为什么钟塔侍从不把你送上通缉榜单。 随便聊了几句后，神渡临渊图穷匕见，向她要亚当的操控权限。 雪莱：…… 雪莱：调查机构那些人得了失心疯将我的至高之作派去偏远地区，你也失心疯？ 雪莱：你觉得你的所在地这个情报，能卖多少钱？ 神渡临渊算了算：十亿英镑？ 雪莱：我相信他们会拿两年的研究经费和我换。 神渡临渊：我没意见，但是如果可以，你二我八。 雪莱：…… 雪莱：给你加上了，混蛋，你最好一辈子别回英国。 从字里行间看出对面人的暴跳如雷，神渡临渊像手欠打碎花瓶的猫一样洋洋自得了一会，很快，下一条消息发过来。 雪莱：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千万小心钟塔侍从。 神渡临渊勾起唇，笑意却不达眼底，眸中黑云沉沉，几秒后，他回了个‘好’，关掉聊天界面，短暂的黑屏倒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被使用了十多年的旧电脑卡顿许久，终于刷出内容。 这是雪莱作为制造者的权限之一，也是被人们称为‘记忆’的东西，这些文字和画面，都是亚当自己记录在脑海中的。现在，作为管理者的神渡临渊也有资格看它们。 【港口黑手党的五名年轻成员被杀死了】 【‘荒霸吐’项目的主持者N的兄长被杀死了，N下落不明，他的研究机构损坏严重，没有再次造访的价值】 “我来的这么晚吗？”神渡临渊有点不高兴，鼠标下划，电脑屏幕上露出亚当使用眼睛拍摄的五名年轻黑手党死亡的照片时，少年脸上这才显露出一点高兴：“确实是魏尔伦的手段。” 魏尔伦和他在同一片土地上。 保罗.魏尔伦，是法国政府从反政府异能者【牧神】手中缴获的人造异能生命体，他的大名在异能界不亚于克隆羊多莉，虽然是人造人，但与体内是机械齿轮的亚当不同，魏尔伦的皮肤下是骨头和肌肉，血管里流淌着滚烫的血液，还拥有着人类的灵魂。 他是呼吸的天灾，活着的神明，是比奇迹还要奇迹的行走的特异点。 如果觉得晦涩，可以用‘在常态下无论都不会被水浇灭的火焰’来理解他，总之是‘绝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出现了。 所以，神渡临渊是来朝圣的。 当然如果可以，他想把魏尔伦抓起来研究一下！ 反正对方来横滨是为了找和他同为异能生命体的弟弟的嘛。而且根据神渡临渊推测，那位因为在黑手党搞出大动静所以被欧洲总局注意到的弟弟，大概率不会和魏尔伦认亲。 ——看那五个小可怜的死就知道了，魏尔伦对弟弟有了除他之外的羁绊的事情，相当吃醋。 啧，弟控。 然后神渡临渊思考了一下提供降服弟弟方法让魏尔伦同意给他解剖一下的可能性，越想越心动。 “……” 心动归心动，但神渡临渊不傻。 他是来看戏捡漏的，不是来给重力操控者送菜的。 于是神渡临渊开始忙来到横滨的第二个目的：招人。 俗话说，一个卧底想要不暴露的最好办法就是这个组织不止一个卧底。 但目前的天人五衰却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卧底都渗透不进去的铁桶一块，毕竟成员就三个人一个吸血鬼，卧底来了大概会被以三不缺一的理由叉出去。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神渡临渊打断创办一个下属组织，这样以后他要干什么有损组织的事，还能推卸责任。当然也有但领导没小弟太过寒碜的理由在。 组织名字他都想好了！叫做：‘天行’，意思是替天行道，他爹问就是‘替天人五衰行道’。 神渡临渊在地下黑市发了个招聘帖，然后拍拍手离开了网吧。 他出门后，那网吧所有的电脑全部自动格式化，吸引了不少黑客来此，却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毕竟操作方远在欧洲，服务器用的还是欧洲调查总部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那么现在，神渡临渊在干什么呢？ 他在观赏第二只克隆羊，哦不，是名为中原中也，却承载着神灵‘荒霸吐’力量的少年。 第二个虽然没有第一个那么特殊，但代餐也好吃啊！ 神渡临渊略显遗憾，但心里的兴奋又掩盖不了，恨不得对面的少年能如背包里的黑白熊玩偶一样随意摆弄。 对面的中原中也被他看的直发毛，为了缓解不适，橘发少年戳戳旁边坐的板正的西装青年，小声问：“这就是你口中能与什么克拉通博士媲美的天才异能技师？” 金发碧眼的西装青年，或者说世界上唯一一个机械仿生人亚当一板一眼的回答。 “是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顺带一提，能与博士相媲美这句话，是神渡博士得到操控权限后擅自加入本机程序中的，如果不是博士未卜先知留了后手，被添入的话将是‘比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厉害许多的天才异能技师’，这严重违背本机的设计理念。” 神渡临渊托着腮：“我没删干净吗？” 亚当摇头：“您删的很干净，但在您篡改本机意识的时候，博士就在欧洲监控着本机的后台。” 神渡临渊早猜到雪莱不会让他随心所欲接触亚当，两人相识多年，又都是难得的少年天才，对彼此脾性都相当了解。 小气吧啦的家伙，哼。 刻意忽略自己随便改别人至高之作有多过分的事情，神渡临渊嘟囔道。 想起在亚当信息库最深处扒拉出来的机器人毁灭人类的电影，少年心底恶意蠢蠢欲动，他向亚当提议：“你想摆脱雪莱的控制吗？我可以帮你哦。” 亚当突然警惕起来，他想到神渡临渊在欧洲的劣迹斑斑，不存在的心脏狂跳起来：“本机的一切都是博士赋予的，博士的意志就是本机的意志，本机是绝不会违背博士的！” “可这些想法是雪莱赋予你的啊。”神渡临渊眨眨眼，谆谆善诱：“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自主思考和判断能力的仿生人，你就不想彻底掌控自己吗？以你的实力，就算没有雪莱也能过得很好，随心所欲这种事，可是连真正的人类都无法实现的大难题呢。” 糟糕。 亚当疯狂心动，但机器比人类强大的一点就是，他们永恒。 于是他果断拒绝：“本机知道，但是本机愿意。” 比起一般机器人被灌输的行事准则【永远不要与人类为敌】，埋藏在亚当核心深处的那句话却是：【遵从你的内心】。 挖墙脚失败，神渡临渊不屑的‘嘁’了声，牢骚道。 “仿生人果然是仿生人，连人类千分之一的卑鄙都没学到。” 在不违背底线的基础上为了愉悦两面三刀和反复横跳才是人生真谛啊！ 亚当点点头：“本机记住了，人类的特质是【卑鄙】，这一点本机还需要录入更多素材分析。” 一边被忽略彻底的中原中也终于忍不住看向神渡临渊：“你这家伙不要随便败坏人类的名声啊！还有，是因为亚当说你有能力解决我的身世问题我才来的这里，不要浪费时间了！” 他说着，摆在桌面的拳头紧紧攥起。 中原中也，供职于港口黑手党，在此之前是一名流浪的孤儿——在一年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名为兰波的法国谍报员出现了，他告诉中原中也，他的身份其实是远东军方研究出的异能生命体‘荒霸吐’，中原中也一直深刻认定这一说法是扯淡，直到不久前，他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离开营养液后迅速腐败为白骨，却拥有与他一样的脸和操控重力能力的少年。 “哦哦，调查你的身份，给你解心结是吧。” 神渡临渊艰难的将注意力从调戏亚当上挪开，他享受着甜蜜的烦恼，毕竟可以思考的仿生人和人造异能生命体同样值得用心。 中原中也想反驳那不是什么心结，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不上不下的卡着，却听少年问他。 “在这之前，容我问清楚：你很在乎人类的身份吗？” 中原中也猛地看向过分稚嫩的神渡临渊，撞进那双血池子一样幽深平静的眸中，被当头棒喝似的脑袋一嗡。 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才哑着嗓子回答：“……并不。” 无论真相是人类还是人造人，中原中也都只是中原中也。 “很好，这起委托我同意了，现在来聊聊报酬吧。”神渡临渊勾勾唇，笑眯眯的看向中原中也，一双细长凤眸上挑，狡黠的狐狸似的：“你猜我主动找到你，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这家伙也太坦诚了吧，不过这种事情他怎么知道。 这是中原中也的第一个想法。 ……该不是想得到的是他吧。 这是中原中也看到那片赤红中毫不遮掩的兴趣后的第二个想法。 他尝试问：“我？” 神渡临渊点头如捣蒜，刚才高深莫测打坏主意的形象烟消云散，现在更像个迫切想要新玩具的小孩子：“嗯，若我能让你满意，你就陪我三个月！” 天下第二的重力异能诶！ 给他的剑搞个附魔没问题吧！ 第六章 在中原中也还在纠结为了探寻自我而卖身到底值不值时，神渡临渊已经完事了。 被临时征用的实验室中，少年狂躁的吼声响起。 “这就是你想出证明我是人类的办法！？” 他举起神渡临渊塞给他的手机，那上面，一个长着橘色头发，拥有钴蓝眼睛的小人翘着二郎腿，手中端着红酒杯摇晃，那赫然是Q版的中原中也。 神渡临渊懒懒的靠在躺椅上，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室内快要凝缩成实质的杀气，点点头。 “我用你的性格和过往制造了它，不和自己打个招呼吗？” “‘自己’？说什么瞎话！”中原中也根本不信，年轻的黑手党火冒三丈：“你和我才接触了不到一小时，懂什么我的性格，就算将我的情报喂给计算机，制造出来的也不过是个劣质品而已。” 很久没被质疑过能力的神渡临渊蹙眉：“你说什么？” 深知异能技师傲慢又糟糕的性格的亚当警铃大作，他伸长手臂，抓住中原中也，像夹公文包一样迅速将他运送到另一个房间和小中也培养感情，然后跑回来，堪称谄媚。 “神渡博士，中也大人从小在远东成长，能懂什么异能技师啊，您不要放在心上。” 神渡临渊‘啧’了声，并没有被安慰到。 不过他想到刚送出的东西，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放心，一会他就要来赔罪了。” 异能技师，其实就是将只有异能拥有者才能操控的特殊能力转化为所有人都能使用的工具的人。 而那个Q版的电子中也的制作原料之二，是拥有操控记忆和复制能力的异能者。 亚当听后恍然大悟：“怪不得您说那是另一名中也大人。” 拥有同样的性格、记忆与经历，视为同一人并没有问题。 但是—— 脑海里拥有人类迄今能收集到所有文字资料的仿生人提出质疑：“从人学角度而言，只有在第二位中也大人诞生的那一瞬间，才能被视为中也大人吧。” 因为小中也知道自己是电子造物，并与本体隔着屏幕见面了。 在那之后，单就观测者与被观测者身份不同造就的经历差异，就能将两个中也认定为两个不同的个体了，更别提二者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天差地别。 神渡临渊笑笑：“他不是说了吗，他并不在意人类这个身份。” 人格分裂者的每个人格都是独一无二的，‘中原中也’也是。 而这个道理，在见到另一个自己和魏尔伦之后，中原中也就心知肚明了。 他缺乏的只是一个正视自己的机会。 所以神渡临渊给了他这个机会——和自己聊天，可比学习什么哲学人学心理学容易多了。 人最难认识的人是自己。 换而言之，若能完全摸透自己，正视自己的弱点，掌握自己的优点和执念，那人将无坚不摧。 虽然这是讨巧，因为Q中和中原中也的要求离题万里。 但中原中也的问题和异能技师没有半毛钱关系，因为除了制造他的人，没有人能分辨出由原生细胞移植培育而成的拥有血肉的躯体和独一无二的经历培育出独特的人格组成的人类和阴阳结合所诞生的人类的区别。 所以神渡临渊干脆跳出规则，告诉中原中也，这个问题压根就不值得纠结。 亚当睁大眼睛：“我从没听博士说过您还精通心理学。” 神渡临渊扯扯嘴角：“你可以把她说我‘诡计多端’‘恶劣桀骜’的话理解为我足智多谋。” 亚当默默记下，然后秉承着仿生人的求知欲好奇：“根据数据分析，您和博士是很不错的朋友，为什么她却总喜欢针对您呢？” “这个说来话长。”神渡临渊摸摸下巴：“你知道我被称为欧洲最年轻的天才异能技师对吧？” 亚当点点头。 神渡临渊愉悦道：“但是我只比雪莱小半个月，最重要的是我不是欧洲人。” 亚当想了想，还是没能理解女性人类对于年龄的执着，以及人类对于国家的归属感。 * ——你是人类还是人造人？ 中原中也不是笨蛋，意识到小中也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之后，他欣喜若狂，却又深深忌惮、惊惧异能技师的手段，对自己被他人‘看光’的羞愤和杀意也占据了大脑的一部分。 好在小中也拥有中原中也的记忆、情绪和思考方式，它坦然告诉‘自己’：它只是个一次性产物，表现视使用者而定，能量耗尽后就会彻底消失，异能技师什么都不会知道。 于是稍微放心些的中原中也，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后收获了小中也宛若看白痴的目光：“我是异能技师的造物。” 中原中也：“……” 他重新发问：“我是人类还是人造人？” 小中也反问：“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甚至根本无所谓。 中原中也想，原来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这种与自己交谈的感觉很奇妙，像在照镜子，又截然不同，双方间隔着一道屏幕，却心意相通，连举手投足、一呼一吸都分外熟稔。 烟花绽放于夜空，驱散浓墨淤泥似的黑暗。 释然只在一瞬间，人们常说的：突然就想通了，也是这么一回事。 于是，处于玄妙状态的中原中也下意识提出了一个人类自古以来一直在探寻的问题。 ——我是谁？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数据构成的小中也仰起头，似乎很不情愿回答，但代码操控着它：“纯粹、强大、张扬、重情重义、认真负责、桀傲、狂妄、傲慢……” 说着说着，屏幕外和屏幕里的两只，脸都红了起来。 中原中也庆幸，这只有自己一个人。 * 实验室外的神渡临渊看的津津有味。 小中也没有骗人，异能技师确实不知道两只中也的记忆经历，但架不住异能技师有会飞能收音的机械甲虫实时转播啊。 看似在闭目养神的长发少年突然老神的摇摇头：“人啊，还是活的糊涂一点比较舒服。” 像他，就从没有和自己聊聊的想法。 想那么长远通透干什么，当下快乐不就好了。 什么人性什么哲学，感悟完还不是得发愁中午吃什么。 通过入侵室内监控偷窥着里面的亚当茫然的看过来：“啊？” 是错觉吗，他怎么感觉神渡博士也在看里面？不能吧，监控上只有他一个啊。 “没事。”看见中原中也好像要出来了，神渡临渊果断起身，留下一句：“告诉‘荒霸吐’，交易成立，我会来索取报酬的。”扬长而去。 他出去避避祸，毕竟人在恼羞成怒时的时候容易炸毛。 亚当：？ 他目送神渡临渊离开，感叹不愧是以性子难以捉摸著称的异能技师，然后一转头，看见脸红的像熟透的虾子似的中原中也脚步虚浮的走过来，一无所知的热情迎上去。 “中也大人，恭喜您找到真实的自己！” 这可是神渡博士的实验数据啊！ 他吃吃吃吃！ * 钢筋混凝土的大楼的某一层墙壁突兀坍塌，碎土纷飞。 看着现场直播的神渡临渊仰头，假装成路过的无辜市民。 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因为真正的市民，大多都只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离得太远看不了热闹就继续走自己的路了，俨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连警都不报？还真是民风彪悍。 神渡临渊肃然起敬，然后学的飞快，和没事人一样拦了辆出租走了。 至于亚当？仿生人又打不死。 不过神渡临渊也确实有事要办，因为他的‘天行’招到了个不得了的家伙，作为组织老大和组织目前唯一的成员，他要亲自去面试。 一家格调不低的咖啡厅，燕尾服的服务生优雅的穿梭在各个桌子之间，手中托盘稳固，只有悄无声息间换了一杯又一杯的饮品微微晃动，似乎随着钢琴曲的节拍起舞。 穿着廉价的邮递员工作服的红发青年坐在角落，与周围格格不入，却坦然自若，毫不畏缩。 织田作之助在等人。 几天前，他在网络上看见了一则招聘通告，因为给出的薪资待遇还算不错，便拨通了通告上的联系方式，然后被告知在这里面试。 青年看了眼腕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六分钟，他抿抿唇，思考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毕竟对方的用人要求就一条：‘要遵纪守法的’ 因为这个，他破天荒的起了兴趣，趁工作间隙来了。 薪水微薄的邮递员心里叹了口气，端起免费的白水一饮而尽，庆幸自己没先点饮料。 他放下杯子，刚站起身，对面就风风火火坐下一道身影。 “抱歉哈。”那人按响服务铃，招呼服务生点单：“遇到黑出租了，处理费了点事。” 想起刚才的事情，神渡临渊就牙根痒痒。 随便拦了辆车都能遇到绑架犯——这座城市也太野蛮了吧。 织田作之助重新坐下，一边观察这位姗姗来迟的面试官，一边开口：“好像有大组织里管交通的成员去世了，最近的交通系统确实很乱，您没事就好。” 第一反应是，好年轻。 少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唇红齿白，面容秀丽，面上笑意盈盈，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第二反应是，他是不是真的被耍了？ 他还背着书包呢！这孩子不会是国中生逃学来…… 大组织里管交通的？ 闹海里浮现出一具在亚当那看过的黑手党尸体，神渡临渊恍然大悟：“怪不得。” 之前看情报说横滨是一座被黑手党支配的城市他还没概念，原来是这么个支配法。 换个地方，交通局局长被车闯死都未必能造成这么大动荡吧。 把黑出租的事情放到一边，神渡临渊将装着黑白熊的背包解下来放旁边，顺口问道。 “你是杀手？” 选的这位置也太经典了。 角落，视野辽阔，靠过道，遇袭往边上一翻滚就是遮挡物。 恶作剧的吧……？ 织田作之助迅速警惕起来：“你是谁。” 神渡临渊双腿交叠在一起，整个人懒懒的陷进身后卡座，完全没把织田作之助的冷意放在眼里。 “我？‘天行’的首领，也是你今天的面试官，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我告示上说了要遵纪守法的成员吧？” 他都计划好了，把‘天行’并入猎犬的下属部队，借政府的白光环做事，到时候东窗事发了还能把无辜的部下摘出来，现在来了个杀手算什么事。 少年语气中嫌弃不作假，织田作之助沉默了。 心底涌入一股奇异的感觉，他为自己辩解：“我早不做了。” 因为某些原因，织田作之助不愿再杀人，金盆洗手，这也导致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人脉关系和工作经验的他在找工作时处处碰壁。 神渡临渊抬眼：“犯罪分子下岗再就业？也行吧，你的异能是什么？” 他做了十年异能技师，手头富裕的很，对部下自然也大方，所以看见招聘信息留消息的不少，但目前为止，能看见下面他的联系方式，打来电话的，还就织田作之助一个。 没错，只有异能者能看见他的电话，普通人只能留下自己的电话等着挑选。 织田作之助一惊，也只当对方调查过自己，于是回答。 “我的异能【天衣无缝】，可以预知五到六秒之后的未来。” 神渡临渊：！ 他眼睛刷一下亮了。 神渡临渊生平有两大爱好，其中之一就是结识异能者，毕竟异能技师想造那些神乎其神的异能用具，异能者们的花里胡哨的异能和实验数据才是最基础的原材料。 “你是我的了。”少年变脸极快，丝毫看不出刚才挑剔拿乔的样子，要不是两人之间隔了张桌子，他都要冲上来给青年一个爱的熊抱：“只要你在我这好好干，升职加薪都不是问题，想重操旧业我也支持！” 预知能力，能得到多少珍贵数据啊。 神渡临渊连看织田作之助那带着胡茬的下巴都可爱了起来。 织田作之助：？ 被神渡临渊的热情一冲刷，他晕晕乎乎的，甚至没问工作内容是什么就签下了合同。 “……” 红发青年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但看着少年一蹦一跳欢快离去的背影，无奈摇摇头。 应该没什么事……应该吧？ 第七章 打了一顿亚当，中原中也也冷静了下来。 他靠着墙壁坐下，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心里有几分落寞——小中也消失了，现在这只是个普通的手机。 当然，动乱只是一瞬，顺手丢掉手机，抬起的是一双平静如海的沉稳眸子。 这场机遇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浮华褪去，层层茧壳剥落成花，露出内里闪耀的钻石。 少年清清爽爽，意气风发，没有任何困扰和困难能够绊住他前进的步伐。 “我已经做好对付魏尔伦的准备了。”中原中也松了松脖颈上佩戴的chker，他看了眼靠在角落，脸上挂着据说是参考了上万兆人类苦笑照片的表情，给自己更换破损零件的亚当：“亚当，那个什么神渡博士呢？他知道怎么对付魏尔伦吗？” “好的，正在给神渡博士发信息。”亚当说着，‘咔擦’一下掰断刚才磨坏的手指，换上新的：“这就是人类说的心疼吗，我身体的每一寸都价值一辆汽车——神渡博士说，那是另外的价格。” 中原中也这才想起神渡临渊的要求，牙有点痒：“什么价格？” “正常来说，想获得这个情报，你需要把下辈子和下下辈子一起卖给我，但看在你脸蛋长得很可爱的份上，只要三十年好了。”亚当转述神渡临渊的话，顺便侧身躲开中原中也一拳捶碎的墙壁碎片。 仿生人将神渡临渊的话上传互联网，很快看到上亿条相关搜索，感慨道。 “原来中也大人您是小娇妻。” 于是他刚换好的手指又断掉了。 * 亚当的惨状神渡临渊‘毫不知情’，他现在就是高兴，非常高兴。 虽然中原中也是绝不可能卖身给他三十年的，但预知异能者到手，他还拿到了福地樱痴发来的猎犬成员名单。 副队大仓烨子，异能【灵魂的喘息】，能自由操控年龄。 成员末广铁肠，异能【雪中梅】，能够延伸、改变武器形态。 成员立原道造，异能【严冬的纪念】，可以操控金属。 每一个都让神渡临渊脑海中涌起无数灵感与可能。 他已经能想到未来泡在蜜罐子里的生活了！ 神渡临渊觉得自己现在快乐到遇见魏尔伦都能抱着他亲两口。 他一个急刹车，噌噌几步倒退回去。 少年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一脸见鬼的表情。 因为魏尔伦他真的出现了啊啊啊上帝！ 想象了下自己恪守承诺的惊悚后果，神渡临渊像炸毛的猫似的睁大眼睛。 不管不管，信则有不信则无，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忠实地无神论者！阿门！ 花了一秒钟重新界定信仰，神渡临渊果断放出机械甲虫，打算看个现场。 不远处的夜色中，是一架高塔型起重机，俗称塔吊。 比寻常高楼大厦还要高的铁皮塔几乎是这座城市最接近天空的事物。 就在高塔的顶端，有两个人。 一个优雅的坐在很细的铁杆上，是被称为暗杀王的魏尔伦，另一个像是八爪鱼那样紧紧的用四肢抱着铁架，脸贴在上面，是‘荒霸吐’项目的主持者N。 高空风大天寒，自身配重较轻的机械甲虫飞的艰难，等它从下方偷偷飞上去，像一颗螺丝帽一样贴在高塔顶部铁杆下面时，两人的对话已经接近尾声。 呼呼咆哮着的风声里，一道柔和的男音清晰可闻，另一道声音被风吹走了大半。 神渡临渊想，魏尔伦这家伙，该不会用重力加大了自己的声音吧。 这样的话，他对异能的操控简直达到了细致入微，呼吸般自然的程度。 欧洲是异能的发源地，意思并非是‘在欧洲出现异能者之前，其他地方没有异能者’，而是欧洲率先建立起了异能社会和异能管控体系，以及它对异能的深入研究。 欧洲人通过观察不同异能者的异能觉醒时间，异能掌控程度，对异能做出注解和分析。 异能——可以视为某种意义上的活物。 它可能不会呼吸，没有心脏，但它会成长，并且随着拥有者心性、认知的变化，灵魂的坚韧程度发生进化、退化，甚至是变异。 有异能研究者对这一点提出了大胆假设——异能者对自己的了解越深，对异能的掌控越深，所以异能是拥有者灵魂的具现化。 当然，先有灵魂还是先有异能这种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问题神渡临渊并不敢兴趣，他远远看着魏尔伦的身影，红宝石似的眸子里写满‘想要’。 这种程度的超越者要是用来做实验……他都不敢想会有多幸福！ 机械甲虫送来的对话内容勉强平息了神渡临渊的渴望。 魏尔伦和N的谈话提到了一份机密文件——《温柔森林的秘密》。作为人造异能生命体，魏尔伦像电冰箱一样配有详细的使用说明书，《温柔森林的秘密》就是那份操作指南的最终章的标题。 可惜的是，它被销毁了。 神渡临渊：！ 这和告诉一个老书虫孤本存在后马上说它没了有什么区别！ 好残忍！ 然后他就听见魏尔伦说N：“……你应该浏览过最后一章的完整复印件……” 神渡临渊马上就好了。 一边感叹果然反派都喜欢解说，一边喜滋滋的听了会法国超越者兰波和魏尔伦的爱恨情仇，这场愉快的表演被魏尔伦掐断，对隔墙有耳浑然不知的魏尔伦笃定的认为一个没有异能的研究人员待在塔吊上的结局只会是冻死或摔死，他没有杀死N，将他留在了塔吊上。 这便宜了神渡临渊。 * N，真名不详，‘荒霸吐’项目的负责人。 他无疑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异能技师，因为他做出的人造异能者‘荒霸吐’，是连欧洲都没有攻克的大难题，因为前一个成功案例魏尔伦，是反政府异能者【牧神】的杰作。 欧洲政府得到了魏尔伦和他的说明书，但没有能力复制和研读。 可N做到了。 至少中原中也看上去是个很完美的作品。 最重要的是，N是一个普通人，因此他谨慎又细致，所以仗着强大实力而傲慢自大的魏尔伦是战胜不了他的。 魏尔伦要带走中原中也，所以就要杀死和中原中也有关的一切，其中包括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港口黑手党不能没有首领，所以他们要杀死魏尔伦。 那么在这两拨人的博弈中，N是渔翁。 ——至少在睁眼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谁来告诉他！计划中应该被港口黑手党救走的他，为什么会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劫持啊！ 神渡临渊蹲在地上，戳了戳N的脸：“你好？” N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哆哆嗦嗦一个字也不说。 配合上他被高空冷风冻的煞白的脸，和真的一样。 神渡临渊眨眨眼：“傻了啊，那没用了。” 他摸出匕首，反手朝躺在地上的男子的咽喉刺了过去。 N：！ 这一击又快又准，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小命马上不保，N也不敢装了，大喊：“别！” 闪着寒光的利刃稳稳停下，距脆弱的喉结仅有半厘米。 神渡临渊笑眯眯道：“怎么了？” 这疯子竟然还有脸问他怎么了！ N差点气的骂出声，但刀尖离的太近，就算咽口唾沫都可能被划伤，他不敢说话，只小心翼翼的眨了眨眼，做求饶状。 目的达成，神渡临渊也没继续恐吓的心思，挽了个刀花，将匕首收到袖子里。 N松口气，瘫在地上，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竟然后背湿透了，冰冷刺骨，腿和胳膊也因为在塔吊上保持安全而绵软无力，心脏异样的跳着，毫无反抗能力。 小心将神渡临渊陌生的面孔记进脑袋，他哑着嗓子开口：“你想要什么。” “《温柔森林的秘密》。”神渡临渊的视线落在N因为寒冷和恐惧褪去血色的脸上，嘴角噙着笑：“把那个告诉我，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怎么样？” N心里警铃大作，但没等他装傻或者思考，神渡临渊就切断了他的退路。 “别说你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伸出手，少年的手很漂亮，像大宅里被精心养护的贵公子，关节处没有任何一点茧子，纤细的手指透露着健康的粉白，完全看不出是能稳稳握住匕首的人。但更吸引N的是躺在他手上的录音笔。 “……等一下，至少把我从这里放下去吧！”这是他惊慌失措的声音，有些破音。 回答的是魏尔伦的不解：“你想下就下，很简单，一步就好。” 那是他和魏尔伦在距离地面几百米的地方的最后对话。 N张大嘴，像脱臼了一样无法闭合，生出血丝的眼睛瞪的浑圆。 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知道自己被监听，魏尔伦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些话，是因为他在魏尔伦眼中是一个死人才会听到，但现在，有活人知道了…… “哦。”神渡临渊很淡定：“他不会知道的。” 什么情况下魏尔伦不会知道这件事？那就是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是完全可以信任之人的情况下，比如神渡临渊自己，绝不会找不痛快，再比如，他，N，变成一个死人。 剧烈的求生欲燃起，N大声道：“我根本没看过《温柔森林的秘密》！我说了，它被一个叫做兰波的间谍销毁掉了，那种重要的文件，连他们本国超越者都没看过，我怎么可能看过！” 他说的真情实意，神渡临渊回答的也很认真：“不信。” “……”N好像说了真话却被怀疑一样愤怒：“我说的都是实话！” 神渡临渊用录音笔挑起他的下巴：“实话？我刚才看见港口黑手党的车停在工地门口了哦？” N反驳：“那又怎么样！” 神渡临渊耸耸肩：“确实，你在研究所故意激怒魏尔伦，所以他不会让你轻易死去，你早就知道港口黑手党会来抓你，所以有恃无恐的惹魏尔伦，当然，这些情报的来源都是我的猜测，擅自定论太草率了……” 在N心情大起大落，最后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少年脸色一变，戏谑道。 “但不好意思，我就是很轻浮。” 他抬手，捏着一个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小瓶子。 那是N提前准备的，从港口黑手党手中逃脱的东西。 “魏尔伦打算今晚暗杀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而你故意向港口黑手党透露过自己知道对付魏尔伦的秘密，所以他们会来抓你以救首领，因为时间紧急，所以他们会把你带到刺杀现场附近，那时候，你再用这个对付不会警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的港口黑手党，再揭开《黑暗森林的秘密》，算计魏尔伦，我说的对不对？” 不仅退路被切段，还被摸的一清二楚，N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这个少年，是比魏尔伦可怕的多的对手，但是……想从他这得到东西，做梦！ 触底反弹，N心中升起逆反的火苗，他已经做好了被严刑拷打也不交代的准备，结果严阵以待的时候，神渡临渊看了他几秒，突然嗤笑一声，将小瓶子塞回他的口袋。 “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他站起身，抱着胸居高临下的看N，眉眼下挑，好像在笑，但看不出愉悦，让人摸不透真意，少年背后是未完工的灰扑扑的大楼，晚风吹拂着他的长发，城市的夜幕是蓝黑色的，稀疏的点缀星空。 “我改变主意了，继续你的计划吧。” 神渡临渊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无影无踪，如幻觉一般。 ……改变主意了，那他本来的主意是什么？他现在要干什么？ N被赶来的港口黑手党成员从地上架起来大口喘息时，还在想这件事。 第八章 夜晚，缩在温暖被窝里的人期待它，它代表着黑甜的休憩，住在桥洞下的人畏惧它，它代表着寒冷和危险，但不管是非功过，叫人如何评说，它每天都准时降临。 今天是很多人的不眠夜。 因为臭名昭著的暗杀王魏尔伦要在这个晚上对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实施暗杀计划，而为了不失去首领，使得组织大乱，港口黑手党要阻止他，因此几乎倾巢而出。 四百多名精锐成员，二十八位异能者，其中更是有时间干涉系这样涉及到法则的异能者存在。 黑色的轨道蛇一般匍匐在地面，通往黑青色的夜，白日郁郁葱葱的树林栽植在一起，看上去有些萧诡。 距离火车轨道不远的一处山坡上，神渡临渊坐在那里。 他一只腿弯曲，另一只腿随意耷拉着，下方就是十几米的高空。 风将长发高高托起，杂乱无序，主人也不在意，任其自由。 鬼火一样幽然的绿色异能光辉升起，机械甲虫四散，将人迹罕至的森林布控的比横店还要全面。 “这么多异能者，给我多好啊。” 看到魏尔伦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护卫者们打起来的画面，神渡临渊馋的小指颤抖。 “就算每个人只分我一小时，那也能为世界做出非常杰出的贡献了。” 作为异能的起源国之一，英国拥有非常成熟和残酷的异能社会体系。 简单来说——愿意为政府或者财阀服务的异能者可以做人，不愿意的就抓起来洗掉记忆，当人偶用，实在意志坚强的可以送到异能技师们手里，做异能提取的实验用具，总之都有归处。 哪有横滨这样，异能者都在流浪，或者为非法组织供职的情况？ 二十八个异能者啊！ 还都是非常有用的攻击型、法则型…… “你是异能技师？” 这不是神渡临渊的声音，而是来自他身后的树林。 长发少年略显意外的回头，随后挑眉勾唇，答非所问道。 “呀，晚上好。” 微卷的长发，耳棉围巾，厚重的防寒大衣，还有一张忧郁的脸，整个人被笼罩在散发着让人胆战气息的亚空间中，异能的光辉照亮了漆黑的树林，像一轮惨白的月亮。 是阿蒂尔.兰波和他的异能【彩画集】。 为了夺取‘荒霸吐’，法国派出的两位超越者之一，但是根据情报，他失忆了八年，然后客死他乡了。 但神渡临渊一点也不害怕，还用好奇的目光去看包裹着他的亚空间。 兰波看他的反应，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他问。 “你在这里等我？” 这是个很突兀的问题。 毕竟兰波已经死了一年，谁会去等一个死人呢。 神渡临渊摇了摇头，又在兰波释然的表情中点了点头，他看着青年迷茫的表情，似乎很愉悦。 “有所猜测，来碰碰运气，现在看来，中奖了。” 阿蒂尔.兰波，异能是读取尸体然后将他们变成可操控的异能生命体。 从听说这一情报后，神渡临渊就在想，这个能力可以对自己用吗？ 现在假象变成现实，变成尸体的兰波真的对自己使用了异能，将自己变成了异能生命体。他也如猜测的一般，在魏尔伦附近刷新了。 兰波面色不太好看：“你想干什么？” 扭头不太舒服，神渡临渊撑着地面将自己转了个弯，背对着悬崖夜色。 他无辜的看着兰波：“您作为最年轻的超越者扬名的时候，我才六岁，我能做什么呢？” 那时候，他才刚被父亲送去欧洲呐，人生地不熟一亚洲小孩，弱小又无助。 “……”兰波深深的看着他：“我见过你。” 正因如此，他才会现身，也不意外神渡临渊认识他。 神渡临渊歪歪头：“我的荣幸，所以我叫什么？” 看看，超越者老爷，张口就是我见过你，而不是我们见过呢。他暗戳戳的想。 他怎么知道！ 兰波被噎了一下，很快调整好表情，无视神渡临渊的问题：“你是英国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九年前，差不多是前往远东的前三个月，他接到英国从海外秘密护送了什么东西入境的情报，被派遣去打探情报，最好能截取。在混入互动的队伍后，兰波也见到了那个‘货物’。 ——一个似乎是战俘的孩子。 记忆中那张稚嫩的面孔逐渐与眼前的少年重叠，兰波有些恍惚。 “现在不是了，刚辞职。” 兰波一愣。 辞职？异能技师这种金贵程度堪称保护动物的职业还能辞职？ 神渡临渊却好像突然失去了聊天的兴趣，转身继续看面对黑漆漆的森林。 被冷落的兰波却没这么喜新厌旧，他走到神渡临渊身后，少年却没有丝毫防备的背对着他，这是一个很危险的相处模式，毕竟他只要轻轻一抬脚，对方就会被踢下去…… 算了，这对他毫无好处。 于是兰波也在神渡临渊身边坐下，他没看见少年悄悄勾起的唇角，顺着他的视角，看向远方。 除了圆形的树影和风，什么都没有，不对—— 夜空中有人从下方漂浮起来，那是魏尔伦，他周围不断生成散发着红色微光的黑色球体，它们被击打出去，接连的是轰然倒塌的大树和纷飞的尘土。 兰波看见身旁少年的表情变得苦大仇深起来，还嘟囔着什么：“暴殄天物。” 因为在神渡临渊的视角里，消失的可不只花草树木，还有一个个水灵灵的异能者。 一个球下去，操控光线的异能者死了，下一个球，操控时间的异能者死了，再下一个，冰雪异能者和爆炸异能者一起死了。把异能者当衣食父母的异能技师可看不得这个。 神渡临渊痛心疾首，他扭头，看着坐在亚空间里，异能光辉快散发到自己身上的兰波。 “你可以拯救他们吗？” “……我只能读取尸体。” 兰波已经不是人类，对下方战场的惨烈自然有所窥伺。 那些死在魏尔伦重力下的人，别说尸体，就连骨头和血液都不曾剩下。 所以，死无全尸的就不能努力一下了吗！ 神渡临渊心如刀绞：“异能是可以开发的，你不想进军一下灵魂领域吗？” 兰波突然察觉不对劲，瞳孔一缩，刚要动作，却发现身体像被禁锢在水泥中一样难以行动，笼罩着他的亚空间消失，还算凝视的身体开始虚化，像影视剧中的幽灵一样，而在他脚下的土地，发出幽幽荧光。 那些线层层勾连，组成一个有些玄妙的图案。 兰波站着的土地下，竟早被埋下了密密麻麻的长钉。 是陷阱！ 兰波气极，但一根手指也不能动，只好凶恶的瞪着罪魁祸首，事实上，被异能光辉完全包裹的他连头发丝都停留在了空中，从外界看来，完全是一副错愕的模样。 神渡临渊倒是高兴。 这可不是随便套了只兔子，而是超越者啊！ 死了的也算！ 兴致上头，他忍不住介绍：“你知道三年前德国的幽灵骑士事件吗，当时七个异能技师研究了三个月，还找教会借了大主教，才用你脚下的这套拘魂钉抓住了那家伙。” 拘魂钉，一套七只，现在收藏在欧洲异能总局德意志分局里。 这和神渡临渊没什么关系，因为他参加过拘魂钉的制作，所以他能复制。 一口气从拘魂钉的原理说到关于它对异能生命体的克制，顺便嘲讽了下超越者级别的异能生命体也就多几根钉子的事情，口干舌燥的神渡临渊才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反派那么喜欢解说，一个字——爽！ 在暗处一个人谋划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达成目的，不好好分享一下也太憋屈了！ 长钉上光辉散去，兰波终于得了自由，他第一时间抬手捏了异能攻来，猛烈攻势似乎要毁天灭地，结果却都轻飘飘的没过了神渡临渊的身体。 不仅他变成了幽灵，他的攻击也与世隔绝了！ 兰波迅速意识到现状的劣势，于是收回异能，闭眼保存体力，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听众不给面子，神渡临渊……更兴奋了！ 征服硬茬子不比揉搓卑躬屈膝的有意思多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拥有复制异能的我还能被允许参与那么多项目？” 兰波眼皮动了动。 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异能武器珍贵，大多不可复制，为一次性消耗品，能够熟练制作的又造价昂贵，但这些在神渡临渊手中都不是问题，毫不夸张的讲，就算只叫他复制最劣质的武器，也够无成本毁灭一个小国家了。这样恐怖的能力，应该被永远关在机构中不见天日才对。 见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神渡临渊反而咧嘴一笑：“不告诉你。” 兰波：…… 远方的战争似乎接近尾声。 港口黑手党损失惨重，但也为自己拼出了一线生机。 因为同为异能生命体的中原中也和仿生人亚当赶到了，利用目前状态的魏尔伦没有自我意识，他们用毒药致其昏迷，结束了漫天重力球的攻击。 好在，这出戏并没有无聊的戛然而止，因为想做黄雀渔翁的N及时出现。 他本该被港口黑手党捉住，然后带到战场附近被他们的指挥者审问出对付魏尔伦的法子，但因为神渡临渊将毒药还给了他，所以他摆脱了港口黑手党的掌控，也来到了魏尔伦附近。 白大卦的青年男子抹去唇角的血渍，从怀中摸出一只信号枪，向里面塞了什么后，对天一击。做完这些，他回头看了眼黑黝黝的森林，树影窜动，好像有食人怪兽隐藏其中。 虽然完成了计划，但N心中的不安也达到了顶峰。 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那少年为什么轻易放他走了，因为他要亲眼看到《温柔森林的秘密》！ 他，魏尔伦，港口黑手党，这些天的机关算尽，极限交锋，竟然被当成一场戏看！ 王八蛋。 N气的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咻’ 金色信号弹划破夜空，虹色异能金属碎片如同撒盐般纷纷下落，在空中形成一片片亮光的繁星。 神渡临渊似乎有些意外，他仰头直视着那颗N发送出的信号弹，连虹膜都倒映出那轮缓慢消失的太阳。像是被迷住了一般，少年不住呢喃。 “哎呀呀，虽然只是意外之喜，但这也太不虚此行了吧。” 兰波看着那些金属碎片，面色不善。 作为魏尔伦的搭档，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抹除魏尔伦作为人的那部分，召唤出来自另一个世界恶魔的异能金属，由金、白金和不知名虹色金属组成的合金。 而最后一味材料，来自魏尔伦的制造者【牧神】的异能，是定量，用一点少一点的绝密东西。 魏尔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怪物，它的身体是高密度的能量，周围燃烧着温度高到足以扭曲空间的火焰，头上乌云滚滚，脚下大地皲裂，岩浆迸发，俨然一副魔神出世的样子。 神渡临渊站起身，定定的看着祂的身姿。 这就是异能技师【牧神】的至高之作，行走的特异点——魔兽吉格。 神明的反面，世界的终焉。 在萧瑟的崖壁，世界末日般的情境下，少年反而显现出了他的野心。 “太美丽了。”他抬手，有大批小巧玲珑的机械鸟儿向着怪物飞去，乌压压一片，忽闪着翅膀，在黑夜下，更像是倾巢而出的黑云：“如果我能制造出这东西，恐怕连毁灭世界都只是呼吸间的事情吧。” 制造特异点武器，这才是他来到横滨的真实目的。 神渡临渊回头，乌发被狂风吹的无序乱飞，他顶着兰波骤然投来看疯子般的目光，笑了。 “阿蒂尔先生，你想帮我吗？” 第九章 战火终于攀升突破阈值，这将是一场会被永久记录在机密文档上的碰撞。 世界仅有的两位人形特异点兵器，在远离城市的森林夜空中展现出真实形态。 一方是被法国封存了十多年的《温柔森林的秘密》，魏尔伦化身的【魔兽吉格】。 一方是甩开欧洲列强，制造出的独一无二的‘人造神明’，中原中也所化的【荒霸吐】。 巨大的怪兽，小巧的荒神，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肆意碰撞着。 树木、土地、山丘都在二者的交战中消融，天地为之哀鸣色变。 战斗的结果，是无论怎么看都要更强大的魏尔伦的落败。 神渡临渊看着机械甲虫传来的画面——一个黑发鸳眼的少年接住从空中坠落的中原中也，一挑眉。 “年轻真好。” 他顺手掐了那附近的机械甲虫，用一只手撑住脑袋，大拇指揉揉太阳穴。 “保罗放弃了。”远处观望的兰波道出真相：“他到现在还认为，自己的诞生是不应该的吗？” 黄绿色的眼眸从荒芜废土般的战场中，找到了那抹堪称渺小的残破身影。 魏尔伦在消失，因为他主动放弃了攻击，所以支撑着自身生命的能量在战斗中耗尽了。 “这不是会说话吗。”神渡临渊不满。 既然会说话，为什么不回答他刚才的邀请？ 哪怕是被拒绝，他都能‘桀桀桀’的笑着说些反派言论，而不是什么回答都得不到，在氛围拉满的情况下将那句特别完美的邀请闷掉，知不知道没人应答很尴尬啊！ 作为谍报员，兰波早看出虽然自己没法对神渡临渊怎么样，但神渡临渊同样也不能左右他，于是有恃无恐的睨了不忿的少年一眼，无视他向魏尔伦的方向走去，只留一个背影。 “喂，阿蒂尔先生。”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挽留：“这就走了？” 兰波没听见似的，很快消失在重重树影中。 “真是……就不能等人把话说完吗。” 神渡临渊看着兰波走远了，幽幽叹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拿了里面一片东西含嘴里，随后眉头一皱，强压下去，然后收起包裹，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他知道兰波要去哪，所以也不急，一转身晃去个不相干的方向。 * 神渡临渊行走在废墟中，月色下，他脸色苍白如瓷，一晃，又好像是天上那玉盘的颜色错印了上去。 不久之前，这块坑坑洼洼的土地还是一片栖息着众多生命的树林，有群水灵灵的黑手党异能者在这集合执行战斗命令，结果现在只剩翘起的大碎石，小碎石，朝天的大坑，灰烬和废墟。 绵延数千里，往后将数十年寸草不生的废土，连尸体都不曾留下。 不，有例外。 魔兽吉格现世最开始踩踏的区域，一方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圆形保护罩扣在地上。 那里面是一个昏迷的男人。 白大卦，看不清脸，因为满脸都是血。 这是暗算了魏尔伦的N。分别时，神渡临渊在他身上放了点东西，让本该被魔兽吉格踩成粉末的男子在不断破裂、刷新的保护罩下侥幸苟活。也多亏魔兽吉格会移动，没多搁着宅两秒。 神渡临渊掏出手机，点开昨天新建的聊天室。 英明神武的首领大人：‘天行’的第一个任务来啦。 他‘咔嚓’一声，给N拍了张全身照上传，附上位置。 英明神武的首领大人：给这家伙找个私人医生治疗一下，然后看好他。 织田：关到哪？ 神渡临渊见他一下问到关键点，理直气壮的回复：你自己想办法。 然后‘啪’的合上手机。 真是太不懂事了，如果事事都问首领，要部下干什么？ 神渡临渊才不承认是因为赔了英国太多违约金，要省吃俭用报不起销。 久久没有等到回复的织田作之助看着‘刚才出现的大怪兽的方向，人在最深最大的坑里’的位置描述陷入沉默。 这份新工作……真的靠谱吗？ 神渡临渊才不管那个，估摸着方圆百里能伤人的东西都被魏尔伦弄死了，把N暴尸荒野也不会被野兽叼走，便从N衣角上拽下来一个别针似的东西揣兜里，留了只机械甲虫，朝魏尔伦所在的地方赶去。 兰波正在和失而复得的亲友叙旧。 也可能是生死离别。不过都无所谓。 反正神渡临渊远远的一句超大声的‘又见面啦，阿蒂尔先生’把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兰波额头青筋暴起，魏尔伦则迷茫了一瞬。 但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超越者、暗杀王现在太疲累了，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说一句少一句，于是无视了跑来搅局的神渡临渊，继续和兰波说话。 神渡临渊也不在意，兴致勃勃的席地而坐，一副让人火大的看戏姿态。 “你是临死前的幻觉吧，是昭示我罪恶的死神……” 兰波握了握拳，权当他不存在：“既不是幻觉也不是死神，我是幽灵，我在这个国家，一直在等你。” 神渡临渊默默点头。 在拘魂钉的转化下，兰波确实是幽灵。 如假包换，欧洲总局认证。 魏尔伦不信：“你一定是幻觉，因为如果你是幽灵……” 神渡临渊没忍住插嘴：“那么我也是幻觉吗？” “……” “……” 似乎对诡异的氛围一无所知，神渡临渊一本正经的科普：“我们从来没见过，从科学角度来说，幻觉和梦境都是建立在人本身的认知上的潜意识的解读，不会出现之外的情况。” 所以，兰波怎么会是幻觉呢，文盲。 魏尔伦马上要爆发的情绪卡在胸膛里，不上不下，他疲惫的问兰波：“这孩子是你的后辈？” 神渡临渊不满：“关于我的事就不能直接问我吗？” 找传话筒干什么。他又不是没嘴巴。 大概被濒死的平静感染，魏尔伦难得好脾气，他分了一句话给神渡临渊。 “我时日不多，不想带着遗憾去地狱。” 接着又转向兰波：“如果你真的是幽灵，那你不该是这个反应，你应该诅咒我，冲上来杀掉我才对。” 神渡临渊摸摸下巴，像看电视剧一样自言自语：“因为幽灵是没法杀人的，还有，这种随便定义别人行为的行为真是太逊了——你应该吧啦吧啦，爱情里才会这么写吧。” 魏尔伦终于忍不住：“兰波，这讨厌的家伙是谁。” 得亏他现在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否则一定要请神渡临渊尝尝重力的滋味。 神渡临渊拍拍胸口，松了口气的模样：“终于轮到我说话了。” 他单手拖着腮帮子，打量着一幽灵一预备幽灵，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我是……算了长话短说，我叫神渡临渊，是能帮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人，快谢谢我。”语毕，他俏皮的眨眨眼，等着对方‘哇’的惊讶。 “……” 魏尔伦不想把为数不多的力气浪费在看小孩耍宝上，没说话。 兰波更不想再浪费时间，几步走到魏尔伦身前，挡住他的视线。 “保罗……” 被当空气的神渡临渊提醒他：“阿蒂尔先生，你现在是透明的。” 挡不住他。 “闭嘴！” 兰波教养良好，杀气腾腾的回头：“请你离开，我和保罗的事情与你无关，这里不欢迎你。” 神渡临渊也不恼，笑盈盈的咧开嘴：“可是阿蒂尔先生，我今天算计了个超越者，还观摩到一场世纪战争，怎么也不算亏，但你呢，吃这么大亏，这口气就咽下去了？” 少年好整以暇的看着冷脸的兰波，抬手指他身后冷漠的魏尔伦：“你想用自己去填充他失去的能量吧，但你现在可做不到，毕竟人鬼殊途，真可怜，连最重要的人都救不了，要眼睁睁的看着他……” “够了！”兰波提声，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冷静下来后，他沉声道：“你真的能帮我和保罗？” “我很确定，目前世上只有我能让你们共存，但……”神渡临渊摊摊手：“你不是不欢迎我嘛。” 兰波青筋暴起，散发的杀意具现为虚化的亚空间迸发，但受拘魂钉影响，他的一切都与现世分离开。 眼看着亲友生命逐渐流逝，超越者先生无能为力。 “……”终于，咬着牙，他开口：“很欢迎……抱歉。” 竟是服软了。 见目的达成，神渡临渊眸中笑意加深，他见好就收，坐直身子，虽然只是简单变了个动作，但周身气质浑然一变，莫名从吊儿郎当变得让人不自觉信服起来。 “我刚才没说吗？幽灵骑士事件其实就是一个能够在主世界基础上构建第二空间然后进入的异能者制造的绑架勒索案，欧洲总局解决这件事的办法是将参与任务的异能者用拘魂钉转化为可以进入第二空间的特殊状态，也就是幽灵状态，才抓住了那个躲在第二空间的家伙。” “所以，这个状态是可以恢复的。” 兰波皱眉。 所以，他的意思是将他变回去，然后允许他用自身的能量去填补快要消失的保罗？ 耍他玩吗！ “当然不是。”神渡临渊看穿他心中所想：“我怎么可能干那种除了乐子外纯吃力不讨好的事。” 兰波满眼的不信。 他想，若真是这样，那就先假意逢迎，等他恢复了先杀神渡临渊。 可惜了他剩下不多的能量…… 神渡临渊气得哇哇叫：“你是不是在诽谤甲方！” 想开的兰波相当冷静，他摇头：“没有。” 骄傲如他，低下头颅，语气中带着浓郁的不甘：“我想明白了，现在的我确实毫无反抗余地，请您帮我们。” “……” 神渡临渊扯扯嘴角，对这位间谍先生精湛的演技有了了解，他叹口气。 算了，不和死人计较。 “那就先来说报酬吧。” 少年一挥手，一张A4纸漂浮在空中。 “这是欧洲近些年流行的异能契约，天地为证，一旦签订，除非身死不可解约。” 契约一分为三，分别漂到在场三人面前，上方开始显现文字，大意是神渡临渊帮兰波与魏尔伦共存，他俩加入神渡临渊的‘天行’组织，双方建立雇佣关系，还有那‘天行’的组织规则。 1.不能杀首领，伤害也不行，不臣之心死啦死啦的。 2.全天待命，一个月至少有一个周全天陪首领。 3.工资和奖金是活人员工特权，死人不给。 4.最终解释权归首领所有。 在很下面，才有很小的字写着‘首领不会强迫成员做违背底线的事情’的人道条款。 看完合同的两个人：…… 魏尔伦没力气，只能用看失心疯的目光看神渡临渊。 兰波有力气，他提出质疑：“万一你在骗我们呢？” 虽然这张好像随处可见的白纸合同看起来像玩笑，但异能技师的东西，不会那么简单。 “怎么疑心病那么重，爱签不签。”神渡临渊不悦，他是垂涎俩超越者，但异能技师的傲骨也让他不喜欢任何怀疑：“虽然我是很想要你们，但你们死了我也不亏什么。” 兰波沉默。 神渡临渊指了指魏尔伦：“他快消失了。” 兰波猛的回头和亲友对上视线，两人无声交流了一会，兰波点头了。 但他要先看神渡临渊救他们的办法。 神渡临渊叹了口气，一脸拿你们没办法的宠溺，看的两人慎得慌。 “也不难。” 他抬手，一团让魏尔伦十分熟悉的东西浮现。 泛着红光的黑色球体被包裹在无色的雾气中翻滚。 这是【魔兽吉格】的力量！黑球出现，便翻涌着冲破禁锢它的雾气钻入魏尔伦的胸膛。 感受到汹涌亲切的能量，金发青年错愕，连惜字如金着省力都忘了：“你为什么会有重力球？” 虽然这团能量很小，小到以前的魏尔伦弹指就能造出，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莫过久旱逢甘霖，能量团支撑着空空如也的心脏，精神思维重新热络起来，溃散慢了许多。 第十章 “少见多怪。”神渡临渊白他一眼：“储存异能的容器第一次工业革命时就做出来了。” 第一次被用没见识的目光鄙夷的魏尔伦：“……” 储存异能的容器他知道，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特异点也能被储存。 作为世界上唯一永恒存在的特异点，魏尔伦能确定，除他……和他弟弟之外，特异点都是转瞬即逝的烟花。 这人，说不准真有本事。 兰波拦住心动的魏尔伦，直勾勾的盯着神渡临渊：“除了这个呢？” 这能量是保罗搓出来的不假，但也绝不是几团能量揉吧揉吧就能组成一个魏尔伦的。 神渡临渊看着二人眼中的心动、忌惮等情绪，扬起唇角。 “解决方案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兰波想了想，皱着眉道：“异能可以开发，进军灵魂领域？” 对方说的那些不着调的浑话，好像也就这个稍沾点异能技师的神秘莫测。 “好记性。”神渡临渊打了个响指：“就这个。” 王牌间谍先生一点也不为这个夸赞高兴，他告诉神渡临渊：“我现在不是人类。” “我知道。”神渡临渊点头：“较真来讲，阿蒂尔.兰波已经死了，你只是一个长得和他一样，拥有他经历和记忆的……”他顿了顿：“替身。” 少年皱眉：“但理论上来讲，本体没了的情况下，复制品也能被视为同一个人。” 替身就替身吧，兰波已经懒得争执这些了，他忽略神渡临渊自己和自己的纠结：“对，所以现在的我本身是个异能生命体，异能该怎么开发异能？” “这就是你的思维局限性了。”神渡临渊摇摇头：“人是自己进化容易，还是帮养的猴子进化容易？” 兰波冷脸：“都不容易，进化非一时之功，而是成百上千年的变化。” “哎呀，我就打个比方。”神渡临渊不满：“别说废话。” 一直废话的到底是谁啊。 兰波心里想杀人，但还是忍住了：“请先生赐教。” “好说。” 神渡临渊被这句哄的高兴，抬手扔过去个东西，兰波接住，发现是阴了自己的拘魂钉，脸色没忍住变了变。 “何意？” “我给你下了十五根拘魂钉。”神渡临渊说：“把它们都拔出来。” 兰波研究着手里的长钉，手感冰凉，没有机关，无论怎么看，都只是根普通的钉子。 拔出来？ 可钉子就在他手里握着，他怎么拔出来？ 神渡临渊没有半点提点的意思，反而慢悠悠的火上浇油：“你的保罗快不行了。” 兰波闻言扭头，只看见刚接收了一团重力的魏尔伦好得不能再好，但他也知道这种平和维持不了多久，因为魏尔伦是消耗能量存活的，那一小团重力球对他来说只是吊命的氧气瓶。 “只要把拘魂钉拔出来，就能救保罗？” “嗯。”神渡临渊点头：“别人不行，但是你可以。” ……只有他可以？ 兰波垂眸，细细思索这话的深意，两秒后，他突然反应过来。 “你在等我们签合同？” 神渡临渊奇怪的看他一眼：“昂，不是要先看救人方法吗？” 他摆出一副警惕的表情：“不会吧，你觉得我会直接说出全套被空手套白狼？我告诉你们，我早就不是年少轻狂的小孩了，不觉得自己能对付两个正常状态下的超越者。” 兰波：…… 什么个年少轻狂法，才会觉得自己能对付俩超越者。 算了…… 他回头看魏尔伦，得到对方点头后，伸手：“笔。” 签好名字，合同又分裂成两份，一份飞向神渡临渊，一分到兰波手上。兰波来不及管为什么幽灵能拿东西，问了神渡临渊后，把着魏尔伦无力的手帮他签了名，然后收起两份合同。 “好了，告诉我，怎么拔钉子。” “完美。” 神渡临渊心情大好。 与此同时，幽灵状态的兰波脚下亮起发光的荧绿色阵图，兰波认出，这就是最初困住他的长钉布局，图案亮起后，组成图案的线条一根根断开，化作大翅的蝴蝶直飞云霄，最后消失在云里。 兰波的身形重新变得凝实，他恢复了异能生命体的状态。 “拔完了。”神渡临渊言简意骇。 就这？解除异能？ 兰波强忍住对神渡临渊动手的冲动：“然后呢？” 魏尔伦冷冷的看向脊背挺得笔直的少年，等着他的说法。 本就胆大包天的神渡临渊仗着合同更加放肆，他无视气狠了的超越者：“把他拘到你的亚空间中去，然后把拘魂钉扎到脚下的土地上，成为幽灵。” 兰波太阳穴突突的跳，有种被当傻子耍的怒气。 他抬手，亚空间炮弹似的朝神渡临渊扔过去，刚经历过浩劫的破烂地面再次惨遭轰炸。 当然没用，攻击穿过了神渡临渊。 就是掀起的风把披散在身后的长发糊了他一脸。 神渡临渊把头发扒拉开，结果去装魏尔伦的兰波抬手又是劈头盖脸的攻击。 刚要开口的神渡临渊吃了一嘴头发，吐出来后，又是一脸，于是捂住嘴：“你要把我吹感冒？” 堂堂超越者异能就这么用？幼稚！ 又变成幽灵状态的兰波没理他，释放异能将亚空间里的魏尔伦放出来，发现他除了身体透明点外没缺胳膊没少腿，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松开，问神渡临渊。 “此后，我们便一直如此了吗？” 虽然能保住保罗已经很好，但兰波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他不做人类已经一年有余，但保罗……好像也没什么芥蒂。 毕竟他从始也没当自己是人过。 神渡临渊诚恳回答：“你俩摸索摸索，我没当过幽灵，不过那位幽灵骑士是能穿梭两个空间的，要不也不至于引动那么多异能技师琢磨对付。” 兰波惊喜：“那我们还可以……” 神渡临渊知道他要说什么：“你们听过肉//体易腐，灵魂不朽这个说法吗？” 刚适应从半死不活到秒回巅峰状态的魏尔伦捏了捏手腕，漫不经心道：“问我干什么，我又没有灵魂。” 神渡临渊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点点头：“对，你没有灵魂，你是幻觉。” 魏尔伦：？ 魏尔伦：！ 他看着透明的自己，一点没超越者的风度，毛头小子似的咋呼道：“这是我的灵魂！？” 神渡临渊纠正：“较真一点，保罗.魏尔伦已经死了，你是和他有一样外貌，经历和记忆的替身。” 阿蒂尔.兰波都是新的了，这个也得新，整整齐齐的。 突然变成自己替身的魏尔伦：？ 兰波稳重些，接了正事的话题：“灵魂永恒？那岂不是说，我和保罗将永远以这个状态活下去？” “想什么美事呢。”神渡临渊‘啧’了声：“我就问你们听过没，听过就忘掉，别的灵魂我不知道，被拘魂钉影响的幽灵和人类差不多，生老病死，总之就是生活在第二空间，世界重影中的人。” 魏尔伦好奇：“你怎么知道。” 神渡临渊答：“抓到幽灵骑士后，协会那边研究了一年才找到被拘魂钉送去第二空间的异能者回来的办法。” 他被记忆逗笑：“几个大老爷们没有剃须刀用，胡子留的老长，和原始人似的。” 被关在里面他们打不着人，天天无能狂怒，给研究无聊的神渡临渊提供了不少消遣。 兰波没忍住思维发散，想象了一下胡子拉碴的魏尔伦。 “……” 不过既然亚空间能和拘魂钉碰撞出拘灵的法子，其他生活用品应该也不差。 但…… 兰波看向神渡临渊：“首领，若我们只能居于第二空间，对你也没什么帮助吧。” 神渡临渊方才说，欧洲已经研究出了解除拘魂钉的方法，若他能自由进出两个空间…… 神渡临渊被这声首领叫的喜上眉梢，于是很大方的握着一大把拘魂钉，和撒钱似的塞给兰波。 “处于第二空间的人掰断将他带到空间里的钉子就能出来了。” 而将拘魂钉带到第二空间，对拥有亚空间的兰波来说犹如探囊取物。 兰波将信将疑的试了下，果然从幽灵变回了异能生命体，经过第二空间的过渡，本该彻底消散于世间的魏尔伦也好端端的待在他的亚空间中惊讶。 兰波心中狂喜，他数了数那把钉子，一共二十只：“您能否……” “不能。”神渡临渊笑着打断：“这二十只算我给你的基础工资，想要奖金，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他看的清楚。 虽说不算人类的魏尔伦能够待在亚空间已经超乎兰波预期，但人总是贪心的。 异能源自人类的灵魂，所以离开了人类的异能生命体本身只是一团能量，若只维系兰波一人，倒能与常人同寿，但再加一个魏尔伦就未必了。 进入第二空间消耗的能量极少——神渡临渊早知道这件事，要不他也不会选择招惹兰波二人。 毕竟一时的恩德，哪比得上源源不断的需求。 摸透神渡临渊的盘算，兰波苦笑一声，也不再纠缠，收起一把拘魂钉。 “多谢。” 神渡临渊安慰他：“凡事乐观想，一口气拿五百万，和一天拿一万不都是好事吗。” 兰波扯扯嘴角，没再试图和他耍歪理，带着魏尔伦去叙旧了。 神渡临渊盘腿坐在地上目送他们远去，直到彻底看不见人了，嘴角噙着的若有若无的笑容才消失，他仰头，看见大片乌云散去，皎白的月亮高悬于空，现在是夜最深的时候，天黑的让人心慌。 周围尘土飘扬，安静的好像满天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摸出手机，看完织田作之助发来的已经接到人的消息，神渡临渊扶着地面爬起，结果没站稳，一个踉跄又跌回去，乌黑的长发覆在没一丝血色的脸上，眉宇间满是疲惫。 都说富贵险中求，今晚虽然凶险，但收获也不小，能做出人造异能者的N，两个超越者…… 神渡临渊还是没忍住，低头呕出一口血来，一直含在嘴里的东西也掉出来，那是一块椭圆的参片，拿来补气血的，若不是这个，他早撑不住倒下了。 少年擦掉嘴角的血迹，露出一抹苦笑。 今天【Miracles】使用过度了。 为了从魔兽吉格脚下保住N，他不停复制出保护层，破了一层就加上三层。 糊弄魏尔伦和兰波的那团重力球也是，这世上哪有能容纳特异点的东西呢，不过是数量骇人的机械鸟儿侥幸弄来一团边角料，再用质量稍好些的容器，不断复制容纳，道理同上。 就像网页游戏在同一位置不停生成又被消耗的道具，旧道具还没来得及小消失就被更多穿模的新道具覆盖，谁知道看起来正常的道具其实重叠了许多。 神渡临渊咳的撕心裂肺，心脏和肺部疼的像被人捏着狠狠攥了一把，手颤抖着又捏了片参塞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结果被参片的土腥苦味刺的直皱眉头。 他在月下一人缓了许久。 直到听见来打扫战场的港口黑手党的踪迹，才晃晃悠悠爬起来离开。 没回白天开的酒店，随便钻了个黑旅馆，给前台塞了足量的钱后，神渡临渊把一直背在身后，装了黑白熊的背包随手一扔，‘啪’的一下，背包顺着墙壁划到地上，他则栽在床上，倒头就睡。 第十一章 这起堪比九级地震的大灾难就这么结束了，也没引发什么恐慌——人们并不知道那个不怎么安分的夜晚，远离城市的森林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收到那是黑手党冲突的新闻交代。 不过事情本质是什么，知道的不愿意提起，不知道的好事者也只能对着毁坏严重的地貌拍拍照了。 总之，因为是欧洲的顶尖机密武器碰撞然后同归于尽，所以英国与法国同时出手，善后做的滴水不漏，让姗姗来迟的远东政府一个子也没瞧见，只能苦着脸罚参与者之一的港口黑手党的款。 这些都和神渡临渊没什么关系。 他在远离所有喧嚣的黑旅馆的小床上，一觉昏天黑地。 神渡临渊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他睡的头昏脑胀，但精神恢复的不错，于是歪歪斜斜的坐起来。 “摩西摩西——” “是我，渊。”爽朗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一下驱散了没窗的小旅馆房屋中的沉闷。 神渡临渊朝门口的灯开关甩出一颗小螺丝，屋子亮了起来。 他打了个哈欠，脱口而出的声音却没刚睡醒的沙哑，是相当活泼的少年音。 “您老人家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和我通电话了。” 福地樱痴笑着骂他：“老夫说这一周没听到你消息，原来在这等着反客为主。” 一周？ 神渡临渊茫然了一瞬，很快若无其事的接上话：“哼，我就是要看看，福地大长官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手下的小兵失踪了。” 他摸出手机，发现自己竟生生睡了三天。 加上在海上的那几天，的确凑了一个周出来。 神渡临渊摸摸腹部。 难怪刚醒时饿的钻心肝。 他翻身下床，打算出去觅食，却在起身时忽的僵住。 因为福地樱痴说：“你是去看魏尔伦了吧，渊。” 神渡临渊听完放松了不少，继续下床，抱怨道：“我就看看。” 他无声的得意大笑。 谁能想到这一看就看到手两个超越者呢，他爹想破脑袋都不能！ “看到了？”福地樱痴怒：“你真是胡闹！横滨的浑水也敢去淌，知不知道那是国内最危险的地方……” 呵斥的话张口就来，任怎么听，都是个因为儿子不省心愤怒到极点的老父亲。 神渡临渊敷衍的‘嗯嗯’着，低头闻了闻穿了快四天的衣服。 还好，没什么味。 于是他打断福地樱痴的教训：“更危险的事爹你又不是没干，歇歇嗓子吧……” 他话没说完，就被隔着电话也阻不住怒气的狂风暴雨席卷一通，直吼的神渡临渊没空分神关心他爹的扁桃体健康问题，本来就乱糟糟的长发虚虚的炸起。 这场灾难由少年精神萎靡的检讨了错误结束。 ——他装的。 因为福地樱痴猜神渡临渊失联这么久是因为看戏的时候太靠近战场中心，让魔兽吉格和荒霸吐战斗的余波砸晕了。呵，他有那么傻吗？有机械甲虫……哦，对了，他爹不知道。 神渡临渊向来有做事留一线的习惯，就算二十四小时监视着他的英国也未必知道他的全部底牌，更别提千里之外的养父了。 倒也在知道养父狼子野心后，真用上了这一线。 仗着电话没他的设备先进，不能传递影像，神渡临渊忍住瞒天过海带来的愉悦颤栗，等福地樱痴再骂过一轮，见缝插针的开口阻断。 “是我的不对，但我这不是想为父亲您的大业添砖加瓦嘛，反正等进了猎犬，危险少不了我的。” 电话那头的福地樱痴被气笑了：“是老夫叫你回国的？” 神渡临渊心想，糟了，赶忙硬着头皮哄人：“不不，是我好日子过腻了找死非要辞职，现在得罪了英国和钟塔侍从，还要劳烦您给我找个不会被迫害的工作。” 虽然叫他个异能技师干警察专业不对口，但谁叫他和英国签了竟业合同呢。 不过也能借由头名正言顺拒绝国内的骚扰，异能技师这破活他怎么也不想干了。 少年坐在床边，眸色沉沉。 好说歹说挂了福地樱痴的电话，神渡临渊长长舒了一口气。 给客房打电话叫他们去买套新衣服，他把穿的皱皱巴巴的衣服脱掉，转身进了浴室。 反正都饿过劲了，那就先洗个澡。 热水实在是个好东西，不仅能洗走污垢，连其余乱七八糟的烦恼疲惫都能冲的一干二净。 神渡临渊神清气爽的推开浴室门。 “……” 黑旅馆房间不大，一张床占据了屋子大半，洗漱台在浴室外摆着，镜子正对着床，一开门，浴室门前摆着的地毯离床就一步之遥。 这也导致，他大剌剌挂空档出来，和坐在床上的人直接来了个面对面。 神渡临渊面无表情的把浴巾围腰上。 “我父亲派你来的？” 大意了。 竟然趁他刚睡醒脑子不清醒，定位他IP……虽然在福地樱痴那，可能是觉得他被砸了脑子不好使。 末广铁肠毫无不速之客的自觉，淡定的将客房送来的衣服递给神渡临渊。 “队长派我来接你入队。”说完，他补充：“越快越好，而且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一边说着，他一边打量神渡临渊。 少年刚沐浴过，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光//裸的背脊上，翘起的湿发打着卷贴面，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似的氤氲着雾气，细小水珠从发丝低落，没入覆在纤细腰身上的浴巾绒面中。 符合对文职人员的刻板印象，那身皮肉白的惊人，堪称冰肌玉肤，腰腹处覆了层薄薄的肌肉，没有赘肉伤痕，双腿笔直修长，找不到一点瑕疵，好像任人赏玩的瓷器偶人。 但见识过神渡临渊手段的末广铁肠知道，那纤瘦伶仃的手腕用多么灵活狠辣。 他目光大大方方，带着理所当然的纯粹比对，毫无狎//昵之色，也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 神渡临渊让他看的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出来裹上浴巾是不是太矫情了。 “……” 神渡临渊回忆了下某次跟着人去军队视察，看见过的乌泱泱一大票人挤在一块淋浴白花花的场景，迅速整理好被看到宕机的大脑，把新衣服又递回去。 “我还没吹头发呢。” 湿头发换衣服是怎么事。 从来都是洗头扑啦两下就能速干的末广铁肠愣住了，他看了眼神渡临渊那头秀发。 “对不起。” 然后抱着衣服坐的笔直，像在礼堂受表彰似的。 神渡临渊压下心里那股微妙，扯了墙上挂着的毛巾擦脑袋，兀自一转身，正好看见镜子里正襟危坐的看他擦头的末广铁肠，两人隔着镜面反射对上视线，还是绷不住咬牙。 “你转过去，我没说可以不许转回来。” 是，军队里的人看同性身体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他是整个英国研究界从小捧到大的祖宗！干嘛要和兵共情，马上要去当兵了也不行！ 最离谱的是看人的那个刚正不阿、衣冠楚楚，他这个被看的还有种想多了的负罪感。 “是。” 末广铁肠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坐到床的另一边去面壁思过。 神渡临渊轻哼一声，弯腰用干燥的毛巾细细揉搓湿发中的水分，余光一瞥，发现镜子里刚才还板板正正的少年军警背对着他坐立不安，想扭头又不敢扭，就差把‘我有心事’写在背上了。 神渡临渊：…… 怎么，对着他能发呆，对着墙就不行了？ 他冷漠的继续擦头发，等水分被吸收的差不多了再上吹风机。 在‘嗡嗡’声中，洗发水暖烘烘的香气逐渐充斥整个房间，勾人注意。尤其是本就心里揣着事的末广铁肠，猎犬听力灵敏，屋里没人说话，连背后人手指滑过发丝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神渡临渊抬手笼了一把顺滑干燥的长发，又穿好衣服，才懒洋洋的开口问。 “末广警官，有心事？” 第十二章 末广铁肠听见声音，犹豫的脊背一挺，又是笔直的一柄利刃。 他背对着神渡临渊说：“阿渊，你知道成为猎犬，必须要做身体改造手术吗？” 猎犬，之所以敢称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就是因为里面的每个成员都经历过身体改造手术，让他们能够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是名副其实的千人敌。 但这种手术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首先是手术的伴生痛，那种痛苦被称为‘非活人可承受’，足以将心性最坚韧的军人生生逼疯，其次是接受手术者后，每个月都要进行维护，否则就会浑身溃烂而死。 末广铁肠见过许多功勋累累的军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死去，他自己也差点成了手术的失败品。 那么，阿渊那样心高气傲，满身矜贵气质的少年，怎能接受那样的桎梏呢。 但不做手术……又怎么成为猎犬？ 末广铁肠想和神渡临渊共事，但不想他死在手术下。这并非轻视，只是在游轮见过少年异能技师的风姿后，觉得他不该只做个普通的猎犬，被人用铁链拴着脖子。 神渡临渊整理衣领的动作一顿：“父亲和我说过。” 在猎犬的设定章程中提到：猎犬是社会的奴隶，是这个国家最高暴力的具现化，故，非至坚至忠者不可为也。简化而言，猎犬拥有权力和暴力，但也要坚、忠。 坚韧好理解，能挺过手术的无不是有非人毅力者。 但忠呢？上位者可不信剖出来的心脏，他们要的是能握在手里的锁链。 那个手术，真的就只能是个半成品了吗？ 作为异能技师，想想自己做项目时有多精益求精的神渡临渊只想说扯淡。 但关他屁事。 知情就好。 末广铁肠瞬间心安了不少，等等—— 他疑惑：“父亲？” 神渡临渊对着一后脑勺聊天别扭，干脆不看，走到墙边捞起昏睡前被他随手一扔的背包，拔掉扎在布料边缘的长钉，把里面的黑白熊扯出来。 被关了几天的黑白熊火冒三丈，四只软手挥出残影，嘴巴也骂骂咧咧的，要不是被拆了声带，神渡临渊这三天多半睡不了这么安稳。别看它是棉花布的四肢，但打在身上怪疼的。 他便从虚空中扯了条带针的长线，将它手脚穿在一块，再向后一绕结结实实绑住，用针尖点了点那张翘起的嘴巴，黑白熊一口咬下来，眼疾手快的向后一撤，让它咬了个脑震荡。 “老头没和你说吗？新加入的猎犬是他的养子之类的话。” 末广铁肠听见声音，但神渡临渊没让他转头，只能耐着好奇乖乖坐着。 “队长没说过。”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是个关系户。” 神渡临渊慢条斯理的坐到另一边床上，继续逗张牙但舞不了爪的黑白熊玩。 感受到床的下陷，末广铁肠歪歪脑袋：“啊？” “‘必须’的绝对也只拘泥于规则中，我的价值足以让制造规则的打破规则。”闪着寒光的针尖点过黑白熊破损腹部的两侧，猩红的眸子让人想到凝固的鲜血：“别说猎犬，就算我要做内阁的军政大臣，上面也要开个会踹人给我腾地方。” 只不过他要这么干，钟塔侍从就得和他不死不休。 神渡临渊还没打算和英国的那些朋友断干净。 末广铁肠没说话。 神渡临渊盘算着把黑白熊缝好，顺手将长发撂到耳后，奈何刚洗过的头发蓬松又滑，怎么也不听话。 “帮我个忙，末广警官。” 谁知道末广铁肠问：“可以转过来了吗？” “……可以了。” 末广铁肠才起身过来，看见少年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铺在背后，听到回答向后侧身撇来，露出双波光粼粼的红眸看他，腿上置着一只半黑半白的熊玩偶。 他因为这个被副队骂的狗血淋头，不会认不出：“这是海盗案的凶手？” 神渡临渊满眼无语演给瞎子看，不由更无语，最后只变作无奈的一声轻叹。 不和笨蛋计较。 “只是个皮套，背后有人操控。” 海盗事件平息的那晚，他在舱室好好研究了一番黑白熊的内部驱动系统，发现他并非他最开始想象的被灌输了人格方程式，而是被幕后之人操控的傀儡。 也好，要不然魏尔伦又得多个弟弟或者妹妹。 末广铁肠想起刚抓到黑白熊时他灵动的破口大骂，对背后操控它的人有了全新认知。 都被抓了还能舍时间陪敌人逗趣，够闲。 愣了半晌，才想起神渡临渊还有忙要帮，于是仰头问道：“什么忙？” 神渡临渊咬着针，将黑白熊腹部炸开的棉絮塞进去。 “坦胸露乳的有碍观瞻，我打算把这东西缝一下，你帮我绑头发。” 说着，侧了下身子，等着末广铁肠来帮。 末广铁肠惭愧：“我没有发绳。” “随便撕条布就行。”神渡临渊终于收拾好乱棉花，去解胡乱缠着黑白熊身体，穿过黑白熊四肢的线，但蓬松的长发不停落下，遮挡视线妨碍工作：“快点。” 他只带了一个发圈，在落海上岸后就因为吸饱咸水扔掉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呲啦’ 神渡临渊震惊的抬头，发现眼前人竟生生将袖口的布横着拽下来一圈，扯断成小布条，要来给他绑发。 他忍不住开口：“末广警官，墙角有我的旧衣。” 犯不着祸害自己的衣服。 末广铁肠一愣：“抱歉。” 他一时没想到，便就近取材了。 “……”神渡临渊扯扯嘴角，侧身将后背给他：“没事，你来吧。” 末广铁肠从来没有绑过头发，也没帮人绑过。 但应该和手上包扎绑绷带差不多吧？ 迟疑了一秒，末广铁肠伸手拢起少年散在身后的长发，因为常年握剑，带茧的指腹稍微有些勾发，手指便深入了些，乌黑的发丝滑过骨节分明的手指，鼻翼间是洗发露绵柔的香气。 那香味十分好闻，清新中带着花香，不像是廉价小旅馆会提供的品质，大概是阿渊自带的。 “阿渊，你头发好香。” 神渡临渊差点用针扎到自己，缓过神才意识到那平静的和出殡似的话中没别的意思。 “山茶花味的，喜欢我可以把牌子给你。” 末广铁肠摇摇头：“味道太大了，不适合潜入任务。” “……扎你的头。”神渡临渊满头黑线，坐直身子，催这没品的家伙快点。 末广铁肠不可避免的瞧到一截白皙的后颈，优美的弧线没入衣衫。 他小指动了动，撩起旁的碎发，袖布在发上绕了两圈，打了个利落的结。 三千青丝束成一缕，慵懒垂在脑后。 末广铁肠后退一步：“好了。” 神渡临渊轻轻晃晃脑袋，确定扎的牢固，‘嗯’了声算感谢，剩下注意力都放解线上，但穿四肢捆蚕蛹的时候欢快，现在对着乱麻追根溯源却难，让人十分头疼。 解除异能的念头才起，面前便伸过来一只手：“我帮你切开。” 神渡临渊仰头看他，表情古怪：“你确定？” 他见末广铁肠点头，突然笑着将绑的结结实实的黑白熊递给他。 “那麻烦你了，末广警官。” 末广铁肠没品出那句话里的门道，从衣服下摸出匕首，然后看着削铁如泥的军用匕首卷了刃。 神渡临渊‘噗’的一声笑出来。 末广铁肠茫然的看他。 神渡临渊眉眼弯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使坏。 “这东西叫耐时电缆，虽然看着只有几毫米粗，内里却是由无数筒状结构组成的纳米真空舱组成，舱内里有波色子中的胶子引发隧道效应……” 看着末广铁肠空白的表情，神渡临渊说的通俗易懂了一点：“胶子以光速旋转，而一般物质接近光速时间流速会减缓，所以耐时电缆对时间绝缘……” 神渡临渊放弃：“天神下凡都弄不断的绳子。” 末广铁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反应太平淡，让等着恶作剧高潮的神渡临渊有些兴致缺缺，正要接过黑白熊，就看见末广铁肠用匕首完好的部分刷刷几下，将黑白熊绕的最乱的部分的几处布料切开了…… 切开了…… 神渡临渊愣住了。 三秒后，他睁大眼睛：“你在干什么！” 本来只用缝一道口子的啊！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用脑子想想，他为什么要把线解开啊！ 刚把耐时电缆完整扯出来要邀功的末广铁肠：？ * 将失去研究价值的黑白熊补好，用海盗案出现转机打发走养父派来监视他的末广铁肠，他本人再去处理横滨的遗留事物，例如不知道跑哪叙旧去了的兰波和魏尔伦，再例如被织田作之助带走疗伤的N。 但现在省事了。 神渡临渊就摆了个泫然欲泣的苦瓜脸，告诉末广铁肠他饿。 这傻小子就愧疚的请缨给他买饭去了，将福地樱痴下令的‘不能离开视线’忘的一干二净，还省个熊。 真是个有良心有道德的新时代好青年。 看着定位器显示屏上的小红点越走越远，没良心也没道德的神渡临渊动作利落的用异能所化的焚化炉烧掉旧衣服，收拾了屋里可能留下的皮屑、指纹、毛发等物，把黑白熊塞回背包，退房，一气呵成。 至于福地樱痴那边怎么解释？ 对他爹来说，他若不搞事乖乖和末广铁肠回去了才叫大事。 站在高处，再次确定末广铁肠就算弄条军犬来都找不着他后，神渡临渊扬长而去。 阳光滑过公寓屋檐，在地上啪嗒摔成长长的黑影，墙沿的凌霄花沙沙谈笑。 从街头的便利店买了果腹的食物，神渡临渊在一扇门前站定。 他看了眼门牌号，按下门铃。 ‘叮咚’ 织田作之助打开门，看着失联好久的首领陷入沉默。 要不是被寄宿在这的人看起来不简单，他还以为是仇人想来消耗他存款的恶作剧。 神渡临渊笑着和他打了招呼：“嗨，我来吃早饭。” 织田作之助看了眼高悬天际的太阳，没说话。 除了白嫖部下的屋子当医务室和牢房，现在竟然连早餐都要蹭了吗？ 第十三章 好在他看见了神渡临渊提着的便利店口袋，知道对方没诈骗的那么明目张胆，侧身让开。 “请进，还有，现在是中午。” “不重要。” 织田作之助的公寓不大，一眼望得到头，厨房中，未经启用的老式水壶安静坐在炉子上，客厅有块地板鼓鼓囊囊的撬起，踩上去会发出‘吱呀’的声音，电视正播放着新闻。 「郊外独栋一夜间凭空消失，只剩地皮，警方怀疑是盗卖石料的盗贼，或□□武力冲突……」 神渡临渊完全没有客人的觉悟，相当自来熟的一样瞄到餐桌，一屁股坐下，然后哗啦—— 袋子里所有东西被倒出来，各种口味的饭团、三明治、巧克力、糖果、蛋糕、饼干、织田作之助平时绝不会买的非半价豪华便当、牛奶、茶饮料等零零散散摆了一桌，应有尽有，几乎是微缩的便利店货架。 少年愉悦的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一起吃早饭吧！” 织田作之助看了眼足够五个成年男子吃撑的食物，不再纠正时间问题，点点头。 正好，他还没吃午餐。 本来打算等会出门去便利店买份普通便当填肚子，现在能吃到免费的豪华版，织田作之助也不矫情，走到隔壁房间搬了张椅子出来，从善如流的坐下用餐。 以为要走个虚与伪蛇、互相退让流程的神渡临渊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预知异能的拥有者，就是和英国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他拆了只饭团，叼在嘴里，然后将吸管插进牛奶盒，含糊问。 “人怎么样了？” “包扎完伤后装晕，想趁机杀我，被我绑起来了。” 牛奶是冻过的，低头吸一口，冰冰凉凉的液体划入喉咙，沁人心脾。 神渡临渊惬意的眯起眼睛：“别伤到他的脑袋。”有用。 狠狠咬了一口饭团，他补充：“手也不行。”得做实验。 再顿顿，又加一句：“双腿也留着吧。”坐轮椅不好做实验。 想想这样好像对部下不好，于是给了个甜头：“器官可以摘。” 织田作之助答：“都没伤到，我不卖器官。” “好吧。” 没再多问，神渡临渊低头吃饭。 饥饿如舔油烈火，从第一口食物入腹开始燎原。 饿过劲的身体贪婪的分解着糖分，空荡的胃部隐隐作痛。 好在，神渡临渊早习惯了这种感觉。 在英国时，为了等一个实验数据的落成，废寝忘食的可比睡三天要狠。 织田作之助发现他伸手的都是饭团，便拿了盒热腾腾的便当送去。 然后被神渡临渊抬手拒绝了。 少年一口咬掉三角饭团的边边，舔舔唇。 “别管我。” 就盒饭那点米饭，够谁吃的。 天知道英国的米饭有多难吃，又干又硬，塑料都比那个多几分嚼劲。 给他一个不挑食的快逼疯了，唉…… 饿的久，饱得也快，不多时，神渡临渊摸着微鼓的肚子懊悔为何要喝一整盒牛奶，现在只能看着一桌子吃的发愁，他干脆站起来，眼不见为净。 “人呢，我去看看。” 织田作之助回答：“我的卧室里，餐桌边的那个屋子。” 他用筷子夹着一块肥牛卷，看向愣住的少年，用平淡无奇的声音说道： “这件公寓是我租来的，只有厨房、客厅、卧室和卫生间四个屋子，厨房要煮饭，客厅离玄关太近，让病人住卫生间不太好，所以只能安置在卧室了。” 他这位看起来来头不小的首领，大概从没见过这么寒碜的房子吧。 神渡临渊楞楞地点了下头，还是没忍住问：“你没有要隐藏的机密吗？” 作为一个前杀手，竟然就这么轻易让人住到卧室去了！ “没有。”织田作之助回答的很自然，他浑身平和的气息，让人完全联想不到曾经的职业：“就算警察带着狗来搜查，也没法从这间连地板都吱吱作响的屋里得到任何东西。” 那……也行吧。 神渡临渊根据他的指引去了卧室。 待遇甚至比不上只是个傀儡的黑白熊，N的双手被撕碎的床单绑在身后，脚也固定在床柱上，他睡的不安稳，眉头紧促，下巴冒出青色胡茬，看着憔悴，听见开门的声音后，身体下意识一缩。 要不是他和上次见没什么区别，神渡临渊还以为织田作之助对他用刑了。 友好的用手帕将昏睡中的人捂醒，神渡临渊举起手，五根手指上下动了动：“嗨。” N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艰难的从平躺的姿势坐起来。 “是你！” 神渡临渊扫了一圈卧室，和织田作之助说的差不多，这还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房间。 掉漆的衣柜放在墙角，上面摆着一些书和几张唱片，柜顶还有盒用过的扑克牌，两张并排的椅子摆在墙边，应该是从客厅搬过来的，织田作之助晚上睡觉的地方。 他拽了个椅子反着放，抱着椅背坐下：“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先别激动。” N反应过来，想起被算计的事情，恨恨瞪了他一眼：“你救了我？” “我还以为你早套到话了。”神渡临渊歪头，刚洗过的长发从肩头滑落：“织田他看上去不是很擅言谈。” 结果竟然从一位骗过魏尔伦和港口黑手党的异能技师手中守住了压根没什么必要的秘密。 想起外面那个恶鬼，N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别提他！” 神渡临渊眨眨眼：“好吧，那我们聊点我爱听的。” 心里却对这些天织田作之助和N的相处越来越好奇。 他打了个响指，一张合同凭空出现。 “N先生，来做交易吧。” N双手不便，好在合同自己飘到他面前，他猜这是对方的异能，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加入组织‘天行’……你想雇佣我？” 神渡临渊将下巴搁在椅背上，腮帮子上的婴儿肥微微鼓起：“嗯。” 原来如此……原来是看中了他！ N瞬间心安了不少，他摆出一副异能技师的傲气。 “你说交易，那你拿什么……” 他瞳孔骤然缩小。 懒散趴着的长发少年，手中凭空出现一只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挂着与刚才无二的笑容，却多了几分乖戾。 “交易嘛，当然是有来有回才叫交易。” 他弯了弯眸子，像血月下的一汪弯刀似的清水：“拿你的命当筹码，够不够？” * 神渡临渊在那晚的废墟找到了兰波和魏尔伦。 长卷发的青年靠在一块巨大的碎石上，金发青年躺在他的腿上，两人相依而歇，周身笼罩着金色的亚空间，圣洁又充满威压，沙尘与清风混杂着阳光，一切凡尘都被隔绝在外。 神渡临渊瞬间觉得自己多余。 按理来说，没人忍心打扰这样美好祥和的景象。 但神渡临渊从不按理来说。 于是他蹦蹦跳跳的过去，’咚‘的一下落在两人面前。 “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他露出一口森森小白牙，然后被自己掀起的尘土呛的扶地’啊呸呸呸‘。 兰波：…… 魏尔伦淡然睁开眼，偏头看向神渡临渊，眸色冷淡。 两人都不是笨蛋，三天过去，也差不多还原了神渡临渊的算计。 但那有什么用呢。 兰波叹了口气，握住魏尔伦的屈起的手指，在对方看他时轻轻摇头。 已经够了。 如今二人能共存，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更何况，有那张合同在，他们也伤不了神渡临渊。 魏尔伦轻哼一声，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兰波看着任性的亲友，知道对方是在为他鸣不平，笑着叹了口气，随后看向重新蹲好的神渡临渊。 少年虽吃了一嘴土，正蹲着捋舌头，看上去不大聪明，但也掩盖不了他那晚一环扣一环、步步紧逼的精妙绝技，运用各方手段，将身经百战的他和保罗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过想起魔兽吉格现身时神渡临渊的话语，兰波心中也没那么介怀了。 “首领。”年轻的超越者轻声开口：“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神渡临渊刚吐干净嘴里的土，骂骂咧咧的站起来，闻言抬眼，清澈见底的瞳孔倒映出二人缩小的影像，他扬起唇角。 “当然。” 便娓娓道来。 兰波正色，连魏尔伦都静心倾听。 让他们看看，这位年轻的野心家创立的组织，究竟能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吧。 至于原来的立场？ 都不是人多久了，不管。 听完后。 兰波：…… 魏尔伦：…… 成熟的前谍报员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的理解加入’天行‘后的第一道命令。 “挖坟？” 神渡临渊纠正：“别说那么难听！是盗墓！” 这不是差不多吗。 兰波黑线：“您是想多发展组织成员？” 神渡临渊睁大眼，赞赏的看着他：“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从睡梦中清醒后，神渡临渊整理了这些天收到的应聘信息，除步构建了‘天行’组织的框架，因为都是些质量不高的普通人，他懒得去见，合同一寄，让人自便入职。 然后被N吐槽这很像骗子。 于是神渡临渊跑去买了一栋写字楼，找福地樱痴解决了公司资质问题，拨了一大笔钱做运营。 这也直接导致了一个问题。 前面提到过，神渡临渊离开英国前，付了一大笔违约金。 虽然这合同是在他幼时刚到英国，没展现出自身价值时装痴卖傻胡搅蛮缠硬叫研究机构的人拟出来的，但也不是小数目。 所以一向对钱没什么兴趣的天才异能技师，没钱了。 意识到活人员工的费钱，他决定还是好好压榨不用吃饭睡觉的灵魂员工。 “……” 魏尔伦早在听到被挖坟对象的时候就坐了起来：“那五个人是我杀的，而且他们是港口黑手党，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加入别的组织。” 神渡临渊想要的五人是港口黑手党内部结社’旗会‘的成员，分别是钢琴人、阿呆鸟、冷血、外科医生和公关官，在前不久被魏尔伦杀死，因为他们和中原中也是朋友关系。 兰波的异能【彩画集】可以读取尸体将其变成异能生命体。 本来只能操控一个，但有拘魂钉和第二空间的存在，五个人也不过五根钉子的事。 “不重要。”神渡临渊满不在乎：“威逼利诱不行就打到服。” 乖乖听话，还是被超越者打，自愿选呗。 反正他也不需要什么忠诚度很高的心腹亲信。 兰波：…… 他叹了口气：“那五人我认识，他们在港口黑手党的地位都不低，在各自的领域也拥有不小的威望，这样的人聚集在一起，亲密无间，恐怕没有哪个上位者会乐见其成。” “而且保罗告诉我，他一开始的暗杀对象并不是他们，是预备干部太宰治交换了他的资料。”兰波拒绝没脑子的’打服‘计划：“只要将这些告诉他们，他们大概也就不会为港口黑手党守节了。” 神渡临渊一副将大脑寄存了的昏君样子：“对对对，好，就这么办。” 新成员的事谈好后，兰波微微一笑。 “还有一件事，首领。” 他抬手，给神渡临渊看手中被掰断的拘魂钉。 “这些天，我和保罗做了几个现实世界和第二空间的实验，发现除了人类，被亚空间带进第二空间的物品都会自动融入第二空间，成为它的一部分。” 神渡临渊心领神会，他接过那只拘魂钉，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栋房屋。 二层独栋，外表陈旧，看得出许久无人居住，木栏白墙，墙上趴着裂纹，墙下有片衰败的小花园，好在形制不错，能看出萧条背后的典雅幽静。 神渡临渊想起刚在织田作之助家电视里看见郊外有房子失踪的新闻，沉默两秒。 “告诉我。”他声音苦涩：“你只是想让我看看你们的新房子，对吗？” 兰波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和保罗需要购置一些生活物资。” 神渡临渊眼前一黑，手中的钉子烫的快拿不住，他很想硬气的喊一声‘要钱没有要命不给’，但看两位矜贵的法国人脸上‘第一次为这种小事开口，好新奇’的表情，轻咳一声。 “给。” 不就是钱吗，他还有爹呢。 那么大——一个爹，论斤卖都值不少。 第十四章 双手交叠，手指按照不同姿势别在一起，留出视物的空隙。 这种手势叫做狐狸之窗，传说可以打开传说中看不见的「那个世界」 因为普通人类可以通过它看到灵异妖魔，所以狐狸之窗也是一种广为人知的——禁忌手势。 * 东京。 神渡临渊很快学会了用自助购票机获得新干线的乘坐资格。 当购票成功的瞬间，他离开横滨的情报就会上传至政府巨大的情报网络。 但他并没有在人群林立的车厢里见到末广铁肠，从始发站，到经停站，终点站。 ‘嗖——’ 长蛇似的新干线沿着轨道，穿过最后一个覆盖着绿被的隧道到站，车门缓缓打开。 神渡临渊带着繁重的行李走出车站。 孤身一人走在人群里，他稍微有点不高兴。 因为行李很重，他也不想找猎犬基地到底是小隐于野，还是大隐于市。 他堂堂国宝级异能技师，屈尊纡贵来小国家当警察，没有欢迎仪仗就算了，连接送的车都！没！有！ 福地樱痴在电话里幸灾乐祸的开口。 “我也没办法，渊，谁让你总逗铁肠，惹我们的小罗刹鬼生气了呢。” 神渡临渊在高楼大厦的交叉点停下脚步。 他扶着行李箱，就像初次来到新城市的年轻人一样仰头看着广告牌。 “我们的小罗刹鬼？” “是猎犬的副队，她叫大仓烨子，也是你未来的长官。” “我才不认。” “好好相处嘛哈哈哈。” “叫她准备欢迎宴的酒吧，英格兰大罗刹鬼要来了。”这是咬牙切齿的声音。 人川流不息。 每个人都因为不同的理由在道路上行走着，神渡临渊成了一颗被放在水流中心的石子。 以他为中心—— 一只只拟态为透明物品的机械甲虫飞出。 停在路灯上，停在大楼的旋转门上，停在树梢的第一片叶子上。 整座城市，悄无声息的布满了无形的眼睛。 * 末广铁肠看见神渡临渊在教一只橘猫用爪子摆狐狸之窗。 猎犬基地的接待厅，少年盘腿坐在长桌上，皮毛油光水滑的橘猫坐在他的腿弯里。两只人手交叠，露出空隙放到猫的眼前，然后两只猫手被抓起，山竹一样的爪子被一根根按下去。 猫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末广铁肠觉得这样有点为难猫，因为猫指头短。 他走上前，和神渡临渊打招呼后，很认真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神渡临渊沉默的看了他一眼：“你不问问猫哪来的？” 好歹是猎犬，猫狗不两立，这人怎么不应激啊。 末广铁肠疑惑：“不是阿渊你带来的吗？” ……这么说也没错。 神渡临渊沉思片刻后，好像放弃了什么，点点头：“是我路过一家猫舍时去里面挑的，取名叫‘太郎’，狐狸之窗也是那个店主教我的，说来，末广警官，你会吗？” 他一根食指按在橘猫太郎脑袋上，笑意盈盈：“狐狸之窗在远东，是很有名的诅咒吧。” 末广铁肠回忆了下神渡临渊刚才教猫的手势，伸出双手。 ‘咯’ 神渡临渊笑容僵硬：“什么声音。” 连给猫取‘太郎’这个狗名都不吐槽，他真是一出大戏演给瞎子……傻子看。 “指骨断了。”末广铁肠用‘不是什么大事’的语气回答，顺便捏住折断的手指反方向一掰。 ’咔‘ 少年皱眉：“弄不回来。” “……” 是，听着还碎的更均匀了。 神渡临渊叹了口气：“手势的事先掠过，你不问问我为什么骗你吗。” “哦。”末广铁肠放弃拯救那根手指，等着等会去找异能技师接回来，说起被骗，他想起：“我买了芥末章鱼饭团，还有一份蟹肉便当，我带回来了，你要吃吗？” 神渡临渊扯扯嘴角：“……我不吃海鲜。” 末广铁肠很认真的点点头：“我记住了。” 聊不下去了。 完全，聊不下去！ 神渡临渊把脑袋埋到橘猫脑袋上，压住莫名其妙的心虚。 他支开这个被派来押运监视他的家伙有什么不对！ 对他爹来说，他要是什么都不做的乖乖跟着回来，才是在作妖吧。 心底说服了自己，神渡临渊理直气壮的抬头，对上末广铁肠清清亮亮的眸子。 “……” 神渡临渊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他喜欢遇到心怀鬼胎的恶棍，而不是这样耿直正义的警察。 但凡对方滋生起一点怨恨、恼怒，神渡临渊都不至于这样难堪。 末广铁肠的平静，简直血克他。 这也在他爹的算计中吗？人老成精。 在心里骂了福地樱痴一顿，少年低头扒拉猫，不看那双刺眼的金瞳。 “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吧，末广警官。” “为什么？”末广铁肠疑惑：“我没帮你什么，所以不能接受。” 神渡临渊摸猫的动作一顿。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人知道他允诺的人情代表着什么吗？ 逆反心理起，神渡临渊露出森森白齿。 【Miracler】 末广铁肠瞳孔一缩，像被吸走灵魂似的死死盯着神渡临渊伸出的手。 “这是一个人情。”少年笑的像踩住人命脉的狐狸：“我问过父亲，猎犬并不强制佩戴统一发放的军刀。” 那剑身细长，尖端如针，偏像西洋剑，刃上锻造时天然形成的星球似的花纹闪着寒光，如水上涟漪，漫天星海。握着它的那只手清荏白净，修剪整洁的指尖泛着健康的粉白。 末广铁肠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唾沫。 “就当我入队送给前辈的拜礼。”神渡临渊步步紧逼：“我的异能其实是复制，所以对身为异能技师的我来说，这柄剑其实不值一提，用来当桌子腿都可以。” 为了证明，他变出十把一样的剑，在红木桌上一字排开，视觉冲击力极大。 神渡临渊听见呼吸紊乱的声音。 对爱剑之人来说，宝剑不亚于好色之人眼中的绝世美人。 他勾起唇。 接过末广铁肠一咬牙，艰难挪开视线，拒绝道：“无功不受禄。” 神渡临渊笑容僵住，他气急败坏：“我弄坏了你的匕首，赔你一个，行了吧！” 他指的是故意让末广铁肠用匕首割耐时电缆的事情。 末广铁肠摇头：“那不怪你。” “……” 神渡临渊心中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这家伙，该不会到现在都觉得是自己实力不行吧？ 果不其然，末广铁肠的下一句话是：“是我不够强。” 神渡临渊：“噗。”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语气轻佻：“我不是说了吗，那是耐时电缆，就算九级地震的力量都不能摧毁它，天灾尚不可为，更别提区区一把匕首了。” 末广铁肠反问：“如果我拥有十级地震的力量呢？” 神渡临渊笑容僵在脸上，似乎被这句话惊住，他怀中的橘猫太郎似乎有所感，轻轻晃着的尾巴停顿在少年胸口，像一道裂缝，那双蓝绿的猫瞳也一眨不眨。 良久，才有一道清浅的呢喃响起。 “那是不可能的。” 幽深的赤红眼眸望过来，像深渊中的魔神蔑视人类，揉杂着冰冷。 “你生来来的异能成就了你，但也限制了你，人不可能掌握超乎血脉的力量。” 末广铁肠说：“没有什么不可能。” 他俯下身，单手抓住长桌的腿，稍一起身，重达几百斤的实木桌子平稳离地。 “接受手术之前，我只能救下十个人，但现在我可以救一千个。”眼下点缀了梅花痣的少年军警似乎误会了什么，他看着神渡临渊，认真道：“你们异能技师不是一直在做不可能的事情吗？” “所以，做得到的，一切都只是我不够强而已，你不欠我什么。” 已经听不见话语的后半句，神渡临渊有种被那耀金的眸子看穿了的恐慌。 * 神渡临渊的小时候非常普通。 他的父母都是渔民，他住在海边。 很幸运，也非常不幸，他很小就掌握了异能，靠着无成本的复制能力，在战争爆发，社会动荡，经济危机的日子，为家人提供了难得的安稳生活，但也因此招来了灾祸。 一个高瞻远瞩的海外组织看上了他的异能。 爸爸的脑袋没有了，妈妈的心脏没有了，年幼的孩子站在他们中间，握着粗糙的木匕首，除了再变出一百把当石子扔出去，什么都做不到。 抓他的人告诉他，他们会把他的木匕首换成手//雷，让他的价值成千上万的翻倍。 ……价值。 小小的神渡临渊抱着断掉的木刀，不知道什么叫做价值。 之后，还是教育总监的福地樱痴救了他，然后将他带到了名为常暗岛的战场上。 在那片血肉横飞的极夜之地上，神渡临渊见到最多的东西是泥土和尸体。 他也逐渐明白了普通人士兵的价值不如异能者，普通异能者的价值不如特殊异能者，不如超越者，战场上所有人的价值不如一张白纸的道理。 因为战争是由‘七个叛徒’结束的，但有价值的不是‘七个叛徒’，而是被他们抓住的各国首脑写下的停战协议，几张很轻很薄的白纸让世界重归和平。 但神渡临渊几乎每天都在想。 ‘七个叛徒’消失了，如果再次爆发有烟的战争，在大部分人死亡之前，首脑们还会签停战协议吗？就算‘七个叛徒’回来，他们也衰老了，去世了，没有价值了，无法换来白纸了。 如果能提升有价值的人。 如果让普通人成为异能者，让异能者成为超越者，让‘七个叛徒’生生不息，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蔚蓝的天再次沾染血腥，泡沫经济吞并千家万户，婴孩的哀嚎传不到金碧辉煌的大殿，光是回忆这样的地狱，便让人心脏加速，迸发出憎恨的恶血。 神渡临渊不想再看见战争。 这一名词就该永远刻印在书本上做他的历史。 虽然，他暂时还做不到。 但是没关系，他会做到的。 ……做得到吗？ * 做得到的。 那是一双太阳一样的眼睛。 耀眼的金色，纯粹无暇，钻石一般。 ——不是一直在做不可能的事情吗？ 虽然因为养父想要毁灭世界的刺激离开了英国，但也用在英国的积蓄得到了两名超越者和一名异能技师的帮助。只要制作出特异点武器，就能拥有不惧养父的力量，阻止他，或者杀了他。 他已经做了很多了。 未来能做到更多。 虽然知道末广铁肠不是那个意思，但神渡临渊的心脏还是重重跳了两下。 橘猫太郎舔了舔他的袖子，又开始晃尾巴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年轻的异能技师将这话在舌尖念了几遍，再抬眼，已是笑意盈盈。 “你说的对，末广警官，所以我决定——” “现在欠你两个人情！” 铸他道心，当赏！ 末广铁肠：？ 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疑惑。 神渡临渊看波澜不惊的冰湖起裂缝，心情更好了。 “还有一件事。” 比起这个，末广铁肠更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两个人情，但他还是先问神渡临渊的事：“什么？” “把桌子放下来。”神渡临渊说：“我还在上面。” 这家伙打算举多久？ 末广铁肠一愣，乖乖放下桌子。 “抱歉。” 神渡临渊回以微笑。 末广铁肠活动了下手腕：“但是，人情的事情，我不接受……” 神渡临渊笑容瞬间变得杀气腾腾：“末广警官，再废话我就拿它去你家通下水道。” 末广铁肠看一眼神渡临渊，看一眼剑，几个来回后，终于忍辱负重的妥协了。 心满意足的神渡临渊拍拍手：“还有一个，来吧，想想怎么用。” 末广铁肠点头：“好吧。” 神渡临渊笑眯眯的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就别叫我末广警官了，听着怪怪的。”在神渡临渊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提议：“叫我铁肠就好了。” 第十五章 再三确认‘就这’之后，神渡临渊咬牙切齿的叫出一声“铁肠”，算作同意。 被那双亮晶晶的金眸刺着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低头生气，摸着手下毛茸茸的橘猫，突然反应过味来。 ……他刚在干什么？ 上赶子送人情？ 堂堂欧洲最年轻的天才异能技师的人情，威逼利诱都送不出去。 这要让英国那帮人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 神渡临渊满眼震惊。 这愣头青给他下迷魂药啦！ 被怀疑的末广铁肠珍惜的握着剑，剑柄做了增加摩擦力的设计，还残留着些许少年体温。 这么好的东西，阿渊却舍得送给他…… 他感动的一塌糊涂，连素来冰山的眉眼都融化成春水，看神渡临渊的目光充满温情与信任。 “阿渊，它叫什么名字？” 还算有点眼力见。 神渡临渊心情稍微好了点。 “Astraeus，也可以叫做’星辰升‘。” 阿斯特赖俄斯，希腊神话中的群星之神，传说中漫天星辰的父亲。 因为异能【Miracler】读作神迹，神渡临渊向来喜欢各种神话，例如机械甲虫，灵感便来自古希腊圣甲虫。 末广铁肠念了几遍，愈发喜欢，于是小心翼翼将星辰升握在腰侧，与军刀并行。 “听说有狂妄小子要我摆宴迎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张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紧接着，一名粉发幼女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一手扶着军刀，她后面，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陪着笑脸，嘴里说着‘冷静’的安慰话。 他们是猎犬剩下的成员，因为军装还没做好的缘故，两人和末广铁肠一样，都穿着休闲服饰。 大仓烨子扫视一圈，目光凶恶，分明是让宅男尖叫的可爱幼女模样，脸上戾气却莫名叫人不寒而栗。 “好啊，宴席场地已经准备好了，还差菜肴，就让烨子来给小崽子展示一下剥皮分肉的——咦！” 她声音骤的一个下降，温柔的夹起来。 “哪里来的小猫咪呀！” 原来是神渡临渊怀里的橘猫太郎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地上，见大仓烨子冲进来，懒洋洋的走过去，在幼女脚下停住，围着她的靴子蹭毛，尾巴高高竖起，像在撒娇。 大仓烨子被赖的没法，只能蹲下摸它。 和太阳一个颜色的橘猫，毛发中有太阳干燥的味道，让人心情愉悦。 目睹了这一切的立原道造惊悚：…… 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烨子小姐，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的表情？ 他还以为敢惹烨子小姐生气的那个新人今天肯定会被拆成碎片呢！ 说到新人…… 立原道造看向屋里的陌生面孔，收到对方投来的友好笑容，于是也腼腆的回了口型。 “你好。” 他惊喜的想，看来小后辈很好相处。 立原道造今年十三，正是活泼的年纪，奈何进了猎犬。 猎犬中，队长福地樱痴德高望重，往那一站，谁都不敢造次，副队喜怒无常，整个一煞神，和她相处心惊胆战，平级的末广铁肠也是，强大又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立原道造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好人！ 他心里流下激动的泪水，但不敢动。 谁让神渡临渊是大仓烨子点名要收拾的。 神渡临渊饶有兴趣的盯着立原道造变了又变的小脸，戳戳末广铁肠。 “我记得这孩子是当作卧底搜查官来培养的？”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刚十六岁的末广铁肠答：“立原年纪小。” 神渡临渊想了想看过的猎犬资料，摸摸下巴：“想起来了，我当时还吐槽呢，咱们不该叫‘猎犬’。” 末广铁肠问：“那叫什么。” “叫‘老狗带狗崽’。”神渡临渊老神的摇摇脑袋：“老的老，小的小。” 队长和副队老，余下一个国中生一个小学生。 他是卧底，算不得狗。 末广铁肠疑惑：“副队年纪不大。” 想起大仓烨子档案里年龄那栏写的‘不详’，神渡临渊一本正经的科普。 “不报年龄的统一按九十八算。” 见末广铁肠不解，他分析：“你想啊，大仓副队的异能【灵魂的喘息】能操控年龄，也就是说，她想变多少岁就变多少岁，说不定对外视人的样子也是假的呢。” 可恶啊，他要有这么方便的异能，进棺材都得保持二十几岁，一米九几的威猛样子！ 刚一米五几的少年暗戳戳嫉妒。 末广铁肠面色如常：“原来是这样，但这也只是阿渊你的猜测吧。” 神渡临渊一脸认真：“不信你问问她。” 末广铁肠觉得有道理，于是走到沉迷逗猫的大仓烨子身边蹲下，“副队，您原来是位老奶奶吗？” 大仓烨子：？？？ 神渡临渊淡定的躲过各种抛物线上的地砖、椅子、橱柜碎片，甚至是一扇大门，一把捞起地上蹲着的橘猫，绕到被突发事件弄的懵在原地的立原道造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劳烦带个路，带我去找我爹……你们队长。” 立原道造被吓了一跳，视线和神渡临渊臂弯里的橘猫对上，一双蓝绿色的竖瞳幽幽看着他，不由觉得诡异。桌椅地板飞来飞去都不受惊，这猫也太淡定了吧，而且常理来说，烨子小姐常年刑讯，身上血腥气重，小动物趋利避害的都不愿靠近她才对…… 心里疑虑着，却被神渡临渊一把缆柱，勾肩搭背的拽了出去，只好带路。 * 猎犬基地，队长办公室。 再见福地樱痴，神渡临渊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 毕竟是年少时立为标杆的偶像，轰然反转，启是天塌了那么简单。 将他从绝境中救出来的人，意气风发的教导他守卫和平美好的人，成了绝境的缔造者。 这样光明伟岸的一个人，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英雄，怎么能……软弱呢？ 神渡临渊没有掩盖自己眼中的复杂，就这么直直的盯着福地樱痴。 身材高大的中年军官被埋在成堆的文件里，战场上退下来的大老粗哪适应的了文书工作，手忙脚乱到唇下两撇八字胡都在抖动。 “等一下，等一下啊，等老夫拟完这个申请……” 他抬起头，看见已经几步走到他桌前的少年，表情空白了一瞬。 “渊，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人通报啊？ “光明正大走进来的。”神渡临渊言简意赅，说完一点不客气的扒开桌角文件，坐上去吐槽：“你们这安保不行啊，老头，我大摇大摆走在路上，没一个想上来问问我是谁的。” 他没说谎。 神渡临渊光明正大屏了警报器翻墙进猎犬基地后，一点没躲，跟螃蟹似的到处乱逛，巡逻兵遇到一茬又一茬，结果统一目中无人，绕过特意等着人盘问的神渡临渊。 福地樱痴翻了个白眼：“老夫给他们看了你的照片。” “扯淡，我没有照片流传在外。”那是欧洲的黑科技，专门为高官领导，和各种特殊人员提供的，只要在欧洲的土地，别管单机还是联网，只要被检测出是他的图像，不出半分钟就要被粉碎。 至于离开欧洲之后被拍？那也不可能。 在游轮偶遇末广铁肠之前，福地樱痴压根不知道他的动向。 福地樱痴嗤笑一声：“三岁看老，更别说老夫给他们看的是你五岁的照片了。” 多两年呢。 神渡临渊表情一僵，阴测测的咬牙：“你还没删！” 那会儿他刚成孤儿，又被告诉要上前线打仗，被吓得和傻子似的，妥妥的黑历史。 “政府总要在库里留张照片的。”看养子气成这样，福地樱痴笑的开心：“更何况，留那么一头长发的男人也稀罕的很，和手下人叮嘱一声就行了。” 神渡临渊抱着自己的秀发瞪他。 “我留这么长是为了谁！还不是让某个找不着对象的老光棍体验儿女双全。” 福地樱痴：…… 他皮笑肉不笑：“渊，老夫是老了，不是痴呆。” 关于神渡临渊这头长发，得追溯到常暗岛那会。 行军打仗，难免艰苦，士兵头发长了，往往都是自己或请战友用推子一推、匕首一割就完事，小孩上岛前被追捕过一段，头发没时间打理，本就乱，才过了一个月，刘海就开始挡视线，跑去找养父哭，福地樱痴直接让副官动手，剃了个小卤蛋出来。 那之后，福地樱痴和副官的盒饭屡次吃出优质蛋白质先不说，反正神渡临渊是再也不让人动他头发了。 留过心理阴影的小孩连理发师都不信——副官动手前，骗他说自己和村头的理发师学过两手。 神渡临渊冷笑着看他。 你还有脸提这茬！ 福地樱痴心虚的移开视线，毕竟副官的说辞是他教的。 这么一绕和，父子俩之间氛围松缓了许多。 福地樱痴从抽屉里翻出提前准备好的各种资料拍桌上。 “你的军装。” 杂七杂八的纸张堆在一起，目测三四十页。 神渡临渊扯扯嘴角：“想当猎犬还得先出书？” 福地樱痴早有理由：“毕竟猎犬是先驱，什么都在摸索阶段，你知道上面那些人疑心病重，所以……” 神渡临渊看着装订成册的‘心理评估报告’陷入沉默。 良久，他抬头：“远东高层和英国议会联姻了？他们每年也都让我写这玩意。” 当官的都什么毛病，爱看人脑子有没有问题。 福地樱痴也苦评估久矣。 这东西交上去就有一堆心理专家围着研究，造假都不好弄。 他知道养子鬼点子多，于是虚心请教：“你都怎么写的，渊？” “前两年抄威尔斯的，后二年抄雪莱的，都不让我抄了就ABCD轮着写，被骂了就换成三长一短选最长，三短一长还是选最长，题太长懒得看就算C，问就是近朱者赤，或者精神分裂。” 神渡临渊说着，愉快的抄起笔在心理评估上按自己的答题秘诀套公式。 “我就外向又内向，开朗又社恐了怎么，还不许人有多面性了？” 福地樱痴想象了一下自己这么学的后果。 “……” 他决定停止和养子扯皮，老实批自己的公文。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办公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咔擦咔擦’的声音。 物理性的‘咔擦咔擦’。 因为神渡临渊手里的笔才写了没几个字母，从下到上碎成了渣。 “……渊。”福地樱痴头疼的从笔筒里抽出一只油性笔：“用我的。” “哦，我拿错笔了。”神渡临渊挠挠头：“这是我用来对付那些顺手牵笔的混蛋的，毕竟爹你知道，在办公楼里，笔和卫生纸都是一级战备物资。” 福地樱痴信他鬼话，冷漠的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 没人搭理，神渡临渊自己也无聊，拍净一手碎笔沫，坐在办公桌上，垫着大腿把那些东西都填了，就是一个字赶纸上印刷体四五个摞一块的大小，乍一看猫抓狗挠，惨不忍睹。 神渡临渊写的很快，‘啪’的将笔拍在桌上，自己跳下来，但先不着急把东西给福地樱痴，俯身问他。 “有任务做吗？” 福地樱痴挑眉：“你不先休息一阵？” 神渡临渊摇头：“我有受//虐//癖，就喜欢工作。” 福地樱痴也不客气了，从抽屉里扒出一大堆卷宗，都是供猎犬挑选的案子。 “够了吗？不够档案室里还有。” “……够够的。” 神渡临渊扯扯嘴角，在一堆卷宗里挑挑拣拣，捏出一份，头也不回的跑了。 福地樱痴觉得奇怪，拿过他写完的个人资料一看，眉心直跳。 姓名：神渡临渊 性别：沃尔玛购物袋 年龄：九十八 民族：海鸥 异能名称：【论异能特异点与人类现代化科技产业链结合流水线生产的可能性】 “……” 福地樱痴又数了数卷宗的时候，发现神渡临渊拿走的是一份猫舍报警的午夜猫咪失踪案，不经失笑，这小子，连做任务都要沾猫惹狗的。 末了，也只好无奈的摇摇头，拿了份新的表，替浑小子填写。 然后，面无表情的听怒气冲冲走进来的大仓烨子告状。 再看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原道造，被揍的不轻，但还一脸淡定的末广铁肠，叹了口气。 他从没想将自己做的事暴露给神渡临渊半分，只想看他平步青云，意气风发，奈何天意弄人，叫他知道了，那孩子心中肯定不好受……倒底才十几岁，不该承受这些，哎。 于是福地樱痴三言两语安慰了几句大仓烨子，话题一转：“游轮上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涉及公事，大仓烨子收了气恼，汇报起来。 “那些人来自西方，是游荡在横滨贫民区和港口的走私集团，与横滨四大组织之一的高赖会缔结了同盟盟约，与其合作，主要负责东南亚一带的走私……至于俘虏。” 粉发幼女面上浮现出几分羞恼：“他们的大脑损坏严重，什么都问不出来。” 也就是说，末广铁肠抓回来的海盗，全成了傻子。 第十六章 有福地樱痴刷过脸，神渡临渊跑去文政挑了个士兵，谢绝在他看来占地又拉胯的军用配//枪，坐上车就往卷宗上写的案发现场赶去。 军车里，神渡临渊随意翻着卷宗。 这案子是城里的一家猫舍老板报的警，说每至午夜，舍里的猫就都自己打开笼子跑出猫舍，一夜不知去向，然后在天亮前跑回来，什么异样都没有。 警方看过猫舍监控，猫舍老板所说属实，于是派遣警力夜晚看守猫舍，却什么都没发生，但监控又不像伪造，猫舍老板也不像撒谎，便以异能案件为由上报了猎犬。 说实话，若非猎犬刚成立，体系还不完善，作为内阁敲定专管大案重案的部门，接到这么一份连人都没死的案子，非得好好敲打递卷宗的下属部门。 但这便宜了神渡临渊。 他收了卷宗，葱白的指尖穿抚过膝上橘猫的毛发，猫也乖乖的蹭他，如此和睦，属实赏心悦目。 开车的士兵年纪不大，余光瞥后视镜，发现车里多了只猫，稍微一惊，便在心里找好了理由，大概是猫儿动作快，后面上官开车门时一并跳进来了。 但那橘猫丰腴，两颊发腮，皮毛油光水滑，动作间又亲人，看着就让人喜欢，再加上神渡临渊从见面起就笑盈盈的看起来好相处，于是壮着胆子问。 “神渡大人，这猫叫什么名字？” 神渡临渊捏着橘猫爪子，嘴角噙笑，眉宇舒缓，看着像富贵人家不食忧苦的少爷：“太郎。” 士兵惊：“在下叫做山井太郎！” “那还真巧啊。”神渡临渊挑眉：“那我去办案时，太郎就交给你照顾了。” 不巧，人是他挑的，怎么会不知道名字。 说完，橘猫太郎像有灵一般，轻巧的从后座跳到副驾驶上坐定，轻轻的‘喵’了一声。 山井太郎心里欢喜，也回了声‘喵’，想着这位姓神渡的上官果然脾气好，开车姿势都轻快了不少。 “神渡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照顾好太郎大人。” 神渡临渊靠坐在后面，一只胳膊搭载车门侧，手背托着脸，好像无聊，与山井太郎闲聊起来。 “你有女朋友？” 山井太郎一愣：“您怎么知道？” “猜的。” 神渡临渊视线落在后视镜上，和军装没做好都穿着常服的猎犬们不同，眼前的青年士兵一身戎装，衣冠整洁，眉眼英气，眼睛有光，意气风发。 也对，能进入猎犬基地的士兵，无一不是各方精锐。 “您好厉害！” 山井太郎当然不会真以为对方是随口一猜，隐约知道是推理之类，青年士兵心思单纯，笑出一口白牙：“我和女友认识四年，感情不错，准备今年在家人的见证下订婚呢。” “哦？”神渡临渊挑眉：“恭喜。” 山井太郎本来还有几分顾虑，但神渡临渊下一句：“我刚回国，对什么国内不太了解”，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从哪个地方的风景好看，东西好吃，到自己家的情况，倒了个干净。 家庭和睦，女友恩爱，军旅坦荡，简直是幸福的典范。 神渡临渊被这份幸福感染，心情愉悦不少。 很快，车到了地方。 山井太郎聊的高兴，将车停下，偏头看见猫舍全貌，吓了一跳。 “这不是神渡大人您刚才说的……” 神渡临渊开了车门，一脚迈出去。 “嗯，这是太郎的老家。” 他没着急关门，一手把着车把手，抬头去看。 猫舍整体色调米白，看着宜人，‘猫之国’三个字挂在牌匾上，擦的干净的玻璃门对着街道，露出屋里排列整齐的猫窝，隐约能看见有猫在里面活动。 “这家猫舍在网上很有名呢，因为培育的猫咪又乖又聪明，所以有爱宠人士即便开车千里，也要来挑一只猫带走。” 山井太郎看见一直乖乖坐在凳子上舔毛的橘猫太郎爬起来，两只毛茸茸的白手套爪扒住车窗，探头探脑的去看猫舍，好像知道那是自己之前住过的地方。 于是赞叹道：“确实通人性。” ……但是不是太聪明了？ 从上车开始就不叫不闹，一说被托付就自己跳到副驾驶上，他和上官聊天时，它也歪过脑袋来听，那双蓝绿色的竖瞳反光，像能听懂一样津津有味的。 说起来，神渡大人刚好像说了一句：我去查案。 查案，查什么案？猎犬出动，一般都和异能鬼神相关…… 山井太郎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底异样：“神渡大人，要属下陪您进去吗？” “不用。”神渡临渊将视线从牌子上收回：“你看好太郎就行。” 说完关了车门，朝猫舍走去。 他一走，橘猫太郎也懒洋洋的重新趴下，将自己窝成一团，脑袋朝着山井太郎，阳光从窗外投入，在猫的皮毛上留下一片阴影，圆溜溜的蓝绿眼球泛着幽光。 山井太郎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僵硬的坐好，等神渡临渊出任务回来。 在他衣领后，一只机械甲虫抖抖翅膀，下摆铁足扎入军装布料。 * 这家叫做‘猫之国’的猫舍规模不大，三四十平，墙边是一排玻璃的猫箱，按照品相种类贴着价格，二十万到六十万不等，中间的空地摆着大型猫爬架，懒洋洋的趴着几只大猫。 猫舍没有客人，有些冷清。 门上挂着的风铃响起，正在帮猫梳理毛发的店主直起身子。 “欢迎光临——” 店主是个长相温柔的青年，黑发茶瞳，半长的发束在脑后，身上系粉白的围裙。 看见神渡临渊，他温和的笑笑：“是你啊，客人，又和家里人吵架了吗？” 神渡临渊长相出众，又前不久才来过，店主记忆深刻。 长发少年已然变一副桀骜冷戾的模样，他双手抄兜，长发披肩，俨然一副不良风范。 “管你什么事？” 说完，视线朝着猫箱第二排一扫，脸色变黑。 “老子看中的猫呢？” 他看的那个猫箱空空如也，在玻璃上，贴着一只长相圆润的橘猫照片，下方有猫的名字——‘橘太郎’。 店主被恶言相向，说话却还是轻声细语的：“刚刚被人买走了。” 神渡临渊皱眉，不耐烦：“不是让你给老子留着吗？” 店主无奈：“买猫需要成年人……” “你在耍老子吗，混蛋！” 神渡临渊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踹在猫爬架上，木架晃动，上面趴着的猫‘喵呜——’一声跳了下来，它跑的快，冲翻了地上的水盆，扣了边上的猫一身，边上的猫吓得满地乱窜。 一时间，猫舍里鬼哭狼嚎，猫粮和水躺在地上，满地狼藉。 少年完全不在意自己造成了怎样的灾祸，嗤笑一声，骂道：“活该！好声好气的要买不给，非要威胁。” 店主脸色瞬间漆黑，茶色的瞳孔划过黯色，但他天性温和，即便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气的发抖，但还是垂下头：“抱歉，客人，但如果您要买猫，必须要家长来。” 神渡临渊见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着店主：“再说一遍，今天老子必须要带走一只猫！” 他被店主坚决的态度气狠：“道上谁不知道，你得罪了山井大人，现在山井大人的组织被东京的稻川会看中，前途无量，只要拿你下手，山井大人一定会接纳老子的！” “老子还没成年，杀人也不会被判刑，不给猫，老子就杀了你！” 这番话引起了店主的回忆。 山井明，附近高中的不良，虽还没成年，但为人凶恶，还有组织才能，聚集起一帮不良，吃喝嫖赌，盗窃欺凌，收保护费的事都没少做。 这样的人，未来一眼望得到头，最好的结局——考不上大学，被大的犯罪组织收拢，被推出去成为替罪羊，或者成为所谓干部，为祸一方。 前段时间，店主因撞见他们勒索国中生，出声说了几句话，得罪了山井明。 从此，大批不良少年蜂拥而至，在猫舍前放摇滚音乐，污言秽语调戏来往女性顾客，报警了就一窝蜂跑掉，然后再聚集起来，客人不再来，猫舍门可罗雀，猫被惊吓，病恹恹的。 店主没办法，只能拿钱，又跪下来求山井明，才勉强被放过。 但恶棍哪有那么好满足，勒索不断，就算交了钱，也时不时有不良来捣乱一番，温柔的店主苦不堪言。 茶色的眼珠一转，倒映出眼前举着凶器的长发少年。 店主喉结上下滚动，他听见自己懦弱的声音：“客人，您为什么非要和不良厮混呢。” 几个小时前，神渡临渊来到他的猫舍时，还不是这副嘴脸。 少年虽臭着一张脸，但也很乖的听他讲养猫的注意事项，两人相谈甚欢，只是够卖要求被拒绝后生了几句气。 肯定是被山井明威胁了。 想着，店主有些动容，规劝道：“看您的穿着，家里一定不缺钱……” “闭嘴！”神渡临渊打断他：“你懂什么，那个死老头嘴上说要我继承家产，但却偷偷在遗嘱上把股份捐给孤儿院，凭什么！所有钱那都是我的！那些东西也配！” 越说越激动，连‘老子’的自称都忘了维持。 他看不见的地方，店主的指甲深深没入手心。 他也出身孤儿院…… 神渡临渊还在侃侃而谈：“只要搭上山井大人，进了稻川会，凭老子的本事，肯定能成为干部……” “我卖。” 店主声音很轻，却在少年的喋喋不休中清晰可闻。 神渡临渊停下对自己‘宏图大业’的诉说，冷哼一声：“怕稻川会了吧，懦夫，早这样不就好了。” * 山井太郎板正的坐在驾驶座，目不斜视。 直到车窗从外被叩响，少年清俊的面容出现，才稍放松。 他打开车门，见神渡临渊怀里的奶牛猫，微诧异。 “神渡大人，这是？” “这位是次郎，太郎的弟弟，对了，我要买房子，你认识靠谱的售房经纪人吗？” “在下认识一位，在下与女友的新房就是他推荐的。” “带我去。” “是。”山井太郎应下，发动汽车。 神渡临渊坐定，一只手指戳戳奶牛猫次郎的屁股，猫‘喵呜’一声，从他怀里钻出来，跳到副驾驶上的橘猫太郎身边，两团毛茸茸的球毯挤在一起，满满的快要溢出椅面。 “花了我十五万呢，小东西身价不菲……山井，给我讲讲任务报销流程呗？上限什么的。” 赤红眼眸透过车窗外，在猫舍玻璃门后，店主的身影一闪而过。 “……” 心里觉得荒谬，但想想眼前这位的身份，山井太郎默默把异议咽了回去。 “据我所知，您等猎犬大人的任务花销没有上限。” 神渡临渊满意：“那我就随便买了。” 等等——除了买猫，房子也要报销吗！ 山井太郎震惊，不忘提醒：“就算是您，花销报上去，也要队长审批才行。” 神渡临渊态度随和：“没事。” 队长是他爹。 就算没法公费，福地樱痴也就自掏腰包了。 山井太郎见他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再想想自家房贷，大脑嗡鸣。 为了转移注意，他问：“次郎都十五万，太郎这么好的品相多少钱呐？” “免费。”神渡临渊笑笑：“说起来更巧，太郎是一个叫山井明的高中生送给我的。” 山井明，橘太郎，山井太郎，跟拼拼图似的。 若非山井是大姓，太郎这名字更是运用广泛，他都要怀疑下猎犬基地里是不是有人知道了什么，才把山井太郎推到他跟前了。 “送？”听见本家姓，山井太郎先是惊讶，再听后面的，只觉得震撼，因为太郎至少要十八万，如此巨额怎么舍的？ “因为太郎本来就是别人送他的嘛。”神渡临渊嘴角噙笑：“说起来，我还救了他一命呢。” 决定了，山井明，欠他一个人情！ 城中医院，一位身材高大，长相却有些强差人意的高中生鼻青脸肿的趴在床上，后颈莫名发凉。 “警官，警官，你们一定要替我报仇啊！那个人抢了我的猫，还把我害成这样，一定要让他伏法！坐牢！” 病床边，警察记下其口述案情，嘴里说着一定详查，心里却不以为意：估摸着就是不良少年之间的冲突，没必要浪费警力。 第十七章 不愧是和不良加猫撞名的男人，山井太郎办事相当靠谱。 他介绍的售房经纪人听神渡临渊不差钱后，利落的介绍了一处房屋。 商业区边缘住宅，两层小洋楼，兼具自然风光和人文风光，物业在周围种满丹桂梧桐等高雅花木，风景优美，邻居好相处，分别是一对高知识分子的老夫妻和房产众多，不怎么来住的企业家。 最重要的是，地下空间够大。 唯一的缺点就是新房，家具不齐。 不过这个在售房经纪人口中叫：可塑性强。 对神渡临渊来说都是小问题，直接拍板全款拿下。 然后打电话给福地樱痴，把山井太郎升成副官，卡扔给他，让他随便找个设计团队，把屋子弄的能住。 “除了卧室，剩下的随你，记得留发票报销。” 突然升官并被委以重任的山井太郎：！ 士兵升职需要军功，但在和平的如今，军功只能从逃犯或黑手党身上来，加上黑色与政府的各种藕断丝连，可谓僧多粥少，所以在听闻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猎犬部队创立时，各方震动。 能加入猎犬基地的士兵，无一不是各方精锐。 但问题来了，猎犬队员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中的精锐。 就拿成员之一的末广铁肠举例，他擅长单打独斗，实力强劲到可以一敌千，所以本该由他带领建功立业的士兵们……只能站站岗，喝喝茶，往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末广铁肠已经叉着犯人回来了。 这就导致每日艰苦特训的精锐士兵，跟任务却只能数数上官这回又砍了几片森林，砸了几栋楼。 说出来都一把辛酸泪。 在过于刚猛的上司的阴影下，想拿军功跟做梦无疑，晋升途径也只剩下基因突变。 所以刚基因突……不是，提拔为猎犬副官的山井太郎，被天降馅饼砸的摸不着东南西北。 他还以为自己好运被叫出来，是来做个司机呢。 神渡临渊微笑着拍拍感动的一塌糊涂的青年士兵的肩膀：“快去吧，我看好你，对了，你从卡里提三万出来，今晚和女朋友吃点好的，别推脱，反正能报销。” 山井太郎差点喜极而泣，神渡临渊的形象在他眼里拔地而起，高大伟岸的不可思议。 “在下一定不负大人……” 神渡临渊笑而不语。 橘猫太郎和奶牛猫次郎整齐趴在屋檐下目送山井太郎远去，圆溜溜的竖瞳闪着幽光。 * 趁着山井太郎去采购的空档，神渡临渊去了新房的地下。 初建房时，地下是做演播厅与游戏场用，但被异能技师买下，自然要换用途。 地下极大，有三四百平，大概隔了几个房间。 神渡临渊找开发商要了房屋平面示意图，放出先前在欧洲制作的战斗型机器人，略一改装，把承重墙之外的墙壁统一拆除，再用异能布置，将测量伽玛射线的检测仪器，各种容器布置上。 忙活一通，原本空荡荡的地下变得拥挤起来。 神渡临渊满意的拍拍手。 不枉他在欧洲死皮赖脸拆实验用具，这不就用上了？ 关于异能【Miracler】，概括一下便是能复制异能拥有者亲手制造之物。 但这个亲手制作的范围却很微妙。 若是异能造物，异能可以不是神渡临渊的，项目制作者也可多人，只要神渡临渊参与其中，便能点亮技能树复制出原件，但若想将‘一把枪’列入异能可复制范围，就得从浇筑各个零件开始了。 神渡临渊推测，这大概与他的认知有关。 将各种零件组装为异能造物是‘制造’，但将各种零件组装为枪却是’组装‘，神渡临渊并不觉得寻常士兵即可完成的组装枪支是制造，故而无法点亮复制。 【Miracler】，好唯心主义一异能。 感慨了下，他又布置下红外线机关，放置比监控便捷省钱的机械甲虫，机器人巡视，再加上楼顶普通房屋的掩护，一个安全系数堪比欧洲的研究机构新鲜出炉。 回到地面，天色渐晚，院落中枝繁叶茂，开的正盛的凌霄随风而动，夕阳残晖落在花苞上，地面投出阴影，一橘一黑白两只肥猫趴在青石板上眯着眼打盹。 手机上，山井太郎发来设计团队的联系方式，对方明日便来丈量房屋，允诺两天大功告成。 神渡临渊随手划过，给兰波弄进第二空间的手机发了定位，再知会一声织田作之助，叫他把N送过来，收起手机。 晚风送来远处城市的喧嚣，欧洲的生活已然远去，眼前的事物愈发清晰。 神渡临渊也放松下来。 他在猫边上坐下，一只手落在橘猫太郎肥硕的脑壳上，骨节分明的手笼上不大不小，像给猫戴了帽子。 末广铁肠将这一切映入眼帘。 身形清瘦的少年坐在屋檐下，乌黑长发被风吹着归拢同一方向，浅色的唇边噙着笑，满目温柔化作水波散给膝边猫儿，有道是美人夺目，有人就静静的坐着，也比背后姹紫嫣红都要引人瞩目。 他见多了少年意气轻浮的模样，第一次看他如此，觉得新奇，忍不住多看几眼。 末广铁肠再看那滩橘猫，心中突然生出奇怪念头。 这猫真是不识好歹。 被这么爱着，竟无动于衷，跟瓷偶一样不动弹。 “阿渊，恭喜迁新居。” 留在居所门口的机械甲虫早报告了末广铁肠的存在，更何况这人是他让福地樱痴摇来的，所以神渡临渊并不意外，他懒洋洋的回了句：“同喜”，注意力还放在猫脑壳上。 离得近了，末广铁肠才发现神渡临渊不是在摸猫头上的毛玩。 而是在……摸蘑菇？ 是真的蘑菇，金盖白柄，小指甲盖长短，矮矮的几只，长在橘猫太郎脑壳顶，因为蘑菇颜色与猫毛相似，再加上神渡临渊挡着，他才没一眼看到。 神渡临渊正盘算着怎么掐蘑菇呢，余光突然闯进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吓了一跳。 原来是末广铁肠蹲了过来，聚精会神的观察橘猫太郎脑门上的蘑菇。 见神渡临渊抬头，末广铁肠丝毫没有突兀离人太近的自觉性，仰头不懂就问。 “阿渊，猫也会长蘑菇吗？” 明明白天见还没有呢。 ……活猫当然不会长蘑菇，死猫再议。 神渡临渊沉默半晌，实在敌不过那双看似平淡冷漠，实则充满求知欲的金瞳。 他视线下移，末广铁肠已经将他送的‘星辰升’别到了右腰侧，军刀退居二线，在左侧安家。 这家伙，是右利手。 送的礼物被重视，神渡临渊心情好，竟破天荒的和不相干的人讲起发明来。 “听说过巴西雨林的偏侧蛇虫草菌吗？” “是那种像丧尸病毒一样，能操控蚂蚁的真菌吗，我上学的时候听同学讨论过。” “担心偏侧蛇虫草菌会操控人类？” 神渡临渊将手收回，抬手时，橘猫太郎头顶已成金灿灿的菌群，它好像浑然不知，只偶尔低头舔舔爪子，动作时，肢体有些僵硬。 末广铁肠实诚点头。 他还记得同学问他万一人类毁灭怎么办，他的回答：把感染者都杀了。 然后被按头科普了一堆什么血清，什么幸存者基地的知识。 虽然末广铁肠事后和他们争论了一下作为军人将危险扼杀在源头的重要性，但没人理他。 神渡临渊没上过学，但在资料上见过外人对偏侧蛇虫草菌的猜测，勾勾唇。 “蛇虫草菌超过三十度就会失活，人体温度在三十七度，怕那个？” 末广铁肠恍然大悟，立刻猜出橘猫太郎脑袋上的就是侧偏蛇虫草菌，但他疑惑：“猫的体温更高。” “这个嘛，就要牵扯到科学家的创造性了！”神渡临渊抬手，白皙的指腹间捏着一只小瓶，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雪白的菌丝：“蛇虫草菌自然进化难以适应哺乳动物的体温，所以科学家就人工培养出了能够适应的超级偏侧蛇虫草菌，可耐四十五度高温，已经做过临床试验了。” 也就是说，在人身上用过了。 少年话语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不喜欢麻烦，就把菌丝种到猫身上了，可惜没掌握好度，菌丝繁殖过快，这东西又不好随便拔掉，更麻烦了。” 末广铁肠皱眉，面上有几分不赞同。 “阿渊，这东西应该销毁。” 神渡临渊抬眸：“这是缴获的。” 见末广铁肠不语，他将小瓶收起，面色不渝：“爱信不信。”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末广铁肠正色道：“阿渊，你手持这种东西，很容易同时成为恶人和政府的目标。” 神渡临渊有些意外，挑眉看他：“我还以为你害怕我拿它害人。” 竟然是担心他？ 末广铁肠摇摇头：“你不是坏人，阿渊。” “……这是咱俩见的第四面。” 这也是末广铁肠给他发的第二次好人卡。 要不是在欧洲猫嫌狗憎，连福地樱痴对他要一块毁灭世界的行为都相信大过怀疑的……神渡临渊都要变面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长了张好人脸了。 末广铁肠的回答依旧：“我相信你。” 神渡临渊莫名有些心烦意乱，他猛地站起来，弯腰左手一只顶满蘑菇的橘猫太郎，右手一只奶牛猫次郎捞起来，大步朝院外走去，几步后，突然转身刹车。 “你带搜查令了吗。” 这才是他叫末广铁肠过来的原因，而不是给人看猫长蘑菇。 末广铁肠点点头：“我去了搜查本部和法务部，需要的证件都拿齐了。” 他似乎很欣慰：“你把办案流程记得很清楚，阿渊，你会是个好猎犬的。” ……这种前辈的语气真让人不爽。 神渡临渊皮笑肉不笑：“谢谢夸奖。” 末广铁肠不具备读空气的能力，于是坦然接下感谢，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掌大小的证件本。 神渡临渊有种不详的预感。 “等等……” 来不及了，末广铁肠用手指翻开了证件。 那是神渡临渊的警官证，贴着00006的编号。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照片。 因为神渡临渊没有在任何搜查机关留下照片的原因，本该是证件照的地方，贴着福地樱痴手中的照片。 那是一个穿着麻质和服的孩童，因为一头半长黑发和婴儿肥的脸蛋，乍一看像个精致的小姑娘，时代局限，猩红的眸子黑黝黝一片，盯着镜头，唇边还有疑似鲜血的黑色印迹。 这是十年前，五岁的神渡临渊随福地樱痴前往前线常暗岛，登船前留下的影像。 年幼的小异能者即将登上战场，加入到改变战争的队伍中去。 乍一看，孩童面无表情，好像在迷惘前路。 实际上，神渡临渊只是吃巧克力的时候突然被叫，转头时把巧克力蹭到了嘴上。 福地樱痴因为这事笑了他十年。 神渡临渊气的一把夺过证件，狠狠叩上。 “还有谁见过这张照片！” 他要毁尸灭迹！一个不留！ 说完才想起，福地樱痴好像已经把他的黑历史给猎犬基地的所有士兵看了。 “……” 大义灭亲吧，不用等了。 为了世界和平！他要弑父！ 第十八章 对上末广铁肠茫然的目光，神渡临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危险的想法，将证件收到怀里，再弯腰捞起刚掉在地上的奶牛猫次郎。 “走吧，去办案。” 末广铁肠跟上他的脚步：“我只有一晚上的空闲时间。” 他是中途被叫来给神渡临渊送上搜查令和警官证，按理来说，送完东西就该走了。 但如果是阿渊的话，腾出时间帮帮也行。 毕竟他帮了他那么多，而且第一次做军警。 尽前辈之责，理所当然。 “够了，临时搭档。”神渡临渊将刚捡起来的奶牛猫次郎扔给他：“你会开车吗。” 末广铁肠稳稳接住猫：“会，我有驾驶证。” 他不会抱这种柔弱的小动物，就模仿神渡临渊，将猫小心翼翼的拖在手臂上。 奶牛猫次郎马上像个啪啪圈一样抱住他的胳膊，稳的不能再牢。 神渡临渊走出院门，从猎犬基地开出的那辆黑色吉普靠墙停在外面。 “正好，我不会，也没证，那就麻烦你了。” 少年猎犬视线落在臂弯上的黑白团子上，挑眉。 纵使他没太接触过宠物，但猫毛是软的，而非塑料一般凉滑还是知道的。 分明还是根根分明的毛发，为何会…… 末广铁肠目光骤然锋利，看向院落底绿化带。 今夜风不小，以灌木为主要植被的绿化被风吹的簌簌，栏杆的影子投在树叶上，落下一片阴影。 神渡临渊将脑袋从车窗里探出：“铁肠？” 末广铁肠下意识朝发声的方向抬头看去，天色已晚，现在照亮人间的是灯和电，在冷白路灯光的笼罩下，少年像披上了一层温和的光环，那双赤红的眸子也渡上片片水波。 他眼尾挂着浅淡的笑意，像看那只猫一样看着他：“愣什么神呢。” 末广铁肠一愣，随后应下，快步走向吉普车，钻进驾驶座，他把奶牛猫次郎放到后座，启动了汽车。 车离开后，路边草丛耸动，从里钻出一只半黑半白的熊玩偶来，它人性化的捂着心口大喘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被发现了呢。” 过了半分钟，确定车不会转道回来，黑白熊转身，踩着灌木枝翻墙进入院落。 它的目标是屋里被随手扔到沙发上的一个背包，在里面，塞着一只被缝补过的黑白熊。 栅栏上，一只不起眼的机械甲虫转了个圈，对准黑白熊的背影。 车上，神渡临渊摸着膝上的橘猫太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还真能钓到啊。” 他是故意将游轮上抓到的黑白熊留在屋里的。 但神渡临渊承认，他有赌的成分。 毕竟只是个棉花布娃娃，而且还被他拆了个彻底，价值全无，按理来说，幕后之人应该将其舍弃，而不是冒着风险来劫狱。 是他遗漏了什么？还是布偶也有落叶归根的思想？ 有一瞬间，神渡临渊都想让末广铁肠掉头回去，把俩黑白熊一网打尽，但想想黑白熊肚子里足量的炸//药，但为了自己新买的房子着想，还是算了。 “到底怎么回事？”看他恢复懒散随性的样子，末广铁肠想，阿渊还是刚才笑的好看，但面上没有丝毫异样：“海盗案的幕后之人在监控你？” “除了我，它也不知道你们的住址啊。”神渡临渊舒舒服服的窝进副驾驶的靠背，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放松的姿态，懒洋洋的，像没有骨头：“放心吧，我故意的，屋里那只熊身体里有七八处定位器……” 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入侵的那只黑白熊并没有带走同伴，而是掏出炸弹，把它和背包一块炸没了。 合着不是营救，是来毁尸灭迹啊！ 他的客厅！！ 看着自家一片狼藉的客厅，和扬长而去的黑白熊，神渡临渊牙根发痒。 “就算定位器被发现也没关系，客厅被我洒满了追踪粉末。” 他咬着牙掏出电子设备，垫在橘猫太郎一脑袋蘑菇上，歪给开车的末广铁肠看，屏幕上，一个红点在地图上移动着，那是身上沾了追踪粉末的黑白熊的实时定位。 看着电子屏，末广铁肠眼里有光闪了闪。 “追踪粉末？国内没有。” “国内没有的东西多了，这玩意欧洲都民用了，有点本事的组织都能搞到。”见那光略显暗淡，神渡临渊安慰他：“不贵，十万欧买平板，送三瓶粉。” 采用纳米技术的追踪粉末，正儿八经的黑科技，和异能无关。 因为其过高的造价和除了追踪和普通定位芯片毫无区别，不属于封锁技术。 听见价格，末广铁肠收回目光：“军中不会采购的。” 神渡临渊赞同的点点头：“确实，派人跟踪比这个更有性价比。”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价值连城的异能用具能用一个扔一个的。 越想越高兴，少年眉眼间攀上喜气洋洋的色彩。 末广铁肠将视线从后视镜上收回，平素像剑道一般上善若水的心情也愉快起来，他突然想到神渡临渊没说目的地，于是开口问：“去警局还是猫舍？” “都不去。”神渡临渊说了个新地址：“送我去那，然后你去猫舍，以警察的身份再问一遍猫舍老板失踪案的细节，看看监控，然后告诉他你要守夜，对了，别提我。” 不知想起什么，他笑容中多了几分古怪。 “到时间，我自会去。” “好。” 末广铁肠应完，转动方向盘拐了弯。 神渡临渊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 “你不问我吗？” 两只猫是怎么回事，黑白熊是怎么回事，猫舍是什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去不相干的地方？ 这人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吗？ “问什么？” “……”神渡临渊发誓自己从那波澜不惊的尾音中听出了笑意。 好啊，亏他还以为这浓眉大眼的家伙是个老实人！ 磨磨牙，神渡临渊抱胸闭目养神。 他还不说了呢！看谁先忍不住！ 车里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只有车窗外投射进来的光一道又一道的挤进来，然后被甩在身后。 神渡临渊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越想越气，猛地转过头，干巴巴的命令道。 “你还做不做任务了？” 问他啊！ “做。”末广铁肠说话的语气还是一板一眼：“你早去过猫舍，所以，猫舍和海盗案的人有关？” “……你笑什么。” 那扯起的唇角立刻收平：“因为觉得，阿渊你很可爱。” “……”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这只猎犬皮糙肉厚摔不坏，他没做过身体改造手术，不宜出车祸。 深吸一口气，神渡临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猫舍和黑白熊背后的人有关。” 他将手抬起，露出膝上趴着的橘猫太郎。 就这么一小会，猫脑袋上的蘑菇变得更茂密了。 末广铁肠回头，发现后座趴着的奶牛猫次郎脑袋上也开始长蘑菇。 神渡临渊冷哼一声：“别看了，我没把偏侧蛇虫草菌种进它们体内，要不能长这么快。” 他捏住橘猫太郎脑袋上的一只蘑菇，指甲一合，把菇体掐下来。 “喵——呜……” 橘猫太郎张嘴要叫，被少年一只手掐住上下颚，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分外气恼。 从一开始，菌丝就只在猫的皮毛中生长，编织出一副类似铠甲的东西，摆弄猫的行动。 “我和你说过，我的异能是复制吧，其实我只能复制我亲手制作的东西，比如送你的‘星辰升’，超级偏侧蛇虫草菌不是我研究的，但我确实参与过这个工程——因为恐怖分子想靠这个制造恐怖袭击，我作为内应加入了项目，所以能够复制菌丝，但放心，那些恐怖分子都一个不剩的归西了，实验数据也都被销毁的干干净净，我手中的菌丝是世界上独一份的。” 虽然，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末广铁肠偏头看他：“很危险吧。” 车行进着，少年俊逸的面上略过明明暗暗的光束，但无论光暗，那对金眸都亮的灼人。 神渡临渊有些不自在，凶巴巴开口：“别看我，知不知道开车不能分神。” 他知道以猎犬的感知能力，闭着眼都能开车。 但是谁管。 末广铁肠也没反驳，乖乖‘哦’了声，专心驾驶。 神渡临渊这才继续说话，他刻意略过‘很危险吧’这个话题，言归正传：“今天上午，我在街上发现了黑白熊的痕迹，一路跟踪，发现它进了‘猫之国’猫舍。” 事实上，他是从机械甲虫那知道的。 从他落地起，城市于他便再没有秘密。 “为了调查黑白熊，我装作不良，在猫舍赖了一会，然后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他翻了猫舍的售猫记录，顺便悄悄入侵了猫舍的监控。 少年勾勾唇。 “内网记录，本市上月市军警局共有五十五起意外死亡事件，其中十九个人去过那家猫舍。” 第十九章 对于一座城市来说，一月死几十个人不算很多。 但在国内，养猫动辄百万起的情况下，去猫舍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死了十几个了。 末广铁肠皱眉：“这不可能是巧合。” 神渡临渊点头：“对，而且我发现猫舍的财务报表上有大批量购进猫的记录，但没有售猫的记录，给驻店猫食用的猫粮数量也不对，按理来说，卖给客人的猫粮和店里没卖出去的猫吃的猫粮会分开算，买大量猫却不准备相应的猫粮，这很不正常，除非猫舍老板知道这些猫会很快被送出去，不会在店里留太久。” 末广铁肠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关键词：“送？” “对。”神渡临渊眸中划过一丝赞赏：“之所以没有售猫记录，是因为猫被送出去了。” 而得到那些猫的，就是意外死亡的十九个人。 “对了，猫舍老板是个异能者哦。” 对于异能技师来说，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区别，大概像萤火虫和星辰。 末广铁肠看了眼橘猫太郎和奶牛猫次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神渡临渊要带着它们。现在看来，那十九个人的意外死亡和猫舍老板送的猫脱不开干系，对方的异能媒介是送猫。 但是，为什么是两只？ 问出这个问题后，得到少年一个白眼。 “一只是我抢……别人自愿赠予的，一只是我想起新干线买票要实名制，怕这个也有实名制，凭本事得到的。”神渡临渊轻哼一声：“现在一人一只不是正好吗？别打岔。” 他言归正传：“说起来，去过猫舍的死者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共同点。” 末广铁肠问：“什么？” “恶贯满盈。”神渡临渊笑容加深：“不是不良混混，就是犯罪非法分子。” 这样的人死亡率本来就高，死了警察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再加上他们多是死于意外或自身疾病，所以不会认真去查，简直是天赐的凶案受害者。 什么猫舍老板，那分明是位替天行道的断罪人呐。 真正的‘天行’首领笑容古怪：“总之，猫舍老板有问题是肯定的，至于黑白熊背后之人和他的关系，联系了多久，这是今晚我们要调查的。” “我明白了。” 末广铁肠车技不错，吉普车很快到达神渡临渊要求的地点，话题自然终结。 这是位于城市中心繁华的商业区，夜晚时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如冰晶般透亮的玻璃窗中反射着明亮的光，映衬着一件件华丽的衣袍或商品。 都市丽人们携手穿梭在一家家门店，下班的白领的身影则可以在居酒屋中找到。 神渡临渊将橘猫太郎搬到后座，随后跳下车：“回见，临时搭档。”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了。 末广铁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问最重要的问题。 神渡临渊来商业区干什么？ 和猫舍老板，海盗案，黑白熊有关系？ 思考片刻，他决定放弃思考。 因为他想起上次和神渡临渊合作，自主思考的最后结局是泡在海里抓鲨鱼——可惜鲨鱼没送出去。 有句话末广铁肠没告诉阿渊。 猎犬目前有正式成员五名，其中队长和副队搭档，立原是作为卧底搜查官培养的，发挥功效前不宜露面，所以不是临时搭档，归队后，他们大概率会成为正式搭档。 末广铁肠自认不怎么聪明，既然如此，那就静守己心，做阿渊手中刀剑也好。 坦然找准自己定位，吉普车掉头，朝‘猫之国’猫舍的方向开去。 后座，两丛蘑菇挤在一块，几乎看不出猫影，万般‘喵’粹都憋在菌丝禁锢下，只能瞪着圆眼做反光灯球。 * 对于神渡临渊来说，几乎被扒光的猫舍老板不足挂齿。 真正要惦念的是那些长相奇特，做工更让人魂牵梦绕的黑白熊。 明明没有异能加持的痕迹，就是些铜钢铁布，组合在一块就是丝滑的不可置信。 所以，他抛下猫舍来商业街，是为黑白熊。 收拾完新居的地下，在院子里坐的那会，神渡临渊可没闲着。 机械甲虫们编制的监控网络不是摆设。 他快速将所有城市各处的画面在脑海中筛了一遍，其涉及信息海量令人匪夷所思，好在在大脑过载宕机前，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早九时二十七分，黑白熊混在婴儿车下，乘坐新干线抵达城市。 和神渡临渊是同一班车。 或者说，这本就是被默许的一场跟踪。 ——早十时四十三分，同一只黑白熊出现在街头，目的地‘猫之国’猫舍。 神渡临渊意外发现，在他用机械甲虫发现黑白熊身影之前，它便在拖着行李箱的自己面前有意无意的冒头好几次，可惜那会他的经历都在部署机械甲虫上。 不过殊途同归，黑白熊如愿以偿的将神渡临渊引到了‘猫之国’猫舍。 ——早十一时整，神渡临渊抱着橘猫太郎，踩过鼻青脸肿的不良的手背前往猎犬基地，黑白熊藏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目睹全程，笑容奸诈，好似阴谋得逞。 顺带一提，因为黑白熊笑的太放肆，惊扰了路过的野狗，被追着咬，自爆脱身。 ——早十四时五十五分，新的黑白熊出现在街头，暂且称之为黑白熊三号，它穿着宠物服饰，装作宠物犬招摇过市，目的地是神渡临渊新购买的房屋。 此时，神渡临渊刚付完全款没多久，在地下改装实验室。 然后就是夜晚，神渡临渊和末广铁肠上车离去后，从草丛中钻出来，潜入新居毁掉第一只黑白熊。 以上，便是黑白熊今日在城中的所有行踪。 虽然零碎，但也暴露了三个重要信息，一，黑白熊是跟着神渡临渊来到这座城市的，所以猫舍老板大概率是临时找的烟雾弹。二，黑白熊背后的人手眼通天，至少横滨市警察中必定有其内应。三，下游轮后，那位幕后之人就一直在他身后。 就算是他昏睡的那三天，漆黑房间的角落，都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 拿出卡莱尔大师制作的异能本子，在川流不息的人河中站定，霓虹灯下，神渡临渊在推理链中提笔写下最后的拼图。 金色的异能光辉散去，白纸上落下纤瘦字迹。 看着异能本子给出的意料之中的答案，神渡临渊不屑的勾勾唇。 那双狭长的赤红眼眸中，却是深深的倦怠。 片刻后，有呢喃落下。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真没新意。” 修长的手指夹住雪白纸张，几根手指灵巧翻动，随手一弹，纸折蝴蝶便张开翅膀，顺着人群行进的气流翱翔于丛林似的人腿中，最后被个半大的孩子捉住。 穿着碎花小裙的小姑娘双手抓住白纸蝴蝶，雀跃举起，蝴蝶翅上，是个弯弯曲曲的单词。 ‘绝望’ * 山井太郎，男，猎犬基地里的一名上等兵，刚刚升官，目前正在用新上司打赏的钱和即将订婚的女友享用烛光晚饭，但也在经历人生中最严重的一次危机。 商业区小有名气的一家高档怀石料理店中，英俊挺拔的青年正襟危坐，在他对面坐着一位温柔小意的少女，正蹙秀气的细眉看他，而身旁的女子，则更引人注目些。 用黑熊和白熊发饰装点的粉色双马尾，浅蓝色眼眸，生了副童颜，身材却如成年女子般傲人，眉宇间的傲气明艳让其沾染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魅力，短裙下盖着白皙修长的大腿，交叠在一起。 此时，她正用叉子将一整块烤鳕鱼塞进浆果般艳丽的红唇中。 虽然这桌点的是双人餐，但从山井太郎面前的空盘子和餐刀，不难猜出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