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我分手是吧》 如果要付出代价 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了一个小缝隙。一缕阳光溜到一张因为放了许多笔记而略显杂乱的桌子上。 桌前一个穿着黑色毛衣开衫的少年手中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正做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 仔细看,才会发现,他的手机界面是一款有些动作类游戏,操作很复杂。 “咔哒。” 房门被推开。 一个戴着银边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墙上的空调显示器,接着又看了一眼少年被外面的冷风吹动的发丝,眉心微微蹙起。 “祝辞,怎么一醒来就在玩游戏。” 少年轻轻晃了一下脑袋,用眼角的余光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青年好似习惯了他的冷淡,走过去便要去拿他的手机。 “别动,差一点。” 少年目光里是凌厉的光,似乎战斗已经到达了最激烈的时刻。 沈雾的手顿在空中,随后改为为他关上那一点的窗户,然后道:“给你买了新的衣服,记得试试看。” “还有,打完就出来吃饭,不然我就要没收你的手机了。” “在出攻略,马上来。”听见“没收”两个字后,祝辞冷淡精致的眉眼有了些许变化,他抽空解释了一句,然后修长匀称的手指做出了最后几个动作,接着他马上站起身追着沈雾出去了。 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食物。 祝辞自觉地坐到餐桌前,沈雾把牛奶和鸡蛋放到他的面前。 “小辞,下次先吃饭再打游戏好吗?” 祝辞目光落在沈雾的手上。 沈雾是一个畅销悬疑作家,同时也是他的男朋友。他们相识的时候,祝辞在上大学,沈雾则被邀请来做讲座。 沈雾那双手很漂亮,很适合做一些有趣的事情,所以很轻易地吸引了祝辞的目光,作为一个全能游戏大神,测评过无数的游戏,祝辞非常希望沈雾那双手可以在键盘上发光发热。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在打出文稿的时候,祝辞会安静地在一旁围观,但是沈雾说他最喜欢的还是用这双手给祝辞做饭,然后抚摸他的头,比如现在。 祝辞低头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微微偏开头,躲避他的动作,但是这样的场景几乎天天都会上演,所以沈雾对他的偏头的角度都掌控得极好。 顺利地在他的头上摸了一把之后,沈雾眯起眼睛,嘴角上扬带着些许满足的感觉。 “小辞,今天的课不多的话,中午我去接你。” 祝辞吃完最后一口沈雾一直说的长高套餐,然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不好。” “小辞。”他的表情有了一些变化,故作伤心的样子让人有些不忍,这是沈雾常用的手段,专门用来打动祝辞冷硬的心。 祝辞看他如同看一个傻子:“今天新出了一款游戏,我请假做攻略,不用去学校。” “这样啊。”沈雾微微一笑,“那真是太好了,新买的衣服去试试,中午吃什么,我去做。” 祝辞摇头:“没空。” 他是一个业余游戏测评师,也是多款游戏排行榜顶尖的玩家,在游戏界有一定的名气,很多游戏测试都会花钱请他来试玩评价,这意味着这笔单子他必须得在游戏推广前完成对游戏的评估。 “好,那我去咨询一下营养师,看看你中午吃什么比较好。” 祝辞忍无可忍:“你不工作的吗?” “不急。” 沈雾常常说“不急”,他对自己的事情总是漫不经心的,但是对祝辞却一丝不苟。 祝辞曾经读过沈雾的文章。沈雾的文章和他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截然相反,他的故事怪诞而讽刺,甚至有点惊悚,这对一些胆小的人十分不友好。 他的文字如同一把刀一样锋利,有时候站在上帝视角高高在上做着冷漠的批判,有时候站在弱势的受害者角度,同情而悲悯。 祝辞以为他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甚至跟他是一类人,但是接触久了才发现,沈雾在他面前不是这样的。他被沈雾养娇了,原本可以一天吃一个馒头的人,现在吃粗糙的饭都吃不惯了。 祝辞穿着自己的兔子拖鞋,就在客厅里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新出来的游戏是最新的密室逃脱游戏,祝辞早上的时候就把游戏的新手教程还有体验关卡完成了。 密室逃脱和战斗技能结合,算是这个游戏的创新点,剧情的自由度很高,可供玩家探索的地方很多,值得嘉奖,但是玩法上还有些单调,作为新游戏,模式单一还算正常,说不定日后游戏开发商会开发出更多精彩的玩法。 祝辞趁着时间充足,把这个游戏出的关卡都玩了一遍,与此同时,他记录下了所有心得还有通关攻略。 但是从文字语言来看他的评价中规中矩,甚至有点不推荐。 没有别的原因,祝辞什么游戏都测,除了恐怖游戏。 他讨厌鬼,讨厌怪物,讨厌一切偏离现实的荒诞的可怕东西。 “沈雾,这游戏是不是你写的?”祝辞半开玩笑道。 一个上午过去,沈雾已经咨询好了营养师,现在在厨房准备午餐了。 他的声音从厨房飘了出来:“嗯?饭快好了。” 祝辞站起身,打算把这款游戏分享给他,但是他却意外的在通关界面发现了一行字【如果你进入一个升级游戏,成神的代价是众叛亲离,被爱人追杀,你愿意吗?】 祝辞抬起头,看向厨房的方向,故事很有趣,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倒是像下一个关卡的触发条件。 明明是应该用手去点击跳过的,祝辞却有了回答的兴致。 “我不信他会追杀我。”祝辞说的自然是沈雾。 父母双亡的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太多的牵挂,沈雾是他唯一一个和现实的联系。 一个之前给他开车门的时候看见他磕到头都会紧张担忧的二十四孝好男友,追杀他? 只要没分手,祝辞相信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大脑中陡然出现了一个别的声音,这个声音对于他来说,不算特别陌生,玩过无数游戏的他,在很多游戏的开头听过这样的机械音。 但是这次却像是钻进他的大脑里,没有任何现实的以及被手机系统处理过的杂音,而像是特意提醒他已经不在人间而产生的纯粹的提醒。 【欢迎进入《神的后花园》,第100000520位玩家。】 这个声音并没有太多的恶意,甚至还非常的温柔,像是将人拖入幻境之前的海妖的声音。 目前为止,人类的技术还没有做出全息游戏,就在祝辞觉得有趣的时候,这个声音顿了一下,又加上了一句。 【祝辞。】 特意念出了祝辞的名字,这只能说明一点,要么祝辞在做梦,要么他的个人信息被盗取了。 【为您开启各项权限中。】 【为您打开游戏大厅,每完成一项游戏,您可以选择留在游戏大厅,也可以回归现实。】 【每位玩家有一次机会拔出游戏大厅的剑,请您一定要拼尽全力。】 耳边的声音像极了新手引导。 祝辞再次睁眼,他已经位于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超越了现代的科技,各种电子屏幕布满天空。 他的眼前矗立着一把剑。 很难看出这是一把宝剑,它的剑刃的材料不像是金属制作的,更像是谁的骨头。 虽然不知道究竟拔出来有什么用,但是一看见这把剑,祝辞就心生些许亲近,好像他与这把剑有什么联系一样。 【请您尝试拔出这把剑。】耳边的声音在催促他。 祝辞沉默了片刻,他还没有搞清楚目前的情况,贸然行动并不是最佳答案。 然而处于新手指引状态下的他除了听从这个系统的话,似乎无法做到别的事情。 系统自动为他屏蔽了周围的嘈杂,是以他没有发现他的周围围着许多人,这些人并不是被设定好了程序的路人甲,而是有生命有思考的人。 “哟,又有新人进来了?” “看这样子,不会又是花瓶吧。” “没有花瓶是一关没过就被传送到这里来拔这把剑的吧。” “你怎么知道他一关没过,就算他现在没有天赋激活的标志,万一他就是无法激活天赋的那一类呢?” “得,反正拔不拔剑都一样,反正也没有人能拔得出来。” “对啊,瞧这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吧,这么年轻就进来了,估计也就是到此一游了。” 他们这么讨论着,却见话题中心的少年有了动作。 祝辞伸手摸上了剑柄。 剑柄是他喜欢的装饰,没有什么塑料质感,而是一种入手温润的血玉。好像是什么人连着血抽出了自己的骨头才形成的这把剑。 “单手?” “我第一次见有人单手拔这把剑的,不是,这要是能拔出来,我倒立洗头。” …… 祝辞轻轻抽了抽,这把剑跟没有什么重量和脾气一样,直接就被他抽出来一点点了。 他:“……” 果然是新手村,果然是一把新手剑吧,白瞎了这么好看,就是废剑吧。 失去兴趣的祝辞松了手,他过游戏,不论是网游还是手游,都不屑于去拔一把新手剑,当然,有游戏内测名额的他也不用在意一把一星新手剑。 然而,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刻,这把剑似乎是黏上了他,直接跟着他飞了出来。 【恭喜第100000520位玩家拔出了《神的后花园》里唯一一把神剑‘神隐’,成为最有可能成神的玩家,我们将为这位玩家免费开启单独的直播间,并且会持续开启,还请各位一同为这位玩家祝贺吧。】 这条声音不止出现在祝辞的脑海中,这相当于游戏的全服广播,每个玩家都能听见。 祝辞看着黏在自己手里的这把剑,抚摸了上去。 这把剑天然的就是一个暖手宝,然而它跳出来的提示却是如此奇怪。 【剑名:神隐 属性:一星 设定:某人的骨血做成。不用担心,断了的骨头还能再生。 作用:可有可无,谁会在意一个暖手宝呢?至于削铁如泥?做梦吧,还不如一把普通匕首更有用。 副作用(必看):会引来一个神秘之人的追杀,如同你本人的影子一样,“他”无处不在,如果看见了他,请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抓紧逃跑。如果跑不掉……呵呵,那真是喜闻乐见。】 《父与子》 “什么?居然被拔出来了?” “我的天,怎么可能,之前约瑟大人特意用了特权回到这里拔了这么久没有拔出来的东西,就被这个少年拔出来了?” “我靠,这不可能!” …… 看着这把剑的说明,祝辞陷入了沉默,他转身用力地把这把剑往外一扔。 周围的吃瓜群众正在激烈地讨论着祝辞和这把剑,忽然他们看见什么东西朝他们当头砸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啊啊啊!为什么在玩家空间也会遇到谋杀啊!” “是那把剑,他扔了?居然就这么扔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把剑在空中差点砸到人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后空翻,然后朝祝辞飞去。 祝辞下意识转头,然后脑袋就被砸了一下。 但是不痛,你能指望一把一星的剑干什么呢?它甚至不如现实世界的匕首。 【扔不掉哦,这是对你的诅咒,这是对于祭品的诅咒,来觉醒你的天赋吧。】 祝辞脸色微沉。 游戏的语音,变了。 和之前那千篇一律的温柔指引不同,刚刚那句话充满了恶意,好像一个疯魔的小丑在你的耳边说话。 【天赋已为您觉醒。】 【哭笑面具 说明:你的一哭一笑皆是演戏,泪水不是妥协,而是对神的献祭,用你的眼泪取悦观众,是你作为祭品的价值。你的表情将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神。 详细说明:当危险靠近你,你的右眼会落泪,当你察觉到别人有危险,你的左脸会笑。(但是谁在这个游戏里会不遇到危险呢,放心,就算会哭一天,你也不会肿起眼睛和脱水。) (可升级)】 祝辞:“……” 他的表情愈发冷漠。 如果这个声音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现在的情况真是糟糕透了。 祝辞,大学里行走的高岭之花,不苟言笑,至于哭,你更别想看见了。 向来不会哭的人,却要在这里哭出来,更别说,这个游戏语音的意思是,直播? 祝辞皱起眉,如果这是个玩笑,那么也太不好笑了,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他一定是被沈雾气疯了。 虽然沈雾也没做什么。 【直播已开启,请您为直播间取名。】 【直播间名字已定,“献祭的祭品”】 【正在为您载入副本《父与子》,请为您的生命安全负责哦。】 …… 周围的景象再次与众不同起来。 祝辞睁开眼。 自己正坐在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庄园里,眼前是一张餐桌。 这张餐桌上简单摆放着一些食物,绿油油的一片,全素。 祝辞冷漠地扫过眼前的菜,毫无食欲,他只能说。 自从他跟沈雾在一起之后他的一日三餐就全部由沈雾来管,对方做的菜色香味俱全,祝辞连一次外卖都没有再点过。 现在的桌子上这些菜已经入不了现在的他的眼睛了。 祝辞这么想着,就看见旁边坐着的几个陌生人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迫不及待地吃起了饭,速度很快,跟没吃过饭一样。 旁边有人提醒似的戳了戳他的胳膊:“快吃,难得的没毒的饭,先吃饱再说吧。” 祝辞转过头看去,见到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眼中没有什么恶意。 他微微颔首,慢吞吞地拿起桌子上的筷子,伸手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了嘴里。 油滋滋的青菜入口之后,祝辞不觉得有什么好吃的,但是也不难吃。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可以说的上优雅,但是这优雅背后就是对吃菜的不情愿。 “呵,新人吧。” 旁边有人发现了他的动作,这是一个中分发型的男子,他瞄了祝辞一眼,随后就低下头吃饭。 祝辞扫视周围,这餐桌上加上他一共五男三女。 还有一个男生从刚才起就仰躺着靠着椅背,额头汗涔涔的,好像在做什么醒不过来的噩梦。 除了刚刚这个中分男子对他说话,其他人都没有理会祝辞。 祝辞加快速度,吃了点饭。虽然胃口被养刁钻了,但是他以前不是没吃过苦,既然来了这里,他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离谱的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似乎响起了一道信号中断又连接的电子音,一个奇怪的声音载入。 【直播间“献祭的祭品”已经开启,目前观看人数:0】 【察觉到您的人气过低,鉴于您的特殊身份,已经为您免费开启模拟演说,花费积分:0】 【演说自动将您的直播间分配到颜值区和观赏秀,标签为“昙花一现”】 【目前直播间观看人数:20】 眼前自动开启了一个透明的框,祝辞似乎看见了所谓的直播间的观众。 区区二十人的弹幕并不算很拥挤,他看见了上面的几条信息。 【“我天,新人哎,自动顶上颜值区的?让我看看,是清冷型的美人?”】 【“被特意打上‘昙花一现’标签,看来是首秀也是最后一场秀了。可惜了这张脸。”】 【我在意的是为什么他有模拟演说,这不是很贵的吗?】 【主播取的直播间的名字也很怪哎,好像巴不得自己死一样。】 …… 祝辞试图召唤这个系统:“能关闭直播吗?” 【不能。已为您开启背包,您的物品都可在里面查询。】 祝辞尝试着看了看,还真是,里面就那把除了让他倒霉什么也没用的剑在里面。 虽然他对外关闭不了直播,但是他可以不看直播的内容,这个模拟演说究竟什么作用他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他不觉得这玩意是什么好东西。 终于,桌上的饭菜被扫完,并没有吃太饱的祝辞慢慢放下筷子。 其他人彼此观察了一下。 “李航,第四次进入游戏,现实里是一名程序员。”中分的男子开了口。 在游戏的开局互相介绍也是放低姿态,寻求互助的一种方式。 从他的左边起,按照顺序,大家一一开始自我介绍,这些人的游戏经验最低都是三次,轮到祝辞的时候,他道:“祝辞,第一次进入游戏,大学生。” 【“完了,第一次进入游戏被安排进这个副本?光看其他玩家的经验就知道了,这个副本恐怕不简单。” “我新手第一次的时候旁边都是新手,简直就跟过家家一样,不过也死了挺多人就对了。” “这么说起来,这么漂亮的人死起来一定更有看头吧。”】 祝辞的话果然让其他玩家变了脸色。 这样的副本里安排进一个新手完全是不合理的,难道是游戏的难度降低了? 在他的旁边,那个之前提醒过祝辞的姑娘接了下去:“莫安安,第三次进入游戏,高中生。” 这个姑娘竟然比祝辞的年纪还小,但是已经经历过三场游戏。 中间还有一个男生,就是那个陷入沉睡怎么也醒不来的,众人都越过了他,介绍完了全部。 游戏似乎没有正式开始,而是给了玩家一个缓冲的机会。 接下去,他们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段背景介绍。 这座巨大的庄园里生活着一对父子,父亲常年在外,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所以经常会请一群幼师来照顾儿子,给儿子讲故事。 玩家就是那些幼师,每个人都有机会给这个孩子讲故事。 他们的目标是,在这个庄园里生存下去,要么发现所有的真相,要么读完所有的故事。 祝辞皱起眉,他并不清楚这个游戏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听起来这个游戏更偏向于他进来之前玩过的那个。 祝辞,什么游戏都玩,射击冒险开放甚至乙女乃至消消乐这种三岁益智类游戏,除了一类,那就是带有恐怖向的游戏。 如果这游戏存在什么鬼怪,那真是……触及他的盲区了。 在了解完背景之后,他们忽然听见了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 这个餐厅通向其他方向的走廊是暗的,这阵声音带起了走廊的亮光。 祝辞看见了那个人背后的油画。 油画是一个西方女子,饶是他对于鉴画没有什么天赋,都能看出来,那是一个圣母像,然而此刻的圣母的嘴巴却被封住了。 皮鞋的主人走出了黑暗,这是一个经典的管家形象的男子。 这个男子的脸皮与众不同,像是用一层蜡做成的,表情非常的僵硬,只有一双眼睛在滴溜溜的转动。 他的眼睛扫过现场的每个人。 “各位午安,容我问一句,各位的父亲都还安在吧。” 祝辞听他讲完后,他左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弯起来,明明他的眼中并无笑意,这样看上去,他反而显得有些诡异。 【“我靠,主播这是什么表情?竟然有点像反派。” “啧啧啧,有点像幕后黑手了,不过笑起来的时候挺好看的,要刀我就刀吧。”】 这时候一道布满恶意的声音响起【可怜的羔羊发现了将死的虫子,它没发现自己死到临头,而是在即将被恶狼咬碎之前选择对虫子投去嘲讽的目光,何其愚蠢。】 【“刚刚那个就是虚拟演说吧。” “哎?这个虚拟演说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这是一种恶意的怜悯,恨不得祝辞下一秒就去死的感觉。 《父与子》 祝辞屏蔽了直播间,其他玩家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祝辞的身上,是以没有发现他诡异的笑容。 这是他的天赋,没想到自己没有先哭,反而是先笑了。 管家的话似乎只是一句有些冒昧的问候,但是在游戏里有过经验的玩家还是免不了多想。 这个副本的名字叫做《父与子》,那么是不是说明,回答父亲安在会更安全一点呢? 管家看着他们,见他们都没有回答,直接把目光落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玩家身上。 “先生,您说呢?” 那是个带着耳钉的青年,青年犹豫了一下,慢慢道:“安在。” 他话音刚落,管家点了点头:“好的,先生,祝您在庄园度过美好的时光。” 他没有过多为难玩家,而是直接问下一个玩家。 大家放松了下来,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于是纷纷回答了安在。 轮到祝辞的时候,祝辞左脸的笑容一直下不去,明明他的眼神里读不出任何东西,但是这个笑容让他看起来神秘又可怕。 “嗒,嗒。”祝辞点了点桌面,慢悠悠地对管家说:“我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冒昧了。” 此言一出,其他玩家纷纷有些惊讶,就连祝辞旁边的小姑娘都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小心点说话,毕竟这个游戏还是多顺着Npc一些来的好,不然可能会引起npc的敌意,对后续的游戏不利。 “很抱歉打扰了您的雅兴。”管家开了口。 这确实很人性化了,如果是作为游戏,看来这些npc并不是电脑程序这么简单。 祝辞道:“无妨,我想知道,假如我说我父母双亡,会怎么样呢?” 这个回答和之前迥然不同。 “那真是太遗憾了。”管家蜡像一样的脸皮毫无波澜。 祝辞并没有流下眼泪来。 他继续道:“不过既然你已经冒犯了我,庄园是不是应该给出相应的补偿。” 管家看了他一眼:“可以,不过我的权限有限,只能满足客人们的饮食需求。” 【“是饮食需求!哦,这不是意味着他们这个副本不会存在食物陷阱了吗?”】 其他玩家的眼神瞬间变得热切起来。 管家这么说,就是允许他们点餐了。 要知道,这个游戏经历的久了他们就会发现,如果一个游戏里玩家有饮食需求,那么食物很可能是另一个坑。一般来说,绿色食物,蔬菜水果这一类的比肉类都要安全,一旦看见是蔬菜水果,直接吃了再说。 这么看来,这个新人的冒失反而是给他们争取了一次机会。但是真的是因为他的冒失吗? 祝辞对于自己吃肉还是吃素并不太在意,总归这里的菜他全都不感兴趣。 倒是这个管家,身上没有太过强烈的恶意,或许算不上坏人,但是也不一定是好人。 而根据他的天赋来讲,回答自己父母双亡他也没有流泪,要么他的天赋是虚假的,要么,他的这个回答是安全的。 祝辞没有需求了之后,管家转向了其他人。 莫安安道:“我没有父亲了。” 她这句话似乎是在说实话,祝辞转头看她。 一个看上去并没有吃过太多苦的女孩,莫安安的衣服都很不错,就算真的没有父亲,家中应该也有人好好照顾她。 “那真是遗憾。”管家说着掠过了他们,在瞥见那个一直在睡觉的玩家之后,出声提醒,“先生,该醒了。” 那个之前一直在睡觉的玩家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额间的汗水密密麻麻的,面色非常苍白,好像是从一场可怕的噩梦里惊醒,疯狂地摇着头。 【目前观看人数:100】 【“这人是怎么了?” “我感觉有点像一种天赋,什么天赋还不好说。”】 …… “先生,您的父亲是否安在?”管家担心他没有听清楚自己问的问题,甚至是好心地提醒了一遍。 这个人看上去年纪不太大,除却他脸上夸张的表情,其实有点婴儿肥,眼睛也很大,他显然比祝辞的胆子更大,因为在人群之中,他理也不理一下管家,而是直接锁定了祝辞。 看见祝辞的时候,他的眼睛倏地亮了,急忙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 祝辞:“……”他皱起眉,不知道这家伙要干什么。 然而他很快就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因为那个青年直直扑向了他,抱住了他的膝盖,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爹!” 祝辞:“……” 玩家们:“……” 管家好似没见识过这样的景象,不过他听见了青年的话,自己的问题是否被回答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这是另一种回答。 青年父亲安在,并且就在现场,正是祝辞。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祝辞的年纪比这个青年要小一些。 喜当爹的祝辞没有流露出特殊的表情,只是看向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好大儿,他问:“你今天吃过药了吗?” 青年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离谱,连忙道:“对不起,太激动了,但是请你一定不要丢下我,义父!” 祝辞:“……” 直播间此刻一片“哈哈哈”。 【“这是什么节目效果吗?哈哈哈,笑死我了。” “主播看上去就刚成年的样子吧,像是刚刚上大一,啧啧啧,突然就有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了,可怕。” “不过抛开别的不讲,这个青年的行为多少有点眼熟。” “嗯,楼上说的有点道理,我记得有一种人的天赋是专门抱大腿用的,游戏开始时可以预感到谁可以带飞这场游戏,然后从头到尾跟着躺赢就行。” “太离谱了,也不看看主播才是一个刚刚过本的新人,我看啊,他要是侥幸活过这一场,早点找个大佬当他的金丝雀还能走得更长远一点。”】 虚拟演说此刻也泼了一盆冷水。 【可悲的羔羊遇上了一只吸血的蚊子,轻易地就被诱骗了,这无疑让他离命运的尖刀又近了一步。】 …… 喜得好大儿的祝辞清清冷冷地开口:“跟着我你随意,但是我只经历过一次游戏。” 他此刻的左脸的嘴角还是上扬的,充满了嘲讽的笑容。 青年连忙道:“我叫许暗,第二次游戏,21岁,无业游民,大四,父母健全,我没有不良嗜好,大学体测全部及格,不挑食,会做很多活……” 这个自我介绍实在是太详细了。 “可以了,回去吧。”祝辞道。他以前住宿舍的时候,他的室友求他给个作业抄抄的时候和这个青年态度差不多,直接就差喊他一句义父了。 这时候旁边传来了一声冷笑。 祝辞看过去,见到是一个长发的女人。 女人冷笑道:“游戏还没正式开始,就疯了一个。” …… 管家问完了全部人,跟他们介绍了一下他们即将要伺候的人的情况。 庄园的少爷。 “少爷他喜欢听故事,你们每天派一个人在晚餐之后给他讲一个故事就好了。但是切记,要照着故事书念,不能有丝毫的偏差。”管家嘱咐道,“你们的房间我们都安置在二楼的客房,有什么需要可以呼叫这里的女仆,一般来说,庄园晚上十一点熄灯,还请各位客人十一点后不要外出。” 八个人跟着管家一起去往楼上。 这一路上,祝辞见到了原本暗着的走廊显露出他原本的模样来。 两边有窗户也有画。 窗户外面是下午的景象。 外面是一个花坛,几个花匠正在种花。 他们穿着长袖,看不出来是春季还是秋季,不过种的花祝辞认不出来,有一束直接戳到了窗户玻璃上。 花瓣嫩生生的,是粉白色的,看上去开的极好,就是有点歪。 祝辞右眼泛起一股酸意,眼角染上了浅淡的红色,原本漂亮的眼睛氤氲上了一层雾气。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祝辞皱起眉,想要死死地把眼眶里的泪水锁在里面。 然而他原先冰冷的神色在眼角艳红起来的那一刻全都被瓦解了冷漠。 少年的脸因为强忍住泪水而显得格外的倔强又格外得惹人疼惜,就好像是误入了迷途的纯洁的精灵,忍不住想让人将他欺负得更狠一点,最好直接哭出来一样。 【虚拟演说:祭品终于发现自己的可口,忍不住要把自己拨开献给神明了,每一份泪水都和恐惧挂钩,惊叫吧,可怜的孩子,将你的泪水献给观众,博得应得的掌声吧。】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在颜值区的排名上升了三千名。目前直播观看人数:2000。获得成就:小荷才露尖尖角。 观赏区排名上升五千名,获得成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主播要哭出来的时候,我好像get到他的颜值了。” “典型的哭起来比笑好看。” “我的天,我以前对冷冰冰的美人没兴趣的,他还理都不理我们一下。” “啊啊啊,要疯了,怎么能包养他,我不开玩笑,是不是A级了就能包养他!” “要他哭!” “不是,楼上的都疯了吧,关键是主播怎么就哭了,他一个新人,心理防线这么脆弱的吗?这还怎么活到下一场?” 就要bt:赠送猫粮*3。】 不管直播间怎么闹腾,祝辞都看不见,甚至于对于系统的提示,他也是羞耻大于感兴趣。 好在他将目光从花朵上挪开,他右眼的泪水就渐渐的回去了。 祝辞面色不太好看,他打游戏不喜欢错过什么线索,因为有些游戏会在角落里给玩家留下一些隐藏的惊喜,比如隐藏的宝箱或者隐藏的结局之类的。 但是现在颜面和线索好像不可兼得。 祝辞伸手捂住了右眼,徒留一只左眼打量周围的情况。 墙皮很完整,画也很正常,充满一些儿童的天真烂漫。 言外之意,画看上去很幼稚,像是幼稚园小朋友的涂鸦。 “这些画还挺有童趣的。”许暗道。他没有看窗外,而是先观察的画。这句话好像是压低了声音对祝辞说的。 “因为老爷喜欢孩子,早年收集了很多孩童的画。少爷的画作也在其中,各位不妨猜测一下少爷的画是哪一幅。”许暗的话被带路的管家听见了,管家突然开口介绍。 所有玩家顺着他的话把目光落在这些涂鸦上。 这些话里其实并不完全是涂鸦,还有一些笔触细腻的画作。 祝辞一一看过去,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其中一幅画上。 这幅画也很抽象,一个小男孩侧着身体看向蜡笔画的平原上的一家三口。 几根黑色的线从他的手中伸出,连接到那中间的孩子两侧的父母身上。 中间的孩子好像转了头,抽象的眼睛流着抽象的泪水,这一切都让那个手里连着黑线的孩子非常兴奋。 《父与子》 右手突然就被濡湿了,水渍蔓延出掌心,没有随身携带纸巾的习惯,祝辞只能暂时忍受。 “你还好吗?”莫安安注意到了他的情况,递给他一张纸。 祝辞接过纸巾,道了一声谢谢,随后放下自己的右手,用纸巾擦拭泪水。 这个游戏的恶意比他想象的深,似乎是为了不让他遮挡一样,一旦用手遮住,泪水就近乎决堤,而他放下手的时候,泪水的流速就慢多了。 当他用纸巾擦拭右脸的时候,右脸已经被泪水浸湿得堪称娇艳。 明明是冷漠的眼睛,却像是被人故意玩弄留下什么靡丽的痕迹一样,充满了逞强的破碎感。 【“受不了了,难得遇到这么会哭的。” “哭得真好看啊,不知道死的时候会多好看。” “啊啊啊,能不能选一个死法,别划伤这张脸就行。”】 …… 祝辞的泪水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许暗小声道:“你还好吗?” 其他玩家就是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大家想活下去的心比看热闹要来的强多了。 李航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幅画上。 这幅画在一众稚嫩的画里显得很有特色,比起一般的涂鸦来说,这幅画延续了儿童的笔触,但是在儿童的基础上继承了一定的艺术涵养,一看就是经过特意的培训训练过来的,又或者,作画者本身有一定的功底。 画面里是一个正在弹琴的孩子,周围围绕着小鹿和小羊,看上去很和谐。 “是不是这幅画?”李航问。 管家道:“不是。” 这个问题回答正确与否都没有什么奖励或者惩罚。 李航之所以做出这样的猜测,也不过是基于庄园主人的身份,在现实里,富人往往拥有更好的条件,他们对于孩子的培养也更加严苛,从小给自己的孩子请绘画老师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祝辞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他道:“这才是。” 他所说的画比刚刚那一幅画的就差多了,色彩线条非常杂乱,看上去甚至可以说是猎奇。 管家道:“这确实是少爷画的。” 祝辞右脸的泪水将落未落,看上去像是需要呵护的娇花。 然而他的话却格外的大胆:“哦,这位少爷挺有个性,画的内容相当有思想。” 管家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好像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玩家们看了一眼管家的脸色,心中微微感到不妙。 祝辞下一句的讲解或许会带来什么特别的效果。 祝辞能够感觉到周围隐隐的窥探感,像是无数条下水道的老鼠同时探出了头,在等待看他的笑话。 这一点在开启直播后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那么只能说明,是这个庄园内部的窥探。 祝辞慢悠悠道:“一个从小就想当蜘蛛侠的少爷,怎么能算没有思想呢?” 玩家们的注意点落在那个孩子手里伸出的那像是傀儡丝线一样的黑色线条上,不知为何,他们觉得这个孩子一定是在张牙舞爪地邪笑。 然而这一切在祝辞的解释之后反而看上去有点滑稽。 管家点点头,没有对祝辞的回答做出任何的评价,只是道:“各位随我来。” 窥探感逐渐消失。 祝辞若有所思,这种被偷窥的感觉始于他对这幅画的评价,也结束于他的完成评价。 而他评价这幅画是间接地评价作画的人。这个庄园的少爷,真是越来越让他好奇了。 经过这一条走廊,他们便看见了一楼的小客厅。 客厅里几个女仆正在低头打扫着。 女仆们的头都低着,露出一截光滑的脖子。 这些人和这个管家有明显的差别,那就是她们的皮肤像真人的,而不是用蜡糊上去那样。 管家引他们上楼,祝辞往下看,对上了一个突然把头抬起头偷看的女仆的眼睛。 对方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看见了一样,急忙地低下头,又欲盖弥彰地转过身去。 庄园的一楼管家没有再详细介绍过,他只会为玩家们介绍他们主要活动的区域。 将他们带到二楼的客房后,管家道:“亲爱的客人,记住你们刚刚走过的路,这里就是你们要居住的地方。” 房间分布在两侧,门与门之间隔了几个石膏像亦或者是一两副油画,这在庄园的排布里倒还算常见。 祝辞自从右眼流过泪后,他的眼泪就没有收回来过,他意识到自己擦不完这多余的泪水,所以便不再多费功夫,倒是自己手上的纸巾已经用得不能再用了,需要马上换一张。 “房间的排布没有什么特别的,请各位自行选择。” 祝辞闻言径直推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房门。 “请各位在傍晚五点左右下来享用晚餐,接着我将带几位去见少爷。” 管家的声音响在门外。 估计是第一次被玩家如此急切地关在门外,管家面对着祝辞的房门,一双有些麻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房间的门牌号。 211。 其他玩家:“……” 许暗小声道:“可以两个人住一间吗?” 管家闻言看了他一眼,道:“客人随意。” 这个管家的态度不咸不淡,他的允许和反对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许暗心中有些担忧,但是一想到祝辞在里面,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推门进去了。 站在外边的玩家互相看了看。 李航道:“这个新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211的房门刚刚才被管家用奇怪的视线注视过,没有人愿意靠近这扇门。 而且他们一共八个人,这里的屋子却比八间来的多。 或许他们可以随意挑一间住进去。 …… 房间里,祝辞拔出了房间里的纸巾,不信邪地尝试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然而他的努力近乎徒劳,反而因为粗糙的纸巾与皮肤的摩擦,导致他的右眼更红了一点。 【直播间观看人数:3000】 【“主播这不是故意的流泪?” “不知道是中了什么buff,还是说他自己奇怪的天赋。” “啧啧啧,什么天赋啊,居然还会直接影响外观。” “只有我注意到主播刚刚没听完管家讲话就把门关上了吗?” “笑死了,别人恨不得Npc多讲讲规则,他倒好,直接拒绝听话。” “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不过我就是来看主播后面怎么死的。”】 …… 当门被推开的时候,祝辞没有太过意外。 许暗伸进去半个脑袋,眨了眨眼睛,半边婴儿肥卡在门边,怪讨喜的。 “可以和你住一间吗?”他问。 祝辞脑海中浮现起了某个人的身影。 要是沈雾在的话或许他会有意见,不过在沈雾介入他的生活之前,他并不排斥住多人宿舍。 他看了看旁边,就一张大床。 “我可以睡地上的。”许暗道。 祝辞看着他,心中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就认定了他。 “进来吧。” 祝辞无所谓,他不给许暗任何承诺,哪怕对方死了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负罪感。 “刚刚管家说的话……” “五点吃饭,然后去见那个庄园少爷是吗?”祝辞道。 “是,是这样的。”许暗点点头,心中惊讶。 原来祝辞是听见了的吗? 祝辞看向许暗:“你过过一次游戏,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吗?” 许暗道:“这个游戏会吸引每个内心有现实力量办不到的愿望的人进入,只有经历游戏积攒积分的人才可以获得实现愿望的力量,同时也能选择离开这个游戏。” “哦?离开游戏,有人离开过吗?”祝辞问。 许暗沉思片刻,道:“有。” 这个回答让祝辞有些意外,按照他对游戏设计的理念来说,恐怖向的游戏应该更倾向于无人生还,就如同那无休无止的“神庙逃亡”一样,早已堕入魔障却还有人在白费功夫和怪物周旋。 “那可是排行榜上有名的大佬,哎,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他最后能选择离开我才佩服他呢!”许暗道。 “哦?”祝辞眯了眯眼睛。 【“这个人说的是‘时间’吧。” “没想到过去了那么久,大神的故事还在代代传颂。” “说的也对,那位明明已经走到了那一步,却潇洒地转身,放弃所有的力量,任人宰割。” “啧啧啧,楼上慎言,那位大神是否活着不得而知,但是他的信徒却还遍布这个游戏呢。”】 “只有一个人吗?” “哦,说起来,能够离开这个游戏的据说不在少数,但是没有多少人真的选择离开呢。”许暗眼珠子转了转,道,“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这么遥远的事,毕竟我能活一场是一场了。” 祝辞注意到他说的话,游戏会吸引那些有无法实现的力量的人,可是他为什么会进入这个游戏。 他有什么力量是现实里无法实现的吗?如果有,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而且,一个因为愿望进入这个游戏的人,失去了所有的愿望再离开这个游戏,他脱离游戏之后,留下的究竟是灵魂还是干瘪的躯壳呢? 或许所谓的离开游戏只是一个谎言罢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 【察觉到玩家账户的打赏已经足够,正在为您开启系统商城。这里会拥有任何您所想要的东西哦。】 《父与子》 祝辞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虚拟屏幕,系统商城跟他所见过的游戏商城类似,然而这里的东西倒是奇奇怪怪的。 大部分都是被锁住的商品,下方的红色字体显示他的权限不足,无法购买,然而有一样东西虽然他权限不足,但是依然为他开放。 那是……复活药剂。 祝辞垂下眼睑,直接关闭了这个商城界面。 他想复活谁呢? 或许他的记忆并不完整,但是他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的父母。 “你叫祝辞是吗?我怎么称呼你呢?”许暗问。 祝辞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巾,十分淡定道:“叫辞哥吧。” “辞哥。” 虽然祝辞看上去比他年轻,但是许暗对祝辞几乎是百依百顺。 祝辞点点头,看在他这么听话的份上,道:“小心外面的花坛。” …… 很快就到了下午四点。 在这期间,许暗把211翻了个底朝天。 这种把房间当做密室来玩的方法增加了他不少安全感。 他把所有东西都看顺眼了。 这间屋子称得上干净,就像是酒店的客房一样,没有多余的东西。 祝辞虽然外表冷冰冰的,但是这段时间下来,大家都发现他的脾气称得上不错。 【“他旁边的那个是怎么做到的,一下午都不消停。” “这是多怕床下见鬼啊!” “笑死了,主播就这么看着他乱翻,什么都不做。” “主播是怎么同意一个陌生人在自己选的房间里乱翻的,要是搁我,我直接就把他扔出去了!”】 …… 许暗倒是很开心,发现没有危险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祝辞:“对了,辞哥,你有开直播间吗?” 祝辞点头,拿起他从角落里翻出来的一枚小零件,放在手里把玩。 “啊?你开直播了,这么快?说起来,和观众互动可以获得很多积分呢?辞哥你怎么一句话都没说?” 祝辞道:“我最想知道的是怎么把直播关了。” 许暗疑惑地歪了歪头:“辞哥你不是自愿开启的吗?” 祝辞没有说话。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不同。 【“好狠的心啊!主播真的不是自愿开的直播吗?” “看他的表情,开直播跟害他一样。” “啧啧啧,所以我给他打赏积分,也没用咯?” “楼上的,榜一给主播打赏了三百积分了,你看主播有打开过一次直播间吗?”】 …… 正当直播间在为祝辞的冷漠而议论纷纷的时候,祝辞忽然抬手,打开了这个直播间。 听了许暗的话,祝辞想看看这些所谓的观众究竟会说些什么。 他在现实里也经常玩网络,所以他深知网络的恶意,打开后他会看见什么呢? 是满屏的“去死”还是“垃圾”呢?像这种恐怖游戏的直播,总不会是什么好话吧。 【虚拟演说:弱小的羊把胆怯的目光投向了观众,试图从中攫取一丝怜悯和看中,然而他将收获的只会是无尽的嘲讽,世界不需要弱者,神只需要鲜美的祭品……】 祝辞突然打开直播间,一条条弹幕从他眼前掠过。 他眉心一跳。 “老婆?很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大多数都是一些奇怪的表白,其中最扎眼的还是一句“主播我可以把你按在床上亲哭吗?” 这些人显然比祝辞想象的要无聊,他直接关闭了直播,沈雾估计都不敢这么想。 这样爱答不理的态度定然会流失一些观众,但是继续涌入的也不在少数。 因为还有不少人期待着祝辞不得不跪下来求他们的样子。 【“男朋友,切,有我大吗?” “啊啊啊,为什么有男朋友?不会是哪个大佬吧。” “要是他的男朋友是大佬,他现在就不会没人带了。” “美人性取向是男的,啧啧啧,可惜了,性别宽松一点吗?不然我只能自己长出来了。”】 时间已经到了五点,祝辞和许暗下楼去走流程。 因为是刚刚进入游戏,所以游戏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而从第一次见到任务目标起,他们在这个副本的生活将不复平静。 祝辞走下楼梯,原先打扫的女仆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个女仆。 这两个的样子和白天那两个一模一样,但是脑袋和身体相连处隐隐可以看见一些蜡的痕迹。 祝辞面不改色地走过走廊。 来到了餐厅。 餐厅里,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一片绿油油的。 点菜是少数服从多数,想来已经有人跟管家说过了。 目前看来,这些玩家面色正常,下午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危险。 祝辞的看了一眼李航他们的姿态。 这些人应该暗中有了一些合作,只是把他们排除在外了而已。 对此,祝辞并不觉得奇怪,枪打出头鸟,许暗和他都比较没有经验,说起来,像许暗这种见了他第一眼就赖上他的人才显得比较奇怪。 管家在他们吃完饭之后终于出现了,公事公办地要带着他们去找那个所谓的少爷。 在众人的心目中,需要被他们讲睡前故事哄睡的少爷应该还是一个孩子。 然而当他们随着管家转移到那个少爷的房间,见到了人才知道他们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床上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看不出年纪多少,但是就这满脸的横肉让人觉得他起码得有四十。 “这是谁?少爷呢?”带耳钉的青年疑惑道。 管家道:“这位就是少爷。” 床上的人穿着大号的婴儿服,身体面积几乎占据了整张床,他的目光却锐利如鹰,直直地朝着刚刚说话的青年看过来。 带耳钉的青年自知失言,要知道这些NPC的报复心理可不小,万一这个少爷觉得自己在讲他的坏话可就不好了。 祝辞冷不丁开口:“少爷真壮实,肚子能撑很多船了吧。”虽然没什么语气,但是莫名有些嘲讽。 他成功地吸引了这个巨婴的目光。 巨婴缓缓坐起身,整张床震动了一下,连带着祝辞他们脚下的地板都跟着抖动了几下。 “少爷,这些是新来的幼师,负责给您讲故事的。” “那真是太好了,好久没有听到好听的故事了,父亲果然疼我。” 巨婴这么说着话,脸上看不出丝毫特殊的表情,他用自己那苹果核一样的眼睛扫过众位玩家,明明没有多大杀伤力,却让所有人都隐隐难受起来。 而巨婴竟然伸开手:“扶我起来。” 管家要上去帮忙,只见他伸出那粗壮如大象的腿要将管家踢开。 有一个人恰好站在管家的旁边,上去扶了一下。 那个少爷阴沉沉地睨了他一眼,对方连忙放开。 管家摔了一跤,并不恼怒,面无表情地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就让这些老师们来扶吧。” 巨婴这么说着。 李航看了他庞大的身躯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这边的玩家。 祝辞太瘦了,看着不像是有力气扶起来这个少爷的样子,剩下的三个女生也不合适。 他一咬牙,决定招呼另一个稍微壮硕一点的男子一起扶。 这一关重点在于讲故事,这里估计也没有什么坑。 【“真恶心啊,这家伙。” “我真想踹他一脚。” “就这?这玩意叫做少爷?”】 …… 李航和另一位叫做张方的男人过去一左一右的搀扶起了这个少爷。 巨婴的体重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让他们直接跪了下去。 “没用的东西。”巨婴“哼”了一声,又忽然问,“我很重吗?” 他身上的横肉好似能堆积出几双眼睛来,没人敢回答。 剩下两个玩家也要上去帮忙扶,巨婴忽然道:“我要你们两个来帮忙。” 他的目光落在了莫安安和祝辞的身上。 全场他们两个看上去最为瘦弱,最不像是能把这个五百斤的大胖子扶起来的样子。 祝辞走上前,打量他身上的肉,皱眉问:“少爷要去哪里?如果要听故事,我帮你把故事书拿过来就好了。” “我就是要自己坐过去,怎么了?”巨婴的目光有一瞬瞥向了一旁的桌子。 桌子离床大概有六米的样子,是小型圆桌,只放着一本故事书,旁边放着小巧精致的椅子,将这个大家伙扶过去,不知道会不会坐坏椅子。 祝辞面不改色:“为您服务是我的责任。” 说着他就转过身,慢慢地搬起了那张有些小巧的桌子,放到了巨婴的床前。 桌子上的书都还在。 众位玩家:“……” 这人胆子真大。 显然这位调皮的少爷并不想这么放过他们。 对方阴狠地瞪了一眼祝辞。 祝辞的右眼开始有些湿润,他也皱起了眉,神色甚至比这个少爷更加冷冽几分。 【“笑死了,为什么主播哭起来这么有特色啊。” “看看这不情不愿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bss呢。” “呜呜呜,破案了,果然,美人不是自愿落泪的,这到底是什么天赋,能让我看见被迫哭泣的冷美人。” “好看好看,真的是,又冷又娇,爱死了!”】 【您的直播间在颜值区前进了1000名,成功进入前五百。获得成就:姿容出众】 【您的直播间在观赏区前进了550名,进入前一百,获得成就:岌岌可危】 【目前直播间观看人数:6000】 …… 《父与子》 巨婴被祝辞吓了一跳,他脸上的肉跳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瞬间不高兴起来。 他挥动自己的四肢,手脚并用地闹了起来,似乎能将桌子踢翻。 莫安安小声道:“少爷息怒。” 祝辞把桌子挪开了一点:“让他闹,闹够了再给他讲故事。” 众玩家:“……”他们的目光聚集在了祝辞的身上,不是,这说的是人话吗?你知道你在跟谁讲话吗?这不是普通的熊孩子,这是bss。 许暗小心过来道:“辞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祝辞道:“我们是来给少爷讲故事的,少爷不喜欢听故事,我们就等他愿意听了再说。” 按照一般游戏的发展进程,讲故事可能不是玩家获得生路的方式,而是这个恐怖游戏开始诡异的先行条件。 给这个少爷讲故事,方便的或许不是他们,而是这个游戏。 如果玩家不讲故事,先着急的究竟是这个少爷还是玩家呢? 祝辞很好奇。 【“哈哈哈,笑死了,对付熊孩子就应该这样。” “主播这么做挺鲁莽的,但是他一边哭一边这么冷硬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天哪,这个巨婴怎么能拒绝主播给他讲故事呢?要是我,一边听,一边还得调戏几句。”】 …… 管家提醒道:“少爷,该听故事了。” 巨婴的面子下不来,他只能狠狠地多瞪了祝辞几眼。 祝辞右眼眼角殷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知道晚上或许不能平静了。 “辞哥,别怕,我在呢。”许暗拍了拍他的肩膀。 莫安安也凑过来,给他递了一张纸:“别哭了,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其他玩家:“……”他们不敢说话。 祝辞嘴角抽了抽,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巨婴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了祝辞,瞬间嚣张起来,抬起脚就要踹一下祝辞。 祝辞先行一步抬起腿:“站太久,腿抽筋了。” 他这一脚直接踹得巨婴身上的肉都在震颤,巨婴失去平衡向后栽倒,夸张地嗷嗷叫起来。 因为对方身上肉太多,踹晕是不可能的。 祝辞看着自己的脚,嘴角微微向下倾斜。 【“笑死了,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 “主播力气挺大的啊。” “主播的表情,我看懂了,他是觉得自己的鞋脏了吗?” “哎?等等,我看见了什么?刚刚一直没注意到,主播穿得是什么鞋?” “……拖鞋,兔子,拖鞋,粉色的。” “我天,我还以为主播是正经人,原来这么少女心。” “可爱,可爱死了!”】 祝辞也才发现自己脚上的是拖鞋,不过进入这个游戏之后,他的鞋子在脚上一直非常牢固,这也导致他直接忽略了自己穿拖鞋这件事。 兔子拖鞋,不是他自己买的,当然是沈雾准备的,这个家伙给他准备的衣服向来不正经。 许暗也看见了他的鞋,不过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毕竟祝辞说他是第一次进入游戏,新人第一次游戏穿什么的都有。 祝辞抬起头,不再关注自己的脚。 管家看了他一眼,却是对床上的巨婴说的。 “少爷,可以起来了吗?马上就要六点了。” 听见“六点”,巨婴庞大的身躯好像每一块肉都活了起来。 他重新坐起身,目光死死地盯住祝辞。 “第一天的故事,谁来讲?” 李航看着祝辞,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新人应该会成为这个游戏第一个死去的人。 祝辞原本已经打算从桌子上拿过这本书,然而旁边有一只手先他一步。 莫安安已经拿起了这本书,她冲着祝辞温和地笑了笑:“你已经很勇敢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其他玩家看见莫安安这么做,倒是也没有阻止。 这原本就是他们的计划。 每个人轮流上去测试这本书的故事内容,只是他们都没有带上祝辞。毕竟老玩家先入为主的观念,新人没有什么用处。 祝辞听着她的话。 很勇敢? 总感觉莫安安脑子里脑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好像他很弱一样。 许暗扯着祝辞稍微避开一点巨婴的视线。 那就像是一道监控,看的人很不舒服。 祝辞已经得罪了这个Bss,他并没有太过慌张,慢条斯理地拿出自己带过来的数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擦了擦右眼。 虽然知道擦不干净,但是他反正无事可做。 莫安安打开故事书。 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来吧,老师,我已经做好倾听的准备了,因为时间紧张,要在六点前讲完。”巨婴不怀好意地提醒她。 其余玩家纷纷靠近了莫安安,往这本书上看去。 “怎么会……”长发的女人惊呼出声。 所谓的故事书上并没有什么故事,这本书短短的只有五页,但是这五页却是相同的内容。 每一页上面都是一幅画。 画面很单调,就是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在抚摸一个矮小的男孩的头,观看纸页,应该就是一幅父慈子孝的场面。 许暗道:“现在已经五点五十了。” 这里的时间过得有点快,刚刚闹了一通,现在留给玩家讲故事的时间可不多了。 祝辞却想,刚刚快六点了,这个巨婴这么着急,或许六点前后对这个游戏有很大的影响,如果巨婴在六点前不选择听故事,或许会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 而现在,正受到挑战的却是玩家。 根据一幅图讲出一个故事,分明就是小学看图写话的作业,但是故事究竟要怎么讲就要看玩家的心情了。 莫安安嘴唇嗫嚅了一下,作为一个高中生,编故事对她来说并不算太过困难。 她环顾四周,试图跟其他玩家商量:“我讲个温馨的故事可以吗?” “第一天,就按照你的想法讲吧。”李航道。 莫安安点点头,稍微放下一点心来,但是她开口的时候嘴唇还是颤抖的。 “今天小明考试拿了第一名,回家告诉了父亲,父亲很高兴,温柔地抚摸着小明的脑袋,道:‘做的很好,儿子。’” 她讲完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床上的巨婴。 这个少爷睁着自己的小眼睛,被他们挡住了床前的光,看上去有点像外星人,充满了诡异的感觉。 “然后呢。”少爷问。 莫安安垂下头咽了口口水,弱弱地道:“小明向父亲讨要奖励,父亲说承诺会带他出去玩,吃各种他爱吃的东西。” “没了?” 在身躯有她三四倍大的巨婴面前,莫安安点点头,道:“没了。” 周围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玩家好像在等待着这个少爷的宣判。 莫安安讲的故事多少有一点敷衍,但是承担后果的那个人应该也是她才对。 祝辞回头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神色平静无波。 这个房间的吊灯不合时宜地闪烁了一下,好像是恐怖片危机开始之前的预告。 六点了。 “可以了,各位,回去吧。”管家出声打破了这场无声的对峙。 莫安安松了口气。 众人顺着打开的房门原路返回。 祝辞走在后面,他转头看了一眼。 那个少爷躺在床上,和脸对比而显得狭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毫不避讳地看着祝辞,好像要用眼神诅咒他。 祝辞不甘示弱,左脸扬起一个笑容,同时放在背后的手比划了一个中指。 【“主播这是在挑衅鬼怪吗?” “啧啧啧,胆子可真是太大了。” “不过我看那胖子可生气了。” “哈哈哈,穿最可爱的衣服,做最狠的手势。” “这么说,自从发现主播穿粉色兔子拖鞋之后,我发现他的衣服上的两根拉绳都被打上了兔子形状的结。” “哈哈哈,有没有可能是男朋友打的呢?” “该死的,别人家的男朋友,但是幸好我是姓曹,我看见了就是我的了。” “楼上,就你好□□是吧!”】 …… 回去之后,许暗看着祝辞,没忍住道:“辞哥,这下晚上可就要危险了,那些怪物说不定直接夜袭我们。” 祝辞点点头:“你要是害怕,现在去住别的房间。”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可以保护你的。” 祝辞面容不变,道:“不用,遇到危险自己跑路就行。” 他分的很清楚,他跟许暗之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现在顶多算是室友。 “辞哥,我不是这种人。” 祝辞清清冷冷地坐在床上,目光落在了蓝色的墙皮和地板的连接处。 他走过去,打量那一块突出的皮,伸出手指,往外剥了一下。 这座庄园的装修十分典雅,给人一种出了国的感觉,但是这墙皮下的粉白墙面,可就太接地气了。 “你发现了什么?”许暗凑了过来。 祝辞看着这一小块被藏在墙纸下的皮,道:“没事,我在思考,今天晚上,是出去,还是留下来。” 管家之前提醒过他们,十一点之后就会熄灯,最好不要外出。 一个庄园竟然会有熄灯的设定,大晚上的会断电吗? 然而如果真的熄了灯,万一出现了什么东西,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所以,提前准备光源是有必要的。 祝辞思考着,自己是否应该出去找找可以照明的东西。 “辞哥,晚上真的要出去吗?”许暗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他还是从背包里拿出一些东西。 有手电筒还有一对红白蜡烛。 【“???这小子,往背包里塞这些东西?” “笑死了,我怀疑他是不是连衣服都带了,怕自己被冷死。” “挺可爱的一个玩家,啧啧啧。” “主播都愣住了,哈哈哈,红白蜡烛,他上个副本不会是冥婚吧!”】 《父与子》 “啪嗒!” 随着清晰的一声关灯的声音。 庄园过道的鲜艳色彩被黑色席卷吞噬,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火花声,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着火了还是漏了电。 李航和张方他们聚在了一个房间里。 在这个游戏里存活过起码三场,他们知道晚上讲了这个故事,很有可能会让故事成真,变成有攻击性的幻象。 所以他们早早准备,聚在一起,凭借人多的力量,打算一起度过这个夜晚。 但是房子空间有限,不可能所有人都在同一个房间,所以还有除却祝辞和许暗,他们分成了三个男人,三个女人,分开在两个房间里,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一转眼指针就指向了十一点,到了要熄灯的时间。 李航屏住呼吸,他们站在房间门后,觉得这个夜晚格外的安静,安静地让人觉得可怕。 在十一点之前,他们仔细分析过了莫安安讲的那个故事。 儿子考试拿了好名次,回去想要获得父亲的认可,而父亲也同意了他的要求,要带他去吃好的,玩好的。 这个故事非常的合乎逻辑和常理,但是太简单了。 没有丝毫多余的限制。 张方在门后等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道:“估计是没有什么危险了,毕竟是第一晚,而且管家说过十一点后最好不要外出。” 或许不外出就能避免危险。 在之前他们都是这么想的。这个庄园里,管家的话应该是可信的,他们应该警惕的是那个少爷。 然而当灯光熄灭,被困在一扇门后,他们的心跳却愈发剧烈,毫无困意。 有什么阴影笼罩着他们,让他们觉得这里很危险。 带着耳钉的青年忽然摇了摇头:“不对,我感觉有问题。” 李航皱起眉,他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究竟是哪里呢? 想逃跑,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李航不想推翻自己之前的推定,作为有经验的老人,他想到了办法,那就是……打开直播间查看观众的反应。 直播间不是谁都有资格打开的,系统要认定你要有被娱乐消费的价值。 一般来说新人的第一场都会被打开直播,因为这个游戏里,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容易触发死亡条件的新人最具有观赏的价值。 而所谓的观赏区排名,就是和你的死亡指数相关联。 死得越凄美,排名越高。 李航知道自己的直播间没有多少人,但是他还是寄希望于能从中找出一点线索。 当他打开直播间的时候,意外地捕捉到了奇怪的言论。 【“啊,变小了。” “主播好呆啊。” “连源头都没搞清楚吧。” “就这么呆着算了。”】 …… 变小了?什么变小了? 李航面色瞬间苍白,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躯,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 “哒哒哒……” 拐杖敲击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顺着木板,顺着地面,顺着门在蔓延,一时竟然分不清,究竟是,门里响起来的,还是门外响起来的。 “乖孩子怎么可以半夜不睡呢?” 没有人说话,三个人都紧紧闭上了嘴。 “刺啦刺啦。”哗啦墙纸的嘈杂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李航深吸一口气,不敢回答,张方咽了咽口水。 不是,这个声音,怎么跟撕扯纸张一样,明明隔着他们和外面的是一张实木的门啊! 在幽暗的房间里,他们看不见屋子里具体的陈列,但是那细细密密的撕扯声好似在拉扯他们的心脏。 “洞……洞……”带耳钉的青年突然哆哆嗦嗦地道。 李航这才注意到,那拐杖竟然直接将他面前的木门戳穿了一个洞。 不是门里的撕纸声,而是门上的声音吗?那么为什么会和他们的心跳共振呢? “刺啦刺啦刺啦……” 洞越来越大,黑漆漆的,就像是童年里的照不进阳光的蜘蛛网布满的角落。 拐杖被抽出,他们看着门,对上了一张可怕的脸,如同百年老树的年轮,围绕着眼眶深处,层层蜕皮,而中间本该是眼球的地方,却空洞一片,黑漆漆的。 这是另一个幽深的洞。 倏地,这黑洞洞的眼眶扭曲了一下,弯起一个嘲讽的形状。 “好看的新鲜的孩子,有这么多个,爸爸最喜欢了。” …… “砰!”张方一拳打在了门上,直直把那丑陋的脸打穿了出去,接着他猛的打开门夺门而出。 “不要!”李航喊了他一声,但是来不及了。 李航想要伸手关上门,但是他惊讶地看着已经到达他头顶的门把手。 是了,他变矮了,变小了。 “咔嚓咔嚓……”好像是啃噬门板的声音发了出来。 …… 莫安安躺在床上,一再叮嘱身边的两个人:“千万不要打开房门。” 长发女子和旁边的一个穿着黑色长袖的女子点了点头。 管家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从之前那个庄园里的巨婴毫不留情地对管家出手这点看来,他和少爷的关系并不好,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坑他们。 但是一直待在屋子里真的会有用吗? 莫安安道:“如果今天晚上我这么讲故事,明天大家都没出事的话,那我们就继续这样讲吧。” 那本故事书上的内容却是很奇怪,明明只有一张纸,却让他们讲五天,而且必须照着上面念,不能有差错,这简直是在考验玩家的编故事能力。 如果要继续讲故事,他们又能有多少个走向呢? “咔嚓咔嚓咔嚓……” 奇怪的声音在房间外面响起。 几个人顿时警惕起来。 “你们说刚刚那是什么声音?”长发女子问。 黑衣女子摇了摇头:“像老鼠啃木头。” “什么声音?我觉得,好困啊。”莫安安眼前开始模糊了。 “困?你……”黑衣女子想说什么,却被长发女子拉住了。 “她今天本来就是讲故事的人,谁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变化。”长发女子道。 被她这么一说,黑衣女子顿时踌躇了。 这种队友变鬼的戏码才是她们最害怕的,毫无防备地被捅一刀,会让人死不瞑目。 房间里的变异来得非常快速。 莫安安抬起头,却没有看见什么可怕的场景,她依稀看见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有一只很宽大的手掌,轻抚过她的额头,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生病的那一天。 “安安,好好休息。” 那哥哥呢?她恍惚地想。 “哥哥马上就会来看你的。” …… 以莫安安为中心,这个房间的色彩全部凋零,墙皮脱落,似乎要把这里变成一副单层次的画片,将所有人框进黑白画像里。 …… 长发女子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们下意识地就转过身,要打开房间的门。 “不能开啊!”黑衣女子阻止她。 “这还不跑?你是傻子吗?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长发女子不顾她的阻拦,面色难看地推开门冲了出去。 黑衣女子马上关上门,看了看中心的莫安安,又看看背后的门,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前有狼后有虎。 黑白色的房间里不断响着“斯拉斯拉”的声音,这种噪音好像是对玩家最恶毒的诅咒。墙纸被看不见的手不停地撕扯着,这一方狭小的空间竟然像是随时会坍塌一样。 黑衣女子想,或许这一次他们猜错了,几个人一个房间比一个人一个房间来得危险的多。 她蜷曲膝盖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额头,床上的人带给了她许多灰暗的幻想。 会不会当莫安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会变成杀人的恶魔,用尖锐的刀割开她的脖子? 人类对幽闭的空间有天生的恐惧感,对同类也会疑神疑鬼起来。 外面的空间纵然更危险,但是却很大。 黑衣女子咽了口口水,在全部墙皮蜕完之前,还是没忍住打开了门,转身冲了出去,把一切都锁在了房间里面。 她自然错过了那黑白的蜕完之后,那更加狭小逼仄但是也更为真实的世界。 就在黑衣女子转身离开之后,直播间里的动静也不小。 有一个人将这个游戏里所有玩家的直播间都进了一遍,为了吸引玩家的注意,甚至不惜投放一千积分的礼物,只为了让主播看一眼他的诉求。 【玩家莫阳冰打赏一栋梦幻别墅并留言:去207救莫安安,欠你一个人情。】 这条广播一出,直播间炸开了锅。 【“莫阳冰?这是黄昏公会的大佬吗?” “我的天,难道莫安安是他的妹妹?” “这可是个宠妹狂魔,哎,怎么这次没人带他妹妹一起下副本啊?” “我天,主播快去救,你要是救成功了,那可就发达了!”】 【您的直播间观看人数:8000】 【您在颜值区排名进入前一百,获得成就:天生丽质。】 【提示,请注意和观众互动提高自己的人气哦。】 …… 耳边第一次响起这么清晰的打赏声音而且还附带公告。 祝辞又一次打开了直播间。 直播间里一个金闪闪的名字在屏幕上停留。 莫阳冰。 《父与子》 弹幕上有些人对祝辞的实力表示了质疑。 【“病急乱投医了吧,这个本里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要是有靠得住的,莫大佬哪里还需要找到主播啊。” “第一次过副本,能活着就不错了,被外面的怪物吓到了,主播估计还得哭。”】 【莫阳冰:“救207的女孩。”】 祝辞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旁边的许暗已经陷入了惊恐的状态,他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要出去开门,所以祝辞特意把门给堵住了。 直播间之前都还在嘻嘻哈哈的,现在突然涌进来了那么多人,讨论着这个叫莫阳冰的人。 祝辞道:“在房间里,她不会出事。” 他对这里的规则有了一定的研究,之前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砸他的门。祝辞没有管,只是静静地站在门里,观察门那边的动静,等着那东西进来,结果那东西就像是玩了一个3d穿模,最多就进来一半身体,其余的部分进不来。 后面这个游戏为了让他们开门,又发出了奇怪的动静,门里的桌椅都在轻微震动,许暗差点就被吓得开门出去了。 【莫阳冰:她的队友开过两次门。】 不止是开了门,还开了两次。 莫阳冰不敢赌。 黑暗中,祝辞打开了许暗的手电筒,他的面容平静安详,不像是经历过什么惊吓的样子。 “可以。” 莫安安,原本他就是要救的。 只是,现在他得对付一下这个房间里现在出现的挡门的怪物。 许暗面色发白,一句话也不敢说,眼神盯着眼前的门。 祝辞眯了眯眼睛,奇怪的声音挠过他的神经,却诡异地想要催他入眠。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屋内没有什么变化,就是这门里卡着一个皮肉好似层层浇筑起来的怪物。 松松垮垮的皮肤就像是融化了的蜡油一样。 【“好恶心哦。” “主播真的打算去救人?” “我天,镜头能不能不要对着怪物,让我们看看主播行不行,我不是来锻炼自己胆量的啊!” “等等,主播在干什么?”】 祝辞低头看了看对方手里已经穿出来的拐杖,而这拿拐杖的怪物拼命地往门里挤却怎么也进不来。 “准备一下,如你所愿,出去溜溜。”祝辞突然道。 许暗眨了眨眼睛,连忙道:“不了不了,辞哥,我不出去了。” 现在他哪里还看不出来,房间里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是吗,如果你能把自己敲晕,房间里确实最安全。” 【“说起来很奇怪哎,为什么只要主播和莫安安看上去会困,其他人都好清醒。”】 祝辞一把夺过它手里的拐杖,猛的敲击了怪物的头。 “嗬嗬嗬嗬嗬……”怪物发出嘶哑的叫声,身上的皮肉崩紧,接着裂出了一道血痕。 祝辞的眼神安静得可怕,但是还是给面子地后退了几步,他的身躯隐匿在手电筒的背后,暴露在光下的反而是眼前这个怪物。 【“笑死了,这啥呀,把狗拴起来打是吗?哈哈哈,笑死我了。” “感觉主播无聊得要睡着了。” “主播真适合去做副本的bss。”】 祝辞确实有点困,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利落得可怕,用拐杖一层一层挑开了怪物的皮,明明拐杖另一端并不尖锐,但是用来做这种事却是恰到好处。 许暗在一边吓得不轻:“啊啊啊,辞哥,你你你你……还是人吗?” 他都有点担心祝辞不是人了,这用拐杖剥香蕉一样的动作,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吧。 祝辞叹了口气:“你点个蜡烛看看。” 【“呃呃呃,虽然很恶心,但是我想说,这怪物身上的好像不是人皮。” “是蜡。”】 怪物的嘶吼逐渐低下来了,它的身形也越来越小,逐渐透明。 祝辞看见了脱落下来的蜡中的一个奇怪的金属牌。 林小乐,7岁,男孩。 祝辞心里其实对这种事挺抵触的,他很讨厌怪力乱神的事物,这似乎是记忆里根深蒂固的厌恶。 可是真的面对这种东西,他居然比他想象得要冷静。 何止一星半点的冷静,冷静得让旁观的人头皮都要炸了。 许暗:“……”他的眼睛是圆的,大的,惶恐的。 【“主播上大学?完美犯罪学吧。” “他面不改色地挑开怪物的皮肉的时候我真的要报警了。” “一个新人这么变态,我是万万想不到的。” “没事,隐藏最深的变态往往都有一副惹人怜惜的皮囊,可以冲!”】 …… 祝辞把这个牌子放进了屋子里,对许暗道:“收拾好东西,这个屋子不要了。” 许暗连忙站起身,他自己给自己点了蜡烛,烛火的微光让他感觉到了一点仍在人间的温暖。 “辞哥,为,为什么啊?” “开门迎接这个屋子真正的主人。”祝辞道。 许暗:“!!!!” 祝辞挑了挑眉:“开玩笑的,我猜测,这个叫林小乐的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我们换一间住吧。” 林小乐?谁啊? 许暗刚刚没看清他手里的金属牌,但是祝辞看上去虽然反应不太像正常人,好歹他应该还算一个人,许暗没有别的选择,跟在了祝辞的身后。 【“开门杀!” “啊啊啊,好害怕开门杀!” “又到了惊险刺激的环节!之前主播的队友跑出去好几个,现在完好的可没几个。”】 祝辞却没有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拧开,而是举起了手里的从怪物的手里夺过来的拐杖。 他用拐杖对着门轻轻一戳。 “刺啦。”如同捅破薄薄的纸片一样的声音响起。 厚实的木门上多了一个洞。 他将拐杖抽出,往外面瞄了一眼。 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祝辞把拐杖收起来,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刚刚主播是在观察什么啊。” “估计是发现了吧,怪物不是从门外试图走进门内的。主播刚刚用拐杖挑开的那个才是真正的怪物进入这个门的通道,而门外是另一重的危险。” “啊,也就是说,还会有开门杀咯!”】 “辞哥,你小心一点。”许暗道。 祝辞的右眼已经开始湿润,之前面对那个模样丑陋的怪物,他都没有流下过眼泪,而此刻,他的右眼闪烁着水光,神色晦暗。 祝辞贴着门,安静地好似要入眠。 好在许暗还是听见了他身体平稳的心跳声,这才大胆靠近,问:“辞哥,你在干什么?” 祝辞道:“我在听外面的心跳。” “啊?怪物也会有心跳吗?”许暗把耳朵贴近了门。 “先不开,放心。” 许暗侧脸看了一眼祝辞的侧脸,他手里蜡烛的火光被容纳进了祝辞侧边黑黢黢的眼睛里,看得出少年容颜稚嫩,但是莫名的让人安心了几分。许暗的心跳也平稳了下来。 然而…… “哐啷!” 就在少年说出“放心的时候”,他突然一脚踹开了门,接着拐杖在门里划拉了几下的,然后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祝辞眼疾手快地把那东西往门上拨弄。 “砰!” 许暗的心瞬间揪了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祝辞已经处理了一半了。 “这这……”他惊异到说不出话来。 门里被拐杖划开的地方显露出一个漆黑的通道,一只惨白的不像是人的手深深地嵌在了地上,巨大的凹陷让人难以想象如果是抓在人的脊背上,那他们将会如何皮开肉绽。 是……石膏像! 许暗睁大了眼睛。 【“开门杀!我的天,主播刚刚这一套怎么回事?” “说起来主播怎么连自己人也骗啊,不是说好了暂时不开门的吗?” “楼上的,主播说他要听心跳,这模样惨白的死物他也听不到心跳啊。” “是的,是外面的东西在听他们的心跳。人在开门冒险的时候心跳往往会加速,主播担心许暗误事,所以骗他让他安心,然后再突然开门打了这个怪物一个措手不及。” “能够利用这扇门对付怪物,脑子转的还挺快的。” “这新人素质真不错啊。等等,他是不是哭了。”】 …… 祝辞的右眼下是泪水的痕迹,他半垂着眼睛,像是刚刚从一场凄美的梦中醒过来。 许暗终于反应过来,他拿起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用力砸这个石膏像的手。 直到它的手被打断,内部的门里似乎有什么吸引力,将它往门内的世界拖拽。 这死东西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但是它被拖进去之前,不会转动的脑袋竟然诡异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祝辞看见了它脖子上的一个小小的印记,那是一个很诡异的印记,像是用一种有毒的鲜血写成的文字。 “咚咚!” 许暗直接往这石膏像的脑袋上砸。 他的心跳的很快,生怕这玩意抬起头看见了他,就会施加一种恐怖的诅咒。 外面的走廊不止有这一个石膏像,甚至还有不少的油画。 祝辞道:“走。” 他们刚刚发出的动静已经足够大了,该吸引的火力也早就应该吸引了。 祝辞还没忘记他出来的目标是要救莫安安。 207这个房间,究竟在哪里呢? “好,好的。”许暗看着祝辞的后背,突然问,“辞哥,你为什么刚刚做的这么熟练啊。” 祝辞头也不回:“因为我困。” 《父与子》 【“他说什么?因为他困?” “笑死了,因为太困了,所以早点办完早点睡觉是吗?” “话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莫安安真的不会已经出事吗?” “她的直播间还没关呢,就是看不见什么东西罢了。”】 …… 整个走廊呈现一种和白日里不同的情景。 许暗手里举着白色的蜡烛,祝辞拿着手电筒,仔细观察周围的细节。 夜晚走廊的油画似乎并不是白天的那些,现在的笔触充满着怪诞和惊悚。 诡异的符号作为油画的署名。 祝辞右眼的泪水静静地流淌,左脸的却扬起了微笑,与此相对的则是他那双因为些许困意而显得厌世的眼睛。 呈现出一种诡异邪性的美感。 【直播间目前观看人数:10000。】 【您的直播间在颜值区上升五十名,进入前五十,获得首次积分奖励:1000】 【您的直播间在观赏区进入前十。获得成就:生死一瞬。】 这条走廊上,他们找不到207的位置了。 许暗注意到了什么东西。 “辞哥,有……” 祝辞的大脑有些混沌,但是平时玩的射击游戏不少,他下意识地超前扑了一下。 他的背后,一只诡异的手穿透了原本的画框,灰败的皮肤不断耸动着,好像里面的血管也能够随时跳动出来一样,差一点这只手就能穿透祝辞的肩膀。 “祝辞!”许暗赶紧上去扶他。 祝辞的困意被驱散了一些。 他摇了摇头。 “让我看看今天晚上应该用什么来犒劳我的好孩子呢?” 诡异的声音在走廊之间响起。 祝辞看了一眼许暗。 许暗手里举着白蜡烛,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 【“我就说他不会带什么普通的蜡烛的嘛。这白蜡烛是什么道具啊。” “反正能保命。” “主播不会要没了吧。他被包围了。”】 …… 祝辞站起身,看向那幅伸着手的画。 这些画,各自蔓延出了人类的肢体和五官,刚刚说话的就是一幅长了嘴的画。周围的墙壁上涂满了诡异的曲线,组合成了一张网状的图案,像是要从上面把他们完全笼罩一样。 挺有趣的,祝辞从来没玩过这样的游戏。 他看向旁边的房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不是在二楼,而是在阴暗的如同是地下室的地方。 【“奇怪了,为什么我记得主播的队友出去之后不是到的地下室?” “好奇怪啊,算了,这个副本我从来没见过。”】 许暗道:“我把红色蜡烛也点燃吧,辞哥。” “有什么用?”祝辞问。 “白色的可以保命,红色的可以勘破幻象,但是这两支最好不要同时点亮。” 祝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同时点燃会让你看见奇怪的幻象,你可能会到不一样的地方。”许暗小声道。 祝辞刚想说不用,他手里面已经被塞了一支点燃的红色蜡烛了。 红色的蜡烛上雕刻着一只盘旋的凤凰,龙凤喜烛,这红色的竟然还是娶妻的时候用的。 【“我就说这个小子他上个副本是冥婚吧。这样的道具都能被带出来?” “啧啧啧,这火苗跳的挺好看啊,主播是不是在怀疑人生?”】 祝辞右眼的泪水和这蜡烛的烛泪相互呼应,好像这蜡烛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一样,怪和谐的。 “那你怎么办?”祝辞问许暗。 许暗看着手里的白蜡烛,道:“我手里的才是白蜡烛啊。” 【“笑死了,好实诚的小伙子。” “主播不会以为队友会舍命救自己吧。” “笑死了。”】 “那太好了,你赶紧走。”祝辞道。 “为什么?”许暗拿着蜡烛一脸无辜。 “……” 红白蜡烛同时点亮,祝辞的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他看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还有一个雕像,雕像前面的地板上,正躺着一本小册子。 看见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特别的。 在红烛的光的照应下,祝辞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男人背对着他,穿着洁白的点缀着星星的犹如神袍一样的服饰,柔顺的长发上戴着桂冠,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分明,非常好看和熟悉。 他侧过脸,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光影,让他一向温柔的神色此刻显得不近人情。 祝辞没有动,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小册子,打算不惊动这个身影,转身离开。 然而…… 衣袍摩擦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你来了。” 祝辞半蹲在地上,手离对方的衣袍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对方的呼吸轻到没有,但是那灼热的视线仿佛在暗示祝辞,他已经被发现了。 祝辞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和已经转过身的男人对视。 周围一改之前的危机与恐怖,气氛和谐而安宁。 对方轻轻勾起一个笑容,如同故事书里写的传教的天使一样,笑容具有足够的迷惑性。 祝辞如同一个误入古老文明石窟的年轻人,举着微弱的灯火,有幸看见了被埋藏起来的历史的壁画。 “准备好献祭了吗?” 洗涤心灵一般的声音响起,每一个有信仰的教徒亦或者陷入迷途的过路人都会二话不说地要听从他的话,好像他说的不是什么献祭而是让自己的灵魂升入天堂那样。 祝辞眼尾红润靡丽,水光潋滟,清澈的泪水将白皙的脸颊也感染得红艳。 他好似是被打动了,感动地想要赴这一场约定。 男人朝他伸出了手,笑容神圣而笃定。 祝辞垂眸,眼神落在他那只形状漂亮的手上,然而反手拿着刚刚拿到的册子往他身上打了几下。 “说了邪/教害人,天天研究这玩意,迟早变成这样。” 祝辞没有再管身后的奇怪幻象,急忙跑了出去。 沈雾平时写书,写的题材太过古怪,还经常看一些普通人走火入魔的猎奇新闻。他平时不止自己看,还喜欢拉上祝辞。 祝辞平时就担心他写着写着就把自己写精神失常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这不是梦,但是看见沈雾当□□传教士的幻象在祝辞看来,不算特别离谱。 在红烛的指引下,祝辞一口气冲出了地下室。 他的神色落在那本不正经的好像□□宣传手册的小本子上,脸上再也不见什么血色,心中更是彻底的冰寒。 【如果你进入一个升级游戏,成神的代价是众叛亲离,被爱人追杀,你愿意吗?】 这个一开始引他来到这里的话语重新在他脑海中盘旋。 这个游戏如果只牵扯到他一个人,那么无所谓,但是假如沈雾真的想要在这个游戏里杀了他,他应该怎么做呢? 祝辞深吸一口气,这个问题他先不回答,还没有完全到那个时候,他是不会轻易下决定的。 …… 祝辞冲出地下室的时候,地下室的光线似乎扭曲了一瞬,专门为少年而存在的幻影对着他的方向静静地微笑。 黑暗粘稠地蔓延着,贪婪地吞噬着他存在过的每一寸空气,甚至想要摆脱光影的束缚,追着少年离开这个逼仄的地下室。 红烛足够粗,足够让祝辞一口气跑回了二楼,他找到了那间被掩藏起来的207房间。 与此同时,地上的残肢也被他直接忽略。 祝辞推开了207的房间。 【“刚刚主播看见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是感觉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说起来刚刚许暗和主播靠得太近了,红白蜡烛算是同时点燃了吧,许暗直接就和主播走散了。” “我看那小子惜命得很,肯定身上还要保命的东西,主播倒是应该担心一下自己。”】 随着祝辞推开了207的房门,手电筒的光照亮了这间已经被吞噬了色彩的房间。 好像从前黑白电视机的录像终于开始转动。 莫安安的直播间也亮了起来。 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像是从一个地狱踏入了另一个地狱一样。 207的房间后面不是房间,而是一个巨大的花园。 花园里,一群人正簇拥着中间一个人准备一场盛宴。 “少爷,这是对您的奖励,请问您想要谁来服侍您呢?”一个脸上带着笑脸面具的人对一个男孩点头哈腰。 这男孩的模样虽然和之前让他们讲故事的巨婴完全不一样,但是这神态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一定就是那个大腹便便的少爷。 祝辞混迹在花坛后面,借着树木遮掩自己的身形。 花坛中间站着不少孩子。孩子旁边还有一口大锅。 锅里滚动着什么圆圆的东西。 祝辞闻不到气味,但是他猜测应该是谁的头颅,毕竟是惊悚向的游戏,油锅里没有人头简直说不过去。 莫安安在哪里他没有看见,不过他几乎可以肯定,莫安安被藏在这个花坛里,这里的一切都建立在她庞大的精神力上,但是梦境却被人窃取,被别人使用,再继续下去,第二天她或许会再也醒不过来。 一阵悦耳的钢琴声忽然响起。 这琴声弹得很流畅,听得出弹奏的人已经重复过无数遍,曲调忧郁但是强撑着明快。 听到这阵曲子,那个男孩忽然变了脸色。 “晦气,真难听!谁再弹,就把他手指砍了。” 《父与子》 【“这是什么曲子?” “这个副本不会还有梦中梦的设定吧,怎么207后面变成这样了?” “说起来,莫大佬怎么不说话了。” “一定是太着急了呗,任何跟游戏剧透有关的弹幕都不能出现,就算莫阳冰想说什么,那也只能说一堆无用的废话啊。”】 …… 琴键错了一个音节,随后全盘崩溃,崩溃的余音颤抖着逐渐隐没。 祝辞好似看见了一只翅膀残破的蝴蝶,挣扎要飞起但是却被火焰追逐着燃烧翅膀。 火焰烧灼带起的灰烬落在花坛中间的几个人的身上。 中分头,带耳钉的青年还有黑色衣服的女孩。 他们的身躯都缩小得跟孩子一样。 坐在中间发号施令的男孩举起了手里的钉子。 “转个角度看……” 祝辞听见了一声轻盈的带着别样的恶意的童音,他周围没人。 他沉默了片刻,稍微挪动步子,移动了脚步。 花坛中背对着他孩子们已经可以看见正脸,但是原本应该是五官的地方却是空白一片。 只有他那几个误入中间的队友尚且还有自己那表示惊恐的五官,但是这种时候,清醒是另一种酷刑。 而男孩手中拿着钉子,咧着自己丑恶的嘴脸,眼里的兴奋难以掩藏。 接下来无疑是血肉横飞的场景了。 祝辞不相信这些老人这么容易死,毕竟就连许暗手里都有保命的东西,他们或许能够意识到这里只是梦境。 游戏的第一晚应该不会如此致命,否则后面的五天难以继续玩下去。 建筑里除了这一座花坛,还有远处的房子,以及花坛附近的花。 莫安安一定是被藏在了梦境的深处,他得抓紧时间。 “咕咚咕咚……” “叮当……” 诡异的令人骨头发麻的敲击声还有那逐渐沉闷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从祝辞身后响起。 少年的脚步加快了几分,蹙紧的眉头加上左脸诡异的笑容让他看上去对于人命过分的冷漠。 莫安安只是一个高中生,她的精神力不足以支撑太过复杂的梦境,这也是为什么祝辞绕开场景中央没有被发现的原因。 然而越靠近这个教堂,祝辞的心里就越发悚然。 他犹豫了片刻,方才他脑海中提醒他换个角度的声音,或许不是他的幻听,而是…… 祝辞站在房间的窗口向里面望。 莫安安的位置他一目了然。 她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张床上,周围无数的荆棘将她缠绕包围,荆棘上的尖刺扎进她的皮肤里,又或者说,从她的皮肤里生长出来,汲取她的血液还有精神。 这简单的网络却控制了整个梦境的场景,让这些蛰伏的怪物有了出来的机会。 琴房里一架钢琴在房间的中央,弹琴的人却不知去向。 祝辞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只能进去。 甚至在发现里面安静地好似一出空城计的时候,他更想进去了。 祝辞直接来到房间门口,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和正对门的一面镜子对上了脸。 镜子很光滑很亮,可以让祝辞一眼就注意到。 镜子里的他,和现实里别无二致,唯独缺少的……是一张脸。 那映照不出五官的脸,磨平了一切的鲜活,让原本属于这个人的情绪和故事都变得暗淡不吸引人。 失去一张面孔的代价或许是会被轻易地取代,祝辞的脑海中想起了诸多游戏里脸谱化的npc。 然而因为习惯,他的目光还是在周围不断地搜寻线索。 琴室上有一份手写的公告。公告用蜡笔涂抹,周围点缀着小鹿还有小羊,这些都是孩子们很喜欢画的动物。 公告上写着:1,钢琴是公共财物,记得要爱护哦。 2,小朋友要好好相处,不要打闹。 3,好朋友就算发生了矛盾了,也可以好好道歉,彼此和好哦。 公告的附近摆放着许多只八音盒,还有散落的画笔,墙壁并不整洁,墙皮是很普通的石灰墙。 祝辞的身体有些难以自控,直到自己被按在了那架钢琴上。 钢琴上的琴谱翻飞着,好像命运的安排,昭告着他将作为提线木偶的未来。终于,琴谱停留在其中一页上。 《无名的葬礼》。 透过那黑色的可以反光的玻璃盖,祝辞看见了自己的五官。 “弹奏完这部曲子,我就放了你。” 祝辞知道,自己只要一转头,就可以对上他自己的面孔,甚至说,从那只本该属于自己的眼睛里看见他自己此刻光滑如同人体模型的脸。 从自己的眼睛里看自己。 祝辞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哦,真是太好了,你要是喜欢哭的话,这张脸给你也不错。” 【“噗……等等,主播说什么?” “他真的说出来了?” “哈哈哈哈,不是,刚刚我还挺紧张的,怎么主播被夺走了脸之后还能这么冷静啊。” “主播让我觉得他不像个正常人。” “不想哭,所以脸都可以不要是吗?” “不想要可以给我啊。”】 琴键在他的指尖下变得格外的尖锐,只要按上去就会让自己的鲜血在钢琴之间肆意地流淌,或许琴键发出的不是什么琴音,而是血腥的哀嚎和尖叫。 祝辞十指悬停在琴键上方,光洁漂亮的皮肤目前还没有一丝伤口。 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你要伤害我的手?” 这个声音比之过去的要低沉,少年隐隐带着威胁,好像终于被这个鬼怪胆大妄为的举动激怒了。 【“谁懂啊,主播比怪吓人。” “哈哈哈,拿走了主播的脸之后,这只鬼看着真好欺负,反倒是主播,啧啧啧,他现实真的是正常人吗?”】 …… “你想怎么办?” 在祝辞的威胁下,这只小鬼居然下意识地松了口,反应过来之后,他恼羞成怒。 钢琴之间涌出鲜红的血渍,强大的压力按住了祝辞的手,想要强行让他按下去。 祝辞坐姿很是端正,他发作之前似乎不喜欢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哐啷!” 祝辞一脚踹了过去,不知道震荡到了钢琴的什么结构,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好像一个休止的音节,又像是隐晦的开端。 “够了。”他冷冷道。 【“我靠,主播为了自己的手命都不要了。” “公然对抗npc。” “啊啊啊,等等,朋友们!你们发现了吗?主播刚刚踢了那一脚,把自己的鞋踢掉了啊!” “楼上,你说的对,虽然主播的声音很冷,但是他的脚却是很白很粉。” “哈哈哈哈,为什么突然这么好笑啊!” “懂了,我下次进副本,一定会认真检查的,千万不要穿拖鞋。” “笑死了,不行,我想刷一个别墅告诉主播穿拖鞋下副本可以保命!”】 …… 虽然踢了这个钢琴,但是祝辞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和一个鬼怪相抗衡。 趁着刚刚那一下祝辞忽然转过身奔向了莫安安。 他迅速在商城里寻找能够割断荆棘的匕首。 积分已经足够,匕首在他苍白的手指之间转了转,快速地砍在了莫安安床前的荆棘上。 然而匕首看在荆棘之上,却不够让全部荆棘退散。 少年被一股力量按在了地上,唯一举起来的手也被荆棘划伤。 血痕顺着洁白的腕骨流下来,额前的碎发混合着汗水贴着他的额头,让他看上去更加的凄美。 【您的直播间在观赏区登顶第一,恭喜您,获得成就:万众瞩目!】 【“要没了吗?” “太可惜了吧,我就没见过穿这么多还这么涩的主播!” “啊啊啊,不要啊。”】 …… 冷冽的杀意在身后弥漫,钢琴之于这个鬼或许就如同手指之于祝辞。 破坏钢琴已经完全达到了判定死亡的条件。 祝辞身形孱弱,整个人就要被拖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祝辞忽然开口,哼出了一首曲调。 这调子和一开始他们进来时听见的一模一样,就是那被花坛中间的男孩打断的曲子。 这首曲调好像有一种魔力,祝辞感觉到身后的杀意消停了,才慢慢地坐起了身体,将手收了回来。 饶是他不想承认,刚刚那一会儿他的精神消耗很大。 就在他缓了一下的时候,眼前的光一暗,一张陌生的脸孔离他只有几厘米。 那是一张稚嫩的孩子的脸,但是眼睛却被钉住了,红色的血痕一路蔓延至下颌处。 祝辞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应该回来了。 “为什么要破坏钢琴。”对方冰冷地质问他。 祝辞冷笑一声:“在钢琴上放刀片,这还是原本的钢琴吗?” 男孩咧开嘴,举起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间满是被刀片划破的痕迹,似乎就是在日复一日弹奏刀片的过程中变成的。 “有了刀片就不能弹琴了吗?” 祝辞面不改色,尽管他的右眼又开始流泪。 “是的,有了刀片要告诉好朋友,我会帮你修理。”他这么说着。 方才他猜测这个男孩喜欢钢琴,更喜欢音乐,那首歌曲他从未听过,想来是男孩自己独特的曲子,如果自己能哼出来,男孩对他手下留情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欣赏他的音乐了。 《父与子》 “好朋友?”男孩脸上出现了血的裂纹。 “是的,不正常的钢琴是不应该弹的,我是为了你好,另外,欺负小朋友的坏人在外面,我们一起来做一场恶作剧,怎么样?”祝辞伸出手,小心地触摸了男孩的手。 他垂下眼睛,盯着那双满目疮痍的手,长长的眼睫颤动着,不停的泪水是掩饰,好像他有多么心疼一样。 【“别的不说,看得出来主播其实也挺怕的了。” “竟然活下来了,啧啧啧。” “这是我听主播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不知道要干什么。” “这场怎么第一天就这么惊险,后面怎么办呢。”】 …… 眼前的鬼张了张口:“好啊,你要怎么做?” 祝辞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莫安安身上。 “她本来就会醒过来,作为梦境的源头,让欺凌者感受到自作自受的感觉,不好吗?” 小鬼那诡异的眼睛眯了起来。 祝辞道:“我来就好了,不需要让她醒过来。” 梦境是可以被外部环境干扰的。 况且,莫安安现在的情况是被人利用了她的梦境,而这个游戏里,她之所以被利用了梦境是因为,她给那个巨婴讲了故事。 故事的主角一直是这个少爷,她的梦境现在算是对外开放的状态,只要祝辞再讲一个故事,或许可以扭转这个梦境。 他的目光落在莫安安的耳边。 如他所料,她的耳朵已经被荆棘封锁了,只有沉睡才能控制梦境。 没有了鬼怪的阻止,祝辞将手里的匕首伸出去,慢慢割开了她耳边的荆棘。 他慢慢开口:“小明是一个坏孩子,他召集了一群坏人在花园里欺负小朋友。他以为这是父亲对他的奖励,给了他为所欲为的能力,然而并非如此,当他再一次挥舞着钉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却突然发现……” “他的手被荆棘扎穿,他的眼睛钉上了钉子,他的嘴被缝合,他的脑袋在油锅里翻滚,他的尖叫被装进了八音盒,作为纪念品摆放在钢琴上。” “原本追随他的人将他驱逐,父亲说,这才是你的奖励,没有为什么。” 祝辞最后加了一句:“我讨厌不听话的孩子。” …… 【“……啊这,主播真残忍,我喜欢。” “等等,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地讲出这样的故事?” “啊啊啊,究竟谁叫小明啊,幸好我的名字里面没有这个字。” “等等,主播这是照着眼前这个鬼和外面那些事情说的吧。扎穿的手,钉上钉子的眼睛,缝合的嘴,油锅,钢琴什么的,他是在讨好眼前这个鬼吧。” “说不上讨好吧,主播啥时候能讨好人,我觉得很惊讶。”】 讲完这个故事的少年面色平静无波,完美地和这个琴室还有旁边这个容貌奇怪的怪小孩融合在一起。 他轻轻抚摸这个孩子的手,甚至花了一些积分,在商城购买了一瓶治疗的药水,毫不心疼地洒了上去。 药水备注:鬼用。 灵魂的伤疤是可以治愈的吗? 祝辞看着这个孩子,孩子盯着他,两个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 弹幕上一条金色的语句划过—— 【莫阳冰:你对我妹妹做什么!!!】 【“哈哈哈,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给你妹妹讲鬼故事而已。” “救人的同时顺便利用了一把是吗?” “主播的本质和鬼怪的本质,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而外面。 被一群戴着笑脸面具的人包围的男孩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钉子,他手里正拽着一个玩家血肉模糊的脑袋。 他眼底的兴奋到达了顶点,这样一场单方的施虐,合该有尖叫哀嚎作为伴奏。 简直……完美! 手里一用力,钉子即将刺穿这个玩家仅剩的右眼。 玩家的瞳孔随着针尖收缩,只剩下一个惊恐的符号。痛苦,对黑暗的恐惧还有大脑皮层的警告,他想叫也叫不出来。 “啊!” 剧烈的惨叫响起。 “扑通!” 男孩猛然松开了那个玩家,自己也突然跌倒在地。 他的右眼流下了温热的血液,竟然不是黑色的。钉子很长,直接刺穿了他的颅骨,但是男孩没有死。 他愤怒地叫着,伸手要去拔钉子,手却被突然出现的荆棘刺伤。 “怎么回事!来人!” 身边的笑脸面具们簇拥上来,拿出针线,捏着他的嘴封上,接着……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原本煮的沸腾的油锅里赫然多了一颗新鲜的头颅。 血液重新给这口大锅染了色。 一旁的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 他们的身体虽然残破,双眼也被刺伤,但是因为是梦,他们却仍然能看见,也深深地感觉到这一幕是多么的滑稽。 原本的施暴者最终将恶行施展到了自己的身上,脑袋和身体都分离了,他的愤怒和怒吼都被随从封住,四肢胡乱地颤动着。 …… 祝辞看不见外面也知道这一幕应该非常合男孩的心意。 他眯起了眼睛,血泪重新流出,牙齿都兴奋地打着颤。 “我有一点喜欢你了。”他低哑着嗓音道。 祝辞静静望向莫安安。 这个故事的结尾就是这个少爷得到了惩罚,之前是因为莫安安把故事停留在了少爷要被父亲带去奖励,却没有说奖励到什么程度,所以才会被没有止境地利用这个梦境,现在祝辞补上的故事的结尾,已经要完成了。莫安安也应该醒了。 “作为感谢。这个给你,我的好朋友。” 男孩的声音变得怪异,或许在极度的兴奋之下他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形象。 一个恐怖游戏里的男孩,不知道死了多少年,怎么可能还是孩子的样子,孩子的性格呢? 祝辞看着他逐渐变得透明,琴室的墙皮如同被火焰烧成飞灰一样飞去,周围的一切都在坍塌。 男孩最后给了他一个金色徽章,还有一张纸条。 祝辞看了一眼这个金色的徽章。 徽章和之前他在那蜡油堆积起来的怪物那里拿到的类似,不过这上面的名字不是一样的。 李小成,男孩,8岁。 纸条上则是写了这样一个东西:东南,蔷薇花,张小薇。 祝辞收起了这两样东西。 虽然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用,但是这个鬼方才的神情,应该不会给他留什么坑,毕竟人在心情愉悦的时候,总是会比一般时候宽容大方,鬼也是。 等到周围一切褪去之后,他们又回到了207的房间。 很难想象,他们是在第一个晚上经历了这么多事。 祝辞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变亮了。 房间里只有他跟莫安安两个人。 莫安安面容沉静,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 祝辞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呼吸平稳,应该是还活着。 想到了莫阳冰的委托,祝辞想了想,打开了直播间。 祝辞道:“人救到了。” 然而弹幕出乎意料的全在笑。 【“哈哈哈哈,居然还打开直播间特意报平安。” “主播真的是为了救莫安安才跑出来的吗?” “他救人是不是就吊着人家一口气不死就行了。” “各位有点刻薄了,主播还是个新人,他能去救就不错了,而且他一晚上经历的危险可都是因为要救人呐。” 莫阳冰:“把她叫醒。”】 祝辞看了一眼床上的莫安安,伸手推了推。 他也有一个晚上没睡了,挺困的。 莫安安的胸膛颤动了一下,她猛然睁开眼睛。 之前的噩梦让她非常不舒服。 房间里光线太暗,看见眼前有人,她下意识地就挥拳了。 祝辞后退一步,打开了手电筒。 苍白的灯光照在莫安安的脸上,惊慌的女孩稍微回了一点魂,但是她还是很害怕。 “是我。”祝辞开口。 莫安安听出来是祝辞,微微放下心来:“你怎么在这里?” 祝辞道:“你做了一个梦,把我们都吸进去了,他们在别的房间。” “梦……”莫安安大脑很混乱,她虽然是在睡觉,但是精神力损耗很大,看上去非常疲惫。 祝辞却道:“我有点困,能睡会吗?” 莫安安看了看他,少年半垂着眼睛,看上去安静乖巧。 “好,好的。” 祝辞走到床边,靠着床沿倒下来。 现在出去可能会更加危险,在这里睡觉才是最安全的。 【“哈哈哈哈哈,主播你怎么能在人家姑娘的床上休息?” “莫大佬让你赶紧滚出去睡。” “笑死了,不过主播这脸,我愿意一辈子分他一半床。” “人家有男朋友了,笑死,主播有没有男德,不怕男朋友吃醋吗?”】 弹幕还在调侃着。 祝辞却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个晚上有八个玩家,但是表露出困意的却只有他跟莫安安两个人,他们的共同点有不少,比如同时被那个庄园的少爷点名,又比如,他们都对管家说过,他们没有父亲。 这一晚上下来,祝辞也很累,现在不是莫名困,而是真的困。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沈雾。 那一个点燃了蜡烛才看见的沈雾,没有戴眼镜,养长了头发的沈雾。 无论是什么幻象,都应该是基于他曾经见过,或者幻想过的现实,他有想过沈雾长发的样子吗?他有想象过沈雾那件复杂的衣服吗? 祝辞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直直地盯着地板,忽然心头一阵发凉。 许暗,要找到他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