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狗血火葬场文》 第 1 章 “小梁,哎,来一下,你去酒窖里跑一趟,拿一瓶罗曼尼康帝。” 梁茶回过头来,在宴会厅里来回走了一晚上的他强撑着没有露出疲态,他小心地退出宴会边缘,往管事的那边挪了挪,有些局促地小声问: “张经理,那什么……罗曼尼……” “罗曼尼康帝。”经理有些不耐地重复一遍,白他一眼,“快点的,贵客那等着呢。” 梁茶心里一紧,怕被责备,丢了这份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忙应了声,将端盘快速放下,又一头雾水,却不敢再问,显得自己太蠢笨,不机灵。 “拿着门卡!酒窖往那个方向,下地下二楼,快去!”经理头疼,也不知道人事哪儿找来这么个呆头呆脑的,也就张脸还勉强清秀。 梁茶赶紧往那个方向赶去,几番摸索才找到酒窖的门口,用门卡打开了门,在昏暗的灯光下往楼梯下走进去,里面飘来阵阵浓郁的红酒香,透着刺骨的寒气跗骨而上。 梁茶瑟缩了下,摸出手机,打开探照灯,看着酒窖里琳琅满目又全是外文包装的红酒,不用想都知道这里随便一瓶酒都比他一年的工资还要高。 他不敢耽搁,用手机搜索了那什么罗曼尼康帝的图片,在酒窖里一排排找过去。 找到了! 他心里松口气,把酒抱在手里,刚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愣。 “……你真要跟她订婚?!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声音渐近,酒窖门口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一个长得跟大明星一样的年轻男人拽进来了另一个男人。 梁茶听刚刚那话里的意思,有点卧槽,今晚这宴会就是京圈商家大公子的订婚宴。他这是撞上了豪门大瓜? 他刚猜测完,就听到另外那位准新郎有些无奈又宠溺地开口:“轻离,你别闹了,就像别人一样祝福我不好吗?”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正吃瓜的梁茶愣了下,等看清堵在酒窖门口的是两个男人的时候,傻了。 男人?这是搞基? 梁茶吃惊地微张大了嘴,有点无措地将一只手蜷在嘴边。 接着就听到准新郎似乎有些愕然,接着勉强定神,眼神有些温柔地拒绝:“轻离,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你对我不过是对一个哥哥的占有欲——” “你闭嘴!” 男人眼神阴鸷,原本信心满满的截胡告白失败让他烦躁不已,一时间那两人剑拔弩张,眼见着就要撕破脸。 在酒窖后面藏着的梁茶生怕两人打起来,只是光看着都心里冒汗,下意识抱紧怀里的红酒,急切地祈祷这俩贵客能快点离开。 好在那准新郎是懂得分寸的,沉默半晌最后转身拉开门离开。 独留那个被甩的年轻男人孤零零站在那儿,背影萧瑟,看着怪可怜的。 梁茶看得有点于心不忍,又暗暗想着他能不能快点离开让自己出去,哪知道一不小心撞到身后的酒架,发出了声响。 “谁?!” 商轻离就像惊弓之鸟,瞬间浑身竖起防备,像炸毛了的刺猬一样,声音冷得能冻出冰渣子来。 梁茶一哆嗦,尴尬中透着丝后怕,下意识学了声猫叫以求蒙混过关。 “喵——” “出来!” 梁茶陡然被这声震怒吓得声音都劈叉了,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慢慢冒出头来。 “滚出来——!”一声暴戾的怒喝声伴随着飞来的一瓶红酒狠狠砸了过来! 梁茶躲闪不及,额头被猛然炸开的玻璃碎片砸破,半边头都湿了,淋漓的红色酒液混杂着渗出来的铁锈味,鲜血弥漫开来,疼得他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凉气。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梁茶平白被人砸得脑仁嗡嗡的,伸手抹了把额头,一手的血和玻璃渣,刚想发火,可抬头再对上对方那疯子一样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先怂了一半:“……不、不是,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还打人啊?” 商轻离看清走出来这人身上穿着应侍生的衣服,还一脸蠢样,说话都说不利索还敢狡辩。 一想到自己刚刚的耻辱全被这种货色听了个遍,愈加恼羞成怒,一步叠着一步怒火翻滚着冲上前:“你是哑巴吗?啊!为什么刚刚早不出声?!” 梁茶被吓傻了,偏偏商轻离看他这怂样更加不解恨,走到他身边时吼得一声大过一声,并随手就把酒窖上的红酒给掀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啊?!” “说话!” “学猫叫是吧?!” “脑残电视剧看多了是吧?!啊?!” “学猫叫!我让你学!!” 梁茶被吓得节节后退,脖子缩在衣领里,看着他又狠狠掀翻了一排的红酒。 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哪怕现在脸上很狰狞,还是努力扯出个讨好的笑来:“不是,老板误会,真的是误会,我、我就是来拿酒的。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这……这不是先来后到吗?明明是我我我……我先来的……” 一句话连磕带绊说到最后,还是怂得哑了火。 他自诩机灵地在脑子里想了想,忙对眼前的男人保证:“老板,您放心,我今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放你娘的屁!”商轻离看着一身西装人模狗样的,突然给梁茶来了这么一句,把人弄傻了。 只听他死死盯着梁茶咄咄逼人:“你是瞎子吗?” 梁茶忙摇头。 “还是你是聋子?” 再摇头。 商轻离冷笑:“那你跟我演什么装聋作哑?嗯?”他说着就毫不客气地伸手捏上了梁茶的下颌骨,将人被迫抬起头来看着他。 看到他额头流下两股血,从他脸上划过,两只张皇失措的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双手还抱着一瓶红酒,呆得要命。 而梁茶当时也想完了完了,他这是遇到疯子了。 脑子里已经幻想出对方拿着方形酒瓶狠狠朝他脑袋上一会,就把他干了的画面。 商轻离随便扫了眼他的伤,不算特别重,再透过他狼狈的脸勉强看出几分姿色,就是这么仰着头一副引颈就戮的呆样怪辣眼的。 他嫌弃地一把伸手推开他,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冷静了些,地掏出钱包,从里面看都没看就拿出一张卡甩在他身上,“拿着钱滚。” 梁茶下意识伸手接住,接着看到他侧身回头,再次用那种轻蔑的眼神从下到上扫了一眼自己,说:“不是本地人吧,离开北京,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眉眼之间都是不耐与厌烦。 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的口吻。 梁茶被那样的语气和眼神刺痛了,他见过太多次。 这满地满屋的酒气氤氲在这云泥之别的两人之间。 居高临下,西装革履的有钱人和狼狈落魄的穷光蛋。 酒窖高处那唯一一处小窗泄露出来的光打在眼前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形上,而另一侧的梁茶却是满头黏湿的血液、酒渍和汗水,藏在阴冷的黑暗里。 也许是猩红的血液滚到了眼眶里,也许是呛人的酒气窜进了鼻腔。 一向卑微怯懦的老实人梁茶死死攥紧了手里那张卡,眼神渐渐变了。 商轻离看他傻站着,蹙眉:“听到了还不快滚——” 话未说完,梁茶就猛地跟像只猎豹一样像他扑了过来!大开大合地骑在他脖子上,手上拿着那张卡毫不客气地在这个死有钱人脸上左右开弓扇了两巴掌! 对方明显被打懵了,搓手不及地慌忙伸手去挡,下一秒却被梁茶一把狠狠抓住衣领,忍无可忍。一口气怼脸疯狂输出: “所以呢?被钱砸脸的感觉很爽吧? ” “你这臭小子拽得二五八万,以为就你会发疯是吧?!”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可你个死gay哪里配!想搞基搞到自己亲哥头上,在他订婚宴上撒泼发疯,你爹要是知道了你可真是孝上加孝!有钱是很了不起,可把钱当成屎来侮辱人,你跟屎壳郎有什么区别?!真是资本主义老祖宗都闻者落泪,恨不得从棺材板爬出来给您颁发个烂人奖,表彰你人贱钱多,活该搞同性恋断子绝孙————!!!!” 梁茶一口气骂得不带喘的,声音高昂地绕梁三日。 画面一转,眼前那商轻离却凑近他,探究地蹙眉,喊了他两声: “喂?喂!” “拿了钱还不快滚,脑袋被砸傻了?傻笑什么?” 梁茶一愣,从幻想的小剧场瞬间回到现实,颇觉丢人地连忙怂得缩着脖子把头埋下去,手上还抱着那瓶罗曼尼康帝,连忙应着:“好……好,我、我这就走。” 说着埋头就冲。 哪知道身后当即传来一声怒骂:“喂!你往哪走呢,蠢货,门口在这边!” 梁茶闻声从善如流地快速转头,抱着酒埋头就噔噔噔踩着楼梯赶紧逃走。 商轻离看他仓皇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单手解开领带扯开,心里烦躁地狠狠又踹了一脚地上的碎玻璃瓶。 哪知道踩着玻璃碎片和酒液的脚突然打滑,两只脚连续来回滑了好几次,他身形一晃,快速用手撑着两侧的柜子,双脚都滑出残影了,好不容易才撑住身形,松了一口气,直挺挺又小心地站起来。 伸手抻了抻西装,又是一个人模狗样的帅哥。下一秒,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玻璃渣,往酒窖上走去。 而去而复返的梁茶恰好再次看到了这一幕,和刚刚拉开门的商轻离,一上一下地四目相对。 商轻离顿时整张俊脸黑成猪肝色,冷冷地问:“你又看到了?” 强行憋笑的梁茶赶紧撇下嘴角,抿紧了嘴点点头,两只眼睛扑闪着光。 商轻离:“……” 他额角青筋微凸,磨着牙问:“又回来做什么?” 梁茶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卡,问得谨慎:“那个……密码多少啊?” 哪怕极力掩饰,那双眼还是透露出中彩票一样的兴奋。 “里面有……几个0啊?” 商轻离:“……”突然就觉得心里不是那么畅快了。 第 2 章 商轻离冷冷吐出几个字:“初始密码六个0。” 他阴沉着脸说,“还有,不管几个0,把里面那批酒赔了。” 梁茶闻言瞬间跨起个批脸,见他眼神扫过来,还是呐呐地应了声:“是是,老板您放心。” 商轻离再也不看他一眼,迈步就离开,还是风度翩翩地回到了宴会厅。 梁茶这边刚刚已经匆忙让同事先把酒送过去,现在才想起额头上的伤,这才去酒店工作间,找了应急的医药箱,给自己消毒,幸好没多少玻璃渣扎入肉里,至少一点皮外伤。 他龇牙咧嘴地对着镜子给自己处理好伤口,在额头贴了俩滑稽的创口贴,用刘海挡住,顺便换下被红酒染脏了的衣服,重新换了件,这才匆匆拿着那张卡去找管事的经理。 “经理,那个……刚刚酒窖里有客人发生了一点矛盾,这个……砸坏了一批酒,让我来处理赔偿。”梁茶觑着经理脸上抽搐的横肉,有些局促地不敢看他。 经理原本想发火,但一想今天的贵客是谁也惹不起,既然能赔钱,那就大事化了万事大吉。 于是摆摆手,叫来一个人,让他跟着梁茶去酒窖统计损失账单。 梁茶跟着忙和了好半天,看到账单上的五百多万,眼前一黑。再看单价,有些酒,就光一瓶就三十三万! 他瞬间慌了,伸手攥紧了口袋里的卡。 要是里面的钱不够怎么办? 要是……要是那个死基佬故意整他的怎么办? 他突然后悔,早知道拿着钱跑了。 经理让人拿着刷卡机,走上前来,脸色温和地笑着:“小梁,来,刷卡吧?” 说着眼神示意旁边的人,大有梁茶要是赔不起,当场就把他拿下的气势。 梁茶暗自咽了咽口水,慢吞吞地将还没焐热的银行卡拿出来,万分不舍地递过去,经理伸手去接,却发现拿不动,两方僵持着拽了好一会。 经理发狠一使劲,终于扯了过来。 刷卡,扣款。 剩下卡里的钱竟然比梁茶的脸还干净。 偏偏经理突然说:“等等,让你拿酒,结果折腾半天,算误工费,说着,示意旁边的人,又刷干净了里面剩下的那丁点钱。 这下是半点不剩了。 梁茶:“……” 就像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他面色如灰,神情呆滞。 心里把那个死基佬骂了几百遍,还他们让他辞职,滚出北京,去他大爷的! 他连忙伸手拉住经理,赔笑道:“那经理,这事儿也了了,我这工作……都快转正了,您看。” 经理想着,这小子也就是点背被迁怒的,贵客竟然还愿意出钱没找事,那就没事,于是摆摆手,说:“嗯,小梁,今天这事儿你也辛苦了,不怪你。这……头上的伤没事吧,要不要请半天假去医院看看?” 梁茶心里骂娘,心想这可是工伤! 却又不得不低眉顺眼,忙摆手:“不不不,没事没事,小伤而已。” 经理点点头:“那没事儿,就继续回前厅忙去吧,今晚毕竟忙,辛苦你了,也就这两天有钱人办宴会忙点累点,过两天就好了。去吧。” 梁茶应了声,想想又欲言又止:“那那个误工费……” 经理大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干得好,月末再返回给你。” 梁茶讪笑,被推着赶紧去了宴会厅,有些狼狈地伸手用刘海再次遮掩了下额头,一眼看到了在人群中光彩照人的那个死有钱人,害怕被认出来,连忙端着盘子挡住脸,有些不适地混在人群里,老老实实地继续干活。 他端着酒盘在宴会厅里四处走动,心里却憋着一口气,眼神总偷偷往那群二世祖有钱人身上瞟。 订婚宴正式开始,商家大公子和联姻的另一位千金共同出席在众人面前,华光溢彩,众人庆贺。 梁茶下意识就去找那商轻离,看到他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盯着上方,果然气得够呛。 想到这儿,梁茶就在心里幸灾乐祸起来。 哪知道,远处正郁闷喝酒的商轻离竟然突然回头,恰好穿过人群和他四目相对。 商轻离蹙眉,觉得那人眼熟,接着定睛再看,对方却做贼心虚地快速拿着手里的盘子挡住脸。 这下商轻离哪里还认不出来。 不是给钱让他滚了吗? 他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宴会厅是要做什么?! 商轻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气得胸腔起伏,当即霍然从卡座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直往那男人躲避的方向走去! 梁茶原以为能蒙混过关,悄悄探头,却看到对方几乎跟吃了炸药一样往自己这冲,吓得连忙转身就跑。 四周的客人被这一小小的骚动吸引了注意。 尤其是商轻离,商家二公子脸色不善地往一个方向走去,其他人纷纷自觉避让出一条路来。 在上方接受祝福的商大公子商怀若听到动静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看过去,一旁正在与亲家公聊天的商父商如山察觉到动静,也眉头紧皱,脸色阴沉下来,回头问旁边的助理:“去看看那孽畜又在干什么?” 商怀若闻言,连忙上前,温润一笑,阻拦了助理,对商如山还有未婚妻秦宛及其亲家微笑:“没事儿,轻离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有分寸的。” 商如山闻言,脸色稍霁,对助理摆了摆手,再回头对商怀若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这个大哥懂事些。对了,我这有一对刚拍下的玉如意,送给你和小宛。” 联姻的秦家,以及在场的其他商场老狐狸见状,也各自在心里掂量着。 虽说这商怀若不是商如山的亲生子,却是现在商夫人唯一的儿子。 外界都传闻商二是个不成器的混世魔王,这商家现在也几乎交到了商怀若手上。 要说这京城商家,当年还有一些满城风雨的传闻。说这商如山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商轻离的生母,原本也是港圈陈家的掌上明珠陈宝娟,南北两大家联姻,本是佳话,但在那之前,陈宝娟原本就有个心上人,在被迫联姻后依旧对旧人恋恋不忘,以致于生下商轻离之后,还得了产后抑郁症。 后来,在商轻离十多岁的时候,意外撞见了陈宝娟与旧人相会,妥妥地给商如山戴了顶绿帽子。商轻离自小应该也是听了不少风言风语,那天似乎和母亲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执。 以致于陈宝娟病发,直接疯了。在住进疯人院没多久,找到机会避开人就自杀了。 自小就是混世魔王,还逼疯了自己的母亲,商如山面对这个儿子几乎是从没个好脸色,后来另娶了续弦,商怀若就是后妈带来的孩子,还比商轻离大五岁。处事得体,事事周到,自小就在英国留学,名校研究生毕业。和商轻离这个二世祖花钱出国读水硕,在华人圈里玩得人尽皆知的根本是一个天,一个地。 也难怪商如山完全不指望这个亲生的。 但商轻离也算有点骨气,回国后自己拿着家里的钱随便捯饬,四处投资,也算是有商业头脑和投资天赋,还真给他瞎猫碰到死耗子,做出了点成绩。 现在,众人都觉得这商怀若都要和秦家联姻了,商轻离这二世祖总算是想起来要做出来点样子争家产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戏。 哪知道就看到这商二爷哪也没去,而是径直穿过一群权贵,一把抓住了一个……应侍生! 商轻离气势如虹地将人抓住,二话不说裹着风一样将人直接拽离了整个宴会厅。 这边消息传出来,不少人想到商轻离在英国的那些荒唐传闻,暗自嗤笑,哪怕自己到了商轻离面前也得喊声“商二爷”伏低做小,但有这踩一脚的机会,谁不乐意加把柴呢。 要知道这商轻离素来就是个我行我素,又霸道的,总是平等地蔑视任何人。 谁都暗戳戳地等着看他阴沟里翻船呢。 话说,商轻离看上了一个应侍生,当场就把人带走了的消息传回来,商如山的脸色变了又变,但依旧镇住场子,只骂了一句“畜生!”,又笑呵呵地与众人说笑。 这边,商轻离将人带走的时候,就知道那老爷子指不定要怎么在背后骂娘,还得像个伪君子一样装着他的体面。 他将人直接拽进了电梯,毫不客气地刷了在顶楼的房卡。 梁茶被甩进电梯的时候,撞上电梯壁,胳膊有些疼,他回过神来,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心里隐隐开始害怕。 “不是,老、老板,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商轻离冷着脸一个字都不回,没多久,电梯门开了,开门直接就是整个套间的正门。 他将人拽出电梯,一路卷着风一样刮到了空旷的卧室,将人摔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整个人眼神都在冒火。 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往外蹦,吓人得很。 梁茶蜷缩在床边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半晌,连忙挤出个谄媚讨好的笑容服软:“……老板,您、您交代我的,我都……都办好了啊,那酒窖里的酒都赔了……” “我让你离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的呢?”商轻离个子很高,这么俯视着他,浑身似乎散发着寒气,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威压。 梁茶哆嗦了下,连忙颤颤巍巍地解释:“我……那卡里的钱全赔光了,我我得赚钱……” 商轻离闻言冷笑,几乎自顾自地替他补充:“所以你就又混到了宴会上,舞到我面前,想散播我的把柄再威胁我,最好再敲个几百万是不是?” “你……”梁茶惊诧,“你怎么这么想?我没有……” “闭嘴!”商轻离怒呵,打断了他,“像你这样恬不知耻又贪婪成性的还少了吗?以为知道我一点丑闻就拿到了一辈子的饭票了是吗?”他眼神沉如深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身上的戾气更重,“你们这些人不就是喜欢在背后专门偷窥别人的阴私,吃什么豪门八卦吗?” “是不是?!你说话!” 他突然这么一嗓子,把梁茶吓得抖了起来,他几乎哭丧着不敢吱声。 所以你到底是想让我闭嘴……还是说话啊? 天呐,这年头都流行发疯的吗? 豪门疯子,恐怖如斯! 第 3 章 商轻离想到今天,梁茶在酒窖里躲在阴暗里故意不出声,不就是为了看戏吗? 他狞笑,忽然半蹲在地,单膝向前,伸出有力的臂膀再次死死捏紧了梁茶的下颌骨,双眼里全是仇恨:“怎么?商轻离是个同性恋,死变态,在自己异父异母的订婚宴上还恬不知耻地跟他告白被拒,这个瓜很好吃是吧?” 梁茶看着近在眼前,疯得有点吓人的商轻离,吓得不敢眨眼,听到那句“异父异母”后更是惊呆了。 商轻离看他吃惊的眼神,嗤笑,瞬间明白了,猜出他心思来:“哦?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那在你眼里,是不是兄弟□□,那么是不是让你觉得更加恶心,嗯?” 梁茶连忙摇头。 他伸手抱住对方的手臂,费劲地想扯开他,却怎么也扯不动。 他惊慌的两只眼睛圆溜溜的,有种不谙世事的愚蠢。 商轻离看得只想笑,手劲一松,对方就像只小老鼠一样从他手里滑出去。 梁茶边往旁边慌不择路地爬,边忙乱地辩驳:“老板,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我这就走、这就走……” 商轻离闻言嗤笑:“想走?这里的电梯只有房卡才能打开,你哪儿也去不了。” 梁茶爬行的两只手一僵,回过头来,往后退,呐呐地,露出一个惊慌又怯懦的表情:“……老板,您、您别跟我开玩笑了……” “别喊‘老板’,土死了!”商轻离蹙眉,似乎任这个称呼忍很久了。 梁茶闻言,一时嘴笨,不知道喊什么,半天才磕磕绊绊地开口:“商……商二公子,我……” 商轻离嗤笑,此刻看他一脸吓破了胆的蠢模样,晾他也不敢跟那些客人乱嚼舌根,一时间又觉得心情好了些,故意吓道:“爬地上干嘛,你是狗吗?还不起来!” 梁茶连忙一骨碌爬起来,觑见他脸色好了点,听到那句“你是狗吗”暗暗在心里记着。 商轻离只觉得眼前这土鳖碍眼,多看一眼都生气,他也是昏了头了,才把人直接从宴会上抓上楼来,他深吸口气,转身走到门边,拿出房卡,再对已经亦步亦趋跟上来的梁茶最后警告:“再说一遍,以后别再被我撞见!” 他说着又瞥到了梁茶额头上丑不拉几的创口贴,蹙眉,翻出了钱包,这下直接抽出一沓现金甩给他:“去医院看看,别回头又找事。” 梁茶连忙接住钱,他想了想又忍不住问:“老……啊,商二公子,我绝对不会说的,可是我真的需要份工作,您看我能不能接着在这儿干啊?” 商轻离闻言对这人的脑回路出奇了,他刚刚那翻大摇大摆地将他带走,他觉得他还能在这酒店继续干下去吗? 但他没说话,脸上浮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随你。” 梁茶终于松了口气,抱着那厚厚一沓钱,估摸着没有九千,也有一万,不枉他今天装孙子大半天,不免又欢喜起来,连忙局促又开心地道谢:“谢谢老……啊,谢谢商二公子!” 他看着这拿了钱就瞬间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梁茶走进电梯,还诚心诚意地跟他道谢,不禁在心里鄙夷。搞不明白,自己今天干嘛跟这种人生那么大火,真是晦气又跌份。 梁茶小心谨慎地按了电梯关门,看着门从两边一点点关上,眼前这疯子似的商二爷也一点点变窄,即将消失,心里提了一整天的心也终于松了下来。 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妈的,死gay!” 哪知道话一出口,窄缝对面的男人脸色顿时一变,阴沉得比鬼还吓人。 他不小心说出口了?! 梁茶吓得心脏骤停,瞬间抱钱捂住嘴,眼睁睁看着对方扭曲的怒颜靠近,像恶鬼一样欲伸手向前—— 下一秒,电梯门救命地终于合上了! 梁茶吓得腿都软了,他赶紧将那沓钱塞在身上,拼命按电梯,赶紧冲到了员工休息室楼层,这下工作肯定黄了。他一边快速换上自己的衣服,一边在心里暗骂这些臭有钱人不做人,快速跟领班的经理发消息辞职,然后火速卷着包袱离开。 从酒店一楼后门刚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寒风,让他想起来外面没有暖气,赶紧搂紧了自己地摊上砍价买的棉衣,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莆田鞋,踩着昨晚下了又化了的一层薄薄积雪,从刚刚那富丽堂皇纸醉迷金的世界走向灰暗破旧的后门小巷。后门垃圾桶里传来厨余垃圾的恶臭味,他捏着鼻子快步走远。 走了百八十米,在拐角看到了一个推着烤箱卖红薯的。 他一天只顾着伺候人,没怎么吃,嗅着那些五星级大厨的冷味西餐早就无感了,这会儿却被暖烘烘的红薯勾出了馋虫。 梁茶想着兜里也有点钱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烤得膨胀炸开,溢出香甜的红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红薯多少钱?” “七块一斤。”老板说。 梁茶一怔,下意识估摸那个红薯得一斤多,那么十块左右就没了,这都够他自己买菜做顿饭了,还可以割半斤肉……他下意识瑟缩了下,往后一退,尴尬地伸手摸摸鼻子走开了。 殊不知,身后已经不知不觉地跟上了一辆黑色卡宴。 商轻离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病,否则怎么会被这个土鳖一句话就气得想摔桌砸碗。他当时通过那条电梯逐渐合拢的窄缝,只是一眼竟然就窥到了这家伙变脸似的,真实面目。 看似唯唯诺诺的窝囊废,竟然敢骂他?! 他凭什么?! 商轻离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忘了穿外套冷得直哆嗦,阴沉着脸打电话让助理送衣服顺便把车开过来。 商轻离这次也不准备打草惊蛇,省得这滑不溜秋还虚伪的家伙跑了。 等他看到那穷酸的家伙对着烤红薯流了半天口水都舍不得买,直在心里吐槽,看着也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当服务员,混得这么惨,有什么脸瞧不上他,还敢骂他? 梁茶额头的伤口似乎因为骤然变冷的空气开始刺痛。 他“嘶——”地倒吸一口冷气,眉头往上瞅,伸手小心地扯了扯已经有点不黏了的创口贴,再用力压了压。 他看着有点发紫有淤血的额头,想去医院又怕刚填满的口袋又瘪下去了,不太划当,再说这伤口应该过几天就好了。他心里想着,干脆导航找到了一家药店,一路哆嗦着抱着自己的胳膊走了两公里。 而某人则舒舒服服地坐在卡宴后座开着暖气一路跟着。 梁茶进药店后,给对方看了眼已经皮肤乌紫的皮肤和破了的伤口。 对方吓了一跳:伙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梁茶有些局促地摆摆手:“没事没事,看着吓人而已,给我开点活血化瘀的药和创口贴就行。” 卖药的阿姨是典型北方人,操着一口地道的老北京话,一脸不忍:“你这不行,得用纱布包着,我再给你开点别的药一起吃,别破伤风了。记得一定要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梁茶讪讪嘴上应着:“是是是。”心里却打定注意不会去的。 “有医保没?” “没有。” “九十四。这边扫码。” 梁茶呐呐:“这么贵啊。”都赶上他半天工资了。 但还是老老实实扫了码,拿了药。 十一月的京城已经入冬,梁茶找了个附近的公园在石头边坐着,打开袋子用手机当镜子,给自己小心翼翼地涂药,最后费劲地贴着用纱布再包住,用医用胶布贴上固定。 商轻离在附近的车后座看着他笨拙的动作,还有那包扎完又丑又辣眼的包扎,伸手抹了把眼睛,有些不忍猝目。 这会儿助理也回来了,打听到刚刚这穷屌丝只舍得买点药,伤得不轻,但也要不了命。 梁茶包扎完脑袋,下意识开始发呆,目光被眼前跑过的小孩们吸引了。 公园里穿得跟福娃一样的小孩子们正在追逐嬉戏,手上抓着昨晚刚下堆积的一点雪,捏成团还没丢出去,就散落成一片。 大多地方都化了,斑驳着露出黑湿的地面。远处的冬日西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梁茶盯着公园里卖冰糖葫芦的,眼睛滴溜溜看了好久,两只手冷得揣兜兜里发呆,晒着许久未晒的太阳,额头上滑稽的纱布没贴正,歪歪扭扭的,显得他人更呆了。 商轻离就这么坐在车里看着这人发呆,眉头微蹙,却也奇怪地消除了他这一整天的烦躁和无端失控的情绪,整个人慢慢静下来了。他缓缓放下车窗,随着冷气吹进车内的同时,也顺着梁茶发呆的方向,看到了远处天边的夕阳。 微黄的暖阳久违地照在他脸上,他眼神微眯,有些不自在,却又觉得有点舒服。 而梁茶的目光却又被一个通体红色大棉袄的福娃吸引。 那小福娃一手拿着一串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另一只手高举着一个迎着寒风转动的彩色风车,喜笑颜开地向他的方向哒哒哒地跑过来。 身后的夕阳洒在这小福娃的身上,光影轮转,看得他怔怔的。 目光下意识追随着他转到身后,看到小福娃咧开小嘴开心地笑着扑到自己爸爸妈妈的眼前,抱了个满怀。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梁茶盯着看了挺久,不自觉地盯着那红彤彤的冰糖葫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眯着眼睛移上目光,看着那抱着孩子的年轻父母。 半晌喃喃:“……真好啊。” 好久没吃冰糖葫芦了。 他也是吃过的, 可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梁茶想着想着,眼眶开始发酸,仰头看着日渐西沉,到漫天红光的夕阳,一双眼睛里闪过难以读懂的神色。 商轻离看着那个蹲坐在花坛边上蜷缩成一团的男人抬头看夕阳的目光,一怔,半晌拉开车门下车,踩着薄薄的积雪走过去。 “喂。别看了。” 一道声音突然让梁茶回神,他眼前递过来一根裹着晶莹剔透糖霜,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 梁茶一怔,在有些晃眼的光线下回头,看到了身前聚光下穿着黑色羊毛大衣,身形高大很有气质,额头光洁饱满,鼻梁又高又挺,眼睛在光的折射下很漂亮,俊得跟大明星似的……就像那个…… “你、你——!”梁茶吓得脸色发白,一哆嗦,差点从花坛边上掉下来。 商轻离看他这怂样,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微抬下颌,将手上的冰糖葫芦往前一递,聚拢的光洒在他俊逸的面庞上,满目风流,轻嗤了声:“不是馋得都流口水了吗,吃吧。” 梁茶一怔,脸上一热,意识到什么,结结巴巴地反驳:“……我、我哪有流口水!” 第 4 章 “还不拿着?”商轻离不耐烦地将糖葫芦丢在他身上。 梁茶忙不迭地接住,下意识道谢:“谢、谢谢商老板……” 商轻离听他又换了个称呼,想起那茬来了,微眯着眼睛,阴阳怪气地哼道:“哟,这会儿不喊我死gay了?” 接着看到这个窝囊男人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下,商轻离出离地心情愉悦了那么一点儿。他从鼻腔里哼了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梁茶,斜挑起一边眉毛,故意突然再次大声吓他: “死——gay!是吧?” 果不其然,这男人又被他吓得一哆嗦。 他接着高兴地大笑出声。 公园这附近的人几乎走了个干净,眼下就剩这一蹲一站的两人了。 梁茶抱着冰糖葫芦听着他没端的笑起来,只觉得头皮发麻,想到之前自己的话,心虚地逞强,试图狡辩:“……我、我那是气昏头了。” “呵。”商轻离对于他这种阳奉阴违的小人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他低头看着这个怂包,忽然觉得有意思极了。 明明心里把他骂得半死,却不得不做低伏小地装孙子。 他倒要看看这人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梁茶听他这么瘆人的冷笑,心里愈发没底。 他悄了摸地伸出一只脚踩在地下,准备开溜。 哪知道下一秒就再次被人一提溜拎起来,直愣愣地猛地对上了商轻离那张桀骜不驯,又笑得邪乎的俊脸。 他下意识喉头滚动了下,认怂的话才开口:“我……” 商轻离近距离看着这男人哼笑了声,勉强还能入眼,盯着他红里泛白的唇不过半秒,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弯腰倾身,强行拽着人的衣领猛地摔进自己身上,蛮横又霸道地吻了上去! 梁茶吓得瞪大了眼睛,等他反应过来惊恐地伸手推他,却发现对方跟铁焊似地黏着自己怎么都推不开! 商轻离嘴角微勾,亲上去的时候本来没多想,等发现对方青涩又笨拙的反应后,这会儿一肚子坏水又冒上心头,为了故意恶心对方,唇齿灵活又机巧地挤开梁茶的唇齿,寻到他胡乱挣扎的舌头,好一番纠缠! 梁茶被这种陌生又强势的感觉弄得心底发慌,又急又气,忍无可忍直接出了昏招,直接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唔——” 商轻离疼得瞬间甩开他,伸手抚上嘴巴,舌头含着一口铁锈的腥味。他转过头,看着也吓傻了的梁茶,眼神恨不得当场剜了他,大着舌头不敢置信地怒道:“……泥敢咬我?!” 梁茶好不容易摆脱这个疯子,想到自己刚刚被这个死同性恋亲了,还交换了口水,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病,吃过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越想越怕越恶心…… 商轻离怒得上前再次抓住他,哪知道梁茶直接连吓带恶心地直接张口就朝着商轻离身上昂贵的大衣上呕了出来! “呕——” “呕——呕——!” 商轻离当即跟炸了毛的五彩大雉鸡一样连扇带跳地往后退,跟躲挑大粪撞上来的一样躲得鸡飞狗跳。 他火速撤退,边后退边快速脱了身上的羊毛大衣嫌恶地往旁边一丢! 梁茶原本也还能控制住自己,看对方慌不择路的模样,又暗暗在心里嚣张起来,作势又几步靠近,佯装要吐,生生把人吓跑了三尺远。 他心里吐槽:呵,臭有钱人,你恶心我我也恶心恶心你!谁怕谁啊! “我……呕……我又要吐了!”梁茶装腔作调地苦着一张脸摇摇晃晃地学丧尸似的步伐向前靠近。 商轻离几乎怕了这脏鬼了,转身就对驾驶座的助理怒吼:“还不快把车开过来!” 梁茶看他这衰样,装了一半,忍不住伸手随便擦着嘴暗戳戳偷笑。 商轻离回头的时候恰好捕捉到了这一幕,当即前因后果想清,出离愤怒了。 梁茶乐极生悲,对上对方阴恻恻的眼神后,当即脸色惨白,转身就要跑。 商轻离哪里还给他机会,上前狠狠一把将人的手死死攥住,阴沉着一张脸,连拖带拽地将人直接拖到了路边,打开门将人囫囵塞了进去! 再怒气冲冲地坐进去,哪里发现那梁茶看着木讷,却求生欲上线,误打误撞地竟然就开了另一侧的车门,滑不溜秋地就钻了出去! 商轻离瞪大眼睛,呆了一瞬,紧接着伸手去抓,抓了个空!他匆忙从车里出来,却看到已经一路撒丫子狂奔的梁茶已经彻底变成了残影。 “操!”他气得胸腔里燃起了一簇一簇的熊熊烈火,抬起手简直一时失了声,半晌怒得转身一脚狠狠踹上车门! 梁茶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全力加速往前奔,他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跑得快,高中的时候拿过全省中学生马拉松长跑冠军。 等他跑了好几里,可算彻底把人甩了,这才靠在地铁站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车站门口迎来走往的人凡是走过都要盯着他看上好几眼。 梁茶有些尴尬地转身在旁边的玻璃上照着自己伸手理了理衣领,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死攥着那根冰糖葫芦呢,而他跑地太急,汗水蒸发,导致现在脑袋上冒着肉眼可见的白烟,而额头上贴着的纱布也散了两处,掀开了大半,在寒风中招摇着…… 他顿觉丢人,下意识忙局促地收拾自己的纱布,就着原来已经不粘了的医用胶带又按了回去,余光来回地注意身边路过的人,下意识背对着路人。 好在他手紧,买的药也一直放在背包里没弄丢,回去可以重新再上药。 梁茶伸手拍了拍包里某处厚实的那沓钱,心里安心了许多,直接进了附近的银行自助机,把钱存进了卡里。 比他一开始估摸的还多,竟然有一万三! 梁茶顿时感觉喜滋滋的,丢了的工作也没那么心疼了。 他存好钱,绕路去菜市场,大手笔地割了半斤猪肉,买了点上海青,心情愉快地薄开冰糖葫芦的保鲜膜,正要张嘴吃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转头找了一个豆腐摊子旁边的水龙头,凑过去就着冰凉的自来水漱了好一会儿的口,这才勉强觉得神清气爽,谢了老板娘,又划了一块老豆腐带上。 这才志得意满地咬了一口糖葫芦,拎着菜,踩着一路泥泞和碎雪,咯嘣碎地响得很悦耳,径直往他租的老小区的地下室走去。 这地下室很黑,被房东分成四室,梁茶那间不只有靠近顶部的墙边有个小窗户,还安了抽油烟的抽风机。 地下室的一间也很窄□□仄,进门后里面只有一张铁网单人床,一张破沙发,一张瘸脚桌和几把塑料凳子。其他大多东西都是靠墙放在地上。 这已经足够将这个房间塞得满当当的了。 卫生间和厨房都在外面,是共用的。 窗户用绿油油的油纸贴着,阳光勉强透进来,整个环境都凌乱、阴暗且潮湿。 梁茶给自己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里面加了几片肉,铺上几颗上海青,又用猪肉炸出来的猪油淋在上面,揪了点旁边铁罐头里载的小葱洗洗剁碎撒上去。 “好香。”梁茶看着不错的摆盘,觉得也不比那六星级大酒店的差,心满意足地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回了房间,边端着碗在床边吸溜,边熟练地用手机自动蹭上楼上星巴克的WiFi。 在昏暗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小灯,他的脸在手机屏幕的亮光下忽明忽暗。他一边暗暗在心里骂着那个害他丢了工作的疯子,想想快速旋风吸完面,赶紧下床穿上拖鞋,跑去外面公共卫生间猛刷牙。 他满嘴泡沫,心疼牙膏地刷了两遍,这才狂漱口。 “死变态,烂□□的混球!活该被甩……” 梁茶很快就把这事过之脑后,找了五六份兼职,日夜兼程地打工。 这天上夜班到早上,他刚回到房间门口还没来得及关门,迎面就冲进来一群似乎守株待兔了一宿的彪形大汉,看到他就喊:“是他!妈的!让老子们守了一晚!” 接着这群人一拥而上冲上来迎面就呼啸着扑上他破门而入,二话不说就将梁茶的脑袋死死扭按在地上。 他脑袋砸地震起了灰尘,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像踩在他心上的鼓点一样让他脑袋发蒙。 “唰——”为首的黑衣大汉熟练地甩开一把折叠小刀,蹲在他身边,用刀刃在梁茶的脸上拍了拍:“你小子让我好找啊?怎么,以为躲到大城市来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梁茶眼睛瞪大,绷紧了脸皮不敢吱声,心里的恐惧不断放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没躲,我只是找地方赚钱……你们放心,我这个月一定还上……” “还?”话没说完,就被黑衣大汉将冰凉的小刀拍在了他脸上:“还你不主动点!非要你龙哥我上门要?啊!” 突然这么一声刺破耳膜的吼声,吓得梁茶哆嗦着不敢动。 黑衣大汉笑得瘆人:“要不今天就江湖规矩,先卸了你一根手指。” 梁茶闻言脸色刷地惨白,赔笑着:“别!我真还!今天刚拿到的工资,就、就在那个包里!” 他这话一出,对方就满意了,彼此对视,眼神示意一个手下去翻包。 等找到了梁茶今天刚存的那张卡,问:“里面有多少?” “一、一万三。” “才这么点?妈的老子说一次至少还五万呢?!连一半都没有!耍老子呢!”龙哥说着上前对着梁茶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他一个眼神,几个彪形大汉就围上来,对着梁茶一顿拳打脚踢! “啊!”梁茶惨叫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一口老血吐出来,浑身疼得快失去知觉。 而对方早就让人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天,逼问出密码后,最后用银行卡拍了拍他的脸,说:“毕竟你龙哥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再不按时还钱,别怪我去找你那小婶婶,我记得长得还挺水灵的吧……” “不、不……别找她们,我能还,我真能还……”梁茶狼狈地趴在地上,嘴唇上全是血,哆嗦着,伸出的手费力挣扎着,青筋毕现。 龙哥和自己的人对视一眼,哼道:“好,能还是吧?再给你一个星期,这个月的五万,还不上我就直接找你那小婶婶去要!” 梁茶觉得不对:“那这一万三……” “呵,你以为老子带这么一大帮兄弟来回跑不吃不喝不要钱?不跟你算利息都算好了。你别忘了你小叔欠了我多少,他娘的要不是他杀人蹲了大牢,我们哥几个至于跟你这个废物在这一个月一个月地折腾月供?” 听到这,梁茶眼神里流露出挣扎与绝望,嘴唇颤抖着。 这时隐约听到了几声闪光灯的声音,白光骤闪,梁茶下意识闭眼躲避。 许久,再睁眼,视线里那些黑色的鞋子踏着灰扬长而去。 他趴在地上躺了许久才突然动了下,疼得翻了个面,扯到伤筋动骨的地方都要倒抽口凉气。 艰难地拿着今天之前买的药给自己全身涂了药,费劲地爬上冰冷的床,迷迷糊糊地睡到了第二天上午,愣是被疼醒的。 他费力地伸手摸出缝在枕头里的另外一张卡,破了又结痂的嘴巴扯出一个笑来:“还好老子知道狡兔三窟……” 不过想到那张卡里的一万三,还是有点心痛。 那可是他被砸得头破血流还被疯狗咬了才换来的,就这么打水漂了。 而疯狗商轻离连着一周都在一种火气冲天的狂躁状态里,那天回来连洗了三遍澡,尤不降火,打电话叫了几个小明星过来,没多久又统统暴怒着全吼了出去。 他让助理查到了那人的资料。 梁茶,27岁,大学肄业,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都做过…… 阴沉的目光扫过简历上那张电子照片,叫梁茶的男人有些局促地看向镜头,双眼微微睁大,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他目光下移,看到了对方廉价到褪色的照片下方泛红的嘴唇,想到了什么,不由伸出指腹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唇瓣。 也许是温香暖玉尝多了,这种糙粝的触感倒刮得他挺舒服的。 第 5 章 第5章 梁茶在家半身不遂似地养了一天,想到昨天龙哥说的话还是有点不放心,估摸着时间,悄悄给程程姐打了个电话回去。 “喂,谁呀?”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小男孩稚嫩的嗓音。 梁茶听得心里都软了些,笑着说:“小舟呀,是哥哥。” 那边似乎认出他来了,软软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我好想你呀!” 梁茶脸上露出一丝暖意,小心地问:“小舟,妈妈呢?手机怎么在你手上啊?” “妈妈在炒菜……”小孩子说话奶声奶气的,很是可爱。 那边似乎是厨房传过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舟,谁打电话啊?把手机给妈妈……” “似哥哥……” 梁茶下意识紧张起来,正襟危坐,没一会儿,对面传来一道冷漠的女声: “喂?不是让你没事不要打给我吗?” 梁茶刚刚提起来的一颗心又瞬间凉凉地坠落下去,他有些局促地开口:“程程姐,我就是想问,那些追债的人没找你麻烦吧?” 对面明显沉默了。 梁茶紧张起来:“你放心我一定会按时还钱不让他们找你麻烦……” “没有。”冷冷的两个字打断了梁茶的话,程澄接着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梁茶闻言深呼一口气,放心了许多,接着扯出一个笑来:“那就好,我也……也很好,在北京挺好的,工作机会也多,赚的也多,小舟快要上小学了吧?我、我给你打一点钱,让小舟买点新衣服,你你别嫌弃……” 对面的女人似乎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梁茶,我们孤儿寡母的,只想简简单单过日子,我跟你哥也离婚了,现在和你们梁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没有必要这样。” 梁茶一怔,怕她挂了,连忙开口:“程程姐!别挂!先别挂,我……我这人嘴笨,我知道你恨我,但小舟还小,我……我是他堂哥,我就想替我小叔照顾你们,哪怕你不愿意,觉得我晦气……毕竟当初是我害死我爸妈,又让小叔……” “别说了!”对方似乎不想再听,心情复杂地长长舒了一口气,隐忍地捏紧手机,说,“你要打钱就打!随便你!”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女人的啜泣声,还有小舟惊慌的哭声,接着电话戛然而止。 梁茶愣了愣,再打回去对方已经不愿意再接了。 他只能默默地将身上剩下几乎所有的钱都转过去,给自己留一点吃饭钱。 他打电话给之前就帮他介绍工作的许哥,腆着脸请他再帮帮忙:“许哥,我真的缺钱,您看再帮帮忙,看看有没有一个星期能赚到五万的工作……” “五万,没有没有。我这很忙的,你找别人吧。”对面的声音很吵,明显是在什么声色场所,明显有些不耐烦地想挂断。 梁茶忙说:“等等别挂别挂!做什么都行,我不挑的。那个……您之前说的,说的那个……”他明显有些羞耻,声音压低了许多,有点软绵绵地发颤,“也是可以的。” “哦?你是说哪个?”对方似乎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问。 梁茶已经面红耳赤起来,“我也是读过大学的,您之前不是说,那些姐姐就喜欢……” “呵,我那是说长得漂亮白净的小奶狗或者那什么最近流行的那什么公狗腰鲨鱼腹的男大学生,你?你看看你现在糙得都奔三了,你觉得还能有什么富婆看得上你?小梁,你也出来社会几年了,不知道现在哪一行都很卷啊,怎么还这么天真?” 梁茶默默在心里想他也不过27,怎么就奔三了,不过长期没日没夜地打工,确实折腾得他这张脸有点糙了。他不大好意思地讪讪一笑,忙点头:“是是,我知道,可我真的急用钱,您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什么工作都行。” 那边似乎也跟他磨不动了,不耐烦地来了句:“还真有个急活,这可你说的,行了,洗干净过来,我给你发个地址,七点前到。” “多、多少钱啊?” “一晚两万,怎么,对你够意思了吧?”对方哼笑了声,没等梁茶再问是做什么的,就已经挂了。 他收到地址后查了一下,是一家私密性很高的高档会所。 梁茶边念叨着那句“洗干净过来”边有些欲哭无泪地在浴室里给自己搓肥皂。 “应该……应该也就是陪着喝喝酒吧?听说卖酒的提成很高的,一晚上两万也正常,那些酒都死贵死贵的。”梁茶在心里嘀咕着,又想到那天被那个同性恋砸了五百万的酒,就十分肉疼。 他换了身还算干净体面的衣服,白卫衣披着牛仔外套和黑色卫裤和球鞋,捯饬一下确实能装装嫩,伪装男大学生。 梁茶为自己那么点儿小心思而感到羞耻,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坐地铁又骑了一阵共享电动车,再走了一段只有高级轿车才开过的路,终于在七点前赶到了会所门口。 他惴惴不安地打电话给徐哥,有人出门来把他领进去。 “小梁,来了啊。来,进去听安排,我可真是为你找了个量身定制的好活,回头记得给我抽一成,快,进去准备吧。”徐哥说着,伸手往后掀开一个日式一样的门帘,将他推了进去。 他刚被推进去,就有个戴着眼镜的西装男走过来,面色冰冷,公事公办地问:“人来了吗?” “啊?来了来了,您放心,都安排好了。”徐哥朝这人点头哈腰,“让贵人放心,今晚这道菜绝对活色生香。” 对方对这个没文化还硬装风雅的人只觉得嫌恶,冷冷应了声,便转身走了。 让徐哥想奉承却碰了一鼻子灰。 他冷哼一声,啐道:“都是臭打工的,你摆什么阔啊,切。” 另一边,梁茶等进屋后,被人扒光了衣服,这才知道,原来他今晚接的活是——做人体盛,也就是人体寿司。 他也是以前在电影里看到过一个匆匆闪过的片段,这下想到要用自己的身体来盛放冰凉的食物,被人众目睽睽地围观盯着,顿觉羞耻爆表。 可是,一晚上两万这个价格实在是太诱惑了。 他找不到能赚到比这更快的活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被这些自诩高级日料大厨的人作为鱼肉一样摆弄。 局促、尴尬,躺在冰凉精致的桌面上,接着被一条黑布蒙住眼睛,浑身的皮肤都暴露在空气里。在惴惴不安中等着厨师们将一块块冰凉的寿司,带着海鲜的腥甜的生鱼片一块块整齐地摆盘在他的身体各个部位…… 这期间,他被要求要像真正的死物一样,不能言语,也不能动。 等摆盘结束了,他还没忍过羞耻,就被缓慢地,在黑暗中渐渐推向另一处未知的空间。 梁茶知道,煎熬还在后面。 他只能强行忍着,让自己整个灵魂都束缚在这具羞耻的躯壳里,不断催眠自己,这不过是……不过是打工而已。 日式古色古香的宽敞包厢里,几位贵宾已经端坐着等着上菜。 当一个成年男人以一副果真活色生香的菜式雅正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时,这些自诩文人雅士的风流贵客,各自端详着这道菜,露出不同意味的神情。 其中一道懒散的目光在触及那微微发颤到皮肤隐隐泛着粉红的某处时,忽而低笑了声。 梁茶在黑暗中听到这些陌生人充满恶意的笑,下意识浑身发紧,死死克制着自己不许动。 偏偏这时又听到有人打趣: “咦?怎么是个男人?女体盛不一般都是选处女吗?” 又有男人意有所指地低笑:“难不成这找的也是个处男,啧,看着有点老啊。” 这话音一落,周遭的男男女女们纷纷哄笑出声。 还有女人故意逗趣捧哏:“是老是嫩尝尝不就知道了?” 不过一句话,让梁茶寒意遍生,却也只能强忍着。 懒洋洋侧坐在正中央高处的商轻离冷眼旁观地看着这一切,眼尖地瞥到了梁茶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心里发笑,懒洋洋地开了腔: “那开餐吧。” 第 6 章 第6章 梁茶忘了那段不知时间的黑暗是怎么度过的。 身居高位的商轻离则全身懒洋洋的,用意味不明又过于冷漠的眼神细细观察着,直到发现这男人从一开始的鲜活变得麻木,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连应激地甩尾挣扎都没了。 这才意兴阑珊,又颇为喜怒无常地对在场所有人命令:“都出去。” 众人色变,拿不准这活阎王又是闹的哪出,纷纷退出门去。 而梁茶对此好不知觉,只隐约感觉周围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如潮水般退去。 眼前蒙着的黑布突然被人充满戾气地一把扯去! 刹那,他像是惊醒了一般,睁眼被刺眼的光打在身上,让他所有羞耻和狼狈都无地自容,慌忙从桌上狼狈地滚下来。 下一秒,有一件造价昂贵且舒适的羊毛大衣掀着一阵暖风和淡淡的男士香水骤然盖在了他的身上。 梁茶受惊一样蓦然抬头,对上了商轻离那双深得看不透的黑眸,偏偏嘴角又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怜悯:“抱歉,刚认出来是你。” 梁茶怔了下,下意识双手搂紧那件能盖住他所有羞耻的大衣。 而商轻离已经转身懒散地坐了回去,侧靠在价值不菲的双鱼登上,目光无比怜爱地看着他。 “嗯……小梁是吧?之前的工作好好的,怎么不做了?” 梁茶咬紧牙关没有回答,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半晌,他才勉强支撑自己裹着大衣爬起来,怯懦且麻木地习惯性开口:“老板,那我、那我先离开了。” 他刚转身赤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句: “小梁,说实话我是真心疼你,跟我吧,好歹活得像个人样。” ……像个人样。 梁茶闻言后知后觉,陡然颤栗了下,侧身呆滞地看向商轻离。 眼泪哗地就从眼眶里盈了出来,滑下一行湿泪。 是啊,他现在活得鸡狗不如,在今天来之前不就已经放弃所谓的自尊了吗? 不是早就知道会面对什么了吗? 不过几个小时,就赚到了两万。 他梁茶的自尊还是值一点钱的。 商轻离看到他突然流眼泪,怔住了。 他原本以为这男人会像只斗志昂扬的公鸡再次扑棱着和自己据理力争,会跳起来大骂他这个死同性恋厚颜无耻,会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又菜又怂还爱蹦跶。 但现在看他呆愣愣的变成了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公鸡,失去了眼里那藏也藏不住的狡黠和精明,变成了一只真正的丧家之犬,商轻离却莫名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意起来。 连日以来胸腔里蹭蹭蹭上涨的无名之火,瞬间哑火,还有些没来由地心烦意乱。 不该是这样。 要是这男人这么三两下就真被打趴下了,他商轻离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整他,反倒有失身份。 是了,他的目的不在此。 商轻离想起来了。 “行了,”他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伸手把人拽过来一把抱在怀里,语气带着点哄的意味,“我不是把人都赶走了吗?” 梁茶很久没被人这么抱着了,骤然觉得丢人死死埋着头抵在对方身前。 商轻离伸手颇为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安抚,“放心,他们都不认识你。” 梁茶一怔,心底那根绷紧的弦到底没忍住,突然断了,委屈地不能自已,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哇哇……我、我也不知道是干这么丢人的玩意儿!我要是知道,我死也不来了!死也不来了——” 他这么突然大哭起来,倒把商轻离吓了一跳。 他不是没见过人哭,也不是没有人抱在他怀里哭。 可那些人是没人垂泪,我见犹怜。 此时看着这跟美人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梁茶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抽噎着还往他身上蹭……他也来不及嫌弃了,心里反倒有点高兴起来,看戏似地低头反问,“现在知道丢人了,那刚刚还不早点离开?” “那我、那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活,不答应以后就更没活了……就更没活了……”梁茶哭得伤心,满肚子的委屈却莫名其妙告诉这个明明恶劣得要命的男人。 “是你对不对?”突然间,梁茶像是突然哪根筋搭对了,猛地抬头,一下撞到商轻离的下巴上,怒目圆瞪,“是你故意找我来的对不对?!” 商轻离疼得伸手抚着下巴抽气,还没来得及狡辩。 对方就当即不管不顾地朝着他扑了过去,几乎是一身蛮力,气势山河地将他撞倒在地!大马金刀地骑在他身上,双手仇恨地掐住他的脖子,愤怒地嚷着: “就是你!我不过骂了你一句,你就要报复我,让我丢人!你这人太坏了!实在是太坏了——” 商轻离被他掐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顺带有点做贼心虚地惊慌。 这蠢男人不该有这种智商! 其实,梁茶哪怕靠着这股破罐子破摔的孤勇发疯,却也不敢真的放开了大骂什么难听的话。 因为生活早就给过他生命难以承受的教训:宁惹君子,不惹小人。 他只能反复骂着“太坏了”,最后一个大男人却像个孩子一样满腔委屈无处可去地大声哭起来,似乎声音越大,那份委屈就能随着声音消散一样。 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商轻离明明学过一些格斗散打,身手不凡,却偏偏被这个毫无章法的泼妇打法给打蒙了头。 他震惊地看着这个全身光着还恬不知耻往自己身上骑的男人,当然对方满脸糊着鼻涕、眼泪,着实毫无香艳可言,只让他有种……奇怪的荒谬感。 从下往上仰视的视角,他看着梁茶那双泪汪汪的眼睛。 那种过界的、类似被窝里横的新奇感觉,让商轻离竟然并不是很愤怒,反倒破天荒地脾气很好,甚至还有些想……哭笑不得? 内心隐隐有种得逞后的洋洋得意。 “喂!梁茶!够了啊!”他几乎有些破功地想笑,假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说,“你觉得我是闲得慌呢还是脑子有病,花钱报复你还留下来安慰你被你打?” “那可不一定……”梁茶忍不住小声回怼,在心里吐槽:可不就有病吗? “……”商轻离一噎,不怒反笑,“喂,我可听见了啊。再打我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梁茶当即怂成个鹌鹑,老老实实收回手,闭嘴。 他刚刚意外捕捉到了这人的笑,感觉有些怪,那不是之前那种瘆人的,或是阴阳怪气的笑,就是——好像拉近了一点距离,把对方从陌生的圈外拉到圈内,变成了自己人的那种才会有的笑。 他深呼一口气,这才想起来要犯怂,低眉顺眼地赶紧从人大老板身上退下来,感觉到两腿间空荡荡的寒风,这才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么惊世骇俗——尤其对方还是那种对男人有意思的。 他吓得赶紧搂紧自己身上的羊毛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巴掌大的一小张惨白的脸来。 商轻离见他这样,不禁哂笑:“哟,你现在才想起来要脸呢?刚刚打我那泼妇的劲头呢?” 梁茶闻言两脸颊烧了起来,连忙后退——遇事不决,走为上计。 “等等。” 商轻离从地上爬起来,浑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梁茶一僵,只听背后的人接着说,“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 “什么话?”他纳闷地回头,一脸狐疑。 商轻离却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把伸手绕过他肩膀,将人紧紧箍在怀里,几近霸道地说: “我说——你以后跟我了,就是我的人了。”话罢,侧头低眸笑得颇为欠揍,却也确实很帅地向他挑起一边眉。 梁茶懵了,却被他裹着脚下生风一样,直接就出了这家会所,直接到了门口,开车门,塞进了一辆豪车里。 梁茶想故技重施,旁边刚刚坐进来的男人突然得意地向他展示了下车钥匙,轻轻一按,将所有车门都上了锁。 梁茶:“……”他不死心地伸手试了一遍,果真打不开。 “开车。”商轻离终于扳回一局,心情愉快地翘起二郎腿对前面的助理吩咐。 “你、你要带我去哪?”梁茶大惊,双手搂紧自己的上半身。 商轻离见状,哼笑,故意倾身上前凑近梁茶的脸,眼神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流连,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开始交缠升温。 他这才低喃:“成年人嘛,孤男寡男的……当然是带你回家。” 梁茶听到前半句还有点惊恐,可听到后面那句“带你回家”却忽而一怔,心里某处像是被羽毛轻轻撩过了一样,激起一片涟漪。 他已经没有家,很久了。 商轻离注意到他的走神,微微蹙眉,偏偏这时梁茶回了神,忙说:“可我的衣服还在……” “那么破烂丢了重新买就是了。”商轻离浑不在意地嗤笑了声。 话是这么说,他见梁茶脸色一变,还是不耐烦朝着助理喊了一声,对方就快速让人将梁茶的衣服和背包拿了下来。 梁茶忙不迭地伸手接过,一时有些为难:“那个,我、我想换衣服。你能不能……” 商轻离轻哼了一声:“刚刚打架的时候,我什么没看过?” 这话一出,明显有歧义,而且前面还有个人呢。梁茶顿时两脸发烫,忍不住低声着急说:“我明明穿了大衣的!” “哦?”商轻离侧眼瞥了他一眼,嗤笑,“有什么区别吗?欲盖琵琶。” 梁茶羞得说不出话来,这人简直就是流氓!还是个稍微有点文化的流氓! “别穿了。” 梁茶不解,顿时有些惊恐地想到……对方不会是要在车上就…… 商轻离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歪脑筋,忍不住骂道:“蠢货,你身上脏成那样,等会儿不得洗啊,还穿什么穿……” 梁茶想到了什么,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上还残留食物的黏腻感,下意识卑微地蜷缩了下,试图把自己躲起来钻到地缝里去。 而商轻离看他都要滑到地上去了,一把伸手将人拎了起来:“坐好了,难道还要我给你买儿童座椅?” 梁茶:“……”某些时候,这人说话确实刻薄极了。 素来寡言少语的助理驱车到了商轻离某处个人住的四合院。 商轻离直接伸手拽着梁茶就要下车。 刚打开车门,梁茶抬头瞅到那四合院正门两侧的石狮子,顿觉一阵庄严古朴的王霸之气扑面而来。 大晚上的,颇觉四周冷飕飕的,冷得他两腿打颤,只觉得那两扇大红门就像个血盆大口一样,他一旦走进去,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商轻离见他磨磨蹭蹭的,伸手就要将他拖下车,偏偏梁茶怂得死死伸手抱住车门,不禁嘴唇发抖,说起了胡话:“你这不会是……不会是鬼宅吧?我不去!我不去!” 价值十几亿的四合院被这土鳖说成鬼宅,商轻离险些气笑了。 他低头盯着梁茶,恶意阴测测地一笑:“没错,就是鬼宅。你不去也得去!” 说着,他铁钳一样的大手直接将梁茶拽下了车,连拖带拽地将人风风火火地从正门带了进去。 前来开门的老管家看到二少爷这个架势都愣住了,偏偏他拽着的那男人有点衣衫不整不说,还叫得比杀猪的还响亮。 商轻离的助理沈澜下车微微伸手用指尖抬了下丝边眼镜,将梁茶遗留的东西递给老管家,声音公事公办中带着一丝清冷地说:“陈叔,这是那位的东西。” 陈叔笑着拿上东西,再想问点什么,沈澜已经返回车上驱车离开。 梁茶被商圈轻离几步拽着穿过庭院,走过回廊,一路移步换景,什么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梅花鱼塘应有尽有。 他正记路记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已经被商轻离直接推进了一间房间,刮着风一样将他推到了最里面正冒着热气的温泉池里。 “噗通——”梁茶冷不丁地被推下了水,好不容易从水里面冒出头来,伸手抹了把脸,就看到转身离开的商轻离,只丢下了句: “洗干净点。” 梁茶头一次享受到这么舒服的温泉,半是妒忌地在心里骂着:“妈的,有钱人真会享受!”半是在怅惘,有种看不到未来出路的迷茫。 一张被温泉蒸得有些泛红的脸皱成一团了朵菊花,心里惶惶然。 等他磨蹭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出来了,看到了同样似乎已经洗过了的商轻离正穿着宽敞暖和的浴袍曲着一只脚懒散地坐在廊下的门边。 对方听到动静眼神不耐烦地抬眸扫了过去,等目光触及他湿漉漉的脸上时,却一愣。 其实,好好洗干净,这男人这张脸还是勉强有几分姿色的。 他随即懒洋洋地用眼神在他身上意味不明地流连了一番。 梁茶被他的眼神弄得有点不大自在,于是装傻似地,站在远处顾左右而言他地问:“这、这里真是你家啊?那你家里人是不是也……” “不是,这是我妈留给我的,我自己一个人住。”商轻离也没想到自己会头一次带人到这里来。 “哦哦。”梁茶只知道他有个异父异母的哥哥,对他妈的事知之甚少,觉得豪门是非多,总之吃一蟹长一智,言多必失,还是乖乖闭嘴比较好。 商轻离哪里看不出来他在装痴卖傻,起身向前靠近他。 看着梁茶被他吓得一步步反倒自己往主卧里退,使坏地突然伸手一把拉着他往他们身后的大床上天旋地转地倒了上去。 梁茶:“!” 一只胳膊霸道地压在了他的肚子上,接着似乎觉得不大舒服,男人又突然将脑袋往下移,直接枕在了梁茶软乎乎的肚子上,哼道:“我今天就想说了,你这肚子还挺有肉的,盛了不少寿司在上面。戳一下就弹一下。” 梁茶被他这话说的一下忘了要挣扎爬起来,只觉得羞恼,整张脸瞬间都像熟透了一样:“我这是……小肚子,很正常的,不算胖。” “哦?我还以为是发福,男人过了三十不都发福吗?”商轻离自顾自说着已经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我晚上看到的时候就想,枕在上面应该很舒服,果然。” 梁茶还想反驳他没有三十,看对方已经舒服得快睡着了,又忍不住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他不过是过得糙了点,还没那么老吧。 怎么一口一个老处男,一个三十的? 他正在心里腹诽呢,突然发现枕在自己肚子上的商轻离忽而睁眼,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双手撑在了他两边,两眼含笑,却隐隐微微泛光。 神情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却过分得有点暧昧凑近,低声问: “梁茶,你该不会还是处男吧?” “啊?”梁茶被说中了,有些磕巴起来,“怎、怎么可能?!” “哦,是吗?”轻离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笑得很是厚颜无耻,“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今天看到了,还挺粉的。” 梁茶闻言整张脸骤然就像煮开了一样爆红! 商轻离看得心猿意马的,忽而倾身,盯着梁茶一双眼亮得吓人,双眸中有一种梁茶这辈子头一次看到的渴望,那种被别人需要的渴望。 他低头用温热的唇瓣在梁茶耳边轻轻地蹭着,一点点细细温柔地似吻非吻,眼神始终看着他,几近蛊惑道: “梁哥,我们做吧。” 第 7 章 第7章 梁茶觉得人生难得糊涂,活得太清醒反而太痛苦,不是件好事。 有些事,也最好别说得那么直白。 你情我愿,总比矫情得寻死觅活强。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梁茶在短短的一秒内就给自己注射了个脑内麻醉剂,小声地对着商轻离视死如归地来了句: “……来吧!” 商轻离也是第一次搞直男,看他猛地闭眼,睫毛吓得微颤还一副就义割头的架势,只在心里暗自发笑。 肉再柴也是肉,商轻离的目的也不过是玩玩这死直男罢了。 谁叫他好死不死左一次右一次触他的霉头。 他正想着,闭了半天眼的梁茶颤颤巍巍地悄悄睁眼来了句:“进、进来了?怎么没感觉?” 商轻离顿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额头青筋凸起,刚刚酝酿出来的一点温柔和浪漫的假象荡然无存,暴躁地怒吼:“蠢货!” 接着拉开床头的抽屉把里面的润|滑液和套子丢到他身上:“自己弄下,到四指。” 仰躺的梁茶闻言傻了,手上拿着的东西都瞬间烫手起来。 “什、什么意思?” “呵,”商轻离扯开浴袍,露出他健硕的胸肌,以及小腹那一排紧实的腹肌,居高临下地哼笑,“你想一晚上就被玩废了吗?” 看到梁茶吓得不敢说话,脸色惨白,商轻离心情出奇的好,果然对他这种人根本没必要伪装多么的温柔,纯属浪费。还不如暴露他最恶劣真实的一面要爽得多。 出乎意料的是,梁茶并没有被吓得再次逃跑,而是像是认命了一样,老老实实地低头开始研究,羞耻地开始干活。 商轻离耐心不多地等着,看到梁茶脸上那种笨拙的、羞愤的、隐忍的,慢慢泛红的眼睛,终于有点口干舌燥起来。 他不再多说,伸出大手将人直接抓了过来,嗓音都哑了:“可以了。” “过来。” 梁茶之前在心里说了冠冕堂皇的话不知多少,等真正那一刻,还是没忍住,叫得不比杀猪的好到哪儿去。 商轻离眉头紧皱,额发微湿,听得自觉得刺耳和聒噪,忍不住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沙哑的嗓音警告:“妈的,不会叫就给我安静!” “可、可是我……”梁茶话说了个开头,被对方的眼神吓住,连忙咬紧嘴。 他眼神悲凉地看着对方,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等这股痛劲儿过去,奇异的感觉从深处漫上尾椎骨,一路像是通电了一样窜上来时,梁茶一怔,同时抬头和商轻离对上了目光。 商轻离察觉到了,心下有点乐,故技重施着。 接着俯身低头在梁茶眼前坏笑着:“喂,爽吗?” “不、没有!”梁茶试图嘴硬,却下一秒颤得发抖,顿时双颊爆红。 商轻离觉得奇了,那瞬间有种天灵盖被酥到了的感觉,依旧不忘调侃:“我就说你是处男。” 梁茶捂脸,咬紧牙恨恨道:“闭嘴……你快点!”接着死死强撑着,绝不让对方看到自己任何一点得趣的破绽。 “这可是你说的。”商轻离冷笑。 无形中,那该死的胜负欲就上来了。两人就像进行一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认输的博弈。 后半夜,梁茶终于吓破胆地认输,留着最后一口气,拖着发颤的双腿去温泉洗澡,只敢在这时骂骂咧咧:“操啊,吃什么长大的,这么禽兽……” 而此时,商轻离突然在他背后冷笑出声:“我看你全身上下也就那嘴最硬,下次尝尝不就知道了。” 梁茶闻言吓得一哆嗦,快速蹲到水里埋着,缩成个鹌鹑就露出两只眼睛在水面上探察敌情。 等他看到商轻离身上似乎已经洗过换了一身要外出的行头,一愣,瞬间喜形于色,大着胆子浮出水面问:“你要出门?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可以回家了?” “嗯。公司有点事要处理。你可以在这里睡到明天,再让陈叔送你回去。” 商轻离穿上衣服周身都冷淡了许多,眼神疏离,有种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感觉。梁茶默默在心里腹诽。 他看着对方转身离开,自己也赶紧从温泉池里跳出来,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抱着背包就猫着身子探出头来,他还是觉得这四合院阴嗖嗖的,想要离开。 陈叔听到他提出要离开,一怔,还是点点头,安排司机。 梁茶觉得这商轻离惦记他,不过就是有钱人偶尔发癫,他越是反抗说不定对方越惦记,所以这才顺水推舟,彻底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好我好。 那晚回去后,他就收到了徐哥那转来的钱,原本两万,转了五万。对方笑眯眯地说他表现很好,多的是贵客赏的。 梁茶自觉装傻子,老老实实拿钱还了债,还完了这五万,还有下个五万,他还得多赚一点寄回老家去。接下来继续该打工打工,一天打六份工,转成个陀螺,根本没时间感时悲秋那兵荒马乱的一晚,渐渐的,在生活里挣扎的梁茶连那晚那人长什么样好像都记不大清楚了。 随着还债的日子逼近,梁茶看着遥遥无期的数字,开始着急,只能拼命接兼职,夜里也风雨兼程地接单送外卖。 梁茶从小电驴上摔出去那瞬间人有些懵,整个人人仰马翻重重地掼在水泥地上。 他强忍着疼痛,淋着夜雨,忙不迭爬起来迅速将掀翻的小电驴扶起来,再检查后面保温箱里的精致餐盒,看到包装纸袋渗了水,破了一处,脸色当即有些白,想到可能要赔钱,心疼得要命。 这是家昂贵日料店的外送,就里面一份鹅肝鳗鱼饭恐怕都抵得上他今天送外卖风里雨里赚的。眼见着就要超时了,超时又得扣一笔超时费,梁茶来不及多想那么多了,咬咬牙,骑上小电驴就往订单住址上的高档公寓赶去。 等他到了公寓大门门口,停车杆正好因为一辆私家车而抬起来,梁茶想赶时间,加着速就想追着尾巴冲过去。 “哎哎哎——你干什么?!”保安室里斜伸出一只手,对他颐指气使,“退回去!” 梁茶心里本来就虚,被这声吼得有些委屈,还有点儿怂,蔫儿蔫儿地,伸出一条腿撑着地儿往后倒,雨水打在他脚边,溅出水花。 他回头想给保安露出一个讨好腼腆的笑,哪知道下一秒就被刚落下的停车杆“Duang!”地打在头盔上。 梁茶疼得倒抽气,单手扶着头,手慢脚乱地赶紧缩着脑袋往后退。 那保安大叔看得一乐,从鼻腔里哼着嗤笑了声,辛灾乐祸道:“叫你往里冲,使劲儿冲?也不怕脑袋秃噜皮了。” 梁茶讪讪,有些为难地小声,试图打感情牌:“……我赶时间,快超时了,再不上去,晚两分钟又要多扣钱。刚刚路上着急,急转弯就摔了跤……” 这保安大叔看着眼前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又注意到他身上的雨衣确实裹着泥,“啧啧,摔狠了吧。” 现在身上还有点儿痛的梁茶讪讪一笑。 大叔也不少跟这些外卖小哥打交道,知道他们急,看了梁茶费力递过来的包装订单小票上的地址,确定没问题,给他放了行,还好心给他指了具体方向:“就那边,最里面中间那栋。去吧,别着急。” 梁茶连连道谢,骑着小电驴一阵风夹着雨水刮进去,声音散落在模糊的雨声中。停好车,他拎着包装盒,被智能门锁挡在楼下,不得不再忙乱地打电话给顾客。 他站在暖色调的昏黄灯光下,身后是浓墨一般的夜和越下越大的雨。耳麦的闭塞隔绝了部分轰然的雨声,接着炸耳的英文摇滚rap几乎是突兀地撞进耳膜。 以梁茶的英文水平,勉强抓住其中几句: “……gnna be a big man sme (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大人物) Yu gt mud n y\''''face (你搞得灰头土脸) Yu big disgrace (狼狈至极) Ki\''''yur all ver the pce (把铁罐到处踢来踢去) Singin\'''' (唱吧) 听到这么耳熟能详的调子,梁茶几乎是下一刻就跟着音乐脱口而出,: “We will we will rck yu !”他唱着唱着不由闭着眼睛跟着节奏轻微点头。 “We will we will ——” “喂?”振奋人心的音乐戛然而止,取代的是一道低沉的属于男性的,还有点轻慢懒散带着点不耐的嗓音。 梁茶脑子清醒了,嘴上却没能刹住车:“……rck yu !!” “……”电话对面沉默声震耳欲聋。 梁茶反应过来一惊,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赶紧解释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刚是唱歌来着……” 对方似乎通过平台电话提示知道他是谁,直接打断他没有一句废话:“门禁和电梯都解锁了,上来,快点。”他最后两个字咬重了音,似乎是因为这个超时的外卖而等得不耐烦。 “好,我这就……”梁茶还没说完,对方就直接挂了。他想到自己摔破的包装,还有很可能餐盒内部已经不那么好看的摆盘,心里不禁打鼓,赶紧拉开大门冲进去。 梁茶进了电梯,随着电梯数不断变化,电梯内的失重感让他愈发紧张起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想了想还是透过已经破了的包装盒,单眯着一只眼睛偷瞄了下里面,发现原本摆盘精致的日料现在全坨在一块儿,简直没法看! 梁茶:“……” 完了完了完了…… 超时、毁坏包装、食物变形……他肯定会被投诉的! 此时合上的电梯门恰似一面镜子,将他此时的模样完完整整地照了出来。他刚在雨地里摔了一跤,黄色的外卖服裹了一身泥水,狼狈得厉害,此时头盔的玻璃罩上还因为呼吸朦上一层白雾。他伸手将玻璃罩抬上去,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头盔内额发全都被雨水打湿了黏成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上。 梁茶双手抱着已经有些变形和破了边缘的包装袋,感觉里面还渗出了雨水。肯定是进水了,他心里愈发没底,脑海里已经自动幻想出一个有钱大老板怼着他到墙角指鼻子一顿输出,他宛若星爷惊恐地睁大双眼张大嘴,双手缩在嘴边,退蹲到墙角。 “叮——”电梯门开了,梁茶被拉回让人紧张得想窜稀的现实。 他迈着沉痛的步伐,用宛如抱着自己骨灰盒的姿势走出去。四周光是走廊地板都铺着冰凉透亮的大理石,头顶的吊灯很高,亮得吓人,走廊长长的,四处都透着贵气和距离。 他怯怯地回头看着自己走过的地方一串水印,脑海里闪回恐怖片里被拖着走留下一行血的人,暗自哆嗦了下,摇摇头,抱着骨灰盒,啊不是高级日料,闭眼快步走到高档公寓门口,咽了下口水,忐忑不安起来。 他不敢耽搁,伸手按了门铃,按完后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下意识地双脚并拢,站了个军姿。心里掂量着等下要怎么开口道歉,再怎么赔偿。 门内似有声音,像是从不远处刮来一阵龙卷风,林若耶怂得不行,在门锁开门的瞬间,匆匆瞥到了一眼。 正值十二月隆冬,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穿了一身薄薄的黑色羊绒衫,一只手将长袖往上挽着,露出肌理匀称的小臂,隐隐透着力量。 囫囵一眼,他就连忙低头不敢看对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啊老板,下雨天路太滑,路上把您的晚餐摔翻了,但您没放心,没漏没撒,就是撞得不太好看,您看这餐多少钱我转给您……”他说完偷偷抬起头,想看男人的态度,结果看清那张脸后瞬间愣住了。 男人长得俊美,鼻梁高挺,眼窝极深,剑眉入鬓,额头光洁,骨相绝佳不说,冷白皮的肤色衬得唇红齿白,当然最是令人难忘的是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又轻蔑笑意的眸子,总是透着一股傲慢凌人的盛气。 梁茶傻站在原地,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有些难以置信地磕绊了起来: “商、商老板……怎么是您?” 第 8 章 第8章 商轻离有一个月快没见到梁茶,这个月一直忙着公司一个大项目的投资案,吃住都在公司附近的这间公寓,早把这直男忘在了脑后。 乍一见面,他听到这人竟然认识他,一时有点懵。 他低头打量着这个派送超时,害他饿得没法工作的罪魁祸首。一个男人身材瘦弱不说,看着还弱不禁风的,头上戴着顶土黄土黄的头盔,身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还在啪嗒啪嗒地滴水,偏偏身上的外套还偏大,身子撑不起来衣服,就显得像个水鬼似的。 梁茶被他的目光刺得无处躲藏,佯装无意地伸手把玻璃罩划下来挡住脸,下意识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十根脚趾头尴尬得在浸泡的鞋里面反复练习抓举。他恨不得用鞋底抽自己一大嘴巴子,怎么刚刚嘴就那么快喊出了对方。 商轻离眉头深皱,越发觉得这人不太对劲,认识他却又畏畏缩缩的,心里觉得更怪了。要不是大晚上还下暴雨,他的助理刚回公司拿文件,他也不会自己来拿外卖。 而且,他觉得这男人低眉顺眼的模样隐隐有些眼熟,身形也有点熟,心理怪不舒服的,那种该死的让他心理上升腾起来的嫌恶感。 难道是对家公司派来的?想给他使绊子? 梁茶真怕被认出来,忙低着头躲避,动作迅速地向前递上外卖的袋子,刻意瓮声瓮气地说:“您的外卖,虽然摔了,应该不影响口感,您要觉得不行的话,我给你退钱……” 这鬼鬼祟祟的动作,突然猛地递上来的破烂纸袋,哪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这年头玩商战的心都越来越脏,怎么恶心人怎么来。 商轻离冷笑一声,环抱着双手,没有去接:“你这可以啊,都学会伪装成外卖小哥了。” 梁茶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突然就被对方不知道是擒拿手还是格斗术的,直接给往后逼退到了墙角,吓得猛地抬头挺胸站直。 外卖“哐当”从手中滑落,还未来得及落地,就被商轻离一个横踢踢飞了出去,受到了今天的二次伤害。 梁茶呆若木鸡,傻了。 “你们这种伎俩我见多了……别以为我傻……”商轻离小臂放在对方下巴处猛地往上一抬,想看清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正暗自不屑时,低头对上了梁茶双眼懵然又有些惊吓的眼睛,这双眼睛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该死的,有些熟悉。 就在这瞬间,刚刚还嚣张的商二爷,整个人都裂开了。 “……怎么是你?” 梁茶被他这么猝不及防怼在墙上,呆了好一会儿,羞耻感瞬间顺着脚趾头从后脊背往上窜,爬到了后脑勺和脸上,原本白净的脸肉眼可见地憋红了。 太丢人了。 他简直没法抬头。 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神躲闪,忍不住伸手挡在自己脸前,扭过头避开商轻离直晃晃的目光,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先把我放开。” 商轻离一愣,有些后知后觉地松开格挡在他下巴处的小臂,往后一退,打量着眼前的人,最后有点儿想起来了,尤其是想起那晚,眼神不免玩味了些,带了点兴奋:“咦,还真的是你。” “那什么……”商轻离一点不尴尬地想起来自己忘了对方叫什么。 梁茶下巴处还能感觉到被劲瘦小臂压制时的触感,他被放开后,才想起来要呼吸,不太敢去看商轻离的眼睛,识趣地帮对方圆过去这个尴尬:“老板,你那的外卖也不能吃了,我赔给你吧。不好意思,只能麻烦你再重新点了。” 就是这个感觉,既胆大又胆小的,商轻离久违地想起来了那晚更多的细节,脸上不由自主带上了点虚伪的笑意,眼神意意思思地看着他,嘴上说:“不用,这哪儿能呢,是我自己踹的。” 但还是将手机调出二维码,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梁茶:“……” 他边心疼地摸出手机,边在心里腹诽:是啊,您老要是不踹,不就不会饿肚子了? 他扫完看到突然弹出来的微信界面一愣,半晌,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添加好友。 商轻离低头看他的动作,笑了笑:“真不用,都老熟人了,我缺这儿点吗?” 梁茶心里有点动摇,咬咬牙还是按照订单上的价格,肉疼地给对方转过去了三百一十八。 ……妈的,一天白干了。 商轻离低头看着刚加上的好友,再注意到梁茶明显心疼的眼神,平时随随便便就赏给小情儿一辆车一套房的他,这时却不禁暗爽。 他看着梁茶,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反复审视着这个八竿子和自己打不着的人,明明都抛之脑后,可能这辈子都想不起来,却就这么奇特的又这么送到了他面前,透着一股神奇的孽缘感。 恍惚间,商轻离似乎看到了那晚在他身下暗暗较劲,却又情不自禁的模样,说不上多动人,却格外有趣。 “不好意思啊,商老板,”梁茶尴尬地出声打断他,目光下垂正好瞥到自己灌泡了雨水的鞋子,歉意道:“我这还有好几单等着,再不送肯定要被投诉了,那我走了啊……” 他丢下最后一句,仓皇而逃,跑到电梯门口按了电梯,看到了那袋被踹飞的外卖,临电梯开门时,没忍住,还是弯腰捡了起来,闪了进去,连按了好几次关门按键,等门彻底合上了,才终于松口气,颓然地看着怀里抱着烂纸袋,又在眼前的电梯镜里看到了自己。 有些茫然。 商轻离一怔,看着他慌忙离去的背影,刚刚还热络含笑的眼睛渐渐冷了下来,垂眸看了眼门口那一滩雨水。 接着地臭着张俊脸转身进屋甩上门。 他快步走到冰箱面前打开,拿出一瓶冰的进口矿泉水,扭开仰头灌了一半下肚,还是没冷静下来。 最后冷着脸打电话给助理沈澜:“去聚德楼给我重新定个餐带过来。” 梁茶走出公寓大门,迎面糊了他玻璃罩一脸雨。他看着窗外连绵的夜雨,将那份早就凉透了的外卖放回后面的保温箱,骑上小电驴离开。 路过保安亭时,保安大叔还特地探出头看了他一眼,问:“上去这么久,没事儿吧?” 他微摇头扯出个笑来:“没事,叔,那我走了。” 梁茶骑着小电驴穿梭在繁华大都市的雨夜马路上,夜里车流渐少,他的身影显得落寞寂寥,眼神看似在看着前方,又有些飘摇。 凌晨时分,他才回到租的地下室,将已经烂得厉害的纸袋放在客厅茶几上,拿了换洗的干净衣服,进公共浴室洗澡。 出来时,他用干毛巾擦着湿软的头发,拿出那袋价值三百一十八的日料,小心打开袋子,将包装盒拿出来,到外面公共厨房的二手微波炉叮了几分钟。打开微波炉,鹅肝鳗鱼饭的香味扑面而来,引得隔壁夜里打游戏的合租室友探出头来:“哇!梁哥,这味道绝了!你终于忍不住偷外卖了?!” 梁茶有些羞恼:“什么叫偷?我给了钱的,三百一十八呢!” 室友一听更诧异了,拿着正在峡谷开战的手机,走过来:“这么大手笔?遇到喜事了?” 梁茶苦笑,遇到一夜情对象,还是个男的,这得去庙里拜拜驱邪的程度吧? 他见对方眼睛就没离开鳗鱼饭,干脆将其他的剩下的可以冷餐的日料也拿了出来,认真摆放在公共餐厅的桌子上,向他发出邀请:“一起吃?” 室友一阵欢呼,就差喊“爸爸”了:“梁哥,你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梁茶对突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不感兴趣,他神思不属地吃完收拾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蜷缩在小床上,累得只想睡觉。 他太累了,侧身蜷缩在单人床上,关了灯,拿出手机看到今天刚加上的人,昵称是[Shang]。 北京城这么大,他竟然还能遇到他……想着想着他又有些愤愤,妈的这些死有钱人是不是到处都有房子?! 他抱着一丝仇富心理,疲惫地沉沉睡了过去。 而时间倒回两个小时前。 在梁茶刚离开没多久,商轻离挑剔地吃完了沈渊带来的晚餐,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之前,我让你查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谁?”沈渊很有一名总裁特助的专业性,有着过目不忘且同时处理多样事物,堪称中央处理器的精英大脑,能将商轻离的公事和私事处理的条缕分析,纹丝不乱。 “就……之前商怀若订婚那天那个……”商轻离抓到了一点零星的记忆重点。 “梁茶。”沈渊快速精准地给出答案,同时继续快速在电脑前敲击键盘进行工作处理,为了能够尽快下班而加班加点地努力。 对老板又突然想起哪个旧情人的瓜一点都不感兴趣,一点也不。 “所以,您需要再联系对方吗?” 商轻离被戳中心思,又觉得惦记那样不入流的货色有点跌面,于是装腔作势地淡淡“哦”了一声,很是无所谓地口吻说,“也没什么,上次那事后来怎么处理了?” 沈渊抿了抿唇,伸手抬了下眼镜,说:“我让徐世新多给了他三万,正好五万,可以解决他那个月的债务危机。” “啧,”商轻离在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在心里嘀咕:这是给多了啊,怪不得后来没再找他。 猜出自家老板心思的沈渊:“……”老板您以前只是渣,现在为什么还这么抠。 不愧是人渣。 沈渊在加班结束离开前,商轻离再次喊住他:“那个徐什么的,他有再联系吗?”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商轻离懒散地开口:“那让另一边的人再催一下。” “……好。”沈渊转身的时候原本没有表情的冰山脸崩了一瞬,在心里暗骂:“……人渣。” 当晚,商轻离躺在他空荡荡的大床上,有些久违的燥热,翻来覆去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今晚看到的梁茶,那个戴着安全帽,一身土得掉渣的外卖制服的男人,还有他那双时不时躲闪、怯生生的,透着股清澈且愚蠢的眼睛。 想到了他当时扑到自己身上一双怒火和眼泪包裹着的眼睛…… 想着想着,想到了那个夕阳后的下午,男人看着小孩手里的冰糖葫芦满脸羡慕和怀念的模样,好像他曾经拥有过整个春天。 让人嫉妒又可笑。 窗外的暴雨早已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可商轻离依旧难以入眠,他原本就有很严重的入睡障碍,今晚更是格外地艰难。 在黑暗中胡思乱想着,心口又渐渐烧起来,难以控制的情绪失控,裹挟着让他浑身的血液沸腾一般,让他有种心跳失律的难受,像炙烤在铁笼里的困兽,烦闷地想要咆哮和发泄。 他脑海里下意识想到梁茶,抓到手机找到他的微信,毫不顾忌地打了过去。 梁茶为了时时刻刻能够得到兼职机会,从不静音。这会儿突然被黑暗空荡的地下室里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伸手就接通了电话,声音软绵绵地: “……喂?” “我想要。”一道有些沙哑躁动的声音似乎克制地传来。 “什么?”梁茶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清来电备注,陡然清醒了几分。 “现在就过来,今晚的公寓……”商轻离隐隐有些压抑不住地狂躁。 他还没说完,就被吓了一跳的梁茶瞬间挂断电话! 商轻离再打过去,直接显示被拉黑: [对方已不是您的好友。] “Shit!”商轻离怒得将手机摔了出去! 第 9 章 第9章 梁茶当晚就做了个噩梦,吓得赶紧起床,连夜去打工赚钱。 直到次日上午,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好在里面传来的声音不是那个商什么的。 沈渊和他约在了一家咖啡厅。 开门见山地对他说:“梁先生,我是商轻离先生的私人助理,很抱歉这么久才来联系您,之前我的老板因为工作原因这段时间忽略了您,请您见谅。” 梁茶听得有些懵,接着听他继续说:“相信之前您也和商先生已经通过一见钟情,英雄救美,两情相悦从而达成了进行交往的一系列流程。” 梁茶听他扯得自己都有点不信,不由佩服地看着这位助理,心想这见人说鬼话的工作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尤其还是给那么一位喜怒无常的上司工作。 沈渊接着拿出来一份纸质合同递给了凉茶,说:“所以接下来我会根据商先生的工作安排,适当地给二位安排约会时间以增进感情,同时会为商先生为您准备各种节日红包、礼物等慰问品,如果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为了方便,也希望您这边可以在时间上为彼此爱的相处作出牺牲……” “呃,你是想说……随叫随到是吗?”梁茶十分直白地问。 沈渊不愧是专业的,态度疏离且恭敬地说:“原则上是以商先生的时间为准,希望像昨晚那样因为赌气而拉黑微信,破坏情侣之间感情的事不会再发生。” “……”连彼此名字都记不清的情侣吗? 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了,他只当上有钱人脸上的遮羞布,有些泰然处之的接受了。 于是笑得很和气地问:“那请问如果要给这段爱一个期限,大概是?” 对面的沈渊差点没绷住,半晌,憋出一句:“……根据科学依据,爱的荷尔蒙大概会持续1-3个月。” 梁茶闻言不禁吐槽:“你说的是性激素吧?” 沈渊:“……”可以这么理解。 他正襟危坐,找补道:“雄激素通常可以维持3个月……到五年,具体看您二位之间的个人体质以及生活习惯。而恋爱荷尔蒙至少需要6个月开始消退。” 沈渊似乎觉得有些扯远了,回归正题来,“总之,除此之外,” 他向梁茶露出一个不甚优雅的微笑,端正且认真地对他说:“您要如何,我们就如何。” 梁茶一开始只当是和高级社畜之间的调侃而已,大着胆子露出一点以往没有到犀利和毒舌,突然听到这句一怔。 他忽而笑了笑,点头:“好,谢谢。” 等沈渊离开,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喃喃:“原来你也听康姆士的歌啊。” “什么歌?”商轻离突然出现,毫不在意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伸手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他的手牵了起来,说着他想起什么,突然挑眉一笑反问,“《We will rck yu》?” 正是昨晚梁茶在电话离突然唱的那首,商轻离的手机铃声。 梁茶想到社死的那一幕,不禁窘然,下一秒就被人牵着手毫不顾及周围目光地走出来咖啡厅。 他依旧我行我素地将梁茶塞进了一辆黑色豪车的副驾驶。 商轻离转身潇洒地拉开车门坐了进来,踩了油门,直接将车开出了地下车库。 “刚刚沈渊都跟你说清楚了吧?” 梁茶还是头一次听说能把“谈恋爱”说得这么道貌岸然的,他有些不大自然地“嗯”了一声。 “行,那先把我从你的黑名单里拉出来。”商轻离哼笑了声,转过头来倾身上前,眼神危险地微眯,催促,“快点。” 梁茶顶着压力连忙摸出手机,颇有些不情不愿地将他从黑名单拉了出来。 商轻离注意到他手机备注,当即伸手快速夺了过来,冷笑着一字一顿念出声来: “疯、狗?” 梁茶讪讪,连忙怂得缩着脖子,小心解释:“那什么……爱称。” 商轻离是一个字也不信,用手机毫不客气地在他脑门上重重拍了下,接着直接动手要改备注。 结果改来改去,发现什么都不对。 于是厚颜无耻地改了个丢过去:“不许改。” 梁茶生怕摔碎屏,给本来就雪花似的屏幕雪上加霜,连忙接住,拿过来一看,顿时觉得牙酸,并十分羞愤。 因为上面写的是:[捣茶商] 他恨不得脱下鞋抽这丫的两脚底板! 太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了! 商轻离看他七彩盘一样的脸色,觉得有趣,于是拿过自己的手机,蔫儿坏的也给对方改了个昵称叫——[吃商茶] 还特不要脸地展示给他看:“来,瞅瞅,像不像情侣名?” “你——”梁茶气得浑身发抖,结果下一秒就被商轻离一把搂过去,抱着亲了上去。 唇齿交缠间,他听到商轻离低哑的嗓音似情人间的耳语对他说: “我好想你……” 梁茶一怔,鼻息间全是这个人身上独一无二的气味,听到他接着说:“我昨晚想了你好久……你怎么舍得拉黑我的,嗯?” 男人带着鼻腔的轻哼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有一瞬间,梁茶真的差点误以为他们已经认识很久,情深不移,而他还没来得及,也没能彻底清醒的时候,商轻离的手已经悄然从他腹部的毛衣下面顺着他的腰腹抚摸了上去…… 梁茶察觉到了一丝酥麻,下意识颤栗了下,奇异的痒意附骨吸髓地随着那只温热的大手缠上他。 商轻离察觉到了这点小细节,轻笑出声,胸腔也微微发出震颤,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诱人。 “咦?怎么感觉有点瘦了,小肚子呢?”男人说着恶意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梁茶的肚子上捏了捏,这过分亲昵的动作让他有点始料不及,却又在一瞬间晃了神,没来由地感觉到羞耻,同时有点儿……有点儿贪恋。 梁茶这才想起来要发恼,有些羞愤地小声说:“你、你别摸了!要、要做就……就去酒店。” “不行,手感这么好,我就摸……给不给摸?”商轻离感受着软乎乎的,温热的手感,不老实的手继续探索。 “再说了,在这儿又没人,怕什么?”他低低笑了一声,快意地盯着梁茶脸上逐渐变得迷离的表情,觉得这男人真有意思,不过随随便便一点小伎俩,就好像真那么回事儿一样。 他没想到直男这么好玩,实在是不怪他吃回头草。 梁茶出来一次后,额头已经覆着一层薄汗,软得一片泥泞,偏偏商轻离还故意用湿漉漉的手展示在他脸前,揶揄他道:“……喝茶了。” “该我这个捣茶的了。” 他在一阵后怕中,和商轻离在地下停车场里一直呆到傍晚才驱车离开。 商轻离直接带他去了他昨晚那的公寓,洗澡洗着洗着又莫名其妙到了晚上。 梁茶感觉自己一滴也没有了,暗骂他不是人,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我行就行。”商轻离开玩笑,却没停下来。 “不是,我是说我好饿!我一天没吃东西,我快饿死了……”梁茶努力推开他,想要爬出去,又被人抓回去。 他几度欲哭无泪,恼得用毫无震慑力的拳头捶他硬邦邦的胸肌,骂道:“妈的我受不了了!你找别人吧!老子要饿死了!我要吃饭!!” 商轻离闻言好笑,最后终于放开他,侧身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给你半小时,自己点外卖。” “……”梁茶脸色发青,还是快速摸出手机,结果发现附近的外卖要不配送费特别高,要不就是特别贵。 他纠结了半天,呐呐开口:“我能不能……在你家找点吃的?” 商轻离闻言抬头看他一眼,摆摆手:“去吧,给我也弄点。” 梁茶:“……” 他背过身下床,无声地骂骂咧咧。 “你刚是不是在骂我?”商轻离突然有所感地朝着他的方向问了句。 梁茶一僵,这小动作瞬间暴露了。 商轻离嗤笑,毫不客气地伸出大长腿在他的光腚上踹了一脚:“你个死直男,骂我什么?” 梁茶差点被他踹到床下去,扑愣着往前趔趄走了几步才站稳,继而怒了,忙不迭快速往前跑了两步,脱离对方的攻击范围,这才壮着胆子怒骂:“骂你杨白劳!黄世仁!南霸天!周扒皮!” 商轻离这个不学无术的,也是闻言愣了两秒,这才噗地哈哈大笑起来,拍手道: “嗯,不错不错,骂出文化骂出风采。小梁啊,发言总结很到位嘛。” 梁茶见他笑得那么开心,顿时心里也稍微放心下来,经过这几次接触,他也算是勉强摸到了这商轻离的一点脾气。其实如果不踩着他真正的地雷,这人还是挺好应付和顺毛的。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转过身来找出自己皱巴巴的裤子正要穿上,就被那周霸天突然出声打断, “穿什么穿,就这么好看。” 梁茶攥紧了手,简直有点忍无可忍了,他火速套上裤子,跑去厨房,翻箱倒柜的,找到一点挂面和鸡蛋,煮了两碗鸡蛋面。 商轻离闻着味儿出来的时候,只穿了条裤子,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他旁边,端着碗吃了起来,突然有些意外地夸道:“梁哥,你这手艺还行啊。” 梁茶闻言嘴角微勾,边吃面边忍不住吐槽。 “有事梁哥,没事小梁。” 商轻离微挑眉梢,不甚在意地忽而低头凑近,笑得很不要脸,“那我喊什么?” “哦哦,我懂了,是想我喊‘老婆’是吧?你们直男不就喜欢这样吗?” 商轻离见梁茶有些羞恼,故意压低声音暧昧地喊了声:“老婆。” “……你下面很好吃。” 梁茶闻言瞬间想入非非,知道他是编排自己,恨不得把这碗面都掀在他脸上! “哈,这不是你们直男最喜欢开的玩笑吗?”商轻离注意到他五色盘一样的表情,格外喜欢这么逗他。 梁茶闻言非常无语,忍无可忍:“你别总‘你们直男’‘你们直男’地挂在嘴边行不行?” 他真想抽他丫的两大巴子! “那你们同性恋怎么不是那种整天娘里娘气,搔首弄姿的?”他一时嘴快,刚说完,对面的商轻离就瞬间变了脸,阴沉沉的,风雨欲来。 梁茶顿觉失言,结结巴巴起来:“我、我也没说你……” 然而他意识到,已经晚了,不禁后怕地往后退。 第 10 章 那晚,商轻离几乎是报复性地,突然就带着梁茶一路飙车去了附近的一家私密性很高的gay吧。 把他丢给那里的人,只给负责人说了句: “弄得娘里娘气,搔首弄姿点儿。” 梁茶几乎吓呆了,一开始还想挣扎,可看到商轻离那双冷血无情的眼睛,瞬间不敢动弹了,只能任由那些陌生人随意摆弄他。 他最后被人推出来,穿着一身黑色丝网袜的兔女郎紧身衣,局促不安地蜷缩着站在那儿,不敢去看周围的人。 商轻离把他一把搂过来,在他耳边无不恶意地轻笑:“宝贝儿,你现在可真骚。” 梁茶闻言一怔,只觉得遍体生寒。他怎么会错觉到以为自己已经有点了解这人了。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是个恶魔。 gay吧里音乐很炸,有穿着同样兔女郎或者更暴露的衣服在舞台上方跳着钢管舞,四周都是成双成对或者三三两两贴着的男人。 梁茶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只能颤抖着蜷缩在原地。 他感觉实在受不了了,怒意和恐惧在心里反复交织,偏偏商轻离还伸手搂着他,满是轻蔑地说:“走啊,来跳舞。” 梁茶感觉被这里昏暗刺眼的灯光还有喧嚣的音乐刺激得头晕,天旋地转的,他挣扎着对着商轻离摇头:“不……商轻离,别这样,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回去……” 可是商轻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偏偏还有一些男人不怀好意地向他靠近,把手伸到他身上—— 他以为商轻离肯定会任由那些人把自己带走时,他却突然出现,反手将靠近他的男人的手干净利落地扭得脆响,那人痛得大叫,其他人看到也瞬间不敢再来招惹这个似乎有主的兔女郎。 梁茶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一件外套就被霸道地披在他身上裹着,接着商轻离上前一把拥住他,脸色阴沉地带着他大步往外走去。 脱离那群魔乱舞的喧嚣,梁茶终于从颤栗中微微回神,到了门口,呼吸到了夜里新鲜而冷冽的空气。 而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雪。 梁茶一怔,下意识欣喜地伸手去接了片雪花。 商轻离侧目看着这个男人的侧脸,沉默半晌,突然将他一把拽入怀里死死抱着。 梁茶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但意外地能感觉到他温热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 砰砰。 砰砰。 他讷讷的呆站在原地,看着无数片雪花缓缓从天空飘落在他们身边。 这一幕莫名地很浪漫,梁茶想到了他大学时候班上女生爱看的韩剧。 可是这是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拥抱。 他蓦地想笑,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他缓缓地抬起手来,轻轻地也抱住对方,才意识到他把大衣给了自己,自己才穿了件薄毛衣。 梁茶感受着对方身上传过来的温度和心跳,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商轻离……下雪了,我给你念个咒语怎么样?” 许久未动的商轻离微动,抿了抿唇,垂眸依旧不语。 梁茶就自顾自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商轻离身后煞有其事地挥动了下,轻轻念了句: “Obliviate(一忘皆空)。” 并非真的不学无术的商轻离一下反应过来,怔了瞬,不由绷不住地低骂了声: “麻瓜。” 紧接着却又用特别正宗的英腔重复了遍:“Obliviate.” 梁茶听得眼睛微亮,忍不住嘀咕了句:“你口语还挺好的。也不知道过没过四级……” 商轻离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钢镚儿,嗤道:“我从小是在英国读的。不考四级。” “呵,英爷。”梁茶酸溜溜地嫉妒了把,他当初大学四级第一次没好好学,考得稀碎,等他认认真真学了准备再考的时候,已经没机会,也没必要了。 那晚之后,穿着一身兔女郎服,裹着大衣灰溜溜地回了租的地方,明明累得够呛,还是在浴室里洗了很久,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头就睡。 他还是会去打工,生活似乎一成不变,只是偶尔要在打工途中要应付商轻离突如其来的信息轰炸,不得不马不停蹄地请假赶去赴约。 商轻离经常觉得麻烦,会半夜伸手逮住要逃跑的梁茶,哼哼唧唧地像个大爷一样指挥他去做宵夜,再把人逮回来压着不许走,陪他睡觉。 “你住那破地下室有什么好的?干脆搬我这儿来算了。” 哪怕对方这么说,梁茶依旧倔着阳奉阴违,了事后能跑就跑。 废话,一般包吃包住的老板绝对是想24小时全程压榨你的吸血虫!要你为公司既流汗又流血! 后来某天,沈渊提前了一周给梁茶发了五万二的圣诞红包,顺便暗示他最好给商轻离准备一份礼物。 礼物? 一向抠得只进不出的梁茶暗暗吐槽,这些有钱人爱过洋节也就算了,还那么破讲究。 但看在大红包的份上,还是上网上搜了半天,最后充满恶趣味地找了个编织教程,自己抽时间照着视频学,准备织一双花花绿绿的……毛线手套。 他猜想商轻离这种死有钱人的衣柜里肯定有大把昂贵的什么大利手工的、纯澳洲羊毛这种奢侈品,走到哪儿也都会有温暖舒服的暖气,他哪里需要自己这个穷逼上不得台面上的礼物。 不过是逗他发笑罢了。 如果生活需要小丑,那么小丑就有存在的必要。 “哈?这什么丑玩意儿?”商轻离在高级餐厅的落地窗边收到他这个礼物的时候,打开时拿起来看来看去,不禁发笑。而梁茶看着他试戴时的猎奇和玩乐心理,目光中都带了几分父慈子孝的意味。 看,丑玩意儿配狗,多贴。 商轻离正试着呢,乍然抬头看到了梁茶这个奇奇怪怪的眼神,心里莫名就get到了他的小酒酒,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瞬间气笑了。当场将双手上连着的那根红毛线向前照着梁茶的脑袋兜头一勾,玩闹地将人被迫勾过来! “胆肥了啊?搁这儿等着我是吧?你丫的给我过来!” 梁茶骤然被红毛线给缠住头,顿觉在这种高档的地方有种鸡飞狗跳的丢人,忙不迭站起来朝他凑近,眼神四处瞟,生怕被人注意到他们这儿的动静。 商轻离注意到他要脸的小眼神,乐了:“你还要脸呢?暗讽我是丑玩意儿是吧?” 说着,两只戴着手套的手就把人裹过来,毫不客气地,看似气势如虹地,猛地抱住他一顿怼嘴猛亲! 湿哒哒的。 真跟狗似的。 梁茶瞪大了眼睛:“!” 偏偏商轻离没脸没皮还要带着他一块丢脸,亲得非常不要脸。 只是亲着亲着,又亲出了一点儿别的味道,慢慢变了滋味,变得有些缱绻缠绵起来。 梁茶根本不懂换气,险些溺在他这个长吻里。 他弄不明白这男人怎么那么喜欢亲他,黏黏糊糊的。 “行、行了!”他费劲儿地伸手推开他,脸上止不住地发烫,心里却开始发慌。 商轻离自觉赢了一局,从旁边摸出个礼盒,同样递给他:“喏,你的礼物。” 梁茶缓了口气,伸手接过来,莫名地有点小期待,又生怕也是什么恶作剧,小心撕开包装打开后,看到盒子里是—— 一把迷你的……扫帚。 当商轻离看到梁茶忐忑又期待的眼神突然垮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扫把星是不是特别配你这个倒霉蛋?” “……” 下一眼,梁茶察觉盒子内的背景有些熟悉,才发现这把扫帚好像是—— “……哈利波特的光轮2000?!” 他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惊喜。 商轻离闻言眉梢微挑,懒散地往身后一靠,随口“嗯”了一声,微别过头去,看着窗外装扮得像红红绿绿的街道,懒洋洋道,“喜欢不?” “就……就还行。”梁茶耻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快速将盒子盖上,放在一边,故意岔开话题:“我好饿啊,能不能催一下上菜?” “……”商轻离顿觉不爽,转过头来,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吃吃吃!在家还没喂饱你吗?就知道吃!你看你最近都胖了多少!” 突然被人身攻击的梁茶:“……”默默伸手摸了摸自己又长出来的小肚子,不甘心地瘪嘴回怼,“不是你说枕着很舒服的吗……” 前来上菜的服务员听到,忍不住憋笑,眼神就跟看小情侣闹别扭一样揶揄。 梁茶顿时觉得脸上有点烧。 后面全程不敢看那个服务员,跟个鸵鸟似地埋头苦吃。 期间,隐隐约约听到对面的商轻离对着他嗤嗤地笑,肩膀微微颤抖,弄得他这边的桌子也发颤。 梁茶最后羞恼地抬头怒瞪他:“你别笑了行不行!” 哪知道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自己也莫名破了功,被传染,噗嗤一下没忍住,也忍不住嗤嗤地憋笑出声,两个人莫名其妙地抖成了傻逼。弄得周围的客人频频环顾,最后纷纷朝他们这儿纳闷地看过来。 店里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好奇地看着他们,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着什么。 估计是:看那两个神经病。 最后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梁茶也顾不上吃了,拉着商轻离从餐厅里跑了出来,跑了几步,遇到了白胡子的圣诞老人,还不止一个。 街上狂欢的年轻人很多,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比比皆是。 梁茶看着那些旁若无人牵着手的情侣,忽而发现他和商轻离也同样无比自然地十指相扣。 他低头默默看着,又不大自然地将眼神飘到其他地方去,嘴角莫名地微微上扬。 “梁哥,”商轻离看他不知道看哪,凑过去,微倾身在他耳边,刚要开口。 天空突然绽放出了绚丽缤纷的烟花。 不少情侣当即站在烟花下拥吻了起来。 梁茶顿觉尴尬,刚转过头想跟他赶紧离开,哪知道嘴唇恰好撞到了商轻离的唇上。对方也微怔了下,随即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闭上了眼睛,伸手抱住他加深这个吻。 那是一个漫长又短暂的吻。 他微微睁大眼睛,在一片喧哗中,却听到了自己躁动如鼓的心跳声。 那一瞬,梁茶觉得,他完了。 “Obliviate。”他在心里对自己施咒。 可他忘了自己是个麻瓜。 他双眼微眨,一行泪倏然从眼眶里仓皇滚落下来。 第 11 章 梁茶忽然伸手将正亲着他的商轻离猛地推开—— 被推开的商轻离一怔,陡然抬头看向他。 梁茶胸口微微起伏,脸上闪过一瞬惶然。 商轻离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面沉如水:“你什么意思?” 他们头顶绽放开的烟花也终于哑火,归于沉寂。 身后是一大棵圣诞树,彩色灯泡的光渐次闪烁,照在树下的两人身上。 梁茶这才硬着头皮开口:“……我们能不能不要在外面这样。” 商轻离的脸色已经彻底黑成锅盖了,梁茶瞅着他快发飙了,呐呐地小声说:“我们之间能不能就……纯做?你找我不就是做这档子事吗?” 商轻离哪里听不出来他什么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何忽然感觉刚刚周身升起来的那点儿火,被他冰渣子似地三言两语兜头灌下来,彻底凉到了骨子里。 “呵。这档子事……” 他低头嗤笑着将手上还戴着的手套三两下恨恨扯了,看似很冷静,反手就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了梁茶脚边的雪地上。 然后一把将梁茶后脖领子拽过来,盯着他的眼珠子直直地望着。 眼神四目相对时,他根本看不透这个男人装傻充愣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哂笑了声,说: “你倒是清楚。” 梁茶的后脖颈被他拽得有些疼,龇牙咧嘴的,又有些勉力讨好的表情,小心说:“我就只会做这种丑玩意儿,您别嫌弃我……” 商轻离忽觉无趣,猛地松手将人甩了出去。 “滚。” 梁茶踉跄着勉强站稳,等他回头,看到穿着黑色羊毛大衣的商轻离已经卷着一阵寒风踩着雪就走了。 他摸不准商轻离的心思,手上抱着那个礼物盒子,低头去捡那双手套,伸手拍了拍雪渣和染脏了的泥,小声嘀咕:“就知道你不要,你不要我要。” 他满心欢喜地给自己戴上,傻乐地抱着礼物左顾右盼地找出口,准备搭地铁回去接着送外卖。今晚过节,肯定能接不少单。 他哼着小曲儿就走了。 去而复返的商轻离在原地没看到人就气得够呛了,再低头伸手到处摸,更没找到被他丢掉的礼物,一时间气得狠狠踹了一脚雪地。 哪知道转眼就看到不远处人群里,那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还私自把送给他的手套自己戴上了的梁茶。 不知为何,刚刚胸口的郁结一扫而散,商轻离简直气笑了,他忙不迭想去追,想了想,又快速返回来,低头伸手在冰得扎手的雪地上快速捞着,捏了个大大的雪球,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快速避开人群,追着那人跑过去。 “梁茶——!”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梁茶下意识回头。 哪知道迎面就破风砸过来一个巨大的雪球! 梁茶一时未觉,迎面被砸了个正着,炸开的雪球瞬间散开,顺着他的脖子领里窜进去,一路凉得他吱哇乱叫地跳起来,快速拉着领子抖着。 下一瞬,就听到几米之外,传来了始作俑者极其恶劣的哈哈大笑声。 他抬头,看到商轻离笑得弯腰,一副幸灾乐祸的小人模样,顿时心里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隐隐竟然有一丝窃喜。 他强行忽略这一闪而过的情绪,只彻底恼怒,不管不顾地低头,在雪地上揉了个雪球就朝着对方砸过去! 那雪球没捏好,刚丢到半空中就散成了一片,抖落在商轻离头顶,被他轻蔑地嘲笑。随即,又快狠准地再次还击。 梁茶一个不察,躲无可躲,再次被砸中,在身上邦地响起来。 他简直出离愤怒了,迅速还击。 也不知为何,周围被波及的人渐渐参入了进来,变成了敌我两方的混战,一时间雪球四飞,漫天飞舞地雪渣,还有人们的笑声。 四处一片狼藉,末了,是附近的好几个保安闻讯叫停着跑过来。 生平第一次感觉做坏事了的梁茶一慌,对面的商轻离却快速跑过来,一把伸手拽住他的手,如风一样带着他跑了出去。 梁茶脖子上挂着已经被脱了的手套,腋下夹子那根魔法扫帚的盒子,一路被他拽着跑到了停车的地方。 商轻离毫不犹豫地将车门拉开,将他推了进去。 梁茶懵了一瞬,就已经被他推倒,车内的暖气渐足,他热得有些受不了。 车外兵荒马乱,车内捣茶阵阵。 他脖子上挂着的手套乱晃,突然就被人抢走了。 “等、等等,你干嘛?!你不是戴了吗?” 俯身在他上方的商轻离眸中闪过一抹坏笑,把手套口打开,低头看着有些慌张和狼狈的梁茶说:“当然是给你接茶了,难不成用你的嘴?” 梁茶瞬间有种一言难尽地羞耻,下意识闭紧了嘴。 商轻离看他这样,恶趣味得到满足,颇为开怀,也就愈发无下限起来,弯腰在他脸上恬不知耻地轻笑,“你知不知道,手套的英文是glves。” “梁哥,Give me yur lves。”他恶意地发狠,咬重发音,故意加了个s。 梁茶闻言,瞳孔微怔,那刹那,紧绷的世界,遭遇洪水猛兽,骤然坍塌成一片废墟。 年底越来越忙,商轻离的公司接到大案子,忙得有些脚不沾地,像是又瞬间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梁茶的生活里。 只有沈渊固定的月末红包稳定地像发工资一样,让他偶尔有点恍惚,会想起来还有个这么个人。 梁茶最近都在送外卖,干得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两万多,除去自己的房租生活费还有还债的五万,他还能攒下来不少,通通打到了程澄的银行账户里。 他电话打过去,永远都是小舟在接,软糯可爱,又有点调皮的小男孩在小区里交到了好朋友,总是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着,还告诉他妈妈给他买了新衣服和新书包。 梁茶听到这儿,心里就忽而放松了许多。 “哥哥,过年你会来看小舟吗?”小舟突然甜甜地问了句。 梁茶怔住,最后搪塞了句:“哥哥很忙,不回去了,好好听妈妈的话好吗?”便挂了,他抬头看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戴上头盔,在猎猎的寒风中骑着小电驴继续送餐。 哪知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催单的客人,用耳机接了就忙道歉:“不好意思,有点迷路,马上就到……” “什么玩意儿?”商轻离听得瞬间明白他认错人了,一时火大,“我饿了,你赶紧去画舫斋给我订份饭送过来,快点!” 梁茶懵了两秒:“……商轻离?” “不是我是鬼啊!梁茶你是不是又把我备注给改了?” “……”梁茶连忙否认,“不,不是,我现在正在外面送餐呢,所以……” “那你他妈还不快点送!送完别接单了,赶紧给我去买来,我一天没吃饭都快饿死了!”商轻离明显有些暴走的声音传来。只是梁茶听着,总觉得对方语气里还隐隐有种……委屈? 他忙不迭应了:“好好好,那我……挂了?”哪知道电话里已经传来挂断的声音。 他没再耽搁,幸好只有还剩一单。 送完,定位后,发现那个什么画舫斋离他有十几公里,搜了下,还贵得要死。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加速赶紧去买。 紧赶慢赶,终于在一个半小时后站在了商轻离公寓的门口,现在已经是夜里快一点了。 他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来开门。 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 梁茶累得根本站不住了,于是蜷缩着坐在他家门口,等了好久。 商轻离昨晚打完那个电话没多久,圈里的损友就打电话来: “商二爷,出来玩啊,这边正办露天泳池趴体呢!” “妈的,不去不去!老子这边公司忙死了,一个头两个大的,全公司就没几个能干活的!”商轻离刚打回一个手下写的报告,气得脑仁疼。 那损友是个玩咖二世祖,闻言乐了:“所以说,你商家正牌大少爷不好好做,把公司让给那个外人,自己在外面苦哈哈的干嘛?就为了跟你那爹斗法专门抢他生意?” 商轻离轻蔑一笑:“呵,现在是那老家伙想跟在我后面捡现成的了。” “哈哈!不愧是商二爷。” 那边吹嘘了一番,话题又绕回来,“行了,看你这燥的,多久没玩了吧,正好今天这儿来了几个小模特和小明星,长得也是你的口味,出来玩玩呗,顺便给你介绍几个人,说不定就谈成笔大买卖。” 商轻离确实有些燥,心静不下来,于是应了,拿上车钥匙下了车库就直接开了辆几千万的跑车飙了出去。 一晚上玩得忘乎所以,完全把找过梁茶这件事抛之脑后。 半夜三点多,等他抱着个年轻小明星醉醺醺地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那小明星突然踩到了什么,惊得大叫,门口的感应灯亮起来。 商轻离低头蹙眉,看到抱着包外卖盒蜷缩在他家门口,戴着头盔抬头看着他们,有些懵然的梁茶。 “啊,他谁啊?吓死人了!不会是狗仔吧?!”这小男星忙有些矫揉造作地往商轻离身后躲,半挡着脸。 商轻离对上了梁茶愈发清醒的眼神,下意识不大自在地反手伸手将贴在他身上的小男星给不耐烦地拽了下来,说:“叫什么叫,就一送外卖的……”他说这话时,下意识瞥了眼已经匆忙站起来的梁茶,回头背对着他挡住他的目光,对那小男星说:“行了。还没红呢,矫情什么,今晚就这样,你先走吧。” “可是……”那小明星被他怼得脸色发青,又有些不甘心,但见商轻离眼神已经冷下来,于是哼了一声,走过的时候,特地在梁茶面前狠狠剜了一眼,骂道:“……臭要饭的。” 梁茶闻言怔了下,彻底从刚刚的懵圈中清醒了,顿时炸了,把手上的饭盒直接掏出来就当天泼在那小明星头上,什么冷饭冷菜冷汤当即淋漓着挂在那男人头上,气得对方大叫,一时间也忘了装嗲卖娇,露出凶狠的眼神来,转身就朝他冲了过来。 在中间的商轻离拦也拦不住,就见他们俩挥着拳头在地上扭打起来! 梁茶骑在对方身上压着,一拳拳打得对方哭爹喊娘,大喊他才是个臭要饭的! 梁茶正得意呢,突然回神,猛然看到弯腰凑近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的商轻离,一怔,从脑海里的幻想小剧场回到现实。 “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商轻离一边开门,一边脱了外套,回头埋怨:“都怪你买个饭都那么慢,害我自己出去吃。” 他倒打一耙后,回头一看,梁茶还呆呆地站在那门口抱着外卖,蹙眉:“怎么不进来?” “你怎么让他走了?”梁茶突然问,“那是你新找的姘头吗?” 商轻离闻言,有点乐,几步上前大手一拽,把人突然就拽到了屋里,甩手把门关了。 “什么姘头?说这么难听?吃醋了?” 梁茶心里微滞了下,又摇了摇头,透过玻璃面罩看过来的眼睛澄澈又明净:“没有。给,你的外卖。因为……我身上没什么钱了,所以只点了个黑松露虾仁炒饭。” 商轻离不是很在意地开始解领带:“都冷了,丢了吧。” 梁茶闻言有些难过,因为这是他身上的钱能买的最好的了。他忽而很没出息地嘿嘿笑了下,“那我就带回去了。” 说着,就转身往后退了步靠近门边。 商轻离侧头发现他的动作,不由蹙眉:“站住,你去哪儿?” “我、我回去了啊。”梁茶伸手握住门把手,大有下一秒就开门逃走的架势。 商轻离不知道为什么,瞬间被他这个行为惹怒了,当即冷笑着猛地抽出了领带,吼道: “滚过来!” “不知道我叫你来是干嘛的吗?!” 梁茶闻言一个哆嗦地腿软,还是倔强地站在原地摇头:“不不,你找别人吧,刚刚那人还没走远,你可以叫他回来……” 商轻离闻言露出一个明了的眼神,几步上前,就把人扣在了门上,伸手掠过他将门锁了,哼笑着低头:“还说没吃醋?” 结果入目一个黄色大头盔。 “……” 他冷着脸命令:“头盔摘了。” 梁茶拼命摇头,立即伸手拽紧了头盔。 商轻离简直被他这一身反骨气笑了,双手费力地抱住他的头盔就要拔掉。 两人挣扎间,梁茶脚下没站稳突然滑倒!连忙伸手去拽他,结果带着商轻离一块儿重重摔了下去! 商轻离的鼻梁猝不及防地“Duang!”地狠狠撞到了梁茶的头盔,痛得差点原地飞升。 眼泪酸地差点流出来,不禁怒吼: ——“梁、茶!” 梁茶颤巍巍地爬起来坐着看着他,暗自咽了口唾沫,连忙乖巧地原地坐正,脱了头盔双手奉上:“……给。我、我错了!” 商轻离原本暴怒地想揍人,这下单手捂着鼻子看他这怂样,又神奇地气消了。 半晌,他暗自骂了一声,冷静了下来,臭着张脸说:“起来。” “等下自己去录个指纹,别跟条狗似的蹲门口睡。” 梁茶不大情愿,刚想找借口,就听到他说: “还有,明天搬过来,陪我过年。” 他一怔,话到嘴边,说了个字:“……哦。” 半晌,他又忍不住问:“……你不回你那四合院啊?” “你不觉得是鬼宅不敢住吗?”商轻离嗤笑。 梁茶小声回怼:“……那是因为有活阎王住里面。” “……” 第 12 章 第12章 “你干嘛?”清晨睡了一觉翻身想抱着人的商轻离忽然摸了空,抬头一看,床边的男人已经穿上了他那身土黄土黄的制服还有头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我要上班去了。”梁茶说这话时有些惴惴,明明商轻离已经三令五申叫他不要再出去上班。 “上班?”商轻离懒散地坐起来,身上的薄被滑落,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上面还有一些昨晚梁茶忍不住挠出的痕迹。 梁茶下意识避开,“我,我走了,早餐坐好了就在桌上……” “等等。”商轻离瞥到他不敢看自己的神情,只觉好笑,站起来一把将人搂了过来,翻身压倒在床上,低头就亲,“我不是说了你都是我的人了,缺钱就跟我说,还上什么班?上班?呵……”他眼露轻蔑,“就你这个连个五险一金都没有的,能叫上班?” 梁茶注意到他的眼神,心里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有些刺痛。商轻离看出来了,有些无奈,伸手将他的头盔摘了丢在地上,捧着他的脸就亲,低声笑道:“在家陪我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放个年假,你别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梁茶看着他望向自己笑盈盈的眼神,一下就有些心软了,低声说:“……知道,是除夕。” “对,除夕,我今年可没订酒席,你得帮我做除夕宴。” 梁茶讪笑:“可是我也只会包个饺子。” “那就够了。”商轻离将人拉到怀里,低头温柔地亲他额头,“包了饺子才是年,不是吗?这可是我们俩在我们家过的第一个年,以前我都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老宅过……” “梁哥,这次你会陪我的对不对?” 梁茶闻言微怔,他也好多年,没有过过年了。 他想到了什么,有些抗拒地说:“要不算了,我、我从来都不过年的。”说着伸手就要挣脱开他来。 商轻离哪里肯让他如愿,以为他又是想出去送外卖,不禁心里有些恼怒,翻身就把人压了下来,黏黏糊糊地又亲又摸,直到把人弄得彻底没了力气,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完全忘了要出门这件事,这才餍足地起身。 自从他搬来这里,商轻离住在这公寓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商家老宅那边给商轻离递了个话,让他除夕那晚务必要回去吃个饭。 沈渊跟他报告的时候,商轻离头也不抬,“不回。” 他还要回去跟梁茶包饺子呢。 想到那土帽,他从工作中抬头,单手抚着下巴,回味了一番,虽说那梁茶做的饭菜简单了点,但胜在还算可口,但大过年的,吃得太简单确实无趣,他招手对助理说:“这样,除夕那晚你给我在粤宾阁定一桌菜。” 梁茶这天趁着商轻离在忙,这才偷偷把藏在花园里的制服给找出来,刚骑着小毛驴准备去送外卖,没多久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壮汉围住,他看到为首一脸横肉的男人一哆嗦,乖乖喊了一声: “龙哥。” “哦,小梁啊,好久没见。”对面皮笑肉不笑,四周的人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 “听说你最近发达了,进出都是住在那种几千万的豪宅,怎么还出来送外卖呢?”他说笑着眼神下流地跟自己几个小弟互换眼神,继续调侃,“哦哦,原来现在送外卖都这么赚钱呐!” 他其中一个小弟当即很有眼色地接话,“那可不,现在那些有钱人不就喜欢送上门吗?一高兴就赏个二五八万的。” 梁茶听得脸上刷地一白,浑身发僵,偏偏这些男人嬉笑着越说越放浪,满嘴污言秽语毫不掩饰。 “不,没有,你们别胡说,我不过是……不过是……”他逞强地狡辩,“对,受大老板赏识,帮他干活,所以多赚了点儿,否则你们看我这还不是出来送外卖,哪里有你们想的那样……” 龙哥为首的人听他的话半信半疑,再看他一脸衰样,浑身破破烂烂的出来送外卖,也不像真被有钱人看上的样子,于是哼笑了声,摩挲着下巴说:“也是。就你这屌丝样,村口的寡妇都不一定看得上。” 梁茶松了口气,还想再走,却被他们再次拦住,“欸?等等,再怎么说你也是在城里发了财的,我看每月还五万实在是有点屈才,这样,要过年了,咱兄弟们也得过个年……” 梁茶慌了:“不是,我这五万都是从指甲缝里抠出来的……再多了我也……”话没说完,对方一群人当即露出拳头,他一下怂了。 “也不多,就从现在新年开始涨,每月十万。我可看着你那小婶婶,最近过得还挺不错啊,还有时间带她儿子出去逛街买衣服……”龙哥上前阴冷地盯着梁茶,似笑非笑。 “不是,快过年了,她也不过是给孩子买件衣服过年,她们没钱的,你别去找她们,跟我要,跟我要就行!”梁茶心里着急,一力全担了下来。 等这些人志得意满地走了,他站在原地心里,想到这些人一直在监视着程程姐他们,心里颤抖着,咬紧唇。五万就已经要了他的命,十万……还是每月十万……他哪来的钱…… 除夕这天,正在厨房擀着饺子皮的梁茶走着神,客厅常年做摆设的超大电视被商轻离破天荒地打开,放着今年的春晚,声音开得很大,显得喜气洋洋的。 “发什么呆呢?就这一道菜你还做不好?”商轻离看他包饺子还把饺子皮给撑破了,越慌忙找补越丑得要命,瞬间皱眉不大高兴地把他的手拍开。 “笨死了,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梁茶低头看着已经皱成一团的饺子,顿时心烦意乱,当即把破饺子连着满手的面粉迎面挥过去砸在对方脸上,怒道:“我本来就不会包,是你非要我包!你爱吃不吃,我又不是你保姆!” 商轻离被他砸得一脸的白面粉,狼狈不堪,接着反应过来,气得几乎要炸毛,一把将人衣领子拽过来,咬牙切齿地吼道:“你他妈竟然敢砸我脸!” 梁茶猛地被他抓住衣领,傻了,忽而喃喃:“……啊,不是幻想吗?” “幻想?”商轻离脑筋转得快,瞬间把前因后果给想清楚了,愈发出离愤怒,几近怒极反笑,“好啊你,梁茶,你他妈平时就是这么在脑子里埋汰老子的是吧?!” 他看到梁茶还呆得飞神在天,怒得拔高了嗓门:“啊——?!说话!” 梁茶被他这一声吼得三魂七魄都慌忙归了位,连忙怂得哆嗦,嘴硬着不肯承认:“怎、怎么可能?我,我没有!你别胡说……”说着挣脱开他,往旁边躲闪,生怕他打自己。 商轻离看他心虚成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夯货一向是敢怒不敢言,恐怕也就怂得敢在脑子里脑补着怎么教训他。说不定被我干都是不情不愿,指不定在脑子里也—— 他想到这儿,冷笑出声,几步上前就把人跟小鸡崽似地拎起来,低头质问:“你他妈老实告诉我,你在心里都想过我什么?” 梁茶努力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开始装傻,心里却在回怼:“哼,全告诉你我还不得完蛋,傻子才告诉你。笨蛋!” 偏偏商轻离已经没有那么不好糊弄,瞬间就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当即咬牙气笑了:“好啊你,这会儿刚刚是不是又在骂我?” 梁茶闻言连忙伸手捂嘴,以为自己又不小心说漏了嘴。 结果这个动作偏偏出卖了他。 商轻离看他这蠢笨模样就莫名想笑,竟然出奇地也没那么生气,他故意装作恶狠狠地模样低头警告:“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这人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地骂我,小心我……” 他说着一时卡了壳,不知道要他小心什么才能镇得住这个傻逼直男。 哪知道梁茶忙紧张地自个儿接了话:“……小心你不给我压岁钱?” “呃……”商轻离一噎,偏偏从梁茶的紧张里看出了那么一份小心思,继而又气笑了,“好啊,原来还惦记着压岁钱呢?你他妈都几岁了,还想要压岁钱?” 梁茶一听傻了,他这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暴露了目的,忙讪讪低头,不情不愿地小声说:“……之前不都说有节日红包的吗?” 商轻离从来不管,也不过问助理给梁茶转的红包,这下寻到味了,才发现这梁茶弄来弄去紧张成这样,还不是为了钱? 他心里冷笑,又觉得哪哪儿都不是那么舒服,一时郁结,于是把火全撒在了梁茶头上:“钱钱钱!你他妈钻钱眼里了,张口闭口就是钱!人家压岁钱都是大的给小的,我他妈还没跟你要呢,先跟我这儿惦记上了是吧?!” 梁茶一听傻眼了,怎么还得他□□了不说还自掏腰包? 也就是他这个傻不愣登的表情取悦了商轻离。 商轻离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不大高兴地像个大爷一样指挥他赶紧包饺子,喊着:“饿死我了,你还不快包!你想等春晚都结束了才包好?” 梁茶憋屈地继续包饺子,心里忿忿……哪知道商轻离就这么懒散地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盯着他,他才这么悄悄露出个表情,对方就跟突然抓到他小辫子一样得意地要跳起来! “诶!就是这个表情!你又在心里骂我对不对!” “……我,”梁茶被逮个正着,都快憋屈死了,连忙认怂,低着头赶紧包,“没有。” 商轻离见自己将他拿捏住了,颇为得意,心情好地还跟着春晚上的节目哼了几声小曲儿。 梁茶偷偷瞄了眼,确定他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他看着面前包的差不多饺子,想了想,悄悄剥了好几个生姜和大蒜头狠狠塞进饺子里,哼笑:“……看我整不死你!” 半小时后,梁茶翘首以盼地看着商轻离吃饺子,哪知道他才吃了几个就丢了筷子, “不吃了。” 梁茶有些失望,忙不迭地直接拿着筷子夹子他早就做好记号的饺子喂到商轻离嘴边说:“我跟你说,除夕一定要吃福气饺子的,我特地包了一个,吃到就能得到一整年的福气……” 商轻离突然发现这人这么殷勤,心下福至心灵就知道这人肯定肚子里没安好心,当即哼笑着拿着他的筷子反手转到对方嘴边,温声道:“那梁哥,你这么衰,不如把我这一年的福气都给你好了……”说了就要强迫他自己吃下去。 “啊,不要不要——唔唔——”梁茶一口吃到嘴里,顿时满口生姜大蒜的辛辣味,没忍住苦着脸就要张口吐出来。 商轻离坏笑着看戏哪里肯让他吐,当即上前阻止:“诶——你这是吃到福气饺子了吧,吐了可就一整年都倒大霉了吧?你确定要吐?” 梁茶两个腮帮子都鼓鼓囊囊的,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最后“自食苦果”,咬咬牙,一个囫囵咽了下去,这下是满肚子的姜蒜味了。 商轻离看他这样,乐得不行,刻意将人拉过来把嘴巴撬开,上下检查,嗅到了什么,故意面露嫌弃:“咦,这福气饺子是什么味儿的,怎么味儿这么冲啊?” 梁茶苦着脸答:“生姜大蒜味……” 这边商轻离没忍住哈哈大笑出声,捧着肚子笑得死去活来的。 梁茶看他这么小人得意,恨得更是牙痒痒,可偏偏看他因为自己笑成这样,心里又莫名生出了一丝……小小的开心。 “拿来吧?”商轻离笑完了,伸手擦了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又装腔作势地朝他伸手。 “什么?”梁茶自觉不妙。 “压岁钱呐!”商轻离跟个半大小子似地,忽然就黏黏糊糊地将他扑倒在沙发上,毫不顾忌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嬉皮笑脸着,“梁哥~从小到大我都没得到过压岁钱……你今天不说,我都没想起来。” 梁茶闻言一愣,偏偏连着半边脸颊还有耳朵都被人热乎乎地亲了一遍,耳根子软了又红,不免将信将疑:“……真的?你家那么有钱怎么可能?” “当然是真的,我爹从小以为我是野种,做了十次有九次的亲子鉴定,恨不得把我踹出商家大门。”商轻离说这话时,眼神发冷,转头看他又瞬间柔情蜜意,亲上去不管不顾地撒着娇, “梁哥,快点,给我……压岁钱。” 梁茶被他缠得受不了,无奈地割肉点头:“那好,你等等,我……我去拿。” 商轻离本来就是玩笑,看他这么认真,心里竟意外有些期待起来。 梁茶其实准备了红包的,是之前送外卖的时候,有跑腿的让他去买红包,梁茶自己看到了,鬼使神差的,就顺便也买了一个。 他进屋拿出自己藏起来的红包,把身上为数不多的所有纸币,包括毛票就整整齐齐地理好,塞进去。 接着走了出来,拿在手上,有些讪讪,“那什么,钱不多,图个吉利,”说完在商轻离一眼揶揄和期待的眼神,快速将红包塞了过去,囫囵说了句吉祥话,“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商轻离接过来,看到竟然还真有个红包,有些诧异地挑眉,再用手捏了捏薄厚,低嗤了声,心想这梁茶可以啊,还特地到银行给他取了几百块。 他浑不在意地要打开,梁茶连忙伸手阻止:“咳咳,那什么,等我不在的时候再打开吧?” “不在?”商轻离嗅出了什么,蹙眉问。 “嗯,那什么,就是这年也陪你过了,我、我也想回趟老家……也买好了车票,所以……” 商轻离闻言不知为何,突然脸上的笑意就冷了下来,甩手把那个红包给丢了出去! “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北京?买好了车票才跟我说?!你跟我说了吗!你就先斩后奏!”商轻离鲜有地怒了。 “什么叫年也陪我过了?!这他妈就我一个人过是吧!”他气得将人猛地一把推出去,气得胸腔起伏,转身就把一桌子煮好的饺子全给掀翻了! “不想过就早说!老子求着你了?!” 梁茶被他吓得抖了起来,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心里惴惴,开口想要解释,“不是,我是想回去看看我……” “滚——!”商轻离反手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眼神忽而一闪,手抖了下攥紧了又放下,抓起沙发上的抱枕转身就朝他狠狠丢了出去,“我说滚!你是聋子吗没听到?!” 梁茶呆站在原地被打也不敢动,最后还是商轻离看他这样忍无可忍了,转身拿过衣帽架上的大衣怒气冲冲地穿上,转身穿了鞋,甩上门就走! 梁茶看着满地狼藉,半晌,茫然地动了下,弯腰捡起来那个红包,垂眸看了看放在了桌上,转身回头去拿打扫工具回来打扫,他收拾好后,电视上也传来了每年春晚的固定曲目《难忘今宵》。 他上前关了电视,屋内瞬间暴露出这个寒冬深夜的满目疮痍。 他收拾好一切,把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干净,这才最后关上门,犹豫了下,没有删掉自己的指纹,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公寓,“咔嚓”一声,关上了门。 第 13 章 第13章 梁茶本来买的就是凌晨的车票,春运的北京很挤,一群北上的飞雁总在一年的这个时候朝南纷飞,将这座繁华的大都市掏空了一半。 他在绿皮火车上摇了一整夜,终于到了站。老家没下雪,但很冷,刚下车扑面而来的湿冷糊在他脸上,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衣,一路没有往城镇里去,而是去了更偏僻的城郊墓园。 前几年,县城改革,不能再像以前农村在自家地里建坟土葬,得像在城里一样买墓地。 梁茶买了一些熟食、水果,还有纸钱鞭炮,拎着一路去了墓地,很久没来了,他心里沉沉往下落,心口却发慌,每一步走上前都觉得脚下灌了铅一样。 他在两座紧挨的墓碑前停住,看着上面的照片,眼眶一下就酸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低声喊了声:“爸……妈……” 梁茶将烤鸭、水果、饺子还有香烛点上,用个小火盆开始烧纸钱。 以前祭祖的时候他总是没心没肝,觉得迷信,而如今,笑里泛苦,却希望真的有神明,也真的有鬼神。 希望他爸他妈能听到他说什么。 梁茶低声絮絮叨叨了说了很多,最后在墓地管理员的催促下匆匆熄灭了火盆。这才自己抱着半冷的烤鸭扯了个鸭腿边大口大口吃着,塞满了一嘴,满嘴都是油,才嘟嘟囔囔地说:“爸,妈,活着真的好难,真的好难,你们当初干嘛救我呢,我和你们一起走了得了……” “……其实,其实我过的也还好,最近可能走大运了,人设了个人傻钱多的有钱人,经常给我钱花,就是脾气差了点儿,”他说着忍不住发笑,自说自话,“我真是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喜怒无常的人,前一秒还能跟你撒娇呢,下一秒就吓死个人。” “不过嘛,可能有钱人都变|态,他爸不喜欢他,他妈好像也没了,嗯,脾气差点我就迁就他好了。就是不知道这次回去他还要不要我……咳咳,要不要我继续跟他混了。”梁茶差点说漏嘴,心里有点虚,转头看着他老爸老妈笑得开怀的照片,心里松了口气。 自己低笑了声,喃喃:“还有,程程姐他们也很好,小舟也要上小学了,他可聪明了,以后肯定有大出息,我准备多攒点钱给程程姐,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越来越卷啦,养小孩可费钱了。” “对了,娄哥他……我等会儿也会去看看他的,你们放心好了。等,等他从牢里出来了,我就和娄哥一起来看你们。” 梁茶啃完了半只烤鸭,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把祭品们收了起来,愧意道:“这里不给放食物啊,反正你们也吃不到我就带走了,反正食物的味儿你们也闻了,香气和精髓肯定都被你们吸走了,我就带回去了。” 说完,他讪讪收拾着,背着包离开了。 他转道去了当地的监狱,在探监室等了好久,只有狱警出来,他当即期盼的眼神落空,没想到小叔还是不愿意看到他,这些年他来从来不愿意出来见他。 梁茶强撑着笑了下,转身离开。 殊不知在他转身的瞬间,才有个穿着狱服的男人远远地侧身深深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挣扎、不舍和怀念。 旁边同样出来探亲的狱友见状,劝道:“娄哥,你侄子年年来见你,你都不见,反而躲起来这是何必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说咱们都已经在坐牢赎罪了。” 被叫娄哥的男人面容坚毅而硬朗,闻言垂眸,贪恋地看着那个人影转身彻底消失,这才沉声说:“是我对不起他。他因为我肯定过得很苦,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带他过好日子。”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不想见他?” “……我,我是在惩罚我自己。”男人沉着脸说完转身,“走吧。” 梁茶最后又去买了一点给小男孩的玩具和一提牛奶和水果,里面偷偷放了一个崭新的红包,提到了程澄现在住的小区门口,敲了门喊了声“外卖!”之后就快速逃窜上楼躲在暗处。 等屋里的女人走出来看到那些东西脸色一变,而屋里的小舟也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看到玩具惊喜“哇”了一大声,笑得特别甜,“妈妈你买了新玩具给小舟呀!” 程澄闻言勉强挤出个笑脸来,哄着小舟先进屋,她再左顾右盼看了许久,又往楼下去看,没看到人,心里一阵失望,于是只得带着小舟先将东西提进去,最后关上了门。 梁茶见状松了口气,悄悄踮着脚尖就快速下了楼。 他不知道,身后那扇门又悄然打开,程澄站在他背后,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心里酸涩,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只能挣扎着看着他离开。 “妈妈妈妈!这里面有大红包耶!”小舟拿着红包好奇地跑过来向她展示。 程澄看到红包一愣,抿了抿唇:“那是……你梁茶哥哥给你的。” “啊?可是哥哥说他过年不回来啊!”小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哦!对了,哥哥说他会魔法的!他肯定是‘咻’地一下变魔法,把玩具还有红包送过来了!” 程澄伸手有些走神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闻言回神,不由好笑,“是啊。” 梁茶这趟回来心事已了,又匆匆买了最便宜的坐票回北京。 他当晚就收到了深渊都放假了还勤勤恳恳给他发的新年红包,他拿得有些心有不安,旁敲侧击才知道沈渊根本不知道他得罪了商轻离的事。 但还债在即,梁茶不得不厚着脸皮收下,还给对方说了几句吉祥话。 沈渊也许是良心不安,觉得过年不一样,竟然又给他补了份红包,说是过年连着元宵节一起发了。反正老板有钱,这些钱出之有名,相比老板之前随手撒出去的,这些根本不够看。 梁茶当即喜笑颜颜,拿了钱,还了债,自己在地下室里高高兴兴地买菜涮火锅,过了个简单的年。 而说起商轻离,他那天本来就准备再带着梁茶去早就包好的酒楼再吃一顿,本就没吃多少,哪知道后来闹得那么不愉快,他就自己气冲冲地去了酒楼,喊了一群猪朋狗友喝了一夜的酒,半夜不知道是谁摸到他身上,他还以为是梁茶,气得把人推开,哪知道醒来看到是不认识的,无名火起,把人赶了出去。 他的损友向吟鸥也是个玩咖富二代,嫌在公司上班没劲儿,自己带资勇闯娱乐圈当歌手,加上自己确实有些才华,成了个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这一阵看他这么天天跟喷火的霸王龙似的,天天找他们出来喝闷酒,嗅出一丝不对劲来,肚子里冒着坏水上前八卦,才知道他心血来潮找了个直男,还是个不解风情的穷光蛋。 “哟,商二爷,你至于生这么大气吗?就你这条件,招招手,比那傻逼直男好的还不能找一沓?”向吟鸥眼珠子一转,笑得很是揶揄,“在一个小情儿身上费这么大劲儿干嘛,难道是……陷进去了?” 商轻离闻言一怔,冷笑了声,朝他毫不客气地踹过去一脚:“滚你丫的蛋!就那种货色我他妈陷个屁!我一开始就是想玩玩算了,谁他妈叫他喊骂我死gay来着。”他说着,眼神回忆到了什么,语气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弱了下去。 “哦?玩玩?”向吟鸥耸了耸肩,“那这差不多都有两个月了,还没玩够啊?” 商轻离嗤笑:“这才哪到哪了,我他妈花钱是找乐子的,老子现在被他气得半死,就能这么放了他?” 他这么说完,顿觉身心爽利,一窍通,全通,当即风风火火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走。 “哎?这就走了?”向吟鸥喝着酒有些诧异。 商轻离头也没回:“我回去收拾人去!” 他回到半个月没回来的公寓,打开门开了灯,看到当初被他砸了一地的地方变得整整齐齐,他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扫了一圈,发现鞋柜边确实没有多余的,又顿时不悦起来,大步走了进去。 “好啊,半个月都不回家,这是胆儿肥了!” 他心里磨着刀,眼神忽而瞥到了远处桌上的那个红包,愣了下,撇撇嘴,几步走过去,伸手抄过来打开,看到里面的几张旧纸币,脸色顿时又黑了。 仔仔细细抖开了倒出来,竟然还有个老古董似的,黄色五毛硬币! 里面所有钱数下来,总共只有十二块五毛! “妈的!抠死你得了!”商轻离气得咬牙,想挥手直接扫在垃圾桶里,又顿了下,特不开心地把钱费劲地塞回去,转身进了书房重重拉开一个抽屉,丢了进去! 嫌碍眼,还用钥匙上了个锁,这才眼不见为净。 接着他掏出手机,直接愤愤地按了条消息发过去! -[捣茶商]:立刻,马上,来公寓! 刚送完最后一单,正在等餐摸鱼玩手机的梁茶骤然看到这条弹出来的消息,吓了一跳,连忙取消了单子,骑上小毛驴,马不停蹄地上路。 “……不是,都半个月了,这位爷儿还没消气?” 他苦着张脸,在心里发愁,今晚不会又要被捣出抹茶来吧? 第 14 章 第14章 那次之后,商轻离就强制要求他必须住在公寓里,还搞什么查寝制,缺一晚扣一千五的红包,可谓是直接拿捏住了梁茶这个抠鬼的命脉。 而每月十万的债,梁茶又实在是还不上那么多,被那群追债的围堵着打了几次后,他实在没辙,只能偷偷把沈渊那些代为赠送给他的一些节日礼物卖了换钱。 要说也是,这沈渊一个助理送的东西总是怎么大方怎么来,反倒是商轻离这人小气得很,总是送给他一些稀奇古怪又没用的玩意儿,偏偏还非要礼尚往来,厚着脸皮跟他要回礼。他当然也是尽找破烂玩意回回去,绝不给对方占他半点便宜! 直到七夕情人节那天,商轻离脑子一抽,竟然把他浑身打扮得跟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似的,身上的一对袖扣都十几万。然后带着他去了一个上流社会的慈善拍卖晚宴。 到了那儿,他才发现,那晚来的还有商轻离那前几天新婚的大哥商若怀和他的新婚妻子。毕竟前一阵,商轻离才去国外参加过他哥盛大的婚礼回来。 他晚上仔仔细细观察了那商若怀挺久,从前不了解以为他是什么豪门争夺家产的恶毒男,可商家的人,商轻离谁都骂过,偏偏没骂过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大哥。 那晚一见,对方那是温文尔雅,谦谦公子,满身的贵气与修养,绅士得不得了。梁茶暗暗再对比自己,穿得好又怎样,还不是畏畏缩缩的,没见过世面,三两句就漏了怯,真是山鸡装凤凰。 他们站在阳台上,他顺着商轻离的眼神看过去,心里就莫名不舒服,酸不溜秋地难受。合着把他喊来就是为了故意气他大哥的。 “商轻离,”他突然朝他喊了声,把他叫转头来看他。 与此同时,正在与妻子秦宛说话的商若怀也转过头来,梁茶注意到的瞬间,脑子一抽,突然就把心一横,闭上眼就要亲了上去。 哪知下一秒,他就被商轻离猛然伸手推开! 梁茶一愣,看着他满脸的嫌弃和不耐,瞬间整颗心如坠冰窖,偏偏注意到了后面商若怀夫妇两人诧异的目光。他顿觉整张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一样。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越界和荒唐。 他忙不迭地干笑,有些不知所云地找补:“不是,我刚刚是看到你脸上沾了睫毛想帮你拿掉……哈哈,你不会以为我……我想亲你吧哈哈。” 他看着商轻离眉间微蹙,几度欲言又止,瞬间装不下去了,转头丢下一句“我去卫生间”就落荒而逃。 商轻离看到他的背影,再抬头,对上了商若怀投过来的目光。 “轻离,你还要荒唐到什么时候?还不准备回来吗?” “不用你管,商家有你不就够了?”商轻离点了一根烟夹在手上,懒散地哼笑了声,浑身地漫不经心。 商若怀蹙眉:“可是爸爸很想你,到底你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那又怎样?亲不亲生有那么重要吗?他不是天天防着我,生怕我跟我那死了的妈一样冷不丁就疯了?”商轻离话一出,侧头看着他,突然又笑,“哦,他应该是巴不得我赶紧疯,好把我直接丢在疯人院,彻底摆脱我一劳永逸。” “轻离!”商若怀似乎忍无可忍,但他太习惯对方的脾气,不得不按捺住性子,又温声说,“你自己说这些你自己信吗?你何必骗自己要恨所有人?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爸他对你凶对你口不择言那都是因为你是他亲生的,你看我,从小到大,他有真正骂过我一句?” 商轻离狠狠抽了一口,油盐不进地嗤笑:“哥,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别说了。” 商若怀深吸一口气:“好,不说这些,那刚刚那人是怎么回事?你以前在外面胡闹也就算了,今天带来这种场合干什么?” “哈,”商轻离转过头来,笑得很凉,故意充满恶意道,“商若怀,你怕胡来,你怕坏了你一贯的好名声,你不敢乱搞,你找个女人娶了万事大吉,那你敢告诉秦宛,你喜欢的是男是女吗?” “商轻离!”商若怀突然拔高了声音怒道,“你不要胡说!”他又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嗓音,几近盯着他说,“我说了我不喜欢你,我也……我也不是弯的,你觉得这样给我洗脑有意思吗?” “直的就是直的,弯的就是弯的,你自己也知道是天生的,不是吗?”商若怀说完,不再管脸色彻底沉下来,怔在原地的商轻离,转身离开。 许久后,商轻离猛地冷冷朝着阳台后的梁茶开口:“出来!” “你很喜欢听墙角是不是?!” 梁茶讪讪,吓得一哆嗦,乖乖站了出来,就被商轻离上前一把拽住,丝毫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径直将他带离了会场。 到了车上,梁茶见他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半晌,大着胆子问:“……你还喜欢他啊?” “放屁!老子疯了喜欢个有妇之夫!”商轻离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梁茶吓得抖了下,明显觉得对方是在嘴硬,这是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于是不敢开口了。 偏偏商轻离忽然恶意满满地看着他:“你刚刚干嘛要亲我?” 他说着倾身靠近梁茶,果真跟个活阎王一样,让人平端端看着就害怕。 “我,我以为你要我帮你气他让他吃醋嘛,所以就……”梁茶怂得老实交代,却不敢说,他夹着的一丝私心。 “哼。就你这个土鳖,乌鸦插了凤尾毛装凤凰都不像,你觉得他有什么好吃醋的?傻逼。”商轻离这么说着,还是莫名心里有些愉快。 半句不多说,把人搂过来就胡乱亲了上去。 梁茶这会儿又害怕被人看到,比较这里并不私密,下意识放不开,有些躲避。 也就是这样,一下就触碰到了商轻离的逆鳞。 他莫名想到了商若怀那句话——“直的就是直的,弯的就是弯的。” 他俯视在梁茶上方,盯着他的眼睛,冷不丁地带着一抹焉儿坏的笑问: “梁哥,你不是直的吗?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梁茶闻言浑身一僵,忙不迭插科打诨,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商轻离脸上那抹怪笑荡然无存,“哦?都被我干成这样了,你还喜欢女人?” “当、当然了!”梁茶挣得脸红脖子粗,偏偏被人抓住了命脉,有些气短心虚。 他以为商轻离又要在车上和他做,当即扭头催促:“要做就快点……” 哪知道商轻离却突然冷冷放开了他。 几乎被扒光了的梁茶呐呐,半天灰头土脸地自己赶紧穿上裤子。 那天商轻离把他送走后,没有留在公寓,回了四合院。 梁茶不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对,但看着自己拿一身高定西装还有昂贵的袖扣,还是快速找人倒手,把袖扣给偷偷卖了,折价卖了十一万,十万还了债,剩下一万还是一如既往地打到了程澄的银行卡上。 这边才打过去,程澄看到转账短信,就打了电话过来。 他一愣,忙不迭接了起来。 “……梁茶,”女人刚开了口,就又沉默了。 梁茶怕她为难,忙说:“这钱是、是给小舟上兴趣班的,他不是喜欢弹钢琴吗?可、可以给他买架钢琴……” 程澄闻言,眼眶微微湿润,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是她自己恨他毁了自己一家,又拿乔默许对方不断给她送钱,替她还债,抵挡那些风雨,是她放不下,放不下恨,也放不下过去的情谊。 明明当初也是她那么宠着的弟弟…… 半晌,程澄缓缓开口:“中秋,如果你放假的话,就回来吧。小舟他,一直念叨你。” 梁茶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开心地忍不住傻笑:“真的吗?好,好我一定回来!” 可是到底中秋那天,他没能回去。 他提前酝酿了很久,跟商轻离请假,对方二话不说就否决,扬言他要是那天敢不在,就扣掉他的中秋红包,还有他特地买回来的大闸蟹。 大闸蟹什么的,梁茶不是很在乎,他山猪吃不来细糠,吃不来那玩意,就是没有中秋红包,他那个月就没法还债。 可程澄姐这是七年来第一次松口,想和他一块儿过节。 梁茶真的很想去。 他磨了好多天,却不肯告诉商轻离他要去哪儿。因为他不想让对方知道任何一点他的事。 商轻离当然不可能同意。 他只能无比遗憾地打电话跟程澄说:“不好意思啊,程澄姐,老板实在不肯放人,说我要是走了,今年年底的年终奖就没了,我、我也……哎,哎,总之确实没办法,我也很想回来看小舟的,你放心,我会给你们寄月饼的。” 他刚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转过头来,看到商轻离阴沉的脸瞬间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在跟谁打电话?”商轻离冷声问。 “就、就我老家的婶婶,她本来想让我回去过中秋的。”梁茶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心虚。 “婶婶?”商轻离听着确实是个女人的声音,好像还听年轻,他眉头紧皱,看梁茶这穷屌丝样,心底无端又有些鄙夷,谅他也不敢,也不可能给他找个女人戴绿帽,于是就此放过。 可是到了中秋那天,商轻离自己竟然公司项目出了问题要他亲自出趟差。 他匆匆走了,梁茶万事大吉,连忙下血本买了张高铁票就赶回老家。 只是谁也没想到,商轻离出差的城市,就是梁茶的老家。 等他和客户在餐厅里聊着项目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马路对面,梁茶手上抱着个小男孩,旁边年轻的女人看着他们笑得温婉娇俏,看着一家子其乐融融。 偏偏那小男孩手上,还拿着一根迷你光轮2000的扫帚,被梁茶高举着飞,一大一小笑得一脸幸福灿烂。 他瞬间就炸了。 第 15 章 第15章 商轻离死死攥着手边的咖啡杯,强忍着情绪这才继续和客户聊着。等结束后,他毫不留恋地坐飞机回了北京。 他在公寓里逡巡着,这才发现,梁茶留在这里的东西少得可怜,他费尽心思给他买各种东西,想塞满这个房间,可却越塞越空。 他看了看,只觉得这里空荡荡的,心里凉意遍身。 他打电话给助理,冷冷吩咐:“查一下,我送给梁茶的那些东西,都去了哪里?” 对面的沈渊一愣,还是回道:“是。” 当商轻离收到沈渊传来的消息,知道梁茶背地里将他送给他的礼物,一件件第二天就全挂在网上卖了出去,感觉都要气炸了。 连说了两句:“好得很,他好得很!” 沈渊安静地站在原地,不明白老板是在生气什么,还是公事公办地出声提醒了句:“商总,您送给人家,就是人家的了,怎么处理都很正常。”他顶着一张扑克脸,无视商轻离要暴走的情绪,接着插刀,“而且,以往您送给其他人的那些东西,其实也都被转手卖了的。” 商轻离闻言身体一僵,半晌,胸腔被气得隐隐作痛,怒道:“他不一样!” 沈渊一愣,抬起头,折射了光的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冷静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不一样?” 商轻离被问得噎住,缓了好一会,恨恨道:“是啊,他有什么不一样,不过都是见钱眼开的玩意儿。” 沈渊默然,什么也没再说。 梁茶从老家回来以后,一切如常,当初回去的时候,想到他曾经在电话里跟小舟炫耀过他会魔法,还有把魔法扫帚,搞得那小家伙天天嚷着要看,他无奈那次就顺路带了回去。 后来小舟一直想要,他也就割肉想送给小家伙,哪知道小舟似乎看出他不舍得,玩够了又乖乖送回来,还伸出小手拍着他的脑袋,说:“哥哥,你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啦,哥哥对小舟那么好,小舟才不会抢哥哥喜欢的呢,哥哥还是拿走吧!” 梁茶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确实有些尴尬地和程澄对视了眼,默默把东西拿了回来。 程澄也放开心结地笑着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揶揄他:“小茶,原来还是没长大的小孩呢。” 梁茶连续被摸脑袋,不禁有些脸红,攥紧了那把光轮2000。 他回来后,感觉没什么变化,还是偷偷背着商轻离会出去打工,偶尔心血来潮来一些菜回来研究,做给他吃。 也会做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当礼物,借着什么由头送出去。 只是他又隐隐觉得,无形之中,好像有什么变了。 商轻离不会再逮着他不放,要求他必须每天都回寝。也不会那么在意过节不过节的,只是沈助理按时发来的红包还一如既往地准时。 梁茶偶尔一个人在公寓里会很失落,觉得空落落的,他只能强打精神,继续出去打工,努力赚钱,用忙碌弥补他越来越孤独的心。 北京城又下雪的时候,梁茶忽然有些恍惚,看了日历才反应过来,他和商轻离都在一起快一年了。 他后知后觉,看了眼微信聊天记录,才发现上一次联系还是6号,他15号自说自话的消息根本没人回,而今天都21号了。 他隐约有些茫然,许久才终于意识到: 啊,原来是……到时候了。 那什么荷尔蒙还是什么激素的早就过期很久了。 他已经白白多了那么久的时间,够好的了。 他正发呆呢,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匆忙站起来去开门,却突然在门内听到了一个陌生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怔了下,下意识慌忙往后退,下一瞬,门被指纹锁打开,一束光从外面涌进来。 商轻离单手搂着那年轻男人,啊不,更应该说是个青春洋溢的漂亮男孩儿,看到他的一瞬,怔了下,反倒伸手搂紧了那男孩儿的腰,朝有些发愣的梁茶冷淡地瞥来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哦,你在啊。不好意思,司机新来的,送错了地方。” 梁茶僵站在原地,他浑身难以自控地冷得发抖,他明明想扯出个笑来,装傻充愣地敷衍过去,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整颗心都在颤抖,根本忍不住地彻底发寒,一路从脚底冷到了心扉。 他咬紧牙关,胸腔闷痛得倒气,很久没干裂的嘴唇最近又有些干燥起皮,此刻完全失了血色,隐隐颤抖,半晌,有些慌忙地转身低头拿上外套和手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没事,我出去找个旅馆住……” 商轻离看他的手都在发抖,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欣喜,又有些畅快。 他在梁茶着急忙慌地想逃的时候,突然哂笑出声:“不会吧?梁茶,你这是……跟我闹呢?” 梁茶狼狈地埋头冲到了门口,压着声音说:“让一让。” 商轻离好笑,低头看他,挑起一边眉毛:“我说让你走了吗?这么大房子还不够你睡?你别忘了缺勤一晚我就……” “扣钱。我知道……扣吧。”梁茶强忍着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变调,至少听起来足够镇定。 商轻离一愣,而他手上抱着的少年也忍不住往他身上贴过来,撒娇说:“商二爷,有人在我会不自在……不如让他走吧。” “闭嘴!”商轻离刚说完,梁茶这边寻到了空子,毫不犹豫地弯腰低头从他身下的缝隙就快速钻了出去。 商轻离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按开了电梯,一个健步冲进去。 商轻离懵了一瞬,暴怒:“梁茶!你敢走一个试试!回来!” “你走了这个月的钱都别想要!” 在电梯里的梁茶闻言,瞬间如坠冰窖,整个人却也清醒了起来。 是啊,他怎么了? 他拿乔什么? 不过是拿钱办事,你还不许人家腻了,厌了,偶尔换个口味了? 你梁茶是谁啊,发什么疯,你想还不上债,让程澄姐还有小舟被那群人欺负吗? 你忘了是谁害得整个梁家家破人亡,你忘了七年前因为你所谓的自尊和任性,害你的双亲死死抓住疯子的刀刃,为你挡下一刀又一刀,死在血泊里吗?! 你忘了因为你的任性,让疼你爱你明明大有才华前途似锦,有妻有儿的小叔为你报仇,现在还在不见天日的牢里,被人指着鼻子骂是杀人犯吗?! 梁!茶!你他妈到底有什么资格任性! 你他妈还要当个长不大的小孩多久! 你早他妈就不是小孩了! 他死咬着牙关,伸手按开了电梯门,通红着双眼,一步步走了回去,走到了满脸怒容,看到他回来又露出畅快笑意的商轻离面前。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Obliviate.” 商轻离闻言一怔,偏偏他身边的那男孩儿还嗤笑:“哈?拽什么英文啊,还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不会是偷偷骂我吧?” 哪知道商轻离脸色一变,回头狠狠瞪他:“我叫你闭嘴!” 男孩吓得脸色俱变,他抿紧嘴不敢说话。 而商轻离回头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梁茶,却突然伸手一把攥住梁茶的手腕把他连拖带拽地带进了屋,狠狠撞在了墙上,霸道蛮横地捧着他的脸就强吻了上去! 站在门口的男生看呆了。 最后看他们都要就地办事了,这才脸色变绿,骂骂咧咧地从外面摔上门:“操,所以我也是你们py的一环吗?” 结束后,梁茶感觉浑身散架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偏偏商轻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抱着他去浴室又做了一次。 他最后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他以为商轻离已经离开,结果睁开眼刚动了下,就被身后的人抱住:“别动。” 他一怔,抿了抿已经不再干燥的嘴唇,有些湿润红肿。 昨晚,商轻离吻了他很久,几次险些让他窒息,在将死之时,才终于得以被放开,喘上一口新鲜的空气。 “诶?梁哥,你这有白头发,我帮你拔了。” 梁茶闻言一愣,只感觉身后的人窸窸窣窣间攀在他头顶细细看着,接着又露出有些恼意的口吻,“怎么回事?你头发底下怎么长了这么多白头发?” 一句话让他瞬间浑身僵住,他这才想起来,他都28奔29了。 而商轻离才不过24。 他连忙有些窘迫地扭了下,低声说:“别拔了,越拔越多。” 商轻离闻言嗤道:“你还知道?那我叫你好好在家你不在?非要天天往外风里雨里地跑?怎么?我给你的钱还不够?” “哦,不会是偷偷拿我给你的钱拿去养老婆孩子了吧?”他说这话时,颇有些意有所指,阴阳怪气。 他这话一出,梁茶愣了,有些心虚,心思千回百转,忙矢口否认:“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来的老婆孩子……” 商轻离暗自冷笑,他是查过,这梁茶没有结过婚,之前看到的那女人和孩子不过是他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否则他能留他到现在? 梁茶见他不说话,以为没事了,可还是想到了昨晚的事,心里一片荒芜。 半晌,他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背着对方,凉凉地说了句: “商轻离,下次……下次你能别再走错了吗?” 他身后的商轻离闻言,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无所谓他和别人怎样,只是别影响他赚钱。 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生气了,忽而起身,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卡,狠狠摔在了梁茶身上:“要钱是吧?给你!都给你!” “老子告诉你,我早就玩腻了,你他妈要么好好的,要么就给老子滚蛋!” 梁茶被他突然发火这一下弄得心里更寒了几分,原来他连提这么小小的要求都不配。 他瑟缩了下,垂着眸子,什么也没再说。 刚刚你侬我侬的那股子甜蜜劲儿瞬间烟消云散。 商轻离看他这样,心里愈加烦躁,偏偏梁茶突然就掀开被子要走。 商轻离心里一慌,更生出恼火来,一把将人拽着往后甩过来,自己刷地起身,动作特别大力地换了衣服。 刚刚叫嚣着让人滚动的商轻离自己烦躁地伸手挠着凌乱的头发,临走前竟然还厚颜无耻地摸走了他丢出去的那张黑卡,塞回了钱包,暗暗骂了句脏话,摔门时竟有些慌不择路地走了。 只因刚刚被他摔了卡的梁茶转头,认认真真地问他:“真的吗?” 这是第一次商轻离不战而退,只不过三个字,就丢盔弃甲。 他走之前站在门口,又恨恨地回头,不甘心地丢下一句: “梁茶,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要知足。” 第 16 章 第16章 自那以后,商轻离再也没来过这间公寓。只有沈助理每个月定期转账的红包提醒他,又过了一个月。 梁茶突然间很害怕自己在这个几百平空荡荡的公寓里,他只能拼命地打工,但又觉得好累,像个陀螺一样疯狂地转动,还是有永无止境的债要还,永无止境的工要打。 一天晚上,他淋着大雨回来,就生了场重感冒,不得不一个人躺在床上咳了整宿,直到吃药也没用,才自己拖着身体去医院挂水。 在医院病房里一个人躺着的时候,他恍惚中醒来,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嗅着空气里的消毒药水味道。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好像是七年前,他同样在病房里醒来那样。 身上中了好几刀,全是血淋淋的窟窿。日复一日,梦里全是父母躺在血泊里的噩梦。 他们死死挡在他面前,双眼看着他满是担心和不舍。 他看着他们嘴角含血,听着那疯子拿着刀捅进他们血肉又拔|出的声音,溅了他满脸的血。 警察来问他,他只是麻木而空洞地摇头。 他根本不认识那疯子。 后来,一句轻飘飘的精神病患者杀人无法追责判刑,他父母两条性命就成了一句“倒霉”。 倒霉? 除夕夜大晚上的,那疯子别家不闯,就闯他们家? 是他,是他梁茶听到敲门声,毫无戒心就去开了门,是他突然就被疯子掏出来的刀捅到重伤,毫无招架之力。 是他爸他妈反应过来拼死护在他身前。 他一直以为是倒霉,是意外,可后来才知道,不是的。 原来是他以前年轻气盛,骄狂无畏,看到色狼猥亵女生拔腿就追上去,不仅把人当街打趴下,还在一群围观群众拍照拍视频下,耀武扬威地说大道理教训人,把人扭送到了警察局。 从此让那人恨上了。 对方特地打听清楚他们家,还找了个疯子,三言两语骗着那疯子在大年夜就冲到了他们家。 他小叔娄巍,是他爸以前捡到的流浪儿,只比他大五岁,却一身的狠劲儿,做生意走南闯北,从小就疼他。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时间听到动静,察觉不对劲冲到了他们家。 他满身的血,身前趴着已经断了气的梁父梁母,抬眼看到娄巍的瞬间,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失声痛哭,沙哑的声音喊得泣血一般:“娄哥——”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一句喊完,他就彻底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他知道,是他那句话再次闯了祸。 再醒来,却始终看不到娄巍,他只能躺在医院养病,他发觉程澄姐总是以泪洗面,终于没忍住追问,对方才猛地推开他,恨恨地看着他。 他才知道,娄巍因为他那句话找到了当初那个猥亵犯打工的工作,在脚手架上和对方厮打,不死不休,将人从高空打得掉下去摔死了,故意杀人罪,判了九年。 娄巍的公司彻底垮了资金链断了,亏得血本无归,还欠了之前为了周转借的高利贷。 程澄声嘶力竭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骂他不自量力得罪人,害得自己爸妈枉死,又害得娄巍为他杀人,这辈子都毁了! 她摸着肚子的孩子又哭又笑:“我们才结婚不到半年,你说我怎么办?!你说这孩子怎么办?!以后所有人都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杀人犯的孩子!” 那时,梁茶才真的痛彻心扉,恨不得自己当即就去死。 可他不能死,他死了才是真的害人精,才是真的扫把星,才是真的让程程姐和他的孩子万劫不复。 刚读到大二的梁茶在医院养了半年,直接退了学,早早迎面头破血流地摔进滚滚尘埃里,接受社会的毒打。 而他学会的第一课,就是要,缩起脖子来做人。 把头压低了,把脊梁弯下来,绝不逞凶斗狠,绝不出言不逊,绝不招惹是非。 可是他修炼的还不够,所以当初才会造口孽,又招惹到了商轻离这个煞星。 他挂了一次水就不听医嘱的出院了,梁茶买了车票又回了老家一趟,他知道娄哥不愿意看他,只写了一封信给他,让狱警代为转交,然后去了墓地,找到墓地管理员,用他攒够的钱,以及程澄姐一直不肯要退给他的钱,在父母的墓旁边,给自己也买了一座空白墓。 空白墓的地方不大,他突发奇想地看了一会儿,整个人跳进了墓坑里,毫不顾忌地躺了下去,整个人蜷缩在了墓地里,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眨巴着眼睛喃喃:“好困……” 他脸上病态的红晕又慢慢爬了上来,双手搂紧自己,脑袋靠着梁爸梁妈墓碑的方向,忽而笑了声:“爸,妈,幸好你们烧成灰变小了,否则这么小睡着还真挺挤的……” 他喃喃说了些有的没的,灰蒙蒙的天空突然就飘起了雪。 纷纷扬扬地撒在了他的身上。 他睫毛上落了雪,乌黑的头发上渐渐堆了层薄薄的白雪,缓缓闭上了眼。 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沈渊寻了个感恩节的由头,给梁茶转了份红包过去,可整整一天都没人领。 他直觉不对,打了几个电话过去也一直显示关机。转头就给商轻离打了个电话,那边声音很吵,明显是在会所。 他接起来的时候,很是不耐:“怎么了?” “商总,梁茶不见了。” 商轻离闻言下一瞬,脸色冷下来,将还要往他身上贴的人狠狠推开,走到安静的地方再次重复:“什么叫不见了?公寓呢?” 沈渊:“我查过公寓大门的监控,他两天前……背了个背包离开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商轻离深吸一口气,刚想摔了电话,就听对方说:“我转过去的节日红包没有收,电话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还有,我查了一下,他两天前有在附近市医院就医的记录,是高烧,但是只挂了一次药水就再也没回去过。” 商轻离一怔,只觉得隐隐额头青筋暴起,他突然脑海闪过什么画面,沉着声音问:“那就继续去查,对了查下他老家!” 很快,沈渊报了失踪,才找到梁茶的乘车记录,报到他老家那边,一路借助公安找人的力量,蛛丝马迹才发现他一路去了监狱,然后直接去了墓地,现在大半天了一直没出来过。 商轻离早就在查到梁茶回了老家的消息后,就买了最早的航班飞了过去,落地听到沈渊传回来对方的路线,直蹙眉,暗道:“这家伙怎么尽去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但他还是一路狂奔,大有要把人抓到手大骂一顿的架势,怒气冲冲地顶着一路的飞雪和沈渊到了墓园。 哪知道那瞬间,他骤然看到梁茶整个人躺在一个空白墓碑下的土坑里,浑身铺了一层挺厚的雪,也不知道在里面躺了多久时,当即就震住了。 沈渊也难以置信,侧头扫了一眼,意外看到了旁边的墓碑上有个梁氏,再一看,似乎是一对夫妻,一对死于同年同月同日的夫妻。 商轻离哪里还注意得到那么多,他暗骂了一声,却对把自己囫囵塞进个狭窄墓地坑的梁茶无计可施,怒得上前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使劲往上拽,乍一摸到那滚烫的手吓了一跳。 嘴上有些气急败坏地冒着热气怒喊:“梁茶!你他妈给我起来!” “我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你闹什么寻死觅活?!” 昏沉沉的梁茶隐隐好像听到了商轻离的声音,但脑袋太重,眼皮太沉,他什么也听不清,还当是做梦。 鹅毛大雪飘然而下,商轻离颇觉狼狈地伸手使劲拽着梁茶的胳膊,可耐不住对方的身体是软的,又沾了雪,滑了以后湿滑难握,刚拉上来一点,就跌落下去,就像被那墓坑里泥泞的土死死吸着往下陷。 “梁茶!你他妈装什么死!你给我起来!” 商轻离一边咆哮着,一半使劲拽着他,滑脱了手就再拽,像是跟自己较劲一样。 沈渊实在有些看不过眼,在旁边帮忙,好不容易将浑身又是泥又发烫的梁茶从坑里刨了出来,沈渊看他脏成这样,老板肯定不愿意背的,弯腰就示意商轻离扶着梁茶让他背上。 哪知道商轻离拉开他,自己弯腰:“我来,快点,晚了别让这倒霉玩意儿自己死了!” 沈渊一怔,忙帮忙把梁茶推到他身上。 商轻离突然被压,脚步往前踉跄了下,脚下踩着湿滑的雪地,双手搂着梁茶的双腿,再一用力将人往上抬了抬,两人那烫得要着火的脑袋就贴在他脖颈处。 他一怔,嘴巴抿紧了些,背着人快步往外走去。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们身上,他察觉到身上越来越烫的身体,只感觉心底发慌,脸上却越来越寒。 他忍不住低声骂道:“你这个怂货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发什么疯?哪有正常人是在墓坑里睡觉的?!妈的,比我还疯!” 可他背着梁茶还没走出墓园,就听到了背上的人迷迷糊糊地傻笑,稀里糊涂地回: “那是……那是给我自己买的,我也……我也买房了呢。” 商轻离脚下一顿,险些被他气笑了。 “呵,你这穷屌丝还真是一步到位,直接给自己买了个园林风景房是吧!” 然而梁茶这回却没吭声,就在商轻离以为他又昏过去的时候,耳畔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声有些委屈又难受的哭腔: “……商轻离,我的魔法失效了,我根本就不会魔法,我就是个泥巴种……” “能不能再久一点……能不能再假装久一点……” 他没敢说出口的是,能不能再假装久一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 而商轻离一愣,心思一转,哪里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低嗤了声,到底还不是栽他手里了? 他心里暗爽,双手背着他在大雪里快步往前走,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笑意,敷衍又得意:“好好好,都听你的。” 第 17 章 第17章 “对了,你这肚子上的几个伤疤,我也早想说了,摸起来怪不舒服的,要不我给你找个医美做个祛疤手术?”商轻离覆在梁茶身上,浑不在意地懒散轻笑了声,又伸手好玩似地捏着他有些微软的肚皮,扯了扯,说,“肉都松了,我看你就该和我一起去健身房锻炼锻炼。” 梁茶闻言一怔,下意识收了收小腹,有些恼意地破罐子破摔道:“我都要30了,年老色衰也好,你管我?!” 商轻离见他生气了,反倒轻嗤了声:“你知道自己老胳膊老腿就好,整天风里雨里地跑,身上总是不是这里摔一下,就是哪里磕一下的,青青紫紫的……” 他说着不老实地伸手摸着,低笑,“梁哥,我是心疼,你要是安分一点在家享福多好,也不会老得那么快,你看你那白头发是不是又变多了?” “哎呀你看,这是不是都没弹性了?”他大惊小怪,笑意吟吟地又贱兮兮地故意惹梁茶生气。 梁茶仰视着看他额前碎发下意气风发的笑眼,心里一怔,还是忍不住难受,他强行压下这种感受,咬紧了嘴唇,狠狠瞪他一眼:“你闭嘴!”说着不解气地伸出双脚用倒脚跟狠狠踹他的腚,“就你屁股弹!” 被他这搞怪姿势踹了两脚的商轻离也不恼,相处三年,他哪里还不懂梁茶的脾气,两人之间反倒莫名换了脾气。 他从一点就炸的炮仗,变得愈发老辣得心应手,几年间脾性也收敛了些,尽是阴着使坏,搅风弄月的,全不在话下。 而梁茶却从个怂货,变得愈发大胆,当然主要还是在他一个人面前的窝里横,时常被他恶意逗得吹胡子瞪眼,又拿他毫无办法。 几年过去,商轻离在商场上愈发如日中天,过得如鱼得水,再没以前那般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喜形于色,损友向吟鸥调侃他:“商二爷这是得了温香暖玉,被伺候得服帖了,顺毛了,也软了性子吧?” 周围的一群京圈的损友纷纷使着眼色挤兑:“是啊,就之前带出来的那个吧?看着也不怎么样啊,也就稍微清秀点吧,这都有快三年了吧?商二爷这是还不腻呢?” “指不定是床上功夫好,真人不可貌相呢?”有人起哄,其他跟着哄笑的眼神都跟着变了。 商轻离懒散地往后靠着,手里夹着根烟,随性地低头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吹了口烟圈,脸上带着点儿似笑非笑的意味,看着这些总想打探他阴私的人,慢慢伸手指敲碎了已经烧过的烟灰,半晌,面对这些二世祖,只笑骂了一句: “滚你妈的蛋!连老子的事都想打听。” 那群人散了,商轻离才自己漫不经心地坐在卡座上抽着烟,在滚滚白烟里微眯了下眼睛,经人提醒,这才发现,梁茶跟他到现在,还真有三年了。 怎么说呢。 细细想来,梁茶于他商轻离而言,还真就是人如其名,不过是一杯可有可无的廉价凉茶,唱起来泛善可陈,也确实解渴,还能降火。 可再多的,也没了。 久了也确实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还真有点腻了。 要不是看他可怜,当初又寻死觅活地求他,他也不会还跟他这么拉拉扯扯地在一起这么久。 商轻离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一时间觉得这场游戏确实太久了,梁茶确实不错,跟他在一起挺舒服的,说话也有趣,可也就这样了。 再说,他一个直男跟他在一起不也是图他的钱吗?这几年,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他拿着从他这儿的钱去养别的女人小孩,也是够仁至义尽了。 商轻离这么想着,反倒久违地感觉心口有点闷,不是那么舒服,于是招手喊了个最近当红的小演员过来,眼神冷冷地扫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原因,还是向吟鸥有意的,眼前这小演员颤颤巍巍低头又抬头朝他看过来的时候,竟然还有几分像梁茶。 他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随便问了句:“弯的?” 那小演员似乎有些被吓到,早忘了经纪人一开始的叮嘱,忙不迭摇头:“……不是,我、我就是……”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忙改口,硬着头皮露出个讨好的笑容说:“……是、是。” 商轻离有些不耐烦起来,没再多说什么,伸手勾了勾:“过来。” 接着搂着人上了楼。 梁茶这两年没有送外卖了,而是开始在家里直播唱歌,这也是商轻离不让他出去想出来的办法,他大学本来上的就是音乐学院,学的音乐,只不过才华一般,上学时候作的曲子也无人问津。家里出事后,他就彻底熄了继续搞音乐的心思。 听说现在直播很火,能赚不少钱,虽然一个直播账号也很不好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跟商轻离提了,想在家里空着的房间里搞直播。 哪知道商轻离听说他以前上学学的是音乐还挺意外,来了句:“哦,对,你是大学肄业,我想起来了,想不到是学音乐的,怪不得穷成这样。” 梁茶有些无语。 商轻离倒来了兴趣,“行啊,搞直播是吧,你捯饬吧。买设备的钱就当我投资了,想要什么找沈渊那报销。”说着,就兴致盎然地黏着将人抱住,哄道:“梁哥,你还会唱歌呢?怎么也不给我唱一首?” 梁茶被他箍得紧紧的,脸贴着脸,有些难为情地小声说:“我唱得一般。” 哪怕是这样,他还是在商轻离的起哄声中,给他唱了一首《Take me t yur heart》。 商轻离笑盈盈地听着,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好似真的很深情似的,跟着梁茶的歌声微微打着拍子。 梁茶唱得很紧张,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歌中的意思。 看着他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知道他懂,也知道他懂与不懂,都不会告诉梁茶,也没有必要。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他的心。 梁茶有时候明白这点,会忍不住暗骂自己太贱,他们这几年,商轻离对他忽好忽坏,若即若离,完全是个情场高手,肆意玩弄着他的感情和情绪。是他自己愚蠢,明明知道对方不安好心,还一次次弥足深陷。 他不傻逼谁傻逼呢。 他不是没有发现,商轻离身边除了他,还有别人,丝毫不在意被他发现,身上带着其他人的痕迹就来找他。 也不是没有发现,商轻离已经对他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轻贱,轻易就能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残忍的话。 也不是没有发现,他一次次对他蹙眉和不耐烦,越来越敷衍了事,甚至再也不愿意吻他。 梁茶站在家门口深吸一口气,他真的越来越痛苦,可他们之间这三年,不过是一场心知肚明的交易,商轻离与他,就算是再浓情蜜意,也连一句喜欢都没有。 是他自己,陷在里面,寸步难移。 好在还了快九年的债这个月终于要还完了。还有终于,他小叔娄巍的服刑期也快要满了。 他直播的效果还不错,成了个小主播,勉强攒下来了一笔钱,等娄巍从牢里出来了,他就离开商轻离,和他小叔找个地方做生意。他笑着想,他小叔打小就是做生意的材料,肯定能东山再起。 到时候,程澄姐和小舟他们也肯定苦尽甘来了。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他在手机里看着倒计时,也不过还有79天了。 还有79天,他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傍晚,商轻离不知从哪回来的时候,心血来潮地带来了一捧山茶花。开门时,就眉梢微挑,笑着递过去:“送你。” 梁茶一愣,这还是三年来,商轻离第一次送他花,他对这些花啊草的,不是很了解,看着开得正娇艳,粉色的花朵,一时间有些窘然地叫不出名字来,于是问:“这是什么花?” “哦,山茶,看到他就想到你了,就给你买几朵回来。”商轻离进门脱鞋,随意地走到了客厅,边单手解着领带,边低头瞥了他一眼,语调有些懒洋洋的,注意到他脸上有些压不住的嘴角,故意道:“放心,没花钱,去朋友庄园那玩儿,看到了随手薅的。” 梁茶闻言一怔,心里有些失落,“哦。”了一声,暗骂,“欧也妮葛朗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商轻离对谁都大方,偏偏对他尤其小气,这几年来从没送过他什么像样的礼物,也懒得带他再去头一年经常去的那些高级餐厅吃什么法国菜。 反倒是一出门就要梁茶请客,一副绝不掏钱的抠门样,还莫名跟梁茶有样学样,沉迷上了薅羊毛的乐趣,尤其是薅他的羊毛。 商轻离早就竖长了耳朵等着,一听当即跟逮住他小辫子地乐:“好啊,我听到了!你又是在骂我是不是?别以为换了个外国人的名字我就听不懂!” 梁茶闻言一点被抓包的慌张都没有,回头抱着山茶花白他一眼:“哦,你听得懂那你告诉我什么意思?” 商轻离一噎,悻悻地掏出手机,厚颜无耻地当场开卷考试,搜出来了,一看,手机上写着: “这人是个资产阶级暴发户,贪婪成性,薄情寡义,老奸巨猾。被称为四大抠门鬼之一……” 商轻离乐了,臭不要脸地继续看,“嘿,这上面还说我精明能干,洞悉先机,有朴素节约的优点嘞。” 梁茶差点被他气笑了,“反正你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吧?” 他到处翻找着,找到了个类似花瓶的玩意儿,把山茶花摆弄了下放在里面,接了点水,放在了他直播间的桌子上。看着确实赏心悦目了些。 他刚出来,就看到刚接完电话的商轻离又穿上了外套,一怔,问:“你要出去?” 商轻离没多想:“嗯,本来就是回来换身衣服,晚上有个饭局,太晚就不过来了。你别老熬夜直播,早点睡,我走了。” “等等。” 梁茶心里莫名想到了那个倒计时,他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好像一切又没变,他脑海里似乎还有什么不死心,在催促着他。 再试一次。 就一次。 如果他没有,那就…… 几乎是这几年来再次鼓起了勇气,几步上前,有些忐忑地上前,呆愣愣地看了一眼他的薄唇,孤勇一般,直接就要吻上去—— 下一秒,他落了空。 商轻离几近条件反射地侧头避开,眉梢微蹙,“干嘛?” 梁茶一怔,有些尴尬地独自抿了抿他常年干燥起皮的嘴唇,连一向的玩笑都忘了开,眼神难以自控地望向商轻离。 那双眸子里映着个不甘又幽怨的人,是他内心最瞧不起的自己。 商轻离被他这个眼神弄的有些莫名心虚,他不自觉地加重了声音略有叱责: “别闹,我真的要去工作。” 梁茶半晌,才露出个有些苦涩的笑来:“你干嘛总用这种口吻叫我‘别闹’,我又不是女人还需要哄。搞得我很无理取闹一样。” 商轻离一怔,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低嗤了一声:“也是。” 他说着,还是安抚似地低头在梁茶的唇角快速亲了下他的脸颊,“好了,那我走了。” 梁茶站在原地,看着他推门出去,消失在视线里。 他想说,其实他知道的,今天是他的生日。 虽然他说他不喜欢过生日,但是…… 生日快乐。 第 18 章 第18章 梁茶的直播小有起色,他从来不露脸,也不告诉商轻离他的账号,不过商轻离也似乎不在乎,从没过问,只要他不要整天到处乱跑找不到人就行。 那天直播间眼尖的粉丝看到他摄像头旁边的桌上有一束山茶花,让原本色调简单的桌面都明亮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小粉丝在直播间八卦。 梁茶只是一笑而过说:“嗯,是……一个朋友送的,他今天过生日,我就给他唱首歌吧。” 梁茶唱了一首张震岳的《秘密》。 几年前还在上学的时候,他声线稚嫩,总想模仿流行歌手的唱法和声线,总是没有自己的东西。现如今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经历了人世沧桑,歌声反倒莫名有了味道,以及淡淡的故事感。 其实也有一些小的经纪公司看中他,私聊想和他签约,也有一些类似民间选秀的音乐节目找过来,对他很感兴趣。 只是梁茶对自己不大自信,或者说有些自知之明,一时心动,又左顾右盼,偶尔和商轻离提一嘴时,却被他冷笑着说出了圈里那些潜规则,问他是想去陪酒陪唱,还是能够自己带资赞助? 几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把梁茶说得哑口无言,也就绝了他那点儿心思,毕竟,他真的很平平无奇,要是有才华,早就在大学的时候就展露出来了,何必等到他现在嗓子都不大行了。 用商轻离的话就是:“你那水平也就开个声卡,哄一哄你直播间那些不懂音乐的小粉丝们,真到专业的面前,你觉得你自己够看吗?梁哥,你啊,就是有点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真话总是那样扎心,梁茶被他扎成了刺猬,委屈巴巴地装凶狠,扑上去和商轻离干了无伤大雅的一架,也没找回多少面子来,就是买来由地难过。 他不仅是个普通人,还他妈是个倒霉透顶的普通人。 要是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白折腾,哎,还是老实点儿吧。 梁茶以《秘密》开头,又以一首五月天的《温柔》结束。 他其实挺珍惜这些经常来听他唱歌的粉丝的,音乐是他逃离残酷又骨感的现实世界,唯一的慰藉。 他唱的那句“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我的心,为什么我的心,明明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也是他缩着在刺猬一样的壳里,能唯一用歌声唱出一点大胆的心声。 他唱完后,竟然意外收到了一个粉丝的打赏,价值整整两万块的礼物。 他愣了下,连忙道谢,刚想问对方想不想点歌,哪知道对方特高冷地了四个字就下线了。 [吟鸥帅破苍穹]:唱得不错。 梁茶注意到他的ID后一愣,看来这人是现在当红大歌手向吟鸥的粉丝啊,怪不得这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两万。虽然平台抽成一半,但他也能拿到一万呢。 下播后,他突然就看到了那人在后台发来的私信。 -你唱得挺好的,有没有兴趣加个V交个朋友,我也唱歌的。 梁茶一愣,他距离唱歌这个圈子已经很远了。退学以后更是和以前所有大学同学都主动断了联系。这时突然有个同行加他,还对他肯定,他莫名有点小开心,欣然同意了。 加v后,对方的v昵称就稍许收敛一点,叫[在下向吟鸥]。 他有些汗颜,这位朋友看来真的很喜欢向吟鸥啊。 他蠢萌地发了句:你好的表情包过去。 对方的气泡就不断弹了过来,对他在直播间唱的歌一顿点评。 噼里啪啦贬了一堆,然后又婉转地来了句:“虽然一看就是野路子没怎么正经学过,但有些地方又莫名很学院派,总是胜在感情到位。” 梁茶讪讪,虽然对方说得都没错,但是这么上来就直捣他致命缺点,确实挺扎心窝的。 但他也渐渐发现这位朋友是真有点懂音乐,而且只是心直口快,话痨之余加上有点恃才傲物,其实还是挺有朝气的,网络用词也很时髦,懂得很多,提醒他直播间各种土爆了,恨不得手把手教他要怎么直播。 总之,他久违的,交到了个朋友。 商轻离不在的日子里,他除了直播,还会和这个小鸥聊天。 向吟鸥最近闷在家里写歌太无聊,意外发现了一个唱得还不错的小主播,起初是一闪而过被他桌上放着的那束山茶花吸引,因为他今天才刚刚被商轻离那家伙厚颜无耻地动手薅走了他家花园里名贵的山茶花。 接着听到那小主播有些温吞略带不大自在地说,花是朋友送的,朋友过生日。 向吟鸥就神奇地直觉到了什么,当即来了精神。 商轻离三年前找了个直男玩,愣是给他掰得半弯不直的,现在还在身边。 他久闻其名,知道他叫梁茶,三年间偶尔见过商轻离带他出门几次,他只是随意扫过一眼,转眼就忘了长什么模样,后来是有一次有人当着那梁茶的面说了太难听的话,之后商轻离出来玩就很少带他。 一开始谁都没当真,直到这人竟然打破了商轻离换人如换衣的魔咒,在他身边呆了快三年。向吟鸥隔三差五地就能在商轻离那口气、神情里,时不时地捕捉到这个大名鼎鼎的,能一句话就把商轻离气得半死又无可奈何的梁茶的身影。 他对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偏偏商轻离左右搪塞,不愿再把人带出来。 哪怕商轻离那家伙死鸭子嘴硬,从没说过半句人好话,可向吟鸥看得跟明镜儿似的,他这混世魔王一样的发小是玩着玩着把自己栽进去了而不自知。 向吟鸥倒是无所谓,他是个乐子人。 纯属损友,看热闹不嫌事大,就等着哪天看商轻离把人作没了呢。 加上梁茶后,他起初只是逗着他玩,聊音乐也不过是为了打发点写曲子的无聊时间。 不过讲真,他觉得梁茶这人挺真的,能处,比他们那圈子的人真多了。 怪不得商轻离会忍不住被这样的人吸引。 向吟鸥没忍住,向梁茶发出了面基邀请。 梁茶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交网友,得知对方也在北京后,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去见。 但他耐不住向吟鸥每天在微信上狂轰乱炸地请求,尤其对方还故意用自己感兴趣的音乐“勾引”他,说他新写了一首曲子,只想当面弹给他听。 梁茶被勾得心痒难耐,因为他之前听过小鸥写的小样,几分钟就能随手弹出来一首新曲子。 还是绝对音域的天才。 他确实是那种慕强的人,本身上学的时候就羡慕死这种音乐天才了。这下没忍住,趁着这几天商轻离似乎也很忙,一直没回来,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见面的时候,他才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是向吟鸥,那个现在乐坛炙手可热的天才歌手。 而且,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向吟鸥好像认识商轻离。 梁茶有点怂,忙不迭地让他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要让商轻离知道他们见过面的事。 向吟鸥闻言挑眉一笑,刚染的一头绿毛在阳光玻璃房下闪闪发光,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不免生出了一丝怜悯来。 怜悯之余,又有点怒其不争。 他假装才知道对方的身份,恍然大悟地坏笑着:“哦哦。你就是商轻离金屋藏娇的那个梁茶啊!” “不是,什么金屋藏娇……”梁茶有些窘,莫名耳根子有些热。 他否认时,微垂眸,眼睫毛在阳光下微微发颤,忽而猛然惊觉,只有一个多月了。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他就要离开了。 向吟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伸手似笑非笑地随意撩了撩他一头绿毛,想起来最近圈内传得沸沸扬扬的,商李两家的联姻。 他再看这梁茶,一脸地哀绪别愁,明显也是知道自己在商轻离身边呆不了多久了吧? 他心直口快地说:“哎呀,那么愁干嘛,要不等商轻离结婚以后,你干脆跟我好了,我这儿音乐公司不错,就算你是个五音不全的,也能给你捧出来……” 然而他话刚说完,就看到梁茶整个人突然呆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殆尽。 向吟鸥顿时察觉不对,心里有点慌了:“不是吧?商轻离快要结婚的事八卦媒体都传遍了,你不知道?!” 梁茶感觉脑子嗡嗡的,哪怕今天冬天的太阳很好,他们还站在阳光房里,浑身被照得暖洋洋的,可他却瞬间全身上下都仿若如坠冰窖,凉了个里里外外,透心地发寒。 半晌,他才仓皇地找回自己的一点声音,勉力转过头来看着以为自己闯了大祸的向吟鸥扯出个苍白的笑容来:“……我不怎么关注那些,不过你别担心,本来……本来我也是准备离开他的。” “现在只不过是,早一点而已。” 他深呼一口冷气,再徐徐地吐出闷疼的胸腔,半晌,才转头跟向吟鸥扯出个不大好意思的笑来,请求道:“……小鸥,不是,应该是向先生,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什、什么?”向吟鸥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暗暗咽了咽口水,就怕这梁茶来个鱼死网破,要他带他去商轻离办婚礼的海岛上抢婚。 梁茶忽而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来,说:“你放心,生活又不是电视剧,我不会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破坏他的婚礼的,我就是……想让你帮忙保个密,不要告诉他我知道了这件事。” 向吟鸥一怔,这、这这这……这他妈都能忍? 但他内心又隐隐有点不安,忙说:“好好好,我绝不告诉他,我发誓!” “那你也麻烦给我保证,你可千万别告诉他,这是我告诉你的啊,你就说……你就说你看到新闻了反正怎么样都行!” 对比向吟鸥,梁茶忽然就更淡定了,其实他很明白,他就像……就像茶叶一样,煮茶时,要茶煮三沸,但是等真正沸腾了三次后,这茶叶也就过了火候,没滋没味的,绝不能喝了,只能渐渐沉寂,等人走茶凉,彻底凉透,只需抬起杯子来随手一泼,也就无需再留恋。 就像商轻离对他这样。 第 19 章 第19章 梁茶回去后,在公寓内茫然了很久,这才发现在这个几百平的房子里,三年时光,竟一点一滴,到处都能闪回出他曾经和商轻离相处过的记忆,嬉笑怒骂,酸甜苦辣。 他逼着别再去想,快步走进屋开始收拾东西,拿出他三年前带来的那个黑色背包,结果发现连一件厚一点的羽绒服都塞不下。 他用力怎么塞都塞不进去的那瞬间,这个破烂的背包就像是他求而不得,事与愿违的人生一样,廉价又贪心得可笑。 梁茶这些年来看似不要了,却又放不下的自尊心就像藏了一半破掉的袜子突然暴露出来,他终于崩溃地蹲下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哪怕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心脏还是像被铁烙重重烫上去一样,疼得他倒抽冷气,嘴唇颤抖发白,只能死咬着牙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拼命地逼回去。 梁茶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开始的已经足够难看,结束得一定要体面。 他这三年已经当够了小丑,卖够了蠢笑,现在绝不能再给商轻离任何消遣和嘲笑的机会。 他还有债要还,还要等着娄哥从牢里出来,跟程澄姐小舟他们一块过上好日子。他不能再傻逼得让自己都瞧不起,他得动起来,快点离开这里。 京圈里的那群狐朋狗友借着商轻离要结婚的事攒了个局。 向吟鸥下午才说漏了嘴,根本不敢去,可无奈负责攒局那小子觉得他不来这局味儿就不够,三催五请地打电话催,旁边正喝酒的商轻离看他那么费劲,伸手招了招手,示意那人把手机给他。 商轻离拿起手机来,毫不客气地笑怼:“向吟鸥你怎么回事?平时要是什么局你早开着屏就骚过来了,今天不敢出来这是最近掉毛成秃鸡了?” 向吟鸥被他这一激,恼羞成怒:“你他妈才是秃鸡!” “哟,不是说不舒服来不了吗?我看这嗓门很响啊?”商轻离手上夹着根烟,嗤笑。 向吟鸥闻言开始演,“咳咳,也、也不是,我是真生病了,就不去了……” “少来,就你那蹩脚演技还敢在我面前演,不对,”商轻离敏锐地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微眯着眼睛,语气带上了几分冷意,“你是不是又在背后给我掉什么链子了,这么怕见我?” 向吟鸥被他一语中的,不禁头皮发麻,想着赶紧胡乱搪塞过去,哪知道商轻离的声音就带着压迫性的冷笑从电话那头传来:“……向小鸟,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他们这圈里,本来就都怕商轻离,凡事都是他领头。向吟鸥这一听,他诨号都被喊出来了,一时腿就软了,想着这事儿恐怕瞒不住,不如坦白从宽,一秃噜皮就说了出来:“你养着的那个梁茶……知道你要结婚了。” 商轻离脸上的笑脸瞬间消失殆尽,霍然站起来,慌乱中拔高了声音怒道:“你说什么?!” “我,我说那个梁茶他…他知道你要结婚的消息了,”向吟鸥被他吼得耳朵发麻,连忙将手机拿远了一点,讪讪找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儿知道你都快结婚了,还不准备跟他断啊……” 商轻离没来由地心里开始发慌,他攥紧了手机,强行克制着自己要失控的情绪,冷静下来问:“他说了什么没有?” “他?哦,他好像说,说叫我不要告诉你他知道了……” 商轻离听得脸色发青,脸色阴晴不定。 “还有呢?”他压着怒气问。 向吟鸥抱着将功补过的心理快速回想,赶紧开口:“哦哦!还有,他还说叫我放心,说他不会去你婚礼闹的……” “嘭——!” 他话没说完,商轻离已经时刻得抬手一扫将桌上一整排价值百万的洋酒全都扫飞出去!砸得霹雳哗啦一片碎响声! “还有呢?”这声音阴得吓人。 快两三年没见识过商轻离疯劲儿的向吟鸥在电话这头听得胆颤,暗自叫苦,咬咬牙赶紧交代:“他还说,说叫我别担心,他本来就是要离开你的,不过就是,不过就是早一点而已——”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当即谢天谢地,快速打电话给经纪人,让他赶紧给自己接个深山老林的通告,能躲多远躲多远! 而在酒吧的其他人都被商轻离刚刚那一下子吓得噤若寒蝉,识趣地交换眼神闭嘴。 直到这活阎王阴鸷着张黑脸离开,其他人才劫后余生地庆幸。也有人想,好在这商二爷今天还没开喝,总不至于酒后飙车。 商轻离一路飙车回到公寓,开门后一脚踹开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在客厅行李都还收拾好的梁茶。 梁茶乍一听到动静,几乎是直觉一样,当即立断地快速拉上行李箱拉链,面无表情地提起来就要从商轻离身边冲去大门去。 商轻离被他这个应激动作气得血直往脑袋上冲,眼疾手快地闪身挡在门口,上前一把死死攥住行李箱的侧面把手,青筋暴起。 他看着梁茶冰冷望向他的眼神,目光不由闪烁,下意识拔高声音恼怒:“你他妈的又在发什么疯?!” 梁茶被他吼得心脏骤然一颤,隐隐发寒,他只是看到商轻离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酸涩就从胸腔涌上喉咙,像是一只手狠狠搅弄他的心脏一样。他死死强压着那股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无情一些,抬眸看着他:“我以为你只跟男人玩,原来……还能跟女人结婚。恭喜,我们那狗屁合约结束了。” 商轻离听得不敢置信,脖颈处的青筋暴起,怒得抬高声音:“梁茶你他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你这傻逼爱谁谁结婚就结去!老子玩够了不奉陪了!”梁茶用尽全力地拽着行李箱,“你给我放开!” 商轻离满目猩红,轻蔑地居高临下看过来,狠道:“梁茶你从来就只会这一招是不是?” 时隔三年,两人似乎再次回到了当年剑拔弩张的时候,彼此气血翻涌,怒目相对,胸腔起伏不定,气氛胶着地堵在门口谁也不肯让。 “商轻离!”梁茶咬牙喊出他名字的时候,声音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发颤,双眼拉满血丝,恨得咬牙切齿,“你结婚了都不准备告诉我,是觉得我梁茶无关紧要,连个知情权都不配拥有。” “还是,还是你觉得我梁茶够恬不知耻……可以继续不要脸地给你当……当小三,是吗?” 梁茶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哽咽着再也无法控制,瞬间接连从眼眶里滚下两行泪,滑落下去。 “为什么不行?!” 商轻离被这眼泪弄得心头大震,恼羞成怒地脱口而出。他 他拽紧行李箱的手臂肌肉紧绷,下意识急切地厉声争辩: “你他妈不就是为了钱跟我在一起的吗?!我没给你钱吗!我没有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吗!梁茶你摸着良心问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要不是我你梁茶现在还有今天?!” “你早他妈就被那群追债的剁了喂狗了!” 梁茶闻言惊愕地怔住,手上一松,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以为他起码这点瞒得体面。这一刻,羞辱和伤心一时不知道是谁占了上风,“你早就知道……” 自觉失言的商轻离只觉得心慌,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即将要消失,下意识恐惧地想阻止它发生一样,失控地猛地一把拽过那该死的行李箱,擦着梁茶身侧往他怎么都不愿意后退一步的客厅狠狠掼了出去! “嘭——!”地一声炸裂的巨响在梁茶耳后炸开,他双眼刺激性地眨了下,嘴唇颤抖着如商轻离所愿地噤音。那刹那,他像是听到了自己心脏同时被引爆的声音,眼眶上再次浮出的水雾,汹涌地蔓延出来。 商轻离感觉梁茶的眼泪就像是浇在他心脏裂缝深处滚动熔岩的热油一样,瞬间烈火燃天,烧得他理智魂飞魄散。 他阴鸷的目光一步步逼近,像点了炮仗一样怒道:“是!我早就知道你他妈欠了一屁股债!当初你猜得就没错,我就是报复你,挖了坑故意让你跳!” “把你老家的债主找来北京缠上你的是我!让他们步步紧逼催债的是我!下套让你去人体盛脱光了给人当菜盘子的也是我!把你这个傻逼直男在床上玩得死去活来跟条狗似的也是我!” 梁茶闻言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痛苦地被他逼着一步步往后退。 商轻离一句句都像是将他当作鱼肉肆意地放在油锅上煎烤,痛得他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梁茶痛苦得张开嘴,生理性地倒吸着气,过度呼吸到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支撑不住狼狈地被行李箱绊倒在地,撑手按地时被裂开的行李箱塑料壳扎破手心。 商轻离目光一抖,终于从愤怒中清醒,着急地连忙蹲身上前想要伸手察看他的伤。 “梁哥……” 梁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双目布满血丝地往后退,极致的痛苦让他绷紧张开的嘴巴颤抖着失声, 他感觉心脏就像被狠狠捅进一把冰凉的手术刀,狠狠地将他的心搅碎,痛得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一拳一拳地用力砸在自己地心口上,试图那那种痛转移。 他再也受不了,攥紧拳头猛地倾身向前,一拳朝着商轻离的脸砸下去! “……你混蛋!” 商轻离从没想过那个对他敢怒不敢言的梁茶会有一天竟敢动手打他,一时不察,被他一拳打中颧骨撇过头去,口腔里顿时弥漫出了铁锈味。 他转过头来看着梁茶,顿时怒不可遏。 “对!我混蛋!我混蛋你又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你他妈到底闹够了没有!当初他妈的不是你寻死觅活地求着留下来!你三年都忍了,为什么现在忍不了!我不娶女人难道娶你吗!” 梁茶听得肝胆欲裂,狠狠伸手推开他,狼狈地扶起来裂开一处的行李箱,转身就要走。 商轻离怒得脸色发青,抬脚就将面前的晾衣架踹翻,连带着旁边一整排他前两天特地精挑细选买回来养着的山茶花盆栽,全部掀翻在地! “梁茶你他妈有种走出这个门,以后都别回来!老子对你好点儿你就真把自己当根蒜了!我随便招招手大把比你年轻漂亮还识趣的!你以为你值几个钱!老子三年来在你身上花的钱,还不够我当初在酒窖随手砸的酒多!” 背对着他的梁茶身形一颤,攥紧了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