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的虎鲸总想和我贴贴》 第一章 地下车库内，汽车的轰鸣声渐息。 江思渺停好车，边走边随手点开关注的公众号的最新推送。 ——【蓝天海洋馆福利派送！邀您畅游海洋世界~】 江思渺不断下划，看到最下面写着【更有精彩虎鲸表演等您来看】一行字后，叹了口气，关上了手机页面。 就知道没用。 上周末，他陪侄子去了一趟这座全市最大的海洋馆，却意外发现，这座海洋馆中居然在用虎鲸进行动物表演。 近年来，动物表演的危害逐渐被大众所认知，其中虎鲸又是动物中智商高，通人性的代表，被训练用于表演的危害会更大。 江思渺无意破坏侄子游玩的心情，等回去后立刻给海洋馆写了投诉邮件。 但看起来并没有效果。 毕竟虎鲸表演是海洋馆的招牌噱头，估计工作人员看到他的投诉，会毫不犹豫嘲笑后删除吧。 江思渺收起手机，按动电梯。 “叮——” 电梯停在了六楼。 江思渺独居，自己买了一套大平层，出电梯整层只有自己一间。 他像往常一样右转走向自家门口，离门口还有四五米的时候，却突然停了脚步。 他在他家门前的地上，看到了一个躺着的男人。 一个没有穿衣服，浑身赤.裸的男人。 昏迷了？ 还是，死了？ 江思渺脑子嗡地一下，第一反应自己是不是卷入了什么刑事案件。 难道有人故意抛尸在他家门口？ 但他所住的小区治安很好，非户主进出要登记，住楼要刷卡才能进入，而电梯也只能到达住户自己的那一层楼。 要抛尸也不会选这个地方吧？ 江思渺屏气，悄悄接近男人看了一眼。 胸口有起伏，有呼吸。 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看来还没死。 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但身上却没有太多水痕。 江思渺试探着碰了一下他的手臂。 有点冷，但还是正常的温度。 这倒是像他小时候曾爱看的武侠书里会出现的剧情，武林高手被仇家追杀，奄奄一息时倒在主角家门口，之后就该把武功秘籍传给主角了。 ……不过什么高手能被追杀到连件衣服都不剩？ 他眼神一瞥，忍不住想，还是什么变态暴露狂在做行为艺术？ 江思渺挥退了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揣测。 谨慎起见，还是报警吧。 他站起身，正准备拨打110时，脚踝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 江思渺被吓了一跳：“你——” “……你好，人类。” 那男人醒了，声音有点哑，靠手撑着地，身体晃了一下才站起来。 江思渺下意识后退了一下，打量了一下他的全身，发现这男人看着年轻，身材意外的很不错。 男人身材高大，比一米八的江思渺还要高出半个头，肩宽腰窄，胸肌和腹肌都很优越，看起来挺拔却不过分强壮。 甚至用不错来形容都有点屈才了，这简直是运动健将的水平。 江思渺的视线下意识下移了一下，又反应过来不太礼貌后才迅速移开，问：“你是什么人？” 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脸，看向江思渺，似乎先笑了一下，接着语速很快道：“人类，打扰到你很抱歉，因为我不知道该去哪，所以我只能留在这等你。” 他说话不太流畅，听起来甚至有点莫名其妙，大约像是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挠一挠头，又补充了一句，“请、请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他的语气无辜，表情诚恳，甚至带着一点不符合年龄的天真。 “……” 江思渺努力地把他的话理解了一遍。 他似乎在陈情自己不是坏人，但说出来的话却颠三倒四。 江思渺皱了下眉，问道：“你究竟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不好好说的话我就报警了。” 男人深吸一口气，说：“我是虎鲸。” “……” 江思渺的大脑宕机了三秒。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男人重复道：“我是一头虎鲸。” 江思渺：“虎鲸？” 男人肯定地点头：“虎鲸。” 好的，报警了。 江思渺点了一下头，说：“这话你和警察说去吧。” 虎什么鲸？ 先让你见见武警！ 男人见状，急忙补充说：“人类，我、我真是虎鲸！我曾经生活在蓝天海洋馆！生活了二十年！至于我为什么是现在这样、为什么来这里……我也不清楚。” 江思渺不为所动。 前二十五年的生活经验汇聚在脑子里，形成两个大字。 ——骗子。 他毫不犹豫退后一步，按下110，正准备拨出时，手机振动，刚刚看过的公众号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紧急！蓝天海洋馆招牌虎鲸失踪！各方正紧急追查……】 江思渺拨号的手指猛地一个急刹。 …… “先等等。” 江思渺举着手机，离那男人几米远，道，“你先站着别动。” 男人有点无措，但还是很听话地站在了原地：“好。” 江思渺点开公众号推文，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虎鲸失踪对海洋馆无论是名誉还是收入的损失肯定不小，以他的了解，这种事情不应该这么快被披露才对。 但看下去，江思渺似乎就有点明白了。 海洋馆除了水下各个地方都有监控，而且虎鲸体型巨大，不应该会无缘无故失踪。 所以官方怀疑这是一起极其恶劣的盗窃事件。 近年来动物保护组织在国外多地有盛行之势，甚至曾出现过极端组织袭击动物园等情况。 江思渺写投诉邮件后又在网上也搜过相关新闻，蓝天海洋馆不是第一次被控诉使用虎鲸表演了，之前也有人曾在网上披露并自发抵制，只是收效甚微。 官方这么做，估计是怀疑某个极端动物保护组织使用了什么手段，将虎鲸运了出去，或许不久他们就会将虎鲸的下落公之于世并向海洋馆示威。 与其到时候被人打脸，丢尽脸面还要平民愤，还不如自己先发文，站在受害方制高点，号召所有知道线索的民众检举线索。 这篇发文时间是一分钟前，眼前的男人应该不知道这个消息——除非他自己就是海洋馆的工作人员，或者是盗窃团伙之一。 但如果真是那样，他似乎又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找上自己这个普通人才对。 江思渺想起刚刚文中所说的，这只失踪的招牌虎鲸在海洋馆生活了二十年，大家都亲切地叫它“泰格”。 “泰格？” 江思渺试探着叫他。 一直安静等待的男人脸色顿时一垮，闷闷地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会吧？ 还真是啊？ 江思渺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在摇摇欲坠。 可这是现实，又不是格林童话！怎么可能真会有动物成人的故事？ 不是说建国后禁止成精吗？！ 江思渺内心挣扎许久，理智告诉他不该信。但另一方面，目前所有的信息似乎都对得上。 “假设……假设你真的是虎鲸吧。” 江思渺追问说，“那你是怎么从海洋馆过来的？” 他家距离蓝天海洋馆可不算近。 男人要真是以眼前这种不穿衣服的状态出的海洋馆，没走几步就该被抓走了。 “我也不知道。” 男人表情也很迷茫，“我醒来，就在这里变成人了。” 江思渺：“突然闪现？” 男人认真地点一点头：“嗯。” “……” 江思渺刚想质疑，突然灵光一现。 为了防小偷，他在自家门口特地装了摄像头，而摄像头拍的内容可以直接在手机上查看。 只是很久没看，他差点都忘记这回事了。 “我门口有摄像头，你要是说谎就和我进警察局走一趟。” 江思渺像是终于抓到了他的漏洞，本着要揭穿他的念头，迅速从手机里翻出连接的录像。 男人却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往上看看，往下看看，表情好奇地张望他所说的东西。 江思渺看着录像，按时间线不断后退，想退到眼前男人出现的那一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让他的谎言不攻自破。 到了。 江思渺倒到了门口没人的时候，开始播放。 这应该就是他出现的时间了。 江思渺拉着进度条，却发现男人的出现像是一闪而过，直接到了他家门口。 他愣了愣，再次放慢速度，又看了一遍。 接着，他将速度调到最低，反复看了数十遍之后，再次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时—— 江思渺听到了自己世界观碎裂的声音。 — 人的一生总要邂逅一些意外。 有的人是惊喜，有的人是惊吓，还有的人，是格林童话。 “滴。” 江思渺用指纹刷开门。 他有点别扭地看向身后的人，说，“请进。” 很难说他的想法在刚刚短短的十分钟里，遭遇了怎样天崩地裂的洗刷。 录像视频中清楚显示，男人是突然凭空出现的。 尽管江思渺的理智还是让他很难相信这件事，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遇到了超自然事件。 按理来说，他也可以不管，关起门作壁上观。但如果真把他赶出去，让一个没穿衣服，身份不明的人的人流落街头，估计他走不了多远就该进派出所了。 到时候警察调查起来，恐怕也会追查到自己身上。 而且，如果男人真是由虎鲸变异而来，那么身为人类，应当尽力对这位虎鲸先生展露出友好。 “事先声明，我也不是完全相信你的话，只是暂时——” 江思渺还没说完，忽然有一道重量压在了他身上。 比他高半个头的男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几乎牢牢贴在他的身上，语气欢快而高兴，“人类，谢谢你。” 男人没穿衣服，江思渺能感觉到他的下半身，有什么突兀的存在正顶着自己。 “……” 果然还是应该报警的。 死变态。 第二章 男人的力气出奇得大。 江思渺几乎是被圈在他的怀抱里，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扒拉开他，脖子都被蹭红了。 他缓了缓呼吸，还是尽量维持住礼貌说：“我先去给你找套衣服。” 总这么光着身子晃来晃去也不是事。 尤其是在这位虎鲸先生身材各方面还好得过分的情况下，看久了还有点自残形愧的心烦意乱。 江思渺边开衣柜边安慰自己。 算了，他一个人类和虎鲸比什么比！ 人家是海洋霸主，自己在人类里都不算运动好的那一拨，和鲸比不是上赶着自取其辱吗？ “先穿上这个。” 江思渺最先找出一条没拆封的新内裤，又去找衣服。 虎鲸先生的身材比他高大许多，也不知道他的衣服虎鲸能不能套得上—— “——穿不了。” 虎鲸拿着那条新内裤，直白地说，“太紧了。” 江思渺：“……”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自取其辱。 看着虎鲸先生无辜的眼神，他压下那股轻微的不爽，“……先放着，我会给你买新的。” 他又丢过去一件T恤，“那先穿这件试试。” 这件T恤对江思渺来说十分宽松。 但不出他所料，穿到虎鲸先生身上就硬生生小了一码，变成了紧身衣，倒是衬得身材更好了。 他勉强穿上，伸了伸胳膊，觉得有点不自由，疑惑问：“你们人类都非穿这个不可吗？” “为什么你们会特地选择用东西来束缚住自己？不觉得很难受吗？” “……” 总感觉他的意思是，你们人类都是抖M吗？ 江思渺一时间噎了一下。 和虎鲸解释人类文明进程还是太超前了，他只能一言以蔽之，“总之现在你作为人类，就必须穿，否则会被当成是异类。” “好吧。” 虎鲸先生也妥协得很快，只自言自语式的嘀咕，“人类确实是一种神奇的物种。” 因为裤子也没有合适的尺码，江思渺只能打开跑腿软件，随便选了最近商店里新的内裤和睡裤送来给虎鲸先生应急——当然，版型和质量都相当的一般。 “你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带你出门买新的。” 江思渺说。 虎鲸语气欢快地摇头：“不用了，人类。也许明天我就变回去了！” 江思渺微微一怔。 提到这，他还是有点不解：“我当然也希望你能够尽快恢复原样，回到大海。但问题是，我似乎没有这个能力帮到你。”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动物学家，更不是魔法师。 他也很不理解虎鲸是怎么会选上他作为落脚地的？ 他问，“你为什么会找到我呢？” 总不会是命运的巧合吧？ “我也不知道。” 虎鲸想了一想，摇头，又定定地看着他说，“但我认识你。” “几天前，你来过海洋馆，是不是？” 几天前？ 江思渺回忆自己带着侄子去海洋馆的那一天，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可我并没有去看虎鲸表演。” 然而说完后，他想起来了。 他虽然没有去看虎鲸表演，但是路过虎鲸观览区的时候，他的确看到了一只虎鲸。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虎鲸。 江思渺从小很喜欢动物，但算上网络视频、纪录片、百科全书里，这只虎鲸也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只。 通体线条流畅，黑白分明，年轻而健壮。 小侄子兴奋地扒着玻璃，他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虎鲸，免不了激动。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思渺总觉得那只虎鲸看起来非常闷闷不乐。 哪怕是在水里自由游弋的时候，情绪也不高。 他看了观览区上贴出的介绍，知道这只成年虎鲸在海洋馆里已经生活了近二十年，最新身长已达到了九米。 九米的成年虎鲸，被圈在海洋馆的一亩三分地里，本就失去了自由。 更何况每天定点定时，还要接受训练，表演给人类看。 江思渺盯着那只虎鲸看了许久。 那只虎鲸像是察觉了他的视线，也朝着他们这边游来，隔着玻璃和他对望。 “叔叔，它也在看我们。” 侄子兴奋又好奇地问，“会不会在它眼里，我们也是观赏动物呢？” 江思渺看着它，摇了摇头：“不知道。” 或许其他动物会。 那样在它们视角里，似乎还更好受一点。 但虎鲸是智商极高的动物，江思渺隐约觉得，它们大概是能理解自己被圈禁、被驯养的这件事的。 因为这一经历，江思渺回去后就“多管闲事”地写了投诉邮件，希望海洋馆不要再利用虎鲸进行动物表演。 而此刻，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你是那只虎鲸？” 看他想起来了，虎鲸先生很高兴，如果有尾巴的话或许会当场拍起水花：“嗯！” “每天在海洋馆，我都会见到很多人。” 从被捕捞，住进海洋馆后，他见过很多人。 形形色色的，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面孔的人。 多数人看到他的时候是十分惊喜的，虎鲸刚开始对这种惊喜非常受用，被人类喜欢的感觉让它有些飘飘然，它会兴奋地游来游去，向面前的人展示自己矫健的身姿。 渐渐的，他长大了。 也逐渐觉得无聊了。 海洋馆太小了，他从一岁被捕捞起来就住在了这里，这里的每个角落它都游过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 它见不到除了同伴以外的其他生物，在这个水池里，除了它们以外，只有水草，石头，还有玻璃外面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 而且它开始被用于训练表演了。 重复的训练，表演好了有鱼吃，表演不好则要挨抽。 它是海洋馆里最聪明的一只，学习得也很快。 一开始它还会因为自己的领先而高兴，到后来只会因为自己的领先而悲哀。 有更多的人来看它了。 他们欢呼着庆祝它的表演，为它每一次精彩的反应而兴奋。 但它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它日复一日地表演，形成机械化的模式，获得人们更多的欢呼，和来自自己内心的、更多的沮丧。 待得太久，它几乎已经有点不记得大海的气味了。 ——但应该不是这个水池里的味道。 真想念大海啊。 它想。 后来有些人来看他的时候，表情似乎也变得不高兴起来。虎鲸先生判断不出这种表情是对自己的，还是对海洋馆的。 因为无从分辨，他的情绪愈加低落。 最后，他见到了江思渺。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江思渺见到他的时候，既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慨。 一个很特别的人类。 虎鲸游过去，隔着玻璃看他，像是在与他互动。 他却依旧没有惊喜和意外，眼里只有一种很浓的、化不开的情绪。 虎鲸做不出人类的表情，但那种神态，让他想起了自己偶尔想大海却回不去，想离开这里却逃不掉的心情。 后来没过几天，被饲养员喂鱼的时候，虎鲸听到它们在聊天。 养久了，它已经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了。 “听说了吗？有人写信投诉了，说不让咱们用虎鲸表演，还引用了什么外国新闻，说虎鲸会咬死饲养员。建议我们放归他回大海。” 虎鲸探出脑袋，好奇地听着他们的讨论。 另一个饲养员则摸摸它的头，“咱们泰格可不会。是吧泰格？待在这多好啊，有吃有喝，咱们聪明的虎鲸才不会想着走呢。” “再说了，光写邮件能有什么用。能有人听他的，把虎鲸放走？这一只多少钱呢。” 它听懂了。 自己是明码标价的存在，是海洋馆的摇钱树。 海洋馆是不会放它离开的。 虎鲸蔫蔫地沉下去，想，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冥冥中，它忽然有个执念猜想，会不会是上次那个人类呢？ 是他吧。 它想起那个人类温柔又悲伤的眼睛。 真奇怪，它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能懂自己的想法呢？ 它抱着这样的心情，沉沉睡去，最后一个念头是，真想离开啊。 “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总之醒了之后，我就在这里了。” 虎鲸说完了自己的故事。 江思渺起先还觉得这是一场科幻童话，听到后面，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万物有灵。 中国神话里就常有通灵性的动物可以化形成精的故事，况且虎鲸还是所有动物中最聪明，最懂人类的，若真化形了也不是不可能。 也许是那一次的见面给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化成人形离开后，执念也帮助他定位到了自己这个曾经为他申诉过的人家门口。 “……我明白了。” 江思渺喃喃，又有点抱歉说，“但如你所见，我确实是个普通人，我也没有把你变回虎鲸的能力。” “没关系，人类。” 虎鲸有点沮丧说，“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变回去。” 对于变成人这件事情，它现在还感觉很茫然，很无措。 他想了想，小心地问，“那么，人类，我可以先待在你这里吗？” 在所有人类里，眼前的人恐怕是最不会把自己送去做实验，或者还给海洋馆的了。 “这个……当然。” 江思渺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在找到变回原型的方法之前，你都可以先住在这里。” 他顿了一下，又问，“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泰格吗？” “我说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虎鲸先生有点不高兴地说，“这是他们给我取的，不是我的名字。” “他们？” “饲养员。” 虎鲸说，“而且我听说泰格……是人类称呼老虎的名字。” 他很认真地解释说，“我是鲸，我不是虎，所以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江思渺想了想：“那我直接叫你虎鲸的话，好像也有点奇怪。” 世界上的虎鲸那么多，怎么能确定是自己面前这只呢？ 虎鲸反问他：“人类，你叫什么？” 江思渺愣了下，答：“江思渺。” “江思渺。” 虎鲸又念了一遍，“江思渺。” 他笑起来，说，“感觉很好听。” “你们的名字都是自己给自己取的吗？” “……” 江思渺说，“一般是出生的时候父母取的，当然有时候也会是其他亲属。” “……我们没有这样的习俗。” 虎鲸趴在桌上，看了半天江思渺，忽然问，“人类，那你能给我取名字吗？叫什么都可以——当然，要除了泰格。” 泰格，泰格，泰格，这个名字于他而言如同魔咒，是饲养员反复训练时希望他听懂、希望他顺从的咒语，它做梦都想摆脱它。 取名？ 江思渺觉得这事儿有点难办。 虎鲸先生不是普通的小猫小狗，自己随口取一个似乎不太正式。 “既然是你逃出海洋馆，重新开始的人——鲸生，我觉得还是自己取一个比较好。” 他想了想，郑重其事道，又告知虎鲸取名的规律，“在我们国家，人类的名字一般都有名有姓……” 他简单介绍完毕，甚至想推荐虎鲸先生在百家姓里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没想到他问：“那人类，你的姓氏是江？” 江思渺一怔，点了点头。 “哦，那我也姓江好了。” 虎鲸想了想，说，“江鲸……我就叫江鲸怎么样？” 嗯，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和江思渺放在一起感觉也很合适，“可以吗，人类？” 江鲸。 江思渺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倒像是他的亲属。 但虎鲸先生在人类世界举目无亲，把他作为亲人，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行啊，我觉得很好听。” — 江思渺的屋子虽然大，但因为独居，已经完全布置成了一个人的模式。 他的主卧是最大的一间，另外两间卧室，一间被用作书房，另一间因为面积较小，被他改成了储藏室。 看来看去，也就只有书房里有一张沙发可以睡。 江思渺收拾出一床被子，道：“可能得先委屈你一段时间睡这里。” 江鲸倒不这么觉得，这是他第一次作为人类生活，对于一切事物都很好奇，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江思渺回到自己房间。 如果说他之前还对江鲸身份有点疑虑，听完故事就已经信了八成。 他虽然会说人类的语言，但是逻辑思维还很简单，确实符合一头虎鲸的心智。 真奇妙啊。 居然能被自己遇到这种事。 江思渺想，江鲸初来乍到，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但他孤身一鲸来到人类世界，肯定比他还要茫然。 虽然不能施法把他变回虎鲸，但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呢？ 正这么想着，江鲸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门口。 他没有敲门，把江思渺又吓了一跳。 “人类。” 他想了想，又反应过来，改口道，“江思渺。” “……” 江思渺问，“怎么了？” “那张床太小了。” 江鲸认真地问，“我可以和你睡吗？” 第三章 江思渺：“……” 仔细想想，江鲸有一米九，那张沙发对他来说确实是太小了。 而他主卧内，当时为了宽敞，直接买了双人床，倒足够容得下江鲸的长度，但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 光想象了一下画面，江思渺就觉得有点别扭。 江鲸表情无辜地问：“不行吗？” “……也不是。” 江思渺下意识松了口。 他顿了顿，刚要说什么，江鲸已经抱着被子爬上了他的床，高兴道：“谢谢。” 江思渺：“……” 他其实本来想说，你可以在这打地铺的。 算了，虎鲸先生刚来人类世界，就让人家睡地上，这不礼貌。 如果他一时半会儿变不回去，至少得让他适应一下人类世界的生活。 双人床睡了两个人，但因为床很宽，也并不觉得挤。 江鲸躺在被子里，感觉到十分新奇。 床是软软的，暖洋洋的，和在水里竖起来睡觉，还要探出头去呼吸的感觉完全不同。 人类居然给自己睡觉发明了一套设备，真是聪明得不可思议的物种！ 他躺着躺着，忍不住朝着江思渺的方向挪了一挪。 江思渺以为他睡的空间不够，又往旁边让了一让。 江鲸又朝着他的位置挪了一寸。 江思渺有点疑惑，但还是再让了一块。 在江鲸第三次向他靠近的时候，江思渺终于忍无可忍道：“你想睡多大的地方？” “不是。” 江鲸有点委屈地说，“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我喜欢你身上的气息。” 他直白道。 江思渺背脊冷不丁一颤：“嗯？” “我喜欢人类的气息——或者说，我们虎鲸种族生来就喜欢人类的气息。” 江鲸解释说。 作为海洋生物链的顶端，虎鲸对待所有其他生物都称不上友善，唯独对人类相当友好。 一方面是因为它们足够聪明，知道了人类是这个星球上的最高的智慧生命，有着绝对统治力。 另一方面，他们也确实喜欢人类。 这似乎是刻在虎鲸种族基因里的天然亲近。 在他们眼中，人类是小小的，聪明的，可爱的生物。 所以在他鲸生的前几年，它也很喜欢和海洋馆里的饲养员相处，也愿意给来参观的游客展露自己的身姿风采。 但江鲸后来发现，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他想象的可爱生物。 没有完成任务，他会被饲养员拿鞭子抽打，或是不给他喂食，作为惩罚。 在长久的折磨中，他几乎快磨灭了对人类种群的好感。 但江思渺不一样。 江思渺想救他，想帮他，还收留了他！ 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类！ 江鲸可以从他身上又闻到，那股曾经非常喜欢的人类气息。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又朝着江思渺的方向蹭了蹭。 “……” 江思渺能感觉到他的亲近。 这种亲近或许是基因里天然的，又或许是因为他在其他的人类那里受了太多折磨，难得找了一处有安全感的地方，所以下意识想寻求庇护。 他挣扎了一下，没再挪位，反而朝着江鲸的方向动了动。 “我知道，人类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到最温柔，“没关系，以后不会了。” 然而仅心软了几分钟后，江思渺躺在床上，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纵容这只虎鲸了。 “……江鲸。” 他忍不住开口道，“我认为在睡觉时，应该把手放回自己的被子里。” 让他和自己睡一张床已经很客气了！ 让他靠近也算是安抚他的情绪。 江鲸却得寸进尺，简直像要和他钻一个被窝！！ “你们虎鲸群族睡觉时，难道需要抱着同伴入眠吗？” “唔，不会。” 江鲸认真说，“但我之前没有和人类一起睡过的体验，所以不清楚。” 换言之，正因为没体验过，所以他才忍不住这么做。 “……” 江思渺纠正他，“我们人类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会抱着同伴入眠的。” “好吧。” 江鲸很听话地收回手。 没办法，都怪人类江思渺身上的气息太好闻了嘛，他下意识就想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 他只能卷一卷自己的被子，尽力在不打扰江思渺的情况下贴着他，沉沉睡去。 — 江思渺当晚睡得不太安稳，第二天天不亮就醒了。 他转头看了眼，身侧的江鲸还睡着。 江思渺下意识松了口气。 还好，还是人类的形态。 要是醒过来看到自己床上躺着一条大虎鲸，他怕自己会吓得背过气去。 ……当然，可能床会提前被压塌震醒他。 江思渺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今天是休息日。 一般正常的休息日，他会直接睡到中午起床，随便自己糊弄两口吃的。 然而今天江思渺打开冰箱，忽然想到，一会江鲸吃什么？ 吃鱼吗？ 生的还是熟的？ 然而很快江思渺就不再考虑这个问题。 因为他翻箱倒柜，家里能找出唯一和鱼相关的食物，是喂流浪猫的鱼肉罐头。 “……” 江鲸虽然是虎鲸，但他现在用的是人类的身体，应该不能吃猫粮吧？ 迟疑半天，江鲸在外卖软件上下单了两份生鱼片。 不管是鲸还是人，这个他应该都能吃。 身边没了江思渺的味道，江鲸也很快就醒了。 “早饭刚到。” 江思渺对他说，“刷牙，洗脸，吃饭。” 江鲸大脑艰难地理解着这个词：“刷牙？” 江思渺给他拆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点头肯定道：“刷牙。” 他教了一遍江鲸刷牙的方法，嘱咐他，“每天早晚都要各刷一次牙，不要忘记。” 江鲸有疑必问：“为什么？” 江思渺有问必答：“为了保持口腔健康。” 想了想后，他换了更通俗易懂的说法，“为了牙齿不坏。要不然牙齿坏了，还得去装新的牙齿。” 江鲸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了一点，“人类真是脆弱的生物。” “身为人类生活真是太麻烦了！而人类居然拖着这副羸弱的身体成为了地球霸主！真是太了不起了！” 他的语气肃然起敬。 江思渺却有一种被深深鄙视了的错觉。 好好地刷完牙齿，完成了今日份学习人类生活的任务后，江鲸坐到了桌前。 从前作为虎鲸的时候，他吃的都是饲养员喂的生鱼，所以对于生鱼片接受非常良好。 “等吃完带你出门，做个体检。” 江思渺说。 江鲸疑惑：“体检？” “就是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江思渺道。 虽然他基本已经相信了江鲸的身份，但他还是想确定一下，江鲸现在的身体到底是怎么样的形态，能不能和人类一样进食，以及，要怎么样才能帮助他重新恢复成虎鲸。 不知道为什么，江思渺觉得江鲸有点紧张。 “检查身体啊。” 他的情绪像是有点低落，半晌后闷闷地说，“人类，你要把我交出去吗？” 江思渺愣了愣，马上说：“当然不是。”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检查身体，很容易查出来我不是人类吧。” 江鲸说，“到时候，是不是会有人把我带走？” 江思渺懂了他的顾虑，笑了一下说：“不会，这个我有办法。” 等吃完饭，江思渺开车，带着他前往中心医院。 江思渺的哥哥，也是他小侄子的父亲，江望年在中心医院上班，江思渺很快用自己的身份信息挂上了江望年的号。 “怎么了？” 江望年揶揄说，“有事儿吧？” 他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如果真的身体不舒服多半会提前打电话问一下他，再根据他的判断决定自己要不要来医院。 现在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需要他帮忙。 江思渺笑了声：“没什么事，就是想做个全套体检。” 江望年不太相信地看着他：“你？” “我朋友。” 江思渺看了一眼站在诊室门口，好奇地打量一切的江鲸，找了个借口，“因为一些……原因，他身份证不在自己身边，你就当帮帮我这个忙了。” 见江望年面无表情，他求道，“哥哥。” 江望年警惕地看向门口的青年。 他五官轮廓偏深，眉骨也高，放在人类世界里，算是非常英俊的长相。 但江望年还是觉得不对劲，“你别被人骗了。” 这年头没有身份证的能是什么好人？ 这不会是个逃窜在外的犯罪分子吧？ 人不可貌相！不能因为他长得帅就默认他是个好人！ “……” 要是和他哥解释，他哥肯定更不信。 江思渺只能说，“不会。你相信我，这真是我朋友。” 江望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拗不过，叹口气，开了全套体检：“拿着单子去吧。” “行嘞！” 江思渺刚要走出去，又回来说，“对了，一会体检报告如果有出现问题，你也别告诉其他人。” 江望年：“……” 更诡异了。 他弟不会是遇到了什么携病潜逃的犯罪分子吧？ 走出诊室，江鲸拉住江思渺，低一点头小声问：“这是你们人类的……嗯，那种实验室吗？” 江思渺：“啊？” “就是，我看到这里有很多我没见过的设备。” 江鲸紧张道，“我之前听其他虎鲸说过，人类有专门研究生物动物的那种实验室。” 他是不是要被送来这里研究了？ 他从前可没听说过虎鲸能变成人的！说不定他还是世界上第一例！以人类的研究能力，不可能会放过他！！ “不是。” 江思渺忍不住笑了下，“这里是医院，是治病的。” “治病？” 江鲸疑惑说，“我没有生病啊。” “我知道。” 江思渺解释说，“但也许，你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就是一种怪病呢？我想试试所有的可能，看看能不能治好你。” 看着他渐渐放松下来的神情，江思渺一顿，想起他先前被海洋馆的工作人员折磨的经历，猜测他是因此没有安全感，立刻说，“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江鲸看着他的眼睛，最终认真点一下头：“我相信你。” …… 全套体检做下来时间不短，之后等着取报告又是要等小半天。 江思渺怕江鲸等得无聊，说：“我们先去外面走走吧。” 江鲸立刻高兴起来：“好啊。” 虽然被告知了这不是实验室、研究所之类的地方，但是刚刚面对那一堆设备的检查，江鲸还是感觉很不安，想赶紧离开这个环境。 医院外不远处是个商城。 江思渺打算再给江鲸买两套衣服，现在他上身的T恤太紧，下身裤子的质量又一般，搭配起来显得非常奇怪，全靠脸撑。 “欢迎光临！” 刚走进一家男装店，导游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看衣服吗？” 江思渺嗯了一声，看了一眼身边的江鲸说：“给他买。” 江鲸则看着这一堆琳琅满目的衣服，半是震撼半是感叹：人类真是太厉害了，连做束缚自己的东西都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来！ “好嘞！” 导购看了一眼江鲸，脸上笑意明显，“需要帮您挑一下吗？” 她资历老眼光毒，一眼就清楚这位帅哥身材这么好，穿什么不好看？恐怕今天的业绩就靠他了！ 见江思渺点了下头，导购看出他是付钱的那个，一边选出一套当季热门新品热情推荐给江鲸，一边适时地和江思渺聊天拉近距离：“两位关系真好，是兄弟吗？” 没等江思渺开口，江鲸拿过衣服，先说：“不是。”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两人的关系，说，“他是我的主人。” 店员：“……” 江思渺：“……” 第四章 江思渺懵了一秒，才道：“不是。” “——好的。” 店员却已立刻露出八颗牙齿、职业化的标准微笑，假装没有听到刚才的话，只继续问，“这套当季新品有两个颜色，都卖得很好，您需要给自己也带一套吗？” 江思渺：“……” 开始见缝插针安利情侣装了是吗？ 他摇头表示不用，只对江鲸说，“你去试试。” 江鲸点点头，很快在店员的指引下走向试衣间。 等再次出来时，江思渺本来在低头玩手机，抬眼的瞬间却微微怔了一下。 不得不说，身材高长得帅就是怎么穿都好看。 江鲸这身材简直是天生衣架子，这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堪比走秀的男模。 真帅啊。 江思渺晃了下眼，才问：“感觉怎么样？” “嗯……” 江鲸想了想。 这套衣服没有之前那件紧，束缚感小了很多。 他并没有人类的穿搭审美，就只能诚实评价说：“挺舒服的。” 江思渺又看了好几眼，点头说：“那再试几套。” 他是想图个省事。 既然来都来了，干脆多带几套，免得之后还需要买。 店员则暗暗心惊，这一套新品加起来有两千八，还不打折，而眼前的人连价格都没有过问。 她更加确信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一对有钱的、玩情趣的小情侣！ 之前不喜欢穿衣服的感觉，是因为感觉被禁锢着。 但这里的衣服有更合适他的尺码，江鲸在穿着舒适后，一下子就理解了人类为什么喜欢穿衣服了。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有意思啊！ 这么多不同的衣服换来换去。多好玩啊！ 江鲸最后来回试了七八套衣服，江思渺替他选定了其中五套，去结账的时候感觉店员的笑意都藏不住了——这么好说话又爽快的顾客可不常见！这一笔下来，别说今天，这个月的提成都很有指望！ 不过江思渺总觉得她的笑里还带着另一层意味深长的祝福。 “……” 他真不是！ 江思渺带着江鲸出了店门，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以后在外不要乱说话。” 江鲸不明所以地问：“我说了什么？” “……主人。” 江思渺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耳根顿时都烧了起来。 他强调说，“我不是你的主人。” 他本以为自己在认真纠正，没想到江鲸却住了脚步，表情有点茫然：“人类，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江思渺：“？” 主人这个词，还是江鲸从饲养员那里学到的。 饲养员给它们投喂时，会摸着他的头，一遍又一遍重复规矩：“你看啊，我给你们吃的，我给你们住的，你们要听我的话，对不对？我是你们的主人，知道主人什么意思吗？我掌握着你们的生死，我说什么你都该服从。要是哪天主人不要你们了，你们就没得吃咯。” 海洋馆的大多虎鲸被养得脾性温良，大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在江鲸的眼里，江思渺收留他，给他吃，给他住，给他买吃的，还想给他治病，这不仅是主人，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 现在江思渺不打算当他的主人了。 这不就是不想要他了吗？ 江鲸拎着刚买的衣服，像被抛弃的小狗，无措地看着江思渺：“是因为我买多了吗？还是，还是我刚刚用的时间太久了……” “我没有不要你。” 江思渺有点哭笑不得。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江鲸之所以一直觉得时刻都会被抛弃，被送走，可能正是海洋馆给他从小灌注的思想。 是时候好好纠正一下他这个思想了。 “你听我说，主人这个词代表的是一种上下级的关系，是支配者。” 江思渺说完又觉得太复杂，改口说，“也就是属于关系，你属于我，或者我属于你。” 江鲸立刻表示：“我就是属于你呀。” “……” 江思渺顿感头疼。 他摇头说，“不是的。我们并不是对方的所有物，我们是平等的，你明白吗？” “我不是因为你需要为我做什么，比如想把你拉出去表演，又或者想把你送进研究院，才为你做这些的。” 饲养员可能会对他有所求，他好好表演了才能有鱼吃。 观众也会对他有所求，他好好表演了才能获得更多的掌声和欢呼。 但江思渺不是。 他只是在家门口捡到了江鲸而已。 所以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善意的，称不上任何的支配。 江思渺看着他，想了想，说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 “朋友。” 江思渺肯定道，“朋友就是平等的，互相尊重，互相帮助的关系。” 这个词江鲸能理解，因为它经常听到别人谈论到男朋友女朋友之类的话，表现得是一种相当亲密的关系，或许比主人这种关系还要好！ 他原先还因为失落下垂的嘴角立刻上扬：“朋友！好，江思渺是我的朋友！我也是江思渺的朋友！我只会有江思渺这一个朋友！” 江思渺：“……” 虽然感觉江鲸说的隐约有点不对，但他现在似乎也没必要纠正江鲸朋友可以不止有一个的观点——毕竟江鲸到恢复鲸身前可能就只和他一个人来往。 于是他也弯眼笑了：“嗯。”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后，江思渺说：“江鲸。” “嗯？” “在我们人类世界里，朋友是不会牵手走路的。” 他看着自己不知不觉被江鲸握在掌心的手，总感觉十分别扭。然而江鲸力气很大，想抽又抽不出来。 “是吗？” 江鲸看着奶茶店门口的两个人，说，“他们不就在牵手吗？” 江思渺看了一眼，黑线说：“人家是情侣。” “情侣？” “就是未来会成为配偶，夫妻的那种关系。” “哦。” 江鲸点了点头，又看向另一边彩妆店门口的两个人，“那边也在牵手啊。” 江思渺又看了一眼，说：“那是两个女孩子。” “那她们可以，为什么我们不行？” 江鲸疑惑说。 “……” 两个女孩子牵手，大家只会觉得关系好。 但两个大男人牵手走在路上，绝对会被认为是男同性恋。 江思渺没办法和他解释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只能说，“就是不可以。” “好吧。” 江鲸嘀咕说，“人类真奇怪。” 一男一女可以牵手，两个女生可以牵手。 但两个男的就不可以。 当人类好辛苦啊，还要记这么多条不同的规则。 江鲸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开江思渺的手—— 然后拉住了他的胳膊。 “这样可以了吗？” 他表情真诚地问。 江思渺：“……” 要不然你还是牵手吧。 — 等回到医院时，体检结果都已经出来了。 江思渺扫码取出了所有的体检报告，忍住呼吸，做好了看到一切不可思议数值的心理准备，往后翻。 体温三十六度。 比正常人类略低一点。 江鲸果然不是普通人。 再往后翻，江思渺看了一张又一张，最后忍不住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嗯？” …… “体温有点低，可能是最近气血有点虚。其余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身体看着挺不错的。” 江望年看完所有的体检报告，给出自己的结论。 然而他望过去，觉得自己的弟弟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结果。 “正常？” 江思渺问，“就没有一点不……不太对劲的地方吗？” 江望年疑惑地扬了下眉。 看他的表情，似乎更想查出一点不正常。 他瞄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江鲸，小声问：“难道我误会了？这是你仇人？” 江思渺无语地看了一眼哥哥：“不是。” 他只是没想到，江鲸真的拥有了一具人类的躯体。 他原来猜想，如果他的身体异于常人，能证明他还保留着虎鲸的一些特性就好了。 但目前看来，他不是“化成了人形”，他就是直接“变成了人”。 那这还要怎么变回去呢？ 江思渺下意识皱紧了眉头，一下子觉得困难重重。 江望年看着他的忧愁不似假的，也不开玩笑了，直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江思渺收起体检报告，“谢了哥。” 等走出诊室，江鲸问道：“刚刚那也是你的朋友吗？” “那是我哥哥。” 江思渺以为他在担心信息泄密，安慰说，“放心，他绝对不会说出去。” 江鲸哦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那就不是朋友。 那江思渺的朋友目前还是只有他！很好！ 而江思渺也终于思考完毕，叫道：“江鲸。” “嗯？” “你想不想去看大海？” 江思渺问道。 江鲸愣了一愣，接着眼底扬起期待：“想！” 当然想！ 江思渺笑了下：“那就走吧。” 他思来想去，如果想让江鲸恢复原来的身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带他前往他梦想的地方。 说不定碰了海水，他就直接化回鲸形了呢？ “真的？” 江鲸高兴得就要晃起不存在的尾巴，“你能带我去海边？” “能啊。” 江思渺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我们开车去，这边离最近的海也不算很远——” 他话没说完，感觉脑袋被一只手往右扳了下，接着还没反应过来时，侧脸忽然有温热的气息和触感落下。 “啵唧”一声。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江鲸亲了他的脸。 江思渺：“？” 江思渺：“？！！” 第五章 江思渺当即思维断线，懵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后，他只觉得自己脸上瞬间发烫起来，被江鲸亲过的地方灼得微微发烫，茫然混着尴尬涌上心头：“你——” “江思渺。” 江鲸笑起来说，“谢谢你。” 江思渺斥责的话瞬间被堵在了喉头。 怒意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没法和一头虎鲸较真生气，因为他根本不懂这代表着什么！ 然而江鲸看着他不断变化、阴晴不定的脸色，还问：“怎么了吗？” “……” 江思渺都不敢看，只觉得路过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到了他们身上，仿佛在用目光批判这对不知羞耻的男同！ 他只想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几步后又返回，硬着头皮拽上江鲸一起快速逃离。 等到回到车里，他才感觉这股羞耻感渐渐消下去。 “江思渺，怎么了？” 江鲸被他一路拽着拉过来，只能隐隐感到他不高兴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你刚才……” 江思渺缓了片刻呼吸，才开口说：“你知道你刚才做什么了吗？” “嗯？” 江鲸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哦了一声，诚实道，“我在谢你呀。” “这是我们向人类表达友好的方式，我想感谢你愿意带我去海边。” 顿了顿，他看着江思渺的神色，问，“有什么……不对吗？” 他就知道。 江思渺抓狂地想，江鲸的思维和人类不一样。 他虽然没有看过虎鲸表演，但是看过许多海豚亲吻人类的图片和视频，作为海洋哺乳类生物，他们的脑回路应当是一致的，都是用吻来代表好意。 他深呼吸一口气，尝试平和开口，教会他道理：“但你现在是人类。” “亲吻这种事在我们人类这里是……很亲密的行为，只能对喜欢的人做。” “我知道。” 江鲸点点头，很自然地说，“我就是很喜欢你啊。” 江思渺刚准备的一系列长篇大论瞬间噎住了。 他大脑僵了一下，半天后才开口，却已经有点磕巴了，“你的这种喜欢，和我们、我们人类意义里的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他没说完，江鲸的手撑在了他驾驶座的一侧，又靠近了。 江鲸个子高大，车里这一点狭小的空间在他靠过来时压迫感顿时显得更强。 他看着江思渺的脸，像是认真讨教：“有什么不一样？” 江思渺的呼吸都有点乱了。 脑中有什么情绪悄然转变，他想，让虎鲸区分人类的感情，似乎确实太难了一点。 再说，他不一定会作为人类生活很久，教会他这些门道，好像也不太必要。 “人类，不太会在公共场合，亲其他人。” 最终，江思渺慢吞吞地说。 他没再纠结要不要和江鲸辨析喜欢的区别，只选取了最好理解的方式，“你看刚才，有很多人路过是不是？” 江鲸点头。 “人类是……比较含蓄的。” “我们表达感情，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其他人看到，这很不……礼貌。” 江思渺绞尽脑汁地掰。 这话倒也没错，就算是真正的情侣在公共场合亲吻都容易被路过的人投以目光，何况是他们两个男的—— “那就是说。” 江鲸更靠近他一点，直白问，“不是公共场合就可以吗？” 江思渺：“？”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鲸就朝着他的脸上吧唧又亲了一口：“那现在就没问题啦。” 江思渺震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胸口有什么情绪正在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身体。 江鲸则看着江思渺瞬间红起来的脸，觉得非常非常有意思。 他好奇地摸了摸江思渺的耳朵。 居然连这里都红了诶。 好像只要亲他，他就会变红，真是好有趣。 江鲸不知道为什么人类会有这个变化，只觉得江思渺这个样子好可爱，他好喜欢。 “谢谢。” “江思渺，你真好。” 他笑眯眯地说，“你是我遇到过最好、最好的人类。” 江思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直到今日，他才意识到这句话的份量。 虽然很想和江鲸辩清楚，但是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而且他居然意外地发现，不是在公开场合，他好像还真的没有怎么排斥江鲸亲他。 刚才的那一下同样猝不及防，但是和在医院门口时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是他们表达友好的方式，感觉被可爱的生物贴了一下所以感觉没关系？ 算了。 说不定一会回到海里，江鲸就变回虎鲸了，让一头虎鲸强行改掉自己表示友好的方式没有必要。 江鲸抿了下唇，说，“总之你记住了，以后有其他人在都不可以这样。” 江鲸点点头：“好。” “……现在先放开，我要开车了。” 江思渺扒拉开江鲸的手，说，“系好安全带。” 江鲸很快将安全带系好。 出门前江思渺就教过他，他的学习能力也很强，而且他已经习惯了人类这样的生活方式——无论去哪儿或是做什么，似乎都喜欢给自己找点束缚。 江思渺用手机导航了路线，开车出发。 一路上，他原以为自己平静了下来，谁知脑子里还是刚刚江鲸两次亲他的画面。 第二次就算了。 第一次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要是被认识他的人传到了他哥的耳朵里，他的一世英名怎么办！ 红绿灯口，江思渺趴在方向盘上，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又有点烧起来。 红灯转绿。 后面的车按喇叭，滴滴声催促他。 江思渺连忙回过神，踩下油门提速前行。 他所在的A市沿海，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就能开到海边，江思渺特地选了一个可以下海的景区。 如今天气转凉，来海边游玩的人并不多。 江思渺停好车，又看了看江鲸和自己的穿着，说：“走，先买两条泳裤。” 一会儿他们肯定是要下海的。 穿成这样，就是走在沙滩上都不方便，别说下海了。 江鲸假装懂行地点头。 他已经逐渐适应了，作为人类，睡觉有睡觉的衣服，出门有出门的衣服，游泳当然也有游泳的衣服。 只是他跟着江思渺，来到卖泳装的店，看到店里挂着的泳裤，感觉似乎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他还以为是他们海洋馆工作人员下水时会穿的那种呢。 还好不是那一种。 他暗暗松了口气，那种衣服看着都难受，裹得那么紧，说不定会阻碍他变回鲸的。 江思渺随手拿了两条不同尺码的泳裤结账，和江鲸一起换好后来到了海边。 他们刚走到沙滩，江鲸就闻到了海风咸涩的气味。 和他记忆里的似乎并不完全相同，却依旧令他感到兴奋。 不远处，深蓝色的大海像是在召唤着他，江鲸毫不犹豫向海的方向跑去。 江思渺跟在他身后，想，如果江鲸真的碰到海水就会变回鲸的话，一会该怎么和沙滩上的路人解释这个问题。 以及这块是浅海，如果江鲸真的变回去了，在这里应该会搁浅吧？ 他心里浮现着各个不同的可能，每个都令他感觉十分麻烦——但无论哪个，他都已经做好了江鲸会回归自己原有身份的打算。 而前方，江鲸已经一脚踩进了海水里！ 这熟悉的温度！这熟悉的触感！这熟悉的气味！ 江鲸只觉得自己的记忆细胞里有什么正在膨胀着，随后—— 他站在原地，毫无变化。 江鲸：“？” 他看了看自己，没错，还是人类。 他又试探着往里走了两步，感觉到了水的阻力，但是他的身体依旧是人类的身体。 心情因为大海而澎湃雀跃，但生理却没有半点变化。 江思渺也跟着他上来了，他看着毫无变化的江鲸，思考了一下说：“试试游泳？” 现在和海水的接触面积还太小。 或许体内属于虎鲸的DNA尚未苏醒过来。 江鲸：“好。” 说着他往海水里走了走，适应了一下人类身体在海里的感觉后，一头扎下去。 ——然后没过多久就被呛了一口水。 他咳嗽着从海里站起来，懊恼又沮丧，“人类的身体怎么是这样的？你们在水下只能待这么短时间？” 从虎鲸切换成人，在陆地上勉强习惯了，在海里感觉还是两模两样。 海洋霸主在海里居然呛水了，说出去他都觉得丢脸。 江思渺忍不住笑了，问：“需要我教你游泳吗？” “不。” 江鲸抹了一把脸，表情很自信，“我再习惯习惯就好了。” 他再次一头扎进海水里。 不得不说，江鲸的确是专业的，不久就掌握了这具身体在海水里的前进方式和换气方式，就是泳姿有点奇怪。 他自己摸索出了一种泳姿，类似于人类的自由泳，但是需要抬头换气——这可能和他当虎鲸时的习惯有关，毕竟虎鲸的鼻孔长在头顶。 他游泳力度大，速度快，海水很快被激起一层又一层白色的浪花。 这个季节还下海的人寥寥无几，多数人来海边也只是在沙滩上看看，有些人望见海里的江鲸，有点惊奇：“游得好快。是专业的吗？” “不……感觉他姿势不对，可能是随便学的野路子吧。” 江鲸越游越快，想朝着深海的方向去，于是无意识已经游了很远，快要越过警戒线。 “那位游客！” 岸上的救生员立刻举起大喇叭警告说，“请不要越过警戒线，立刻返回！注意，请不要越过警戒线，立刻返回！” 然而江鲸此刻已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他脑子里的唯一念头，就是得游，得游得更远，才能回去。 几位救生员面面相觑一会，感觉不对劲了。 一般游客无意识游出警戒线都会立刻返回，而这名游客却不听任何劝阻。 看他的泳姿，应该也不是专业泳者，而他游得却还那么冲，那么快，像是一点都不顾及自己体力消耗， 难道是……？ 他们面色一变，立刻选择下海营救。 江思渺原本听到救生员拿喇叭警告江鲸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现在江鲸拥有的是人类的身体，如果游到大海深处，人类身体很有可能承受不了。 但是也说不好，到了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就能变回虎鲸。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阻拦。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看到救生员纷纷下海了。 江思渺：“？” 五分钟后，江鲸被数个救生员联手扛了回来，还在喊：“你们放开我！让我游过去！我不要当人了！” “小伙子！” 救生员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你看你，年纪轻轻，不要想不开自杀！有什么天大的事儿过不去，啊，和叔叔说说，生命是很宝贵的！！” 岸边的江思渺目光飘移开：“……” 现在说不认识这个人，还来不来得及？ 第六章 “没有用。” 江鲸最终还是被带了回来，“变不回去。” 他沮丧地盘腿坐在沙滩上，整个人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 明明不远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海洋，然而他却变不回去。 刚刚被救生员救上来的时候，他甚至还被强行灌了一通珍惜生命的心灵鸡汤。 而作为他同行的朋友，江思渺也被救生员批评教育了一通。 “可能是方法不对。” 江思渺也盘腿坐着，手肘支在膝盖上，重新思索起来。 他原本认为江鲸的梦想是回归海洋，人形是他不得不过渡的一环，所以只要进到海里就能恢复原形，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超自然力量都将他传送到了家门口，那直接把他传送回海洋不好吗？还省得他变成人了。 为什么不能直接回海洋呢？ 难道是因为，距离太远，回不去吗？ 江思渺思绪一顿，连忙问：“你还记得你出生在哪里吗？” “大海。” 江鲸无比肯定道。 “……” 废话。 江思渺说，“我问的是哪一片海域。” “哪一片？” 江鲸想了许久，继而很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 也对。 那些海的名字都是人类自己取的，江鲸还在当虎鲸的时候，肯定不清楚。 江思渺想了想：“那恐怕只有海洋馆清楚了。” 江鲸听到海洋馆三个字，生理性地一个颤栗，立刻说：“我不要回海洋馆！” 江思渺安慰他说：“当然不会让你回去。” 他拿出手机，翻阅起海洋馆公众号里，曾经关于招牌虎鲸“泰格”的所有介绍。 那些介绍里提到了年龄，性格，爱好，甚至还有擅长表演的项目，就是没有提过他的出生地。 ……也许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吧。 江思渺又搜索了虎鲸的分布范围。 然而虎鲸几乎在世界各地的海洋中都有分布，完全无法确定具体的位置。 毫无收获啊。 他只得叹口气说，“先回家吧。我再想想办法。” — 这一天折腾下来，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因为体检结论江鲸的身体和人类几乎无异，江思渺也没再选生鱼片外卖，而是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几道家常菜。 江鲸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时不时想进来：“需要帮忙吗？” 江思渺头也没回：“你在外面乖乖坐着就是给我帮忙了。” 他都能想到如果江鲸进来，以他的好奇心，这边的每个设备恐怕都得探究一遍。到时候他们就别想准时开饭了。 “哦。” 江鲸说着，却没有坐回客厅。 他的脑袋搁在玻璃门上，看着厨房里江思渺忙碌。 好有趣啊。 他之前就知道人类和他们不一样，是不能吃生食的，所以要将食物进行加工完再食用。 但没想到过程是这么复杂的。不仅要用火，还要在不同的时候加各种瓶子里的东西进去，比他的训练表演复杂一万倍！ 他的江思渺真是好聪明！好厉害！ “好了。” 一个多小时后，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出炉。 虽说是人类的食物，但食材江思渺还是选了鱼和虾为主，怕江鲸吃不习惯。 “你可以试试。” 江思渺说，“如果不喜欢的话再换，没关系。” 江鲸闻了闻空气中的香气。 有点陌生。 和他从前所吃的食物的味道都不相同。 他尝试着拿起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用筷子，好在学习能力相当之快，没过多久就夹起了第一块鱼肉。 江思渺忽然的有点紧张。 其实他的做饭水平还不错——至少对于人类来说。 但他查资料时有查到关于虎鲸挑食的记录。据说虎鲸仗着自己海洋霸主的身份，在自然界捕食的时候只选爱吃的，也不知道变成了人形后能不能适应。 “好吃！” 江渺咽下第一口，眼睛发亮。 这是他第一次吃到人类的熟食，感觉很陌生，但很奇妙。 原来人类的食物这么好吃！ 江思渺真是天才！ 江思渺蓦地松了一口气。 “喜欢就好。” 江思渺自己也夹起一口菜，“我还以为你们虎鲸都很挑食。” “没有啊。” 江鲸说，“在海洋馆的时候，我什么都吃。” 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挑食的空间。 饲养员给你准备的食物就只有这一些，每天都是一样的鱼，你爱吃不吃，不吃的话就没有了。 甚至就连这一些食物，还要靠他们卖力表演才能获取。如果训练成果不佳，饲养员就会没收当天的食物作为惩罚。 江思渺的筷子顿了顿。 果然，海洋馆里的虎鲸的生存处境比他原先想得还要艰难。 然而江鲸说这些却并不是为了伤春悲秋，他一口接一口地吃，幸福得想拍起消失的尾巴：“江思渺真好！” 他可太喜欢江思渺了！！ 等吃完饭后，江思渺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洗澡。 两人今天在外奔波一天，累得够呛，他原本打算泡个澡，想起来江鲸应该比他更喜欢水，于是带着他去了有浴缸的那一间，教了他如何放水，如何调节水温。 再一转头，江鲸已经脱掉了衣服。 江思渺：“……” 动作也太快了。 他还在这呢！有没有礼节！ 江鲸却没有半点避着他的意思，他坦坦荡荡地站着，甚至还问：“你不脱吗？” “？” 江思渺被他石破天惊的话吓了一跳，“我脱什么？” “唔。” 江鲸表情似是有点遗憾，“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一起泡澡呢。” “……” 江思渺被震得在原地麻了两秒，才说，“在……在我们人类世界里，没有这个习惯！” 水蒸气渐渐蒸热了整间浴室，他关上水龙头，把新毛巾丢给江鲸，说了一句去泡吧之后就匆匆离开。 “砰”地一声。 浴室门隔断内外，热气终于消散。 呼。 真热啊。 江思渺手背碰了碰脖子，回了自己房间。 …… 江思渺在房间内另一个浴室冲完澡，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江鲸的浴室仍未有动静。 江思渺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 都过去一个小时了，江鲸还没有出来吗？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过去敲了敲门：“江鲸？” 见里面没有回应，他“刷”地一下打开了门。 江鲸全身浸在浴缸中，似是睡着了，江思渺开门声惊醒了他：“啊，江思渺。” 他高兴道，“你决定要一起了吗？” 江思渺：“……不是。” 刚刚有一瞬间，他还以为江鲸因为泡水泡久了，变回虎鲸穿回去了。 他说不准那瞬间自己是惊喜多一点，还是紧张多一点，只走过去捞了一把水，说，“水都冷了，你不出来吗？” 江鲸的头靠在浴缸边上，小声嘀咕说：“我就是想试试在水里一直待着会不会变回虎鲸。” “不过看来不会。” 他举起手，给江思渺看，“你看，变化的只有我的手指，都皱起来了。” 江思渺：“这说明你泡得太久了。” “但我以前就不会！以前我可以一整天都呆在水里！” 他说完后，有点沮丧地叹了口气。 江思渺想，江鲸一定是想说，人类的身体好脆弱，我不想再当人了。 当了二十多年虎鲸，一朝为人，当然会难过。 江思渺默默蹲下来，指腹抚了抚他泡皱的手指，随后说：“我会帮你的。” “明天我就去海洋馆，打听一下你的出生地。说不定回到出生地，你就能顺利恢复原形了。” 江鲸怔怔地抬头，望进江思渺的眼睛，他的神情温柔，一如当初初见时的样子。 “谢谢。” 他拿手心蹭了蹭江思渺的手，眼睛弯起，笃定说，“我相信你。” — 次日依旧是休息日。 江思渺早起收拾完毕，看向面前全副武装的江鲸，忍不住笑了：“你不是不想回海洋馆吗？” “我更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 江鲸穿了昨天买的连帽卫衣，用绳子把帽子拉得紧紧的，还带了一个口罩，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江思渺说：“那似乎也没有必要穿成这样吧。” “当然有必要！” 江鲸紧张道，“我怕他们会认出我，把我抓回去！” “……放心。” 江思渺说，“只要他们不是有超能力，或是有臆想症的病人，肯定认不出你。” “……” 江鲸坚持说，“以防万一。” 江思渺说：“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进去的话，恐怕才会引起更多人注意，到时候会不会有人围观——” 还没说完，江鲸立刻松开绳子，放下帽子：“好，我们出发吧。” 江思渺：“……” 两人开车前往海洋馆。 等到门口，准备进去前，江鲸再次开始紧张了。 他一把抓住江思渺的手，问：“如果我到了里面，突然又变回虎鲸了怎么办？” 大变活鲸。 感觉海洋馆工作人员会当场吓死。 江思渺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太高，笑了声说：“你不是刚好不想当人了吗？” “但我更不想在海洋馆里当虎鲸！” 江鲸急道，“如果回不去海里的话，当然是呆在江思渺身边更好了！” 第七章 江思渺本来只是开玩笑。 但他转头，却感到江鲸像是在说认真的。 江鲸就是在说认真的。 虽然变成人有诸多不适应的地方，但是至少呆在江思渺身边的每一刻他都觉得很开心，比起在海洋馆的时候要好一万倍！ 他才不要回去继续表演可笑的节目呢！宁可永远在江思渺身边学习复杂的人类规则！ 江思渺也收了收打趣的笑，嗯了一声说：“不会再回去的。” 顿了顿后，他又用轻飘飘的口吻说，“大不了我把虎鲸区砸了，把你再捞出来。” 江鲸竟然真的想了想，忧心忡忡地问：“那到时候你能认出来我是哪一只吗？” “……” 江思渺忍不住笑了，说，“我知道，我就选最好看的那只就行了。” 江鲸一震，立刻更忧心地思考起来自己是不是最好看的那一只。 “走吧。” 江思渺想了想，没再把手坚持从江鲸那抽出来，牵着一起进了海洋馆。 海洋馆这几天因为虎鲸丢失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上头的追责和民众的质问都压得他们快喘不过气来。 所以虽然还在继续开门营业，但是客流量明显比平时少了很多。 明明是休息日，江思渺都没有见到多少人。 他看了眼导航地图，说：“我们先回虎鲸区看看。” 虎鲸区分为两块，一块是表演区，定时才会开放，另一块是虎鲸休憩生活的观览区。 江思渺走到观览区，此时其他虎鲸似乎都不在，他隔着玻璃望见里面被灯光照得波纹粼粼的人工海水。 他当初就是在这里遇见的江鲸。 江鲸也抬眼看着玻璃内的海水。 他在这个地方住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用这个视角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他还记得这里面的每一寸布景，因为他和同伴在里面如同囚禁般在这里生活着，再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对于游客来说清澈美丽的蓝色海水，是他们无形的牢笼。 压抑难受的情绪顿时从江鲸心底翻涌着席卷而来。 原本以为没事的。 原本以为以人的身体来这里不会有反应。 原本以为，只要有江思渺陪着他，他就什么都不怕。 然而记忆不受控制地调取着他内心深处的痛苦，让他从脊柱生出寒凉与恐惧。 不要动，不要动，别让江思渺担心。 江鲸反复催眠着自己。 他是为了你才来的，他是想帮你找到出生地才来这的，你不能打扰江思渺！ 江思渺正在虎鲸区的自助观览器上关于海洋馆所有虎鲸的资料，却隐约感到自己握着的手在微微发凉发抖。 他怔了一下，忙回头。 江鲸垂着眼，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仔细一看，甚至在细微地发抖。 “江鲸？” 江思渺试着叫他。 江鲸颤抖着抬眼看他。 下一秒，江思渺就感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一拉，“咚”地一下撞进了面前宽厚的怀抱中，接着被用力抱住了。 人类的气息。 是他最喜欢的人类的气息。 江鲸闭着眼，把头埋在江思渺肩膀上，贪婪地吸了好几口这令他安心的气息后，恐惧才逐渐消解下来。 江思渺还在，幸好江思渺还在。 事发突然，江思渺也有点懵。 江鲸抱他抱得很紧，紧得他几乎无法动弹，只能感觉他蹭了蹭自己的脖颈，然后像是吸猫似地吸了好几口，趴在他身上不动了。 不远处一家三口正要路过，父母见状连忙挡住了孩子的视线，匆匆抱着她跑了。 江思渺：“……” 今天又是被误认为男同的一天呢。 不过此时此刻，他已经顾及不上其他人的视线。 他轻轻拍了拍江鲸的背，叫他：“江鲸？” 没有回应。 又加大力气拍了拍：“江鲸，怎么了？” 还是没有回应。 “……” 江思渺默默想了想，最终伸手，也牢牢地抱住了江鲸。 江鲸喜欢粘着人类，尤其是他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大约是想用这种方式寻求安慰。 一米九的高个，脆弱起来的时候，还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所以他也回以拥抱，温柔的，用力的，充满安抚性的，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半晌后，江鲸终于先低声开口了：“江思渺，我不想在这里了。” 这里令他恐惧，令他不安。 他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变回被海洋馆圈养着的虎鲸，重新回到那一段噩梦中去。 “我知道。” 江思渺拍拍他的背，轻声说，“我们走。” — 等离开虎鲸区，江鲸情绪才稍好一点。 他回过神来，立刻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我是不是耽误你的计划了？没关系，江思渺，你不用考虑我的！” “不。” 江思渺摇头说，“本来也该离开了。” “我刚刚翻阅过了那边的资料，在你‘失踪’之后，自助器上把你所有的信息都给抹掉了，可能是怕来访的游客会再度问起你的情况吧。” “所以我们还是得找个工作人员问问。” 平时海洋馆的工作人员不少，连导游解说也几步就能见一个。 如今门庭冷落，江思渺连转了好几个区，才见到了一个负责给小朋友讲解海洋生物的工作人员。 “您好，我想打听一下。” “我们海洋馆最近是不是……少了一只虎鲸啊？” 江思渺尽量用着最委婉的措辞，以免触及工作人员的逆鳞。 工作人员立刻扬起笑脸：“您好，不影响的，我们馆内依旧开放虎鲸表演，您可以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入场——” “……” 江思渺知道她误会了用意，连忙说，“不，不是，我只是想向你们打听一下那只……失踪的虎鲸。” 他瞎编了一个接口，“我的侄子是‘泰格’的粉丝。他听说‘泰格’消失了之后非常难过，所以我想代替他来问一问你们。” 江鲸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撇开了脸。 嫌弃！ 大约是最近兴师问罪的人不少，工作人员的笑明显僵了僵，还是保持礼貌道：“很抱歉，具体的信息我们不太方便透露——” “没关系，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知道‘泰格’的出生地吗？” 工作人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出生地？” “哦。” 江思渺编瞎话都不眨眼道，“我家小侄子年龄还小，我只能骗他说‘泰格’是回他的家乡了，所以他就吵着要去‘泰格’的家乡看看。” “小孩子的愿望嘛，我也不能随便编一个哄他，万一他以后从别人那里听到就不好了。所以我想问问，‘泰格’应该是很多年前由海洋馆捕捞上来的吧，当时你们是在哪里捕捞到的呢？”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工作人员为难说，“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来海洋馆工作……所以不太清楚。而且捕捞应该不是由我们海洋馆亲自进行的。” 虽然有点失望，但江思渺也并不觉得意外。 他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就要离开，工作人员却拿出了自己的工作平板，说，“不过我可以帮你搜索一下资料库……我想这里面可能有相关记载。” 她的工作内容是解说，当然有馆内所有海洋生物的资料。 工作人员飞快地点击屏幕，搜索泰格：“找到了！” 她一目十行地下去，“‘泰格’的家乡……这里有提到，他曾生活在渡海。” “谢谢。” 江思渺道。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蓦地落地，他还想如果再打听不到，可能得问海洋馆更高层的管理人员了。 渡海啊。 还好不是跨半球的海洋，事情变得容易了很多。 江思渺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虽然都是沿海地区，但是渡海离他所在的城市尚有一段距离。如果坐高铁的话大约要四五个小时，坐飞机稍微快一点—— 江思渺思绪突然一顿。 不对。 江鲸没有身份证。 他现在是一个黑户，他根本坐不了高铁或者飞机。 这么说来的话，恐怕只有一条路能走了。 决定后，江思渺迅速切了个页面，开始敲击打字。 江鲸见他在原地看了许久手机都没有再走，好奇问：“现在是要做什么？” “请假。” 江思渺提交了假期申请，一收手机，看向江鲸说，“带你回家。” 第八章 等江思渺回到家时，手机就被群消息轰炸了。 【渺哥突然请了一周的假？！】 【？我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什么情况江思渺，毫无预兆地请长假可不是你的风格，如实招来是去干嘛！？】 江思渺：“……” 江思渺家属于中产偏上，稍微有点家底可以供他没有负担地寻找人生方向的那种水平。 所以在毕业后，他和几个大学同学合开了一家设计工作室，这两年经营得也还不错，规模虽然不算特别大，业务也不算繁忙，但也打出了自己的口碑和风格。 所以虽说是请假，其实也就是和自己的合伙人们报备一声——毕竟他自己大小也算是个老板。 江思渺淡定地回复说：【就想休个年假不可以吗？】 群里消息滚动得更快了。 【少来。】 【不信。】 【这货以前可没这么干过，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猜他是背着我们偷偷相亲去了。】 【相亲能让江思渺请七天假？我不信，肯定是偷偷谈恋爱去了！！】 “……” 谈什么恋爱。 是去陪虎鲸先生演一场小蝌蚪找妈妈好吗。 江思渺发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包给他们，懒得回消息了。 最近业务清闲，手头的项目也不急，就算有急活也不缺他一个，安排完这一周的工作交接后，他松了松筋骨，对江鲸说，“等我查一下路线。” “我们还是开车去吗？” 江鲸问。 “对。不过可能要开比较久。” 江思渺边搜路线，边在心里算了一下路程。 他当然不会不吃不喝不休息地一路狂飙，甚至有时间还能看看风景，再算上路上休整的时间，也最多三天就到了。 算上回程，一周差不多刚刚好。 “要开多久？” 江鲸只知道他们要回渡海，却不清楚这个地方具体在哪儿，“很远吗？” 江思渺给他展示手机上的地图。 近一千公里的路程在地图上被缩成了一条线，所以江鲸依旧没有概念。 江思渺想了想：“今天去海洋馆的路知道吧？” 江鲸点一点头。 去海洋馆他们大概用了半个多小时。 江思渺在地图上给他标出那一小段：“就是这么多。” 江鲸：“……” 他用那一小节和去渡海的那一长条反复比较，最终震惊道：“有这么远？！” 江思渺：“嗯，你这也算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了。” 路线基本摸索清楚后，他又说，“等我稍微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就可以准备出发了。” 江鲸凑近一点。 江思渺还以为他又要看手机地图，正想往后让一让，江鲸温热的气息却在脸颊上落下。 “吧唧。” 江鲸又亲了他一口。 他语气轻松又高兴，“这么远的距离也愿意带我去，江思渺真好。” “……” 江思渺压下心头波动，说，“走吧，理行李。” 江思渺已经很久没出过远门了，从储藏室把行李箱拖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恍如隔世。 上一次自驾游出去是什么时候呢？ 似乎还是大四那会儿，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大学同学特地租了一辆越野车，自己开车去邻市玩，作为他们的毕业旅行。 转眼工作几年，他旅游的念头也就歇了许久。 别说出远门了，连出市都没出过。 毕竟一踏入社会，总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忙，年少的意气风发也总要归于平淡。 有几个瞬间，他想过自己的人生大约也就会永远这样顺利平稳地过下去。 但现在，他居然要陪一只化成人形的虎鲸去找故乡。 真不可思议。 其实在他决定请假的那一刻，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责任感以外的兴奋感促使着他行动起来。 去吧，去帮他，去带他找家乡，也可以……去看看你也没看过的世界。 — “安全带。” 江思渺提醒说。 “哦哦。” 江鲸才想起来，扣好安全带，“系好了。” 江思渺挂档，踩下油门，迎着吹入车窗的微风，做出了他这几年里最大胆冲动的决定：“出发了！” 他提前已经查好所有的路线，第一站先落脚在邻省的B市，休息一夜后再出发。 “开过去要四五个小时。” 江思渺说，“路上可能会比较无聊，你可以睡一会。” “不无聊啊。” 江鲸侧头看着他，说，“和江思渺在一起怎么会无聊？” “……” 你不怕无聊，我会怕你干扰。 江思渺干脆先按开车载广播，说，“你可以听一会儿广播。” “接下来为您播报本市午间新闻：蓝天海洋馆的招牌虎鲸“泰格”仍未找到……” 江思渺：“……” 他迅速切了一个频道，“还是听音乐吧。” 然而听完了十个广告里插播的两首歌，江鲸觉得人类的广播似乎不是很对他口味，自顾自对着江思渺车上的多媒体屏戳来戳去道，“还有其他的吗？” 江思渺专心研究导航路线，随口说：“你可以自己翻翻。” 江鲸对着多媒体屏幕东戳西戳，居然戳出了电视剧播放平台。 “这是什么？这是真人吗？” 听到屏幕上传来的声音，江思渺瞄了一眼，说：“电视剧。” 他想了想，解释说，“你可以理解成一群人类在表演一个故事。” 江鲸震惊说：“人类也需要被训练表演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动物需要呢！” 江思渺：“……” 不，这性质恐怕不太一样。 但江鲸却产生了兴趣：“我还没有看过人类表演呢，我要看看他们表演是什么效果！” 人类被谁训练表演呢？其他人类吗？ 他们表现不好的时候也会被惩罚吗？ 江鲸太好奇了。 江思渺：“……也行。” 江鲸随意选择了一部电视剧，江思渺在开车的时候听了两耳朵，应该是一部典型的爱情剧，关于你爱我我爱你但我们俩要经过一系列狗血剧情才能最终在一起的故事。 这种老掉牙的故事现在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买单了，但江鲸却看得格外认真。 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正在深情款款地向女主表示他的爱意：“亲爱的，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我注定会被你吸引……” 女主脸红地被男主抱在怀里，小声地说：“讨厌。” 哇哦。 江鲸想起上次他亲江思渺的时候，他的耳朵红得也很可爱。 于是他看向江思渺，也尝试模仿起这段台词，想看看他脸红的样子：“亲爱的，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 “……噫，别学这么肉麻的台词。” 江思渺嫌弃地皱眉说，“我帮你换一部？” 江鲸：“……” 他纳闷地撑起脸。 怎么和剧里不一样啊！ …… 在夜幕降临之前，江思渺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临近饭点，他和江鲸都饿了，他在附近随处找了一家评价还不错的店，问，“吃烤鱼可以吗？” 江鲸：“当然当然！” 他已经闻到空气里的香味了！ 自从吃过熟食之后，他才体会到什么是人间美味！ 江思渺把车停好，和江鲸一起进店。 这家店是露天的，人还不少，江鲸先找了个位置坐下，江思渺则去点单。 江鲸百无聊赖地坐着，东张西望地看着四周。 不多时，隔壁桌也来了两位男生，两人似乎刚点完单，坐下开始聊天。 江鲸看了他们一会，忽然睁大了眼睛。 江思渺和他说，两个男生在外不可以牵手。 但眼前的两个男生，从刚刚过来到现在，一直牵着手。 两人聊了一会天后，对视一眼，彼此不约而同地笑了。随后其中一个男生，飞速地亲了一下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 江鲸：“！！！” “看什么？！” 刚刚还在亲人的高个男生察觉到目光，转过头来，语气不善地问。 “看什么？” 江鲸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看你们啊。” 高个男生：“……” 江鲸继续说：“我就是想看看，原来两个男生是可以牵手的吗？” 高个男生皱眉：“什么？” “因为我朋友总是不愿意和我牵手。” 江鲸坦诚说，“他和我说，人类——呃，两个男生在外是不会一起牵手走路的。所以看到你们牵手，我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可以的呢？” “朋友？” 高个男生被他话给说懵了，而他旁边那位戴眼镜的白皙男生却很快反应过来，手肘击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小声提醒他，“就是我们这种朋友啦。” 江鲸能表示困惑，且能问上他们，很明显是他们的同类人。 那位不愿意和他牵手的朋友，多半是他的男朋友。 眼镜男生想了想，问：“你们是刚在一起吗？” 江鲸回忆了下。 的确是刚在一起。 于是认真点头说：“三天了。” “才三天啊。” 眼镜男生若有所思说，“恕我冒昧，他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关系吗？” 和虎鲸相处，应该是第一次吧。 江鲸又点了点头：“是的。” “那就对了，他可能还不适应关系的转变。” 连牵手都不愿意，估计是刚被掰弯的直男，还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眼镜男生安慰说，“但他既然愿意和你在一起，就说明他也是喜欢你的。你可以尝试慢慢感化他。” 江鲸眨一眨眼，听到江思渺也喜欢自己时神情雀跃起来：“真的吗？” “诶，我不觉得。” 高个男生插话说。 在明白了江鲸是同类人后，他态度也转友好了一些，“看你这样子，挺喜欢他的吧？” 江鲸正色说：“是很喜欢他。” 高个男生笑了：“这不得了！那你就得加强攻势了啊！” “既然你们都在一起了，说明他至少不排斥你对吧？只是心理上可能还没适应，那咱们就来个脱敏治疗，找准一切机会，多牵，多抱，多亲，还有那个……咳，都在一起了没什么好避讳的嘛。要是连牵手都不行，那你们以后怎么办！这问题肯定得克服。” 他非常懂行地一笑，“兄弟，相信我，没错的。” 江鲸似懂非懂地点一点头，十分感激道：“谢谢，我明白了！” 第九章 江思渺点单回来时，江鲸正从隔壁桌偷师完毕。 他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放下小票：“点了几种不同的口味，你到时候可以都尝尝，看看喜欢什么……” 他说着，隐约感到一股视线似乎正落在自己身上。 江思渺侧头，隔壁桌的两个男生顿时十分默契地转头，假装在张望菜怎么还没上。 江思渺：“？” 错觉吗？ 他收回目光，刚想往下说，桌底下放着的手忽然被江鲸轻轻勾了勾。 那幅度很小，很轻微，却带来一点酥麻的过电感。 江思渺条件反射般地想缩回手，却被江鲸按住了。 他抬眼望向自己，表情带着点无辜：“反正又没有其他人看到嘛。” 江思渺：“……” 想了想后，他也没抽手。 江鲸每到陌生的环境似乎就会格外依赖他，那牵一会就……牵一会呗，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成功了！ 江鲸望向隔壁桌，带眼镜的男生正给江鲸竖了个大拇指。 这还是他教江鲸的呢！就算是脱敏治疗也要有合适的借口，这样才能慢慢感化自己的爱人。 看，这不是很顺利吗。 他看向江思渺，露出欣慰的笑。 这位直男虽然刚被掰弯，但能看出来明显对江鲸是有感情的。既然不排斥，那么慢慢来总会逐渐接受的！ 虽然是饭点，但店里上菜速度很快。 店员将菜摆上桌，江鲸鼻子抽动了一下，兴奋道：“好香！” 他原本以为江思渺做的菜就是人间精品了，没想到第一口下去，他就被彻底惊艳了！ “好吃！” 每一种口味都好吃！ 青花椒的！酱香的！麻辣的！全都非常好吃！ 鱼被处理得毫无腥味，和他在海洋馆吃的冷冻死鱼的感觉完全不同。 江鲸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对当前身份的眷恋，想要快乐地拍起尾巴。 啊，当人类真的好幸福哦！ 等到快吃完的时候，隔壁桌的两个男生走了过来。 他们不知道从哪个街边商贩那买了两小束玫瑰花，递给了江思渺一束。 江思渺：“？” 他以为是来卖花的，下意识道：“我不用——” “这是送你们的！” 带眼镜的男生把花塞到了他的手里，“祝你们幸福！” 江思渺：“？” 他愣了一会，那两位男生却已经挥挥手离开了，空留他一人在原地懵逼。 “江鲸。” 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警觉道，“你刚刚是不是和他们说什么了？” 他就说一整晚隔壁桌那两人看他们这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没说什么呀。” 江鲸装傻。 他可不会把他的恩人供出来！ 他们刚刚还传授了他许多经验呢！这绝对不能被江思渺知道！ 江思渺不信：“那他们突然给我塞花干什么？” 江鲸接过他手里的玫瑰花，端详片刻，继而用肯定的语气说：“说明你遇上好人了。” 江思渺：“……” 他觉得十分诡异，但江鲸却很喜欢这束玫瑰花，拿过来后就不肯放。 第一次有陌生人给他送礼物！还祝他和江思渺幸福！ 人类里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江鲸高兴地想。 等吃完饭后，江鲸又被附近热闹的小吃街吸引了视线。 他问江思渺：“今晚我们是不是不继续赶行程了？那我能去看看吗？” 反正今晚也不赶时间，江思渺也没异议：“走。” 小吃街人头攒动，江鲸还是第一次来到人这么多的场合，适应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也并不害怕。 这里也有太多新奇的东西了！ 江鲸站在一个做糖画的摊位前走不动道。 摊主是个老头，他拿着一个勺子抖出一条条糖浆，转眼那些糖浆在白板上就能变成栩栩如生的动物来。 江鲸眼睛都看直了。 这个摊主显然手非常巧，除了固定的几个动物外，也能做顾客指定的形象。 他们旁边站着一对小情侣，女孩拉拉她男朋友的袖子，撒娇说：“亲爱的，我想要这个大耳狗嘛！” 她男朋友毫不犹豫点头道：“买！” 江鲸觉得这招很有效，有样学样，看向江思渺说：“亲爱的，我也想要。” 话出口的瞬间，江思渺感到全场的气氛像是都凝固了一瞬。 “……” 他试图挣扎一下，最后无奈想，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顿了顿，他问摊主说，“师傅，你会画虎鲸吗？” 几分钟后，江鲸捧着虎鲸糖画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好厉害啊！他是怎么画出来的！感觉真的和我有点像诶！” “确实像。” 江思渺说，“因为我给的就是你的图片参考。” 摊主一开始似乎被为难住了，毕竟这虎他画过，金鱼他也画过，但虎鲸还是头一回。 好在他艺高人胆大，在看了江思渺给他出示的图片后，很快就像模像样地画了出来，还赢得了围观群众的一片叫好声。 江鲸十分喜欢，甚至都有点不舍得吃了。 “这个不能保存的。” 江思渺提醒他说，“你不吃就该化了。” 江鲸失望问：“不能带回大海吗？” “……当然不能。” 江鲸顿时一瞬间就显得失落起来，脑袋也蔫了下来。 江思渺想了想，说：“我给你拍张照吧。” 虽然糖画不能留存，但至少照片可以。 “好好好。” 江鲸从前在海洋馆的时候就经常被人类拍照，已经习惯了在镜头面前摆出POSE。 江思渺刚拿出手机，他就举起虎鲸糖画，对着镜头灿烂地笑起来。 江思渺按下拍照键。 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在照片里却幼稚得像小朋友。 他低头对着照片端详了片刻，满意地收起手机，再抬头时，江鲸却不见了。 小吃街人山人海，一个晃神就可能被人流分开。 江思渺有点不安地唤：“江鲸？” 他往前走了走，依旧没有见到江鲸的身影，又大声地叫了一声，“江鲸！” 真的不见了。 江思渺蓦地心慌了半拍。 江鲸一个人没有手机，不通人情，如果找不到他，他连回去的路都不知道。 着急上头之下，他正要匆匆拨开人群去找，手却忽然被人握住了。 “江思渺！” 熟悉的触感和声音把他从慌乱里拽了出来，将他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拉到了自己身边，“刚刚人太多了，我差点就找不到你了！” 江思渺被拉得一退，抬眼望去。 江鲸一只手还拿着虎鲸糖画不肯放，用身体保护它不被周围的人流给撞碎，而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握住了自己，同样想将自己隔绝于人群之外。 “太吓人了。” 他表情有点委屈道，“江思渺，我能一直牵着你吗？我怕再被分开。” 看到他的那一刻，江思渺心里的石头骤然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微妙而难以言喻的心情。 他脑子里想的是，哪儿有两个男生走在路上牵手的。这里有这么多人，看到了肯定会被误会的。 但实际上，他却反手牵住江鲸，轻声说：“可以。” 江思渺忽略了比脑子更快的身体反应。 他只是很快说服自己，这是为了防止人流再把他们冲散，为了保护江鲸而已，没什么好避讳的。 …… 逛完小吃街，江思渺和江鲸前往提前订好的民宿。 抵达民宿后，江思渺想先理下东西，打开行李箱就被惊了一下。 “……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他当时理完自己的行李后，让江鲸把他想带的东西也给带上，但考虑到江鲸的个人物品也没多少，估计放不了多少，让他一起放自己的箱子里。 现在整个行李箱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远超出他所料。 江鲸理直气壮说：“因为这是江思渺给我买的衣服啊，我当然要全部带上了！” 江思渺忍不住笑了：“我们出来用不了这么多，而且你之后也带不走啊。” “那才更要带上了！” 江鲸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以后都不需要了，那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它们了啊。” “……” 江思渺眼皮一跳。 他默了半晌后说，“你说得对。” 差点忘了，如果江鲸真的变回虎鲸后，这也就是他最后几天和江鲸相处了。 江思渺之所以订民宿，一方面是因为考虑到酒店入住查得严，江鲸又没有身份证，所以选民宿更方便一点。 另一方面则是，这家好评很高的民宿，有私汤温泉。 他知道江鲸喜欢水，在舟车劳顿一天后泡泡温泉说不定能舒服很多。 江鲸在听说这里有私汤温泉后也是很好奇，去看了看私汤池后兴奋地跑回来说：“这个池子很大，这次我们能一起泡了吗！” “……” 江思渺原本没有泡温泉的打算。 但今天一天他也折腾累了，想泡温泉放松一下，点了点头说，“我一会儿就来。” 确认完温泉池能用后，江思渺换了特地带上的泳裤。 江鲸十分震惊：“泡澡需要穿衣服吗？” 江思渺说：“泡温泉需要。” 江鲸困惑了。 同样是把自己泡在温暖的水里，为什么泡澡和泡温泉又不一样呢？ 江鲸不明所以，只能记下一笔，今天又学到了人类新的知识点。 换好泳裤，进入温泉池后，他就感觉到这和泡澡不同的感受了。 “和大海的水不一样，是热的！” 这是江鲸第一次泡温泉，感觉很新奇，“和家里浴缸里的热水也不一样！” 浴缸的水会渐渐冷去，但这里的水似乎是恒温的。 这比他想得还要舒服。 江思渺说：“这次你可以多泡一会儿了。” 虽然还不是最好的泡温泉的季节，但泡温泉的确能让人消除疲劳和压力，他闭着眼，把自己大半身体浸了下去。 江鲸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江思渺肤色偏白，温泉热气蒸上来，脸就很快红了起来。 不止是脸，耳朵，脖子，他的全身都因为热气泛红，显得格外有趣可爱。 水流温柔地拍打着他，促使着江鲸往江思渺身边挪了挪。 他们泡的这个温泉里似乎加了玫瑰花汁，他凑近后能感受到江思渺身上人类的气息混着花香，似乎更好闻了。 江鲸忽然感觉到身体有点不对劲。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很陌生，很奇怪。 他不熟悉这具人类身体，更不熟悉这种燥热难受的感觉。 “……江思渺。” 江思渺睁开眼：“嗯？” “我好像有点难受。” 江鲸的声音有点低，带着一点困惑。 江思渺微微起身：“怎么了，是不是泡太久了——” 下一秒，江鲸却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摁在了温泉池边。 第十章 江思渺毫无防备，被扣住的瞬间下意识挣扎了下，却发现挣扎不开。 江鲸的力气太大了，一米九的个子罩在他面前，几乎把他整个圈在怀里，属于他的成年男子的侵略性铺天盖地地压下，压得江思渺不由得有点心慌。 江鲸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的情绪翻涌。 好热，好难受，喉咙好干。 他的额上有水往下淌，分不清是汗还是温泉水，舔了好几下唇，扣着江思渺的掌心都在微微打颤。 江思渺身上有着他着迷的人类气息，像是能短暂抚平他的燥热，但是下一秒又会被因此灼得更难受。 好奇怪？ 为什么呢？ 江鲸找不到原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凭借本能，贴着江思渺，然后下意识蹭了蹭他。 江思渺：“？” 江思渺低头，看着江鲸穿着泳裤的下半身，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 江鲸似乎是……起反应了？ 用动物的话来说，他发情了啊。 虎鲸和其他动物不太一样，雄性没有固定的发情期。但换句话说，全年都可能是它的发情期。 或许是因为温泉泉水的气温太高，或许是因为空气不流通太闷，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江鲸在此时突然出现了这种状况。 想通原因后，江思渺马上说：“先起来，回房间透透风。” 江鲸闻言却仍看着他，似是不想放开。 直到江思渺说出“我和你一起回去”后，他才点了点头，忍着未消的燥热从温泉里起身。 江鲸深呼吸好几下。 体内好像有什么安定不下来，躁动在他的血液里来回窜来窜去。 他抓紧江思渺的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稍好一点。 回到房间，江思渺拿给他一块干净毛巾，安抚他道：“没关系，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你在当虎鲸的时候应该也会有类似的反应吧？” 江鲸想了许久后，说：“有。” 类似的反应在成熟后就会偶尔产生。 “但是感觉不一样。” 人类身体的反应好像更加剧烈。 江思渺像一个传道受业解惑的专业导师，点了点头后说：“但原理应该是共通的，那你当时是怎么解决的？” 江鲸回忆了下，很坦诚地说：“蹭蹭石头之类的。” 江思渺恍然大悟。 所以在刚刚有了反应后，江鲸的第一时间才选择蹭自己来纾解，这是他的本能意识。 虽然人类也有排解的方式，但江思渺迟疑了一秒，感觉有点说不出口，只能假装出一副专业的口吻说：“我想它过一会儿就会自然消下去了，别担心。” 室内没有温泉池闷了。 江鲸感觉能呼吸了，但是体内的燥热感依旧没有离他远去。 江思渺身上人类的气息持续地散发出安心的魅力，江鲸忍不住继续抱住了江思渺，深吸了一口气：“那让我贴一会儿可能就好了。” 江鲸：“……” 他试图动了下，却被抱得更紧。 “江思渺，你真好闻。” 江鲸说。 江思渺语气平静说：“我们用的沐浴露是一样的。” “我不是指这个。” 江鲸又闻了两下，说，“你身上有我最喜欢的人类气味，而且并不是每个人类都有。” 他想了想，说，“可能因为你是个好人，所以气味才特别好闻。” 江思渺想，确实，要换另一个男的被你抱在怀里，这会儿可能已经一掌拍飞你了。 但江思渺只这么想了，却也还是没动。 江鲸的下巴就抵在他肩膀，时不时小小地蹭一下脖颈 因为离得近，所以江思渺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例如此时—— 江思渺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情况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果不其然，江鲸的声音也更低了：“江思渺，我还是难受……” “……” 没办法了。 江思渺咬牙吐字，试图用最简明的语言传授方法，“可以用手。” 江鲸茫然抬眼：“嗯？” 他看了会江思渺，说：“我不会。” 江思渺：“……” 两人都是男的，聊这件事本来没什么可避讳的。如果是自己兄弟，江思渺说不定还会笑他两声。 但偏偏面前是江鲸。 他用最真诚，最无辜的语气说，我不会。 江思渺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却还要忍着羞耻吐字：“这有什么不会的，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江鲸有点听不清了。 他把自己的耳朵凑过去，发现还是听不清时一转脸，几乎贴着了江思渺的脸。 江思渺声音猛地一顿，睫毛抖了抖。 “江思渺。” 江鲸看着他，声音很低，带着请求的意味，“我不会，你帮帮我。” 江思渺脑内轰地一下，听见自己理智碎盘的声音。 …… 江思渺第二天醒得很早。 他睁开眼，感觉到自己的腰正被人抱着，转头一看，正是睡在他床上的江鲸。 他明明订的是双床房，但因为昨晚的变故，江鲸最后还是赖在了他床上，贴着他不肯走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江思渺就感觉脸烧了起来。 在江思渺的请求之下，他用手帮了他。 江思渺第一次帮别人做这件事，内心感觉非常的奇怪，力气也掌握不到位，最后还是学习到一点门道的江鲸在他的手上叠上了自己的手，这才控制好了力气折腾好了。 生理反应之下熬得两人都有点头脑发昏，末了，江鲸又一次亲了他，吻落在嘴角旁边轻轻一下，像是表达感谢。 江思渺回想起来还觉得疯狂，往枕头上撞了两下脑袋，想转个身起床却发现江鲸已经醒了，正在看自己。 见自己醒了，他扬眉灿烂一笑：“早上好。” 他的反应和往常无异。 看来江鲸似乎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想多，的确，在他眼里这应该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自己作为他的人类导师，理应在他困惑的时候帮助他学习人类的所有事宜。 这只不过是他给虎鲸上了一堂初为人类的生理课堂，初中生物课甚至都会提到，有什么？ 江思渺成功说服了自己，轻轻吐出一口气，对江鲸道：“早。” 没错，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以江鲸的大心脏，说不定已经不记得了—— “手还难受吗？” 江鲸看向他，真诚地关心问道。 江思渺：“……” 你不提起来会死吗！！ 第十一章 江思渺把脸埋进了枕头里，瞬间不想搭理他。 江鲸对此却毫无察觉，甚至认真道：“昨天谢谢你，要不是江思渺我肯定没这么顺利地解决问题。” “不过我现在已经学会了，如果下次江思渺难受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的！” 江思渺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制止说：“不用！！” 江鲸歪头，困惑说：“可是是你说朋友之间就要互相帮助的。” 江思渺：“……” 他发誓他当时说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你放心！” 江鲸还以为他是客气推辞，正色说，“我一定会记住昨天的事的。” 昨天江思渺帮了他，他最后纾解出来的时候觉得好舒服，好神奇，和他当虎鲸时靠蹭蹭岩石解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受了恩惠就要还回去，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等下次江思渺需要的时候，他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 江鲸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警告江鲸不要再说下去了。 谁要你记得啊！ 如果有记忆清除器的话，江思渺真想狠狠给江鲸来个两下子。 万幸江鲸马上就该变回虎鲸了。 江思渺安慰自己说，之后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交集，也就不会有什么下一次了。 思及此，江思渺内心却不受控地闪过另一个念头。那念头很小，小得转瞬而逝，他没有去抓，只摇摇头抛开杂念，准备起床。 民宿没有提供早餐，江思渺随意点了个早餐的外卖，边吃边偷偷检查了一遍自己下一个居住的民宿。 很好，没有温泉。 如果还有他一定要想办法换地点。 泡过温泉的江鲸太恐怖了，他可不想再面对一回。 在吃过早饭，恢复精力后，江思渺再度开车出发。 这一次白天时间更充裕，开的路程多，经过的地方也就越多，但大部分时候望出去，还是只能望到高速公路，仿佛永无边际。 长途驾驶总是枯燥的。 ——除非你身边坐着一头好动的虎鲸。 江鲸今天也依旧在看他从未涉足过的狗血言情偶像剧。 不得不说，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快。江思渺记得江鲸初化人形时讲话还会稍有卡顿，词不达意的情况，现在仅仅是多看了几集人类的电视剧，说起话来已经十分流畅了。 看剧看累了的时候，他会趴在车窗上，好奇地问江思渺每个看到的景物。 “远处那个高高的是什么？” “那是山。” “哦！那片水好漂亮，那也是大海吗！” “不，那是人工湖。” 江鲸对一切没见过的自然景物充满好奇。 他之前常年定居在暗无天日的海洋馆中，所见区域只有几十米宽的水池，用人类的话来说，是一头井底之鲸。 直到这一刻，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才慢慢在他的眼前渐渐铺开。 大海是他深邃神秘的故乡，是他念念不忘的所在，但没想到除了大海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他不曾见过的风景。 好奇妙，好壮观。 原来以为大海就够大了。 没想到这个世界更大，大得远在他预料之外。 迎着风，江鲸的心情如同能乘风而起，雀跃地飞扬在每一块驰过的土地上。 两人开车一路前行，因为沿途经过的都是沿海城市，选路线的时候江思渺也尽量顺着海边开，想让江鲸能望见他最喜欢的大海。 他们赶了一整个白天的路，最终太阳西斜，即将落下海平面。 “哇，是落日！” 江鲸隔着车窗，看见不远处海面上摇摇欲落的夕阳，惊喜道。 他记忆里模糊地记得，很小的时候他曾经在海上也看过一次落日，他从海面上探出头，看着太阳的位置一点点偏移，看着天边橙红一片的云彩晚霞，觉得那是非常非常美的景象。 后来在海洋馆时，多数时候他都只能看到灯光，那些灯几乎二十四小时都亮着，看得他都快麻木了。 现在时隔多年，他终于又感受到了当时的震撼感。 “我们能下去看看吗？” 他期待地看着江思渺。 江思渺也看向海平面上的晚霞，笑了下：“当然。” 两人停好车，前往沙滩。 意外的是，这里的海边沙滩人并不少，小孩子们还在无忧无虑地追逐，笑闹，用沙子堆起城堡，大人们散着步看着海面的落日，十分惬意。 真的很漂亮。 天空是橘红色的，云层被温暖的光破开，照得海面都是波光粼粼的橙色。 江思渺站定，觉得连呼吸都安静了几秒。 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落日了呢？ 自工作以后，下班时间多半过了落日的点，出门时天就黑了，没空也没闲情去欣赏。 江思渺看着海面的晚霞，觉得心底正被什么充盈起来。 江鲸则忍不住走近海边。 这里海风的气味和A市的不太一样，他蹲下，试探着摸了一下海水。 很凉。 他看着海水里依旧是人类的手指，不太意外地耸了一下肩膀，对江思渺说：“还是没变。” 明明世界上的海洋都是相通的，但是其他海域都不行吧？ 江思渺在内心想，或许真的需要回到故乡才可以吧。 江鲸还在试验海水，在沙滩上追逐打闹的儿童们尖叫欢笑着路过他，他一个没注意，被一个飞奔的小女孩撞到了。 江鲸顿时眼疾手快扶住了差点往后摔倒的小女孩：“没事吧？” “没、没事。” 小女孩揉了揉撞疼的额头，歪头看了看江鲸，有点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大哥哥。” 她想了想，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贝壳，递给江鲸，“这是我今天捡到的最漂亮的一个，那就送给你当赔罪吧！” 江鲸：“？” 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女孩却把贝壳一把塞在了他的手里，转身又和同伴跑了。 江鲸握着手里的贝壳，漂亮是很漂亮，只是他有点不太理解她的行为：“为什么给我贝壳？道歉吗？” 人类道歉是需要用贝壳的吗？ “唔，你可以理解这是她的礼物。” 江思渺解释说，“人类都会用送礼的方式来表达友好或者喜爱。” 而小孩子的世界更单纯，她想感谢江鲸，于是拿出的是她此时此刻觉得珍贵的东西。 江鲸拿着这个贝壳，反复看：“这就算是礼物了吗？” “算。” “哦！” 江鲸像是明白了。 他回想了下，又高兴地问，“那江思渺之前送了我很多礼物，也是因为喜欢我吗？” 江思渺：“……” 第十二章 “谢谢！” 没等江思渺回答，江鲸先一步说道，“我也喜欢江思渺！” 当然啦！江思渺会给他买衣服，做吃的，还会带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找大海，这些都是很好、很珍贵的礼物！ 江思渺：“……” 江鲸的脑回路不同于常人。 他学习人类的社会规则很快，也适应得不错，只是学习的时候往往容易跑偏，找到自认为正确的规律。 不过这次也不能完全说错。 他要是不喜欢江鲸，也就不会帮他做这么多了。 只是这种喜欢很广义，江思渺想，就像是对朋友，对同伴的喜欢，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杂念——他相信江鲸对他的喜欢也是这个意思。 江鲸则已经思考起来，既然江思渺给他送了这么多，那他也想给江思渺送礼物！ 有来有回！这才合理！ 可是他有什么可以送给江思渺的呢？ 江鲸想了想，他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江思渺给的，如果要送礼物似乎也只能像那个小女孩一样，在海滩上挑选一个漂亮的贝壳送给江思渺。 可是江思渺应该不需要贝壳吧。 那还有什么呢？ 一只小螃蟹正慢慢从他的脚边爬进大海。 东张西望的江鲸一眼瞥见了它。 有了！ 螃蟹可以吃！江思渺会喜欢它的！ 江鲸迅速蹲下身，想把它抓起来献给江思渺作为礼物，没想到刚伸出手的时候，手指就被螃蟹的钳子给一把夹住了。 江鲸：“！！！” 好痛！ 岂有此理！他在当虎鲸的时候别说这么小的小螃蟹了，就算是鲨鱼也不敢这么对他！ 他飞快地甩手，却发现根本甩不掉。 江思渺也蹲下身，哭笑不得地帮他把螃蟹慢慢地从手上拿下来：“你说你惹它干嘛？” 昔日海洋霸主现在居然被一只螃蟹给制裁了，真是虎落平阳被蟹欺。 他把小螃蟹放回大海。 江鲸诶了一声，见没劝住，只得诚实说：“你把你的礼物放跑了。” 江思渺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江鲸是想给他回礼。 “没关系，我再去抓一只！” 江鲸跃跃欲试道。 “——不用了。” 江思渺搓了下鼻子，说，“心意我收到了。” 见江鲸还是不满足，江思渺只得给他又讲了千里送鹅毛的故事——当然，差点让第一遍没理解的江鲸去找只鹅拔毛了。 太阳彻底坠入了海面，天也跟着黑了下来。 江思渺刚好也饿了。 他转了一圈，看到沙滩上支着不少烧烤摊，决定今天就拿这个当做晚餐。 江鲸跟着过去，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欢快道：“这是什么？鱿鱼吗？” 烧烤摊主热情招呼道：“那可不，新鲜的大鱿鱼，来两串不？” “来两串。” 江思渺看了看，又加了点别的烧烤一起点了。 他边等边观察到，太阳虽然落山了，但沙滩上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陆陆续续往一个方向开始挪动。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他问。 “哟，你们还不知道呢？那边今晚有好几个乐队来露天表演，不收票钱，没有座位，免费听的。” 烧烤摊主翻了翻串，说，“要不然都这个季节了，哪儿有这么多人来看海，都是等着演出呢。要辣椒不？” 江思渺摇了摇头，江鲸则问：“乐队表演是什么？” “就是……一群人用乐器来表演音乐。” 江思渺又觉得这样解释起来不太具象，江鲸既不了解乐队，也不太懂音乐的概念，只能说，“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你想看吗？” 江鲸对一切未接触过的事物都充满好奇，点点头说：“想！” 烧烤出炉。 江思渺给江鲸递过去一半，说，“那我们就去吧。” 烧烤的香味飘扬开来。 江鲸一口咬下去，刷满酱料的，被烤得卷卷软软的大鱿鱼的香味充斥着他的齿间。 人间珍品！ 江鲸油然生出一种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幸福感受。 表演的地方离这里不太远，江鲸和江思渺走了七八百米就看到了简单撘起来的舞台，以及已经站了好几排的人。 旁边有张贴今晚表演乐队的海报立架，江思渺看了一眼，似乎都是不太出名的乐队，至少自己从来没有听过他们的歌。 他站在人群的最后，和兴致盎然的江鲸一起等待着表演开始。 等了约五分钟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一束金色的烟花冲上天空，照亮了大半场地。 周围的灯光“刷”地亮起，在一片欢呼和掌声中，第一组乐队成员上了台，和观众热情地打招呼。 台下观众的情绪很高，无论认不认识他们的都热情地捧场。 在普通人里，江思渺已经算是个子高的。 只是因为站的位置太靠后，又有激动的观众会踮脚举手，所以他也不是很能看得见舞台。 江鲸就不一样了。 他一米九，站在人群中简直是鹤立鸡群，前面人再激动都挡不住他。 唯一有比他高的，就是跟着爸爸妈妈来看、因为看不到所以坐在爸爸肩膀上的小孩子。 于是江鲸转头，很诚恳地问：“你想坐在我肩膀上看吗？” “……当然不。” 江思渺当即拒绝道。 江鲸哦了一声，片刻后又说：“放心，我能扛得动的。” 江思渺：“……” 你难道以为我不想的原因是这个吗？ 在简单自我介绍后，乐队的表演就开始了。 他们第一首歌就是偏摇滚乐的风格，音乐刚响起来的瞬间就热了场子，声音震得地面都在晃动。 虽然不是大众会喜欢的类型，但江思渺觉得也挺好听的。 只是江鲸第一次来这种场合，被突然响起的音响震得耳朵疼。 他揉了揉耳朵，江思渺注意到，问：“你会难受吗？难受的话我们走吧。” 他才想起来鲸类和人类能听到的频率范围不一样。 虽然江鲸各项检测指标都和正常人类没太多区别，但也不能保证在这方面，他是不是还保留了鲸的天性。 “没有！” 因为音乐声太大，江鲸和江思渺说话也要抬高音量。 他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我觉得好有意思啊！” 歌他没有听过，他们演奏的方式他也不理解，为什么拿着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就能敲出声音来。 但是这不妨碍他觉得很有意思。 尤其他看到场内的观众有的跟着一起合唱，有的跟着音乐跟着节拍晃动着身体，就觉得更有意思了。 这就是人类的生活吗？ 在一曲终了的时候，江鲸也跟着人群一起欢呼，感觉自己像是顺利融入了这个欢快的群体。 江思渺也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场合。 他之前连演唱会都没有去过，觉得不感兴趣。 但是在这一刻，他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即便不是为了追星，也会想去演唱会感受氛围。 明明台上的乐队他不熟悉，他们的歌他也没听过，但置身在音乐氛围中，肾上腺素不禁跟着节拍就飙升了起来。 他从前看到过一种说法，是人生就是为了活几个瞬间。 他现在可以理解了。 三首歌后，第一个乐队表演完毕。 进入休息时间，旁边的大屏幕开始随机选观众切镜头。 江思渺虽然没有来过，但听说过这种活动。 这似乎叫Kissing camera，被镜头随机切中的的两个人就要亲吻。 “……” 他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大屏幕显示出第一对被选中的观众。 那似乎是一对情侣，他们害羞地笑了下，接着拥抱彼此亲吻了对方。 江鲸歪着头，有点茫然地眨了下眼。 江思渺上次明明和他说，人类是很含蓄的物种，是不会在公开场合亲吻的。 可是现在…… 他看看周围起哄的人群，观察了好一会儿后才似懂非懂地想，哦，他明白了。 一般情况下也许是不会，但这种场合被屏幕镜头切中的人亲吻也是一种烘托氛围的表演，这是被允许的行为。 江思渺一直提心吊胆到这一环节过去，下一个乐队重新上场才好一点。 之后运气似乎一直很眷顾他，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站的位置靠后的原因，全场切了好几次都没有切到他身上。 也是，整场这么多人呢，哪里有这么巧。 他放下心来，重新安静地享受音乐。 到最后一组乐队上场前，江思渺已经有点站累了，低头刷着手机，觉得差不多也该走了。 直到身边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尖叫声，江思渺茫然地抬起眼，猝不及防地和大屏幕里的自己对上眼。 江思渺：“……” 他就说该早点走的。 而镜头里的另一个人，则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那上面的江鲸。 他之前还以为那些被选定的人都是专门请来的气氛组呢！ 那现在他要怎么办？ 江鲸回忆着之前那些人的行为。 “不是……” 江思渺连忙道，“被拍到也可以不亲的——” 这只是一个气氛活动，没有硬性要求，前面也有好几个观众是避开的。 但他话没来得及说全，在震天响的欢呼声，江鲸就低头亲住了他。 不是脸颊，不是嘴角，而是嘴唇。 江思渺呼吸凝滞，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蜻蜓点水地贴了两秒后，江鲸就放开了他。 镜头移到下一对身上。 “我看其他人都是这么亲的。” 江鲸低头和他小声说，一脸骄傲，像是求表扬的表情，“我学会了。” 江思渺：“……” 第十三章 江鲸本来还很得意。 他刚刚看到屏幕上，所有亲吻的人类虽然神态各异，但都是很高兴的。 上面出现过一男一女，也出现过两个男生或是两个女生，每一对亲吻的时候周围的群众反应都很热烈，没有什么差别。 所以他自己觉得做了件大好事。 他愿意亲江思渺，大家也愿意看他亲江思渺，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直到江思渺红着脸把他拽出场地，他还有点懵：“怎么了？”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行为，随后问，“是我学的不对吗？” 可是他看之前屏幕里的人都是这么亲的啊。 还是人类的亲吻还有什么他不懂的门道吗？ “……” 江思渺一直沉默着把他拽回了车上，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 Kissing camera在这种场合下很常见，两个男生亲吻也不算是罕事，镜头有的时候甚至会扫到两个陌生人，玩得起的大大方方亲一下也没有什么。 那他在逃避什么？ 江思渺握着车的方向盘，回想起江鲸低头亲下来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呼啸着要冲出他的胸腔，那种颤栗感令他慌张。 他反复呼吸几下，令自己镇定下来。 江鲸是虎鲸，他不是人类，不能用人类的思路去想他。 但自己是。 所以在公共场合被人围观和一个男人亲吻会感到羞耻，这也很正常，和其他的因素无关。 江鲸一路过来，从一开始想讨表扬的表情逐渐变成了困惑，直到现在，又变得有点慌乱，小心翼翼地叫他：“江思渺……” “没事。” 想通的江思渺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他说，“我就是不习惯在公共场合……” 亲吻两个字像是烫嘴，他没说出口，也没敢看江鲸，只重新挂挡开车。 江鲸愣了愣，继而立刻解释：“我知道。但是刚刚很多人都亲了，所以我以为可以的。” 他想了想，保证说：“下次我不会了。” 江思渺强装镇定地点头：“嗯。知道了就好。” 江鲸说：“下次我偷偷亲！” 江思渺：“……” — 回去的路上，江鲸还想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狗血偶像剧，被心慌意乱的江思渺给阻止了。 他强烈怀疑江鲸就是被偶像剧给带坏的！ 他就是头虎鲸！他懂什么！怎么能让初入人世的虎鲸看这种东西！这太不健康了！会学歪的！ 他切了个频道，当机立断说：“看纪录片。” 科学！智慧！严谨！ 这才是虎鲸该看的东西！ 江鲸：“？” 虽然不太理解，但是他觉得江思渺默认的选择一定是对的。 何况对他来说，看什么都是看，于是就心安理得地看了起来。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 江思渺一个急刹车。 他手忙脚乱地切出这个纪录片，重新点开一个。 “刚刚那个不能看吗？” 江鲸不解地问。 “嗯。” 江思渺胡编乱造了个借口，“影响不好。” 鬼知道是什么影响不好。 这次江思渺放的纪录片是关于地球景观的，纪录片里从海洋说起，讲到沙漠、雨林、冰川，又放了北极的极光，峡谷的瀑布，非洲的大草原。 “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景象吗？” 江鲸感到很不可思议。 事实上，这一路他看到的无论是人类造出的城市道路，还是景点的自然风光，都已经令他感到惊奇了。 “有。” 江思渺顿了顿，似是也有感触，“地球很大，能容下太多奇迹了。” 在5.1亿平方公里中，有着大千世界。 江鲸由衷道：“真羡慕人类。” “为什么？” “你们那么自由，应该可以看到很多漂亮的风景。” 江思渺怔了怔，哑然失笑说：“其实我们人类也看不了多少的。” “为什么？” 江鲸问，“你们又没有玻璃把你们关起来。” 江思渺：“……” 江思渺想了想只能说：“因为地球实在太大了。” 大到许多人类终其一生，都只会停留在一个城市。 “那也总比我以前能看到的多很多。” 江鲸说，“我以前看的最多的风景，是各式各样人类的脸。” 江思渺：“……” 他听着记录片里正在介绍北极光的旁白，轻声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夜里的车道安静异常，他慢慢说：“大海很大，且能通到许多地方，等你回归之后，可以沿着海游到不同地方去看。” “游去夜里的北极看看北极光，或者去南极看看企鹅，如果觉得那些都太远的话，还能去赤道看看海岛中的雨林。” “每到傍晚的时候，可以从水面探头看看落日。” “下雪的时候，可以接一片雪花在头顶。” 到时候江鲸就自由了，想去哪去哪，想看什么看什么。 “那你呢？” 江鲸忽然问。 江思渺：“我？” 江鲸问：“我想见你的时候呢？去哪儿才能看到你？” 江思渺愣了下，随后笑了：“想见我的时候啊……那可以游到A市那片海域来，或许哪一天等我去海边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了。” 江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会又反应过来：“可是我游不到浅海啊。” “江思渺骗子。” “……” 江思渺噎了一瞬。 他只得想了想，说，“想见面的话总会有机会的。” 江鲸又追问道：“那我变回虎鲸了，你是不是就不认识我了？到时候你怎么认出我呢？” “但你还认识我啊。” “到时候，你可以朝我挥手——不对，喷泉。” 江思渺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一下，“我看到一个围着我喷泉的虎鲸，就知道那是你了。” 江鲸也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他喷水柱喷得可高了，江思渺一定会喜欢。 他问：“那你会记得我的吧？” “当然了。” 江思渺顿了顿，没有问，你也还会记得我的吧？ 对他而言，他一定会记住自己曾遇到过这么一次神奇的童话故事，但对于江鲸来说，也许它变回虎鲸，就会被收回作为人类的记忆了。 大海那么大，还能不能再遇见一只会喷泉的虎鲸呢？ 江思渺收住念头，没有再想下去。 …… 因为看乐队表演耽误了一点时间，路程又不算近，所以等抵达当晚入住的民宿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这次江思渺订的依旧是双床房。 因为昨天的经历，他发誓今天绝对不能重蹈覆辙，要让江鲸睡回他自己那张床上。 于是在进房间之前，他就和江鲸确定好了分床，甚至大方地让江鲸先选。 等到洗完澡出来后，江思渺先行一步上了床。 江鲸洗澡的时间久，等他出来时自己多半已经入睡了，相信江鲸是不会再有什么异议的。 今天开了一天车，又站了一个多小时听表演，江思渺很快就感到困意袭来，渐渐合上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再半梦半醒之间，他隐约感受到床有被压下去的动静。 江思渺立刻清醒过来：“江鲸？” 江鲸：“嗯？” 江思渺：“你不是有自己的床吗？你——” 话没说完，江鲸已经钻进了他的被子，从后面抱住他，说：“可是我想和江思渺睡啊。” 江思渺：“……” 请不要把耍流氓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第十四章 江思渺刚想把江鲸一脚踹下去，就听见他继续说：“我们明天就该到目的地了对不对？” “那今天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次和江思渺在一起了。” 说到这，江鲸抱着他的手收拢得更紧了。 黑暗中，他的下巴搁在江思渺的肩头，充满留恋地蹭了蹭，“想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江思渺了，我会很伤心的。” 他反问，“江思渺难道不会吗？” 江思渺：“……” 江思渺内心瞬间复杂，最终默默收回了脚。 江鲸说得也没错。 明天，他们就该到渡海了。 到时候，江鲸会重新变回虎鲸，以后也大概率不会再见了。 最后一晚了，就让让他吧！ 江思渺没再动：“那就最后一次了。” “嗯！” 江鲸幸福的吸了一口江思渺。 今天的江思渺也很好闻，似乎又是一种新的气味，不知道是不是这间民宿的沐浴露的味道。 想到回到大海就没有江思渺可以吸了，他还有点小小地沮丧起来。 说实话，在人类社会待的这几天让他改观了不少。 原本以为人类的生活很无趣，无趣到有那么多人会来海洋馆看他们重复表演同一段技能，但其实人类比他想得自由幸福多了。 尤其是遇到的人类也很友善，还会给他送东西。 虽然他还是怀念自己虎鲸的身体，但是偶尔也会有下辈子当人类也不错的想法。 唔，下辈子当人类的话，还能和江思渺相遇吗。 他还想当江思渺的朋友呢。 江鲸抱着江思渺，在畅想中睡着了。 …… 江思渺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他动了动自己的脑袋，才发现自己脖子正压着一个人的手臂，而自己正躺在他的怀里，以一个相依的姿势醒来。 “……” 鬼知道昨晚睡着后两个人发生了点什么。 江思渺起身，江鲸也跟着醒来了。 他欢快道：“江思——啊！” 话还没说完，他捂着自己那根被枕的手臂，痛苦地皱起脸来说，“好麻，好难受。” 他对这种感觉很陌生，于是下定义说，“我的手臂好像坏死了。” “……放心，一会儿就好了。” 江思渺说，“谁让你非要和我睡一张床的。” 江鲸捂着自己渐渐恢复的手臂，半点都不后悔地说：“那我也不想失去最后一次和江思渺睡的机会！” 江思渺：“……” 好好说话不要瞎省略。 两人起床吃了早饭，不约而同地同步拖延了一会儿才出门，朝着渡海的方向行驶而去。 紧赶慢赶，等到下午时，终于抵达目的地。 江鲸雀跃地下了车，望着一望无垠的海平线，感叹说：“原来这就是渡海。” 他们一路过来都是沿着海洋线开的，不同大海也算看了不少，但江鲸就是觉得渡海和它们都不一样。 江思渺问：“有想起什么吗？” 江鲸呼吸了一口咸涩的海风，最终也只能摇头：“没有。” 他离开的时候还小，对大海的记忆留存的多是自己在海洋里生活的经验，而非大海本身。 现在终于回来了，但是他却觉得很陌生。 江思渺觉得也正常：“毕竟过了这么多年。” 江鲸变了，海也变了。 这里海边仍然有游客，只不过稀稀拉拉的，人数并不多。 因为想着要告别江鲸，江思渺把所有东西都带上，现在看着江鲸一个个选出来，又一个个哭笑不得地劝阻他。 “这个你带不走。” “这个你也带不走。” “别想了，这个更带不走。” 江思渺简直想合上自己的行李箱，绞尽脑汁地安慰他，“这都是属于人类的回忆。等变回虎鲸后你就会觉得都是没有必要的东西。” 在确定了江思渺给他买的衣服鞋子都带不走，只能穿一件泳裤入水后，江鲸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他又看看江思渺，又看看自己带不走的所谓礼物，说：“江思渺，这些就由你替我保管了！” 他叮嘱说，“不可以给别的人穿。” 江思渺：“好。” 这个衣服的尺码远比他大，就算江鲸走后江思渺如果想穿，恐怕一眼就能被发现不合身，仿佛在穿男友衬衫，没有这个必要。 江鲸又较真道：“别的鲸也不行。” 江思渺又笑了一声：“现实里哪里有这么多虎鲸变人？” “那不一定!” j江鲸认真地说，“如果你家里刚好是虎鲸化形点呢？” 江思渺：“……” 你当这里是童话传送点啊。 真的该入水了。 江鲸看向渡海，这是他的家乡，他梦寐以求都想回来的地方。 他终于回来了。 在入水前，江鲸又忍不住问江思渺：“我走了后，你会想我吗？” “会的。” 江思渺表情平静道，“别整这么生离死别的。” 江鲸想了下，问：“可我们现在不就是在生离吗？” 江思渺说：“……” 他嘴硬说：“那也没这个必要。如果你到时候没变回去岂不是很尴尬？” 江鲸歪头问：“你不希望我变回去吗？” 江思渺眼皮一跳，心情微妙了一刹：“那倒也不是。” “走吧走吧。” 他垂下眼，却催促说，“都到家门口了还在等什么，近乡情更怯吗？” 江鲸弯起眼，摇头，对江思渺说：“再见。” 但他没有离开，而是靠近了江思渺。 一瞬间，江思渺像是察觉到了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周围还有其他游客，但是这一次，江思渺却没有躲开。 颇有份量的重量压下，气息萦绕在他身边。 但江鲸并没有如意料中的那样亲他。 “我记得江思渺不喜欢我在外面亲你。” 他只是抱住了江思渺，蹭了蹭他的脑袋，“所以，这样可以吗？” 江思渺怔了好几秒，心中紧张的石头沉了沉，却升起一种别样的情绪。 他伸手，回抱住江鲸。 最后一次了。 不仅是纵容江鲸，也是纵容自己。 他们在海边整整抱了五分钟，最后江鲸还是先一步松开手，摸了摸江思渺的耳朵，笑了，又颇为郑重其事地说：“江思渺，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 气势很足，听起来简直像威胁人。 江思渺拍拍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走吧。” 江鲸点头，挥手，最终独自一人，慢慢走进了水里。 江思渺坐在海边岩石上，看着他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说实话，江思渺有时候确实觉得江鲸很烦，烦他随时随地兴起就要贴贴，烦他和人类不同的清奇脑回路，烦他让自己被路人三番两次的误会。 可是同样的，如果不是江鲸，自己根本不会跑这么远只为送一个人回故乡，也不会看到一路上这么漂亮的风景了。 江思渺打开手机。 唯一一张拍下的江鲸的照片，还是江鲸买糖画的时候拍的，他在镜头里笑得格外灿烂。 未来也就只有这一张作为纪念了。 江思渺听着海浪的声音，回想和江鲸相遇的开始，一个全身赤.裸的变态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自己是一头虎鲸。 换谁谁能信啊！ 当时他觉得很恐怖离奇，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好笑而怀念。 他又想起和江鲸生活的点滴，虽然时间不长，但鸡飞狗跳的每一天……似乎也挺有趣的。 也不知道江鲸怎么样了。 如果浅海出现虎鲸应该会被游客直接上报，但现在似乎还没有听到类似的消息。 他不会还没变吧？ 直到一个小时后，在海水里泡得手指皮肤全都皱了起来的江鲸坐在江思渺对面，说：“你说得对。” “现在就是你说的那种尴尬情况。” 江思渺：“……” 第十五章 江思渺当时其实就是随口一说。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江鲸的梦想就是回归故乡的大海，那么只要回来了梦想实现了自然就能恢复原形了。 但其实仔细想想，回到渡海就能变回原形也是他自己的猜想，没有人保证那一定能够实现。 看着十分郁闷的江鲸，江思渺一时间有点不忍。 他想了想，又问，“也许是时间还不够？” 江鲸握了握自己无力的掌心，沮丧说：“我觉得再在海里待下去，在恢复原形前，我的人类身体会先烂掉。” 江思渺：“……” 虽然不至于夸张，但江鲸都这么说了，看来在水里时他应该是感受到一点恢复原形的迹象都没有。 江思渺又思考了下，“还是因为这片水域是浅海吗？” 如果在这里变回虎鲸可能会产生生命危险，所以才没有成功？ 江鲸说：“这次没有人阻止我，我有游到比较远的地方，但还是没有用。” 而再深的深海，以人类的身体也不能下潜了。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出口：“会不会，我永远都是这样了？” 从海洋馆逃离本来就是一个自由奇迹了。 有得必有失，也许他的代价就是从此作为人类活下去。 “……别这么快就下结论。” 江思渺摇头说，“也许是我们还没找对方法。” 他看着面前的江鲸，这家伙正耷拉着脑袋闷闷的，看上去有点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大型犬。 往日的江鲸比谁都活跃好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江鲸这幅样子。 江思渺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伸手，像哄小动物似的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脑袋：“好了，先不难过了，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被顺毛的江鲸享受了会儿江思渺的抚摸，顿时觉得烦躁的心情也跟着渐渐平静了下来。 随后他看向面前的人，神情郑重。 “江思渺。” 江思渺被他这么一叫，跟着紧张起来：“你说吧。” 江鲸说：“我想吃烤鱿鱼。” 江思渺：“……” — 街边烧烤摊上，江鲸心满意足地一口咬下一大口烤鱿鱼。 太好吃了！ 一吃到人类的食物，就觉得好像变不回去这件事也没有这么糟糕了。 更何况还有江思渺在他身边！ 江鲸先前郁闷的心情已然一扫而空，有一种知足常乐的自洽感。 为了安抚江鲸，江思渺一口气买了十串烤鱿鱼。 他自己却没吃，还在思考江鲸无法变回原形的原因。 之前他是认为江鲸的梦想就是回归大海，那么只要回归海洋他就能变回虎鲸了。 现在想来，这个思路就可能是错的。 能不能变回虎鲸，不一定和江鲸自己的想法挂钩——要不然他早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恢复原形了。 想到上次那和正常人类无异的体检报告，江思渺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不愿意去想江鲸是不是永久变成人类了，只自言自语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忽略的条件没有达成？” 比如其实江鲸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那个天选之子，他的任务条件是解放全海洋馆的海洋生物才能恢复原形。 ……也太扯淡了一点。 不过江鲸都从虎鲸变成人了，还有什么比这扯的呢？ 江思渺想了一大堆，最后又摇摇头。 如果要从发散思维的角度想，那可能性可太多了，他们根本无法一个个试验过来。 但如果从正常逻辑想——那么正常逻辑下，虎鲸又怎么可能变成人呢？这本来就是个毫无逻辑的事。 江思渺觉得自己陷入了死胡同。 他甚至想问问别人的思路，但这件事无论告诉自己身边哪个人，都不会被相信，还会怀疑他是不是产生精神分裂了。 退一万步，就算相信了，也多半会让他把江鲸交出去，让专业的人来处理。 想到这，江思渺立刻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不想把江鲸交出去。 如果江鲸被带走，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 而且……私心在胸腔内翻涌一刹，江思渺也不想让现在这个张口闭口都是他的江鲸去其他人类那里生活。 他死马当活马医地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关键词搜索。 ——【怎么让已经化成人形的动物重新变回原形？】 这种关键词显然搜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好半天他才翻到一条稍微沾点边的回复。 【喝雄黄酒。】 江思渺：“……” 参考的《白蛇传》是吧。 可惜爬行动物和海洋哺乳动物有壁，这方法多半没用。 随后又搜到一条推送。 【惊！狐狸精化形成美女勾引人类，目的竟是为了采阳补阴……】 江思渺：“……” 他看看自己，又看看江鲸，觉得他俩谁采谁的阳还说不准呢。 这位参考的是《聊斋志异》，更是不靠谱。 但说起来，除了童话或鬼怪故事，现实里本来就不会有人遇到动物化形这种事。 江思渺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不吃吗？” 江鲸忽然问。 他一个人吃了五串，正想拿第六串的时候，才发现江思渺一直顾着想事情，一串都没动过。 那可是烤鱿鱼！还有什么比烤鱿鱼更重要！！ 他督促江思渺道，“你快吃两串，再发呆都冷了。” 江思渺嗯了一声后拿起一串，眼神却还是虚焦的，心思根本不在食物上。 “江思渺？” “江思渺！” 江鲸在他面前晃了好几下，终于把他的视线拉了回来。 “怎么了？” “我刚刚想了下，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还能不能变回去。如果不能的话，接下来的日子我还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江鲸说完后，又像是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连忙说，“我、我可以吃的少一点的！不会给你造成太大负担的！！我还可以，还可以帮你做事的！” 他其实有点紧张。 江思渺之所以带他来渡海，就是因为猜想他回到故乡就能变回去，所以选择帮他一次也算人道主义。 那他能够接受自己变不回去吗？ 会不会觉得很麻烦呢？ 江思渺怔了怔，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居然还要问，笑了说：“当然啊。” 他总不能把江鲸一个人留在这里。 原本的计划是他送别江鲸，现在计划有变，他就只能把江鲸重新带回去。 让江鲸一个人流落在外面的话…… 江思渺想了一下，感觉像犯罪。 好在江鲸已经适应人类的生活了，再当一段时间人类也没什么问题—— “谢谢。” 江鲸过来蹭一蹭他的脑袋，说，“江思渺对我真好。” 江思渺余光瞥见烧烤摊主看他们的眼神：“……” 他收回刚才的想法。 — 两人吃完烤鱿鱼又重新去海边待了一会儿，这次在海水里待得时间更久，但江鲸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感觉有点冷了。 从前在水里的他从不会这么容易畏寒。 江鲸望了许久渡海，这片他回不去的故乡，最后说：“走吧。” 他终于认清了自己暂时无法变回虎鲸的现实。 而江思渺看着他，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也有一瞬的松气悄然划过心头。 他迅速摈弃掉那些有的没的的杂念，说，“走吧。” 江思渺想安慰一下江鲸，于是当晚他就选了一家高级餐厅作为晚饭地点——这家的海鲜大餐非常有名，他想江鲸一定会喜欢。 不过江鲸的情况比他想得好多了，他几乎还没开始内耗，就迅速转为了又有新的、没见过的人类食物可以吃的快乐心态，反而显得自己过于为他担心了。 “我真没什么。就是让江思渺白跑一趟了。” 江鲸说到这，还有点不好意思。 “也不算白跑。” 江思渺说，“就当出来旅游了。” 正好他也有很多年没旅游过，放松一下感觉还不错。 他顿了顿，又安慰江鲸说：“我会去再想办法的，你放心。” “嗯！” 江鲸又吃了一大口虾肉，点点头说，“我相信江思渺！” 快吃完的时候，江思渺不远处的一桌突然热闹起来。 他望过去，看到一位男士正举着戒指，单膝下跪，对对面的女孩说：“亲爱的，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年轻的女孩捂着嘴，表情因惊喜而几欲落泪。 江鲸也听到动静，好奇地转头过去看了看，问：“这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吗？” “……” 江思渺说，“是在求婚。” 江鲸不理解道：“求婚？” 江思渺愣了愣，想起来之前查过的虎鲸资料。 虎鲸社会和人类现有的婚姻制度不一样，非要说的话，类似摩梭人的走婚制，没有固定的配偶，更不追求一生一世一双鲸。 当然，生活在海洋馆的江鲸是不了解这些的。据他打听，海洋馆还没有利用这些表演的虎鲸配种的计划。 江思渺想了想，解释说：“婚姻是人类社会自发缔结的契约，如果你决定从此要和这个人生活在一起，你就要对他做出承诺，并问他愿不愿意。这就是求婚。” “哦！” 江鲸点点头，恍然大悟说，“那我从今天开始要和江思渺一起生活，所以我也应该和你求婚对吗？” 第十六章 江思渺差点被呛到。 他连咳了好几下，脸都咳红了才低声吐出一句：“不、不用。” “为什么？” “你不是说在一起生活需要承诺和契约吗？” 江鲸侧头看向求婚的那一对情侣，他们周围的朋友和路人都热情地送上祝福，感觉每个人都很开心的样子。 真好啊。 他又看向面前的人，想，他如果向江思渺求婚的话，江思渺是不是也会露出这种眼泪汪汪的惊喜表情呢？ 江鲸的内心不由得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江思渺的眼睛很清澈温柔，像是盛着一汪海水，要是流出眼泪的话感觉会非常漂亮。 他莫名地非常想看。 所以江鲸问：“求婚需要准备什么呢？” “真的不用！！我们这种生活和他们的不一样！” 江思渺哭笑不得，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得和一只虎鲸讨论婚姻问题，“你只是因为变不回原形，暂时借住在我这里而已，所以我们不需要契约关系。”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况且，人和虎鲸是不可以结婚的。” “咦？” 江鲸问，“为什么？” 这还需要什么为什么？ 因为这压根就是两个物种！！ 再讨论下去话题要进行到生殖隔离了，江思渺及时收住，给出了个很合理的答案：“因为在你之前，据我了解并没有出现过虎鲸能变成人的情况，所以不会有相关规定。” 江鲸想了想，说：“那就是制度不够完善。制定规则的时候应该把这一项给考虑进去。” 江思渺：“……” 因为正常人的生活中怎么会出现能变成人类的虎鲸啊！ 江鲸又追问道：“那我们之间真的不需要任何约定吗？” 江思渺很肯定道：“不需要。” “可是如果有一天江思渺抛弃我了呢？” 江鲸问。 江思渺：“？” 这什么渣男假设？ 江鲸说：“如果你开始讨厌我，决定把我赶出去，我就没有任何地方可去了。” 他面色凝重，看起来像是真的很担心这个问题。 江思渺心脏稍稍被刺痛了下，瞬间柔软下来，刚想安慰他，却听见他说，“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缔结一个……这个叫婚姻的契约是吧？我觉得这是很有必要的。” “……” 江思渺嘴角抽动一瞬，说，“你放心，我不会。” 他想了想，用最确定的语气道，“在我家，你可以永远住下去。不会有人赶你走，就算是未来的我自己也不行，我保证。” 江鲸眼底的那些担忧瞬间变成了欢快：“真的吗？” 江思渺认真点一点头，准备继续吃东西时，听见江鲸略带探究和期待地问：“所以刚刚江思渺是在对我求婚吗？” “……” 江思渺瞬间觉得自己被雷轰了个外焦里嫩。 “当！然！不！是！了！” “好吧。” 江鲸说，“但这也算是一种承诺吧？我想想，作为回应，我也要给江思渺做出承诺！” 江思渺以为他要说什么，却见江鲸深吸一大口气，随后掷地有声地说，“——我永远喜欢江思渺！我保证！” 江思渺：“……” 他低下头，想把自己埋进餐桌里。 快别说了，再说下去，这家餐厅他都感觉快待不下去了。 — 因为江鲸这个变故，江思渺只得重新修改预定的民宿订单。 【抱歉~双人间已经被预定完毕了，无法进行修改哦。】 江思渺：“？” 现在是什么旅游热季吗？ 怎么双人房还能全部被订完的？！ 他连续换了好几家民宿，却发现双人房都已经被预定完了。 先前，他以为将江鲸送到渡海后一切可以尘埃落定，他将一个人踏上回程，当然只需要订一个单人间。 但是现在…… 江思渺看一眼江鲸，木着脸打字。 【我可以加钱。】 客服回复得倒是很快：【抱歉哦亲亲，这个加钱也没办法解决的呢~我们的双人间已经全部预定给了其他客人，真的没有多余的了。建议您和朋友一起挤一挤。放心，我们的单人间的床铺也很大哦~睡下两个成年人绝对没有问题~】 这就不是床够不够大的问题！！ 要是换别的朋友，挤一挤就挤一挤了。 偏偏这个人还是江鲸。 明明上次说好是最后一次，他觉得要和江鲸分别了，才默认了江鲸爬上他的床，也接受了江鲸抱着他睡了一整晚的行为。 而现在…… 江思渺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晚上，他们刚入住民宿，果然江鲸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件事：“诶，这次就一张床吗？” 他眉梢顿时扬起，全是得意之情，“江思渺也觉得和我睡特别舒服吧！” “……” 江思渺连忙为自己辟谣，“是因为民宿其他的房间已经被订满了！！” 为了杜绝江鲸的念头，他干脆地说，“没关系，我可以打地铺。” “不用啊。一张床够呀。” 江鲸说，“我觉得和江思渺一起睡很好很舒服。” 江思渺直言：“但我觉得不舒服。” 江鲸愣了愣，随后露出受伤的表情：“江思渺讨厌我吗？” 江思渺瞬间又有点不忍，挣扎一下还是说：“……也不是。” “只是人和人总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我们人类也很少和另一个人一块同床共枕的，大家彼此之间都需要留出距离……” 江鲸小声嘀咕说，“可是我昨天看的剧里的人类晚上明明就是一起睡的。” “……” 都让你少看点偶像剧了！ 江思渺坚持自己的态度：“每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今天我还是更想打地铺。” 他撩起袖子，俨然已经打算动手开始清理房间铺地铺了。 江鲸立刻表示：“那还是我来睡地上吧。” 毕竟房间是江思渺订的，钱也是他出的，他一开始应该只是订给自己的，自己才是那个外来的。 他只问道，“那我能靠你的床近一点吗？我怕我没有安全感。” 这个要求很小，江思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点了下头说：“可以。” 晚上，江鲸和江思渺各睡在床上床下。 这几天江思渺都是和江鲸同床共枕而来的，这会儿忽然拥有了自己的空间，江思渺竟然还感觉有点不适应。 他在心中唾弃了自己一口，关灯睡觉。 几分钟后，江思渺还没睡觉，却听见了江鲸说话了。 “江思渺，地上好硬。” “我感觉我骨头疼。” 江思渺：“……” 他默了下，没立刻理会，就听见江鲸居然开始报菜名了。 “我肩膀这疼。” “还有背也疼。” “腰也疼。” “腿也疼。” “浑身上下都好疼。” 江思渺终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就想上来睡？” “可以吗？” 江鲸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没等江思渺反应过来，江鲸已经以迅雷之势上了床，随后吧唧亲了一口他的脸，笑眯眯道，“谢谢江思渺！江思渺真好！” 江思渺：“……” 第十七章 江鲸的动作实在太迅速。 江思渺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江鲸已经又一次钻进了他的被子里，还笑嘻嘻地亲了他又给他道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江思渺的话哽在喉口，半晌才说：“行，你睡床上吧。” 江鲸：“嗯！” 江思渺：“我去打地铺。” 他说着要起身，却被江鲸伸手牢牢地给箍住了。 “不行不行！没有这种道理！” 江鲸不放他走，只很疑惑地问，“这张床明明很大很软，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睡，非要有一个人去睡硬地板呢？” “……” 因为哪里有两个成年男人天天睡一起的！ 江思渺其实没觉得和江鲸一起睡有多不舒服，但他总隐约觉得不能把这件事养成习惯。 再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江思渺：“我——” 他原本想说我就是想打地铺，可是下一秒，江鲸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耳朵，说：“我现在变不回虎鲸，总感觉心里很不安稳。但是待在江思渺身边就会让我感觉好很多。” 他又吸了一口江思渺，满足说，“因为有江思渺在，就觉得一切也没有这么糟糕了。” 江思渺：“……” 江思渺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尤其想到江鲸这种孤家寡鲸，除了他以外几乎就和世界没有联系了，瞬间就心软了下来。 被、被吸一口怎么了！ 一起睡又怎么了！ 两个成年男人一起睡是有点奇怪，但江鲸的本体可是一头虎鲸！怎么能算是人呢！ 江思渺先前已经搜索过关于虎鲸详细的资料。 虎鲸是群居动物，又格外亲近人类。 所以也不怪江鲸在没有其他同伴的时候，只能全心全意相信他。 小虎鲸有什么错！他只是依赖人类而已！身为地球霸主对海洋霸主要宽容一点！ “……好了，睡吧睡吧。” 江思渺没再乱动，算是默认了江鲸可以抱着他睡觉的行为。 虽然被一个比自己还高大的男人抱在怀里睡非常奇怪，但是人和虎鲸计较什么！ ……而且确实也挺暖和就是了。 感觉江思渺的脸热热的，脖子也热热的。 江鲸又贴了一下，感觉很温暖，很幸福。 他没有说谎，地上虽然也铺了垫子，但是睡起来还是又冷又硬，他左翻右翻都难受。 更重要的是，没有江思渺，他睡不着。 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抱着江思渺，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睡觉了。 一分开他就感觉格外难受。 黑暗里，江鲸听着江思渺逐渐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悄悄收拢了一下手臂，更紧地贴着江思渺的身体，觉得非常非常安心。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江思渺了。 他才不要和江思渺分开呢！！ …… 回去的路上，大约是因为没有什么压力了，江思渺反而感觉更轻松起来。 每到一处落脚休息时，就带着江鲸吃吃逛逛，看看风景，也算是走过了好几个城市，转眼就把一周的假期挥霍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玩的时候很快乐，但一回到家，江思渺就瘫在了沙发上。 舟车劳顿一整周，最初的目标还没完成，他实在有点身心俱疲。 江鲸兴致却还非常好，正在开行李箱查看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由于他在路上喜欢的东西实在太多，原先的箱子装不下，江思渺甚至临时再买了一个箱子专门放纪念品和特产。 “江思渺，江思渺，你看这个！” 江鲸理到一半，激动地回过头，却见江思渺抱着靠枕倚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他看了一眼时钟，疑惑地又看了一眼江思渺，半蹲下来凑近他，想看看江思渺怎么了。 熟悉的呼吸落在江思渺的鼻尖时，他迷迷糊糊间以为自己又要被吻了，下意识推开了眼前的人：“今天先不亲了——” 他睁开眼，只见江鲸被推得很茫然：“什么？” “……” 江思渺思绪还因为困而有些卡顿，半天才问，“你刚才干嘛？” “我在看你是不是睡觉了。” 江鲸合理表达自己的困惑，“但现在明明还没到睡觉时间呀。” “……” 原来是误会了。 江思渺掩饰尴尬地咳嗽一声，又揉了揉眼睛说：“人类不是只有睡觉时间才能睡觉的，只要累了就很容易睡着。” 他反问说，“你不累吗？” 按理说江鲸比他更活跃，也该更累才对。 “不累啊。” 江鲸很直接地说， “江思渺，你是不是体力很差呀？” “……！” 他的体力在人类里绝对不属于差的那类好吗！ 明明是江鲸太反人类了！ 江思渺挣扎着为自己澄清：“我们这一路几乎等于特种兵旅游了，这种强度任何人类都是会疲惫的好吗？我才该奇怪你的体力为什么这么好呢。” 难道这就是虎鲸和人类的体格差异吗？ 这就是基因问题了，没办法，不能和虎鲸比。 江鲸是真的一点都不累，最后江思渺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去洗澡的时候，他还热情问：“需不需要帮忙洗？”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 江鲸郁闷地等在房间里。 江思渺就是太逞强了嘛！ 换他这么累的话，一定会让江思渺帮忙的！ 因为疲惫，江思渺当晚睡得很早。 然而第二天闹钟响起时，他意识到自己还得回去上班，内心的疲惫顿时比昨天更多了！ 虽说他自己就是自己的老板，但是江思渺向来以身作则，上班时间和员工都是一致的。 江鲸也被闹钟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满头雾水地问：“这是几点？现在晚上还是白天？” “白天。” “白天需要醒这么早吗？” 江思渺则沉重地点了点头。 江鲸不用上班，他们则不一样。 “没事，你还可以继续睡。我起来是因为我得去上班了。” 江思渺道。 “上班？” 江鲸没懂，只隐约意识到江思渺大概会出去很久，不太情愿地问，“为什么要去上班？不去不行吗？” “……” 江思渺忍不住笑了，道，“成年人都需要上班，上班赚来的工资才能维持生活。” 他用了个江鲸能听懂的比喻，“就像你们从前需要在海洋馆努力表演节目，随后才会被喂吃的一样。只是人类的选择范围更加宽广了。” 这样啊。 江鲸若有所思道：“原来人类也没有我想得那么自由。” 在江思渺整理完毕，准备出门前，他不放心地检查了几遍家里的设施，生怕被好奇心极重的江鲸给拆家了，最后才说：“我走了，等我回来之前，你得一个人在家。最好不要出门乱跑。” “家里的电视可以随便看。吃的我也放在厨房里了，不用加热，直接就能吃。” 他想了想，又说，“我会尽量早点下班回来的。” 江鲸也思考了下，问：“可我不想一个人在家，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上班吗？” “……当然不能。” 江思渺说。 一方面，江鲸去了，身份就会引起其他人的猜想。 另一方面，他的工作内容对江鲸来说也很无聊，他一定不会对那些感兴趣。 他道，“你去了，我怎么向其他人介绍你。说你是一头借住在我家里的虎鲸？那我们俩会被一起抓进精神病院。” “你可以说我是你的……” 江鲸在脑内搜索一圈，最后说了个词，“家属。” 江思渺：“……” 这又是哪个电视剧教给他的词。 他面无表情说：“驳回。好好看家。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江思渺给他带好吃的！ 江鲸的郁闷扫空，瞬间就被收买了：“好！！” — “渺哥回来了！来吧！从实招来！你这一周干什么去了。” 江思渺刚回到工作室，就被工作伙伴兼大学室友任平生给堵在工位上了。 “这一周你连消息都不回，说吧，去哪儿逍遥了？” 任平生笑嘻嘻地八卦道。 这可不像是家里有事的状况。 明显就是玩到都没时间看消息了！ 江思渺一想起来就头疼，江鲸至今还是一头虎鲸，他还得另外再想有什么其他把他变回去的方法。 他半真半假地敷衍道：“想到好久没出去，就抽空出去旅游了一趟。诺，昨天从Q市带回来的特产，给你。” 任平生接了特产，却还是怀疑说：“可你没事去旅游干嘛？” 另一个同事插话说，“我们还以为你陪对象去了，背叛了我们单身狗联盟呢。” “就是！当时说好的，谁先背叛，谁请吃饭！” 他们四个从大学开始就是孤孤单单的四个人，几年下来几乎还没有能谈上恋爱的，搞得四个人实在忍不住怀疑自己。 “哪儿来的对象。” 江思渺自嘲般地一哂，“我也想有好吗？” 办公室里顿时有此起彼伏地附和声。 “我也想！” “马上都冬天了！好想晚上能抱着女朋友睡觉啊！” “这个我倒是有，每晚我都会抱着我老婆美美地进入梦乡。” “你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婆是纸片人！！你抱的就是个等身抱枕！” 江思渺：“……” 在这个问题上，他倒是可以有发言权——毕竟每晚都抱着一头虎鲸，或是被虎鲸抱着入睡的。 说实话……天冷下来的时候，确实还挺舒服的。 但这也没法说出口。 江思渺只得迅速低头，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 与此同时，江鲸在家里等了一整天。 刚开始，他还愿意看偶像剧，一口气就是好几集，但发现江思渺不在，他连借此学习动力的动力也下降了不少。 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家里晃来晃去，东看看西摸摸，就等着江思渺回家。 等到快傍晚的时候，江鲸饿了。 中午他已经把江思渺提前准备好的食物全部吃完了，等到这个点他却又饿了。 那江思渺回来也一定会饿的吧？ 江鲸突发奇想，他要不要试试也给江思渺做饭呢。 他上次可看过江思渺做饭的，那看起来似乎不是很难。 再说了，他不知道要当多久人类，总要学习一点 说干就干。 江鲸进了厨房。 之前江思渺不让他进厨房捣乱，但他在门口也算是看了全过程。 首先……嗯，似乎要先开火。 江鲸试着开火，被突然蹿出来的火苗给吓了一跳，啪嗒一下就又拧上了。 这是什么？火、火吗？ 动物有天然畏火的天性，更何况他还是海洋生物。 江鲸深呼吸一口气。 别怕别怕，其他人类既然能做到，你也可以的！ 快想想，江思渺当时怎么做的来着？ 江鲸再次试着开火。 等江思渺晚上回到家里，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焦糊味。 他第一反应是煤气泄露了，放下包就冲进了厨房，继而看着锅子里黑乎乎的东西，表情扭曲地和它们对视两秒后问：“这是什么？” “啊，江思渺回来了。” 江鲸松出一口气，继而认真地说，“这是我打算送你的礼物，来回报你的收留。” 江思渺又看了眼锅里的不明物体：“……” 这看上去，应该是想要恩将仇报。 第十八章 江思渺关了火，拿起锅铲，轻轻拨了一下锅子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看冰箱里有鱼，我就想试着烧一下。” 江鲸还回忆了一遍江思渺之前做饭的操作，把食物下锅后往里加了各种瓶瓶罐罐里的东西，于是他也挨个都放了一遍。 但奇怪的是，鱼却并没有变成他理想中的样子。 他还纳闷了好一阵。 “我明明记得我的步骤没错呀。” 江鲸底气不太足地说道。 江思渺沉默了一会。 但从事故现场来看，江鲸第一步就做错了。 他甚至没有处理一下这条鱼就扔进锅里了！ 之后也没有倒油，却加了很多不知道是什么的调味，又经过了不知道多少错误步骤后，硬生生把一条鱼做得又焦又硬。 江思渺无语道：“没炸掉我的厨房算是你运气好……不，是我运气好。” 早知道出门前他就应该在厨房贴一个禁止入内的贴条。 但谁能想到江鲸这么勇猛，一上来就敢挑战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啊？ 江鲸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努力弥补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做一份好的送给你！这次你就当做没看见！” “……还是不用了。” 江思渺边把锅里的焦炭鱼倒了，边说，“我怕到时候我吃完就该打120了。” 江鲸耷拉下脑袋：“对不起嘛。” 江思渺看了一眼手表，说：“算了，今天就先出去吃吧。” 打扫厨房还需要时间。 加上江鲸明显对自己烧菜烧糊了这件事耿耿于怀，说不定他做饭的时候还会来跃跃欲试，还是换个环境吧。 他转身回到玄关，又拿起一袋香气四溢的炸鱿鱼圈。 本来是早上答应江鲸给他带的，但想到江鲸今天差点把房子都给点着了，江思渺瞬间就不是很想给他了。 为了给他长个记性，江思渺故意拎起炸鱿鱼圈的袋子，给江鲸看：“这是今天早上说过要给你带的好吃的。” 江鲸闻到了袋子里香喷喷的气味。 是他没吃过的食物！但只凭这个味道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江思渺真好！” 江鲸说着就想伸手去拿，江思渺却往后退了一步，眉毛一挑：“但我现在不想给你了。” 江鲸如闻晴天霹雳：“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听话。” 江思渺慢条斯理地说，“还记得我今天早上出门前和你说什么了吗？” 江鲸茫然：“嗯？” “好好看家。” 江思渺反问他，“你做到了吗？” “唔。” 江鲸心知自己做错了，却还是小声为自己辩白说，“我有啊，我一整天都在家里，都没有出去过。” “……” 江思渺说，“可今天要不是我回来得早，厨房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怎么能叫好好看家？ 江鲸要再一个疏忽，他们俩就该没家了。 “所以今天就不给你了。” 江思渺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炸鱿鱼圈，道，“我自己吃。” 他特地在江鲸面前晃了一晃，就要拐个弯送进自己嘴里。 然而江鲸的动物本能在那瞬间轰然发作，食物的香气引诱得原本就饥肠辘辘的他大脑一空，饲养员投喂食物时的记忆在此刻触发。 他直接上前，一口含住了江思渺的手指。 江思渺：“！？！” 湿润温热的触感紧紧包裹着他的手指，他甚至能感觉到江鲸的舌头正滑过他的指尖，软而酥麻。 他背脊僵了一瞬，才想起来道，“干什么！？放开！” 好吃好吃！ 江鲸心满意足地咽下炸鱿鱼圈，才松开江思渺的手指。 他舔了舔嘴上沾到的碎屑，看向面前不知因生气还是羞耻脸都红了的江思渺，又立刻真诚地说道：“我错了，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听话的。” 江思渺：“……”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 最终江思渺还是把那一袋鱿鱼圈都给了江鲸。 因为江鲸向他解释了，之前在海洋馆饲养员让他们表演时就是这么做的，会拿食物在水面上晃一下，然后他们就会从水里钻出来吃掉饲养员杆子上举着的鱼。 这是肌肉记忆，一时没调整过来。 这倒是反而让江思渺感到内疚了。 他只是想让江鲸长个记性，并没有想用饲养员的方式驯养他。 但江鲸虽然现在是人类，曾经也是一头受过表演训练的虎鲸，他用这种方式实在是不妥。 “算了，下次你记住就行了。” 家常餐馆里，江思渺强装淡然，却还是给江鲸夹了块鱼肉表达歉意，“其实你想做菜我也可以教你，但你不能什么都不会就自己动手啊，多危险啊。” “我也想问你的嘛，但你又不在家。” 江鲸语气听着委屈巴巴，“我只能自己凭上次看到的画面试着做了。” 江思渺：“那你至少可以联系我……” 他顿了顿，果不其然听见江鲸说，“我怎么联系你呀？” “是我忽略了。” 江思渺顿了顿，说，“先吃饭，吃完饭我去给你买个手机。” 他都忘记了，江鲸根本没有他的联络方式，要是真的在家里遇到个什么急事，江鲸根本没办法告诉他。 “手机？” 江鲸问，“就是你一直拿着的这个方块吗？” 江思渺点了下头：“嗯，现代社会人类基本都用。除了联络以外还有很多其他功能……到时候我可以教你怎么用。” 这顿饭吃得很快，吃完后江思渺就带江鲸去隔壁商城的手机店里，打算给他买个新手机。 江鲸对手机一窍不通，高性能对他来说反而会过剩，所以江思渺在店员的推荐下给他买了个轻便好用的中端机。 拿到手机后，他第一时间先把自己设置成了联系人。 他一步步教江鲸使用：“点开这个话筒的图标，看到没？你这里面目前就我一个联系人，所以遇到急事的话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了。” 江鲸似懂非懂地点头：“哦，我明白了！” 初始机里面已经被提前下好了一些常用的APP。 江思渺挨个给他讲解，“这个图标是搜索引擎，如果你以后有不懂的问题，我又不在，你可以在上面搜索一下看有没有解答。呃，当然，如果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就不要这么做了。” “这个图标代表的是照相机。如果你想拍下什么作为纪念，以后想翻看的话，就可以用它。” “这个是微信。” “你可以从里面添加我作为好友，如果没有急事但又要找我的话，可以给我发消息，我看到了就会回复的。” 江思渺说着就给江鲸注册了微信，加上了自己。 江鲸看着江思渺的头像，问：“这个人是你吗？” “没错。” 江鲸看看头像，又看看江思渺，说：“可是不像啊。” “……因为我用的是卡通人物的图，当然不像了。” 江思渺说，“你可以用你任意喜欢的图作为头像，不一定非得是本人。” 江鲸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我怎么给你发消息呢？” 江思渺切换到输入框，又想起来，江鲸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想表达，他不会打字。 “你认识人类的文字吗？” 江思渺问他。 江鲸点点头，又不太确定地摇摇头，说：“我有看电视剧，还有纪录片，那上面出现的字我都记住了。” 他会说人类语言，这几天看剧也是在飞速学习，已经能将语言和字大半对照起来。 “可是，这个上面显示的这些……我不知道。” 江思渺看向手机，那是拼音输入法。 江鲸就算认全了字，也肯定没学过拼音，对于怎么用26个字母输出汉字完全不了解。 江思渺说：“……早知道应该给你买个小天才电话手表就够了。” 他脑补了一下，一米九的大男人，用小天才电话手表给他打电话的样子，居然还有点诡异的可爱。 “也可以用手写或者语音输入……不过我觉得既然你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回去，最好还是要学习一下拼音，才能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 江鲸点头，语气很诚恳道：“我愿意学！” 江思渺就又带着江鲸去了隔壁书店。 他直接走到幼儿区，一口气买了四五本拼音识字的书，店员结账时笑着问他，“是给家里的孩子买吗？” 江思渺：“……嗯。” 二十岁的成年孩子，怎么不算孩子呢？ 回家后，江思渺兼职小学语文教师，开始教江鲸学拼音。 江鲸已经认识了许多字的字形和读法，所以学习起来速度惊人。 “挺聪明。” 江思渺夸道，“比江扬学的快多了。” 被表扬的江鲸显然很高兴，问道：“江扬是谁？” “我六岁的小侄子。” 江鲸：“……” 他已经是一头二十多的成年鲸了，和小孩子比赢了当然没有什么骄傲感。 江思渺倒是真心实意夸他。 他帮他哥带过一段时间江扬，知道小学生学拼音得一两个月，而江鲸估计一两天就能全部学会了。 虎鲸的智商在动物里本来就属于高的那类，而江鲸就算在虎鲸群体中也明显属于聪明的那一拨，几乎等于人类成年人了。 用成年人的心智去学基础，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而且江鲸并不会像真正的小孩那样，对学习内容感到枯燥厌烦。 他只会边学边感叹：“好神奇哦！人类不仅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文字，甚至还能创造出字母来表示这些语言的声调。” 虎鲸也有自己的语言体系，但是和人类的完全没办法比。 这就是世界之主和他们的差异吗？ 而他觉得神奇的东西，江思渺却觉得十分的稀松平常。 江鲸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赶紧学，才能努力赶上江思渺。 要不然，在江思渺的心里，他永远和小孩子没有差别。 江鲸的学习显然颇有成效。 第二天，江思渺就在上班的时候收到了江鲸用微信发来的消息。 【江鲸：讲师渺】 【江鲸：你森么时候回来呀】 【江鲸：我想睡你啦】 险些没拿稳手机的江思渺：“……” 要不还是把他送去和江扬一起重学拼音吧。 第十九章 结合江鲸的打字习惯，江思渺大致判断出了他原先想说的话。 【江思渺：你是不是想说，我想死你了？】 【江鲸：啊对】 【江鲸：我就说为森么早不到这个字】 江思渺：“……” 看来回去还是得给他恶补平翘舌音。 江思渺刚刚被他发的消息冲击了，这会儿才刚发现，江鲸已经把初始头像换掉了。 新换上的这个头像不知道是不是他新拍的，看起来又暗又糊。 他点开，辨认了一下。 江思渺：“！？” 居然是睡着时的他自己！！ 光线暗，拍得又糊，怼脸的角度更奇怪，江思渺觉得自己在这张照片里简直被丑化了百分之一百二！ 他连忙给江鲸发道：【你这个头像什么时候拍的？】 【江鲸：今天早桑】 【江鲸：你还没有醒的四候】 【江思渺：赶紧给我换了。】 【江鲸：你不四所头像可以用自己喜欢的吗】 【江鲸：我喜欢你呀】 江思渺：“……” 【江思渺：这个不行，给我换掉。】 【江思渺：照片.jpg】 【江思渺：上次给你拍的，用你自己照片！！！】 【江鲸：可四我喜欢你就想用你的嘛】 【江思渺：那你今晚就没有零食了。】 江鲸发了一个流泪黄豆。 学习速度倒是很快，都会用表情了。 【江鲸：讲师渺不让我继续喜欢你了吗】 江思渺：“……” 喜欢讲师渺和他江思渺有什么关系。 他给出理由：【拍得太丑，不好看。】 【江鲸：我觉得曹好看的】 【江鲸：讲师渺森么样子都曹好看 我曹喜欢】 还说服不了他了还！！ 江鲸看上去一幅想把这张丑照用到天长地久的样子，劝都劝不动，江思渺实在看得又羞耻又眼睛疼，咬咬牙，只能从自己相册里试图翻两张正常照片给他当头像。 偏偏他平时并不怎么拍照，一时半会还真的找不出两张合适的。 现场自拍一张……又觉得很奇怪。 无奈，江思渺只能发：【等我回去重拍！！】 …… 下班，江思渺惦记着这件事无心加班，飞快地处理完工作后就回了家。 一路上，江鲸还顶着那个丑头像继续给他发消息。 【江鲸：你四不四快回来啦】 【江鲸：太阳都快没有啦】 【江鲸：[虚焦的夕阳照片.jpg]看我拍的四不四很漂亮】 江思渺：“……” 你是用座机拍的吗。 等他终于到家，还没来得及放包就道：“赶紧把你的头像换了。” “江思渺回来啦。” 江鲸先高兴了一秒，接着捂着自己手机，如临大敌说，“我不换，明明很好看。” 睡着的江思渺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毫无戒备，很安静很可爱，他不明白江思渺为什么非要他换了不可。 “但你拍的有问题！正常照片不会虚焦成这样！” 江思渺拿自己手机随便拍了张静物，说，“看，应该是这种很清晰的画质才对。” 江鲸看了看，又对比自己拍的照片，好像是有点问题。 他想了一下，如果有高清的江思渺一定会更可爱，很听话说：“那我重新拍！” 江思渺教了他相机的使用方法，又站好说：“拍吧。” 他本来想着再怎么难看也不会比睡照更难看了，但看了江思渺拍出来的照片，再次沉默了一瞬。 江鲸长得高，拍自己是俯拍，硬生生把一米八拍成了一米六的小矮子。 “……算了。” 江思渺决定不让他继续折腾了，“还是我自己来拍吧。” 他把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又觉得单独出镜有点不自然，要被江鲸挂到头像上就更诡异了。 他看了眼江鲸，说，“过来。” 江鲸：“做什么？” 江思渺举起手机，说：“你也入镜。” 两个人被当头像总比一个人被当头像好，要社死就一起社死，他也不用天天对着自己的单独一张脸聊天，太诡异了。 江鲸的眼神刷地一下亮起来：“一起拍吗？” 江思渺点头：“一起拍。” “哦！” 江思渺兴奋说，“我看过电视剧里放的，两个人一起拍的照片，以后可以挂在卧室！” 江思渺：“……” 人家那是结婚照！！！ 他把手机举高，道：“看镜头。” 江鲸比他高半个脑袋，一开始没找准镜头还没入镜，看清楚后对着镜头灿烂一笑。 在江思渺倒数三二一，快门定格的瞬间，他又觉得有身高差不太协调，一低头贴在了江思渺的脸边。 江思渺看着刚刚拍的照片。 江鲸和他头碰头，脸贴脸，看起来十分亲密。 江思渺稍稍犹豫了一瞬间，江鲸却马上说：“我喜欢这张！可以就换这张吗？” ……算了。 反正江鲸的微信应该也不会添加其他人，用也无妨。 江思渺说：“那就用这张吧。” “嗯！” 江鲸拿过手机，很满意地换上新头像观赏许久，最后还是揣着期待忍不住问道，“拍得这么完美，真的不可以挂在卧室里吗？” “……你想得美。” — 当晚吃完饭后，江思渺接到了哥哥江望年的电话。 “思渺，这周末你有空吗？” 江思渺查看了一下日历上的安排。 嗯……教江鲸继续学习语法拼音，不算有事。 但是他哥每次这么问，江思渺都有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保留态度地试探说：“你要干嘛？” “这个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江望年在电话那头一笑，“我答应江扬这周六带他去游乐园，但是我这边临时接到调班的通知，我老婆也没时间。你知道的嘛。我要是毁约这孩子多半又要闹脾气……” 江思渺无语说：“上次去海洋馆就是我带的。” “没办法，工作嘛。” 江望年打出一张感情牌，“再说江扬也想你了，前几天还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小叔叔。你赶紧趁此机会和他联络一下感情。” 江思渺：“……我和他还需要联络什么感情？” 旁边的江鲸则连忙竖起耳朵。 感情？！什么感情？！ 在好说歹说一番后，江思渺还是无奈接下了这份差事。 确定了行程后，他添加进日历，对江鲸说：“这周六我得带江扬去游乐场，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有事打我电话。” “游乐场？” 江鲸抬头问，“那是什么地方？” 江思渺说：“就是有很多设施可以供小朋友……或者大朋友玩乐的地方。” 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可江思渺居然要和别人去！ 江鲸立刻追问说：“我能去吗？” 唔。 也不是不行。 江思渺想了想，周末还把江鲸一个人丢在家里确实不好，而且以他的性子等不到自己回来说不定又要找时机拆家。 他点头道：“可以啊，一起去吧。” — 周六当天早上，江思渺先去江望年家接上江扬。 江扬看到江思渺来了就很高兴，一个飞扑进江思渺的怀里：“小叔叔，好久没见你了！” 江思渺：“……明明几周前才见过。” 江扬摇头晃脑道：“小叔叔，这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哟，会的还挺多，你们都学到成语了？” “这是我自己看书学的！” 江扬最喜欢江思渺了。 比起他爸妈，小叔叔脾气又好又温柔，他想要什么都会给他买，不像他爸，总是说这个小孩子不能吃对长身体不好，那个小孩子不能吃对胃不好，麻烦死了！ 那今天又是他和小叔叔的二人快乐出行日了——诶？ 江扬爬上后座，看着副驾驶上的陌生人，有点疑惑。 “这是我朋友，今天和我们一起去游乐场。” 江思渺介绍说，“你可以叫他江鲸……哥哥。” 嗯，这样他从辈分上还压了江鲸一头。 江思渺心中悄悄暗爽。 江扬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礼貌打招呼说：“江鲸哥哥好。” 江鲸则回过头打量着面前的人类幼崽。 这就是江思渺上次提到的，学拼音不如他的小朋友吗？ 嗯，看着确实没他聪明。 他心底微微有赢了一城的快乐，继而认真地打招呼：“你好。” 三人抵达游乐场后，江扬跳下车，很自然地牵起江思渺的手：“走吧！小叔叔！” 江鲸：“！” 为、什、么！ 他上次和江思渺牵手可是做了很久很久铺垫的！ 为什么这个人类幼崽可以轻而易举地牵起江思渺的手，还不会被他甩开？ 难道是因为今天江思渺心情好？ 于是江鲸快步上前，美滋滋地牵起了江思渺另一边的手。 江思渺：“！？” 游乐园人山人海，他连忙抽出手来：“干什么？” 江鲸表情瞬间变得委屈巴巴：“他可以，我就不行吗？” “……” 江思渺无语道，“你也是小孩子吗？” 可恶，这不公平！ 没牵到手的江鲸愈加委屈地跟在旁边，和不明所以的江扬对上眼，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 江扬：“？” 小叔叔的朋友看起来好凶哦。 江思渺则问：“想玩什么？” 江扬又立刻被带跑注意力：“超级射击手！” 这是一个射击游戏，玩家对着电子屏幕射击敌人，难度不高也不刺激，但是却颇受小孩子的喜欢。 这个排队时间还短，江思渺答应得很爽快：“好！” 他们只等了五分多钟，就有一组位置空了出来。 三人上前，各自拿起手中的激光枪。 游戏开始！ 江扬聚精会神地开始打枪。 这枪对江扬来说有点重，所以他打得并不快。 江思渺则算着江扬的速度，一枪一枪地开。 哄小朋友要适当放水，江思渺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随便打打，好让江扬分数最后比他高，才有成就感。 然而另一边的江鲸却格外认真。 一开始他拿到这个陌生的激光枪还完全不会用，被突突突的音效吓了好几跳，瞎打了一通，在逐渐摸索出技巧后手感渐渐上来，打得也越来越准。 六十秒时间到。 屏幕上弹出各自的分数。 “哇，我拿了二十万分！” 江扬兴奋地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结算分，得意道，“又破纪录了！！” 江思渺鼓励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我们小扬确实厉害。” 江鲸看了看屏幕上和江扬不相上下的分数，随后把自己的头也低下来一点，凑到了江思渺面前。 江思渺：“？” 江鲸等了好一会儿，江思渺也没动作，抬起眼问：“为什么不摸我？” “江思渺现在更喜欢他，不喜欢我了吗？” 第二十章 江思渺：“……？”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江鲸是因为自己也拿了高分却没有得到摸头，产生了心理落差。 他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和他争什么？” 但看着江鲸一脸的委屈巴巴，以及旁边正在探头探脑看发生了什么的江扬，他只得呼噜了两把江鲸的脑袋，“走了走了。” 敷衍！ 极其敷衍！ 被摸了头的江鲸也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更加郁闷了。 这个人类幼崽就这么讨江思渺喜欢吗？他有哪里做的不如的地方嘛！ 江思渺出去时，许多个项目前都排起了队，他看了看人数相对少的那一个，问江扬：“你想玩旋转木马吗？” “那是女孩子才玩的！我才不要！” 然而江扬表面嫌弃，眼神却不断地瞟向那边，明显一脸很想玩的样子。 江思渺笑了，拍拍他说：“走吧，游乐场又不分男生女生区，我们都和你一起可以了吧？” 江扬装作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好吧。” 三人排了五分钟的队后，旋转木马前的闸门打开。 刚刚还一脸嫌弃的江扬第一个奔入场，选了一匹最高最黑最大的马爬上去：“我坐这个！” 江思渺说了声好，随便选了江扬旁边的一匹白马。 他刚坐稳，觉得身后忽然有温热的气息贴了过来。 江思渺回头。 江鲸居然跟着他坐上了一匹马！！ 旋转木马本来就不大，两个成年人挤在上面几乎贴得密不可分。 他大脑懵了一下，接着社死感浮满全身：“你坐这里干嘛？去再选一匹啊。” “嗯？” 江鲸困惑地问，“我不能和江思渺坐一匹马吗？” “违反规定了！” 江思渺觉得万分羞耻，小声道，“你看这里有人这样做吗？” 江鲸四处看了看。 好像的确没有。 而且他们正在用一种疑惑惊奇的目光看向这边。 江鲸只得不太满意地从马上下来，换了江思渺后面一匹，还嘀咕说，“就应该建可以两个人一起坐的马的。” 江思渺：“……” 江扬却是被逗得咯咯笑：“江鲸哥哥，你是不是第一次来游乐场啊？” 江鲸：“是的。” “你小时候你爸妈从来没有带你去过吗？” 江思渺心道不妙，开口打补丁说：“我们小时候那会儿这个游乐场都还没造呢——” “——没有。” 江鲸想了想，诚恳说，“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江思渺：“……” 那确实，虎鲸哪来的能力上岸玩游乐场？ 江扬却把他这句话理解成了——父母没有这个经济能力。 哦，可怜的江鲸哥哥。 江扬闭上嘴，在心里同情地想，他都这么大了居然还是第一次来游乐场，小时候肯定过得很辛苦，很缺爱。 于是他连忙开口，带着一种终于有自己懂得比成年人多的骄傲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一会带你去坐这里最好玩的过山车！！” 江思渺转头问：“你还想去玩过山车？” “当然了！” 江思渺揶揄道：“你爸和我说，你上次坐过山车一上去就害怕得哭着说要下来。” “那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江扬着急地澄清说，“我现在长大了已经是男子汉了，我绝对不会再害怕了！” 于是等结束了旋转木马，三人一起去排了过山车的队。 然而等真的坐上过山车时候，江扬的声音就开始发飘了：“小叔叔，我怎么感觉，这比我想得好像要更恐怖一点点。” “……” 江思渺强撑着表情平静，说，“你是小男子汉了，别怕。” 过山车逐渐被推上轨道，一节节机械声像敲在每个人心头的倒计时警钟。 还没等下坠，江扬就和上次一样哭了起来：“我不要玩了！我要下去！小叔叔，能不能放我下去！” 江思渺：“……” 别说了，你小叔叔也害怕！ 他手心潮湿，心脏打鼓，想安慰的话都梗在了喉咙口。 要下去了，要下去了。 他当时就不应该逞什么强陪江扬来坐的！ 他都害怕，江鲸应该更害怕吧，他从来没体验过这个，估计这会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第一个弯道骤然下落。 狂风吹拂着江鲸的脸，他睁着眼看着天旋地转的一切，忽然想起了很多。 跃出水面时下坠的失重感。 在空中翻身时的旋转感。 好爽，好舒服，好怀念。 原来以人类渺小的身躯，也能体会到这种自由的感觉！ 能再来几次吗，能再高一点吗？ 他正觉得十足惬意的时候，有什么温热潮湿的东西碰了碰自己的手背，下一秒，他的手被十指交扣住了。 他看向江思渺。 他闭着眼，脸色发白，努力闭住嘴不想发出任何声音，只把手伸了过来。 江思渺和他牵手了。 江思渺主动和他牵手了！！ 江思渺原来也会害怕，他选择了依靠自己！！ 江鲸牢牢地回握住江思渺的手，心情比刚刚过弯道时还要畅快。 紧张的江思渺模糊地感觉到，江鲸抓他手的力气很重。 果然他也很害怕吧。 他在惊惧之余唯一感到安慰地想，还好自己及时把手递过去了，要不然江鲸肯定会吓死。 — 等下了过山车，江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我、我再也不坐过山车了……” “不怕不怕。” 江思渺自己还有点余惊未定，却还是抱起了江扬，拍拍他的背哄道，“小扬已经很勇敢啦，小叔叔带你去吃冰激凌好不好？奖励你今天勇敢地战胜了过山车大bss，迈出了伟大的一步！” 江扬很好哄，江思渺一路夸他勇敢，又给他买了两个不同口味冰激凌球后他立刻忘却了刚刚的惊吓烦恼，举着冰激凌球兴奋地到处跑，转眼就去和游乐场里的玩偶热情互动了。 江鲸则坐在长椅上，低头闷闷地吃着巧克力冰激凌。 “怎么了？” 江思渺问，“你也没缓过神来？” 江鲸摇头，又咬下一大口冰激凌，凉得他龇牙咧嘴。 其实坐过山车的时候他感觉很开心。 那个时候江思渺牢牢握着他的手，就像在依赖他一样，让他感觉特别幸福。 可是等下了车，他又会去关心那只人类幼崽。 就连冰激凌球！他这个都是单球！人类幼崽却有两个！！！ 凭什么！ 江鲸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很不舒服。 具体要说的话，他好像是想让江思渺的眼里只有他，永远只看着他，而不被其他人分走任何注意力。 但是江思渺偏偏对谁都很好。 江思渺想了想，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觉得小孩子很麻烦啊？” “也不是。” 江鲸看着自己鞋尖，又闷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感觉江思渺很喜欢他。” “我今天的任务本来就是陪他玩啊。” 江思渺笑了，“再说，人类都会更照顾一点小孩子的，就像你……你小时候，你周围的其他成年虎鲸应该也是这么做的吧。” 他之前从资料里看过，虎鲸也是会照顾自己后代的。 江鲸摇头：“不，我小时候并没有鲸照顾我。” 他从小就被捕捞到海洋馆里，周围其他的同伴来得比他更晚，而且年纪都差不多，也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江思渺怔了一下：“抱歉。” “没什么。” 江鲸看着他说，“所以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多考虑他呢？” “因为他还是小孩子啊。” 江思渺解释说，“人类是非常懂得尊老爱幼的物种。因为我们知道，每个人都是从这么小的小孩开始长大的，也许他们会幼稚，会不懂事，像江扬一样，遇到挫折和害怕的东西就会哭，但是我们做大人的，职责就是好好保护他们，让他们健康快乐地长大。” 江鲸很难理会这一点。 他没有被保护着成长过，更遑论快乐地长大了。 江思渺又补充说道：“况且这不是普通的孩子。这是我哥哥的孩子，我当然喜欢他，因为他是我的亲人，或者说，家人，你能明白了吗？” 江鲸问：“家人？” 坦白说，他对家人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 江思渺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似乎在他很小的时候，还在大海里生活的那会儿，他的身边确实是有妈妈陪着自己的。 但后来好景不长，他就被被抓走了，所以亲缘关系方面相对单薄。 江思渺强调说：“对人类来说，家人是很重要的存在。我们生活在一起，知道彼此是对方的依靠，这不是喜不喜欢就能简单概括的。” 江鲸听着这个定义，问：“那我也是你的家人吗？” 江思渺刚想说我们是朋友，但想到江鲸对他的依赖感后犹豫一下，点头说：“可以算是……吧。” 他要说不是，感觉江鲸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江鲸说：“所以江思渺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好一个等量代换。 不过目前江鲸思路还算正常，江思渺说：“……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啊，这样一代换，江鲸瞬间就没有这么排斥江扬了。 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虽然现在还小，但是说不定长大后会变得可爱一点呢？就像他的小叔叔江思渺一样。 江思渺小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也这么吵闹吗？ 江鲸看着江思渺的脸，努力想在脑海里想象一个小江思渺的样子，但还是没想出来。 他问：“那江思渺以后会有自己的小孩吗？” 那说不定就是一个小江思渺了呢！ 江思渺其实没怎么考虑这个。 他并不太喜欢小孩，江扬这样的在同龄人中属于十分乖巧的那类了，照样有的时候吵得他哥他嫂心力交瘁，他不能想象自己如果有小孩会被吵成什么样。 他没回答，江鲸却已经开始自己畅想了。 小江思渺，小江思渺，感觉会非常可爱。 他眼睛亮亮地问：“那要怎么样才会有小孩呢？” “我可以帮忙吗？” 第二十一章 “……” 江思渺沉默了许久。 帮忙，这要怎么帮忙？ 他爸妈都还没催婚呢！虎鲸倒给他催上了！ 江思渺只能说：“暂时还不会有。” “为什么？” “没有这个条件。” 江鲸不理解地追问说：“没有什么条件？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呀！” “——打住。” 江思渺给了他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 江鲸并不懂人类社会的人情世故，问这个问题也不带什么别的意思，但他却觉得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免不了心烦。 他连恋爱的对象都没有，谈什么有小孩的事情？ 不仅是谈恋爱，他连对喜欢人这件事情都没有什么实感，公司那群同事天天吵着要找对象，谁有个苗头都会聚众起哄，而江思渺对于这个话题却都不怎么感兴趣。 要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呢？ 他见过身边人恋爱时幸福的样子，但也更见过他们失恋的时候失魂落魄，借酒消愁的样子，整个人蔫地和丢了魂似的。 如果那就是爱的话，江思渺会觉得那有点太吓人了。得到的时候有多幸福，失去的时候就有多痛苦。那样的话，他最好还是不沾染。 “好吧。” 江鲸只得收住念头，半晌后才小声补充说：“我只是觉得江思渺的小孩也是我的家人，我一定会帮忙照顾他的！” 江思渺：“……” 想太远了。 等到那会儿江鲸说不定都已经变回虎鲸，不再和他见面了呢。 想到这点，他忽然觉得心头有微妙的酸涩拧巴了一秒，但很快就被奔跑而来的江扬给冲淡了：“小叔叔！那边有鬼屋！我想玩！” 江思渺心下一跳：“鬼屋？” 江鲸则好奇问：“鬼屋是什么？很诡异的屋子吗？” “江鲸哥哥也没去过这个呀。” 江扬做了个夸张吓人的表情，道，“就是里面会有很多很恐怖的东西来试图吓你——当然了！我是绝对不会害怕的！我可是非常、非常、非常勇敢的小男子汉！” 看来他想去玩鬼屋就是为了一雪过山车前耻。 江思渺理解，但不太接受：“你真的确定要去？” “当然啦。” 江扬看着江思渺的表情，笑嘻嘻说，“小叔叔，你是不是害怕了啊？” “我不怕。” 江思渺撑着底气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怕也没关系！” 江扬拍着胸膛保证，“我走在最前面，我可以保护你们两个！” 让一个未成年保护成年人显然不太现实。 但看着神采奕奕的江扬，江思渺还是放下犹豫，说：“那就走吧。” …… “嘎——嘎——” 头顶上有不知道什么机械生物飞过，发出嘶哑的声音。 黑暗的鬼屋通道内，江扬牢牢地抱住江思渺的一只胳膊，声音发抖说，“小叔叔，别、别怕，我保护你们。” 江思渺：“……” 你就是用这种方式保护我们的吗？ 江扬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子，一进鬼屋没多久，黑暗笼罩，只剩墙壁上那一两盏微弱壁灯时，他一下子就吓得大叫起来，抱住了江思渺的手。 然而不幸的是，江思渺自己也怕。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江思渺在心里反复劝说自己，快点走快点走快点走，出去就好了。 他下意识去牵另一边江鲸的手腕，想着他第一次来可能也会害怕，片刻后很快被江鲸反握住，然后听见他说。 “——这里好有意思哦。” 江思渺：“？” 他甚至都不怎么敢睁开眼仔细看四周，然而江鲸却在东张西望。 通道内的确黑乎乎的，但这却反而增加了他想探索的欲望。 毕竟深海里没有光的地方比这里暗多了。 脑袋上有东西飞来飞去。 每走几步就能听到低沉古怪的声音。 周围的一切会随时“啪”地一下伸出来戳他一下。 有意思。 人类是用这种地方在模拟自己曾经生存的恶劣环境吗？ 江鲸没有对鬼的认知，当然也没有所谓的恐惧情绪，他认为人类建出这样一个地方是某种程度的居安思危，想让人随时保持警惕性。 不过这也完全不吓人啊，甚至他还时不时想翻开道具看看是怎么设置的。 鬼屋前最后一关的通道尽头有一面大镜子。 四周没有其他路，他们要走到镜子面前，绕过它才能去下一个通道。 江扬人菜瘾大，又想看又害怕，只能抱紧江思渺，眼睛却睁开一条缝，一寸一寸地往那边挪。 江思渺也怕，一时不知道是走快点好还是走慢点好。 随着他们慢慢走近，镜子面前缓缓浮现红色血迹。 而在他们快走近的时候，镜子中央出慢慢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 “啊！！” 江扬吓得闭上眼，直接抱住了江思渺。 江思渺的心脏都快跳到喉咙口了，撑着最后一点意志，往旁边挪动。 应该不会跳出来吧。 应该不至于这么恐怖吧。 “——你好。” 忽然有打招呼的声音响起。 江思渺被吓了一大跳，片刻后才缓慢意识到，刚才好像是江鲸的声音。 江思渺：“？” 江鲸却已经蹲下身，凑近镜子。 他观察着镜子里的人，像是要看清里面到底是活人还是私人，但是镜子内部空间离他好像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他想了想，把脸贴近了镜子。 黑暗里，他的面容在镜子映射下有点变形，他露出一个笑，在微弱的灯光下却被镜子照得极为渗人，“是有人在里面吗？你在做什么呢？” 只几秒，镜子里的人刷地一下消失了。 江思渺：“……” 感觉工作人员要被吓出工伤了。 之后的路，因为有了江鲸打头，一切都变得顺利了很多。 等到他们终于出去，重见阳光时，江思渺和江扬才松出一长口气。 “哇。” 江扬回神过来，给他鼓掌说，“江鲸哥哥好厉害！” 江思渺也配合似地捧场，学着江扬的口气道：“哇，江鲸哥哥好厉害。” 江鲸：“！！！” 他像是瞬间被戳到了什么爽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得意起来，就差拍起尾巴了。 “当然啦！” 他说，“以后有这种地方还可以去！好有趣！！” 江思渺：“……” 罢了，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想去了。 他们之后又玩了好几个项目，江扬走得都累了，朝江思渺伸出手说：“走不动了。小叔叔抱。” 江思渺抱起他，拍拍他的背说：“也该回去了。” “嗯。” 江扬趴在江思渺的肩头打了个哈欠，随着江思渺边往外走边睡着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 走了大半天怎么可能不累？ 江思渺对江鲸说：“我们准备走吧。” “嗯。” 江鲸看着他抱着江扬，说，“累不累，换我来吧。” 江思渺：“不用——” “我力气更大。” 江鲸说着已经把江扬接了过去。 江扬皱着眉动了一下，却没醒，重新趴在江鲸的肩头睡着了。 江思渺也瞬间感觉轻松许多：“谢谢。” 哼哼。 江鲸看着怀里的江扬，得意地想。 虽然看久了这只人类幼崽他感觉也没有刚开始那么烦心了，但是能不让江思渺抱还是别让江思渺抱。不说别的，累着他怎么行！ 别说，这只人类幼崽还挺沉的。 江鲸一路抱着他上了车，放到后座的时候，江扬终于醒了。 “江鲸哥哥？” 他似乎意识到刚刚一路都是江鲸抱他回来的，瞬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江鲸哥哥。”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挖呀挖，最后拿出一个被包成心形的糖果，“对了，江鲸哥哥，这个给你。” “这是游乐场派发的糖果，只给小朋友的。不过我专门留了一颗给你，你尝尝看，我觉得超好吃的！” 他是想到江鲸哥哥从来没来过游乐场，那小时候肯定也没有拿过这种糖果，很自然地想给他也送一份。 “下次有机会还可以一起出来玩！” 他说。 江鲸看着掌心内陌生的糖果，重重地点一下头：“好！” 哇，真是可爱的，善良的，热情的人类幼崽。 最后的那点芥蒂也在江鲸心中消失了。 人类幼崽还是很好的嘛！ 他高兴地回到副驾驶，看向江思渺，又问：“江思渺真的暂时不会有小孩吗？” 江思渺：“……闭嘴。” — 江思渺不仅近期不打算养一个小孩，甚至不肯告诉他人类怎么能拥有一个小孩。 晚上回到家，江鲸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的数据库里并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之前在海洋馆的时候，他所见到的其他小虎鲸都是被捕捞回来的，而不是成年虎鲸们自己养的。 至于其他的小鱼们，感觉它们是直接就从半透明泡泡里孵化出来了的。 那人类的小孩也是这样吗？ 江鲸不知道，但总感觉不是。 ——对了！ 搜索引擎！ 江思渺告诉过他，如果他有不会的问题，可以在上面提问。 这应该不算是身体不舒服的类型，所以可以问！ 江鲸打开手机内的搜索引擎，随后打字：【人类怎么做才会有小孩？】 点击搜索。 页面很快弹了出来。 江鲸认真地每一条，但是他发现，上面的字他明明都认识，连起来他似乎就有点看不懂了。 他只模模糊糊地明白，有小孩不是单独一个人的事情，需要双方合作。 他就说需要别人帮助嘛！ 江思渺还拒绝他的帮助！ 但具体怎么做，江鲸看不懂那些文字，只到最后一行【在怀孕十个月后，孩子就诞生啦。】 于是他想了想，重新搜索了新的词。 【怎么让人类怀孕呢？】 第二十二章 江鲸在这一晚上学习到了很多。 虽然那些词语他不是都理解，但是没关系，他都用小本子记录下来了。 学习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自从变成人的每一天，他都在不断地吸取人类世界的知识，总会有机会弄明白这些的具体含义的！ 次日是星期天，江思渺在家休息，顺便教江鲸继续学习拼音。 江鲸的学习速度还是很快的，之前有平翘舌音和前后鼻音分不太清，打字一顿瞎打的情况，在一周的加强学习后已经基本克服了这个问题。 江思渺考察他的学习成果：“再拼一遍我叫什么。” “江——思——渺。” 江鲸边说，边在纸上认认真真写下他的名字，又往上注音。 他的字写得不算漂亮，类似于小孩子刚学写字时一笔一划有些僵硬的样子，但他写完后还是抬起头，表情得意的样子，像是在向江思渺讨表扬。 江思渺奖励性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江鲸就很快高兴起来。 学习本来就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更何况还能被江思渺夸，更幸福了。 他又想起自己在海洋馆被逼着训练的时候，同样是练习，在江思渺这里做对了会被夸，做错了也不会挨骂，而在饲养员手里，稍微犯一两次做就会被鞭笞，还可能丢掉当天的口粮。 所以江思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类！！ 今天江鲸完成的都挺好，江思渺满意道：“还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问我。” “我是有一些问题要问。” 江鲸说，“不过不是关于拼音的，是其他方面的，江思渺可以帮我解答吗？” 江思渺也点头：“你问吧。” “好！” 江鲸迅速拿出自己记录的小本子，翻开一页，抬起头看着江思渺，认真发问说，“你的排/卵/期是什么时候？” 江思渺没听懂：“啊？” 在意识到他在问什么之后，江思渺觉得自己脑子轰地一下：“哈？！！！” 江鲸看他表情，哦了一声，道：“不方便说是吗？” “等等，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个词啊？！” 江鲸的表情特别正经，道：“我自己查到的，人类在排/卵/期时同/房才有可能受/孕，只有受/孕才能有小孩。” 他说完后，却见江思渺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表情又震惊又尴尬，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半晌才磕巴了两下说：“你、你……你都查了点什么啊！！” 因为羞耻，他的语速变得极快，“我根本就没有这玩意！不对，我就没有这个功能！！” “我是男的，男的你明白吗？” “就是雄性！公的！我和你是一样性别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生出小孩的！！” 江思渺不知道怎么默认了江鲸提出这个问题就是想和他生小孩，顿了顿后慌乱改口说，“不是，不是我们，我是说，我作为个男人，是不可能生出小孩的！” 江鲸依旧没明白：“我知道一个人是生不出小孩的，所以才需要别人帮助呀。” 江思渺急忙道：“两个男人之间也是生不出小孩的！” 江鲸又认真地追问：“为什么两个男人不能生？” “……” 江思渺一时感觉到万分的头疼，“这是自然间的法则规律，没有为什么。” “两个男性人类不行？” “对。” 江鲸又指了指自己：“那虎鲸呢？” “两个虎鲸也不可能。” 看着江鲸澄澈无辜的眼神，江思渺骤然意识到他是要问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虎鲸和人类就更不可能了！别想了！” 他感觉到自己耳根烫得要命，不知道在慌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件事的！” 他昨天还以为江鲸是常规意义上的催婚催生，没想到他的目的居然是问他怎么生！！ 江思渺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裂了，心脏突突直跳，被震撼得不轻。 江鲸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小声嘀咕说：“我就是好奇你要怎么样才能有小孩嘛。” 江思渺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没办法，江鲸不明白，不能用人类的思维猜想他。他并没有恶意。 刚才还在教语文的江思渺立刻转行成了生物老师，简单科普完只有女性能生孩子这件事后又道：“所以如果我有自己的小孩的话，只能是和另一个人类女性共同孕育出生命。但是我暂时还不考虑这件事，你也不用再问了。” 江鲸这下听明白了。 如果江思渺有小孩，只能是和另一个人类女性生的。 那也就是说，他帮不了什么忙。 不知道为什么，江鲸忽然变得非常郁闷，做的好几页笔记瞬间就派不上任何用途了。 “只有这一种方法吗？” 江鲸问，“人类的科技这么发达，难道还没有研究出让男性也可以生孩子的技术吗？” “……” 江思渺咬牙说，“没有。别想了。” “好吧。” 江鲸收起了自己的笔记本。 江思渺说暂时不考虑这件事，可是未来，他还是有可能会这么做的吧。 想到这点，江鲸又有点不高兴起来。 他不知道这种闷闷的情绪是什么，只边写字边在心里谴责自己的莫名其妙。 不是说好了要把江思渺的家人也当成是自己的家人吗？那将来有那一天发生的时候，你不应该也为江思渺感到幸福吗？ 而且那个时候有小江思渺了，你不应该也高兴吗？ 江鲸试图调动情绪让自己开心起来，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行。 高兴不起来。 原来他也没这么想要小江思渺。 江鲸悄悄想，他更想要的，果然还是现在这个眼前的江思渺。 — “江思渺又要上班去吗？” 周一清晨，和江思渺一起被闹钟吵醒的江鲸不太满意地问，“不是才刚休息两天吗？为什么又要上班？” “因为一周只能休息两天。” 江思渺说，“这是成年人世界的规矩。” 江鲸：“……” 江鲸想了想，又问：“我现在是人类的身份，也不用上班吗？” 江思渺笑了一声，说：“你不是成年人，你是成年鲸。” 江鲸要怎么找工作，他的身份还是个黑户，恐怕没有任何人会招他用工。 好在他也不缺钱，再养一个江鲸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吧。” 江鲸趴在窗口，送走了江思渺后，忽然觉得非常无聊。 又要等五天，江思渺才可以休息在家，他才能拥有一整天的江思渺。 一个人在家里待久了，也有点没意思。 江鲸看着外面的好天气，不免在心中感慨。 真想出去走走啊。 为什么不行呢？ 他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家里的门除了可以用指纹开以外，也可以用密码开，而他见过江思渺输密码，已经背下来了那四个数字！ 江思渺又不在家，他完全可以出去走走！只要在江思渺下班前赶回来就行！ 打定这个主意后，江鲸一骨碌翻身起来，准备出门。 他穿上外套，将手机塞进口袋里，以防万一还可以和江思渺联系。 江思渺带他坐过好几次电梯，江鲸已经对这些操作十分熟悉了，只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坐电梯，第一次自己推开楼道大门走出去。 天气果然很好。 他仰头沐浴了下阳光，幸福地眯了眯眼，接着沿着道路往外走。 走出小区后，他很快被外面热闹的街道吸引了主意。 平时都是江思渺开着车带他进进出出，他都没有留意过旁边的街道还有这么多小店！ 江鲸走了一会儿，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好香！ 江鲸被香味指引着来到了一个炸串店门口，店主笑呵呵地问他，“小伙子，来点什么？” 看起来好好吃。 江鲸指向了一个没有吃过的食物的样式：“这个。” “行，八块啊。” 摊主说着就要帮他开炸，却见眼前的高个年轻人懵了一秒，随后摇摇头说：“我……我没有钱。” 没钱？ 打扮得这么人模狗样的，居然连八块钱都没有？！ “没钱还吃什么？” 店主把手里的串串丢回柜子里，脸瞬间垮下来，“走吧走吧，别找麻烦啊，这边不能吃白食。” 江鲸：“……” 呜。 他一连走了好几家店，每家他喜欢的东西都要钱。 江思渺没有给过他钱，就算给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用，一时间寸步难行。 最后他穿过街道，来到不远处的公园，郁闷地找了块草坪坐下。 他没有钱，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江思渺帮他付的款，他都没有注意过人类社会几乎所有的行为都是需要花钱的。 人类社会真是太复杂了。 他果然还是不应该单独出来的。 江鲸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回家吧。 至少在家里看偶像剧不用他花钱。 他刚想站起来，远处一个打量了他很久的女孩走近，“先生，您好。” 江鲸：“？” 女孩背了个包，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兴奋：“请问您有意愿帮我个忙吗？不会耽误您太久时间，而且还会给您酬劳的！” “酬劳？” 女孩子搓搓手指，做了个点钱的动作：“也可以说是，工资？” …… 江思渺正在设计方案时，手机忽然响了。 他思路正顺利，本来想直接挂掉，然而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江鲸后，又接了起来：“喂，怎么了？” 不会又把厨房给炸了吧？ “江思渺。” 江鲸的语气慌慌张张，“我好像……好像遇到坏人了。” 江思渺心脏顿时一惊：“怎么了？你慢慢说。” 江鲸：“我刚刚想出门走走……” 江思渺一愣：“你出门了？” “对不起，因为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嘛，我就想出去稍微走一会，当时想着反正不走很远——” 眼看话题跑偏，江思渺拉回来：“说重点。” “哦哦，然后我就在外面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她说可以给我钱，然后需要我帮她一个忙。” “然后，然后，我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边有很多人。” 江鲸咽了口口水，语气小心而紧张，“现在她们让我脱衣服。” 江思渺：“？！” 他不会被拐到什么违法的地方去了吧！？！ 第二十三章 江思渺立刻问：“你在哪？” “我也不知道。” 江鲸语气不确定道，“我不认识这里，是我从来没来过的地方，不过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里好像都有人，还有道具……” 很多房间？ 酒店，夜店，或者KTV？ 江鲸是被抓去陪酒了，或者要被迫做一些更糟糕的事吗？ 江思渺心中一沉，迅速起身，把手头文件按了保存，随后边走边说：“把你实时定位发给我，我现在去找你。你先躲着别出来——” 他走得急，刚走出门就撞到了任平生。 “干嘛去啊江思渺？” 任平生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问，“一会儿要开会了。” 江思渺没回头，摆摆手道，“我请个假，你们之后总结一下告诉我就行。” 他飞快地上了车，教了江鲸怎么把定位发给他后，点开他所在的位置。 江思渺：“……？” 这不是他家附近的大学吗？ — 带着疑窦和担忧，江思渺还是气势汹汹地赶到了那所大学。 很快，他根据定位找到了江鲸，又去和带走他的女孩子交涉后，终于弄清了原委。 “……原来只是想邀请他当你们的绘画模特啊。” 真是虚惊一场。 所谓的脱衣服，是为了人体模特的绘画。 而很多个有人的房间，也只是不同的大学教室而已。 至于道具，那也只是一些绘画用具而已。江鲸说得不清不楚，害得他还差点往不可言说的方向想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的错。因为我在公园写生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位先生的身材真的非常好，所以才突发奇想邀请他来给我们系当人体模特，没想到产生了误会。” 一想到被差点怀疑拐卖人口、强迫卖身，眼前的艺术系女生双手合十，又尴尬又有点哭笑不得。 江思渺松出一口气：“……没事。” 也不怪人家学生，毕竟离谱的是江鲸。 他又重新和江鲸解释了下人体模特是一项什么样的职业。 “哦！” 江鲸听完，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们只是想画我，并不是想杀我啊。” 女学生：“……” 到底她做了什么都被人误会成要杀人了啊！ 因为这一插曲，艺术系学生们也打消了让江鲸当模特的想法。 虽然江鲸在误会解除后表示自己愿意试试，不过江思渺从学生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他们的想法。 ——画傻子不会犯法吧？ “……” 江思渺说，“走吧。回家了。” 江鲸不死心道：“我再争取一下嘛！说不定我能胜任呢？” 江思渺顿了顿，问：“被绘画的模特要连续几个小时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你确定吗？” 江鲸震惊道：“几个小时都不能动？” 江思渺点一点头，夸张地补充说：“连眼珠都不能转一下。” 江鲸毫不犹豫道：“那我们走吧。” 江思渺：“……” 他就知道。 江鲸的性格，五分钟都坐不住，何况几个小时。 第一份工作就惨遭误会和失败的江鲸十分遗憾地长叹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跟着江思渺回家了。 不过他只郁闷了一会儿就恢复平常，倒是发现江思渺似乎比他更不高兴。 “江思渺，你怎么了？” 他想了想，又恍然道，“是不是因为我影响你上班了？对不起嘛，当时那个情况我也不知道她们只是想画画……” 江思渺没有正面回答，只问：“你为什么突然想出门？” “因为在家太无聊了嘛。” 江鲸很诚实地说，“而且你每天都在上班，我觉得我也要做一些事情来赚钱，不能总是依靠你。” “……” 平心而论，江思渺的确有点不高兴。 倒不是觉得江鲸让他白跑一趟。 他是觉得这个举动太危险了。 刚开始他只为江鲸没事而松了口气，这会儿回来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运气好遇到了善良清澈的大学生。要是遇到的真的是非法行业的从事者，或是坏人，还没有完全领会人类社会规则的江鲸很容易会被那些人骗走。 但他又不能真的把江鲸关在家里，那和海洋馆做的事有什么区别。 最终，江思渺沉默很久，说：“你以后想出去的时候可以告诉我一声，也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走。” 江鲸飞快地应了一声，又隐约意识到什么，凑近去看他：“江思渺是生气了吗？” 比起生气，更准确的是担心。 江思渺想起来，在接到江鲸求助电话的那一刻，他心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怕江鲸出事，怕他遇到危险。 是因为责任感吗？ 可单是责任感，会慌成那个样子吗？ 又或是有什么其他的情绪，混杂在里面呢？ 江思渺心情一时五味杂陈，但面上只道：“没有。” 他说着要往房间走，但江鲸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又拽了回来。 他的力气很大，江思渺根本挣脱不开，一下子就被拉回了他的面前。 然后，江鲸微微弯腰前倾，低头凑近江思渺的脸。 这种距离太过熟悉，江思渺以为自己又要被亲了，呼吸微滞，下意识闭了下眼。 随后，他感受到江鲸的鼻息落在他的脸上，听见他认真又诚恳地问，“你真的没生气吗？” “……” 原来江鲸只是在凑近看他的表情而已。 江思渺感觉心脏有一瞬的落空，接着因这种落空而从心头涌起的羞耻感从头到脚吞没了他，让他的脸上真的浮起恼羞成怒：“没有！你放开我！” 啊，这下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江鲸慌乱地看着他，手足无措地想，江思渺以前好像还没这么生气过呢。 他是不是得哄哄江思渺？ 可是，哄人类要怎么哄呢？ 江鲸从没有过哄人类的经验。 不过他有看过同伴试图讨好饲养员的时候，会用舌头舔舔人类的脸和嘴巴表达好意，然后饲养员就会笑起来，像是因为被取悦而高兴。 人类在这点上应该是共通的吧？ 于是江鲸扣住他想挣脱的手腕，趁着江思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俯身，轻轻舔了舔他的嘴唇。 江思渺身体一僵，因震惊而无意识张了点嘴。 好像有用诶！ 江鲸内心雀跃，随后低头加强攻势，直接无师自通地深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