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影后A总想标记我》 01 大厅灯火辉煌,乐声绮糜, 明亮的灯光下,衣着华丽的姑娘们边言笑晏晏边推杯换盏。 牧小卿漫不经心扫了眼仍在和花枝招展的美人们谈笑风生的小姑,旋即收回清寂的眸光,懒懒将手中碟形杯放下,她准备撤。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对充满欢声笑语的场合她越来越提不起兴致,大家开心的模样会轻而易举地刺痛她的某根神经, ——是了,应该是程旻伊出意外后的事。 这样热闹快活的场合总让牧小卿更想念程旻伊,继而一次次清晰意识到她和她已经阴阳相隔的事实。 打开黑色的手拿包,还没来得及将手机掏出就被笑盈盈走过来的牧伽楠重重摁住肩头,“别扫兴好么!”她的声音透出微醺感。 “你喝多了。”秋波眉微微蹙,牧小卿甩开搭在左肩上的皓腕。 牧伽楠充耳不闻,仰脖将香槟痛快一饮而尽,“咚”一声脆响,她把杯子放到铺着白布的圆桌上,继续说,“那些水灵灵的姑娘——” 她扬起下巴,指向刚才那群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年轻女人,“你敢说她们比程旻伊差?” 牧小卿侧首,若有所思又看向她们,几乎每一个女孩都肤白貌美、嫩得可以掐出水,随便拉出一个都能称之为花容月貌,“她们不差。” 宴会中的姑娘们全是牧伽楠特意筛选后才邀请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 只是,她们都不是程旻伊。 “云药集团长千金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你觉得她如何?” 牧伽楠的目光落到那个黄金裙露背女人深凹的腰窝, 那水蛇腰括号臀,说不迷人是假—— 牧小卿无波的清眸定了定,眼底闪过异常短暂的欣赏。 女人像是感应到身后的目光,边撩长发边回过头,落落大方地向她们看过来,那灼热的眼睛像是带着千万伏电。 胸/器喷薄欲出,白白的玉团像奋力挣扎着要出逃的小姑娘,任谁看了都难忍住帮她们扯开束缚的冲动。 不习惯那样火辣又直接的目光,牧小卿别过脸,淡淡回牧伽楠一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在对上那双电眼的瞬间,她还是不禁心悸了一下,耳尖不自觉跟着发热,沉睡在内心深处的小怪兽已然被唤醒,不听话地躁动着,搅起了被她刻意忽视的往昔和有意压制的欲望。 这时,牧小卿被刺痛的就不仅仅是某根神经了,而是所有的神经都开始一起叫嚣,在她的心脏掀起阵阵痛楚,清晰地提醒着她—— 私底下,数不清程旻伊曾多少次用这样赤/裸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看过她。 该死!而那时候,程旻伊却总是强调她是被她的信息素迷昏了头,每一次靠近全都是为了利用。而她,居然对她那么拙劣的谎言信以为真。 “啧!”牧伽楠的咂嘴声听起来格外不正经,却又显得十分勾人,“那胸、那腰、那腿——她那把身材,不喜欢三个字也只有你才说得出口。 “生活总要继续,你不用总是把抛向你的每一根橄榄枝都掸开,认识一下又会有什么损失!程旻伊不会想要你永远消沉下去。” “不想认识。” 牧小卿的声音变得更淡, 她知道,牧伽楠组织这个宴会就是想要她振作起来。 是啊,也该振作起来了。她也以为出来走走就可以换一种心情,却没想到,身在热闹的人群中反而更孤单。 想念程旻伊让她,更加孤单。 婀娜的女人不死心,带电的目光仍在牧小卿身上流连,素淡的衣着丝毫都掩不住她气质,就凭那张脸,不论什么场合她都能吸走所有人的目光。 这时候,所有被牧小卿冷淡眼神和生人勿近气息拒绝过的女人们再一次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她看起来脆弱却绝不失美丽,清瘦的面容在灯光下白到近乎透明,绵密纤长的眼睫时不时颤一颤,像扑棱翅膀轻飞的蝴蝶,掩住那双暗藏淡淡哀愁的眼眸。她扎着随意的马尾,妆容也很马虎,与过分捣饰和争相盛装的姑娘比起来,她清水出芙蓉的模样反而更加脱俗—— 整个晚上,她都显得兴味寡然,不过每个人都能理解,唉,换做谁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便从那样巨大的伤痛中走出。 这个世界也许也只有程旻伊能牵动她那清透灵动的眸光了,也只有她可以将她从悲伤的泥沼中拉出, 但人死不能复生,现场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爱全部掏出,好抚慰她那颗破碎到,也许再也无法弥合的玲珑心…… “我回去了。”牧小卿冷淡依旧。 不待牧伽楠再说什么,她优雅地扬起玉白纤手,对眼带爱慕和关切的姑娘们轻轻挥了挥,头也不回地朝出口走去。 所有人都呆呆挥手目送,除了音乐还在不解风情地演奏,大厅里的所有仿佛都凝固了一般,直到牧小卿纤细的浅灰色身影消失,大家才如梦初醒。 “姐妹们,刚刚牧小卿对我挥手,我是不是——有、有希望?!” 女人的声音止不住颤抖,像是高兴,又像是在哭。 黄金裙女人嗤了声,收回目光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心道,就你——做梦还差不多! 有人看向黄金裙女人,揶揄道,“李大小姐怎么不追?护花使者,这多好的机会啊。” “是啊是啊,今晚牧小卿看了你好几次诶——” “李大小姐,如果你不追,我可就要冲了!” “嗯,你冲。” “就你?醒醒,别做梦了!” 女人们一齐朝微胖的姑娘哄笑。 没一个人追出去,大家都心知肚明,牧小卿还没从程旻伊离世的阴影中走出,今晚虽然是她的生日趴,但她还是显得太勉强。 牧伽楠叫大家继续,自己却急匆匆地追着牧小卿的脚步出了大厅。 拐过酒店前台,远远看到背对着灯光站立的牧小卿,她像是被暗墨墨的夜紧紧裹挟,无法动弹。 夜风吹开她的披肩长发,卷得她薄大衣下的裙角翻飞,那略显单薄的背影看上去黯淡又孤单,一小节白得刺眼的小腿裸在风里,她却浑然不觉冷似的。 高跟鞋踩出密集的咚咚声, 牧小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小姑。 越逼越近的咚咚脚步声又搅起刚被她压下的心悸和思念,她不确定今晚的心猿意马是不是一种背叛,她甚至分得不甚清楚,停不下来的悸动是因为那女人的高伏电眼还是想起了程旻伊曾贴近她时的炙热呼吸—— 很快,牧伽楠站到她右边,“你不该站在风里,这么冷!” 这个喜欢流连花丛、从不轻易承诺的女人,声线一如既往地温暖。 声音传到牧小卿耳畔的瞬间,微冷的夜风就忽然都退散了似的。 “干什么要跟出来?”她的声音淡却不会让人觉得冷漠,声调非常平稳,旁人听不出此刻她的心有多纷乱。 “那些姑娘都是鹭城顶级的Alpha,你居然都不想认识!” “既然知道,又何必再费唇舌。虽然不差,可她们都不——” “好了好了,”牧伽楠没好气地打断她,“我当然知道的,她们都不是程旻伊嘛。她们怎么可能是程旻伊?程旻伊她早已经——” 交夹着不耐和担心的话语戛然而止。 牧小卿没再接话。 眼前是漆黑的夜,冷风又不解风情地卷过来。 牧伽楠受不了沉默,继续说:“就算是恩爱了几十年的神仙眷侣,也有人伴侣才离开几个月就会再婚,更别说你和她只是有名无实的婚姻。人生苦短,真没必要一直自我感动地原地踏步,该及时行乐才好。 “还是说你想效仿远古时候的烈女,要给自己立一座贞节牌坊?” 牧小卿被气笑,“不立牌坊就要马上给自己找一个对象吗?就算我愿意,如果又遇到一个令人糟心的呢?我不想给自己添堵。” 又遇到一个令人糟心的—— 不不不,牧小卿在心里大骂自己不该这样埋汰程旻伊,她的性格确实称不上完美,但绝不是令人糟心的对象。 和程旻伊协议结婚之后也确实发生了不少糟心的事情,糟心到甚至让牧小卿不顾一切终止协议离了婚,但后来她才知道程旻伊和她之间并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就是她一直停滞不前的主要原因,不舍,更不甘。 只可惜知道得太迟—— “今天才是你二十五岁生日!你难道想这样一直自我蹉跎、白白浪费大好年华?孤枕难眠滋味不好受,如果不想结婚,你也可以像我一样的嘛,喜欢谁呢就和谁睡,彼此你情我愿,不用承诺也不用负责,又快活又自在。” 牧小卿:“……” 她才不要跟她一样。 如果她是小姑那样不羁又热情的性格也就罢了, 那样做对她来说确实没有什么难,以她的条件和实力,就算每天晚上都换睡觉对象也不是什么难实现的事。 但她一不风流,二也做不到只走肾不走心。 她没办法像牧伽楠一样,只要风流快活的露水情缘就可以。 她甚至做不到对程旻伊以外的女人心生欢喜。 牧伽楠孜孜不倦:“李晴西是一个好情人,我保证,她绝不会像长嘴跟没长嘴一样的程旻伊那样折磨你的心,今晚你也看到了,她对你的喜欢都写在眼睛里,只要你点头,她一定——” “车来了。” 牧小卿本想说程旻伊没有折磨过她的心,但因为她克制不住对她的期待和喜爱,加上对方常常心口不一,那段时间她确实受了不少折磨,所以改了口。 一辆墨绿色的车稳稳地停在台阶下,车门还没打开,牧小卿便向前迈下去。 牧伽楠还想多吐槽几句,牧小卿这么年轻,她该用更亮色一点的车;今晚她也不该穿一身沉闷的灰,虽然哪怕她穿的是破衣一件也绝对会很好看;她还不该那么冷淡——却又想起什么似的都忍住了。 司机下车,她绕过来,站定后先向牧伽楠致意,然后才拉开后座车门。 上车前,牧小卿回过头望向台阶上的小姑,“以后,以后再说吧。” 牧伽楠知道她的意思。 其实,牧小卿也不知道那会是多久以后才能再说的事情。 想要走向前的每一次,她只会变得更加想念程旻伊罢了。 在回家的车上,昔往的一幕幕如闪过她张让人过目难忘的绝色面容上的浮影般掠过她的脑海—— 当初, 如果程旻伊肯松口说,协议结婚不仅仅是因为她想利用她的信息素; 如果程旻伊肯对她解释表明,那一场“相亲”不过是被她祖母欺骗; 如果程旻伊肯袒露心迹,肯说她跟她一样,都是蓄谋已久; 如果那一天,她能冷静下来,别那么坚持立即结束协议婚姻,程旻伊也不会生闷气一个人开车去深山里,继而被载货汽车撞到山崖下…… 所有的如果,只会徒增无力感。 牧小卿摇摇头,试图摇散回忆。 过去一年多里,每个人都劝说过,程旻伊的死跟她没关系, 除了程旻伊的祖母。“你果然还是把我仅剩的亲人克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老人家眼神里语气中已经没了平常时候对牧小卿的怨憎和嫌恶,只剩下孤独的苍凉。 牧小卿知道那指摘对她有失公允却没做任何辩解,只任由那句话像魔咒一般,一直紧紧地箍着她。 很久之后,警方总算恢复了那辆货车的行车记录仪,他们从残缺的数据中进一步追踪,最终证实,货车司机对程旻伊是蓄意谋杀。 然而,货车也翻下山崖,司机和程旻伊一起,死于当场。 谋杀的意图死无对证。 这世上最讽刺的事情, 牧小卿觉得一定是相通无术之后,你才发现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程旻伊那时的到底是如何做到,将她的喜欢从始至终都藏得那么好?—— 02 躺床上的牧小卿听到浴室门被拉开, 那欻啦的开门声在她身上划开一道快乐的口子。 她知道,程旻伊很快就会到她身边来。 每天晚上,对牧小卿来说最难捱和最开心的时间都是睡前的这半个小时,这种难耐又兴奋的心情一定只有嗜虐的魔鬼才能够懂得—— 喜欢的人每晚都变换着不同式样的睡裙睡在你身边,但你却不能轻易触碰她。 有时候,她只随意地穿简单宽松的短袖短裤;有时候是纯白无辜又带一点点透的蕾丝裙;有时候是性感魅惑的黑吊带;有时候是轻熟风的丝质睡袍;有时候是禁欲系、裹得严严实实的浅色长裙;有时候是繁复奢华的宫廷风睡衣…… 她就睡在你的左边,你能清晰地听到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能听到她浅浅的鼻息, 有时候,如果她翻身,那灼热的呼吸还会喷到你的肌肤,你也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心—— 不不不,牧小卿知道,程旻伊一定是无心的。 以她那种冷到有点刻板的个性,她当然不屑于暗撩。 只不过,她时不时会不带感情地问一句:“牧小卿,为什么总背对我?” 每次程旻伊在她身后坐下、大床明显凹下去的那一瞬,牧小卿都会想尖叫的好么,要是她肯回应她,她怎么可能会背对她! 不只是这样,背后的人偏偏还不懂得消停,如果问话得不到回应,她还会没有感情地补一句,“你不想看到我?” 老天啊! 牧小卿好担心颅内的尖叫会泄露出声,她只好继续躲在被子里忍痛咬手指装死, 因为一转身,她知道她一定会变成凶兽不顾一切地扑到表情冷冷清清但却依旧对她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程旻伊身上去。 每一次,牧小卿都被想要却又怕说出口或贴上去会被推开的心情重重地折磨, 这种紧张、难耐,渴望和兴奋每天晚上都要在牧小卿的心里重演, 所以,今夜,听到浴室门吱啦响起的那一刻,不想重蹈覆辙,牧小卿倏地将被子拉到头顶,将自己捂得密不透风。 不管了,今晚她才不要再去猜程旻伊会穿什么风格的睡衣; 也不要猜,她为待会儿在床边坐下之后准备了怎么样的开场白。 虽然牧小卿总背对着她睡,但程旻伊还是会坚持在每晚睡觉前跟她礼貌性地寒暄几句,一本正经说,伴侣之间应该保持最基本的沟通和交流—— 笑死!如果她真的想保持沟通和交流,那还不如坦诚相见,畅快地做一回,那才是目前她想要的和有效的沟通和交流。 牧小卿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主动, 但程旻伊说,没有感情基础的性/爱过于乏味,不要也罢。 气得牧小卿想当场捶死她,然后再掰开她的脑袋看看她的话有几分真? 既然觉得性/爱乏味,难道下雨天的时候她非要抱着她睡却什么都不做就不乏味吗? 哼!牧小卿总算知道了,程旻伊不只不长嘴,而且常常口是心非。 自然,今晚她也不要再跟她有任何沟通和交流! 如果程旻伊依然像往常那样毫无新意地伸过长臂摇她的肩膀,或者若有似无地在她的脊背上戳一下,要是她依然不肯转身,她还会沿着她线条优美的脊背先装模作样地向下滑,滑到最下面,走投无路的一顿之后再调转方向原路返回,向上的过程她会有意放慢速度、减轻力道,像是每向上一寸心事就会加重一点,最终,她的手指会在每一个Omega都会特别敏感的腺体旁猛然停住—— 你以为程旻伊就会这样停下手了吗? 当然不! 如果牧小卿这时候还能强忍着酥痒不理她,她就会以她的腺体为中心轻轻画圆。 这些早已经是程旻伊惯常的路数,却依旧对牧小卿屡试不爽。 没有哪一个Omega的腺体被一个Alpha触碰会没有反应,更何况牧小卿还那么喜欢程旻伊! 这时候,牧小卿完全可以转过身,轻而易举地捉住程旻伊的手, 她甚至都不逃躲。 牧小卿早都试过好几回了,“旻伊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她的声音和语气一样严厉,因为她的腺体已经像待放的花朵一样蓬勃,信息素已经隐隐溢散出来,实在是——不论对于她还是对于程旻伊,这都是只要再向前一小步就会万劫不复的危险时刻。 大家都知道的,伴侣或情侣之间触碰对方的腺体意味着什么,每次,牧小卿严厉的问话中其实还隐藏着一丝丝期待,如果程旻伊顺势推倒她,她便不会再计较。 可偏偏某个美则美矣却十分不解风情的人只会面无表情地反问,“你干嘛背对我?” 牧小卿特别想大声咆哮:“不背对你,我会忍不住扑到你身上啊姐姐!” 不过,所剩不多的理智告诉她,即便如此程旻伊还是会拒绝她:“我说过,没感情基础,我不会和你做/爱的。” 老天啊,没有感情基础! 为什么每次到了收不住的关头都是这一句? 姐姐,如果你是性冷淡你干嘛每天晚上都要吸我? 对于这种问题,牧小卿也非常清楚程旻伊的答案:“结婚之前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你让我吸你的信息素,我让你蹭我的流量。” 牧小卿说累了,她真的不想蹭她的流量。 只是,这个她是结婚之后才跟程旻伊说的。 对于这种说法,程旻伊是不会信的,“你明明蹭了。” 她还说牧小卿是馋她的身体才说出“我真的不想蹭你的流量”这种胡话, 还一口咬定,她除了想蹭她的流量之外还妄想睡她是典型的得陇望蜀行为。 牧小卿震惊得哑口无言的同时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程旻伊难道不知道她有多诱人吗?她选择跟她结婚、她想睡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旻伊姐不想跟我那啥,就不要再乱碰我的腺体了。” “不然我怎么睡觉?” 说完,程旻伊照样会开始吸牧小卿,吸完之后心满意足地睡觉。 独留牧小卿一个人在黑暗中凌乱。 今晚,不管程旻伊要耍什么花招,牧小卿发誓,她都绝不会转过身。 就算她还是要吸她,那就让她从背后,寂寞地,孤独地,吸好了。 她才不想再被程旻伊不解风情地问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她受够了。 拜托,那全都是因为她在她的腺体上动来动去的、惹得她心旌摇荡好么。 她那种不解风情的把戏,牧小卿累了,不要了…… 管她今晚穿哪种款式的睡衣呢,管她待会儿准备了什么沟通和交流的台词。 牧小卿告诉自己,我,通通不感兴趣! 心中这样想,听到程旻伊向她走过来,她却发现身体开始不听话,也不知是紧张更多还是兴奋更多,亦或者是两者都非常多,不自觉地,她双腿紧紧并拢,指甲都快要在手心抠出一排血窟窿来了,她却没有觉到痛。 老天啊,牧小卿觉得她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她已经用捏成石头的手压实耳朵,但为什么——程旻伊走过来的脚步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没道理啊! 哒哒哒—— 不轻不重,一记一记、非常清晰地踩到牧小卿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上, 程旻伊到床边还有一段距离,怎么她身上所特有的昙花香气已经窜进她的鼻孔? 糟了!牧小卿惊,她松开握拳的手,下意识摸到后脖颈。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腺体又自作主张地蓬□□来? 这要是被程旻伊看到她还要不要活了?! 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近。 牧小卿被子裹得更紧,她不要,绝不要让程旻伊发现她的紧张和兴奋。 她实在受不了,程旻伊每次都会无辜地笑她,“怎么你的腺体还是这么敏感?” 难不成她会天真到不知道她的腺体会敏感都是因为她? 程旻伊是高冷没有错,但她又是不傻子。 哒—— 脚步声彻底停下的一刹,牧小卿身子变得更僵, 跟程旻伊协议结婚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每一天晚上她还是无法克服跟偶像同床共枕的紧张心情,更何况她的身体还总是不听话地暴露出她对她的没有抵抗力, 偏偏程旻伊却对她的喜欢熟视无睹, 说白了,牧小卿知道的,对喜欢自己的人熟视无睹只有一种可能,程旻伊不喜欢她,她跟她协议结婚,确实完全是为了蹭她的信息素。 她怎么不动了? 她怎么还不坐下来? 她今晚又会说什么让人难堪的话而不自觉?…… 被子里,牧小卿听着她变得越来越密集的心跳,紧张得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细汗,不过她没注意到,她光忙着竖起耳朵去听程旻伊的呼吸了。 这时候,脊背上像有什么抵过来,重重的。 别误会,程旻伊还没上床呢, 牧小卿知道,那是她的目光,她正盯着她的脊背,也许还没想出今晚沟通和交流的开场白才会站着不动吧。 但牧小卿才不稀罕呢,现在,除了睡她,别的事她通通没兴趣。 程旻伊的目光像是穿透柔软的被子,黏到她的背部上来,烫得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忍不住尖叫。 再这样下去,牧小卿一定会把自己的手指咬断的。 不!就算咬断手指我也绝不会转过身:敌不动,我死也不会动! 牧小卿的指甲在手心里抠得更深。 “牧小卿——” 程旻伊的声音是天然带着冷感和距离的,听着虽然清透悦耳,但也是很明显的没有什么感情, 牧小卿觉得,程旻伊的感情一定全部用去演戏了,以至于在生活中,她是如此吝啬于付出情感。 她身体都快要僵成了石头, 可即便这样,她的心跳依然扑通扑通地暴露出她的渴望和期待。 “你不是想看我的身体?” “旻伊姐,如果你想捉弄我,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牧小卿捂在被子里,声音嗡嗡的。 “我什么时候捉弄过你?” 牧小卿又想咆哮了—— 当初协议结婚的时候,你只说需要我的信息素,可是你没说,你喜欢玩弄我的腺体,你也没说深度失眠的时候需要贴在我的后背吸一整晚才能入睡;你更没说,下雨天的晚上需要抱着我——要不然就是我抱你二选一;这些还不算,伴侣之间需要基本的沟通和交流又是什么鬼?如果你不想做我真的伴侣,就给我闭嘴安分点,别再说些有的没的惹我兴奋…… 然而,她忍住了,“睡觉吧。” 她学着程旻伊那种带着冷感和距离的语气。 “不想看就算了。” 牧小卿捕捉到程旻伊语气中有微乎其微的失落,于是倏地拉下被子。 老天啊,今晚的影后姐姐什么也没穿呢!旻伊姐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礼包? 生日?过节?还是铁树开花?或者,不解风情的姐姐忽然开窍?—— “看够了?” 啊,美中不足的是, 影后姐姐让人看她的身体居然也是表演的做派, 虽然她从来不拍脱戏,但牧小卿依然能看出来,她让她看她,并不是因为她想睡她。 “没有!”牧小卿猛摇头,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是:“我想看一整个晚上。” “我有别的事要做。” “什么事?” “如果你还想让我标记你的话。” “………” 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有开始,牧小卿已经大脑空白:这真的是和程旻伊协议结婚可以听到的话吗? “不愿意就算了。” 这一次,程旻伊不是坐到床边后才抬腿上床, 她躬身曲腿,左膝盖支到床沿,跟着右膝盖也搭上来。 牧小卿痴痴呆呆地看着程旻伊月光一般朦胧的身体,她想看得更真切一点,想伸手去摸摸看,又怕一触即碎。 “旻伊姐,来吧。” 她甚至连“没感情基础,我不会和你做/爱的”的这种问题都不想再跟程旻伊纠结。 看着程旻伊慢慢靠近、再靠近,牧小卿屏住呼吸,想着她的手会先伸向什么地方。 忽然,她笔直的长臂伸向她的脖颈, 在程旻伊拨开她颈侧的长发时,牧小卿心中不禁一叹,“啊!旻伊姐果然还是最喜欢我的信息素。” 熟悉的清雅香气越来越明显, 程旻伊的信息素也开始溢散,原来,她并不是完全是在表演,而是真的想要标记她。 牧小卿不自觉地阖上眼睑。 “睁开眼睛。”程旻伊命令。 牧小卿不自觉地咬了咬早已红得快滴血的下唇,乖乖地张开刚刚闭阖的长睫,“旻伊姐——” “嗯。” “你要标记我吗?” 潮红从耳根蔓延到她的脖颈。 每天晚上都想着要推倒程旻伊的牧小卿从没想到过,真的问出这句话,羞耻感会冲破天际。 “如你所愿。” “我希望——希望,旻伊姐是因为喜欢我才标记我。” “牧小卿,我喜欢你。”程旻伊欺压向前,贴在牧小卿蓬勃开放的腺体旁说。 “我喜欢你”贴着腺体神经倏地传达到内心深处,牧小卿仿佛一下子到了百花齐放的春天,她紧紧抱住程旻伊。“我也,好喜欢旻伊姐姐。” 牧小卿笑醒。 啊!——原来是一场梦, 她舍不得睁眼,双手从被子下伸出来,长长吸气时轻哼了声,开始回味美梦的细枝末节。程旻伊在梦里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想牢牢记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促的敲门声忽然打断了她, 心情好,闭着眼睛的她史无前例地大声说:“进来!” 很熟悉的敲门声,应该是她的经纪人兼助理。 “卿小姐,你怎么还在睡!昨晚不是跟你说要八点起吗?给你打了八百个电话了都,快点啦,再不起首映礼就要迟到了的,真的快点哦!我去给你拿礼服,你决定好穿白色、灰色,还是黑色了吗?快点快点,千万不能迟到,不然给程旻伊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糟了哇,你不想这样对不对……” 石蓝铃一进来就絮絮叨叨说不停, 但她的声音和脚步却没有向床边靠近。 首映礼?给程旻伊留下不好的印象?! 牧小卿猛然睁眼,她现是在另外一个梦里吗?—— 03 猛然睁眼,牧小卿侧首,只见石蓝铃的身影没在衣帽间门背后。 自从程旻伊去世之后,她早退出演艺圈了,哪来的什么首映礼? 牧小卿脑袋转得格外慢,身体仍旧陷在美梦过后所特有的舒畅中, 这样的梦,要是每晚都可以安排几个就好了,如果几个太奢侈,有一个也是好的;要是不能每晚一个,那就隔几天、甚至每个月一个也行—— 要不是想尽快确认石蓝铃是不是到她梦里来了,她都想这样一直静静躺下去。 “铃姐,回来下!”她差不多使出全身的劲儿喊道。 “我天啊,你怎么还没起?!” 石蓝铃见她还一动不动瘫在床上,急得声音顿时拔高,“快八点半了!昨晚你说过要好好准备,争取给程旻伊留一个好印象——” 她边说边急吼吼地冲过来,边急吼吼地冲过来边高声继续说:“大小姐你快一点好么!这世界上每天都有亿万双眼睛盯着程旻伊,就算你天生丽质,可程旻伊身边不缺美女的呀——” “铃姐,我天生丽质么。”牧小卿的声音软绵绵的,像在自言自语。 她奋力坐起来,像只小猫咪一样慢吞吞地伸懒腰,惬意的小哈欠还没打完,石蓝铃已经逼到床边。 牧小卿依然跟个没事人一样,打完哈欠不紧不慢伸手拿起床边的手拿镜, 结果却被石蓝铃欻一把将镜子夺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照镜子?!毫无疑问,你美如天仙,但现在不是我们照镜子的时候,卿小姐能不能有老婆,就全看今天的了——” 这对话怎么这么熟悉?! 镜子被抢走的拉力扯痛了她的手,眼前的一切有了真切感。 牧小卿揉揉眼睛,恍然发觉这似乎是她两年多以前的卧室,暖色窗帘,织花地毯,温暖的木家具,墙上熟悉的画,桌上花瓶里有她喜欢的天堂鸟—— 再看石蓝铃,她像是年轻了两三岁,低头一看,被子是更贴身的驼绒被,不是她和程旻伊结婚之后所共用的更轻柔的羽绒被。 “——《我的理想伴侣》首映式?” 慢半拍的问话中带着浓重的疑惑,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记忆中,《我的理想伴侣》首映礼那天早晨,牧小卿没这样赖床,而是起了一个大早,穿了一袭——她事先让石蓝铃早早打听过,程旻伊穿白色的可能性最大,最终她毫不犹豫地选了和她一样色系的高定礼服。 在网友的眼中,牧小卿就是程旻伊的尾巴,为了蹭流量只会拙劣地模仿和盲目地抄作业。 对此她都懒得解释了,她那样根本没想过蹭流量好么。 “卿小姐,没时间了!!” 石蓝铃没再罗里吧嗦,直接把她从床上拖下来,“再磨蹭,就只能在车上化妆和换衣服了。” 或许现在真的不是身在梦境了!被拖下床的牧小卿用指尖死命地抠着手心,尖锐的痛提醒她,如果还在做梦,石蓝铃的手温不会这么清晰。 我是不是——重生了?! “铃姐,新的一年,我要和旻伊姐结婚!” “我的大小姐,大清早的说什么胡话呢!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别妄想一口吃成胖子、一步登天。现在,可以去换衣服了吗?” 没错,这跟两年多以临出发去参加《我的理想伴侣》首映礼时的对话一模一样, 牧小卿压住狂跳的心,不露痕迹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继续验证, 清透的瞳孔蓦地微张,屏幕变亮自动解锁前,她看清了时间是十二月三十号八点二十四分。 滑了下屏幕,点进日历,看到年份的那一瞬,她轻触在屏幕上的拇指一下子捏紧,粉透的指甲骤然泛出白色。 地点、时间和事件、人物都指向过去。 她重生了。重生到两年多以前《我的理想伴侣》首映礼的这一天早晨—— 石蓝铃又欻地夺去了牧小卿的手机:“大小姐,真的要来不及了!!” “哦——”思绪被打断,牧小卿脑子暂停了一瞬,旋即,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清晰而肯定地说:“一定来得及。” 重来一次,她绝不可能还会让来不及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那就快点决定你要穿哪一件?”石蓝铃只顾着急催促,并没发现牧小卿的异样。 牧小卿敛住纷杂的思绪,微微定住的样子像在想要穿哪一件, 这时候,她和程旻伊还没有过任何深入的交集,只是作为她的一个演员粉,陷在远远地看着她不能自拔的阶段。 “铃姐,穿雾蓝色的无袖裙吧,你帮找一条的叠式项链。” 牧小卿尽可能说得平静和淡然,不让声音和语气泄露她此时的复杂心绪,以及对将要再见程旻伊惊喜—— “什么?!”石蓝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去年在黎都时装周定的那条雾蓝色无袖礼服。”牧小卿说得更明确。 她知道石蓝铃为什么会惊讶,为了这个首映礼,前世她早就让她打听,程旻伊穿什么色系礼服的可能性最大,网友总嘲她碰瓷和抄作业是有原因的,但她碰瓷程旻伊和抄她作业全都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这一次,她决定换一种风格。“铃姐,快点哦,我们没时间了。” “哦哦,好的!” 石蓝铃回过神,现在已经没时间确认牧小卿临时改变决定是不是中邪,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当前最紧要的是把她准时送到首映礼现场。 跟着,牧小卿的脑袋清晰起来,这儿是她星川花园的家,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大厅,熟悉的朝西弧形落地窗,熟悉的衣帽间,赏心悦目、色彩斑斓的衣物…… “卿小姐,你好像瘦了一点诶!” 石蓝铃发现雾蓝色绣花礼服穿到牧小卿身上松了一点。 “可能前段时间拍戏比较辛苦。”牧小卿说话的同时,手也没停下,快速熟练地地绾了个丸子头。 “哈哈哈……你别逗我啦。”石蓝铃笑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牧小卿的脖颈。 长发高绾,颀长的天鹅颈全部裸出,她的肌肤又细又白,光滑得像没有任何瑕疵的白玉。 “你觉得现在我有空逗你?” “可是,我们才多少戏份啊?再说了,你那叫去拍戏吗?” “铃姐,你比我年长应该更清楚,暗恋是多么辛苦的事!” 是的,这些都是上辈子发生过的对话。 这一番套话下来,牧小卿对她重生的事已经毫不怀疑。 “如果是我是卿小姐,我肯定会直求,暗恋就是很辛苦啊。” “要是被拒绝,我就不好再进有旻伊姐的剧组了。” “这倒是哦。” 两个人边说边走到梳妆台前,牧小卿站着,三下五除二马虎地化了个裸妆。 速度快得令石蓝铃暗叹,唉,哪里是她化妆快,不过全仗着底子好和年轻,牧小卿就算不化妆颜值照样能秒杀不少一线女星,尤其是今天她一反常态选了适合她的礼服,简直美得耀眼夺目。 “铃姐,帮我戴上项链。” “哦哦——” 石蓝铃狼狈地从牧小卿镜中线条迷人的一字锁骨上收回视线。 俯身从盒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项链。 项链是坠着深海蓝宝石的叠式,双层链子上相得益彰地嵌结着从大渐小的钻石。 “卿小姐好适合钻石项链啊!” 共事这么久,石蓝铃依然无法对牧小卿的美貌免疫:天庭饱满,山根俏挺,曲眉丰颊,华丽的项链戴到她凝白的脖颈上令她显得更加高贵逼人。 “铃姐,走吧。”牧小卿放下口红,轻轻地砸了砸唇。 “卿小姐今天——”石蓝铃顿了顿,“跟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牧小卿明知故问,当然不一样了,上辈子她总是揣测程旻伊的喜好,出席活动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穿衣打扮总有意迎合,可冷淡禁欲风根本就不适合爱玩爱笑的她。 难得重来一次,她决定以更真实的面貌面对程旻伊。 “就是——我觉得卿小姐这样更美。” “走吧。” 坐在去参加首映礼的车上,牧小卿又通过社交软件、通话记录和当前的新闻资讯,再一次确认,时间确实是两年多以前。 她和石蓝铃几乎是踩着点进入鹭城大剧院礼堂的。 牧小卿一出现就有眼尖的记者眼睛一亮,随着他的快门咔嚓咔嚓起,很快便有更多镜头被吸到她身上,现场甚至立即引起一阵不亚于十几分钟前女主角程旻伊到场时的骚动—— “天!那是我们所认识的牧小卿吗?” “是她!碰瓷小能手今天居然——” “是啊,她今天这是不碰瓷我们影后姐姐了吗?!” “从没发现穿对衣服的牧小卿是这样的,她一直没红一定是穷得请不起好的团队。” “她天鹅颈上的钻石项链——美瞎我的眼睛。” “所以她是遇到什么金主了吗?” “那么大颗的蓝宝石,一定假的啦。”…… 石蓝铃也惊了,没想到牧小卿今天能吸引到这么多镜头和目光,简直堪比女主啊! 但想到媒体和网友以往对她的态度,她还是忍不住捏了把汗。 石蓝铃忙着张开手臂保护牧小卿,生怕有人浑水摸鱼占便宜。 牧小卿并不在意大家的反应,重生了,她依然还是被程旻伊深深吸引的她。 只是,现在,她在人群中搜寻程旻伊的身影不像上辈子那样直接和□□了。 远远地,她看到程旻伊和男主分别站在导演的左右侧,似乎正谈论到什么有趣的话题,男主和导演露齿笑了,程旻伊的侧脸也变得柔和起来。 牧小卿猜不出她正对导演说着什么,只是被她的侧颜迷得心花怒放, 只要一见到程旻伊,她开心的阀门总会嘭地自动彻底打开。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程旻伊忽然毫无征兆地侧过脸来。 猝然对上她一贯冷然的目光时,下意识地,牧小卿笑起来,远远地对她挥手。 这时候她跟程旻伊远远算不上熟悉,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像跟她很要好似的打招呼行为肯定会被程旻伊的粉丝嘲。 但她在乎吗? 不,她和以前一样,不在乎多一次被程旻伊的粉丝嘲她总是明目张胆、毫无底线地地蹭流量的行为。 她冲着程旻伊挥手傻笑的这一幕自然没能逃过粉丝的目光, 只是大家都不禁有点疑惑,程旻伊今天好像没有像以前那样马上挪开看向牧小卿的目光,眼尖的老婆粉们还发现,她目光在牧小卿身上停留的时间第一次超过了这个碰瓷Queen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 “怎么回事?牧小卿已经挪开目光看向那些还在拍着她的媒体记者,程旻伊居然还在看着她。” 粉丝追随着idl的目光看向牧小卿,只见她露出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笑,“今天的她,好像真的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了呢?” “奇怪,牧小卿最近又去了那家医美,怎么衣品和脸都一下子变美那么多?” “还有她的天鹅颈,难道现在的医美已经可以拉伸脖子了吗?” “她脖子上的那串假项链,怎么正看侧看都这么的吸睛?难道是因为她的脖子又细又长又好看?”…… 牧小卿当然不知道大家的疑惑,她依然从容地对着镜头笑着, 从今天开始,她决定做回爱笑的自己,哪怕程旻伊在采访中说过,活泼的类型她完全应付不来。 因为她确定,这个首映式过后,不论如何程旻伊都会来找她结婚。 既然打算长长久久,做真实的自己才不辛苦。 这时候,主持人上台宣布首映礼开始, 他们介绍完《我的理想伴侣》之后,接着介绍主创阵容。 “卿小姐呀卿小姐,我的梦想这辈子还能实现吗?” 现场闹哄哄的,牧小卿还是听清了石蓝铃的碎碎念。 “什么梦想?”她依然明知故问,这对话上辈子的今天也发生过。 “你作为做女主角被介绍上台的那一天咯!” “抱歉,你的梦想永远不会实现了。” 牧小卿对当电影女主角没什么兴趣,她只对当程旻伊的女主角有兴趣。 “小心我一气之下离开你哦!” “你不会的。” “讨厌!” 石蓝铃确实不会,事少钱多跟着咸鱼老板躺平谁不爱呢。 “有请牧小卿小姐!” “卿小姐,为什么主持人提前叫你了?” “有请牧小卿小姐!” 台上的主持人又说了一遍。 这时,礼仪先生走到牧小卿面前,彬彬有礼地请她上台—— 04 上台后,牧小卿发现她的座位被换到程旻伊身边。 在这部电影中,严格来说她连女三号都算不上,上辈子的首映礼,她和程旻伊的座位隔有几条街那么远。 座位忽然被安排到程旻伊身边,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这样想着,牧小卿却面色如常,从容自如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台下,程旻伊的老婆粉又炸了—— “就算外壳变了,牧小卿芯子还是万年碰瓷心机Queen,不接受洗白。” “唉唉唉,发现她今天和影后姐姐很配哦,活力小可爱和高冷大影后——” “配不配我不敢说,但牧小卿的脖子真是长到我的眼睛了,以前真没发现她脖子这么长这么白。” “这都大半天了——你们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记者们都忙着去拍她!她能坐到程旻伊旁边,跟记者一窝蜂都去拍她道理一样。” “快说,交瓜不杀!” “去年秋季七宝池拍卖会,她脖子上那串坠入深海一亿起拍,结果刚开场就直接被人以七亿拍走” “难不成是她——” “快看快看,牧小卿又望着我们影后姐姐傻笑,她要开始碰瓷了。” 大家安静下来,一眨不眨看向舞台。 牧小卿确实正看着程旻伊笑,而且笑得就像娶到了老婆一样开心。 每次见到程旻伊,她都会这样开心得难以自抑,更何况坐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程旻伊果然一身白,看上去气质依然冷冷的,可她的眉毛好好看,睫毛好好看,鼻子好好看,嘴唇也好好看,戴着珍珠耳坠的耳朵也非常的好看—— 牧小卿仿佛一个花痴,就算重来一次,她对程旻伊还是毫无抵抗力。 粉丝们说她看着程旻伊傻笑一点都没有冤枉她。 牧小卿早把首映礼忘到了脑后,对她的座位为什么会忽然被换到程旻伊身边更是懒得深究,现在,她只希望她会像刚才一样注意到她的目光,侧过脸来看看她。 她早都想好了要是程旻伊向她看过来的开场白。 跟牧小卿隔一个座位的导演正在就新电影发表讲话, 但她一个字都听不见。 导演讲话的时候,她光顾着偷瞄程旻伊细白腕上的手链了。 自在她身旁落座之后,牧小卿的目光几乎离开过程旻伊, 这一幕早被现场的人都看在眼中,因为首映礼有直播,所有的网友也都看到了。 每个人都知道,牧小卿的人设是程旻伊的迷妹,长久以来这一点一直没变过。 只要是程旻伊参演的电影,再渺小的角色,哪怕只有一个镜头一句台词,牧小卿都不会拒绝。 程旻伊的粉丝早就统计出来,算上今天的《我的理想伴侣》,牧小卿出道快五年只参演了七部电影,但奇怪就奇怪在,这七部电影几乎都是程旻伊主演的。 “牧小卿和程旻伊到底是什么关系?” 大家记住牧小卿可不是因为她跟程旻伊合拍了这么多电影,而是因为这个扑所迷离的问题。 对此,两个人均表示,彼此没有关系。 看在牧小卿确实一直糊得没有姓名,大家暂且都接受了这种说法。 要是有关系,程旻伊拉她一小把,以她那张脸,早都该红了。 毕竟截至目前为止,她和程旻伊连一场对手戏都没有过,演的角色完全没有辨识度,出道这么久,她依然是查无此人的十八线外演员。 她们今天座位挨得这么近, 娱乐榜上已经有相关的话题悄无声息地冲上了热搜。 早前也没人说牧小卿碰瓷和蹭程旻伊流量,直到某一天, 她总是跟风程旻伊,衣服买同款、背包用同款、手机必然同款,同款化妆品、首饰、太阳镜,有时候她甚至去做根本不适合的同款发型。 程旻伊看过的书和电影,听过的音乐,她常去的餐厅,甚至程旻伊在某些角色的口头禅……这些全都在牧小卿的涉猎范围, 本来她只是在社交平台上自娱自乐地记录,不知哪一天被眼尖的粉丝发现,一石激起千层浪,牧小卿的私人小爱好引来全网嘲: “牧小卿谁啊,是我们影后姐姐的死忠粉吗?” “没,她只是在蹭姐姐流量的十八线外糊咖。” “啊还可以这样吗?有这时间为什么不去好好琢磨怎么演戏。”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喜欢影后姐姐?” “没有可能的啦,根本不是一个层级。她们要是有关系,我第一个反对。” “好可怜,东施效颦,丑人多作怪,旻旻的风格也是她能学的吗?” “牧小卿根本不丑,相反,她的五官绝美,各个角度都很耐看,眼睛特别灵,而且一副贵相。” “五官不丑,但是碰瓷蹭流量这种行为真的很丑!”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根本不想红啊?”…… 很快,首映礼到了主创和媒体及影迷们的互动环节。 问题在首映礼之前已经汇总到主持人手中。 男主的问题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甚至他的回答,听起来也像是在背答案。 当然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了。 牧小卿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接下来程旻伊被问到的问题也像是事先准备好的,她却听得津津有味。 戏外,程旻伊照例是冷冷的性子,回答媒体和粉丝的问题时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最后一个问题来自于粉丝,请问程小姐在现实生活中的理想伴侣是什么样的?” 提问的是男主持人。 这是大家都非常期待的问题,每个人都很好奇她的感情生活。 程旻伊出道以来一直是娱乐圈的清流,她不只零绯闻,在粉丝们发现牧小卿碰瓷她之前甚至连绯闻对象都没有。 “抱歉,不回答跟电影无关的问题。”程旻伊断然拒绝。 男主持人尬笑了下,嘴上却不依不饶,“怎么会无关,电影名字不是《我的理想伴侣》吗?刚才男主也回答了这个问题的。” “别人要回答是别人的自由。我的私人生活跟电影主题没关系。” 程旻伊一向很刚,绝不惧于得罪无礼和纠缠不休的人。 牧小卿忍不住在心里给她撒花和点赞。 男主持人又尴尬地笑了笑。 女主持人忙圆场,“那让我们把话筒给下一位。” 手中话筒被主持人接走之后,程旻伊回过头,给了牧小卿一个短暂的眼神。 几乎是本能的,牧小卿笑着,右手不忘给她比了个心。 程旻伊一脸无波,眸底闪过一道微微的光。 就在这时,女主持人冷不防将刚刚接过去的话筒递向牧小卿。 怎么回事? 上辈子明明是所有的主创互动完才轮到她,怎么今天的意外一个跟着一个来? 果不其然,对她的提问和电影根本没什么关系, 依然和上辈子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问题,“请问,牧小姐的理想伴侣是什么样的?” 牧小卿很理解,就她在电影中的角色和戏份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问的问题,媒体也不会特意采访她,所以,她是不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因为,这应该是今晚她唯一会得到的问题。 上次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想起程旻伊表示过她不喜欢活泼的类型, 于是她故意憋红了脸后才看向她,回答也是支支吾吾的:“就、就旻伊姐姐那样的。”恰到好处的结巴,毫不做作的羞答答的语气,演得入木三分。 当然程旻伊也没买账就是了。 她心想最坏的结果也是全网嘲,既然决定做真实的自己,这一次她不会再傻傻地把脸憋红。 牧小卿笑着接过话筒时,女主持人故作惊讶地插了一句:“牧小姐,请问你戴着的项链是传说中那串坠入深海吗?真的好美啊。” 被忽然这样一问,她不禁有点懵。 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她天鹅颈上那串叠式项链。 牧小卿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主持人给她挖了一个怎样的大坑。 “美吗?我家里这样的项链挺多的。” 牧小卿笑了笑,继续说,“这是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坠入深海,不过这颗蓝宝石的颜色和大海的颜色确实挺像。” 女主持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嘲:“牧小卿果然戴的是假货!” “让我们言归正传,请问,牧小姐的理想伴侣是什么样的?”女主持人脸上还带着微微的嘲弄。 牧小卿举起话筒,落落大方地看向程旻伊的时候,好巧,她也正好看向她。 清亮快乐的眸光对上冷然无波的眼睛,牧小卿自然而然地笑,这一刻,她忘了身在舞台上,台上台下有几百双眼睛盯着她们,然而,她眼里却只有程旻伊一个人。 “我的理想伴侣,是旻伊姐姐这样的。” 牧小卿发誓,她绝不是在借机表白,而只是将她的真实想法由衷地、清晰地说出来。 不出所料,舞台下想以前一样瞬间炸了—— “哇!现场见识了碰瓷Queen碰瓷的新高度!” “牧小卿在想屁吃!” “牧小卿你快醒醒!” “是谁给她望着旻旻的眼睛说出我的理想伴侣,是旻伊姐姐这样的的勇气?” “想嫁给旻伊姐姐,做梦我看行。” …… 各种嘲笑像子弹一样射向台上,牧小卿却充耳不闻,她不觉得将程旻伊视为理想伴侣是什么难堪的事情,相反,她一脸自豪。 就在她准备将话筒换回去的时候, 程旻伊将话筒接过去,冷冷说了句:“谢谢小卿妹妹赏识。” 这下,整个大厅忽然安静下来。 牧小卿也愣了,上辈子,程旻伊的回应不是这样的呀。 那时候她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被她的粉丝们嘲笑。 命运的齿轮是哪里发生了变化吗? —— 05 被程旻伊粉丝当场嘲笑, 牧小卿并没有觉得有多难堪,但高冷的程旻伊一改往常替她解围还是让她愣了好久。 意外有之,惊喜有之,感动也有之。 这一刻,她好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抱住程旻伊, 倒不是因为感激,而是结合上辈子的记忆,这一刻她可以看得更通透了,或许程旻伊对她的关注比她所知道的还要早很多。 想到这儿,牧小卿的心忍不住甜甜的。 要是真冲上去抱住程旻伊,她或许不会推开她,但她的老婆粉一定会冲上来,将她生吞活剥。 程旻伊还回话筒之后,牧小卿回了一句,“我很荣幸。” 她的“我很荣幸”在无声的剧院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这时才回过神—— “等等,我是不是幻觉了?” “刚刚我们影后大人是把自己送到牧小卿面前任蹭吗?” “今天旻旻是不是看了牧小卿好几眼?” “所以这部电影她们到底都拍了什么?” “我们的白菜会不会早就被牧小卿拱了啊啊啊啊啊……”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牧小卿却依然只顾看着程旻伊笑。 虽然还没跟她实质性地拉近距离,但重生的第一天早晨,已经有好事发生。 “牧小姐、牧小姐——”男主持人连唤两声。 牧小卿被从快乐的云雾中拉回舞台上。 “牧小姐,我们的直播间传回一个问题,有一个观众问,网上都说牧小姐总不惜一切代价跟程小姐合作完全是蹭流量行为,这位观众说她不信牧小姐是这样的人,她想问牧小姐对这件事怎么看?” 牧小卿真的很不解,她已经低调再低调了,怎么还是有人认为她拍戏是为了想红? 尤其是——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她忍不住幽怨地有看了程旻伊一眼, 眼前这个看起来特别清醒的女人也让她大无语,连她也对此信以为真了。 每个人都在等待她的答案,甚至连导演和男主也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牧小卿真的生气了,今天她要自证清白:“我这样的人,需要蹭流量么?!” 她的语气非常认真,同时也充满不解,但她后面补充说的“我又不想红,为什么要蹭流量” 完全被台下的起哄声淹没, 牧小卿估计,连距她最近的程旻伊也未必能听得到。 对此,她感到很沮丧。 最终,她认真的解释和反问被网友赠了一个新标签:牧小卿,装逼Queen本Queen. 只有少数人,包括石蓝铃和她的家人知道,牧小卿说的是实打实的真话。 整个大厅乱哄哄的,有几个极端愤怒的忍不住向舞台扔塑料袋和矿泉水瓶的观众被保安拖了出去,好不容易,现场才又恢复了秩序。 这时候,女主持人又问道:“刚刚牧小姐也说了,你的理想伴侣是程小姐那样的,所以我们可以认为牧小姐喜欢程小姐吗?” 现场二度安静,这次简直安静到针落可闻。 这时候,程旻伊意识到了什么, 她侧首向宣发组组长看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见牧小卿看着她,手中的话筒同时缓缓举起,她清灵的眼睛带着疑惑,仿佛在问,我可以说吗? 程旻伊伸出手, 牧小卿其实是准备怼主持人:你们怎么认为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但看着程旻伊想救场的模样,她毫不犹疑地将话筒递给了她。 “时间有限,请别再问与影片无关的话题。”程旻伊可以说完全不留情面,她旁边的导演脸色僵了僵,却也没说什么。 但宣发组似乎已经获得导演的默许,决定要利用她和牧小卿大肆营销一番。 所以主持人脸色尽管难堪,却依然将更尖锐的问题丢向牧小卿:“网友都说牧小姐在痴心妄想,那么你觉得你能配得上影后吗?” 牧小卿一脸懵逼, 就算她再不谙世事,现在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剧组忽然会将她的座位安排到程旻伊身边了,一定是她今天的装扮契合了营销爆点,所以他们才故意要将她和程旻伊捆绑无下限地炒作。 该怎么回答才会让自己和程旻伊的难堪少一点? 牧小卿再次看向程旻伊的时候, 只见她看着主持人,异常冷静地说:“她当然配得上。” 台下和网络上又一次炸裂,程旻伊的经纪人气得脸色铁青,不断咬牙切齿:真是便宜了牧小卿这碰瓷专业户和没节操的宣发组! 台下依然闹哄哄的, 台上的主创,有的忙着看热闹,有的在盘算着这一波操作下来可以引起多少点的讨论热度。 接下来,牧小卿都晕晕乎乎,脑子里全都是程旻伊那句“她当然配得上”,直到互动结束,电影首映开始…… 她没有留下来观影,虽然她是很想看程旻伊的戏份,但又不愿看她和男主的感情戏,所以没在大厅里多做逗留。 临近中午,牧小卿和石蓝铃在等司机将车开过来。 鹭城大剧院的停车场是封闭的,外人轻易不能进。 这是一个阴天,风有点大,吹得牧小卿的脖子嗖嗖冷,她忙裹紧石蓝铃刚刚给她披上的外套。 哒哒哒……后面传来一阵清晰脚步声。 多像早晨梦中的脚步声啊。 牧小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侧首,居然是程旻伊和她经纪人! 程旻伊没有什么表情,她的经纪人却一副前来算账的模样。 命运的齿轮一旦改变,有一些细节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程旻伊清美的面孔和冷然的目光,牧小卿呆呆想着,她会不会不再找自己协议结婚呢?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该怎么办? 在相距十米开外的地方,程旻伊忽然先停下脚步, 牧小卿听不清她侧身跟她的经纪人说了什么,只见她的经纪人点点头,不高兴地向牧小卿看了一眼,然后掉头走了。 见程旻伊继续走过来, 牧小卿旋即明白了什么,于是也连忙让身旁的石蓝铃回避一下。 石蓝铃还没走远,程旻伊便在她面前站定。 她很高,却不至于像超模那么长身。 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睛的清傲气和冷然,孤清的眉眼难掩她的优雅,她向来冷静从容,这是最让牧小卿着迷的,她从没见她慌乱失措过。 阴天的冷风还在凉飕飕地吹,两个人相距一米多,是很安全的距离,不至于让牧小卿产生压迫感和乱了心跳。 她又自然而然地笑起来,好像不论在任意时间、任意天气、任意场合,哪怕只是远远瞥见程旻伊,她也可以开心好久。 更何况她主动走到她跟前, 现在,两个人的距离近得让牧小卿可以看到程旻伊的细长睫毛,她甚至能看得见隐在她左眉间的痣。 牧小卿像是忘了这时候应该打招呼,光知道看着程旻伊笑,笑得梨涡深深的,笑得甚至连脖子被风吹得嗖嗖冷都全忘掉了。 “牧小卿。” 程旻伊的声音像年底阴天的风一样没温度。 可在牧小卿听来,这已经是程旻伊声音最温暖的一次了。 她喜欢她叫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叫全,一个都不落。 “旻伊姐知道我的名字啊。” 牧小卿抑制不住地开心。开心得说出口的每一字都带着浓浓的笑意。 “算上《我的理想伴侣》,我们合拍了七部电影。” 程旻伊说着,扬手向后挽了挽被风除开的鬓发。 她的水弯眉很好看。 虽然她语气中那种“我知道你的名字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的意味有点不客气, 但牧小卿不介意,要不是手指抠着左手心,她根本忍不住尖叫的冲动:“已经有这么多了吗?” 明知故问有点溢于言表了,但她也不介意会被程旻伊看透。 对方没接话,牧小卿又说,“是哦,刚刚旻伊姐叫我小卿妹妹的。” 听到程旻伊这么称呼她的时候,牧小卿心里是惊讶的,她怎么可以叫得那么好听呢。她更是惊喜的,她居然不只不反感她的倾慕,还感激她。 小卿妹妹这个称呼牧小卿也喜欢,只是没有喜欢被她叫全名那么多。 “如果网友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程旻伊看着牧小卿的眼睛,眼底闪过叫人猜不透的微光。 “我——不会的。反而是旻伊姐,那样帮我说话不怕会影响到你的名声吗?” 程旻伊是一个极度爱惜名誉的人,洁身自好到近乎身在神坛。 牧小卿现在有一点明白为什么牧伽楠总是吐槽程旻伊不长嘴了。 像她这样内敛和克制的人,是不会轻易透露容易令人脆弱的喜恶的。 她不懂她,今天她为什么会反常地为她说那么多。 “不会就好。”程旻伊微微抿了抿唇。 她的嘴唇偏薄,可是看上去又特别柔软。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不喜欢或不想回答的问题会自然而然地略过。 “旻伊姐是特意来跟我说这个吗?” 牧小卿知道,即便她们一起合拍过七部电影, 如果不算上辈子,这算是她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刚刚是她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抛开重生前的记忆,程旻伊对牧小卿而言只能算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程旻伊不置可否,她细长的眼睫眨了眨,像有话说却欲言又止。 牧小卿没催促,现在,她的笑容淡了下去,脸上的梨涡也不见了。 记忆潮水般涌来,她想冲过去,将程旻伊牢牢抱住,她怕这时候不将她牢牢抱住她会转身永远离开;她有很多很多话想对她说,想告诉她上辈子她有多后悔执意结束协议婚姻;告诉她,失去她之后,她每天都在想,要是可以重来、假如还能够再见到,她会迫不及待地跟她说她有多想她、有多不愿分开…… 太多想说的话,却无从开口,她怕说出来会吓到—— “牧小卿,脖子冷吗?” 牧小卿的思绪被程旻伊——不知是心血来潮的关心还是纯粹的疑惑打断。 她的声音依旧像风一样。 06 要不是程旻伊忽然问,牧小早都忘了脖子被风吹得嗖嗖冷。 “不冷,钻石项链很暖和。” 她故意说得俏皮可爱,好忽略掉对程旻伊问话所带来的不确定。 说完又不禁觉得尴尬,她抓了抓那颗海蓝色的宝石,轻轻地来回搓着。 其实她是冷的,十二月底,已经是隆冬时节,更何况还是阴天。 程旻伊冷然的脸上浮出很淡很淡、转瞬即逝的笑。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给人难以靠近的印象,可要是她笑起来,哪怕是很淡很淡的笑,也会像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女生一样,给人腼腆的感觉。 所以,冷漠只是她的面具吗? 牧小卿看向程旻伊脖子上的丝巾, 款式简约的丝巾下露出洁白的迷人锁骨。 “有趣。” 不知道她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是真的觉得有趣,还是对钻石项链很暖和这种说法的,轻嘲。 牧小卿不死心,既然是程旻伊主动来找她,并且还罕见地关心,她决定对她调皮到底,“旻伊姐不信的话,现在也可以戴看看。” 她的语气异常轻松,心里却依然蛮悲伤, 这种悲伤从在大剧院里再次看到程旻伊的那一瞬间起就没有停止过,她不否认再次见到她依然开心如故,但开心之余却有一股清晰的悲哀趁她安静的时候冷不防地漫上心头,整个首映礼,她看起来笑得异常快乐,但明朗笑容所裹挟的,是对曾失去过程旻伊的难过和对可能还会再次失去她的恐惧。 程旻伊自然不会搭理她的调皮。 她又抿了抿唇,弧度很小,但却泄露出一丝真拿你没办法的意味来。 跟着,她一声不响地解下丝巾,“这个才暖和。” 才说完,她向前两步,长长的双臂理所当然地越过牧小卿的肩头。 冷不防地,牧小卿整个人像是被围拥进她的胸怀,冬天的冷风忽然失去机会。 熟悉的淡雅香气迅速地包围过来,这一瞬间,牧小卿的心脏骤然停跳,连呼吸都停滞了。 如果说在剧院大厅里临近而坐还不够让她确认程旻伊又回到她生命中, 那么这一刻,清冽的冷香侵入鼻腔,她微微冷的指尖触到她的脖颈、那还带着她体温的柔软丝巾挡住了不停冲过来的寒风、她的发梢吹到她脸颊上所激起的麻痒—— 这一切已经足够让她相信,程旻伊回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牧小卿真的想伏到程旻伊的胸口,贴着她的心脏呜呜大哭一场,好缓解她对她积压已久的思念。 虽然重生了,虽然再见了, 但牧小卿知道,程旻伊很快就会转身,很快就会离她而去, 她不敢抓住她,也不敢开口叫她别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浓重的想念根本来不及释放,更别说得到缓解。 可牧小卿知道,她不能,什么都不能做, 鼓了好久的勇气,只足够她抓住程旻伊的左袖,“旻伊姐姐!” 微微颤抖、想要用力却不敢用力的手曝露出她的紧张,莫非程旻伊也重生了吗? 不然,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不该在这一天就三番两次一反常态。 程旻伊正帮她围绕丝巾的手忽然停住,“抱歉,我——” 她犹豫着,在她要解开已经打了一个结的丝巾的前一瞬, 牧小卿加重力道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仰望,“谢谢姐姐的丝巾。” 程旻伊很快帮她围系好了丝巾。 她接连后退两步,连同她身上所特有的香气也一并带离。 “确实比项链暖和。”牧小卿笑,看着程旻伊无波的双眼。 她的左手在丝巾边缘掠过。 刚刚的一幕过于突然,加上旧绪翻涌,以至于她没有发现,程旻伊退走之前在她的脖颈边轻轻地吸了吸、又吸了吸。 “雾蓝色很适合你。” 程旻伊说完,作势要转身。 牧小卿忙上前,又扯住她的衣袖。 害怕一别难以再见,这一次,她抓得好紧。 “那旻伊姐姐——”因为过于紧张,她被呛得顿住, 程旻伊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牧小卿不知道她的心有没有被程旻伊敏锐的目光看透, 害怕失去的恐惧掩住说不出话的狼狈,她呆呆地看着她,不敢告诉,叫她不要离开她。可现在,她没有留她在身边的立场和借口。 “什么?”程旻伊薄唇亲启,声音好低,似在轻喃。 应该不会有人偷拍的,毕竟有程旻伊的经纪人在把关,她那个以严厉和严谨著称的经纪人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牧小卿不想做任何有可能会造成损害程旻伊形象和声誉的事情,她只是不想跟她分开才这样本能地拽住她不松开。 得不到回答,程旻伊垂下眼睑,目光落到牧小卿那只被风的有点发红的小手上。 牧小卿这才回过神,倏然缩手。 “我、那个——” 再张口,她舌头又打了结,“姐姐的丝巾适合我吗?” 程旻伊定了定,像是在想答案。 “暖和就好,不是么。”她说。 冷风又吹开了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不算长,还不到肩膀。 牧小卿觉得她很适合这样将要及肩的中短发。 这一次,程旻伊没去管被风吹开的鬓发。 牧小卿没办法反驳,是的,丝巾很软,很暖和,她很喜欢。 看着程旻伊露在冷风中的白皙脖颈,暖流从丝巾下蔓延到她的心脏,她笑着说:“嗯,姐姐的丝巾很暖和。” 程旻伊轻轻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就走。 看不出她有任何留恋,牧小卿好想冲离她而去的女人大声说“不要走”,最终,她却连说“再见”的力气都拿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白色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直到她的背影快要拐到墙后,才后知后觉地醒悟,像是要挽回什么似的,她冲着她的背影大声问:“我要怎么把丝巾还给姐姐?” 程旻伊半回首回答,“再见的时候。” 再见的时候。 所以说还会再见的吗? 牧小卿喃喃自语,这瞬间,她心头的悲哀和恐惧悉数褪去,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再见的时候”,却给她带来了全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希望。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因为重生不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会照旧,这个早晨已经应验了事情没有完全照原来的轨迹发生,而且要是全都照旧,最终程旻伊还是会难免厄运不是么! 牧小卿不能接受这种可怕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但她知道,程旻伊不会骗她,她从不说谎。 所以她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她们还会有第八部、第九部、第十部……合拍的电影。 哪怕以后还是拍一些没有台词或炮灰的角色,牧小卿也不介意。 程旻伊的身影没入墙后,牧小卿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默默发誓,这一次她不会让她再离开,她还要提前查清那个姓裴的货车司机的底细。 回家的车上, 石蓝铃照例打开微博,咕咕呱呱地胡说乱叫, 牧小卿在回想程旻伊的种种反常,并不太关心她看到了什么, 如果程旻伊也重生的话,那是不是要在挑明之后给她一个郑重的道歉呢? 分开的那天,她实在过于无情了,因为认定程旻伊去相亲是无法原谅的背叛,愤怒的她过分尖锐地自责她不只精于利用,还无比虚伪—— 牧小卿永远忘不了程旻伊问她非要离婚不可吗时的绝望和离她而去时的黯然。 尤其是她的愤怒全都是因为过于害怕失去和程旻伊不屑于解释所带来的自以为是的误会…… “程旻伊的粉丝真是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说卿小姐!” 石蓝铃说得义愤填膺,那语气像是要立刻去找网友对簿公堂,“明明程旻伊都清晰表态了,她们还这样胡搅蛮缠、信口雌黄,键盘侠果然还是因为没有具体清晰的网络规范和非常严厉的惩处条文才这会无法无天。” 牧小卿不想再无谓地自我恫吓,收回看向灰然街头的目光,懒懒问道:“他们又怎么说啦?”心里想的却是,谁管他们说什么。 “牧小卿想红想疯了吧吧吧吧吧!” “我这样的人,需要蹭流量么。惹,真是装逼Queen本Queen了!” “可耻!强烈谴责和坚决反对蹭流量的行为。祝她永远糊穿地心。” “碰瓷Queen命令你马上停止骚操作,旻旻根本不属于你的好吗!” “快醒醒,纯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着急!担心!害怕!旻旻一定是被碰瓷Queen下了降头,今天她好反常啊。要是我旻被牧小卿拱了,我真的会死——” “别再念了。”牧小卿不想再听。 自从她的社交账号被人肉搜索掉马后,这样的言论每次程旻伊新电影上映前后都会如同暴风骤雨般袭来,她本以为已经免疫,但听到这些话还是非常不适。 如果她真的在碰瓷和蹭流量也就罢了,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今天,牧小卿格外不想听到她配不上程旻伊的片言只语。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权利,感情中不存在配得上配不上的说法。 相爱是双向选择,除了当事者,旁人谁都没权利不请自来指手画脚。 “好累。”牧小卿闭上眼睛。 这一个早晨,发生的事情太多,光是程旻伊的反常就够她消化好久。 按前世的记忆,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她和程旻伊要不了多久就会再见。 想到下次见,程旻伊就会带着协议结婚的文件,牧小卿被搅得乱糟糟的心情忽然好了一点点。 只要想起对方就会得到能量这一点,她一点都没变。 “卿小姐,记得今天出门的时候你没戴围巾的啊,这丝巾哪来的?哇,难不成——该不会——我想真的是——” “现在才看到吗?”牧小卿睁开眼,低头抓住丝巾的垂角,轻轻地甩着,嘴角露出骄傲和得意。 “你不是不爱戴丝巾么!而且——黑白对色这种简约款式也不是你的风格。天啊天啊,这难道真的是,一定是肯定是程旻伊刚刚——” 牧小卿忙捂住石蓝铃的嘴,“对,是她。” 石蓝铃圆睁双眼哇哇乱叫,想说的话全被牧小卿的手堵住。 直到她安静下来,她才松手。 “卿小姐,你真的很可以!”石蓝铃终于要言不烦了一次。 牧小卿一副“会有老婆我是认真的”的表情,“铃姐,现在你快看看,网上有没有人说我跟旻伊姐般配的。” 别人怎么想牧小卿不管,反正程旻伊觉得她配得上她就行。 “你觉得会有吗?”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天真的二十二岁女人吗? 有的,比如——石蓝铃无语地看向牧小卿。 前面专心开车的妘棠爆出笑,笑到一半又猛然刹住。 空气忽然安静。 一会儿之后,牧小卿摆出老板的谱来:“铃姐下午的工作就是找出说我和旻伊姐般配的评论,越多越好。” 瞬间,石蓝铃想死的心都有了。“哇卿小姐,你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但你能不能别让我去做这种没有可能的事情嘛?” “不能。”牧小卿决绝地扭头看向窗外。 妘棠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司机兼保镖哈哈大笑。 笑得又大声又短暂。 “卿小姐不如听听大家是怎么说你跟程旻伊不般配的,这样容易让人清醒。” “铃姐,我现在不想清醒呢。”牧小卿铁了心,石蓝铃过分聒噪了,“快点,回到家我就要看到。” 石蓝铃被难倒,“要不然,我自己说可以吗?” 她倒是真心觉得,牧小卿不只配得上程旻伊,而且还十分般配。 像牧小卿这样可甜可盐的姑娘,和程旻伊那种冷冷的姐姐最搭。 “不可以。”牧小卿断然拒绝。 其实她知道,只要程旻伊觉得她可以就足够了。 她在乎的,从来只有她一个人的想法。 刚刚应该要程旻伊微信的。 想到这,牧小卿后知后觉懊恼起来,直到今天,她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还没有呢。 才刚刚分开,她就又想见程旻伊了。 可就算不出任何意外,按照命运的齿轮,程旻伊也要到下个月下旬才会带着协议结婚的合同来找她。 那太久了。牧小卿不想等那么久。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低下头,看了看裹得她脖子暖烘烘的丝巾—— 07 上辈子,每一次被全网嘲,牧小卿照例会气得不轻, 但这一次,她更多的是不适,为了不去想那些嘲讽,她一路跟石蓝铃玩笑斗嘴。 牧小卿想开了很多,在这种事情上生气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要是你急得跳脚或出来辟谣,网友只会嘲得更凶。 还是想一想怎么在协议结婚之前把(想)丝(办)巾(法)还(约)给(见)程旻伊要紧。 记忆中,从今天到程旻伊带合同来见她的这段时间,牧小卿只能在网络上和电影里看到她。除了还丝巾,有没有更加不露痕迹地约她见面的办法呢? “棠姐、铃姐,在一起之前,你们都是怎么约喜欢的人?” 牧小卿知道,程旻伊“再见的时候”那种模棱两可的话,就是不希望她找她。 而要她主动,那是天方夜谭。 连程旻伊的路人粉都知道,只要不拍戏,她就会在人间蒸发。 对于能约到程旻伊,牧小卿不抱任何希望。 石蓝铃和妘棠都是Beta,她们已经年过三十。 牧小卿觉得她们一定很有经验。 “我对象在游戏里找的。”妘棠言简意赅。 车上的三个人当中,她年纪最大,三十一岁。 “哇云姐你什么时候有对象啦?今年夏天的时候你还说你依然孤寡的——不行是哪个游戏?我要立刻去下载。”石蓝铃叽哩哇啦的。 妘棠没回答她,又说了一句,“卿小姐这样的人也会为感情的事烦恼啊。” 在她看来,像牧小卿这种颜值高性格好必要时可以毫无负担地一掷千金的姑娘,肯定有大把的人等着她挑选。 “就算是在游戏里找的对象,也有主动的那个人,棠姐是怎么做的?” “我游戏打得好。她总请我吃饭。” “也就是说,是对方追棠姐咯。” “算是。” 牧小卿很失望,她不爱打游戏。 就算她爱打,也不见得能打得好;就算打得好,也不见得会在打得好的游戏里遇到程旻伊。 “铃姐,你怎么都不说话了?” 车继续往回家的方向开,牧小卿侧首,看向右手边的石蓝铃。 “抱歉,人家还是母单。” “难道铃姐是传说中不需要爱情的那种类型?” 牧小卿想起小姑。是了,她记得今天下午,她那个从不给人承诺的不羁小姑会藉着来安慰被网暴的她的名义来找她诉苦—— “啊,我也想要甜甜的爱情的。棠姐,快点交出你找到对象的那个游戏名,不要逼我求你好么。” 妘棠依然不搭理石蓝铃。 牧小卿说:“铃姐我们一起努力脱单吧,希望在明年春天到来之前可以收获甜甜的爱情。” 她又想起程旻伊,嘴角不禁扬啊扬的。 按照命运的车轮,她还有好久才能见到程旻伊, 可退一步想,在见不到她的时候,能够见到她的丝巾和每天看她的视频也是很开心的事情。 重生的第一天,尽管她们之间和前世小有出入,但牧小卿对程旻伊会来找她结婚这件事深信不疑,而且她还坚信,这一次她能够做到更好。 “唉哟,是谁的小梨涡刺到了我的眼睛?” 石蓝铃揉着眼睛自问自答,“原来是我们最最最美丽的卿小姐的。喂喂喂,卿小姐,最最最喜欢的你头号粉丝石蓝铃——她想知道,为什么现在你会笑得这么娇这么羞?请问你是不是想到了意中人呀,不知道哪位幸运鹅得到你的青睐哦?我想,她一定在为该用什么理由约我们的卿小姐出门发愁吧。请问,可以透露一下这个幸运鹅姓甚名谁吗?” 牧小卿被石蓝铃自嗨搞怪的模样逗笑,一边又佯装生气作势要撕她的嘴,“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石蓝铃身子歪倒向车窗边,闪着躲着继续说着,“唉呀呀,就算卿小姐不说我也知道了的,如果说全网除了程影后本人之外还有谁觉得我们卿小姐配得上她的话,那一定是石蓝铃呀——用石蓝铃的话说呢,卿小姐不只配得上程影后,这世界上,不论谁得到我们卿小姐的垂青,那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棠姐,快把车停到路边,下车帮我撕铃姐的嘴。” 两个人在后座上扭成一团,气不过的牧小卿继续在石蓝铃的肋下狠狠挠着。 妘棠真把车往路边临时停车位开, 石蓝铃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哈哈哈哈哈哈……卿小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她眼泪都笑出来了。 车停好,妘棠问:“卿小姐,还要撕吗?” 听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哇棠姐你干什么要这么听话?难道——” 妘棠推开车门, 石蓝铃双手牢牢捂住自己的嘴巴:“呜呜呜……呜波噶了!”…… 牧伽楠来得时候, 牧小卿正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小姑,快来一起看电影。”她招了招手,眼睛却没离开大电视屏幕。 “居然还有心情看电影!”牧伽楠在牧小卿身前站定,俯视她几秒钟,继续说,“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躲在被子里哭鼻子么。” 电视画面跳到程旻伊对着反派恋人举起枪, 牧小卿立刻摁下暂停键,侧身昂首看向牧伽楠,本能反问,“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躲在被子里哭?” 问完才想起今天早晨在大剧里院引起的骚乱,现在——全网看不惯她的人大概仍在不遗余力地嘲她。照以前的性子和记忆看来,这会儿她确实应该扑在床上为那些乌七八糟的文章和各种充满恶意的博文和评论哭哭啼啼, 只是今非昔比,她多了两年多的记忆,而且还知道了程旻伊的真实想法,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带来的伤害依然,但牧小卿已经可以自动屏蔽掉绝大部分。 “好端端的?”牧伽楠俏丽的眉紧紧皱了下,“卿卿今天有点不一样,难不成忽然想开了?” 才这么说,一侧身却看到大得夸张的电视屏幕上定格在程旻伊那张酷飒的女警角色脸上,她决定收回刚说的话。 “小姑你坐啊。”牧小卿挪开刚刚用来撑手肘的抱枕, 她知道牧伽楠今天心情差,甚至比她上辈子的今天还要差, 回到家之前,想起这件事的她已经做好了牧伽楠到来后听她吐槽的准备。 “这部《杀死白云梦》你都看多少遍了?!” 牧小卿这个死脑筋,会想开那才是怪。 劝她不要喜欢程旻伊,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牧伽楠转身,整个人摔在沙发上,又说了一句,“只有你才会喜欢程旻伊这一款。” 同为Omega,屏幕上这个看起来总是像隆冬一样冷的女人,她一点儿都不感冒。 不知道现在的小孩都怎么了,一窝蜂喜欢程旻伊,他们是嫌生活的苦还不够多? “我最喜欢旻伊姐演警察。”牧小卿往旁边挪了挪,举起遥控对着电视摁下播放。 “投降吧,”电视上,举着枪的程旻伊对穷途末路的、满脸伤痕的狼狈女人说,“趁还可以回头。” “哈哈哈哈哈……无可救药的女人,你以为我想回头吗?” 被逼到悬崖边的女人嚣张又桀骜的笑声透出一种戏剧性的苍凉和孤独,“你永远也不可能抓到我!” 说完她转身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瞬间从悬崖上消失。 “白云梦!”程旻伊冲到悬崖边, 她这一声哀恸的大喊每次都会让牧小卿听得整颗心都揪起来。 “再过十分钟,程旻伊和白云梦又会在另一个风景美丽的地方展开新一轮你追我赶的打打杀杀,这样早已熟知的剧情,你还在紧张什么?” “你不会懂的。”牧小卿懒得理她。 她是在看电影吗?不,她是在看程旻伊。 就算只是她所扮演的角色被别人虐心,她也会跟着心痛。 “所以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这样打打杀杀、要死要活地谈恋爱的电影?” 牧小卿不得不再次摁下暂停键,侧首看向懒散地歪在她身旁的牧伽楠, 看起来,她跟三年后生日宴上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这个女人——居然三年以后都没有明显的变化,她到底是怎么逃过时间的挟制的? 牧小卿不知道该说她驻颜有术,还是该说她三十岁跟三十三岁一样——老? “难道你们老年人就不可以喜欢打打杀杀、要死要活地谈恋爱的电影?” 牧小卿冒着可能会被打的危险顶了一句, 她知道,牧伽楠心情不好的时候并不喜欢被安慰,反而希望有人跟她对杠或一起吐槽惹到她的人。 牧伽楠当然不会被老年人这种词语打击到,“我说小卿卿,你果然还是不懂我们老年人哦。像我这样的老人家呢,当然也可以喜欢打打杀杀、要死要活地谈恋爱的电影啦,不过不是在悬崖边,而是在——床上。” 搁以前,牧小卿听到她这样的虎狼之词照例是会脸红的, 可有了短暂的婚姻记忆之后,她忽然能体会到小姑的这种坦荡有多难得。 “□□!”她只无关痛痒地轻轻调侃了一句。 脑海旋即浮出早晨做过的那个梦, 程旻伊的身体会跟梦里的一样好看吗? 做/爱真的会跟打打杀杀一样、会要死要活? 牧小卿好想立刻知道—— “谢谢。” 牧伽楠坦然地接受□□这个殊荣。 好像这个词能引起她极大的舒适。 “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来找我?” 牧小卿一本正经地明知故问, 重生一次,她有太多的明知故问。 “你是不是没上网?”牧伽楠向沙发靠背缩了缩身子,坐正了些,“你们娱乐圈可真是——比我的私生活还要混乱很多。” “你也知道你的私生活混乱啊?” “重点是你们娱乐圈!还有,我可以说我私生活混乱,但是你不能。” “为什么我不能,这不是我们全家人——都知道的事情吗?” “因为,我是你的长辈。” “跟我讲那些风流史的时候,你把自己当成我长辈吗?” “那当然。” 牧小卿哑然,也没有谁规定说长辈不能跟晚辈讲她的床笫之欢和各色情人。 “没劲,这种时候摆出长辈的身份。” “你果然已经知道大家在网上怎么骂你。” 心情不好的牧伽楠神情却还算平静,声音听起来在这样的冷天显得格外温暖。“干嘛开空调?空气太干燥对皮肤不好的。” “那些流言蜚语,过几天就忘了。” 牧小卿昂首看向中央空调的出风口,目光短暂地定了定又收回。 “小姑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来找我?”她又问了一遍。 这个骄傲的女人,你不多问几次她是不会说出她的不开心的,哪怕她本就是特意来找你吐槽。 “还不是因为老人家的私生活混乱——”牧伽楠故意说得散漫又随意,“真不知道我这样生活妨碍到谁伤害到谁了。” “我猜,是妨碍到我爸。” 牧小卿知道,又是她爸将牧伽楠教训了一通。 “没错,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爸也不会有别的人敢骂我。真讨厌,搞得就像他也是我爸一样。” “我不介意你跟我一样叫他爸爸。” “死开!”牧伽楠随手一个抱枕砸向牧小卿。 “他本来就比你大二十多岁啊。” “牧小卿!” “好啦好啦,要怪就怪你对他朋友的女儿始乱终弃嘛——” “你怎么知道?我还什么都没有跟你说。” 牧小卿咬了下舌头,嘴太快了。 不过牧伽楠总不至于知道她重生了。 “我能未卜先知咯。”她打哈哈。 牧伽楠不做他疑,继续说,“我事先就跟她讲清楚了,大家逢场作戏,合得来就开心玩一场,合不来好聚好散,谁知她却要跟我结婚。呃惹——” 她打了个冷颤,露出无比后怕的神情,“搞不懂为什么大家那么爱结婚?吓死本宝宝了。让我跟她结婚,他们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而且,你爸估计是老痴呆了,要是我跟他朋友的女儿结婚,那他在他朋友那儿不是要矮一个头?” “小姑,现在重点是这个吗?” “你不觉得这个也很重要吗?” 牧小卿无言以对,换话题反问:“跟互相喜欢的人生活不好吗?” 她马上就要跟程旻伊结婚了, 跟牧伽楠打死不结婚把她父亲气得半死差不多,她跟程旻伊悄无声息结婚也把他气得半死。 “跟互相喜欢的人生活当然好,很好。但我只想好好生活不想结婚。谢谢。” “嗯,不喜欢就拒绝,生活是自己的。” “你总算说对了一句话。” “小姑,你不觉得像我爸那样不花心、从一而终的男人很少?” “像你小姑这样喜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女人也不多的。” 牧小卿被逗笑。她真的很欣赏牧伽楠的潇洒姿态。 只是,想起好朋友凌绘秋,她又会不禁一阵难过,她暗恋谁不好,偏偏暗恋她小姑。 刚才通话的时候,她对牧小卿一通关心和担心,聊天的末尾,她还不经意地问:“你小姑最近没来找你吗?” “没有。如果她来我怎么可能会不告诉你?” 虽然她知道牧伽楠迟一点要来,但她还是不愿提前告诉凌绘秋。 她对牧伽楠简直着魔了,让牧小卿头疼的是,凌绘秋还总叮嘱她,要是跟牧伽楠出去,千万千万记得帮她创造见面的机会。 这年头,赶着往感情火坑里跳的人真的不多见了。 “才五点钟,可肚子已经好饿。”牧小卿说。 “心情不好肚子真的很容易饿。”牧伽楠难得附和她,“让小玲快点做饭吧。” “没什么事,我让她回家了。” “你这个老板可真会当,钱多事少。” “我们出去吃吧,这种天气,去吃很辣很辣的火锅好不好。” 牧小卿记得,程旻伊喜欢吃辣的。 “走。” “小姑,我可以叫上凌绘秋吗?” “那个唱歌的小姑娘?” “对啊,你们见过好多、好多次的。” “她跟你一样,也没什么名气对吧。” “为什么忽然人身攻击我们?” “别怪我这个小姑没提醒你,像你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早晚会被那个老男人捉回家嫁人生小孩的。” “不会的。”牧小卿说, 她是绝对不会被她父亲捉回家的,程旻伊不久就会来找她结婚。 在她和程旻伊甜甜的恋爱发生之前,她都不会考虑生小孩这件事。 姑侄俩在玄关处换好鞋,一前一后地离开屋子,牧小卿忘了关电视机。 电梯就在门口,一梯一户,门外预留着非常宽敞的空间,如果愿意,车子可以从另一侧的货梯直接上楼。 等电梯时,牧小卿收到凌绘秋的消息: “小卿,你真的可以吗?” “我觉得这种时候我还是应该待在你身边。” “以前这种时候你不都是叫我陪你吗?”…… 她发消息非常快,噼里啪啦弹出来。 嫌打字麻烦,牧小卿干脆给她回了电话,想到将会发生的事,她一阵头疼。 08 冬天实在是火锅的季节,三人火锅局的氛围很好,她们边吃边说笑,其乐融融,就好像每个人都没有烦心事。 过半的时候,牧伽楠起身离开接电话,两三分钟后她折回来, “那个女人居然到大哥大嫂面前哭哭啼啼,我得先回去了。” 烦躁地丢下这句话,她抓起包立马离开,留给她们一道风风火火的高挑背影。 牧小卿收回目光,发现身侧的凌绘秋不知何时变得脸白如纸。 “绘秋,你还好吗?” 听到牧伽楠那样的话,她怎么会好呢? 牧小卿心疼凌绘秋,却爱莫能助。 上辈子的今天,她们三个人的火锅局可不是这样发展的, 虽然说牧伽楠的糟心事没变,依然是牧拾光给她施加结婚压力, 但那天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不开心的事情,全程像今天的上半场一样,因为美好的食物,大家聊得还算开心,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最后。 买完单,接到电话的人是牧小卿,她姐姐叫她回家一趟,虽然她很不情愿,但想到可以让凌绘秋和牧伽楠独处,最终她乐得成人之美。 要是知道事情会这样出入,牧小卿是绝不会给凌绘秋挖坑的,毕竟,暗恋牧伽楠已经是一件够辛苦的事,她怎么还可能会把朋友往火坑里推。 “我没事。” 凌绘秋仍在看着牧伽楠离开的方向,就好像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还在她的视线中。 还以为今天至少会有一个开心的人,好了,现在变成三个人一起不开心。 牧小卿想都不敢想,因为首映礼被全网嘲的她,现在居然变成相对轻松的那个人。 是因为程旻伊,只要她给牧小卿一点点光,她就能灿烂到独自驱散那些铺天盖地地围过来的黑暗。 还没吃饱,但牧小卿和凌绘秋都不想再拿起已经放下的筷子。 凌绘秋像是终于确定牧伽楠不可能会再回来,她收回目光,“小卿——” “喂!”牧小卿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别哭啊,你一哭,我也会哇哇大哭的。” 她故意吓她, 凌绘秋显然信以为真了,因为以前的牧小卿就是会为程旻伊粉丝的无情嘲讽和键盘侠的恶毒攻击哇哇大哭的人,所以,她克制住濒临崩溃的情绪,虚弱地说:“小卿,跟我说说那个女人的事情。” “算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牧小卿非常疑惑,为什么重生之后有出入的事会越来越多? 她开始担心,她和程旻伊之间也会这样脱轨得越来越厉害。 “你还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刚刚我小姑不耐烦的表情你也看到了的,全都是一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 “伽楠姑姑今天心情很差吗?” “绘秋啊,这种时候你就不用管她的事情了。” “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刚刚我还以为她今天心情不错,看她笑得多迷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吗?总不可能一发生不开心的事情就要哭丧一张脸。” “成年人就一定要掩藏自己的糟糕心情吗?就算不开心,是不是也要强颜欢笑?” “绘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重点是,与其哭哭啼啼,还不如痛痛快快吃一顿火锅先。要是心情还是依然糟糕,不防再吃一顿。” “小卿,你好像——忽然变了。” “是么。”牧小卿感到心虚。 毕竟多了两年多的人生,她是应该有变化的。 现在虽然重生到二十二岁,但她实际的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五岁,那多出来的两年多人生经历,也不是白白成长的。 “你好像一下变得坚强了很多。” “如果你想要坚强,也可以的。” “如果你喜欢的人在为别的人焦头烂额,你会坚强得起来吗?” “坚不坚强得起来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会把这个人扔进垃圾桶。” “你居然这样说你小姑!” “……” “如果是程旻伊呢?” “我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牧小卿犹豫了下, 如果程旻伊有喜欢的人,她大概就不会继续待在娱乐圈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凌绘秋的目光落到桌上上,“明明都是很好吃的食物——” 火锅餐桌并不显得凌乱,食物还剩很多,“好奇怪,现在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嗯,吃东西本来就跟心情有很大的关系。”牧小卿虽然生在极其优渥的环境,但她所受到家庭的教育提醒着她,浪费粮食是多么不可取。 “对哦,心情不好可以吃到心情变好;心情被破坏,美食会瞬间变得乏味。” “还有,一起吃饭的人也很重要。”牧小卿说。 “也是。” “走吗?” “我可以再休息十分钟吗?” “当然。”牧小卿也不是着急要走,只是,她想换一个环境,好让凌绘秋摆脱牧伽楠给她留下的阴影。 火锅店的环境很好, 空间大,虽然每一桌都热气腾腾,但因为排气到位,味道一点都不大。 店里几乎没有人喧哗,就连有小朋友的桌位也没有发出会影响到别人的声音。 所以就算是继续坐在这儿聊天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今天见到程旻伊很开心吧?还能和她靠得那么近,真没想到她还会为你说话。” 凌绘秋看着桌上依然咕嘟咕嘟响的鸳鸯锅说。 牧小卿看向好朋友,这姑娘不只长相甜美,连声音也非常甜美。 从身形上看,没有会相信她是Alpha,她娇小温柔,完全没有Alpha所特有的攻击性和压迫感。她的性格也更像Omega,细腻、贴心而且善良,非常有母性。 “我也没有想到。开心——当然是有的,这个你应该知道。” “暗恋真TM好辛苦。” “为什么忽然爆粗口?” 在牧小卿的印象中,凌绘秋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句粗话。 “你可以试试,心情不好的时候,爆粗口好爽。” “不要了,不习惯,也不喜欢。” “看来程旻伊对你的肯定帮你抵挡了大部分的伤害。” 不只有肯定,她还把丝巾借给我—— 想了想,牧小卿忍住没说丝巾的事,只顺着凌绘秋的话道:“是啊,真是不可思议。” “爱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的。” “绘秋,我和程旻伊之间算不上爱情。” 牧小卿对感情有很严格的界定,暗恋和爱情,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如果不把对方计算在内,小卿,你告诉我这不是爱情,那是什么?” “我的爱情,一定会把对方计算在内的。” 啊该死—— 牧小卿又咬了下舌,嘴巴又太快了,这会刺激到凌绘秋。 很显然,因为了解对方是怎么样的人,她喜欢牧伽楠应该没有把她计算在内。 以前她就知道凌绘秋是一边喜欢一边绝望,但没想到绝望到这种程度。 她的底牌原来是,可以喜欢就可以吗? 为什么爱可以卑微到这种程度! “我不够坚强,不把对方计算在内的话,我可能会感受不到爱情。” 牧小卿勉强地自圆其说。 “你是不是又想劝我放弃?” 凌绘秋悲伤地笑了笑。她看起来悲伤,却不显得悲惨。 “我不会了。” 没跟程旻伊协议结婚之前, 牧小卿向来是不赞成凌绘秋的暗恋的,因为根本不会有结果, 小白兔和大灰狼之间横亘天堑,根本没有办法跨越。 但经历了更多的事情之后,她明白了,海豚也可以向往蓝天,飞鸟也可以追逐水鱼,同样,喜欢也可以,没有结果。 除了别人的给予,自己的喜欢也会自我滋养。 “为什么?” “因为,作为朋友,朋友不论做什么,只要不是害人害己的事情,我都理应支持,理应站在你这一边。” “牧小卿,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我以前是怎么说的?”牧小卿装作不记得。 “你以前明明说不要在垃圾堆里找女朋友。” “哈哈哈……那好像是一本我看过的的书名。” “如果现在你还这样对我说,我应该还是会跟你大吵一架,然后跟你再冷战几个星期。但是因为你说的是对的,在垃圾堆里找女朋友,虽然算不上一件害人的事,但确实是一件害己的事,所以冷战几个星期之后,我会来找你和好。” “我不会和你冷战的。” “呵呵!你能想起来哪怕一次,我们吵架之后——且不论是谁对谁错,你有哪怕一次先低头和退让的吗?” “我——”牧小卿愧疚难当,“反正你都已经送我冷战Queen这个绰号了,还想怎样?我们扯平。” “现在,你知道我脾气有多好了吧?” “我一直知道你脾气好。” “小卿,以前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小姑那种浪□□吗?” “哦——因为我说我小姑是浪□□,你跟我冷战了一个月。” “哈哈哈哈哈……”凌绘秋大笑。“我才没有!” 牧小卿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记得不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反正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之间,哪一对还没几十上百次的冷战呢,她很庆幸,不管冷战多久,凌绘秋还是会回来找她。 她朋友真的不多,所以非常珍惜她们之间的友谊, ——以后如果再冷战,牧小卿打算向凌绘秋低头一次,虽然不希望再有冷战,虽然她想不出该怎么低头。 “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呢。” 牧小卿说着, 她记得那时候凌绘秋也恶狠狠地回击她:“你问我为什么喜欢浪□□,那你为什么要喜欢程旻伊那座没有感情的大冰山?” 曾经,友谊的小船在暗恋面前说翻就翻。 那时候,她们谁都不肯容忍别人说自己暗恋的人的半个字不好,哪怕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大实话。 “小卿,你猜猜如果你现在这么说我还会不会生气?” “会的。” 牧小卿毫不迟疑地回答。 同理,她也不希望凌绘秋再那样说程旻伊。 她总算明白了,牧伽楠知道自己浪荡,但就像她说的,她可以说自己私生活混乱并不代表她愿意别人那么说她。 “确实会的。”凌绘秋说 “那就让我们继续——辛苦地暗恋吧。” “愉快地达成一致。” 她们相视,噗嗤笑,笑自己的滑稽和无可奈何。 “小卿,说真的,你快点跟我说说那个女人啦。” “不要。” “要。” “不要。” “我要。” 路过的服务员忽然滞住匆忙的脚步,四周的空气忽然安静…… 把凌绘秋送回家,牧小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 冬天黑得早,才九点多就已经给人一种夜很深的错觉。 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鹭城闪烁的璀璨灯火,重生第一天发生的每一件事仿佛跑马灯般闪过她的脑海,天未亮时从一个春梦开始,在一天的末尾又以以想念程旻伊结束。 牧小卿知道,《我的理想伴侣》这一部电影已告一段落, 所以程旻伊在来找自己之前会在人间消失一段时间吗? 很快就要到新的一年, 什么时候才能跟她一起跨年呢? 上辈子,她和程旻伊一月下旬结婚,同年十月份她的出了意外,她们的婚姻急遽结束,连一年时间都不到。 如果还有机会,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付出所有让她们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更久,并且两个人都要幸福。 收回对着黑夜的目光, 牧小卿拿出电话,屏幕自动唤醒。 有两通未接,一个是她妈妈潘云妃打来的,一个是她姐姐牧小雲打来的语音通话。 她懒得回,左不过是想问今天的首映礼和网络上的流言。 打开微信,有一个好友申请。 牧小卿想,这一次会是哪一家媒体或哪一个极端粉又千方百计找到了她的微信号? 为了避开这种烦人的事,她都换了好几次号。 本不想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开通讯录,再点进新的朋友, 程旻伊的名字下面依然是:“程旻伊。”没有任何多余的字。 牧小卿全身心都僵住。 盯着绿色的接受按钮,她呆了好久—— 09 这怎么可能?! 牧小卿依旧难以置信,程旻伊加她微信比做跟她做/爱的梦的概率还要低。 一遍遍确认不是幻觉,牧小卿高兴得在落地窗旁旋转起舞、嗷嗷乱叫,握在手心的电话差点滑落。 为免乐极生悲,她及时停住旋转舞步,背靠栏杆,微微的喘息清晰可闻。 对着接受按钮和“程旻伊”三个字,牧小卿不停地笑啊笑,笑啊笑, 接受按钮却迟迟没点下去,电话屏幕的微光清晰照出她左手食指在微微颤着。 点下去的那一瞬,她整个脑子瞬间空白。 啊——梦中被程旻伊标记时的快乐,好像也就是这样了。 很快,她收到了一条系统消息, 确切说应该是对方添加朋友请求时的备注信息:“程旻伊。” 牧小卿不知道这三个字是有什么魔力, 看着聊天窗顶部程旻伊头像旁的名字,就像见到她本人一样,抑不住地开心。 靠在栏杆上,她脸上的一直没下去过,像条欢快地鱼儿来回滑走,连碰到墙角也不知道痛。 这是程旻伊给她的第一条微信消息, 牧小卿觉得有必要将它打印出来,再用相册框起来。 这样想着,她已经截好屏。 啊,该回一条消息的。 既然旻伊姐主动请求添加好友, 那在她来找我结婚之前,我应该每天都可以找她聊天。 牧小卿手比脑子快得多,“牧小卿”三个字早已弹出去。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程旻伊请求添加好友的时间是20点25分。 算起来,大致是她和凌绘秋离开火锅店前后发来的请求。 而她回她消息的时间是21点25分,中间刚好隔了一个小时。 牧小卿觉得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比起发生的一系列好事,被全网嘲带来的不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圆满的一天! 电话屏幕变黑的那一刻,她发出满足的叹息。 就在她拿着手机的右手准备垂下去的那一刻,屏幕忽然又亮起来,上面浮着“你收到一条新消息”的提示。 牧小卿开心得胸口都要炸裂了,消息是程旻伊发过来的。 扬起手机对上面部,屏幕快速解锁。 点进微信,消息列表的最上面是程旻伊。 “我知道。” 只回了干巴巴的三个字。是她的风格。 虽然只是干巴巴的三个字,但这里面隐含的信息量可大了, 牧小卿知道,程旻伊不可能无缘无故主动请求添加她为好友,以她的性格,不仅是有事,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事。 有了联系方式,以后她就可以随时随地撩影后姐姐了,根本不用等到结婚以后, 甚至在协议结婚之前,她还可以约她做点别的什么,比如喝咖啡、约下午茶,慢慢的还可以约电影、约饭—— 和本人一起看她主演的电影可能会让她尴尬,但不是还有别的电影么。 牧小卿知道,电影是她们共同的爱好之一。 美食也是她们的共同爱好。 她知道,程旻伊大致上不会拒绝她的,如果她手机备忘录上写的那些是真的的话。 哦哦,还有丝巾, 想起丝巾——牧小卿飞快地冲到房间,生怕丝巾会长脚跑了似的。 看到丝巾依然静静地叠放在床头柜上,她倏地跳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来。 这条丝巾,她打算洗一下,但不管怎么说也要等到“再见的时候”再还给程旻伊,并且必须要亲自还给本人。 “哈哈哈,是哦。” 刚才看着聊天窗里的程旻伊三个字时, 想要回点什么的牧小卿,手自然而然地输入了她的名字。 程旻伊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意识到她的回复有点傻气的时候,撤回完全来得及, 但她没有。她喜欢她的名字和程旻伊的名字挨在一起的感觉。 就好像,她们距离很近似的,仿佛对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嗯,绝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现在她们至少比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距离要近很多很多。 哪怕抛开牧小卿从上辈子带回来的记忆,她也能感受到,现在的程旻伊和以前今天的她有太多不同,她不只在人前为她说话,还借给她、甚至为她系丝巾,现在还成了微信好友—— 凡此种种,牧小卿甚至又忍不住开始怀疑,程旻伊会不会也重生了? 不然以她以前那种不让任何人挨近的性格,这些举动都显得太过反常。 “后天就是新年了。” 想起刚刚在落地窗旁想要跟程旻伊一起跨年, 牧小卿找到了新的话题,当然她不可能贸贸然去约她明晚一起跨年,但对于现在的她们,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话题。 “旻伊姐打算怎么跨年?” 牧小卿连发了两条消息。 “我照常。” “那你呢?” 程旻伊也连发来两条信息, 牧小卿又忍不住笑啊笑的。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完全被暖洋洋的心情完全捕获,而且没有任何不安。 “往年都会有派对。今年有可能也是在趴体中跨年吧。” 其实差不多一个多星期以前,牧伽楠已经让人在准备跨年趴了, 不过今天发生了这么糟心的事情,牧小卿不确定小姑还会不会去参加。 以她对牧伽楠的了解,她完全就是天塌下来也照玩不误的性格,再说了,吃火锅的时候她不是还叫她带凌绘秋去玩么?所以,大概率还是像往年那样,今年她也是在趴体中孤孤单单地想着程旻伊,等待新一年的到来。 “有可能?” 也不怪程旻伊会疑惑, 毕竟明天就是今年最后一天,如果有趴体,邀请该早都该收到了。 牧小卿刚想解释,又有一条消息弹过来,“不想去?” “不是的。是因为趴体主办人心情不太美好,要是她不去,我有可能也就不去了。” 是的,没有小姑的趴体,她也不想去。 但以她对小姑的了解,她是绝不可能不去的。 牧伽楠是那种天越塌下来她越要抓紧时间玩乐的类型。 每一次趴体,牧小卿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小姑在一群花花蝴蝶中周旋。 尽管向她示好的人每次跨年有,而且不少,但她都总是礼貌地通通拒绝掉就是了。 没错,是因为程旻伊,她拒绝了每一个试图撩她靠近她的人。 程旻伊出道一年就得到业界认可,火得一塌糊涂,星途一片光明。 牧小卿第一次在荧幕上见到程旻伊时才十五岁,心中早早埋下了一颗神奇又微妙的种子。她隐隐有一种她和程旻伊有很特别的缘分的预感。后来查资料,她发现她也是鹭城人,这件事让她高兴了很久很久。 “这样子。” “嗯。其实我理想中的跨年不是这样的。” “是怎样?” “不说也,” “没关系。” 牧小卿笑,程旻伊是有什么奇葩的强迫症吗? 每一条消息都是三个字,这样打开的聊天方式还蛮清奇。 这种时候,能跟她说和她一起跨年是我理想的跨年方式吗? 不大行,真的不大行! 牧小卿自问自答,这样会吓到旻伊姐姐。 但她不能不回答,因为这是她主动提起的。 一时间,说实话吧怕吓到人,撒谎吧她又不想,牧小卿陷入两难。 —— 10 牧小卿还想问程旻伊“我照常”的跨年是怎么样的, 想了想,她回道:“我理想中的跨年,以后再告诉旻伊姐好吗?” 消息发出去,牧小卿有点担心程旻伊会觉得她心机太过明显, 但又忍不住自我安慰,这样留下小小的悬念说不定反而更好。 只要程旻伊现在不讨厌她,一定也不会反感她这种小心机的。 再说了,她都给她系围巾了呀,这时候她对她一定已经有想法了才对。 “以后么, “是何时?” 啊!牧小卿想起来,程旻伊是有点强迫症的。 如果这时候抖机灵,说“合适的时候”会不会把她逼死呢? 程旻伊的消息让牧小卿有点紧张,三个字三个字的,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息。 就像以前她忽然找她、没有任何铺垫地跟她说协议结婚的事情时那样,那种压迫感又来了。 隔着一个空间,牧小卿有很充足的时间思考要怎么回复,加上记忆里对程旻伊的了解,对方消息带来的压迫感所造成的紧张很快就消散了。 “我有点, “强迫症。” 也许是因为牧小卿隔了好久都没回消息,程旻伊又连发过来两条。 “看旻伊姐发消息的格式,真的是强迫症了。可爱地甜笑的小姑娘点JPG” 牧小卿对着聊天窗,笑起来。 强迫症的人都知道自己有强迫症吗? “我这样会不会,让你有不舒服的感觉?” “不会的。旻伊姐觉得自在就好。” 虽然变成了长句子,但细看还是三的倍数,她对三是有什么执念吗?“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告诉你,但愿会有那一天吧。” 但愿会有那一天吧。 牧小卿望着发出去的消息,暗暗想着一定要提前找到那个叫裴卓治的司机。 警察虽然确定他对程旻伊是蓄意谋杀,但对于他的谋杀动机却始终无法明确。 程旻伊除了拍戏,从来都深居简出,基本没有的罪过任何人,她和那司机也没任何交集;而且从裴卓治的履历看来,他也不存在精神病史,这就可以确定,他的举动一定事出有因。 只有提前找到他才能防患未然。不论他是出于自发的还是甘于被人利用。 “我也但愿,会有那一天。” 程旻伊的这条消息让牧小卿感到暖洋洋的, 人人都说程旻伊是一座不可能会融化的冰山,牧小卿几乎也这样认为,但今天接触下来,她真的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她要么就是跟自己一样,多了两年多的记忆; 要么就是,今天两个人的打开方式实在很好,所以跟着发生的一切都自然而然地随之变好。 牧小卿并不太希望程旻伊也重生,不然两个人还有很不愉快的一桩往事。 如果程旻伊不是重生,她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弥补,然后再自然而然地走进她的世界、她的心里。 “旻伊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回消息几乎是即时的, 这说明,这时候她没在做别的事情。 或者就算她手里还有别的事,但牧小卿也可以肯定,程旻伊现在的重心一定是跟她聊天。 重来一次,她发觉感受性比以前更敏锐了, 现在她才知道以前她有多迟钝,程旻伊抱她、吸她的信息素,每天晚上睡前都坚持跟她沟通和交流,她居然都看不透她这些行为之下别有用意。都是因为以前不自信,这种不自信不单只有她,程旻伊也是不自信的,所以她也看不透牧小卿跟她结婚真的不是为了流量—— 而现在,就算只是这种几乎可以说没重点的聊天,牧小卿也能够看到隐藏在这之后的重点了。 程旻伊是谨慎的,甚至可以说是防备的。 不过也只是两个不够熟悉的人之间很正常的防备。 “刚才旻伊姐姐说你的跨年会照常,这照常是什么样的?” “就是跟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样。” 跟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样吗? 说得好像她的生活都没有什么起伏和变化。 按道理说,过节啦、庆祝啦、纪念日啦之类的,说白了就是玩就是想要快乐。 难道她从来不玩乐吗? 牧小卿忽然有点心疼。 她知道,程旻伊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他们离开的方式特别激烈,给小小的程旻伊留下了非常浓重的阴影。 牧小卿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导致程旻伊对快乐的感受性变得特别弱。 别看她出道已经八年多,两次摘下影后桂冠,揽获过数不清的大小奖项, 但她的生活真的非常单一,既不社交,也几乎没有朋友,家人只剩下她祖母;保持联系和见面的亲人只有一个表姐。 和她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牧小卿明白,程旻伊说的“就是跟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样”意味着什么。 她本以为她至少会跟她的祖母聚一聚,看来她还是想多了。 “照常也挺好的,至少说明没有发生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牧小卿,你在安慰我吗?” “旻伊姐需要安慰吗?” 牧小卿当然可以直接否认,因为她完全不觉得生活照常是一件需要安慰的事情。 但程旻伊这样问让她有一种她冒犯到她了的感觉,看来她对她现在的生活状态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满意的, 或者,她不想照常,却又不知道比照常更好的办法。 “不需要。” “不需要”这三个字给牧小卿一种不是安慰就好的意味。 牧小卿还想跟程旻伊继续聊天什么,她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她们的第一次微信聊天。 可第一次,说太多难免会显得过于心急,所以她克制住了没去问程旻伊加她好友是不是有事;也收起了对她下一阶段工作和计划的好奇;她甚至没问她从哪里得到她的最新微信号—— “旻伊姐的丝巾很暖和。” 消息发出去,牧小卿的目光又落到丝巾上。 “比你的项链还暖和?” 虽然是问句,但从程旻伊白天的举动和话语,牧小卿知道,这其实是一个肯定句。 而且这句话中还带有一点点调侃或揶揄的意味,程旻伊仿佛在迟到地回应她白天说的调皮话。 “是啊。比项链暖和十倍。” 牧小卿本想说一百倍,但她知道程旻伊不是一个喜欢夸张的人。 “还想跟我拍电影吗?” 程旻伊话题转换得如此遽然。 牧小卿看懵了,她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 11 程旻伊的明知故问, 牧小卿有一点点被刺到。 网友铺天盖地地嘲她笑她,她可以消化掉,因为他们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程旻伊这样问,却有一种将她剥露的感觉。 牧小卿的每一部电影都是跟程旻伊一起拍的,但以前她都知而不言,为什么现在要忽然明知故问呢? 她刺到了牧小卿的痛点,就好像“你还想跟我拍电影吗”颇有 “你还想蹭我的流量吗”的意味,这种意味立即激起了她的羞耻感,关键是她真的没有在蹭流量,而只是想要看到她而已—— 程旻伊果然还是不懂得她。 当然,如果牧小卿和程旻伊没有前辈子的羁绊,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应该是开心事一件,但问题就在于牧小卿有过那段记忆。 而且程旻伊明明对她有好感,她怎么还可以这么不懂得? 牧小卿越想越生气。 生气得都有点忍不住想阴阳怪气对方一句:“旻伊姐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不想跟你拍电影?” 唉,算了! 牧小卿做了个深呼吸,生气是最低级的情感; 生气中的举动不只容易把自己吞噬,还会理所当然地刺伤对方。 阴阳怪气是不可能阴阳怪气的。 “旻伊姐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她决定先问清楚程旻伊的真实想法。 “收到几部剧本,有一部很不错,里面有个角色,我认为适合你。” 看着最新发过来的消息, 牧小卿脸上一阵热辣,该死的自尊心,差点让她误伤程旻伊。 虽然上辈子她确实总拿她蹭她流量说事,但后来想想,那应该只是她后来在为她莽撞地找她协议结婚的行为挽尊。 看不透的从来只有你,牧小卿!她自嘲。 “真好奇是什么样的角色。”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牧小卿在心里说了八百遍我愿意,但消息中却保持着基本的矜持, 看着发出去的消息,她怕这种无意义的矜持会引来高冷的程旻伊的退缩,她惯常的“那算了”像是提前传到了耳边。 牧小卿立刻补充说,“既然旻伊姐认为那个角色适合我,那一定就是很适合了。” 橄榄枝都抛过来了,想说那算了,抱歉,达咩。 牧小卿当然不知道那一边的程旻伊是什么反应, 事实上,看到牧小卿又矜持又想要的消息,她长呼出一口气,甚至淡淡地笑了笑。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这么小的事情居然能让她发笑。 “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 “你要是有兴趣,等有空,我们见个面聊一聊。” 看到程旻伊连发过来的两条长消息, 牧小卿又开始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转,边旋转边难以自抑地哦吼吼吼吼吼…… 她觉得心底的愿望一定是被哪一方慈悲的神明听到了,约见就这样突如其来。 这时候她完全忘了刚刚被刺到的小插曲,只忙着站定并快乐地抖着小手回程旻伊消息:“好的啊。” 太好了啊,我现在就有空, 对旻伊姐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牧小卿怕这样的狂热回应会吓到程旻伊,只好克制着激动继续输入:“明天晚上有跨年,后天是新年。二号及以后,我都有空。” 程旻伊主动约见让她有一种最近一定是做了什么好事的错觉。 啊,是了,不久前西部地震的时候,牧小卿出资派出一个一百人的医疗队和一个两百人的救援队。如果这也算好事的话。 “二号见。” 程旻伊很干脆。“地址再发给你。” “好的哦。先谢谢旻伊姐。” 角色啦、剧本类型啦,牧小卿通通不在意,这么几年近乎无所事事地耽溺在娱乐圈,用牧伽楠的话说,但凡是个有心的,不只老婆追到了,名声和事业早都该收入囊中。 以前牧小卿确实不自信, 只敢在很远的地方看着程旻伊。 她怕她不需要任何人;怕被拒绝。 而现在,她打算更主动一点,也更勇敢和自信一点。 “再联系。” “好的哦。”…… 鹭城最炙手可热的单身Omega女人非牧伽楠莫属,不论是颜值、财富还是能力,她都是未婚Omega中的佼佼者,她只喜欢女Alpha也已经是人所共知的。 牧伽楠从不为任何人停留的浪荡名声广为人知,按理说,这样的女人应该孤寡一辈子的,事实却恰恰相反,一直以来,她身边莺莺燕燕从未断过。 近年来,牧伽楠一直热衷于将牧小卿培养成她的接班人,大大小小的私宴官宴、各型各类的趴体和活动,她都会别有用心地捎带上她, 奈何牧小卿完全带不动。 一开始对她展开攻势的人也非常多,但不知从哪天起,围着她转的那些狂蜂浪蝶渐渐失去踪影,甚至有传言说她是基因变异的半O半A阴阳人。 大家边扼腕叹息边看向牧小卿,都不无同情地想:那样的颜值,可惜了。 这种邪恶的传言一直持续到她跟程旻伊结婚以后才渐渐平息。 几年下来,人们对牧小卿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她是抱牧伽楠大腿的远亲及爱蹭程旻伊流量的的十八线外糊咖。 牧小卿也从未刻意解释,反而乐得清静。 多年的社交并没有让她低调的生活发生太大的改变,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看牧伽楠在声色的汪洋里冲浪。 小小的逼婚又怎么可能拦得住牧伽楠及时行乐的心?! 跨年趴如约而至,最炙手可热的单身Omega一如往常带着牧小卿,人们发现,这对万年不变的Omega组合身边今天还多了一个小白兔一样的甜妹。 牧伽楠的玩乐趴向来精致,一般二三十个人,能被邀请的都是叫得上号的单身女人,邀请名单很少重复。 鹭侣酒店顶楼宴会厅,没一点能耐是约不到的。 这儿除了有顶级的设施和高端的服务,还是鹭城夜景最佳观赏点之一。在酒店楼顶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到跨年烟花秀,还有一个据说一起进去的人最后都睡了的观星馆…… 在鹭城,没有什么场地是牧伽楠约不到的,凭着她是牧光电子董事长妹妹这个身份。 牧光电子是一家科技公司,曾连续三年蝉联全球市值最大公司。 随着牧伽楠一行的到来,跨年趴正式开始。 “姐妹们,我请到了一位歌手——” 牧伽楠向来喜欢开门见山,她站在小型的舞台上,一手拿着无线话筒,一手指向牧小卿和凌绘秋。“趴体开场,有请小秋秋为我们献唱!” 她温暖的声音,像是将年末这个寒冬夜晚点亮了一样。 话声一落,盛装的姑娘们很配合地鼓掌的同时不忘八卦: “这是楠总的新欢吗,她什么时候开始和Omega玩了?” “别给人生设限。楠总的明言之一,有什么奇怪的。” “如果楠姐是Alpha,我肯定早就奋不顾身了。” “都说了别给人生设限是楠姐的名言之一,再说了你看牧小卿旁边的小秋秋,她不也是Omega吗?你完全可以的。” “牧小卿今晚也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啊!” “她哪有心情啦?被程旻伊的粉丝喷得那么惨,还可以出门只能说明她的心越来越强大了。” “话说,以她的颜值,早该红的呀!再说了,她和楠总走得这么近,什么资源没有?” “大概就是,没那种命吧。” ……… “真的要唱歌啊。” 凌绘秋有点懵,不过今天她的心情比昨晚好多了。 因为,昨晚更晚一点的时候,得知牧伽楠在和牧拾光的battle中完胜之后,牧小卿立刻将这个消息转给了不停追问“牧伽楠和那个女人”后续的凌绘秋,免得她一直以泪洗面。 “叫你唱你就唱啊,没准你的歌声可以迷到——” 牧小卿向台上一脸期待的小姑扬了下下巴,“不努力是不会有故事发生的,快去!” 她也不是故意要把好朋友往天坑里推, 主要还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凌绘秋跟她说,她想今晚就睡到牧伽楠。 “为什么?”当时牧小卿非常震惊,完全不能理解,昨晚在火锅店的时候凌绘秋明明说过,回去哭一场之后就要开始戒牧伽楠, 怎么才半天不到,这女人又变了台词? “只有睡到她,我才会死心。” “哦,你们全都有毒。”…… “小卿,我——” “快啦,唱那首《亲她》。” —— 12 凌绘秋和走下台的牧伽楠错身而过, 接过她递过来的话筒时,她静静凝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又未张口。 站到台上,她默默看着花花柳柳将牧伽楠围拥。 “决定要来参加跨年趴的时候,你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牧小卿看着被小姑吸去目光的凌绘秋,心疼地想。 歌曲的前奏已经响起,《亲她》词曲都是凌绘秋自己写的。 要她唱歌,是在来鹭侣酒店的路上牧伽楠一时兴起提起, 这种事情凌绘秋当然不会拒绝,牧小卿可太了解被喜欢的人牵引这种无力感了。 见台上的好朋友黯然地垂下眼眸,牧小卿侧首,只见牧伽楠正在和一个看上去很奔放的辣妹调笑,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见她们笑完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舞台上的凌绘秋。 凌绘秋正是这时候开始唱的, 她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歌手,但并不代表她的歌声平凡。 就像牧小卿进入演艺圈却甘于不为人知只是因为她对名声没有渴望。 和牧小卿所料的一样,《亲她》这首歌是凌绘秋的心声,歌曲中有喜欢一个人所特有的明媚,更有爱而不能言的忧郁,明暗交织的旋律像是撕开一个矛盾爱情故事的面目,快速地令听众们安静下来—— 凌绘秋唱完,现场的掌声比刚刚真诚多了。 牧伽楠忽然从人群中走出来,端起两杯鸡尾酒走向她。 牧小卿完全不意外, 以前牧伽楠对凌绘秋的印象一直是你那个没什么名气的歌手朋友,而现在,听到她的歌声,她或许不会再口出那样草率的言辞。 或许吧,今晚凌绘秋真的可以得偿所愿。 看着她们干杯, 牧小卿也举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酒入口中,酒精的辣意刺激到某些柔软的敏感神经,她不由得想起程旻伊:“我什么时候能睡到她?” 这个问题虽暂时无解,但还是让她一阵难以自抑的愉悦,她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或早或晚。 这辈子或许可以更早一点,对于协议结婚这件事,她已经有了不一样的计划。 想到程旻伊主动约她聊剧本,牧小卿依然会忍不住笑,等待开心的事情发生有一种欣然,令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对方将见面的地点告诉她、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期待的那一刻到来。 昨天晚上,牧小卿睡得不踏实,不停地梦见程旻伊, 她们一会儿说跨年、一会儿聊剧本、一会儿转到重生的事、一会儿是牧小卿在向程旻伊道歉—— “如果要道歉,不如让我标记你。” “可昨天晚上你才标记过一次啊。” “一次怎么够?” “旻伊姐要几次?” “一辈子。” “旻伊姐说的是真的么!” “我不说谎。” “旻伊姐最好说到做到。” 牧小卿开心到笑醒…… 梦太美好,再想起来难免惆怅。 可惆怅之余,想到很快要到来的约见,牧小卿又忍不住笑。 她笑着看向不远处挨得很近的凌绘秋和牧伽楠,牧伽楠不知凑到凌绘秋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她笑起来,笑得一脸娇甜。 真是寂寞啊。 如果程旻伊凑到她耳边说话,牧小卿觉得她也会笑得那样开心的。 寂寞实在是辜负这样华丽的夜晚,尤其是看到牧伽楠已经不露痕迹地将手轻轻搭到凌绘秋的肩头,很少有Alpha能够抵抗她这样的亲近,她身上有一种天然的性吸引,言谈举止中总散发着容易叫人不知不觉沦陷的魅力。 牧小卿敢说,这一刻凌绘秋已经找不着北,她一定已经不能再正常地思考她眼前的女人贴近她意欲何为。 更别说今晚她的目标就是要睡到她,目前她们仿佛已经坐上了开向那个方向的火箭—— 牧小卿觉得凌绘秋跟她小姑一样,她们都有非常狂野的一面,坚定地信奉“除了上床,感情无解”。 她已经记不清牧伽楠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把这句话转述给凌绘秋本是想劝退她,谁会想到这样的虎狼之词却被她奉为圭臬。 “我想睡她是为了放下。” 牧小卿觉得凌绘秋的这种想法不可理喻且伤感。 因为她完全不这样认为,如果她有机会睡到程旻伊,她不只放不下,还会想要更多。 这种难以遏制的贪婪想法清晰得令她害怕。 在还没有得到的时候,牧小卿就明白,对于程旻伊,她有一种近乎失控的贪婪。 明亮地谈笑的好朋友和小姑, 牧小卿忽然看不下去了,环看四周,都是她不愿意融入的小圈子。 跨年趴的姑娘们其实并不排斥她,光是她的颜值就能让人忘记关于她的所有流言, 但已经没有人像以前那样会积极地往她跟前凑了。 半O半A的阴阳人,这传言还真是够恶毒。 牧小卿放下酒杯,打算到外面透透气。 高层酒店顶楼的露台风大,依然是个阴天,很冷。 夜风掠过长发盖不到的脖子时,牧小卿下意识地在雪白的长颈上抚了抚, 想起昨天午间程旻伊帮她系围巾时似是不经意的触碰,想起她指尖轻轻地掠过肌肤的微凉感,依然足够让她脖颈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发出尖叫。 如果—— 牧小卿想,能在这儿和程旻伊跨年也不错。 烟花秀本是寻常的,不过是和程旻伊一起在跨年时分看烟火难得而已。 这会儿她又在干什么呢? 她往常的每一天、不拍戏的每一天是怎么样的? 牧小卿想起,结婚后的程旻伊,其实有很多事做,她常常看书、看电影、网购——她喜欢买各种款式的睡衣;也喜欢研究剧本和厨艺;她很会种花,她说她是种什么都能够种的很好的木系命格—— 曾经,她以为她是让人难以靠近的冰系命格。 哪想到她对生活本身并没外人所想的那么冷感。 一阵更大的风吹来,在围台边上站定的牧小卿瑟缩了下,下意识裹紧大衣。 独自到露台上或许不是明智的选择,夜景美则美矣,但夜风也非常刮人就是了。该回去了。 转身的一刹,牧小卿视线对上一张明艳精致的脸。 她穿着缀闪钻的纱裙,连大衣都没有穿。 牧小卿疑惑,美貌真的可以抵御寒冷吗? 反正她做不到要美不怕冷。 “看夜景吗?” 女人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听起来明媚艳丽。 牧小卿知道她是谁,不过只淡淡地回了声,“嗯。” 她们见过很多次却谈不上认识,但在未来,这个叫颜泽舞的女人跟她会有蛮多间接但浓重的交集。 女人走向她。“我叫颜泽舞。” 牧小卿猜不出她裙摆下穿的是什么鞋, 完全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在刮着风的露台上,曳地纱裙发出的声很快被风吹得踪影全无。 难怪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到身后。 不待牧小卿回应,颜泽舞又兀自说,“我知道你的名字。” 牧小卿今晚的着装可以说是另类的,在一群高定礼服的姑娘中,就她一个人穿舒适暖和的长裤和大衣。 “我也知道你的名字的。” 牧小卿的手插在黑色大衣的衣兜里,抱着衣襟紧紧地围拥她纤细的身子。 “牧小卿,很高兴见到你。” 牧小卿颔首回应,“好冷,我要回去了。” 说完,她看向灯火通明的室内。 颜泽舞笑了笑,她的笑容很耀眼。 牧小卿知道她在笑什么, 但她才不管她的话有没有冒犯到穿得更少的颜泽舞,她本就打算回屋的。 “还说想加入跟你一起看夜景。看夜景比喝酒有意思得多,你觉得呢?” “那也要看跟谁一起看夜景啊。” 牧小卿无意说话带刺,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知道颜泽舞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不想听。所以语气显得很生硬。 “牧小卿,你可以喜欢我吗?” 牧小卿不想到听的话,颜泽舞还是非常清晰地说了出来。 13 这是礼貌的请求吗? 牧小卿清晰地知道,不是的, 颜泽舞的“你可以喜欢我吗”绝非请求,而是一种志在必得的、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索取。 她的这句话,掰开讲就是“我对你很感兴趣把你给我好吗”的意思,不可谓不无礼。 但或许,这就是强占有欲和自私的人所特有的表达方式。 “不可以。” 牧小卿看着颜泽舞的眼睛, “不可以”三个字说得清晰而冰冷,她像夜风一样无情的眼神向她传达着她的不悦。 “被拒绝了啊。” 颜泽舞那张精致的面孔绽出烟花一样美丽而短暂的笑。 那短暂的笑传达出一种牧小卿的回答在她预料中的意味。 牧小卿跟她错身而过,冲向明亮温暖的地方。 大厅里,姑娘们仍在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凌绘秋和牧伽楠甚至仍站在原来的地方,她们连刚刚的那杯酒都还没有喝完。 牧小卿有一种错觉,好像除了颜泽舞,这儿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离开过大厅。 “小姑,为什么颜泽舞会在这儿?” 稍前,刚到的时候, 牧小卿这样问过牧伽楠,她知道她喜新厌旧,除了固定的姑侄二人组,聚会几乎不会重复邀请以前聚会邀请过的人,但颜泽舞显然是个例外,她已经不止一次在小姑的趴体上见过她。 “她不能在这儿?” 不重复邀请邀请过的人,但不是绝对不邀请。 牧伽楠觉得侄女看颜泽舞的眼神有点古怪,却懒得细究。 “……也不是。” 牧小卿说不出原因,她对颜泽舞总有一种莫名的戒备。 记忆告诉她,颜泽舞没对她做过任何一件可以称之为伤害的事情,但她就是本能地不想见到她,更不想跟她有任何交集。 她看了看时间, 距离跨年还有一个半小时,严格来说,趴体才刚刚开始。 主持人开始召集姑娘们玩游戏, 往常牧小卿基本不会参加这种闹哄哄的游戏,但她不想让颜泽舞又看到她落单,于是走到长桌边,胡乱找了个座位。 跟着凌绘秋和牧伽楠也走过来。 因为牧伽楠跟她聊了好久,已经有不少人暗暗揣测:这个唱歌好听的娇小姑娘该不会是个Alpha吧?不会吧不会吧! 每次聚会,大家都有押牧伽楠会带谁回家的传统。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决定待会儿要把筹码押给牧伽楠口中的小秋秋,尽管仍有一大半的人对凌绘秋是Alpha存疑。 坐牧小卿左边的姑娘凑过来,“牧小卿,你知道小秋秋是Alpha还是Omega吗?” “很明显是Omega啊。”牧小卿心情不爽,问她这种问题,算她倒霉。 “真的啊,你确定?” “嗯。”牧小卿重重地点头。 很快,凌绘秋是Omega就从那姑娘的微信中迅速传开。 每一个得到这消息的人自然都不会再押牧伽楠会带凌绘秋回家。 牧伽楠当然早就知道凌绘秋是Alpha,她向来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从不会在Omega和Beta身上浪费时间。 大家围桌,玩了几轮推理游戏, 一个多小时不知不觉过去,游戏结束。 跨年时分越来越近,休息的间隙,大家将今晚牧伽楠会带谁回家的押票投进主持人早就准备好的票箱,走上露台前,好多人不忘带上一杯香槟。 跨入新年的时刻,没找到对象的人一般会选择与身边的人互道Cheers t a new year. 大家陆续站到围栏前,每个人身边都有了搭档。 牧小卿走到牧伽楠身边,当然,凌绘秋也在的。 原本她站在牧伽楠右边,见牧小卿走到她小姑的左边,她很快绕了一圈,站到好朋友的左边。 “你干什么?”姑侄俩异口同声。 “我站在这边比较好。” 凌绘秋看起来心情很好,连眼睛里都是甜甜的笑。 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情完全是由牧伽楠决定的。 三个人手中都没有酒杯,牧小卿张开双臂,牵住好朋友和小姑。 她猜不出凌绘秋的计划进行到了哪一步,但刚才,她已经毫不迟疑地将所有的牌全押给了她:要么赢一大票,要么血本无归。 临近零点,姑娘们开始整齐划一地倒数,烟花击破黑夜的爆裂声还没传到她们耳边,急遽地升空的火焰在夜空绽放出的美丽花朵先映入了她们的眼帘,盛世年华的璀璨烟火渐渐开满夜空—— “Happy New Year!” 牧伽楠将她和牧小卿牵在一起的手举高,伸向夜空。 不绝于耳的Happy New Year几乎被烟花盛开的巨响盖过。 左手忽然被松开,旋即,牧小卿看到凌绘秋绕过她,她站到牧伽楠眼前,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烟火不停哔哔啵啵地绽放,凌绘秋和牧伽楠的面目明明暗暗, 牧小卿看到,凌绘秋又向前一步,她捧住牧伽楠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呆若木鸡。 距她们最近的牧小卿当然也呆若木鸡, 可她的讶异是惊于凌绘秋的勇和牧伽楠——她居然没有将她推开! 桌游开始之前问牧小卿问题的姑娘依然坚信凌绘秋是Omega,她没想到牧伽楠居然会在新年夜和一个Omega接吻。 天啦天,什么世道?!钢铁直女的性向怎么说变就变?! 大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只见牧伽楠拉着凌绘秋,离开之前还不忘回头挥手跟大家道别:“姐妹们Happy New Year!新一年会更好的!” 大家哀嚎,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门背后, 回过神来的姑娘们有的继续看烟火,有的人表示要进去多喝几杯压惊。 “押凌绘秋的人赢爽了吧!我买了好几千注呢。” “谁会押甜美的Omega?!最大的赢家是楠总。” “谁想得到呢?楠总有一天会带Omega回家。” “是啊谁能想得到?有一天楠总有一天会为爱含泪做攻!” “牧小卿,你跟楠姐走得最近,你知道吗?” “不知道。”牧小卿暗笑,最大的赢家不是她小姑,而是她。 旋即,她紧随凌绘秋和牧伽楠离去。 回家的路上,牧小卿拿出手机准备给程旻伊发条新年祝福消息。 屏幕一变亮她就看到了来自程旻伊的消息:“牧小卿,新年快乐。” 两分钟前收到的新年祝福。 小梨涡旋即浮上她的脸颊。 14 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照亮牧小卿的浅浅梨涡。 对于这一刻的她来说,最开心的事就是,她正在想念的人也正在想着她。 不确定是不是这辈子和程旻伊打开的方式更正确,她们之间的进展才变得这样顺畅起来。 在昨天早晨的首映礼上,被问及理想伴侣, 回答的时候,牧小卿看向程旻伊时表情格外自然, “我的理想伴侣,是旻伊姐姐这样的”她这句话也说得格外清晰和诚恳。 是真情实感让后来的事情发生这么多改变吗? 牧小卿记得,上辈子首映礼结束之后到协议结婚之前,程旻伊和她完全零交集。 而现在,她们的交集肉眼可见变多,而且是令人喜悦的交集。 被人说成不可能会融化的冰山姐姐居然主动给她新年祝福了。 这种事情要是被程旻伊的粉丝知道,他们一定会疯! “旻伊姐,新年快乐。” 消息倏地发送出去, 牧小卿还想说点什么。 她想要跟程旻伊分享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反而不知从哪儿开始分享好。 只有新年快乐的聊天窗显得有点单薄,但牧小卿还是笑着将这一段截屏下来。 严格来说,这算不上一起跨年,但是也算是她们第一个有交集的跨年。 她觉得这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才点了保存图片,一条新消息又发过来: “跨年趴好玩么。” “好玩啊,光是看烟火秀就已经很快乐。虽然那种快乐又缥缈又孤单。” 如果程旻伊在场,快乐会变会变得真实一点? 虽然牧小卿做不到像凌绘秋那样,直接捧着喜欢的人亲上去, 但或许,她可以借着跨年的特殊时分鼓起勇气不露痕迹地牵住程旻伊欢呼。 这种事她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孤单?” “记不得在哪里看过的,说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那一刻,看到凌绘秋去亲牧伽楠, 其实牧小卿也并没有感到特别孤单, 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有人可以想念。 但也是因为那瞬间想到程旻伊,她才觉得有些孤单。 “有点煽情。”程旻伊说。 “也许是吧。”牧小卿想,人的感情总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分容易被煽动。 “那句话前面还有一句: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好像是的。旻伊姐姐一个人跨年吗?” 牧小卿觉得这么问似乎有点尖锐,于是忙补充一句,“我们在鹭侣酒店楼顶跨年,风很大,好冷的。” “你没有戴围巾?” 程旻伊还是那样,不喜欢的问题总自动忽略。 牧小卿猜得出来,程旻伊就是一个人跨年的。 她只是朋友少,她则干脆没朋友。 “旻伊姐的经纪人、助理不算朋友吗?”牧小卿曾这样问过她。 “不算,只是工作伙伴。”程旻伊对朋友似乎有很严格的要求。 那时候,牧小卿不死心,冒着会心碎的危险问:“我算旻伊姐的朋友吗?” “半个。”程旻伊向来不说谎。 她说半个就是半个。 听到这个答案,牧小卿竟然没有心碎。 当然,那时候她没听出弦外之音,不知道半个朋友对程旻伊意味着什么。 现在回想,对那时候的她而言,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亲近的人了。 “旻伊姐是说你借给我的丝巾吗?没有的。” “你没有围巾?” “有,但我不喜欢戴呀。” 牧小卿虽然怕冷,但确实不爱戴围巾。 天气冷的时候,没有特殊情况,她会放下长直的黑发披在肩头好挡住风。 “只喜欢钻石戴项链?” 牧小卿笑,她盯着这条带着淡淡调侃意味的消息呆了好一会儿。 程旻伊肯定又想起了昨天她说的“钻石项链很暖和”,想起还说了叫她不信的话可以戴看看。 牧小卿尴尬癌差一点犯了。 这么尬的话居然可以引起后续话题,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丝巾倒是喜欢戴的,如果有人帮我戴的话。” 话里有话嘛,很简单,牧小卿完全可以现学现卖。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牧小卿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这条消息, 最终她坚持认为,程旻伊依然是话中有话。 按她常常有话不直说的性格,她应该是在试探着什么。 “我不会随便让人帮我戴围巾啦。” 消息发出去之后,牧小卿才发觉有点暧昧。 照这么说就有了,昨天接受程旻伊的丝巾不是一件随便的事的意味。 要死,好像变成了刻意的强调。 好吧,强调就强调吧。 如果昨天是程旻伊之外的人,无论是谁,牧小卿都不会接受对方的丝巾,更遑论让对方靠近和触及她的脖颈。 “牧小卿,你很适合戴围巾。” “为什么这么说?”牧小卿明知故问, 比起备受肯定的面孔,她也更满意自己的脖颈。 “当然,钻石项链也很适合你。” 可恶! 牧小卿根本不想要这样的肯定,她只想要程旻伊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但她知道就算逼问,她也不会说她为什么那样说的。 牧小卿就理所当然地认为,程旻伊也很满意她的脖子。 虽然不排除她只是对她的信息素好奇这种因素,但对牧小卿来说,程旻伊喜欢她的脖子和喜欢她的信息素几乎是一个意思。 不论对方图她什么,只要是她身上带有的,牧小卿就会很开心。 “哎呀,好烦恼哦——” “?” “旻伊姐这样说,我就有点不知道后天跟你见面的时候戴什么好了。” “……” 牧小卿坐在黑墨墨的车厢里脑补程旻伊无语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一笑。 想到她或许会翻白眼,她笑得更欢。 “卿小姐今晚玩得很开心?”前面一直默默开车的妘棠冷不防开口。 “嗯,开心的啊。” 因为开心,连语气词都不觉间变多。 想到程旻伊或许不会再发来消息,牧小卿侧首看向街头,已经深夜了,还有不少路人,大多一对一对的,有的提着购物袋,有的捧着鲜花,也有背包空手的—— 他们都挨得好近好近,手也牵得好紧好紧。 这样看上去显得很平凡的情侣,他们身上有一种肉眼可见的真实幸福感。 牧小卿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和程旻伊一起,也像这些街头的普通情侣们一样,平凡地约会逛街。 15 牧小卿希望有一天可以和程旻伊一起做普通情侣们都会做的事情, 美好的爱情本来就是幸福的日常,所以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有一样期想、相同选择的人。 像是想起什么,牧小卿收回目光,“棠姐,今晚你应该跟女朋友一起度过的。” “刚刚我们在一起。”妘棠说。 “你会怨我随时呼叫你吗?” 牧小卿有点羡慕妘棠,在她干巴巴的声调中,她居然能品出甜蜜来。 真应了那句话,有人爱谁都了不起。 “不会。牧先生给我开很高的薪资。” “这样啊。” “这份工作很轻松。”妘棠又说。 牧小卿算是一个事很少的雇主,既没有大小姐脾气,又很慷慨。 刚才在鹭侣酒店楼顶等电梯时,她很爽快地给妘棠和石蓝铃转了寻常工薪阶层差不多一年工资的新年红包。 妘棠身兼保镖和司机职责,但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保镖工作几乎约等于无。 至少在目前,她的工作和石蓝铃的工作都非常轻松。 “明天元旦,你和铃姐都休息吧。” 牧小卿才说完就看到,程旻伊又给她发消息了。 妘棠的道谢声变得模糊。 “再跟我说一件今晚的开心事。” 这一瞬,牧小卿又忍不住怀疑,程旻伊是不是也重生了? 不然,她这种义务式的“沟通和交流”为什么会提前到来? 这不是结婚以后才会有的事吗? 疑惑归疑惑,牧小卿还是非常乐意跟程旻伊分享的。 她的开心事太多了,其中最开心的当属于程旻伊变得主动这件事。 可她总不能赤裸裸地跟程旻伊说和你聊天最开心之类的。 照程旻伊这两天的反应,牧小卿有六成把握听到她这么说她会开心,但她还没自信到对四成失败的可能无动于衷。 “除非旻伊姐也跟我说一件你今晚的事。” 哼!刚才她都没有回答她今晚是不是一个人跨年。 这时候牧小卿是不会无条件答应她的要求的,哪怕冒着被拒绝的风险。 现在,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怕被拒绝了。 “可以。” 居然这么干脆。程旻伊这是躺平任撩吗? 还是说,为了协议结婚,她可以做到这么大的尺度? 牧小卿笑,那就开始愉快的分享吧。 她给她发了一段不久前在鹭侣酒店楼顶拍的烟火秀视频。 酒店的对面是长云江江滨公园,视频里除了烟火秀,还有灯光秀, 烟火绚烂,灯火辉煌。每一个新年到来的时分,普天之下都会陷入这样又短促又明亮的狂欢,在这样盛大的狂欢面前,人的心情不自觉会变得渺小,看到大家开心,大多人都会误以为,自己也是开心的。 而短暂的开心过后,会有一种缥缈和虚无涌到心头。 这种感觉对于落单的人尤甚。 “这个你刚才说过。不算。” “如果再说一件的话,旻伊姐也要跟我再说一件。” “牧小卿,你心眼怎么这么多。” “是的呀,我有好多心眼,旻伊姐姐怕了吗?” 这样调皮的对话,为什么可以变得自然而然了? 牧小卿恍然,以前她跟程旻伊的交流几乎没有这么轻松过。 “那算了。” “达咩!” 牧小卿立刻拒绝,“旻伊姐提出来的,游戏不允许提前退出。” “你又擅自加戏。” “才没有。今晚看烟火秀对我来说本来就是开心的事情,要怪就怪旻伊姐出题不严谨。” “再跟我说一件——” 看着程旻伊引用了她刚才说的“再跟我说一件今晚的开心事”, 面对双重的强调,牧小卿才发现,不够严谨的人是她。 “我最要好的朋友在跨年时分——亲到了她喜欢的人。” 牧小卿想,她瞬间,凌绘秋一定开心到要起飞了。 “那是别人的开心事。” “旻伊姐,好朋友开心,我也会开心的。” “这样么。” “轮到你啦。” “晚餐做了山药炖鸡。炖好之后,一口都没吃。” 为什么一口都没吃,牧小卿心里一清二楚。 这就是程旻伊让她跟她讲一件开心的事的缘由吗? “好希望有一天能吃到旻伊姐做的菜。” 辛辛苦苦忙忙碌碌地做了菜,结果却因为没有人一起吃而失去胃口,这种事听起来寂寞到揪心,尤其是发生在喜欢的人的身上。 牧小卿完全能想象的出来程旻伊独自忙碌的身影—— 这一刻,她很想问,我可以过去吃吗? 但她知道,这只会加剧程旻伊的沮丧。 于是她决定再跟她讲一件开心的事情: “旻伊姐,今晚押注,我轻轻松松赢了一大笔钱,也可以说是因为我有内幕消息吧,我还故意坑了大家,不劳而获真好呀。当然我的良心是绝对不会痛的,反正没有人会嫌钱多对不对。” “勉强算得开心。” “旻伊姐的笑点好高哦。” 因为这句“——笑点好高哦”那一头的程旻伊笑了。 和牧小卿聊天,关于父母的痛苦记忆不知不觉褪去。 “我笑点确实高。” “哈哈哈哈哈哈……” 牧小卿边输入哈哈哈……边忍不住笑出声, 一本正经地说自己笑点高,也太可爱了。 “跟旻伊姐刚好相反,我很容易开心。 “就比如刚刚,收到旻伊姐的新年祝福我很开心;又比如现在,和旻伊姐聊天我也很开心;再比如,想到后天能跟旻伊姐见面,我也会很开心。啊——好像都是和旻伊姐有关的呢,我有预感,新的一年,真的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吧。说不清,将来的好事也是跟旻伊姐有关呢。” 一排哈哈哈之后,这一段牧小卿是语音输入的。 因为心情好,想说的话不自觉就会变得这么多。 她巴拉巴拉地说着,完全没想到后果。 接到消息的程旻伊一遍一遍地播放着这条语音, 牧小卿的声音就像有什么魔力似的,回忆所带来的压迫感几乎全部退散了。 “卿小姐在跟程旻伊聊天吗?”妘棠又冷不防开口。 “对。”牧小卿答得轻快,“棠姐,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喜欢一个人,话会变多。” “这么说,你跟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话也会变多吗?” 妘棠平时话少, 今晚已经算说得多了,牧小卿想这大概是她刚从女朋友那儿回来的缘故。 “嗯。”妘棠答道。 牧小卿陷入沉思, 跟以前相比,程旻伊并没有显得话更多。 在她们结婚后,她一直坚持着基础的沟通和交流。 所以牧小卿一时不确定程旻伊今晚的举动算什么。 而且,语音消息发过去之后,她就没有再回应。 直到牧小卿回到家,洗好上床之后才发现这段时间里收到了好多条消息,程旻伊的消息夹在其中:“牧小卿,谢谢你。” 莫名其妙的, 牧小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已经很晚,她打算后天见面的时候再问程旻伊为什么要对她道谢。 16 大学毕业后牧小卿便从家里搬出来,到现在刚好有半年时间。 节日雷打不动要聚是牧家的传统,隔天一早,她自己开车回父母家。 牧家位于海景大道山间段,别墅背靠双鹭山,主体建筑像个M,规则又不失科技感,后面是巍峨壮阔的山景,前可俯瞰开阔的鹭城湾和远眺迷人的小鲸岛。 回到家,想到中午会发生的事,牧小卿在坐在车里发了一会儿呆。 从车库走出,隔着小花园,她看到落地玻璃窗后的牧伽楠。 居然这么早到?记忆中的今天,小姑不是午餐前一刻才到的吗? 哦是了,记忆中的昨晚她也没有带凌绘秋走。 重生后每天都在发生一些和上辈子有出入的小事情—— 牧小卿已经见怪不怪。 牧伽楠在沙发上打着哈欠、懒懒朝屋外阳光下的牧小卿招手。 牧小卿穿过花园,从后门走进去。 “小姑今年这么早?” 天晴了,牧小卿的声音像是带着朝阳的明亮。 以往的家庭聚会,牧伽楠基本上最后一个来最早一个离开,绝不在家里多待一分钟。 况且牧小卿没忘记,牧伽楠前天才跟如父的长兄——也就是她的父亲battle过,虽然小姑表示大获全胜,可这么早回家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更何况,昨晚她还在众人的注视中带走凌绘秋, 在有新欢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起得这么早?! 牧小卿正疑惑着,只见一脸困倦的牧伽楠抬手无力地指向面海那一侧的落地窗。 顺着看过去,哦,是她穿着一身黑的长姐牧小雲,她背对着她们静静地面朝大海,像是在思考人生哲理一般。 连她也来了吗?! 牧小卿心里自动拉响一级警报,牧小雲跟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怨憎会,在一起的每一次几乎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命令你——” 牧小卿的思绪被打断, 话说到一半,牧伽楠忍不住又低下头打了一个哈欠,“牧小卿,我命令你立刻马上把牧小雲打一顿!” 她的语气可不像在开玩笑, 牧小卿旋即猜出来,小姑这么早出现在这儿,十之八九是姐姐的功劳。 “我打不过她。”牧小卿还在看着姐姐的背影, 她仿佛被一团浓浓的黑气裹挟,动弹不得。 “打不过不还有我?还有——你爸你妈,你哥和你姐夫。” “我哥也回来啦?” 牧小卿觉得,牧伽楠刚刚简直在戳她姐的心肝肺, 可见,她姐真是把她惹得不轻。 牧伽楠没回答她,牧小卿只好问牧小雲,“姐,爸妈呢?” “楼上。”牧小雲终于回过头。 她的眼睛有点肿,深色的眼影都盖不住她的黑眼圈。 “姐夫呢?” “他没来。” 好吧,她们姐妹俩的关系早已经无法抢救,牧小卿不打算再努力。 听到姐夫没来,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来牧家。 被姐姐盯得难受,牧小卿错开她的直视,走到牧伽楠身旁坐下,像菟丝花一样软软地抱住她,“谢谢小姑,昨晚我赢了一大票!”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哦,不像你姐,一大早就跟人欠了她八百亿似的。” 牧伽楠起床气很重,她继续刺激牧小雲。 牧小卿今天心情确实好,所以不打算跟小姑一起刺激家里的火药包。“一般般啦,主要是天晴了。我喜欢晴天。” 偏偏牧伽楠不愿放过一早就过去扰人清梦的大侄女,“让我们来猜一下,你姐夫那个渣男到底又怎么伤我们大小姐的心了?” 牧小卿不想破坏自己的心情, 她扭头看向牧小雲,用眼神拜托她快点跟被惹毛的小姑道个歉,很显然,她姐并不没有这样的打算。 牧伽楠继续懒懒说:“我们都知道的,渣男的路数永远如出一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满嘴跑火车谎话连篇这些都是轻的;但如果一个人有暴力倾向的话,我就不知道还要留着他做什么了。” “你别胡说,周珺益没有打我。” “哦,冷暴力在你那儿不算暴力哦?” “小姑你别说啦,今天元旦,大家还是说点开心的事吧。” 牧小卿怕她们吵起来,忙劝解听得进去好话的牧伽楠。 “一大早被人吵醒,还硬将我带到这儿,我没办法开心呢。”牧伽楠捏了下笑得可爱的小侄女,“除非你把你的开心事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要说开心的事,那确实是有一件啦。” 现在只要能让家里和谐,牧小卿什么都愿意说,“小姑啊,告诉你哦,程旻伊她要约我看剧本,她说……” 余光瞄到姐姐走开,她松了一口气。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示弱,牧小卿知道,她姐现在心烦气躁,只是她不太敢惹牧伽楠。 记忆中的今天,大头戏在午餐时。 牧小卿想到姐姐今天会有的骚操作,说着开心事的她忽然没那么开心了。 午餐的气氛果然糟糕, 一家六口,一半的人心情不好,尤其是牧拾光,他显然还在为妹妹的事情头疼,想在今天扳回一局,午餐过半,他重申不结婚永远长不大,而且Omega不生育是在逃避责任,最后他又绕回他朋友的女儿,说她是很优秀的结婚对象—— “嫂子不管一管吗?我哥似乎对在他朋友面前自降辈分这件事很感兴趣呢。” 潘云妃看向牧拾光,她一向很认同丈夫的观点,并没说什么。 牧伽楠不只没能祸水东引,反而将牧拾光引爆,“重点是这个?是不是要我再重复一遍你的光辉事迹?!” “爸,小姑有分寸的啦,你不要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嘛。” “小孩子插什么嘴?”潘云妃瞪了小女儿一眼。 牧小卿无辜耸耸肩,侧首看向身边的哥哥。 牧小狮像个没事人般专心吃饭。 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他,好像烦恼永远都会绕开他,他的头发永远那么黑那么茂盛,看起来也永远这样无忧无虑。 再看对面的姐姐,她已经放下碗筷,整个人像是冻住,身上的黑气不知何时变得更浓更重,仿佛肉眼可见。 牧小卿知道,她姐的骚操作要来了。 而一旁,牧拾光还没有消停的意思:“牧伽楠,我警告你,你要是不听话再闯这样那样的祸我就——” “哥你要是再说,我立刻马上走!”牧伽楠忍无可忍。 “我要离婚!” 牧小雲大叫道,餐厅一瞬间安静, 连牧拾光都忘了怼妹妹, 大家还没回过神,只见她捧住脸低下头呜呜呜哭出声。 牧拾光和潘云妃好像这时候才注意到大女儿也在餐桌上,但他们并没问她为什么想要离婚,而是唱双簧似地轮流劝:跟周家撕破脸没好处;别冲动、别犯傻、别孩子气;哪有随随便便离婚的道理?…… 听得牧小卿放在腿上的拳头都硬了,离婚根本就不是她姐的重点, 牧小雲不是真的想离婚,她这么闹不过是为她后面想说的话铺垫,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存在感不强的她只用这种浮夸的方式引起父母的注意,当然她和周珺益有问题也是真的,她想让父母帮她出头镇一镇丈夫的气焰也是真的,除此之外,她还有更重要的打算。 牧拾光和潘云妃劝了好半天, 牧伽楠的白眼翻了七八回, 餐厅里早已经没有用餐的氛围,午餐显然没法再继续,只有牧小狮依然没有停下筷子,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他通通无关。 牧小卿还在等着她姐的重头戏, 终于她不哭了,用手背抹了抹眼泪, 眼睛花得惨不忍睹,这时候她看向牧小卿,短暂地给了她一个胜利者的眼神,然后又委屈巴巴地看向父母:“不离婚、不——离婚也可以,除非小卿和大鹭银行的颜泽舞联姻。” 众人:“………” 对于牧小雲的神逻辑,每个人都像是被雷劈到一样, 连一直安静吃饭的牧小狮手中的筷子刚夹起的冬笋都抖落了—— 餐厅二次因为牧小雲陷入针落可闻的安静。 “小小有喜欢的人。”潘云妃打破安静,将大家从被劈傻的状态中拉回。 “那又怎么样,爱情难道会比牧光电子的未来更重要?” 牧小雲将家里的公司拉出来,她和周珺益的婚姻,确实不排除强强联合的因素。 “这件事,容我再考虑。”牧拾光说。 牧小卿知道,她父亲处理家事没那么精通,但对于公司利益的判断则可以说从未失误过,所以这时候她懒得反抗,只给了对面眸底闪着得意的姐姐一个眼刀子。 牧伽楠不想再听这些乌七八糟的掰扯,默默将餐巾放到桌上,不声不响起身, “牧小卿走不走?”说完她连同哥嫂告别都懒得,扭头离开。 牧小卿匆匆找了个借口,连忙跟父母说再见。 此地不宜久留,她装作听不到父母的絮叨,数落她早晚会被牧伽楠带歪,追着小姑离开了餐厅。 到了屋外,空气顿时变轻很多。 “牧小卿,你送我。” “好啊,要去哪里?” “回家睡觉。” 车开到海景大道上,牧小卿问:“小姑,凌绘秋呢?” “牧小卿,现在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禁忌,你最好别再提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她总不可能要你跟她结婚吧?” “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除非你想跟颜泽舞联姻,那么我们可以深入讨论讨论。” 牧小卿立马闭嘴。 安静开了一段,她又忍不住说:“昨天晚上你们离开的时候不是很好吗?” “对的,直到上床之前都是很好的。” “那上床之后发生了什么?” “关于这件事,你还是去问你的好朋友比较好。” 听小姑的语气,好像她永远都不想再见凌绘秋了。 牧小卿心想,她姐也真是倒霉,一大早被父亲派去接有起床气且心情显而易见不美丽的小姑。 “我们之间有什么是不能分享的吗?” 这是牧伽楠常常挂在嘴边的话,牧小卿将它还给她。 “爱情。”牧伽楠看向窗外。 “我没有要跟小姑分享这个啊。” “让我安静一会儿。” 看来凌绘秋真的把小姑气得不轻。 牧小卿开始专心开车。 一天早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怪气闷的。 但一想到程旻伊,她整个人又慢慢好了。 17 “颜泽舞,先接触看看。” 傍晚,母亲潘云妃打来电话。 牧小卿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昨天晚上颜泽舞说“你可以喜欢我吗”时表情和语气中会有一种志在必得:除了作为大鹭银行财阀第一继承人所特有的自信,牧小雲的加持也膨胀了她的信心。 以前,她只知道颜泽舞是牧小雲的朋友, 是她将颜泽舞带到她身边,但直到重生之前,她对她都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牧小卿发现,她重生后大家好像都被按了快进键, 不光程旻伊的节奏有变,其他人身上也有了变化。 听到母亲这么说,牧小卿就明白,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应该都已经知道,颜家有意跟牧家联姻,她父亲都说了“容我再想想”,可见就算颜家没正式提过,但她姐一定已经事先替颜泽舞对她们的父母提过了—— 颜泽舞具体的想法牧小卿不知道, 但可以确定的是,始作俑者是她姐。 牧小雲一直以来都对父母给予牧小卿太多自由和偏爱耿耿于怀,光是她进娱乐圈这件事,牧小雲估计都不只反对了八百次;她一边反对,一边还不停中伤程旻伊:说演员有多么不入流;说她肯定跟她父母一样有问题;说她根本不可能给牧光电子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妈妈,昨晚我见过她。”牧小卿答得乖巧。 她知道,父母即便在乎公司,但也绝不会将儿女的幸福跟牧光电子的利益完全捆绑。 牧光电子走到今天,已经不再需要联姻来稳固其地位。 但如果他们认可颜泽舞,或许就要另当别论了。 “你觉得她怎么样?” “没怎么说上话,外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牧小卿实话实说,颜泽舞身上有一种让她不舒服的攻击性。 不见得是她昨晚的无礼,现在她说不上她不喜欢的点还有些什么。 “颜泽舞在行业中的能力无可指摘,身世也是顶尖的;听你姐说她为人也很好,我要你答应妈妈,跟她接触看看。” 牧小卿猜得出来,她姐一定在父母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否则,她母亲不可能在明知道她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还要特地打电话这样郑重嘱咐。 想到后面一声不吭地跟程旻伊协议结婚会惹恼父母, 牧小卿不愿在这时候跟他们对杠,就答应了:“有机会的话。” “当然有机会,她跟你姐是朋友。” 照母亲的语气可知她姐说得有多添油加醋。 牧小卿不禁一阵慨然,她母亲和父亲一样,在这些方面一点都不敏锐。 牧小卿和牧小雲,已经不合到从小就坚决不同校的地步,每次在一起总有事端—— 再想起颜泽舞那种还没付出就先索取的作风,她躲她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可能给姐姐的朋友机会?! “妈妈,如果我不想的话,你跟爸爸会逼我吗?” 最后,牧小卿还是决定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不论如何,她父母对她还是很好的,给她自由,就算明知道她在娱乐圈里不过是在认真当一条只想追妻的咸鱼,他们也没有给她施加太多压力。 “我和你爸什么时候逼过你们?” “妈妈和爸爸最好啦!” 说到这个,牧小卿真的很无语,她姐跟周珺益明明是自由恋爱, 结婚后看清丈夫的真面目,牧小雲也变了一张面孔,频频抱怨说她为了牧光电子的稳定一直默默忍受周珺益,尽管父母不赞成他们离婚,可如果她狠下心,谁又会不让她离—— 周珺益是勋贵子弟没错,但牧光电子在业内凭的是实力,还不至于要靠他来支撑,他早已经渣到人尽皆知,只有牧小雲还当他是个宝,被他的皮囊迷惑,对他依然有所期待。 “如果你要赴你小姑后尘,我和你爸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妈妈,生活方式有很多种的。” “我和你爸爸只希望你们走最被普世接受和祝福的那一种。” “就算本人那样会不开心也要吗?” “傻瓜,开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中最不可靠的那种。” “如果自己的感受不可靠,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靠的?” “小小,有一天你会发现,最被普世接受和祝福的才是最轻松的。” “如果自己不认可,就算全世界都认可、就算再轻松也没有用的。” “以后没事你少去找你小姑。” “……妈妈,你跟爸爸在一起幸福吗?” “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少数人之一了。” 牧小卿就知道,只要说起父亲,母亲准会被立刻带跑。 “妈妈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妈妈事业有成、身体健康;和你爸爸总相敬如宾,你们也都健健康康的,我已经很满足。” “可我问的是,你和爸爸的感情——” “你爸爸催我一起泡澡,你觉得呢?” “……哦。” 牧小卿眼前浮出父亲从母亲背后抱住她的画面感,她不得不承认,父母依然很恩爱。 在她的印象中,她父母眼中一直只有彼此,不论对事业,还是对感情,他们都有一种从一而终的深情,好像从不厌倦,难怪会得到蓬勃的回馈。 她希望她和程旻伊有一天也可以这样,到五十多岁的时候也还有抱在一起泡澡的热情。不,希望永远有一起泡澡的热情! 啊啊啊—— 太超前了,都还没开始恋爱呢, 怎么可以想到三十多年之后的、永远的事情。 牧小卿没办法具体地想象出她和程旻伊结婚三十多年之后的样子,只能借助父母感情生活的细节去联想。 电话挂断之后, 她看着已经晾干的对色丝巾,开始浮想明天跟程旻伊见面的种种。 她约她,真的只是聊剧本吗? 只聊剧本多少有点乏味。牧小卿眼珠骨碌碌转了转,有了一个想法。 但程旻伊还是没有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发过来,她已经开始有点等不及。 程旻伊不会食言,这个她知道的,只是等待所特有的缓慢让她在假期里备受煎熬。 再次看着程旻伊挂着晾衣架上的丝巾,想起手洗时柔软的触感,再想起前天午间程旻伊不经意的触碰,牧小卿忍不笑起来,只要想起程旻伊,世界瞬间又很美好了。 牧小卿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在程旻伊的头像上点了点—— 她的头像,是她面对着巍峨高山的照片,她穿着红衬衫,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对着不远处的高山张开细长的双臂,背影美得醒目。 现实生活中,牧小卿从没见过程旻伊穿红衬衫。 即便是拍戏的时候,造型师给她的准备的服装也都偏冷色系。 现实生活中,哦,结婚后的那段日子,牧小卿发现,程旻伊的衣帽间简直一片荒凉,她从没见过她的红衬衫。 那时候,她为了迎合她,也只穿素淡的衣物…… 聊天窗的时间停留在今天凌晨的零点五十七分:“牧小卿,谢谢你。” 牧小卿本打算明天见面再问程旻伊为什么要谢她,但现在,她想跟她说点什么。 想了想,她不算等到明天了。 “旻伊姐为什么要谢我?” 消息发出去,牧小卿才觉得自己反射弧未免过长, 以至于消息有点显得她在绞尽脑汁找话说的意味。 果不其然,没有得到即时的回应。 所以程旻伊现在在做什么呢? 聊天窗一直过分安静,隔了一会儿,牧小卿又发了一条消息,“旻伊姐元旦是怎么度过的?” 严格说起来,元旦还剩六七个小时, 所以这句话也颇有问她现在在干什么的意味。 发消息问别人在干什么,有点乏味和寂寞的意思。 牧小卿的房子又大又空,当然她的房子也不是忽然间变得又大又空的,只是想起程旻伊,想起她,牧小卿心里的空洞放大了而已。 “看落日。” 牧小卿就站在弧形的落地窗旁, 正对着西垂的太阳,看到程旻伊发过来的消息,她抬起头,夕阳将她的面孔从淡淡寂寥照得笑靥如花,暖红色的金晖镀在她周身,令她光彩熠熠。 “好巧,我也在看落日。” 心里自然而然地蹦出这句话,但输入之后牧小卿却又删掉。 程旻伊没有回复她的问题。也没有问她问题。更没说明天见面的事情。 牧小卿心里的空洞又放大了一些,她多多少少还是有被家人影响到了。 这时候她想找个人说说,准确说她想跟程旻伊说说,却发现无从说起。 会很怪的,你们完全不熟!牧小卿警告自己。 “你跟我说了开心的事。”程旻伊又发来一条消息。 回复她的“——为什么要谢我”。 “旻伊姐,今天的落日很美。” 消息发出去后,牧小卿拍了一张落地窗外的夕阳,发给程旻伊。 她住在高层,视野开阔辽远,晴日傍晚视线总是美得让人寂寞。 一会儿,程旻伊也发过来一张夕阳照片。 看景致,牧小卿知道不是她家。 应该是她祖母家。她想。 “明天下午见。” 程旻伊照片的后面跟着这条消息。 哦,明天下午见! 18 牧小卿就知道,程旻伊不可能会忘记。 这一次,她甚至没有跳过她不喜欢的问题。 有没有一种可能,旻伊姐在等我给她发消息呢?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喜欢的人,牧小卿心跳砰砰加快。 人呢,最怕自作多情啦! 她怕自己太过得意,自我打击了一下。 这一切都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牧小卿没办法百分百肯定。 性格中的小心翼翼提醒她,再得意下去,希望会无限膨胀,而希望越大有时候失望也会越大。 “旻伊姐,可以提前告诉我见面具体的时间吗?” “两点半?” “好的啊。” 牧小卿有的是时间。 她的时间多得,有点不知道怎么打发。 “地址再告诉你。” 可能还是不想提前泄露太多吧。 牧小卿想,程旻伊的偶像包袱依然重。防备心也依然重。 或者说,粉丝们对她上升太多,她不得不谨慎再谨慎,除了作品,粉丝还试图渗透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恨不得她没有任何私隐。 牧小卿比任何人都喜欢程旻伊,却从来都小心翼翼,靠近却绝不打扰;关注却不过分探寻;心有期待却不会让她有压迫和压力…… 以前因为不确定能不能被接受,牧小卿一直在等程旻伊察觉。 而现在,她要开始主动出击了。 “没问题。” “期待哦。” 牧小卿连发两条。 “你应该会喜欢那角色。” 面对程旻伊的误会,牧小卿有点失落,她期待的才不是什么剧本角色,而是跟她见面啊,真是个迟钝的女人! “旻伊姐,你喜欢晴天吗?” 那一头的程旻伊看到这消息也淡淡地失落,牧小卿居然没对她显而易见的误解说点什么。这时候的重点是天气?笨姑娘。 “我喜欢下雪天。” “可是鹭城不会下雪的。”牧小卿不想结束聊天,“旻伊姐喜欢下雪天,有原因吗?” “没原因。”程旻伊回答得很简短。 给牧小卿一种她不想再继续聊下去的感觉。 但她并不气馁,她知道她说没原因并不是真的没原因,而是她不想说。 “我喜欢夏天,虽然夏天热,我还是喜欢夏天。我也喜欢晴天。” “一年四季都有晴天。你应该经常开心。” 在这种语境之下,牧小卿迅速地捕捉到了程旻伊的弦外之音:我不经常开心。 “嗯,我确实经常开心。如果旻伊姐需要,我可以分给你一点。” “怎么分?” 想到如果是面对面的聊天,程旻伊说出“怎么分”这三个字的语气应该会很冷淡,牧小卿才发觉或许自己说得有点轻浮了。 愿意分是一回事,能不能分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觉得程旻伊一定是故意的,像是带着某种情绪故意为难她。 “旻伊姐需要吗?” 如果程旻伊需要,牧小卿一定可以想出办法。 果不其然,程旻伊不置可否。 但牧小卿已经想好了答案,其实不用分,只要让程旻伊知道她有多喜欢她,只要程旻伊接受她的喜欢,她就会自然而然地拥有。 聊天戛然而止。 牧小卿知道程旻伊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但这样终止聊天,她很不甘。 对着终止的聊天窗看了一会儿,她退出去,滑到常用的影视app打开,清亮的、映着夕阳晖光的眼睛对着《杀死白云梦》的界面停留了几秒钟,她不动声色地截了一张图,连尺寸都没有修改便发给程旻伊。 “旻伊姐,我打算看这部。” 前天下午牧小卿重温这部电影被牧伽楠打断,现在,她要接着把剩下的看完。 “有什么好看的?” 有旻伊姐啊。牧小卿脱口而出。 一部电影,对她来说,只要有程旻伊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当然她知道她不能这么说,就算明知道这么说程旻伊可能会开心。 “打打杀杀虐来虐去无聊得很。” 就像要说服牧小卿不要看,程旻伊又发来一条。 牧小卿觉得她的语气居然和小姑异常地像。 “哈哈哈我不准旻伊姐这样说自己的电影啦。明明就很精彩,每次看我都会被你和白云梦的虐恋感动得死去活来。” “不是我。” “哦哦——是旻伊姐的警官角色。旻伊姐,可以一起看的,要一起咩!” “?” “在影视app成为好友就可以了。” “不想看。” “好吧。期待和旻伊姐明天的见面。” 看到这句话,程旻伊的嘴唇轻轻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隔天,午餐过后牧小卿就开始准备了,只有两个多小时的换装和化妆时间,时间不可谓不紧迫。 “拜托啊卿小姐为什么你忽然变得——” 石蓝铃特别无语,昨天晚上接到牧小卿的消息,她叫她今天务必十点钟之前准时带三套衣服来报道,还以为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没想到只是下午要出去喝咖啡,她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关键是她对她带来的衣服不满意,以前她出门不是这样吹毛求疵的。“衣帽间里的衣服随便哪一件都很好看,你又何必退而求其次呢?你穿白色那就是仙女下凡,穿红色那就是祸国妖姬,穿黄色就是邻家小妹妹,穿黑色那就是Alpha杀手,穿粉色则是我们鹭城的小公举……总而言之,就没有你驾驭不住的颜色。” “铃姐买的这些衣服都太普通啦!” 牧小卿当然知道衣帽间里的衣服更适合自己, 只是一直以来,她在娱乐圈的人设都是十八线外糊咖,没背景、没人脉的咸鱼, 拍戏的时候,妘棠去接她开的自然也是出租车,对待低调这件事情,和她喜欢程旻伊差不多一样认真。 所以首映礼那天有人质疑她脖子上的坠入深海是赝品也不奇怪,毕竟除了那天之外,在公众眼中,她身上的穿戴全部加起来最多的那一天也就两三千块。 衣帽间里的衣服随便哪一件都价格不菲。 在跟程旻伊协议结婚之前,她不想穿帮。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戏演多了有时候难免会出不来。 出门前换上普通的衣服几乎成了她的本能反应。 但因为要和程旻伊见面,牧小卿自然想穿得美一点。 “拜托啦,卿小姐要我买的衣服一直以来都力求普通再普通,不普通你还要骂我。诶,说是说,你要和谁喝咖啡啊?”石蓝铃开始八卦。 “旻伊姐。”牧小卿努力地回忆了下,好像确实没强调要石蓝铃买什么样的衣服。“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 “!!!!!”石蓝铃眼中顿时长满惊叹号,一脸你不要跟我开这么大玩笑。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 牧小卿最终选了黑裤子,米灰色毛衣打底,加一件橄榄绿色呢大衣,很简洁利落的着装。 松松扎了个马尾,她说: “铃姐,帮我把那条杏黄色的围巾拿过来。” 石蓝铃像个机器人一样,木然地将牧小卿想要的围巾递给她,机械地说:“卿小姐怎么忽然戴围巾?你要见的,是大家都认识的程旻伊吗?”她的眼睛依然直直的。 “要不然呢。” “我就知道那条丝巾不简单。” “铃姐,我这身怎么样?” “好看的。这次喝咖啡之后,你和程旻伊是要领证了吗?” 石蓝铃依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却不经意说中了要害。 牧小卿不知道程旻伊的计划会不会提前,但几乎可以肯定,她们依然会结婚。 “再给铃姐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我和旻伊姐般配吗?” “看来卿小姐还是没有清醒啊。” 石蓝铃得出这个结论。 气得牧小卿拍了她胳膊一把。 “不演戏的卿小姐跟程旻伊特别般配。”石蓝铃冒着失业的危险认真地说,“趁这次喝咖啡的机会,一不做二不休让程旻伊知道你的心意吧。” “铃姐这是在劝我退出娱乐圈吗?” 牧小卿涂口红的手并没有停下来。 “反正卿小姐一直以来也没有认真营业过不是么。” “可——” 话滚到了舌尖又打住,牧小卿觉得她认真演的那些无名氏,不提也罢。 在卡顿的瞬间,她余光瞄到梳妆台上的手机有消息进来。 翻过来一看,是程旻伊发来的。 “到我家里见面,方便吗?” 牧小卿愣住,但转念想,跟上辈子一见面就提结婚,这一次程旻伊的提议已经很温和。 在她输入的间隙,程旻伊又发过来一条: “要是不放心,可以带上经纪人。” 19 我不放心? 牧小卿对着手机屏幕迷惑:旻伊姐,不放心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你? 我恨不得今天就可以发生点让人不放心的事情! 想到这,牧小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她才不要带话很多的石蓝铃去破坏气氛呢。 “旻伊姐为什么觉得我会不放心?” “我们——严格说起来已经认识很久不是么。” 消息发出去,想到程旻伊也不是没有把协议结婚计划提前的可能,牧小卿的小梨涡都出来了。 这一次结婚的时候,她打算在协议里补充一些条件,好将程旻伊快一点从触不可及的神坛上拉下。 牧小卿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味地被动等待。 必要的时候,她打算用实际行动揭穿程旻伊的口是心非。 得知牧小卿要去跟程旻伊喝咖啡, 石蓝铃一直像是坠入梦里:这真的是可以相信的吗? 从首映礼那天开始,牧小卿好像变了个人,莫非这是她要红起来的征兆? 不不不,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所剩无几的理智提醒石蓝铃快点清醒,可为什么牧小卿笑得这么甜啊? 笑得好像掉进了恋爱的深渊。 “我让邱冬去接你?” 邱冬是程旻伊的助理。 牧小卿以前在片场见过的。 “不用啊,我可以——” 消息输入一半,牧小卿戛然止住,全部删除。 因为前世的记忆,她知道程旻伊家的住址,甚至对她家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比熟悉。 差一点就露馅了—— “我可以自己打车去。” “出租车不能进小区。” “那好吧。我家在——” 不能露馅!在结婚之前不能露馅!! 牧小卿又把输入一半的消息删掉,转而给程旻伊发了星川花园附近的一个公交车站名。 “铃姐,发什么呆?” “卿小姐,这个元旦假期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大事情?” “非要说的话,就是旻伊姐主动加我微信咯,还有就是,主动约我喝咖啡聊剧本之类的咯。” 牧小卿越说语气越飘,唉心情好的时候,想不得意太难了。 但要在程旻伊家见面这件事,她忍住保留了。 程旻伊可能不太想让更多人知道。 牧小卿也不太想走漏这件事,免得让程旻伊的粉丝知道破坏心情。 “哇哦!新年这新气象来得——我有一种预感,卿小姐今年一定要爆红。” “铃姐,包给我。” 牧小卿指了指架子上的黑色挎包。 听她说要单独出门,石蓝铃瞅出了一丝丝端倪,“真的不用我去吗?卿小姐,请给我努力工(八)作(卦)的机会好不好?” “好啊——”牧小卿非常爽快地成全她,“新年新气象,铃姐就从把家里的卫生认真彻底打扫一遍开始吧。” “不要啊!” 六七百平的大平层,就算有扫地机,彻底打扫一次也还是会累死人的。 石蓝铃一个堂堂经纪人,这些年做的基本都是保姆的工作,做饭、洗衣、打扫和浇花是日常,经纪人工作反而成了兼职,签约明星?不存在的;洽谈演出机会、宣传推广艺人、艺人职业建议和未来规划……通通没有。 要问她对将来但不担心,她跟牧小卿一样佛系,只要工资照常发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她的老板这么慷慨事少,简直天下难找—— “铃姐拜拜!” 牧小卿知道,石蓝铃会帮她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邱冬将车开进程旻伊家时,牧小卿看了看手机,两点半还差几分钟。 这栋位于月亮山脚的临湖别墅,上辈子她和程旻伊一起住过差不多十个月。 她很喜欢这儿,虽然住的时间不长,回忆也不全是美好的,但和程旻伊一起度过的那段时间对她而言还是弥足珍贵。 程旻伊出意外后不久,她就搬走了,再次回到这儿,已经隔了一世。 “牧小姐,请。”邱冬拉开车门。 牧小卿从纷杂的思绪中抽离,拿包下车,一抬头就见到程旻伊就站在台阶上,她穿着铅笔裤,腿又长又直,上身是宽松版墨绿色的毛衣,圆领下隐隐露出白色的打底衣。 她看起来一如既往地疏离清冷,却不乏风姿,像一棵峭壁上的挺拔孤松,身上总带着这种吸人目光又让人难以靠近的气质。 牧小卿愣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这样盯着对方未免失态。暗暗抠了下手心,她强作镇定地露齿一笑,“旻伊姐。” 程旻伊点点头,目光从牧小卿杏黄色的围巾上不露痕迹地挪开,下巴朝身后敞着的门指了下,“进屋吧。” “嗯。” 牧小卿很快就变得自然起来并,她对这栋主白色调的房子太过熟悉,熟悉到有一种“我又回来了”的愉悦感。 走上台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回过头朝花园匆匆瞥了一眼,不远处,爬在围墙上的白色三角梅开得正好,一簇簇的白花在午间的阳光下十分耀眼。 墙外面的人工湖水光潋滟,微微的细波在轻风中跌跌撞撞摇摇晃晃。 但这一切再美好都比不过她又回到这儿,比不过和程旻伊再次重逢。 牧小卿收回目光,跟上程旻伊, 进屋后,程旻伊左拐,是去后院的方向。 牧小卿记得,冬日午后,程旻伊的后院总有日晒,特别温暖。 果不其然,程旻伊将她带到后院的小花园。 温暖的阳光正照在花园里,吸足了阳光的草坪绿得晃眼。 潺潺流水的小池子里,游鱼摆着尾巴悠游。 这儿的一草一木,跟记忆中几乎别无二致。 一旁的石桌上有泡好的茶和准备好的茶点,还有两本叠在一起、包着塑料壳的——牧小卿想,那应该就是有适合她角色的剧本了。 目光才从剧本上挪开,一抬头就对上了程旻伊那双总会让她心跳变乱的锐利眼睛。 见程旻伊的每一次,被迷得死去活来这种事,在牧小卿身上总虽迟但到。 刚刚在门外,她表现得那么自然,自然得就像以前结婚后外出回家一样。 而现在,对上程旻伊那双聚光的明亮双眼,牧小卿分不清她骤然加重的心跳是因为欢喜还是因为紧张更多。 哪怕她再强迫自己镇定,但可疑的红潮已经从她的耳根渐渐向细长的白皙脖颈蔓延,她发现喉咙像被火燎过,干得要命—— “怕晒吗?”程旻伊挪开视线,看向那一丛在阳光下绿得闪闪发亮的芭蕉树。 “啊不会,不会的,冬天就是要多晒一晒太阳啊。前几天天气又潮又冷,昨天转晴就有朋友约我今天去海边晒太阳,因为要跟旻伊姐有约我才——正好,不用去海边也可以晒。这后院——” 紧张的时候,牧小卿话会不自觉变多,语速也会变快。 她装模作样地环视一遍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小花园,也看向芭蕉树,继续说:“旻伊姐的花园,很精致哦,我好喜欢这丛芭蕉。” 程旻伊收回目光,指了指牧小卿面前垫着薄蒲团的石凳。“坐。” 牧小卿把挎包放到石凳上,坐下去的时候,心跳依然那么密集。 程旻伊给她到了茶。是花茶。 玫瑰的浓郁香气扑鼻而来。 玻璃杯里,茶色像阳光一样温暖。 程旻伊将茶放到她面前的杯垫上。 “谢谢旻伊姐。” “外衣——” 程旻伊目光落到牧小卿的衣袖上,不经意渐渐后退,滑到了她托起茶杯的白到发光的手指。 她没留长指甲,也没有染指甲,指甲饱满透粉,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好巧哦,一样的颜色。”牧小卿笑着,她们的外衣有色差,但都是墨绿色。 她喝了一口茶,茶暖从口入喉,润润地滑到腹部,那温热,像是太阳晒到了心里。 程旻伊清美的脸上浮起笑。 牧小卿不知道她忽然笑什么,那笑又清淡又短暂。 她多希望,她跟她一样,是在为两个人这样没有打扰的独处而开心。 “旻伊姐,这是你说的剧本吗?” “对。” 程旻伊将上面的那一本拿起,递给牧小卿—— 20 牧小卿伸手接剧本的那一瞬, 不是错觉,程旻伊有轻轻地拽住不肯松开; 直到牧小卿讶异抬头,看向她无波的眼眸。 程旻伊并不闪躲,但似乎也没有做点什么解释的打算。 视线交汇,女人之间暗暗较劲在程旻伊松手的瞬间顷刻崩塌。 刚刚的拉扯是那么清晰,清晰到—— 在抬眸的电光火石之间,牧小卿感受到,程旻伊仿佛在与她确认着什么。 那种感觉又来了:程旻伊也重生了吗? 这个念头差一点脱口而出,可到了舌尖又来回滚了滚,牧小卿忍住了。 “旻伊姐今天的口红色号,很好看。” 牧小卿及时转移话题,遏制住了想要询问她是不是想确认什么的冲动。 “牧小卿,你说过不喜欢戴围巾。” 程旻伊似乎也在回避,说到了跟剧本无关的话题。 牧小卿尴尬地笑了笑,她是不喜欢戴围巾的。 可是,程旻伊说过—— “旻伊姐不是说,我很适合戴围巾吗?” 说完这句话,牧小卿就没有力气继续跟程旻伊对视了。 她本以为重生之后,先知先觉可以带给她足够的自信, 这一刻她才明白,喜欢的人还没接纳自己之前,人永远不会拥有绝对的自信。 这句话透露得太多,讨好的意味过于明显。 所以,牧小卿失去了跟程旻伊继续对视的力气。 拜托旻伊姐,拜托随便说点什么, 不要陷入让人无法呼吸的沉默。 看向已经变空的茶杯,牧小卿默默祈祷。 “就算适合——”程旻伊给牧小卿续了茶,放下茶壶后,她继续说,“不喜的欢事不用勉强。” 牧小卿以为到这儿就完了, 结果程旻伊又说了一句,“还是说有人帮你戴?” “???” 怎么花茶的香气突然多了一股柠檬味? 牧小卿疑惑地看向程旻伊,果不其然,她状若无意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所以,她吃醋?! 还不止,程旻伊又说了一句,“牧小卿你不是说,如果有人帮你戴你倒是喜欢戴。” 天啦! 牧小卿差不多以为出现了幻听,程旻伊不仅学她的话,而且语气和声音都变得很不自然起来。所以,她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柠檬? 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吗? 牧小卿差点压不住心中好奇的小怪兽,“旻伊姐是不是现在已经开始喜欢我”这样的问题就快要藏不住了啊喂! 最终,残余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的好奇心。 “旻伊姐,我也说过啊,我不会随便让人帮我戴围巾。” 她不是不知道这句话暧昧,可是气氛已经变成了这样, 就算当面说暧昧值比在消息中提及浓一百倍又如何呢! 此时此刻,这句话已经不仅是刻意的强调了,还有了一种“旻伊姐请你不要随便吃醋好么”的意味。 奇怪的沉默忽然笼罩下来。 连微微的风浮动墙边的芭蕉叶都显得大声。 才晒了一会儿太阳,牧小卿的脸已经变得璨若明霞、色如牡丹。 她呆呆地看着程旻伊,似乎在等她回应。 这回,闪躲的人变成了程旻伊, 她目无着落了一会儿,眸光最终定在牧小卿仍捏在手中的剧本,可又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倏尔闪开,“你拿回去看,对这个剧本感兴趣的话,我们下次再聊角色。” 短瞬之间,她刚才那种起伏不定、意味不明的强调已经消失,声音变回了寻常的清透冷淡。 牧小卿差点被气笑,程旻伊约她来聊剧本,还没开始她就要叫她回去了吗? 她差不多了然程旻伊为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判若两人, 对于她来说,跟像她这样的十八线外糊咖在一起终还是难以接受的事吧,她卓尔不凡,自然希望另一半出类拔萃,否则她也不至于在协议结婚期间对让她蹭她的流量那样孜孜不倦。 但这一次,牧小卿不会像以前那样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旻伊姐,你知道我一定会对这个剧本感兴趣的对吧?” 她故意用一种轻浮到近乎调侃的语气说,谁让程旻伊又开始心口不一且明知故犯? 她不只要当面拆穿,还要直击要害,“旻伊姐叫我来一趟,如果只是为了把剧本给我,也太——” 说着说着,牧小卿把自己给套了进去,不由得难过起来。 “什么?” “如果这样的话,也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什么?”牧小卿最不喜欢程旻伊明知故问。 都说了不喜欢戴围巾,但是喜欢你为我戴围巾;今天见面也特意带了戴了围巾—— 如果你不知道我失望什么,那干嘛要在言语中散发出柠檬味? 想到这一切,牧小卿忽然觉得好没劲。“旻伊姐不知道就算了。” 此时此刻她真的做不到一本正经地说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又或许,连刚刚对程旻伊所说的“——我们下次再聊角色”所产生的兴奋也在这一瞬间变得索然。 以程旻伊的一贯拒人千里的性格,她那话几乎是在约下次见面了。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失望什么?牧小卿忽然觉得聊不聊那个角色意义也不大。 “你生气了吗?”程旻伊问得很直接。 “没有生气,只是失望。” “你没看过剧本,我们也聊不起来。” “所以,旻伊姐现在是叫我带着剧本赶快回去看吗?” 牧小卿失控,语气变得很尖锐。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连第二杯花茶都还没来得及喝呢,程旻伊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难堪到无法跟她对视。 “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那旻伊姐是什么意思?” “天气这么温暖,你不想跟我聊聊天吗?” 这真的是程旻伊能说出口的话吗?! 确认真的是她,牧小卿所有的脾气瞬间全部阵亡。 程旻伊为什么忽然会变得这么——这么温柔了?! “天气这么温暖,你不想跟我聊聊天吗”, 这句话让牧小卿有一种被丘比特射中一千箭的感觉, 而爱神的每一根箭头上都大大地加粗地写着程旻伊! “旻伊姐想聊天就说想聊天啊,干嘛说叫我带回去看——” 让人家误会和伤心——牧小卿低下头,喜极而泣。 “怎么哭了?” 程旻伊不知所措的语气, 听得牧小卿整颗心揪了下。 用衣袖飞快地抹掉止不住涌出的泪水,她复而抬头,笑着说,“还不是——还不是被旻伊姐惹哭的。” 感觉到鼻涕也出来了,一定哭得很丑。 但这一刻,牧小卿全然顾不上这些。 “??” 隔着泪眼看到程旻伊脸上泛出无措、双眸里有大大的问号, 牧小卿忍不住笑出声。 要死,右鼻孔忽然吹出一个泡, 惹得程旻伊也笑出声。 她闷笑着,抽出两张纸巾,头扭到一边,递过来。 一定是惨不忍睹了! 牧小卿接过纸巾,打算钻到这石桌下先消失一会儿—— 21 短暂的尴尬过后, 牧小卿说:“我去洗把脸。” 她的语气自然到近乎不是在询问程旻伊,更像是致歉的离席。 处于尴尬和喜悦中的牧小卿没有注意到对方微微错愕的表情。 但程旻伊也仅仅是微微错愕, “你去吧。”她说。 牧小卿站起来,坦坦荡荡地转身,并没意识到哪里不妥。 直到她踏上进屋的台阶,身后传来:“牧小卿,你知道洗手间在哪儿?” “哦哦,是哦!” 牧小卿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下,瞬间想起什么, 她虽然糊,但也算是个演技派,转过身的那一瞬,通红的脸上已经浮出非常真实的“我不知道”及窘迫的尴尬,“那个——我以为邱冬姐在屋里?” 话语的结尾,她的声调自然而然地上扬。 “她不在。” “那——我——” 恰到好处的结巴和赧然, 牧小卿又抹了抹眼睛,对程旻伊露出求助的眼神。 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论演戏自然是程旻伊更专业,毕竟她已经不止一次摘过影后桂冠。 “嗯。”程旻伊起身。 牧小卿看着她向自己走来,忙不迭侧身让她带路。 看她并没有明显的表情,似乎不疑有他。 牧小卿暗叫,好险! 没想到搬离一年多,身体居然还残留着在这儿生活过的意识。 从后门进屋后左拐往里走,经过开放式餐厅,往前是一间客房,再往里面走就是洗手间。 牧小卿看着程旻伊的背影, 她瓷白的后脖颈根部在齐肩短发间若隐若现,牧小卿记得她的腺体附近有一颗痣,颜色偏红,从后面看,位置偏右。 认识程旻伊这么久,牧小卿从没见过她让头发越过肩膀线,但也没见过她的头发短得完全露出后脖颈。 对于她严格地控制头发长度这件事,牧小卿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到了。” 程旻伊转身,扬手将洗手间的灯摁亮的瞬间, 牧小卿来不及刹住脚步,硬生生地撞到她身上, 力道有点重,不防的程旻伊趑趄几步,被抵到更靠里的卫生间门上。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之后,空气忽然凝滞。 “抱、抱抱——我我——抱——” 这一撞,牧小卿的身体好像失灵了, 意识命令身体后退,但身体却无动于衷。 她嘴巴正对着程旻伊胸间,张口带出的热气轻而易举地穿对方透毛衣,烧到了她的心口。 要命的是,她的舌头像是打了结,说不出利索的话。 慌乱间,脑子也跟着宕机了,一片空白。 “要我抱你?” 程旻伊被抵在木门上,推开撞上来的牧小卿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但她没这么做,只是举高双手微微俯视头还埋在她胸间的姑娘。 就在她确认了牧小卿确实是在借故求抱,准备放下双手如她所愿的瞬间, 牧小卿仿佛惊醒过来,猛地向后退去。 “我我我——” 该死!为什么结巴变得更加严重了? 牧小卿难堪得低下头,现在她只想冲进卫生间里让身心都重启一下。 可程旻伊堵在前面,她进退维谷。 “我我我——” 再张口依然还是说不出“我”之外的字。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分心? 程旻伊脖子上的痣是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吗?!她连碰都没让你碰过—— 牧小卿在心底对自己大声咆哮! 她以为程旻伊会笑她的结巴的,但她并没有。 羞得抬不起头的牧小卿看着自己的脚尖。 空气继续凝滞。 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 最终,牧小卿不得不硬着头皮抬首, 暖色的灯映到程旻伊清亮的眸底,泛起一种陌生的、令人眩晕的温暖。 本想说“抱歉、我抱歉”的牧小卿在对上程旻伊被灯光染暖的眼睛时,她真的有一点想要她抱她了。 围拥的空间,灯光笼罩这她们,好像所有的念头都彻底被照亮。 牧小卿想要对方抱她的下一刻,只见程旻伊向前两步,毫不犹豫伸出右手地将她拥进怀里。 “别哭了。” 程旻伊微微俯下头,清透的声音滑到牧小卿的耳畔。 别哭了。 安慰式的拥抱令牧小卿心有不甘。 她想要的不是安慰,而是—— ——程旻伊也不是那种会轻易给出安慰的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不过是借安慰之名行拥抱之实。 “别哭了,好么。”程旻伊又说了一遍。 程旻伊只是单手抱她,她们的拥抱算不上特别靠近,身体间还留有缝隙。 突如其来的、安慰式的拥抱也理当留有缝隙,像是特意给彼此留着安全的退路。 “谢谢你。” 这三个字在牧小卿口中终于变得顺畅了。 在程旻伊的怀抱里,包括窘迫、尴尬和结巴在内的一切都通通消失。 牧小卿不知道程旻伊到底有什么魔力, 这一刻,她只知道,她好喜欢、好喜欢被她拥在胸怀。 这一刻,她距离她好近,她的心就在她的眼前,只隔着薄薄的衣料—— 仿佛只要埋到她的胸间,只要对着她的心脏睁开双眼,就可以洞见她此时此刻的想法。 “为什么道谢?” “跟那天旻伊姐对我的道谢一样。” 跨年那晚,聊天末尾的末尾,间隔了很久,程旻伊对她说:“牧小卿,谢谢你。” 这种道谢是“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种范畴,并不指向当下的具体事件,而是对方给了自己别人所不能给的某种感受。 “哦!” 程旻伊发出了然于心的“哦”。 牧小卿听着瞬间有了彼此心意相通的开朗。 “可以了吗?”程旻伊问。 “嗯,可以了。” 牧小卿虽然留恋对方的怀抱,但更知道来日方长。 程旻伊是防备的类型,即便她愿意破例靠近,但牧小卿知道,那也不意味着她可以为所欲为地索取。 “你洗脸,我到外面等你。” “好哦。” 牧小卿轻轻推开程旻伊, 不是错觉,她感到在推开她的那一瞬,对方的手在的她身上短暂地滞拉了一瞬。 很轻很轻的,抓力。 但又带着很清晰、很清晰的,留恋。 牧小卿退开,抬起头看向程旻伊的眼睛。 想要在她眼中求证她力道中所特有的留恋,却什么也没看到。 牧小卿不懂为什么她总能做到迅速地将自己掩藏得如此严密—— 程旻伊侧身, 牧小卿连忙跟着侧身, 错身而过的时候,程旻伊又不露痕迹地嗅了嗅。 她走过去,牧小卿目光追着她的背影。 就像知道后面跟着目光,程旻伊走出五六步之后忽然回首:“牧小卿,你身上的气息——好闻。” “是么。” 照两个人目前的进展,这样的对话依然过于暧昧; 程旻伊那种冰山一样的性格,这样的话本很唐突; 但牧小卿带着以前的回忆,这对她而言并不算无法接受。 至于程旻伊的转变—— 牧小卿用眼神问:“旻伊姐也有带着以前的记忆回来吗?”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已经到了灯光不及的地方, 牧小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对方似乎也没有读到她眼中的问题。 狼狈地收回目光,牧小卿打开水龙头,快速捧着冰冷的水洗脸。 难得程旻伊今天这样温柔和主动,她早就准备好的那些话题都还没开始跟程旻伊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