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蜜糖[综影视一念关山更新中]》 我有刀的 南方时常烟雨朦胧的,黑瓦白墙、小桥流水,美得温柔婉约。 一纤细的白色人影撑着油纸伞,盈盈袅袅间行至一处大门前。 门里的中年男子热情地为她开门,引人入内:“白姑娘来了,这雨天湿漉漉的,姑娘快请进,莫染了风寒。” “掌柜客气了。” 白姑娘嗓音温柔细软,像是一阵轻柔的风似的。 进了门,才徐徐收起伞,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容。 掌柜也不是头一回见这白姑娘了,蓦地一瞧见这张脸,还是不禁震撼。 要说她是怎么一种面貌呢?倒也不是如牡丹般娇艳,秋菊般清雅的,亦不是妖异迫人的。 她美得像一朵不胜清凉的小白花,苍白、精致、温柔、脆弱、纤细,让人有种风一吹都会跑了的错觉,真是我见犹怜。 瘦弱玲珑的身姿被雪色底子、细描着雾蓝色花纹的衣衫裹着,乌黑的长发缎子似的落下,发髻瞧着都是那样温柔的,发间颜色浅淡的珠翠不多,两鬓落下两缕青丝,细细的柳眉像是远山的色彩,眉下眼睫纤长,水眸是无辜的小鹿眼,一抬眸,便是水光颤颤,看得人心都跟着颤起来。 秀气的鼻梁下,是一张绯色的薄唇,她骨架小,肤色比常人要白一些,看起来像是有些病弱,经不起风浪。 掌柜从一旁抽出一卷画像,打开给她:“白姑娘,你瞧,这位可是你要找的人?” 那画像上,绘出一个男子的面貌来。 苍白脆弱的白姑娘眼睫一颤:“他是谁?” “梧国六道堂,宁远舟。” “哪几个字?” 掌柜:“毋宁的宁,水色南天远,舟行若在虚的远舟。” 她伸出苍白纤细的手,从掌柜手里拿过那画像,手指划过画面上人那双眼睛,那人眼下,还有一颗小小的痣:“宁远舟......” 掌柜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有些迷惑起来:“姑娘寻人已久,却又像是并不认识又是为何?” 白姑娘微微牵唇:“故人久未相见,难免生疏了。” 掌柜顿时蹙眉道:“不是仇人啊?” 白姑娘眼睫一颤,显然是有所猜测:“他出事了?” “安梧两军交战,此人被发配充军出战了。” ...... 天门关。 沙尘漫天。 野火烧在荒凉的山丘脊背间,遍野横尸,血气冲天,有远处士兵打扫战场的说话声与秃鹫的声音交织。 “还有活着的人吗?”一个铠甲破碎衣衫褴褛的将军受了伤,踉跄着,扯着嗓子寻人。 “还有活着的吗?还有人吗?” 横尸之中,忽然有“一具尸体”悄然睁开一只眼睛,一伸手,拽住这将军的脚腕,差点给后者摔个狗吃屎。 “哎!”将军一愣,一脸懵地看向拽自己的“尸体”,这尸体还背着一口锅,肩背上扎着一支箭。 “别出声。”‘尸体’压低了嗓音提醒,看了看周围才从地上起来,拍拍手上的尘土:“别把安国打扫战场的人给引过来。” 将军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惊喜道:“宁远舟?龙骧骑的伙头军?你还活着。” “萧将军好记性啊。”宁远舟一边说话,一边从身上的铠甲里扯出一袋小沙袋,沙袋上破了个口子。 萧将军当时都震惊了,扯着嗓子就质问道:“宁远舟,你刚才是装死啊?!” 好家伙,自己这伙人都只剩下尸体了,对面正打扫战场呢,这萧将军突然来这么一嗓子纯属就是找死。 宁远舟顿时脸色严肃:“小点声!” 无人瞧见,一处山丘处,一抹白色将自己没入视野盲区。 “那边有动静!”果不其然,一伙打扫战场的士兵注意到了这动静,立刻往这边赶来。 宁远舟立刻一把把萧将军摁下去,两人开始一块儿装死。 一队士兵东看西看,也只看到横在地上的人。 “我刚才真的听到有人说话。” 领头的士兵坐在马上:“肯定有没死透的,查看一下。” “是!” 这查看,自然是一路给尸体补刀捅过去。 萧将军听见那噗嗤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差点就冲动地要暴起动手,又被宁远舟一把摁住。 “看看前面还有没有活人!” “是!” 眼看这伙安国士兵,离两人越来越近,一人拿着长枪已经到了二人面前,正要给萧将军来一枪。 宁远舟一掌推开萧将军,让士兵一枪扎进土里,然后一把夺过长枪旋身而起,用极快的速度,连这几个小兵和那个骑马的一起杀了个干净。 解决完最后一人,那人倒下带起一阵烟尘,宁远舟微微眯眼,拍拍手上的灰尘,“本来想躲入军中混出京城,没想到,还是清静不了。” 萧将军从地上爬起来:“宁远舟,你身手这么好,为什么要当个伙头军?” “懒呗。”宁远舟一笑,不以为然地转身,“走了。” “哎,你要去哪儿?” 宁远舟语气淡淡:“我已经死了。” “宁远舟,你不能走!大梧的军人不能当逃兵,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我们聚拢余部齐心协力,然后再——” 宁远舟眼里露出几分讥诮,打断他的话:“齐心协力干什么?圣上不都被俘了吗?” 萧将军显然听不得这话:“你大胆!” “好。”见此,宁远舟微侧下身体,示意对方看自己肩头从后扎的箭矢,“看看这儿,这箭是从背后射过来的,明白了吗?安人是想杀我们,但圣上战前听信谗言,骄奢轻敌,战时阵法全乱,毫无章法,同样也是在杀我们。” 见萧将军沉默下来,宁远舟拍拍他肩:“萧将军,你要效忠呢,那是你的选择,但我已经不想玩了,我不欠大梧什么。” 他转过身,神情淡漠地走。 可萧将军并不想放弃,追上去:“宁远舟你听我说——” 唰—— 一声破空声乍起。 宁远舟竟是随意从地上抽了一把倒插在地上,血迹斑斑的刀,回首神情冷冽地将刀刃架在萧将军脖子前面,见对方猛然止步,倏而露出一个笑容:“逗你的。” 他把刀一手,扔给萧将军,潇洒地转身就走。 “后会无期。” 可他走着走着,忽然就在这全是血色与暗色的荒凉之地,瞥见了一抹扎眼的雪白。 看身形,是个女子,穿着一身白色,雪白的兜帽拢在头顶,背对着他,正在费力地拖着一具尸体往战场外走。 这里已经是战场的边缘了,收拾战场的士兵还没到这儿来。 宁远舟只这么瞥了一眼,就不甚在意地想要离去,谁想那姑娘自己就转头了,露出一张在兜帽略有遮掩下,仍然难掩惊艳的白皙小脸。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这个唯一站着的人。 “啊!”那姑娘下意识松开了尸体,一声惊呼,吓得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看见背着口锅,肩上还扎着一支箭,形容狼狈的宁远舟,整个人都在颤抖,“鬼,鬼啊!” 一身雪色,肤色白皙如玉的小姑娘年纪不大,估计十五六吧,在这遍野横尸的死地,仿佛一朵迎风而放的洁白小白,楚楚可怜。 宁远舟眉头一蹙,他怎么这么倒霉,一个萧将军咋咋呼呼就算了,这战场上怎么还冒出个姑娘,是生怕他不被发现:“别叫,我没死呢!” 一个姑娘出现在战场上可不是正常事,不过最要紧的是她得先赶紧闭嘴。 “我,我不叫......你,你别带我走!”姑娘吓得眼泪簌簌地落,眼睛红红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大概忘记了自己刚搬过尸体,手上都是尘土,一下子给自己捂上了小半张脸的灰尘,显得更可怜了起来。 她嗓音也软:“大,大哥,我,我不是打仗的人,你,冤有头债有主,你,你报仇别找我,呜呜呜......” 宁远舟冷笑一瞬,抬脚示意她看地上的影子:“......青天白日哪来的鬼?别装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她抬步,姑娘一个哆嗦,白着脸,哭得一抽一抽地往后缩,跟他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你,你别过来!我,我有刀的!你,你再过来我砍你了!” 她从背后一摸,在他以为她会拿出什么大刀或者暗器的时候,她摸出了一把磨花了的菜刀来。 刀口并不锋利,看样子是在家中用了许久,有日子没磨了,她又一副娇弱无力的模样,别说砍人了,在案板上切肉都费劲。 宁远舟:“......” 他背一口锅,她带一把菜刀,再凑个锅铲食材,就能烧火了。 他眼底划过一缕暗色,顺手从一旁尸体上抽了一杆长枪,唰地擦着姑娘的耳畔呼啸而过,没入地里:“你——” 姑娘更害怕了,人都缩成一团了:“大哥,大哥我给你烧纸!” 宁远舟微微弯腰,一把握住她手腕:“还跟我装傻?” 与此同时,他也在借机探她的内力。 竟然没有内力? 他眸光瞥过她手指,也纤纤如玉,没有半分练过武的迹象。 本就是你的事 姑娘的哭声渐渐缓下来:“我,我只是带一具尸体走,我,我不能让他有家回不了,我,我什么都不做,公子,求你,你就当没看到我,放我离开吧!” 她拖着的,也的确是一具尸体。 “我何时说过要管你了?”冷不丁的,宁远舟这样说了一句。 白衣姑娘一愣,微微扬起头,白色兜帽里有几缕青丝落出来,发红的眼睛如水一般颤颤的,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她愣神的时候,宁远舟已经抬步走开了。 “公子,多谢......” 宁远舟没回头,只听见身后女子轻柔的嗓音被她刻意压了音量。 “哥,我们回家。”她贝齿咬了咬浅绯的唇瓣,低下头继续努力地搬动尸体。 努力地...... 演搬不动比直接扛尸体走还费劲。 就是难为这具被她拖出来的尸体兄了,这是她临时起意随手拎来的,不过到时候她还可以管管埋,也不算让他吃亏了。 等人已经看不见了,她掀开兜帽,把头上的发饰全部摘下来找个坑一埋,又去扒拉了两根小树棍削了几刀,往头上一挽。 还好她刚才戴着兜帽防晒防风沙,正好演下去。 ...... 宁远舟不欲再多管闲事,走得潇洒,身上有伤,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了算是安全的地方,便先停下来简单地处理了伤势,弄了几个果子面前填一填五脏庙。 等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动静,转眼就再次看到了那个拖着尸体的姑娘。 仍是那张楚楚可怜的漂亮脸蛋,这会儿累得额头出了细密的汗珠,唇色快和脸一样白了。 她走得一路蹒跚,那尸体被她用烂布条绑着,就背在她背上,因为她没有那尸体高,一路拖着尸体的脚,鞋都拖掉了一只,另一只也在那尸体脚上摇摇欲坠。 她像是没想到会碰上他一般,愣愣地抿了抿唇:“公,公子......” 她颤巍巍地朝宁远舟点了点头,然后就背着尸体往远处去,没有半点与他多说话,接近他的意思。 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纤细异常甚至没有内力的姑娘,一路拖着这沉重的尸体走了这么远,显然体力也快到极限了。 可她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昏昏沉沉的,眼看就要入夜,这荒野上,哪怕没有敌军,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很危险。 她放下尸体,能提高脚程的。 明明脆弱得仿佛一朵一掐就断的花枝,却又有着一种执着的信念,柔软,又坚韧。 这世道,有多少人日子过得不难? 宁远舟眼神一瞥,终究软了一丝心肠,冷不丁出声:“鞋。” “啊?”姑娘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鞋怎么了? 看她疑惑不明,宁远舟示意她往后看。 姑娘费劲地扭着脖子,但因为尸体在背上,她实在不太好看,于是蹲下去,把尸体放下来,正准备去看,就发现那身材高大的青年已经走近来。 他弯腰,把那只鞋放到她面前。 原来是尸体仅剩的那只摇摇欲坠的鞋也掉下来了。 黄昏时的晚霞红得就像那战场上的血,她微微仰着头,清澈如水的眼眸愣愣地望着他。 长风呼啸而过,面容秀逸的男子神情不是热切的,长发擦过他带着细微伤痕血迹的脸颊,明明是一个极具酷烈气息的高大男子,却让人觉得他同晚间的月光一般温柔。 哪怕他此刻也形容狼狈,她的眼神却像是看见了人间姹紫嫣红开遍,渐渐的,盈出了泪光。 一个美得清透脆弱又苍白的姑娘,一身白衣染了尘埃,这般眼含泪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但那眼中的感激太明显了。 宁远舟被她这眼神盯得奇怪,偏头避开那目光:“他是你什么人?” 姑娘此时累极了,卸了力气坐在地上,发白的唇动了动,再说到尸体时,眼神悲切地落下泪来:“他是我哥哥。” 闻声,他眼神闪过一瞬复杂:“难不成你还准备把他背回去?就怕你背到家尸体都臭了。” 她红着眼,神情悲戚:“人生一场,哪怕活着时过得不好,死了,总至少要能落叶归根吧?” 宁远舟沉默一瞬,开口道:“烧了吧。” 姑娘一听见这话,眼中伤心更甚:“往日家中日子虽说不算多好,但哥哥护着我,为我请了帮工的婶子,我......我不会生火。” 不会生火? 宁远舟蹙眉:“......你是怎么跑这么远到天门关来的?” 姑娘大概心知自己做的事有几分蠢,低下头,糯糯地启唇:“我把老房子卖了请了镖师,都花完了......” 宁远舟让她整笑了:“那镖师呢?” 她脑袋垂得更低了,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我的钱只够他护送我到天门关五十里处,我仅剩的簪子也抵给他了,所以,所以他就回去了。” 她终于掀开雪白的兜帽,兜帽下的乌黑长发,只用两个削过的小树棍挽着,可哪怕这样素净的样子,她身上也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她缓缓抬起头:“可我没有办法了,我,我一下子,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可哥哥等不了,这个世道,那些站在高位的人,也不会为我们这样的蝼蚁停下战争的脚步,不是吗?” 她露出一个苦笑:“至少,我要带哥哥回家。” 宁远舟:“......” 她这样别说带她哥哥回家了,估计陪她哥哥客死异乡的可能性更大。 她忽然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从身侧挂着小包里拿出三个油纸包裹的饼子,她大概也饿了,看着饼子咽了口唾沫。 可她又将它抵到宁远舟面前:“公子,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您也饿了吧?我能用这个,换您帮我生一把火吗?这是糖馅儿的饼子,很扛饿的,而且我可以自己去拾柴的!” 宁远舟忽然嗤笑了一声:“你能掰得断树枝吗?” 她沉默一瞬,转眼看见地上有一根手指粗细的枯枝,捡起来,眼神露出微微的光亮:“我可以捡这样的。” 宁远舟:“你捡三日够烧吗?” “......”姑娘眼神一黯,顿时沉默着低下头去,颇像是一朵被雨打焉了的脆弱小白花。 她似乎是明白了,原来她这样没用啊...... 此刻荒野上静谧得只有风声。 大颗的泪珠砸在地面的枯叶上,却听不见她的哭声。 良久。 那眼泪也不见停的,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做的,这么能哭。 “你再哭下去,脱水更走不出去。” 她一怔,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柔软的嗓音还带着哭腔:“对不起,我吵到公子了。” 吵到他? 她哭得一声不吭,是怎么吵到他的? 她道的是哪门子歉? 宁远舟微垂眼睫,眼神变了几变,最后终究还是几步到那尸体前:“烧也不能在这里。” 小姑娘颤颤地抓住他的衣摆,目光落到他肩上,此刻那破损的盔甲早被卸下了,通过衣服很容易瞧见:“公子,您有伤,我来吧。” 他单手拉起尸体:“我只是受了点伤,又不是手脚废了。” 可小姑娘固执得很,拽着尸体不放,也不吭声,但很明显,她是不让他搬。 宁远舟忽然笑道:“行行行,你背,你背。” 小姑娘生得弱不禁风的,嗓音也软,脾气倒是挺倔。 她低着头,去背尸体。 开玩笑,她浑身上下哪哪都好吃嘛嘛香,能让他拖着伤体去背尸体吗? 玩归玩闹归闹,但总不能伤到他人啊。 ...... 两人找了一处近水的地方,才终于把尸体烧了,把灰烬用东西装好。 一夜未眠,此刻天色也已经大亮了。 姑娘道:“公子,不知您姓名可否告知,小女姓白,单名一个怜惜的怜字,待小女安葬了哥哥,便来寻公子以报大恩。” 她徐徐抬眸,眼神柔和。 白怜,白愁飞的白,白愁飞的阿怜。 宁远舟一笑,他眉目中似乎总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孤傲感:“报恩就不必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回去吧。” 白怜抿唇低下头,也不再强求:“多谢公子。” 她抱着手里的东西,转头消失在官道上。 宁远舟微微眯眼,她走的这个方向,是去——京城? 一瞬间,他莫名有种直觉,或许往后他们真会再见也说不定。 只是没想到,再见会这么快。 他们才分开一日,他刚在一处镇上洗漱换了衣服,买了马匹往京城赶,就在一处道上遇见了被一群土匪捆着往山里带的白怜。 宁远舟:“......” 她一个人活着回去还真就是个难题啊。 这种世道上,长得这幅相貌,又无自保之力,还不知道遮掩。 被绑着的白怜被人扛着,那伙土匪背对着这方瞧不见,她却是一眼就看见了宁远舟。 那种满是惊慌和泪水的俏脸上染上震惊,然后猛地转过脸,假装没看到他。 宁远舟一顿。 她这是......不想连累他? ...... 等到宁远舟把一群土匪们打得撂挑子跑路后,白怜都还呆呆地缩在角落发抖。 昨日她那一身白衣本就弄脏了,这又一场奔波下来,更乱了,那挽发的木棍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抱着膝盖,下颚抵在膝盖上,哭得一颤一颤的,仿佛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花茎纤细,风大点都会断掉。 那精致苍白的小脸有些污迹,梨花带泪,越发衬得她可怜起来。 可他早换上了一身整洁的衣衫,长发梳理整齐,比那日多了几分翩翩雅意来。 “这么怕,刚才怎么不叫我救你?” 她泪眼粼粼地看着远处的青山:“救不救本就是公子你的事,更何况公子对我有恩,你若想救,又能救,那自会救我,不想救,我也不能拖累恩人。” 哪怕处在这种境遇下,竟还替旁人考虑,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这么.......也家中教养如此温柔。 宁远舟沉默一瞬,问:“你家在何处?” 白怜小鹿般的眼眸一转,诧然地看着他。 此刻,另一边,一群土匪们哭丧着脸,一个个捂着伤处嗷嗷叫。 其中以当家的为最。 他怎么这么倒霉,随便打个劫,绑了个瞧着弱不禁风的姑娘上山,第二天他就从大当家变成二当家了,这就算了,现在还要来帮她演戏再绑她一次,再挨一顿打。 晦气!太晦气了! 这年头土匪都这么难做了? 那个很能打的男的,还跟他们一开始一样,被这娘们骗得一愣一愣的呢。 太可怕了。 明明没有内力,一拳差点把他们送去阴间,这是什么玩意儿啊?吃铁长大的吗? 她那一脚,差点把二当家送走,还阴恻恻地留下一句:“装像点,本色出演就行,让他看出名堂,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痛苦。” 信了那张柔弱的脸,真是他们瞎了眼。 软饭硬吃 白怜告诉宁远舟的地址,就在京城外不远的一个镇上,此地回程,也不是一日便能到的。 何况她还不会骑马。 真带着白怜这么一副模样赶路也不方便,也到了正午,便先到客栈停歇。 果不其然,白怜这副模样,眼睛红红地跟他去客栈,还被一群人义正言辞地好一通斥责,以为是他什么歹徒,绑了别人家姑娘。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把她先带去梳洗修整一晚,否则怕是要被这么添一路的麻烦。 等到白怜收拾完出来,已经有小二到了门外:“姑娘,与您一同来的公子说,您收拾好了,便下楼来。” 白怜推开门,柔声道:“有劳小二哥。” 宁远舟早已坐到楼下的大堂,桌上已经上好了菜,不过他并没有动过。 白怜莲步盈盈地下楼走过去:“公子。” 宁远舟转眼就瞥见她虽然梳洗过了,但还是那身衣服:“怎么还是这身?” 白怜垂眸,眼圈微微泛红:“先前在天门关时太紧张,不小心将装衣服的包袱忘了。” 她可是故意把东西全丢了,现在还埋在战场某个土坑里,估计被人发现,少说是几百年后的事了。 宁远舟随手拿起筷子:“坐下吧,吃完先去买两身。” 带着白怜,回去的脚程自然会慢,那就得有多一套备换的。 “是阿怜没用......”白怜抿唇,苍白的小脸上带着愁色,像是极其惭愧,整个人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世间几人不为三两碎银奔波,公子也不容易,本就有恩于阿怜,还要为阿怜破费,阿怜受之有愧。” 宁远舟眼中淡漠融化半分,道:“那你穿得破破烂烂的,到时候旁人又以为我将你绑回来的,给我添麻烦便无愧了?” 白怜像是被他逗得轻快了几分,眉目间的愁色都淡了:“公子这般气度相貌,并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 宁远舟唇角一挑,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示意她坐下:“赶紧吃,早点把你送回去,咱们就分道扬镳。” 白怜眸光一颤,低头坐下去,在他看不见时,眼底掠过一缕暗色。 她刚坐下吃上一口,脑海里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软饭好吃吗?】 这声音没有机械感,很是人性化,却并不是人,而是白怜的系统。 她神色如常,在心中和系统交流。 白怜:“那肯定好吃,我胃不好,就得吃点软的。” 【......行,不愧是你啊,越来越不要脸了啊,上次你怎么骗他的?你是从未来穿回去的,他的夫人?你还让我给他传音,骗人家是读心术,十句里九句都是假的,遇上你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白怜低着头,在无人瞧见时,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水光粼粼的小鹿眼里透着半分桀骜顽劣。 “骗人怎么了,能骗一辈子,那是我的本事。” 系统:【......】 它不由想起,它第一世和白怜绑定的时候,它本来是要绑定那位各方面能力都不错的皇太女的,结果那皇太女得罪白怜,正好被白怜炸进了茅坑里。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这得有多缺德,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它当时惊呆了,一个失手就绑到白怜身上去了。 然后它就见证到了一个纨绔皇女,在京都上蹿下跳、遛猫追狗、惹是生非,那一溜的皇女朝臣,看见她就跟看见一坨屎一样,皇帝对她那都是眼不见为净。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躲过了所有人的揣测,掀翻了大魏几百年的基业。 当时它还提醒她:【你这样来莽的,那就是篡位,朝臣几个能服你?】 结果她直接来了一句:“骂啊,骂完了不还是要给我办事吗,闹事就杀,不干就踹下去,天底下读书人那么多,找几个想当官想干活的很难吗?百世流芳?坐在这里,那就是我说了算。” 那些皇女争来争去好些年头,结果最后一个都没抢到那把椅子。 就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顽劣性子,还是出身女尊世界,她居然靠男人吃软饭,吃得还挺开心? ...... 两人简单吃完饭,宁远舟就带着白怜往成衣店去。 白怜没有东挑西选,只是问掌柜要了两套不贵的白色衣裳,纹路极少,料子还算轻软,她去里间换上一出来,便叫人觉着可真衬她。 先前的白衣是可以拉起来的兜帽样式,这一身则更加寻常,广袖轻衫,腰带勾勒出纤纤柳腰,衬着那精致瓷白的小脸,让她有一种脆弱温软的美感。 她很美,是那种带着脆弱感的美。 宁远舟神色一滞,又很快恢复如初:“都是白色?” “嗯,白色就很好。”白怜微微牵唇,此刻眼眸温柔,如湛湛春水,却是答非所问:“公子穿白,应当也很适合。” 当年白愁飞一身白衣飞身落下,手中双刃一翻,唇角桀骜微挑,何尝不是她记忆里鲜明恍如昨日的一幕。 他似乎只要露出半分桀骜,就有种意气风发的孤傲感。 她本更喜欢各种鲜艳的颜色,少年时在京都招猫逗狗,也穿得一身金光闪闪花里胡哨,招摇得很,一身环佩叮当,活像棵行走的金玉树,可后来她穿上白衣。 惯用的长枪也不使了。 用起了黑白的双刃。 比最初的顽劣桀骜不可一世,又添了几分阴沉。 兵器一寸短一寸险,她总在战场上用短刃,还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穿一身白色那么扎眼,是玩命。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座下的朝臣每一次都觉得她出征即发疯,一个个提心吊胆,生怕她死了,她们的好日子就没了。 毕竟像她事这么少,不搞幺蛾子,治国清明,还能自己出去扩大版图,堪称自生自灭的皇帝已经很少见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送上那么多貌美如花的男儿她瞧也不瞧,就守着一座孤坟,一晃几十年,连个后都没留下。 此时日光正好,穿过成衣店的大门和窗户照进来。 照着一身白衣的少女眼神分外清晰,这样温柔地看着他,良久也不转开。 她此刻的目光莫名有种灼热感,看得宁远舟心中古怪。 他移开视线,“掌柜的,多少银子?” 白怜收回视线,袖子下手指微蜷。 凡事有个过度,他还不认识她,不急,容易把人吓跑,如今只要保持接触就好了。 等到宁远舟付了钱,两人一同出了成衣店,白怜伸手轻轻拽住他衣袖。 “公子。” 后者察觉到这不重的力道,一顿,回首瞥她:“做什么?” 少女怯生生地轻声道:“公子的伤,可有去药铺瞧过?” 先前他肩上从后扎的那支箭的确很明显。 宁远舟一眼就看出来她眼中的关切,“用不上,我有药。”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指指他肩上那灰色衣料露出的深色:“有些渗血,公子,伤病总有不同,可大可小,您还是寻大夫瞧瞧吧,总不能有药,便自己当大夫了啊,若是有所差池,阿怜......阿怜......” “您是阿怜的恩人,若是真瞧着恩人受难,阿怜实在没有颜面苟活于世......”她说着说着,眼眶一红,竟是又盈出了水光,欲哭不哭的,可怜得很。 她低下头,拽着他的衣衫,又开始默不作声地掉眼泪。 “你怎么又哭上了?”宁远舟看她肩膀一颤一颤的,显然是哭的,“我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这么短命,你......行行行,去医馆,别哭了。” 她瞧着也就十五六岁,和杨盈、元禄差不多年纪,还是个孩子,他都三十的人了,大人小姑娘一轮了,哄着点便哄着点吧。 少女一顿,抬起哭得泛红的小脸,梨花带泪地看着他,清澈的水眸因泪花而泛亮,粉嫩的樱唇微微张着。 我见犹怜。 系统:【......】妈的,两面三刀死骗子。 到医馆一看,宁远舟身上除了新伤还有旧伤。 除了外用的伤药,大夫又开了内服的,等到折腾完,也入夜了,赶路也急不上这一时。 回了客栈,饭后,白怜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盯着宁远舟喝完药才回房。 但她并没有睡觉,从窗口看了看没人,就翻了出去,悄悄跑到之前过的山里,把一窝土匪给送走了。 过河拆桥这一手她没少玩。 先前有用,让他们多活了几天,也到头了。 ...... 翌日。 因为白怜不会骑马,宁远舟想着也不好和她同骑,弄来了一个马车,他并没有雇车夫的意思,只让白怜坐在俩边,自己架着车。 出了小镇,车外变得清净了不少。 马车一路骨碌骨碌的。 “公子,车中有些闷,我能出......”白怜掀开帘子,想要从里边出来,可正在行驶的马车很是颠簸,她猫着腰往外挪,一个踉跄险些摔下车去。 “啊!”她惊慌失措地一声轻呼,下一瞬就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一只手捞了回去,一下子跌扑下去。 一下子摔进了宁远舟怀里。 怀中栽进来一个柔软的身躯,还带着股淡淡的馥郁气息,宁远舟神情一滞。 一低头,他就看见自己带着的小白兔红着眼圈一脸无措,纤白的小手仅仅攥着他胸前的衣襟,眼神懵懵的,显然还处于差点摔下车的后怕里。 宁远舟蹙眉拉停马车,正想说马车没停下,她乱跑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小姑娘又开始掉眼泪了。 她明明有些羞涩无措,苍白的面颊泛着绯色,却又着急他的伤口,一时连害羞也忘了,惶惶不安地往他肩上看:“对不起,公子,你有没有事,我碰到你伤口了吗?” 她是挑着角度摔的,自然没碰到他伤口,不过她要先发制人,搬出来说一说也不是问题。 温柔才是真正的杀人刀,刀刀致命。 他一句责问顿时卡在嗓子里,“没有,坐好,下次要出来,先和我说。” 白怜擦去眼泪,乖乖爬起来,在他身边坐下,嗓音软软的:“我,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般莽撞了,公子,你别生气。” 好像有什么在拽他衣裳。 宁远舟狐疑地看去,就发现她又拽着自己衣角。 她好像总喜欢做这样的动作,好像小孩和长辈讨糖吃似的模样,瞧着乖乖软软的,惹人怜爱。 白怜拽着他衣角,也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好像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总会有这样的动作。 那日他从天而降,砸坏了温泉上的棚顶,扑通一声掉进了池中。 白怜看着他从水里浮出来,一下子就能直观地看出来他人特别高。 她仍旧靠在温泉池壁上,笑得吊儿郎当地给自己脸上贴金:“京都里的世家儿郎个个躲我跟躲时疫似的,这跳我温泉的,还是第一个,夜黑风高一身白也不像是刺客,谁家的公子,这么有眼光?” 彼时她还是个母族势力不上不下的纨绔皇女,兄弟姐妹个个都瞧不上她,一来二往的,是互看相生厌,你坑我一回,我整你一次。 她又作风顽劣,毫不遮掩,整人都是来明的,而且不讲武德,净玩些卑鄙下流的。 皇帝也对她不忍直视,皇位轮不上她,将来谁做了皇帝,她也不见得有好果子吃。 京都里的世家子弟个个都是绕着她走的,生怕被她瞧上,一辈子就搭进去了,倒是花楼里想从她这捞笔好处就跑的哥儿不少。 时常缠着她,这倒是给她又多缠出个流连花丛的臭名。 但这些人哪怕缠着,也没人往她温泉里跳啊。 可是一细看,她就发现这人一身斑斑血迹,长发披散,像是刚经历一场血战,他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发中掺杂着些许白色,面色发白,眼圈发红,眼神有些瘆人。 不过瞬息间,他已经到了白怜面前,手扼住她的脖颈:“这是什么地方?” 系统提醒她:【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白怜悄然回:“我知道。” 系统一脸懵:【你怎么知道的?】 彼时白怜敛了敛笑容,也是如这般扯了扯他衣角:“上去,再泡水不止血,你这血就流干了。” 后者手上力道松懈一些。 白怜也不动弹:“能砸穿这棚顶,可不是从上面掉下来就可以,方圆五里可没有比此处高的悬崖,从天而降,公子是从何而来,你心里有数,你我这无冤无仇的,何必动手呢,多个朋友多条路,咱们结个善缘如何?” 他缓缓松手,显然也是很快地反应过来,自己是撞上了奇事,否则他从金风细雨楼的白楼顶上跳下来,怎么也到不了一个姑娘家的温泉里。 还不等他说话,白怜却从水里起来了。 水声哗啦啦的。 纤细的少女眉目艳冽,只着一层单薄的白色里衣,泡了水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瞧着和没穿差别也不大。 “你——” 他神情一怔,瞬息间移开了视线。 白怜拽住他手:“赶紧的,菩萨发善心了,给你叫医师去。” 一身伤还摔下来,他也是真能撑得住。 哥哥 两人一路赶得不快,但也没再遇上什么拦路的土匪之类的,平安地抵达了泗水镇。 这小镇算不得多繁华,镇外的小村上,风声中夹杂着虫鸣犬吠与人声。 白怜站在村口,像是近乡情怯,眼圈染了一圈绯色:“我到家了。” 转过身,她冲身边高了自己一大截的俊逸青年露出一个笑容:“公子,多谢您。” 她小脸娇嫩苍白,红着眼又含着泪,偏又在笑,看着总有几分可怜。 宁远舟想起之前她说的话,问道:“你家的房子不是卖了吗?” 面前的少女神情一滞,抿了抿唇,似乎也有为难,但又很快将为难藏起来。 继而,她抬头笑笑:“公子不必担忧,阿怜虽然没了哥哥,但还有位远房姑姑,倒也不算无处可去,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公子留心伤势,多多保重,阿怜若有机会,定不负公子大恩。” 纤瘦苍白的少女朝他盈盈一拜,柔顺乌黑的长发被带着苍翠叶子的竹枝挽着,两鬓两缕青丝垂落,扫过她细腻的两颊,显得整个人柔和得如微风。 她同宁远舟告了别,便迎着微风离开了。 明明是个没有什么独立生存能力,纤细柔弱的少女,偏生有种自生自灭的人勇气,总不想牵累旁人。 好像死的可怕,也不能超越心中的信念。 不过是个苍天之下努力生活的普通人,没有自保之力的小女孩,这副样貌不光不能为她带来好处,反倒是会让她更加危险。 如今孤苦伶仃的,到底是可怜。 宁远舟看着她走远,本是要直接离开回京的,但不知想到什么,终究有几分不放心,又转头走了回去,悄然隐在暗处,跟着白怜。 察觉到背后的人,白怜眼中闪过一缕笑意,往村头一户人家走去。 她敲了敲门。 院内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谁啊?”开门的是个中年的男性,瞥见白怜西先是愣了愣,随即蹙眉一脸烦躁,“怎么是你,你不是卖了房子找你哥哥去了吗?” 他嗓门大得很,吼得白怜一颤,往后退了半步,眼泪汪汪的,怯生生地道:“表姑父,哥哥,哥哥没了......” 表姑父一愣:“你哥哥没了?那你......你不会想来我家过日子吧?我告诉你啊,我家上有老,下有两大小伙子,这口粮还不够吃呢,你要是有银钱让你暂住也就罢了,你要是没有,这都是要过日子的,你也不能来为难我吧?” 暗处的宁远舟微微蹙眉。 这小姑娘现在可是身无分文。 白怜苍白细腻的面颊上滑落两滴泪珠,紧紧抱着怀中装骨灰的盒子:“不,不是的,表姑父,阿怜......阿怜就借一把锄头......哥哥走了,阿怜总至少让哥哥入土为安。” 表姑父闻声,沉默一瞬:“拿了东西就走,也不用你还了,但是别再来找你表姑,待会儿再跟你表姑撞上,就当你也没了,这年头我们日子也不好过,她耳根子软,就只能我来做这个恶人了。” 白怜抱着东西的手指压得发白,点头:“表姑父放心,阿怜,有去处,阿怜只是想就近借把锄头,往后,不会再来打搅表姑和姑父。” “等着。”表姑父转身,去院里拿锄头了。 白怜拿到东西,就拖着往山林里去。 院内,‘表姑父’关上门,捧着手里的金银啧啧低叹。 “唱一出大戏就给这么多,哎哟,可真是财神爷!” 显然,这人是白怜早安排好的,她装作不会骑马需要马车,马车的速度岂能赶上快马? 系统:【他这么警惕的人,竟然信了你的鬼话?】 白怜:“我既没有去主动接近他,又没有缠上他的意思,还不断表达离开的意味,慢慢打消他的怀疑咯。” 系统:【......】 白怜没有回头,只悄然道:“你看,是他自己心软跟着我,可不是我跟着他。” 【你这话听着好有不负责任的渣女味道。】 白怜:“钓了不负责那才是渣,我这样的,顶多叫py中的一环。” 系统:【......我给你开知识商城不是让你学这些不正经的!】 ...... 山野间树影婆娑,风声阵阵。 白怜找了一处还算合适的地界,就扛着锄头准备开挖。 “这就是你的去处?” 冷不丁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白怜一僵,缓缓转身,便见那身形高大的灰袍青年慢步走近,可不就是先前与她“分别”的宁远舟吗? “公......子?”少女握着锄头,愣愣地看着宁远舟,大概是想起自己逞强的话,这番被抓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顿时埋下了头。 这般模样,瞧着倒是像做错了事被训斥的小孩,还挺乖巧。 宁远舟却未被这外貌的乖巧蒙蔽:“瞧着倒是乖巧,可惜嘴里没几句实话,你就算打算做野人,也得考虑考虑自己那小身板,能不能打得过山里的豺狼虎豹吧?” 白怜头垂得更低了,像个小鸵鸟似的。 宁远舟算是看出来了,她每次都喜欢用这种办法蒙混过关,蹙眉凝视她,嗓音肃然了几分:“又不说话?” 他本就不是那种温柔挂的嗓音,说话有种酷烈的气息,严肃一些,就显得偏冷了。 白怜像是被他吓到了,一颤,慌忙抓住他衣角:“公子,我,我说,你别生气。” 宁远舟让她气笑了:“有去处?” 白怜委屈地咬了咬唇:“我与公子萍水相逢,却能看出公子心软,公子帮阿怜是出于仁义,不帮阿怜也是天经地义,阿怜已经欠公子良多,实在不想再麻烦公子了。” 她似乎总会有这种小动作。 她本就生得娇嫩,唇瓣也娇嫩,那贝齿一咬,都似乎要破皮了似的。 宁远舟心中一滞,终究心软了:“既然已经欠了,再多欠一些又如何?” 白怜呆呆道:“公子?” “日后便跟着我吧。”宁远舟脱口而出这句话,先前跟着白怜的时候,他就已经心软在考虑这事了。 左右他也打算就此脱身归隐,便先收留着她也并无不可。 等到日后有何时的机会,或是她有了值得托付的人,嫁出去便是了。 随即他又觉着这话好像有些歧义,好像是让她跟了他似的。 他又立刻想要补充:“我的意思是——” 可惜白怜没给他补完的机会,便红着眼要给他跪下:“多谢公子,阿怜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公子,以报公子大恩。” 白怜这样的人,钓起人来,连拒绝的机会都不会给别人。 “......” 宁远舟一把扶住她手臂,没让她跪下去,说一半的话愣是噎了回去。 行吧,合着人姑娘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也是,小姑娘也不过十五六岁,他这岁数,她叫一声叔叔都可以了,这样的小姑娘,想必成亲也不会往他这般岁数的想。 被扶住手臂没跪下去的小姑娘迷茫地睁大水眸:“公子?”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刚才哭过,红着眼睛,泪水未干,这般满目纯然地瞧着人,有多惹眼。 宁远舟移开视线:“我还用不上你为奴为婢,往后......你便做我的表妹吧。” 白怜立时哽咽道:“公子......公子您真是好人。” 心软,是很容易被骗的啊。 “还叫公子呢?”瞧她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宁远舟心底生出半分无奈来,这小姑娘,到底还有多怯生? “我姓宁,宁远舟。” 她眼含水光,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开心的笑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哥哥。” ——哥哥。 也不知是不是她总这般温声细语的,软糯又悦耳,这一声哥哥听得他心间一颤,又立刻忽略过去:“走吧,谁家这般粗糙办事,先去给你亲哥哥买一口棺材。” 白怜跟着宁远舟,去将丧事办了办,因为眼下白怜‘既没有了房子’又‘没了亲人’,只是简单入殓入土。 但也耽搁了一整日,白怜才再次坐上了马车,与宁远舟一同赴京。 ...... 梧都。 入了城,白怜就老实地待在马车里,也不知到了哪儿,外边传来一阵糕点香气,很是馋人。 依稀能听见路边行人议论着“一口酥”的口味。 宁远舟停下了马车。 白怜乖乖待着,也不多问,等了一阵儿,便见宁远舟掀开马车的帘子。 他手里拿着个油纸包,将一口酥递到她面前:“饿了吗,垫垫肚子。” 白怜朝他牵唇,笑容温软,小鹿似的眼睛水光湛湛,嗓音也甜腻:“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她说话总这般温声细语的,叫起哥哥来也甜得很,仿佛一阵清风挠了挠人的心脏。 那瓷白如玉的小脸,似乎同包子一般绵软,叫人想碰一碰。 宁远舟握着油纸包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半分。 白怜打开油纸包,双手捧着,凑到宁远舟面前,温柔的水眸望着他:“哥哥也吃。” “咳,好。”宁远舟将视线从她眼睛移到一口酥上,拿走一块。 系统看不下去了:【yue——恶不恶心啊你?】 白怜小手捏着一块一口酥,垂眸轻咬下一角,举止斯文,心里回系统的话却截然不同:“可是怎么办呢,恶心你也只能憋着啊,我这人生平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看别人看不惯我又干不掉,还得给我办事的样子。” 系统:【......】狗东西! ...... 入夜。 万家灯火亮,京城有繁华地,自然也有静谧时,都道是人走茶凉,如今听闻宁远舟的死讯,宁宅也寂静得很。 风一吹,门前枯叶翻飞倒卷入空。 如今六道堂掌事的赵季,正领着下属一路搜寻,刚好转到了宁宅门前。 “谁?!” 一道质问响起。 六道堂众人倏然警惕抬眸,握上刀柄,蓄势待发。 “小心,大家小心!” 一少年自宁宅大门的屋顶翻越而出,身形矫健地旋身飞出数枚飞镖! 这可不就是原先的六道堂饿鬼道的校尉元禄嘛。 六道堂众人立刻拔刀抵御,谁想元禄这小子后面的飞镖竟然扎上他们衣角,将衣服都钉在了地上,不便动弹。 元禄眼中含着讥笑:“赵大人?你这半夜三更的,鬼鬼祟祟,是要偷鸡还是要摸狗啊?你也不早点出声,太险了,差点我就送你两颗雷火弹。” 他张开手,露出两个黑不溜秋的大丸子,笑呵呵地又揣回身上。 赵季:“你怎么会在这儿?” “哦,禀大人......”元禄抱拳,然后抬头,目露挑衅,“我就不告诉你。” 赵季:“......” 元禄笑嘻嘻:“赵大人该不会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吧?小爷我早就不是六道堂的人了。” 话音落地,他就转身欲往里走。 “站住。” 元禄脚步一顿,回首往兜里一摸:“怎么了?是想尝尝我炸了半个器械堂的雷火弹吗?” 他手一摊开,几名六道堂的人显然颇为畏惧那雷火弹,顿时浑身一绷,谁想他却是拿出了一个药丸似的东西,塞进了自己嘴里。 赵季双手撑在刀上叹了一息,含笑指了指宁宅:“你炸呀,我就不信,你敢炸了宁远舟的老宅。” 听见宁远舟三个字,少年心中难过,顿时双眼泛红。 赵季挥手,其余人立刻上前要闯进宁宅。 元禄一下子挡在门口:“不许进去!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宁头儿才过世,你们不怕打扰他英灵吗?” 赵季:“攻进去!” 元禄想拦,可惜他武功并非顶尖,本就打得艰难,擦伤赵季的脸后,更是被恼怒的赵季借他防守不过来时,出手一脚踹倒拿下,一路押到灵堂。 暗处。 有细微的破风声。 “哥哥......”被宁远舟搂着带到房顶上的白怜好像有些畏惧这高处,紧张得从攥着他衣襟变成了抱住他腰。 少女柔软的身躯带着馥郁的清香,像是幽幽的茉莉花香气,清淡又怡人,同她这般柔弱的模样倒是很相配。 “别怕,不会让你摔下去的。”宁远舟被抱得一僵,感受到腰上那双手软的手臂,抬手,像哄小孩似的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白怜眨了眨水眸,乖巧地点点头,压着嗓音问:“哥哥,他们为什么说你死了啊?” 他这明显是装死呢,但她得装不明白。 归隐山林 灵堂内摆放的棺材不止一口,一口是宁远舟的,另一口却是六道堂先堂主宋老堂主的。 “赵季,你不能进去!” 元禄被刀架着,根本挣扎不出来,眼圈发红地看着赵季走向宁远舟的棺木:“头儿......” 赵季状若未闻,抬手推开棺材,可他才推开一部分,藏在棺中的女子抬手就欲动手。 “赵季!” 元禄一声呵斥让赵季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他娘的不是人,赵季!”元禄愤恨地骂着,哪怕被身后的人踹了一脚跪下去也未停下:“你害宁头儿充军战死不说,你连他的遗骨都不放过!六道堂有你这样的主事,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 赵季只是不屑地勾了勾唇,抬手将六道堂先堂主的牌位一掀:“你倒是一心想着你家宁头儿啊,可惜啊,你家宁头儿可没有把你当成是他的心腹啊。” 元禄:“老堂主!” 屋顶上,宁远舟闻声,眼中掠过一缕凉意,显然是看出来今日怕是轻易不能善了。 他转头轻声对白怜道:“在这儿藏好等我,知道吗?抓稳了,别摔下去。” 此处屋脊的凸起,正好可以扶手。 白怜一手扶着屋脊,一手拽住他衣角,蹙着柳眉紧张道:“哥哥,他们人多,你要小心。” 宁远舟一顿,摸摸她发顶安抚:“放心。” 那方,赵季掀了老堂主的牌位,还不见宁远舟出现:“宁远舟,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一把火,烧了你宁家老宅了,一,二,三!” 赵季手里刀柄一撞,把点燃的蜡烛打翻,顿时把白绫点燃了。 元禄想要阻拦,又无奈得无力阻拦,到底年纪小,委屈得双眼含泪,声音都有几分哭腔了:“赵季,你疯了......萧将军刚把头儿的遗骨送回来,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赵季不以为意,只大声道:“宁远舟,你舍得你家宁家老宅,可你舍不舍得你这个小跟班呀?这琵琶骨一断,他这双巧手,从此可就废了......一,二,三!” 他瞬间拔刀,就朝元禄刺去。 就在这时,宁远舟倏然现身,打开赵季和六道堂其余人,拉着元禄脱离了控制落到院中。 元禄愣愣地抬头,就瞧见自己以为已经死了的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宁头儿?你还活着......” 宁远舟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拍拍他肩安抚他。 一群六道堂的人也颇为惊诧地赶出来:“宁头儿!” 赵季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从灵堂走到院中。 宁远舟意味不明道:“这三更半夜到我坟上来,赵季啊,越来越会玩了。” 赵季:“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死,一听察子来报,有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一口气买了十三块张记的一口酥,我就知道是你。” 宁远舟轻笑一瞬,他此刻一身白衣,墨发没有高束,半绑落在身后,倒是添了几分温柔。 元禄惊呆了,转头很是无语地看着宁远舟:“头儿!” 搞半天,他竟然为了一口吃把自己暴露了? 宁远舟有些尴尬,温声哄道:“你哥就这点毛病,下次一定改,一定改,别生气了。” 赵季:“拿下!” 白怜还藏在屋顶上,看着六道堂的人犹豫不决,不想对宁远舟动手,又迫于赵季淫威不得不动手。 系统:【看来他这一次身边的问题还是不少啊。】 白怜微笑:“没事,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你以为你还是皇帝呢,做人太自信当心阴沟里翻船,这是男尊世界,你还是白身。】 白怜啧了一声:“你说的好像我这皇位是天上掉馅饼,正统继承的一样。” 系统:【......不是,你篡位还篡得挺自豪啊?】 白怜笑嘻嘻:“对啊,我没有道德,你不用绑架我。” 【......】 白怜这边和系统聊天的当头,宁远舟已经和众人交上了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有意放水,还是武功真这么辣眼睛,宁远舟很快就逼退众人,拔了赵季的刀架上了他脖子。 宁远舟眉梢一扬,那颇有挑衅意味的动作看得赵季恼怒瞪眼。 大概是怕宁远舟真发疯给他一刀送走,赵季道:“天道自柴明之下十六人的消息,你还想不想知道?” 宁远舟微微眯眼,眼底掠过一缕厉色。 赵季:“他们个个可是你过命交情的兄弟。” 宁远舟果然放开了赵季。 “想知道的话,跟我进去。” 宁远舟当真跟着进去了,不过这二人谈话,倒不像之前赵季和元禄,扯着嗓子嚎,白怜没听清里边说的什么。 她趴在屋顶上懒洋洋地发了一阵呆,就忽然见赵季踹了个灵位,被宁远舟用什么东西戳上了咽喉。 赵季口不能言,踉跄着到了院里,手捂着淌血的脖子,瞪大了双目倒了下去。 宁远舟手上、脸上和白衣都染上了血,神情满是冷冽阴郁地缓步走出来。 “六道堂堂规第九条,勾结外人有害道众性命者,死!第十条,栽赃陷害道众者,死!第十三条,大不敬上官者,死!” 眼看着赵季咽了气,宁远舟眸中森冷轻了几分,对其余道众道:“这里供奉的,是我宁氏先祖,还有我义父宋老堂主,只因他遗命要我扶棺入土,但我又被发配军中这才拖延至今。” 他朝着灵堂中跪下,众人也跟着跪拜。 “老堂主英灵永照!” “老堂主英灵永照!” 系统冷不丁来了一句:【这个赵季怎么那么像你呢?】 白怜:“排除异己不是自废手脚,我有那么蠢?他也就这么点眼界,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现在被杀,不是意料之中吗?也就是上位的眼瞎,俗话说将熊熊一窝,皇帝蠢,害得可不是一个人,这梧国的皇位早该换人坐了,现在这头猪,退位就是为百姓做的最大贡献。” 系统:【......】虽然它很想说她说话真难听,但是她说的是实话。 跪拜完宋老堂主后,众人起身。 宁远舟:“赵季刚才踢翻的灵位,就是他老人家的,见灵如人,赵季大不敬老堂主,他是否有违堂规第十三条,按律当死?我为六道堂抛却生死,奔走二十年,却因赵季上媚奸相多次陷害于我,还想让我死在天门关,他是否有违堂规第十条,按律当死?”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道:“当死!” “赵季上任不过半年,将我和老堂主费尽心血建立的一切一一破坏殆尽,闲置信鸽司,废除森罗殿,罗织罪名将不服者一一投之入狱,让远征大军无密报可用白白战死沙场!天道柴明等十六位兄弟,半数忍辱被囚,半数血战而死,他是否有违堂规第九条,按律当死?” “当死!” “如今我按六道堂堂规处置这三罪齐发之人,诸位可有异议?” “大人英明!” 宁远舟却道:“各位兄弟,我早就不是你们的大人了,我现在只是一抹厌倦朝堂的幽魂,如果各位还念着当年的香火之情,就当今晚没见过我,待我明日将我义父下葬之后我便可以离开京城,就此归隐。” 他忽然咳了两声,眸光微闪,飘过一侧的房顶,想到自己藏在那里的小姑娘。 他如今还带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哪里还能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 她就像是一朵得养在室内的花,经不得风霜。 莫说她若受牵连无面对他的仇家的能力,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是都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 有六道堂道众挽留:“宁头儿您别走,您永远是我们的头儿,我们舍不得你,自从你走了之后,六道堂就不像个样子了,您回来吧,继续做我们的堂主!” 宁远舟:“诸位兄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咳咳......更何况现在我的身体五劳七伤,再也无法强撑下去了,我现在呢,只想找个山明水净的地方再多活两年,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言到此处,众人也知道他心意已决。 但哪怕没有以后,也有往日的情分在,他们看了一眼地上赵季的尸体,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为宁远舟遮掩此事。 “朱衣卫梧都分部已被全部摧毁,赵大人出城追击余孽,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起码,还要三四天吧。” “天色不早了,朱衣卫奸细也没抓到,弟兄们,撤!” “宁头儿保重!” 宁远舟眸光一动,回以一礼:“保重。” 一群人抬着赵季的尸体离开。 元禄却走到宁远舟面前,气鼓鼓的。 宁远舟眉眼间隐约含笑,神情故作无辜,语气温柔:“怎么了?” 元禄板着脸伸手一拳,没用什么力气大约只是想撒气,被宁远舟接住。 “玩假死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真没了?!” 宁远舟哄小孩似的拍拍他肩:“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你知道的,这章崧开始扶持赵季之后我就不想玩了,我不这么假死一回,不把你也骗了,他怎么能放我归隐山林啊?” 元禄撇开视线:“我不管,反正打小我就是你的跟屁虫,以后你去哪儿我跟你去哪儿,就算你死了也得是我给你看坟!” 宁远舟被他的傻劲儿逗乐了,笑着点点头:“好,答应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言罢,宁远舟道:“去把门关上。” 元禄转身要去,又转回来:“哦,那我明天早上先把老堂主给安葬了,对了,那个,上次公主见我的时候还问我来着,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告诉她?” 宁远舟思索一瞬:“晚点再说,先去关门。” 系统一听这对话:【公主哎——】 白怜:“闭嘴。” 系统:【你急了你急了,有人在女尊世界娶不到夫侍,这来了男尊世界要是还孤独终老,啧啧啧,这就应该是人的问题了吧?】 白怜反手就把它屏蔽了。 系统一脸懵圈地对着小黑屋:【卧槽你玩不起是不是?】 元禄刚关上门,宁远舟眼神就是一变,一掌从本该他躺的棺材里打出了个一身粉色衣衫的美貌女子。 这姑娘受了伤,唇色泛白,可她生得娇美如花,哪怕虚弱时也好看得很,若是气色好起来,神情多几分冷峻,当是个更明艳的美人儿。 元禄拿着东西来给宁远舟擦手,见此一懵。 宁远舟:“刚才娄青强要抓的人就是你吧?朱衣卫的奸细。” 女子摔在地上,虚弱地喘着气:“不,奴不是,公子饶命!” “你不是朱衣卫的?”宁远舟神情平淡,蹲下身,“那你为什么......会朱衣卫独门的十八跌啊?” 女子哭着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朱衣卫蓝衣卫的,她只是教坊里的舞姬,和她的姐妹们一起去拾遗府献艺,结果一个都没能回来。 六道堂的人说她们唱的曲子诅咒圣上,把舞姬们都杀了,昨夜他们又到教坊抓人,说她的姐妹玲珑是奸细,她也有嫌疑。 她不想死,拼着清白不要被看牢的给祸害了,这才逃了出来。 宁远舟还没说什么,元禄这个性子单纯的倒是先相信了这说辞,心软怜悯这姑娘遭遇,说他也听说过这事,就是已经死了的赵季为了要钱污蔑这些舞姬是奸细,还劝慰她已经没事了。 宁远舟也不知道信没信,神情淡淡地起身:“扶她起来吧。” 谁想元禄才应言把人扶起来,宁远舟就倏然出手,双指就停在女子漂亮的双眼前。 再近一些,便能戳瞎她的眼睛! 后者却没躲开,似乎被吓得腿软又跌了下去。 “公子饶命!” “别怕别怕,姑娘,宁头儿就想试试你,不是真的想杀你。”说着,元禄抬头看着宁远舟,扶着女子的手臂把人搀起来,“头儿,她连你出招都不会躲,怎么可能会是朱衣卫呢?不信你试试,她连内力都没有。” 宁远舟转眸,抬手捏住她手腕一探,果真没有内力。 女子眼下挂着泪珠,一派虚弱的模样。 宁远舟:“丹田倒还真是空的。” 女子闻声,忽然身子一歪,倒向了宁远舟。 白怜刚屏蔽了嘴欠的系统,从屋顶冒了个头,就看见个漂亮姑娘晕在宁远舟怀里。 白怜:“......” 他是捅了月老的红线篓子吗? 嘎嘣一声脆响乍起! “谁?!”元禄一惊,倏然往房顶看去。 白怜瞥了一眼手里化作流沙的瓦片,从瓦片密集处找了一片把这一处盖住,风一吹,手心的细碎沙尘也没了。 拆东墙补西墙做得十分顺手。 元禄手一抬,就欲飞出飞镖去。 宁远舟一惊,忙用空着的手拽住元禄,可手里还有个人,实在不便:“自己人,上去把她带下来。” 那小姑娘不懂武,真让元禄这一镖过去,搞不好人就没了。 “啊?”元禄一脸迷惑,但宁远舟说什么他听什么,立刻出去飞身上了屋顶,然后就瞧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小姑娘红着眼,颤抖着坐在屋顶上,好像是很怕高。 和他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女。 风一吹,她白色的衣衫与墨发飘扬。 远天是皎皎明月,面前是如玉美人。 也不知是月衬美人,还是美人衬月亮,元禄差点以为自己瞧见了神仙。 “你,你是——” 看见终于来人,白怜顿时开始掉眼泪:“这位小公子,这里太高了......我怕......” “啊,哦,我,我先带你下去,那个......失礼了。”元禄呆呆地应了声,到她旁边虚拦着人飞身下去。 人一踩空,白怜就面色一白,吓得攥紧了衣裙。 她刚落到地上,就手脚发软,好在元禄及时扶住她。 宁远舟已经把那女子安置下去,见白怜这副样子,走近前要拉她:“刚才怕有突发情况就没带你下来——” 谁想白怜往后退了一步。 宁远舟说到一半的话因为这一动作断了,他手一僵,低头就瞧见自己手和衣衫都是血:“我先洗了换一身,元禄,你带阿怜找个房间收拾歇脚。” 他是不是吓着小姑娘了? 元禄:“好,阿怜姑娘,走吧。” 白怜瞥了一眼宁远舟,转头和元禄说话,嗓音同人一般温软,听着就好听:“谢谢小公子。” 元禄性情纯挚,收获感谢顿时也高兴道:“没事儿,阿怜姑娘,你是宁头儿带回来的,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正要走开的宁远舟倏然回头:“......他不小了。” 白怜一顿,抿了抿唇,垂头低声道:“知道了,哥哥。” 元禄顿时瞪大双目:“哥哥?” 他认识宁头儿这么久,怎么不知道他有个妹妹? 嘴欠 日光照入室内,有鸟鸣响起。 任如意睁开眼,见到陌生的地方,眼中下意识掠过一瞬戒备,又骤然回忆起昨日的事情。 她当时负伤又没了内力,是真晕。 她从塌上起身,便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走进来。 云鬓如墨,白衣如雪,她面色偏向苍白,相貌精致,整个人都有种病弱的破碎感,似乎连风过都不忍欺负她,温柔拂面。 她雪白的衣衫和发丝轻扬,袅袅盈盈地到了任如意跟前。 “姑娘是?”任如意瞥过她行来的步伐,瞧着并不像是习武之人。 白怜朝她笑笑:“姐姐有伤,起身时担心别拉开了,我叫白怜,是这家主人的妹妹,姐姐叫我阿怜就好。” “我的伤是你帮我处理的?” 白怜点点头,温声道:“嗯,姐姐是女孩子,如今女子处世不易,自当珍重彼此,府中如今只有我一个女子,总不能叫姐姐吃亏,姐姐刚醒,饿了吗,阿怜给你拿些吃的?” 长得弱柳扶风的小姑娘眼神纯澈,温柔关切地看人时叫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任如意有些不太会应对这样的温柔,有一瞬局促,但想到自己现在还在伪装,对她牵唇:“多谢阿怜姑娘。” “姐姐稍等。”白怜出门,去厨房里拿了些早晨元禄去街上买回来的早点,这会儿还温在锅里,是热乎的。 她倒也不是不会做饭,当初她还是个纨绔皇女时,整日除了招猫逗狗外,在吃喝上也颇有心得,和白愁飞认识后,整日里除了调戏他就是拉着他四处吃喝玩乐。 然后一到晚上,就当起时间管理大师拉扯她的篡位大业。 善于吃,做饭她自然也钻研过。 但是她先前用不会生火这一茬骗了宁远舟,没人帮她生火,她自然不能自己把自己暴露出来。 看着白怜送来的包子、小菜,大约担心她噎得慌,还端了碗补血的甜汤,任如意眸光一转。 这小姑娘一看就比那宁远舟心软好骗。 倒不如从这里下手。 ...... 果不其然,小姑娘就是比宁远舟好骗,她哭诉一阵,小姑娘就肉眼可见地同情起来,眼泪掉得比她这个说故事的还凶。 没一阵白怜就跑去找宁远舟了。 可她想起昨晚的事,在宁远舟房门口踌躇半晌,都没有踏进去。 倒是宁远舟先开口:“进来吧。” 白怜抿了抿唇,抬步走进去,瞥见宁远舟在桌边喝茶,又垂下眸子,糯糯地喊了一声:“......哥哥。” 宁远舟看她这副模样,便想到昨夜的事,想着这小姑娘先前一直觉着他是个好人,他忽然出手那般狠厉地杀人,打破这认知,到底是吓到了她。 他朝她牵唇,嗓音放得温柔了许多:“对不起,昨晚吓到你了,下次......” 小姑娘头垂得更低了,往前挪了两步,轻轻捏住他袖角,瓮声瓮气地道:“哥哥,是阿怜一下子没转过弯,那个人是坏人,欺负哥哥和元禄公子,不怪哥哥的,阿怜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宁远舟一顿,他坐着,抬头就对上少女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满是坚定。 然后她轻声道:“哥哥,阿怜会努力适应的,哥哥是最好的人,阿怜永远相信哥哥。” 宁远舟心中一软,笑着道:“昨夜你也看见了,六道堂可不是什么善堂,也许我不是你认为的好人呢?” 她水眸一颤,揪着他衣袖的手一紧:“哥哥待阿怜好,阿怜看得见的,是不是阿怜让哥哥失望了?哥哥要是,要是不喜欢阿怜,阿怜可以走的......” 说着说着,她又红着眼要哭不哭的。 宁远舟也没想到她忽然就这么想,一时有些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话到嘴边,他又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变成了一句轻哄:“好了,没有不喜欢你,以后都带着你,别哭了。” 大概是他这话让小姑娘稍稍安心了,一直逞强藏起来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含在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滚落下来。 白怜蓦然扑进他怀里,身躯轻颤着抱住他:“哥哥,其实阿怜一点也不乖,阿怜骗哥哥了,阿怜不想走,阿怜只有哥哥了,哥哥......别不要阿怜好不好?” 原来她也没有想象中坚强,在孤苦伶仃时,遇见了一点温柔,就忍不住起了贪恋。 这是宁远舟第一次听见她放纵自己情绪,不再只替他考虑,心中一软,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酸涩感。 原来小姑娘一直这样不安,又懂事的不肯说出心里话。 嗅着扑面而来的幽幽香气,他眼中掠过一缕叹色,一手摸了摸她发顶:“好,别哭了。” 大概一时间有些收不住眼泪,她一颤一颤地缓了许久情绪。 等到收敛好情绪,她才开口说起任如意的事。 听着白怜的话,宁远舟嗓子眼就是一哽。 因为白怜显然已经被任如意哄得一愣一愣的了,字里行间都是在帮任如意求情的意思。 听得宁远舟不由有些愁,他这便宜妹妹这么傻,就怕日后被人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将来得找个什么人家,才能不被欺负? 元禄也提过想帮任如意,若不影响到他们,做这一行的有多少是自己愿意?到底是一条命,他倒也不是不能让任如意留下暂避风头。 任如意的事宁远舟是点头了,但这两个小的都不太聪明令人发愁就是另一回事了。 系统看白怜这波操作,一脸迷惑:【你这是干嘛?】 白怜:“宁远舟猜得没错,她就是娄青强要抓的朱衣卫,但她显然不是低等朱衣卫,是个高手,卖个人情就是给自己多留条路,我要演这出戏,不方便动手,这份人情就有用处了。” 系统:【你就不怕她不念人情?】 白怜悄然弯唇,笃定道:“她是个有傲气的人,不会拖欠人情的。” 【你怎么确定?】 白怜微笑:“所以我篡位成功了,而你蠢到绑错人。” 【???】人言否? 忽然间,系统想起她第一次遇见白愁飞那天,人从天而降掉进她浴池里,她也不怕,也是这副笃定的模样,还嘴欠调戏别人,刀架在脖子上了都还要皮。 好似从来不怕输。 如果非要用个东西比喻,那就是滚刀肉。 混得浑然天成,狗得天人合一。 彼时她差人去传唤医师了,殿内只留下她和他两人。 白愁飞也没想到自己穿过去的世界是女子为尊,只觉着她举止奔放肆意得很是古怪。 但他谨慎,并未说出来。 他从白楼跃下时,是存了死意,可猝不及防遇到这样的奇遇,心里反倒是静了几分。 面前的人明明聪明得很,还敢随意救一个从天而降的人? 若说无所图,怕是是个人都不会信。 他也问了。 她眉目含笑,似乎存了心逗他玩:“世上之事便一定需要理由吗?公子这般人物,在下又岂会忍心见死不救呢?” 那时候的白怜还不是这副小白花无害的相貌,浓艳姝丽。 披上一身绛紫华服的女子黑发还湿漉漉的披散,衣服上是艳俗的红牡丹花纹,可她身上自带一种风流潋滟的矜雅气质,反倒是有种清贵华美。 加上这行事作风,怎么看她怎么不像好人。 如果非要说她像哪种人,他从记忆里翻找许久,只找出一个方应看,但又比方应看多了一分顽劣,少了一分轻浮的腻人感。 下一瞬,一把寒光凌冽的飞刀便架在了她脖子边,而他神情阴郁森冷,杀气颇重。 双刃不在身上,那飞刀便是他唯一携带的利器。 系统当时都被吓到了:【卧槽他咋这么凶残,你别装b了行不行,你不杀他他杀你了!】 白怜眸光一闪,在心里对系统道:“慌什么,这小子身手不错,留着可是把好刀,等我成事,还缺一把监斩百官的刀,这样无亲无故之人最好,不受人左右。” 继而她挑眉道:“哎呀,公子好狠的心啊,在下方才才为公子传唤了医师,公子这便要恩将仇报了?” 他倒是第一次这般混不吝地赌命的人:“不叫人?” 白怜嗓音都带着半分慵懒的笑意,有些蛊惑人心的味道:“哎,公子这就想差了,在下最是心软,怎么忍心唤来守卫,叫公子身处险境呢?” 他眼神锐利,又似乎透着半分疯劲:“胡说八道容易,可你,不像。” 她笑盈盈地抬手,轻轻推开脖子前面的飞刀:“那我若说是对公子一见钟情了,可如何是好啊?” 系统当时都替她觉得丢人,偏偏她脸皮比城墙都厚。 要不是白愁飞是从男尊世界来的,换个女尊世界的男子,都要一巴掌过去骂流氓了。 不过报应还是有的,她一开始作的死太多,名声又臭,时常逗留花楼听曲喝酒,哪怕她其实什么都没做,追人的时候说什么都被当口花花。 估计白怜一辈子最大的失策就是她嘴欠着嘴欠着自己认真了。 那时候白愁飞有一身旧伤,还有余毒,影响寿岁。 等到两人有所进展,却是死别。 以至于后来不论是在宋国还是来了这个世界,她就直接开始换人设了。 什么弱柳扶风小白花,看得系统犯恶心。 从回忆中收回思绪,系统又想起昨天的视频记录:【你昨天不是气得还不让人扶你吗,这就不气了,还有心情帮任如意?】 白怜:“蠢,你是对小白花有什么误解吗?我演怕高,以后一有这种机会我就可以跟他撒娇卖可怜,我一直觉得他是好人,忽然看见他杀人,打破固有印象,一下子就接受才奇怪好不好?” “我演的是娇弱,不是病娇。” 系统:【......】搞半天那也是演戏。 白怜抬眸,徐徐弯唇,漆黑的星眸深不见底:“我们现在还不是可以吃醋的关系,你不会以为我那么蠢这样就开始闹脾气了吧?” 【那你还气得把瓦片都捏碎了。】 白怜:“理智上知道没问题和我单纯不喜欢他和别人太近,生气捏个瓦片有冲突?我又不会让人看见。” 【......】好一个没人看见。 ....... 任如意暂时留在了宁府,但被宁远舟安排了一堆活,什么劈柴、洗衣、做饭之类的。 宁远舟和元禄出去办事了,因为白怜不会武,宁远舟担心她一个人留下来面对任如意有危险,干脆把她也带了出去。 等到三人回来,就见着了一脸锅底灰的任如意。 白怜当时就知道她这厨艺怕是堪忧了,果不其然,她拿出来的豆沙包是村头牛大妈的手艺,倒是那两盘菜是她炒的。 香菇炒青菜和一叠竹笋,盐估计是按把撒的,咸得宁远舟当场吐了出来。 果然,任如意这样习武根骨难得一遇的天才,就应该练武,不应该做饭。 宁远舟指挥人家煮饭,也不知道是在为难任如意还是为难自己。 学角丽谯 白怜叹了一口气,并不是很想今天喝西北风。 毕竟就这么点豆沙包能吃,四个人哪够? “哥哥,你就别为难如意姐姐了。”她扯了扯宁远舟衣袖,后者顿时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宁远舟:“我怎么知道她做饭这么难吃。” 任如意眼中掠过一缕恼意,又不能发,努力控制住刀他的冲动。 这么温柔的小姑娘,怎么偏偏有这么个哥哥? 白怜道:“哥哥,都这个时辰了,我去下几碗面吧,哥哥来帮生火我可以吗?” 她之前说过她的“亲哥哥”给她请了帮工,用帮工会烧火,她只乐意时做些吃食解释也是没问题的。 宁远舟看任如意:“你去烧火去。” 白怜:“......” 元禄:“......” 这两人八字不合是不是? 白怜:“哥哥,如意姐姐忙了好久了,她还有伤,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元禄:“对啊头儿,要不我去帮阿怜姑娘吧。” “多谢阿怜姑娘和元禄小哥怜惜。”任如意朝二人微微一笑,眼神仿佛带着挑衅瞟了一眼宁远舟。 元禄有心当和事佬帮忙,但白怜并不想留下任如意和宁远舟两个人在这争锋相对拉仇恨,还是把宁远舟拉走了。 ...... 厨房里。 面是白怜现揉的面拉出来的,弄好了正洗菜切菜,这会儿宁远舟已经在一旁点火了。 点好火,他一抬头,就看见在案板前动作不急不缓切菜的小姑娘,胡萝卜在她刀下便成小巧的丁状。 他恍惚间,生出一种好似见过的错觉。 可他记忆里并未有类似的一幕。 这里没找到木耳,白怜选了胡萝卜和其他蔬菜,炒了一点猪肉和番茄鸡蛋做绍子。 面团拉成长宽厚的面条,用酱油、醋、花椒等佐料调入面汤,捞入面条和绍子,淋上烧热的油,几碗面很快就好了。 面一上桌,元禄就嗅着香气眼前一亮:“好香啊!” 他抢先夹了一筷子面:“这面劲道还香,阿怜姑娘好手艺啊!” 白怜笑笑:“喜欢吃以后我再做。” 在座的都是练武的,就得吃点能抗饿的,毕竟这么晚了,时间上来说,一碗面最合适。 一脑门子吃的元禄顿时眼神亮晶晶:“好啊好啊!” 宁远舟:“好什么,想吃学着做,别总指望阿怜,我带阿怜回来又不是给咱们做饭的。” 元禄:“也是哦,阿怜姑娘,回头你教我啊!” 白怜水眸盈盈地看向宁远舟:“哥哥真好。” 宁远舟对她牵唇笑笑:“吃饭。” 白怜点点头,给任如意递了一双筷子:“如意姐姐也尝尝我的手艺。” “谢谢阿怜姑娘。” 一时间,桌上倒是难得和谐下来了。 ...... 时间一晃而过。 宁远舟早和白怜说过出城的事,这中间倒是没什么插曲。 只是来过一个穿着蓝色华裳的姑娘,看样子是心悦宁远舟,任如意立刻借着这个机会,威胁宁远舟出城时带上他。 宁远舟虽然觉着两个小的被任如意骗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恼,但他们如今也不是六道堂的人了,能顺便救人一命也算结个善缘。 于是四人就一起出城了。 元禄正在问任如意:“真不打算骑马吗?骑上它能走得快一些。” 任如意颔首:“谢谢你,可我不会骑马。” 元禄:“哦,那好吧,那你一定要多保重啊。” 白怜给任如意地上一个小包:“如意姐姐,这里有我烫好的饼子和卤味,还有一壶茶水,你留着路上吃。” 任如意眼神柔和半分:“谢谢阿怜姑娘。” 然后她又朝元禄一拜:“如意拜谢阿怜姑娘和元小哥救命之恩。” “哎,可别,真正救你命的是宁头儿,要不是他杀了赵季,咱俩都得......”元禄傻呵呵地笑着。 任如意敛眸,对宁远舟道:“我欠你一条命。” 宁远舟略一回眸:“不用客气,我也吃了你的豆沙包,咱俩扯平了,走了,元禄,阿怜。” 白怜点头,和任如意挥了挥手便上了马车。 任如意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宁远舟:“想要自投罗网的话,就去庐州的开阳天玑分部,赵季的党羽已经往那个方向走了。” 任如意回首,已经没有说实话:“奴听不懂,奴要回盛州老家。” 宁远舟:“走。” 元禄骑马,宁远舟架着马车带着白怜,还没走出去多远呢,就迎面遇上了拦路的。 “宁远舟!” 娄青强带着数名下属,飞身而落。 宁远舟蹙眉:“元禄,看着阿怜。” 元禄点点头,飞身落到马车前边,而宁远舟则上前应敌。 白怜惊慌地掀开帘子:“哥哥小心!” 宁远舟还好,可元禄武功并非顶尖,对方人多势众,他被逼得扔出了雷火弹,一声轰鸣乍起! 元禄擅使飞镖还有雷火弹,都是打中远距离的,一被近身就不敌了。 系统幸灾乐祸道:【你再不出手就出事了,赶紧想想怎么跟宁远舟解释吧。】 “他能打,拖,护着元禄就行,刚才那雷火弹的动静很大,如意姐姐应该在赶来了。”她手腕一翻,一枚铜钱打上马屁股,顿时惊得马一阵嘶鸣,仰着蹄子就冲了出去。 马惊了是被吓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白怜红着眼,一脸惊慌地轻呼一声,踉跄着摔回了马车内:“啊!” 元禄一惊,回头就看见马车直直从他身边擦过,把前边的几人撞飞两个逼退几个! 飞出去的两人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可白怜还在车里呢! “阿怜!”宁远舟一惊,可他此刻离得远,根本赶不上,还分心险些被砍了一刀。 恰在此时,一身粉色衣衫的任如意听见动静赶了回来,飞身而落,击退几人,飞出树叶割断了马车和马间的绳子。 白怜一下子摔了出来,被任如意接住,落到地面。 小姑娘像是吓懵了,颤颤地拉着她衣衫,脸颊上有泪珠滚落:“如,如意姐姐?” 元禄也是眼神一亮,高兴道:“如意姐!” 任如意旋身而出,飞出树叶即收割一条性命,行云流水的飒爽身姿看得元禄都惊呆了:“你不是没有内力吗?还能这样?” 任如意一边杀敌,一边还能分心答话,可见武学造诣之不凡:“飞花落叶皆可杀人。” 有任如意的加入,战局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白怜脸上惊慌失措哭唧唧,心里都忍不住感慨:“当初我篡位的时候,这样的人才要是我手下我做梦都能笑着醒,一个人抵多少人使啊。” 系统:【别做梦。】 白怜:“......” 宁远舟回头道:“带他们先走。” 任如意也正有此意,带着两个拖油瓶先跑。 留下他们两,才是给宁远舟添麻烦。 白怜:“哥哥你当心!” 发现白怜也知道该做什么,没有非要留下来添乱,宁远舟松了一口气。 他们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见后方娄青强的指令声,任如意忽然回首看了一眼娄青强,眼中流露出杀意,却很聪明地没有停留。 可惜对方是有备而来。 三人没跑一阵,就被拦住了。 宁远舟和追兵一来,四个人正好被包围其中。 系统:【任如意还没恢复内力,人太多了。】 白怜:“看看来意,如果只为杀人,前面拦路的早就放箭了。” 系统:【要是谈不拢?】 白怜:“那就只能换条路子了。” 现在他们之间还没什么感情进展,如果她动手被发现了,那就只能换条路走了。 就是要可惜她这一次这副相貌了,作小白花样时最合适,真有了感情,楚楚可怜最容易招人惹人想欺负了。 【比如?】 白怜:“演个魔教妖女学角丽谯?” 系统:【......合着你就天天拿着商城买剧看?】 果不其然,来谈话的人从人群后走了出来,竟是个一身官服的老者。 “宁堂主,别来无恙啊。” 宁远舟礼貌性地牵唇:“相国,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章崧。 “赵季既然请不动你,我就只好亲自出马了,请你喝杯茶,请。”章崧端着笑容,可这笑并不达眼底。 宁远舟冲白怜三人点点头示意,见白怜像个红眼小兔子似的,抬手拍拍她头:“别怕,等我一会儿。” 白怜点点头。 看他往前走,娄青强也举步向前。 然而在娄青强与任如意错身而过的瞬间,任如意手里绿叶一扬,竟是直接划破了娄青强的脖颈! “大人!” “大人!” “大人!” 别说其他人了,章崧当时都惊呆了:“住手!” 好家伙,这是哪来的姑娘这么虎,说杀人就杀人? 娄青强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抬手一摸,他脖子侧面的伤口看着不深,流血也不是很凶,却刚好能要他的命。 任如意淡淡看着娄青强倒了下去:“第一个。” 对她怀疑从未削减的宁远舟反倒是没那么惊讶:“你还是不装看起来比较顺眼。” 见人死了,章崧眼神冷了下来,却没有为了一个小小的娄青强影响自己更重要的事:“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不得对宁堂主的朋友无礼,请。” 章崧目光扫过三人。 白怜像是被吓到了,宁远舟不在近旁,她一下子抱住任如意的手臂,瑟缩着糯糯地喊:“如意姐姐......” 本神情冷漠略显孤傲的任如意低头,就瞥见矮自己些许的小姑娘依赖又可怜的模样。 下次还敢 元禄在打斗中擦伤了手,任如意正拿手帕给他处理伤口,倒是白怜虽然在马车里磕碰了一下,但是她自己挑着角度,皮都没擦破一点。 章崧和宁远舟已经都在一旁坐下。 白怜目光落到那方。 梧国和安国一场大战,梧国皇帝又菜又爱玩,作死御驾亲征,手底下的人办事又瞎糊弄,比如赵季,把宁远舟弄下去了,就开始站着茅坑不拉屎,各种摸鱼,以至于传出太多假消息。 这种时代打仗,很多时候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这皇帝本身就不是什么能力挽狂澜的能人,一遇到这种问题,就翻船了。 梧国皇帝现下被安国俘虏,恰在此时,皇后给出了怀孕的消息。 安国要求梧国拿钱换人,而去接这个废物的使臣,得是梧国的皇子。 可这使臣去了能不能回来,就是个未知的问题了。 眼下,梧国的皇子只有两个,一个丹阳王在监国主理朝政,还有一个瘸着腿,身体弱不禁风,能不能活着到都是个问题。 就在这时候,年岁不大的公主杨盈扮做男装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以皇子身份去迎帝。 章崧来此拦宁远舟,就是要让宁远舟保护公主杨盈前往。 章崧道,他并不在意这把龙椅是谁坐,但是他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掌控梧国的权利,只要宁远舟护送杨盈见到皇帝,问他要一封传位于皇后腹中亲子,而后由他监国的圣旨就行。 眼看着宁远舟拒绝,章崧微微眯眼,竟然仗着宁远舟与公主杨盈有旧,用杨盈的性命威胁。 章崧道,他已经提前在公主会走的必经之路西郊山坳埋了火药,眼下公主马上就要经过,只要他放出鸣镝,埋伏的人会立刻点燃火药。 系统:【好个无耻的老狗!】 白怜一脸紧张,在心中回道:“章崧要是真有那个本事,算好了一切,预估了突发情况,连公主到什么位置的时辰都分毫不差,他这岁数,哪怕这片大陆没有一统,也应该是个皇帝起步,还能在这个位置?” “人家班超三十六骑烂牌出门,都能收复西域,尚且达不到坐筹帷幄不差毫厘,章崧要到这个境界,早该九国一统了,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只适合在和平时代做个普通人。” “在和平时代要想成为人上人,都至少要有一项过人之处,而这种世道,仅一项有时候甚至要命的事,何况,章崧留着这位公主有用。” 系统:【所以他是虚张声势?】 章崧:“宁大人,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耐心,十,九......” 章崧倒数,便有下属拉弓搭箭预备发出信号。 宁远舟微微蹙眉,眼神变幻,却没有出声。 章崧:“八,七,六,五!” 宁远舟唇角浮出半分阴沉的笑,捏住茶盏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元禄性子急,一听见倒数,就着急忙慌要去阻拦拉弓的人,结果别人手一松,倒是提前离弦而出了! 一下子,射箭的懵了,拦人的也懵了。 很快,远处传来一声轰鸣。 元禄恼怒道:“公主才十六岁!她有什么错!” 章崧只是瞥了一眼,就对宁远舟笑道:“你倒真沉得住气啊。” 宁远舟一笑:“没有经过多方验证的消息就是胡扯,刚才您说的,如果仅凭相国一句话我就相信你会杀了盈公主,是否有些太儿戏了?不过呢,我倒是相信您会派人埋伏公主,但只是要伪造丹阳王想要杀害公主的假象,以备你日后之用,我说的没错吧?” 果然,章崧笑了。 然后他就开始和宁远舟打起感情牌,向宁远舟拜礼。 道他虽是世人眼中的权臣奸相,但仍不忍同胞生灵涂炭,请宁远舟看在同为梧人的份上受请赴安。 宁远舟:“百姓确是大事,但我有伤在身,恐难担此重任。” 章崧:“你可知护卫圣上而被俘往安都的天道道众,已全数身亡了吗?” 宁远舟神色一变:“你说柴明他们......” 一六道堂道众含泪道:“因为战事中断的西北鸽道刚打通,就收到了安都哨点传来的消息,天道被俘的兄弟因为伤重难治,已经全数殉国了。” 章崧适时出声:“可惜啊,他们现在并不是英雄,而被成为叛徒。” 他又指挥人拿上一些无名的揭帖,上书六道堂卖国,傻皇帝遭殃之类的话。 白怜心中啧了一声,别说,其实皇帝是挺傻。 赵季之流的作风,说不上卖国,但属于白给,就是连累了一群真心怀家国的人。 也就是皇帝傻,所以底下傻子和奸臣多,毕竟傻子也看不出名堂。 要是放在白怜第一世掌权的时候,章崧赵季这样的,上个早朝的时间,就得身首异处的出去。 毕竟她不要脸又性格强势,她在位就是一言堂。 白怜斩世家朝臣,她只要知道这个有问题,也不查什么证据,张嘴就来无中生有直接给人扣黑锅,甚至不等抄斩,当场就送走,她们甚至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控制住民间舆论,这些事儿又不影响百姓,自然没人跟着闹。 否则光内政就要耗费太多时间和精力,何谈一统? 章崧又拿出一奏章,文中直指天道道众军前擅权与安国勾结一致。 宁远舟沉着面色撕了那奏章。 章崧:“你撕得了它,可你撕不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败军之将当然会拼了命地推卸责任,而只有一个人回来的天道便成了最好的替罪之物,宁远舟,你身为六道堂的前副堂主,就算你不心痛当初你的革新化为乌有,难道你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初把你从血海里背回来的兄弟死后还要背上千古骂名!” 宁远舟显然被戳到了软肋,眼中怒意正盛:“我若不愿,那就只有一个法子,我亲自前往安国救回圣上,让他亲口跟天下人证明天道殉职兄弟们的忠贞英勇。”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那你去,还是不去?”章崧朝宁远舟递过去一杯茶,意有所指。 眼看着宁远舟去接,白怜神色微变,快步跑过去:“哥哥!” 宁远舟刚接过杯子,就瞥见白怜绷着苍白的小脸跑过来。 白怜拉了拉他的衣角,眼睛红红地望着他:“哥哥,你别喝!” 宁远舟一顿。 白怜装傻充愣:“他,他那么阴险,万一......万一给你下毒呢?” 宁远舟:“......” 章崧:“......” 不是,这宁远舟身边带的都是什么人? 一个元禄是个二愣子,一个姑娘说杀人就杀人,这又来个没眼色的妹妹,这毒药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她非要拿到明面上说,她是缺心眼儿吗? 宁远舟身边的人,心眼儿是都长在宁远舟一个人身上了吗? 元禄顿时一惊一乍道:“什么,下毒了?你让头儿去冒险还给头儿下毒?” 章崧:“......” 忽然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跟傻子交流真累,跟两傻子交流双倍的累。 章崧听见元禄那一嗓子就知道不好,果不其然,转头就看见了一双双震惊的眼睛,不由深吸一口气。 宁远舟抬手轻轻拍拍白怜的肩:“没事儿。” “可是......” 宁远舟还是喝了。 系统:【要解毒丸不?一口价——】 系统还没说完呢,白怜就道:“现在还不适合拿出来,等时机合适我安排个奇遇。” 宁远舟先前是被下了大狱,而后发配充军的,要他去护送公主,自然要给人正名。 于是章崧拿出了二物:“我早已备好赦书,从此刻起,你升任左卫中郎将,重掌六道堂,这是先皇赐我的玉符,你可凭此便宜行事,事若成功,重赏,事若不成,不罚。” 宁远舟面色未见变好,接过东西:“再下倒无须什么重赏,但请相国务必答应我,待事成之后,必须让天道兄弟们进入英烈祠,要护公主一生平安富贵,放我归隐山林。” 章崧眼中笑意肉眼可见:“诺,誓如泼水。” ...... 几人又回了京。 宁远舟送走了任如意,带着几个六道堂的人要去护卫公主杨盈,带着白怜自然不方便,于是给她留了钱,安排了人,留在宁宅。 白怜被留在京城,自然不可能老实呆着,宁远舟前脚出城,她后脚就悄悄追上去了。 她为了装得像一点,还特意租了一辆马车。 张记茶栈。 宁远舟因为使团的女史教不好杨盈,特意跑去找到了任如意,耽搁了一阵时间,刚赶到一处茶栈与于十三汇合,让钱昭给受伤的任如意开了药,就瞥见一辆马车。 这马车靠过来估计打算休整,里边有人掀开帘子探出的脑袋。 “阿怜?” 白怜被抓个现行,吓得慌忙把帘子盖了回去,缩在马车里不吭声。 宁远舟:“......” 这掩耳盗铃的...... “行了,别躲了,出来吧。”宁远舟到了车前,马车里终于有了些动静,一个小姑娘磨磨蹭蹭地掀开帘子。 她语气软软的:“哥哥,我错了......” 宁远舟直接帮她把后边的话补充了:“下次还敢。” 第一次卖了房子千里寻兄,第二次雇个马车就敢来追使团。 平日里他说话声音大点她都能吓得一个哆嗦,上个房顶就腿软,又敢四处瞎跑。 “哎哟,又来个妹妹?” 一道男声乍起。 白怜转头,就瞥见一个一身蓝白色衣衫书生打扮,相貌清俊的男子,含笑凑了过来。 白怜看他第一眼就有种浑身难受的感觉。 有种给自己当众处刑的错觉。 毕竟刚认识白愁飞那会儿,她跟这半斤八两。 不能笑 于十三这人见着漂亮姑娘就爱凑上去撩拨几句,刚才见着任如意就话多得不行,但任如意性情孤傲,懒得理他。 这番听见又来了个姑娘,他又立刻乐颠颠地凑了过来,瞧见人的瞬间便是眼前一亮。 若说任如意是孤傲美丽的蔷薇,那这姑娘,便如风中摇曳脆弱的雪白小花。 于十三想起先前出京前,元禄提那一嘴,宁远舟除了任如意那个“表妹”,还带了个‘阿怜姑娘’回来,笑嘻嘻道:“我道今日怎的天日这么好,一无雨来二无烈阳,原来是老天爷都怜惜美人,阿怜妹妹,在下于十三,你可以叫我——十三哥。” 白怜有些怯生地往宁远舟身后站了一些:“哥哥......” 宁远舟瞥了一眼没正形的于十三,微微蹙眉:“阿怜单纯,你少来招惹她。” “哎,阿怜妹妹单纯,我就不单纯了吗,我——哎你走你的,你带着我阿怜妹妹做什么?”于十三还在一脸笑容地叭叭着,就瞧见宁远舟拉着白怜就往一旁走去。 白怜见宁远舟的神情,拉拉他袖子:“哥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宁远舟:“我能不生气吗?你也听到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了,还偷偷跑来?” 白怜顿时红了眼,羽扇似的睫毛一颤,垂头道:“哥哥此去凶险,阿怜都知道,但阿怜不知道未来如何,若是哥哥......回不来,阿怜若有命,哥哥总不至于不能落叶归根,阿怜若运气不好,哥哥也不会于孤单一人。” 宁远舟一顿,想起自己遇见她的时候,她便是为了亲哥哥,千里迢迢花光所有的钱,只为了为兄长敛尸。 如今待他亦是。 明知险境,逆水而游,她虽柔弱怯生,胆子不大,但却能为心中挂念去面对自己的怯懦。 柔软而坚定。 理智来说这并不聪明,但又何其可贵。 宁远舟沉默一阵:“我叫人送你回去。” 小姑娘嗓音轻软,人却固执得很:“哥哥明知我回去也会再来。” 宁远舟叹了一口气,想着也是,不固执她哪能不顾往后生活,花了所有钱跑去天门关收尸:“那若跟着我,便得听话,我让你藏起来时,便躲好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左右队伍里不会武的也不止一个,也就是多一个罢了。 白怜顿时惊喜地抬头,水眸都亮了几分:“哥哥你答应了?谢谢哥哥!” 宁远舟被她逗笑了,又莫名有几分生气:“我答应带你去冒险,你倒是还挺高兴,谢我什么,带你寻死呢?” 小姑娘这么傻,一颗真心待人,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还不知道她的日子怎么样呢。 “走,带你去认个人。” 白怜:“嗯。” 宁远舟:“刚才那个话很多的于十三,若我不在身边,正经事可以找他,但少听他胡言乱语。” 宁远舟和白怜坐到一张桌前,对面还坐着个相貌英俊脸色淡漠的年轻男子:“这位是钱昭,钱昭,她叫白怜。” 白怜微微拜礼:“钱公子。” “白怜姑娘。”钱昭也朝她打了个招呼。 任如意也在一旁,这倒是不需要宁远舟介绍。 白怜一看到任如意,立刻眼睛亮晶晶地凑了过去:“如意姐姐——” 任如意一顿:“你怎么跟来了?” 宁远舟:“......” 于十三一凑过来,就看见被落在一边的宁远舟,不由笑嘻嘻地道:“到底还是表妹受阿怜妹妹的欢迎啊,别说,这风格不同的两个美人在一起,还真是交相辉映,叫人眼前一亮啊。” 说着,他一扶头上的簪子,就要凑上去跟两个姑娘答话。 宁远舟顺着于十三眼神看见了任如意:“挨揍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于十三立刻一转目光:“阿怜妹妹这么温柔肯定不会揍我。” 宁远舟抬手,稳稳捏住于十三肩膀:“同阿怜规矩点。” 却见于十三转过头,笑得一脸灿烂,意味深长:“宁头儿,对阿怜妹妹就不行?” 那方,白怜正跟任如意用同样的套路装可怜。 装完可怜,她还拿出两包东西:“如意姐姐,正好我带了吃的,你瞧,这是哥哥最爱吃的一口酥,我带了好多呢,还有我做的卤味和糖饼、藕花糖脯、枣花酥,我还炸了些麻叶和猫耳朵。” 白怜这人还是纨绔皇女时,就最会享受美食,这习惯到了今日也还在。 任如意看着一堆吃的,不知该作何感想,这小姑娘是出来游山玩水吗? 可是瞧着白怜的眼睛,又这样热忱地分享给她,任如意的话甚至没脱口。 “如意姐姐,我还以为你这次离开,我们就很难再见面了呢,见到你真好!” 任如意眼神变换:“为什么想见我?” 白怜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如意姐姐,如今世道,女子多处境卑微,大概世间没几个姑娘,不想同如意姐姐一般。” 这个男尊世界,和她曾经生活的女尊世界男女地位差距是反过来的。 任如意顿了顿,想起宁远舟请她回来是为了教公主杨盈。 她忽然问白怜:“你想学武功吗?” 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白怜水眸一颤,立刻期盼道:“当然想,但是我能学会吗,从前我听说,学武功的侠客,都要有好的根骨,我也可以吗?” 任如意眼神中有一种锋锐感:“世间之事,总要先试过,才知结果。” 白怜握住她手,明明长得弱不禁风,却有种温柔又坚定的眼神:“那请如意姐姐教我,我也想保护身边的人。” ...... 在茶栈修整了一阵,一行人就开始赶路了。 白怜不会骑马,所以队伍里又多带上了一辆马车,不过白怜带来的马夫并没有同行。 这次要办的事毕竟比较严肃,又不是出门游玩,带一个不知根底的马夫不合适。 钱昭架着一辆马车带着元禄和任如意,于十三骑马,宁远舟便架着白怜带来的马车和白怜一起。 白怜没有坐进马车里边,而是坐在宁远舟旁边。 “哥哥,吃一块吗?”她拿出一块小巧的猫耳朵,这东西是西南方的小零嘴,炸得酥脆香甜,她做了添了辣的和不辣的两种。 宁远舟抽手接过去:“这是什么?” 白怜:“以前在我家帮工的婶子告诉我,这是西南地界的小零嘴,那边过年时小孩最喜欢这个了,它叫猫耳朵。” 说着,她拿着一片猫耳朵举到头顶,小小地‘喵’了一声:“哥哥,你看,像不像小猫的耳朵?” 少女一身雪白的衣裙,柳眉水眸,五官纤细温柔,较之常人看起来更白皙的小脸格外细腻。 她这般举着小零嘴眼神清澈又满含期盼地看着他,好像是想得到长辈肯定的小孩。 比起那猫耳朵像猫耳朵,此时的小姑娘更像只无知无辜惹人不自知的白色小猫。 那“喵”的一下,好像什么挠在人心上一般。 宁远舟倏然握紧手中的缰绳,指尖有些发白。 白怜余光瞥见他耳尖爬上的粉色,心中得逞的想笑,又不能笑,憋得慌,只能继续逗他。 “哥哥,像不像嘛——”少女嗓音依旧轻软。 宁远舟轻咳一声,心底无措,又故作镇定,把手里的猫耳朵塞嘴里囫囵吞枣地吃了:“像,味道不错,再来几块。” 元禄和任如意正一起在马车上吃着白怜带来的各种糕点零嘴。 于十三瞥了一眼那方的宁远舟二人,笑着啧了一声,控制住马速度,和钱昭的马车并行,开始招惹任如意。 “表妹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可担心了,原来嗓子没伤到,表妹声音真好听。” 任如意神色淡淡,看都没看于十三一眼:“别这么叫我。” 可于十三这人脸皮厚:“别那么狠心嘛,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是和表妹并肩前行的第一天。” 任如意眼神一变,倏然从元禄手里抽走他把玩的竹枝,就朝着于十三动手了。 穿白很合适 任如意点到为止,没有内力却光凭武技就能直逼于十三死穴,倒是激起了钱昭的兴致也和任如意交上手。 结果显而易见,在任如意面前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一路上打打闹闹的,到了公主一行人马停留的驿站。 得知宁远舟给杨盈另外找了个教习教她,原本教杨盈的女官明女史顿时不满地开始搬起皇后说话。 结果任如意是个果决干脆的,明女史话没说完就被她丢出去,让人送回京城了了。 任如意一张嘴:“你们没得选,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系统都看呆了:【卧槽我如意姐真帅,就这办事效率,她要是生在长相思,玱玹别说大结局了,他都活不到和小夭相认。】 白怜:“那确实。” 昨晚上白怜身躯在睡觉,人却和系统排排坐在神识里看电视剧,看一遍吐槽一遍,玱玹的能力就体现在娶老婆吃绝户靠妹妹骗姑娘上吗? 【而且我发现如意姐和相柳真的一样酷!还都嘴硬心软,他俩不认识简直是一大遗憾。】 ...... 任如意一来,杨盈倒是挺高兴的,因为任如意不似明女史,嘴上喊着公主,实际根本看不上这个没什么背景,可有可无的公主,还敢背着旁人用针扎她。 任如意帮了杨盈,以至于杨盈一直对着任如意都是星星眼。 任如意教的东西可比先前的明女史多多了。 杨盈一边背安国的权贵身份关系和对于安国的意义,一边还要扎马步,以便接下来学一些防身的技巧。 教杨盈之余,她还找来了一本兵器图给白怜。 杨盈主要是防身,任如意早就给她准备好了武器,白怜这,她就让白怜自己选了。 宁远舟和白怜任如意坐在桌前,翻着兵器图。 宁远舟看她翻过去的鞭子、软剑、轻剑、铁扇等比较灵巧轻便,适合她这样柔弱的女子使用的武器:“这些都不喜欢吗?” 然后宁远舟就看见白怜在一堆兵器图中挑了一个他最意想不到的。 “如意姐姐,我喜欢这个,可以吗?” 宁远舟和任如意看着那足有百斤往上的大锤,双双陷入了沉默:“......” 然后便见白怜一脸向往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不可以吗?” 那双小鹿似的眼眸满含期盼地样子实在太让人难以拒绝。 宁远舟张了张嘴,脑中在思考怎么委婉地和白怜说,她人估计还没那大锤重的事实。 任如意已经开口了:“你拿不起来。” 白怜眼巴巴地看着那图,动手翻走,又留恋不已,嗓音软软的,有些像是在撒娇:“我往日常爱看些话本子,总看见一些盖世豪杰的故事,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有持百斤重器的曹魏猛将典韦,他们都好厉害!” 宁远舟一顿,狭长的眼睛顿时与她视线对上。 小姑娘喜欢那......那种的? 任如意:“话本子是话本子,你再看看其他的。” 白怜抿了抿唇:“好叭......” 她纤白细长的手指翻着图集,宁远舟目光不自知地从那图集飘落到手指上。 纤细又柔软的手,很漂亮,触之温暖又细腻。 “如意姐姐,那双三面刃好不好!”白怜指着图上的短刃,转眸问任如意。 任如意面色如常,眼神却是平和的:“好,我去给你弄两把来。” 白怜立刻眉眼弯弯地笑:“谢谢如意姐姐,如意姐姐真好!” 商量好,任如意就转身出去了。 白怜看着图集上的双刃有瞬息出神。 “选这个也是看话本子看的?”冷不丁耳边飘来宁远舟的嗓音。 白怜顿了顿,抬头与他视线对上,漆黑清澈的眼眸似乎藏着些晦涩的情绪:“也许命中有缘,一眼便觉得,就是它了,到时候,哥哥......可以用一次给我看看吗?” “我往日并没有用过,你不如看任如意——”宁远舟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止住。 因为白怜双手抓住了他一只手,温软的触感叫人一愣。 白怜摇着他手嗓音温软地撒娇:“求求哥哥嘛——” 小姑娘撒起娇来倒是和猫儿似的,宁远舟下意识想抽手,又觉着有些突兀,生生止住:“那,等你拿到三面刃。” “哥哥真好!”小姑娘大约很是高兴,一下子抱住他手臂,身上的馥郁香气与柔软贴近。 比她手更软的触感。 宁远舟下意识握紧了袍袖下的手,另一只手有些僵硬地覆上她发顶:“饿了吗,先去吃东西?” 小姑娘却恍然未觉,清澈的眸子毫无异色:“嗯,好!” ...... 杨盈进步缓慢,于是任如意给她下了一剂猛药,告诉杨盈,她的皇嫂,当今梧国皇后,是枉顾她的性命,送她去死的。 果不其然,杨盈大受打击的同时,也进步很快。 一行人一路到了白纱镇的驿站,白纱驿。 杨盈进门,就跟任如意说她来月事了,加上此行特殊没有准备,请任如意帮忙买一些。 白怜注意到任如意被支走,就知道这小姑娘要搞事情。 有句话说得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果不其然,找借口没吃东西的白怜一出房门,就发现睡了一地的人。 她在一处走廊上发现昏迷的宁远舟时,任如意还没回来。 杨盈早就没了踪影了。 白怜啧了一声,确定周围没人,弯腰伸手,直接把身材高大的人像拎小鸡一样单手就提了起来。 宁远舟人高马大的,她拎起来得举起来才能不拖地,干脆反手把人扛着。 宁远舟自然不轻,但她看着纤细柔弱也没多高挑,拎人扛人却轻轻松松,如果边上有人,这会儿一定会目瞪口呆。 “几辈子了,亏还没吃够呢。” 白怜叹了一声。 曾经,他就是替兄弟顶罪落进了大牢受尽折磨,因为兄弟王小石的死讯心灰意冷,结果人家王小石没死,远逃天涯和心上人成亲了,也不考虑自己两个兄弟在京城能不能顶住他刺杀朝廷命官的压力。 一回来就刀剑相向。 最后白愁飞跳下白楼,倒是跳进了她的温泉里。 如今的宁远舟,明明没有白愁飞那股子轴劲儿,偏偏又这么容易上当受骗,被人迷晕了。 也好在他们幸运。 要是不幸,那些不想让杨盈一行人赴安的。 比如其他等着安梧两国打得不死不休国力消耗一空,坐收渔翁之利的国家,或者跟宁远舟等人有仇的这时候赶过来挑事了。 任如意又被支走,如果再没有白怜,那这群人估计今天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太阳了。 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果然是千防万防家贼最难防。 系统都知道这个理:【熊孩子啊!】 “等如意姐教吧。”白怜把宁远舟放到他房间的榻上。 系统:【你脾气这么好,不像你啊。】 白怜扬了扬下颚,示意它看宁远舟:“他乐意我就陪他玩玩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系统:【闲着给别人擦屁股?】 白怜:“......换个说法,太难听了。” 系统:【你不去把熊孩子弄回来?】 白怜:“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如意姐早就拦人去了,我在这守着他们就好。” 系统:【你怎么知道?】 白怜:“你当她和你一样傻?” 【......】 ...... 入夜。 宁远舟迷迷糊糊开始有了意识,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塌上,他先是一愣,随即便惊醒,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哥哥,你醒了?” 白怜一手托着拖盘进来,将东西放在小几上:“如意姐姐说你中了迷药和软筋散,现在动不了,你想起来吗,我扶你。” 宁远舟顿时蹙眉:“迷药?是公主?” 白怜眉目间也有些许忧色,点点头,过去扶着宁远舟坐起来一些。 宁远舟:“公主人呢?” 白怜:“如意姐姐把人安置在房中,哥哥不必担心。” 宁远舟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中药了?” 白怜乖巧地点点头,说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除了如意姐不在,我贪嘴吃零嘴吃得有点多,没吃下饭,其他人都中了药。” 宁远舟让她逗笑了,想到她出门还带着一大箱子零嘴出来的行为,忽然觉得就不难理解了:“几岁了,吃零嘴吃撑了?” 白怜揪住他衣衫:“哥哥,你不许笑我,你还被公主骗了呢!” 宁远舟面色一僵:“是我近来大意了,对了,有解药吗?” 白怜点点头,指指小几上的拖盘:“如意姐姐给我了,就在那,我拿来给哥哥。” 解药融在温水里,白怜把杯子端过去:“哥哥,水我兑过,不烫的。” 宁远舟想抽手接却没有力气,眼神落到白怜手上,又飘到她澄澈清透的眼眸上:“我......” 他这样也只能靠白怜喂药,这样的举止似乎有些过度亲近了,但兄妹间也本该无甚大碍的,可他不知为何,心底生出几分别扭来,话有些难以出口。 白怜好似什么也不知道,牵唇微笑:“我喂哥哥吧。” 她将杯口递到他唇边,泛凉的杯子触及他唇,后者便是一僵,然后立刻敛了眼神把解药喝下去了。 然后也不知道他在走什么神,无缘无故的倒是呛了一口,水洒了一些在衣襟上。 “咳咳......” “哥哥,没事吧?衣服弄湿了......”白怜一脸讶异,拿出手帕一脸温柔关切地要帮他擦胸膛处衣襟上的水。 “咳咳,没事,呛了一口。”宁远舟刚缓过来,就感觉到她手压着手帕帮他擦衣服的动作,蓦地一僵,“不用!我等会儿换身衣服就行了。” 白怜乖巧地收回手:“好,正好来前我担忧哥哥衣服不够换洗,多给哥哥准备了几身衣服,我去过来吧。” 然后她就给宁远舟拿来了一身白衣。 束袖束腰的白衣,袖口处是缠着白色的细绸,压着浅灰的布料收缚袖口,垂飘的部分不长不短,不算碍事,还有添了种潇洒飘逸。 “阿怜,你这眼力不错,这衣服还挺合身。” 白怜瞧见已经解了软筋散的宁远舟一身白衣走出来,他人高,穿这样的装束有种酷烈的氛围感,微微弯唇:“哥哥穿白很合适。” 春秋大梦 宁远舟要安顿杨盈,任如意把人带回来之后,又说要一趟,白怜闲着没事干,撒娇非要跟着任如意去走走,后者还真就把她带上了,倒也没什么,就是骑马变成了马车。 然后白怜就看着任如意追到一小楼里杀了一个人。 任如意在做白雀时,有个姐妹玲珑,这男子便是玲珑的心上人,那日玲珑本可独自逃生,可却为了这男子回去了,甚至当时玲珑还怀孕了。 结果玲珑一尸两命,这男子倒跟着其上级不清不楚。 把人杀了之后,任如意转头瞥了一眼在缩在一边,又伸着脖子往这边看的白怜:“爬高几步你都要腿软,瞧见我杀人又不怕了?” 白怜水眸眨了眨,步履袅袅婷婷地行至任如意身边:“这些时日,我也经历许多,从前觉着,病死都是那般遥远的事,如今,却见着许多人祸,也就没有那般陌生了,仔细想想,这世上有律法死刑,就是因为有该死之人,如意姐姐是替天行道。” 任如意面上表情未变,收了剑环胸而立:“我可不是替天行道。” 白怜微笑:“如意姐姐明明是心软,我方才都听见了的,如意姐姐是为了那个叫玲珑的姑娘。” 任如意这样的出身,尚有这样的心性其实很是难得。 任如意扫了一眼白怜,又想起杨盈,两个小姑娘年岁差不多,也都是娇弱的性子样貌,但又有些不同。 杨盈是不通世事的怯懦天真,她善良纯粹,也有小孩子的任性妄为不顾后顾,像只尚未长成的小兽幼崽。 白怜倒是另一种柔弱,更通透懂事,没有小孩子那份顽劣与不讲道理,就像幽谷中安静开放的一朵小花,和着清风带来一股幽幽馥郁,叫人觉着很舒服。 任如意漂亮的眼眸一转:“晚些会有人把打好的三面刃送到后面的城池,到时你便开始学吧。” 白怜牵唇,拉着任如意袖子柔声道:“嗯,谢谢如意姐姐。” ...... 杨盈被带回来之后,开始闹起脾气不吃不喝,表示不让她回京,她就死在这儿。 甚至还当着驿站并不知情的侍女面,说自己不是礼王,是公主,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宁远舟当场变了面色,出言道要杀了这侍女。 杨盈一开始是被吓到了,想护着侍女,表示只要宁远舟不杀这侍女,让她做什么都答应。 宁远舟问她还绝食吗,可杨盈觉得宁远舟在威胁她,很快又变了主意,让他要杀就杀,大不了侍女死了,她转头也去上吊,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宁远舟一下子也有点愣,大概是没想到杨盈说变卦就变卦。 元禄任如意等一行人齐齐在窗口围观,白怜也在一旁,系统乍一看那画面就差点笑喷出来。 【什么世界名画。】 其他人都站着,唯独元禄这个现眼包趴在窗口。 还是钱昭有眼色,上前把不断求饶的侍女带了出去。 宁远舟隐隐叹息一声,把剑置回剑鞘:“阿盈啊,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现在得坚强一点。” 杨盈哭着:“我都被你们骗去送死了,你要我怎么坚强啊?你知道的呀,我从小就长在深宫里,爹不疼,娘又不在,除了顾女傅,宫女、内侍,就没有谁能把我当成一个正经主子来看待!我不过就是想要为了自由,不过就是想要把你从充军当中救出来,我这才咬着牙想要去当个八百邑的实封公主,可谁曾想,我的亲哥哥,还有我的亲嫂子呀,那是我的亲嫂子呀,他们居然一面夸着我,公忠孝义,举国无双,一面居然想拿我的性命去换他们的江山地位,凭什么呀!凭什么呀!” 宁远舟一直拿杨盈当妹妹看待,听着她的话,看着她哭,心里也不好受,眼睛隐隐泛红。 系统正在欢乐吃瓜:【这孩子还是太单纯了,也不想想,她都已经这么大声势出来了,别人能卖了她一次就足以说明感情浅薄了,她真回去还有活路吗?】 皇后和丹阳王敢给她这个礼王的身份让她出门,她怎么就不能顶着这个身份把他们都送下去? 白怜:“没人教啊,这又是男尊世界,学的都是这个世界恶心女子的贤良淑德以夫为天,你指望她的眼界能做出什么样的判断?” 系统冷不丁问了一嘴:【那你回宫前是谁教的你?】 白怜一顿。 系统问的自然是她第一世的事。 白怜并非自幼一直在宫中长大。 她出生便是太女,自幼聪颖,三岁便能学得简单的诗书,耳边日日听的都是她不可贪乐好逸,要贤能聪慧、勤政爱民。 这颗种子埋在她心底生根发芽,成为了她幼年便立下的终身志向。 她也曾天真地想,她日后要做让世人敬仰的明君。 白怜的父亲出自将门,后来她母皇皇位坐稳了,就过河拆桥暗下黑手,白怜尚且不过八九岁,父族倒台,她母皇念及血脉,打算去父留女,后来的皇正君,彼时的贵君,却借机想把白怜一起弄死。 白怜被父族旧部救走,可那人却重伤不治去世。 原来她不是长在母亲和父亲宠爱下的,往日她以为的皆不过是她以为。 贵君掌权,她没了父亲和父族,这时候找回去就是死,不得已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在白怜上位之前,国内并不禁设赌坊。 她那时候小,被人骗进了地下赌坊,世上总有些心理扭曲的人爱好血腥,像她这样的小孩互殴就是他们的乐趣。 打残打死在赌坊中都是常事,不上场,就是挨完打再被扔上场,还没有饭吃,残了就转手给别的团伙,扔在街上乞讨,死了的连席子都没有一卷,便被扔在荒郊野岭了。 日复一日的伤上加伤,痛哭流涕和求饶这种不能给自己增加价值的招数并没有什么用。 她在打挨多了之后,就学会了骗人、阿谀奉承。 一个小孩自然很难从守卫重重的地下赌坊逃出去,她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学聪明了。 她知道,往日学的什么高行绝俗,盛德出类,到这里还不如跪下喊一声干娘实在。 白怜嘴甜人乖会看眼色,她好像没有尊严骨气似的,遇见事说跪就跪,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哪怕最初时有人戏耍折辱她,让她吃/生/肉、磕头喝洗脚水,她二话不说就照做。 笑容好像刻在她脸上一样,正是她这副苟且偷生,只求活命的可耻嘴脸,让她从生死不论的生活里脱离,成为了赌坊手下的小狗腿。 她在赌坊越发吃得开,张口一个干娘,闭口一个干爹,大姐二姐说来就来,上能谄媚头子,下能笼络喽啰,一路上升到赌坊背后的世家面前,才找到机会重新回宫。 女皇心知肚明,一旦白怜手里有了权利,当年的事未必不会被翻出来,比起白怜学好,倒不如就做个无所事事的小废物,丢人也就丢人了,留她一条命,也算全了她们一场母女缘分。 女皇嘴里训斥她不懂事,说得冠冕堂皇,看着好像对她那作风是恨不得眼不见为净,暗地里又刻意安排人引导白怜吃喝玩乐。 白怜也不敢提已经成为皇正君的昔日仇人之事,一边装傻,一边假意被繁华风光迷了眼,顺着皇正君和女皇愿意看到的,做起了一个纨绔皇女。 要脸要名,不如要权要命。 哪怕在白怜刀抵在她脖子上时,女皇也从未觉得自己错过。 “朕到底是念及血脉亲情,留你一命,没想到你竟不知感恩!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是畜生,那也是跟您学的,您杀我爹一家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感念当年她们扶持您上位?还顾念血脉亲情......怎么,难道我爱好这么与众不同,偏偏愿意做条谁都能踩一脚的狗吗?” 白怜的父亲出自将门,养出了一副孤傲的性子,先为太女正君,后为皇正君,在他教养下的白怜亦然。 父族出事前,她也曾有种不可一世的骄傲,可甚至不等她长大,便从云巅摔入泥泞。 一朝天翻地覆。 数载风雨,无人能庇护她的骄傲和无知的向往,世道人心仿佛一座山,她在山下抛弃了一切坚持,弯折脊梁,做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那被踩碎的不是背脊,只是她的一场春秋大梦和尊严。 她认识白愁飞,一开始是打着忽悠别人帮自己办事的主意。 慢慢的却变成了想护着他那一份孤傲,她拿出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给他。 就好像在守着从前的自己。 这本身也是一种自我治愈的方式。 大概她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种爱。 一种执念。 窗口的几人注意力都在室内的杨盈和宁远舟身上,倒是没察觉白怜瞬息的走神。 任如意忽然出声:“还是我去吧,你们宁头儿吃软不吃硬。” 宁远舟蹲下身,想要好好和杨盈讲道理:“这事儿没你想的——” “我不想听!”杨盈情绪激动,下意识反手就是一巴掌过去。 任如意刚进去几步,就看见杨盈一巴掌打在宁远舟脸上。 杨盈打完之后自己也不敢置信:“对不起,远舟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打你的!疼不疼啊?” 宁远舟从怔愣中回神,眼神中也隐有愠怒:“你不是问我凭什么吗?走,我带你看看!” 宁远舟带着杨盈飞身落到高高的屋顶之上,眺望远方山河。 任如意元禄等人都跟了过去,唯独白怜在原地没动。 咔一声轻响。 系统往那边一扫描,就发现了白怜脚底下碎裂开来的一处石板。 【......】 好凶残。 屋顶上。 宁远舟已经拿出章崧给的信物震慑住想要解救杨盈的杜大人一行人。 “现在没人能救你,我带你上来,是为了让你看看你们杨家掌管的这个江山,我们现在这里,叫白纱镇,那边是沙汐镇,再往远的地方,就是你生母的故乡余州。” 杨盈随着宁远舟所指看向远处:“那儿就是余州啊......” “对,余州方圆二十里,一共住着一万四千五百人,城中水陌横穿,鱼米丰饶,那你可知道,像这样的城池,梧国一共有多少座?” 愣头愣脑的小公主一脸茫然地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宁远舟眼中有水光:“一共三十八座,可仅仅因为你皇兄一次莽撞自大的御驾亲征,梧国就整整损失了三座城,为君者当止戈爱民,为民者当安居乐业,这才是人间大道,可他轻信奸宦,让十几万人深陷战火,妻离子散夫死父亡,你配跟我谈什么尊卑伦常?” 杨盈委屈无措:“可是那不管我的事,我从小在宫里,什么都不——” “但只要你姓杨,这事儿就跟你有关!你虽然在冷宫中不通政事,但你凭着杨家的血脉,享受着普通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你虽然不受重视,但你作为公主,年例也至少有五百贯,但你知道吗,那些陪你皇兄战死沙场的人,他们死了之后抚恤金才只有一贯而已!” 话到此处,宁远舟想起自己带着的另一个小姑娘 她的亲哥哥也是这样葬送在天门关,从此她才举目无亲。 杨盈不敢置信:“真的呀?” 屋顶下方的众人闻言,也都神色沉重了不少。 “梧国建国不过五十年,这些百姓没受过你们杨家多少好处。是,你可以怕死,你可以逃,但如果你身陷安国我们这些人都活不了!杨盈,请你记住了,整个使团上至我和杜大人,下至马夫内侍,他们之所以愿意拼尽性命陪着你去,他们不是因为愚忠,也不是为了加官进爵,他们只是为了让两国百姓少陷战火,为了那些战死沙场却被泼上叛徒脏水的天道兄弟们洗清冤屈而已!你们说是不是?” 下方的众人山呼般响应:“是!” 宁远舟平复着情绪:“你说你不甘心,你想逃回京城,你想回去问个明白,你想问凭什么,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血染战场的百姓们他们有没有甘心,他们有没有问过凭什么?你给使团下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旦药剂过量,他们都可能死在你的手上?” 杨盈哭着看着宁远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宁远舟:“阿盈,哭是没用的,你既然做出了决定你就得坚持下去,你就没有退路了,安国之行固然波橘云诡,但你只要从今天开始,坚定内心,发奋图强,我跟使团所有人一定跟你同生共死!” “......真的吗?” 宁远舟抬手扶住她肩:“你远舟哥哥用性命跟你担保。” 杨盈眼神终于坚定了一些:“那我发誓,以后我不会再逃跑了,我一定会坚强起来的!” 宁远舟眼中露出欣然:“好。” ...... 宁远舟好不容易说通了杨盈,她毕竟犯了错,又给她安排上了一顿手板。 任如意在房里打杨盈手板,宁远舟在外边,面上没什么动静,却于心不忍地握紧了拳。 等到处理完杨盈的事,宁远舟刚要回房,就瞥见隔壁的窗户和门还开着,白怜正趴在桌上,压着本书,似乎睡着了。 他脚步一滞,压低了脚步声走进去。 她似乎很喜欢白衣,他从认识她开始,就一直见她一身雪色,此刻安静睡在桌前,仿佛披着一身霜雪。 想着她身体娇弱,宁远舟拍拍她肩:“阿怜,醒醒,别在这儿睡,等会儿再着凉了。” 白怜迷蒙着睁开眼,支起身体:“哥哥?” 她一睁眼,宁远舟就发现了她眼眶是红的,她起身后,那书的纸张上还留着被水滴浸过的皱纹。 她大约是一个人在这儿哭睡着的。 至于她为什么哭,宁远舟倒是猜出来了。 先前他在屋顶上和杨盈说的话,白怜大约也听见了。 她是想到她哥哥了吧? 宁远舟心中隐有叹息之意,放轻了嗓音蹲下身,和坐着的小姑娘拉近了距离:“方才可是难过了?” 白怜:“哥哥,我不懂,既为君者不贤,不能为黎民带来益处,反引祸患,又为何要尊崇听命于他?” 少女抬眸,是满目的不解与难过,那眼眸彷佛一汪清泉,照得人心神一颤。 宁远舟叹了一口气,刚哄完一个,又要哄一个:“阿怜,世上的事总不会那般简单,也总会有无法改变的事,梧国虽是杨氏的江山,但同样是千万梧人的家园,哪怕不提忠义,若要倾覆朝野,动轴伤筋动骨,苦的也不过是百姓。” 白怜垂眸。 可除却生老病死无能为力,她什么都不相信。 她要做的事,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要达成。 白怜嗓音轻飘飘的,同以往一般温柔,又好似有些不同:“哥哥......很讨厌打仗吗?” 宁远舟一顿,隐约觉着她情绪不太对,低头去看,又只对上一双依赖又清澈的眼眸:“世上有几人会喜欢这般血流漂杵的事?” 白怜:“可是哥哥,阿怜所见不多,你们口中的安国国主如此好战,书中也有许多君王挑起战火的故事,那将来呢?那,其他国家的国主呢?” 宁远舟自然知道这一点。 少女抓住他的手,不是单手的那种牵,而是双手,极具依赖性地抓着他:“那哥哥,我们还会面对这些事吗?” 白怜眼神忧愁:“若是有人将天下一统,也当能争得数百年寒暑的安宁,便不会再有这般战火了吧?” 宁远舟沉默一瞬,才开始和她讲道理。 一统哪里是她想的那般简单呢? 成与不成尚且不论,这一场统一的战火,又要填进去多少人命财力? “何况,当世尚且并无这等人物。” “若是有呢?”白怜眼睫一颤,垂眸的时候纤长的眼睫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也——”宁远舟才说出来两个字,就瞧见小姑娘啪嗒一滴眼泪落下来,“怎么了,怎么哭了?” “可是哥哥,阿怜怕啊,安国和梧国的一战,已经带走了阿怜一个哥哥了,哪怕这一次过去了,那以后呢?哥哥总这样心软,下一次又真的会袖手旁观吗?哥哥会离开阿怜吗?”她蓦然扑进宁远舟怀里。 后者微僵,叹息一瞬后,抬手轻轻抚着她背脊安抚她:“我先前说要归隐,并非随口说说,放心吧,此事一了,哥哥就带着你和元禄,去过安稳的日子。” “那阿怜就当哥哥答应了。”她脸埋在宁远舟怀中,后者自然瞧不见其漆黑星眸中氤氲的偏执暗色。 日后若是想走,她就把人锁起来。 五行缺德 半夜下了大雨,路面泥土湿软,带着黄金的马车不慎便容易陷入其中,也多有其他不变,使团的行路便暂时搁置下来等着雨停。 白怜便借着这时候去镇子上。 她撑伞穿过街道,停在一处卖画的铺子前面,掌柜恰在,便热情地迎上来:“姑娘要看看画吗?” 白怜微微一笑:“掌柜,齐云山上人,我姓白。” 掌柜神色一愣,更热情了:“哎哟,原来是白姑娘来了,您是来取消息的吧,小的这就去取。” 白怜打开纸张一看,大致是说丹阳王的亲信平远将军率了三千亲兵准备对使团队伍进行拦截,全部格杀。 至于这背后是丹阳王做主,还是永平侯擅作主张,或是有人栽赃,还是两说。 白怜:“周健常年不在梧都,居于这处府衙,家眷也在吧?” 掌柜:“不错。” 随即她道:“掌柜,取些金银,帮我跑一趟,把这消息透露到六道堂的分部去,你再调斥候去跑一趟......” 真让三千人堵住使团打一场硬仗,她这个柔弱还怎么装下去?现在宁远舟对她更多还只是可怜,那不得连夜翻脸? 交代完后,白怜便继续在街上买了些要用的东西。 ...... 平远将军周健府衙。 已是深夜了,周健这人警惕,也不独寝,甚至多时都是有守卫一室入寝,连自家夫人都不常同眠。 估计缺德事做的不少,唯恐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他警醒忙碌一天了,就为了布置埋伏,查探使团消息,好将之全歼。 周健这才刚睡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此刻的周健还不知道,这短短的一盏茶,将成为他这几日唯一的一觉。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 周健被叫醒,不耐地起身:“何事如此慌张?” “将军,府外来了十几个女子,带着十几个个孩子,都说那是您醉酒留下的,她们个个都能说出将军你一些隐秘之事,夫人核对之下气红了眼,抄着把大刀,要您去滴血认亲!这些姑娘不肯入府,说怕周遭无人被杀人灭口,一直在门口哭,已经围了好几圈的百姓了。” 周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什么十几个女子,什么十几个孩子?还滴血认亲?! 他小老婆儿女不都在后院里吗? 怎么每个字他都听得懂,连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呢? 周健忙里忙慌地穿好衣服一出门,就见其夫人已经抄着刀来了:“夫人这是做什么?” 对方也是个性情泼辣的:“好你个周健,还问我做什么?十几个孩子,老娘的崽还没学会说话呢,你的好儿子们都能打酒了,还把家中的地契悄悄拿了一部分给那些狐狸精!” 周健被劈头盖脸骂得一懵,什么地契? “你个天杀的是不是想卸磨杀驴,把家业留给别的狗崽子了?老娘还没死呢,你就着急忙慌下这么多崽子,就等着弄死老娘,扶你的狗崽子上位了是不是?今天你不给老娘说明白,老娘明儿就带着你儿子改嫁换个爹!” “老娘的姐姐嫁的可是丹阳王的表兄,老娘背后可是陈家!” 正妻背后有座大山压着,府衙里一夜鸡飞狗跳,周健熬了个大夜总算掰扯明白。 这些姑娘说,她们都是些吃不起饭的流民,为了孩子大着胆子来府上讹人的。 周健舒了一口气,觉得总算能回去睡一觉了,但这些讹诈的人实在气人,当场就要杀人立威,以免再遭这等横祸。 谁想忽然涌来一群人,把一群女人孩子护住,几条街的百姓都围过来看热闹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玩意儿,扯着嗓子在人群里嗷嗷了一声。 “哎哟,皇帝吃了败仗,官府不管吃不饱饭的百姓,孩子饿得实在受不住了才想讹口饭吃,要不是官府无能,我等何至于此啊?如今将军还要杀人,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这一下,本就议论纷纷的百姓顿时如炸开了锅似的。 “就是啊,如今梧国丢了好几座城池,我亲戚就是那边儿的人,听说家里的壮丁被拉去充军一去不回,家里的姑娘相貌可人,还被那安国的奸宦抓走了,只留下两个孤儿寡母,赶到我家时,人都饿昏过去了。” “这官府却对百姓置之不理,简直枉为父母官!” “哎哟喂,这些上位的吃饱喝足了,哪会管咱们这些蝼蚁啊?” “人家也是没有办法了,瞧瞧这些娃子哟,可怜见的,饿得小脸跟抹了白面似的了,这将军竟还要杀人!” “这就是不给咱活路啊!” “哎哟喂,官逼民反啊!” 周健一个武将,脑子本就没那么灵活,不善于处理这样的事,当时就觉得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就官逼民反都来了? 藏于人群中的白怜拢了拢兜帽,悄然消失在暗处。 “姑娘,办妥了。” 这样一来,周健的‘仇人’就多了。 白怜:“继续,接下来不管你们敲锣打鼓还是火烧他的府衙、炸了他的茅房、挑拨离间,轮换上阵,手段拙劣一点没关系,总之,别让他睡觉就行。” “......” 她是五行缺德吧? 这是要活活熬死别人啊? 这还不如直接把人杀了痛快。 ...... 雨停,道上能下脚了,使团一行人才收拾起来赶往下一站。 涂山镇,涂山客栈。 使团在客栈落脚没多久,六道堂分堂就来了信,说丹阳王的亲信平远将军已经率领三千亲兵准备对他们进行拦截了。 宁远舟其实早就收到了一致消息的飞鸽传书,所以才提前让孙朗找了没人的客栈,一行人在此落脚,没去驿馆。 就是防着驿馆有埋伏。 不过这些事都轮不到白怜这个活挂件来管,她就跟在后边带着一堆小零食投喂几个人。 杨盈冲着这一口吃都愣跟白怜混熟了。 白怜住在楼上,刚从楼梯下来,就瞧见宁远舟正在任如意房门前和她商议。 “这几天能不能麻烦你跟殿下一块儿住?” 任如意:“有刺客?” 宁远舟:“丹阳王的人。” “我需要悬灵和珍珠鸟。” “已经准备了。” “丹阳王知不知?” 宁远舟:“他不知道。迎帝归梧的事儿,只有章崧和皇后知道。” 这倒是出乎任如意预料:“你竟然知道我想问?” “毕竟是同行嘛。” 任如意神情淡淡地讥讽:“我可没有你们六道堂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千金来买命。” 宁远舟:“那只是赵季贪得多而已,我们平时都省吃俭用着过日子,有的时候甚至连买马的钱都没有,这上头的人呢一方面希望我们能够上天遁地无所不能,一面又希望我们像神仙一样,餐风饮露。” 任如意:“你们也这样?我在任那会儿,向上头要笔恤赏钱,费的功夫比杀人还麻烦。” “可不是嘛。” 白怜这脚忽然不知道该不该踏下去,那种刚见到于十三时浑身难受的感觉又来了。 好好的商议就商议,怎么变成同行一起□□上级的大会了? 系统想到白怜往日的作为,顿时笑出盒盒盒:【他俩是在说你吗?】 白怜:“......你别瞎给我对号入座啊,我那顶多是让人才能者多劳,可没有克扣饷银和抚恤金!” 系统呵呵:【是,毕竟你也就是黑得牛魔王来了都得给你犁两里地再走,阎王来了都得给你站半小时岗。】 白怜:“别狗叫。” 【哎哎哎,急了急了。】 ...... 六道堂的几人和任如意商量如何突破周健拦截通关的事,自然和白怜这个没用的人没什么关系。 她就在旁边默默地吃东西。 “我扮做乐师混进了周健的府衙,刚好他和他的幕僚在聊这个事情,哎,人家可说了,这次不会放我们活着走出涂山关的。”于十三拍拍宁远舟肩,在舆图上指出一处,“就是这儿,这是使团的必经之路。” 元禄:“那我们就不走那个官道,我们走山上的小路。” 宁远舟:“不行,就算我们能过去,殿下的车也过不去,而且我们还有黄金辎重,就算用小车一趟趟拉上去,动静太大还是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钱昭:“如果硬闯呢?” 于十三不赞同:“他们在涂山关安排了一千人,还有各种高手,咱们才多少人?靠硬闯?” 显然不行。 宁远舟看了一眼任如意:“你怎么看?” 任如意环胸靠在一侧,神情平静:“杀,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周健,事起突然,那守关的一千人就不足为惧。” 钱昭:“怎么杀?” 任如意:“我去动手,你们要他几时死?” 于十三顿时一拍手掌:“爽快!” 宁远舟:“你现在内力恢复了几成?” 任如意:“一半吧。” 宁远舟:“那不妥,这周健是武探花出身,就算你侥幸成功了,八成也不能全身而退。” 任如意:“他成名已久,我之前也看过他的卷宗,我算过,最多废掉一条手臂,肯定能取了他的性命。” 系统:【......】 难怪白怜那么喜欢任如意,就任如意这种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不顾性命去莽的,哪个上级不喜欢!都不需要压榨。 就白怜这种一只鸟飞过去都能给人拔秃毛的人,任如意简直是天降惊喜。 任如意做事莽,但宁远舟并不赞同这种做法:“那就算周健死了,涂山关还有他的兵把守呢,到时候我们还得硬闯。” 任如意:“使团里的人基本功夫都不弱。” 宁远舟:“这样折损太大了。” 系统:【......】他们显然不知道,周健已经两天没睡上觉了,就白怜这个折腾法,搞不好过几天周健熬都熬猝死了。 甚至于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这么倒霉,一堆倒霉事砸过来,差人出去一抓人,就被正关注这边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挨挨挤挤的,又让人跑了。 周健也不敢对这么多百姓大开杀戒激起民愤啊,毕竟但凡跑出去一个活口,那他这死罪就跑不了了,屉时丹阳王别说保他了,估计都得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 哪怕到时候宁远舟等人知道周健猝死的消息,都不知道周健是被人坑死的。 任如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让我来做什么?做我们这一行的,每天赌上性命,不是必须要做的事吗?” 宁远舟:“不是不能赌,只是不能随便赌,必须把胜率算到最大才行,这样,你跟我说说,你看过周健卷宗里的内容,我好跟我们六道堂的做个对比。” 任如意:“只记得他四十多岁,性豪爽,好饮酒,平常从不独寝,不太通文墨,但却爱看一些名将谋士的话本子,自称是前朝周都督的二十世孙。” 宁远舟轻轻颔首:“十三,你确定他不知道六道堂也在护送公主吗?” 于十三:“我觉得他不知道。” “为何?” “我们没去过驿馆,我和驿馆的驿丞也打了招呼,他们以为我们还没到涂山关呢,他的幕僚也说了,觉得我们一共就只有二十几个护卫,杀了我们那十万两黄金,一半献给丹阳王,一半他们自己留作军饷。” 宁远舟:“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不如智取。如今周健在明,我们在暗,只要——” 任如意忽然出声:“你们慢慢商量吧,杨盈该睡了,我也该过去了。” 元禄还以为是先前宁远舟反驳了任如意的意见,任如意恼了:“如意姐是不是生气了?” 白怜递过去一叠果脯:“如意姐姐应当是一个人久了,还不太适应。” 宁远舟颔首:“不错,当过刺客,独来独往惯了。” 商议到最后,宁远舟想出了一个忽悠周健以假乱真的主意。 主意是不错,但在这个关头,周健如果冷静下来深想,他们过了关,人也会追上来。 使团的马车自然跑不过骑马的。 还是免不了一战的。 白怜回房后,便不再老实睡觉了,她得在宁远舟之前去。 【你干嘛去?】 “找周健聊聊人生理想啊,之后我要跟着队伍,哪有时间去跑一趟。” 系统:【你不是都打算熬死他了吗?】 白怜弯唇:“我改主意了,哥哥都有计策了,那就让他玩呗,我这样他就没成就感了,再说了,一起经历点事儿,如意姐姐也好融入队伍啊,这个周健就先留着吧,武功也不差,当个没脑子的刀使使也行。” 系统:【......】 【不是,白怜你还知道你是个人吗?咱干点人干的事行吗?虽说周健也不是什么好货吧,但是你这......拿别人哄宁远舟开心?】 简直缺了大德了。 只用吃一颗 周健正在府衙里,顶着两个黑眼圈猛灌了一口补汤。 “都给本官守好了!” 今日他定要好好睡上一觉。 这几日,从那群讹诈的人开始,一波事接着一波,他是一觉没睡上,熬得脑子都有点懵了。 别说什么敲锣打鼓、穿着白衣装神弄鬼的了,府衙都给他烧了一半了! 吩咐了下属之后,周健留下随侍守卫的人在房中,就和衣躺下,谁想刚躺下,就听见外面又开始敲锣打鼓,他隐约看见烛火一晃。 周健当时脑瓜子就开始嗡嗡的了:“岂有此理,有完没完了?!” “可是我瞧周将军,玩得还是挺开心的嘛。”一道女子的嗓音飘来,这声音不大,外边又吵得厉害,也就屋里能听见。 开心个屁啊! 闻声周健顿时警惕地摸起床边的武器:“谁!” 他目光扫向一旁,只看见个睡得跟死猪一样打呼噜的下属,睡得明显熟得不正常。 一身雪色的女子走了出来。 周健:“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白怜牵唇微笑:“哎,将军这般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来刺杀将军的,毕竟,再熬几日,都不用我动手了吧?” 周健紧绷的脸当时就绿了:“原来是你这混账的鼠辈在从中作梗!” 白怜抱拳:“承蒙夸奖。” 周健脸皮子一抖:“......” 他夸她奶奶个腿了夸奖! 呸,好不要脸! 白怜:“早有耳闻周将军武探花出身,身手不凡,祁国国主最是惜才,有意招揽将军,但想着将军忠心于丹阳王,恐怕不会愿意见在下,便只好出此下策了。” 周健微微眯眼,眼神锐利:“哼,祁国人?你一个祁国人,打的什么主意,跑来我梧国招揽人?” “周将军有所不知,祁国国主宽容仁爱,心怀苍生,不愿黎民受战火侵扰,可他管得了祁国,管不了别人啊,能少折损人员兵不血刃,何必闹得血流漂杵不是?” 周健:“你是要本官背叛梧国?!” 白怜:“哎,这话就难听了不是?周将军,这前朝灭亡中原分裂之前还是一家呢,咱们祁国先主那可是前朝皇叔,怎么说也才算是真正的正统吧。再说了,这阻拦两国和谈的事儿都干了,周将军跟我提家国气节就没意思了吧,千年的狐狸装什么碧螺春啊。” “丹阳王说到底不过是个连储君之位都夺不来的失败者,哪怕如今的梧帝死了,他的能力也已经摆在那里了,对外不能扩充疆土,对内不能肃清朝堂,实绩没有几分,倒是挺爱和你们梧国其他派系互相恶心。” “他也没比这梧帝聪明到哪儿去,不过占了先祖的荫庇,除了杨家血脉的光芒,这皇位也是没准的事儿,有什么值得你追随的?” 周健冷笑:“那你们祁国国主便值得了?” 白怜:“用得起我这样的人,你说呢?” “那我倒要瞧瞧你有何本事,竟敢口出狂言,还如此坑害老子——”周健对白怜先前地折腾早有怨怼,反手就是一刀呼啸而去。 可他这几日熬得人都虚了,这一刀挥到一半就眼前一黑,一个晃神就被面前的少女夺走了刀。 她动作迅捷如闪电,瞬息间便把人踹得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就这么拿着周健的刀架在他自己脖子上。 “我跟你谈是给你面子,既然你不要,我也不勉强。”她生得弱柳扶风,容貌楚楚动人,可身上却有种迫人的气势。 漆黑的眼眸,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她随手摸出两个药瓶:“选一个吧。” 她的不勉强就是来硬的?这时候掏出两药瓶子,那能是好东西吗? 周健冷笑:“我府上可还有亲兵,你便如此自信能活着走出去?” 白怜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哦,想两个一起吃啊,好啊。” 周健:“???” 系统:【他要是心一横死了拉倒怎么办?】 “这种人,昧着良心也要争好处与风光,哪舍得死啊。” 果不其然,周健出声了。 “等等!你当真是祁国国君所派?我若是去了祁国,能得什么位置?” 白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右手的药瓶递过去:“吃了。” 周健以为她恼了:“我答应,我答应!” 白怜笑得满脸无辜:“对啊,你答应了嘛,所以只用吃一颗。” “你——”周健简直被她这无耻震惊了。 不讲武德啊! 心里骂着白怜无耻,可周健现在拿她也没辙,只能咬牙吞了。 跟谁干不是干,总比死了强,凭他的本事,能差到哪儿去? 白怜随手把刀丢回去:“丹阳王派你来截使团是吧。” “这你们都知道?”周健一惊,祁国在梧国内部是有多少眼线,才能知道这样的隐秘之事啊? ...... 宁远舟等人已经按照计划开始行动了。 “礼王的脚程怎么这么慢,他们什么时候能进涂山镇?” 周健正背对属下端着架子问话呢,忽然听见一声响动,一转头,就看见个一身黑色衣袍的青年对他拜礼。 而他那个下属已经是这几天第二次昏迷了。 “在下六道堂堂主宁远舟,奉丹阳王殿下之令,见过周将军。” “宁远舟?”周健想起先前那姑娘的交代。 白怜:“他要怎么玩,你就怎么接,事儿办好了我给你指条明路,办不好,你就等着上路吧。” “哦,对了,晚些时候你要闲着没事儿,带着人,去使团前面清清人,开个路,多制造点意外,别让人看出来,我知道你脑子不好使,怎么办问你的幕僚,还有,密谋小点声,别扯着嗓门嚷嚷得八百里开外都听得见,你这就是个木门纸窗,不是天堑。” 于十三都快把周健这嘴当漏斗了。 周健:“......”阎王来了是不是都得给你站站岗才能走啊? 周健满目迷惑:“此事同祁国有什么关联?” 白怜:“我办点私事儿,怎么了?” 公办私事,她还理直气壮。 所以这个私事就是这宁远舟? 宁远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白怜这么个玩意儿。 不过周健一听宁远舟跟他装自己人,忽悠自己试图瞒天过海的话之后,顿时差点呵一声。 哦,感情蛇鼠一窝啊。 要不是先前白怜打过招呼,就宁远舟这一套,他还真会上当,到时候把人放过关了,等他反应过来了,还得去追! ...... 宁远舟留在军衙忽悠周健,周健也配合地跟他对着演,送了使团出关,然后开始算着时间,还得去演一出。 出了涂山,下一站驿馆还远,使团夜里便只得扎营宿在郊外。 白怜在火堆旁看着吊锅里的汤。 她伸手去拿勺子,但这勺子放在锅里,煮得也有些烫了,她一碰就烫得一缩:“啊!” “烫到了?严重吗?我找钱昭给你弄些药。”宁远舟听见她压轻的惊呼,一过来就见小姑娘红着眼睛捂着手指。 白怜眼中含着泪花:“没事,哥哥,不严重,不用麻烦钱公子,一会儿就好了。” 宁远舟拉住她手:“我先看看。” 烫伤的确不严重,但那处也红了一片,她本就皮肤白皙,瞧起来就格外显眼,此刻她红着眼睛,楚楚可怜的,比之平时更加脆弱得艳丽,叫人怜惜,也...... 莫名有另一种情绪。 她很美,红着眼睛,楚楚可怜地用一双无辜的小鹿看着人的时候更美,当那眼眶中的泪珠滚下来...... 白怜:“哥哥?” 宁远舟耳尖腾得升起一阵热度,蓦地移开视线:“还是擦些药吧。” 白怜将柔软地小手抬高半分:“哥哥,阿怜没这么娇气的,不是很烫的,不然,哥哥帮阿怜吹吹?” 系统看她坑完周健,转头又跟宁远舟装模作样,当时就地铁老人看手机脸:【造孽啊......】 白怜那做个人,十句里搞不好十句都是假的,他们是真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