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穿成渣A后有老婆了》 意外订婚 夜色幽深静谧,首都星和往常一样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忽然,一道纵横数百里的粗.壮闪电狠狠撕裂了缀满繁星的夜空,刹那间闪电之下的区域亮如白昼。 划破天际的电光边缘因为过分明亮与浓黑的夜空形成强烈反差,在黑与白的冲撞间竟诡异地生出一层薄薄的瑰丽紫色夹层,好似天空经受了雷电的洗礼后从伤口处晕染开的血痕。 然而就在闪电风暴之下的一处公爵府邸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宴会厅里依旧觥筹交错,楼上的房间寂静无声。 这房间隔音功能早已开启,窗帘也拉得紧紧的,在天上刺眼夺目的闪电此刻却只能往房里透进一丝丝微弱的光亮,让家具摆设能显出朦胧隐约的形状。 虞千雁闷哼一声醒来,第一感觉就是痛。 浑身的酸疼无力倒还能忍,唯独头痛得要命,像是被师父用剑柄在后脑勺重重敲了三百下之后,又被那群不着调的师弟师妹们挨个敲了一闷棍。 这股痛意来得汹涌又诡异,虞千雁硬是靠着剑修的意志给压了下去,片刻后稍适应了些才腾出心思去观察周遭的情况。 身下是柔软如云的床铺,是她从未见过的奇异材质,房间的摆设虽透着股古意,但仔细看去却很是不伦不类,处处别扭。 最离奇的是此处没有丝毫灵气,根本不是所谓的仙界。 是她遭人暗算被绑架,还是飞升错了地方? 正忖度着,忽的虞千雁整个人都僵住了,身边竟是传来了一声百转千回的娇哼。 床上竟还有一个人!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虞千雁只觉得自己从耳根一路麻到了尾椎骨,浑身汗毛直立,额上生汗,与此同时鼻间逐渐萦绕起一股艳香。 艳香初闻清冷微苦,却在越发浓郁之时显出了它甜腻惑人的本质,连舌尖都似乎被浸在了烂漫迷醉的妖娆气息里,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的悸动。 牙根也跟着痒起来,心口处有了股莫名的热流在横冲直撞,促使人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失神只不过是片刻,只不过一个眨眼虞千雁就控制住了理智,随即也发现了异常之处。 身旁人刚刚发出的声响根本不是出自媚人的本意,反倒像是久耐不住之下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呼救。 这人身体怕是有些不适。 虞千雁凝眉,摸索着像那人的方向伸出手……然后就触碰到了极细腻滚烫的肌肤。 虞千雁果断收回手,沉默一秒后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这女子没穿衣服,身上却热得发烫,好像在发烧,得想法子让她降降温。 这么想着,虞千雁便暂时将心头疑惑全放到一旁,打算起身去打点水来给她擦洗,别叫人烧坏了脑子。 刚站起身,先前被虞千雁压下去的头痛却忽然成百倍的卷土重来,裹挟着无数意识碎片就往脑子里钻,涨痛至极。 因这感觉同以往接受传承有些相似,虞千雁也就没有反抗,谁知这似乎给了这股痛意鼓励一般,更起劲儿地加倍涌入,像是要在一瞬间将整个宇宙的信息都塞进她的脑子里。 酒杯装大象,不外如是。 好不容易才熬过去之后,脑子里仍是一片混沌,无数记忆翻搅着,虞千雁一边勉力梳理,一边还惦记着要去给床上的人想法子降温。 结果一迈步就脚步虚浮得站都站不住,直接倒回了床上,半个身子都压在了“病人”身上,又将人压出一声闷哼。 猝不及防之下,虞千雁对上了“病人”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心头猛然一跳。 修真界灵气养人,各色美人不计其数,虞千雁更是出了名的认剑不认人,比金光寺的佛修还要看淡皮囊,此刻却仍难免被对方惊心动魄的美貌蛊惑了片刻心神。 稍稍凝神屏气再看,才发现对方还处在意识不清的状态,凤眸半睁,眼神迷离,红唇微启,尤其这会儿房里昏暗得很,简直像个灵异话本子里要为爱从良的艳鬼。 虞千雁心想,这样美艳勾人的柔弱女子,要不是遇上了她,怕是会被吃得连渣子都不剩。 门外骤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一群人正在快速逼近这个房间。 来不及多想,虞千雁立即扯过被子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慌乱之中,右手的拇指不经意划过到对方胸口柔软处,立时被体温烫到一般飞快缩回手,却仍引起“病人”一声难以自抑的颤栗和轻.吟,听得虞千雁耳根生痒,视线偏移。 刚裹好被子,门就“咣”地一声叫人踹开了,随即就有几个侍从进来开灯换气,还有个上前去给“病人”打了一针,其他人却还谨慎地站在门口没有上前。 等到满室光亮、那股子惑人的艳香也消失无踪之后,其余众人才进了房间,乌泱泱站了一大片。 虞千雁开门时半坐半跪在床上,手还搭在裹着人的被子上,某些角度看起来很有些意味不明的暧昧,尽管她立刻跳下床,也被来人都瞧了个分明。 领头踹门的人面色黑沉,盯着虞千雁的眼神凶得能吃人,正是虞千雁现在的“母亲”虞绮山。 然而虞绮山还没开口,人群后头一个身形瘦削、面色青黄的男子却突然高声哭嚎道:“我清清白白的苦命女儿啊!你怎么就遇上这种事!” 边嚎还边要往房里头扑,被虞绮山身边一个很有气势的男人伸手拦了一下,又被甩了个眼神,立刻老实站定。 虞绮山的死亡视线顿时就转移到了瘦削男子身上,“那是你女儿?” 瘦削男子对着虞绮山谄媚一笑,小跑着挪过去点头哈腰地解释:“是是是!公爵大人,那正是我女儿容姝,是个今年刚成年的Omega,只比虞小姐小三岁。” 觑到虞绮山脸色不虞,瘦削男子谄媚的态度立马变了,重又开始高声哀嚎起来,好像恨不得叫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呀,这还是我家容姝成年之后第一次出来社交呐!先前在宴会上,虞小姐特地来同我说,容姝长得极美,让我注意瞧好了她,可哪想到,一转眼她就不见了,还、还发生了这种事……真是,我真是……哎!” 这下子连虞千雁这个脑子还有些混乱的都听明白了话中暗示,也隐约明白自己这个公爵之女怕是中了计,更别提在场的一众人精们了,议论声纷纷而起。 然而再是心照不宣地知情,也改变不了当下这个场景的存在事实。 虞绮山反应极快,当即朗声大笑,很是欣慰一般震声道:“好好好!容姝是吧?是个好孩子,难怪千雁会对你一见倾心。你们俩既然已经定情,我也不是什么老古板,能理解你们小年轻的情不自禁。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也借个光,就在这儿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吧。” “容先生,不知您意下如何?” 虞绮山看向瘦削男子,后者满脸喜意,看起来恨不得当场给虞绮山跪下磕两个似的,自然是满口答应。 “母亲!” 虞千雁一声惊呼,众人的视线也跟着移过去。 虞绮山怒眉倒竖,“怎么?你嫌先订婚太慢了,想直接结婚?” 虞千雁没被虞绮山的气势吓住,这种程度的恐吓完全比不上她师父被气得一剑削平了人家宗门主峰峰顶的架势,自然是没放在心上。 但关键是,她修的是无情道啊! 谁家正经无情道会娶道侣的?她又不是那等打算杀妻证道的变态。 虞千雁虽然还没来得及梳理清楚情况,只隐约知道自己大概是飞升错地方了,而且这里没有灵气,修炼不得,想回去还不知有没有办法。 但她素来不是轻易放弃的性子,能修到飞升的修士就没有心智不坚定的,更何况她已经修了近百年的无情道,哪是说停就停的。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余光却不经意瞟到了容姝身上。 先前没光,瞧不分明,这会儿在灯下一看,整个人惨白着一张小脸,面无表情的,眼神很是空洞。 落在虞千雁眼里,这就是麻木绝望的表现,想来对方说不定也是受害人之一。 这个世界上对Omega堪称严苛的贞洁要求在脑海中隐约一闪而过,Omega有没有被标记过自然是能被检查出来的,但虞千雁此时要真的是拒绝订婚,容姝到底是被扒光扔进她在的房间里呆了许久,下场总归是好不到哪去。 一个心软,虞千雁便没再发声。 虞绮山权当她是服软默认了这事,冷哼一声,招呼众人离开。 大伙儿都散了,虞千雁单独和新“未婚妻”呆在一起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心头莫名仍残存着一股不大安稳的热意。 一抬头,猛的又迎上容姝暗含探究的双眼,虞千雁彻底呆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拔腿就跑,素来光伟正的无情道剑修头一回体会到心虚逃窜的感受。 虞千雁走得急,自然也就没发觉容姝盯着她背影的幽幽视线。 出了这档子意外,虞绮山是没什么心情继续参与宴会了,匆匆带着虞千雁回府。 一路上飞行器里都寂静无声,母女俩没一个说话的。 虞绮山是在替不成器的独女和虞家未来发愁,虞千雁则是抓紧时间梳理先前被此界天道——也就是世界意识塞了满脑的信息。 在知道自己是飞升失败,神魂意外进入了一个话本子形成的书里世界,顶替了醉酒后呛死的原身后,虞千雁一时有些怅然,稍稍回神后又沉浸在星际时代浩瀚的信息海里,不知不觉间飞行器已经到了目的地。 稀里糊涂地跟着虞绮山下机进了公爵府,直到站定在了虞绮山的私人书房里也还没回过神。 虞绮山见状,恨铁不成钢地猛一拍桌。 “废物!荒唐!不成器的蠢货!” 虞千雁还没反应过来这骂的是自己,恍惚间以为是师父又被哪个师弟师妹气得要砍人,当即条件反射的直腰跪地,“啪”地一下给虞绮山磕了个响头,同时字正腔圆地熟练哄人:“您老息怒!” 虞绮山愣了一下,只被这套孽女撒娇的新招数唬住了两秒,随即更为恼怒地用力拍桌,“还敢耍花样?!我的决定不可能改,明天我就会对外公布你的婚讯,这Omega你是娶定了!” “我不是……” “闭嘴!从今天开始不许踏出家门一步!不然我活扒了你的皮!给我老实等着娶媳妇去。” “是,我一定好好娶。” “……滚出去!” 我要一把剑 “我要一把剑。” “什么?” “一把剑。”虞千雁边说边兴致勃勃地比划,“大概……剑长一米五,剑茎和刃宽都是二十公分,厚度两公分……尺寸是有些大,但我习惯用重剑,所以材料也须得是密度最大的,越重越好。” 虞千雁回忆着自己本命剑的样子,又补了一句,“花纹我要凤首破云的,但不要整把剑都是,只需要在剑柄处……” “闭嘴!”虞绮山越听越头痛,简直想一耳刮子抽过去,忍了又忍才满眼烦躁地问:“我让你反省三天你就反省出了这个?看绿江看糊涂了是吧?回头我就把你星网号封了!” 虞千雁识相地闭嘴,她虽然按照虞绮山的吩咐三天没出门,但也的确没反省什么,除了梳理信息和记忆,就光顾着折腾修炼方法去了。 法修、灵修、剑修、丹药、鬼修……能试的她都试了一遍,可惜首都星当真半点灵气也没有,除了体修稍微有些作用,似乎能提升等级外,其他路子都走不通。 好在这个书中世界的背景是星际时代,虞千雁所处的帝国更是幅员辽阔,领域内有好几百颗星球,光是住满了人的宜居星就有好几十,还有不怎么宜居但也住了人的低等星、专门开矿的能源星、边疆驻星、生态环保旅游星、犯人流放垃圾星等等。 原书背景大多都是首都星不假,但兴许旁的星球或是帝国领域之外有合适修炼的地方呢? 虞千雁只失落了不到五分钟,心思立刻就又活泛起来。 反正此界的人寿命悠长,像她这样高等级的Alpha只要不作死,活个两三百年不成问题,比普通筑基修士还要长寿,说不准以后还能找到方法重新修炼,渡劫登仙。 既然如此,她便做两手打算,一边将所知的体修方法稍加改造,先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把体质和精神力的等级都拉满,另一边练剑也不能停。 从踏上修仙路的第一天起,虞千雁就每天挥剑五千下,一日不断。 现在已经三天不曾挥剑,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因此即便在虞绮山的眼神威胁下闭了嘴,心中仍是百爪挠心一般煎熬,满脸的欲言又止。 虞绮山看了,有意磨她的性子,故意不提剑的事,只说:“先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吧?三天后是订婚宴,两个月后再举行婚礼。这两天你先陪容家那个Omega……” “容姝。”虞千雁原本一直低头听着,忽然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纠正,“她叫容姝,姝色无双的姝。” 虞绮山饶有兴趣地瞥她一眼,“对,容姝。你带她去把礼服首饰什么的全置办齐。等订完婚,就把人接到家里来。啧,容家那个家教,也指望不了什么,直接把人接回来请礼仪老师来教吧,省得她在婚礼上出丑,陛下到时是一定会来的……” 虞千雁没再插话,又恢复了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似乎刚刚的纠正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把未婚妻放在心上。 过了好一会,虞绮山才把近期流程都念叨完。 转眼一看虞千雁还是没精打采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暴躁喝问:“都记住了没?!” “记住了。”虞千雁点头,“礼服、首饰、订婚、请家教、结婚、蜜月……” 虞绮山听着,心中暗喜,心说这孽女到底还是对结婚有些期待的,没看把事情记得这么齐全,果然Alpha结了婚就会懂事这话是真的。 等虞千雁挨个报完了,虞绮山刚想夸她两句,又怕她一得意就原形毕露,便试探性地提起要把虞千雁送去军校的事。 虞绮山说的军校,指的是首都星的麒麟军事学院。 这是全帝国最好的军校,入学门槛也是最高的,非是家世显赫、天赋过人的,连来当交换生的机会都没有。 而能从麒麟军校顺利毕业的学生,也个个都是前途无量的人中龙凤,往往不等到毕业,就已经被帝国各大高级部门提前锁定了名额。 原身的天赋等级和家世背景自然都是够得上麒麟军校的,奈何原身本人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别说是凭真本事通过入学测试,就是虞绮山当真疏通好了门路,开后门把人送进去,都能因为学校管理太严格、平时表现太差而中途退学。 所以虞绮山虽然偶尔会提起把原身送去军校念书,却并不指望虞千雁会真的乖乖上学,只作为极有效的威胁方式使用。 然而这会儿她再次提起,却是抱了几分真心的。 实在是虞千雁这两天的表现太过乖觉,难免叫她升起些不切实际的期望来。 虞千雁是她的独生女,生母身体不好,早早过世,虞绮山又长期征战在外,近些年才从前线退下来转做文职,鲜少管教女儿。 等到她回过神来,幼时聪颖乖巧的女儿已经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混账性子,她又因为疼惜和愧疚总也狠不下心管教,拖拖拉拉到了现在。 听到虞绮山提起这事,虞千雁稍稍思索,记起了麒麟军校的名声,立时便痛快应下。 既然暂时修炼无门,找个好师门上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作为修士,不断追求变强是本能,虞千雁不仅不排斥,还相当乐见其成,甚至追问了几句入学时间和要做的准备,听得虞绮山又是欣喜又是惶恐。 改过自新是好事,可这变得是否也太快了些? 那个叫容姝的Omega真有这么大魅力? 将信将疑地和虞千雁说定了入学的一干事宜,又提醒了一遍置办东西的事,见虞千雁表情有异,像是又要提起剑的事,赶忙把人赶了出去。 等虞千雁走了,虞绮山在原地站了一会,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欣慰的笑。 但这笑容转瞬即逝,公爵大人很快就恢复了平日严肃古板的模样,坐回了书桌前。 -- 被赶出来的虞千雁并不恼怒,只觉得虞绮山喜怒无常的性格和师父还挺像,心里莫名有些安慰。 默默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又去找管家要来飞行器的钥匙,按照虞绮山给的地址去了容家接容姝。 来开门的正是那天宴会上哭嚎的瘦削男子,见是虞千雁来了,顿时满脸堆笑着将人请进去。 客厅里还坐着一个年轻的Omega,正在通讯器上不知同人说着什么,看起来比容姝要稍小些。 对方一见到虞千雁,先是一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双颊慢慢泛起红晕,眼神飘忽闪烁,迟疑地望向瘦削男子。 后者一见,脸色顿时变了,快步上前把Omega推搡着赶回楼上卧室。 之后扭过头,又堆起满脸的假笑对虞千雁说:“虞小姐您请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容姝下来。” 说着,不等虞千雁回应就招呼来佣人上茶,自己脚步一转跟着上了楼梯,一把将再次露出个头偷看的年轻Omega推走,还小声呵斥着什么。 虞千雁对容家的家长里短没兴趣,兀自在沙发上坐下,查看管家新发来的几条消息。 “《首都星南区最受情侣欢迎的十大特色餐厅》……” 轻盈的脚步声从楼梯顶端响起,明明此时已经无法修炼,虞千雁却依旧格外敏锐地捕捉到了来人行走间裙摆布料悉索的摩擦声。 她收起通讯器,转头向楼梯看去。 最先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双白色的毛绒拖鞋,鞋口露出的脚踝纤细精巧,用力时关节处微微鼓起的血管和骨骼形状漂亮极了,让人不禁去设想将之握在掌中摆弄的脆弱触感。 视线像被鱼弦勾住一般,随着对方的步伐缓缓上移。 容姝穿着一条长长的粉色吊带裙,外面套了件宽松的长袖白袍,浑身包裹得很严实,露出皮肤的地方除了一双脚踝,就只有胸口处精致的锁骨,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素着一张脸,粉黛不施。 熟悉的热意又隐隐在胸口作祟,虞千雁喉头发紧,不自知地搓了搓右手拇指,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一身简约的家居服已经足够将容姝衬得面若桃花,整个人娉娉婷婷地走到虞千雁对面坐下,然而仔细看去,她的眼中不带丁点笑意。 虞千雁此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客套地同容姝寒暄,介绍来意。 容姝听完也不多说什么,配合着起身准备跟虞千雁离开,楼梯顶上却突兀传来一声“等等!” 精心打扮过的年轻Omega被瘦削男子牵着从楼上卧室走出来,脸上浓妆得体而不失华丽,嘴角噙着一抹含羞带怯的微笑,眼睛亮晶晶地瞧着虞千雁。 “虞小姐,要不带上容歆一起去吧?她是容姝的妹妹,只比她小两岁。” 瘦削男子走得很快,说话间就已经到了沙发旁,轻轻将容歆往虞千雁身边一推,不容拒绝地说:“容歆性格活泼,又和容姝关系最好,姐妹俩向来形影不离的,一听说是虞小姐您来带容姝出去逛街,兴奋坏了,吵着要让您带她一起去见见世面,可得麻烦虞小姐了!不过咱们以后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虞小姐,您可不是一般的Alpha,千万得照顾好小姨子。” 容姝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浓浓的讽刺,并不意外继父和继妹的这番做派,只等着虞千雁毫不犹豫地答应。 就像容姝记忆中的一样,虞千雁对此一口应下。 然而不等容歆绽出一个得意的笑来,虞千雁就又补充道:“带容姝的妹妹出去玩玩,见见世面,这自然没什么问题,但也仅是如此了。” 这话一出,继父脸一僵,尴尬地问:“虞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虞千雁皱眉,先是看了容姝一眼,见容姝仍旧低着头看不清神态,就又用诧异的眼神在容歆和继父之间来回游走,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容姝是我的未婚妻,我今天是带她去置办行头,主角自然是她,一应花费我自会承担,旁人的……就恕我力有不逮了。” “对了,”虞千雁又望向容歆,眼神清正无辜,“容家有自己的飞行器吧?助理和保镖我都带了,到时我各分两个和你坐一起,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他们。” 容歆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被继父一拍肩膀就又闷闷合上嘴,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点了点头。 很好,虞千雁满意点头,向容姝比了个“请”的手势,翩翩跟在容姝身侧,一齐出了门。 容姝微微侧过头,余光划过身后僵立私语的父女俩,唇畔闪过一丝讥笑。 视线又飞快划过虞千雁的侧脸,收回时不减一分凉意。 泄沙 飞行器舱室里静得出奇,相向而坐的两人都不说话,默不作声地各想各的心事。 容姝是纯粹在放空自己,没兴致敷衍,虞千雁却是有些踌躇。 犹豫了好一会,虞千雁才斟酌着开口:“你……你和你父亲、妹妹关系不好?” “他不是我父亲。”容姝声音冷冷的,像极寒之地被埋在地心的冻石,“我生父Omega在我六岁时就去世了,三个月不到,那个男人就领着只比我小两岁的容歆嫁进了容家。” “抱歉。”虞千雁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事,想说些安慰的话,可看着容姝低垂的眉眼和露出的纤长脖颈,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得老实闭嘴。 没想到容姝却似乎忽然有了谈兴,微微仰起脸,从浓密的长睫底下抬眼看虞千雁的神色,眼底明灭不定,表情却是楚楚可怜的。 “虞小姐,您能看出我继父并不喜欢我呀?我以为……您和他们一样,都更喜欢容歆呢。” 容姝的声音放得极轻,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虞千雁看得不忍,又觉得有些好笑,“我当然看得出。” 剑修大多是直性子,尤其是虞千雁这样的强者,更是习惯了一力降十会,从不在意勾心斗角的计谋,反正到了她这都得认怂,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看不明白旁人的别有用心。 譬如先前试图让她当冤大头给容歆买单的容家继父,和妄图引诱自己来践踏亲姐颜面的容歆。 也譬如这会儿可怜得有些刻意的容姝。 但她对容姝总是额外有些宽容的,并没有说些混账话来刺她,反倒给她递了杯热饮。 从小没有了父亲庇佑的孩子,有些心计并不是什么坏事。 想起原书最后容姝的结局,虞千雁唏嘘之余,又难免因为此时自己的身份有些怜惜和愧疚。 容姝是个缺爱的人,虽然和原身的结识一开始很不愉快,却也是满心欢喜地嫁过来的。 少女慕艾,原身又相貌出众、家世显赫,外面传得再怎么不堪,总归会对自己的未来妻主抱有期待。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Omega,却碰上了个最差的Alpha。 虞千雁心想,就算原身有千百种恶行,倘若不是最后发癫害得容姝流产,看在孩子的份上,容姝说不定都不至于走上那样同归于尽的结局。 虞家的仇敌可不是好相与的,容姝想要借力,还不知受了什么罪才取信对方,又是因为什么才没了求生意志,毫不挣扎地颓然离世。 这一次换成了虞千雁自己,定然是会护好容姝的。 容姝心软又善良,性子那般好,还善经营,即便虞千雁因为久修无情道的缘故不能对她交付同样的感情,只要做好一个妻主的本分,尊重爱护对方,容姝也定能过上好日子。 这么说来,虞千雁倒还有些庆幸这里没有灵气了。修炼不得,也就谈不上什么有碍道心,否则她是定然不会同意结婚的。 容姝本就是个顶好的人,但凡不碰上原身那样的人渣,都能有个好结局。 想着想着,思绪就飞远了,虞千雁忽又想起虞绮山。 虞绮山常年征战导致旧疾缠身,身体底子早垮了,远不如同龄人健康,还总要替原身收拾各种烂摊子,最后甚至被女儿活活气死。 虞千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又重了几分。 要结婚了,妻子要善待,母亲却也不能不孝顺。虞家的爵位继承用不着操心,虞绮山经年的功勋、虞家世代的荣耀却不能葬送在自己手里,得撑起门楣才行。 “还是要有剑……”虞千雁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此剑非彼剑,对于虞千雁来说,剑道在心,即便日后都挥不了剑,也不会影响她追求更强的力量。 但手里有剑,总归是不一样的,能警醒她一日不可懈怠,也能提醒她莫忘了本心和来路。 “您说什么?”容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要有剑? 是最近流行的小众复古运动击剑的器材吗? 虞千雁什么时候有这种高雅爱好了……容姝奇怪地看她一眼。 总觉得眼前的虞千雁和她印象里的差别很大,尤其是看着自己的眼神,一点邪念都没有,也没有该有的不满、嫌弃,眼神清正明亮,好似个苦修的信徒。 还有宴会那天夜里她的反应…… 真会伪装,容姝心里冷笑,面上却要表现得天真纯然,向虞千雁请教,“您在说击剑运动吗?” “不是的。”虞千雁哑然,击剑似乎是书里独有的运动方式,和她的剑不能说是同宗同源,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容姝见虞千雁并没有跟自己详谈的意思,也就识趣地不再提,只在心里默默记下此事。 从目前来看,虞千雁对自己这个未婚妻表现得像是心甘情愿地接受了一样,和前世完全不同。 她记得当时虞千雁极其抗拒,导致事情闹得很大,满帝都星的媒体都在报道公爵之女强迫良家Omega的丑事,还被自己父亲——容家家主联合另一位公爵把事情捅到了帝国皇帝那儿。 虞绮山看事情实在压不住了,才主动请皇帝赐婚,结下这门亲事。 虞千雁也被虞绮山打得丢了半条命,从此母女俩之间间隙愈深,跟仇人都差不离。 哪像现在,整个星网上都没几条有关虞、容两家要结亲的消息,就算有报道,也是恭贺的喜报。 这种背离了前世命运的情况叫容姝有些烦躁,好像事态脱离掌控之后会产生什么出乎意料的影响。 正如虞千雁想得那样,容姝并不是个记仇的性子,但同时谁要是能叫她记了死仇,那便是报复完也不能轻易忘的。 只叫虞千雁偿还一次怎么能够? 上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必定是见她可怜,才让她来狠狠出了心口的恶气。 要是不让虞千雁受尽苦痛,怎么能还清她前世遍体鳞伤、毁容残疾、不能生育的债? 还有她那未能出世的孩子…… 虞千雁正琢磨着怎么修改体修的法子,忽然感觉到一股凶恶的杀意,当即“噌”的一下凛然起身,将容姝一把拎起来挡在自己身后。 “小心!” 容姝被拎得一愣,不明白虞千雁这是闹哪一出。 “小心什么?”容姝左右看看,舱室里除了他们俩一个人都没有,保镖、助理、司机全在驾驶舱。 “有杀气,”虞千雁察觉到杀意的消失,也仍保持着戒备,“我怀疑有杀手潜进来了。” 杀气……容姝顿时了然,疑窦却更深。 虞千雁那个草包,光长力气不长脑子的家伙,能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吗?自己一点点的情绪波动都能瞬间捕捉? 虞千雁却不知道容姝心中所想,见人不说话了,还以为养在深闺的娇弱Omega没见过这种事,被吓得不敢吭声,安慰道:“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想了想,如果真有杀手,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担心对方会有什么杀伤力大的武器连累了容姝,虞千雁按下警铃,将保镖和助理都喊进了舱室。 几个保镖和助理都是虞绮山安排的人,从军队里退下来的,不论文职武职都是双A级别的,安全性很有保障。 原本宽敞的舱室立刻变得拥挤起来,容姝两边各坐了一个人高马大的Beta助理,不远处还有两个Alpha保镖来回走动,四下检查,很是热闹。 当然,不论怎么查都是查不出结果的,几人戒心满满地来,折腾一通之后,又一头雾水地走。 容姝看得好笑,只觉得重生以来心里积蓄的怨气像是膨胀欲爆的沙袋忽然被扎了个细小的针眼儿,虽然细沙从孔里只泄.出了那么一点儿,却再没了那股随时可能撑爆的危险。 虞千雁有些尴尬,知道自己恐怕是闹了个乌龙,但也不觉得小题大做有什么问题。 修真界杀机四伏,这个世界也不一定就安全无恙,不然原身是怎么被下了套的? 闹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总比一时疏忽导致真的中了埋伏要好。 好在这么一折腾,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好似破了冰,没了早先的生疏,虽然仍是静默相对,氛围却融洽许多。 又过了会儿,众人终于到了出发前管家给的地址。 像虞家这样的门第,衣服首饰是不会去闹市区瞎买的,都是有数家惯用的百年老店私人订制。 若有急用,提前打声招呼就行,一应费用都记在账上,到期一起支付。 先到的这家店是虞绮山最常来的,虞千雁日常的大部分衣服也都是这家的师傅做的,材质精良,剪裁妥帖,款式也多以简约大方为主,只是宴会典礼一类的礼服却是不做的,店老板不爱倒腾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第一个来这里,是因为虞千雁想给容姝先买点平时穿的衣服,订婚结婚的礼服倒是不急。 初次见面时她就注意到容姝的参加宴会的礼服不大合身,而容歆身上穿的也明显比容姝的好上几个档次。 反正都要跑这一趟,不如一起置办齐了。 不过这些都是虞千雁自己在心里盘算,并没有跟容姝说。 因此进店之后,容姝脸上的惊讶毫不作假,她可不记得虞千雁提过要买别的东西。 “虞小姐,是您要买衣服吗?” 原来是打着自己的幌子,要来买虞千雁的东西啊,容姝对此并不觉得多意外,只道她果然还是那副德性。 想来这一世婚事定得这么顺利,也是虞绮山下了大功夫所致,而虞千雁迄今所展现出的一切不同果然也都是假装的。 事情似乎回到了正轨,容姝却没多高兴,心里反而更沉闷了。 “不,带你来买的。” “好的,我等您……”容姝下意识接话,又猛然反应过来,惊讶回望,“给我买?!” “当然。”虞千雁理所当然地点头,“我又不缺衣服。带你来买,多买点。” 说完,悄然靠近容姝几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多买点,买最好看最好穿的,气死想蹭便宜没蹭着的人。” 想蹭便宜没蹭着的? 容姝顺着虞千雁眼神暗示的方向看去,正是迟她们一步到的容歆,后者正两眼放光地看着摆在架子上的新进布料和一旁展示的最新款成衣,满脸的渴望。 被虞千雁并不多有感染力的话鼓动着稍作畅想,容姝不禁展颜一笑,笑容艳丽如雨林最深处毒蛇身上的斑斓花纹。 见状,虞千雁终于松了口气,总算叫容姝心情好些了,抬手招来店内招待的师傅带容姝去看新出的宣传册,自己则脚步一转去找老板聊天。 容姝看得兴起,抬头间瞥见虞千雁一本正经地在跟老板说话,忽然有些兴起,对着师傅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偷听。 “老板,您知道……” “……哪里能买到好剑吗?” ……又来了! 容姝顿时暴躁不已。 这人到底在打的什么哑谜、要买的什么鬼剑! 避嫌 容姝带着一肚子气走了,只觉得自己跑去偷听的行为实在蠢得可笑。 虞千雁却在容姝身后把含笑的眸子悄然抬起,轻沾她的背影。 还是这个样子看起来鲜活些,先前那样沉郁寡言哪还像个刚成年的小姑娘。 虞千雁心想,回头得多带她出来玩几次,总在家里闷着对她怕是没什么好处。 见容姝又回去坐着翻册子了,虞千雁才将心思都收回到和店老板的谈话中。 店老板是个颇有闲情雅致的人,最爱好小众复古的玩意儿,或者说有钱有闲的人都有那么些冷门的爱好,不一定是发自真心的热爱,却能拿来彰显他们高雅的品味。 被虞千雁一问,顿时升起了兴趣,当即就和虞千雁交换了私人联系方式,答应这两天就去打听,要是找到了符合她要求的,直接给她送去公爵府。 在这个世界里,传统的“东方古剑”早就湮灭在步入星际时代前的历史中。 现在都流行短小轻便、可自由伸缩的光剑,传统的古剑连个像样的传人都找不出,又不像西方击剑那样干脆变换赛道,只作为表演型运动来大张旗鼓搞宣传,这就导致传统东方古剑早已无人问津。 没有名气,自然也就没什么市场,久而久之,不仅市面上买不到成品,就是想找人定制,都找不到懂手艺的师傅,成了濒临失传的传说级非遗。 相比起虞千雁这个初来乍到的异乡客,店老板寻摸好东西的门路可要广得多,否则光靠她自己还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其实要是虞绮山能帮忙是再好不过,可惜她大约觉得虞千雁是在胡闹,拒绝的态度相当坚决,虞千雁也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会儿发现剑有了着落,虞千雁浑身都觉得舒畅了。 心情好,脸上神色自然也就带出了些,和店老板又就着别的话题聊了好半晌,两人都兴致高昂,相见恨晚。 突然,虞千雁的衣角被人轻扯了下,回头看去,原来是容歆。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个导购员替她找好了尺码,拿着好几件最新款的成衣去挨个试了一遍,现在胳膊上搭着几件、身上还穿了一套,美滋滋地跑过来找她。 虞千雁眼底笑意倏然淡去,只礼貌回应,“有什么事吗?” 在虞千雁回过头之后,容歆脸上又飞快地升起红晕。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技巧,脸说红就能红,之前在容家也是这样,引得虞千雁好奇之下多看了好几眼。 “虞姐姐!”容歆叫得脆生生的,声音又软又甜,捏着虞千雁衣角的手还小幅度地摇晃几下,把工业糖精的假甜发挥到了极致,“你看人家这身衣服好看吗?” “不用这么客气,”虞千雁微笑点头,“叫我虞小姐就好。” 容歆脸上的笑容一僵,“虞姐姐真爱开玩笑。” “没开玩笑。”虞千雁表情严肃起来,语气更冷了些,“你还没谈恋爱,不懂,这叫避嫌。” 容歆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尬笑两声,忽然故意大声说道:“虞姐姐你不用担心的啦,我姐没那么小心眼儿的!再说了,我还小呢,有什么好避嫌的?我姐姐不会在意的。” 店老板本来对谈话被人打断颇有不满,都准备回自己的休息室了,这会儿见有戏可看,又饶有兴趣地留下,眼神在虞千雁、容姝和容歆之间来回轮转,口中“啧啧”出声,引来虞千雁无奈一瞥。 老板也不觉得尴尬,向虞千雁送上一个无赖的笑,将半个身子倚在柜台边,理直气壮地继续看戏。 刚才给容歆找衣服的导购适时给老板递上零食,两人站在一道儿边吃边瞧热闹。 见此情形,容歆不知怎么想的,更来劲了,伸手就要去挽虞千雁的胳膊。 虞千雁见势不妙,当即猛退一大步,后背差点暴击了老板的鼻梁骨。 “嚯,要不要这么小气。”老板翻了个白眼,绕到柜台后边站着。 他今天还就是不走了嘿! 虞千雁没在意老板跟导购员的挪位,转头去看容姝的反应。 容姝没反应,在沙发上坐得稳稳当当,老神在在地翻着册子,时不时侧过身和旁边的师傅交谈两句改衣想法,好像并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闹剧。 虞千雁这才放了心,回身对容歆说:“这跟容姝无关,是我在意。” 容歆不满地噘嘴,一双脚在地上跺来跺去,小孩儿似的做作撒娇。 虞千雁赶紧移开眼,将视线对准了容歆身后的一尊成衣模特平复心情,抢在容歆之前开口:“你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哎呀~虞姐姐……” “虞小姐。” “千雁姐姐……” “虞小姐。” 眼见着容歆还不死心地想要磨自己,虞千雁果断转身,伸手从店老板掌心的零食里抓了一大把,问他:“刚说到哪了?” 老板看着自己手里所剩无几的零食,很是无语,干脆全都还给了导购员,从口袋里掏出一条软巾擦去掌心的碎屑,同虞千雁一起刻意忽略某个不安分的Omega,“说到哪种花纹比较好看。” “对,但其实花纹不能单看,得配合颜色、疏密一起……” “虞千雁!”容歆大吼出声。 吼完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毁人设,但又气恼对方当真说不理自己就不理了,头回在Alpha身上吃瘪的愤懑和陡升的征服欲混在一起,让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干巴巴傻站在那儿,习惯性地想等Alpha来哄。 只可惜,在场的人都没有给容歆铺个台阶下的意思。 容歆自己拉不下脸,掉头想走,可又实在有事想求虞千雁,表情都扭曲了,做了好一会的心理建设才调整好心态,再次凑上来,把自己缩在柜台旁边的角落里,仰起小脸瞪大了眼瞧虞千雁。 老板朝虞千雁努嘴,示意她有人又开始了。 “虞姐、虞小姐,能不能借我点钱呀?” 虞千雁终于正眼看她,但不出声,只用眼神示意容歆继续。 “这些衣服都很漂亮,我很喜欢,但是我零用钱不够……虞小姐,你那么有钱,能不能借我一点呀?” “不能。” 容歆感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登时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虞千雁,噎得一个字都吐不出。 虞千雁这才也一副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略带歉意道:“哦,我应该委婉点是不是?抱歉抱歉,要不你重新问一遍?” 容歆愣了两秒,当真一个字不差地又问了一遍。 这次虞千雁态度果然温和不少,用长辈般慈爱的眼神关切地说:“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钱。” 容歆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当众挤兑了,气得整张脸都红了。 虞千雁仔细打量了一下容歆脸上的红血丝分布和深浅状态,心说果然现在这样才是真正的红脸,就说怎么前两次看起来都怪怪的。 解答完心中疑惑,虞千雁看人还在自己这儿杵着,于是好奇地问:“还有事吗?” “没了!” 看来是真气着了,说话都不嗲了。 一直暗暗偷听的容姝实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笑声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宽阔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这下可好,容歆面子彻底绷不住了,恼羞成怒地将看好的衣服全甩到柜台上,在桌面上重重一拍,“我自己买!多少钱!” 店老板乐了,赶紧掏出收款机举到容歆眼皮子底下,“五十万帝国币,谢谢惠顾!” “五十万?!” 这显然是个超出了容歆承受范围的数字,但话已经当众扔了出来,此时反悔岂不是更丢脸。 容歆的脸色来回变幻,终于一狠心,将堆在柜台上的衣服往导购员的方向一推,“那我只要我身上这套吧,这些,都不要了!” 老板闻言也不意外,低头在机器上删删减减,“二十万帝国币,谢谢惠顾。” “这套要二十万?这么贵!” “最新款,成本价,不打折。”老板面无表情。 容歆环顾一圈,发现店里的人或明或暗地都在盯着自己,实在是抹不开面子,只得咬牙付款,随后灰着脸接过了导购员手里的袋子。 “虞小姐,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和姐姐买东西了,我先走了。” 虞千雁自然不会留她,客套都不客套一番,就近喊了个助理将人送回容家。 等容歆走了,店老板才坏笑着对虞千雁说:“看在你请我看了这场戏的份上,一会另一位容小姐的衣服,我给你打八折。” 还有这种好事?虞千雁顿时喜上眉梢。 老板对虞千雁的喜悦有点迷惑,虞家的小姐还缺这点钱吗? 容姝看着噙着笑走来的虞千雁,也觉得怪异非常。 她所知的虞千雁最爱面子、最讲排场。 这家店的衣服价格不菲不假,可虞千雁从来不愿意要半点折扣,因为这会堕了她的颜面,她要的就是百年老店的品牌、原价、全套最昂贵的最新款穿在身上对外展示出的尊贵与财力。 什么布料材质、造型剪裁、颜色搭配,她都从不在意,也绝不会为能省下一点钱开怀。 对待容歆的态度也与前世迥然不同,按理说虞千雁最吃的就是容歆装纯撒娇那一套,要不然两人前世也不会那么快就勾搭到一起。 更别提虞千雁还是个直A癌,对店老板这样背景一般的Beta,虞千雁是绝对没有那个知识储备和耐性跟他聊上这么久的花纹图案的。 容姝越想越觉得离奇,没了心情继续挑选衣服,简单和裁衣师傅确定了刚刚谈论好的几个款式,就准备跟虞千雁买单离开。 老板手上忙活着登记账目,忽然抬起头,低声同容姝说笑一句,“我跟虞家合作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虞小姐带哪个Omega来我这买过衣服……虞小姐对你可真不错。” 容姝浅笑微顿,眼底凉意泛起,心下渐渐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测。 她真好 店老板见容姝神情有异,而虞千雁又完全没看出来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自己这个新晋友人。 “你注意着点儿。” “注意什么?”虞千雁不解。 “你带来的容家小Omega啊,”老板恨她是块木头。 “我刚本来是想在她面前夸你来着,谁知道说完之后好像起了反作用。” “夸我?夸我什么了?” “夸你对她好啊,说你从来没带过别的Omega来我这,也不知道哪说的不对,反正她好像不高兴了,你快哄哄她。” 虞千雁有些疑惑,原身日常的衣服大部分都从这家店来的,又是个情缘不断的浪A,竟然从来没带别的Omega来过? “别说带人来了,你自己不也不怎么来。都是店里有新出的款就按照你的尺码,直接按套搭配好打包送去你家,你忘啦?”店老板看出了她的困惑,没好气地补充。 虞千雁一听,这才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原身是个爱炫耀的性子,如果只是想哄约会的Omega高兴,自然是会选择带人去排场大、见证人多的地方一掷千金,的确不会带人来这种高私密性还没什么散户的老字号。 这也是思维误区了,虞千雁光知道自己的衣服是从这来的,哪能想到原身压根不往这走呢。 既然如此,容姝忽然不高兴,兴许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误以为自己对她不够重视,才只带她来了这种没外人的地方? 虞千雁有些心虚地蹭过去挨着容姝站,低声向她道歉。 容姝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以眼神询问。 虞千雁干巴巴地解释自己没有不重视她的意思,只是觉得这里的衣服舒服耐穿质量好,有口皆碑,在首都星的贵族圈子里都是首屈一指的才带她来这,叽里呱啦的解释了一堆。 容姝一开始还有些迷糊,后来便领悟了对方的意思,心里莫名松快了些。 倒不是有多满意虞千雁解释的内容,这个人渣说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 但对方这种随时关注自己情绪变化、急于解释的态度却很叫她觉得痛快,似乎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一直苦苦渴求的缺憾被稍稍填补,让她免去了长久不被在意的孤寂困苦,郁气稍舒。 先前生出的疑窦与猜忌并没有就此消失,然而容姝却忽然暂时没了计较的兴致。 “今天就先不想这些吧,”她暗自决定,“难得出门一趟,不如好好玩上一天,就当是庆祝重生。” 虞千雁自是不知道未婚妻心里的百转千回,只知道容姝看起来高兴不少,也跟着高兴起来。 两人带着一干助理保镖又接连跑了好几家店。 之后去的这些店就都是为了虞绮山嘱咐要采买的东西,从礼服鞋袜、珠宝配饰到化妆护肤、调养补品,钱流水一般花了出去,直到夜深月明,容姝才算买得尽了兴。 全程跑下来,虞千雁耐心十足,跟着容姝左一家店右一家店地转。 能说上两句建议的就好好发表看法,说不上话也弄不明白的就微笑点头纯夸奖,陪同的态度好到被安排来的保镖和助理都觉得惊悚,私下里发了好些汇报给虞绮山,生怕自家小姐不是转了性,而是中了蛊。 只可惜今天买的东西有不少是要赶工定做的,一时半会还拿不到成品。 尤其是容姝最为期待的订婚礼服。 许是受了虞千雁嘴里老是念叨“买剑、买剑”的影响,容姝抽空查了半天,才猜到虞千雁说的恐怕是东方传统古剑。 顺着搜索引擎的相关推荐,又看到了东方传统喜服喜袍,顿时被其与众不同的华贵典雅吸引。 问过虞千雁之后,得知订婚宴虽然也会公开通报,正式程度和宾客范围却比婚礼小得多,她的自由度也要高不少,立刻就起了用东方传统喜服来做订婚礼服的心思。 这却是与帝国风俗不同,在首都星更是闻所未闻的异举。 容姝跟虞千雁试探着提起自己的想法,本以为会被严词拒绝,没想到虞千雁竟然看起来很是欣喜地一口应下,没有半点犹豫。 之后还拉着设计师谈了好半晌容姝的喜服做什么样式、绣什么花纹、用什么颜色,连容姝都插不上话,很快就稀里糊涂地看着虞千雁付了定金、确定了款式。 然而仅是现场得出的设计图就已经足够美得叫人惊心,引得容姝对这场并不真诚的订婚都生出了些期许。 当然,这说的是容姝的那套,虞千雁对自己的喜服并没花多少心思,只叫设计师跟着容姝那一套的风格来就行。 容姝不懂,这样叛逆的决定,虞绮山真的不会介意吗? 这究竟是虞千雁对自己的纵容,还是……讨好或者恐惧? “公爵大人真的会同意我们这么穿吗?” 之后的时间里,容姝问了一遍又一遍,语气一次比一次胆怯。 “没事,她会同意的。”虞千雁回答得不厌其烦、信誓旦旦,好像非常愿意替容姝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稳当,不叫她受一点牵连和责备。 回程的路上,仍旧是容姝和虞千雁舱室中独处,其中一个助理甚至很有眼力见儿地给两人放起了古典乐。 悠扬的乐声轻烟一般在静谧的空间中萦绕,吹散一天的疲惫。 长时间逛街购物营造的欢闹假象渐渐消散,掩藏在和谐之下的阴霾犹如河底的暗流,再次翻涌上来。 容姝美艳的脸上褪去笑意,又变回了面具一般的冰冷。 从这一世酒宴上的初遇,到今天的相处,所有不对劲的细节都被容姝翻出来一点点审查。 容姝这边兀自思索着,虞千雁却完全没觉得这样长久的沉默有什么不对,只当她是累了,颇有些惬意地享受此刻清净安详的时光,试图在与修真界完全不同的乐曲中品鉴出独特的帝国风味来。 许久之后,容姝终于从纷繁杂乱的猜想中理出头绪,眸光微闪,施施然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虞千雁。 这个坐在她正对面的人,看起来和她前世最痛恨的人一模一样,可她现在的表现却与记忆中处处矛盾。 也不知是虞千雁一如既往的缺心眼儿,还是实在太过自信,反常之处多如牛毛,似乎打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掩饰的打算,简直和逼着容姝去探究她的隐秘没什么两样。 前世的经历也切切实实地教会了容姝先手的重要性,既然是无法回避的问题,那么就该早早弄清楚,掌握主动权。 如果真像她猜测的那样……那就更好了。 她不会因此产生任何畏惧,只会更细致地去体会二次复仇胜利的甜美。 决定好之后,容姝主动出击,将唇角弧度勾成略带羞涩的弧度,眼波流转间轻笑出声,“您和我想得很不一样。” “是吗?”虞千雁心里一咯噔,但转念一想,立马又放下了顾虑。 这个世界里可没有夺舍的说法,不怕。 容姝紧盯着虞千雁的反应,不放过一丝情绪波动,然而虞千雁稳得像条老狗,硬是没叫她看出一点不对劲。 呵,还挺能装。 然而没等容姝再试探,虞千雁却已经将对方的主动开口当作了休息好的信号,开启了新话题。 “三天后就是订婚宴,时间比较仓促,委屈你了。要是准备上有什么疏漏,或者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说,我去想办法。” 容姝微怔,这话听起来倒还挺真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分可信。 “我母亲的意思是……想邀请你订完婚之后搬到我家来。千万别误会,到时会给你单独安排好房间,也绝对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主要是婚礼就在订婚后两个月,陛下也会到场,我母亲想请宫廷礼仪导师来上门辅导,住在我家会方便些,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说完,虞千雁生怕自己提起虞绮山和帝国皇帝会叫容姝误会自己有威胁之意,又赶紧补充两句:“若是你觉得这样不方便,还想在自己家里,我就回去跟母亲商量,直接让礼仪导师去容家也是一样的……” “我愿意。” 这回答说得太过斩钉截铁,虞千雁“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容姝答应了。 这下反倒叫虞千雁犹豫起来,未婚的Omega搬去跟Alpha一起住,哪怕是订了婚的,也多少会惹来非议。 虞千雁皱着眉劝她:“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可以不在意流言蜚语,却难保容姝被人说三道四不会难过。 虞绮山的这个想法本意是好的,但她是Alpha,生的女儿也是Alpha,又在军队里待了那么多年,哪会知道上嫁Omega的艰难处境。 原书里因为原身跟虞绮山因为婚事的分歧一直在抗争,让虞绮山疲于应付外界舆论和原身这个混账,根本没功夫去琢磨其他事,自然也就没想得起容姝来。 而不出虞绮山所料的,容姝婚礼当天也确实因为容家没给她安排礼仪导师出了丑,成了首都星贵族圈子里很长一段时间的笑料。 虞千雁自然不愿容姝遭人奚落,却也不想她被人戳脊梁骨,最好的方法还是叫礼仪导师到容家去。 虞绮山当初跟她提的时候她没能反应过来,回过神就已经被虞绮山踹出了书房,没来得及反对,便打算先跟容姝提一提,等回家了再跟虞绮山说。 容姝却不这么想,再次体贴表示自己很愿意听虞绮山的安排。 真要叫宫廷礼仪导师去了容家,岂不是便宜了容歆他们? 再者说,搬去虞家也方便她进一步观察和筹划,说法上是不太好听,但与之相对的,她也能更好地借势虞家。 大不了就是以后听几句酸话,她前世被嘲讽得够多了,哪还会在意这些? 而且只要一想到容歆和她那令人恶心的亲爹知道自己即将搬去虞家住,脱离他们的掌控,脸色会有多难看,容姝心里就一阵痛快。 就是不知道虞千雁劝阻自己留在容家,是出于什么心态。 总归不会是真的担心自己,说不准是在虞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看在虞千雁算是间接帮了自己的份上,容姝决定暂时不揭穿她漏洞百出的表演,留她再苟延残喘地过几天好日子。 “我可真是大度,”容姝心想,“便宜你了。” “她可真是单纯,”虞千雁心想,“便宜我了。” “这样美丽善良的好女孩……可惜我修无情道,不然还不得被她迷死。” 替她谋划 “那就这样说定了,订婚那天,”虞千雁顿了一下,仍旧觉得从自己口中说出要订婚的事有些不太真实的荒诞。 “那天早上,我来接你。” 容姝点头,“好,我提前收拾好行李,等您。” “倒是……” “什么?” 犹豫再三,虞千雁还是决定提一提这件事,“倒是不用总跟我这么客气,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从前在师门,那群不省心的师弟师妹们有事时管自己叫大师姐,没事时管自己叫什么的都有,能叫全名都是好的,什么大雁、大.鸟、雀儿姐的,有时连师父都跟着一起他们胡闹,乱喊一通。 那时的虞千雁怎么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对称呼问题而踌躇成这样。 不料容姝听了,眼底促狭横生。 “不行呀。” “为什么不行?”虞千雁不解,难道容姝这么害羞? 如果她真这样矜持,那也不是不能商量,至少别再对自己用“您”这个词了,听起来浑身不对劲。 “我怕我叫了您的名字,您让我跟您别客气,叫您虞小姐。” 虞千雁怔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挤兑了,盯着容姝看了好几秒,不发一言。 直到容姝被盯得收敛了笑意,她才佯装不满地从鼻子里轻“哼”一声,顿时又惹来容姝一阵娇笑。 虞千雁也跟着开怀,微微有些失神地看着容姝笑时嘴角露出的两颗小虎牙。 真是可爱的虎牙,尖利小巧,莫名叫虞千雁想起一条翠绿细小的竹叶青骄傲地摇晃着自己的小尾巴向同伴炫耀美丽的场景。 飞行器缓缓开始减速,容家到了。 舱室里刚刚还格外融洽的氛围也仿佛被天边飞行器撞碎的行云,骤然消失一空。 容姝再度垂下眼,将表情一下子敛成石刻的模样,心跳快得不行,眼底也在虞千雁看不见的地方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二次了! 算上今天逛街那会儿,已经是第二次跟虞千雁相处甚欢了! 甚至对方压根都没说几句话,她自己就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所有仇恨戒备,忘乎所以地沉溺于片刻的欢笑中。 假的!都是假的! 这都是虞千雁的手段!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那么个无脑的毒物竟学会了这样的好本事,叫她都险些栽了跟头,要被蒙骗过去。 不能再这么大意了,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反复给自己洗脑式提醒,容姝忽略了心头隐隐闪过的异感,权当自己是被这下.贱的Omega体质牵连,导致自己始终对永久标记了自己的Alpha隐隐保有依赖。 Alpha对自己Omega的掌控力简直不亚于违禁品,哪怕换了身体从头来过,灵魂上、精神上也被永恒地打上了对方的印记,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只有意志最坚定的Omega才能仅靠自己就能摆脱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影响,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绪。 在今天之前,容姝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Omega,可现在她却在巨大的心神震撼中动摇了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随着飞行器彻底停稳,容姝的心情也完全平静下来,朝虞千雁冷淡颔首,避开对方怜惜的视线,沉默着走下飞行器。 虞千雁并没对容姝忽然异常的反应感到诧异,将之都归结于容家对容姝的影响太大,否则怎么在家里就死气沉沉,出门就喜笑颜开,要回家了又蔫头耷脑的? 如此看来,难怪她一提出要把容姝接去住,容姝就答应得那样快了。 或许这也不是件坏事? 容家的人总不能跑到虞家去欺负容姝去。 虞千雁试图回想原书中容姝在容家的遭遇。 可惜作为前期没什么戏份、后期刚开大没多久就去世的配角,关于容姝的信息并不多,仔细想了许久,也只能得出个“容家不是个东西”的结论。 这倒是连回忆都不用就能得出的结论。 哪个正常的、重爱自己Omega的Alpha能做出丧偶三个月就把情人孩子娶回家的事? 又有哪个好继父会把自己刚成年的孩子当作筹码一样扔上别人的床,就为了促成一桩不匹配的婚姻? 更别提结婚后,容歆光速和原身勾搭成奸,成了原身光明正大养着的长期情人,容家后面的几个Omega也都借着原身的力嫁入高门了。 而且…… 如果虞千雁没记错的话,根据帝国的律法,贵族虽然爵位世袭,但三代以内没功绩的贵族是要降一级继承的。 容家爵位本就不高,又代代平庸,几乎次次降级,这一代家主正好就卡在“三代”的最后一级上。 也就是说,等到容家现任家主去世,继任的家主除非立下特等功,否则就会彻底失去爵位,容家也会沦为平民,跟首都星其他略有家底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再看容家那几个Alpha不成器的样子,五等功都够不上,别说是特等功了。 也就是容家地位低,不然这首都星第一纨绔人渣的名号还真轮不到原身来担。 可在原书剧情里,就在容歆怀孕后,容家家主莫名其妙地立了个三等功,擦着边保住了容家的爵位,很是稀奇。 不用求证都知道,这定然是虞绮山的手笔——许是看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原身可没那个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好这样的麻烦。 如此说来,容姝和容歆应当都是容家为了保住爵位、彻底绑住原身而扔出的棋子了。 也难怪那个精明的继父会叫容歆这个未成年的出来对自己释放魅力,这是生怕容姝拿不住自己,又怕容姝太会拿捏,不愿帮着他们。 那么,容家继位的家主是继父亲生的Alpha也就变得理所当然。 忽然,虞千雁浑身一僵,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容姝她,才刚成年啊! 按照帝都星的律法和习俗,Alpha成年是24岁,Omega是22岁,成年之后才允许结婚,结婚之后的Omega,是要专心照顾自己的Alpha和孩子,不再学习工作的。 这怎么能行呢? 虞千雁自己都25了,还惦记着去军校学习,容姝怎么能不上学呢? 为了更好地保护Omega们的人身安全,也为了培养出更贤良淑德能干的Omega,帝都星建立了一所专招Omega的学校,被戏称为“玫瑰园”,从这所学校毕业的Omega同等条件下会更容易获得良好的婚姻,甚至学校会帮着推荐优质Alpha来给自家学生相亲。 因此几乎所有的Omega都以自己能就读于“玫瑰园”为荣,他们会在学校一直念到25岁。 贵族圈子里的Omega也都是玫瑰园的学生。 容姝应该也不例外。 但玫瑰园虽然入学难、管理严,退学却很容易,毕竟婚后不上学是Omega们不成文的习俗,或者说,一种必须遵守的规定。 也不知道容家那些个不干人事的是不是已经帮容姝办了退学,反正在原身的记忆里,容姝结婚之后就不怎么出门,也没提过上学的事情,当然,原身也并不关心她的生活就是了。 那么,让容姝继续去这所Omega专校吗? 虞千雁觉得不太妥,那个玫瑰园教出来的Omega全都一模一样的驯顺乖巧,课程似乎也都围绕着烹饪、插花、舞蹈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贵族爱好设置。 这哪是培养学生?简直是在批量生产工具人。 他们修真界驯兽的门派,还要教灵宠法术,让他们能自行修炼呢。 那么让容姝去别的学校? 愿意收Omega的学校本就少得可怜,虞千雁想给她挑个好的,又怕容姝在A、B混杂的学校里受欺负。 思来想去,虞千雁无意瞥见舱室门上自己的倒影,茅塞顿开。 要不叫容姝跟自己一起去军校吧。 虞绮山能帮容家保住爵位,往军校再塞个Omega应该难度也不大? 大不了就多带点抑制剂,防咬圈也带上,把两人的课程时间错开就是,自己还可以陪着她上课,免得容姝被欺负。 虞千雁照顾同门照顾习惯了,既然将容姝也纳进了“自己人”的圈子里,就免不了替她细心筹谋。 到时候就拿培养感情、贴身照顾自己的名义去说服虞绮山,不行就学原身那套撒泼打滚,或者像师弟师妹一样死命地缠磨。 虞绮山应该会同意的……吧? 虞千雁冷酷眯眼,母亲大人她必须同意。 当即虞千雁就有些迫不及待,催促驾驶员全速前进,赶紧回家,她要决心抓紧时间,争取这几天就能成功说服虞绮山。 等确定了容姝的入学名额再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虞千雁心想,可以把这个当作结婚礼物,希望容姝会喜欢。 一场乌龙 出乎虞千雁意料的是,虞绮山对安排容姝跟她一起去军校的请求答应得很是痛快,却对她定下的订婚喜服指指点点、很有意见。 “你这是什么审美?丑死了!从没见过谁家订婚穿成这样的。” 虞千雁却道:“与众不同不好吗?我觉得很漂亮,大气华贵、典雅端庄。” 这套喜服是修真界常见的款式融合了帝国流行元素,虞绮山看着难理解,可虞千雁却光是想象着容姝将它穿上身的样子,就已经被美得情不自禁微笑了。 虞绮山觉得虞千雁的表情有点辣眼睛,侧过身把设计图瞅了又瞅,硬是没看出来好看在哪。 她是在军队里真刀真枪血拼出来的实权贵族,对这一层一层又一层、不是银边暗纹就是金线刺绣的花哨繁琐的风格,完全不能理解。 不过仔细看看,又不得不承认,这套喜服确实优雅含蓄,也很符合帝国贵族们奢侈浮夸的审美,也不算太出格。 将之理解成年轻人喜欢搞特立独行那一套,虞绮山也就随她们去折腾了。 反正结婚才是重头戏,还算虞千雁心里有数,两人结婚的礼服定得很正常。 汇报完跟容姝的相处情况,虞千雁还有些不放心,又提了一遍容姝上学的事。 虞绮山大手一挥,淡然道:“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好操作得很。” “不是稀罕事?” 麒麟军校不是历来不收Omega的吗? 仿佛意识到自己透露得太多了,虞绮山立刻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打发虞千雁走人。 虞千雁深深看了一眼虞绮山,隐约明白了什么,乖乖回了自己房间。 将房间的灯都关上,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虞千雁盘腿在地毯上开始打坐,这是以往她修炼的姿势,能让她静心,现在用来辅助思考再合适不过。 让容姝跟着自己一起上学这个想法是一时兴起,可虞绮山的态度却莫名让她很在意。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书里的主角祝岚君,那个让原身一直苦苦痴恋而不得的平民Omega,就是就读的麒麟军校。 以一个极有天赋的平民Beta的身份。 祝岚君在军校中大放异彩,吸引了无数Alpha的目光,其中就包括被虞绮山强行送进去的原身,和祝岚君的官配Alpha,帝国皇女亓晏。 祝岚君的确是天赋过人,这个天赋说的并不是她的等级有多高、容貌有多美——当然,这些是她的优点不假——但虞千雁认为,祝岚君最强悍的是她的头脑,她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聪明到如果不是退学后嫁给了亓晏,她兴许能够成为跨时代的卓越科学家,颠覆现有的性别阶级,带领全人类迈向一个全新的时代。 这并不是虞千雁对主角的盲目信任,而是祝岚君在校时的确研究出了个什么,还跟原身提起过一次。 但很可惜,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祝岚君没再将实验进行下去,反而在亓晏的推荐下放弃学业,跨行进了娱乐圈,凭借着天使面孔、人鱼歌喉,很快成为全帝国最火的歌手。 即便是嫁进王室、成了亓晏的妻子乃至亓晏登基女帝后,祝岚君也没有停止演艺事业。 到了原书结局时,祝岚君已经成了星际时代无人不知的全民偶像,即便是人迹罕至的垃圾星也都听过她的名字她的歌,用一曲千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人们总是津津乐道祝岚君O装B上学和女帝亓晏的传奇校园爱情神话,也赞叹祝岚君能够打破性别歧视的藩篱,身为Omega在婚后也能继续拥有自己的事业,是所有Omega的榜样。 可虞千雁总觉得祝岚君本应到达的高处远不止于此。 更有趣的是,祝岚君和亓晏之间,听起来是麻雀变凤凰的经典故事,平民Omega被 皇女Alpha爱上,最终脱胎换骨成了帝后。可实际上亓晏在和祝岚君相恋之前,在一众皇子皇女中并不算出众,是和祝岚君在一起之后才渐渐凭借各种文功武绩被皇帝看在眼里。 所有人都说这是爱的力量,是互相成就共同进步,虞千雁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假如说,O装B入学并非特例呢? 没有人听说过军校有过Omega学生,校规也明文禁止了招收Omega,而一些曾在军校里有过优异表现的学生毕业后却查无此人,这些消失的优秀学生都是伤仲永吗? Omega数量稀少、身体柔弱,需要多加保护,但这就意味着每个Omega都会喜欢玫瑰园的教育,愿意相A教子、奉献一生吗? 那些个天性反叛、不循规蹈矩又恰好拥有各种天赋的Omega们都去哪了? 虞千雁隐约察觉到这个话本世界与剧情里似乎有许多不同,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查探。 这个世界从她到来的那一刻就成了现实,倘若真的存在剧情之下不为人知的黑暗面,那么虞家的败落也不一定全是原身的过错。 毕竟,虞绮山原本是坚定的皇帝党,后来却选择支持了另一位皇女Alpha,而虞绮山的死对头,公爵熊维安,却是亓晏的拥趸。 熊维安正是那天酒宴的承办人,就是他拦下了容姝继父乱扑,也是他帮助容姝扳倒原身,接手了虞家家产权势。 强烈的危机意识陡增,虞千雁心绪激荡起来,当即决定即便手中无剑,从明天开始也要提前开始体修,早日变强。 在既定命运到来前,她必须要有护住自己和家人的能力。 不管是替原身负重前行的虞绮山,还是无辜被卷进诡谲风波的容姝。 尤其是容姝很快就会和自己一起入学,如果军校当真有让O装B上学的猫腻,难保不会有人对容姝下手。 热血上头,虞千雁抄起通讯器就给容姝发消息——“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消息发过去,如石沉大海,也不知是容姝已经睡下了还是在忙没看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虞千雁渐渐冷静下来,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大,和以往自己总是情绪稳定的样子很不同,连打坐的姿势都没能起到该有的静心作用。 难道是因为长期不修炼,无情道反噬了? 这样没头没脑的消息发过去,想来容姝就算看到了肯定也是一头雾水,虞千雁这会儿迟钝地感觉到了尴尬,不大熟练地开始闷头研究怎么消息撤回。 忽然通讯器响起来,虞千雁手抖了一下,咬咬牙点开看。 还好,并不是容姝,而是今天新加上联系方式的店老板简川,说是找到了靠谱的铸剑师傅,五天左右就能拿到定制的剑,问虞千雁有没有什么要求。 虞千雁大喜,立刻将先前的尴尬抛之脑后,从地毯上爬起来扑上床,开始向简川细致描述自己本命剑的样子,说得那叫一个辞藻华丽、文采飞扬。 长达三分钟的语音发过去之后,好半天,简川才回复了一句:“做不了。” 虞千雁忙问是缺材料还是不明白样式,有需要的话她可以亲自去铸剑师那儿当面沟通。 简川:不是,就是你描述的太难了,怎么又是重剑有厚度又锋利无比还能轻巧灵便的,铸剑师说她不会啊。虞小姐,你这个剑是从绿江里看来的吗?都是假的,你可别当真,刻意为难人家师傅啊。 虞千雁有口说不清,但这个世界没有灵力和法阵,想做出自己本命剑的效果的确是不可能。 经过一番沟通,虞千雁只能痛苦地退而求其次,表示只要是东方古剑就行,越重越好,让铸剑师看着做吧。 简川回了个“没问题”的表情包。 还没等虞千雁向简川道谢,虞绮山却忽然破门而入,一把抢走虞千雁的通讯器,怒气冲冲地训斥道:“大半夜不睡觉,和谁发语音消息呢?声音还那么大,又是绝世无双又是心有灵犀又是一见钟情的,你要结婚了知不知道?结婚之前怎么玩我不管,结婚以后你再敢乱来,对不起人家容小姑娘,丢了我虞家的脸,你信不信我把你腿打断!” 虞千雁被劈头盖脸一骂,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虞绮山狠狠瞪了一眼,后脑勺受了一个爱的抚摸,就见虞绮山又风一般出去了。 虞千雁在床上愣了好几秒,下意识喃喃:“还没邀请简川来参加订婚宴呢。” 两秒之后,虞千雁就地翻身躺下,扯过被子盖上,闭眼睡觉。 “嗯……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算了,明天拿回通讯器再说吧。” 意外发情 在等待某些重要时刻的到来时,时间总会显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订婚前的三天,虞千雁过得风平浪静。 虞绮山整日忙得见不着人,只有吃早饭时能碰一碰面。 两人都不是多善谈的性格,见面时打一声招呼,虞千雁问一句“母亲早安”,吃饭的时候帮着递一递菜、端一端碗,就已经足够叫虞绮山觉得欣慰。 毕竟这个孽女以前看到自己是扭头就走的,根本不存在主动问好的可能。 “果然还是要结婚懂事了啊,这婚定得值!”虞绮山暗道,“容姝,是个好孩子,真不错。” 虞千雁并不知道她那不苟言笑的老母亲内心戏这么多,也并没有留意对方投在自己身上饱含慈爱的眼神。 她正有条不紊地开始准备体修,争取在进军校之前把体质等级再往上提一提。 体修如炼器,将人的身体当做武器一样加以锤炼,最首要的就是剔除杂质,使身体经脉通畅、内外通透,而这最常见的方法就是泡药浴。 虞千雁按照以前从体修的朋友那得到的方子,从星网上下单了一堆药材和一个大浴桶,开始一天两回的泡。 早晚各泡一个时辰,泡完再冲个澡,锻炼一番消化药性,基本上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剩下的时间,虞千雁也不浪费,琢磨着怎么把药浴的方子改一改,叫Omega也能用。 Omega体质与Alpha不同,要虚弱很多,更接近于修真界的炉鼎,直接用原版的药方容易虚不受补,反而有害身体,得削减用量,改成药效更温吞的配方。 改好了,可以给容姝用,也可以量产销售,虞千雁越想越觉得有搞头,废寝忘食地研究,连通讯器都不怎么碰了。 当然,不碰通讯器,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那容姝始终没回那条消息。 虞千雁琢磨不透容姝的想法,一时觉得她可能是消息太多没看见,或者不知该怎么回,一时操心她是不是被容家收走了通讯器,一时又担忧容姝是不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在笑话自己。 总之,看到对话框里那孤零零的唯一一条消息就叫虞千雁觉得心烦意乱,索性把通讯器扔到一旁,轻易不去看它,权当无事发生过。 容姝没联系过虞千雁,其他给她发消息的人却不少。 虞千雁对着消息列表翻了翻,内容是一水的邀约,热情似火地喊她出去玩,声称哪里哪里有了新玩意,有趣得很。 再把发消息的人跟原身记忆里的一对应,嗯,都是原身的各色狐朋狗友,没一个好东西。 因为虞千雁一直没回复过他们,又不出门,在首都星的纨绔圈子里渐渐流传起了一则谣言,说是虞千雁为了逃婚被虞绮山打断了腿关在家里锁着,还被断了跟外界的联络怕她贼心不死。 就连身为局外人的简川都不知怎么听说了这事,特地发了消息来问。 虞千雁盯着通讯器上的字,想起自己后来找虞绮山软磨硬泡才拿回来了通讯器,莫名觉得这个谣言离谱中又透着合理的感觉。 犹豫半天,给简川回了个“不信谣不传谣。” -- 订婚宴并不是帝国婚嫁习俗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往往只有娶亲方对出嫁方十分重视满意,两家又对婚事商谈许久时,娶亲方才会办一桩订婚宴来彰显自己的态度。 订婚宴来的宾客越多,场面越大,花费越奢侈,也就意味着两家对婚事越重视。 像虞家跟容家这样算不上门当户对,婚事又定得相对仓促的,还要广邀宾客来办订婚宴,是十分罕见的。 因此圈子里的人无论有没有收到邀请函都想来凑个热闹,看看那位容家的Omega究竟是怎样的貌美,才能把虞千雁这样的浪A都给拿捏住,连虞绮山都愿意给她长脸。 这就导致基本上每个收到邀请函的宾客都带了最高人数上限的伴儿,把订婚现场挤得不行。 等虞千雁接到容姝,安排人把她的行李送去虞家,带着容姝到了订婚宴的酒店时,飞行器都没地方停,只能叫驾驶员去别处找找位置,随时待命来接人。 显然,虞千雁和容姝都没料到这一茬,毕竟这是一场本不该存在的订婚宴。 原身对容姝根本谈不上满意,虞绮山那时也没心思安排这些,容姝基本等于是稀里糊涂嫁进虞家的,导致现在没人有应对经验。 好在订婚的喜服收到检查完后,前一天晚上就从虞家送进了酒店化妆间后台存放,两人来时穿的都是常服,帽子口罩一戴,就能隐没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免得被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再堵在路上,耽误了时间。 人潮拥挤,鱼龙混杂,并不是每个Alpha都提前喷了冷静剂,也不是每个Omega都戴了防咬圈。 虞千雁不放心容姝,生怕她被谁的信息素影响到,在下车后就拉住了她的手,仗着自己身量高,将容姝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半搂着走。 容姝被这突兀的动作惊到,下意识挣扎着要把人甩开,却被虞千雁握得更紧。 “人多,别闹。”低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容姝半个身子都酥了,险些腿软摔了一跤,吓得虞千雁将人拎起来之后,干脆丢到自己身上半靠半抱着走。 虞千雁的准备做得很全,早早就在身上喷了足量的冷静剂,因此这样近的距离,容姝也闻不到她信息素的味道,只能闻到冷静剂化学制剂的冰冷气味。 可A和O之间的反应,信息素并不是一切。 最先被容姝感知到的是体温,两人肌肤相接处的温度炽热得吓人,烫得容姝都觉得皮肤发麻,好似在热水里泡了半个多小时,热得她甚至想要喟叹出声。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后,容姝咬了一下舌尖,以痛醒神。 可刚从温度的旋涡里爬出来,就又掉进了虞千雁此时另一处存在感极强的温柔陷阱中——她拢住自己肩膀的手。 那双手十指纤长,骨节分明,看似纤细的手却意外的有力,隔着衣服按在自己身上,容姝都能一寸寸的清晰感觉到她手的形状,和她发力时每一丝力度的变化。 遐想在一瞬间开始发散,容姝早已没了被Alpha看一眼就会脸红心跳的单纯,但此时此刻也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刻画这双手的千百种用法—— 它们会用怎样的力道落在自己的皮肤上,用什么速度滑行前进……浅浅一层白色的指甲尖擦过时激起一阵颤栗,又用指腹轻柔而暧昧地摩挲打转。 并不算突兀的,容姝想起了先前看过的一段东方古琵琶弹奏视频,那演奏者的手也像虞千雁一样漂亮得晃眼。 她仰头看向虞千雁线条凌厉流畅的侧脸,记忆中演奏者的脸就霎时间被换成了虞千雁的。 她成了被肆意弹奏的琵琶,任凭那双手灵活快速地拨弄琴弦,弹出最优美华丽的颤音。在乐曲行进到最激昂之处,演奏者的双手也快得晃出残影,每一次击弦的力度都把控精准到了极致,一击重过一击,直到琵琶颤抖着吐出最后一道欢愉的音符,在酣畅淋漓中彻底结束了演奏。 容姝在幻想中失了神,只觉得虞千雁的温度越来越高,倘若说刚刚还只是热水,现在就成了烈焰,她简直要被灼人的火舌吞噬。 身子也越发软了,脚一步也迈不开。 好不容易撑到化妆间后台,容姝心神一松,当即就头昏脑涨地晕了过去。 闭眼前最后落在眼底的画面是虞千雁惊慌失措的脸,容姝心里却十分平静。 原来那高温是我的,容姝冷静地想,是我发.情了。 防咬圈没用,冷静剂也没用,最该准备的是抑制剂才对。 天杀的虞千雁,害得我这样丢脸,别让我抓到机会,否则我…… 否则怎么样呢? 容姝没想出来,她已经彻底陷入了一层又一层的热浪中,失去了意识。 临时标记 熟悉的甜美艳香刚一散发出来,虞千雁就意识到出了大问题。 她不知道容姝突然发.情的原因是什么,也顾不上追究,只知道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已经彻底昏迷,浑身烫得吓人。 化妆间后台里的几个Omega都被虞千雁第一时间赶了出去,免得他们也被影响到。 房间的换气功能立马开了,抑制剂也让在场唯一的Beta加急去取,还联系了急救中心过来,以防万一。 似乎这个小小的意外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很快就能妥善解决掉,可虞千雁就是放不下心来。 旁的不说,单是抑制剂的起效时间就长得离谱,还会叫Omega浑身难受,除了能恢复神智外,中止发.情的痛苦程度并不比生生干熬过去要轻多少。 而且怎么会昏迷呢? 原身挑起容姝的发.情期时,容姝从没昏迷过,顶多就是虚弱脱力,到后来有几次甚至还能忍着强烈的渴求狠狠骂上几句。 该别是容姝生病了? 还是自己喷的冷静剂太多,有过敏反应? 虞千雁急得不行,想把人晃醒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不停给容姝擦汗,结果汗越擦越多,容姝的脸也越来越红,像开到荼蘼的红玫瑰。 不仅如此,即便房间的换气功能已经开到了最大,虞千雁也始终能闻到容姝信息素的味道,时间一长,连她自己也开始觉得有些发热。 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异后,虞千雁立刻就想离容姝远些,却又放心不下,只能一遍又一遍徒劳地念着静心咒,尽力忽略后颈的胀痛和牙根处的痒意。 这会儿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容姝又昏着,一切只能靠虞千雁的自控力。 忽然,容姝眼皮下的眼珠快速滚动起来,朱唇微启,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好像马上就要醒。 虞千雁凑近去听,结果突然就被紧握住了手,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迎上了容姝满是恨意与欲念纠缠交织的猩红双眸。 “你……”虞千雁愣住了,竟在这样的目光中无措起来。 明明数次生死险境中磨炼出来的本能在疯狂叫嚣着对方凶恶的杀意,她却硬生生按下了先发制人的本能,分神关切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容姝怔怔看她,眼中的猩红稍稍减弱,随即视线缓缓轮转,好似在打量房间的装修,之后又狠狠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容姝眼底的恨意褪去,只剩下被发.情.潮热影响的迷蒙,“是啊,做了个噩梦。” “订婚宴开始了吗?” “还没有,”虞千雁顺手将容姝额上新渗出的汗珠抹去,见容姝下意识将脸往自己手心蹭,微顿一下,反将掌心贴了上去,口中安慰道:“别担心,还有好一会儿,你没昏迷多久。抑制剂很快就到。” “抑制剂……”容姝皱眉,眼神陡然复杂起来,望向眼前看起来完全不受自己信息素影响的Alpha,不可置信地问:“你没事吗?” 虞千雁淡定回复:“还好,能扛住。” 硬扛也是扛,就是扛得有点硬。 比起自己的身体反应,虞千雁更在意容姝突然昏倒的原因,于是就立刻问了。 然而容姝听到问题之后的表情却很奇怪,支支吾吾的,只道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 虞千雁自然不放心,想让容姝先去做个全身检查再说,实在不行就把订婚宴延期,反正以容姝现在的状态,即便用了抑制剂,也会十分虚弱,很难支撑完整个宴会。 容姝听完,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很是犹豫。 意志一松懈,容姝的身体就又不由自主往虞千雁身上缠去。 后者随之僵坐住,嘴唇嗫喏两下,想说些什么,很快又紧紧闭上。 虞千雁一狠心,又继续念静心咒,直把自己念成了眼观鼻鼻观心的佛修模样,等到容姝思绪拉回后,震惊地看了她好几眼。 也正是虞千雁这幅表现,终于叫容姝下定了决心。 “标记我……” 虞千雁还在念静心咒,没及时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容姝说了什么之后,虞千雁人都傻了,嘴张开又闭上,好不容易才声线打着颤问:“你确定?” 她可做不来这个啊! 容姝疲惫阖眼,拒绝接受现实一般低声解释:“临时标记而已。标记完很快我就能彻底恢复,不需要再用抑制剂,也不会影响订婚。” 这话说得轻巧,可实际上临时标记很考验Alpha的自控力,稍微克制不住就容易擦枪走火。 而且临时标记跟永久标记最大的不同就是,永久标记后Omega的信息素会永久地混入标记者的信息素,掺杂在其中很淡很淡,只有Alpha能感知到这并不是单身Omega。 而被临时标记只会短暂影响Omega的信息素味道,却会导致Omega在彻底代谢掉临时标记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标记者的信息素。 临时标记当然是在腺体上咬一口就行的事,但不代表标记的人会咬一口就停。 订婚宴上,众目睽睽,虞千雁不敢想象容姝全程顶着一身自己的信息素招摇会引来多少非议。 虞千雁还想再劝,可容姝已经决绝地翻过身,撩起头发,向她露出了脆弱的后颈。 “快点。” 为了方便她下口,容姝甚至把衣服扯松,泄出一小片细腻光洁的脊背,白得晃花了虞千雁的眼。 虞千雁无法,只得尊重容姝的意愿,循着本能缓缓向艳香散发的源头凑近。 刚一贴上,口腔里的尖牙就自发弹出,虞千雁忍了又忍才没一口猛咬上去。双手发软,身上某处却硬得不行,汗顺着鬓角滑落,她尽可能轻柔地咬破腺体,将饱含自己信息素的口液注进去。 一瞬间,血腥味混着极致浓郁的甜美艳香充斥了整个口腔,仿佛她咬上的不是容姝的腺体,而是仙界瑶池特供的千年花蜜,是一切诱惑与美好的具象化。只一下,她的精神防线就在如此甘甜的滋味里溃不成军。 随着标记的完成,容姝的体力也在渐渐恢复,结果虞千雁仍旧跟石化了似的咬着自己迟迟不松口。 容姝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相当冷淡地用力推开她,坐直了身子整理衣服。 虞千雁仍是那幅神游天外的表情,被推开后就怔怔然坐着,一动不动。 此时去拿抑制剂的Beta终于回来了,很是着急地破门而入,闯进来之后才想起他很有可能会撞破虞千雁跟容姝的标记现场,赶忙在进房间之后在原地呆着不动闭死了眼,手上胡乱挥舞着抑制剂冲着随便一个方向大喊:“拿到了拿到了!” 容姝见状,很是无语,“不需要抑制剂了,我已经好了。把其他人叫进来吧,要抓紧时间化妆换衣服,不然来不及了。” Beta小心翼翼地睁眼,确定房间里被单独留下的一对未婚AO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才大喘气地放松下来,先将抑制剂搁在柜子上,出去喊Omega造型师们去了。 容姝见虞千雁还在发愣,走过去推她的肩膀。 “你出去。” “啊?”虞千雁茫然看过去,几秒之后视线才在容姝脸上重新聚焦,舌尖下意识舔了舔尖牙。 看得容姝脸一黑,语气也跟着恶劣起来,“出去!我要换衣服!” 虞千雁“嗯”一声,边对着自己猛喷冷静剂边往外走,但也不离开,就在门口雕塑一般静止着站立,叫随后回来的几个造型师们看得面面相觑。 订婚宴的确是快要开始了,虞绮山先后派人来叫了虞千雁几次,后来她甚至亲自来了,虞千雁都没跟着走。 这可不合规矩,可虞千雁就是咬死了要等容姝一起出去,谁劝都不听,执拗得很。 母女俩对峙了半天,虞绮山想着虞千雁找人跟自己汇报的临时标记的事,沉吟半晌,终究是没再勉强虞千雁,只不大高兴地催她们快些收拾准备,自己又回去招待宾客了。 不一会儿,虞千雁被那个Beta造型师引去隔壁换衣服,因为是Alpha,对化妆的要求没那么多,虞千雁又嫌麻烦,只让造型师按照自己要求给梳了个发髻就算是打扮妥当,继续站回去当门画神。 又过了好半天,化妆间里传来造型师们高低起伏的赞叹声,又响起一连串脚步声,想来是容姝也准备好了,虞千雁这才从神游中彻底醒来,打起精神紧盯着门口。 门开了,一身艳红色喜服、满头珠翠、眉心印花钿的容姝浅笑着走出来,如神女出世,步步生莲。 刹那间,周遭一切的欢声笑语淡去,唯有星辰落入眼底,为眼前的美人镀一层神光。 姝色无双。 虞千雁右手想去摸剑,却摸了个空,她也不在意,只专注地望着向自己走来的容姝。 摸剑的手丝滑地变了道儿,伸出去牵住了容姝。 虞千雁挽着她的未婚妻往订婚宴的大厅走,边走边在心里想,就算我今日成亲了吧。 原来我也会成亲啊。 公主抱 因为订婚宴并不算必要的习俗,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固定流程或是模式,全凭筹办人自己的心意决定。 当然,贵族们世代联姻,彼此间盘根错节的,往上追溯个十几代全是亲戚,为了维护世家豪门共同的颜面,订婚宴这种东西也没少举办,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些共通之处可供参考,大多都是布置盛大、宾客广邀、流程精简的模式。 大家都是走个过场嘛,比的也就是前两者,对仪式方面的流程都不甚在意。 相比之下,虞家的这场订婚宴在仪式上就要繁琐许多,而且风格奇特,独树一帜。 容姝事先也是不知道流程的,虞千雁没跟她提过,只说让她跟着自己走就行,什么都不用操心。 没人知道这场订婚宴基本是按照道侣结契大典的模板简化来的。 全首都星最豪奢的黑钻酒店,腾出整整一层楼来当做宴会厅,处处妆点着红绸,横梁上挂了许多精美的宫灯,宽阔的空间里摆满了红木大圆桌,每桌都坐满了人。 桌椅摆放的方向也很有讲究,都是虞千雁精心布置的,表面上看起来只是让在场的任意一个位置都不被遮挡,能清楚地看见仪式进行的每个细节,实际上这些座位连起来便是一座祈福大阵,专门用来祷告上天赐予新结道侣恩爱不移、福泽绵长的。 即便在这个世界做这样的安排,除了讨个好彩头,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虞千雁也还是选择沿袭了这个传统。 从大厅的正门开始铺的一条塔斯曼红毯一路延伸到仪式举办的位置,更是引得来参宴的众人议论纷纷——塔斯曼布料是出了名的昂贵,寻常人家连见都不一定见过,大多数贵族也只舍得买些回来做做衣服,在一些重要场合撑撑门面,从没见过有人拿这种布料做红毯的。 这样长度、厚度的一条红毯价格足够买下五艘顶配的星际巡航舰,还是配备齐了晶能武器的那种。 这还没完,红毯尽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横桌,上面摆了几个装满不知名香料的瓶瓶罐罐和两根大红色的细长圆柱体,也不知是什么,桌子后面却是一尊纯金打造的双凤鼎,在通明的灯火下简直光芒万丈。 而在金鼎后面,是一整面的花墙,全是从戈尔纳星球现摘运过来的库洛玫瑰,每朵花的价格都抵得上首都星一个普通家庭一整年的总收入,还没算上远途星际航行的运输和保鲜。 相比之下,被虞绮山请来的乐团是帝国王室专供的宫廷乐队都显得不那么抢眼。 这么一场订婚宴办下来的成本,怕是连皇女都承担不住。 容家人见状,嘴都要笑歪了,找到这样财大气粗的亲家跟意外占有了一颗无主高等能源星有什么区别? 垫底的没落贵族攀上了贵亲,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容家家主容璧眯缝着眼,美滋滋地接受众人吹捧,面上还要摆出一副“都是家里孩子瞎胡闹搞自由恋爱,我们家结亲根本不看重家世背景”的清高模样,虚伪得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得意。 虞家的订婚宴本就招人眼,在场宾客不是羡慕得要命就是嫉妒得牙痒,可虞绮山身份摆在那儿,不管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嘴上都要送上听起来最真诚的祝福和赞美。 但容家不是啊。 一个没落贵族,高嫁的Omega是原配生的不假,可她生父Omega去世了啊,继父也当家那么久了,跟半个孤女没什么两样,还能对容家有多少感情?说不定就盼着容家倒霉呢。 这么一来,有点底气的家族哪还会在意容家的看法。 得罪就得罪了吧,又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于是容璧刚被捧上天,就被几个身份高出他好几个等级的贵族拿话不软不硬地刺了几下,嘲讽他攀龙附凤,生下的Omega不知检点,说不准是怀孕了才逼得虞绮山认下这门婚事。 可偏偏人家话还说得滴水不漏,叫他有苦说不出,只能自个儿囫囵咽下去,还得继续笑脸迎人。 好在容璧能当上家主,还算是个有点城府的,没当场甩脸子,皮笑肉不笑地跟同桌宾客继续攀扯关系,权当自己既聋又盲,看不见人家眼里的戏谑、话里的嘲讽。 容璧能忍得下被奚落的气,容歆却忍不了,当即就气鼓鼓地站起来就要去找容姝吵架,凭什么她自己不要脸做下丑事,却害得他们在这儿丢脸? 继父宁亭见势不对,赶紧将容歆拉下来坐好,死死按在了椅子上。 “你少惹事!” 容歆不服,她哪里是去惹事!只不过想去骂容姝一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不是能胡来的地方,”宁亭眼神凶恶得很,瞪得容歆瑟缩着往椅背深处挪了挪,坐得比先前更稳当,“有什么委屈,等宴席结束了,找虞小姐哭诉去,说得惨点。Alpha嘛,最容易因怜生爱了。” “她才不会呢。”容歆不满地小声嘟囔。 宁亭脸一拉,“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哎呀我知道了。”容歆不敢再抱怨,闷头去抠桌布上凸起的花纹,看起来像是手工刺绣的图案,怪抽象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容家这边不得安生,虞绮山那头也不算太平。 按理说她是公爵,又大权在握,寻常人不敢随意招惹,可架不住政敌太多,有几个的身份还与她相当。 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看起来像是以虞绮山为核心围了个小型龙卷风暴似的,忙得她跟每个人都只能说上两三句话,酒杯端在手上一个多小时了,一口都还没喝上,嘴巴都要干得冒烟儿。 熊维安就是这个时候挤进来的。 “今天真是好大的场面,真叫我开了眼了。跟您这出比起来,我那天筹办的酒宴当真是寒碜极了。”熊维安朝虞绮山举杯,意味深长地盯着虞绮山抿了口酒。 这番话出口之后,人群都寂静下来,视线在虞熊二人之间来回跳转观察。 虞绮山就势猛灌一大口酒,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对着熊维安笑了笑并不接话。 众人早知道熊虞二人不对付,也都猜到两人总有撕破脸的一天,却不想到熊维安会挑在虞绮山独女订婚的时候闹事,多少是有点缺德。 不过看虞绮山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也是,就算传闻中虞千雁是在熊维安的酒宴上被抓了奸才被迫当众订婚这事是真的,可人家毕竟是Alpha,虞家当时要是咬死了不认,又能怎么样呢?顶多就是再次坐实了虞千雁的风流之名罢了。 恰恰是虞家认了这事的行为大大扭转了虞千雁的风评,叫众人觉得她还是个挺懂事的孩子,知道担责,不叫人家Omega吃亏,是个能信赖、人品好的。 花心滥情是Alpha的通病,不值一提。 不过虞绮山的态度是很值得琢磨的,订婚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没少人背地里说她狠心,为了家族颜面,竟是给唯一的女儿、未来的虞家继承人找了这么个毫无家族助力的Omega,果真是个不好惹的。 没看熊维安气势汹汹的来,却被四两拨千斤闹了个没趣吗? 熊维安自然也意识到这茬,眼神顿时阴狠起来,故意打量一圈周遭,状似好奇地问:“虞部长,您这场订婚宴得花了不少钱吧?费这么多心思、花这么大代价,不请陛下也来见见世面……不可惜吗?” 嚯,这话说得可就太重了,叫帝国皇帝来见世面,哪有这么讥讽人的? 虽说这场订婚宴办得是过于隆重了些…… 谁料虞绮山却并没有按照大伙儿猜想的那样变了脸色,反而兴致勃勃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跟陛下报备过了,还邀请了陛下来观礼?” “可惜啊,陛下日理万机,今天有事来不了。不过陛下也应了我,说是婚礼那天一定会来,真是好大的荣幸。” 说完,虞绮山冲着熊维安高高举杯,挑眉一笑,坦然自若。 熊维安不太相信虞绮山真敢跟皇帝说这事,明明前些日子皇帝就透了口风要帝国各部官员节俭行事,她这一汇报,还不撞枪口上? 可虞绮山的态度实在是太淡定了,又叫他怀疑起来。 犹豫间,宴会厅乐声骤响,正是仪式开始的标志。 虞绮山也不管熊维安找碴失败是怎么想的,一眼也不多看他,高声对宾客们说:“诸位,都请回座位吧,吉时到了!” 话音刚落,厅门就被等待许久的侍从重重推开,穿着大红喜服的一对璧人相携而出,沐着所有人的注视,缓缓朝仪式台走去。 乐声陡然变得激昂起来,像是在为两人的喜事喝彩。 容姝却突兀地抖了一下,脸色也变得古怪。 虞千雁以为她是还没完全从发.情期的脱力中缓过来,赶紧扶住她,低声问道:“怎么了?还没力气吗?” 容姝摇头,一语不发。 她实在是说不出口这首曲子恰恰就是让她幻想代入的琵琶曲,她丢不起那人。 虞千雁垂眸片刻,没等容姝想出个好借口来,就将人一把抱起,极平稳地公主抱着走完了剩下的路。 在场宾客经过了短暂的震惊后纷纷起哄喝彩,鼓掌、拍照、录像的都有,喜庆的氛围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容姝也不再觉得尴尬,鼓点般的心跳声砰然放大,全然盖过了那首缠绵悱恻的琵琶曲。 她把头埋进虞千雁的怀里,逃避般闭上眼,允许自己放纵这一瞬间不争气的心动。 天赐良缘 焚香祭天,敬告诸神。 此时若是有剑,虞千雁必会剑舞一曲助助兴,可惜没有。 好在她结道侣印、挥燃香料的姿势已经足够行云流水,脚下步步点位皆有讲究,配上宽大的袖筒和飘移的衣摆,叫在场的人看来古韵十足,比之真的舞蹈也不差什么了。 容姝同其他人一样,虽然很不明白虞千雁这是在做什么,却被她的庄严肃穆的表情震住,嗅着满场不知名的清幽香气,心头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安静地站在一旁,免得打扰了她的动作。 许是一曲多的时间,虞千雁便将其余步骤都走完了,只剩下点燃姻缘香这最后一步。 她看向容姝,朝她伸出手,“过来。” 容姝不由自主地朝虞千雁走去,顺从地将手放在她的掌心,也不知怎么就成了十指交握的姿势,从虞千雁手中接过一根细红的圆柱体。 虞千雁一边用自己手里已经燃起的香去引燃容姝的,一边低声跟她解释:“这叫姻缘香,是我找人专门定制的,意喻着向上天祈愿姻缘美满、永结同心。” 两支香都点燃了,香头燃起丝丝缕缕的红烟,缭绕交织着飘散,是容姝从没闻见过的气味,意外的很好闻,明明是苍茫悠远的味道,却让人闻着就觉得心头一甜,莫名想起“天赐良缘”几个字。 虞千雁站到容姝身后,将她圈在怀里,两手握住她的,手把手教她如何用正确的姿势将香插进金鼎里,之后又要以什么动作收尾,完成这场神圣仪式。 “这是最重要的一步,一点都不能错。” 耳畔响起的女声轻柔如羽毛刮过她的耳根,容姝被蛊惑着抬手,鞠躬,插香,叩拜,完成得一丝不苟。 甚至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做得如此虔诚,明明最初她只是想要一场盛大的订婚宴来充场面,填补自己前世没有的缺憾,可当踏进这间大厅的那一刻,她的想法好像就不知不觉地变了。 许是因为虞家将这里布置得太过用心,或是因为身上的喜服过分华美,又或者是虞千雁的语气和动作中展露的珍惜之意至真至切,让她在理智的反复叫嚣里依旧选择了停止一切质疑,只想尽情享受此刻的温情。 天赐良缘,她当真能拥有吗? 说不定呢? 上天既大方地给了她重头来过的机会,没准儿也会不吝于再随手赐她一段良缘。 只是不知,这良缘是谁,什么时候会来。 会是眼前这个在自己起身后耐心帮自己提裙理衣摆的虞千雁吗? “你是不是……” “嗯?是什么?”虞千雁等了一会,没等到后文,便顺着话问道,手上动作也没停,帮容姝轻轻拂去叩拜时沾上的灰尘。 容姝顿了下,眼中的憧憬潮水般退去,轻笑摇头,“没什么。” 虞千雁看出她心里有事儿,正想细问,就被一大群年轻Alpha围了起来,都是原身平日里的好友,等级高的几个早早地就坐在前排注意着虞千雁跟容姝的窃窃私语,确定仪式全部结束之后就组团来闹喜了。 虞千雁还想挣扎,一回头,就发现容姝也被一群她瞧着眼生的Omega拽走了,无法,只能被起着哄架走拖去灌酒。 虞千雁苦中作乐地想,看来不论是什么时代发展、社会背景,办喜事儿的人要被灌酒都是约定俗成的事,逃是逃不了的。 好在她酒量不错,原身更是从成年后就一直泡在酒色里,早练成了千杯不醉的本事,应付这等场面自是不在话下。 见两个主角都被各自的朋友们拽走玩闹,虞绮山也就乐呵呵地安排正式开席,龙肝凤髓一般的稀罕佳肴流水样送到各桌上,引得好不容易才从虞家极奢的宴厅布置里回过神的众人又一阵啧啧赞叹。 然而没等菜全上齐,虞千雁才刚喝到兴头上,不远处就喧闹起来,一堆人挤在一处,吵嚷得不行。 担心是有人喝醉了耍酒疯,虞千雁边凝神去听,边往闹腾的地方赶。 虞绮山为了她订婚的事操劳得已经够多了,这种小事不必再麻烦她出手,正好虞千雁通过这几天的锻炼和体修已经跟这个身体磨合好,连精神力怎么用都练熟了,很适合帮一些不长眼的人开瓢儿。 谁知走到半道儿上,虞千雁就听见了容姝隐隐含怒的斥责声,当即又加快了脚步。 远看去闹事的人站作一团,走近了才看清其实是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对峙。 一拨以容姝和一个脸生的Beta为首,人数不多,有O有B,甚至还有一两个Alpha混在其中。 另一拨则是老熟人容歆和近十个Omega,不论男女全都衣着华丽、妆容精致,很有气度,容歆站在这群人里简直像个灰扑扑的丑小鸭。 这同相貌无关,而是容歆的气质神态里讨好意味太浓,显得小家子气,一看便知道跟其余几个不是一个阶层教育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会和容歆站到一块儿去,虽然容歆只是缩在他们中间,领头的是个尖下巴的男性Omega,看着年龄不大,说不准成年了没,神情倒是骄纵得很。 “也真有你的,好歹也算是个贵门出身的嫡女Omega,靠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勾上了公爵之女还不够,还想再去勾引其他Alpha,还是在订婚当天,说不准啊,这肚子里还揣着人家虞家的崽,就这般迫不及待,可真够不要脸的,容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下.贱的Omega来……” “容歆,你来说说,是你们容家风水不好,还是家教有问题?” 容歆支支吾吾的,明显一副后悔样,想往后缩,却被谁不知推了一把给推到了正前面,被尖下巴给揪住了,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眼睛却一直盯着容姝,满脸的鄙夷和挑衅。 容歆挨不过催促,又被掐了一把,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当然跟容家没关系了……我们容家其他的Omega可都是个顶个儿的洁身自好。” 尖下巴顿时笑了,“那看来是她亲爹没教好。哦,不对,瞧我这记性,容姝你生父Omega死得早,没来得及教你什么,那想必你是生来如此,从亲爹那儿遗传来的。” 容姝的脸色彻底黑下来,旁边的Beta见状,刚想说话,就被尖下巴狠狠一瞪。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舔狗当上瘾了?站在狗旁边难道还闻不到狗身上被她主人标记透了的骚味儿吗?” 容姝气得发抖,咬着牙挺直了脊背想要辩驳,余光瞄到虞千雁,脑子还没转过来呢,就已经先红了眼眶。 “哟,还要哭了,这是打算哭给你家虞千雁看,还是哭给旁边的舔狗看啊?”尖下巴双臂抱胸,讥讽勾唇,张口就要再骂。 虞千雁没给尖下巴继续开口的机会,高声回答:“跑到别人的订婚宴上欺负主人家,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尖下巴怒视转头,却在看见虞千雁的时候僵住了表情,气势微敛,上下打量一番之后不怎么确定地打招呼:“虞千雁?” “是我,”虞千雁颔首,“你是?” “亓萧萧。”尖下巴骄傲昂头,一提起自己的身份就不自觉地露出不可一世的模样。 亓萧萧,帝国的九皇子,也是原书剧情里的反派Omega之一,没少因为自己暗恋的Alpha喜欢女主而加以针对。 得知他的身份,虞千雁顿时了然,精神力在周遭一扫就精准找到了熊逸背对此处稳坐的身影。 他竟是没跟他父亲熊维安坐在一处,难不成是刻意跟亓萧萧坐一起好挑拨惹事?熊家怎么没一个安生的。 心里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套了熊逸麻袋毒打一顿,虞千雁不急不忙地走过去站到容姝侧方,不着痕迹地挤开那个Beta,将人搂到自己怀里,回护意味很是明显。 亓萧萧见状,有些心虚地想走,却被虞千雁喊了一声留下了。 “九皇子,”虞千雁一边轻拍容姝的背,一边同亓萧萧对视,“你这样当众造谣辱骂我的未婚妻,是因为你嫉妒她吗?” “我嫉妒她?可笑!我能嫉妒她什么?” “嫉妒她比你幸运啊。虽然你贵为皇子,但你痴恋的Alpha熊逸却对你不屑一顾,所以今天你见姝儿与我感情甚笃,心中嫉妒丛生,试图用欺辱姝儿的方式完成自我欺骗。” “虞千雁!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亓萧萧显然是被戳中了心思,再没了那副恶毒却淡然的模样,破防大吼,看得附近的围观者一愣,面面相觑。 这么劲爆的吗? 九皇子暗恋熊逸,熊家和虞家不对付,虞千雁和容姝感情好,所以九皇子就恶意造谣容姝…… 等等,怎么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对。 九皇子跟容姝也不熟啊,怎么偏偏就来针对她?难不成是熊家那位做了什么? 见众人脸上果然纷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虞千雁知道自己成功转移了众人的关注点,也就顺势止住了话头,正色道:“还请九皇子给我的未婚妻,以及她的生父道歉。” 说完,不待亓萧萧讥讽出声,就抬手一指,补充道:“这里新装的监控能做到整个大厅无死角全覆盖,超高清画质且是现场收声录音,监控录像也会实时转存在我的个人账户里。九皇子若是不想让自己的英姿传遍整个星网,尤其是让某些人看到,还是不要逞强的好,毕竟是您有错在先。” 亓萧萧脸色几经变幻,最终选择梗着脖子硬邦邦道了歉,随即恼羞成怒地推开身边几个Omega飞快跑没了影儿。 众人也跟着满意离去,喜不自禁地想要跟亲友分享自己刚听来的特大八卦。 虞千雁将手帕递给容姝,歉疚道:“让你受委屈了,抱歉。” 容姝也不跟她客气,一把拿过手帕就用来擤鼻涕,之后又扔回给虞千雁。 虞千雁失笑,将手帕塞回口袋。 容姝看着虞千雁的动作,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冲她说:“虞千雁,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嗯,我明白……啊?” 怎么听这语气,像是自己犯了什么死罪似的,虞千雁有些不解。 容姝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瞪她,好像掌握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误会 说完那句话以后,任凭虞千雁怎么问,容姝都不再回答。 无奈,虞千雁只能先搁置这事,自己那帮扎堆的狐朋狗友也不去找了,陪在容姝旁边跟她一起应客,免得再碰上像亓萧萧那样脑子不好使的来恶意找碴。 至于先前跟容姝站在一处、被亓萧萧骂作“舔狗”的那个Beta,却是在虞千雁来之后没多久就带着一群人都走了,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什么来路。 虞千雁莫名有些在意这个,想着之后得问问容姝。 亓萧萧平白生出的事端因为虞千雁截胡得当,并没有在宾客中溅起什么水花来。 毕竟不管容姝是怎么和虞千雁定的亲,从今日的排场来看,虞家都是顶重视她的,木已成舟的事实哪比得上皇室八卦来得刺激。 没喝上几轮,就有人开始旁敲侧击地问虞千雁八卦的真实性了。 虞千雁也不是傻子,为了还击被迫解密跟事后恶意继续传播可不是一个概念,所以但凡来问的,她都闭口不谈,微笑回避。 但反倒是这样讳莫如深的态度更叫人对这桩秘闻深信不疑,开始悄无声息地在圈子里扩散。 虞千雁对这件事的发展毫不关心,在又陪着容姝敬了几轮酒后,就借口容姝不胜酒力,将人送去了休息室。 容姝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却没有拒绝虞千雁的好意,顺从地去了休息室等待虞家母女俩结束应酬。 反正仪式已经结束了,该走的过场也走了,虞家对她的重视也展现得淋漓尽致,现在退场并不会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容姝离开之后,虞千雁也不打算孤军奋战,麻溜儿地去找虞绮山。 虞千雁到的时候,虞绮山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身份摆在那儿,没人会真的死命灌她酒。 见女儿来了,虞绮山也没了继续交际的想法,给虞千雁使了个眼色,就准备以公务繁忙的名义提前退场。 订婚宴进行到这个阶段,主人家在不在场的影响已经很小。 虞绮山要是真走了,估计大部分宾客也会跟着离开,剩下少部分还想继续吃喝交际的,酒店当然也不会赶客,让他们玩得尽兴就是,虞家总不至于不认这部分账款。 不料没走出几步呢,熊维安竟不知从哪冒出来了,把虞绮山拦下来说要跟她私谈。 虞绮山一脸抗拒,“有什么事儿你就在这说!” 熊维安皱着眉看看虞绮山,又看看不明所以但很听亲妈话的虞千雁,冷哼一声。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熊维安大约是真的心急,竟没再跟虞绮山犟,环顾四周确定没人靠近后低声问道:“先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投机路,我走我的阳关道。” 虞绮山说完,熊维安明显怒意勃发,却又硬按了下去,阴恻恻地盯着虞绮山,最后连句狠话也没放就走了。 虞千雁顺着熊维安走向的小门看去,发现熊逸早早就候在了那儿,没等熊维安走过去就已经开好了门,两人算得上鬼鬼祟祟地走了,没惊动任何人,顿时疑窦丛生。 瞥一眼虞绮山的神色,虞千雁猜想以自家母亲热衷死扛到底的倔性子,是决计不会告诉自己的,也就没多问,跟着虞绮山一起带容姝回了虞家。 容姝的行李早就送到,房间也收拾好了,就安排在虞千雁房间对面。 除了一些单独收起来的私人物品,其他行李都已经被佣人归置妥当,随时都能入住。 虞千雁让容姝先回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自己则跟紧了虞绮山去私人书房。 虞绮山又不耐又费解,老大不乐意地问她:“未婚妻都给你带回来了,你不去找容姝,跟着我做什么?” 说完,脸色一变,恶狠狠地逼问:“你不是又干了什么荒唐事,要我帮你擦屁股吧?!你才老实几天啊?!” 虞千雁没在意虞绮山的态度,她心里还装着事儿,没空掰扯这些,直截了当地问:“不是说今天的订婚宴不会有皇室宗亲来吗?那亓萧萧怎么来了?还不坐主桌?” “奔着熊家那小子偷来的呗,他缠着熊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熊维安那老货表面上说着自家儿子跟人家是好朋友,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得意,人家到底是皇帝和帝后亲生的小儿子呢。怎么,九皇子招惹你们了?真要是招惹你们了,肯定是熊逸教唆的,那小子,跟他爹一样阴得很。” 原来是偷偷跑来的,怪不得自己一提要曝光监控就这么紧张。 既然如此,那自己得罪了九皇子,想必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复,不至于牵连到虞绮山。 但这些都是虞千雁自己的判断,思索片刻,她还是把这些事都交代给了虞绮山,免得自己惹了祸还不知道。 好在虞绮山的想法跟她一样,满不在乎地摆手:“没事,九皇子不敢说出去,连提都不会对外提自己今天来参宴的事,要是陛下知道他这个时期还敢私下和贵族重臣有往来,不会轻饶了他的,这你大可放心。” 虞千雁一听,便觉得这话里信息量很大,还想细问,就又一次被虞绮山当即翻脸赶了出来。 被赶的次数多了,虞千雁已经逐渐习惯了虞绮山这副说变脸就变脸的脾气,揣着满腹心事去了容姝的房里。 “怎么样,有什么缺漏吗?” 容姝坐在床上,双手使劲儿揪着新换的床单,在床单上揪出了好几朵花一般的褶子来,垂眸低首,看不清神情,也不搭理虞千雁。 虞千雁困惑上前,见容姝始终不愿抬头瞧自己,只得蹲下去伏在容姝身侧,仰头去看她。 “怎么啦?不高兴了吗?东西丢了?坏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容姝缓缓抬眸,就这么沉默地望着虞千雁的眸子,像是想从她的眼底寻找自己的倒影。 虞千雁也不催她,只等容姝自愿开口。 许是过了一两分钟,容姝才将视线轻飘飘移开去看墙上挂的装饰画,沙哑着嗓子问:“虞千雁,能告诉我,你既然从没见过九皇子殿下,又是怎么知道他痴恋熊逸的事的吗?” 虞千雁被问得卡了壳,她自然是从剧情里得知的。 原本亓萧萧是会在容姝跟原身结婚一年后才出场,在此之前,原身的确跟这位九皇子毫无交集。 这事儿确实不好解释,而且看容姝的反应,难不成是误会自己私底下和亓萧萧关系密切,在吃醋? 难怪态度大变,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倒也不是说不通。 虞千雁当即表示,自己都是从虞绮山那儿听说的,将刚才虞绮山说的话几乎照搬了来。 容姝听完沉吟片刻,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虞千雁便当她是相信了自己,正想问那个站她身边的Beta是谁,就见容姝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缓缓展颜一笑,烂漫似春水,妩媚如青山。 虞千雁被笑容晃花了眼,失神地看着向自己一点点靠近的容姝,没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近得过分,几乎能贴上容姝的鼻尖。 容姝微微侧过头,嘴唇凑到虞千雁的耳边,后者的视线便顺势挪到了容姝细白的脖颈上,隐约间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惑人的艳香,空咽了口口水。 这个姿势,虞千雁根本看不见容姝眼底燃烧的疯狂,只能听见她轻柔婉转地询问:“既然不是为了求得我的原谅,那你今天为什么要那么护着我啊?” “虞千雁,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逼问 虞府整体的装修风格都偏向简洁大方,与现在正流行的东方复古风完全不同,大约是受虞绮山的喜好影响。 但容姝的房间却布置得温馨又舒适,除了她自己带来的行李,虞家还准备了各种各样可爱的装饰品和毛绒玩具,看得出他们很用心地想为容姝筑建出大多数Omega都会喜欢的小屋。 可惜,当容姝初次搬进来,一个人在房里等虞千雁的时候,半个眼神也没空分给这些精心的装点。 她脚是软的,站都站不稳当,只能坐在床上。 手也使不上力,指尖却发痒得厉害,总想破坏点什么来发泄心头的情绪,就一下又一下地揪着床单,试图以这种方式冷静下来。 可是没用。 她实在是太兴奋了,兴奋得全身都在发抖。 她不能说话,因为一张嘴就会暴露她在过于兴奋的状态下声音不正常的颤抖,所以从发现了能证明自己猜测的证据时,她除了没忍住激动破口而出的那一句,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 无论是前世大仇得报,还是今生发现自己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她都没有这样兴奋过,兴奋得每一根头发丝似乎都在导着电,使大脑皮层前所未有的活跃着,一切前世今生的过往带着累累血痕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眼前浮现。 虞千雁……虞千雁! 这个Alpha,这个女人,把她从容家无尽的打压冷待中拉出来,给了她新生的希望,又再一次将她推进无休止的苦痛折磨中,将她的人格、尊严、情感全都碾成渣滓,反复蹂.躏。 是,她虞千雁是高高在上的公爵之女,是被容璧宁亭盯上的倒霉肥羊,是被仇敌下套葬送了终身幸福的可怜人,可难道她容姝就不无辜不可怜了吗?! 难道她不是同样失去了清白、葬送了婚姻,被牵连进一个又一个阴谋里、成了无人在意更无法翻身的献祭品吗? 那凭什么一切的苦果都要由她来承担?凭什么! 或许是她的确生来便与其他柔顺恭谦的Omega不同,又或许是在长久的痛苦里扭曲了心理,对容姝来说,无论虞千雁的肉.体承受了再大的折磨,她都仍觉得不够,始终差一点什么,胸口的郁气便总也无法消除。 前世复仇成功后,她试图去寻求心理解脱的方法,然而直到死亡降临也没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几乎已经放弃了。 可谁知道苍天有眼,不仅叫她重生了,还连带着把虞千雁也送了回来。 回顾她们此生的所有交集,容姝一日赛一日的确定虞千雁的重生,否则不会性情大变、通晓未来。 既然她能有带着记忆再活一次的机会,没道理虞千雁就不会,而且很显然,通过前世的复仇,她已经成功叫虞千雁怕了自己,才有了重来之后这许多的改变。 至于那些尊重和爱护想来都是虞千雁的障眼法,想叫自己和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个好妻主,以此躲避被自己狠狠报复的下场。 那么虞千雁能看出自己也重生了吗? 大约是没有的,否则以她的性格,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哪还敢把自己接到家里来住,是生怕死得不够快吗? 虞千雁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该不会是想让自己爱上她? 容姝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刺激。 虞千雁那个蠢货,恐怕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可怜,稍微待自己好些便会移情于她。 可虞千雁会装,她就不会吗?她难道就不能反过来去驯化了虞千雁吗? 一个美艳的、可怜的、柔顺乖巧的Omega,却有着坚韧的品性和聪慧的头脑,虞千雁喜欢的不就是这种调调吗? 前世那个被一众顶级Alpha追捧的Omega祝岚君走的不就是这种路线,要不是因为迷恋上了祝岚君,虞千雁也不至于逼自己流产离婚,想给人家腾位置。 既然虞千雁这么想要这样的Omega,那就给她! 容姝能保证,她会完美地迎合虞千雁一切喜好,为她量身定制出最合心意的梦中情O,让虞千雁深深爱上她。 然后…… 赐她痛苦,叫她失去,让她在翻来覆去的自我怀疑中亲手把自己的独立人格全都打碎,变成一条最听话的狗,半步也离不开自己。 不,仅是这样还不够。 容姝捂住心口,竭力平稳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 她要把虞千雁用铁链锁在地下室里,从前虞千雁怎么毒打的她,她便怎样打回去。 折断她的腿,免得她逃跑。 剖出她的腺体,免得她再试图用信息素控制自己。 划花她的脸,免得……算了,还是留下她的脸,才能叫她更好地取悦自己。 就像前世容姝曾哭求着虞千雁放自己一条生路一样,她也要叫虞千雁匍匐在她脚下,祈求一星半点的仁慈和怜悯,给她一点点爱,让她得以苟延残喘地生存下去。 没错,就是这样,这就是她想要的! 即便容姝再怎么不愿承认,虞千雁都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最独特的存在。 即便对她恨得出血,她也还是会在某些时刻不可避免地为虞千雁心跳失守,尤其是面对现在这个看起来全然不同的虞千雁,麻木空虚的心脏似乎都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她渴望,又憎恶,一边在被现在的虞千雁随手施予的小恩小惠中情难自已地沉沦,一边唾弃自己缺爱到下.贱的劣根性,被这样漩涡般的痛苦纠缠不休,她又怎么能轻易放过虞千雁呢? 自以为梳理出了全部的真相和答案,容姝兴奋得嗓子都干哑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虞千雁引进自己的圈套里。 所以,当听到虞千雁用蹩脚的理由解释自己的未卜先知时,容姝压根就没过脑子,满心都是接下来要对虞千雁施展的诱惑。 “虞千雁,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承认吧! 承认你已经被我吸引了目光,承认你会为我灵魂失守、情深不辍! 容姝目光炯炯,步步紧逼,手心都紧张地渗出了汗水,要听她唯一想要的答案。 而被追问的虞千雁却愣在了当场,迷惑又茫然。 她自问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确对容姝格外优待,也会在一些牵扯到她的事情上有所在意和偏袒。 可扪心自问,这是喜欢吗? 她对师父也很有耐性,对爱撒娇的小师妹也很是包容,对自幼父母双亡、经历坎坷的二师弟多有怜惜,对自己亲手养大的灵宠同别的修士玩耍嬉闹时同样会在意吃味。 这些情感她都曾有过,只不过现在都投注在了容姝身上,那这便是喜欢了吗? 不,这不是。 虞千雁很是冷静地自我剖析起来,这些只不过是她将容姝划进“自己人”范畴后的自然反应,与私人情爱无关。 她始终谨记着师父在她入道第一天便说过的话,无情道的本质并非剥离人的一切情感,而是要有兼爱苍生的气度,对一切生灵抱有同等的关爱。 对容姝如此,对其他人亦然。 至于那些意外产生的生理反应,只不过是信息素作祟,更与本心无关。 这不是喜欢,绝对不是。 理顺逻辑后,虞千雁终于可以自信满满地回答容姝,她对容姝没有AO之情。 可刚抬眼过去,便撞进了容姝满目闪烁的期待里,心被对方灼热的情感烫得一个激灵,当即就卡了壳。 “你说啊。” 容姝又靠近了她些,险些就要贴上虞千雁的唇。 虞千雁被逼得后仰,想离容姝远些,却惊恐地发现以两人现在的姿势,除非她摔个屁.股墩然后就地滚走,否则她没有别的办法在不把容姝掀开的前提下远离。 容姝的耐心逐渐告罄,双眼不由眯起,开始考虑是否要用强吻的手段逼供,就见虞千雁猛然往后一跌,臀部和地板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后在地上圆润地滚了两圈,爬起来飞一样逃出了房间。 这种逃避方式的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容姝被惊得失语,许久之后才看向虞千雁刚刚摔的地方,冷笑一声。 “屁股还挺翘,摔这么大声儿……不愧是双S级的Alpha,就是耐.艹。” 练剑 落荒而逃之后,虞千雁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做的事还没做,譬如她还是不清楚那个Beta究竟是谁。 可她好不容易才逃回自己的房间,现在再让她去直面容姝的追问,她是万万不敢的,只得默默记下那人的相貌,想着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再去跟容姝提。 至于容姝问的那个问题……就先拖着吧,她实在不忍心给出否定的答案,伤了容姝的心。 正好虞绮山给容姝安排的礼仪导师明天就该来了,趁着婚礼前要上课的这段时间,虞千雁决定能不跟容姝碰面就不碰面,就算赶巧碰上了,也要尽快走人,绝不能给容姝旧话重提的机会。 她们俩总共也没见过几次,相处时间也不长,容姝对她的爱意恐怕更多的还是投在“未来妻主”这个身份上的憧憬,是错觉,当不得真。 虞千雁想着,只要同容姝保持好距离,时间长了,恐怕就能将这种并不贴切的爱意消磨掉,到时再跟她商量“相敬如冰”的相处模式。 这个世界的科技如此发达,如果以后容姝想要孩子,应该也有其他手段能实现。 总之,情爱一事,她是沾不得也做不到的,最好还是和容姝说清楚。 她若是实在接受不了……那便到时候再说吧。 虞千雁心说,虞绮山的思想很是传统古板,恐怕不大可能轻易接受得了自己跟妻子离婚的事,不好叫她因为这个被气出毛病来,她本就身体不好,须得从长计议。 想到这,虞千雁感叹不已。 从前在修真界的时候,谁不知道“苍生剑”虞千雁最是雷厉风行,往往旁人还在苦苦思索破解之法时,她就已经一剑劈了上去。 哪会想到,来到这话本世界不过几日,“苍生剑”就无师自通了“拖字诀”的奥妙,并开始灵活使用了呢? 既然打定主意要躲着容姝,那还跟她住门对门就不大合适了。 好在虞家别的不多,就是空房间多。 虞千雁偷摸找到管家,让他帮忙安排一个离容姝越远越好的空房间。 管家没立刻答应,反问虞千雁这么做的原因。 虞千雁跟管家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怕我忍不住。” 忍不住要找容姝摊牌。 但管家显然理解的不是这个意思,用一种惊奇又欣慰的眼神,慈爱地盯着虞千雁看了半天,就差没在额头上写“小姐,您长大了,懂得尊重传统、婚前禁欲了!”,忙不迭地拍胸口打包票,说保管安排一个最远的房间,叫两人结婚之前绝对碰不着面。 虞千雁隐约觉得管家的思路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但忍住了没问,只又叮嘱了一遍希望能尽快安排好。 管家立刻又懂了,说是明天就能收拾出来,辛苦虞千雁再忍一晚上。 虞千雁实在受不住管家欣慰的眼神,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管家在她身后注视许久,然后毫不犹豫地去找虞绮山汇报此事。 虞绮山闹不明白这小两口又在搞什么,明明订婚的时候看着还浓情蜜意的,怎么这会儿又要换房间,难不成是吵架了? 至于管家说的什么虞千雁打算婚前禁欲的鬼话,她是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那个孽女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觉悟?绝对不可能。 不过她懒得操心两个年轻人的事,当初将两人的房间安排到一起是为了方便,也是为了培养感情,现在既然她们自己不乐意,那也就不勉强了。 正巧她也有东西要单独给虞千雁,就吩咐管家照虞千雁的意思办。 反正婚礼也就在两个月后,结了婚,还不是得住一个房间。 管家领命而去,效率极高地开始调派人手。 次日一早就来告诉虞千雁,她想要的临时房间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过去住。 虞千雁高兴坏了,趁容姝还没出房间,赶紧收拾自己的必需品就跑了过去。 到那儿一看,果然大体跟她原来的房间差不了多少,只少了些她自己购置的杂物百货之类不重要的东西。 虞千雁在新房间里转了一圈,回身正要把自己带的东西放好,就瞥见了放在长桌上的木盒。 木盒长且宽,一点花纹也无,看起来很是朴素。 虞千雁打开木盒,却是一把剑和它的剑鞘。 一把跟她的本名剑“苍生”看起来很像的剑,不论是颜色、花纹,还是尺寸、重量,都相差无几。 她没立刻拿起剑,而是撕下木盒盖上贴的纸条,上头用端正犀利的笔锋写着“订婚礼物”四个字。 是虞绮山的字迹。 虞千雁怔住,随即哑然失笑,难怪那天晚上虞绮山莫名其妙地抢走了她的通讯器,原来是想给她的礼物打小抄。 那怎么表面上还要在自己提要求时装出抗拒的样子,故意制造惊喜吗? 真是个性格古怪的长辈。 将纸条夹进书里展平,郑重地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虞千雁才拿起自己的礼物开始比划,感受手感。 明明才数日不曾练剑,却好似四肢都已锈了几年。 虞千雁跑去花园里活动了好一会,才渐渐觉得剑使顺了手,将外套脱了扔在旁边的观赏石上开始挥剑。 一、二、三……六日不曾挥剑,虞千雁决定罚自己今日挥剑一万下,以后每日多加一千下,直到还清这六日的量为止。 花园里没人,佣人们早得了虞绮山的指示,倘若虞千雁去园里练剑,他们都要回避,免得虞千雁舞不动那把重剑不说,还要在众人面前丢脸。 于是也就无人知晓,被修炼到极致的剑意在被凛然剑气裹挟着挥出时,会有着怎样劈天裂地的威压、移山倒海的气势。 待到虞千雁终于收剑,身上竟是连汗也没出一滴,只觉得浑身通透松快,飘然若飞。 虽然没出汗,但虞千雁现在使不出清尘诀,便还是打算洗个澡。 从花园回房间的路上,有佣人拿着一个大小格外眼熟的木盒从大门方向走来,说是有人给虞千雁寄来的快递。 虞千雁道过谢,带着木盒和剑回房间,没瞧见佣人奋力忍笑的神色,心中揣测着这快递的名目。 回到房间后,正要开木盒,虞千雁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通讯器一看,果然有简川的消息。 原来是她定做的剑提前完工寄来了,简川让她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下可好,看着一轻一重的两把剑,虞千雁真不知该怎么处理,甚至隐隐有一种很是心虚的感觉。 “幸好苍生不在这儿,不然怕不是要跟我闹死。”虞千雁庆幸地想。 本命剑皆有灵,苍生被虞千雁养得好,也就格外通灵性,往日对战时这灵性是一大助力,现在却莫名叫虞千雁后背发凉。 坐立难安之下,虞千雁也不敢再对着两把新剑发愣,开始在房间里边想边转圈溜达。 在走了第十八圈之后,她有了主意。 说干就干,虞千雁抄起前几天研究出的适合Omega的体修浴方初版和轻的那把剑就往容姝房间跑,心里很是得意。 把剑送给容姝不就行了吗? 先用浴方提高体质,她再教容姝练剑,保准等容姝跟她一起去了军校之后不会轻易被人欺负,成为有史以来最能打的Omega。 虞千雁想得很美,冲劲儿也就大了些,没想起敲门就径直闯了进去,结果正撞上容姝洗完澡出来,当即傻了眼。 “咣当”一声,剑和写着浴方的本子一起掉在地上。 容姝瞥了眼地上的奇怪物件,挑眉看向虞千雁,视线像生出了小钩子一般牢牢挂在虞千雁身上,不慌不忙地将浴袍带子系得松松垮垮,又撩拨头发使微弱的信息素飘散得更远些,半是嗔怒半是撒娇地问道:“你来干嘛?” 虞千雁呆滞回应:“来教你练剑。” “练……剑?”容姝勾唇,眼神暗示性地扫过虞千雁身下,“原来是练剑啊。” 虞千雁顿了顿,觉得自己大约是听出了对方的暗示,又不敢挑明求证,只能认命一般闭眼,“对,练剑。” 容姝顿时轻笑出声。 “噢……那我不练。” 欲擒故纵 “啊?” 虞千雁愣了,这答案她没想过。 容姝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见虞千雁没反应过来,还很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我不练。” “为什么不练?对你很有好处的,而且等你去了军校……” 刚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虞千雁就卡壳了,足足停顿了两秒才硬着头皮岔开话题,“可以提高身体素质和体质等级,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我要去军校?你把话说清楚些,别想糊弄我。” 容姝不傻,当即便收起了媚人的姿态,正襟危坐着将视线锁紧了虞千雁,直将这个挥剑一万次也没出汗的Alpha盯得快要落下冷汗来。 见躲不过去了,虞千雁只得就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把地上掉落的两样东西捡起来放到腿上,然后跟容姝坦白了自己让虞绮山去走动关系,想走后门把容姝塞进麒麟军校的打算。 简要说完之后,虞千雁又补充解释了句:“这件事母亲暂时还没给我肯定的回复,可能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安排妥当,而且到时会需要你假扮成Beta入学。” 容姝已经沉默了许久,将虞千雁说得每个字都在脑子里反复斟酌,用尽可能平稳的呼吸努力平复轰然作响的心跳,手指在床沿上反复轮转轻敲,“嗒嗒嗒”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虞千雁看着容姝的手指发愣,莫名想起猎食的啄木鸟。 鸦羽般浓黑的长睫扑闪着,叫人看不清容姝藏在眼底的情绪,只听她冷淡道:“有什么条件呢?” “没什么条件啊,”虞千雁回顾一遍自己跟虞绮山的对话,“不过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们的课程最好一致,方便我保护你。” “是嘛……”容姝又沉默起来,敲击床沿的手指倏然停下,最终决定在此刻落了地。 她抬起头,明亮如刀锋的眼神毫不避讳地射向虞千雁,嘴角扯起的弧度勉强又难看,“我拒绝。” 她说她拒绝。 虞千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为什么。 容姝却对此表现得满不在乎,“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闻言,虞千雁很是不赞成地蹙眉,好声好气地劝了半天,容姝才松了口,但也仍是一副不怎么情愿的样子。 “军校可比玫瑰园辛苦多了,我在玫瑰园的时候还能选我自己喜欢的课呢。要我跟你一起去军校?除非让我自己选专业,那我还能考虑考虑。” 自己选专业?这怎么能行,太危险了。 虞千雁下意识就想否决,可思及容姝好不容易才松动下来的态度…… 陷入思索的人换成了虞千雁。 不知何时,容姝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虞千雁背后,将两条藤蔓般柔软纤细的胳膊绕上她的颈,圆润饱满的两团软肉压上她的背,轻柔惑人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好似恶魔穿透深渊送来的呢喃低语。 “军校的公共基础课已经那样多,所有学生都是一样的修,我就算自选了专业课,大部分课程也是要和你一起上的呀,而且除了专业课,选修课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商量着选……我跟你的天资不同,非要让我学你学的课程,我跟不上可怎么办呢?” 这话倒是不假,虞千雁自己肯定是要读指挥系的,指挥系除了理论课,体质训练、作战模拟一类的课程也一样不少,难道真要叫容姝跟她去练体能吗? 虞千雁对自己改造的Omega药浴方很有信心,但体修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就算从现在开始让容姝一天不落地训练,她也不能保证容姝能跟得上其他Alpha、Beta的训练强度。 况且军校里头,不同专业的学生性别分布也不同,如果是Beta多的专业,让容姝自己去上倒也不是不行。 思索再三,虞千雁同意了容姝的提议,正想跟容姝说呢,一回神就被两人此时交缠的姿态吓到,险些条件反射地将容姝掀飞出去。 温柔而坚定地将容姝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轻轻朝床畔方向推去,虞千雁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不声不响地靠近我了,万一我条件反射弄伤你怎么办?” “那说明,你对我的身体还不够熟悉,需要多接触才对。等你记熟了我的体温、气味和触感,又怎么会分不清靠近你的人是谁而无意伤到我呢?”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虞千雁根本无从反驳。 修行之人向来是灵识最为敏锐的,即便现在换了身体也仍有着快于理智的直觉和感知—— 先前被容姝紧贴脊背印出的形状和温度骤然再现,迟钝的嗅觉似乎这会儿才捕捉到容姝身上本初的馨香,脖子上像是绕了一条柔软的蛇正在温柔地缠紧,好似随时都会被缠绕窒息的危机感变成了汗毛直立的刺激,叫人既想逃离又忍不住沉迷。 虞千雁的脸被烧红了,“噌”一下站起,想要摆脱被话语诱导出的幻觉,腿上放的剑和药方又丁零当啷掉了一地。 见容姝奇怪地看着自己,虞千雁掩饰性地轻咳两声,语速飞快地说:“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找母亲要一份军校的专业表,你自己先看着选了之后我们再详细讨论选什么课程。明天早上我们就开始练剑,其他课程的具体时间安排等明天你的礼仪导师来了我们再商议。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早点睡。” 说完,拔腿就跑。 容姝挑眉,拢了拢松垮的浴袍,遮住故意泄露的一抹春色,俯身捡起虞千雁掉落的物品,随意地扔到桌上,视线在剑上多停留了两秒,又淡淡收回。 真是个好消息,容姝心想。 麒麟军校啊……这就意味着她能在很长一段时间跟虞千雁同校相处,还能近距离接触并模仿Omega传奇祝岚君,不亚于给她刚成型的驯.狗计划打了一针最强效力的催化剂。 容姝并不相信虞千雁提出这件事是全然出于好意,毕竟没有哪个Alpha会愿意让自己的Omega在AB混杂的军校读书。 虞千雁这是想做什么? 是阴谋?等到自己入学后再揭露自己的真实性别,污蔑自己不安于室、私通外A、给妻主戴了绿帽子? 还是想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全新的讨好手段? 但哪怕这是虞千雁给她埋的陷阱她也要去闯一闯,因为这是一条她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即便荆棘丛生、野兽横行,她也预感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她必须抓住。 房间外,虞千雁都跑远了,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房间离容姝的隔得老远,如果要带容姝练剑会很不方便,于是脚步一转又去找管家。 她还是搬回去住吧,还在容姝的房间对面。 嗯,为了教学方便。 自我加压 虽然虞千雁临走时说是次日一早便来教容姝练剑,可实际哪有这么轻易。 容姝是个Omega,身娇体弱的,又从没接触过这些,什么都不懂,药浴方子也是一日没泡过,下午还要去上同样很耗费体力的礼仪课,哪能真叫她头一天习剑,就跟虞千雁那些皮实耐糙的同门一样疯狂扎着马步挥剑。 别说虞千雁不会这么狠心,就是她发了疯真要搞剑修速成1v1小班,容姝的身体也撑不住几节课,怕是一天下来就要病倒。 于是第一节剑修课,虞千雁将人带到她平时练剑的花园空地,教了一节纯理论课。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容姝不管怎么练都做不到修剑意、通剑灵、一剑动山河,但练剑的道理是相通的。 剑要如何去握,挥剑时力气往何处使才能既有千钧之势又能灵活转向,使剑时“刺”、“挥”、“砍”、“劈”之间有何区别,剑身何处锋利何处薄弱,剑的尺寸重量又对应着怎样不同的威力和使用技巧…… 这些都是虞千雁百年习剑实打实的经验之谈,任何一条单拎出来都能在修真界开个三天三夜的论道会那种。 别看虞千雁的本命剑是重剑,在最初踏上剑之一道时,她可是几乎将每种剑都试了个遍,花了好些年,才终于选定了最适合她的重剑。 作为宗门天资最出众的大师姐,又遇上个没什么耐性还不大靠谱的师父,可以说他们剑峰的同门师弟师妹都是虞千雁亲自教出来的,教学经验极其丰富老道。 这样一位老师的教学含金量可想而知,即便容姝不是修士,不知道被这样一位天骄指点等同于少走百来年修炼弯路,等虞千雁一开口,她也不由自主地静下心去听,干涸海绵一般疯狂汲取着知识。 上课之前起的那些旖旎心思全没了,什么借着指导的名义自然而然有身体接触啦,什么练剑辛苦出汗导致信息素乱飘啦,这些勾人的小伎俩一个也没用上,就消散在师生和谐纯洁的课堂氛围里。 直到日挂正空,结束了四个小时的理论课,容姝也仍觉得意犹未尽。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点学剑吗?”才听虞千雁说了下课,容姝就有些迫不及待明天的到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娇生惯养的Omega怎么会对练剑这种粗鲁、不优雅的事这样感兴趣,想了想,只得归咎于虞千雁太会教人,说得那样通俗易懂、深入浅出,声音也好听,温润如玉,低沉撩人,关键还耐心十足,并不因为她提的问题幼稚浅薄而敷衍。 虞千雁摇了摇头,“今天是第一天,所以给你适应的时间,明天要比今天再早起半个时辰才行,也就是还要提前一个小时。不过不用担心,我到时会提前去叫你起床的。” “行!”容姝脸上兴奋的红晕仍在,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干净得像被暴雨洗刷过后小巷里光可鉴人的青石板。 虞千雁同容姝并肩而行,浅笑着望向叽叽喳喳不停说着自己对于初学剑道心得的容姝,只觉得她活泼吵闹得像只珍珠鸟,煞是可爱。 这般鲜活纯粹、眼底没有丝毫阴霾算计的容姝,终于有了些虞千雁一直期待的样子。 虞千雁不傻,容姝数次的撩拨引诱太过刻意,话语中透露出的诱导性也很是明显,连对着自己这么个钟情之人都要以计谋心,不敢真诚以待,容姝在容家到底过得是怎样的苦日子。 她可才刚成年啊! 因着这股怜惜,虞千雁便总是希望容姝能过得快活些、坦然些,对于容姝使出来的小手段也都多加包容,不甚计较。 容姝的兴奋劲儿一直持续到两人吃过午饭,迎来了王宫派来的礼仪导师。 那是个人过中年的女性Omega,见人总带三分笑,看起来很是和善,只是眉心与嘴角两边有着深深的纹路,瞧着与她慈爱的神情有些违和。 礼仪导师自称姓李,王宫里的人都管她叫李嬷嬷。 李嬷嬷的履历表光鲜得吓人,因着进王宫的时候年龄小,待的时间久,接连给两位皇夫、三位皇妃、五位皇女皇子、十多位皇子妃皇子夫都当过礼仪导师、教养嬷嬷,就连帝后也对她尊崇有加,在嫁给当今皇帝之后同她交流过一段时间的宫廷规矩,虽然算不是正式的拜学,可帝后每每见到李嬷嬷也都是口称“老师”的,谁敢因此轻视了她? 皇帝能派这样地位的礼仪导师来教导容姝,可见对虞绮山的爱重了。 与虞千雁平易近人的教学风格不同,李嬷嬷算得上严厉苛刻,态度也很强势。 一听说容姝还要跟着虞千雁练剑,立刻就端着表情弧度完全不变的笑容慢悠悠说道:“容小姐这两个月里还想学些别的什么东西,我老婆子自然是管不着的。只是陛下既派了我来,公爵大人又吩咐了我一切都得按照王宫里婚礼的礼仪规矩办,那我也不能违背两位贵人的意思,放松了对容小姐的要求不是? 况且,容小姐既成了我的学生,婚礼也只在两个月后就要举行,那两个月内不出师是万万不行的。不然传将出去,我老脸没处放,您二位面子上也过不去。宫廷内的规矩多而杂,想学得精细到位,用起来时精准漂亮,须得夜以继日地加以训练,少一天都不行。还请虞小姐跟容小姐应下我的这点要求,不然若出了什么岔子,老婆子可是概不负责的。” 虞千雁自然听得明白李嬷嬷的意思,她这是在撇责任、抢课时呢。 闻言,虞千雁看了容姝一眼,见她没什么要说的,转而问李嬷嬷道:“那不知在李嬷嬷看来,一天上多长时间的礼仪课合适呢?” 李嬷嬷笑吟吟地同虞千雁扳手指算:“宫里的皇女皇子们上课都只上半天,但那是在出嫁前半年就开始准备的了,他们少时也不是毫无接触,多少有些根底。至于要嫁进宫里的皇妃皇夫们等人,不拘要学多久,那都是全天上课的。到了容小姐这儿的话……怎么着,也得大半天呢,还得是容小姐潜心学习,不怕吃苦头才行。” “大半天?” “没错,”李嬷嬷呵呵笑着看向容姝,用长辈一般宽厚慈爱的语气问她:“容小姐练剑是在早上练吧?那下午和晚上的时间都给匀给我可好?” 容姝想了想今天上午的习剑课,只觉得学完之后精神好得出奇,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恨不得马上就能开始实操挥剑,想来之后也不会差多少。 虞千雁又同她说过,泡了药浴、开始体修之后筋骨会越加强健,体质会大幅提升,精力也会更加旺盛。 既然如此,只不过是下午晚上都接着上课而已,应当应付得来。 再者前世那些从宫廷里请了其他礼仪导师的年轻贵族们,没听谁抱怨过礼仪课有多难学多累,恐怕也辛苦不到哪去。 容姝心想,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于是不等虞千雁开口,就一口应下了李嬷嬷的要求。 李嬷嬷笑得更开心了,直夸容姝勤奋好学,是个好样的,硬是将容姝这个冷心肠的都夸得面热。 一天之内接连收获两位重量级老师,容姝沉浸在即将过上充实有趣的求学生活的新鲜劲儿中,没能注意到虞千雁欲言又止的表情,满心欢喜地被李嬷嬷带去了虞家准备好的礼仪课教室。 抱她回房 这已经是虞千雁不知道第几次将昏睡的容姝抱回她自己的房间,安置她就寝了。 容姝人瘦,骨节也纤细,即便因为昏睡没了意识,无法自己调整重心叫虞千雁省力些,抱着走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虞千雁总觉得她像个小猫崽子似的,又轻,又小,又软,小脸红扑扑的,刚泡完药浴,浑身都还冒着热气,睡得安安静静,因为太过疲倦,有时还会微微打起小呼噜。 她走得很平稳,步伐却不慢,脚落下时轻轻的,生怕鞋底在地毯上的摩擦声太大吵醒熟睡的女孩儿。 等到了容姝的房间门口,她便将人往自己怀里靠,用一只手固定住容姝,另一只手去开门。 许是开门时搂抱的动作不大舒服,容姝发出了略带抱怨的几声呓语,猫儿揣爪似的蜷起四肢,脸也往虞千雁怀中更深处埋去。 进了房间之后,虞千雁先将人放在床上,有条不紊地打开床暖器,燃上安神香,替容姝脱鞋脱外套,把人小心塞进被窝里,将被子掖好,轻轻梳理她散落的长发以免容姝睡梦中压疼自己,最后再将脱下来的鞋放到鞋柜上,衣服则带走交给佣人。 关灯,关门,悄然离场。 陷入黑暗的容姝悄然睁开眼,眼神半是清明半是困倦,但她只沉沉望了一眼已经关好的房门就再度合眼,翻身裹紧被子,真正地睡去。 容姝第一次因为一整天的课程太满太累而昏睡过去时,虞千雁还没什么处理经验。 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将人弄回去,却因为手上力度拿捏不稳,一路上把容姝惊醒、颠醒了好几次,而且最后入睡前也没想起来叫容姝泡药浴,直接导致次日一整天容姝都又累又困,睡不醒一样,学习效率大打折扣。 从那以后,虞千雁就在礼仪课教室隔壁单独安排了一间浴室,让容姝课结束后直接进去先泡着,泡完了再回去睡觉。 虽说药浴泡完最好是再活动活动,消化药性,可这样的要求对容姝而言也太高了些,只得省去,大不了就将药量削减些,吸收得慢点,影响也不是很大。 距离军校开学时间还早,现在便全当是打基础,等婚礼过了再提药量加进度也不碍事,用不着那么着急。 只不过泡药浴这事本身就有解乏安神的作用,容姝学了一天,头昏脑涨,筋疲力尽,再这么一泡,能支撑着在泡完以后穿齐衣服已经是最大限度的清醒了,有时才刚把贴身衣服囫囵套上,就已经耐不住困意在用来更衣的长椅上睡去。 虞千雁也渐渐和她养成了默契,每晚掐着点进去将人抱回房,浴室里的狼藉不用管,第二天自会有佣人打理。 只是看着容姝一日日的这样辛苦,虞千雁难免会觉得不忍。 于是她便想着,是不是把练剑的频率改改,降低些,找了一天早晨没喊容姝起床。 没想到容姝自己醒了,气势汹汹地拎着剑跑来找她理论。 没办法,虞千雁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狠心看着娇弱的Omega咬着牙一天天的扛。 每天天还黑着就得起床,又困又冷地去练剑,待到接近正午,太阳又毒了起来,挥剑数百下出的汗都要被日头烤干,双臂酸麻疼痛,扎马步扎得两腿走路都直打颤。 幸亏这个世界科技发达,防晒护肤品效果奇佳,否则为了保护自己一身娇嫩的雪肤,容姝非得给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不可,连脑袋也不放过,那样练剑怕是会连气都喘不上来。 好不容易能坐下吃口午饭喘口气,刚吃完没一会儿就又要去学礼仪,来来回回地走步、行礼、站姿势,上午刚活动开的肌肉被这么一折腾又僵死了。 待到下课时,稍稍迈步走路都像上岸的小美人鱼似的,钻心的疼,连吃晚饭的胃口和力气也没了,全靠虞千雁把饭端来喂她才能勉强吃下几口。 晚饭之后歇不上一会,就又得把下午的课程续上继续练,这时的容姝早已经耗尽了体力,全靠意志力和肌肉惯性,机械化地重复着训练动作。 好在李嬷嬷也不是全无人性。 晚上的课程相比起下午,容姝的出错率要高不少,但她也不会因此发怒,搞什么体罚措施,只是语气严厉地要求容姝停下来一遍遍按照正确姿势重来,错一罚十,直到容姝记住了为止。 可即便如此,也够叫容姝好受的了,身上的衣服汗湿了又干,一张花容月貌的小脸愣是被训得跟女鬼一样惨白,任谁见了都要吓一跳。 虞千雁怜惜容姝,也欣赏这段时间她展现出的坚韧要强,可偏又做不了什么,只能费劲巴拉地从记忆里搜刮出了几个药膳方子,按照这个世界有的食材对着改改,交给厨房,吩咐以后容姝的饭食单独按方子筹备,给她补补身体。 药膳的口味自然是不如虞家厨子自己发挥出的好,容姝虽没什么挑食的毛病,可久经辛劳的人心中本就一直压着团火气,又突然碰上饭菜质量下降的事,饶是容姝顾及自己现在客居的身份,也难免忍着火气招来厨子问话。 在得知是虞千雁单独给她安排的药膳之后,容姝屏退了厨子,对着已经冷掉的饭菜默然凝视了片刻。 倒不是担心虞千雁是不是想给她下毒,毕竟虞绮山还活着,她对虞府上下的掌控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虞千雁要真是敢下毒,前脚刚去完厨房,后脚就得让虞绮山按住一顿毒打。 她只是,没想到虞千雁会注意到这么细节的东西,心底积压了许久的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动摇了那么一下下。 不多,也不持久,就像强风刮过林梢引起的树影婆娑,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后容姝对于三餐并不美味的药膳便再没说过一句抱怨,顿顿都吃得干干净净。 最难熬的初期和逐步加大训练量的中期终于过去,转眼距离婚礼的就只剩下两周不到的时间。 李嬷嬷对容姝一直以来乖顺听话的表现很满意,课程进度也超出预期,索性给容姝放了一天假,让她歇歇神。 虞千雁就带容姝出去玩了一天,还顺道去试穿了一趟做好的结婚礼服。 谁知道这一试却出了大问题——容姝的礼服小了。 经过这段时间疯狂的训练、食补、药浴,容姝在成年后竟然长个子了! 你觉得我身材很好咯? 成年意味着生长发育的终结,这是所有帝国人的共识。 在这个世界,人类婴孩从出生下来就分化了性别,精神力和体质等级也是在出生时就有了天赋差异。 而在成长过程中,由于营养、训练等外界因素的差异性,在18岁之前,各项等级指标都能随着生长发育而改变,有些人会大大提高、突破上限,也有些人可能会不幸掉落等级,再难恢复。 到了18岁,A、B、O三种性别的生长发育速度都会开始放缓,直到成年时停止。成年之后精神力等级就彻底定型,体质等级和骨骼发育也都基本定型,很难再有自发性的变化。 可容姝长高了这件事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不仅是身高,连骨架大小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她的个子明显窜了一节,起码长高了八、九公分,肩膀也更宽更平,四肢都变得更为修长、骨骼感明显,连手脚都略大了一圈。 好在这种骨骼生长不仅没有破坏她原本的身材比例,反倒显得整个人更加亭亭玉立,蜂腰长腿,气质也更加出尘。 原先容姝的身高体格是首都星比较常见的Omega体型,甚至比一般的Omega要更加娇小一些,配上极尽娇艳妩媚的脸蛋,既脆弱又美艳,像是朵开在悬崖上的山茶花,直想让人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或是按在身.下尽情蹂.躏。 她好像天生就有一股诱人疯狂的矛盾特质,让欣赏她美丽的人既盼她甜美,又望她破碎。 但现在容姝身上那股子妖媚的气质竟是淡去了少许,即便是做同样蹙眉的表情,眉宇间化不尽的哀怨也好似消散了些,风情不减,更添俏丽。 虞千雁整日跟容姝朝夕相对,对外貌上的变化不甚敏感。 容姝上课又总穿宽松的衣服,更看不太出来身形变化。 直到现在换上先前量身定制的修身抹胸鱼尾曳地小拖尾婚纱,才觉出其中的变化来——这裙子前不曳地、后不拖尾了! 好在容姝不仅没胖,还累得瘦了些,拉链仍是能拉上的,只是裙子无端短了一截,视觉效果自然也大打折扣,甚至不如去现买成衣来得合身。 容姝又惊又气,店家也迷茫得不知所措,这种事自开店以来从未见过啊! 若不是店家知道这对客人是最近贵族圈子里最火的未婚AO,又认得虞千雁的脸,怕是要怀疑这是不是心理变态要强娶未成年Omega的违法案件了,不然哪有只过了两个月不到还能长高的新娘子。 眼看容姝气得发抖,眼眶都红了,不甚明显的眼泪积在眼底要坠不坠的,碎钻一般璀璨闪光,虞千雁赶紧将手足无措的店家叫到一旁问了些问题,又耳语几句。 店家听得连连点头,招呼着来搞服务的一众伙计撤了下去。 一时间,本就被包了场的店面顿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虞千雁和容姝两个人。 虞千雁这才快步走到容姝身边,用拇指轻轻替她抹掉眼泪。 “怎么了这是?难过成这样。” “我长高了!我怎么会长高呢?我不要变丑!” 虞千雁听得一头问号,也仍是轻声细语地安慰:“长高不好吗?多少人想长高还不行呢。你现在这样刚刚好啊,很漂亮很好看,哪里丑了。” “现在是不丑,可以后要是还继续长呢?你见过谁家Omega长得比Alpha还高的?”容姝吸吸鼻子,陷入了发散思维的疯狂焦虑中,长期积劳的压力骤然爆发,“而且婚礼只有两个星期不到,这婚纱也来不及改了,可怎么办啊……” 先前还觉得容姝像个小猫崽子似的,这会儿看容姝急哭了,鼻头眼尾都红红的,虞千雁便觉得她又像只小兔子了,心里发痒,趁着容姝不注意掐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软乎乎的,皮肤很是细腻滑嫩,让人爱不释手。 容姝正哭的好好的呢,被掐得一个恍惚,情绪也被打断,旋即对虞千雁怒目而视,仿佛下一秒就要气得兔子跺脚。 虞千雁见势不妙,赶忙缩回手,若无其事地走到容姝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笑道:“你担心得有点多余。” “首先,你会长高,恐怕是因为我给你用的药浴和药膳方子缓慢提高了你的体质等级,营养跟得上,你又日日同我练剑,自然会有成效。体质等级提高不亚于二次发育,身体也会跟着变化,长高只是最浅显的表现,实际上你的身体强度应当也有大幅提升,现在要是让你跟容歆对上,你能把她按着打。只是你刚接触体修和剑术,各方面变化会比较明显,等你的身体自己调整到最优状态、适应了新等级之后就会停止。放心吧,你长不成女巨人,更不会比我高。” 说着,虞千雁将下巴搁在了容姝头顶,懒洋洋地用下巴尖揉她的发顶,揉散了藏在发丝中的馨香,愉悦地眯起眼不动声色地嗅闻,“你看,你的个子到我还早着呢。” “至于你担心的婚纱问题……我听说这家婚纱店有件镇店之宝,是店里已经过世了的最厉害的老师傅做的,美得不像话。可惜那是件成衣,对穿衣者的身材要求极为苛刻,其他师傅也没有老师傅的手艺,不敢随便改动,所以至今无人能驾驭得了那件婚纱。我让老板去拿来给你试试了,若是你喜欢,咱们就换成那件。” 容姝听得眸光闪动,被日复一日的训练挤出大脑的“训狗计划”在此时悄然浮上心头。 她一手按住虞千雁扶在自己肩上的手,一手抚上自己的锁骨,指尖沿着胸前的峰峦沟壑极缓慢地下滑,沙哑着声音轻声问:“哦?这么说……你觉得我身材很好咯?” 自作自受 “当然。” 虞千雁说得坦荡,好似这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赞美,看着容姝的眼神清白得像是在欣赏一幅画、一朵花,还顺手揉了一把容姝的发顶,弄得原本柔顺乌黑的长发翘起了几撮杂乱的呆毛。 见势不妙,虞千雁倒也乖觉,没等容姝发火就赶紧又把翘起的几缕头发顺了下去,顺完之后就冲着容姝在试衣镜里的镜像笑。 这笑容坦然到有些傻气,一如虞千雁明亮清澈的眼眸,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阴霾。 容姝也被这阳光的笑容带得弯了弯嘴角,可紧接着立刻就反应过来,敛了笑意。 她突然觉得有些挫败,还有些疑惑。 这还是她了解的那个贪花好色、冲动易怒、又蠢又坏、胆小怯懦的虞千雁吗? 在虞家待的这段日子虽然忙得从早到晚学个不停,光是记住每日的课程内容就要了她半条命,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前世的爱恨情仇,也顾不上之前信誓旦旦的复仇计划。 可正是在这样纯粹充实的时光里,虞千雁的存在便显得尤为不可忽略。 她像空气,像阳光,像偏远村落里唯一的古井,无声无息,波澜不惊,却无微不至地渗透了容姝每一个需要她的时刻,沉默而可靠,温暖而热烈。 倘若不是几次午夜梦回前世的折磨,容姝险些就要忘却过往,完全沉浸在虞千雁的温柔乡里。 学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除却第一节纯理论课,虞千雁说得容姝激情澎湃,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自己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的幻想里,只觉得自己理解能力非凡,句句都能领会,迫不及待想要上手实操。 实际之后拿起剑来,不是姿势不对,就是用力有误,要不就是挥剑的弧度不到位,小错误不断。 起初容姝还以为是虞千雁刻意刁难自己,故意不配合。 可虞千雁要求虽严格,脾气却好得过分,哪怕容姝一时气恼摔了剑,她也只会默默把剑捡起来,让容姝坐到旁边休息,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示范给她看,不厌其烦。 面对这样的虞千雁,容姝很难说服自己这全是她的伪装,是假象。 但如若不是,难道重生还能无端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秉性吗? 那她自己怎么没变? 容姝早有此疑惑,这会儿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论如何,虞千雁就是虞千雁,总归是欠了她的,得还。 想到这,容姝不再犹豫,轻巧转身,像是要在虞千雁怀里起舞似的将双臂环上她的脖子。 虞千雁敏锐地察觉到这动作的危险,想往后退,却被容姝用力箍住脖子的动作逼得一僵。 原身抚弄把玩过无数Omega的腺体,她从记忆中看得分明,却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Alpha的腺体敏感度比起Omega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光滑细长的颈后有一个杏仁大小的凸起,那便是虞千雁的腺体所在。 容姝将右手食指摸索过去,用指腹在腺体周围轻轻按摩着打圈儿,偏就不去触碰腺体最核心处也是最敏感的小孔,仍由蚁噬般的痒意连绵不断地产生,刺激得虞千雁喉咙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轻.喘。 这仿佛是个吹响战争号角的信号。 容姝也并没有这样的经验,只是凭着直觉将前世虞千雁从曾用在她身上的手段还了回去,却没想过虞千雁的反应会这么大,顿时信心倍增,指尖的力度不减反增。 虞千雁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股温和的痒意,试图积蓄力气挣开容姝,后者就立刻变了花样,不仅速度开始忽快忽慢,甚至偶尔会用冰凉锋利的指甲尖或急或缓的刮擦。 心跳如鼓槌重击,神经末梢传来的刺激彷如狂风骤雨,腺体在按压中开始发热、肿胀,颜色也趋于红润,小孔扩张开,随着呼吸起伏轻微张翕。 虞千雁蹙着眉,按住容姝肩膀的手陡然用力,又怕伤到容姝,只得强忍着冲动略收了些,鼻息愈重。 “别玩了……”她极力掩饰语气中的恳求意味,声音因为压抑到极点而多了股金属质感的沙哑。 可腺体却完全忽略了大脑传来的指挥,自顾自的在肿胀到极致后从小口分泌出信息素黏液来,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那是虞千雁信息素的味道,冷冽如冬雪,清新似春风。 容姝吸了吸鼻子,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还没来得及深想,指尖就已经随着惯性对准那小孔处重重按了下去,随即就着这股重按的力度顺势一扭,腺体中的信息素黏液因此被一下挤了个干净,飞快干瘪下去。 指下触感的突变吸引了容姝的注意,钳制住虞千雁的胳膊稍微松了劲儿,立刻就被虞千雁察觉到。 一阵地转天旋之后,容姝坐在了地上,茫然抬起同样被周围浓郁的信息素蛊得有些发晕的脑袋,愣愣看着忽然退出几米远的虞千雁,搞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自己把自己扔出去、还没误伤到自己的。 虞千雁也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她也不在意,光是平复体内岩浆般沸腾的冲动就已经够艰难了,哪有旁的心思去给容姝解谜,大口喘着粗气。 她甚至不敢眨眼,因为一闭上眼,刚才容姝仰脸挂在自己身上百般引诱的模样就会在眼前反复浮现。 刻意诱惑的双眸,微张的红唇,轻柔炙热的吐气……虞千雁满脑子都是如此活色生香的画面,恨不得一剑捅穿自己不争气的脑壳和腺体,好以此恢复冷静。 体内仍在疯狂叫嚣的欲.念简直像是要吞噬一切的海啸,险些将虞千雁的理智席卷一空。 好在这股滔天的欲.念在没了后续刺激后便如无根的浮萍,很快就消散得彻底。 虞千雁扶着双膝撑直身子,眼底是蓬勃的怒意——她有些恼羞成怒了。 她从没这样失控过,即便是中了修真界最厉害的情瘴,她也能面不改色地用剑气破瘴开道。 思及上次险些被情.欲迷惑神智,也是因着容姝被下药发.情后引动的,仅有的两次狼狈都是因为她,再怎样的同情怜惜容姝,虞千雁此刻也难免动了几分真怒。 得亏是在这个世界,若是从前,对刻意想引自己动情坏她道心的,她早一剑戳过去了,哪会留人性命。 没察觉到自己怒意之下深藏的几分恐惧,虞千雁稍捋清了思路,便打算找容姝麻烦。 谁知抬眼看去,容姝还在地上坐着,也不知摆脱了自己的信息素影响没有,表情却是一脸的坦荡。 虞千雁看得一噎,没好气地低斥:“容姝你是不是疯了?!” 容姝微微仰起脸,扬眉一笑,反问一句“是吗?”之后,挑衅一般将先前沾了虞千雁信息素黏液的手指含进口中舔.弄,拔.出手指时,甚至口腔甚至发出了“啵”的一声脆响。 虞千雁顿时脸色大变,“别!”字刚出口就已经错过了阻拦的最佳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容姝脸上的红晕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从唇畔蔓延到了全脸。 然后眼神发愣着软倒下去。 二次分化 见容姝晕倒,虞千雁自然顾不上其他的,赶紧过去查看情况。 又是熟悉的发热无力症状和爆炸式四散的甜美艳香。 很显然,容姝硬是把自己又折腾发.情了,而且许是因为虞千雁的等级和腺体直接分泌的信息素黏液浓度都太高,容姝这次连抵抗的时间都没有就立刻陷入了层层迭起的情.潮冲击里,失去了意识。 虞千雁沉沉叹了口气,想扶她起来,可自己身上的信息素气味还没完全散去,生怕接触多了又加重容姝的状态,自己也要被容姝的信息素影响。 可不管容姝让她继续躺着吧,又怕她穿着单薄的婚纱躺在地板上给冻出病来。 更叫人纠结的是,容姝虽是昏迷着,身体却还保留着本能反应,循着虞千雁信息素的味道就要缠上去,通红的小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堪称贪婪的神情来,简直像个灵异神怪里食人的美女蛇。 虞千雁轻叹一口气,熟练地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抱到沙发躺椅上,确定她不会自己滚落下来后便打算去找店家,看看店里有没有多余的抑制剂。 正要走,门便开了,一个看起来年龄颇大、穿着复古长裙的Beta带着一群伙计众星捧月一般捧着那件镇店之宝就要往里进。 长裙Beta脸上笑呵呵的,一只脚刚迈进来,便冲着虞千雁高声说:“虞小姐,我把礼服带……” “都别进来!”虞千雁喝到,吓得众人纷纷停步,狐疑地面面相觑。 “所有Alpha和Omega都出去,店里有抑制剂吗?有的话赶紧派个Beta送来!” 这话长裙Beta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忙着人开了店内的换气功能,将在场的Alpha和Omega都清了出去,又遣了腿脚麻利的几人去柜台取最好的抑制剂,只留下四个Beta小心翼翼地把礼服找了个模特架子套好。 就在这些Alpha和Omega撤离时,有个站在最前头的Alpha隐约闻到了空气里飘散过来的稀薄的艳香,立时陶醉地耸了耸鼻子,脸上露出一种迷醉的表情来,恍惚着就直愣愣地往里走。 此人稍有异动,长裙Beta雌鹰一般犀利的视线便锁定了他,见这人当真是色胆包天地敢往里凑,当即揪住衣服后领口往后一扯,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抡圆了猛呼过去,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完整的手掌印并五道短促的指甲血印。 长裙Beta年龄虽长,等级却不低,比这个Alpha的体质等级高了好几级,又完全没留力,一巴掌下去直将人打得顺着力道转了半圈。 Alpha疼得懵了,捂着脸从意乱情迷的状态中醒悟过来,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差点招惹了什么样的人,吓得两腿瑟瑟,对救了自己一劫的长裙Beta感激得恨不得跪下磕两个响头谢恩。 长裙Beta不耐地甩手,“快滚快滚!” 这Alpha才千恩万谢地小跑着溜了出去。 长裙Beta左思右想地不放心,仗着自己年龄大,又是Beta,不会受信息素影响,晃悠着朝虞千雁她们蹭了过去。 虞千雁侧首瞥了一眼长裙Beta,发现并不是之前招呼自己的店家,颇有些疑惑。 长裙Beta立即很有眼色地自我介绍:“我姓贺,是这店里的老板,管事的小张我叫他去照看外头了,您这样的贵客当然得由我亲自接待。” “贺老板。”虞千雁朝她微微颔首,又颇为担忧地将视线挪回容姝身上。 先前容姝还有力气同她痴缠,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彻底人事不省,体温也越发高。 若不是她还在疯狂释放信息素,虞千雁都要以为她是不是生了什么重病。 这也不是不可能,容姝原本身体就弱,最近这段时间压力又大,精神一直紧绷着,身体也总得不到休息,今天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趟,可这种情况下,稍一放松,人就容易病倒。 虞千雁盘算着要是一会抑制剂打了也不管用,就赶紧把容姝送去医院急诊,一刻也不能耽搁。 正操心着呢,突然几声“啧啧啧”的感叹就传入了耳。 虞千雁蹙眉看向贺老板,后者一脸惊叹的模样,发现虞千雁看过来,赶忙扬起笑脸道:“虞小姐和您未婚妻感情真好哈?” 虞千雁没说话,继续看她。 贺老板的话落了地,也不觉得尴尬,继续笑着感叹:“您还真别说,容小姐人漂亮,这信息素也好闻,我活这么多年,还真没闻到过多少比容小姐的信息素更特别、更迷人的。” “你也能闻到她的信息素?” “这话说得多新鲜哪!”贺老板见话匣子打开了,一把撩起裙摆,席地而坐,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Beta只是不会受信息素影响,又不是嗅觉失灵,当然闻得到。” 原来是这样,虞千雁暗暗惊奇。 她在整合原身记忆时多以Alpha视角看待这个世界,剧情中的重要人物又大多是A、O两种性别,像这样只有Beta才有切身体会的小常识却没怎么关注。 “不过虞小姐您怎么不直接给容小姐做个临时标记呢?也省得用抑制剂叫您的未婚妻难受。” 虞千雁没回答这个问题,也给不出答案。 她又不是圣人,担心容姝是一回事,可这会儿她心里也且憋着气呢。 虞千雁心想,就该叫她用抑制剂难受难受,才知道长长记性,以后不再瞎胡闹。 Alpha的信息素本来就对Omega有引情作用,光是隔着些距离闻到空气里飘着的信息素都有失控的可能,容姝倒好,直接沾着自己的信息素黏液往嘴里塞,她不发.情谁发.情? 虽然原身记忆里没有这方面信息,但虞千雁现在也是个Alpha了,对自己身体的变化还是很了解的。 从刚才腺体被按压后的身体反应来看,传递至全身的不仅仅是难以熄灭的欲.火,更是使不完的力气和疯狂想要发泄出去的旺盛精力,甚至还带了些怒气和暴虐,可见Alpha和Omega的腺体作用大不相同。 Omega的腺体是敏感而脆弱的,一如大多数Omega本身,稍加触碰就会软了身子、酥了意志,任人摆布,是用来引发情.潮、被动标记的。 而Alpha的腺体除却分泌信息素的功能,显然更接近于催.情助兴的兴奋剂,一般的情.事都完全用不着这样的大杀器。若是换成其他Alpha,光凭容姝刚才来的那一出,没个三五天恐怕她是走不出这间房了。 贺老板见虞千雁不欲谈论这个话题,也不再多嘴,恰好抑制剂也送来了,便赶紧起身跑去拿了来,交给虞千雁。 一针下去,没一会儿,容姝就缓缓睁开了眼。 可面色还红得很,高热也没退,只是意识清醒了些。 虞千雁以为是剂量不够,便准备再给容姝来一针,却被贺老板拦下了。 总是笑脸迎人的贺老板肃了脸色,将虞千雁拉到远处角落里。 容姝眼神迷离地望着两人去的方向,眸光闪烁一下,假模假样地闭了眼休息,耳朵微动。 “虞小姐,您跟容小姐测过信息素匹配度吗?” “还没有,怎么了吗?” “我看您二人匹配度恐怕高得很。虽说不知道容小姐这意外是怎么导致的,可想来与您也有些关系。” “你到底想说什么?”虞千雁不解,觉得这贺老板真会绕圈子,心里急得很,语气也转为冷淡。 贺老板也不再含蓄,直截了当道:“我听小张说,容小姐是因为短时间内长高,穿不了先前定做的婚纱才要换礼服的,可看容小姐刚刚突然昏迷、注射了抑制剂也没能恢复的情况……不知道虞小姐您有没有考虑过,容小姐这是二次分化了?” 二次分化2 别看二次分化也沾了“分化”两个字,实际上却与性别分化没什么关系,而是指的等级分化。 性别分化在出生时就已经决定,也会影响着精神力与体质两项重要等级指标。 Alpha天生体质和精神力等级的上限和下限总体而言就都要远高于Beta,Omega虽然体质等级上限低,却在精神力层面有着比肩Alpha的可能,加上极强的生育能力和优质基因遗传的高概率,使得Omega成为社会阶级中仅次于Alpha的存在。 Beta数量最多,生育困难,优质基因遗传概率低,等级上限也整体偏低,多重BUFF叠加起来,使得Beta成了被统治被管理的普罗大众。 然而Beta也不是全无优势。 因为Omega身体素质普遍不好,极强的生育能力又使得他们在婚后很容易怀孕,还会对永久标记自己的Alpha产生精神与生理双重依赖,这使得许多家族在没有Alpha后代或者Alpha后代不够优秀的情况下,往往会选择Beta作为继承人。 在这个看似先进开放的星际时代,弱肉强食、等级至上、唯性别论的本质依然残忍得令人难以面对。 在此基础上,能够打破等级桎梏、随机提升精神力与体质等级的二次分化简直与神迹无异。 二次分化出现的概率低得离谱,作用却巨大。 回顾历史上那么零星几个实现二次分化的人,无一不是在某一方面获得了大层级的提升,譬如从B+级直接一步跨入S级,只有一个人获得了体质和精神力双项提升。 双项提升的那人,提升的等级不多,但胜在全面。体质与精神力等级本就是相辅相成的。最重要的是她证明了二次分化双项提升存在的可能性,他提升的等级少,不代表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时也不多。 古往今来,无数人试图复刻甚至量产二次分化,可它的出现如此罕见而随机,好似神明一梦千年,醒来后视线穿越时空,对着遥遥瞥见的第一人予以赐福,之后便继续陷入沉睡,缥缈不可及。 渐渐的,二次分化就成了失落传说一样的存在,越来越少人知道。 至少虞千雁原身就不知道,整个剧情里也从未提起过这点。 贺老板敢推断容姝是二次分化便是因为她对这方面一向很感兴趣,颇有了解,才能从容姝看似平常的发.情状态里得出这个猜测。 贺老板先是问虞千雁,这段时间容姝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或者表现,又询问容姝昏倒前二人独处的情景。 涉及到容姝的安危,虞千雁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也还是硬着头皮把先前的情况大致说了,只是略去了容姝的主动,道是两人情不自禁。 贺老板了然一笑,冲着虞千雁挤眉弄眼,又知趣地在虞千雁脸上的薄红从羞涩变为恼怒前及时端正了态度,将自己对容姝二次分化的分析一一道来。 末了,贺老板又问容姝现在的等级情况。 “最近没测过,听容姝说,她成年那天容家带她去做了检测,体质是C+级,精神力B级。” 贺老板沉思片刻,斟酌着说:“是不算高,但相差不大,算得上均衡,运气好的话,说不准两项都能提升。” 不算高这个说法很是保守,按照虞千雁的等级和身份来说,想找个精神力S级、体质A级的Omega也不是找不到,容姝的等级远算不得相配。 “基础条件不高的话,二次分化反而能有大提升,你别担心。”贺老板安慰虞千雁。 虞千雁摇头,“我不担心这个,容姝怎么样都好,我现在就担心她不会要一直这么烧下去吧?真的不会烧出毛病来吗?万一烧成傻子呢?” 贺老板想说二次分化都有这么一遭,忍忍就过去了,可想到虞千雁和容姝的“情不自禁”,知道这位传说中嚣张跋扈、放荡不羁的虞小姐对自己的未婚妻很是看重,便将到嘴的安慰咽了回去,主动说去联系医院。 虞千雁忧心容姝的状态,自然不会有意见,走回容姝身边看护。 于是贺老板又带着伙计们出去,只留下虞千雁和容姝两人,并一条孤零零的礼服。 贺老板走了之后,容姝才再次幽幽转醒,虚弱地向虞千雁伸出手。 等虞千雁配合着将她扶起之后,容姝自然地靠上虞千雁肩头,有气无力地问她:“你跟贺老板说什么呢?” 虞千雁闻言眉头一皱,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她姓贺?你不是晕着呢吗?” 容姝顿时僵住,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我之前听说过这里的老板姓贺。” “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没来过也没听说过这种搞定制的百年老店吗?” 容姝一噎,想再找借口,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怒瞪虞千雁,“我听见的!你俩刚才说话我听见的行了吧!快说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虞千雁并没被容姝的怒意吓住,反而很不理解地问她:“你都听见了,还问我做什么?” “你!” 虞千雁开始轻轻给容姝拍背,像在哄小孩儿一般,嘴里念叨着:“这么说来,你刚刚是醒着的?抑制剂还是起效了的。而且你听力好像比之前敏锐不少,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听得清……看来贺老板猜的八成是对的,你的确是要二次分化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二次分化好,你等级高了强了就不会有人敢随便欺负你,去军校我也更放心,而且这比练剑见效快,之后你若是愿意继续学剑也能事半功倍……这个二次分化果真是好事,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要。容姝你运气当真不错。” 不知是因为虞千雁拍背的动作轻柔又珍重,还是她碎碎念的内容太朴实真挚,容姝的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啪”的一下就混着艳香消弭于空气中。 虞千雁没注意到容姝的脸色好看不少,还在那小声念叨:“……各项指标都要查一查,不行就住几天院,礼仪课放一放,反正也学得大差不差了,再打听一下有没有伪装性别的最新技术……入学肯定有相应等级测试,兴许还会影响分班……礼服先放在这儿,等检查完没问题再回来试,不过我看你应该能穿,就算不能穿也买回去,挺适合你的,慢慢找厉害的师傅修改也行……” 容姝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放在门口模特架子。 那礼服果然如虞千雁说的一样好看,她甚至一时想不到什么言语能去形容这样的美,只觉得裙子所在之处,连周围的地板都熠熠生辉。 这样的礼服,应该很贵吧? 虞千雁真舍得送给自己?她什么对自己这么大方过?审美又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高级? 容姝眼神一暗,忽然抬起脸在虞千雁脸颊上轻啄一下,不带任何情欲,留下一小块在虞千雁意识中温热馨香的小小唇印。 她把头埋进虞千雁的颈窝,疲惫地闭上眼,放空了思维。 “虞千雁。” “嗯?” “一会儿去医院,你也顺便做个等级检测吧。” “行。” “再做个我们俩信息素的匹配度检测。” “好,你睡吧。” 虞千雁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将容姝和自己一同裹住,像是两人在共享一床窄窄的棉被。 空气被换走了一室又一室,甜美的艳香却经久不散,仍在时刻不停地刺激着虞千雁的理智。 当忍耐成了常态,连煎熬都会变得麻木。虞千雁忽然就有些理解金光寺那些总是面无表情的佛修们了,长久地压抑内心欲.念,搁谁都容易心理扭曲,难怪他们老有弟子被心魔蛊惑。 好在她只是偶尔为之。 容姝往虞千雁怀里缩了缩,睡得很安宁。 你这是在撒娇吗 这是一片光怪陆离、五彩斑斓的深海。 容姝觉得自己像一团柔和的光团,或者一个坚固的气泡,总之是个什么圆咕隆咚、很轻很轻的东西,在这片深海之中浮沉,随着水波四处飘荡。 说是深海,其实这里只有水,铺天盖地、漫无边际的水,没有任何的游鱼、水草、砂石,单调得有些凄凉。 可容姝在这片水域之中却觉得很自在,完全不觉得无聊。 她能感受到水流在自己身上冲刷而过时的波动,感受到阳光从高高的天上照进水里带来的丝丝暖意。 她认为自己或许可以变换形状,于是她就让自己长出手来;她认为或许她可以自己游动,于是她就用新生出来的双手划水前行。 后来,容姝甚至把自己变成了美人鱼,肆无忌惮地旋转、跳跃、冲刺,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世界猛烈地抖动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成了一块一块说不出颜色的怪异图斑。 耳朵捕捉到了一些声音,嘈杂的、混乱的、模糊的……随后这些声音渐渐清晰,眼前的景象却越发模糊,直到完全融合在一起,变成一片空洞的白。 没了视野景象,容姝只好用力去听,尝试着辨认不知何处飘来的各种声响。 有鸟雀在振翅,翅膀拍打得十分有力。 猫儿跃上枝头,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叶片却“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完美的起跃鼓掌。 轻轻的“咔哒”声富有节奏韵律,像是某种昆虫在挥舞着爪钳,是在猎食还是在应敌? 容姝听得痴了,沉迷于这奇妙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样鲜活有趣。 她好像又变成了一棵很大很大的树,根茎不断向外延伸,所到之处都成了她的乐园,她的领地。 她能知晓一切、感受一切、掌控一切,五感不再重要,只要有着这神奇的根茎,她就能沟通天地、通晓阴阳。 自信心在一瞬间膨胀,心胸都变得无比开阔,从前让她纠结痛苦、辗转反侧的苦难成了一吹即逝的浮尘,她甚至觉得奇怪,只是那一点小事,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呢? 她是这样的强大、美丽,合该享有最美好的一切。 然而这种顿悟转瞬即逝,四周传来的声音越发响亮嘈杂,吵得她头痛,世界也跟着晃动起来,上下颠倒倾覆,成了看不见尽头的废墟。 容姝不喜欢这个正在快速坍塌的世界,一下子收回了所有根茎触.须,又变回了光团的形状,像先前在水中游动一样用尽气力向上冲,试图逃离这一切。 她成功了…… 虞千雁接完虞绮山的通讯,刚坐回床边没一会,便发现容姝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珠正在快速滚动,像是挣扎着想醒来,赶紧按下床头警铃,提前通知医生。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容姝就骤然睁开双眼,眼神只迷茫了片刻便开始疑惑地打量四周,看过周遭一圈之后才缓缓对上虞千雁关切的双眸。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容姝嗓子很干,像是在她昏睡时有人往她喉咙里塞了一整片沙漠,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虞千雁适时将床头升起,端来温水喂她喝。 容姝也不客气,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并且隐约感知到自己身体好像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变化,于是就着虞千雁的手,飞快地大口吞咽着,险些把自己呛到。 喝完水,她清了清嗓子,可一开口,声音仍是哑得出奇,听得她自己都眉头紧皱。 虞千雁对此却毫不在意,仿佛容姝的声音仍旧清脆动听得像百灵鸟鸣,面色如常不说,甚至嘴角还带着浅浅笑意。 观察到这一点后,容姝稍稍放下心,问她:“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再不醒过来,恐怕肌肉都要躺退化了。”虞千雁打趣道,眼下是浅浅一层青黑。 容姝愣了一下,“三天……你都一直在这守着?” “当然,二次分化也不是完全安全的,身体机能重塑的每一刻都有溃散的风险,离不得人。好在现下你醒了,也就说明二次分化顺利结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虞千雁的体质是双S等级,几天不睡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容姝也知道这一点,可心里还是狠狠揪了一下。不疼,就是有些麻麻的酸胀感,和一些不知所措。 她咬住下唇,逃避般移开视线,转头问起这几天的情况。 这话题的转移算不上突兀,却也不大自然,好在虞千雁没在意这些,细致地将三天里发生的事都告诉容姝。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容姝睡过去之后,虞千雁想了想,觉得最好还是先跟虞绮山通个气儿,便给她打了通讯过去。 没想到虞绮山对此的态度谨慎远大于惊喜,立即安排了人手八百里加急把虞千雁和容姝送去了虞家私立医院,找的医生也是最可靠、最信得过的,对外宣称容姝是体弱静养,谢绝了一切探视,就连李嬷嬷也被瞒了过去。 至于贺老板那头,连贺老板带伙计,店里上上下下全被虞绮山交涉了个遍,威逼利诱的手段全上齐了,确保绝不会把容姝二次分化的消息泄露出去。 虞千雁对此颇为不解,但看虞绮山如此慎重对待的模样,总觉得其中有她和原身都不曾了解的隐秘,便只做配合,没有多问。 反正容姝还昏着,虞千雁也放心不下,索性没回虞家,待在医院陪容姝,省得多事。 虞绮山听完乐坏了,甚至破天荒夸了虞千雁几句乖女,说她长大了、懂事了,还说李嬷嬷那边的课她会去协调,不用虞千雁担心。 因着虞绮山的态度,虞千雁在跟容姝说这些事时,也不免叮嘱她对外别说漏了嘴。 容姝也对虞绮山的反应不大明白,可她经历过前世一遭,尤其是和熊维安他们联手将虞家一锅端了,知道的要比虞千雁稍多些,故而心下有了一二猜测,并未提出质疑。 见容姝只是沉吟,没有半点不满,虞千雁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心说容姝果然聪慧过人,善解人意。 莫要说是其他人,便是虞千雁自己,若是过得跟容姝一样的日子,天资平平、生母早亡、后母继妹欺凌,还要被家人出卖算计、为了荣华富贵推进火坑,好不容易一朝翻身,却不能显摆一番出口恶气,怕也会心中忿忿不平。 容姝果然人美心善,再好不过了。 于是当容姝回过神,便被虞千雁欣赏感动的眼神盯得很是莫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这会儿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虞千雁这人心思多变,难捉摸得很,真同她计较起来怕不是又要气到自己。 “你做等级检测了吗?” “还没有,检测的时间不短,你没醒之前我不放心去。不过你不是还想做匹配度检测吗?正好一起做了。” 容姝点头,“也行,那什么时候去?” 虞千雁替她掖掖被角,“我刚叫了医生来,等给你检查完身体,确定没问题再去吧。” 三天都过来了,多等这么一小会的时间自然不算什么,容姝也就安分地在被子里小幅度活动着四肢,被子被她扭来扭去地顶.得时不时鼓起个小包,叫虞千雁看得手痒,直想玩现实版打地鼠。 检查结果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容姝这会儿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健康,尤其是过了刚醒来时的混沌期之后,她觉得自己浑身是劲儿,健壮得简直像头小牛犊,连虞千雁也不是她的对手,信心满满地拉着虞千雁去分头做检测。 要查的项目很多,而且容姝情况特殊,每个项目都重复做了两遍确保无误,自然也就比虞千雁结束得迟很多。 等她回到病房,虞千雁早已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份册子翻看。 “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医院宣传册。”虞千雁抬头冲她笑了笑,顺手将册子合上放到自己屁股底下坐着,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欲盖弥彰。 容姝扬眉,仗着自己现在力大如牛,施施然走过去坐到虞千雁身侧,然后趁其不备朝她猛推,试图像铲车一样把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讨厌Alpha掀翻。 然后虞千雁纹丝不动。 虞千雁困惑发问:“抱歉,但请问你这是在撒娇吗?” 出气 容姝气得对虞千雁翻了个白眼,使劲儿往边上挪,恨不得坐得离她远远的。 虞千雁抿唇,用力压下嘴角想要翘起的弧度,对着容姝孩子气的举动故意说:“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因为我没有配合你?” 你还说! 容姝朝虞千雁怒目而视,下意识劈手就对着虞千雁的肩呼了一巴掌。 虞千雁配合地应声趴倒,口中还发出“啊、啊”的惨叫。 这表演虽不走心,却也达到了它该有的效果——容姝果然是被逗得笑了下。 可她笑归笑,气还是要生的,可不争气的嘴角无论怎么努力向下撇也按不住,最后气恼地扑到虞千雁身上毫无章法地开始痛殴。 容姝虽是二次分化结束了,可毕竟还是个Omega,练剑时日又短,连入门都算不上,哪里会打架? 拳头砸在背上是有痛感,可连按摩的力道都比不上,虞千雁开始还躺平任捶,可一顿快节奏粉拳捶下来差点给她捶得困了,心里一惊。 她这会儿要是打了呵欠,怕不是会把容姝这个小气包子气死?赶紧翻过身打起精神躲避。 暴力输出对容姝来说很是新鲜,哪怕不得章法也叫她觉得有趣,见虞千雁开始躲闪,更是兴奋上了头,嫌自己大半身子压着虞千雁活动不便,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压制不住人家,索性弃守转攻,三两下爬到虞千雁腰间跨坐着,牢牢压住对方胯骨开始胡乱挥拳。 这是一步好棋,虞千雁果真被她的策略转变惊了一瞬,上半身因而胡乱挨了好几拳,有几下正中两胸,着实疼痛,不由地龇牙咧嘴。 容姝揍得兴起,没注意到自己拳头有那么几下落处格外柔软,也没发现虞千雁表情稍有扭曲,反而觉得这么赤手空拳的不够尽兴,开始寻摸在周围寻摸武器——譬如枕头、抱枕或者花瓶之类的。 虞千雁见容姝眼神乱飘,一看就知道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也不敢再任由对方发泄,转而去挠容姝的痒。 容姝的确怕痒,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都怕,敏.感得很,于是慌忙去躲,在虞千雁身上扭来扭去,跨坐的位置也逐渐从虞千雁的胯骨滑到了腰间。 虞千雁被这挪位惹得心头一跳,赶忙两手钳住她窄窄的细腰,想叫她别乱动。 还没等虞千雁暗自感叹完容姝薄而韧的腰肢有多纤细,就被她慌乱之下挥舞的一记老拳砸中右眼眶,惨叫一声,下意识动了真格,将人掀了下来。 只一秒,打闹的两人上下位置便掉了个个儿,被彻底压制的人成了容姝。 虞千雁眨巴着右眼,只觉得右眼又疼又麻,满视野的冒金星,没再跟容姝动手,而用自己颀长的身躯将人压住,一只手叠握了容姝的两只白腕子,用力压在她胸前,好叫人老实些,不要乱动,另一只手轻揉右眼,好一会儿才恢复。 打嗨了的容姝哪肯乖乖就范,发现自己挣扎不脱,又想拿脑门去撞虞千雁的下巴,被虞千雁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嘿!你还来真的啊?!”虞千雁惊呼,完全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同容姝开个玩笑,她竟会发这样大的脾气,简直是在下死手,一时也不免动了几分真火。 但要是叫她跟容姝真的互殴,她又下不去手,只得带着满腹委屈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狠狠去挠容姝的腰,而且只挠一侧。 痒意强烈难耐,直往容姝心里钻。 容姝起初还硬气,边反抗边被挠得疯笑,可笑不了多久就觉得肺里的空气都要用尽,烧灼一般刺痛,而且那从腰间传来的痒意越发强烈,好似要将那一小片皮肉都烫得要烧尽似的。 电流顺着痒意窜遍全身,激得容姝全身都酥麻难耐、小腿绷紧、脚趾紧扣,甚至连颈后的腺体都开始隐隐发热,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又直转向下,到了目的地又原路返回,之后往返不休,磨人得要命。 窗户开了条缝,有细风吹进房内,吹动了窗台上的一小盆雏菊,花瓣在风中止不住地轻颤着,似是受不住风里夹带的凉意,徒劳地收缩花蕊,试图抵御这一阵又一阵的严寒,却只是徒劳。 容姝终是没能抗住痒意,笑得眼底都沁出了泪花,腰也因为久久紧绷而酸痛不已,不得不服软大喊:“停!停!” 虞千雁也不为难她,果断收了手。 终于停战的两人上下交叠着身子,几条胳膊腿儿纠缠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急喘的呼吸中都夹杂着各自信息素的气味。 虞千雁率先恢复过来,低低笑了几声,懒散地将脑袋蹭到容姝颈边,问她:“气出够了吗?有没有开心点?” 容姝耳朵被热气喷得发痒,推了推耳边毛茸茸的脑袋却推不动,于是颓然松手,眼底明晦莫辨,目光轮转着沉沉望向窗台上的雏菊,半是叹息半是讥讽道:“够?那怎么可能呢?” “虞千雁,想叫我彻底消气可是很难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蜜月延期 虞千雁闻言,半阖着眼朝容姝脖子吹气,弄得容姝浑身不自在的痒痒,眼瞧着人又要发火了才堪堪停下,懒洋洋地问:“那你想怎么样呢容小姐?” “先让我看看你的医院宣传册再说。” 虞千雁有些不怀好意地冲她眨眼,“当真要看?” 容姝“嗯”了一声,虞千雁就伸手作势要从容姝身子底下把册子抽出来,等容姝目光黏上册子露出的一角时,又突然把册子一把抽出,塞进怀里贴身放着,随即无赖地冲着容姝挑眉:“就不给。” 容姝又好气又好笑,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习惯,不再搭理虞千雁,手脚并用地把人踹开,翻身坐起。 虞千雁被推开了也不恼,跟着盘腿坐起,拿肩膀去撞容姝。 容姝鼓了一下腮帮子,大约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张口。 这么一来,反倒是虞千雁有些不好意思了,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番行径的确是有点无理取闹,在心里唾骂自己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胡闹折腾人,哪有半点凌云宗首徒的气派。 于是坐姿端正了,轻佻无赖的表情收敛了,整个人又变回了往日里端正清肃的模样,略有些尴尬地把册子从衣服里掏出来递给容姝。 容姝接过一看,哪是什么医院宣传册,而是虞千雁的等级检测报告。 她就知道这人是在跟自己胡扯! 不过报告已经落在了手里,容姝也没心思多跟她计较,专注地翻看起来。 虞千雁早已经看完自己的报告了,没发现有什么纰漏,因此并没凑过去。刚才不给容姝看,一来是闹着玩,二来是自己数据有变,三来嘛…… 端看容姝醒来之后的表现就知道,二次分化让她信心大增。 变强的确是最好的解愁秘方,即便只是初初掌握了力量,也叫容姝心胸开阔了不少。别看她打人那会儿下了狠手,实际上那正是发泄出心中郁气的表现,是大好事,虞千雁才陪着她玩闹,真要是一直不声不响地将所有情绪都闷在心里才是真的要遭。 虞千雁教容姝练剑,起初只是为了能让她身体更强健,去了军校之后不容易被人欺负,现在不仅误打误撞折腾出了个二次分化不说,似乎还有利于解开容姝的心结,当真是意外之喜。 她琢磨着,还要不要将练剑的事儿继续进行呢? 原本虞千雁是打算等两人去了军校就暂停容姝的习剑课的,毕竟军校课程紧,容姝又是刚接触这些课程,怕是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而且她们俩结婚之后,按照习俗是要去蜜月旅行的,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三个月,家里没压力又开明的,玩上半年也有可能。既然是度蜜月,哪还有天天大清早就把老婆提溜起来督促她练剑的?那这段时间便又耽搁了。 等蜜月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是开学,军校课程颇有难度,预习也要花时间。 算来算去,好像除了婚前紧锣密鼓加训的时间,之后便再没什么好时机,只能断断续续地进行,用处不大,提升也小,占用的时间还多。 可若要是彻底停了,虞千雁又觉得不妥。 好不容易才打好的基础,要是停的时间久了,以后再想捡起来就跟从头开始没什么两样了。 可若要是不停……那不仅蜜月时间要压缩,开学以后两人最好也住一起,或者得住得很近才行。 宿舍安排应该不难,跟虞绮山说一声便行,关键是不知道容姝怎么想。 她会愿意和自己同住一室、愿意缩减蜜月时间吗? 帝国对Omega的规训是潜移默化、方方面面的,Omega在婚前相对来说还要自由些,婚后便像被家庭困住了的飞鸟,除非有自己的Alpha陪伴,否则轻易不得出远门。 帝国人尚武崇军,首都星的贵族Alpha们有很多都是去了军部,往各个偏远星驻军领队去镀金搏前程,相比于从政的那些Alpha们,他们的Omega能出远门的很少,往往都守在家里等待自己的Alpha不知何时的归期。 虞千雁也打算参军去,不过她定然是不会将容姝拘在家里的,只要带够了护卫、安全有保障,想去哪里都去得,只是她担心容姝不会信自己的说辞。 毕竟对于大部分Omega来说,蜜月旅行或许就是他们一辈子能去的最远、最久,也是最浪漫自由的一次旅行了。 “哗哗哗”的翻页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室内便只剩下两道逐渐同步的浅浅呼吸,并排而坐的两人同时沉默着,陷入在各自的思绪中,一时竟也显得气氛静谧而安宁。 沉默是被容姝率先打破的。 她合上检测报告,沉沉吐气,眼神逐渐转向坚定,侧首跟悄没声看向自己的虞千雁精准对视,轻声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把蜜月旅行延期,延得越迟越好。” 这要求正合了虞千雁的心思,可她分毫也未透露时,却乍然听到容姝主动提起同一件事,想法还和自己相同,多少难掩惊讶。 不等她开口,容姝便饶有深意地打量她一眼,扬了扬手里的检测报告,不急不缓道:“虞公爵之女虞千雁,精神力3S级、体质双S级,天赋出众、前途无量,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请问虞小姐,怎么现在你的检测报告上却写着你两项都成了3S级?莫不是您也偷偷二次分化了?可这样的大喜事,您如此尊贵的身份也要瞒着吗?” 虞千雁决定给容姝看报告的时候就知道会被问到这一茬,自是早已编好了说辞。 只是不待她解释,病房门便忽然被敲响了,一个清脆如环佩相击的轻柔女声从门外传来:“虞小姐、容小姐在吗?您二位的信息素匹配度检测报告和容小姐的等级检测报告都出来了。” 容姝看向门口,又看回虞千雁,下巴微抬着朝门的方向轻轻努嘴,示意虞千雁去开门。 虞千雁立刻利落起身去拿报告,朗声应道“来了”,心头却忽的隐隐有些疑惑。 奇怪,她什么时候被容姝使唤得这么熟练了,令行禁止的…… 半真半假 来送报告的是个护士打扮的女Omega,看起来很年轻,扎着清爽的高马尾,垂着几缕弯曲的小碎发,生得一张俏生生的甜美脸蛋。 她有一对大而圆的猫眼,却在虞千雁看门望向她的瞬间笑成了两道弯弯的小月牙。 “你是?”虞千雁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 护士笑吟吟地将手中报告递过去,自我介绍道:“您一定就是虞小姐吧?我叫许佳音,是新来的护士,虽然您先前并没见过我,但我可早就听闻过您的赫赫之名啦,您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美丽强大,魅力无双。” 虞千雁一听就觉得不大对劲,自她来了这个世界便很少出虞家的门,老实得不行,能有什么名气?至于原身,美丽和魅力且不提,强大是哪门子的谣言?那可是出了名的有等级没实力、靠着一己之力证明了S级以上的Alpha也可以是废物的奇人啊。 但人家笑脸迎人,又对着自己一顿猛夸,虞千雁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了声谢,接过报告就想关门。 谁料许佳音抓紧时机将手腕冲虞千雁晃了晃,带着点近乎崇拜的口味恳求道:“虞小姐您方便跟我加个联系方式吗?” 这样简单的要求似乎并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 虞千雁张了张口,却在开腔瞬间变了主意:“那我要问一下我的未婚妻同不同意……要不你直接加她?” 许佳音放下手腕,踮起脚试图越过虞千雁的肩头往房里看,可惜什么也没瞧见,随即低头莞尔一笑,惋惜地说:“您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 从虞千雁的身高和角度看来,许佳音低头的这个姿势相当完美,显得她后脑勺饱满圆润、发量浓密、脖颈白皙纤长,哪怕不露脸,浑身上下也都透露着一股娇俏可人的气质。 这个自称许佳音的Omega,说话的语气有些像她的小师妹,低头的动作也像,可虞千雁又不是原身那个色中饿鬼,明知道这姑娘别有所图还往上扑,转手就关了门。 门外安静了几秒,随后才响起并不算轻快但依旧规律的脚步声,接着渐渐远去。 虞千雁拎着两份报告往回走,对上容姝探究的视线,愣了一下,问她:“怎么了?” 容姝扯了下嘴角,没回答,只是眼睛似乎较先前亮了些,伸手朝虞千雁要报告。 虞千雁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坐到容姝身边,把报告摊开在两人膝上各自放了一份,口中嘟囔着“一起看,一起看”。 容姝瞥她一眼,竟真没说什么,乖乖低头跟她一起看起来。 两人坐得近,册子也挨着放,身影瞧着很有些亲密。 虞千雁看字很快,没多久就看完了自己膝上那份信息素匹配度检测报告,就想去看容姝的二次分化结果,偷摸将脑袋凑了过去。 容姝发现后也大方地没同她计较,甚至主动将自己膝上那份又往中间还挪了挪,好叫虞千雁看得清楚些。 没想到等容姝也仔细读完了自己的等级结果,想去看虞千雁那边那份时,虞千雁的脑袋却还凑在她这边,两人的脑门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容姝瞪她一眼,一把扯过信息素检测报告,草草看了眼最终结果后就又甩了回去,双手抱胸冷觑着虞千雁。 “你现在可以继续解释了。” 虞千雁轻咳一声,视线略有些飘忽,理了理思绪才开始讲自己先前的说辞——将自己升级的原因和容姝二次分化的缘由都推到了坚持习剑和药浴上,宣称那都是她无意中发现的祖传秘方,有大幅提升等级的功效,并表示让容姝三缄其口也是为了使秘法不外传,包括容姝每天泡的药浴都是虞千雁亲手准备的材料,不假他人之手。 至于为什么虞千雁的等级升得悄无声息,容姝却闹出了二次分化,大概是因为容姝基础差,一下子提升过大导致的。 毕竟一个只是体质等级从SS长到SSS,另一个却是跨了好几级的双项提升,精神力从B级变成了3S级,体质也从C+级变成了S级。 这样半真半假的说辞听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合乎逻辑,可容姝只当虞千雁是鬼话连篇。 真要是虞家祖传的方子,怎么前世她一点没听说呢? 况且这样惊世骇俗的宝贝,便是虞家先祖不愿外传,总不至于连自家后人也舍不得用吧?若是用了,虞家怎么不是满家族的S级、双S级?恐怕连最罕见的3S级都能培养出好些来,还能不早早发迹? 易地而处,若她是虞家先祖,这帝国如今是姓亓还是姓虞都两说。 可若是没往自家用,那就更说不通了。 这可是能提升等级的秘方! 连她这样普通的等级都能给提升到S级以上,和造神有什么区别?能舍得藏起来落灰? 不过虞家祖传是假,东西的作用恐怕是真的,就是不知虞千雁是打哪弄来的,用起来有没有什么特殊限制…… 算了管她哪来的,现在利好在她,容姝又心情不错,便没跟虞千雁计较许多,暂时权当是上天给她们两人发的重生福利。 不过这其中还有个疑点,无论是习剑还是药浴,这些都是针对筋骨血肉的东西,怎么会对精神力也有那么大的作用? 心中对此存疑,容姝也不打算憋着,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却得到了虞千雁同样迷茫的表情。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瞅半天,容姝才信了虞千雁是真不知道,只得自己在心里记下这事,留待以后慢慢研究。 容姝不再说话,神情也很是平静,只是眼神定定望向某处,状似沉思。 虞千雁见状,便知道自己这关是过了,悄然长舒一口气。 她同容姝相处了一个多月,多少也了解到对方的真实脾性并不像自己最开始以为的那样柔弱好欺,反而很有股较真和坚韧,甚至于算得上要强、记仇、不好惹、小心眼,兼之聪慧敏锐、善识人心,使得虞千雁有时面对容姝的刨根问底难免紧张。 虞千雁对自己触及到的容姝真实的一面并不觉得失望,恰恰相反,这种同初印象反差很大的灵魂内核反而叫她更为欣赏。 弱者固然值得怜惜,可只有强者才会被虞千雁真正地看在眼里,当作可以交心的平等存在。 容姝便具备着强者的潜质,她很愿意看到容姝在自己的帮助下走出泥潭,掸落尘灰,生出艳丽的花瓣和尖锐的刺来,做一朵美丽却无人可以攀摘的玫瑰。 她顺着容姝沉思放空的眼神看去,望见了那朵被风吹得摇摆的雏菊,走过去关了窗。 没了风,透明的窗便只滤进来清亮温暖的阳光,窗台附近的温度在光下渐渐回升,小雏菊似也伸直了花蕊花瓣,惬意地享受着日光浴。 虞千雁抚了下花瓣边缘,忽的想起那条被落在店里的礼服。 那应当就是容姝结婚时要穿的礼服了,准确点说,是和她结婚时。 虞千雁揉了揉许是在窗边久站后被阳光烤得微红发热的脸颊,转过身对容姝说:“等这边的事了了,我跟母亲说一声,咱们再去店里看看你的裙子吧?上次还没来得及试呢。” 容姝还在兀自琢磨着,只分出一缕心思来可有可无地应了虞千雁一声,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马上想起了对那条礼服的惊鸿一瞥,心头莫名生出些隐秘的欢喜。 婚期,又近在眼前了啊。 婚礼上的怦然心动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快得仿佛被按下了一键加速。 出院,回家,训练,彩排……忙忙碌碌,有条不紊,好像还没怎么过,转眼就到了结婚的日子。 同订婚宴比起来,婚礼的规制要高级数倍,流程也要繁琐得多,又因为虞绮山的身份高,皇帝赏脸出席,加上有好些环节还需要公开直播,就更是不能有半点差错。 因此光是婚礼各个环节的排练就进行了七八遍,到了最后不管是虞千雁还是容姝都被磨得没了脾气。 实际上,不论是谁,对婚礼有多期待,恐怕也会在这一趟趟一遍遍的排练中情绪麻木,只知道机械地重复再重复,变得提线木偶一般。 容姝天还没亮就被喊起床开始上妆,即便喝了提神的茶饮也仍旧觉得困倦,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瞌睡,任凭造型师摆弄。 虞千雁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她起得比容姝还要早,被格外精神抖擞的虞绮山提溜着把婚礼现场又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母女俩各自去换好装扮,开始陆陆续续地接待宾客。 原本她们还要多一项工作,那便是去Omega家里接亲,只是容姝早已经搬到了虞家住,也就没了这个必要,派一队亲友去容家把容姝已经打包好的剩下的一些东西拿上带回来也就是了。 可容家哪会愿意轻易放弃这个结交人脉的机会?来拿行李的这些人可也都是和虞千雁玩在一起的贵族子弟呢! 现在没了刁难接亲队的理由,宁亭眼珠子一转就凑过去对着容璧附耳嘀咕了几句。 容璧脸色一沉,可转念一想宁亭说得也不无道理,于是觍着脸跟接亲队的领头商量,把自家几个和容姝关系好的弟弟妹妹们也带过去给容姝做个伴儿,免得新娘到时候紧张了,身边还没个说话的。 领头也是个身份不低的纨绔,家里人多,事儿也多,见识的波谲云诡更是数不胜数,容璧这点微末话术听在他耳朵里跟粗显的大白话没什么两样。 但他好歹是新娘的父亲,即将正式成为虞家的亲家A,便多少卖了他个面子,叫容璧点上两三个子女跟他们一起走。 容歆自然第一个被挑了出来,之后又定了宁亭的儿子、容歆的亲弟弟容玦,还有一个从外头接回来的比容歆小一岁的私生子Omega,三个人欢欢喜喜地跟上了接亲队先去虞家,至于容璧和宁亭则要再过一会,接近婚礼举办的时间直接去现场。 领头的那人饶有兴趣地挨个打量一圈容家被派出来的两O一A,竟是对那个男Omega更为关注,主动扶他率先上了飞行器。 容歆脸色立刻黑了,幸而队里有另一个Alpha过来对容歆比了个邀请的手势,她才脸色稍霁,骄矜的微扬下巴将手搭了上去。 容家这边有人欢喜有人愁,虞千雁那边气氛却陡然热闹起来。 无他,皇帝带着帝后竟是提前来了,还带了好几个皇子皇女,道是虞家人丁少,他特地多带些人来给虞绮山撑撑场面。 在面对这位帝国的掌权人时,虞千雁跟着虞绮山规规矩矩地行礼,心中却并不如何紧张,只长身静立在虞绮山身后,除了被问到时恭敬答话,其余时刻都只扮作一个漂亮气派的装饰,甚至饶有闲心地观察这帝后二人,和在一众皇子皇女站位靠前的原女主Alpha,亓晏。 皇帝是个看起来相当威严慈爱的老者,身量很高而脊背直挺,高鼻深目,双目炯炯,虽然脸上的皱纹满是岁月痕迹,却看得出年轻时的风华正茂。 帝后则看起来年轻些,气质端庄温婉,身形消瘦,发色是罕见的浅金色,做的却是经典华丽的盘发造型,这样的打扮高贵有余,却并不如何亮眼,气色看起来也不算好,站在皇帝身侧显得她整个人都灰暗了一个色调,像一个孤独寂寞的倒影。 听闻帝后二人感情不说如胶似漆,也算得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虞千雁瞧着,总觉得两人间的气场不大合,与传闻中的模范夫妇差那么点意思。 至于亓晏,她似乎此刻已经得了圣眷,地位高于其他兄弟姐妹,相貌出众,气宇轩昂,眉宇间一派的春风得意,像是一把新打磨出鞘的利刃,对任何人都不愿收敛锋芒,与原身记忆中那个气质温和的形象相差甚远。 不过原身和亓晏结识的时间点尚未到来,要等到原身入学之后,或许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打磨了亓晏的性子,又或者眼前的亓晏只是她在不同场景下收放自如的人设伪装。 除了亓晏,来的其他皇子皇女中没有她认识的,包括上次在订婚宴上大闹的九皇子亓萧萧,也不知是因为他不够受宠,还是因为又犯了错被拘在宫里。 虞千雁的暗中观察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这些都是帝国食物链最顶端的人,哪会在人来人往的显眼处长时间站着不动寒暄,虞绮山也做不出这种蠢事来,没聊太久就亲自带领帝后等人进入内场贵宾席歇息,将虞千雁一个人留在原地迎客。 迎来送往的活儿计并不好做,更别提虞千雁还算是半个生瓜蛋子,许多宾客都要想一会才能分辨出身份,漂亮话也不大会说,只能见人先微笑问好,寡言少语,尽可能地少说话,简直度秒如年。 其实虞千雁作为虞绮山的独女,哪怕她在新婚当天跟以往一样混不吝,来参礼的众人也只会说些吉利话捧场。 有原身的负面形象做对比,虞千雁反倒误打误撞地得了好些个沉稳有礼的赞赏。 过了许久,虞绮山才从内场出来,一脸虚于应付的累相,见了虞千雁才缓和过来,轻拍拍虞千雁的肩,一副感慨良多的模样。 有了虞绮山做依靠,虞千雁终于能轻松些,不由思考起容姝的情况来,隔一会儿就要看一下时间,数着秒等她的出场时刻。 终于,在虞千雁嘴皮子都说干了半晌之后,宾客们终于悉数来齐,婚礼正式开始了第一个环节—— 场内灯光骤灭,满地荧光亮起,星星点点好似银河倒悬脚下,二次出场的宫廷乐队奏起浪漫的交响乐,二楼的看台随着音符悠扬缓缓拉开厚重的帷幕。 活像是一出经典的童话歌舞剧,几束明亮的光柱同时打在看台上,乐声也变得柔缓,直至停歇,全场寂静。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是高跟鞋一步步落在地上的声音。 虞千雁站在一楼正对看台的高台上,凝神细听着这脚步声,只觉得来人的每一步都恰好踩在她的心跳上,视线跟随所有人一起注视着空荡荡的光圈,静待来人。 手工镶嵌了无数碎钻的裙摆率先撒入聚焦的光圈里,璀璨华丽得如同采摘了满天星辰编织而成。 乐声再度响起,新娘的身影终于完整出现在众人眼前。 窄小的半高领口,紧绷臂膀的长袖,满身的精致复古蕾丝纱质裙面,收腰紧身的长拖尾裙摆,开叉深至腰窝的大露背薄纱,这些常见却难穿的元素堆砌在一起组成的礼裙,此刻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新娘曼妙的身形而不沾半分低俗,有如高贵圣洁的神国公主,叫人只能沉浸在她的美姿仪中,生不出丝毫亵渎的心思。 她站在光圈里,脸上戴着一枚精巧的面具,仅露出一对含情眼眸,身上再无任何累赘的首饰妆点,就已经是世上最好的风景。 羽睫轻颤间,眼波流转,眉目传情,轻易便能勾去人的半条性命。 容姝甫一出场,虞千雁的眼里便就此只装得下她唯一的身影。 曾经御剑飞行时看遍绵延山川、滔滔江河的惊艳,都不及此刻与她不经意对视时的怦然心动。 虞千雁不由抚住狂跳的心口,只觉得心神动荡如天地倾覆,她听见一道极其细微的碎裂声。 咔嚓。 坠落 是什么碎了?! 虞千雁大惊失色,人都吓傻了,第一反应就是——坏了!难不成结个婚给我整的道心破碎了?!! 可现在婚礼都开始了,她总不能临时逃婚吧?那也太不做人了。 然而下一秒虞千雁又听见一声类似的轻响,比刚才的声音还要清晰响亮一些,好像隐约是从看台方向传过来的。 她立刻去看容姝的状态,脸色……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不过眼神中没有慌乱之意,看来容姝暂时没事。 那这细微的碎裂声是什么?总不能是她幻听了吧? 虞千雁不敢大意,目光警惕地在看台、天花板和地上来回巡视,试图找出声响的来源。 按照流程,虞千雁这会儿应该悄然按下藏在指尖的纽扣型遥控按钮,让容姝所站看台中心的降落装置缓缓落下,同时天花板会落下一阵花瓣雨,等容姝踩着降落板落了地,地上会刚刚好地铺上一层密实的花瓣小路,让容姝顺着这条小路走向虞千雁。 可遥控握在手里,她却怎么也按不下去,身后的主婚人冲虞千雁使眼色眨得眼睛都要抽筋了,她也置之不理。 危机警报仍在潜意识里轰隆作响,梦幻温馨的平静里好似潜伏着不可名状的黑影伺机作恶。 越是紧张关键的时刻,虞千雁的思绪便越清晰。 虽说那是二楼看台,但实际离地高度少说也有七八米,这样的高度让寻常Alpha摔一下还不一定有多严重,而Omega大多娇弱,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当场殒命也不是没可能。 哪怕容姝二次分化之后S级的体质等级在Omega里高得一骑绝尘,虞千雁也不敢随便叫容姝跳下来试试,而且为了不影响造型效果,容姝没在婚纱里头穿戴什么防护服之类的器具,也不知道如何从高处跌落时如何借力卸力来保护自己,哪怕不会摔断胳膊摔断腿的,就是擦破皮、扭伤脚也会疼。 而且婚礼现场,宾客如云,连皇帝帝后也在这儿,倘若虞千雁猜想不错,看台坍落,就算容姝一点伤也没受,落地姿势不好看,出了丑,以容姝的自尊心恐怕也要难受好久。 更别说在如此庄重的场合下出现这样简单的疏漏,众人会在心中怎样嘲讽虞绮山了。 她不能在这种时候拿容姝的安危和虞家的名声去赌。 新娘戴着面具的出场艳惊四座,可当她久久立于高台,议论声也不可避免地渐渐响起。 原本就需要凝神静听才能勉强捕捉到的声响,在乐声和逐渐嘈杂的人声里越发难以辨析,仿佛从头到尾都只是虞千雁自己的幻想。 察觉到虞绮山也将疑惑的视线投向自己后,虞千雁终于动了。 她没有按下遥控按钮,而是自己大踏步飞奔向了看台。 这与习俗全然不同的举动霎时间引得全场寂静,随后掀起了更大的议论。 早先便说过,婚礼是有固定习俗与模板的,尤其是AO之间的婚礼,由Omega走向Alpha是约定俗成的老传统,这寓意着从此之后Omega的身心都将属于Alpha,加入对方的人生,万万没有Alpha走向Omega的说法。 便是成婚双方,Omega的身份要高于Alpha,也顶多是省去仪式上“奔赴”的这一环节,叫两个新人出场便站在一处,这就已经相当出格了。 虞千雁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可两相权衡之下,她也只能如此行事。 这会儿反倒要感谢原身从前闯下的荒唐名声了,一个“高等级废物Alpha”,身上哪怕再贴上“惧内”这种标签也不显得突兀。 快点。 再快点。 虞千雁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疯狂催促,她也跑得越来越快,顾不得去看沿路宾客的反应,她眼中只有容姝孤立高台的身影,随着奔跑的步伐颠簸晃动模糊。 就在她接近看台下方时,那碎裂声再度响起,这次比前两次都要清脆响亮得多,连离看台近些的宾客们都听见了这个声音。 虞千雁脸色骤变,重重几下踩地借力飞跃而起。 与此同时,看台中心的降落板三边的固定器同时裂开,只剩下唯一一侧在摇摇欲坠,却也独木难支,整个降落板一下子变成了绞.刑.架的下落板,板上的新娘猝不及防从高台陡然坠落! 电光石火之间,飞跃而起的虞千雁稳稳接住了她的新娘,就像接住一只翩跹而落的白蝴蝶。 婚纱的裙摆划过虞千雁的手臂,头纱擦过她的侧脸,她在将将搂住容姝的腰之后把人紧紧锁在自己怀里一起下落,甚至还有闲心去拎起容姝长长的裙摆,以免容姝落地后踩住滑倒。 落地的瞬间,虞千雁按下手中的按钮,绚烂缤纷的各色花瓣顷刻间雨一般落下,洒了两人一头一身。 一切都发生得突然而短暂,大大出乎了所有人意料,连一个想起来要录像的都没有。 可即便没有工具做记录,也没有谁会忘记这童话般浪漫唯美的一幕。 议论声早已停了,只有乐队还在尽职尽责地为新婚的两人演奏既定的缠绵乐章。 虞千雁替容姝摘下头纱上的花瓣,用眼神询问她有没有受伤,后者死死抓着虞千雁的手腕,剧烈的心跳连虞千雁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了,没事了。”虞千雁低声对容姝说,目光危险地扫过被花瓣盖住的降落板掉落的碎片,“我们走吧。” “拉着我的手,别害怕,也别回头。” 你是谁? 握在掌心的手腕细得要命,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虞千雁克制着手上的力道,却又忍不住用手指偷摸圈量着容姝的腕节粗细。 然而很快虞千雁便发现容姝的手腕在微微颤抖,幅度很小,若不是她的注意力一直投在这儿,都发现不了容姝的异样。 细腕子本就没多少肉,还在那儿微微打颤,虞千雁恍惚觉得自己手里拉着的是一只雨天捡到的雏鸟,还没生出多少毛来,因为恶劣的天气和失去父母的恐惧在瑟瑟发抖,怜惜陡生。 回眸去看,容姝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眼底情绪,只有单薄瘦削的肩颈在无声诉说她的无助。 这会儿虞千雁再看容姝脸上的面具便觉得有些碍眼起来,叫她辨不明对方的状态,只得放慢步伐,从稍稍领先一步的前后身位,变成了并肩同行。 降落板事故发生得突然,不仅是宾客们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就连主婚人都在两个新人站定自己面前后愣了几秒,随后才若无其事地继续下个环节。 接下来的几个步骤都十分流畅顺遂,按照排练了无数次的流程挨个进行。 拜恩长,谢亲友,念誓词,然后交换信物,结定姻缘。 信物没有一定的款式要求,最常见的自然是戒指、项链、手环一类的首饰,也有互送家族勋章或者自制手工艺品的,更有别出心裁的,在婚礼现场互送机甲、枪炮的也有那么几个。 在这方面,虞千雁因为早被虞绮山耳提面命过不许折腾什么花样,于是老老实实地拿出虞家祖传的蛇心石纯金戒指来,款式不算时兴,却也经典不落伍,做工更是精细,品相更是稀有,是虞家代代家主明媒正娶的Omega的身份象征。 容姝怔怔望着虞千雁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眼神复杂又困惑。 她认得这个戒指。 前世婚后,虞千雁一直没把戒指交给她,直到流产以后收到一封来自祝岚君的信,信里附着这枚戒指,才知道它是被虞千雁拿去送给祝岚君讨她欢心了。 时过境迁,这枚戒指现在竟然被虞千雁亲手戴在了她手上,名正言顺地成为她的所有物。 虞千雁始终注意着容姝的反应,见她望着戒指不言不语,眼尾泛红,还以为是她觉得这戒指款式老旧而不喜,正想宽慰两句,就见容姝忽然抽回手,握着拳背到身后,对着自己弯了弯眼睛。 那是在笑吗? 看起来像是,只可惜容姝戴着面具,虞千雁看不分明她的表情,再次在心里觉得这面具碍事起来。 没等虞千雁问些什么,容姝就拿出了她的信物,也是一枚戒指。 这戒指却与虞千雁准备的不同,材质并不昂贵,造型却很是别致。居中镶嵌的是颗小小的爱心形状的粉钻,粉钻的戒托与常见的爪镶工艺不同,而是别具一格地从粉钻表面十字交叉绕过,看起来好似两道铁链绳索将爱心死死捆住了似的。 虞千雁看着戒指笑了笑,只觉得容姝的小心思可爱得紧,到底是个缺爱的小姑娘,连做个戒指都要把真心抓得牢牢的。 “你笑什么?”容姝突然凑近问她,睁圆了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虞千雁,生怕错过了一丝表情变化,“是喜欢这个戒指吗?” 虞千雁哑然失笑,只得配合着点头,“喜欢,它很漂亮。” 奇怪的是,容姝听到她的回答,看起来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而是审视一般紧盯着她,又在虞千雁目光转向狐疑之前若无其事地敛了神情,缩回原处。 虞千雁隐约察觉到容姝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可又想不明白她怎么了,容姝又表现出一副拒不配合、自我封闭的样子,虞千雁便只得暂时不去想这事,打算等婚礼结束后再行解决。 随着主婚人宣布仪式完成,虞千雁和容姝正式结为合法婚侣,两人的重任也可以稍稍卸下,被虞绮山领着去各个主桌敬酒。 本来这个环节应当是由双方长辈领路的,可今天来的宾客以虞家亲友为主,非富即贵,容璧的身份放在整个首都星自然不算差,可在当下的场合一看就有点不够看了,就算想当领头长辈也不会有多少人买账。 谁会放着虞绮山这么一尊大佛不去结交,而和容璧浪费时间呢? 因此连事先通气也不需要,容璧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见虞绮山领着人端着酒杯走了,他也压根不去自讨没趣,老神在在地留在自己那桌,乐呵呵地吃菜饮酒,享受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的恭维和推崇。 当然,无论是容璧、宁亭,还是根本连化妆间后台都没进得去、在接亲队面前丢了大丑的容家三姐弟,虞千雁和容姝都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 她们已经跟着虞绮山来到了帝后等人面前,乖巧地听着虞绮山跟人寒暄,让问好就问好,让敬酒就敬酒。 期间,皇帝无意夸了容姝一句面具不错,之后和其余宾客的所有交流中,众人对容姝的面具造型便都只有赞不绝口的份儿,只是容姝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的,面对这些赞美始终沉默不语,只能全程靠虞千雁温和有礼地替她出言解围。 帝国风俗,说守旧也守旧,说开放也开放,婚礼上的仪式流程须得照章办事,但婚礼上新人的服饰打扮却全凭个人喜好。 因此容姝的面具造型虽然少见,却因为整体形象美得和谐,又被皇帝亲口夸奖,无人觉得怪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亮点,还在后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成了贵族圈子中筹办婚礼的装扮新兴潮流。 敬完酒,整个婚礼便算是结束了大半,只剩下社交舞会的环节。 这是帝国由来已久的习俗,先由新婚的爱侣跳开场第一支舞,随后便任由在场众人纵情热舞高歌、随意去留。 等候的侍者拉开舞厅大门,舞厅内的灯光、音乐、美酒都已早早准备就绪。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虞千雁和容姝,等着正式开启狂欢时刻的第一支舞。 这下子沉默的人换成了虞千雁,直被容姝暗暗推了好几下才硬着头皮迈步往舞厅进。 虞千雁自然知道婚礼最后的舞会环节,可知道归知道,她哪里跳的来什么双人舞? 正如她初来这个世界时,即便拥有原身的记忆也花了好些天才熟练掌握精神力的运用一样,舞蹈这项技能被原身这个风月高手玩出了花,对虞千雁来说却好似雾里望月的生疏朦胧。 又因为潜意识里的不重视和客观上各种琐事忙碌占去了心神,虞千雁根本没想起来要在跳舞这件事上花心思练习。 而原身那样的浪A,什么舞不会跳?就像没人会去提醒大活人要记得呼吸一样,同样也没人想得起来要提醒虞千雁提前准备一支跟容姝的双人舞。 这就导致现在虞千雁空有满脑子理论知识,实际跳起来简直笨拙得像个提线木偶。 好在容姝舞蹈技能早已点满,有她帮着遮掩引导,虞千雁的异常还不算突兀,能用紧张或是疲惫之类的借口糊弄过去。 第一支舞一结束,虞千雁就拉着容姝匆匆下场,赶紧逃离了那个可怕的舞厅,将一切喧闹丢在身后。 有人注意到这对新婚AO的悄然离场,却只是心照不宣地同身边人对视一眼,不去打扰小两口迫不及待地合法私会。 她们逆着人流奔向外面无人的小花园,凉风习习,在刮过茂密枝叶时发出轻哨一般的声响。 两人的影子在清亮亮的月光下被照得又细又长,因为一前一后的奔跑而交织在一起,像是融成了一道儿奇形怪状的黑影似的,流过小路,又爬上矮墙,最后停在了许愿池边,黑黝黝的影子将池里的老龟吓了一跳。 虞千雁觉得跑上这么一阵痛快极了,仿佛把刚才的窘迫尴尬都抖落在了来时的路上,即便并不累于这一小段的奔跑,也刻意做起深呼吸来,享受月下浅浅的草木清香。 容姝站在虞千雁身后,静静看着虞千雁嘴角轻扬的侧脸,胸口几乎没有一丝呼吸起伏,像一尊被遗忘在许愿池旁的女神像。 察觉到身后安静得异常,虞千雁好奇地回过头,就对上了容姝幽深的视线,只觉得她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万千种情绪,心头猛然一跳。 “你不是虞千雁。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