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 第 1 章 京都五星级酒店顶层。 奢华的宴会厅内,枝叶水晶吊灯缀在挑高的天花板,洒下流光。 大厅中央放着一架钢琴,一双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 那双手匀称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洁圆润,指尖被头顶那束白光照得莹亮。 听着悦耳的钢琴曲,周盛忽然一笑,“你爸对你这个便宜弟弟还挺上心。” 傅岭南没理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弹琴的少年。 少年穿得没那么正式,白衬衫黑色长裤,腰身束在银灰色马甲,身姿清正,如一节挺俊的竹。 他整个人融在暖橘色光晕里,专注的眉眼镀了一层光弧,漂亮得不像话。 钢琴曲停下来,沈关砚从钢琴凳上走下来,身上没了那道强光,气质一下子内敛起来。 在别人的称赞夸奖声中,沈关砚走到一个女人身后。 “弹的真好,难怪以第一名的成绩进了中央音乐学院。” 沈书雅笑着说,“学习上他是没让我操心过,就是太不爱说话了。” “艺术家都腼腆,我儿子要有小砚一半乖巧就好了。” 沈书雅含笑应付这些太太们,沈关砚低眉敛目地立在她身后,做一个沉默的背景板。 - 三年前,沈书雅遇到傅启卿,俩人没谈多久她就带着自己的儿子住进了傅家。 这些年沈书雅虽然没有法律上的身份,但一直陪傅启卿出入公开场合。 今晚傅启卿为了她,给自己的儿子办了这么大的升学宴,连生意场上的伙伴都叫过来了,几乎坐实了她傅太太的身份。 沈书雅春风得意,以女主人的姿态带着沈关砚到处敬酒。 直到遇到傅岭南,沈书雅收好得意,换上温柔的面孔。 傅岭南是傅家的长子,也是傅启卿唯一的儿子。他的长相更偏母亲,五官俊美柔和,只是有一双狭长冷情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种难以亲近的距离感。 对这个继子,沈书雅一向客气,上前打招呼,“岭南。” “上次我让砚砚拿的干鲜还有吗?家里多着呢,走的时候我再给你拿一些。” 傅岭南说了一句,“还有。” 态度不算热络,但也不冷淡。 说话间,傅岭南的视线移到沈书雅身侧的沈关砚。 沈关砚顿时浑身不自在。 一阵紧张后,沈关砚悄悄掀眸,对视上那双漆黑清冷的眼眸又快速移开,蓦然想起前几天的事。 一周前,沈书雅让他去给傅岭南送干鲜,沈关砚坐着傅家的车去了。 傅岭南的房门虚掩着,沈关砚没多想,推门叫了一声“哥”就进去了。 穿过玄关,客厅沙发上一具白花花的漂亮肉.体闯入沈关砚的视线。 那人没穿衣服,跨坐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嫣红的唇微张,断断续续溢出几声喘息。 少年身下的人背对着沈关砚,沈关砚只看到他半长的黑发。 对方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沈关砚不等他看过来,慌不择路朝外逃。 刚跑出门,就跟一个人撞到一起。 沈关砚慌乱抬头,对不起还来不及说,就被眼前的人镇住了。 来人眉目狭长,鼻梁高挺,他摁住沈关砚的肩,垂眸看人时那双颜色偏浅的瞳孔显得很冷淡。 是傅岭南。 傅岭南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手里拿着文件之类的东西,看样子像是要谈事。 沈关砚喉咙动了动,傅岭南在这里,那…… 里面的人是谁? 看着睁大眼睛,满脸震惊的沈关砚,傅岭南问,“怎么了?” 不等沈关砚回答,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点暧昧。 傅岭南皱了一下眉,绕过沈关砚走了进去。 傅岭南的声线低,沈关砚站在门口听到他说话,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倒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格外凸显,含着笑,道歉都让人感觉到不真诚。 “秀色可餐,这谁能忍得住?” “我错了,我给你买一个新沙发行不行,傅少爷?” 被赶出来后,他脸上还挂着笑,听着跟傅岭南同行过来的周盛数落。 “裴云斯,你他妈种马啊,居然搞到岭南家了!你不知道他洁癖?刚回国就惹事,你怎么不艾滋死在国外?” 裴云斯还是笑眯眯的模样,“第一,现在艾滋不一定会死。第二,就是他家干净,搞乱才有成就感。” 周盛:…… 骂他都浪费口舌。 裴云斯看到一旁的沈关砚,忽然眼前一亮。 沈关砚的漂亮是第一眼就可见的,他的眉眼生得十分精致,鼻翼白皙细腻,唇色偏红,是那种很乖,很干净的漂亮。 裴云斯没见过沈关砚,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眼认出了他。 “你是岭南的弟弟吧?”裴云斯露出和善的笑容,把手机递过去,“巧了,我是岭南的朋友,加个联系方式吧。” 沈关砚后退半步。 正巧傅岭南从里面走出来,对沈关砚说,“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吧。” 沈关砚赶忙把干货递给傅岭南。 傅岭南又问,“怎么过来的?” 沈关砚老实回答,“坐吴叔的车。” 傅岭南嗯了一声,“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裴云斯还要说什么,傅岭南扫了他一眼。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赶紧走了。 进电梯前,他隐约听见周盛的骂声,“你他妈有病吧,泡岭南的……” 电梯门关上的,沈关砚没听到周盛后面的话,下楼后一路跑上车,回到家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沈关砚第一次直观感受【性】,但他没朋友,无人分享内心的震撼。 本来这件事都快忘记了,再见到傅岭南什么都想起来了。 傅岭南今天也是来参加沈关砚的升学宴,送了一支钢笔做礼物。 沈关砚满腹心事,低头接过了礼物。 沈书雅怪嗔,“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谢谢?” 沈关砚慌忙回神,抬眸看向傅岭南。 傅岭南身形颀长,身上的衣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站在璀璨的灯火里,有种不为外撼的沉稳与矜贵。 沈关砚低下头,轻声说,“谢谢哥。” 傅岭南:“不用。” 宴会还没结束,傅岭南跟周盛提前离开了。 - 晚上沈书雅卸完妆,敷上面膜后跟傅启卿商量沈关砚留学的事。 她本来想沈关砚读完高中,直接送出国上所好的音乐学院,但傅启卿不同意。 今晚他的态度依旧如此,“小砚年纪还小,过两年再说吧。” 沈书雅想了想沈关砚的性格,觉得推迟两年去国外进修似乎更好,也就没继续这个话题。 等她敷完面膜,护理完皮肤,傅启卿已经不在卧室。 沈书雅去书房准备找他谈谈结婚的事,他俩在一起已经三年了,没有那张纸她这个傅太太坐的始终不安稳。 这些年沈书雅暗示过很多次,但傅启卿都不接话,似乎没这个打算。 平心而论,傅启卿对母子很好,尤其是对小砚,沈关砚成年那天,他送了一台上百万的钢琴,平时的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 沈书雅去了一趟书房,傅启卿却没在里面。 正纳闷人去哪儿时,沈关砚的房门打开,傅启卿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书雅微愣,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傅启卿晚上进沈关砚房间,但对方此刻的神情,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傅启卿今年四十七岁,高眉弓深眼窝,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沉稳威严的气势。 沈书雅最初认识他时,对方给她的印象是温文尔雅,体贴大方。 随着深入相处,她发现傅启卿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交往时展现的温柔压根就是表象。 但沈书雅不在乎,因为傅启卿足够大方。 而且他的控制欲不仅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他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傅启卿的手摁在沈关砚房门的门把上,关门前,他又朝房内看了一眼,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眸,被一角壁灯映得异样柔和。 转头看到书房门前的沈书雅,傅启卿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 他问,“找我有事?” 沈书雅嘴角拉出一个温柔的弧度,“没事,想问你晚上要不要喝点东西?” 傅启卿冷淡拒绝,“不用了,早点睡吧。” 沈书雅笑笑说好,回房前,她皱着眉忍不住朝沈关砚的房间瞥去。 - 第二天吃过早饭,沈关砚就去琴房练琴。 琴房是傅启卿腾了一间娱乐室,重新装修设计,专门给沈关砚用来练琴的。 房间采光很好,有一整面的落地窗,正冲着傅家别墅的后花园。 沈关砚坐在钢琴凳上,流畅悦耳的琴音,从灵动修长的指尖倾泻。 傅启卿夹着烟站在后花园,隔着薄薄的烟雾,看着琴房里认真练琴的沈关砚。 日光透窗大片大片抛洒在沈关砚身上,将他的侧脸染得瑰丽柔美。 古典乐的优雅与弹琴少年身上那股宁静温和的气质相得益彰,像徐缓的和风揉皱一江池水。 傅启卿眯了眯眼,看沈关砚的样子就像看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一旁的沈书雅却心惊肉跳,因为她在傅启卿欣赏品鉴的目光之下,看到一丝隐秘的、晦涩不清的情愫。 傅启卿突然开口,“十八岁,一个人最好的年纪。” 他转过头,玩味地看向沈书雅,“是吧?” 沈书雅僵住,一向长袖善舞的她挤不出一个笑。 第 2 章 当天下午,沈书雅给沈关砚订了去临市的飞机票。 沈关砚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被沈书雅叫的车送去了飞机场。 晚上没在饭桌上看见沈关砚,傅启卿问了问他的行踪。 沈书雅笑着说,“跟朋友约着去c市玩了,那边有一个什么网红财神庙,现在的小孩子流行拜财神,他同学非要拉着他去看。” 傅启卿没有说话。 等他吃完离席,沈书雅收敛嘴边的笑,眼神有些阴冷。 第二天一早,傅启卿坐车去公司,他前脚刚走,后脚沈书雅也开车出去了。 傅启卿中午没回来,晚上到家时正好开饭。 沈书雅亲自来门口迎的他,“回来了?今天老林做了鲈鱼,鱼是水场刚送过来的。” 傅启卿口味刁钻,爱吃鱼,只吃清蒸的,却受不了一点腥味。 所以入他口的鱼一定要新鲜,重量要在一斤半左右,这个体型的鲈鱼最为活跃,肉质也紧实鲜美。 今天沈书雅穿了一件黑色长裙,v字领口,露出的脖颈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头发全部挽起,耳朵也缀着两颗珍珠耳饰。 知性而优雅。 傅启卿却没多看一眼,隐约听到琴房有琴声,心情有些不错,随口问,“小砚回来了?” 沈书雅笑容不变,“没有,要在外面玩两天呢。” 傅启卿走进客厅,看了一眼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运动外套,“有客人?” “我亲戚家的小孩来了,来找砚砚玩的。”沈书雅解释了一句,然后冲琴房喊了一句,“子景,出来吃饭了。” 琴声停了,没多久房门推开,走出一个少年。 那少年头发微长,还有点卷,打理的层次分明,他的脸很小,眼睛跟沈关砚有点像,偏圆,鼻子秀挺,漂亮得很洋气。 李子景脸上洋溢青春,跟沈书雅撒娇,“沈姨,小砚的钢琴真好,我也好想有一架。” 沈书雅笑着说,“喜欢就留下来多玩两天,你也是,来之前都不提前打电话,你哥跟同学去c市了。” 李子景乖巧道:“没事,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俩说话的时候,傅启卿已经上楼了。 看着他冷峻的背影,沈书雅的目光闪了闪。 李子景慢慢噤声,用眼神询问沈书雅。 沈书雅冲他摇了摇头,然后走上楼,将傅启卿请下来吃饭。 - 席间,李子景坐在沈关砚的餐椅上,也就是沈书雅的左手边,而傅启卿坐在沈书雅对面。 沈书雅夹了一筷子虾放到李子景碗里,“知道你爱吃,专门给你炒的,多吃点。” 李子景眼角弯下来,他笑起来脸颊有一个小梨涡,看起来很甜,“谢谢沈姨,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沈书雅说,“知道你过来了,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李子景跟沈书雅聊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去看一直沉默的傅启卿,“我觉得姨夫好眼熟,是不是上过电视?” 沈书雅笑着接过话,“上过财经频道。” 李子景看傅启卿的目光更加敬仰,“好厉害,我以后就打算学金融。” 他端起手边的果汁,有几分腼腆地对傅启卿说,“姨夫,以后我向你学习。” 傅启卿仿佛没听见,眼皮都没掀一下,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鱼肉。 李子景面露尴尬,默默放下那杯果汁。 沈书雅赶忙出声缓和气氛,“子景,你晚上就留下来,住小砚的房间。” 她话音刚落,傅启卿突然发难。 他抽过餐布,将嘴里的鱼吐进去,冷冷地对沈书雅说,“让厨师明天别来了,挑的什么烂鱼,一股子腥味,当我什么东西都吃?” 沈书雅嘴角的笑容一僵,遍体生寒。 李子景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傅启卿将餐布往桌上一掷,起身离开了。 他走后,李子景得以呼吸,眼底的天真褪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后怕,“沈姐,这单生意我接不了,我先走了。” 沈书雅没拦他,坐在原地半天心跳才缓过来。 厨师老林在这里做了七八年,话少,口风紧,做得菜也很傅启卿口味。 但傅启卿为了敲打她,说把人开了就把人开了,可见其冷酷的行事风格。 沈书雅给了老林三个月的工资,把人开除后,给沈关砚打电话让回来。 沈关砚临走时,沈书雅嘱咐他在c市多待一段时间,还没两天又要他赶紧回来。 对于沈书雅的善变,沈关砚习以为常,订了最近的机票。 到京都国际机场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司机吴叔亲自来接的沈关砚。 沈关砚坐进车厢,满脸歉意,“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吴叔咽下一个哈欠,转头笑了笑,“这么晚打车,别说先生跟太太,就是我也不放心。” 沈关砚透过车窗,看着明亮如白昼的飞机场门口,黄黄绿绿的出租车交织出一条流动的彩带。 他不知道他们不放心什么,但没问,窝在车厢角落,把眼睛闭了起来。 - 第二天早上,看到出现在餐桌上的沈关砚,傅启卿面色缓和不少。 沈关砚昨天回来的晚,睡得也晚,精神多少有些不好,垂着长睫,安静地喝着熬得软烂的米粥。 傅启卿看了他两眼,然后说,“上午先别练琴了。” 沈关砚一愣,抬起头茫然地望过去,那双形状姣好的杏核眼,在晨光里晶莹剔透。 傅启卿语气难得温和,“我找了琴行,让他们上午来家里清理修护一下你的琴。” 沈关砚很少对别人的话提出疑问,今天没忍住,“琴不是刚买的?” 傅启卿神色转淡,“家里来蟑螂了,它们爬过你的琴。” 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沈书雅唇色泛白。 傅启卿不仅找人清理了琴房跟钢琴,还把李子景坐的沙发跟餐椅全部换了,好像特别嫌他脏,也可能故意给沈书雅难堪。 吃过饭后,沈关砚听话地没有去练琴,跟着沈书雅去商场逛街。 沈关砚明显能感觉到他妈心情不好,她心情差的时候花钱格外大手大脚。 在商场不到两个小时,沈书雅刷了七八十万。 一件六千多的男式衬衫,沈书雅一口气给沈关砚买了五件,款式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有两个颜色不太适合沈关砚,她还是买了。 沈关砚有些不安,但不敢劝沈书雅。 这些钱花的自然都是傅启卿,对方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每次花他钱,沈关砚都觉得不自在。 消费完,沈书雅心情好一些了,让司机先把东西带回去,她找了一个高档的咖啡厅,要沈关砚陪她喝咖啡。 沈关砚心中忐忑,坐在沈书雅旁边神经紧绷,不太敢出声。 咖啡上来后,沈书雅喝了一口,手臂优雅又闲适地搭在座椅扶手上。 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漂亮得惊人,散发着年轻女孩没有的成熟魅力。 沈书雅转动着手腕上刚买的手镯,问沈关砚好看吗? 沈关砚说好看。 沈书雅又问,是手镯好看,还是戴在她手腕好看。 她问的很随意,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但沈关砚脑子那根警报神经拉紧,很认真地说,“戴在妈妈手上好看。” 沈书雅又笑,神色漫不经心,“我也觉得。” “以前跟着你爸爸的时候很穷,什么都买不起。”沈书雅眼神有些恍惚,“还经常挨打,真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熬过来的。” 这种话,沈关砚听了成千上百遍。 沈书雅跟沈关砚父亲的爱情很俗套,白富美下嫁凤凰男。 凤凰男温柔体贴,吃苦耐劳,还有一副英俊的好皮相,恋爱初期可以为了白富美随口提的一句美食,跑遍半个城市。 彻底沦陷的白富美跟家人决裂,毅然决然嫁给凤凰男。 婚后没两年,凤凰男当初的体贴和温柔全不见了,甚至会为了父母对白富美拳脚相向。 看清他本质的白富美,带着还没满一周岁的儿子跑了。 在知道爱情不靠谱后,白富美开始追求面包,极致的“面包”。 她没有带着孩子回家,而是带着儿子辗转在各路男人之间,靠着他们的钱养活孩子。 沈书雅拉过沈关砚的手,将他的手举到灯下看。 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连掌心的纹理都是细细的,乱线很少,怎么看都很完美。 沈书雅执着地看着沈关砚的手,轻声细语,“你看多漂亮?妈妈把它养的这么好,不是为了让它以后刷盘子倒垃圾,它应该放在钢琴键上,除了弹琴什么都不用做,你觉得呢?” 沈关砚僵硬地点头。 沈书雅脸色忽然一变,掐住沈关砚的脸。 沈关砚被迫抬起头,面上的惊慌和无措被头顶的橘灯照得清楚。 那张脸太漂亮了,眉眼精致,鼻梁秀气,眼底着闪烁细细碎碎的光,让人心生怜爱。 沈书雅更用力掐着沈关砚,眸光狠戾,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 “沈关砚,你就给我顶着这张无辜的脸去骗别人,如果你要是让男人反过来把你骗了,骗一次我就打你一次,听到没!” 沈关砚眼睫狠狠一颤,慌乱点头。 沈书雅甩开他,语气仍旧冷酷,“把手机拿出来,打开你的通讯录。” 沈关砚哆嗦着掏出手机,脸颊上还挂着沈书雅掐出来的指痕。 沈书雅翻了一遍沈关砚所有的聊天软件,然后指了几个人,让他打电话把人约出来。 沈关砚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不安地问,“现在吗?” 沈书雅冷冷地说,“立刻马上!” 第 3 章 沈关砚按沈书雅说的把那些同学一个一个地叫了过来。 沈书雅恢复了平日的优雅,温温柔柔地跟沈关砚那些同学聊天。 沈关砚只在最初开口介绍了一下双方的身份,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 沈书雅一次只见一个,谈话的时间长度不等,最长十几分钟,最短可能就两三分钟。 第五个人来的时候,沈关砚心底掀起强烈的不安。 来人一头银灰色头发,上面是松松垮垮的印花衬衫,扣子解到第三颗,露出的蜜色胸口缀着一个骷髅头潮牌项链。 他是混血儿,高眉深目,眉宇间尽显桀骜的纨绔气质。 一见乖巧窝在沙发角落的沈关砚,少年舔了一下嘴唇,勾着笑就黏了过来。 “呦,难得你肯主动打电话找哥哥我。”姜元洵胳膊拐住沈关砚的脖子,低头凑近他,一副要亲不亲的模样。 沈关砚好似上了发条的应激装置,姜元洵一靠近,他就立刻拨开他,闪躲到一旁。 怕姜元洵犯浑,沈关砚说,“这是我妈。” 姜元洵一怔,这才发觉包间还有一个人,他歪着头发愣的模样一时有点呆。 见惯大场面的沈书雅仍旧含着笑,“你好,我是砚砚的妈妈。” 姜元洵一秒收敛身上的混账气质,颔首一笑,“阿姨好,刚才小砚给我打电话,说他妈妈要见我,我一进来看到您还是以为是他姐呢,所以有点没大没小,不好意思。” 沈关砚从来没见过姜元洵这么正经。 他这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在沈关砚看来已经算正经了,至少态度是客气的。 被夸年轻的沈书雅心情很好,“坐吧。” 姜元洵看了一眼沈关砚,挨着他坐了下来。 这次沈关砚连给沈书雅介绍姜元洵的话都省了,这点事姜元洵自己就干了。 沈关砚全程都没有说话。 姜元洵跟沈书雅畅聊时,时不时瞥一眼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沈关砚。 从姜元洵这个角度看,沈关砚半垂的眼睫又长又翘,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侧脸白皙细腻,半抿的唇角有一个小小的弧度。 沈关砚笑起来那个弧度会更大,像陷下去的小月牙。 但沈关砚很少笑,姜元洵甚至没见过,他只看到过他哭。 他经常把沈关砚弄哭。 想起他哭的模样,姜元洵舔了舔嘴角,忍不住去摸他的手。 沈关砚立刻甩开了,反应很大,身体都剧烈抖了一下。 他没想到姜元洵当着他妈妈的面居然敢骚扰他,又惊又恐。 沈书雅好像没看到他俩的小动作,和善地继续跟姜元洵聊天。 沈关砚如坐针毡,他俩聊了半个多小时,对沈关砚来说像是两个世纪那么久。 沈书雅没再见沈关砚其他同学,跟姜元洵道别后,带着沈关砚回家了。 琴房已经清理好了,一整个下午沈关砚都闷在琴房练琴。 第二天早上,傅启卿上班走后,沈书雅让沈关砚换了一件昨天新买的衣服。 沈关砚没问为什么要换衣服,沈书雅让他换他就换了。 沈书雅帮沈关砚捋平衣角的褶皱,然后抬头淡淡看着他,“别总闷家里练琴,我给你约了同学,你跟他出去看看电影,吃吃饭。” “记住!”沈书雅强调,“下午两点前一定要回家。” 沈关砚不想出去,他想要留在家里练琴,但知道沈舒雅的脾气,所以只是问,“约了谁?” 沈书雅:“姜元洵。” 沈关砚一僵,话闷在喉咙良久,才微哑地挤出来,“妈,可不可以……” 沈书雅打断他,“不可以!” 冷漠又强势。 沈关砚不再说话了,听话地坐着吴叔的车去了电影院。 姜元洵将头发又染了回来,穿着一套运动装,倚在电影院门前的粗柱子上,英气又桀骜的样子很吸睛。 沈关砚从车上走下来,姜元洵三步走下台阶,长腿还跨了一个防护栏,黑发在微风里张扬。 姜元洵去拉沈关砚的手,“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沈关砚躲开了。 姜元洵也不生气,把脸往沈关砚跟前凑,“我头发染黑了,回去跟你妈说一声,别真把我当不良少年了。” 沈关砚垂着眼不吭声。 “走,看电影去。”沈关砚不让拉手,姜元洵就拽着他身后的兜帽,跟牵小狗似的。 沈关砚也没反抗,沉默地跟着他进了电影院。 姜元洵订的是私人厅。 见放映厅里面只有他们俩,沈关砚站在门口死活不肯进。 姜元洵的脸已经沉下来,“快开始了,你闹什么闹?” 沈关砚扒着门口,声音发紧,“去普通的厅看。” 姜元洵落在沈关砚的目光阴森摄人,“我就要在这里看。” 沈关砚转头就走,没走出两步,手腕就被姜元洵拽住了。 姜元洵一肚子的火,难听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沈关砚在这个时候却转过了头。 那双剔透的杏核眼看起来有点倔,彰显着主人的不愿意,但沈关砚不知道,他的眼睛平时看人就像蒙了一层薄亮,现在生气了水光更明显了,像是能掐出水来。 姜元洵的火气一下子消了,举手投降,“行行,去普通厅。” 重新买了电影票,去了一个人多的普通放映厅看电影。 电影讲的是什么,沈关砚几乎没有看进去,一直防范着姜元洵的小动作。 好不容易看完电影,姜元洵请客带沈关砚吃日料。 寿喜锅、天妇罗、刺身,姜元洵点了一大桌。 菜上齐后,姜元洵在门口挂上免扰的牌子,推拉门一关,盯着沈关砚吃饭。 沈关砚没有胃口,勉强吃了两个天妇罗,姜元洵在矮几下面一直踢他的小腿。 沈关砚实在吃不下了,放下碗筷说,“我饱了,我该回去了。” 姜元洵视线黏在沈关砚身上,勾着笑说,“你饱了,我还没吃呢。” 沈关砚一听苗头不对,心里一慌,起身就朝外面跑。 姜元洵眼疾手快,将沈关砚摁在推拉门上,宽大的手罩在沈关砚窄细的腰身,另一只手摁着沈关砚的双腕。 “宝贝。”姜元洵的气息拂过沈关砚后颈,“你以为毕业了,是不是就摆脱我了?” 沈关砚用力挣扎,姜元洵手上力道加重,声音更哑了。 “别乱动,你碰出火了,我就在这里艹你。” 沈关砚的脸霎时间白了,颤着声音说,“姜元洵……你放过我吧。” 姜元洵看着他水润的眼眸,笑了笑,“反正你都是要给人睡的,我各方面条件都不差,你卖给我不亏。” 听到他这话,沈关砚重新挣扎起来,张口要喊救命,嘴被姜元洵捂住了。 “都让你别乱动了。”姜元洵虎口抵在沈关砚唇上,声音又轻又哑,“你不知道吗?你妈收了我五十万。” 沈关砚眼瞳剧烈一跳,带着颤抖的鼻音说,“不可能。” 姜元洵哼了一声,“听说你妈昨天见了很多人,还算她有眼光,知道我是这里面最好的。” 沈关砚挣扎的力道松下来,手脚冰凉,浑身发颤。 “哭什么?”看着沈关砚眼眶蓄起的泪,姜元洵不以为意,“她要钱挺好的,你等我从信托基金再拿一笔钱给她,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沈关砚抖得不像话,像是寒冬落下的一片枯叶,摇摇欲坠,只剩下一根神经撑着。 “你放过我吧。”沈关砚带着哭腔央求,“我妈妈是不会要你钱的。” 昨天沈书雅在商场刷了七八十万的单,怎么可能为了五十万就卖了他? 沈关砚不相信。 姜元洵:“我这儿有转账记录,你要看吗?” 说着他松开沈关砚的腰,掏出手机,解锁后点开转账信息放到沈关砚面前,“喏,这是你妈吧。” 沈关砚看了一眼,收款账户的名字是**雅,银行账号最后三位也确实是他妈的卡,668,很好记。 沈关砚仰着头,嘴角发着抖,眼泪无声地滑下来。 “宝贝。”姜元洵低声说,“她不要你了,我要你啊。” 姜元洵要去亲沈关砚的时候,沈关砚忽然爆发,双手挣开姜元洵的钳制,抬臂肘击在姜元洵的胸口。 趁着姜元洵吃痛,沈关砚颤着手拉开门,跌撞着跑了出去。 前面包厢的门正好打开,走出来一个人,沈关砚混混沌沌地撞了上去。 头顶响起一个含笑的声音,“呦,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出门就有小美人投怀送抱。” 姜元洵追上来,见沈关砚依偎着一个男人,恼怒地上前,“拿开你的脏手!” 裴云斯笑眯眯看了一眼姜元洵,转头对包厢里的人说,“岭南,你漂亮的弟弟被人欺负了。”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姜元洵捏拳抡过来,“你他妈的。” 裴云斯反应迅捷,将怀里的沈关砚推给从包厢走出来的男人,然后拦下姜元洵的手,“现在的小朋友火气都这么大?” 沈关砚摇晃的身形被一只手稳住,一股熟悉的木质调气息包裹住他。 沈关砚眼尾湿得一塌糊涂,他抬起头,隔着一层水雾看到一张清正冷淡的脸。 第 4 章 沈关砚满脸泪痕,傅岭南看了几秒,视线又扫向盛怒的姜元洵。 傅岭南低头问沈关砚,“他欺负你了?” 沈关砚手指曲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我想回家。” 傅岭南没再说什么,带着他朝外走。 姜元洵见状要去拦,被裴云斯堵住去路,姜元洵双目冒火,阴鸷道:“滚开!” 裴云斯唇边笑意不变,只是掏掏耳朵,“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吓到我了,再吼我,我就躺地上碰瓷。” 姜元洵:……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比他还无赖的人。 - 傅岭南开车将沈关砚送回傅家。 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沈关砚靠在副驾驶座,除了一阵阵心悸的难受,还有被傅岭南撞见的难堪。 到了地方,沈关砚匆匆跟傅岭南道了一声谢,飞快下了车。 傅岭南看沈关砚进了家门,然后才开车离开。 这个时间,傅家的佣人在打扫卫生,沈关砚低头穿梭过客厅,快步回了房间。 姜元洵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沈关砚关掉手机把自己埋进床上,很快脸就湿漉漉的。 房门推开,沈书雅走进来。 缩成团的沈关砚支起眼皮,沈书雅站在床边,神色冷然地看着他,沈关砚心脏一抽。 沈书雅精致的眉梢皱起,“哭什么?没用的东西,不就是被亲一下,摸一下。” 沈关砚心脏骤然停滞了一秒,挂在眼眶的泪又掉了下来,嗫嗫地说,“……把钱还给他吧。” 沈书雅闻言脸色更冷了,“便宜都被别人占了,还要把钱退回去,你就这么不值钱?” 沈关砚摁在床单上的指尖泛白,轻轻地哀求,“妈妈,把钱退给他吧,我没有被他占便宜。” 沈书雅不为所动,“今天没有,那明天继续跟他约会,这五十万包含占点小便宜,如果想睡你至少要再拿两百万出来。” 沈关砚难以抑制自己的悲伤,终于哭出了声,“他在学校经常欺负我……” 沈关砚很少跟沈书雅讲自己被欺负的事,一个漂亮的女人带着一个漂亮的儿子生活,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恶意。 这是他第一次袒露自己被欺负,但沈书雅却不想听。 “给了钱就不叫欺负。”沈书雅冷酷地说,“既然我拿了他的钱,你就算再不愿意也给我忍着。” “为什么?”沈关砚心底有什么东西要破碎,声音虚弱得可怜,哭着问,“为什么要把我卖了?” 这话似乎刺痛了沈书雅,一把掐住沈关砚的脖子。 “你觉得我把你卖了?”她眸色闪过一抹病态的癫狂,“沈关砚,你觉得自己这么不值钱?” 沈关砚被迫仰着头,惶然又惊惧。 沈书雅用力掐着沈关砚,“我告诉你,两百万是门槛,那些想骗你色骗你财的渣男人,那些想拍你床.照威胁的贱男人,那些想让你给他当牛做马的穷男人,都能挡在门外。” 沈关砚被沈书雅掐的感到窒息,但温顺地没有挣扎。 沈书雅眼圈猩红,“沈关砚,你给我记住,我要真想卖你,没有两百亿不可能,低于这个价格都是贱卖,听见没有!” 说完甩开沈关砚,转身朝门外走去。 沈关砚哽咽着叫她,“妈妈。” 沈书雅停在原地,背对着沈关砚没回头。 “姜元洵刚成年就能拿出两百万,说明他家底厚,有资源跟人脉。”顿了一下,沈书雅冷漠地说,“傅启卿看上你了,这俩选哪个你自己看着办。” 房门关上。 沈关砚定在床上,表情僵硬,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傅启卿看上你”是什么意思。 - 沈关砚逃了。 什么都没有收拾,只带着手机跟身份证件就离开了傅家。 一口气逃了一千多公里,从京都到了杭景市。 沈关砚在这座城市待了好几年,他初中就是在这里读的书,后来沈书雅遇到傅启卿,他们母子跟着傅启卿搬到了京都。 沈书雅已经把这里的房子卖了,沈关砚去宾馆开了一间房。 他刚到房间就给沈书雅打电话,忐忑不安地说了自己的位置。 沈书雅出乎意料的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隔了几分钟,沈书雅给沈关砚转了几万块钱。 沈关砚发微信给沈书雅,告诉对方他有钱,沈书雅没有回他。 第一天晚上,沈关砚窝在这间十一二平米的房间,夜里惊醒了好几次。 第二天沈关砚开始找工作,在网上发自己的简历。 除了弹钢琴他什么都不会做,学历也只有高中,能找的工作不算太多。 第三天工作找到了,沈关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沈书雅。 沈书雅语气并不好,“什么工作?” 沈关砚本来的好心情,因为沈书雅的态度再次不安起来,“钢琴家教,一个半小时一百块钱。” 沈书雅嗤了一声,“我给你请一小时五千多的钢琴老师,就为了让你赚这一百块钱?” 沈关砚羞愧地低下了头。 沈书雅不耐烦地说,“行了吧,钢琴家教是我的底线,你要是去给人端盘子刷碗,我就打断你的腿,反正钢琴家不需要腿。” 听她这样说,沈关砚反而不害怕了,心情再次好起来。 沈关砚的唇弯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妈,我现在找到工作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你也回来吧,以后我们就在杭景市生活。” “你在说什么梦话?”沈书雅劈头盖脸地骂。 “沈关砚,我看我是把你养废了!这么多钱堆到猪身上,它都能换成人脑子想问题。投资到你身上,人脑子都是猪脑子。我到底要花多少钱,你的眼界才能打开,才能有上进心?” 沈关砚的脸一下子白了,抿着唇不敢说话。 沈书雅:“杭景市这种破地方,你最好给我忘个干干净净,它永远不会是你人生的终点。没事就挂了,我懒得听你这种蠢话,浪费我的时间。” 听着手机挂断嘟嘟声,沈关砚半晌没有动。 其实他想说,让沈书雅离开傅启卿,他根本不是一个好人。 他还想说,只要是跟沈书雅生活,就算生活过得再苦再难,他也是开心的。 但沈书雅似乎有自己的打算,根本没有要离开傅家的意思,哪怕傅启卿在觊觎自己的儿子。 沈书雅有事从不会跟沈关砚商量,只有告知跟命令,也不允许沈关砚反抗她的决定。 沈书雅刚才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嫌弃沈关砚没出息。 这些年她花费了很多金钱、时间、精力培养沈关砚,可不是让他窝在二线城市当个钢琴家教。 她要沈关砚站在更高更大的舞台,成为享誉国际的钢琴家。 沈书雅用了一个词——投资。 没错,她是把沈关砚当作一个商品在投资,调动自己能调动的所有资源砸到沈关砚身上,然后等着他升值。 钢琴家=社会名望。 而社会名望又能让沈关砚打破现有的圈层,跨越更高的阶级。 站的越高,离那些扒皮喝血的穷鬼们越远。 沈书雅要沈关砚高高在上,要他去攀那些最好、最高的枝儿。 所以沈关砚的平庸的志向让沈书雅十分窝火。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懒惰就是原罪,单纯更是罪无可恕。 她对沈关砚的期望太高了,重重地压在沈关砚心头,还有那些挑战世俗底线的价值观,也让他倍感压力。 沈关砚在床上坐了许久,然后把放凉的包子吃了。 - 钢琴家教课约在下午两点。 雇主是一个和善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头发茂盛,看起来文质彬彬,像是教历史的大学老师。 沈关砚想着第一天给人上课,应该早点到,这样还能跟小朋友联络一下感情。 下午一点四十,他敲开了对方的家门。 男人笑着让沈关砚进来,“这么早就过来了?孩子去她姥姥家了,有个五六分钟她妈妈就能把她接回来,坐。” 沈关砚局促地坐到客厅沙发上。 男人给沈关砚倒了一杯果汁,“外面热不热啊?喝杯饮料。” 沈关砚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又告诉男人外面不算热。 男人坐到沈关砚旁边夸赞道:“这么小就知道出来打工赚外快,帮家里减轻负担,现在很少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了。” 沈关砚被他说的不自在,“……没有。” 男人:“快喝果汁,鲜榨的,刚从冰箱拿出来,给我们家那个淘气鬼喝的,你尝尝味道。” 沈关砚喝了一口,“很好喝。” 男人笑了笑,继续跟沈关砚闲聊。 没聊几分钟,沈关砚感觉头有点晕,眼皮打架,四肢也变得轻飘飘,好像有什么东西抽走了他的力气。 手里的杯子拿不稳,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这一声惊醒了沈关砚,意识到不对劲的他,慌忙起身要离开这栋房子。 沈关砚刚站起来,药劲正好上来,双腿如下了热锅的面条,不受控制地软下来。 男人手疾眼快地扶住沈关砚。 意识朦胧中,沈关砚听到房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过来,然后从戴眼镜的男人手里接过了他。 沈关砚强撑着眼皮扫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之后晕了过去。 第 5 章 沈关砚恍惚着睁开眼,一片璀璨的星空落入他眸中,每颗都那么清晰,好像抬手就能摘下来。 城市里的星星什么时候这么多,这么亮了? 沈关砚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响到一道低沉的声音。 “醒了?” 沈关砚慢半拍地移动眼珠,傅启卿看着他,深邃威严的面上带着一抹很轻的笑意。 沈关砚的意识骤然清醒,发现自己的脑袋枕在傅启卿的膝盖,受惊似的立刻弹坐起来。 体内的药劲儿还没过去,沈关砚脑袋一涨,眼看就要栽下去,傅启卿伸手把他捞了起来。 沈关砚刚坐稳就慌忙拨开扣在身上的手,满脸恐惧地缩到车厢角落。 傅启卿也不生气,开口说,“李先生打电话说你在他家低血糖晕了过去,我正好在这边出差,就过来接你了。” 李先生就是请沈关砚做家教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沈关砚没有低血糖的毛病,而且他昏过去之前分明看到了傅启卿。 沈关砚抿着微抖的唇,不敢随意揭穿他。 傅启卿裹着温柔的画皮,以长辈的口训教育沈关砚。 是教育,而非教训。 “跟家里闹矛盾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你妈妈会担心的,而且外面很危险,下次有事可以跟我说,知道吗?” 傅启卿摸过沈关砚柔软的黑发,幽暗的眼眸被星空顶映出一丝虚假的温情。 沈关砚单薄的双肩缩在一起,惶然地看着他。 在傅启卿长久地注视下,沈关砚僵硬地点点头。 傅启卿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 漆黑的库里南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窗外的浮光掠过沈关砚,将他侧脸勾勒的光洁漂亮。 他像被关进铁水浇筑的牢笼,在这辆豪车里,在傅启卿身边,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傅启卿倒是很放松,坐在另一侧的座位里,隐匿在黑暗里观察着沈关砚。 忽然傅启卿抬手摁了一个地方,沈关砚旁边的车窗降下了一点。 酷暑的热风灌了进来,沈关砚眼皮猛地一跳,像草原上有着柔软皮毛的素食动物,从风声中察觉到天敌的靠近,身体紧绷,双手捏在一起。 隔了好一会儿,身侧的人都没有其他举动,沈关砚提着的心放下来一些,然后感觉到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打他的左耳,有点疼。 沈关砚摸了一下,在耳侧碰到一个类似耳环的东西。 傅启卿趁着他昏迷,竟然在他左耳的耳侧打了一个耳洞! 看到沈关砚的动作,始作俑者问,“怎么了?” 沈关砚往旁边缩了缩,脸色苍白地冲傅启卿摇了一下头。 傅启卿也不再问了,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在车窗,一旁的沈关砚身体也越来越紧绷。 傅启卿嘴角松了松,终于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沈书雅把沈关砚养得很好,或者说驯养得很好。 这些年在沈书雅高压的教育下,沈关砚的脾气柔和到不可思议。 乖巧、听话,就连反抗都透着一股让人怜惜的可爱劲儿。 沈关砚的神经很敏感,对人的情绪也有着极高的感知力,敲敲手指都能吓到他,让傅启卿想起海边那种藏在石缝里的小螃蟹。 只要把石头搬开,那些硬币大小的小螃蟹就会四散逃开。 横着身子逃跑的样子十分有趣。 沈关砚害怕的样子比那些小螃蟹还要讨喜。 - 杭景市到京都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回去要十几个小时的车程。 傅启卿把这十几个小时当成度假,没有旅途者的烦躁,反而兴致盎然。 中途车停进服务区,司机买了两份盒饭给沈关砚和傅启卿。 有了果汁的前车之鉴,沈关砚不敢轻易碰傅启卿沾过手的东西。 傅启卿看了一眼沈关砚,那张漂亮的脸透着憔悴,长睫柔软地耷拉着,眼底始终有一抹水色,宽大的衣服罩在他身上,肩背显得格外单薄。 傅启卿没强求,让沈关砚自己去服务区的商店买食物。 沈关砚先是僵硬了一会儿,确定傅启卿说的是真的,迫不及待打开车门。 在商场磨蹭了一会儿,沈关砚买了一块面包,一瓶水。 扫码支付完成后,司机将他“请”回了车上。 沈关砚食不知味地啃着面包,一旁的傅启卿突然凑过来,沈关砚立刻像应激假死的动物,所有的动作僵住,塞在嘴里的面包也不敢嚼了。 傅启卿随口问,“里面加的什么馅儿?” 沈关砚埋着脑袋没说话。 傅启卿又问,语气加重,“小砚,什么馅儿的?” 沈关砚硬着头皮把面包朝他那边挪了挪,让他看什么馅儿。 傅启卿再凑近了一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关砚,“我要听你说。” 他笼罩过来的气息太过可怖,沈关砚的眼睫颤了一下,不安地抓了抓手,神色惶然无措。 半晌沈关砚开口,声音微弱,“豆,豆沙馅儿。” 满意的傅启卿摸了摸沈关砚的脑袋,态度像是对一只听主人话的小狗。 沈关砚食欲全无,那块面包最终也没有吃完。 之后傅启卿没有再折腾沈关砚。 直到司机将车开到傅家门口,沈关砚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了松。 自动车门一直没打开,沈关砚慌了神儿,侧身用力去推。 但车子处于锁定状态压根推不开,傅启卿从身后靠过来,沈关砚血液霎时逆流,牙关发颤。 那截从宽大衣领伸出来的脖颈白得晃眼,脉管清晰可见,精致的耳骨缀了一小枚红宝石的耳饰。 傅启卿捏住那粒耳饰,沈关砚很明显抖了一下。 车窗外,晨阳穿刺天际,给厚蓬蓬的云镶了一层金边。 沈关砚瑟缩着双肩,一缩再缩,胸前紧紧贴着车门,但还是躲不开身后那只手。 对于沈关砚的“离家出走”,傅启卿没说一句重话。 但这一路上,他总有意无意地敲打沈关砚的神经,似乎要沈关砚记住这个教训。 在与沈书雅一墙之隔的傅家门口,在沈关砚松懈下来的时刻,傅启卿落下了最后一击。 他转动红色的耳饰,铂金环缓慢地碾着那枚小小的耳洞,还没长好的伤口再次出血,钝刀割肉似的。 沈关砚眼睫颤抖着,剔透的眼睛被晨光照出一片水光。 傅启卿继续玩弄着那颗耳饰,动作很轻,甚至是慢条斯理。 封闭的空间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无限放大,车厢仿佛一头长着大口食人的巨兽。 沈关砚想逃、想叫。 可他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动弹不得。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说,“你耳骨后面有枚咖色的小痣,打耳洞的时候,我特意让他们避开了。” 说话时,傅启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在这场酷刑里,在这声狎昵的暧昧语调里,沈关砚心底防线全面崩溃。 他合着眼睛,眼泪无声地淌下来。 - 沈书雅出来接沈关砚,那张漂亮的脸满是泪痕,左耳鲜血淋漓,失了魂似的站都站不稳。 沈书雅心中一惊,上前扶住他。 傅启卿倒是衣冠楚楚,从车上走下来,发丝都没乱。 他淡淡对沈书雅说,“小砚昨晚没休息好,洗个澡,让他好好休息。” 沈书雅温柔一笑,“我知道了。” 扶着沈关砚回到房间,沈书雅褪下笑容,神色冰冷。 把沈关砚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有耳朵上有伤,沈书雅去扯那枚红色耳饰。 她刚一摸到沈关砚的耳朵,沈关砚反应很大地退了退,很抗拒别人摸他的耳朵。 沈书雅厉声说,“别动!” 沈关砚只是很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听到是沈书雅的声音,还是强压下恐惧,乖乖的不动了。 沈书雅摘下耳坠,见沈关砚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脸色更加难看。 “哭什么哭?都给你摘下来了,过两天耳洞就能长回去。” 沈关砚双目通红地跌坐在床上,对于沈书雅的责骂,只是把眼睫垂了下去。 沈书雅捏着那枚耳饰,看了两眼,然后拉过沈关砚的左手,将耳环套进他的无名指。 竟然严丝合缝。 沈书雅冷笑了一声,“送你一个戒指,呵,这是打算娶你?” 这话惊醒了混沌的沈关砚,他睁着泛红的眼睛,哀求沈书雅,“我们离开这里吧。” 沈书雅漠然道:“然后被他抓回来,再给你另一只耳朵上打个洞,套一个环?” 沈关砚的瞳仁震了一下,眼底溢出绝望。 沈书雅拽下沈关砚手上的戒指,“他对你的兴趣没消失之前,老实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沈关砚哽咽着开口,“我,我们打电话报警。” 沈书雅皱眉,“别说蠢话,这些年我们花了他不少钱,他要是起诉追回,我上哪儿找钱填这笔窟窿?” 真要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傅启卿追着沈关砚,他们母子还得反过来求傅启卿。 沈关砚颤颤地问,“花了多少?” 沈书雅扫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把钱还给他?好啊,你去找二、三十个姜元洵,只要他们每个人给两百万就够还钱。” 沈关砚难堪地把头低了下去。 沈书雅收回目光,淡淡道:“我还能再拖半个月,这半个月你机灵点,到时候再另想办法。” 说完就出去了。 没过几分钟,沈书雅拿了一支药膏扔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怕耳洞长不回去,捡起药膏抹到耳朵上。 刺痛感又让他想起车厢里傅启卿的“暴行”,心底漫上巨大的绝望,整个人难以呼吸。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一直拿傅启卿当父亲一样尊敬的,对方却对他有这种想法。 沈关砚蜷缩起来,想要找一个树洞将自己埋进去。 第 6 章 沈关砚受到惊吓,不想见傅启卿,因此中午跟晚上都没下来吃饭。 第二天早上沈关砚仍旧没有出现在餐厅,傅启卿淡淡地问了一句。 中午沈关砚在沈书雅的命令下,走出房间埋着头进了餐厅,手脚轻飘飘的,呼吸都放得很慢。 沈关砚进来时,傅启卿神色如常。 沈书雅的态度也跟过去没有两样,偶尔还会跟傅启卿讲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们太正常了。 正常地吃着饭,正常地聊着天,神色正常,语气也正常,担惊受怕的沈关砚好像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 餐厅融洽的气氛,让沈关砚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记忆。 他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沈书雅告诉他,傅启卿看上了他。 傅启卿放下碗,拿餐布擦过嘴后,掀眸看了过来,视线掠过沈关砚憔悴却漂亮的脸,最后落到他秀气的耳骨。 沈关砚顿时紧张起来,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傅启卿问,“怎么没戴那个耳钉,不喜欢?” 沈关砚本就不多的血色从面上褪尽,睫毛的阴影在瞳仁晃荡着,眼前阵阵发黑,失去说话的力气。 “一会儿我让他戴上。”沈书雅很自然地接过话,然后起身给傅启卿添了半碗汤,又把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 沈关砚喉咙堵塞着食物,有一种发呕的感觉。 这顿饭吃的异常缓慢。 吃完饭,傅启卿坐车去了公司,沈书雅亲自把他送出了门。 人离开后,沈书雅回身对沈关砚说,“回你房间把那个戒指翻出来,然后扔马桶里用水冲走,他晚上要问你怎么不戴,你就说找不到了。” 看着沈关砚浑浑噩噩的样子,沈书雅冷冷地说,“机灵点,别什么事都要我提点。” 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会下意识寻求最亲近的人庇佑。 沈关砚那点寻求庇佑的心思,听到沈书雅的话后慢慢消散,继而转为羞愧。 他是沈书雅的包袱,是沈书雅的拖累,如果没有生下他,沈书雅会活的更好,更潇洒。 如今他又给沈书雅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有那么一刻,沈关砚很想从这个世界消失。 - 晚上傅启卿有事要晚回来一些,但他打过电话说自己会回来吃饭。 时针一分一秒过去,沈关砚在心里祈求傅启卿今天不要回来。 九点二十的时候,人还是回来了,还给沈关砚带了一份礼物。 傅启卿似乎预料到沈关砚不会戴那枚耳钉,看到沈关砚干干净净的耳朵什么都没有说,递过来一个蓝色的天鹅绒面盒子。 沈关砚手指头抓在手心,没有去接那份礼物。 头顶的水晶灯把他面皮照得半透明,薄得好像牙齿一磨就能破皮,长睫上下晃着,遮住了眼底的惧怕。 “你这孩子,高兴坏了?连句谢谢都不会说。”沈书雅怪嗔着去接傅启卿手里的盒子。 傅启卿的手抬了抬,避开沈书雅。 沈书雅看了他一眼,傅启卿神色不变,目光沉沉地盯着沈关砚。 这意思很明显,要沈关砚亲自拿。 沈关砚身体的每一根弦都绷到极致,沈书雅在耳边催促他,傅启卿的视线鞭挞着他。 沈关砚慢慢把头埋了下去,抬手拿过傅启卿那份礼物,低不可闻地说,“谢谢。” 傅启卿这场单方面的施压还没结束,“打开看看喜欢吗?” 沈关砚僵了几秒,然后把首饰盒打开。 里面是一条缅甸红宝石项链,色泽鲜艳,饱和度很高,镶嵌着上千颗钻石。 沈关砚没办法对这么一款女士项链说自己喜欢,但也不能说不喜欢,在原地与等答案的傅启卿僵持。 最后是沈书雅取下项链,戴到了沈关砚的脖子上,结束了僵局。 殷红的宝石裹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仿佛一个个吻痕,又像一颗颗带血的暧昧牙印,让沈关砚染了几分情.欲。 傅启卿眯了眯眼睛。 沈书雅夸赞,“好看,戴着吃饭吧。” 傅启卿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没再说什么,进了餐厅。 被阉割了性别跟自尊的沈关砚,提线木偶似地被沈书雅摁到了餐椅上。 席间,他始终低着头,脖圈上的东西像绞绳一样勒着他,让沈关砚无法喘息。 头顶的灯虚幻起来,周围的场景变得无限扭曲,仿佛一场光怪陆离噩梦。 沈关砚粗喘着气,牙齿不受控制地轻微打颤。 “砚砚……” 在沈书雅失控的声音中,沈关砚晕了过去。 但世界还是不平静,陷入真正梦境的沈关砚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发了一场很高的烧。 过来看病的医生打了两针退烧药,沈关砚的烧第二天才降了下去。 午间太阳最刺眼的时候,沈关砚醒了过来。 房间拉着窗帘,日光从缝隙照进来,拉出一条长长窄窄的光线,躺在床上的沈关砚,不在它的照拂中。 沈关砚撑着酸涩的眼睛,看着那道光,抬起手想去碰一碰。 房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傅启卿走进来。 沈关砚立刻缩回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踩在他脆弱的神经,每一声都震击着耳膜。 傅启卿停到了床头,沈关砚的呼吸也停滞了。 “醒了?”傅启卿的手隔着夏凉被摁在沈关砚的头顶,“蒙着头睡对身体不好。” 语气像一个温和长辈,沈关砚却害怕得打颤。 傅启卿笑笑,也没有强行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开口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也很容易满足,一份炒粉、一屉虾饺、一碗拉面,甚至几个栗子饼就可以了。” 沈关砚寒毛霎时竖起,惊恐万分。 炒粉、虾饺、拉面,还有栗子饼,是他在杭景市那几天吃的东西。 傅启卿早就知道他跑到杭景,还派人跟踪他。 傅启卿继续说,“但你妈妈不是,她要做美容,喝下午茶,买最新季度的衣服鞋子,还有漂亮的包。这不能说她有错,美丽是需要金钱滋养的。” 藏在被子里的沈关砚怔愣了愣,下一秒供他躲藏的安全屏没有了。 傅启卿掀开被子,看着沈关砚极度漂亮的眉眼,以及眼睫下的阴影说—— “你应该也不想她吃苦吧,毕竟她以前为了你过得很不好。” 这句话刺穿了沈关砚。 - 傅启卿离开后,沈书雅才端着饭菜过来。 沈关砚的烧还没完全退下去,眼尾泛红,唇色却苍白,病恹恹的模样,连半碗粥都喝不了。 看他这样,沈书雅难得没有发脾气,“他跟你说什么了?” 沈关砚表情一僵,在沈书雅再三的追问下,还是把傅启卿的威胁告诉了她。 沈书雅闻言拧起好看的细弯眉,露出很棘手的表情。 她没料到傅启卿会派人一直跟着沈关砚,更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姜元洵的事。 沈书雅沉声说,“你先顺着他,最近别见姜元洵,也不要有联系。” 傅启卿不是一个喜欢霸王硬上弓的人,但惹怒他就不好说了。 这个时候沈关砚再也说不出跟沈书雅一起离开傅家的话,傅启卿种种行为不仅击溃沈关砚的防线,同时击毁了他的天真。 傅启卿是不可能轻易放他们走的,不然就不会派人监视他了。 沈书雅积极跟傅启卿周旋,沈关砚在他们俩无声地斗法中,日渐憔悴。 他现在很害怕走出房门,总觉得外面有无数双眼睛帮傅启卿盯着他。 但房间也不安全,因为傅启卿能轻易进来。 沈关砚在惶惶不安中度日,琴房不再是伊甸园,傅启卿总喜欢在花园外透过落地窗看他,这让沈关砚感觉自己是金笼里的鸟,供人观赏把玩。 渐渐地,沈关砚不怎么去琴房练琴了,如果练也会等傅启卿去上班。 但自从他发现琴房有监控后,就算傅启卿不在,他也心绪不宁,甚至会弹错几个音,然后换回沈书雅一顿“没出息”的责骂。 在傅家待着没有安全感,沈关砚常去别墅群间那个罗马喷泉旁坐着。 这地方出入的人多,傅启卿要体面,不会在外面对他怎么样。 沈关砚谨记沈书雅的话,不跟任何人有过多的交集。 他长得扎眼,气质好,又衣着不凡,还整天坐在这里,前来搭讪的男男女女太多了。 傅岭南开车穿过门岗,开了几百米路,正好撞见这幕。 夕阳即将沉落,天边余着最后一道天光,丝丝缕缕的晚风吹起,一天最清爽的时候即将到了。 坐在长椅上的沈关砚融进昏黄暧昧的夕阳里,身旁挨着一个中年男人。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关砚那双糅进霞光的剔透眼眸瞪大了一些,像是惊骇,又像是羞恼,抿着唇起身要走。 男人拦住沈关砚,鄙夷道:“你装什么装?整天坐这里发骚,不就是为了钓有钱的凯子?还是你觉得老子付不起钱?” 这种污言秽语,沈关砚从小就开始听。 一开始那些人是在说沈书雅,后来他长大一点,“发骚”这个词就变成沈关砚的标签。 他早就免疫这种攻击,无论谁这样骂他,他都闷头做自己的事,从来不搭理。 但自从知道傅启卿看上他后,沈关砚再也无法把这两个字当成单纯的言语伤害。 他只是好好的上学,只是好好在傅家做一个透明人,只是好好坐在这里。 为什么变成他在发骚,他勾引姜元洵,他勾引傅启卿,他勾引这个男人? 沈关砚闷头往回走,男人不依不饶地追在身后,让沈关砚开一个可以睡的价。 直到一辆车停到沈关砚面前,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看到傅岭南,沈关砚喉头滚了滚,挤出一句,“哥。” 傅岭南扫了一眼沈关砚身后的男人,“这是我弟弟,再骚扰他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眼型狭长,眼皮双的不明显,只在眼尾最后裂出一道凌厉的褶皱,让那张偏美型的脸显出几分凛列。 男人吞了一下口水,最后不甘心地走了。 傅岭南对沈关砚说,“上车。” 离家不足两百米,但沈关砚还是听话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傅岭南没问沈关砚为什么坐在这里,沈关砚上车后也抿着唇没说话。 一路沉默到了傅家车库,沈关砚走下来,跟傅岭南从通道穿行至客厅。 沈关砚这几天过的一直浑浑噩噩,随时随地走神,迈台阶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空了一阶,身子朝左栽去。 即将摔倒时,一双手摁住了他。 惊魂未定的沈关砚下意识看过去,傅岭南从容收回手,拿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他边朝前走,边讲电话,“喂。” 傅岭南背脊挺直,双肩宽阔,背部线条到腰腹那里骤然收紧,双腿又长又直。 沈关砚定在原地,看着傅岭南挺拔出挑的背影,心口跳得奇快。 很快傅岭南进了客厅,消失在他的视线。 但沈关砚仍旧没有收回目光,脑子冒出来的某个疯狂想法让他心悸手颤。 第 7 章 这段日子傅启卿天天回来吃饭,导致沈关砚很排斥餐厅。 因为每次吃饭都是一场无形的刀光剑影,沈书雅跟傅启卿身经百战,交锋中还能自如的用餐。 沈关砚没那副钢铁肠胃,食物吃进嘴里常常难以消化。 今晚傅岭南回来了,傅启卿不再说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做那些意有所指的事,沈书雅也不用曲意逢迎,沈关砚这条砧板上的鱼肉,总算有片刻的喘息。 傅岭南成年后就一个人搬出去住,平时很少回来,每次回来父子俩都会在书房谈一谈。 多则几个小时,少则十几分钟也是有的。 他们父子的关系不像普通家庭那么亲密,但傅岭南在傅家地位却很高。 傅启卿跟傅岭南的母亲是商业联姻,但婚姻只维持了五年,生下傅岭南没多久,俩个人就办了离婚手续,各自展开新欢。 虽然早早离了婚,但两家的生意却紧密相连,傅岭南的母亲在傅启卿的公司占了9%的股份,也是董事会一员。 俩个人很少见面,大事在公司谈,小事就让傅岭南传话。 傅岭南作为他俩的“共同财产”,十五岁之前基本处于两头跑状态。 大概是因为有两个家,强势如傅启卿教训傅岭南都要掂量掂量他身后的林家。 吃过饭后,傅岭南又跟傅启卿进了书房 沈关砚支开门缝看了一眼,傅岭南余光瞥过来时,他飞快关上门,心脏砰砰撞击着心口。 冷静下来后,车库通道冒出来的诡异想法,再次占据沈关砚的大脑。 傅岭南是傅启卿的儿子,也是家里唯一不怕傅启卿的,如果跟他…… 傅启卿再生冷不忌,也不会荒唐到跟自己的儿子同睡一个人吧? 沈关砚生出期望的同时,又觉得这个脱身的办法很无耻。 他唾弃地把自己埋到被子里,黑暗中一会儿想到姜元洵,一会儿又想到骂他的那个男人。 最让他恐惧的还是傅启卿,恐惧到沈关砚现在洗澡都不怎么碰耳朵,一摸就想到那天发生的事。 耳洞虽然长好了,但心里还有一个始终没填平。 傅岭南没在傅家过夜,谈完事就离开了,沈关砚一时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 隔天沈关砚没再去罗马喷泉,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什么都不干就是发呆。 沈关砚不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还能继续多久,他对未来前所未有的迷茫,甚至怀疑自己还有没有未来。 正出神时,一道人影落到身上。 沈关砚猛然惊醒,瞧见是昨天那个追着他问睡一晚上要多钱的男人,脸色骤变,起身就要走。 昨天还一脸轻蔑不屑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到沈关砚面前。 沈关砚惊得钉在原地。 “沈少爷。”男人跪行到沈关砚面前,一边抽自己嘴巴,一边去抓沈关砚的手。 沈关砚触电般抽回手,惊疑不定地后退半步。 男人神色讪讪,“我错了,沈少爷,你原谅我昨天的冒犯吧。” 路过的行人好奇地看过来,沈关砚又后退了一步,慌张地说,“你起来,别这样。” 男人赶紧站起来,讨好地朝沈关砚笑,“沈少爷,我昨天喝多了,真不是故意的,麻烦您能不能跟傅先生说一句?” 沈关砚胸腔震颤了一下,呼吸变得微弱,男人眼里的央求像是两簇火烧在他身上。 也对。 远在杭景市的事傅启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别说家门口了。 沈关砚浑身发麻,生出一种逃脱不了的绝望,自己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他蹲在马桶前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一个干净,膝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磕出两道红印。 夜里沈关砚又做了噩梦。 梦到傅启卿拿着耳洞枪,硬生生在他左耳又穿出一个洞。 血还没止住,傅启卿扎进一个耳钉,然后慢悠悠地转动金属环,轻笑着说,“要多转几下,这样耳洞就不会长回去了。” 沈关砚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发根。 很快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僵硬地一寸寸转过头。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轮廓站在床头,深邃的侧脸被窗外的灯照得明明暗暗,如墓地里的一尊雕塑。 沈关砚瞳仁震了震,面色惨白。 傅启卿抬手摁亮了壁灯,一角柔光撑开黑暗,傅启卿问,“做梦了?你妈熬了安神的汤,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这话听着体贴,实际很施压。 像是在说,我进你房间谁都管不了,包括你妈。 沈关砚的神经因为他这句话的确紧绷起来,但不是为沈书雅知道傅启卿进来而没阻拦,沈关砚在害怕傅启卿的自由闯入。 其实这不是傅启卿第一次这么晚来他房间。 前段时间他备战高考,同时还要练琴参加一场很重要的比赛,傅启卿也来过几次。 但那个时候,沈关砚以为傅启卿是怕自己压力大,所以来找他谈心的。 沈关砚一直以来都很敬畏傅启卿,那几次谈心他在对方身上感到一种类似父亲的关怀,不像之前那么怕傅启卿了。 有一次傅启卿过来,身上还带了一点淡淡的酒味,在橘色的壁灯下那双望过来的眼像倾落的岩浆。 当时沈关砚以为那是傅启卿醉态下泄露出的关怀,现在回想起那晚,一切都变了味道。 沈关砚胃里又开始翻腾,喉咙阵阵发紧。 傅启卿摸着沈关砚被灯打出漂亮光圈的头顶说,“喝了汤就早点睡吧。” 沈关砚僵硬地坐在床上。 “对了。”走到门口的傅启卿回身,“散心的时候别走太远,不然遇到昨天那样的人,我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沈关砚眼睫一抖,以为傅启卿要将他困在这套别墅不让出去,心里一急,慌忙说,“我明天要去……图书馆查资料。”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傅启卿极轻地笑了一声。 光线很暗,沈关砚看不清傅启卿的表情,也不知道他那声笑是什么意思。 “可以。去哪儿都可以,只要不是一声不吭走了。”顿了一下他又说,“也别见不该见的人。” 沈关砚不知道他说的“不该见”的人是谁。 姜元洵,还是…… 傅岭南? - 喝了沈书雅送过来的汤,沈关砚不仅没睡好,反而失眠了。 在傅启卿无时无刻表露对他的关注以及监视下,沈关砚害怕入睡,害怕傅启卿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闯进来。 睁着眼到了天亮,吃过早饭沈关砚犹豫着走出了傅家。 果然没有人拦他,沈关砚心情稍好了一点,坐地铁去了图书馆。 人越多沈关砚越放松,还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听说傅启卿今天中午不回来,沈关砚跟沈书雅发了条要在外面吃饭的消息。 沈书雅回了一句:知道了。 最近沈关砚食欲不怎么好,从图书馆出来漫无目的在外面闲逛。 路过一家漫画屋,玻璃门内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弟弟。” 满腹心事的沈关砚没在意。 伴随着铃铛清脆的响声,玻璃门打开,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挡住沈关砚的去路。 沈关砚这才抬起头,与一双招摇的桃花眼对上,不由后退半步。 “不记得我了?”裴云斯弯唇笑着,“我是你哥的朋友。” 沈关砚对裴云斯的印象不怎么好,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了一声招呼。 裴云斯很自来熟,“吃饭没?没有的话一块吧,你哥也去。” 沈关砚本来是想走的,裴云斯的后半句让他的双脚停在原地。 裴云斯出来是给亲妹妹买漫画,折回去付钱买了漫画,然后带沈关砚去吃饭。 最近沈关砚被人骗了好多次,已经形成条件反射,跟裴云斯进了一家私人餐馆后,全程神经紧绷,随时准备逃。 对方倒是没骗他,推开包厢的门,傅岭南坐在里面。 这大概是私人聚餐,傅岭南的姿态轻松随意,袖口挽到小臂,左腕扣着一块造型简约的表,衬衫的扣子也解了两颗,侧头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眉眼到下颌的线条非常好看。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 沈关砚心脏顿时狂跳起来,被裴云斯揽着肩推进去。 裴云斯笑着说,“半路捡到一个漂亮的弟弟就带过来了。” 沈关砚低声含糊地叫了傅岭南一声哥。 傅岭南拉开旁边的餐椅,对沈关砚说,“坐吧。” 沈关砚垂着头坐了下去。 - 虽然是私人聚餐,但吃饭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谈起了正事。 傅岭南跟裴云斯,还有周盛在做什么项目,他们没避讳沈关砚谈了起来。 沈关砚听不懂,也不插话,就闷头吃东西,偶尔给傅岭南的杯子添酒或者添水。 多数是添茶,傅岭南只喝了几口酒,但沈关砚也没让酒杯空。 裴云斯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盯着沈关砚调笑道:“怎么光给你哥倒酒?今天可是我请客。” 说着裴云斯把空掉的杯子递过来,笑着让沈关砚给他敬酒。 从小生活的环境让沈关砚对情绪很敏感,他知道裴云斯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在开玩笑。 沈关砚见过有恶意的。 他上初二那年在学校出了点事,沈书雅带着他请了几个可以摆平这件事的人吃饭。 在饭桌上,沈书雅挨个交际。 沈关砚至今都还记得那些人的目光,他们看沈书雅的目光像是在看一盘上桌的菜,偶尔说一些成年人才懂的玩笑。 沈书雅浑然不在意,笑着跟他们推杯换盏。 那天沈书雅喝多了,回去骂了一顿沈关砚,嫌他在酒桌上太木讷,连倒酒都不会。 也是在那天,沈关砚知道酒桌上的规矩,下位者要给上位者倒酒、要赔笑、要讲笑话逗他们开心。 或者就因为他们没权没势,傅启卿才会当着一个母亲的面,表露自己想睡她刚成年的儿子。 上位者是不需要考虑下位者的意愿。 沈关砚沉默地端起酒起身要给裴斯云倒酒,一旁的傅岭南摁住他,话是对沈关砚说,目光却扫向裴云斯,“别理他。” 裴云斯立刻收回杯子,“我开玩笑呢,今天不能喝酒,还要开车。” 这个话题揭过去,他们又谈起了正事。 沈关砚侧眸看了一眼傅岭南,那张脸眉目俊美,挺鼻薄唇,从气质到长相跟傅启卿没有半分相似。 那个邪恶的念头再次疯狂滋长。 吃完饭,裴云斯去结账,周盛下楼开车,包厢只有他俩人。 傅岭南在讲电话,沈关砚坐他旁边握着一杯水,指尖微微发颤。 傅岭南挂断电话那刻,沈关砚的心率飙升到极限,所有感官远去,只能听见心跳跟血液在脉管奔涌的声音。 “哥。”沈关砚声音发紧,“……喝水吧。” 把水杯递给傅岭南的时候,沈关砚脑子满是沈书雅堆着笑与陌生男人喝酒的脸,还有傅启卿那双讳莫如深的眸。 两张脸交织在沈关砚脑海,让他的手抖了一下。 温热的水洒到傅岭南的裤子上,沈关砚立刻抽过餐巾,这个动作像是在他心里演练了数十遍,拿着餐巾目标明确地探向傅岭南的下腹。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出,截住了沈关砚的手腕。 第 8 章 沈关砚整个后脊都麻了,仿佛一只被天敌叼住后颈的兔子,血液逆流,漂亮的脸涨得通红。 他瑟缩着身体,隐约感觉傅岭南在打量他,又似乎没有。 因为傅岭南很快松开他,声音也如常,“我的车里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帮我把裤子拿过来。” 沈关砚慌乱点头,起身朝外走的时候,右脚狼狈地绊在餐椅腿,傅岭南伸手扶了他一下。 傅岭南体温偏低,即使在酷暑身上也很清爽,没有任何黏腻感。 沈关砚却觉得他的手跟烙铁似的,急忙缩回手,低着头跑了。 周盛已经将傅岭南的车开到门口,沈关砚从后车厢拿了裤子给他送了过去。 傅岭南好像没发现沈关砚刚才是故意的,接过来时教养良好地说了一句谢谢。 沈关砚脸皮还在发烫,仍旧不敢看傅岭南。 裴云斯结完账,见沈关砚站在包厢门口,心情不错地走过来。 刚才沈关砚出去给傅岭南拿衣服时,看见裴云斯在跟一个清秀的男生调情,两人似乎还加了联系方式。 傅岭南换好衣服从里面出来,裴云斯笑着对他说,“你跟周盛去办事吧,我送漂亮弟弟回去。” 他言辞虽然轻浮,但态度不下流。 如果是平时沈关砚一定会抗拒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今天立刻就同意了。 傅岭南看向沈关砚,但没说什么。 裴云斯懒洋洋对傅岭南说,“放心,肯定安全送到。走了,弟弟。” 裴云斯招呼沈关砚往外走,沈关砚犹豫了一秒,还是跟上他。 - 红路灯的道口,裴云斯打着转向灯,余光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沈关砚,嘴角挑了一下。 “别这么紧张,你是岭南的弟弟,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而且……”裴云斯穿过马路,拐进直行车道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像你这样的,我可不敢沾。” 沈关砚听到这话,眼睛掀了一下。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很轻,“什么样的?” 裴云斯说,“太乖太纯情,我只跟及时享乐的人在一块。”说着冲沈关砚挑眼一笑,莫名有点色气,“你不懂,再长大一点就懂了。” 沈关砚隐约懂了。 就是不用负责。 裴云斯的理论跟沈书雅的某些观念很像,沈书雅从来不觉得自己周旋在男人们之间是委屈,她反而乐在其中。 再强大的男人,只要摸准他的脾气,然后哄一哄,他就会心甘情愿地付出。 沈书雅觉得世上没有爱情,所谓的情爱不过是一场游戏,看似男人掌握主动权,实际她才是引导者,控制着游戏的节奏。 她虽然依靠男人,但打心底又瞧不起男人。 所有男人沈书雅都瞧不起,觉得他们是被欲.望驱使的奴隶。 裴云斯跟沈书雅都在游戏人间,只不过裴云斯要的是欢愉,而沈书雅要的是钱。 像他们这样的人择偶时,只会对特定目标下手,不符合标准的坚决不碰。 裴云斯把沈关砚安全送回家,还跟他要了联系方式,这次语气倒是很正经。 沈关砚不知道自己怀揣着什么想法,居然同意了裴云斯的好友申请。 - 晚上傅启卿回来,临睡前又让人熬了安眠的汤给沈关砚。 傅启卿知道他在图书馆睡了一上午,肯定也知道他中午跟傅岭南吃了饭,但并没有提这件事。 沈关砚不知道傅启卿是相信自己不会做出格的事,还是相信傅岭南,亦或者是其他。 他躺在床上,脑袋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一夜无眠,第二日沈关砚又去图书馆睡了一上午。 中午他没回傅家,像昨天那样在图书馆附近的商业街闲逛,这次没再遇到裴云斯,然后被他拉着去跟傅岭南吃饭。 沈关砚习惯性朝人多的地方走,路过中心广场时,几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人在派发什么,附近围了一大堆人,男性居多。 沈关砚走过去时,一个套着绿马甲,头戴橘色棒球帽的志愿者拦着他,将一枚方方正正的小塑料包装袋塞给他。 年轻的女孩说,“你好,我们是预防艾滋病组织。” 沈关砚摊开掌心一看,是一包计生用品。 女孩向沈关砚普及艾滋病知识时,沈关砚的意识早就飘远了。 他想起昨天裴云斯在车上的话,“像你这样的,我可不敢沾。” 傅岭南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 沈关砚正想着,又走过来一个女孩,抓了一大把计生用品塞给他,还善解人意地冲他笑,以为他站这里这么久,是为了拿更多。 沈关砚先是一愣,接着耳根一红,匆忙说了一声谢谢。 - 沈关砚揣着一兜避孕套回了傅家,进房间就将东西放进抽屉,然后锁了起来。 隔了一会儿,沈关砚又打开了抽屉,看着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发呆。 如果他是裴云斯说的那种看起来很爱玩,怎么沾手都不会纠缠的类型,傅岭南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心里负担? 沈关砚不需要傅岭南对他负责,哪怕是一夜情也好。 可对方会愿意吗? 门把被人从外面拧动,沈书雅推门走进来。 沈关砚猛然惊醒,慌张将抽屉关上,像是掩盖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书雅对沈关砚的管控向来严格,看见沈关砚的小动作,神色一冷,上前拨开沈关砚的手,拉开了抽屉。 沈关砚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眼神慌乱,举足无措。 看到那堆避孕套,沈书雅阴云密布,“哪来的?” 沈关砚浑身僵直,打着磕巴说,“……在路上被防艾滋病组织给的。” 沈书雅眸底的阴郁散开,递给沈关砚一部手机,“给姜元洵打个电话,告诉他,你最近在练琴要参加比赛。” 沈关砚的手指捏了一下,低声说,“不是说不要跟他联系?” 沈书雅不以为意,“上赶着游过来的鱼,没必要太上心,但也不能一点都不理会。” 这几天姜元洵给沈关砚打了几十通电话,都被沈书雅拦了下来,是时候该给对方一点甜头了。 沈关砚的眼睫上下轻轻敛动,心里很抗拒做这样的事。 沈书雅不耐烦地蹙起精致的眉,“打啊。” 沈关砚抿着唇,僵持了几秒还是把手机拿了过来。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那边传来姜元洵磁性低沉的声音,“阿姨,小砚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 被晾很久的姜元洵已经很不爽了,语气也有些不客气,“五十万是不够吗?您开个价吧。” 他说完,对面的人迟迟没有说话,姜元洵拧起眉,刚要说什么,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从床上弹坐起来。 “小砚?”姜元洵先开始怀疑,后来笃定起来,“沈关砚,说话!” 沈关砚不得已只能开口,他按沈书雅的交代说,“最近有比赛,我要在家练琴。” 听到沈关砚的声音,姜元洵眉头松开,哼哼了一句,“你最好是真的在家练琴,要是背着我去见你妈介绍的其他人,我就把你绑到人多的地方,然后艹……” 沈关砚脸色剧变,直接挂了电话。 姜元洵不甘心地再次打过来,沈关砚想也不想摁断了。 很快姜元洵发过来两条消息—— 【接电话!】 【参加什么比赛?时间地点,我去看你。】 沈书雅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摁出几个字,然后给姜元洵回了过去。 沈关砚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姜元洵总算没再打电话过来,但他心里仍旧不安。 姜元洵虽然不如傅启卿那么可怕,但骨子里也是一个疯狂的人,沈关砚害怕跟他沾上关系。 一旦沾上了,以姜元洵唯我独尊的霸道性格,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沈关砚不清楚沈书雅是怎么想的,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五十万她没退还给姜元洵。 不退钱就意味着,沈书雅还要他继续跟姜元洵深入接触。 沈关砚怔怔地望着沈书雅,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惶然不安。 沈书雅没理会沈关砚的恐慌,收回手机转身朝外走。 “妈。”沈关砚急急叫住她。 沈书雅回头。 沈关砚喉咙干涩似的滚了滚,嗓音发哑,“家,家里还有干鲜吗?我昨天遇到哥了,他好像吃完了。” 沈书雅反应了两秒,才知道沈关砚说的是傅岭南。 但她没多想,“有,我让人给他送点过去。” 沈关砚控制着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去吧。” 沈书雅以为沈关砚单纯不想待在傅家,找借口想要出去放风,淡淡道:“让吴叔送你去。” - 京都的夜景很美,璀璨的灯光交汇出浮世绘般流动的色彩。 沈关砚看着窗外发呆,车窗倒影着一张漂亮却低落的脸。 他维持着一个姿势很久,直到到了地方,吴叔将车停下来。 沈关砚回过神,推开车门提着东西上了楼,站在傅岭南房门前迟疑着不敢敲门。 他觉得自己很下作,要把一个无辜的人拉进来。 可他没有其他办法,傅启卿一直给他施压,沈书雅也有要他跟姜元洵在一起的意思。 沈关砚压下强烈的愧疚跟羞耻,抬起手,颤抖着摁下了门铃。 第 9 章 门铃没响几声,房门就打开了。 傅岭南穿着居家的休闲服,黑发随性地垂落在光洁的额前,高挺的鼻梁架着一个防蓝光眼镜,有种清倨不群的学者气质。 沈关砚看他戴眼镜一愣,然后低声说,“……我妈让我送些东西过来。” 傅岭南侧身,“进来。” 沈关砚生出几分迟疑,“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傅岭南随手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清冷的眼眸,“不忙,进来坐。” 沈关砚只好走进去。 客厅的沙发果然换了一套,但那天无意撞见的暧昧画面,还是让沈关砚某根神经跳了一下。 傅岭南去厨房带了一杯果汁出来给沈关砚。 沈关砚道了一声谢,接过来攥着玻璃杯,犹豫地坐到沙发上。 他跟沈书雅住进傅家时,傅岭南已经搬出来住,他俩私下很少见面,又没有共同朋友,更缺乏共同语言。 因此没话找话的沈关砚开了一个不是很好的头,“那天……对不起。”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怕对方回过味儿,发现他的企图。 傅岭南反应平淡,“没事。什么时候开学?” 虽然转了话题,但沈关砚也没有多少轻松,“8月23号。” 傅岭南闲聊似地问,“打算住校,还是往家跑?” 沈关砚细长的手指用力捏了一下玻璃杯,“还,还不知道呢,我想住校,这样方便一点。” 傅岭南嗯了一声,又说,“可以在学校附近租套干净的房子。” 沈关砚:“我最近有在看。” 正说着,门铃突然响了。 傅岭南起身去开门,沈关砚跟着站起来,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走,可他还没把想说的话透露给傅岭南。 玄关传来高跟鞋踩在光洁大理石地板的清脆响动,还伴随着小孩哼唧的声音。 沈关砚愣了一下。 没一会儿一个留着黑色披肩发,衣着干练,妆容精致的女人走进来。 女人四十岁的模样,古典的脸型跟傅岭南有六七成相像,那双冷清狭长的眼睛更是如出一辙。 看到客厅的沈关砚,女人的视线扫来,沈关砚的后背不自觉挺了几分。 她看人的神态跟傅岭南不一样,更像是傅启卿。 透着上位者的漫不经心。 这是沈关砚第一次见傅岭南的母亲,生涩地开口称呼了她一声,“阿姨。” 林项宜略微点头,算是跟沈关砚打招呼。 林项宜手里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长相很可爱,一头天然卷,眼睛碧绿色,两颊挂着婴儿肥,皱眉噘着嘴,像是为什么不高兴。 这是傅岭南同母异父的弟弟。 林项宜离婚后没有再婚,这个孩子是她跟男友生的。 孩子生下来又是去父留子的戏码,男友成为前男友,听说现任是个小她十几岁的男模。 林项宜跟傅启卿一样,在感情上随性又冷酷。 俩个人的性格跟行事作风太像了,因此婚姻才难以维持。 林项宜并未将沈关砚放在心上,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对傅岭南说,“路过这里过来看看你,顺便谈些事。” 一听他们要谈事,沈关砚忙说,“哥,我先走了。” 傅岭南没留他,“好。” 沈关砚朝外走,路过那个噘着嘴的混血洋娃娃时,对方忽然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关砚满腹心事,没注意到小孩的怒视。 傅岭南将沈关砚送到玄关,身后突然一阵巨响,沈关砚下意识回头,脸霎时白了。 傅岭南的弟弟不小心把沈关砚带过来的干鲜打翻了,里面那枚他刻意放进去的避孕套也掉了出来。 小孩儿没看散落一地的干鲍跟海参,一眼相中那枚方正的绿色小包装,“这是什么?” 沈关砚脑子嗡的一声,心脏崩坏似的疯跳。 林项宜也看过去,眼神犀利起来。 傅岭南走过去,从容地林佑南手里拿过东西,淡淡道:“我的。” 林佑南追着问,“哥哥,这是什么?” 傅岭南没跟他解释,转头对沈关砚说,“走吧,我送你。” 沈关砚失了魂似的,怎么穿过玄关走出去的都不知道,双脚软绵绵,心口发麻。 傅岭南一直送到他电梯口,抬手帮沈关砚摁下了电梯键。 走廊闷热的风裹在沈关砚身上,让他既燥热又难堪。 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沈关砚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开口,把早就准备好的词说给傅岭南听。 他必须要对方知道,他是一个及时享乐,在床事上很随便的人。 “对,对不起哥,这是昨天我……我跟朋友出去玩,去酒店玩,打开了一盒,只剩一只不小心掉里面了。” 说这些话时,沈关砚埋着脸,根本不敢看傅岭南,血气一直朝上涌。 傅岭南并没有接这话,开口说,“电梯来了,路上注意安全。” 沈关砚此刻的脑子完全是浆糊,不知道傅岭南有没有听懂他的话。 电梯门一打开。 沈关砚就像看见能钻的地洞,迫不及待走进去,连句再见都耻于跟傅岭南讲。 跌撞着走到楼下,到了路灯偏暗的地方,沈关砚再也忍不住,手臂挡在脸上,蹲了下来将自己埋起来,浑身发颤。 强烈的羞耻与难堪将他湮灭,他觉得自己卑劣又无耻,满嘴谎言,行为滑稽可笑。 沈关砚捂着脸,掌心湿濡一片。 但他不敢崩溃太久。 吴叔还在等着他,傅启卿也可能快回来了。 不能让他们看出他的异常。 沈关砚抑制着心里的难过,擦掉脸上的泪,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等情绪缓和下来,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他才回到车上。 - 傅启卿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似乎有生意场上的应酬。 沈关砚没有多少胃口,喝了半碗粥就上楼回了房间。 晚一些的时候,闷热了一整日的天终于下了场雨。 酷暑的雨来势汹汹,雨水像油一样顺着玻璃窗滑下,留下一道道蜿蜒水渍。 沈关砚坐在窗前,外面的路灯透窗铺在他身上,仿佛荡漾的湖水波纹。 夜色已经很深了,沈关砚却毫无睡意,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那枚安全套还在傅岭南那儿,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处置。 沈关砚心里很乱,这种事无人商量,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更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他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站在门口。 沈关砚双肩瞬间绷直,呼吸停滞。 “还没睡?”傅启卿开口,声音有点低,也有些哑。 他脱下外套,走进来。 隔着薄薄的衬衫料子,那具成熟的男性身躯在夜里显得庞大而摄人。 随着他的靠近,沈关砚闻到了一股明显的酒味,眼里的惊恐止不住地往外溢出。 傅启卿神色倒是清明,只是眼眸比往日更加黑沉,像藏匿在丛林的蛇类,目光黏腻在自己锚定的猎物上。 他将外套随意搭到一边,抽出领带,解下了两颗扣子,视线缠着沈关砚,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猩红。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沈关砚害怕极了,慌忙朝床下逃。 傅启卿阔步上前,拦腰将沈关砚摁回到床上,用领带捆住沈关砚的双腕。 被钳制的沈关砚血色褪尽,眼泪成串往下掉,“求求你……别这样,我妈就在隔壁。” 傅启卿逆着光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能感受湿重的呼吸,他凑近那张泪痕斑驳的可怜又漂亮的脸蛋,语气堪称温柔。 傅启卿说,“那就让她走,好不好?” 沈关砚惊恐地睁大眼睛,在傅启卿要吻过来时,他剧烈挣扎。 沈关砚不敢大声呼救,怕把沈书雅叫过来,就算她过来了,除了让她夹在中间难做,没有其他用处。 惊惧之下他力气大得惊人,傅启卿一时间竟然摁不住他,沈关砚突然弓起腰,上身用力一甩,额角重重磕到床头柜。 殷红的血从他发缝淌下,一路到眼角,像是泣血似的,将他眼尾涂得通红,涣散的眼底一片水光。 傅启卿的酒彻底醒了。 听到动静的沈书雅快步走进来,见傅启卿脸色难堪地站在床头,而沈关砚则浑身发抖地瑟缩着。 明知道沈关砚是受害者,沈书雅仍严厉地责备他,“这么晚了,你发什么疯呢?想把所有人都吵醒?” 沈关砚含着泪把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傅启卿没理会沈书雅的做戏,沉着脸迈步朝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关砚。 少年双肩单薄,裸露的皮肤白得晃眼,像披了一层细腻的雪,他染着血坐在黑暗里,气质依旧干净,让人生出凌虐弄脏的欲.望。 傅启卿终于撕下伪善,露出掠夺者的冷酷,“我只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 撂下一个最后期限,傅启卿离开了。 他走后,沈书雅什么都没说,拿医药箱给沈关砚处理额头的伤口。 沈关砚在她的沉默中,嗅到了危险。 沈书雅束手无策了,她想不出办法让沈关砚安全渡过这一劫。 在沈关砚眼里,沈书雅是参天大树,从他一出生,对方就一直在哺喂、庇佑他。 现在这棵树被撼动,躲藏在下面的沈关砚更加无措恐惧。 他本能地抱住沈书雅,轻轻地说,“妈……我没事,别担心。” 沈书雅没说话,眼眶微红。 - 隔天下午,傅启卿出差走了。 沈书雅似乎还想做最后的尝试,订了飞机票去找傅启卿。 他们都走后,沈关砚给傅岭南打了一通电话,没过多说原因,只是问今晚他有没有空回来一趟。 傅岭南应该是在外面办事,电话那边很吵。 在等傅岭南回答的那几秒里,沈关砚攥着手机的掌心浸出滑腻腻的热汗,脑袋也像中暑似的发蒙发胀。 傅岭南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清冷悦耳的嗓音仿佛夏日雨后的微风灌进沈关砚耳中,吹散了他身上的潮热。 傅岭南说,“晚饭后吧。” 这个回答明明该让沈关砚长舒一口气,但他的声音却又低又闷,“好。” 挂了电话,沈关砚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去了浴室。 以前沈书雅每次出去约会都会先洗澡,再花一个多小时化妆、戴精美的饰品,然后洒上香水,穿上高跟鞋出门。 沈关砚是男孩,省去了化妆跟高跟鞋的步骤,洗了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澡。 第 10 章 晚上九点半,傅岭南坐车回来了。 他今晚有应酬,喝了一些酒,酒局结束后就打电话叫了一个代驾送他回傅家。 今天的温度格外高,傅岭南穿着衬衫长裤从外面进来仍是一身清爽,熨贴挺括的衣料将他的身形拉得格外修长。 待在空调屋等他的沈关砚,后背倒是黏出了汗,细软的黑发软塌塌地垂着,薄而白的脸皮蒸出一片红痕,像个高烧不退的患者。 傅岭南看了沈关砚一眼,“生病了?” 沈关砚立刻摇头,“没有,刚才出去转了一圈。” 闻到傅岭南身上淡淡的酒气,沈关砚问,“哥,你喝酒了?要不要我给你泡杯柠檬蜂蜜水?” 傅岭南说,“没事,喝的不多,叫我回来有事要商量?” 沈关砚表情僵了一下,坚持道:“我先给你冲杯蜂蜜水吧,哥,你先回房,我们一会儿再谈。” 这次傅岭南没拒绝,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沈关砚走进厨房,心里虽然藏着事,但手上的动作很利落。 沈书雅爱喝酒,出门办事她会控制饮量,在家独酌时往往会喝得醉醺醺,然后趴在沙发上不管不顾地睡过去,因为她知道沈关砚会照顾她。 冲好蜂蜜水,沈关砚给傅岭南送了过去。 傅岭南晚上要在这里留宿,沈关砚敲开门进去时,他从衣柜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头顶的暖灯在他俊美的眉眼拓下一道柔光。 沈关砚没敢多看,垂着眸说,“哥,喝水。” 傅岭南随手将衣服摞在床头,接过来水杯,对沈关砚说,“坐。” 傅岭南坐到卧室沙发上,低头喝了一口柠檬蜂蜜水,酸甜适中,让不嗜甜的傅岭南又喝了两口。 一抬眸,沈关砚还站在原地,眼睫轻颤,耳根赤红,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睛在灯下仿佛汪了一泓浅水。 傅岭南眉梢向下按。 不等他开口,沈关砚抬起颤抖的手,摁上自己的衣服,连同自尊一块剥下。 沈关砚赤.裸着站在傅岭南面前,他也不做出更放荡的事,强撑着爬上傅岭南的床,钻进他的被子里。 就像古代等着君王临幸的妃子一样,沈关砚把眼睛紧紧闭起来,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难捱至极,利箭似的贯穿他。 沈关砚不敢睁眼,害怕看到傅岭南眼里的嫌恶,但这种掩耳盗铃不能缓解他的焦虑,反而让他更加忐忑。 因为他看不到傅岭南的表情,无法猜测傅岭南的想法。 就在沈关砚犹豫要不要睁眼时,傅岭南终于有所动作。 沈关砚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再远去。 最后是房门打开又落上的声音。 傅岭南没说一句难听话地离开了,那一晚他没回来。 沈关砚躺在傅岭南的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一夜未睡。 他已经感觉不到难堪了,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难堪的? - 傅岭南走了之后没再回来,他很少在傅家过夜,更何况发生了这样的事。 但到了晚上,沈关砚还是推开傅岭南的房间,躺到他的床上。 这里要比沈关砚自己的房间更让他有安全感,起码傅启卿不会半夜闯进儿子的卧室。 沈关砚睡眠质量很差,一个晚上要醒好几次,一点动静都能惊醒他。 随着一个星期的期限逼近,沈关砚越发难以入眠。 这期间沈书雅给他打了几通电话,没说什么实质性内容。 最后一通她沉默良久才开口,“我们后天就要回去了,如果在家待烦了,你就让吴叔带你去找同学玩。姓姜的那个,你去不去?” 沈关砚听出了她话里透出的躁意,干涩的眼眶重新有了热意。 见沈关砚不说话,沈书雅暴怒,“别那么挑剔,你有什么好挑的!” 骂完她就电话挂了。 沈关砚无助地将脸埋进膝间。 他不是挑剔,姜元洵跟傅启卿本质是一样的人,把他当玩意儿一样逗弄,以他的恐惧为乐,一旦沾上可能一辈子都甩不开。 血色夕阳泼洒在沈关砚身上,焰火一样将他裹挟。 窗外的天光渐渐暗下来,融进黑暗里的沈关砚仿佛一堆焦炭。 夜里他将自己埋进傅岭南的床上,头跟脚都蒙起来,但仍有刺骨的寒意刺穿他的皮肉,冻住他的血管。 还有两天的时间。 沈关砚合上眼睛,浑身发冷,思维黏成一滩浆糊,时而感觉冷,时而又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半睡半醒之际,房门拉开的吱呀声音,在沈关砚耳边炸开。 他惊恐地睁开眼睛,僵在棉被底下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是悄悄掀开一条缝隙。 傅岭南站在门口,走廊一簇光照在他身后,俊美的五官模糊不清。 沈关砚的呼吸闷在喉咙,唇瓣微张地看着他。 傅岭南走进来,从衣柜重新取了一套衣服,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回房间睡吧。” 他的态度好像沈关砚不是过来爬床的,而是一个普通的访客,夜深了该回自己房间去睡觉。 没有斥责,也没有厌恶的眼神。 傅岭南走进浴室,很快里面传来水声。 沈关砚坐在床上,心脏擂动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不知道傅岭南今晚怎么会回来,只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傅启卿马上就要回来了。 沈书雅要他在傅启卿跟姜元洵之间选一个,这两个他都不想选。 磨砂浴室透出薄黄的光,沈关砚像是扑火的飞蛾,被光牵引着走下床。 他光着脚,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变成荆棘之路,沈关砚每踩过一步,面色就虚弱一分。 在浴室门口站了几秒,沈关砚最终还是拉开潘多拉盒子。 浴室内一具颀长挺拔的男性躯体站在花洒下,水汽弥漫在透明的玻璃上。 傅岭南转过头,湿透的黑发被撸到脑后,露出俊美出挑的五官,在看到进来的沈关砚,他拧起了眉。 沈关砚不给傅岭南开口说话的机会,闯进去抱住他的脖子,胡乱地亲他。 沈关砚唯一的性经验,就是那天在傅岭南家无意中观摩裴云斯跟那个漂亮的男孩。 他一边没有章法地乱亲,一边往外拉扯傅岭南。 傅岭南叫他的名字,沈关砚恍若未闻,实际他也确实听不到,五感像是被浴室的水汽封住,期间玻璃门发出巨响,他也没注意到。 沈关砚搂着傅岭南的腰,紧贴着他。 傅岭南刚洗过澡,浑身湿意,唇瓣润泽微凉,沈关砚急不可耐含住,他隐约感觉傅岭南抽了一口气。 沈关砚不敢看他,直接将人推搡到马桶盖上,然后跨坐到傅岭南身上。 第 11 章 沈关砚身上被花洒淋到半湿,整个人无缝隙贴着洗过澡的傅岭南,半湿又变成全湿。 吸过水的衣料黏着沈关砚,让体温本来就高的他,彻底烧成了浆糊。 他阖着眼睛,用发烫的嘴唇乱七八糟地吻着傅岭南,有时候是嘴,有时候是下巴,有时候是眼睛。 傅岭南挣扎时,沈关砚可能还会不小心咬到他喉结。 沈关砚始终不敢看傅岭南,眼皮好像是他的保护屏障,一旦掀开,攒在体内的那股气力就会卸干净。 傅岭南反抗的力道变小,呼吸越来越重。 沈关砚以为他是动情了,终于睁开眼睛,偷偷去看他。 那张俊美分明的脸并没有沈关砚想象的染满情.欲,沾过水的长眉更加乌黑,衬得冷白的肤色。 那种白有点不正常。 沈关砚不自觉停下来,心里生出几分不安。 傅岭南开口,“你先起来,我胳膊刚才不小心撞到了。” 他额角覆着细碎的光亮,不知道那是冷汗,还是水珠,语气倒是平静。 沈关砚想起玻璃门发出的那声巨响,唇色一白,手脚发软地从傅岭南身上爬起来。 大概是疼,傅岭南抿着唇半天没再说话。 沈关砚仿佛秋后上断头台的死刑犯,身子抖得不像话,望着傅岭南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缓了一会儿傅岭南开口,“帮我拿毛巾过来。” 沈关砚接收到命令立刻行动,拽过来一块大毛巾,紧张地递给傅岭南。 傅岭南身上还有些白沫,单手将浴巾罩到头上擦。 沈关砚愣愣地站在原地,想上前帮忙又不敢,湿濡的长睫不安地扇动着。 傅岭南另一只手不能动弹,浴巾太大,他单手不太好操作,沈关砚忍不住走过去。 傅岭南抬头看他,沈关砚眼神闪躲到一旁,摁着毛巾快速给傅岭南擦了湿淋淋的头发。 等头发不再滴水,沈关砚把双面浴巾反过来,用另一面给傅岭南擦身体。 他全程像个赎罪的犯人,屏着呼吸,垂着眼睫,一点都不敢再碰傅岭南。 傅岭南突然抬手摁住沈关砚,力道有一点重。 沈关砚惶惶抬头,浴室里的灯在他漆黑的瞳仁镀了一层金色的弧光,秀气的鼻梁白得发腻,不解又不安地看着傅岭南。 傅岭南慢慢松开手,语气平淡地说,“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沈关砚现在已经没有思考能力,全凭傅岭南指挥,闻言赶紧去帮傅岭南找衣服。 他手里攥着的浴巾本来铺盖在傅岭南身上,他一起身,浴巾就被拽走了,露出傅岭南腿间那团很明显的鼓包。 沈关砚脑子轰的一下。 他刚才给傅岭南擦身体时,浴巾垂下来的另一头可能一直在蹭傅岭南。 难怪对方刚才突然摁住他。 其实之前沈关砚贴着傅岭南时,就隐约感觉到一点硬度。 这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包括现在也是,沈关砚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傅岭南对自己动情了。 他反而觉得难堪,担心傅岭南以为他在这种时候还在勾引他。 沈关砚沮丧到了极点,鼻腔又酸又麻,厌恶没用的自己。 傅岭南已经够绅士了,到现在没指责他一句,他越是这样沈关砚越难受。 沉默地帮傅岭南拿过来干净的衣服,沈关砚站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不敢再挨近他。 傅岭南那里没有软化下去的迹象,他却没有丝毫狼狈,平静地穿好衣服。 整理好一切,傅岭南起身走出浴室,叫车准备去医院。 沈关砚跟在傅岭南身后,走出了傅家大门。 傅岭南回头对沈关砚说,“我自己去就好。” 沈关砚瞳孔颤了一下,并不说话。 傅岭南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说,“去换一身衣服吧。” 沈关砚跑回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换下身上的湿衣服,出来时傅岭南叫的出租车已经到了,人也坐进了车厢后座。 沈关砚犹豫着拉开另一侧车门,见傅岭南没说什么,他赶紧上了车。 - 中途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沈关砚有心问问他的胳膊,但不敢开口。 到了医院,沈关砚让傅岭南坐到走廊的休息椅上,自己跑前忙后。 医生检查过后,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尺神经损伤,腕部到手肘一直处于麻痹状态。开了口服药剂,医生让傅岭南短时间内不要过度用手。 对沈关砚来说,一两个月不能练琴的伤已经很严重了。 从问诊室出来,他胆战心惊地站在傅岭南右侧,小心地看护着傅岭南那条受伤的手。 傅岭南接了一通电话,沈关砚的视线跟脚步不自觉追随着他。 手是钢琴家的第一生命,傅岭南受伤的地方正好戳沈关砚软肋,他害怕对方再受伤。 沈关砚跟了傅岭南几步,一只指节嶙峋的手突然从后面探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关砚还没反应过来,后衣领就被那只拎住。 他被迫后退半步,然后撞到一个结实的肩上。 沈关砚回头,桀骜张扬的姜元洵站在身后,嘴角阴森一咧,“看谁呢,这么专注?” 沈关砚心中一惊,挥开姜元洵的手,与他拉开一步距离。 姜元洵阴沉的目光来回巡视沈关砚,嘴上还不忘调侃,“怎么来医院了?想我想出相思病了?” 沈关砚不想跟他过多纠缠,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挡住沈关砚的去路。 姜元洵脸色更加冰冷,“跑什么?” 沈关砚抗拒跟姜元洵接触,“……我不喜欢你,钱会还给你的,你不要再找我了。” 姜元洵嘴角慢慢绷直,目光沉沉地盯着沈关砚,像一头凶戾的狼,阴郁道:“谁要你喜欢我?” 他声音低下来,在沈关砚耳边恶意满满地说,“你躺到我床上叉开腿就行了。” 这种侮辱沈关砚受过不止一次,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不会说话。 摁在巨爪下的猎物激烈反抗,会激起捕猎者更强烈的凌虐欲。 沈关砚并不知道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他只是有本能的直觉,因此从来不回应姜元洵。 但今天沈关砚经历了太多,心里塞满了灰心跟自我厌弃的情绪,喃喃地问,“跟你睡了一次,你就能放过我吗?” 姜元洵愣住了,看着那张失落的漂亮脸蛋,心里生出无名的焦躁跟怒火。 “谁跟你说的这些话?你最近见了谁,他们教了你什么?” 明明是姜元洵一直污言秽语,把那些肮脏的话往沈关砚身上泼。 沈关砚反过来问一句,他就受不了,怀疑有谁带坏了沈关砚,让他轻易说出“跟你睡一次”这种话。 姜元洵攥住沈关砚的手腕,极其认真地看着他,“回去跟你妈说,我已经从家族信托基金弄到了五百万……”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沈关砚甩开他的手,并不想听接下来的话。 走廊另一头的傅岭南打完了电话,朝沈关砚这边走,看到沈关砚被一个气质跋扈的男生纠缠,开口叫了他一声。 “小砚。” 第 12 章 听到傅岭南的声音,沈关砚一个激灵,下意识朝他跑过去。 姜元洵眼神一下子危险起来,因为他认出了傅岭南。 是那天把沈关砚带走的人。 姜元洵舔着犬牙,看着迫不及待从他身边逃走的沈关砚没有阻拦,只是甜腻腻一笑。 “宝贝,我的话别忘给你妈带,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会亲自跟她说的。我就说你把我看光了,你得对我负责。” 他声音不小,走廊的医护跟病号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沈关砚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他,姜元洵却在用目光挑衅傅岭南。 一个成熟男性跟刚成年的男生差距在此刻一目了然。 傅岭南只是轻描淡写地掠了一眼姜元洵,然后对沈关砚说,“走吧,回家。” 听到召唤的沈关砚立刻跑到他身边。 在姜元洵咬牙切齿下,沈关砚跟傅岭南并肩离开了医院。 - 傅岭南跟姜元洵站在一起,沈关砚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但要他跟傅岭南在封闭的空间相处,沈关砚又浑身不自然。 傅岭南单手撑在车窗上闭目休息,窗外的光影掠过他,却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喧闹的色彩,面容清雅分明。 沈关砚看着那条不自然垂落的手臂,抿了抿唇,眼睫耷拉下来。 傅岭南忽然问,“几点了?” 沈关砚忙摸出手机,一看时间顿时更愧疚,“十一点半了。” 傅岭南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沈关砚踌躇半晌,盯着食指指盖上那个白色的月牙,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了似的,“你今晚留下来睡吧,我……不那样了。” 他不知道傅岭南今晚为什么回来睡,但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要是没他闹的这一出,对方早就睡了,隔天能精神饱满地去工作。 但现在不仅熬了大夜,手也受伤了。 傅岭南掀眸看过来,对视上他的眼睛,沈关砚低下了头。 到了傅家门口,见傅岭南相信他的说辞解开了安全带,沈关砚心里很不是滋味。 傅岭南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不该把他拉进来的。 沈关砚从车上走下来,像条影子默默跟在傅岭南身后,垂丧着脑袋,心绪沉甸甸的。 傅岭南走到卧室门口,回头对沈关砚道:“很晚了,早点睡吧。” 沈关砚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后,还能收到一句类似晚安的话,呆滞地点点头,鬼使神差冒出一句,“我……没看光他。” 这个‘他’是指姜元洵。 说完沈关砚又觉得后悔,他之前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不就是想让对方知道他私生活很乱吗。 现在姜元洵冒出来‘证实’了这件事,他又要解释自己跟姜元洵没关系。 但傅岭南并没有质疑他,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傅岭南未必是真知道,可能只是不想他难堪,傅岭南的体贴,再次让沈关砚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 被沈关砚看光的人只有傅岭南一个人。 就算那天在傅岭南家乱搞的裴云斯,由于沙发挡着沈关砚只看到上半身。 姜元洵之所以那么说,一方面是为了挑衅傅岭南,一方面是差点确有此事。 沈关砚在私立高中读了三年,但没认识一个朋友,他一直是独来独往的。 一开始是因为初二发生的那件事给他带来了阴影,导致他不怎么敢跟别人交朋友。 这在别人眼里就是沈关砚太过傲气,同班男生瞧不起他高冷的做派,女生则是不敢轻易尝试,怕沈关砚拒绝丢面子。 这种微妙的排斥,一直持续到高二,姜元洵听说了沈关砚这么一号人物。 在某一日的洗手间,姜元洵撞上了沈关砚,他盯着那张秀气精致的脸,用肩撞了一下同行的人。 “他走错厕所吧,这女厕所不是隔壁?” 同行的人看到他坏笑,配合道:“姜哥,你眼睛再睁大一点仔细看看,人家男的。” 姜元洵还真凑过去,仔细去瞧沈关砚。 他衣着松松垮垮,步子也松松垮垮,眼睛含着笑,眉宇却透着桀骜,极高的身量压下来时,沈关砚心头一跳,转身就朝外面走。 但姜元洵的兄弟们守住了厕所口,进来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姜元洵把沈关砚堵在墙角,端详着精致出众的五官,挑着笑说,“上面看不出来,看看下面吧。” 他勾住了沈关砚的衣服,要脱沈关砚的裤子检查他是不是女扮男装。 沈关砚拼命挣扎,倒是把姜元洵松垮的运动裤扯下了半截。 姜元洵笑了,“想看我的 ?早说啊,给你看。” 说着他还真扒下了自己的衣服,沈关砚吓得捂住了眼。 大家都是男生,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没有,沈关砚捂眼纯属是被姜元洵神经病的做法吓到了。 姜元洵看到后,笑的腰都弯下来了,“看来确实是女孩啊。” 倏地笑容敛尽,他盯着沈关砚那双漂亮透澈的眼睛,因为受到惊吓睁得很大,但一点都不显愚笨,反而有种灵巧的秀气。 姜元洵缓和表情,重新笑起来,“放学别走,在你们班门口等着我。” 沈关砚当然没等他,一打放学铃就走了。 但从此以后姜元洵彻底缠上了他,一直到高三毕业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 沈关砚轻一脚重一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他没开灯,把自己埋在黑暗里 想着认识姜元洵后自己遭遇的种种,又想到傅启卿回来后会发生的可怕事,沈关砚像是被绞绳套住,窒息感很强烈却摆脱不了。 他不敢入睡,一直熬到凌晨四点才浅浅睡了一觉。 傅岭南早上七点离开傅家时,沈关砚早已经醒了,偷偷地躲在窗帘后面看傅岭南被一辆车载走。 明天傅启卿就要回来了,这一整天沈关砚都坐立难安。 到了晚上更难捱,他盖着被子藏在床上,时针一格一格在他脑子里走,每一声都在提醒他明天要面对傅启卿。 其实今天下午沈关砚尝试着跑,但被傅启卿派来盯着他的人“请”了回来。 那人一定会跟傅启卿汇报他要逃的事,傅启卿听到肯定会很生气。 沈关砚攥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沈书雅说一声,房门被人敲了三下。 沈关砚心中一惊,抬头时不小心碰到了脑袋,没忍住呼了一声痛。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推开了房门。 傅岭南立在门口,垂眸看着沈关砚。 沈关砚缩在床下,半截脑袋探出来,仰着脸,窗外昏黄的路灯落在他眼底,藏在里面的惊慌在看到傅岭南后,奇异地消散下去。 第 13 章 傅岭南望着沈关砚静了几秒,然后问,“你见我房间的u盘没,放在抽屉里那个。” 沈关砚一愣,然后赶忙说,“没有,我没碰你的东西。” 他晚上只是在傅岭南房间睡觉,但没有碰他的任何东西。 虽然沈关砚没拿那个u盘,此刻却生出丢了东西跟他脱不了干系的罪恶感。 沈关砚从床下爬出来,不安地说,“要我帮你找找吗?” “没事,有备份。”傅岭南说话间,视线扫过沈关砚在床下打的地铺,目光重新放回到沈关砚身上,说,“不过,既然你没事,那我们谈谈吧。” 傅岭南说的轻描淡写,沈关砚却定在原地。 因为他知道那句“谈谈”是什么样的分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终于落下来。 沈关砚像一只没有自主意识的游魂,跟在傅岭南身后,去了他的房间。 傅岭南给沈关砚倒了一杯水,让他坐,之后就什么都没有说,似乎想等他主动交代。 跟傅岭南独处时,那种窒息感再次降临,但又不是绞绳套颈的难受,而是一种沈关砚说不出来的忐忑。 他想过勾引傅岭南,想跟他睡一觉,但没想过向他坦白。 因为他是傅启卿的儿子。 沈关砚不确定傅岭南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但他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他的原定想法是,找机会跟傅岭南发生关系,然后再让傅启卿知道。 傅启卿出于人伦纲常应该不会动儿子动过的人,而傅岭南也只是跟他这个关系一般的继弟无意睡了一晚。 之前他俩没有太多交集,之后也不会有。 事情平和解决,到时候沈关砚会跟沈书雅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傅家。 经过昨天的事,沈关砚知道傅岭南是一个很好的人,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了。 今天他却主动来问了,还很有耐心的模样。 傅岭南坐在沙发上,旁边亮着一角灯,他姿态舒展,眉目分明,虽然没看沈关砚,但并不让人感觉到疏忽。 傅岭南没催沈关砚开口,沈关砚自己倒是紧张局促。 许久他才干巴巴地问,“胳膊好点了吗?” 傅岭南这才看向他,动了一下手臂,告诉沈关砚能抬起来,已经没什么大事。 沈关砚再次陷入沉默。 房间静得出奇,月光照不进来,灯开得也很暗。 沈关砚坐在傅岭南对面,像个戴罪之人低着头,后背融进夜色,露出的脖颈像茭白一样光洁纤细。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傅岭南开口,告诉傅岭南他父亲看上了自己。 沈关砚比傅岭南还要小四岁。 豪门奇闻多,亲爹找一个比儿子小的情人不算什么大事,找一个男情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如果这个情人是目前情人的儿子,这就太荒唐了。 傅岭南终于出声,一针见血道:“跟我爸有关?” 沈关砚猛地抬头,惊骇地看着傅岭南,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出来。 - 沈书雅阴沉着脸推开房门。 原本他们应该明天下午回程,傅启卿接到一个电话后,让助理订了最近的机票,没跟她商量一声就要回来。 沈书雅直觉跟沈关砚有关,也赶紧订了一张,跟着傅启卿一块回来了。 这行旅行可以说非常不愉快,全程傅启卿没跟她说几句话。 他这个强硬态度什么意思,沈书雅再清楚不过了。 连鞋也顾不上换,沈书雅径直上楼朝沈关砚房间走去,却见沈关砚双目湿润,脸颊挂泪地从傅岭南卧室出来了。 沈书雅蓦然想起车库停放的那辆车,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 沈关砚抬头,讷讷的,“妈……”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沈书雅就甩来一巴掌。 沈书雅用了十成力道,沈关砚耳边嗡的一声,连着后退了两步,眼睫湿濡,神情呆滞。 不等他反应,沈书雅抽过走廊装饰用的藤条,毫不留情地往沈关砚身上抽。 “你还要不要脸,大晚上跑岭南房间勾引他?” 沈关砚后背挨了好几下,夏天布料薄,血洇了出来,他连躲都不会,只是用那双蒸腾着雾气的眼睛呆呆看着沈书雅。 沈书雅下手依旧狠,藤条抽在皮肉的声音啪啪作响。 她眼神狠戾,说话也狠戾,“我怎么生出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儿子……” 沈书雅扬起手,不等藤条落到沈关砚身上,一只手拦住了她。 沈书雅侧过头,傅岭南站在她身后,俊美的面上没什么表情,神色看起来淡淡的,但眉梢又似乎压下了一点。 她曾以为自己是准傅太太,因此把傅岭南当做自己的继子去维护跟他的关系,时不时就会让人往他的公寓送些东西过去。 沈书雅也算阅人无数,但她摸不准傅岭南,与他的视线交锋那瞬,沈书雅仍旧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余光瞥见傅启卿走进来的身影,沈书雅把心一横,抽回自己的手,对傅岭南说,“岭南,你别管,像他这样不教训不行。” 说着又要拿藤条往沈关砚身上抽。 傅岭南捉住沈书雅的手,然后松开,对沈关砚说,“回你房间收拾东西。” 沈书雅暗自松了一口气。 沈关砚却没反应过来,直到感受到傅启卿投来的阴郁目光,他如梦初醒,不顾身上的疼跌撞着跑回房间。 他跟着沈书雅住进来后,吃穿用度都是傅启卿的钱,房间没有多少东西是沈关砚自己的。 沈关砚拿出背包不知道装什么,只拿了身份证件跟几件换洗的衣服。 从房间出来时,傅岭南等在门口,见他出来只递过来一个眼神,什么话都没有说。 沈关砚手里的背包被傅岭南拎走了,他像认了主的小狗一样,书包是他的牵引绳,他紧贴着拿他书包的人,迈着发软的腿往外走。 傅启卿立在客厅中央,哪怕沈关砚站在楼梯上,也觉得对方像座铁水浇铸的冷峻山峰,亦或者是能噬人的巨兽。 离他越近,沈关砚心越慌。 傅岭南淡淡地说,“爸,我们走了。” 沈关砚挨着傅岭南,脑袋埋得低低的,傅启卿有没有说话,什么脸色,他都不知道,轰隆隆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走出傅家,闷热的风吹来,沈关砚纸片人似的,竟然被风吹得晃了晃。 旁边的傅岭南扶住他,打开车门,将他摁了进去。 汽车驶出了傅家,那座牢笼一样的别墅在倒车镜中越来越小,沈关砚这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他脱身了。 傅岭南把他从漩涡里带出来了。 第 14 章 傅岭南没把沈关砚带回自己住的那套二层公寓,而是一套一百多平的三居室。 到地方后他翻出医药箱,让沈关砚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背上的血早就止住了,只是皮肉跟衣服黏在一起,脱的时候沈关砚又出了一波虚汗。 沈书雅下手没留情,光裸白皙的背上翻开着一道道鲜红的皮肉,像是细雪上的污泥,突兀又触目惊心。 傅岭南打开医药箱,先给沈关砚消毒,然后上药。 沈关砚忍着疼,一直没发出声音,手指在抱枕上抓出褶皱,发根被冷汗湿透了,红润的唇也褪了几分颜色。 上好药后,傅岭南没有离开,告诉沈关砚他的房间是哪一个。 沈关砚站在房间门口,叫了他一声。 傅岭南回过头,沈关砚垂着眼说了一句,“谢谢。” 傅岭南看着他头顶晕着弧光,“别想太多,晚安。” - 沈关砚回到房间才发现被褥都是新的,有些用品甚至还没拆封。 躺到陌生的床上,背上传来的痛感格外清晰,在寂静的深夜无声地折磨着沈关砚。 但不知道是脱离了傅启卿的掌控,还是连续好几天没睡好觉,哪怕身体疼痛着,沈关砚在这床柔软温香的被褥中还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醒过来时窗外艳阳高照。 傅岭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米白色的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餐。 南瓜粥还是温的,现在喝正好。 沈关砚吃完早饭无所事事,他背上有伤不能干重活,因此只拿抹布擦了擦桌子。 傅岭南的卧室跟书房,沈关砚没敢进去,只打扫了客厅、厨房,还有自己的房间。 他刚打扫完,门铃响了。 是傅岭南请的钟点工,对方又把家里重新打扫了一遍,期间还笑着跟沈关砚交谈了几句。 等人走了之后,沈关砚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 中午傅岭南没回来,但让人送了饭给沈关砚。 吃过饭,沈关砚躺在床上发呆到晚上,期间给沈书雅发了一条消息,但对方没回他。 晚上傅岭南回来了,他似乎从原来那套房子搬到这里住了,昨晚就在这里留宿的。 傅岭南去厨房煮了两份意面,吃完沈关砚本来想帮忙刷碗,但被对方拒绝了。 沈关砚站在门口,看挽着袖口收拾厨房的傅岭南,心里很过意不去。 傅岭南回头问,“伤好点没?” 沈关砚犹如被突然抽查作业的学生,站姿不自觉端正了一些,认真回道:“好多了,不那么疼了。” 傅岭南嗯了一声,又说,“一会儿再上一次药。” 沈关砚点头,“好。” - 傅岭南洗干净手,去电视柜下翻医药箱时,来了一通工作电话。 大学毕业后,傅岭南跟朋友合伙搞了一个项目,跟沈关砚说了一句稍等,傅岭南起身接通了电话。 沈关砚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洗澡。 房子有两个卫生间,但只有傅岭南卧室有浴缸,公共卫生间是淋浴。 沈关砚拿着睡衣去浴室时,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的傅岭南突然说,“去我房间用浴缸,后背别着水,容易留疤。” 沈关砚一愣,看过去时傅岭南已经转过头继续讲电话了。 沈关砚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才小心地推开傅岭南卧室的门。 在里面泡了十几分钟,沈关砚裹着睡衣,包着脑袋出来去拿墩布,想打扫一下浴室。 傅岭南还站在窗前,如松的背脊将衬衫拉出挺括的线条,衬得身形格外修长。 见沈关砚出来了,傅岭南朝他走过去。 沈关砚还以为傅岭南要回房间,侧身让了让,对方却站定在他面前,拆下沈关砚好不容易包住脑袋的吸水毛巾,然后重新罩到他头上。 背上的伤刚长好,沈关砚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连擦头发都费劲,因此才包住了头发。 傅岭南夹着手机,手摁在毛巾上,揉着沈关砚的脑袋给他擦头发。 沈关砚呆住,傅岭南动作不重,但他的头皮却一点点麻痹,双肩紧绷。 隔了十几秒,沈关砚才悄悄抬头。 傅岭南身量高,垂着脑袋的沈关砚只能看他光洁的下颌,他还在讲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傅岭南开口,“让裴云斯去办,他跟那边的人熟,再叫上胡秘书。” 他瞳仁的颜色偏浅,声线也低,无论是看人,还是说话,总给人一种疏离冷淡的感觉。 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的。 “让胡秘书告诉方亭那边的人……”傅岭南讲着电话,柔软的毛巾擦过沈关砚潮湿的黑发,出众的五官清冷又正派。 沈关砚看了他几秒,又快速把眼睛移开。 给沈关砚擦完头发,傅岭南将毛巾扔进了洗衣机旁边的衣篓里。 挂完电话,他又给裴云斯打了一通,嘱咐了几句,终于谈完工作上的事。 傅岭南很忙,沈关砚不好打扰他,处理完背上的伤,倒了一杯水放到傅岭南旁边,然后就回房睡觉了。 临睡前,沈关砚看了一眼手机。 沈书雅还是没回他消息,沈关砚摁灭手机屏,沉默地躺到了床上。 隔天傅岭南又是很早就离开了,沈关砚独自一个人吃了早饭跟午饭,等傅岭南晚上回来看了看沈关砚背上的伤。 这种单调的生活重复了三天,沈书雅终于腾出时间约沈关砚见面。 沈关砚把现在住的地址发给了沈书雅,晚上沈书雅开车过来,在小区楼下跟沈关砚见了一面。 沈关砚接到电话从楼上跑下来时,一身鸽子灰休闲套装的沈书雅站在绿植旁,高挑出众的气质引来不少侧目。 沈关砚快步走过去,冷白的皮肤被光照得透亮,鼻尖蒸着细汗,气息微喘,“妈。” 沈书雅平静地看着他,“跑什么?” 沈关砚是怕她等太久,又想确定她是否安全。 沈关砚不傻,他知道那天沈书雅拿藤条抽他,是想要傅岭南心软带他回家,以此摆脱傅启卿。 看着沈书雅那张美丽又不失风韵的脸,沈关砚担心地问,“他……没为难您吧?” “有什么好为难的?不过就是经济制裁。”沈书雅讥讽一笑,“你比我值钱,没了你,生活费直接少了四十万。” 沈关砚顿时觉得不安,小声说,“妈,你从傅家搬出来吧。” 沈书雅睨了他一眼,“搬出来住哪儿?跟你一块住傅岭南这儿?” 沈关砚一时没吱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手头还有点钱,我转给您租房子。” “得了吧你。”沈书雅神色冷淡,“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自有打算。” 沈关砚还想说什么,沈书雅已经不想聊这个话题了,问他,“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沈关砚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了。” 沈书雅抽了一根女士烟含在嘴里,拿出打火机熟练点火。 沈关砚已经很久没见她抽烟,自从跟傅启卿认识并且恋爱后,沈书雅改了很多坏习惯。 那个时候沈关砚以为他母亲终于找到一个好归宿,谁知道对方竟然是这样的人。 隔着薄薄的烟雾,沈书雅那双温婉的眼眸透出几分凉薄,“沈关砚。” 沈关砚一个激灵,每次对方这样叫他的时候,总会跟着一些不太好的话。 沈书雅眯起眼,犀利地看着沈关砚,然后问—— “你喜欢傅岭南吗?” 不等沈关砚回答这个问题,沈书雅拧眉吐出一口烟圈,冷漠道:“别对他动心。” 沈关砚一愣,下一瞬,他的下巴被沈书雅扣住。 沈关砚惊惶地望着她,红润的唇瓣轻微地张合,喃喃开口,“妈……” 第 15 章 沈书雅眸色深重,提醒道:“别对傅岭南动心,他你搞不定的,不过他身边的人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沈关砚的瞳仁晃了晃。 以往沈书雅说这些不符合现代价值观的话时,不管沈关砚认不认同总会沉默地听着,这次他终于开腔,“这……不好。” 沈书雅皱眉不耐烦道:“你又在挑什么?不是你说不想跟姓姜的在一起?” 沈关砚垂着长睫,仍旧是那句,“这不好。” 看着沈关砚柔和精致的眉眼,沈书雅语气难见的平和,“你就是太乖,太温驯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沈关砚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在灯下干净剔透,透着一股天真的迷茫。 他不知道沈书雅想要干什么,但真的不愿意再去伤害傅岭南。 沈书雅谆谆教导:“别走我过去的老路,你要向前看,也要向钱看。男人就是那么一回事,多数都是犯贱的,喜欢在一张白纸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自己都是脏东西,还要嫌别人不够单纯干净。” “什么爱不爱的,纯属放屁,爱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找男人就两个标准,一是钱,二是性。” 前者不会在物质上委屈自己,后者…… 在床上爽了,就不会觉得找一个不爱的人委屈了。 这是沈书雅第一次跟沈关砚说这些直白低俗的话。 她以前虽然会跟沈关砚输入一些不良的金钱观,但不会谈及性方面的事。 现在沈关砚满十八岁了,又经历了傅启卿这样的事,沈书雅觉得到时候了。 “你要记住,男人都是下流的东西,你可以说鬼话给他们听,但别信他们的鬼话。多谈几个对象你就知道了,一定要多谈。” 沈书雅把谈恋爱当成刷副本,多刷几个鬼怪,等自己级别上来了,就可以打大bss了。 现在沈关砚是新手村小白,所以她要严格给他挑选“鬼怪”,省得沈关砚一入场就折进去。 沈书雅说,“傅岭南身边的朋友条件都不错,等我回去做一下背调,到时候我会发资料给你。” “妈。”沈关砚喉咙生涩发哑,“我还是觉得不要这样。” 沈书雅怒其不争,“你就是顶着这幅受气包的模样,才会让人觉得好欺负,我让你多谈恋爱,又不是让你乱搞。” 沈关砚抓着手心,埋低脑袋。 “怎么,你觉得不光彩?还是觉得我让你出去卖皮肉?” 沈书雅言辞逐渐尖锐,“沈关砚,你给我记住,我就是靠着这种办法把你养这么大。你要是瞧不起,就别认我做你妈!” 沈关砚慌了,“妈妈,别生气,我错了。” 沈书雅甩开沈关砚的手,阴沉着脸朝前走。 走出几步,路灯下一道颀长的身影,闯入他们母子视线。 沈关砚跟沈书雅停了下来,前者脸色刷白,后者倒是镇定,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转为温婉和顺的笑意。 沈书雅走过去,温柔地打招呼,“岭南啊,吃晚饭没?” 傅岭南:“还没,外面热,上去坐吧。” 沈书雅:“不了,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去,砚砚就麻烦你了。他这个孩子不太听话,没麻烦你太多吧?” 傅岭南看了一眼沈关砚,淡笑了笑说,“没有。” 沈关砚的面皮被闷热夜风吹得燥热,傅岭南的目光也让他燥热,几乎没脸抬起来。 他不知道傅岭南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傅岭南的态度无可挑剔,语气也听不出端倪,沈关砚无从判断。 - 沈书雅离开后,沈关砚像是被什么操控似的,僵硬地跟在傅岭南后面。 乘电梯的时候,轿厢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回到家,傅岭南用指纹解锁,走廊的声控灯因为这一安静的动作暗了下去。 黑暗给了沈关砚勇气,他开口为沈书雅辩解,“我妈说的话不是真的……” 傅岭南推开一条门缝,闻言转过头随口问,“她说了什么?” 傅岭南那双狭长的眼眸,在光线暗淡的走廊里仿佛一泓深潭,明明寂静无声,却让沈关砚所有的神经都绷起来了。 那一刻,他明白了,傅岭南是听到沈书雅的话。 这个认知让他血液变成尖刺,贯穿四肢百骸,刺破心脏。 隔了许久,沈关砚低声说,“我不会……动你身边那些朋友。” 他低着头,脖颈像是被什么压弯了,只有两瓣单薄的肩膀撑着,傅岭南把手罩了上去,在沈关砚脑袋顶轻轻摁了一下。 沈关砚不自觉仰头,那双乌润的漂亮眼睛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谨小慎微,像躲在树洞,偶尔探出触角的小蜗牛。 他看着傅岭南,听到对方用惯常的语调说,“回家吧。” 很平淡的一句话,仔细听又觉得温和,让沈关砚悬浮不安的心慢慢落回原处。 傅岭南推开门,沈关砚跟着他走了进去。 - 洗完澡,沈关砚回到房间给沈书雅发了一条信息。 【妈,还是算了吧。】 第二条信息他删删减减半天,想向沈书雅承诺他会好好练琴,好好读书,以后也会好好照顾奉养她。 但这些都是空话,而沈书雅最厌恶男人的空头支票。 沈关砚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给沈书雅带来她想要的生活,因此第二条短信迟迟没发过去。 别说以后会怎么样了,就连最基本的好好练琴,沈关砚都做不到。 待在傅岭南这里的第八天,沈关砚背上的伤已经痊愈,只是印子还没完全消下去。 沈关砚闲着没事,待在家里每天打扫房子。 上午傅岭南回来拿一份资料,推门就见沈关砚戴着橡胶手套,蹲在客厅的地上擦柜角的缝隙。 听到玄关动静,沈关砚抬起头,冷白皮、大眼睛,令人赞叹的精致脸蛋蹭了一点灰,像布偶猫滚进了煤堆里。 傅岭南眉梢几不可察地压了下来。 沈关砚对人的情绪敏感,忐忑地攥紧抹布,长睫略微敛动。 傅岭南没问沈关砚他请的钟点阿姨去哪儿了,而是问,“你多久没练琴了?” 很久。 沈关砚跟着傅岭南离开傅家之前,他就不怎么在琴房待了。 傅岭南从沈关砚的表情得到了答案,开口说,“洗手,去换一身衣服。” 沈关砚没问原因,听到傅岭南的话立刻照做,他心里是有点慌的,怕自己惹对方生气。 快速换好衣服,沈关砚从卧室出来,傅岭南正在打电话。 这通电话的时间不长,挂了之后傅岭南对沈关砚说,“我一会儿还有事,让周盛带你去韵悦练琴。” 韵悦是京都最大的钢琴培训机构,同时也卖琴。 沈关砚刚来京都时,沈书雅就请这里最好的老师教他,那个老师只一对一,时薪还很高。 沈关砚坐在副驾驶坐,周盛开着车,他像从哪个谈判桌上下来的,西装革履,戴着无框眼镜,气质精明干练。 这个时间段,商业街附近路况堵塞严重,周盛停在红绿灯道口,手指略显烦躁地敲在方向盘上。 沈关砚看着前方七八辆车,忍不住开口,“我认识路,你把我放到前面的道口,我自己走过去,今天麻烦你了。” 周盛动作一顿,收回手指,说,“不麻烦,我也没什么事,正巧顺路。” 他都这样说了,沈关砚不好再提下车。 车厢沉寂了几秒,周盛跟沈关砚闲聊,“你现在跟岭南住在一起?” 沈关砚心口一窒,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盛没问沈关砚搬到傅岭南住处的原因,继续没营养的闲聊,“去韵悦是练琴?” 沈关砚又嗯了一声,大概是觉得总回单个字太敷衍,他又补了一句,“好久没练了。” 周盛笑笑,“我听过你弹琴,弹得很好,以后是要走职业这条路?” 沈关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喜欢弹琴,沈书雅为了培养他也砸了不少钱。 钢琴家这个名头听着很唬人,说到底也是一份职业,而且还是一份收入不高的职业。 沈关砚觉得靠弹琴让沈书雅过好日太难了,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继续走这条路。 弹钢琴是爱好,未必一定要当成职业。 静了几秒,沈关砚轻声说,“……还不知道呢。” 正在打方向盘的周盛没多想,“你很有天赋,可以在这条路上好好深造。不过你哥也是,好端端怎么住这套房子了,连架钢琴也抬不进去。” 傅岭南住的这套是一个小三室,房门宽度90厘米,想买台不错的钢琴压根搬不进去。 沈关砚也不知道原因,因此没有说话。 周盛突然问,“你是考上中央音乐学院了吧?” 沈关砚点头,“嗯。” 周盛笑着随口一说,“那你们现在住的地方,离中央音乐学院还挺近。” 沈关砚眼睛动了一下。 确实挺近的,坐地铁也就两站地。 第 16 章 第16章 沈关砚在韵音泡了一下午,许久没练琴,花了几分钟才找到手感。 之后弹的就很顺畅,就连带他的老师都惊叹,一对一教过沈关砚的老师也过来看了看他。 晚上傅岭南开着车来接沈关砚,他没直接回家,带沈关砚参加了一个聚会。 聚会应该是私人性质的,人不多,周盛也在。 看到傅岭南带来了一个生人,餐桌上投过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沈关砚的脸像白瓷一样细腻,眉眼秀美婉约,漂亮得不像话,看到他的长相后不少人露出惊艳之色。 还有人开口问,“岭南,这是?” 傅岭南倒了一杯果汁,放到沈关砚旁边,抬头冲问话那人说,“我弟弟。” 虽然不知道是他哪门子的弟弟,但大家没有过多纠缠,很快就一个话题谈了起来。 傅岭南坐的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偏,找他说话的人却多,坐他旁边的沈关砚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们谈话时,偶尔也会捎带上沈关砚。 沈书雅不允许沈关砚在这种场合没眼力劲,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会得体回应。 傅岭南往沈关砚餐盘放了一块广式排骨,“别管他们,你吃你的。” 他声音不大,但其他人都能听见,也就不故意找沈关砚闲聊。 沈关砚听话地开启了闷头吃饭的模式。 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拿着一瓶酒往傅岭南杯里倒,脸上裹着和善的笑,“岭南,来,我敬你一杯。” 傅岭南挡了一下,“今天开着车,不方便喝。” 中年男人笑容不变,“没事,喝醉了我给你叫代驾,保准把你跟弟弟安全送回去。” 沈关砚听到他们在说自己,保持沉默不给傅岭南添麻烦。 傅岭南口气淡淡的,“改天吧,今天不方便。” 他拒绝了两次,对方也没有再劝,坐到傅岭南旁边说了几句。 沈关砚离得近,听到对方想请傅岭南出去谈件事。 傅岭南没拒绝,跟沈关砚说了一声,起身跟中年男人离开了。 沈关砚捏着筷子,看着傅岭南离去的身影,直到周盛走了过来。 周盛坐到了傅岭南刚才坐的位置,用只有他俩听见的音量说,“不用担心,他是来找你哥办事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关砚点点头,什么都没问。 周盛有一搭没一搭跟沈关砚聊着,有他在,那些对沈关砚好奇的人,也不好趁傅岭南不在跟沈关砚搭讪。 等傅岭南回来后,周盛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傅岭南给沈关砚叫了一份主食,人吃完后问,“饱了吗?” 沈关砚点点头。 傅岭南:“那走吧。” 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惊讶,“这么早就回去?” 傅岭南只是说,“明早还要送他上课。” 沈关砚手里拿着培训机构送的帆 布包,安静地站在傅岭南身侧。 傅岭南拎过帆布包,带着沈关砚往外走。 中年男人不甘心地追问,“岭南,那我刚才说的事……” 傅岭南停下来,“我回去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见他的话留了活口,男人重新笑起来,亲自把他们送出了门。 - 回到家后,沈关砚冲了一个澡。 在卧室犹豫良久,他还是出去敲了敲傅岭南书房的门。 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沈关砚推开房门。 傅岭南的视线从笔记本移开,转过头,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眼镜,他摘下眼镜对沈关砚说,“坐。” 沈关砚走过去,将一张银行卡放到傅岭南手边,把打了好几次腹稿的话说给他听。 “这……是我的生活费。”怕傅岭南不收,沈关砚又补了一句,“不是很多。” 卡里大概有五万多,是沈关砚这些年攒出来的。 沈书雅在钱上从来不苛待他,沈关砚林林总总也有了小十万的存款,他拿出一多半给傅岭南,剩下的要存着以防万一。 傅岭南看了一眼沈关砚。 沈关砚刚洗过澡,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水汽,面皮跟唇都有点红润,眼睫柔软地垂下,在眼皮筛下一块漂亮的阴影,看起来很忐忑。 傅岭南拿起银行卡,“那我就收下了。” 沈关砚松了一口气,没有再打扰傅岭南工作。 隔天一早,傅岭南开车送沈关砚去了韵音,中午他过来接人在外面吃了饭,然后带沈关砚去了一趟商场。 那天从傅家走得太匆忙,沈关砚只带了两身衣服,连换洗的鞋都没有。 傅岭南问,“有喜欢的品牌吗?” 沈关砚身上的行头都是沈书雅一手操办,她买什么他就穿什么,从来不挑剔。 “都行。”沈关砚想了想自己的存款,又小声说,“不要太贵。” 傅岭南没说什么,带沈关砚进了一家近些年崛起,很受年轻人喜欢的鞋店,挑了几双让沈关砚试。 问导购拿了沈关砚能穿的鞋码,傅岭南付款走人,去下个店给他买衣服。 傅岭南让人包第四套衣服时,沈关砚终于忍不住,“够了,衣服很多了,这个我来付吧。” 傅岭南已经点开付款码,开口道:“这些包括在生活费里。” 沈关砚张了张嘴,他给傅岭南生活费,是因为对方给他报了钢琴班,韵音的费用非常贵。 因为这五万块钱,傅岭南给沈关砚当起了大家长,吃穿用度一手全包,甚至还管接送。 但傅岭南太忙了,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当沈关砚的司机。 周盛更不可能在傅岭南忙的时候,恰巧顺路帮着送沈关砚。 渐渐地,沈关砚有了接送他上钢琴课的专属车,以及专属司机。 沈关砚暂时在傅岭南这里扎根,在这套三居室 里他的东西,甚至比傅岭南还要多一些。 这种平静的生活⑤_[(,让沈关砚安定之余又隐约感到不安。 当傅启卿出现在韵音的接待厅时,沈关砚脑中那根警报神经瞬间绷直,乌润的瞳仁微颤,眼前都是错乱的影子。 那张漂亮的脸蛋配上慌乱的表情,让人立刻生出几分凌虐的想法。 傅启卿欣赏了几秒,然后起身朝他走去。 沈关砚双脚定在原地,不受控制地发着抖,耳垂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不接电话?”傅启卿停在沈关砚面前,好整以暇,“你先接,我们一会儿慢慢谈。” 沈关砚最怕傅启卿用这种语气说话,好像他是傅启卿控制在掌心,飞不出去的金丝雀。 他僵硬地掏出手机,眼眶漫出水汽,没看清来电人是谁就接通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磁性悦耳的声音,“把电话给他。” 居然是傅岭南。 傅岭南又重复了一遍,“把电话给傅启卿。” 沈关砚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反应过来他的话,不安地将手机递给了面前的傅启卿。 傅启卿面上的闲适一敛而尽,眸色幽幽地看了一眼沈关砚,然后去一旁接电话。 两分钟后,手机重新回到沈关砚手里。 傅岭南还没挂,对沈关砚说,“回去继续上课吧。” 他清冷的声音灌进沈关砚耳中,像徐缓的和风,吹散了耳朵的疼痛。! 第 17 章 第17章 沈关砚不知道傅岭南跟傅启卿说了什么,对方接了那通电话后真的离开了。 晚上是傅岭南来接的沈关砚,在车上他没提傅启卿,沈关砚什么也没问。 路过一家商超时,傅岭南车速慢了下来,“晚上吃什么?冰箱没菜了。” 沈关砚看了一眼打方向盘的傅岭南,对方专注地看着周围路况。 一个月前沈关砚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跟傅岭南逛超市,就跟他无法想象沈书雅会去菜市场买鸡一样。 这种接地气的活动跟他俩的气质实在不搭边。 事实上傅岭南不仅逛了,还去生鲜区挑鸡。 沈关砚只会煲汤,不懂炒菜做饭,煲汤还是因为沈书雅喜欢喝。 沈书雅不喜欢沈关砚进厨房,她觉得整天围在锅灶旁的人不值钱,学会煲一两道拿手的汤就可以了。 如果是煲汤,那选乌鸡或者土鸡,但沈关砚不确定傅岭南要炒还是要喝汤,想着对方怎么也比他懂,因此没有说话。 傅岭南看了一会儿,然后翻出了手机。 沈关砚还以为他是有工作电话,结果傅岭南在用搜索引擎搜哪只鸡适合炒着吃。 看着那张清正俊朗的脸,沈关砚恍惚着想起来,傅岭南下厨做的大多都是很简单的东西。 比起做饭,他俩更经常在外面吃,沈关砚还以为傅岭南是忙,现在想起来…… 他可能也不太会做饭。 沈关砚嘴角陷下一点弧度,小小的,像月牙的尖尖,眼睛也弯着。 傅岭南侧头看过来,沈关砚赶忙收敛,垂着眼睫说,“哥,我去前面买些东西。” 傅岭南:“去吧。” 沈关砚赶紧走了,他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兜兜转转进了低温冷冻区,从货架上拿了一大盒奶。 货架尽头的转角有一个穿着黑衣的高大身影闪过。 沈关砚蓦然想起傅启卿曾派人跟踪他的事,心里一慌,抱着奶朝傅岭南所在的位置跑。 傅岭南已经挑好鸡,看沈关砚气喘吁吁,满脸惊慌,皱眉问,“怎么了?” 沈关砚不确定对方的身份,抿下唇,轻轻冲傅岭南摇了一下头。 傅岭南在沈关砚脑袋摁了一下,“都买好了吗?买好就回家。” 沈关砚仰头愣愣看着他,然后点了一下头。 去前台结账时,沈关砚又看到那个黑衣男人,对方提着一些家用品排在队伍末尾。 沈关砚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但仍旧没敢离傅岭南太远。 - 沈书雅跟了傅启卿三年,很少见他情绪外露。 但今天他明显不高兴,面色阴沉如水,走路的动静都要比平时大,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沈书雅不去杵他霉头,躲在厨房煲汤。 她煲汤水准一般,远不如沈关砚。 煲汤是一件需要耐性的事,文火细炖,添料调味,一盅好汤 有时候需要好几个小时。 沈关砚是一个沉心静气的人,他能坐在钢琴凳上心神专注地一直练琴,也能守在厨房附近,为了熬一味汤等好长时间,细致到会控制每一个火候的变化。 一向挑食的傅启卿,都对沈关砚的汤赞不绝口。 只是不知道,他满意的到底是汤,还是炖汤的人。 沈书雅神色冷凝,在汤煮开后把火调小了一些,客厅外面的声音跟着传进来。 傅启卿在打电话,原本沈书雅是不在意的,直到听见他说起傅岭南才侧耳听了几句。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是傅启卿的前妻林项宜。 傅启卿很少提林项宜,但沈书雅对这个女人有所耳闻,跟傅启卿一样似乎是一个手腕强悍,冷血无情的实干家。 他俩的婚姻不能说不幸福,只能用冷冰冰来形容,见一面都要向对方的助理预约。 傅启卿给林项宜打电话,是为了傅岭南的婚事。 沈书雅心生不妙,现在沈关砚住在傅岭南家,这个时候傅启卿给林项宜打电话提傅岭南的婚事,怎么想都跟沈关砚脱不了干系。 没聊几句傅启卿就挂了电话,起身朝二楼的书房走去。 路过厨房时,他侧头瞥了一眼系着围裙,气质典雅的沈书雅,然后说,“岭南不喜欢男人,把小砚接回来吧,让他参加我们的婚礼。” 沈书雅不小心碰到砂锅的边沿,烫得她手指一抖。 保养得白皙漂亮的手浮出一个水泡,泛着钻心的疼,沈书雅摁在泡上,不自觉将血泡碾破了。 - 吃过晚饭,沈关砚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突然接到了沈书雅的电话。 对方很少主动联系他,往往都是沈关砚报备一堆行程动向给沈书雅,对方只会回一个“知道了”,或者“嗯”。 从小到大在沈书雅严格但又富养的管教中,沈关砚已经习惯什么事都要提前跟她说。 哪怕脱离了沈书雅,这个毛病也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沈书雅的电话让沈关砚一下子清醒,坐起来滑下了接听。 那边长时间不说话,沈关砚不安起来,“妈妈。” 他大多时候是叫沈书雅妈,极个别情况叫妈妈。 沈书雅终于开口,“最近乖吗?” 沈关砚感到莫名,因为沈书雅很少这么问他,犹豫着说,“我最近很好。” “上次我说的事你不愿意就算了。”顿了一下,沈书雅又说,“别惹你哥生气,在他家住你要乖巧一点。” 这种话不是沈书雅以往的风格,但沈关砚沉浸在她放弃要他勾引傅岭南朋友的喜悦中,唇角弯下一点。 “我知道。” 沈关砚声音轻快。 他穿着上次傅岭南给他买的新睡衣,把腿盘起来,姿态刚轻松一点,沈书雅再次开口—— “最近少出门,你不是说你哥给你安排了一个司机,想出门就叫他一块,别单独去一个地方, 移开视线的水也别喝。跟你哥出去的时候,尽量……表现得亲密一些。” 沈关砚从这些叮嘱里嗅到了危险,眼底那点涟漪荡然无存,声音发虚,……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书雅又露出了强势的那面,“你别管,听我的话就行了。” 听出她要挂电话的意思,沈关砚急迫道:“妈妈。” 沈书雅没说话。 沈关砚发颤的声音带着轻微哀求,“你也搬出来住吧。” “跟你挤一块,住在傅岭南家里?”沈书雅冷漠反问,“你告诉我,他凭什么要养我们母子?” 沈关砚垂下眼睫,心里生出巨大的沮丧。 傅启卿的手不好伸到自己儿子这里,除了这套三居室,沈书雅住在傅家跟住外面没什么区别。 傅岭南冒着会惹怒傅启卿的风险来帮沈关砚已经是心地很好了,他们又怎么能奢求对方管两个人呢? 傅岭南没有义务一帮再帮。 沈关砚是不好意思再求傅岭南,而沈书雅则是无法信任任何一个男人。 她原以为傅启卿对沈关砚只是一时新鲜,等人跟傅岭南住了一段时间,傅启卿也就不好再动他。 现在看来是她天真了。 为了把沈关砚弄到手,傅启卿居然拿傅太太这个身份做饵来引诱她。 对于自己的欲望,沈书雅从来不掩饰,她不觉得一个女人想过好日子是什么值得批判的事。 沈书雅从不用千百年来束缚女性的那套标准要求自己,为了物质她可以把道德放低一些。 但在真正的有钱人面前,沈书雅发现自己还是有底线的。 世界上的有钱人千千万万,她不会为了一个傅太太的身份就把自己的儿子卖了。 沈关砚是有市无价的。 她想沈关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而不是被一个老男人困在一方小小的庭院,失去一辈子的自由。 沈书雅淡淡道:“我的事你别管,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最近没事别出门。” 傅启卿真要拿个麻袋往沈关砚脑袋一套,绑走后再来一个死不承认,就算是傅岭南也没办法。 沈关砚眼底漫上水汽,“我今天没跟他回去,是不是因为这个……他为难你了?” 沈书雅不意外傅启卿今天去找沈关砚,要不是在沈关砚这里碰了钉子,傅启卿可能不会提出结婚,用婚姻诱惑她妥协,然后献上自己的儿子。 男人都是贱东西,越是得不到越是念念不忘。 一旦得到可能就不会珍惜,甚至是弃之如敝履。 沈书雅不欲多谈,“别操没用的闲心,我这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你照顾好自己已经是帮我很大的忙了。” 沈关砚哽咽:“妈妈……” 沈书雅打断他,“好了,别说废话了,我要去敷面膜。” 说完就挂了。 - 这通电话让沈关砚彻夜失眠,他反复琢磨着沈书雅每一个字,最后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傅启卿没打算放过他。 更准确地说,是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沈关砚仅仅只是搬到傅岭南这里,不足以让傅启卿放弃他这块到嘴的肉,或许傅启卿压根就不相信傅岭南碰过沈关砚。 父亲总归是了解儿子的,就像傅岭南能准确猜出傅启卿对沈关砚有想法似的。 这个认知让沈关砚感到害怕,也为沈书雅的安全担心。 傅启卿那样的人一定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他现在能逼的人也只有沈书雅。 留她一个人在傅家太危险了。! 第 18 章 第18章 第二天沈关砚给沈书雅发了很多条信息,对方都没有回他。 傅岭南今天很忙,甚至晚上都没回来吃饭。 沈关砚等他的时候,忍不住给沈书雅打了一通电话。 他很少给沈书雅打,尤其是对方外出时,他怕打扰沈书雅办事,所以习惯性发消息,沈书雅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选择回电话或者回消息。 沈关砚打了两通,电话才接了。 “小砚。” 听到这个不紧不慢的声音,沈关砚血液霎时冻住,甚至有一瞬的耳鸣。 傅启卿温和地说,“你妈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她?” 沈关砚艰涩地开口问,“我妈妈呢?能让她接电话吗?” 傅启卿悠悠道:“她在选结婚那天戴的珠宝。” 沈关砚宛如被人当头给了一棒,花了几秒才从傅启卿这番话里挑出一个重点,“……结婚?” 傅启卿说,“你妈没告诉你吗?我们要结婚了,她说你那天会回来。” 沈关砚不相信傅启卿说的话,但他一向不喜欢反驳别人,此刻也不能反驳傅启卿。 他躲在傅岭南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可他妈妈不是,她待在心机莫测的傅启卿身边很容易受牵连。 沈关砚没敢跟傅启卿讲太多,正要挂电话对面幽幽道:“玩够了就回来吧,别让你妈为你操太多心。” 这话听着像威胁,沈关砚攥紧手机,克制着恐惧开口,“哥想让我在他这儿多玩几天。” 沈关砚搬出傅岭南,想傅启卿有所收敛。 上次傅岭南一通电话就让傅启卿回去了,可见傅启卿是在意傅岭南的看法。 对方听到这番话却笑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似乎在笑沈关砚天真。 傅启卿:“他姓傅,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名下所有的财产将来是要交到他手里的,你说他会帮谁?” 沈关砚咬着唇没说话。 傅启卿语气更加和蔼,“回来吧,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对沈关砚来说,他的家在杭景市,家里只有他跟沈书雅。 傅启卿不是他的家人,傅家更不是他的家。 挂了电话,沈关砚呆坐在客厅,抱着手机等沈书雅的回信。 他太害怕了,害怕沈书雅真要跟傅启卿结婚,那他们一辈子就要纠缠在一块了。 隔了半个多小时,沈书雅才回过来一通。 沈关砚问了问傅启卿说的婚礼,沈书雅不以为然,“说说而已。” 听到她这样说,沈关砚放下心来。 沈书雅说过的甜言蜜语十辆大卡车都拉不过来,沈关砚第一次听她跟男人承诺一辈子信以为真。 但没两个月他们就分手了,那时沈书雅就用懒洋洋的调子回他,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 这是沈书雅对诺言的态度。 沈关砚不安地 问,“现在怎么办?” 沈书雅冷淡道:“不怎么办,我去挑婚纱的款式,没事就挂了。” 沈书雅跟傅启卿似乎又拉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俩对这场婚姻都无所谓,只有沈关砚一个人像爬火山的蜗牛,随时担心世界地动山摇。 沈关砚至今都不知道傅启卿看上他什么了。 是这张脸,还是他妈口中说的白纸一张,很干净? 所谓的干净是没有那方面的经验吗? 傅启卿居然也有这种情节,可供他选择的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他? 沈关砚脑袋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开始像住在傅家时那么焦虑。 他甚至想,如果他“不干净”了,傅启卿是不是就会放过他? - 晚上九点五十五,傅岭南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周盛。 见客厅亮着灯,周盛有些惊讶,看到走过来的沈关砚,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你哥今天喝的有点多,人我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沈关砚:“好。” 傅岭南不像醉了,面色如常,只是眼睛比平时稍微眯起了一点,眼尾的褶皱加深。 沈关砚原本是想扶他回房间休息,但看他这样又不好伸手,毕竟他在傅岭南这儿是有前科的。 沈关砚问,“哥,你要喝水吗?” 傅岭南没说话,径直回了卧室。 沈关砚站在原地,心里虽然有迟疑,觉得今晚的傅岭南有点怪,但不好跟他进去。 没过一会儿,房内传来傅岭南的声音,“砚砚,过来帮我挤一下牙膏。” 沈关砚第一次被他这样叫,愣了一下,然后小跑进去,给傅岭南把牙膏挤到牙刷上,再递给他。 刷完牙,傅岭南神色清明地去衣橱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进浴室前叮嘱沈关砚在外面等他。 沈关砚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等在外面。 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流声,沈关砚不可避免想起上次他趁傅岭南洗澡闯进去的事,耳根烫了起来。 傅岭南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发生过那样的事还能这么信任他。 简单冲了一个热水澡,傅岭南披着睡衣出来,头发湿漉漉地垂在俊美的脸上,滴水的发梢显得有些凌厉。 沈关砚抽了一块毛巾,给傅岭南擦了头发。 傅岭南半阖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没动,任由沈关砚拿过来吹风机在他头上鼓捣。 沈关砚的手指细长柔软,轻轻拨弄着傅岭南的发梢,耐心帮他吹头发。 吹干之后,傅岭南回到床上对沈关砚说,“砚砚帮我倒杯水。” 沈关砚闻言赶忙去厨房冲了一杯温水给他,傅岭南喝了大半杯,重新躺到床上,狭长的眼睛合起来,半天都没动静,像是睡着了。 沈关砚终于确定,他是真喝多了。 平时傅岭南不会“使唤”他,更别说让他帮忙挤牙膏这种五岁孩子都能做的小事。 沈关砚半蹲在床头,看着傅岭南被壁灯染得柔和的侧脸,浮躁一整天的心逐渐平静。 沈关砚心情刚放松,傅启卿就掐着点来了几条消息。 前三条是图片,三件男式成衣。 傅启卿:【喜欢哪一件?】 傅启卿:【婚礼上穿。】 沈关砚顿时感到胸闷气短,一种无法挣脱的强烈无力感蔓延全身。 他以为住在傅岭南这里就会避免傅启卿的骚扰,但仅仅只是【住】这里不足以让傅启卿放弃他。 难道真的要那样才能摆脱傅启卿? 沈关砚看向傅岭南。 对方睡得很沉,左脸陷入柔软的被褥,睡衣解着两颗扣子,第三颗因为系得不牢固,只是虚虚地搭在扣缝里,随时有滑落的迹象。 沈关砚把手伸过去,摁在那颗扣子上,傅岭南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 19 章 第19章 沈关砚脑子轰鸣了一声,那双漂亮的杏核眼睁大,他望着傅岭南干巴巴说,“我,我给你系扣子。” 真的只是系扣子。 傅岭南对他已经够好了,他再无耻也不会又去打傅岭南的主意。 傅岭南没说什么,看了沈关砚几秒又慢悠悠合了眼睛,之后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就在沈关砚以为他睡着了,闭着眼睛的傅岭南突然开口,“砚砚,帮我拿罐蜂蜜。” 沈关砚不知道傅岭南要蜂蜜干什么,但还是赶忙起身去了,拿蜂蜜的时候顺便冲了一杯蜂蜜水给傅岭南。 等他回到房间,傅岭南又睡了过去。 沈关砚小声叫了傅岭南两遍,他都没有醒。 在傅岭南的床边坐了一会儿,沈关砚拿冷毛巾给傅岭南敷了半个小时的额头,又摁了十几分钟的百会穴。 对方睡得很沉,沈关砚‘折腾’他时,他并没有醒。 沈书雅经常喝醉,沈关砚有着丰富照顾酒醉的经验,隔天他很早就起床,去厨房给傅岭南熬醒酒汤。 听到傅岭南房间有动静,沈关砚去叫他喝汤。 房门虚掩着,傅岭南单手系衬衫扣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跟人讲电话,神色淡淡的。 看他在忙,沈关砚不好打扰,正要走就听到傅岭南说,“最近忙,没时间恋爱。” “改天再说吧。”傅岭南似乎在跟他母亲打电话,“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女孩的时间,妈,帮我推了就好。” 【女孩】 这两个字在沈关砚脑子里过了两遍,他垂下眼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默默回了厨房。 傅岭南出来时已经收拾妥当,一丝醉态都不显。 沈关砚把汤盛出来,放到了傅岭南面前。 傅岭南的手指在太阳穴摁了摁,然后端起那碗汤,说,“以后我再喝多,你可以不用理我。” 沈关砚动作一顿,意识到傅岭南是有昨晚的记忆,脸上顿时有了热意。 傅岭南记得‘使唤’他,是不是也记得昨天他摸他扣子的事? 沈关砚回避傅岭南的目光,低声说,“……没事。” - 吃过早饭,傅岭南开车送沈关砚去了韵音。 因为心里藏着事,沈关砚一整天都心绪不宁,无法像过去那样坐在钢琴凳前投入所有的注意力。 傅启卿能在晚上发过来那样的短信,说明他不怕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件事。 他这个无所顾忌的样子让沈关砚有些害怕,又担心傅启卿真会因为这件事记恨傅岭南。 下午又练了半个多小时的琴,沈关砚还是没办法摒去杂念,找了一个人多安全的地方坐下来发呆。 “弟弟。” 一个熟悉的轻佻声音传过来,沈关砚抬头就看见笑意盈盈的裴云斯。 裴云斯身旁跟着一个梳马尾辫的女孩,初中生的模样,嘴里嚼着泡泡糖,原本噘 着嘴很不高兴,在看到沈关砚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裴云静小声问,“哥,你认识他?” 一朋友的弟弟。?”裴云斯说着朝沈关砚走去。 裴云静泡泡糖也不嚼了,赶紧跟过去,小尾巴似的黏在裴云斯身后。 裴云斯笑着问沈关砚,“在这儿练琴?” 沈关砚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裴云静脸上维持着笑,私下却用力掐了一下裴云斯的手。 裴云斯不紧不慢抽回手,向沈关砚介绍,“这是我妹,我送她来这里练琴。” 裴云静顺势接过话,“我叫裴云静,前几天路过你的练琴室,你弹得真好看,不是不是,真好听。” 裴云斯啧了一声,“难怪非要来这里上课,原来是看见帅哥了。” 裴云静又在自己亲哥的腰上掐了一把。 他们兄妹十足十的颜控,但审美却天差地别,一个喜欢漂亮精致的男孩,另一个喜欢高冷禁欲的。 沈关砚的长相严格意义来说属于前者,但气质超脱,一举扭转了裴云静的偏好。 裴云静为了跟沈关砚多说话,一口气请教了几个钢琴问题。 她正在读初二,正是活泼张扬的年纪,注意力也很容易被引走。 本来她正在专注哈沈关砚的颜,见裴云斯接了一通电话,耳尖立刻动了动,转头问裴云斯,“你晚上是不是跟他们约好去玩了?” 裴云斯摁住拼命往前凑的裴云静。 被摁着额头的裴云静张牙舞爪地往前拱脑袋,“让我去,哥,我也要去,现在暑假呢,我也想跟你去玩,让我去嘛。” 裴云斯不为所动,“好好练你的琴。” 见撒娇不管事,裴云静正要放大招,远处有人招呼她。 一看是玩得不错的同伴来了,裴云静立刻抛下亲哥,跑去拐过闺蜜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去洗手间,路上还咬着耳朵,跟闺蜜说裴云斯的坏话。 她一走,裴云斯更不正经了,懒洋洋倚在落地窗前跟电话那边的人调情。 看着拓落不羁的裴云斯,沈关砚在一旁静静听他讲电话。 裴云斯挂了电话,一抬头,沈关砚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那双眼乌润干净,内外眼角较为圆润,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直勾勾看人时特别像布偶猫。 性情温顺又漂亮,好像给一点猫条就能骗走,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劣根性。 沈关砚却浑然不觉,仍旧看着裴云斯,眼睛藏不住一点心事的表露着此刻的忐忑与希冀。 裴云斯深吸了一口气,“你能别这样看我吗?有话可以直接说。” 这谁顶得住? 顶得住的估计是圣人了。 沈关砚抿了一下唇,费力地说,“……你晚上是不是要出去玩?可以带我去吗?” 裴云斯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 - 傅岭南晚上有事 ,沈关砚再三确定他不会早回来后,让裴云斯晚上七点来接他。 颜色骚包的跑车还算稳当地行驶在夜色里。 沈关砚坐在副驾驶座位望着窗外,路灯一道道从他脸上筛过,短暂照亮他眼底的寂落。 沈书雅以前吃了很多很多苦,就像刺猬似的浑身竖满了坚刺。 沈关砚是她养的小刺猬,因为被保护的很好,身上几乎没有刺。 每当他们抱团取暖时,没有刺的他总是会被沈书雅扎伤。 但沈关砚永远都不会去责怪她,因为她养育了他,把他从那个充满暴力的家带走。 这些年不管遇到什么事,沈书雅都没想过扔下他不管。 同样沈关砚也不能把她扔在傅家不管,傅启卿不放他妈妈离开,说到底还是为了拿捏他。 傅启卿差点当了他的继父,沈关砚无法接受跟他发生那种关系,只能让他对自己失去兴趣。 沈关砚靠回到车座,避开投射到车窗的灯光,将自己堕进黑暗。 - 当沈关砚出现在喧闹嘈杂的包厢时,正在嬉笑的人群明显愣了一下。 他一身浅色卫衣牛仔裤,变幻莫测的射灯下眉眼柔和,气质干净,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沈关砚身后的裴云斯说,“我就说带你过来,会被人误以为拐带三好学生,你还不信。走,进去。” 包厢很大,有两组环形沙发跟大理石台,这一桌的人在唱歌,另一桌的人打起了扑克牌。 沈关砚略显局促,他没来过这种场合,被裴云斯领进来后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他没靠裴云斯太近,怕别人以为他是裴云斯的情人。 沈关砚答应过傅岭南不动他身边的朋友,所以这次他把下手的目标放到了傅岭南朋友的朋友。 沈关砚刚坐下就有人凑过来跟他聊天,男人笑着问,“你成年了吗?”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 周遭的音乐太吵,沈关砚也不怎么说话,无论问他什么,他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男人看沈关砚的气质以为他是裴云斯的家里人,说话倒是温和客气,“会喝酒吗?” 沈关砚摇了一下头,唇瓣被头顶的灯照得红润水亮,他抿了一下,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喜欢同性,还是异性?” 这种场合如果换一个人这么问他,男人会以为对方在跟他调情。 但沈关砚这么问,可能只是单纯地好奇,或者是没话找话。 男人笑笑说,“我都可以。” 男人的话混合着动感的音乐,敲击在沈关砚的神经,搭在膝上的手指蜷了一下。 好半天沈关砚才开口,喉咙充血似的声音闷哑,“你……看我行吗?” 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向沈关砚。 - 裴云斯支在沙发上,手里抓着了一副牌,余光瞥见沈关砚跟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洗手间。 认出跟沈关砚在一起的人是江勋,在这堆酒肉朋友里,江勋人品跟酒品都不错。 知道他不会欺负沈关砚,裴云斯也就没太在意,不紧不慢地打出一对二。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屏,裴云斯捞过来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示意他们把音乐关小些,然后接通了电话,“喂,岭南怎么了?” 傅岭南:“你现在在哪个包房?” 裴云斯:“问这个干什么?” 傅岭南稍冷的声音从那边传出,“我在‘Wrangler’门口。” 裴云斯身体坐直了一些,脑子缓缓打出一个“?”。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居然亲自过来找他?! 第 20 章 第20章 一进洗手间,沈关砚抓着卫衣两边的衣摆就要往上脱。 江勋好笑地摁住他,“这么心急?” 沈关砚的脸登时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江勋赶忙说,“我是说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找一个舒适的地方。” 沈关砚把地点选在这里,是担心他出去了会被傅启卿的人劫走。 听出对方不愿意在这里,沈关砚僵硬地站在原地,心里不自觉生出退却。 他低不可闻地说,“对不起……算了吧。” 江勋以为在洗手间是沈关砚的癖好,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不同意,因为这地方太脏了,让他一点办事的兴致都没有。 但面前这个人、这张脸实在太对胃口。 江勋温和地笑了笑,“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你做好清理了?” 这话听到沈关砚耳朵里,让他感觉更像交易,埋着头说,“……来之前洗澡了。” 江勋看了沈关砚几秒,慢慢品出一丝不对劲,“你第一次?” 沈关砚没说话,只是摇了一下头。 江勋却不信,用商量的口吻说,“这里条件太简陋了,润滑油什么都没有,你也没有准备吧?如果你很喜欢这种环境,酒店洗手间也可以。” 沈关砚明显感觉江勋的态度要比刚才更好,语气都透着十足的耐心,像是照顾他第一次。 是不是男人都有这方面的情结? 沈关砚虽然是男人,但情窍开得晚,他不是很懂傅启卿他们这种心理。 沈书雅一直要他多谈几个男人,沈关砚直到这一刻才认同她的说法,并且准备施行。 今晚这一次可能不够,他需要多跟几个人发生这种事,直到傅启卿不觉得他干净了。 沈关砚没回江勋的话,麻木地撩开卫衣,露出一截白到晃眼的腰。 房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了。 清脆的咔哒声,像寂静山岭里踩断的枯枝,清晰入耳。 沈关砚转过头,房门口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沈关砚的眼皮抖了一下,头顶的吊灯似乎都摇摇欲坠起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傅岭南看着他淡淡地说,“很晚了,该回家了。” 沈关砚的眼皮又抖了一下,晃动的长睫像错乱的影子。 从他俩的对视与交谈中,江勋意识到两个人是认识的,因此沈关砚跟着傅岭南离开时,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拦。 沈关砚如同老化的机器,艰难地跟在傅岭南身后,思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傅岭南走到裴云斯面前停下来,冷冷道:“他年纪小,你也年纪小?居然把他带到这种地方。” 问责的意味很浓。 裴云斯不以为然,“人家已经成年了,你至于管这么严嘛,看给弟弟吓的脸都白了。” 傅岭南冷眼看他,“如果云静十八了,她被人带这里来玩,你也这个态度 ?” 提到自家亲妹,裴云斯突然觉得理亏。 傅岭南脸色冷,语气也冷,沈关砚以前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心里更加恐慌。 但这件事不怪裴云斯,愧疚促使沈关砚开口,“……是我让他带我过来的。” 傅岭南回头看了沈关砚一眼。 沈关砚羞愧难堪地埋下脑袋,然后听到傅岭南说,“回去吧。” - 走出Wrangler,潮热的风像一张网似的将沈关砚裹住。 回去的路上,车厢始终沉默。 沈关砚的大脑在这种沉默里迟钝地运行,他想了无数种后果,最糟糕的莫过于被傅岭南赶出去。 所以沈关砚一直不敢抬头,害怕从傅岭南眼睛里看到失望。 到了家,傅岭南用指纹打开门锁,进去后直接回了卧室。 沈关砚犯错般站在客厅,望着傅岭南的背影,眼眶发热,心中塞满了恐慌。 比起傅岭南骂他不要脸,他更害怕对方不理他。 一分钟后,傅岭南从房间出来,“我放了热水,泡个澡就早点睡。” 他的语气跟过去没什么两样,似乎不打算就今天的事责怪什么。 沈关砚泡在浴缸里,像待在一滩潮湿黏腻的沼泽,氤氲雾气缠裹在身上,他感到窒息。 这个世界也让他觉得窒息。 沈关砚害怕沈书雅会因为他受到伤害,也害怕傅岭南会对他失望。 为什么他这么没用?除了给别人添麻烦什么事都办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磨砂玻璃门被人打开。 沈关砚在浴室待了很长时间,傅岭南过来敲门,里面的人却没反应,他没过多思索直接打开了房门。 沈关砚抱腿坐在凉透的水里,后背仿佛一块润泽的白玉,肩胛骨舒展着漂亮的线条。 听到开门声,沈关砚反应慢半拍地看过来。 那张白皙的脸蛋挂着泪,眼皮发红,嘴唇也红,像一只淋了雨、皮毛湿漉漉的动物。 还是那种品相好看,惹人怜惜的小动物。 傅岭南默不作声地走进来,拿一块很大的浴巾罩在沈关砚头上。 沈关砚眼睫颤了一下,缀在上面的泪落进浴缸,溅起小小的涟漪。 前段时间傅岭南将他带回家,现在傅岭南又将他擦干净。 沈关砚整个人罩在浴巾里,被一片柔软包裹,跟这个伤害他的外界隔开了。 傅岭南把沈关砚带回房间,出去温了一杯牛奶递给他,“喝了好好睡一觉。” 傅岭南温和的态度让沈关砚心里更难受,说话声音含了一层水汽,“……对不起。” 傅岭南把手搭在沈关砚的脑袋上,“不用担心你妈,她很聪明会保护好自己,你在这里好好的她才会安心。” 沈关砚感觉自己被很轻地揉了一下。 因为这份温情的安抚,沈关砚的心率有些高,脑袋也不自觉抬起了一点。 傅岭南又在沈关砚头顶摁了一下,说,“如果你想见她,过几天我带你回去看看。现在把奶喝了,好好休息,明天去练琴。” 沈关砚立刻捧起玻璃杯,乖乖地喝了。 傅岭南说了一句“晚安”,拿着杯子朝外走。 走到门口,他的手摁在门把上,关门前看了一眼沈关砚。 沈关砚已经听话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双湿泞泞的漂亮眼睛。 望向傅岭南的目光,流露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天然情态,既专注又怯生生。! 第 21 章 第21章 触及到傅岭南的目光,沈关砚迅速移开,隔了几秒又默默转过来。 傅岭南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说,“周六有一个宴会,可能要你帮忙弹两首钢琴。” 沈关砚的神色瞬间有了光彩,那是一种被需要的喜悦。 沈关砚问,“弹什么曲子?” 傅岭南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出几分温和,“弹你喜欢的。” - 从那天开始,沈关砚不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比以往更认真刻苦地练琴。 好不容易有帮得上忙的事,沈关砚不想搞砸。 到了周六,沈关砚穿上傅岭南给他买的西装,并没有打领带,里面套了一件同色的马甲。 对于这种场合沈关砚不陌生,以往他都是跟沈书雅出席,像铂金包一样被沈书雅拎在身侧。 只要场地有钢琴,沈关砚一定会被沈书雅要求演奏一小段。 小时候会觉得不好意思,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如果能帮到傅岭南,哪怕只是给宴会添一个彩头,他也会很高兴。 宴会七点开始。 沈关砚被安排七点半上台弹了两首曲子。 第一首是肖邦《平静的行板与华丽的大波兰舞曲》的其中一段。 他手指修长灵活,弹出来的曲子十分流畅,音符起落间,好像看到了夕阳下的维斯瓦河,雾气浮动,水波粼粼。 傅岭南站在人群里,望着台上的少年。 光束落在沈关砚身上,像银白的月辉一样,而他是开在月光里的一支花。 美丽、盛大。 两首曲子弹完之后,沈关砚跟着傅岭南见了几波人,傅岭南在交谈中也喝了几波酒。 交际了一圈下来,最后傅岭南为沈关砚敲定了一个演奏的机会,给阿姆斯特交响团的全球巡演做特邀嘉宾。 这支交响团斐声国际,这月月末会在京都的国际中心音乐厅演奏。 音乐会的票都很难买到,更别说上台演出了。 谈完这件事,傅岭南似乎还有其他应酬,让沈关砚跟周盛找个地方休息。 周盛带沈关砚坐到休息区,递过一杯饮料给他,“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沈关砚接过饮料,但没有喝,回了周盛一句,“现在不饿。” 他俩正聊着,骚气地敞着一小片胸肌的裴云斯走过来。 一见是裴云斯,沈关砚有些不好意思。 周盛掏出手机,对裴云斯说,“正好我接个电话,你在这儿坐着陪一下小砚,千万别离开。” 嘱咐完,周盛起身离开。 只剩下他们俩后,沈关砚为上次裴云斯被傅岭南训斥的事道歉。 裴云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没事就好,你那天要真出事了,我剖腹都不能赎罪。” 沈关砚没好意思说,他就是为了‘出事’才跟裴云斯走的。 裴云斯问,“那天 江勋没欺负你吧?” 沈关砚摇摇头,“没有。” 周盛很快就回来了,见裴云斯吊儿郎当的,没好气地说,“你要是没事就去帮岭南挡挡酒,别跟花蝴蝶似的满会场浪。” 裴云斯也不生气,潇洒地撩了一把头发,“行,我这就去给傅大爷当三陪。” 走出去没几步,裴云斯突然转过头,直直看向沈关砚。 他挑着眉头问沈关砚,“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沈关砚愣了一下。 裴云斯摸着光洁的下巴,洞察力十足,“要不然这种场合,你哥怎么都叫人看着你?” 周盛就是那个被派来看着沈关砚的人,说实话他也好奇,跟裴云斯一块去看沈关砚。 沈关砚攥紧手里的杯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跟裴云斯有同款的好奇心,但周盛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见沈关砚面露难色,他出声赶裴云斯走。 “赶紧滚蛋吧。” “啧。” 沈关砚松了一口气,低声跟周盛道谢,“谢谢。” 周盛道:“不用理他,他就是嘴贱。” 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说话,直到傅岭南回来,完成任务的周盛没多留。 傅岭南今晚喝了很多酒,但没有上脸,也看不出醉意。 如果不是他把眼睛眯了起来,沈关砚也以为他没事。 沈关砚有些担心傅岭南,拿餐盘挑了几样食物给他,“哥,吃点东西吧。” 傅岭南接过餐盘,忽然问,“喜欢吃奶油吗?”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喜欢。” 傅岭南拿餐叉挖下一大块奶油递到沈关砚嘴边,沈关砚怔了一秒,张嘴吞了进去。 醇厚的奶油用舌头一抿就化开了,淡淡的甜溢满唇齿。 刮干净上面的奶油,傅岭南才开始吃下面的蛋糕胚。 傅岭南瞳仁颜色本来就浅,在这种灯光璀璨的地方颜色更加浅淡,让那张古典美型的脸多了几分难以亲近的冷淡,他垂眸慢条斯理地吃着蛋糕。 沈关砚问,“哥,你不喜欢吃奶油?” 傅岭南嗯了一声。 沈关砚挑的大多都是咸口的食物,还有一些水果,餐盘只放着一块奶油蛋糕。 他以为傅岭南不喜欢吃盘子里的其他东西,起身想去再给他拿点食物,被傅岭南叫住了。 沈关砚回头看他,傅岭南说,“不用,我就想吃点奶油下面的蛋糕。” 沈关砚只好重新坐下。 等傅岭南吃完了,沈关砚又给傅岭南拿了一块奶油蛋糕,剔掉上面的奶油才递给他。 傅岭南吃相斯文,一块一块叉着吃完蛋糕,然后问沈关砚,“无不无聊?再待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沈关砚摇摇头,“不无聊。” 今晚还挺有意思的,除了傅岭南被迫喝了这么多酒外。 - 晚上回到家,傅岭南又开始砚砚砚砚的,满屋子叫他。 沈关砚一会儿给傅岭南挤牙膏,一会儿给他递毛巾,还要在他洗澡的时候守在外面。 直到躺到床上傅岭南才安静下来,阖着眼睛睡着了。 沈关砚蹲在床头,不自觉盯着傅岭南发呆。 他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单纯发呆,这种发呆跟之前的压抑沉闷不同,他现在感到很轻松。 渐渐地沈关砚趴到了傅岭南旁边,双腿盘坐在地板上,一侧的脸枕着手背。 忽然他的耳朵被捏住了,沈关砚吓得双肩一缩。 傅岭南用食指跟中指夹着沈关砚的左耳,力道不是很重,沈关砚却感到刺痛,头皮都麻掉了。 自从上次被傅启卿穿了耳洞,他一直都不怎么碰这只耳朵。 但这个人是傅岭南。 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沈关砚僵硬的双肩慢慢放松,没有挣脱傅岭南的手。 傅岭南两根手指夹着沈关砚的耳骨,拇指的指肚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沈关砚白皙的耳垂。 沈关砚耳根通红,那枚咖色小痣似乎都烧起来,鲜艳欲滴地缀在耳廓上。 他不知道傅岭南这个动作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像一只被摁住耳朵又不会发脾气的猫,温顺地伏在枕边,长睫上下轻微敛动,眼眸水润。 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乖巧得不像话。! 第 22 章 第22章 沈关砚趴在傅岭南床边,脸埋在手掌里,只露两个红彤彤的耳朵在外面。 傅岭南的手轻轻搭在其中一只耳朵上,但没有像刚才那样时不时用指肚摸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动。 沈关砚以为他睡着了,悄悄地抬起脸。 他一动,傅岭南的手也动了一下,还在沈关砚耳垂捏了捏,吓得沈关砚立刻趴回去。 很快傅岭南又没动静了,沈关砚也不敢乱动,伏在床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 沈书雅敷完面膜,想在睡前小酌一杯,顺便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支烟。 拿着半包烟走下楼,发现琴房的灯开着,沈书雅皱了一下眉。 这么晚还在琴房待着的人只有傅启卿,看来他对沈关砚的兴趣不仅没消退,反而因为得不到更起劲了。 这个认知让沈书雅脸色难堪,但暂时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眼不见为净。 沈书雅捏着烟盒,准备去外面抽根烟时,琴房的门打开,傅启卿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站在沙发组旁的沈书雅,傅启卿随口问,“婚礼筹备的怎么样?” 沈书雅隐去眸底的冷意,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差不多了。” 之后傅启卿没再说话,朝二楼的卧室走去,中途路过沈书雅时,傅启卿将手里的ipad给了她。 沈书雅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等傅启卿离开她打开了ipad。 是一段宴会视频。 沈关砚坐在一台漆黑的三角钢琴前,一角柔和的灯洒在他身上,精致的侧脸虚化在光弧里,像一捧细雪,一泓春水。 干净又柔软。 视频吸引人的不仅是弹奏出来的流畅曲子,还有少年专注弹琴时那股纯碎干净的气质。 舞台上的沈关砚就是发光体,让人想要吻掉他身上的光。 沈关砚五六岁就开始学琴,那时钢琴老师经常跟沈书雅夸赞沈关砚聪明又有天赋。 沈书雅以为对方只是客套,因此一直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 她只是想沈关砚学一门才艺,将来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拿得出手。 直到沈书雅去看了一场比赛,那是她第一次完完整整听沈关砚演奏完一首曲子。 哪怕是不怎么会弹琴的沈书雅都能听出来,同一首曲子沈关砚弹出来的要比同组其他的小朋友好听很多。 也是从那天开始,沈书雅为沈关砚敲定未来要走的路,并且将其贯彻到底。 往后的十几年里,无论他们的生活条件是富裕还是窘迫,沈书雅都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 当初她跟傅启卿相识,说起来好像就是因为沈关砚。 那时他们条件好了一些,搬到一个大房子住,家里终于可以放一架钢琴,她带沈关砚去琴行挑琴,正好遇到来京杭市出差的傅启卿。 傅启卿主动过来搭话,跟她夸赞了几句正在试琴的沈关砚。 那天他俩聊得不错,分别时还加了联系方式,没过多久傅启卿就买了一台三十多万的钢琴送过来。 沈书雅交往的男人有不少是从沈关砚这里下手,为了讨她欢心都表现得很喜欢沈关砚,时不时送些礼物给她儿子。 但那些人都没有傅启卿这么大方,只认识几天就砸了三十多万。 之后她就跟傅启卿正式在一起了。 沈书雅对傅启卿最满意的两个地方,一是对她大方,二是对沈关砚也大方。 很多人在追到她之后,就不怎么喜欢她刷他们的卡养自己的儿子。 只有傅启卿不同。 沈关砚跟着她到了京都后,傅启卿就花钱把沈关砚送到私立高中,每年三十五万的学费掏着,日常的花销也没有限制。 有一次沈书雅花了十几万给沈关砚买了一块手表,想试探一下傅启卿对她儿子的态度。 对方知道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夸了一句好看。 沈书雅一直以为傅启卿是爱屋及乌,今晚把过去复盘了一遍她才惊觉—— 她可能才是那个乌。 - 沈关砚再睁开眼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升起的晨阳被浅灰色的窗纱挡在外面。 房内暗淡的光线误导了沈关砚,他目光恍惚地望着天花板发了几秒的呆。 余光瞥见床头柜上那台不算熟悉的灯,沈关砚意识瞬间清醒,从柔软的被褥中坐起来。 沈关砚张着嘴呆坐在床上,一贯柔顺的黑发翘着边,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样乱糟糟。 他怎么在床上? 是自己昨晚睡着后无意识爬上来的? 洗手间门打开,肩背挺括,双腿修长的傅岭南走出来,视线扫过来,“醒了?” 沈关砚僵硬地点了一下头,也不敢问自己怎么睡他床上了。 傅岭南似乎没当回事,也可能单纯不想沈关砚尴尬,低头去系衬衫上的袖口。 但右手似乎使不上劲儿,扣了几次傅岭南都没把扣子摁进扣缝里,于是走过来让沈关砚帮忙。 沈关砚心里发慌,,手指僵硬地给傅岭南系上袖口。 傅岭南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袖口的褶皱说,“早上出去吃吧,时间不够了。” 注意到他手臂的不自然,沈关砚嗫嗫地问,“……哥,你手怎么了?” 傅岭南轻描淡写:“没事,压到了。” 轰的一声,沈关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袋炸开。 昨晚傅岭南睡之前胳膊一点事都没有,那个压到他胳膊的人很有可能是自己。 沈关砚嘴巴蠕动了两下,最终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就算真问出来了,以傅岭南的性格可能也不会说,更不会责怪他。 果然傅岭南没再提这件事,叫沈关砚换衣服出去吃饭。 沈关砚惴惴不安地跟傅岭南去楼下一家广式早茶店喝粥。 点了一屉虾饺、一份红 米肠、蒸排骨,还有牛肉粥以及柴鱼花生粥。 一入座,沈关砚就给傅岭南烫了碗碟,掰好一次性筷子,把餐巾纸放他手边,添茶倒水的,就差喂傅岭南吃饭了。 他赎罪的意味太明显,傅岭南抬手在他脑袋上摁了一下,“不用担心,没事。” 这下沈关砚终于确定,傅岭南的手是他压的。 - 司机先送沈关砚去阿姆斯特交响团排练,然后送傅岭南到公司。 交响团这月月末就要演出,沈关砚作为特邀嘉宾有十三分钟的演奏机会。 一直练习到了下午三点,结束后司机把沈关砚送回家。 今天回来的早,沈关砚原本想熬汤给傅岭南喝,但傅岭南打电话过来,晚上可能要晚回来要沈关砚先吃。 沈关砚生出几分失落,倒不是因为傅岭南忙的没时间跟他吃晚饭,而是他一点都帮不上傅岭南的忙。 如果他会喝酒,昨天晚上就能帮傅岭南挡酒,哪怕只是几杯也能让对方缓一缓。 看到酒柜上的红酒跟威士忌,沈关砚心念动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成年了,喝点酒好像也没关系。 沈关砚怕空腹喝酒伤胃,先给自己煮了一份面,吃到半饱拿了一瓶酒回房间。 怕喝醉后会麻烦到傅岭南,喝之前沈关砚做了充分的准备,洗了澡,换了睡衣,甚至连醒酒汤都给自己熬了。 准备好一切,沈关砚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仰头,壮士割腕般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如烈焰,一路从沈关砚的喉咙烧到胃里,直接把他辣傻了,缩起脖子吐舌头。 听说酒量是一口口喝出来的,喝的越多酒量越好,沈关砚咬牙又喝了一口。 第四口下去,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地板也变得软绵绵,沈关砚又热又躁。 但他还是强撑着收拾了一下房间,把酒跟酒杯放好。 他晕乎乎地一头倒在床上,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一块黏,即将合上时又被沈关砚撑起来,他摇摇晃晃爬进被子里,这才敢睡了过去。 沈关砚很热,好像架在火堆上烤,又好像在正午时分被人埋进了沙漠。 所以当一个微凉的东西在摩挲他的唇时,沈关砚迫不及待张开嘴将它含住,无意识用舌尖卷了一下。 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沈关砚感觉自己的舌头被拨弄了两下,他迷瞪瞪睁开眼睛。 床边有一道人影,沈关砚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坐起来了,正靠在对方身上。 沈关砚目光溃散迷蒙地望着对方,无声张了张嘴,“哥……” 他开口才发现嘴巴里含的是两根手指。 夜色笼在傅岭南身上,浅淡的瞳仁都显出几分幽深。! 第 23 章 第23章 “想吐吗?”傅岭南的声音灌进沈关砚耳朵,大概是因为离得近,嗓音显得格外低沉。 沈关砚的脸染着醉态,眼睛水洗过似的,红润的唇被手指撑起,整个人混混沌沌。 他似乎是被傅岭南扶起来的,搞不清楚状况地跟傅岭南对视。 傅岭南又说,“吐出来会好受一点。” 为了让沈关砚好受傅岭南打算给他催吐,床边还放着垃圾桶。 但沈关砚没有开口回复之前,他的手指也只是压在沈关砚的舌苔。 沈关砚隔了几秒才反应迟钝地摇摇头。 傅岭南把手指抽了出来,听不出语气地问,“他又找你了?” 沈关砚仍旧摇头。 傅岭南看着沈关砚眼皮覆下的长睫,问他,“那为什么要喝酒?” 沈关砚还是摇了一下头。 很快又小声说,“哥……我想去厕所。” 傅岭南找出鞋给沈关砚穿上,沈关砚摇摇晃晃下床,“我自己能去。” 傅岭南一放开他,沈关砚双腿就软了下去,傅岭南将他捞起带进了洗手间。 上完厕所,傅岭南还给沈关砚洗了手。 哪怕醉着沈关砚还是感到了羞耻,全程埋着脑袋不好意思抬头,但一沾床,眼皮立刻耷拉下来。 不过三秒,沈关砚彻底睡着。 傅岭南在床头立了片刻,俯身给沈关砚盖上被子,摁灭灯离开了。 - 第二天酒醒,沈关砚顶着蓬松的头发坐起来,昨晚的记忆全部回笼。 沈关砚傻呆呆坐在床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昨晚干了什么蠢事。 直到傅岭南敲他门,“小砚。” 沈关砚第一反应是掀开被子,涨红着脸把自己藏进去,两秒后又探出脑袋,瓮声瓮气回应了一句,“……哥。” 傅岭南:“醒了就出来吃饭吧。” 沈关砚:“好。” 沈关砚在被子里埋了一会儿,脸上的热度迟迟下不去,又不好让傅岭南多等,只能下床去洗漱。 傅岭南正在摆饭,见沈关砚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开口问,“不舒服?” 沈关砚猛地定在原地,局促地摇摇头,“没有。” 傅岭南走过来摸了一下沈关砚的额头,“那脸怎么这么红?” 沈关砚心口跳得飞快,脸颊更烫了,说话不自觉磕巴,“可……可能是酒还没有消下去。” 傅岭南放下手,“怎么突然想起喝酒?” 沈关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天憋出一句,“十八岁可以喝酒了。” 傅岭南看了他一眼,沈关砚垂着脑袋,因为傅岭南一直没说话,偷偷掀眸看了一眼。 对上傅岭南的眼睛又赶紧移开,目光闪烁,眼睫跟着一颤一颤的。 忐忑又不安的样子看起来又乖又讨喜。 沈关砚以为傅岭南生气自己喝成那 样,却听见对方说—— 你昨天拿的那瓶酒精度数高?,想尝尝可以先从果酒开始。但最好不要喝,对身体不太好。” 傅岭南语气平和,说后半句时也用的是建议的口吻。 沈关砚悬着的心放下来,连忙点头,“我以后不会了。” 傅岭南:“吃饭吧。” 沈关砚跟着他进了厨房,傅岭南盛了一碗白米粥递过来说,“今天的水添得有点少。” 沈关砚立刻表态,“我喜欢喝稠的。” 傅岭南没说话,揉了一下沈关砚的脑袋。 沈关砚耳根又红了一些,心底轻盈盈的,充盈的喜欢就像冰可乐冒出的气泡,戳破一个又会冒出一大堆。 - 那种好心情一直持续了很久,连带在中央音乐厅练琴都十分顺利。 中午的工作餐是自助形式。 沈关砚拿着工作证进入餐厅,拿了一份炒面、一盒酸奶,还夹了一些沙拉。 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来,一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的青年端着餐盘走过来。 青年把餐盘放到桌子上,坐到沈关砚对面就说,“你这超强的乐感不弹爵士可惜了。” 从昨天认识赵子煜到现在,沈关砚不知道听对方用惋惜的口吻说了多少遍这种话。 赵子煜跟沈关砚一样也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只不过沈关砚大一,而赵子煜在读大三。 他的母亲是这里的高管,阿姆斯特交响乐团来这里演出,这位赵总就扔给儿子一张工作证,让他来这里打杂,顺便近距离追个星。 赵子煜的偶像是现代爵士乐大师纳费杰。 本来是想给偶像鞍前马后,没想到遇到沈关砚这个意外之喜。 沈关砚的曲风细腻、优美,这些都很古典乐。 但同时他的演奏感染力很强,而且基本功极其扎实,又有着超高的琴商。 赵子煜不敢想象如果沈关砚放弃古典乐,来弹灵活多变的爵士有多完美。 任赵子煜把爵士夸的天花乱坠,沈关砚安静听完还是那句,“我喜欢古典乐。” 赵子煜捂住心口,神情憔悴,勉力道:“行吧,行吧。” 赵子煜性格开朗,很快就从悲痛中缓过来,边吃边跟沈关砚聊古典乐。 他虽然不好这口,但毕竟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很容易就能跟沈关砚找到共同话题。 沈关砚已经很久没有朋友了,在高中会这么黏着他的只有姜元洵。 跟姜元洵那种骚扰式的黏不同,赵子煜纯属就是性格跳脱,人很自来熟。 因为他身上没有恶意,所以沈关砚不排斥跟他相处。 一顿饭下来,赵子煜的话题已经从古典乐跳到爵士,再跳到他鸡飞狗跳的家庭,最后谈及他正在死磕的一款解密游戏。 沈关砚话不多,基本都是赵子煜在说。 他俩一同走出餐厅,赵子煜突然开口,“那儿有一个知性 大姐姐,找你的?” 沈关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穿着一件墨绿色真丝裙的沈书雅站在音乐厅的雕花柱旁,耳朵戴着两枚很小的钻石耳钉,脖颈修长,身姿舒展。 哪怕墨镜遮了三分之一的脸,只凭气质也能看出她是个大美人。 沈关砚愣了一下,跟赵子煜说了一句,“那是我妈。” 赵子煜吃惊地‘啊’了一声。 沈关砚没再理他,快步朝沈书雅走了过去,“妈,你怎么来了?” 沈书雅摘下墨镜,“不欢迎?” 沈关砚忙说,“不是,只是来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沈书雅懒洋洋道:“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琴练得怎么样?” 知道沈书雅不喜欢中庸的回答,沈关砚说,“挺好的,一切都很顺利。” 沈书雅露出满意之色,“好好练,别辜负岭南给你要来的这个机会。” 沈关砚眸光软下来,声音也有些轻快,“嗯,我知道。” “对了。”沈书雅淡淡道:“那五十万我还给那个姓姜的。” 沈关砚眼睛亮起光,唇慢慢弯起来,唇角有尖尖的弧度。 沈书雅默不作响地看着沈关砚,她已经不记得沈关砚有多久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沈关砚性格从小就温和,是那种给一块糖,揉揉脑袋就会很开心的乖小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乖,但很少笑了,就算笑也是浅浅的弧度。 可能是初二那年,也可能更早,沈书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察觉到沈书雅的目光,沈关砚看了过来。 沈书雅移开视线,拿出一张卡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不想要,“妈,我还有钱。” 沈书雅淡色道:“不是傅启卿的钱。” 沈关砚还想劝她离开傅启卿,但知道沈书雅的态度,只能说,“我真的有。” 沈书雅将银行卡塞到沈关砚手里,“拿着吧,出门在外别委屈自己,好好听话,乖巧一点。” 好好听话,乖巧一点,这种话几乎不可能从沈书雅嘴里说出来。 以前她都是要沈关砚厉害一点,别什么人的话都听,尤其是男人的话。 沈关砚很敏感,闻言愣愣地看着沈书雅。 沈书雅并没有多解释,“你先在岭南这里继续住着吧。” 沈关砚立刻明白,傅启卿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沈书雅重新戴上墨镜,“我走了,有事就打电话。” 沈关砚把她送了出去,直到她开车离开才回了排练室。 - 晚上傅岭南开车来接沈关砚。 一看是他开的车,沈关砚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傅岭南抬手调了一下空调的出风口,“热吗?” 沈关砚胸腔那点郁郁瞬间吹散,“不热。” 等沈关砚系好安全带,傅岭 南把车开了出去。 见不是回家的路线,沈关砚不禁问,“在外面吃吗?” 傅岭南嗯了一声,“带你去认识一个媒体负责人。” 沈关砚不解,“什么媒体负责人?” 傅岭南:“裴云斯一个朋友是做新媒体的,想做一篇你的采访。” 沈关砚不是很懂这些,但既然是傅岭南把过关的,他就完全不担心这里面有坑。 沈关砚:“今天晚上做采访吗?” 傅岭南:“今晚只是见一面吃个饭,明天会拍几个你练琴的片段,我跟交响团打过招呼了,采访稿会提前发给你看。” 他似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完全不需要沈关砚操心。 傅岭南开车到了一家私人菜馆,他们进去时裴云斯跟那位负责人已经来了。 裴云斯起身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发小傅岭南,这位是我的好大哥周企,周哥。” 周企显然是听过傅岭南的,“傅先生,以前跟您母亲合作过。” 傅岭南浅浅一笑,“叫我岭南就好,我弟弟沈关砚,以后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企余光瞥向沈关砚,眼底划过惊艳。 他看过沈关砚弹琴的视频,没想到本人更好看。 沈关砚冲周企微微点头,跟裴云斯一样叫了他一句,“周哥。” 傅岭南回头看了一眼沈关砚。 沈关砚以为傅岭南要跟自己说什么,但对方又把头转了过去。 裴云斯噗嗤一笑,“大家别干站着,都坐吧。”! 第 24 章 第24章 饭桌上虽然在说沈关砚的事,却是傅岭南跟周企谈,沈关砚只是偶尔回答几句。 傅岭南只用了十分钟就跟周企敲定了细节,以及后续的合作。 他打算要沈关砚在社交平台开账号,似乎还找了专业的人打理。 沈关砚有些诧异,但什么都没问,把挑干净葱花的黄沙蚬放到傅岭南餐盘。 裴云斯见状用一种艳羡的口吻说,“哎呀呀,我也想有小砚这样的贴心弟弟,吃蚬子都不用剥壳了。” 沈关砚动作一顿,有些无所适从。 裴云斯笑看着他说,“小砚,我吃葱,你要当我弟弟的话就不用挑葱了。” “别理他,吃饭。”傅岭南给沈关砚要了一份主食,目光淡淡落在裴云斯身上,语气也淡,“你要是饱了,就帮周哥去工作室把那份拷贝拿过来。” 周企说有东西落公司了,吃完饭还要开车去取,所以今晚大家都没喝酒。 周企打哈哈道:“不用不用,我回家正好顺路。” 被傅岭南呲了一顿,裴云斯丝毫不生气,反而笑了笑。 这个话题很快揭过去。 他们仨似乎都不饿,只有沈关砚点了一份主食在吃。 饭桌上不是烟就是酒,酒不能喝,周企忍不住摸出了兜里的烟盒。 裴云斯看到他这个动作,拿出自己的烟对烟瘾犯了的周企说,“出去来一根?” 周企本来想在包厢抽,见裴云斯这样说只能跟他出去。 他俩走后,傅岭南把手搭在扶手上,姿态随意放松。 沈关砚吃着云吞,热气氤氲在他精致的眉眼,嘴唇泛着健康的红润。 察觉在傅岭南看他,沈关砚抬起头。 傅岭南随口问,“好吃吗?” 沈关砚点点头,“好吃。” 傅岭南闻言拿起手边的汤勺,从沈关砚碗里舀了一颗云吞。 这里的云吞包得很小,肉粉色的馅儿从薄皮中透出来,汤色金黄,是用老母鸡吊出来的,撒着葱花跟小虾米。 味道咸香,确实不错。 沈关砚跟傅岭南同桌共餐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哥,你再吃几个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没等傅岭南回答,沈关砚撇开葱花给傅岭南盛了几颗,还舀了几勺高汤。 - 裴云斯回来时,傅岭南正在喝云吞汤,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裴云斯拉开餐椅坐下来,他转动着手里的打火机跟沈关砚搭话,“小砚,喜欢抽烟吗?” 傅岭南凉凉看过来。 沈关砚不抽烟,也不怎么喜欢,但裴云斯跟周企都抽,他也不好说不喜欢,回了一句,“还行。” 裴云斯笑笑,“挺好的。” 他似乎只是心血来潮地一问,之后顺着这个话题跟周企说起了烟草。 沈关砚继续吃饭,被裴云斯点破过两次,他也不好再当众 给傅岭南夹菜。 八点的时候,傅岭南来了一通电话。 ?想看策马听风写的《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第 24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看到来电人,傅岭南起身说了一句,“我去接个电话。” 周企看了一眼时间,“都这么晚了啊,我也该回去了,咱们下次再聚吧,到时候好好喝两盅。” 裴云斯笑道:“今天不喝是怕回去跪搓衣板?” 周企叹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比不了你们这些没结婚的,还是单身好啊,自由。” 裴云斯揶揄他,“你在外面大鱼大肉,嫂子在家带孩子,你还谈不自由?” 周企哈哈一笑,“都不容易,都不容易。我真该走了,还得回公司一趟。” 裴云斯:“我送你。” 沈关砚跟着站起来,目送周企离开。 傅岭南打完电话回来,在门口撞上要走的周企。 周企说,“我先走了,明天我就让人过去,小砚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傅岭南:“麻烦你了。” 周企冲他摆摆手,“都别送了,我自己走。” 他坚持不让送,傅岭南跟裴云斯也就回了包厢。 傅岭南问沈关砚,“吃饱了吗?” 沈关砚:“饱了。” 傅岭南:“我送你回去。” 裴云斯从傅岭南看表的动作察觉到不对,“你一会儿有事?” 傅岭南拿起车钥匙,淡淡道:“要回去一趟。” 裴云斯好奇,“去你爸那儿,还是你妈?” 沈关砚也紧张起来,怕是傅启卿打电话叫傅岭南回去找他麻烦。 傅岭南的手在沈关砚肩上轻轻摁了一下,有种不动声色的安抚,他说,“去我妈那儿。” 沈关砚松了一口气,“哥你回去吧,我自己打车。” “打什么车?”裴云斯摇晃着车钥匙,“这儿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司机?” 傅岭南看了他一眼,“还是算了。” 裴云斯诶诶了两声,竖起手指保证,“你去办事吧,这次我绝对安安全全送小砚回家。” 沈关砚怕耽误傅岭南的事忙说,“到家我给你打电话。” 傅岭南静了几秒,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 沈关砚第三次坐到裴云斯的车。 跟前两次的跑车不同,这次裴云斯开了一辆suv。 裴云斯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沉默的沈关砚,他眉头紧锁,神色郁郁,那双漂亮的眼睛没什么神采。 裴云斯感到好笑,“怎么跟我在一起这个脸色?吃了苦瓜似的。” 沈关砚猛地回过神,眼睫垂了垂,说,“……没有。” “什么有啊,没有的?”裴云斯停在红绿灯道口,掏掏耳朵,“大点声,你裴哥听不清。” 沈关砚知道他在逗自己,盯着前面红灯的倒计时没有说话。 裴云斯手指散漫地扣着方向盘,在红灯还剩下十秒的时候开口,“你哥让我帮 忙找一个靠谱的传媒公司,我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原来是要营销你。” 沈关砚错愕地看向他。 裴云斯挑挑眉,“你哥没跟你说?” 没有。 傅岭南之前说的是裴云斯一个朋友是做新媒体的,想做一篇采访。 沈关砚自然而然就以为裴云斯朋友想做一个有关钢琴的专稿,正巧他能帮上忙,也就来找他了。 裴云斯心下了然,笑笑说,“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你以后要想当音乐家,开个人演奏会,适当的营销手段会事半功倍。” 在这个时代,实力已经不再是强有力的通行证。 这种话沈书雅以前跟沈关砚说过,她说艺术家是用金钱砸出来的。 只有实力没有金钱,不过是第二个梵高。 所以在高中以前,沈关砚参加了不少比赛,也上过电视,在京杭市是很出名的天才音乐少年。 后来沈书雅遇到了傅启卿,对方不知道怎么说服了沈书雅,她不再执着让沈关砚参加各种比赛,而且是安心练琴。 - 原来傅岭南找人采访他,给他开账号,是为了帮他实现梦想。 沈关砚心口发烫。 裴云斯一直观察着沈关砚的表情,看他眼睫敛动,眼底好像化掉的奶酪,柔软得不可思议。 裴云斯用肯定的语气说,“你喜欢你哥!” 沈关砚一惊,心虚地低下头。 裴云斯体贴地说,“你又不是机器人,相处时间长了会喜欢上,这没什么的。你要真喜欢岭南,我可以帮你。” 他放低的声音透着一种无声的引诱。 沈关砚垂着眸不说话,手指却捏紧了安全带。 裴云斯继续用那种声音说,“喜欢就主动出击,你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他不就成别人的?” “万一那个人居心不良,伤害到你哥怎么办?你这么喜欢他,肯定不会让他伤心,让他跟一个很爱他的人在一起不是很好?” 沈关砚把脑袋埋得更低了,露出一大片白皙的后颈,姿态像引颈受戮的鱼。 而裴云斯稳坐钓鱼台,放饵继续引诱他上钩。 “我跟你哥认识这么多年,我了解他,也有办法让你知道他喜欢不喜欢你,你要试试吗?” 沈关砚的心率被裴云斯这番话拉到一个很高的数值,脉管的血液急速流淌,以至于让他的脑袋短暂地陷入空白。 在无法思考的那几秒里,沈关砚听到自己开了口。 发虚的声音回荡在车厢,久久都不能消散。 他问,“……怎么试?”! 第 25 章 第25章 傅岭南从林项宜那儿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 用指纹打开门锁,客厅亮着灯,傅岭南没有太意外,他每次应酬回来,沈关砚都会留灯等他。 唯一一次意外是昨晚沈关砚喝醉了。 傅岭南关上房门走进去,果然在沙发上看见了沈关砚。 沈关砚枕在沙发上睡着了,线条柔和的唇微微抿着,鼻尖滢了一点橘色的暖光,侧脸恬淡。 傅岭南看了片刻,没有打扰沈关砚,进厨房热了一杯牛奶。 沈关砚睡得不沉,迷迷糊糊中看到厨房一道修长的身影在走动,瞬间清醒。 “哥,你回来了?”沈关砚坐起来,白皙的脸上压出抱枕的花纹。 “嗯。”傅岭南走过来,指肚在那道印子上抚过,揩掉一块什么东西。 沈关砚没看清,甚至没反应过来,傅岭南已经收回手,把热好的牛奶给了他。 脸颊似乎还留着傅岭南的体温,明明偏凉,却让沈关砚烧起来。 傅岭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到沈关砚旁边,慢条斯理喝起来。 沈关砚捧着玻璃杯,牛奶热的温度正好,入口不会感到烫。 自从上次跟傅岭南逛超市主动买了一盒奶,从那以后家里就没断过牛奶。 傅岭南对牛奶、奶油这种奶制品不感兴趣,沈关砚是消耗牛奶唯一的主力,每晚入睡前都会喝一杯。 沈关砚看了一眼傅岭南的侧脸,又飞快移开,低头喝起了牛奶。 屋内亮着一盏橘色的灯,温馨又安静,就像沈关砚此刻内心的感受。 他不忍心打破这种气氛,可又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催动着他,让他特别想跟傅岭南说话。 那种感觉就像一只窝在主人怀里晒太阳的猫,安逸舒适的环境下忍不住想打呼一样。 沈关砚想听傅岭南说话,想傅岭南用温和的目光看他,想傅岭南摸他的脑袋。 于是他说,“哥,明天我们下午三点排练就结束了,你要喝汤吗?” 沈关砚不好意思说自己很会熬汤,但他确实很会,傅岭南还喝过一次,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傅岭南说,“冰箱好像还有你上次送的花胶。” 沈关砚立刻接话,“那就熬花胶汤。” 傅岭南:“都可以。” 沈关砚隐约记得那次他就是炖了花胶汤,那晚傅岭南正好回来,沈关砚给他盛了一碗。 但看傅岭南平静的反应,似乎不记得这回事了。 沈关砚没深想,喝完牛奶,从冰箱翻出花胶泡进了清水里。 现在已经凌晨,傅岭南说,“很晚了,早点睡吧。” 沈关砚犹豫着说了一声,“晚安。” 傅岭南揉了一下沈关砚的脑袋,“晚安。” 沈关砚的心顿时跟被傅岭南掌心蹭过的头发一样服帖柔软,他低着脑袋点了点。 洗完漱,躺到床上 心脏都还没慢下来。 沈关砚摁着心口,开始琢磨花胶汤的用料跟火候。 虽然他很会熬汤,但其实不经常进厨房熬,因为沈书雅不许。 哪怕住到傅家,傅启卿很喜欢喝他的汤,沈书雅也坚持原则,最多三个月让沈关砚进一次厨房。 她对傅启卿说的是,厨房刀具多,容易伤到沈关砚的手,而他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很金贵。 傅启卿听后也没说什么,沈关砚什么时候熬他什么时候喝,从来没强求过。 但沈书雅对沈关砚又是另一套说辞,这番说辞才是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山珍海味再好吃,天天做也会变成猪食,那个做山珍海味的也会变成拌猪饲料的。以后厨房你给我少进,把自己看值钱一点。” 沈关砚一向听沈书雅的话,在傅家住了三年,他进厨房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每次沈关砚进都是给傅启卿炖汤。 他炖一次,傅启卿给沈书雅的生活费就会加一些,但这仍旧没有动摇沈书雅。 沈书雅从来不教沈关砚怎么引诱男人,她只教沈关砚怎么不把男人当回事。 所以他无从判断裴云斯给他的方法好不好,直觉是有点不对劲。 沈关砚左想右想也不敢轻易尝试。 哎。 - 第二天醒来,沈关砚去厨房准备给花胶换一次水。 像这种品质的花胶至少要泡十几个小时,中途还要换几次水。 正在煎吐司的傅岭南说,“已经换过水了。饿不饿?” 傅岭南抽过一个圆形餐盘,往里面放了一个用黄油跟鸡蛋液煎的吐司。 他的厨艺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吐司煎的金黄,边缘还有些脆,配了一些解腻的清口蔬菜。 傅岭南把盘子给了沈关砚,打发他先去吃。 看着傅岭南宽阔挺直的背影,沈关砚轻轻咬下一角吐司,整个人被窗外的太阳照得暖烘烘。 吃完早饭,仍旧是傅岭南送的沈关砚。 沈关砚走进排练厅,赵子煜就拿着一张黑胶唱片走过来。 “你家有唱片机吗?我刚搞到手的爵士乐,特意给你拿了一张。” 赵子煜至今都没放弃要沈关砚弹爵士,在他看来沈关砚那一手流畅的曲风就是天生属于爵士。 沈关砚实话实说,“没有。” 赵子煜惋惜一秒,随后又说,“没事,我家里有两台,明天给你拿一台。” 沈关砚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是喜欢古典乐。” 赵子煜心碎成渣渣,但他没有强劝,只是每日例行一问,沈关砚不同意他也就不纠缠。 “告诉你两个好消息要不要听?”赵子煜得意道:“我从我妈那儿听来的,绝对是机密。” 一听是机密,沈关砚婉拒了。 赵子煜想炫耀的心思被打击,他僵了一下,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反正你以后也会知道,提前告诉你也不算泄密啦。”赵子煜凑近沈关砚,神神秘秘地说,“我妈说,今天有媒体要来采访你。” 这个沈关砚知道。 媒体是傅岭南找来的,但赵子煜却以为是他妈这些高层很看好沈关砚,准备好好营销一把。 见没惊到沈关砚,赵子煜抛出第二个重量大瓜。 “西朗弗大师准备把单人演奏,改成双人的,加上你!” 这个沈关砚也知道,西朗弗早就表达过这个意思,昨天还跟他排练了。 见沈关砚这么淡然,赵子煜面子有点挂不住。 他挽尊道:“我知道他肯定跟你说了,但他只是有这个想法,昨天晚上彻底敲定下来了。” 沈关砚:“那谢谢你告诉我。” 赵子煜:“……不客气。” 他真的挺为沈关砚高兴,能得到这位古典乐大师的赏识。 但这也意味着沈关砚会坚定走这条路,赵子煜的心又开始滴血。 西朗弗对沈关砚的喜欢不是他进入交响团来排练后,而是在那场宴会上。 当时他也在场,虽然傅岭南找人牵了线,但最终打动他的还是沈关砚演奏时一些细腻的处理。 沈关砚来了之后,他也是多番悉心指导,显然很喜欢沈关砚。 每次赵子煜看到这个画面,除了挠墙也没有更好的解压办法。 下午结束排练后,沈关砚跟赵子煜并排往外走。 夏天三点钟的太阳烈火烹油似的,沈关砚却一点烦躁也没有,想着回家再给花胶换一遍水,然后处理其他熬汤的料。 那套三居室比傅家小了许多,却温温馨馨,像一个真正的家。 如果沈书雅能住进来,那就更完美了。 沈关砚正想着,一旁的赵子煜突然打趣他,“你这张脸真是祸国殃民。” 沈关砚不知道前情提要,不解地看向赵子煜。 赵子煜压低声音,“两点钟方向有人偷拍我们,不,是偷拍你。” 沈关砚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有人举着手机朝这边拍照。 被正主发现,几个人赶忙走了。 赵子煜恢复音量,盯着沈关砚的脸看了几秒,颇为认真地说,“也不怪人家,就我这么君子的人,看见你这张脸都把持不住,更遑论这些男男女女了。” 沈关砚停了下来,像是被赵子煜这番话弄愣了,表情呆呆的。 赵子煜纳闷,“怎么了?” 沈关砚眼睫动了一下,很小声地问,“真的吗?” 赵子煜:“?” 沈关砚:“你会因为一张脸就喜欢男人吗?” 沈关砚很少在意自己的长相,虽然时不时就会人夸他,但这张脸给他带来的害处比益处要多很多。 所以他从来不觉得长得好看是一种优势。 但如果能好看到让人不在乎性别,对此时此刻的沈关砚来说是一种安慰。 赵子煜足足愣了四五秒,终于反应过来沈关砚的意思。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认为沈关砚看上了他,只是敏锐的察觉到沈关砚有心上人了。 赵子煜用肩膀撞了一下沈关砚,“思春啦?” 沈关砚不答,闷头朝前走。 赵子煜不依不饶,“跟哥哥说说,我给你出主意啊。” 沈关砚被赵子煜挤到绿化带里,好脾气的没有发火。 赵子煜故意挨近他,“快说,看上谁了!” 沈关砚只能靠着绿化带的边沿走,任凭赵子煜怎么问,他都不开口。 赵子煜停下来看他,这才看到沈关砚耳尖有一抹很明显的红痕。 沈关砚总给赵子煜一种难以亲近的距离感。 因为沈关砚家教太好,脾气温和,做事不疾不徐,好像很难让他生气,也很难走进他的心里。 直到这一刻,天仙下凡,实实在在地落到了凡尘里。 沈关砚也会因为感情不顺而苦恼,也会在提及心上人时不好意思。 那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一下子没了,赵子煜更加放肆,撞着沈关砚,把他挤进了绿化带里。 “呦呦呦,害羞了?” “谁这么大的魅力让你思春,动凡心了?” “说说嘛,别害羞。” 沈关砚被赵子煜一下一下撞着肩,耳边是他一声声的揶揄。 明明是八月的酷暑,天气燥热,空气都热得失了焦。 沈关砚却像喝了一大口凉饮,糖分刺激着大脑释放多巴胺,一种轻飘飘,晕乎乎的喜悦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见不得人的感情,被光明正大摆出来跟人分享,被人善意起哄的轻松。 赵子煜再次撞过来时,沈关砚抬起头,将眼底的笑意瘫到了太阳底下。 他喜欢傅岭南。 但在今天之前无人分享。 赵子煜愣住了,看着沈关砚柔软而干净的笑容,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 沈关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把目光移开,但眼里的笑纹没完全消下去,余光瞥见音乐厅大门外的一道身影。 傅岭南站在车门前,长身玉立,在炎热的夏天仍旧一身清爽。 隔着一道伸缩门,他望着沈关砚跟赵子煜,脸上没什么情绪。! 第 26 章 第26章 惊喜来得太突然,沈关砚完全没料到傅岭南会来接他。 赵子煜见过傅岭南,撞了沈关砚一下,“傻了?那不是你哥?诶,你脸怎么这么红?” 沈关砚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脸。 是烫得厉害。 但他不想傅岭南等太久,对赵子煜说,“我先走了。” 赵子煜挥挥手,“回去的路上小心。” 沈关砚嗯了一声,朝傅岭南跑去,“……哥。” 傅岭南淡声说,“上车吧。” 看傅岭南拉开车门进去了,沈关砚在原地站了两秒,心里莫名冒出一点不安,沉默地上了副驾驶座。 刚坐稳,傅岭南倾身凑过来,沈关砚身体霎时间绷直。 傅岭南拿面纸把沈关砚额头的汗珠擦干净,“下次别在外面站那么久,容易中暑。” 他语调还是淡淡的,嘱咐的话却很温和,一下子冲散了沈关砚那点微妙的忐忑。 沈关砚放松下来,问他,“哥,你今天不忙吗?” 傅岭南:“不忙。” 于是沈关砚把西朗弗要跟他双人合奏的事告诉了傅岭南。 他不是炫耀,只是单纯想跟傅岭南分享,就像给沈书雅发每天自己做的事一样。 沈关砚的分享欲只对依恋的人。 “那很好啊。”傅岭南揉揉沈关砚的脑袋,又问西朗弗弹的是不是古典乐。 沈关砚表达欲被激发,他对当代古典乐大师如数家珍,跟傅岭南科普了一下西朗弗。 说了一大堆沈关砚突然停下来,“是不是很无聊?” 傅岭南难得开一句玩笑,“还好,不到催眠的程度。” 沈关砚弯唇笑了。 真正熟了之后,在安全放松的环境下,沈关砚是那种很轻易就能被逗笑的人。 傅岭南问,“刚才那个人是你新认识的朋友?” 沈关砚反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叫赵子煜,人很好,性格也好,对我一直很照顾。” 傅岭南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 回到家,沈关砚开始处理炖汤的食材,傅岭南在一旁帮忙。 等真正熬的时候,傅岭南就插不上手了,拿了一台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 沈关砚将食材分批下锅,然后捧了一本书坐到傅岭南旁边。 汤料在砂锅里被文火慢炖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沈关砚胸口里的心脏也不平静地翻滚着。 裴云斯那天在车里说的话,一字一句不断在沈关砚脑袋浮现。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你想知道他喜欢不喜欢你很简单,就穿上他的衬衫,在他面前溜达两圈,他肯定会有所反应。” 穿一件衬衫能有什么效果? 沈关砚觉得是没有的,毕竟他以前在傅岭南面前都曾…… 对方最终也没怎么样,更何况裴云斯还要他多穿一 件衣服。 但裴云斯信誓旦旦,“你听我的准没错,我跟你哥认识十几年,没人能比我更了解你哥的喜好。” 傅岭南有什么喜好? 沈关砚侧头看了一眼傅岭南,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眉眼俊美,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袖口挽起一截,露出肌理分明,线条紧实的手臂。 沈关砚看着他的衬衫,面料挺括,但摸起来很舒服。 傅岭南突然转过头。 沈关砚神经一蛰,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我去看看火。” 之后沈关砚闷在厨房不出来,直到傅岭南叫他帮忙倒杯水。 沈关砚把水递给傅岭南又要进厨房,傅岭南抬头问,“这火要一直看着?” 不用一直看着,沈关砚摇了摇头,只好坐回到傅岭南旁边。 这锅汤足足炖了五个小时,胶质感都熬出来了,花胶入口即化,蹄筋也炖得软烂,汤色金黄鲜嫩。 傅岭南很捧场,喝了不少。 见他喜欢,沈关砚心里很高兴,把砂锅放好,准备过段时间再给傅岭南炖其他汤喝。 - 第二天交响团调整了排练的时间,沈关砚回来的仍旧很早。 刚到家傅岭南就打过来电话,“回去了吗?” 沈关砚放下手提袋,“回来了。哥,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傅岭南:“还不确定,下午有一个会,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沈关砚:“好。” 助理敲门叫傅岭南开会,见他正在打电话,站在门口静静等着。 傅岭南将一支笔收进笔帽,对沈关砚说,“一会儿干洗店送衣服过来,你到家了,那我就让他们送到门口。” 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谁都不清楚,但傅岭南隔了一会儿才将手机放下。 挂了之后,他又给接送沈关砚的司机打电话,要他去一家口碑很不错的烘焙房买盒奶油蛋糕送回家。 坐在一旁的裴云斯挑挑眉,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没跟傅岭南一块进会议室。 等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裴云斯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他敞着衣领,双腿叠在一起,笑着开腔,“弟弟,是我。” 电话那边空白了几秒,然后传来沈关砚的声音,“怎么了?” 裴云斯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语气却情真意切,“没事,就是问问你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沈关砚又不说话了。 裴云斯了然地笑笑,“不敢这么做,怕惹你哥生气?” 不得不说裴云斯的洞察力,沈关砚的确不想再做这种事了,傅岭南已经包容他好多次了。 裴云斯眼珠子一转,换了一种说法,“这个办法对你来说确实太冒进了,这样吧,你循序渐进地搞,先跟他借衣服穿。” 沈关砚没太听懂,“借衣服?” 裴云斯:“你总不能去偷他衬衫穿吧,你先跟他借。” 沈关砚:“我自己有。” 裴云斯:“我知道你有,但你想啊,他知道你有,也知道他的衣服你穿不合身,他还借给你,这说明什么?” 知道沈关砚没那根神经,裴云斯替他回答。 “说明他对你很可能是有意思的,第一步成功了,你就可以走第二步了。” 沈关砚沉默了很久,才支吾着问,“那要用什么理由跟他借?” 裴云斯笑了,为沈关砚的单纯。 他将笑意压在喉咙,声音甜腻得不像话,“弟弟啊,你不用找借口,就直接借。” 就算没有借口傅岭南也一定会给。 或者说,如果沈关砚非要一个借口才好意思去借,那把想借口这件事交给傅岭南。 裴云斯相信傅岭南一定会很乐意干这个活儿的。 感觉到沈关砚的不自信,裴云斯又说,“你先借,如果没借出来,那我再给你想办法。” “别的本事你裴哥不敢保证,但追人这方面没人能赶得上我,我幼儿园就开始追小同桌了。” 对于裴云斯丰富的恋爱史,沈关砚一时语塞。 挂了电话,沈关砚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好。 在否定的同时,心里又会冒出另一个声音—— 只是借衣服而已,又不是像上次那样。! 策马听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7 章 干洗店把衣服送过来,沈关砚挑出自己的,抱着傅岭南的衣服挂进他的衣柜里。 忙活完,门铃又响了。 沈关砚心头一跳,门是指纹锁,不可能是傅岭南摁的。 如果不是他,那是谁? 沈关砚没着急开门,从可视液晶屏看了一眼。 居然是一个小孩子。 沈关砚很快就认出了他,是傅岭南同母异父的弟弟。 房门打开,林佑南拧着小眉头,冲沈关砚发脾气,“怎么开门这么慢?” 沈关砚愣了一下。 林佑南没再理沈关砚,绕过他穿行进客厅,很不客气地问,“我哥哥呢?” 沈关砚看着林佑南碧绿的眼睛说,“他还没下班。” 林佑南把身上的背包甩到沙发上,冲沈关砚扬了扬下巴,蛮横道:“我饿了,你去给我拿吃的。” 司机把蛋糕送过来时,林佑南面前已经摆了很多吃的。 但他都不怎么满意,嫌弃这个家连一颗糖都没有,唯一一块巧克力还是赵子煜早上塞给沈关砚,沈关砚没吃放进了兜里。 看见蛋糕,林佑南总算满意了一点,要沈关砚切给他吃。 虽然他脾气很不好,但长得实在是可爱,而且吃相也比一般小孩子要好,并没有弄的满脸都是。 这家的蛋糕奶油抹得多,厚蓬蓬的,看起来很有食欲,口感也绵密。 这是对喜欢吃奶油的人来说。 林佑南跟傅岭南长得并不像,性格也是南辕北辙,口味倒是有相同之处。 跟傅岭南不爱吃奶油一样,林佑南不怎么喜欢吃厚奶油,吃之前要沈关砚给他抹掉一半。 薄薄一层淡奶油混合着蓬松柔软的蛋糕入口,林佑南紧皱的眉头总算松开一些。 虽然被林佑南指挥的团团转,但沈关砚一点也不生气。 因为他是傅岭南的弟弟,也因为他可爱的长相。 沈关砚给林佑南榨了果汁,看他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蹭了一点奶油,抽了一张纸,低头轻轻擦干净。 林佑南看了一眼沈关砚,没说什么,拿起果汁喝了两口。 等手指不小心沾上奶油,他很自然地递给沈关砚,要沈关砚给他擦。 沈关砚拿湿巾擦奶油时,林佑南突然说,“我知道你,你是我哥哥爸爸的儿子。” 他说的有点绕,但沈关砚听懂了,好脾气地跟他解释,“我不是傅先生的儿子。” 林佑南绷着小脸质问,“那你为什么要叫傅岭南哥?” 沈关砚被他那句傅岭南镇住了,但林佑南叫得顺口又自然,仿佛经常连名带姓这样叫傅岭南。 见沈关砚迟迟不回答这个问题,林佑南不满地瞪他,“说话,你别想骗我。” 沈关砚踌躇了一下,决定从实际层面解释,“因为他比我大。” 林佑南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比你 大的,你都要叫他们哥哥?” 沈关砚点头,嗯。 ?策马听风的作品《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林佑南凶道:“那你去叫别人,不许叫我哥哥!” 沈关砚的眼睛睁圆了一些,惊讶于他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房门打开,傅岭南下班回来了。 林佑南听到动静,立刻从沙发上下来,跑过去委屈地抱住傅岭南。 “哥哥,我肚子好疼,那个哥哥让我吃了很多蛋糕跟凉的饮料。” 对于他的控诉,傅岭南没有太多情绪反馈,只是问,“你怎么来的,妈知道吗?” 林佑南仰起头,呼扇着大眼睛说,“妈妈没在家,我肚子饿了,司机叔叔就送我过来了。” 傅岭南淡淡地看着他,“也就是不知道?” 林佑南吸吸鼻子,避重就轻道:“哥哥,我想你了,晚上我想留下来跟你一起睡。” “这个要问过妈。另外——”傅岭南的视线掠过沙发旁,因为感受到林佑南恶意而茫然的沈关砚。 沈关砚眼睫动了一下,然后听到傅岭南对林佑南说,“去道歉。” 他轻而易举就识破了林佑南的谎话,并且不容拒绝的要林佑南为自己的谎言负责。 林佑南脸上的乖巧顿时消失,生气地说,“你当他哥哥吧,我才不要你这个哥哥。” 傅岭南不为所动。 林佑南的威胁没起到效果,更生气了,“我再也不想见你了,我讨厌你。” 说完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小书包,气冲冲地走了。 沈关砚有些担心,“他这么跑出去万一出事了……” 傅岭南极其了解自己这个弟弟,“没事,司机在楼下等着呢。” 见傅岭南这样说,沈关砚也就放心了。 他仰头看着傅岭南,眼睛乌亮,“哥,你饿吗?我给你留了一块蛋糕,放在冰箱里了。” 傅岭南随口问,“你吃了吗?” 沈关砚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给自己留了一块。” 傅岭南笑了一下,走过来时顺手在沈关砚脑袋揉了一把,然后朝卧室走,“我换身衣服。” 沈关砚把茶几上林佑南吃过的东西收拾掉,从冰箱拿出留的那两块蛋糕。 知道傅岭南不吃奶油,沈关砚都刮到自己这块上面。 傅岭南换了一身休闲服出来,曲起长腿坐到沈关砚旁边。 沈关砚把处理好的蛋糕推给他,去吃奶油很多的那块,醇厚的奶香泛着一股淡淡的甜味,很是细腻顺滑的口感。 这家的蛋糕很好吃,也可能是因为傅岭南在身边。 吃了一大块蛋糕,到晚饭时间点,沈关砚不觉得饿。 傅岭南似乎也是,因此推迟了晚饭时间,他难得没工作,陪沈关砚看了一部电影。 是沈关砚很喜欢的一部片子——《海上钢琴师》。 这部电影沈关砚看了很多遍,这个孤独又纯粹的男主很触动他。 以前看男主遇见女孩,踌躇腼腆不敢展露爱意,最终错过初恋时,沈关砚能理解那种男主内心的挣扎彷徨。 那个女孩不仅代表爱情,也象征着未来。 一种男主不确定却向往的未来。 探索未来总是让人害怕迷茫,所以男主选择留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孤独又自洽。 今天再看这段,沈关砚才开始像许多人那样忍不住去想,如果男主下船去找女孩了,结果会怎么样? 电影没有展现这个如果。 而沈关砚也给不出自己的答案,他只是觉得很难过。 在弗吉尼亚号还崭新奢华时,在男主意气风发坐在舞台上弹琴时,有什么东西慑住了沈关砚的心脏,因为他想到了对方的孤独。 孤独是掌声落下,灯光熄灭,繁华过后的落寞。 孤独是看着提行李箱的旅人来去匆匆,却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沈关砚喜欢坐在钢琴凳上,弹琴能让他摒弃一切杂念。 但从凳子上下来,他就像海上钢琴师的男主一样,感到无所适从,他们的精神都寄托在一架三角钢琴。 一只宽厚的手无声地罩到沈关砚的头顶,压下了他内心的悲伤。 客厅没开灯,只有液晶电视透出的光影投到沈关砚眼眸,将他眼底的水光照得清楚。 他坐在沙发上,因为傅岭南这个随意自然的动作,气血不断朝上涌。 电影的场景转换到夜间,客厅的光线跟着暗淡。 黑暗给了沈关砚勇气,他攥着手,声音发哑,“……哥,你能借我一件衬衫吗?” 傅岭南把头转过来。 他什么都没问,沈关砚却心虚的气短三分,慌乱道:“最近我不太舒服,可能是因为天气,皮肤总是痒……医生说晚上要穿宽松的旧衣服。” 傅岭南没有怀疑,“好。” 沈关砚没因对方答应而感到轻松,相反,他为又骗了傅岭南愧疚地抬不起头。 有那么一刻,沈关砚甚至都想向傅岭南坦白。 - 吃了晚饭,傅岭南从衣柜拿了一件自己的衬衫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拿到衣服也没有多开心,回房后理了理衣服上自己抓出来的褶皱,然后挂到了衣柜里。 一分钟后,他重新打开衣柜门,坐在床头盯着里面那件衬衫发呆。 第一天裴云斯背着傅岭南偷偷给沈关砚打电话,这时的沈关砚已经在放弃的边缘。 这哪儿成? 裴云斯还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热闹,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又撬动了沈关砚的心。 裴云斯先是给他打鸡血,“衣服你都借过来了,这个时候放弃那不就前功尽弃了?” 沈关砚垂丧着脑袋,“那是因为我骗他说自己不舒服了。” 裴云斯:“这么烂的借口他都相信,说明已经成功了一半!” 沈关砚:“不是烂借口,我住到他这里后衣服都是新买的, 没有旧衣服。” 见沈关砚跑偏了,裴云斯重新拉回来,好好好,你的借口不烂,逻辑很合理,他一点都没有怀疑,就是因为他不怀疑,我们才要进行第一步。 ?本作者策马听风提醒您最全的《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尽在[],域名[( 沈关砚不说话。 察觉沈关砚意志消沉,裴云斯继续打鸡血,“我是让你穿着他的衬衫,不是让你脱光在他面前,你冲就完事了。” 被戳中痛点的沈关砚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他脱过。 但没效果。 见沈关砚如此在乎逻辑,裴云斯只能跟他盘逻辑。 “也不是说要你去勾引你哥,你想啊,晚上多容易口渴,你出去倒杯水不至于换件衣服吧?穿着衬衫睡衣去客厅喝水时,‘恰巧’遇见你哥,多么的合情合理!” “就算失败了,你哥也绝对不会怀疑什么的。” “当然,失败的几率很低很低,你信我!” - 被打了三升鸡血的沈关砚,多少又生出一点雄起的心思。 当天晚上,他从衣柜拿出那件衬衫,然后穿到身上。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傅岭南在客厅,只要他按照裴云斯说的,出去假装喝水就能跟傅岭南照面。 沈关砚手摁在门把上,心跳得飞快,几乎要冲出胸口。 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进傅岭南房间勾引他的时候,沈关砚也在门口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沈关砚转动门把,在寂静的深夜发出清脆的声音。 房门拉出一条缝隙,客厅的光照进来,沈关砚眼皮一跳,又慌忙将门关上了。 他还是胆怯了,沉默地回到床上。 房门在这时被人敲了敲,隔着一道门板傅岭南清冷的声音传来,“睡了吗?” 沈关砚大脑嗡了一声,想也不想就钻进被子里。 傅岭南推门进来,就见沈关砚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这么早就睡了?” 沈关砚支吾了一下,“……今天困。” 傅岭南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到床边递给沈关砚,“喝了奶再睡。” 沈关砚每天一杯牛奶,今天的份他已经喝了,但傅岭南显然没看见,又热了一杯牛奶给他送过来。 沈关砚也不好说自己没喝,坐起来接过了杯子。 好在只是半杯多一点,沈关砚低头喝了起来。 他完全不知道裴云斯要他穿傅岭南衣服的用意,身上的衬衫穿得很规整,衣扣扣到最上面那颗,就连袖扣也系着,因为过于宽松,低头时隐约能从领口看到一小片锁骨。 沈关砚努力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撑得眼睛都圆了一点,双眼皮变窄,但形状仍旧精致。 本来是能喝完的,只是刚才太紧张他在屋里喝了不少水。 好不容易喝光牛奶,傅岭南把杯子收走。 沈关砚既心虚又撑得慌,两瓣消瘦的肩膀微塌,长睫垂下,看起来有点蔫儿,像颗被晒干水分的小白菜。 傅岭南说,“扣子别扣这么多,晚上睡觉会不舒服。” 听到他开口,沈关砚下意识抬起头。 傅岭南俯下身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沈关砚屏息僵住,视野里是傅岭南那张放大的脸,俊美且平静。 傅岭南给沈关砚解开了两颗扣子,又拉过他的手臂,帮他把袖口折了两截挽起,然后抽身离开。 傅岭南说,晚安。” 沈关砚呆呆地回了一句,“晚安。” 傅岭南拿着空掉的牛奶杯离开了。 沈关砚敞开衣领,挽着袖子坐在床头,脸上的热意很久才退下去。 现在傅岭南一对他温柔,他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也不知道刚才他俩靠那么近,对方有没有听见他的心跳声。 - 隔天傅岭南态度一切如常,沈关砚因为没严格按照裴云斯的操作,所以并不觉得这种“如常”有什么问题。 下午裴云斯听过昨晚发生的事,倒是笑了足足三十多秒。 沈关砚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茫然地拿着电话听那边的人发疯。 裴云斯直起腰,沉冤昭雪似的中气十足,“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你哥能跟我做这么久的朋友了吧?因为你哥也是骚东西,哈哈哈。” 这个形容词让沈关砚愣了一下。 裴云斯挑挑眉,不正经道:“难道不是?” 沈关砚‘借’了傅岭南的衣服却没有穿给他看,既然沈关砚不主动,那傅岭南只好自己过来看了。 同为骚东西,只不过裴云斯在明,傅岭南在暗。 俗称闷骚。 以前傅岭南这种属性不明显,那是因为没有遇到该遇见的人。 现在有了沈关砚,可算让裴云斯逮到机会看傅岭南的好戏了。 沈关砚听懂了裴云斯的言外之意,动了动唇,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裴云斯。 裴云斯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勾引过傅岭南,还勾引了好几次,对方没有一次是上钩的。 因此沈关砚不觉得傅岭南昨晚给他送牛奶是抱着其他目的。 傅岭南本来就是那么好的人,一直都在照顾他。 但这种事实在是难以启齿,沈关砚也没办法跟裴云斯解释,他为什么要勾引傅岭南。 沈关砚为傅岭南辩解了一句,“他不是那样的人。” 裴云斯微微一笑,“是不是今晚就知道了。” 沈关砚一愣,“啊?” 裴云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继续给沈关砚支招,“你今晚再给你哥借一件衣服。” 沈关砚不是很理解。 裴云斯老神在在道:“你不是跟他说自己不舒服,医嘱要你晚上穿旧衣服睡?衣服总得换洗吧,你再跟他要一件,看他今晚什么反应。” 他赌这位‘闷骚’肯定有所行动。 - 因为裴云斯给的“任务”, 沈关砚一整个下午都心绪不宁。 晚上还在厨房不小心摸到灶上的锅,把手指烫到了。 傅岭南见状,拉过沈关砚的手放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了一会儿,然后从医药箱拿出烫伤膏。 其实烫得不严重,只是红了一块。 沈关砚坐在餐椅上,看傅岭南低头给他上药,眼睫在高挺的鼻梁拓下模糊的阴影。 傅岭南抬起头,语气平静,没有责问的意思,“刚才在想什么?” 沈关砚心漏跳半拍,……没什么。??[” 傅岭南说,“最近小心一些,马上就要公演了。” 沈关砚立刻愧疚起来,“我会注意的。” 傅岭南没再说,拍了拍他的脑袋站了起来。 沈关砚松了一口气,还主动帮忙把药膏放回医药箱。 傅岭南没拦着他,进厨房把饭菜端了出来。 吃过饭,傅岭南收拾碗筷时沈关砚还想帮忙,傅岭南说,“这段时间别进厨房了。” 沈关砚只好扒在门口,忐忑地看傅岭南在洗碗。 收拾好厨房,傅岭南拿出一盘洗好的提子给沈关砚。 沈关砚捧着水晶盘,提子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哪怕泡过水,还是带了一丝凉气。 傅岭南拿出来一颗,却没有放进嘴里吃,在沈关砚被烫伤的地方轻轻点了一下。 有种亲昵的玩笑。 沈关砚立刻弯唇笑起来。 见傅岭南并没有生他的气,沈关砚心里那点不安随之消失。 他是一只敏感胆怯的小蜗牛,一旦感知到外界的危险就会把自己缩进壳子里,哪怕只是风吹草动也能惊吓到他。 这种敏锐的感知力是沈关砚的保护屏,让没有尖牙利爪的他可以躲过很多伤害。 只有纯粹跟极其有耐心的人,才能撬动沈关砚的壳,获得他的信赖。 沈关砚在舒适安全的环境里舒展出自己的触角,安然自得地吃起了提子。 临睡前,傅岭南给沈关砚热了牛奶。 沈关砚乖乖地喝干净,然后去刷牙洗漱。 从洗手间出来,傅岭南拿了一件叠得整齐的衬衫递过来说,“这件给你换洗。” 沈关砚顿在原地,像高考前到处求神拜佛的学渣,还来不及上战场,结果被学校保送进了顶级学府。 天降馅饼儿不足以形容沈关砚此刻的感受。 只能说傅岭南太体贴太体贴了。 沈关砚捧着傅岭南给的衬衫回了卧室,裴云斯比他还要关心攻略进展,发过来十几条信息。 沈关砚坐在床上回了裴云斯几条,把今晚的情况大致跟他说了一声。 裴云斯的反应没白天下午那么夸张,只是发过来一个语气词——啧。 沈关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没有回这条,把睡衣换上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裴云斯又发消息过来。 裴:【看你哥今晚还来不来 你房间。】 沈关砚拿过来看了一眼,正要回他的时候,门外响起傅岭南的声音。 “砚砚,你有没有看见我放在茶几上的那份文件?” 一听是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沈关砚也顾不上裴云斯,连忙放下手机走出去。 傅岭南正在客厅翻找,沈关砚忧心地问,“什么样的文件?” 傅岭南回头看了一眼沈关砚,目光又回到手里那摞书籍,“我放在了茶几上,只有几页纸。” 这些书是沈关砚收起来的,原本都放在茶几上,傅岭南给他热牛奶时,沈关砚顺手把茶几收拾了一下。 “夹在里面了吗?”沈关砚走过去帮忙找。 傅岭南快速翻了一遍,果然里面夹了几张薄薄的纸。 见东西找到了,沈关砚轻松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出来得太急,只套了一件衬衫,鞋都没有穿。 但傅岭南态度平平,跟过去没有两样,好像没发觉他衣着不怎么雅观。 沈关砚抿了抿唇,然后说,“哥,我睡觉去了,你也早点睡。” 傅岭南嗯了一声。 沈关砚朝回走,身后的傅岭南忽然叫住他,沈关砚转过身。 他身上罩着宽大而柔软的衬衫,仰起的脸细雪一样白腻,黑发软软地铺在干净的眉眼上,看起来乖巧惹人喜爱。 傅岭南开口,“明天晚上跟我回去一趟吧。” 沈关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回哪里,直到傅岭南说,“不是想见你妈吗?” 沈关砚喉咙无声滚了一下。 傅岭南要带他回傅家,这意味着会见到傅启卿。 - 回房后沈关砚就跟沈书雅说了要跟傅岭南一块回去的事,对方只回了他一句,知道了。 直到第一天,沈书雅一句消息也没有,似乎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中午吃工作餐时,赵子煜屈指在餐桌上扣了三下,“诶诶,回魂。” 沈关砚看向他,眼里的情绪很内敛。 赵子煜直肠子,心里怎么想就怎么问,“今天怎么了?失恋啦?” 沈关砚摇摇头,“没有。” 赵子煜:“那怎么看起来蔫乎乎的?” 虽然平时沈关砚就不爱说话,但今天尤为沉默,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 沈关砚轻咬着米粒,无法跟赵子煜袒露心声。 他对傅启卿的恐惧刻在骨子里,但无条件相信傅岭南,知道对方带他回傅家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沈关砚只是担心傅启卿还没放弃他,也怕傅启卿为此迁怒傅岭南。 既然不是失恋,难道是…… 赵子煜试探性问,“还有几天就要演出了,你是不是害怕了?”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他已经很久没参加这种大型正规的演奏了,说一点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赵子煜大咧咧道:“放心啦,你连莫扎特的《D小调协奏曲》都弹得那么抓耳,还 有什么好怕的?” 他不是在宽慰沈关砚。 很多古典乐大师都是可怕的细节怪,曲目好像没什么技术难度,但十分考验演奏者的音乐感知力。 西朗弗那么喜欢沈关砚,就是因为他对细节的处理跟把控极富灵气,既有流畅度又有自己的神韵。 这就相当于唱慢歌,只有乐感极强的音乐家才能唱好抒情歌曲。 自觉成功安慰好沈关砚的赵子煜,忍不住开始八卦,对了,你那个心上人后续怎么着,你打不打算追人家??” 提及这个沈关砚就有点害羞。 一看他腼腆成这样,赵子煜比他还急,“你这样不行,喜欢就大胆追,毕竟是你喜欢人家,你不主动还想人家主动?你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耍流氓。” 沈关砚被他说的两耳发红,低声说,“等过了今天再说吧。” 还是先回傅家探探底,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赵子煜不懂为什么要过了今天,但看沈关砚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也就没过多插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赵子煜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朝气,不要怕失败,而且我也不信你会失败。” 毕竟沈关砚要脸有脸,要才气有才气,要人品还有人品,看衣着,家里也不缺钱。 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哪个眼瞎的会放过他? - 晚上排练结束,傅岭南开车过来接他回傅家。 接到傅岭南的电话,沈关砚从排练厅一路小跑进车厢,额角布着汗珠,脸颊泛着淡淡的红痕,眼睛水亮。 傅岭南抽出两张面巾纸给他,“外面天热,不用这么着急。” 沈关砚把纸攥在发腻的手心,点了一下头,正襟危坐着。 傅岭南启动引擎,开口道:“只是回去吃顿饭,别紧张,吃完就回来。” 沈关砚嘴角松了松,轻声说,“我知道。” 他知道傅岭南不会把他扔到傅家不管的,他没有担心这个。 傅岭南抬手摸了一下沈关砚的脑袋,之后没再说话。 开了四十多分钟的车回到傅家,沈关砚跟傅岭南从车库通道穿行进客厅。 沈书雅穿着带袖的黑色长裙,头发挽起来,别了一支碧绿的簪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修饰,身上的古典气质很浓。 “回来了?”沈书雅热情招待,“这儿有洗过的水果,快过来吃,外面热不热?” 沈关砚一眼就看出了沈书雅身上的不对劲,那张笑意宛然的脸上有一块淡淡的青痕。 虽然屋内开着空调,但穿长袖裙还是太违和了。 沈关砚脑子嗡嗡作响,一股酸涩从鼻头顶到眼眶,他颤着眼睫看向神情自若的沈书雅,手指尖都在发麻。 傅岭南站在沈关砚身侧,自然也看到了沈书雅脸上的淤青,开口问,“生病了?” 生病这两个字用的巧妙,沈书雅很轻地笑了一下。 “今早不 小心从楼梯磕了一下。”沈书雅怪嗔地看着沈关砚,“你这孩子哭什么?” 她走过来给沈关砚擦眼泪,“就从第一个台阶磕到地上,医院都没去,手腕扭了一下。” 沈书雅解释着,藏在袖口里的纱布若隐若现。 沈关砚的眼睛被那抹白晃得酸疼,鼻翼翕动,努力把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 “疼吗?”沈关砚轻轻地问,声音像是从血肉里艰难挤出来的,尾音若有若无。 沈书雅拉下袖口,语气平静地说,“扭到而已,没那么疼。” 这时楼上传来动静。 傅启卿从书房走出来站在一楼的楼梯口,目光朝客厅扫来,一眼就看见了沈关砚。 这段时间他似乎被养得很好,眉眼又长开了一些,面颊有了一点肉,唇色红润健康。 如果不是眼眶挂着泪,还真像一个生来富足,不知忧愁的小少爷。 对上傅启卿那双黑沉沉的视线,沈关砚心底一慌,无意识朝傅岭南靠了靠,避开跟他交流。 傅岭南的手在沈关砚的肩上摁了摁,然后抓住他的手腕,不咸不淡地叫了傅启卿一声爸。 傅启卿视线停顿两秒,道:“都回来了就开饭吧。” - 席间沈关砚心口压着什么似的,时不时朝沈书雅的手看一眼。 在这里住的三年,傅启卿从来没展现过暴力倾向,生气了也只是神色严厉,说几句重话而已。 但那是傅启卿本性还没暴露时,现在他会不会动手,沈关砚不确定。 他住在那套三居室被傅岭南保护着,却留他妈妈在这里受苦。 强烈的自责填满了沈关砚,他一直不敢抬头,怕被看见眼里的水光。 傅岭南夹了一块口菇给沈关砚。 沈关砚混合着米饭,食不知味地咽下去。 这顿饭吃的异常难受,吃完傅岭南跟傅启卿去了书房,沈关砚则被沈书雅叫回自己曾住过的房间。 屋内只剩下他们母子,沈关砚眼睫再次被泪沾湿,“妈妈……” 不等他说完,沈书雅语气冷淡,“别哭了,脸上的淤青是我化出来的。” 沈关砚嘴巴微张,眼眶还挂着泪,表情空白地看着沈书雅。 沈书雅扯下手腕的绷带,露出一截白皙的腕子,除了被绷带勒得有点红,其余一点事都没有。 沈关砚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放心问,“真的不疼吗?” “疼什么,又没受伤。”沈书雅点了一根烟含在嘴里,“我是为了让他知道我跟他是站一边的,也在想办法把你骗回家,做的戏而已。” “戏也不白演,他倒是很大方,最近给我涨了不少零用。” 说最后一句时,沈书雅露出讥讽之色。 沈关砚呆呆地看着她。 沈书雅吐了一口烟圈,然后捏住沈关砚,近距离看着这张能激起男人保护欲跟凌虐欲的脸蛋。 手感跟过去有些不 一样,沈书雅问,“长肉了?” 沈关砚摇摇头,老实又乖巧地说,“最近没有称过。” 沈书雅很注重身材,平时给自己称重时都会带上沈关砚,现在他们不住在一起,沈关砚也就好久没称过体重了。 “看来没有我,你也活得很好。” 沈书雅神色平静,手上的力气却加重。 沈关砚被她掐得有点疼,但没有反抗,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温顺地看着她。 沈书雅甩开沈关砚,侧头一连吸了两口烟,藏在眼底的阴翳淡下去。 她夹着烟说,“一会儿跟傅岭南走吧,他是一个拎得清的人。” 正因为他拎得清,沈书雅今天才会跟傅启卿演这出,假装受伤骗沈关砚心软回来的戏。 傅岭南很聪明,他不会被烟雾弹迷惑,就算沈关砚上当了,他也会把人带走。 见沈书雅为了哄傅启卿这么谨小慎微,沈关砚有些难过,忍不住说,“要不我……” 沈书雅的脸霎时阴沉下来,打断他,“要不什么?重新搬回傅家,还是洗干净爬到傅启卿床上?” 沈关砚慌忙摇头,“不是,我是说跟哥商量一下,晚上在这里住一宿,这样你好跟他交差……” 在沈书雅冷戾的眼神下,沈关砚声音越来越小。 沈书雅冷着脸道:“你真的一点脑子都没有。你告诉我,傅岭南为什么今晚要带你回家?” 沈关砚就像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差生,明明这道题不会做,但在老师的威压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 “因为……”沈关砚紧张地攥着手,“想我回来看看你。” 这是傅岭南之前说的,沈关砚一字不差地把这个答案又交卷给沈书雅。 他隐约感觉没回答到沈书雅心坎里,果然听她冷嗤一声。 沈书雅:“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儿子。” 沈关砚羞愧地把头低下去。 沈书雅说,“以前傅岭南回家,你见他碰过谁筷子沾过的菜?今天饭桌上,把你剩下的半碗饭都吃了,这是在跟傅启卿释放一个信号。” 沈关砚眼睫动了动,终于把眼皮抬起了一些。 “你马上就要开学了,去的地方会多起来,见的人也会多起来,所以他今天带你回来,给傅启卿释放了这种的信号。” 沈书雅恨铁不成钢,“你还要在家里住一宿,你怎么不去跟傅启卿说,你想当这个傅太太呢?” 沈关砚没想到是这么复杂的一件事。 沈书雅舒了一口气,声音随之缓和,“别老是犯蠢,听到没?” 沈关砚内疚地点点头,“……听到了。” - 房门被人敲了敲。 沈关砚心口跟紧了紧,不安地朝房门看去。 傅岭南在门外叫他,“砚砚。” 沈关砚紧绷的双肩放松下来,小跑过去把门打开。 “很晚了,我们该 回去了。”傅岭南对沈关砚说,也是对屋内的沈书雅说。 房内开着窗户,沈书雅身上仍留有一丝烟味,但从她温柔和缓的笑容看不出来。 “是有点晚,不如今晚留下吧。”沈书雅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演着无懈可击的戏。 “不了。”傅岭南婉拒,理由也没给,对沈关砚说,“走吧。” 沈关砚看了一眼沈书雅,接着被傅岭南拉起手腕,牵着往外走。 沈书雅跟出去嘱咐,“砚砚,别在外面玩太疯了,记得回家,琴房的钢琴都要落灰了。” 沈关砚也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欲言又止地望着沈书雅。 傅启卿站在书房门口,冷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眸幽邃黑沉。 余光不小心瞥见他,沈关砚心惊肉跳,收回目光主动跟傅岭南走了。 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傅启卿神色晦暗。 - 走出傅家,沈关砚心里不像上次那么彷徨,但多少是有点无措的。 他是在担心沈书雅,坐进车里也频频往别墅里看。 不知道他这么走了,傅启卿会不会生他妈妈的气,怪她没把自己留下来。 沈书雅有什么事一向不爱跟沈关砚说,这次仍旧如此。 沈关砚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过去,直到傅岭南把车开回家,攥在掌心的手机没有半分动静。 傅岭南打开房门,摁亮了玄关的灯。 沈关砚站在门口,被骤然亮起的暖光泼洒了一身,精致的眉眼糅杂着柔软与忧愁。 傅岭南问,“担心你妈?” 沈关砚抿了一下唇,脑袋很轻地点了一下。 傅岭南说,“你要实在担心她,明天给她打个电话,看她愿不愿过来住。” 沈关砚望着他,既怯生生又直勾勾,透着一股青涩的,还未长开的情态,声音轻轻的,“会不会太麻烦了?” 傅岭南语调平静,声线倒是比平时温和,“没什么麻烦的,书房一天就能腾出来了,我也不经常用。” 三个卧室,其中一个傅岭南改造成了书房,改回来住人不成问题。 “如果住不习惯,那就再换套房子。”傅岭南说,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沈关砚抬着头看傅岭南,姿态是仰望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让他朝傅岭南走去。 上次沈关砚跑进浴室勾引傅岭南,牵引他的是傅岭南的身份,傅启卿儿子这个身份。 这次引诱他的是傅岭南这个人。 一只小飞虫靠近了光,而沈关砚靠近了傅岭南。 他抱住傅岭南,心里轰隆隆塌陷了一大块。! 第 28 章 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傅岭南的体温,沈关砚有了一丝真实感。 这不是虚幻的梦境,而是一个真真实实,对他很好的傅岭南。 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好意思。 沈关砚松开傅岭南,垂着头说,“哥,谢谢你。” 傅岭南将手搭在沈关砚露出的雪白后颈,像撸一只乖巧漂亮的猫似的,看他眼睫一颤一颤的,耳廓慢慢染上粉,傅岭南声音还是四平八稳,不疾不徐—— “早点睡,晚安。” 因为离得近,他的音色显得特别好听,低沉磁性。 晚安这两个字小电流似的灌进沈关砚耳中,他跟着说了一句晚安。 回到房间,心口还在发烫。 沈关砚藏在被子里,消化了很久这种情绪,心脏才跳得没那么快了。 临睡前他看了一眼手机,沈书雅还是没回消息。 沈关砚带着淡淡的担忧入睡了,想着明天一早就给她打电话,要她过来跟他们一块住。 因为心里藏着事,这一觉睡得很浅。 凌晨六点沈书雅给他回消息,沈关砚一下子就醒了。 沈书雅作息良好,每天早上六点雷打不动地做瑜伽,做瑜伽前她给沈关砚发了一条信息。 信息很简单:【别担心,我没事。】 沈关砚立刻给沈书雅打去电话,响了七八秒那边接通了。 “妈。”沈关砚迫不及待把好消息分享给沈书雅,“哥说你要是想搬来住,今天就可以过来。” 沈书雅坐在瑜伽垫上,舒展着四肢,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不过去。” 她这个回答打了沈关砚一个措手不及,讷讷地问,“为什么?” 沈书雅:“地方太小,住得不舒服。” 沈关砚:“……哥还说,如果你住不惯可以换一套房子。” 沈书雅直接道:“那你让他换吧,我住不惯。” 沈关砚不说话了。 虽然傅岭南确实是这么说了,但这里住得好好的,沈关砚怎么真好意思让他为了他们母子换套大房子? 沈书雅早知道沈关砚会是这个反应,换了一个姿势道:“没事就挂了。” “妈妈。”沈关砚连忙叫住她,“跟我们一块住不好吗?” 沈书雅收回了动作,把手机拿了起来,“沈关砚。” 听到她叫自己全名,沈关砚神经高度紧绷。 沈书雅问,“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跟傅岭南走吗?” “因为他对我很好。”沈关砚不是在回答沈书雅,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好?”沈书雅笑了一声,那双凉薄的眼饱含世态炎凉,又阅尽千帆,“你知道什么叫好吗?” 沈关砚没说话。 沈书雅冷声道:“给你做顿饭,在你心情低落时陪陪你,说几句漂亮话哄哄你,这都不叫好。所谓的‘好’,要实实在在 地落到你身上,切实地解决你的麻烦。” “你要记住,男人的嘴会骗人,但钱不会。” “如果一个男人不能为你身上的光环添砖加瓦,还要你牺牲自己的光环,这种男人就算有再多钱也不能要。” 因为他会消磨你的意志,剪断你的利爪,让你退化成一个只会能接受他哺喂的寄生虫。 等一旦他厌弃你了,就收回给你的一切。 到时候你什么都没了,连基本的生活能力都丧失了。 沈书雅放心让沈关砚跟傅岭南走,不是相信他的人品,而是看到他的实际动作。 男人最爱说一套做一套,所以不要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沈书雅看到的是—— 沈关砚长胖了、要与国际交响团公开演出、最近网上慢慢流出沈关砚弹琴的视频,炒响了他的名声。 在京杭市的时候,沈书雅要沈关砚参加各类钢琴比赛。 后来遇到傅启卿,他没有限制的金钱资助让沈书雅产生错觉,所以没有再让沈关砚频繁比赛刷名气,打算走豪门钢琴小王子这个路线。 谁知道她看走眼了。 傅启卿是打算圈养沈关砚,他压根不想,或者说不会让沈关砚获得社会名望,从而脱离他的掌控。 傅岭南不同。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帮沈关砚打响名声,为他的未来铺路。 “我让你跟他走,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你以为我让你跟傅岭南过日子去了?要我过去,是打算成立一个甜蜜的三口之家?” “沈关砚,你脑子清醒一点,别整天糊里糊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给我好好练琴,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嘲讽完,沈书雅就挂了电话。 沈关砚拿着手机半天都没回过神儿,肩膀慢慢塌下来。 - 沈关砚出去时,傅岭南正在打电话叫楼下的餐厅送两份早餐上来。 挂了电话,转头就见沈关砚一脸沮丧地走出来,见他看过来,顿时停在原地。 沈关砚艰涩地开口,“书房先别改了,我妈……怕打扰你,说过段时间再来。” 说这番话时,他没敢看傅岭南的眼睛。 “好。”傅岭南没多问,“去洗漱吧,一会儿早饭就来了。” 沈关砚连忙进了洗手间,在里面待了很久,听到门铃声才出来。 傅岭南给沈关砚点了一份鱼片粥,掰开一次性筷子给他,提醒道:“流沙包凉了就不好吃。” 沈关砚从食盒里翻出一个淡黄色的圆团子,外表跟以前吃的流沙包不太一样,可能是做法变了。 沈关砚没太深究,低头小心咬了起来。 流沙包馅料很烫,沈关砚不敢用力咬,一点点地吃。 吃到中间都没发现馅儿,沈关砚纳闷地夹起来看了一眼。 傅岭南问,“怎么了?” 沈关砚说,“这个流沙包没有流沙。” 傅岭南夹起水晶虾饺,淡然道:“可能是打架输了吧。” 沈关砚愣了一下,许久才回过味来。 傅岭南讲了一个冷笑话,这个笑话的原版本是说厨房有三大家族:包子家族,面条家族,米饭家族 有一天手擀面出去溜达时被馒头给揍了,回去后就跟方便面说了这件事。 方便面问它,揍你的东西长什么样子? 手擀面回答,白白胖胖的,又大又圆。 方便面听完上街去找馒头算账,半路遇见豆沙包,一看人家白白胖胖又大又圆,上去就把豆沙包揍了。 回去后方便面跟手擀面说,哥给你报仇了,我把它内脏都打出来了。 沈关砚刚才吃的根本不是流沙包,而是黄油包,里面没有馅儿。 因为傅岭南这个冷笑话,沈关砚眼睛弯了一下,笑意驱散了眼底的忧愁,他又夹了一个打架打输的“流沙包”。 吃完早饭,沈关砚比餐前活泼了不少。 在傅岭南开车送他排练的路上,沈关砚跟他讲了讲昨天交响乐团发生的趣事。 提及最多的名字自然是赵子煜,因为他跟沈关砚的交集多。 傅岭南开着车,沉默地听着沈关砚的话,一直没开口。 讲了许多之后,沈关砚自己也觉得太琐碎了,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到了地方后,沈关砚解开安全带往下走时,傅岭南说,“今天中午我没事。” 沈关砚听懂了他的画外音,眼睛有一点亮,“那要一块吃午饭吗?” 傅岭南说了一句“好”,又道:“把你那个朋友也叫上吧。” - 见到赵子煜,沈关砚就把傅岭南要跟他一块吃饭的事说了。 赵子煜也有些惊讶,“你哥请我吃饭?” 沈关砚点头,“嗯。” 赵子煜欣然同意,“可以啊,替我谢谢你哥。” 隔了一会儿又开玩笑,“咱俩这算不算是官宣友谊了?改天我也带你去见我妈,让我妈给你包个大红包。” 沈关砚抿唇笑起来。 他的笑清浅又好看,带着沈关砚独有的清雅气质,看得赵子煜心情也很好,又说了一些玩笑话逗他开心。 跟沈关砚真正熟悉之后,赵子煜才发现他其实很爱笑,哪怕自己讲了一个老掉牙的冷笑话,沈关砚都会给面子。 正式排练时,赵子煜也就不打扰沈关砚,在一旁摸鱼看他练琴。 中午傅岭南换了一辆崭新的奔驰大G,停在门口非常吸睛,腿长肩宽的傅岭南也很吸睛。 这辆车不是傅岭南的风格,沈关砚看到后有点惊讶。 傅岭南解释,“车是裴云斯的,他上午开我车去见顾客了。” 开这样的车去谈生意,的确让人觉得太过张扬了。 赵子煜性格外放,品味跟裴云斯倒是惊人的雷同,满目欣赏地看着这辆吸睛神“汽”。 沈关 砚为他俩介绍,“哥,这是赵子煜,我新认识的朋友,这是我哥。” 在沈关砚称呼自己为朋友时,赵子煜不自觉挺了挺背脊,笑着朝傅岭南伸出手,同样喊他哥,“经常听关砚说起你。” 傅岭南跟他握了一下手,“麻烦你照顾我们家小砚了。” ——我们家小砚。 沈关砚耳尖动了动,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垂眼。 赵子煜开朗健谈,傅岭南虽然话少,但见多识广,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中途赵子煜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沈关砚跟傅岭南不知道在说什么,气氛很融洽。 沈关砚脸上挂着笑,那是赵子煜没有见过的笑容。 卧蚕堆起来,在眼角拉出一个细细尖尖的弧度,眼眸揉着细细碎碎的浮光。 既漂亮又灿烂。 赵子煜忍不住感叹,沈关砚跟他哥是关系真好。 吃饱后,傅岭南又将他们送了回来。 赵子煜跟沈关砚并排朝排练厅走,对傅岭南赞不绝口。 “你哥人真不错,诶,我记得你说过他比你大四岁,那就是比我大三岁。三年后我要是像他这么成熟稳重,事业还有成,我妈做梦都得笑醒。” 沈关砚弯唇笑着听他的赞美。 赵子煜转头看过来,“怎么感觉夸你哥,你这么高兴?” 沈关砚认真说,“因为他真的很好。” 赵子煜搓搓胳膊,用受不了的夸张口吻说,“你哥控啊。” 见沈关砚不否认,赵子煜继续开他玩笑。 沈关砚始终不说话,要不是看到他耳朵红了,赵子煜还以为他不稀罕理自己。 赵子煜用肩膀撞了撞沈关砚,“不是吧,说你哥控你也害羞?以后叫沈羞羞得了。” “说话啊沈羞羞。” “沈羞羞?” “对了,你不是说过了昨天准备追你的心上人?” 沈关砚脚步微顿。 “怎么,你还没想好?”赵子煜提高音量,“你这么磨磨唧唧下去小心人跑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赵子煜这番话像投入湖面的一枚石子,沈关砚心里荡起涟漪。 - 晚上沈关砚一个人在房间,想到不肯过来的沈书雅就心情低落。 低到一个阈值时,傅岭南又会闯入大脑把心率拉高。 沈关砚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拉扯着,裴云斯在这时发过来消息。 裴:【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裴:【你哥那天什么反应?】 沈关砚犹豫几秒,慢吞吞戳着手机屏回复裴云斯。 裴云斯看到沈关砚用简短的文字复述那晚的事,忍不住咋舌。 还挺能忍,天鹅肉都送到嘴边了,竟然没下嘴去吃。 啧,傅岭南是不是不行? 裴云斯直接给沈关砚发过一条语音——我心里有谱了,剩下的全都交给我吧。 沈关砚隔了好几秒,问裴云斯:【没反应是不是不喜欢?】 在沈关砚看来,傅岭南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到这条过分单纯的信息,裴云斯忍不住笑了,摁住语音键说—— 【放心,你哥绝对是喜欢你的,只是性格太闷骚,你等我想办法帮你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裴云斯又开始给沈关砚打鸡血,灌鸡汤。 那股诱人下海的老鸨子味太浓,听的坐在一旁的周盛直皱眉。 等裴云斯放下手机,周盛冷冰冰道:“我看你的工作量还是少,太闲容易出事。” 裴云斯懒洋洋翘起二郎腿,“我这是在助人为乐,帮助弱小。” 周盛:“我看是你搅混水。” 裴云斯:“你说咱们的傅大少爷那么聪明的人,能看不出人家弟弟的心思?” 裴云斯自问自答:“必定是能的,对吧?” 周盛看着他没说话。 裴云斯继续道:“明明看出来了,却什么表示都没有,还放任这种行为,说明了什么?” 周盛挑着眉“哦”了一声,“说明什么?” 裴云斯嘴角缓缓拉出一个笑,“说明这骚东西乐在其中!” 那么漂亮的一个人,穿着你的衣服,黏在你身边,全身心信赖依恋着你,满脸都是爱慕。 试问谁会不心动,不喜欢? 傅岭南肯定心动,肯定喜欢! 裴云斯义正言辞:“可怜的弟弟都不知道他仰慕的哥哥是这种人面兽心的人,你说我能袖手旁观,不管不问,任由他被欺负吗?” 周盛淡然看着他,“不行,你找个戏班去吧,那儿能满足你的戏瘾。” 裴云斯摊着手长叹一声,“所以说好人难做呐。” 周盛懒得搭理他。 裴云斯也不再磨这种无意义的嘴皮子,开始琢磨下一步的举动。 傅岭南越是在这里装圣人,他越要搞破坏,让他装不下去。 - 刚才裴云斯说了一大堆,但沈关砚听到耳里的只有那句,你哥喜欢你。 傅岭南真的会喜欢他吗? 沈关砚就像寓言故事里的那蛙,坐在井底琢磨着这件事。 “小砚。”傅岭南站在门外,“睡了吗?” 猛地听见傅岭南的声音,沈关砚有种被戳破心事的慌乱,“……没有。” 他撩开被子正要下床,傅岭南已经将房门打开了。 卧室只开着一盏壁灯,随着傅岭南走近,那张俊美的脸越发清晰,沈关砚看着他。 傅岭南走到床头,身子微微倾低,将沈关砚一颗快要滑开的扣子扣好,又给他折了一下衣领。 等傅岭南收回手,站直身体,沈关砚才慢半拍地张了一下嘴。 他现在穿的这件衬衫,好像是上次傅岭南喝酒穿的那件,衣服的第三颗扣缝有点大。 沈关砚脸颊忍不住发热。 傅岭南似乎什么都没发觉,开始跟沈关砚说正事,“马上就要开学了,刚才我已经打电话给学校帮你请了一段时间假,你好好准备交响乐团的演出。” 沈关砚点点头,“我会的。” 见傅岭南要走,沈关砚忍不住叫他。 傅岭南回身,沈关砚有一些不自在地问,“哥,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傅岭南没给沈关砚明确的答复,“应该不忙,怎么了?” 沈关砚抓了一下被角,“也没什么,就是……《绿皮书》,哥,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傅岭南:“听过。” 沈关砚终于抬起一点头,飞快看了一眼傅岭南,“那,你要看吗?” 傅岭南点头,“好。” 沈关砚声若蚊蝇,“有一个主角,他喜欢同性,哥,你会别扭吗?” 他穿着傅岭南的衬衫坐在床头,泛红的面庞融在暖灯里,眼睫绒绒软软的,看起来有些局促。 傅岭南很轻地笑了一下。! 第 29 章 第二天赵子煜照例来排练厅摸鱼。 一路跟相熟的人打过招呼,来到沈关砚这里时,赵子煜原本只是掠了一眼。 觉得不对劲,视线再次落到沈关砚脸上。 沈关砚坐在钢琴凳上,不受赵子煜影响地弹下一串流畅音符,嘴角陷着一个小小的弧度。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赵子煜像嗅腥的猫,仔仔细细盯着沈关砚每个表情。 “莫非……”他摸着下巴,一语中的,“跟你那个心上人有关?” 沈关砚手下的音符落了一个,赵子煜觉得自己猜对了。 “对方答应你的追求了?”赵子煜不是八卦的人,但对沈关砚的八卦他特别好奇,尤其是他的那个心上人。 沈关砚停下来,摇了摇头。 傅岭南没有答应他什么,只是明确表达自己不反感同性恋。 昨晚沈关砚借着一部电影想问问他对同性恋的态度,傅岭南的原话是—— “不别扭,感情上的事跟性别无关。” 其实沈关砚也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只是喜欢的人恰巧是同性。 看沈关砚的样子,这段感情八九不离十了,赵子煜也替他高兴。 “总之你想通就好,多约人家出来吃吃饭,看看电影,记住,前期一定要多展现自己的魅力。” 沈关砚支吾着问了一句,“怎么展现?” 对上沈关砚那双充满求知欲的漂亮眼睛,赵子煜顿时有了授课的兴致,头头是道的讲起来。 “就是把你最优秀的一面不动声色秀给对方看,提高你的求偶魅力,这周末的公演就是最好的机会,你心上人会来吗?” 沈关砚不是很确定,傅岭南工作那么忙,不来的几率很大。 看出了沈关砚的迟疑,赵子煜强调,“一定要请人过来看你演出,这就是你展现魅力的最好机会。” 舞台上的沈关砚是会发光的。 很难会有人不喜欢这样的他。 沈关砚抿了一下唇,“我尽量。” 赵子煜嘱咐:“好好练琴。” 沈关砚嗯了一声,就算赵子煜不说他也会,这段时间大家这么刻苦,他不能搞砸了让他们的辛苦白费。 - 晚上是司机来接的沈关砚。 回去的路上看见蛋糕店,沈关砚叫停司机下车买了蛋糕。 傅岭南今晚有应酬,但说过会早回来,还给沈关砚叫了一份晚餐。 晚上八点傅岭南回来了,身上沾着淡淡的酒气,手里提着一盒蛋糕。 见沈关砚跑过来,他抬手把蛋糕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抱过蛋糕笑了笑,傅岭南乌黑的眉眼略微扬起,“嗯?” 沈关砚说,“我也买了蛋糕。” 傅岭南宽厚的手掌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去换身衣服。” 沈关砚切了两块傅岭南带回来的蛋糕 ,把剩下的放进冰箱,还洗了一盘水果,回到客厅打开了《绿皮书》。 傅岭南简单冲了一个澡,穿着休闲服坐到沈关砚身旁,黑发带着一些潮湿的水汽,被一条蓝色毛巾揉得凌乱。 这样的傅岭南不常见,没有往日的清冷与整洁,有点随性的慵懒。 沈关砚想他应该没喝醉,不然又要满屋子砚砚砚砚地叫了。 沈关砚喜欢那样的傅岭南,也乐意黏在他身边,帮他做一些琐碎的小事。 “哥,我帮你擦吧。”沈关砚接过他手里的毛巾。 傅岭南看了他一眼,“练一天琴不累?” 沈关砚摇摇头,“不累,有休息时间。” 还有三天就要公演了,怕上台状态不好,所以排练时间大幅度缩短。 沈关砚用吸水毛巾给傅岭南擦好头发,傅岭南没让他拿吹风机吹干,只是把额前的碎发拨开,拿遥控机打开了电影。 沈关砚捧着自己那份蛋糕,看电影里的其中一个男主角跟人比赛吃汉堡。 傅岭南打开了一罐冰啤酒,偶尔喝两口。 在演到托尼发现雪利博士是同性恋时,镜头闪过两个裸男,沈关砚无端有点羞耻,有种家长面前看亲热戏的狼狈。 他没话找话,“哥,这周末你有时间吗?” 傅岭南垂眸看他,“应该是有。” 虽然他没把时间敲定下来,但沈关砚还是很开心,“如果不忙,那来看我们公演吧。” 傅岭南修长的手指在沈关砚脑袋揉了一下,“嗯。” 沈关砚不再说话了,注意力回到电影上。 电影里的雪利博士正在跟托尼口角,错过这段剧情的傅岭南问,“他们为什么吵?” 沈关砚被问住了。 其实这段剧情他是记得,那个时代种族问题很严重,雪利博士因为肤色问题一直被人歧视,再加上特殊的取向,他苦闷而自卑。 被托尼撞破后,内心对自己强烈的不认同让他竖起了尖刺,所以说了一句伤人的话。 沈关砚静了几秒,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雪利博士跟人在青年会约会被警察逮捕了,托尼赶过来贿赂警察把他带了出来,他不喜欢这种手段,就责备了托尼几句,说完他立刻后悔了。” 电影里正好演到雪利博士跟托尼道歉。 傅岭南问,“他约会的是一个男人?” 沈关砚脑子嗡了一下,“……嗯。” 捋清了剧情,傅岭南没再说什么,继续看电影。 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已经晚上十点多,傅岭南开了两罐啤酒,最后还剩一些,他喝完之后神情仍旧清明。 “这部电影拍得很不错。”傅岭南说,“你昨天那么问我,我还以为会像《断背山》一样有大量同性片段。” 沈关砚诧异,“哥,你看过《断背山》?” 傅岭南:“看过一点,裴云斯买的片子。” 沈关砚 总是听裴云斯说他跟傅岭南关系很好,今天总算从傅岭南这儿得到证实。 沈关砚很想多知道一些傅岭南以前的事,哥,你跟裴哥是发小吗? ?策马听风的作品《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傅岭南视线淡淡地扫过来,“裴云斯让你这么叫他的?” 沈关砚愣了一下,“嗯。” 傅岭南把啤酒罐清进垃圾桶,起身对沈关砚说,“很晚了,早点睡吧。” 沈关砚隐约觉得傅岭南有点不高兴,但对方回房时还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又不太像不高兴。 他对情绪一向敏感,可傅岭南偏偏是那种情绪不怎么显露的人,导致他的雷达变差。 也可能是当局者迷。 沈关砚回房间前看了一眼傅岭南的卧室,里面没有动静,沈关砚立了一会儿才回去。 - 隔天早上一切如常。 或许今天时间充裕,傅岭南做了早餐,偏西式的,多给沈关砚煎了一个蛋,他自己不怎么爱吃鸡蛋。 沈关砚咬着蛋白,偷看了一眼傅岭南。 傅岭南递过来一杯鲜榨的果汁,随口一问,“今天排练到几点?” 沈关砚说,“下午两点半。” 傅岭南听后没说什么。 吃完傅岭南开车送沈关砚,到地方后沈关砚解下安全带,又听见傅岭南开口,“太早回去觉得无聊可以出去逛逛。” 等沈关砚走进排练厅,才后知后觉明白傅岭南向他释放了一个讯号—— 他可以自由出入了。 这意味着傅启卿不会找他麻烦了。 高兴之余,沈关砚忍不住想昨晚傅岭南出去吃饭,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 一直待在象牙塔里的沈关砚是想不通这些的,但还是把好消息分享给了沈书雅。 沈书雅态度跟过去无异,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沈关砚问她什么时候离开傅家,沈书雅态度很淡,“大人的事你少管。” 从来都是沈书雅管沈关砚,沈关砚的意见向来不重要。 原本是天大的好消息,因为这通电话沈关砚的喜悦大打折扣。 下午两点半结束排练,沈关砚没有让司机载着他逛一逛,以前他也是两点一线,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回去也没事可做,沈关砚想在这里再练一会儿琴。 傅岭南的电话打过来,一旁听琴的赵子煜没太在意,直到看见沐浴在阳光里的沈关砚。 他的笑、他的表情不可思议的柔软,好像橱窗里漂亮娃娃活过来一样,鲜活而美好。 往日的画面纷至沓来,蛛丝一样的线索汇成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 赵子煜双目鼓动,脸上的惬意吓掉了一半。 傅岭南问他,“回去了吗?” 沈关砚说,“没有,我想在排练厅待一会儿。” 傅岭南:“你一个人?” 沈关砚:“赵子煜也在。” 电话那头突然响起裴 云斯的声音,“是小砚吗?让他过来玩儿……” 傅岭南似乎挪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沈关砚听不到裴云斯说话了。 傅岭南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后天就要公演了,别练的那么勤快,如果不想出去逛,可以让司机把你送过来。” “哥你不忙吗?”沈关砚有些犹豫,“会不会打扰到你工作?” 傅岭南说,“不会。” 等沈关砚挂了电话,赵子煜勉强地笑笑,“你跟你哥关系挺好,你俩……没有血缘关系吧?” 平时听沈关砚叫哥叫得亲热,俩人又住一块,赵子煜下意识以为他俩是亲戚。 沈关砚把手机收好,对赵子煜说,“没有。” 赵子煜松了一口气,“那你的心上人……” 他说到一半没了音儿,沈关砚看过来,赵子煜摇摇头,“没什么,你还练吗?” 沈关砚眼角微弯,“不了,我哥让我去他的公司。” 赵子煜干笑道:“挺好挺好,路上小心。” - 傅岭南在做金融相关的生意,人脉、金钱都不缺,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很快在业界打响了名声。 公司开在寸金寸土的环荣中心。 路过一家高奢烘焙坊,沈关砚下车买了网上炒得很火的红绒流心蛋糕,带去给傅岭南的同事们吃。 裴云斯似乎盼着沈关砚来,沈关砚刚到门口,他就大步走过来。 “怎么自己上来了?我这儿正打算下去接你去呢。” 他这话一出,路过的一个女孩噗嗤一笑,显然没少见他这么热情地说这番话。 公司有谁不知道裴副总是联合国的和平使者? 四海之内皆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裴云斯听到那声笑也不生气,“笑什么?我弟弟带的蛋糕没你的份儿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裴云斯还是把沈关砚拿在手里的蛋糕交给了她。 无论工作还是私下,裴云斯都没什么架子,员工也愿意跟他相处,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谢谢裴总。”女孩笑盈盈接过蛋糕,“更谢谢裴总的弟弟。” 裴云斯闹这么一出,整个公司都知道沈关砚是他弟弟。 气氛融洽时,傅岭南从办公室出来,神色淡淡一扫,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拿蛋糕那个女孩有些局促,捧着蛋糕盒跟捧火药似的,几乎想立刻脱手扔给裴云斯。 傅岭南对她说,“把蛋糕切了吧。” 女孩‘诶’了一声,抱去茶水间给大家切蛋糕。 “哥。”沈关砚叫了傅岭南一声。 傅岭南招招手,把人领回自己办公室。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这位才是真哥哥。 假哥哥裴云斯也不觉得尴尬,冲茶水间的人说,“切完给我一块,正好饿了。” - 傅岭南办公室的采光很好,因为楼层高,视野也不错 。 落地窗前是环形的实木办公桌,傅岭南拉开旋转椅说,“我先看一份文件,你找地方坐,冰箱有喝的。” 沈关砚应了一声。 好奇傅岭南的冰箱会放什么,沈关砚踩着吸音地毯走过去,打开了冰箱。 大多都是瓶装水,还有一些饮料,冷藏最下层放了两块猫爪形状的冰激凌慕斯。 猫爪的肉垫居然是粉色的,应该是抹了草莓酱。 这不是傅岭南的品味,沈关砚隐约觉得是给自己吃的,转头见傅岭南低头在看文件。 沈关砚想了想,还是准备放回去,就听傅岭南开口,“吃吧。” 沈关砚唇角软了软,撕开透明包装袋,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吃东西。 傅岭南看文件很快,签完字就交给了助理,然后看了一眼时间。 “家里没菜了,得去一趟超市。”傅岭南问沈关砚,“晚上想吃什么?” “吃粤菜吧。”裴云斯推门进来,“我请客。” 傅岭南掀眸看了他一眼,“敲门都不会了?” 裴云斯扬了扬手里的奶茶,“这不是要问小砚要不要喝奶茶?” 沈关砚并不渴,但裴云斯把奶茶都拿过来了,他也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谢谢。” 裴云斯走进来,笑眯眯说,“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粤菜?” 沈关砚发懵地看着他。 裴云斯背对着傅岭南朝沈关砚眨眼睛,“餐厅我都已经订好了,晚上一块去吧。” 沈关砚看懂了他的暗示。 其实比起出去吃,沈关砚更想跟傅岭南去逛超市,这种琐碎的日常让他有踏实的幸福感。 可裴云斯说帮他追傅岭南。 沈关砚受不住这样的诱惑,“……好。” 裴云斯嘴角笑容拉大,转过身,装模作样地问傅岭南,“小砚说想吃粤菜,你呢,去不去?不去的话就我俩了。” 傅岭南并未理裴云斯,看向沈关砚,,“想吃粤菜?” 沈关砚心漏跳一拍,头皮跟着一点点麻掉,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 趁傅岭南不注意时,裴云斯凑近沈关砚,飞快说了几句。 “鉴于你哥性格有点变态,顺向手段对他不会管用,所以需要引入竞争机制。到了餐厅你记得看手机,我会发消息告诉你怎么做。” 不等沈关砚反应,裴云斯已经越过他,去跟傅岭南说话了。 沈关砚茫然地望着谈笑风生的裴云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傅岭南性格变态,引入竞争机制又是什么。 裴云斯充当司机,开车带他们去了一家粤菜馆。 傅岭南跟裴云斯显然是这里的熟客,进包厢落座后经理带了一瓶酒亲自过来招待。 菜上得很快。 裴云斯转动餐桌,“小砚,尝尝这家的东星斑,很好吃。” 沈关砚说了一声谢谢,拾筷正要夹时,傅岭南往他餐盘放了一块 酿豆腐,吃吧。 沈关砚眼睫动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回来,低头开始吃豆腐。 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吃鱼,在热油里炸过再炖的除外。 裴云斯也没在意,跟傅岭南聊起公司的事。 沈关砚低头吃饭不打扰他俩,忽然手机震了一下,沈关砚下意识看向裴云斯。 对方单手拎着一杯酒,边喝边跟傅岭南聊,另一只手搭在饭桌下面。 沈关砚以为不是他发的消息,点开手机一看,怔了怔。 裴:【一分钟后去趟洗手间。】 不知道裴云斯从哪儿练就的这身本事,跟人自如聊天的同时,还能单手发消息。 很快他又给沈关砚发来一条:【别往我这边看,你哥会发觉的。】 沈关砚赶紧低下脑袋,也不知道该不该给裴云斯回消息。 在原地僵持了几秒,傅岭南侧头看过来,沈关砚拿筷子继续吃东西,心脏跳得飞快。 好在傅岭南没发觉什么,抬手给沈关砚夹了他爱吃的萝卜糕。 准时准点的等了一分钟,沈关砚慢慢站起来,低声道:“我去趟洗手间。” 裴云斯先一步开口,“去吧。” 沈关砚也不敢跟裴云斯有眼神交汇,快步离开了包厢。 裴云斯借着喝酒的动作,遮掩了嘴唇的笑意。 不怪傅岭南会喜欢沈关砚,他确实挺招人喜欢的,纯粹、乖巧,又有一颗热忱的心。 喜欢一个人就满心满眼都是他,剥掉自己身上的胆怯,努力朝他靠近。 就是因为傅岭南喜欢沈关砚这些特质,所以裴云斯才要反其道行事。 他要是继续教沈关砚穿衬衫这类勾引的方法,那不是正中傅岭南这狗东西的下怀? 傅岭南巴不得沈关砚天天黏在他身边,爱慕他、敬仰他,在沈关砚的世界做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 沈关砚按裴云斯说的进了洗手间。 下一步指令对方迟迟没发过来,沈关砚在盥盆前洗了两遍手还是没等到。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裴云斯发条信息问问,一道人影走进来。 那人在沈关砚脸上看了两秒,然后笑道:“是你。” 沈关砚抬起头,不费时间就想起了他。 是酒吧包厢的那个人,名字叫江勋。 再次撞见他,沈关砚多少有些尴尬,讷讷地打招呼,“你好。” 江勋笑着问,“来跟裴云斯吃饭?” 沈关砚怔了一下。 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江勋说,“我看云斯发的朋友圈了。” 沈关砚客气地问,“你也是来吃饭的?” “不算是。”江勋看着沈关砚那张在灯下也无可挑剔的脸,直接道:“我主要是来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你。” 沈关砚“啊”了一下,内眼角的弧度都圆润了一些,看起来很像一双猫眼,眼睫绒绒地铺在上面。 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会在洗手间做出那么大胆的行径。 我跟云斯要过你的联系方式。江勋无奈似的,但他不肯给,说如果我们有缘分,我会巧遇你,到时亲自跟你要。 ?想看策马听风的《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吗?请记住[]的域名[( “还好我们有缘分。”江勋笑了一下,“我前几天还刷到你弹琴的视频了,弹的很好听,也很专业,你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这个人太热情了,沈关砚脑子蓦地想起之前裴云斯说的,引入竞争机制。 竞争机制。 这四个字在他脑子里过了两遍。 难道他是裴云斯找过来,要弄那个竞争机制吗? 见沈关砚谈话兴致不高,江勋突然提到包厢那天的事,“我可以问一下,那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关砚本来是想问问他竞争机制这件事,骤然听到这个话题,把眼垂下来,摇了摇头。 “那天对不起。”沈关砚不想待下去,“……我先走了。” 江勋拦在他面前忙说,“我没有恶意。” 沈关砚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察觉到沈关砚的抗拒,江勋自动让路,语气和缓。 “我只是感觉你那天心情不好,想问问困扰你的事解决了没有。如果没有解决,有需要的地方我可以帮忙。” - 有一点沈关砚没猜错,江勋就是裴云斯引入竞争机制的关键一环。 裴云斯只知道江勋对沈关砚感兴趣,而沈关砚应该也不排斥他,要不然那天不会一起进洗手间。 但他不知道那天俩个人在洗手间干了什么,以沈关砚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格的事。 就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有些巧妙,裴云斯才把钩下给了江勋,用沈关砚把他钓了过来。 然后再用这条“鱼”,去刺激傅岭南,看他还能不能继续稳如老狗。 裴云斯看了一眼腕表,做作道:“呀,小砚怎么去洗手间这么久还不回来?” 傅岭南皱了一下眉,起身离开了。 裴云斯悠悠喝了一口酒,然后跟着出去看热闹。! 第 30 章 裴云斯本来是慢悠悠缀在傅岭南身后,跟他拐过一道走廊,听到洗手间的方向传来不小的响动,嘴角的笑容微凝。 不会是出事了吧? 不应该呀,江勋那性格不至于被拒就恼羞成怒。 傅岭南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脸色彻底冷下来,阔步走进洗手间。 男式洗手间的门关着,门板砰砰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击在上面。 傅岭南上前一脚踹开了门,里面两个男人正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人扯着另一人的衣领往墙上撞,沈关砚神色焦急地试图拉开他们俩。 “别打了,姜元洵……” 房门砰的一声,沈关砚唇瓣抖了抖,惊惧地朝门口看去。 傅岭南背着光立在门口,颀长的身形镀了一层弧光,沈关砚眸色顿时软下来,“哥……” 他松开手,向光而去。 一旁的姜元洵猛地攥住沈关砚的手腕,阴森问道:“去哪儿?” 一直处于下风的江勋找准机会,一拳抡上姜元洵的面颊。 那拳擦过姜元洵的鼻梁,一股酸麻立刻顶上鼻腔,颧骨也隐隐作痛。 等姜元洵缓过来这股疼劲儿,沈关砚已经被傅岭南捞到身后,他喘着粗气,阴冷地瞪着傅岭南。 裴云斯赶到,看到一片狼藉的洗手间,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江勋抹掉嘴角的血,怒道:“我正在跟关砚说话,这疯子突然冒出来给了我一拳。” 裴云斯扫了一眼满身戾气的姜元洵,舌尖在齿列一抵。 呦,熟面孔。 傅岭南用眼睛检查了一遍沈关砚,见他没事,转头对裴云斯说,“你开车把人送到医院检查,至于医药费……” 傅岭南的目光落到姜元洵身上,“我会跟你哥谈的。” 姜元洵讥讽一笑,“打不过就要告状?” 傅岭南那张俊美的脸在强光下,有种不为外物撼动的沉静,连轻蔑都没有。 但这种平静又显得那么轻蔑。 他说,“等你什么时候不从家里拿零花钱了,我再跟你谈。” 裴云斯噗嗤笑出声。 这不是在骂人家小屁孩? 姜元洵咬肌鼓涨,双目迸溅着怒火,尤其是见他要带沈关砚走,当即大声一喝,“沈关砚。” 他眼神透着一股狠劲儿,“你敢跟他走!” 沈关砚想起什么,眼皮抖了一下。 姜元洵伸手就要把人拽回来,傅岭南回身,一拳将他撂翻在地,之后看也没看一眼,带着沈关砚走了。 伏在地上的姜元洵,不甘心地大喊沈关砚的名字。 沈关砚并未回头,被傅岭南牢牢牵在手里。 他看着傅岭南的侧脸,只觉得一颗心很安定很安定。 沈关砚跟着傅岭南很快消失在姜元洵的视野,他双目赤红,额角还竖着两根青筋, 发狠地一拳砸向地板,犹如败家之犬。 啧。 裴云斯意兴阑珊。 本来是想看傅大少爷吃醋憋闷的,谁知道无意中竟然又为他添了一笔功勋,让他的神格在沈关砚的精神世界越来越稳。 艹,失策了。 裴云斯收回目光,越过失意的疯批小狼狗,走近江勋。 切换成关切的模式,裴云斯问,“哪儿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江勋还惦记着差点吃到嘴里的天鹅肉,牵动带伤的嘴角,一脸郁郁地问,他俩该不会……??[” 裴云斯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江勋的肩。 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勋失落地叹了一口气,最终婉拒裴云斯送他去医院。 裴云斯回到包厢时,沈关砚正盯着傅岭南的手,满脸心疼与担忧。 “疼吗?”沈关砚眼巴巴地望着傅岭南,“要不要冷敷一下手?” 傅岭南那一拳打到了姜元洵的骨头,导致掌指关节有点红。 裴云斯突然觉得沈关砚是个很会埋汰人的主儿,疯批小狼狗要是在这儿,估计会被活活气哭。 “没事。”傅岭南揉了一下沈关砚的脑袋,拿过餐桌上的车钥匙准备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云斯感觉傅岭南临走前朝自己看了一眼。 后颈怪凉飕飕的。 - 到家后沈关砚拿出冰袋,殷勤地追在傅岭南身后,“哥,还是敷一下吧。” 傅岭南没拒绝,坐到沙发上让沈关砚把冰袋放到他手上。 其实没什么大事,但沈关砚怕第二天醒来会肿起来,毕竟那拳看起来很用力,都把姜元洵撂倒了,傅岭南的手肯定也有点疼。 盯着傅岭南那只手,沈关砚心里乱糟糟的。 说实话他没想到傅岭南会动手,傅岭南连脾气都很少发,沈关砚想象不出来他骂人的画面,更别说打架了。 还是为他打的架。 沈关砚半蹲在沙发旁,挨着傅岭南的腿边,抬头看他,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我……没有招惹他。”声音很小。 傅岭南把手放到沈关砚头上,平静地“嗯”了一声,仔细一听又觉得温和。 沈关砚又有了一些倾诉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缠着我,也不让其他人跟我交朋友。” 高中的第一年沈关砚是自我封闭,但后面那两年就是被迫孤零零一个人。 无论是谁,只要跟沈关砚多说几l句话,姜元洵都会找对方的麻烦。 “但都过去了。”沈关砚对自己说,也对傅岭南说,“以后不在一个学校了,他应该会慢慢把我忘了。” 傅岭南没说话,把手从沈关砚脑袋滑下去,指尖夹住他的耳垂。 沈关砚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不像是躲,更像一只乖巧的猫在蹭主人的手指。 他垂下脑袋,毫无防备地把后颈露出来,耳根泛红,眼睛水润 。 傅岭南捏了捏沈关砚的耳垂,说,嗯,都过去了。 ?想看策马听风的《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吗?请记住[]的域名[( 是的,都过去了。 他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沈关砚把脸扬起来,那张漂亮的脸一点过去的阴霾都没有,眼睛弯成月牙,笑容灿然。 - 周末公演舞台上的沈关砚也是灿然的。 在古典乐大师西朗弗的建议下,演奏顺序做了细微的调整。 沈关砚跟西弗朗双人弹奏完后,舞台静下来,西朗弗做了一个聆听的手势,然后指向对面的沈关砚。 灯光洒落在沈关砚身上。 接下来是他的独弹。 沈关砚垂着眉眼,音符在他手下轻如薄雾,却没有一个音符是虚的,渐渐地音色有了颗粒感,行云流水般顺畅。 坐在光里弹琴的少年是天上的星星,洒落到舞台上,变成一弯月光。 光辉、耀眼。 这样皎皎的小月亮,与平时那个内敛羞涩的人好像是两个人。 但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沈关砚演奏完,西朗弗牵着他的手谢幕时掌声雷动,并且持续了好长时间。 离开钢琴凳的沈关砚又会变回腼腆的少年,直到看到前排的傅岭南,他扬起唇角。 这时一个记者摁下快门键,将沈关砚的灿然定格。 后来这张照片发到网上,还引起一番热络讨论。 沈关砚在前面演出时,赵子煜躲在后台倾听,等人下台后,见西朗弗用英语在跟沈关砚交流,他没上前打扰。 西朗弗走了,赵子煜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跑过去想给沈关砚一个大大的拥抱。 临上台的时候,沈关砚说自己很紧张。 学霸的紧张是顶着高压也能把每个音符都处理得完美无缺,这段演奏就算放到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也能惊艳四座。 赵子煜刚要抱沈关砚,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整个人顿了顿。 拥抱也改为握手,赵子煜捏着沈关砚的手,“太棒、太完美了,我不敢想象你要是弹爵士乐……” 这种话沈关砚已经听习惯了,默默地听着没说话。 见傅岭南从通道走来,沈关砚不自觉笑起来,“哥。” 听着这声亲亲热热的哥,赵子煜不知道被叫哥的人作何感想,反正他耳朵麻了。 赵子煜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傅岭南走过来,往他手里放了一杯柠檬水,“弹得很好听。” 今晚沈关砚听了太多掌声跟夸赞,傅岭南这句是最平平无奇的,沈关砚却很高兴,连带着入口的蜂蜜柠檬水都甜了好几l个度。 傅岭南说,“你妈今天也来了。” 沈关砚愣了一下。 沈书雅没跟傅岭南坐一起,她的位置很靠后,来之前也没跟沈关砚说。 沈关砚跑出去见她,沈书雅提着一个不起眼却昂贵的包,站在朦胧的夜色里,像一幅美丽又神秘的 油画。 “妈。”沈关砚走近她,闯入了那幅画卷。 沈书雅没对沈关砚演奏发表看法,只是问,“身上还有钱吗?” 沈关砚点点头,“有的,之前的都没怎么花。” 住在傅岭南这里,他花销很少很少,自己的存款都没动完。 沈书雅闻言道:“没钱就给我打电话,我回去了。” 路边停着一辆库里南,不知道是不是沈关砚对这辆车有心理阴影,总觉得车窗里有一双眼睛在窥探他。 沈关砚有些不自在地问,“妈妈,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沈书雅精致的细眉微扬,“怎么了,又要劝我住你那套小房子?” 沈关砚很轻地摇了一下头,“你过得好就行,如果不好……就搬过来。” 沈书雅没接沈关砚的话茬,问,“开学要不要我送你?” 沈关砚:“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不用送。” 沈书雅:“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沈书雅就离开了。 她拉开车门时,沈关砚莫名不敢朝车厢看,害怕那里面真坐着一个人。 但等那辆载着沈书雅的库里南启动,沈关砚又忍不住去看,看它消失在夜色里。 傅岭南走过来,低沉的声音吹散了黑夜里的寂寥,“回去吗?” 沈关砚转过头,路灯暖融融地落进他眼底,“嗯。” 晚上有庆功宴,沈关砚不好不出面,傅岭南陪他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 期间西朗弗单独来找沈关砚谈了谈。 西弗朗个人的钢琴音乐会要在明年下半年启动,他向沈关砚抛出了橄榄枝。 这是他最后一场个人音乐会,之后他将会在斯蒂柯音乐学院钢琴系任教。 这个时候邀请沈关砚意思很明显,他希望沈关砚能做他的学生。 沈关砚一时难以回答。 这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了西弗朗的指导跟他背后的人脉,沈关砚可以迅速打响国际知名度,跟更多优秀的交响乐团合作。 西朗弗没立刻要沈关砚的答案,给了他充分考虑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傅岭南问,“想去吗?” 前方驶来一辆打开着远光灯的跑车,光束照亮了沈关砚脸上的迷茫,“……不知道。” 傅岭南盯着前面的路况,“去吧,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沈关砚愣愣地看着他,又听他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过去看你也方便,而且有时候我也会去那边出差。” 沈关砚顿时有种谈论未来的恍惚感,还是他俩的未来,面颊不自觉有些烫。 沈关砚轻轻地说,“那我明天回复老师。” 傅岭南把车停在红绿灯道口,揉了揉沈关砚脑袋。 - 虽然沈答应了西朗弗,但西朗弗还要筹备自己的个人钢琴音乐会,沈关砚暂时进中央音乐学院读书。 因为这场公开演出,沈关砚在学校一举成名。 赵子煜读大二,入学当天带沈关砚参观了学校。 路过学校宿舍时,赵子煜忽然说,“对了,你是要走读吧?要不要申请一个走读但保留床位,万一有需要在宿舍留宿呢。” 沈关砚觉得没必要申请床位,现在住的房子离学校很近。 但裴云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特意打电话过来,让他一定要办。 自从上次裴云斯提出引入竞争机制,沈关砚对他的信任大打折扣。 裴云斯总是知道怎么说服沈关砚,因为沈关砚的软肋太好拿捏了。 “你哥的性格有点……”裴云斯想说闷骚,顿了一下,换了一个沈关砚更能接受的词,“他比较内敛,所以不会主动表达自己的喜欢。” “但他肯定是喜欢你的,你想要尽快跟他在一起,就需要刺激一下他。” “你放心,这次我给你出的主意绝对无害,不会像上次那样激进。” 裴云斯态度特别诚恳,“如果这次计划执行中途你觉得不舒服了,我们立刻停止。” “小砚,你最后再相信我一次,我是真心想帮你的,而且岭南是我好朋友,我会不希望他幸福?我想你也希望他幸福,想跟他长久吧?” 长久。 这两个字让沈关砚的心坎软下来。 跟傅岭南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沈关砚感到愉悦,他想往后余生都这样。 - 听完裴云斯的计划,确定真的没有激进的内容,沈关砚决定尝试最后一次。 晚上回去,沈关砚支吾着向傅岭南表达了自己想在学校留一个床位的想法。 傅岭南听完后没说什么,第二天带沈关砚买了新的被褥。 裴云斯要沈关砚抛弃过去两点一线的生活方式,在傅岭南面前表现出积极融入集体,积极交友的状态。 他的原话是,“你要用后撤的动作,逼你哥进行反扑。” 要展开新生活,决不能再围着傅岭南转。 沈关砚虽然不是什么恋爱高手,但胜在听话。 在裴云斯的指挥下,入学没几l天他就给傅岭南打电话,说晚上要跟朋友吃饭就不回来了。 沈关砚不算说谎,晚上他跟赵子煜在宿舍吃的盒饭。 赵子煜咬着肉丝,很是不理解沈关砚死宅的行为。 沈关砚难得在没课的时候不着急回家,反而约他一块吃饭,赵子煜是想跟他出去吃的。 结果对方死活不同意,闷在宿舍不愿意出门。 沈关砚不出宿舍是不敢,他怕自己会遇到危险。 这种事不好跟赵子煜说,沉默地听着赵子煜抱怨,好在他也不是真怪沈关砚,说了几l句就转了话题。 饭吃到一半时,傅岭南的电话打过来。 赵子煜瞄了一眼,看沈关砚的表情就知道是谁。 窗外的夕阳抛洒在沈关砚身上, 在他眼底酿出蜜糖的颜色,声音也沾着了一点甜,“哥。” 赵子煜抱着自己的饭盒往旁边挪了挪,不想吃这俩人的狗粮。 傅岭南问,“吃饭了吗?” 沈关砚弯着唇说,“正在吃,哥,你吃了吗?” 傅岭南:“还没,一会儿要出去。” 沈关砚静了一秒,“是有应酬吗?” 傅岭南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沈关砚明显比刚才沉默,赵子煜以为他是担心傅岭南出去应酬会去什么不好的地方。 赵子煜宽慰了一句,“你别担心,你哥看起来很正派,不是那种人。” 沈关砚漂亮的脸上神色迷惘,“不知道他会不会喝酒,喝多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赵子煜噎了一下,“……要不你今晚回去。” 沈关砚沉默了。 到了晚上,沈关砚忍不住给傅岭南打了一通电话,对方一开口就叫他砚砚。 沈关砚心里一紧,“哥,你喝酒了?” 傅岭南只有喝醉时才会这样叫他。 “喝了一点。”电话里傅岭南的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显得有点哑。 沈关砚不相信只有一点,担心地问,“头疼吗?” 傅岭南说,“还好。” 傅岭南很少表露情绪——高兴或者不高兴,喜欢或者不喜欢,难受或者不难受。 所以他的还好并不是真的还好,一定是不舒服的。 沈关砚的心提起来,几l乎立刻想打车回去看看,话要说出口时又想起了裴云斯。 裴云斯说有什么事一定要跟他商量,沈关砚既然答应就不会食言。 挂了傅岭南的电话,他立刻把今晚想回去的打算告诉了裴云斯。 裴云斯听后失笑,“你哥酒量好着呢,轻易喝不醉,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沈关砚还是很担心,但裴云斯千叮咛万嘱咐,让沈关砚今晚一定要住宿舍。 最后甚至撂下话,傅岭南真要喝醉了,他今晚就过去照顾他。 要不是沈关砚太乖太单纯,裴云斯不会教他这么和缓的办法。 既然做出后撤这个举动,那后退的步子一定要大,最好是彻底从傅岭南那儿搬出来。 沈关砚真要搬出来住进学校,到时看傅岭南急不急。 - 沈关砚的心没法子放回肚子里,他以己度人,在生病难受的时候他是希望有一个人能陪他的。 可裴云斯都那样说了,沈关砚也不好打乱他的计划,不怎么安稳地睡了一晚。 第二天上午没课,沈关砚在人多的地方打了一辆出租回去。 沈关砚到家推开房门,傅岭南正在饮水机前接热水。 傅岭南小时候跟林项宜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养了一副四季喝冷水的钢铁肠胃。 因此沈关砚有些诧异,“哥。” 傅岭南回头,手里还拿着两粒药,“今天 没课?” 沈关砚摇摇头,盯着傅岭南手里的药??[,“哥你生病了?” 傅岭南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明显的鼻音,“有点感冒。” “烧不烧?”沈关砚赶忙去拿体温计。 “应该不烧。”傅岭南说着,沈关砚拿电子体温计扫他耳后时,他立着没动。 体温的确在正常范畴,沈关砚松了一口气。 中午傅岭南在家办公,沈关砚煲了热汤给他喝。 吃过饭,傅岭南回房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他以前是从来不午睡的。 这件事让沈关砚又萌生退意,因为裴云斯下一步要他周六日跟同学在外面玩两天,夜里不回家的那种。 当然这个同学是虚构的,裴云斯给沈关砚订了一间有钢琴的总统套房,让他在里面练两天琴。 望着傅岭南的房门,沈关砚忍不住问自己,这样折腾真的好吗? 还是顺其自然吧,而且他也不觉得出去‘玩’两天会有什么效果。 但裴云斯擅长蛊惑人心,连哄带骗的,连毒誓都发了。 如果沈关砚外出两天,傅岭南还一点动作都没有,他绝不再插手他俩的事。 沈关砚被裴云斯架着,只能硬着头皮按原定计划走最后一环。 周五下午沈关砚跟傅岭南说这件事,“哥,这周末我想跟朋友出去玩儿。” 傅岭南转头看来,“赵子煜?” 沈关砚喉咙滚了滚,按裴云斯教的他说,“有他,还有其他新认识的朋友,晚,晚上就不回来了。” 傅岭南没说话。 静默的那几l秒,沈关砚恨不得把脑袋埋胸口。 “好。”傅岭南淡淡道:“注意安全。” 沈关砚莫名发虚,“那……哥我走了,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呢。” 傅岭南嗯了一声。 沈关砚装模作样回房间拿了几l件换洗的外出服,拎着书包在傅岭南冷淡的目光下离开了。 坐上裴云斯准备的那辆车,沈关砚一点也不觉得轻松,老忍不住想傅岭南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他最近跟傅岭南说了太多谎话,要是对方知道了怎么办? 一路上沈关砚忧心忡忡。 到了裴云斯给他订的酒店,沈关砚第一件事就是将门锁好。 去浴室洗了一个澡,沈关砚坐在琴凳上,练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隔天他在房内练了一天的琴,三餐都是酒店的机器人送过来,沈关砚没出房间半步。 吃过晚饭,沈关砚洗了一个手,正准备继续练琴时门铃响了。 沈关砚的手顿在黑白钢琴键上,心口漏掉一拍。 他在门口挂了免打扰的牌子,肯定不是酒店工作人员,裴云斯要来也会提前打电话。 沈关砚走到玄关,从猫眼朝外看去。 傅岭南站在门口,白衬衫黑裤子,简简单单的衣服将他身形衬得修长而挺拔。 沈关砚心里清楚他是看不见猫眼后的自己,但还是感觉自己被那双狭长淡然的眼眸射穿了。 心脏在胸口狂跳个不停,手指都泛着空虚的麻意。! 第 31 章 傅岭南坐在钢琴凳上,长腿支在地上,眉眼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 沈关砚站在他面前,因为心里发虚脑袋都不敢抬太高,肩背紧绷着,小鹌鹑似的不敢说一句话。 傅岭南修长的手指掠过钢琴键,弹下了几个音符。 沈关砚觉得傅岭南以前应该练过钢琴,那一串音符显出了几分功底,他的心也跟着音符起落了几下。 傅岭南放下手,开口道:“帮我倒杯水吧。” 沈关砚如蒙大赦,慌忙点头,拿了一支干净的杯子在凉水里洗过,给傅岭南倒了一杯水。 傅岭南接过水,“谢谢。” 沈关砚抿着唇,不安地摇了摇头。 进从屋到现在傅岭南什么都没问,也没说自己是怎么知道沈关砚住在这里的。 他不说,脑子还浆糊的沈关砚也想不起来问。 喝过水后,傅岭南起身给沈关砚挪地,让沈关砚可以继续练琴,他则坐在一旁听。 傅岭南没让沈关砚有那种窒息的压迫感,因为他偶尔会跟沈关砚说两句话,语气像往常一样平静,内容也很日常。 早上吃的什么。 今天练了几个小时的琴。 等等。 沈关砚没了最初那种忐忑,但仍旧心虚。 弹了两首曲子,傅岭南起身出去接了一通电话。 沈关砚终于找到机会,背着傅岭南偷偷打给裴云斯。 裴云斯笑盈盈问,“你哥跟你联系了?” 沈关砚声音发涩,“我哥来了。” 裴云斯大概也是惊到了,被咖啡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他现在在你哪儿呢?” 沈关砚正要说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傅岭南走进来,抽走沈关砚的手机,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回去再找你算账。” 说完就将电话挂了。 沈关砚被定住一般,怔怔看着傅岭南,大脑嗡嗡作响。 傅岭南跟沈关砚说话的语气倒不像刚才那么凉,还抬手给沈关砚整了一下衣领,说,“你妈到楼下了,很快就上来。” 沈关砚更愣了。 - 果然没多久,沈书雅一身粗花呢套装地站在门口,修长的脖颈戴着一串珍珠项链。 傅岭南没多待,留他们母子说话。 沈书雅坐在傅岭南刚才坐过的位置,见沈关砚要去给她倒水,她制止了。 “不用了,说完我就走,晚上十点的航班。” 沈关砚以为她要去旅行,问了一句去哪儿。 沈书雅淡淡道:“出国,如果有可能,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沈关砚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唇蠕动了两下。 沈书雅略微抬了一下下巴,“坐,我跟你说几句话。” 沈关砚心口一紧,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 经听话地坐到沈书雅对面的沙发上。 “我知道你喜欢傅岭南,你就留在这里谈你想谈的恋爱吧,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别恋爱谈的脑子不清白,把自己的事业给丢了。” 沈书雅这番话没让沈关砚松气,心跳反而更快了,低哑着叫她,“妈妈……” 不用他问,沈书雅自己说,“嗯,我拿了傅岭南的钱。” 五千万现金、一套房产、两个商用的租铺。 沈关砚感觉自己的脊梁都弯了一点,所有的话哽在喉咙。 “这个你拿着。”沈书雅从包里拿出一本房产证,“别跟傅岭南吵了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房产证上的名字已经变更成沈书雅,是一套高档小区的大平层。 沈关砚只觉得这几张薄薄的纸重得他喘不过气来。 喉咙吞了火炭似的难受,沈关砚艰难挤出一句,“妈妈,把钱还给他吧。” 沈书雅没理会,继续说,“至于那五千万跟商业店的租金都会打到我卡上,你有用钱的地方就打电话跟我说。” 沈关砚眼眶发胀,“……他是自己跟朋友开了公司,手里没有那么多钱的。” 沈书雅声调冷下来,“你昏头了?他这种身份从出生就有家里的股份,也有家里会给他兜底,你有什么?” 沈关砚血液霎时凝固,化作细小的冰凌,穿刺他身体的每一根血管。 他太害怕了。 上次沈书雅收姜元洵的钱,沈关砚是害怕跟姜元洵产生交集,这次却害怕不能跟傅岭南有交集。 沈关砚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眼眶里的泪跟着抖落下来。 “把钱还给他吧。”沈关砚轻轻地哀求。 沈书雅脸色却更冷了,“我不会退给他的,不仅不会,我还要这些钱全都砸到自己身上。” 看着沈关砚那张苍白的脸,沈书雅说,“到时候我会在国外找一个能帮助你事业的人,可能会结婚,等我安定下来你就过来。” 沈关砚急促喘了两口,“我会好好练琴,不用这种……” 沈书雅打断他,“然后站在更高的地方,被更多人觊觎是吗?” 美貌没有与之匹配的家世,那就是原罪。 沈关砚声音低低的,含着很浓的鼻音,“我不想你为了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沈书雅嗤笑,“什么喜欢不喜欢?那是小孩子才讲的东西,在这个世上我最喜欢钱。” 她顿了一下,看向沈关砚。 沈书雅用虎口托起沈关砚的脸,“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爱你也好,恨你也好,我们永远都是绑在一起的,你爱我也好,恨我也好,我们还是绑在一块的。” 沈关砚仰脸望着她,眼底一片湿漉漉,心里也像下着无尽的雨。 眼前这个人养育他、庇佑他,同时也把尖刺扎进他的身体。 沈关砚听她说,“别相信男人。” 沈关砚又听她说,“我 知道你不信这句话,我以前也不信。所以我不管你,你想跟你喜欢的人谈恋爱就谈吧。” 她还说,“但别给我寻死觅活,分手后我只给你两天的时间,整理好心情就过来找我。” 沈关砚的恋爱还没开始,他母亲就给他定下了结局。 - 说完自己想说的,沈书雅没有多待,提着铂金包离开了酒店套房。 在走廊里遇见傅岭南,沈书雅没有往日的笑容,只是说,“以后小砚就交给你照顾了。” 傅岭南略微点头,以作回答。 两个人错身而过。 傅岭南走向沈关砚,沈书雅乘坐电梯离去。 傅岭南推开房门走进去,沈关砚低垂着眉眼坐在沙发上。 勉强平复下来的心情,随着傅岭南的靠近再度汹涌,他畏寒般缩成一团。 傅岭南停下来,声音淡得很,“你妈说什么了?” 沈关砚眼底漫上雾气与羞愧,好像那个拿了傅岭南五千万、一套房子、两个店铺的人是他自己。 “对不起……” 他最后也没能从他妈妈那里把钱要回来。 傅岭南的手摸上沈关砚红肿的眼皮,徐缓而温和,“一点钱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回家吧。” 傅岭南不讨厌沈关砚的母亲,她的贪婪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缺乏安全感,钱能填补她内心的不安与缺失。 她对沈关砚的教育,傅岭南也能理解。 那是一个在社会底层滚过一圈的母亲,在尝过苦难,阅过人情冷暖后,哺喂给自己孩子的生存之道。 虽然傅岭南不喜欢她将这套“生存之道”灌输给沈关砚,但仍旧愿意供养她。 因为她是沈关砚的母亲。 沈关砚爱她。 傅岭南带着人回去了。 中途路过一家专做巧克力的门店,傅岭南问沈关砚,“吃巧克力吗?” 没等沈关砚回答,他已经改换了车道。 沈关砚朝门店看去,落地橱窗里摆着各式巧克力,白天鹅造型的巧克力在灯光下,精致得像个工艺品。 这种做工复杂的巧克力需要提前两天打电话预约。 傅岭南进店要一些巧克力球,还提了一个白天鹅造型的手工巧克力。 巧克力球做得像星球,球面裹着漂亮斑斓的釉彩一样的东西,从外观来看很有食欲。 沈关砚捧着这堆像玻璃球一样的巧克力,低声问身旁的人,“哥,你吃吗?” 傅岭南没说话,只是把头侧过来。 沈关砚反应了两秒,连忙取出一颗送到他嘴边。 傅岭南咬的时候,沈关砚感觉到手指被柔软的唇碰了一下,心脏跟着剧烈一扯。 傅岭南只吃了一块,转过头专心开车。 沈关砚收回手,手指那点温度持续了很久。 - 到家后,傅岭南接了一通工作上的电话。 他站在落地窗前,长身玉立,眉目俊美,窗外璀璨华灯与他相得益彰。 傅岭南是那样优秀、那样好的一个人。 沈关砚仰望着他,感觉自己与他的距离遥不可及,就像橱窗里的巧克力白天鹅,跟湖水上真正的白天鹅一样。 前者看着精致,但一碰就碎。 后者从容优雅,又有着极强的生命力。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傅岭南转眸看过去,沈关砚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房间,傅岭南眉心微拧,到嘴的话顿了一下。 电话那边的人叫他的名字,傅岭南才转头继续说。 挂了跟傅岭南的电话,周盛揉了揉眉心,灌了一口咖啡继续加班。 裴云斯贼兮兮凑过来,“怎么样?” 周盛捏着钢笔挑眉,“什么样?” 裴云斯打听,“岭南语气怎么样?” 周盛将手里的钢笔压到笔记本上,仰身抱着臂冲裴云斯呵呵一笑,“玩砸了?” 裴云斯死不认账,“你见过裴爷我什么时候折戟过?他俩已经成了,是老子一手促成的!” 周盛懒得听他自夸,不耐烦摆摆手,“滚吧。” 裴云斯坐在周盛办公桌上,“到底口气怎么样?” 周盛正要骂他,裴云斯看见路过的方晨,忽然想到什么,跳下办公桌上前堵住方晨。 方晨纳闷,“裴总?” 裴云斯犀利地盯着他,“傅岭南找你问过我的行程没?” 方晨是裴云斯的助理,酒店套房就是由他订的。 方晨还以为自己卷入什么大佬争斗,嘴皮都不如平时那么溜,磕巴了一下,“昨天……晚上问过。” 裴云斯叹了一口气,“没事,你去忙吧。” 方晨松一口气,赶紧离开了。 裴云斯啧了一声,看来傅岭南早就知道是他在背后撺掇的一切。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傅岭南昨天就知道了,怎么今天才去逮人,这一白天他干什么去了? 周盛看热闹不嫌事大,“真捅马蜂窝了?” 裴云斯潇洒地把碎发往脑后一撸,“当然没有。” 隔了几秒又听他说,“不过我最近不舒服,要请几天假。” 周盛:…… - 赵子煜发现这几天沈关砚很不对劲。 以前他练琴就很勤奋,但这一周简直可以用刻苦来形容,有时从钢琴凳下来,手指头都发麻。 沈关砚把空闲时间都泡在了钢琴室,接到傅岭南的电话也不再像过去那样。 具体是哪样赵子煜说不清楚,可能是音色有些闷,笑容也没有之前灿烂。 赵子煜几乎立刻判断出来,他俩的感情出问题了。 但他问沈关砚,对方也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然后继续练琴。 见过沈关砚浅笑安然的模样,看他变成现在这样,赵子煜心里也着急, 却也毫无办法。 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第三方是无法插手的。 除非那个人把沈关砚跟傅岭南的爱情当生活调剂品,不问上两句就浑身难受。 裴云斯自己搞对象都没这么上心,但对他俩的感情进展很关心。 傅岭南八风不动,裴云斯就算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也无法从那张脸上窥探到什么。 沈关砚单纯,倒是很好套话。 手机里沈关砚所有联系方式,裴云斯都当着傅岭南的面删了。 不过这难不倒他,真正让裴云斯发怵是傅岭南的警告。 裴云斯忍了好几天没打听俩人的事,但他要是真听话的主儿,就不会干出在傅岭南家乱搞这种事了。 憋到第四天,裴云斯还是给小单纯打了一个电话。 周盛直骂他神经病。 裴云斯不仅要给沈关砚打,他还骚断腿地开了外放,非要周盛听他的胜利之果。 那边一接通,裴云斯就哎呀哎呀地卖惨,“小砚,你有治外伤的药推荐吗?” 沈关砚明显愣了一下,关切地问,“怎么了?” 裴云斯虚弱道:“没什么,就是被你哥揍了,不过不要紧,他下手很有分寸,不会真要我命的。” 周盛受不了地送来一个冷眼,倒是沈关砚被唬住了,因为傅岭南确实说过要回去找裴云斯算账。 但说他动手打了裴云斯,沈关砚本能地不相信。 可那边裴云斯还在哎呀哎呀地叫,好像很疼的样子。 沈关砚讷讷地问,“那,要去医院吗,我送你过去。” “你别担心,我也没什么大事,如果能促成你俩我挨这顿也算值了。”铺垫良久,裴云斯最后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沈关砚沉默了。 裴云斯从这份沉默品出不一样的东西,当即声音就不虚了,“怎么了?” 这是出什么意外了,居然还没在一起? 以裴云斯对傅岭南的了解,这事基本算是成了,不然傅岭南不会亲自找过去。 找过去说明是有摊牌的意思了。 许久沈关砚才开口,“还是算了吧。” 裴云斯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算了?” 沈关砚的声音低而轻,“我哥适合更好的,我……想好好地练琴。” 他除了弹琴什么都不会,也因为弹琴被很多人寄予厚望。 沈书雅为了他砸了大把钱,傅岭南也为他铺了许多路,沈关砚不想辜负所有人的期待,也不能。 至于他跟傅岭南…… 能做傅岭南的弟弟已经很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裴云斯总算听明白了,沈关砚这是要后撤。 事情朝着裴云斯完全没想到的方向发展,裴云斯忍不住问,“你哥知道吗?” 这本来就是沈关砚的单相思,喜欢傅岭南的时候没好意思直接开口,现在想回归正常,自然也不会跟他说。 裴云斯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见一道颀长身影。 哦,现在傅岭南知道了。! 第 32 章 挂了裴云斯的电话,沈关砚一直心绪不宁,因为他听见有人在叫傅总。 那声音清晰入耳,让沈关砚怀疑裴云斯是不是电话开免提了。 对方是在叫傅总,还是副总,他不是很确定。 如果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真被他哥听去了,让对方知道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那可怎么好? 一下午沈关砚都惴惴不安的,在学校磨蹭到很久才回去。 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沈关砚轻手轻脚地换了鞋朝自己房间走。 手刚摁到卧室门把上,傅岭南房间的门打开了,沈关砚呼吸一滞。 傅岭南立在门口,望过来的神色很平静,“吃饭没?” 沈关砚捏着门把手,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吃了,在学校食堂吃的。” 傅岭南嗯了一声,看着他不再说话。 沈关砚心里藏着事,不敢多跟傅岭南多交流,“哥,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推开房门,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卧室。 沈关砚站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动静,迟迟没听到傅岭南回房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换睡衣的时候,房间的灯突然灭了,沈关砚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吊灯。 匆匆穿上衣服,沈关砚去床头摸手机,这时房门被敲了一下。 傅岭南的声音传来,“电卡没电了,我下楼去刷一下卡。” 沈关砚连忙应了一声好,拿着手机出去时,傅岭南已经离开了。 一分钟后,屋内的灯重新亮了,傅岭南拿着电卡回来,视线落在站在房门口的沈关砚。 沈关砚感觉他在看自己的衣服,低头也看了一眼。 在想通之后,沈关砚就把傅岭南那两件衬衫收起来,这几天晚上穿的都是自己以前的睡衣。 想起之前借衬衫撒的谎,沈关砚脸有点红,“我……现在没事了,哥,衣服你还要吗?” 傅岭南收回目光,“不用了,早点睡吧。” 见他的态度跟平时无异,沈关砚放松下来,点了一下头。 沈关砚的轻松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心情之所以再沉下来是因为裴云斯的电话。 他说的很委婉,但沈关砚还是听懂了裴云斯的言外之意。 昨天那通电话被傅岭南听到了,裴云斯打过来是“关心”沈关砚,看他有没有被傅岭南进行“爱的教育”。 傅岭南没有教育他,也没有指责,一如既往地包容了他。 沈关砚却觉得无地自容,傅岭南对他这么好,他还恩将仇报地试图掰弯对方。 沈关砚站在烈阳下,额角覆上一层热汗,就连灵魂都受到了炙烤。 赵子煜放下餐盘来找沈关砚,见他的情绪明显不对,脸上浮现担心,“怎么了?” 沈关砚像个行动迟缓的木偶,慢慢偏头看了一眼赵子煜,然后摇头,“谢谢,没事。” 赵子煜皱眉。 怎么感觉事情很大的样子,自从他俩熟了后,沈关砚已经很久没对他说谢谢了。 - 下午沈关砚给傅岭南打电话,“哥,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傅岭南反问,“你今晚回来?” 沈关砚嗯了一声,“下午没课,哥你要是回来,我给你煲汤。” 傅岭南:“别炖花胶汤,太费事。” 这是回来吃的意思,沈关砚心里有谱了,下午坐车去超市买了食材,回到家先煲上汤,又用平板搜了几道家常菜的做法。 炒菜跟煲汤有共同之处,沈关砚一看就会。 等傅岭南回来时,沈关砚晚饭已经做好了。 傅岭南手里拎着蛋糕,看了一眼正要端汤的沈关砚,说,“别烫到手。” 他把蛋糕盒给了沈关砚,自己把汤端了出去。 沈关砚一看是冰激凌蛋糕,“哥,我先放冰箱里。” 傅岭南去洗手,听到后转头说了一句好。 吃饭的时候,沈关砚本来想跟傅岭南说自己搬到学校住的事,又怕影响胃口就忍下来。 吃过饭,傅岭南问沈关砚要不要看电影。 沈关砚想着这可能是最后一块看电影的温馨时光,因此没法忍心拒绝。 傅岭南拿遥控器翻出一部波兰电影,讲述犹太钢琴家在战争期间艰难生存的故事。 这也是沈关砚很喜欢的一部影片,第一次看时曾被战争的残酷所震撼。 有时候他也感觉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废墟里,像男主看到空无一人的城市那样迷茫无措。 电影里男主为那个德国军官弹奏肖邦的《G小调第一叙事曲》,沈关砚觉得这应该是他最好的一次演奏。 钢琴成了他的乌托邦,也是他情绪的宣泄桶。 有时候赵子煜看他练琴练到手指痉挛,问他这么拼命干什么。 沈关砚没有拼命,他只是在寻找宁静。 只有坐在钢琴凳上他的心灵才是平和的,一旦从那上面下来他就会对生活,对未来感到迷茫。 沈关砚听着琴曲,每一个颤音都弹得轻盈、流动,和弦集中又不显沉重,他的心跟着波澜迭起。 膝盖突然被碰了一下,沈关砚还以为是傅岭南不小心挨到他了,往一旁挪了挪。 但那只手又伸过来,很自然地搭到沈关砚的膝头。 沈关砚微微一愣,小心地看了一眼傅岭南。 傅岭南的目光落在电影里,左手搭在沙发扶手,右手捏着一罐啤酒挨着沈关砚的腿。 啤酒罐有点冰,贴在沈关砚的腿侧,隔着一层衣料倒是不凉。 沈关砚以为傅岭南是借着自己的腿减轻啤酒重量,也就没有再动。 傅岭南修长的手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易拉罐上,时不时还会碰到沈关砚的腿,让他的腿莫名有点发麻。 沈关砚极力让自己忽略这点暧昧的触碰。 或许连暧昧都不算,是他自己心思不正。 沈关砚自我检讨了两秒,专心地将注意力放回到电影上。 十来分钟后,傅岭南抽回自己的手,起身去冰箱切了两块蛋糕过来。 递给沈关砚时,傅岭南问,“脸怎么这么红?” 沈关砚被戳破什么似的心里一慌,“有,有一点热。明天还有一堂小考,我回去睡了。” 沈关砚连蛋糕也没吃,急忙地回了房间。 感情是不受本身意愿控制的,思维是想跟傅岭南保持距离,但本能却是不断挨近傅岭南。 而且越挨近,越是喜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得搬出去。 第二天早上,沈关砚在厨房上跟傅岭南说了想住学校宿舍的事。 傅岭南正在煎荷包蛋,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说,“不行。” 沈关砚很少听他这样直白地拒绝,找好的借口都顿在喉咙。 傅岭南把蛋翻了一面继续煎,“身体健康是一切的前提,不要总泡在琴房,这周末我给你约了一个按摩师。” 这个话题最终以沈关砚周末给手指做按摩结束。 - 坐车到学校后,一上午沈关砚情绪又是闷闷的,不怎么跟人交流,只要不弹琴就会发呆。 赵子煜实在受不了他这样,长叹一口气,“你跟哥到底怎么了?吵架了,还是闹分手?” 沈关砚惊骇地睁大眼睛看他,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赵子煜都要气笑了,“很明显好不,傻子才会看不出来。” 沈关砚眼睫扇动了两下,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 看他心情低落,赵子煜坐他对面,“真吵架了?” 沈关砚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才说,“他不喜欢我,是我单方面的喜欢他。” 赵子煜听得眉头一皱,“不能吧,他对你挺好的。” 沈关砚轻声说,“因为他把我当弟弟看。” 赵子煜觉得不对劲,“你确定?” 沈关砚“嗯”了一声。 赵子煜不怎么相信,沈关砚的喜欢这样明显,他都能看出来,傅岭南那种聪明人能不知道? 一定是知道的,肯定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双方误会了, 赵子煜不愿看沈关砚这么消沉,问了问他俩平时怎么相处的,准备他帮他参谋一下。 听到沈关砚早上跟傅岭南说想搬出去住宿舍,傅岭南没有同意,他眉峰微微上挑。 琢磨了一会儿,赵子煜神秘一笑,“你要听听我这个真直男的想法吗?” 沈关砚看向他。 赵子煜继续说,“如果我最好的兄弟看上我了,而我没有这个意思,并且还想跟他继续做兄弟,我一定会在平时有意无意地暗示他,我喜欢女孩,你哥暗示过你吗?” 沈关砚摇摇头。 赵子煜:“那你哥表达过对同性恋 的反感吗?” 沈关砚还是摇头。 赵子煜又问,那你哥对同性恋什么态度,你问过没???[”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他说爱情没有性别。” 赵子煜往沈关砚肩膀一拍,“得了,今晚去表白吧。” 看沈关砚一脸空白,赵子煜跟他解释。 “你哥多半是对你有意思的,表白成功几率很高,但如果不成功也没事,你就顺势搬出来。” “你跟他说我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会收回自己的感情,但需要一点时间跟空间,所以我先搬到学校宿舍,等我整理好心情了,我们再做单纯的兄弟。” 反正傅岭南已经知道沈关砚的心思,这种摊牌对他俩都有好处。 成就成,不成下一个更乖。 赵子煜鼓励沈关砚,“去吧,给自己做最后一次争取,失败了也无憾。” 沈关砚被说动了,因为他确实需要跟傅岭南谈一谈。 但并没有赵子煜那样乐观,他只是想被拒绝后搬出来,继续住在那儿他怕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 - 今晚傅岭南有应酬,沈关砚吃完饭就在客厅等他。 等到晚上九点,玄关终于传来开门声,沈关砚心脏不受控制地快跳了两下,然后起身走过去。 傅岭南看见他开口叫了一声,“砚砚。” 沈关砚一听就知道傅岭南喝醉了,赶紧走过去扶他。 果然就听傅岭南说,“砚砚,帮我倒杯水,要凉的。” 只有这个时候沈关砚会跟傅岭南回一句嘴,“喝热水吧,热水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加快代谢。” 傅岭南解下一颗扣子,“那要温的。” 沈关砚听了去厨房倒水。 之后又是一长串的砚砚,沈关砚围在他身边团团转。 傅岭南洗完澡躺到床上才总算安静下来,但沈关砚一点也不讨厌喝醉后有点粘人的傅岭南,相反他很喜欢。 半蹲在床头看了一会儿傅岭南,沈关砚正要关灯离开,手腕被摁住了。 沈关砚回头就见傅岭南支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沈关砚放软声音问,“哥,你是要喝水吗?” 傅岭南没说话,抬手摸上沈关砚的眼皮。 他的指尖掠过沈关砚的眼睫,有点点痒,沈关砚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直到对方把手滑下来,他才颤颤地睁开眼。 傅岭南摁住沈关砚红润的唇,沿着他柔软的唇线描摹。 沈关砚呼吸都咽了一下,表情呆呆的,无意识地叫了一声,“哥……” 傅岭南喝多后是没有醉态的,只是瞳仁的颜色会比平时深许多,光线照进去像是被吸附了一般。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低,“怕吗?” 沈关砚不理解这个怕是指怕什么,但不管是什么,他永远都不怕眼前这个给了他足够尊重与安全的人。 于是沈关砚摇了摇头。 傅岭南的手指撬开唇线探进去,捉住他的舌尖捏了捏。 沈关砚的脸顿时如同浇了沸水,又热又涨,湿泞泞地看着傅岭南。 傅岭南幽深的目光落在沈关砚面上,他缓缓坐起来,气息随之笼罩。 沈关砚呆坐在原地,像一只被捏住耳朵的兔子,随着傅岭南的靠近,肩膀慢慢缩起来,但又打心底期待着这种靠近,面皮上的红痕越发明显。 傅岭南停在沈关砚面前,面容仍旧是平静的,看不出醉态,更看不出情绪起伏。 以至于说出惊人的话,都不让人觉得悚然。 他淡淡地说,“如果我要你把衣服脱了,你怕吗?” 沈关砚紧张得连出气都忘了,他的手绞在床单上,低着头,还是很轻地摇了一下。 然后傅岭南真把他的衣服剥了。 沈关砚傻傻的没动,末了还配合地抬起手,让T恤顺利地脱下来。 灯光下,少年的皮肤白到发腻,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润玉。 傅岭南没有多看,抽过自己穿过的衬衫裹到沈关砚身上。 他从下到上一颗一颗地系上扣子,系到最上面的第二颗停下来,然后拉过沈关砚的手,将袖口卷了上去。 沈关砚被傅岭南带到床上,身上罩着他的衬衫,衣领敞开,露着锁骨跟手臂,表情懵懂忐忑,长睫一颤一颤的,但又没有抗拒的意思。 实在是漂亮又乖巧,惹人心痒。! 第 33 章 傅岭南凝视着沈关砚,将手掌贴在沈关砚发烫的脸上,拉近与他的距离。 沈关砚紧张地不自觉屏息,脑袋垂得更低了。 傅岭南的唇近在咫尺,若有若无地触碰着沈关砚,气息灼热。 他第三遍问,“怕吗?” 沈关砚隐约知道他要干什么,心底是期待着的,掀起眼皮怯怯地看了傅岭南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傅岭南眸色深下许多,扣住沈关砚的后脑,向心底的欲望臣服地咬开沈关砚的唇,将他摁到床上,勾着舌尖激烈地吻他。 傅岭南刚刷过牙,口腔清冽,还有一点淡淡的酒味。 沈关砚仿佛也染了醉意,下巴被傅岭南捏着,无声地仰头张着嘴 傅岭南垂眸看着沈关砚,对方眼角绯红,满脸的信赖与依恋。 傅岭南呼吸加重,握着沈关砚的腰将他捞起来靠近自己。 姿势就像上次沈关砚闯入浴室,将傅岭南推马桶上跨坐在他身上一样。 沈关砚也想到那天的事,两只耳朵通红,忍不住将脸埋下一点。 两具身体紧贴在一起,彼此有什么变化一目了然。 感受到什么,沈关砚眼睛睁大了一点,又有点湿润地看了一眼傅岭南。 对方的目光也牢牢落在他身上,拇指轻柔地抚过他的眉眼。 沈关砚心脏轰隆隆地响着,在傅岭南的注视下颤抖着把手伸了过去。 傅岭南低头去亲吻他耳垂那枚小痣,另一只手摸在他的后颈。 说不清是安抚,还是鼓励。 沈关砚听着傅岭南轻微的喘息声,只觉得屋内空气开始稀薄,四肢变得软绵绵,连带着手都有点使不上劲儿。 傅岭南的唇从耳侧移到沈关砚的唇角,将他的手也握住了。 - 这一晚对沈关砚来说太超纲了。 他本来是想向傅岭南表白,没想到稀里糊涂在他床上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醒过来,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傅岭南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关砚翘着一撮头发,茫然地坐起来。 昨夜记忆回笼,沈关砚头皮轰地炸开,不可思议的同时更多是不好意思。 外面传来脚步声,他也来不及反应,愣愣地与推门进来的傅岭南照了面。 傅岭南正在讲电话,见沈关砚醒了,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走过来。 沈关砚身上还穿着傅岭南那件衬衫,两条腿赤条条地藏在被子里。 傅岭南俯身解开沈关砚的衣扣,淡淡跟电话那边的人说,“股权的事我会再跟他确定……我知道,嗯,下周吧……我明白。” 电话那边好像是林项宜,沈关砚听到了她的声音。 傅岭南边跟他母亲讲话,边往沈关砚身上套衣服。 沈关砚红着脸倒是很配合。 挂了电话,傅岭南温和地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 ,“去洗漱,今天起得晚,我们出去吃。” 沈关砚呆呆点了点头,傅岭南在他正面,他不好叫傅岭南挪开,只能从另一侧爬过去下了床。 本作者策马听风提醒您最全的《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尽在[],域名[( 隐约听到傅岭南在笑,又似乎没有。 沈关砚不敢回头确认,快步进了卫生间。 吃完饭,傅岭南送他去学校,沈关砚脸上的热度仍旧没下去,一上午都恍恍惚惚。 赵子煜一看他这样,笑着调侃,“这是成了?” 沈关砚喝酒似的,面色微红,表述能力也直线下降,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 赵子煜给他搞糊涂了,“到底怎么样了?” 傅岭南昨晚喝醉了,沈关砚没有表白,倒是被傅岭南给亲了,早上对方对他很好。 但沈关砚不确定这种好,是不是傅岭南在为自己酒醉后的行为负责。 赵子煜戳着他的脑门数落,“就你这个脑子,你别闷头琢磨了,再把自己琢磨傻了,晚上回去直接问吧。” 沈关砚的信心比昨天足了一点,眼底漾起细小的波澜,“好。” - 晚上傅岭南又有应酬,沈关砚一个人在家吃了饭。 八点多的时候,傅岭南给沈关砚打了一通电话,“今晚可能回去的晚,你早点睡。” 沈关砚应了一声,挂电话前到底没忍住嘱咐了傅岭南一句,“哥,你少喝点酒。” 那边的傅岭南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傅岭南确实回来的很晚,沈关砚把那天没看完的电影都看完了,他还没有回来。 时钟指针到十一点时,房门才打开。 沈关砚快步走过去,还未靠近就闻到了傅岭南身上的酒气。 他眉心纠结起来,轻声问,“哥你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傅岭南的手在沈关砚头顶摁了一下,神色自若,“没喝多。” 沈关砚的眉还是没有舒展开,倒不是因为傅岭南喝酒了,而是傅岭南为了工作而不得不喝酒。 正苦恼时,身子忽然一轻,他被傅岭南放到玄关的柜子上。 沈关砚睁大眼睛,当即无法再思考。 傅岭南把手撑在沈关砚的身体两侧,距离不算近,却有一种无声的暧昧。 沈关砚本来就混沌的脑袋,因为这种氛围更加不清白。 偏偏傅岭南什么都不做,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他,沈关砚忍不住张口就表白了。 “哥,我……喜欢你。”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像是无法承受傅岭南的答案,眼睫轻微抖动。 傅岭南很轻地笑了一下,倾低身体,额头贴着沈关砚的眉心去吻他。 沈关砚一颗心像在过山车,忽高忽低,直到被傅岭南的气息裹住,才终于平安落地。 傅岭南将手伸进沈关砚的衣摆,摩挲过他的腰线,又用手去数他的肋骨。 沈关砚痒得有点想躲,但还是忍住了。 他将剥开自己,让 傅岭南住进他的身体,最后在他的心口安家。 - 赵子煜眼见沈关砚又一天天开朗起来,莫名有点自豪。 沈关砚唯一的担忧是赵子煜无法解决的。 傅岭南最近很忙,每天回来的都很晚,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带点酒气。 沈关砚以为是他的公司忙,裴云斯打过电话询问他跟傅岭南进展时,无意中透露了一件事。 傅岭南不再参与公司的事务,只占股份,他现在去了傅启卿的公司,在那边担任了一个很重要的职位。 就连裴云斯都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不开去他爸那儿了。” 沈关砚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怪这几l天他这么忙,原来是换了一份工作。 虽然傅岭南是在傅启卿的公司上班,但沈关砚从来没见过他跟傅启卿联系,这两天倒是林项宜给他打电话的次数骤然增多。 沈关砚不懂生意上的事,但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晚上傅岭南回来,沈关砚问了一句。 傅岭南摸了一下沈关砚的脑袋,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你晚上吃的什么??_[(” 他一句话就把话题带了过去,沈关砚也就没有再问。 跟傅岭南在一起后,沈关砚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旧两点一线。 下午练完琴,沈关砚坐车要回去时,被一个小家伙堵住了。 对方金发碧眼,年纪虽然小,却气势汹汹。 林佑南挡在沈关砚身前,语出惊人,“我看见你跟傅岭南亲嘴了!” 沈关砚愣住了,沉默地看着高高挑起小眉头,气焰嚣张的林佑南。 见他被自己吓傻了,林佑南哼哼两声,“我要告诉我妈妈,让她拆散你们。” 沈关砚回过神,倒是没有太大的慌张,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林佑南那张可爱的脸蛋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跋扈,“因为我讨厌你,更讨厌傅岭南!” 沈关砚俯下身与他平视,“你不要讨厌我们了,我请你吃糖。” 林佑南推了他一把,“谁要你的破糖?” 沈关砚只是向后晃了晃,他没有生气,“那周六日我带你出去玩儿。” 林佑南一脸不屑,“你骗小孩呢?我才不去。” 隔了一会儿他又把脑袋转过来,昂着下巴,态度倨傲,“好吧,我听听你要带我去哪儿玩。” 沈关砚想了想说,“游乐场。” 林佑南很是嫌弃,“你真俗套,傅岭南眼光怎么这么差?” 沈关砚没有说话。 见沈关砚不开口了,林佑南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气鼓鼓地说,“那周六早上八点我过来找你,如果你那天把我巴结好了,我可以晚几l天告诉我妈妈。” 说完又哼了一声沈关砚,很高调地走了。 晚上沈关砚跟傅岭南说了林佑南的事。 傅岭南听后没太大反应,对沈 关砚说,“不用管他。” 沈关砚摇了摇头,“他只是想找人玩,周六我没事,可以陪他玩一天。” 如果林佑南真想告诉林项宜,他早就去说了,跑过来威胁沈关砚,不过是因为无聊想找人玩儿。 傅岭南不说同意不同意,只是告诉沈关砚,“他性格不太好,很难带。” 沈关砚却突然冒出一句,“他跟你一样也不怎么喜欢吃奶油。” 傅岭南看了一眼沈关砚,对方穿着自己的衣服,面部线条被灯光融得有点虚掉,眼睛却很亮,也很柔软。 傅岭南不再说话,轻轻摁住沈关砚的后脑,拉过一个吻。 沈关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但还是把脸仰起来,让傅岭南可以更舒服地吻自己。 最近亲密的次数多了,每次沈关砚早上起来都是穿着傅岭南的衣服,他再迟钝也渐渐琢磨过来—— 傅岭南喜欢他穿他的衣服。 想明白后,沈关砚就把那两套收起来的衬衫重新拿了出来。 衣服套在沈关砚身上显得很宽大,只系着一颗扣子傅岭南就可以吻遍他。 - 周六早上,林佑南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半个小时就到了楼下。 好在沈关砚也是一个会提前准备的人,林佑南打来电话喊他下楼,沈关砚只花了一点时间换鞋。 但林佑南仍旧嫌他慢,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是你约的我,也是你有事求我,你还敢让我等你。”他只字不提他早到的事。 沈关砚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闻言没有生气,只是给他拿了一个巧克力球。 林佑南觉得被敷衍了,但吃了巧克力他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傅岭南很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脾气又坏又不讲道理。 他养成这样的性格不是因为林项宜的宠爱,事实上林项宜很忙,压根没时间管他。 他一个人住在别墅,所有人都得听他的,自然很是唯我独尊。 因为年纪不到,不能玩一些刺激的项目,林佑南又在游乐场发了一通脾气,还扬言要林项宜买下这里。 沈关砚等他发完脾气,问他要不要米老鼠的帽子。 林佑南撅着嘴说,“我才不要。” 这时一家三口甜甜蜜蜜从林佑南面前路过,小女孩戴着粉色的米奇帽子被自己的爸爸抱在怀里不停举高高。 女孩笑得前仰后合,帽子上的耳朵跟着晃荡。 林佑南更生气了,追上去想要把人家小孩儿手里的气球戳破。 沈关砚拦住他,给他买了一顶经典的红黑色帽子。 林佑南戴着帽子,站在休息凳上居高临下看着沈关砚,“我要你背我,不然我就告诉我妈妈。” 沈关砚背过身,把林佑南背到了肩上。 许久林佑南趴在沈关砚背上说,“我爸爸被傅岭南赶走了,我讨厌他。” 沈关砚啊了一声,明显不相信,“不可能的。” 林佑南生气地说,“为什么不可能,就是他赶走的,不然我妈妈为什么要跟我爸爸分开?” 从林佑南非常偏颇的叙述中,沈关砚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他动了动嘴,到底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用一个缓和的理由,“有些人的缘分很浅,没办法一直走下去,你妈妈跟你爸爸就是这样。” 其实真相就是腻了。 更直白残酷地说,那就是林项宜压根没把林佑南的爸爸当回事。 沈关砚能理解林佑南的心态。 他从小跟着沈书雅搬过好多次家,见过她很多任男朋友,也曾像林佑南一样迷茫,为什么自己没有一个稳定的家。 长大一点他就明白了,有些人是不会把自己困在一个家庭,一份感情里。 她们只享受当下。 一旦腻了,烦了,就立刻斩断感情,不会回头,更不会留念。 林佑南应该听过很多遍沈关砚这样的话,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两声。 沈关砚反而笑了,林佑南不满意,“你笑什么?” 沈关砚在笑林佑南明明不喜欢傅岭南,在看到他有了其他弟弟又要生气。 这种话沈关砚当然不会说出来,不然小家伙更生气了,于是买一个冰激凌哄他。 林佑南在沈关砚背上舔着冰激凌,脸颊鼓囊囊的,“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会告诉我妈妈了。” 沈关砚‘嗯’了一声。 林佑南说,“我还是要说的。” 沈关砚又嗯了一声。 林佑南生气地把冰激凌往他嘴里塞,沈关砚被迫咬了一大口草莓冰激凌。 又冰又甜。 - 再难缠的混世小魔王,在游乐园痛快地玩了一天也会累,他伏在沈关砚怀里睡着的样子安静又可爱。 车开到楼下,沈关砚把林佑南抱到自己房间,人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沈关砚今天陪他玩了一天,多少也有些累,躺在他旁边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沈关砚迷迷糊糊睁开眼。 傅岭南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见沈关砚醒了,掌心在沈关砚额头蹭了蹭。 沈关砚逐渐清醒,“哥?” 他转头朝看了一眼旁边,林佑南已经不在了。 傅岭南解释了一句,“司机把他带走了。” 沈关砚讷讷地问,“睡着带走的?” 傅岭南没否认,把手里的书放了下来。 沈关砚有点着急,坐了起来,“他该生气了。” “没事。”傅岭南拨开沈关砚额前零散的头发,低头吻上他的唇。 沈关砚顿时就没话了。 傅岭南停下来,低沉的嗓音有些许含糊,“吃奶油了?” 沈关砚的唇泛着水光,“吃了一块蛋糕,我去刷一下牙。” 傅岭南说了一句不用,再次含住沈关砚的唇瓣,随着他 的搅动,沈关砚身体一直打颤。 傅岭南在沈关砚的耳侧吻了吻,然后下巴搁到沈关砚肩上,把他环在了怀里。 沈关砚没有动,却忍不住问,“哥,你最近很累吗?” 傅岭南说,“还好。” 最近傅岭南总是早出晚归,白天在公司忙,晚上似乎要跟什么人应酬,他每回给沈关砚打电话,沈关砚都感觉背景有点吵。 有那么一两次,沈关砚还听到了林项宜的声音。 沈关砚不知道傅岭南在忙什么,但感觉很累的样子,抬手帮他揉了揉太阳穴。 没摁两下,傅岭南就扣住他的手,问,“饿不饿,要不要去吃打输的流沙包?” 沈关砚笑了,知道傅岭南这是在问他要不要去楼下吃粤菜。 下楼吃饭的时候,沈关砚接到了林佑南的电话。 他果然很生气,埋怨沈关砚在他睡着的时候把他送回去,一直在发脾气。 沈关砚没说话,傅岭南把手机抽走,淡淡地叫了他一声,“林佑南。” 那边顿时没声音了。 林佑南是不敢威胁傅岭南的,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十分钟后他偷偷给沈关砚发消息,开头两条又在发脾气,中间别别扭扭问沈关砚什么时候出去再玩,最后一条表示自己睡着后被沈关砚“抛弃”的委屈。 沈关砚在桌下一条一条回复着消息。 回到一半,头顶传来傅岭南的声音,“先吃饭。” 沈关砚立刻坐直身体,傅岭南把手机收走了,给他添了一碗汤。 沈关砚老实吃饭,回到家傅岭南才把手机给他。 那边一直没收到消息的林佑南再次炸了,连发三十多条控诉他。 沈关砚顿时有点头大,又听傅岭南喊他,“砚砚,洗澡。”! 第 34 章 沈关砚一个晚上没回林佑南,三十多条的控诉骤然增加到七十多条,可见其愤怒程度。 第二天早上看到这么多条信息,沈关砚赶紧给他打过去,结果换回更多的控诉。 下午沈关砚被傅岭南带着去做按摩,没有时间跟林佑南聊。 周一早上林佑南直接杀到他们学校,沈关砚接到他的电话时很是诧异。 等沈关砚匆匆赶到学校门口,林佑南一条眉毛高高挑起,另一条恼怒地压下,嘴巴撅得老高。 沈关砚看着脸色阴沉的小少爷,讷讷地问,“你今天不上学吗?” 林佑南已经上小学了,本该待在教室跟同学一块听老师讲课,却跑到大学来兴师问罪。 林佑南硬气道:“我想去就去,不想去谁能管得了?倒是你,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 沈关砚红了脸,没好意思解释。 那天傅岭南给他放了洗澡水,沈关砚洗到一半的时候,傅岭南又进来了,之后…… 澡就没有洗成,沈关砚一觉睡到天亮。 好不容易把林佑南哄好了,对方还是不肯回自己的学校,要沈关砚带他参观这里。 林佑南的长相很讨喜,混血儿,天然卷,大眼睛长睫毛。 不少人被他的外表欺骗,凑过来想捏捏林佑南的脸,逗一逗可爱的小孩。 但都被嘴巴毒,脾气大的林佑南怼了回去。 就连很招小孩子喜欢的赵子煜,都在林佑南这里吃了瘪。 这一上午,只有沈关砚摸他没事,别人谁碰谁倒霉。 赵子煜揉着被林佑南拍红的手背,嘶了一声,跟沈关砚抱怨,“这是你什么弟弟,脾气真大。” 林佑南又竖起眉毛,很不屑地看着赵子煜,“你是哪来的?谁准你碰我,跟我说话!” 沈关砚叫了一声林佑南,让他不要这样讲话。 周六去游乐场那天,沈关砚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今天却为了一个外人教训他,林佑南瞪了赵子煜一眼。 赵子煜看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小鬼头,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是关砚的弟弟吧?”赵子煜说,“我是你哥哥的哥哥,你也应该叫我哥哥。” 林佑南反应很大地从长凳上跳下来,指着赵子煜质问沈关砚,“他说你叫他哥哥,是不是真的?” 赵子煜火上浇油,“关砚告诉他,你有没有叫过我哥?” 面对两双齐刷刷望过来的眼睛,沈关砚点了一下头。 赵子煜比他大一岁,在最初认识的时候,赵子煜自我介绍,“我叫赵子煜,比你大一岁,你叫我赵哥就好。” 沈关砚乖乖地叫了几l天赵哥,等熟悉之后就互相叫对方的名字了。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林佑南很生气。 沈关砚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甚至气了一整天都没跟沈关砚说话。 到晚上林佑南的火 都没有消,气呼呼跟着沈关砚回了家。 傅岭南难得回来得早,看见林佑南也没说什么,解开袖口进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林佑南还为早上的事生气,没完没了冲沈关砚哼哼。 沈关砚夹个菜他冷哼,沈关砚喝口汤他还要冷哼。 傅岭南扫了林佑南一眼,“你要是不想吃饭,就去旁边坐着。” 林佑南终于找到一个发泄的机会,对傅岭南控诉道:“他在外面到处叫人哥哥。” 傅岭南剥虾的动作一顿,掀眸看向沈关砚。 沈关砚不知怎么地竟然有些心虚,“我没有……” 林佑南双眼冒火,“是你自己说过的,比你岁数大的你都会叫他哥哥。” 沈关砚确实说过这话,在傅岭南跟林佑南的注视下,嗫嗫的,“可……确实该叫哥。” 沈书雅从小就教他要有眼力劲儿,看见年纪比自己大的要叫哥。 “我不准。”林佑南霸道地说,“你不能在外面乱认哥哥,更不能乱认弟弟。” 沈关砚愣了一下。 在林佑南再三强调下,沈关砚最终点了头。 傅岭南这时开口,“好了,吃饭。” 林佑南心底再有多气也憋了回去,开始老老实实吃饭。 沈关砚给傅岭南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傅岭南摸了他的脑袋,把虾放到他碗里。 - 晚上林佑南想要在这里留宿。 傅岭南没拒绝,也没说同意,还是那句话,“你给妈打电话吧。” 林佑南的小脸立刻垮下来,扭头看了一眼沈关砚,撇着嘴还是离开了。 没多久林佑南给沈关砚发消息说——我讨厌傅岭南。 手机就在放在傅岭南旁边,内容不小心被他看见了。 傅岭南没太大反应,倒是沈关砚有些不自在,解释了一句,“他误会了……” 傅岭南似乎知道林佑南误会了什么,“他不喜欢我不止是因为他爸的事,他以为他的名字是保佑我的意思。” 名字是林项宜起的。 林佑南觉得林项宜更爱傅岭南,连带着他的名字都是要保佑傅岭南。 因此林佑南对傅岭南的感情很复杂,不仅有占有欲,还有敌意,他也经常在林项宜面前跟傅岭南争宠。 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 傅岭南知道林佑南的心思,但没理会过他的挑衅。 沈关砚愣愣地问,“那是这个意思吗?” 佑南佑南,的确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傅岭南。 傅岭南把手机放下,“不知道,应该不是。” 沈关砚还想说什么,傅岭南修长的手指摁在他的唇上。 傅岭南神色仍旧平静内敛,但他的指肚已经滑到沈关砚的唇线,要挑开不挑开地摩挲着沈关砚唇瓣中间那道缝隙。 沈关砚本来是想问他,从小流转在两个家庭是不是很辛苦。 被傅岭南这样一碰,唇立刻烫了起来,身体也有些发麻。 沈关砚轻声叫了一句,“哥……” 傅岭南顺势捉住了沈关砚一截红舌,温和地“嗯”了一声。 沈关砚耳根一软,说不了话了。 傅岭南抽出手,低头吻过来。 沈关砚心口跳得飞快,嘴唇跟眼角都有些红,小声问,“……要去房间吗?” 傅岭南又“嗯”了一声,但身体却没有动作,只是揽着沈关砚的腰让他靠自己更近一点。 沈关砚身上的衣服被剥下来,傅岭南给他套了一件自己的衣服,不断亲吻着他发颤的眼皮。 沈关砚阖着眼睛,只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傅岭南的气息。 - 沈关砚每两天跟沈书雅通话一次,对方在那边过得似乎不错。 她是一个有目标感的人,如今有钱又有闲,光那两个商铺每年就可以为她进账上百万。 沈书雅把钱全部用来包装自己,很快锁定了新的目标。 双方进展似乎不错,沈书雅心情好,在电话里也会多跟沈关砚说几l句。 傅岭南不像之前那么忙,晚上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早。 赵子煜笑话沈关砚长了一点幸福肥,脸颊比过去更加红润健康。 过去那些糟心的事似乎离沈关砚远去,生活朝着美好的方向一路前行。 沈关砚又开朗了一些,能量磁场一正,身边围过来的都是好人。 在沈关砚几l乎快要忘了有姜元洵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时,人却突然冒出来搅乱他平静的生活。 姜元洵这段日子过得似乎不太好,脸上有伤,衣服也有些凌乱,跟过去那种松垮的纨绔劲儿不一样,神色阴沉。 这里是学校,来来往往都是学生,沈关砚吃惊过后倒不像过去那么怕他。 姜元洵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你以为大庭广众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沈关砚抿了一下唇,直面姜元洵,“你想干什么?” 这个反应倒是让姜元洵认认真真将沈关砚看了一遍,脸色不能说难看,用复杂来形容更准确。 姜元洵冷冷地笑,“过去胆子丁点大,现在倒是不怕了。怎么,傅岭南给你壮了胆子?” 沈关砚不理他的挖苦,“我妈已经把钱还给你了……” 姜元洵突然就怒了,厉声打断他,“所以你就觉得我们两不相欠了?” 沈关砚一直就觉得他们不该有交集,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缠着他。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话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沈关砚用缠形容他们的关系,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缠”着他,姜元洵青筋竖起。 “因为老子就喜欢吃强扭的瓜。”姜元洵上前去捉沈关砚,“跟我走。” 沈关砚心里一惊,转身就跑。 姜元洵三步并两步地攥住沈关砚的手腕。 沈关砚不仅在钢琴系出 名,凭着好相貌整个学院都能叫得上名号。 见他被人暴力拖行,女生们去叫保安,男人上前质问,“你哪个学校的?” 姜元洵目光阴鸷地扫过去,“滚开。” 这里不比过去的高中,没几l个人认识姜元洵,几l个男生将他围住。 “放开我们学院的同学,他手是弹钢琴的,你扭伤了不能练琴,好几l个月的工夫都白费了。” 姜元洵闻言手不自觉松了松。 沈关砚趁机挣脱,立刻被同学保护到身后。 姜元洵面色阴森可怖,看到人群外的两个黑衣男人,他牙齿狠狠一咬,对沈关砚说,“你别想逃脱。” 撂下这句狠话,姜元洵拨开人群朝校外跑去。 那两个黑衣男人见状追了上去。 沈关砚舒了一口气,跟帮他的同学们道谢。 那个呵斥姜元洵的男生跟沈关砚一样也是钢琴系的,看他手腕掐出一道醒目的印子,关切地问,“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沈关砚活动了一下,没有什么大事,再次向他道谢。 手腕没有扭伤,但白皙的皮肤上沉淀出两个青紫的指痕。 - 回到家,傅岭南一眼就看出来了,皱着眉头拉过沈关砚的手腕,“怎么弄的?” 沈关砚把今天姜元洵来学校的事说了。 他顿了一下,又告诉傅岭南,“我没有怕他。” 傅岭南看了一眼仰起脸,双目闪烁的沈关砚,眼底藏着隐秘的求夸赞。 “今天表现得很勇敢。”傅岭南把手放到他头上,“很棒。” 沈关砚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到底没忍住唇角弯了弯。 虽然今天遇到了姜元洵,但他很开心会有这么多人站出来帮他。 沈关砚从小因为瘦弱被男生欺负,只有女生愿意跟他玩儿。 小学跟初中他的女生缘尤为好,就是因为太好了,开始被班里的男同学排挤。 初二那年,他去参加市里的钢琴比赛,班里一个男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出他妈妈的事,到处宣扬他妈妈的私生活,还泼了很多脏水。 平时对沈关砚最照顾的那个女生,泼辣讲义气,是班里的大姐大。 她为了沈关砚跟那个男生吵了起来。 争吵中对方推了她一把,她气不过就找自己的哥哥堵了男生,然后打了他一顿。 后来这个男生也找了一帮人,第二场架打得很厉害,还拿了棍棒之类的武器。 事情闹得很大,最后是沈书雅出面给各方付了医药费,又请人吃饭摆平了这件事。 之后那个女孩就不怎么跟沈关砚玩了,听说是家里父母的意思。 每次看她欲言又止,沈关砚心里也不好受。 半年后沈书雅认识了傅启卿,没多久对方帮他转到了京都上学,然后遇见了姜元洵。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很怕姜元洵,甚至害怕去学校。 但现在他不怕了,因为现在的他内心平和稳定。 晚上躺在床上?[(,沈关砚只要抬手就能摸到傅岭南,只要能翻身就能钻进他的怀里。 看着睡颜俊美平和的傅岭南,沈关砚的心口像晒过太阳似的暖烘烘。 傅岭南乌俊的眉动了动,但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环住沈关砚,手掌抚过他的后脑。 他合着眼睛,音色在夜里格外磁性,“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沈关砚一点也不担心。 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高中,他也不是过去的他。 沈关砚没有说话,只是凑过去在傅岭南的眉心轻轻吻了一下。 傅岭南支开眼皮,垂眸看了一眼沈关砚,然后在他耳垂咬了一口。 沈关砚没料到他会有这个举动,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傅岭南很轻地笑了一下,埋下头去亲吻沈关砚的脖颈。 沈关砚惊喘了一下,四肢软下来,颤颤地把眼睛闭起来,抱住了傅岭南的后背。 - 傅岭南似乎没把姜元洵放在眼里,没有因为他的威胁给沈关砚的自由加任何限制。 沈关砚生活跟往常没两样,姜元洵也没再出现。 某天晚上沈关砚突然接了一通陌生的电话,那边空白了好几l秒,沈关砚以为打错要挂时,姜元洵的声音传出来。 “现在你高兴了,因为傅岭南,我要被家里送出去读书了。” 他的声音没有喜怒,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他的作风。 沈关砚跟他无话可说,姜元洵出国读书,从此淡出他的生活那再好不过了。 沈关砚要挂,姜元洵急急叫住了他,“小砚。” 许久他僵硬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跟我一块走吧。” 沈关砚仅仅只是愣了一秒,然后摇头,“你不喜欢我。” 姜元洵急躁道:“我不喜欢你,我围着你转了两年多?” 沈关砚轻轻地说,“你只是喜欢看我出糗。” 姜元洵说过很多次喜欢看他哭,姜元洵只是享受欺负他、看他恐慌的乐趣。 这怎么能是喜欢呢? “滚开,别碰我。”姜元洵不知道在咒骂谁,呼吸也有些重,似乎在跑,听到沈关砚的话有点生气地说,“不这样你一点反应都不给我。” “我给你送花,送情书,送巧克力,狗屁用都没有,态度恶劣一点,你倒是不敢拒绝我了。” 沈关砚一开始没理解,后来想起高一一段时间的事。 高一下半学期,他的桌兜天天塞满了东西,就是姜元洵所谓的花、情书、巧克力。 每一份礼物都跟着一张字条。 【今天穿的衣服很好看,想亲你。】 【怎么不吃我送的巧克力?下次买白色的,感觉你吃起来会很好看。】 【又看见你练琴的视频了,硬了半宿。】 沈关砚吓坏了 ,以为自己遇见跟踪狂变态了。 他把东西全部交给了学校,总算没再收到那些诡异的纸条。 沈关砚没想到那是姜元洵送的,他以为他俩初次见面是在高二的洗手间。 姜元洵跑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喘着气继续对沈关砚说,“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跟我走吧。” 沈关砚明确拒绝,“我不喜欢你。” 姜元洵咬牙,“你喜欢傅岭南?既然你也喜欢男人,为什么是他不是我,你妈想要的钱,我也能给,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你喜欢?” 沈关砚有点生气,“你才不配说喜欢。” 这话刺伤了姜元洵,他犹如囚困的野兽,命悬一线还要作最后争斗。 “我不配?你只记得我欺负,你怎么不说我帮你教训那些真正欺负你的人?我哪一次是真欺负你了?” “你说我总是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吃不想吃的食物。” “那是因为你总泡着练琴,所以我带你出去玩。带你吃东西,那是因为我觉得你瘦,我知道你爱吃蛋糕,我他妈排队一个多小时给你买。” 姜元洵字字句句都在控诉。 控诉沈关砚对他的不喜欢,也控诉沈关砚喜欢上别人。 沈关砚听着无言,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姜元洵终于停下来后,他开口,“你走吧……” “是是是,我他妈在这里妨碍你恋爱了,艹!”姜元洵将手机砸了出去。 手机屏四分五裂地倒在地上,姜元洵半蹲在地上,眼眶猩红。 一分钟后家里派出来找他的人追了过来,姜元洵懒得看一眼,死死盯着那部手机。 - 姜元洵的脾气发到一半戛然而止,电话被挂了。 沈关砚没因为他的表白生出波澜,只是很高兴对方不会再来找他。 傅岭南很平淡地问了一句,“谁的电话?”! 第 35 章 沈关砚没有隐瞒傅岭南,“姜元洵打过来的。” 傅岭南没问姜元洵在电话说了什么,淡淡“嗯”了一声。 沈关砚看了一眼傅岭南平静的侧脸,“哥,是你让他去国外读书的吗?” 傅岭南放下手里的书,转过头,“我跟他哥谈了谈。” 沈关砚愣愣的,“你认识他哥?” 傅岭南道:“见过几面,还算有些交情。” 沈关砚眼底揉着暖色的橘灯,看傅岭南的样子像是在发光,充斥着仰慕。 沈关砚一直以为要等姜元洵腻了这种猫鼠游戏,他们俩才不会再有交集。 没想到这样轻松就被傅岭南解决了。 傅岭南抬手摸了摸沈关砚的眼睛,“要换季了,周六日去商场买几件衣服。” 见傅岭南终于不像之前那么忙了,沈关砚的唇松了一角,点了点头。 - 姜元洵真的从沈关砚的生活彻底淡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六上午,傅岭南开车带沈关砚去四象广场去买秋冬衣服。 挑完衣服,沈关砚跟傅岭南去了一家闽南菜馆吃糯米鸡,没想到遇见同样来吃饭的林项宜。 林项宜带着林佑南,旁边还有一个气质出众的漂亮女孩。 “沈关砚!”林佑南是第一个看见沈关砚的,甩开林项宜的手跑了过来。 林项宜侧目,视线在沈关砚身上落了几秒,然后去看傅岭南。 餐馆给傅岭南留好了包厢,五个人坐一起吃了顿午饭。 林佑南挨着沈关砚,要沈关砚给他夹糯米鸡,但不要糯米,他只吃鸡肉。 傅岭南口味也是如此,吃米饭就只吃米饭,不怎么喜欢汤汁混到一起,也不喜欢在米饭里加其他料。 糯米炖得软烂入味,还有一点荷叶的清香,以及鸡肉味。 沈关砚喜欢吃米,把鸡肉分给傅岭南跟林佑南。 抢食是刻在林佑南基因里的,尤其是跟傅岭南抢,他盯着沈关砚一直往自己盘子扒拉。 孟如清看到后笑了,拿公筷夹了一块鸡肉给林佑南,“给你。” 林佑南挪了挪餐盘,没有要。 孟如清也不尴尬,口气颇为熟稔,“两年不见,你这小家伙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林项宜看了林佑南一眼,对孟如清说,“别理他,他一直是这个毛病。” 林佑南领地意识很强,看到喜欢的就会占为己有。 能让他用抢的,那这个‘东西’一定不仅是自己喜欢,还可能跟傅岭南有关。 只是自己喜欢的,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劲头。 林佑南盘子已经有不少鸡肉了,但还是盯着沈关砚。 沈关砚说,“快吃吧,别凉了。” 林佑南噘噘嘴,但还是低下头飞快扒盘子里的肉吃。 沈关砚吃了不少糯米,差不多饱了,傅岭南给 他夹了一些青叶菜。 傅岭南用的是自己的私筷,孟如清看到后愣了愣。 林项宜突然开口,“这几年国内变化很大。” 孟如清回过神笑笑,是啊,发展太快了,有些路我都不认识了。?” 林项宜说,“没关系,有不熟的地方就让岭南带你去。” 傅岭南没接话茬,问孟如清,“这次回来打算做什么?” 不等孟如清开口,林项宜道:“有什么事你就找他,他最近不是很忙。” 沈关砚再迟钝也察觉到林项宜的心思,不由想起之前那通她要傅岭南相亲的电话。 傅岭南倒了一杯清茶放到沈关砚手边,对孟如清道:“工作上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 孟如清是个聪慧的女孩,见傅岭南没那个意思,心里那点旖旎也就散了。 她落落大方举起杯子,玩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项宜放下茶杯,没再说什么。 林佑南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出来,坐在沈关砚旁边吃了不少东西。 等他嚷着要沈关砚带他去洗手间,没大人在身边林佑南立刻变了脸色。 他抬着下巴说,“你完了,我妈妈要给我哥找女朋友了。” 沈关砚听出了林项宜的意思,但也听出了傅岭南的拒绝。 因此没有太大的反应,拿了一张纸巾给林佑南擦脸。 林佑南抬着头,闭上眼睛让沈关砚给他擦,擦完他又说,“你也别怕,我会要你的。” “嗯,我不怕。”沈关砚洗干净手,牵起林佑南,“回去吧。” 林佑南以为他是答应自己了,高兴地被沈关砚牵着手走出洗手间。 “我也不要傅岭南了,以后你就做我哥哥吧。”林佑南晃荡着沈关砚的手说,“只做我一个人的哥哥。” 沈关砚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哥哥是要管弟弟的,你以后就不能不听话了。” 林佑南皱皱眉头,立刻说,“那我不要了。” 沈关砚笑了。 林佑南口味跟傅岭南如此像,但性格却天差地别,他想象不到傅岭南小时候也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 隔天下午,沈关砚接到林佑南的电话,开口就是惊天雷炸。 “我妈妈好像过去找你了,你别怕,你答应她离开我哥,到时候你就搬过来跟我住。” 林佑南既有不属于孩子的成熟,又有着属于孩子的天真。 沈关砚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林项宜。 校门口停着一辆车,后座车玻璃打开,露出林项宜那张古典又凌厉的侧脸。 电话那边的林佑南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我妈妈大部分时间不发火,但发火了很可怕,你千万不要惹她生气。” 沈关砚轻轻地说,“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沈关砚坐上林项宜的车,跟她去了一家咖啡厅。 林项宜面前放着 一杯咖啡,她并不喝?,搅动着咖啡泡沫,那双与傅岭南肖像的眉眼更加冷清,没有温度。 “你妈拿了岭南五千万,一套房子,两个商业租铺,再给你这么多,你能离开岭南吗?” 她的声音还算和气,似乎不值得为沈关砚这类人动肝火。 沈关砚摇了一下头,“不用这些。” 林项宜淡淡道:“我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在乎自己的事业,也在乎自己的妈妈。” 她说的这些沈关砚都在乎,所以垂着眸重申了一遍,“您不用给我这些我也会离开。” 这倒是出乎林项宜的意料,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关砚的皮相很出挑,难怪会被傅启卿惦记上,最后又让她儿子摘回家。 林项宜放下咖啡问,“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沈关砚低声说,“等感情淡了,我就会离开。” 沈书雅跟林项宜有很多相同之处,她们某些想法也是共通的,尤其是爱情观。 一个在感情上信奉“合得来就处,合不来就分”的人,是不会相信有长久的爱情。 两个有情人到底能不能白头到老,沈关砚也不确定。 从他懂事起沈书雅就给他打预防针,在他跟傅岭南恋爱之前,沈书雅又给他打了一针强效有力的冷却剂。 但沈关砚还是愿意踏上这条路,不是相信自己一定会跟傅岭南永远在一起。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沈关砚不清楚,他只是在能拥抱爱情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了傅岭南。 林项宜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看见是林佑南打来的,她直接开了免提。 林佑南撒娇道:“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林项宜:“很快。” 林佑南:“妈妈,你给我找一个钢琴老师吧,我想学琴。” 林项宜不冷不淡,“回去再说吧。” 不等林佑南有什么反应,林项宜把电话摁灭了,对沈关砚说,“看来我第二个儿子也挺喜欢你的。” 沈关砚没有说话。 林项宜起身道:“好吧,三十岁之前岭南的感情生活我不过问。” 她没说如果沈关砚在傅岭南三十岁之后不离开会是什么后果,可能是压根不相信俩人会纠缠这么久。 在林项宜的认知里,感情一定会由浓转淡。 她真正吃惊的是她儿子竟然喜欢男人,这之前傅岭南没有这方面的倾向。 所以她想见一见沈关砚,看看这个让他们父子产生间隙的人。 临走前林项宜给了沈关砚一句忠告,“不要觉得你找了岭南,他就能放过你,等你们分手了,还是出国吧。” 沈关砚血液霎时凝固。 沈关砚不害怕林项宜,在奔向傅岭南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这一场谈话,从一位强势的母亲手里偷出一些时光跟傅岭南恋爱。 但他没有想到,真正的劲敌不是林项宜,而是傅启卿。 沈关砚不懂为什么傅启卿这么执着他,林项宜却没有解释,推开玻璃门离开了咖啡厅。 窗外的太阳好像落下了一点,沈关砚感觉到了寒意。 - 沈关砚浑浑噩噩坐车回去了。 傅岭南晚上有事,沈关砚什么也没吃,把自己埋进有着傅岭南气息的被褥里。 姜元洵出现的时候,沈关砚还有能量应付,但傅启卿这个名字一出来,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移位。 沈关砚裹紧自己,但仍旧有寒意往骨头缝里钻。 昏昏沉沉间,一只宽厚的手掌贴到他的额头,沈关砚费力地撑开眼皮。 傅岭南坐在床头,一角柔光落在他的头顶。 “你发烧了。”傅岭南把沈关砚扶起来,“喝两粒药。” 沈关砚晕晕沉沉地张开嘴,喝了一口傅岭南递过来的水,又咽了两粒退烧药。 傅岭南把沈关砚放回去,摸着他的脸庞,“睡吧。” 沈关砚合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这一晚他做了许多个噩梦,梦里他被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门口立着一道模糊不能辨认的高大身影。 那人一步步朝自己靠近,但脸始终模糊。 沈关砚只觉得他的身形料峭冷峻,投下的阴影都带着强烈的威压。 沈关砚内心塞满了压抑与恐惧,身体发着抖,不断掉眼泪。 这时又会有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抚摸他,隐约还能听见对方在说话,具体内容听不真切,只感觉很温和。 在温柔地抚摸与温和的嗓音里,沈关砚断断续续地睡着。 第二天沈关砚醒过来,枕头潮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发的汗还是泪。 他的高烧已经退下去了,但体力还没恢复。 傅岭南给沈关砚请了一上午的假,熬了清淡的粥端给他喝。 沈关砚眉宇间透着病态,嗓子也有些哑,“哥,你去上班吧,我没事了。” “今天没什么事。”傅岭南坐到沈关砚旁边,“我妈昨天找你了?” 沈关砚顿了一下,恨不得把自己埋碗里。 傅岭南道:“你不用放心上,这事我会解决的。” 沈关砚抿了一下苍白的唇,说,“她没为难我。” 傅岭南看着沈关砚眼睫垂下的阴影,“那她说了什么?提傅启卿了?” 沈关砚眼皮动了一下,许久喉咙滚了滚,“他……还会抓我吗?” 那张漂亮又苍白的脸上挂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惧,他问的很小心翼翼。 傅岭南在沈关砚额头落下一个吻,手臂揽着他,说话时声音像是从胸腔震颤出来的。 “这件事有些复杂,不管我妈跟你说什么,结果远不如她说的那么糟糕。” 比起沈书雅,沈关砚自然更愿意相信傅岭南,哪怕他没把这件事复杂的事讲明白。 沈关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傅岭南说,“先吃饭,下午等你好一点,我带你出去吹吹风。” 沈关砚应了一声,把那碗粥吃完了。 - 这之后傅岭南又开始变忙了,沈关砚也不敢再去人少的地方。 哪怕是在学校,如果没有人结伴他也不会随意乱走。 一晃进入十一月中旬,天气转凉。 傅启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沈关砚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周五回去的路上,沈关砚坐的车被一辆黑车恶意剐蹭,不得已地停到路边。 司机下车去问情况,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将他架在了车门上。 沈关砚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脑子嗡了一声,赶忙拿出手机报警。 这时那辆车的车玻璃降下来,露出了傅启卿的脸。! 第 36 章 车子被开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傅启卿坐在沈关砚旁边,打开平板播放了一段视频给沈关砚看。 视频里是交响乐团在京都公演那天,沈关砚单独弹琴的画面。 封闭的空间,只有钢琴曲缓缓流淌。 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傅启卿没说一句话,一副专注听琴的模样。 沈关砚仿佛回到几个月前被傅启卿捉回家的那天,双肩缩在一起,神色惶然。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傅启卿也终于开口了。 “那天去看了你的演奏,弹得很好。”他闲聊一般,“在岭南那儿住得好吗?” 沈关砚紧绷的神经弦被傅启卿拨动了一下,唇瓣狠狠一抖。 傅启卿又问了一遍,“住的好吗?” 他咬字不重,却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沈关砚像被掐住脖子,喉咙发不出声音,只是僵硬地点一下头。 傅启卿笑了,“看来还是我对你不够好,所以你不愿回家。” 沈关砚心口失控地狂跳,他看不懂傅启卿的神色,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那种危险不只是对他,也是在对傅岭南。 沈关砚蠕动着唇,惶然又急迫地从喉咙挤出,“我已经不干净了,我找过很多人……” 傅启卿看他强忍着恐惧跟自己说这些话,眼眶跟唇都很红,眼底一片水色,漂亮得不像话。 这次傅启卿是真的笑了,从盒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沈关砚感觉自己的手背被软绒绒的东西蹭了一下,吓得立刻抽回手。 傅启卿捉着一颗毛茸茸的小球,“你不是喜欢猫吗?前几天我带了一只回家,很乖也很听话,像你一样讨人喜欢。” 他笑容轻慢,声音狎昵。 傅启卿拿着那颗猫毛揉出来的小球晃在沈关砚眼前,偶尔蹭一蹭沈关砚的脸颊,就像逗弄一只猫一样。 沈关砚眼里的畏惧几乎要溢出来,吓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沈关砚即将崩溃的时候,车玻璃敲了敲,他侧了侧头,傅岭南站在车外。 沈关砚眼皮恍惚一眨,那滴泪终于落下,砸到他的手背上。 沈关砚如梦初醒,慌忙去推车门。 车门上着锁,整辆车都被沈关砚摇得晃了晃,门却纹丝未动,倒是傅启卿推开了左手边的车门。 沈关砚屏息等他下去,这才手忙脚乱从那侧车门下来。 傅岭南站在车前对沈关砚说,“去车上等我一会儿。” 沈关砚头一点,慌里慌张地绕过傅启卿,然后坐进傅岭南那辆suv。 他坐在副驾驶座看傅岭南在跟傅启卿谈话,一颗心不上不下地提着,担心傅启卿会对傅岭南不利。 父子俩说了什么谁都没听清,傅岭南回来时神色倒是很平静。 沈关砚脸上的惊惧还没消退,傅岭南在他脑袋揉了一把,很温柔地说,“没事 了。” - 到家后,关上房门傅岭南揽住沈关砚,将他放到了玄关的柜子上,低头亲吻沈关砚。 傅岭南的吻轻柔温和,带着很强的安抚性质。 沈关砚惶恐不安的心落下一点,又因为给傅岭南添麻烦,脑袋埋低了一些。 傅岭南把下巴放到沈关砚头顶,“跟你没关系,是我家里的事把你卷进来了。” 此刻的沈关砚没有听懂,只是在傅岭南宽厚的怀里生出一点安全感。 良久他忍不住说,“要不……我休学一段时间吧。” 傅岭南在沈关砚头顶吻了一下,“不用,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基于对傅岭南的信任,沈关砚周一还是去了学校。 一连半个月都风平浪静,傅启卿没再出现。 西朗弗最后一次巡演的流程已经敲定下来,跟沈关砚联系了几次,要沈关砚年后过去找他。 傅岭南知道后,帮沈关砚物色国外的房子。 虽然巡演定在下半年,但演出前需要大量的练习,西朗弗要沈关砚这么早过去是为了指导他。 因为很快就要暂时分别,傅岭南每天都尽量早回家,但沈关砚还是很明显感觉出他的忙碌。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傅岭南跟沈关砚约好晚上回来一块吃火锅。 沈关砚把食材收拾好摆到饭厅,一直等到晚上九点人都没有回来。 时针指到二十五分时,门铃响了。 沈关砚打开门,裴云斯挑着嘴角,吊儿郎当地冲他笑,“吃饭没?” 沈关砚握着门把手,摇了摇头。 裴云斯笑道:“走,裴哥带你出去吃饭,你哥临时出差去了,托我照顾你几天。” 沈关砚心口一紧,怕惊扰到什么似的,声音轻细,“他……怎么了?” 裴云斯也知道刚才那个谎话没编圆,也编不圆,嘴角慢慢抿成一条直线。 沈关砚手脚当即软了,身体摇晃了两下,扶着门框才不至于跌倒。 裴云斯见状赶忙说,“你别急,岭南是出了一点事在医院,你先跟我走,改天我带你去看他。” 沈关砚张了两下嘴,想问现在能不能去。 但如果现在能去,对方也不会说改天,因此把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下去。 走廊的冷风如割喉的利刃,一刀刀落在沈关砚身上。 雪还在下,路上到处都在堵车,裴云斯心里烦躁,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始终安静的沈关砚。 他藏匿在黑暗里,单薄的肩轻微发着抖,脸色苍白。 裴云斯心里一软,出声说,“周盛在医院,有消息他会跟我们说的。” 沈关砚抬了一下眼皮,喉咙干涩,“……他出什么事了?” “车子下午跟人碰到一起,我也是晚上听到的消息。”裴云斯顿了顿,补了一句,“岭南的母亲在医院。” 沈关砚合上眼睛,泪从眼角淌下。 林项宜只是懒得管他俩的事,不是默认了沈关砚的存在。 所以傅岭南出事了,沈关砚都不能正大光明出现,更不能在这种时候去碍林项宜的眼。 - 裴云斯知道这个消息时,傅岭南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四个多小时。 裴云斯跟周盛合计了一下,一个去接沈关砚,另一个到医院查看情况。 傅岭南已经从手术室推出来,送进了加护病房,但人还没醒。 在家等消息的沈关砚寝食难安,他不敢独自一个人去医院,万一被傅启卿抓住,傅岭南醒过来肯定会着急。 转天下午,周盛从医院回来跟裴云斯在家碰了一面。 他俩避开沈关砚在书房谈了半个多小时,出来后周盛欲言又止地看向沈关砚。 在那样的眼神下,沈关砚只感觉天旋地转,手脚一片冰凉,连呼吸都不能。 裴云斯对周盛说,“你先走吧,我跟他说。” 周盛略微点头,然后离开了。 裴云斯走到抖得像筛糠的沈关砚面前,安抚道:“别担心,医生说岭南已经脱离危险,醒过来是早晚的事。” 沈关砚并不觉得轻松,因为裴云斯的脸色很凝重。 裴云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字一句都在斟酌过后才说出口。 “岭南家的情况很复杂,你再待下去可能有点危险,我的建议是出去避一避风头。” 沈关砚再迟钝也听出了裴云斯的弦外之音。 傅岭南的车祸可能不是意外,如果不是意外,那会是谁想他出事? 是傅启卿吗? 是不是因为自己…… 似乎知道沈关砚在想什么,裴云斯摁住他的肩,“不是因为你,是权利。” 就像古代皇帝要杀死太子一样。 一个杀伐决断的王,在临近暮年时感到地位被威胁,他一定是不甘心权利移位,哪怕接任的人是他的儿子。 这也是傅岭南毕业后出来创业的原因。 傅启卿跟林项宜都是这样的王,他们因为利益绑定在一起,又因为利益龃龉争斗不断。 作为他俩唯一的儿子,傅岭南很容易卷进他们的纷争。 这些年傅岭南踩着平衡木生活,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插手,也不站队。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沈关砚出现后打破了。 把沈关砚从傅家带出来,庇佑他保护他,甚至跟他在一起,这无形中站到了傅启卿的对立面。 所以那天林项宜对沈关砚的忠告,其实是说给傅岭南听的。 目的是进一步催化傅岭南跟傅启卿的矛盾,让他彻底站到自己这边。 傅岭南跟林项宜深度捆绑,就意味着成为傅启卿的敌人。 在傅岭南毕业的时候,傅启卿曾要他来自己的公司,他有意培养傅岭南成为接班人。 那时的培养是真,现在的打压也是真。 上位者的逻辑是,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抢。 所以傅岭南以林项宜的名义进入公司,就一直被傅启卿的人排挤。 傅岭南杠过了几波,最后一次翻身战打的很漂亮。 他用对方曾经签下的一份阴阳合同,把那人从现在的位置拽下来,还被公司开除,成了弃子。 傅岭南的车祸就是这人做的,但关键时刻他踩下了刹车,只是下雪路滑,车还是撞了上去。 这件事是傅启卿的授意,还是那人狗急跳墙的做法,裴云斯跟周盛都没有结论。 如果这里面真有傅启卿的手笔,那沈关砚就危险了。 他对亲儿子都下得了狠手,可见其疯狂,并且这种疯狂会烧到沈关砚身上。 沈关砚就像镶嵌在旒冕上的珍珠,是皇权的点缀、添头。 傅启卿这样执着地要沈关砚,就是要那颗珍珠,那份点缀,来彰显自己不可撼动的权威。 裴云斯是在傅岭南离开他们共创的公司,搅合进他父母之间的争斗才慢慢回过味儿来。 为什么沈关砚会突然搬到傅岭南家。 为什么傅岭南那么在意沈关砚日常的安全问题。 跟沈关砚在一起后,又为什么莫名其妙进入傅启卿的公司。 答案呼之欲出。 裴云斯平视着沈关砚那双湿透的眼睛,“小砚,现在这里的情况不是很明朗,傅启卿的态度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留在这里很危险,去国外躲一段时间,我会派人保护你。” 沈关砚轻颤着,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无法说不,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拖累,留在这里裴云斯既要照顾他,又要保护他的安危。 但他也无法点头,因为傅岭南还躺在医院。 裴云斯似乎能看穿沈关砚的心思,耐心地劝道:“等他身体好一点我就把你接回来,行不行?” 沈关砚想问问傅岭南伤到哪里了,想知道医生为他做了哪些手术,是腿、手,还是全都有。 还想问问自己走之前能不能去看看傅岭南,就偷偷看一下。 可他是一个累赘。 裴云斯能在心烦的时候这样耐心跟他说这么多,已经是看在傅岭南的面子上了。 沈关砚把那些话又慢慢地,慢慢地咽了回去,然后点了一下头。 裴云斯松了一口气,“到时候我亲自送你,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 沈书雅接到沈关砚的电话一点也不意外,在飞机场从裴云斯手里把沈关砚领走。 裴云斯是走了,但他雇来的保镖留了下来,沈书雅什么也没说,给人安排了住宿。 沈关砚的房间在沈书雅隔壁,她把人连同行李一块塞进去。 看着丢了三魂六魄的沈关砚,沈书雅还是那句话,“给你两天时间收拾心情,两天后该练琴练琴,该恋爱恋爱,以后就别回国了。” 沈关砚没有说话。 沈书雅看 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半夜沈关砚躺在床上,心脏仿佛被什么捏住似的,胸闷气短,强烈的窒息和无力感将他笼罩。 盯着手机,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日。 第三日,沈书雅依言把沈关砚揪出房间,“一天弹六个小时的琴,不练够时间就没饭吃。” 沈关砚坐在钢琴凳上,把手指放到上面,呆了半晌才弹下第一个音符。 这一天他练习了十一个小时,手指累到痉挛,沈书雅把他拎走了。 隔天倒是规规矩矩练够六个小时,吃晚饭的时候沈书雅说物色了一个优秀的男人给沈关砚。 这时手机响了。 一看是裴云斯打过来的,沈关砚赶忙接通。 对方第一句就是喜讯,“你哥醒了,等情况好一点,我就让他给你打视频。” 沈关砚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激动的吃饭时候一直哭。 沈书雅拢起眉头,骂了一句,“没出息。” 沈关砚低下头,没敢说话。 再接到裴云斯的电话是两天后,沈关砚不敢当着沈书雅的面接,拿着手机快步回了房间。 沈关砚小心地问,“我哥怎么样,身体好一点没有?” 裴云斯道:“今天我去看了他,精神还不错,只是……” 沈关砚脑子那根弦立刻紧绷起来,“怎么了?” 裴云斯支吾了一下,“他的头部受了伤,不少记忆都丢失了。” 沈关砚懵了好几秒,直到听到裴云斯说“连我都不记得了”,才明白不单纯是记忆丢失这么简单。 裴云斯很快又说,“这事很蹊跷,我怀疑他是装的,用来麻痹傅启卿,你等我找个没人的时候再试探试探他。” 沈关砚忍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来了,“能让我见见他吗?” 裴云斯倒是很痛快,“好,过了这两天我就安排。” 挂了裴云斯的电话,沈关砚始终有些不安。 在房间待了很久,下楼见到沈书雅,他呼吸都放轻了,怕自己会惹沈书雅不快。 沈关砚轻手轻脚地坐到钢琴凳上,身后的沈书雅突然开口,“我之前说过什么?” 沈关砚背脊一僵,不知道沈书雅问的是哪一句话,忐忑地蜷了一下手指。 沈书雅冷冷道:“我跟你说过我在这里已经安顿好了,你以后用不着再回国了。” 沈关砚很小声地说,“……我们还没有分手。” 沈书雅显然听说了什么,不容置喙:“那就趁这次机会分手,他家各个神经病,你别再搅和进去了。” 林项宜的教育方式跟沈书雅有得一拼。 她也信奉丛林法则,不然不会逼傅岭南跟傅启卿博弈。 林佑南养到现在,性格骄纵跋扈,还对傅岭南有一定的敌意,又热衷抢傅岭南的东西,这些都是林项宜放纵的结果。 至于她这么做,是为了寻找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还是想栽培傅岭南,让他始终保持危机感就不得而知了。 父强,母也强,且都是冷酷无情的人。 沈书雅说他们一句神经病也不为过。 沈关砚哑声道:“哥不是,他对我很好……” 如果不是为了帮他,傅岭南根本不会掺和进来,这种时候他怎么能离开呢? “行,你继续有情有义吧。”沈书雅懒得管他,“再哭可别哭到我眼前。” 沈关砚偷偷擦了擦眼泪。 沈书雅上了楼,沈关砚这才敢继续练琴。 沈书雅撂下那样的狠话后,沈关砚更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焦虑,每天老实吃饭,老实练琴,只有晚上才敢难过一会儿。 等了三天,裴云斯的电话终于再次打过来。! 第 37 章 裴云斯下午找了一个时间去医院探望傅岭南,从病房一出来就给沈关砚打了这通电话。 虽然沈关砚什么都没说,但裴云斯能清楚感觉到他传递过来的期冀与忐忑。 这份炙热的期望,让裴云斯不知道怎么开口。 “岭南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右腿也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养一段时间就能正常走路,至于脑袋……” 说到关健的地方,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没瞒沈关砚。 裴云斯叹了一声道:“他确实是失忆了。” 裴云斯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的地方飘过来,沈关砚听得不太真切,握着手机没说话。 好半晌沈关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问,“我还能见见他吗?” 裴云斯有些为难,“岭南的病房有林姨的人看着。” 林项宜本来就不同意他俩在一起,现在傅岭南忘了沈关砚,自然是一件好事。 裴云斯紧接着又说,“你放心,她不防备我,我最近多去看看岭南,找机会把你的事讲给他听,没准说多了他会记起来。” 沈关砚怔怔地点了一下头。 裴云斯把电话都挂了,沈关砚才想起说一声谢谢。 - 裴云斯这次出奇的靠谱,只要去探望傅岭南,都会带一些傅岭南的康复消息给沈关砚。 现在傅岭南的记忆一片空白,裴云斯要做的就是重新建立傅岭南对他的信任。 怕沈关砚着急,裴云斯把目前的困难说给他听。 “岭南这个人其实是外热内冷,尤其是现在他记忆缺失,更难相信别人,我需要一些时间。” 沈关砚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似乎除了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只要一想到傅岭南从医院醒来发现自己什么记忆都没有,身边每个面孔都是陌生的,沈关砚心口就泛疼。 他现在晚上又开始做噩梦。 梦到傅岭南满身是血躺在雪地里,他蹲在傅岭南旁边想救他,手脚却穿过傅岭南的身体,好像一具没有体魄的幽魂。 第二天醒过来,枕头都是湿的。 沈关砚不敢让沈书雅发现他哭过,每天吃饭都把头埋得低低的。 新年将近,裴云斯那边忙起来,给沈关砚打电话的次数骤然减少。 沈关砚不好打扰裴云斯,林项宜不怎么让林佑南去医院,他也不怎么知道傅岭南的情况。 沈关砚每天都要刷几遍国内的新闻,想从互联网的只言片语里找到傅岭南的近况。 随着圣诞节的到来,沈书雅参加的宴会也多了起来。 有时候她还会带上沈关砚,要沈关砚在宴会上弹一两首钢琴曲。 沈书雅最近谈的男朋友比她大十岁,是音乐学院的系主任,儿子也是有名的音乐指挥家。 只要是跟音乐挨边的聚会,沈书雅都不忘推销沈关砚。 沈关砚心情再低落,这 种时刻也不能给沈书雅丢人,强撑着跟她周旋在各个名利场。 但沈书雅对沈关砚的状态还是很不满意,坐车回到家,她摘下黑丝绒长手套,往茶几上用力一甩。 沈关砚心口微震,以为自己没把琴弹好惹对方生气了,表情有些不安。 沈书雅冷冷道:“人家不就是约你出去吃顿饭,推三阻四的,你想干什么?” 像今晚这种隐形的相亲不是第一次了,沈关砚已经婉拒了好几个。 他不知道沈书雅为什么突然说话不算数,明明上次还说不再管这件事。 看出了沈关砚的心思,沈书雅说,“是,我是说不管你跟傅岭南,你回去吧,现在就回去跟他谈恋爱,看他还记不记得你!” 沈关砚手指在掌心掐住印子。 许久他才涩然开口,“妈妈,年后我会去找西朗弗老师,好好弹琴,努力走这条路……” 沈书雅截断他的话,“这意思是让我别管你的感情了?” 沈关砚努力说服沈书雅,“哥……过段时间可能就会好,裴哥说他也有可能没有失忆。” 沈书雅冷然道:“这种鬼话你也信?他这么说是为了拖着你,只有钱是不会骗人的,傅岭南已经两个月没给我打钱了。如果他没失忆,不打钱就是默认跟你分手。” 沈关砚缓缓抬起头,声音发虚,“什么钱?” 沈书雅拿走了傅岭南五千万和三套房产,每个月还会收到一笔固定的转账。 沈关砚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傅岭南没有跟他说。 看着沈关砚的神色,沈书雅嗤笑,“怎么,听到这话更感动了?” 沈关砚把脑袋垂了下去 沈关砚是一个温和柔软的人,大多时候很听话,但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主意。 沈书雅管教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沈关砚这样,无论说什么他始终埋着头不说话,用沉默硬抗沈书雅的攻势。 沈书雅深吸了一口气,“好,看在傅岭南还算大方的份上,我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 虽然沈书雅答应再给沈关砚一些时间,但宴会上还是会给他介绍一些优质的男人。 沈关砚不愿接受对方的邀约,沈书雅扫他一眼也不会说什么。 元旦过后,西朗弗给沈关砚来了一通电话,要他二月初过来训练。 沈关砚感到轻松,比起待在家里,他现在更愿意去封闭的地方好好练琴,然后站到更高的舞台,让更多人看到他。 裴云斯最近似乎很忙,跟沈关砚通话的次数越来越少。 倒是林佑南常常打电话,抱怨沈关砚不回国跟他玩儿。 再一次听到沈关砚打听傅岭南,林佑南有些生气,“你到底是想他,还是想我?” 沈关砚说,“都想的。” 林佑南满意了,抬起下巴倨傲道:“你不就是想见他嘛,这太简单了,你求求我,我就可以让你见到他。” 沈关 砚呼吸一滞,明知道这可能是林佑南的小孩子话,但又忍不住生出希望。 他慢慢地说,“我求求你。” 林佑南矜持地把嘴一抿,十分有派头道:“等着吧。” 那通电话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林佑南一点消息都没有。 除夕夜的前一天,林佑南打来电话,“沈关砚,我过来了。” 沈关砚愣了一下,“你在哪儿?” 林佑南报了一个飞机场的名字,让沈关砚快点过来。 沈关砚拿着护照跟身份证过去时,林佑南正在私人飞机上玩乐高。 几个月没见,小家伙的个头又高了一些,但好像没理过头发,蓬松的卷发一直垂到了眼下。 他是想剪头发的,但林项宜喜欢他这头羊毛卷,林佑南就留长了。 沈关砚从空姐那儿要了一枚发卡,将林佑南额前的头发别上去一小撮,这样就不会扎到眼睛。 林佑南的混血特质很明显,有着天使的面孔,小恶魔一样的心。 沈关砚没来之前,他在飞机上把人使唤得团团转,沈关砚来了就窝到沈关砚怀里,让沈关砚给他梳头发。 林佑南炫耀,“我头发软不软?” 沈关砚点点头,“软。” 林佑南自鸣得意,“那你好好给我梳。” 他的口气像是将一件足以光宗耀祖的体面事交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把头发梳顺滑后,顺手给他绑了一个小揪揪,忍不住问起这次跟傅岭南见面的事。 林佑南撇撇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放心,不会惊动到我妈妈,我偷偷带你去见他。” 马上就要过年了,林项宜把傅岭南从医院接回家。 只要回到家那就是林佑南的天下了,没人比他更熟悉那栋别墅。 林佑南说,“家里有我一个秘密通道,我每次想出门都是从那儿跑出来,到时候你乖乖跟着我。” 沈关砚对林佑南生出无限感激,摸摸林佑南的脑袋,真诚道:“谢谢你,我请你吃糖。” 林佑南皱皱鼻头,“我才不要吃糖。” 沈关砚问,“那你想要什么?” 林佑南想了想,一时想不出来,“先欠着吧,你现在先陪我拼一座军事地堡,我要把地球炸了。” 沈关砚:“……好。” - 沈关砚跟林佑南从他的秘密通道进入别墅。 林佑南正面去支开傅岭南身边的看护,而沈关砚从侧面切入。 正午过后的阳光有些稀薄,透过层层叠叠的花藤,在傅岭南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他坐在轮椅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毛衣,腿上盖着条驼色的毛毯,捧着一本书正在看,眉目俊美,神色却倦淡。 沈关砚不自觉停下来,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忐忑。 傅岭南似有察觉地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站着的漂亮少年,手指动了一下,将手里的书合上。 “沈关砚。”他开口准确无误地叫出来沈关砚的名字。 沈关砚耳朵麻了半只,仿佛一台年迈老化的机器,先是点头,而后才慢腾腾朝傅岭南走去。 ?策马听风提醒您《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不等挨近傅岭南,沈关砚脸已经红了一大半,实在是太紧张了。 傅岭南说,“坐吧。” 沈关砚坐到傅岭南对面,局促地张张嘴,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不像话,“你的身体……” 傅岭南唇边含着淡淡的笑,“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很官方的客套,沈关砚以前见傅岭南用这种口吻跟不熟人的说话,喉口一阵阵发涩。 他把头摇了摇,吃力地说,“……没事就好。” 气氛静了几秒,傅岭南再次开口,“我听云斯提过你,他说我们是恋人,很抱歉我不记得了。” 沈关砚忙说,“没关系,我,我也很抱歉现在才过来看你。” 他话说到一半,傅岭南忽然抬起手,从沈关砚头发上摘下一片柳叶菊的叶子。 沈关砚碰了碰傅岭南摸过的地方,心里有些尴尬,因为他不是从正门光明正大进来。 傅岭南捏着那片叶子,“听云斯说你是弹琴的。”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嗯。” 傅岭南:“他让我看过你几个视频,弹得很好听。” 沈关砚:“谢谢,如果你喜欢听,有机会我弹给你听。” 傅岭南应了一声好。 因为傅岭南没了过去的记忆,他俩之间总是萦绕一种若无若无的疏离,好像回到最开始的时候,说话也很客气。 沈关砚说不出来的失望,但见对方精神恢复得很好,他安心了很多。 只聊了七八分钟,沈关砚不敢多待,怕被林项宜发现他来了,到时候林佑南都得跟着遭殃。 临走的时候,沈关砚见傅岭南手里还拿着那片叶子,又看庭院周围很干净,于是说,“我帮你扔了吧。” 傅岭南:“不用了,谢谢。” 沈关砚努力笑笑,“那我先走了。” - 离开别墅,沈关砚陪着林佑南玩了一下午,又跟他去商场买了几个漂亮的小发卡。 当天晚上,沈关砚坐林佑南的私人飞机回去跟沈书雅过春节。 除夕夜里,沈关砚在房间辗转反侧,最后眼睛一闭,把过节的祝福短信发给了傅岭南。 很快傅岭南也回了他一条,除夕快乐。 沈关砚躺在床上看了好久,盯得眼眶都发涩。 裴云斯知道沈关砚见到了傅岭南,红娘的劲头再次冒出来,怂恿沈关砚再把傅岭南追一遍。 之前那么顺利就把人搞到手了,这次的攻略任务绝对不难。 毕竟傅岭南只是失了一个忆,不是换了一个芯子,闷骚还是那么闷骚,口味偏好也绝对不会变。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不仅有林项宜这个拦路虎,还有傅启卿这头恶狼盯着沈关砚。 再加上西朗弗打来电话,沈关砚要提前闭关训练,没有时间围在傅岭南身边,让他重新爱上自己。 现在沈关砚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待在排练厅,私人时间闷在宿舍,琢磨他跟傅岭南的感情。 听说京都突然降雪,沈关砚才敢给傅岭南发一条提醒加衣的问候短信。 傅岭南是一个温和体面的人,每次都会回复沈关砚。 但从傅岭南简短的回复里,沈关砚品不出任何暧昧与不同。 他想就算不是他发的,傅岭南肯定也会这样回复,他现在在傅岭南眼里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只有练琴的时候,沈关砚才不会想这么多,因此他练习的时间越来越长。 一个月后,林佑南邀请沈关砚再过来玩儿。 林佑南倨傲道:“我叫你过来是跟我玩,不许你中途提傅岭南,但如果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可以再让你见见他。” 沈关砚立刻同意了。 在他休息的时候,林佑南乘私人飞机过来接他。 沈关砚怕这样大张旗鼓林项宜会发现,林佑南不以为然,“她忙得很,从来不管我去哪儿。” 沈关砚忽然有些心酸,揉揉林佑南又长了一点的卷发。 陪林佑南在迪士尼玩了两天一夜,高强度运动让沈关砚的双腿都打软,林佑南精力丝毫不减。 听说沈关砚只有半天的时间了,明天上午还要回去练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带他去了别墅。 这次仍旧从秘密通道爬进别墅。 来之前沈关砚给傅岭南发了消息,傅岭南说他现在在客厅。 林佑南弄出很大的动静把人吸引走,沈关砚顺利绕行进客厅。 林佑南应该是撑不了太久,沈关砚想看一眼傅岭南,问问他的近况就走。 进到客厅,中央摆着一架很新的三角钢琴,傅岭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书。 沈关砚绕过钢琴,听到动静的傅岭南侧头看过来。 沈关砚是一路跑过来的,额角沾着细汗,眼睛水润乌亮,极力压抑着喘息,导致胸口起伏得很厉害。 傅岭南递过来一杯水,“下次可以从正门进来。” 沈关砚顿时羞赧,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林项宜不同意他俩的事。 以傅岭南现在的认知,林项宜是亲人,而他只是一个不熟悉的恋人。 傅岭南又说了一遍,“从正门进来吧,不会有人拦你。” 沈关砚诶了一声。 傅岭南抽出两张纸给他。 沈关砚接过来擦汗的时候,忍不住朝外看了一眼。 傅岭南察觉到他这个举动,问,“着急走?” 沈关砚支吾了一下,“不是,小佑在外面帮我拖延……” 他没说清楚,但傅岭南听懂了,“没事,坐吧。” 沈关砚只好坐下来,拿着那团纸小声问了问傅岭南的身体情况。 傅岭南一一答了,沈关砚也就无话可说了,想了想站起来准备要走。 这时傅岭南问,“最近很忙?” 沈关砚一愣,然后说,“还好,最近在老师那里练琴。” 瞥见旁边那架钢琴,沈关砚侧头看傅岭南,“新买的吗?” 傅岭南淡淡“嗯”了一声。 沈关砚想起林佑南之前说要学琴,以为是给他买的,帮忙调了一下音准。 见傅岭南在听,沈关砚忍不住,“上次说给你弹琴,你……现在要听吗?” 傅岭南:“好。” 沈关砚忙问,“你想听什么。” 傅岭南淡笑道:“弹你喜欢的。” 沈关砚愣住,以前傅岭南也说过这话。! 第 38 章 “弹什么曲子?” “弹你喜欢的。” 之前傅岭南带沈关砚去一场宴会前,他们俩进行了一场刚的话。 沈关砚终于从傅岭南身上抿到过去的熟悉,心不由平下来。 他将手指放到琴键上,弹奏了一首《平静的行板与华丽的大波兰舞曲》。 傅岭南静静听着,少年的手指灵活修长,弹出来的曲子也灵动,侧脸被落地窗外的日光勾勒得柔。 弹到一半时,林佑南小炸弹似的从外面冲过来,一头栽到沈关砚怀里。 沈关砚身子摇了一下,手下的音符也乱了。 他好脾气地停下来,挪了一半的位置让给林佑南。 林佑南不可客气地坐上来,挨着沈关砚的动作很亲昵,像一条黏的小狗,但下巴仰着,眉目傲慢,“是我带你进来的……” 你怎么给傅岭南弹琴? 后半句林佑南说出来,但脸上的不满是样明显。 沈关砚垂眸温地看着他,“谢谢你,我教给你弹琴好不好?” 林佑南说“我会”,一首小星星弹得乱七八糟。 沈关砚表有点懵,想到小星星居然能弹成野兽派,林佑南还问他好不好听,沈关砚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好听。 这时傅岭南开口,“你明天是不是还要练琴?” 沈关砚点点头。 傅岭南说,“时间不早了,我让送你去机场。” - 这次跟傅岭南见面,虽然还是聊太长时间,沈关砚不像之前么焦虑。 他隔几天会给傅岭南发消息,问一问傅岭南的近况。 他俩聊得不算火热,但傅岭南每条都会回复,能这样相处沈关砚已经很满足了。 半个月后,沈关砚坐飞机又回了一趟京都。 这次林佑南来接他,沈关砚是从正门进去的。 林项宜肯定是知这件,应该是傅岭南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她,不然安保员不会这么痛快放行。 沈关砚提着的心松下来,被领着去见傅岭南。 傅岭南腿骨已经长好,在专业护理的指导下复健。 沈关砚走进锻炼房,傅岭南刚做完两组复健,额前的黑发湿透了,薄薄的肌肉上也覆着一层细汗。 他上前打扰傅岭南,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傅岭南发现了他,然后停了下来。 沈关砚看旁边放着水,拿了一瓶走过去递给傅岭南。 傅岭南平复了一下气息,接过水喝了两口,“什么时候来的?” 沈关砚说,“刚来多久,累不累?” 傅岭南拿过干净的毛巾擦了一下汗,“还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冲个澡。” 沈关砚忙点头。 傅岭南被护工推着进了浴室,多久护工自己出来了。 沈关砚有些担心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忍住问了一句,“他一个行吗?” 男护工笑笑说,“傅先生恢复得很好,不怎么需要我们帮忙。” 沈关砚了谢,方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了。 沈关砚不敢离太远,一直留心着浴室里面的动静。 十几分钟傅岭南从里面出来,沈关砚起身把他推了出来。 傅岭南肩上垂着一条蓝色的毛巾,沈关砚很自然地拿过来摁到他的头顶。 忽然想到什么,沈关砚僵了一下,小心地看了一眼傅岭南。 方有太的反应,似乎不排拒这种亲昵的动作,沈关砚继续给他擦头发。 傅岭南突然开口,“云斯说我们俩住在一起。” 沈关砚动作一顿,镜子里映着他呆滞的脸,也映着傅岭南双平静内敛的眼睛。 视线在镜子里交汇,惊醒过来的沈关砚胡乱点了一下头。 傅岭南说,“得麻烦你带我回去一趟,我忘了房子在什么地方。” 沈关砚为傅岭南要问他同居的相处细节,想到是要回房子找东西。 他不禁为脑子里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闹了一个脸红,避开傅岭南的视线,应了一声好。 沈关砚:“现在去吗?” 傅岭南:“不着急,过几天吧。” “好。”沈关砚赶忙转移话题,“小佑呢?” 傅岭南:“他出去玩了。” 沈关砚来之前跟林佑南说了,方还嚷嚷着要他带他出去玩儿,想到自己单独去了。 不过小孩子是这样,一会儿一个变化。 今天天气不错,等傅岭南头发干了,沈关砚推着他出去透气。 沈关砚把他推到廊下的太阳处,自己坐到一旁的石台上,初春的暖阳懒洋洋铺在他们身上,像细细绒绒的金色丝线。 沈关砚很享受这样静宁的时光,尤其是跟傅岭南待在一起。 静了一会儿,傅岭南打破沉默,“可问一下,我们谈了多久吗?” 沈关砚顿时有些局促,他跟傅岭南满打满算也在一起两个月。 两个月失忆的傅岭南来说算是一个很短的数字,可能都谈不上感深厚。 听到这个时间,傅岭南说什么,看向沈关砚,“云斯说你前叫我哥?” 这几次见面,沈关砚都有称呼过傅岭南,他不知裴云斯有有告诉傅岭南这个称呼的原因。 算裴云斯不说,林项宜也可能跟傅岭南讲过沈书雅跟傅启卿谈过一段。 沈关砚无法跟傅岭南说谎,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 傅岭南倒是再说什么,静静地晒太阳。 时间一过三点,太阳的势头变弱,沈关砚把傅岭南推进室内。 闲着也,沈关砚坐在钢琴凳上给傅岭南弹了两首曲子。 离他订的航班还有两个多小时,沈关砚起身准备要走。 傅岭南阖着双目,沈关砚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钢琴停下来也惊动他。 沈关砚走过去,犹豫几秒,还 是轻轻叫了一声,“哥。” 傅岭南睁开眼看过来。 沈关砚说,“我要走了。” 傅岭南嗯了一声,打电话叫来了司机,然后沈关砚:“我送你。” 沈关砚一愣,怕傅岭南出行不便正要拒绝,傅岭南已经让护工来推他了,沈关砚只好把话咽回去。 将沈关砚送进登机口,傅岭南回去。 晚上林佑南发来了连环夺命call,为沈关砚等他回去生了好的气。 “说好陪我玩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他丝毫不提是自己违背约定。 沈关砚温声:“下次好不好?下次陪你继续搭军基地。” 林佑南噘噘嘴,“你这次说话都不算数,还什么下次?” “下次不会了。”沈关砚花了一些时间终将哄好。 临挂电话前,林佑南又突然说,“我讨厌傅岭南。” 沈关砚轻轻地啊了一下,边林佑南已经生气地把电话挂了。 - 三月初七是沈关砚的生,西朗弗多给他放了一天假。 沈关砚打算跟沈书雅过完生,坐飞机回一趟京都,离上次见面又隔了半个月,他很想傅岭南,还有林佑南。 生当天,沈书雅送了沈关砚一块星空表作礼物。 沈关砚将腕上的表摘下来,戴上沈书雅送的,弯弯唇角,“谢谢妈。” 沈书雅说什么,中午开车带沈关砚出去吃饭。 地点选了一家口味不错的法式餐厅,路程离家不算太近,这让沈关砚有些纳闷。 他跟沈书雅的口味都偏向中餐,往常他俩出去吃都会选择正宗的中餐馆。 沈关砚侧头去看沈书雅,“还有别吗?” 沈书雅拐了一弯,淡淡开口:“两个月的时间到了。” 沈关砚身体一下子僵直起来,抓着安全带心思百转千回。 话在舌尖过了几遍,沈关砚说出来,“最近哥一直有跟我联系。” 沈书雅漠然反问,“所呢?” 沈关砚试图说服沈书雅,“……他会恢复记忆的,他现在我很好,我们私下见过好几面了。” 沈书雅终看了一眼沈关砚,“这么说你们俩现在谈?” 沈关砚说不出话来。 自然是有的,但傅岭南不反感他,他的态度很友好。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沈关砚无法说给沈书雅听,因为她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沈书雅把车停到了餐厅门口,“你俩后谈不谈我不管,现在老实跟我去见这一个。” 沈关砚用力抓着安全带,指甲在软带上留下任何痕迹,像他的反抗在沈书雅心里永远微不足。 僵了好一会儿,沈关砚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见面?” 餐厅泊车员弯腰,礼貌地敲了敲车玻璃。 沈书雅理,看着满脸排斥的沈关砚,讥诮一声,“我不逼你你自己能走出来吗?” 都说男长,女专。 男可把一个放在心里很久很久,身体上可无缝衔接多段感。 女正好相反,德标尺让多数的她们办法接受心里爱一个,身体搞另外一个。 沈书雅不受德标尺的约束,她一贯奉行“身体舒服了,心里也会很快舒服起来”。 她催沈关砚展开新恋,是见不得他为了一个傅岭南要死不活,一点出息都有。 她要沈关砚像多数男一样,把感跟身体分开。 一旦形成惯,到时候谁都不能在感上伤害沈关砚。 沈书雅扣住沈关砚的后颈,让他透过车窗去看坐在餐厅个混血男模。 他的眉眼跟傅岭南有四五分相像,是种很中式的狭长眼型,但傅岭南的五官俊美,他的轮廓则要硬朗许多,是模特圈偏爱的种棱角分明。 沈书雅在沈关砚耳侧说,“我一分钱也不要他的,只要他能让你高兴两天,我可倒贴钱。” 沈关砚眼睫颤了颤,最后垂下来,有去看个。 沈书雅漠然:“男这种东西,要看得见摸得着,悬在天边的,再矜贵也不能要。” 沈关砚小声反驳,“……哥有悬在天边。” 傅岭南悬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抬手能摸到方。 沈书雅松开沈关砚,拉远与他的距离,声音也显得有几分缥缈。 她漫不经心地说,“好,如果傅岭南现在立刻出现,你可跟他走。” “如果不能跟我进去,不然后别再回家叫我妈。” 说完沈书雅懒得再浪费口舌,推开车门,一条腿刚迈下去,车厢内响起手机铃声。 沈关砚迟缓地掏出手机,神色恍惚地滑下接听键。 沈书雅在意,把车钥匙交给了餐厅的泊车员,似乎料定沈关砚会乖乖下车。 直到沈关砚开口叫了一声,“……哥。” 沈书雅眉心微拧,把脸转了过来。 坐在车厢里的沈关砚显然也料到傅岭南会打电话过来,漂亮的眼睛睁得很。 边不知说了什么,沈关砚摇摇头,又点点头,“现在不在家……好……有,有的,我知了。” 很快电话挂断,沈关砚径自呆了一会儿,然后沈书雅说,“妈,我哥来这里了。” 沈书雅神色复杂起来。! 第 39 章 傅岭南来这边是约了一个脑科医生,顺便过来看看沈关砚。 一听是顺便,沈书雅冷笑,“看来你在他眼里也没多重要。” 沈关砚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其实傅岭南没说顺便来看他,只说来看医生,问他今天有没有空。 知道沈书雅不高兴,沈关砚硬着头皮说,“妈,下午我想……” 沈书雅打断沈关砚,“他要见你就自己过来接,怎么,还想让我倒贴油钱?” 她刚才还说可以倒贴钱给男模,但一遇到傅岭南口风立刻变了。 沈书雅不给沈关砚开口的机会,命令道:“下车,吃饭!” - 傅岭南接到沈关砚的电话过来时,沈书雅给沈关砚找的那个模特还没有走。 他似乎很满意沈关砚,吃饭的时候一直找话题跟沈关砚聊。 沈关砚心里藏着事,但又不好没有礼貌,对赫尔曼的问题每问必答。 等沈书雅去洗手间,沈关砚把自己有心仪对象的事告诉了对方。 赫尔曼只是愣了一下,随后表示自己很理解,还跟沈关砚讲起自己上一段的恋爱。 正说着,突然见沈关砚的表情顿住,赫尔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走进来一个男人,对方穿着黑色羊绒大衣,身形修长挺拔。 看清他的长相,赫尔曼突然明白沈书雅为什么会选自己。 傅岭南拿着一根手杖,缓步走过来,脚步虽然偶有停顿,但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沈关砚忙起身,“哥……” 上次见面傅岭南还在坐轮椅,没想到现在已经能借助手杖走路了。 傅岭南很淡地扫过赫尔曼,视线落到沈关砚身上,问,“没打扰你跟朋友吃饭吧?” 沈关砚摇摇头。 不等他说话,沈书雅从洗手间的方向走过来。 看沈书雅脸上没什么表情,沈关砚要说的话顿住,忐忑地叫了沈书雅一声,怕她给傅岭南难听话。 沈书雅不咸不淡道:“叫我干什么?你哥不是来了,跟他走吧。” 听到她这话,沈关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傅岭南这时开口,含歉意道:“最近生了一点病,现在才过来看您。” 沈书雅笑了一下,“我应该谢谢你,没有你,我现在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 沈关砚的脸登时涨得通红,有一种被人扒光扔到太阳下暴晒的羞耻。 沈书雅现在的家底大多都是从傅岭南这里要来的,虽然他出手大方,但沈书雅并不看好他。 因为沈关砚对傅岭南动了真感情,而且很深。 比起沈关砚爱的,沈书雅更想他找一个爱他的。 傅岭南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和气地问,“我能带小砚出去走走吗?” 沈书雅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又嘱咐沈关砚,“傅先生帮了我们不少忙,好好照顾人家, 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晚回来。” 赫尔曼是中英混血,国语讲得很差。 沈书雅语速很快,他不是很能听懂,但猜测她大概说了什么不太好听的话,所以沈关砚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一直垂着头,像是重物压着抬不起来。 看他这样离开餐厅,赫尔曼于心不忍地追过去,用蹩脚的国语叫他的名字。 “关砚。” 沈关砚回身转过头。 赫尔曼大步流星地走到沈关砚面前,“虽然我们是在错误的时间认识了彼此,但我仍旧很高兴今天认识你,你是一个很优秀,也很有才华的人。” 沈关砚看着英朗的赫尔曼,蠕动了一下唇,“谢谢。” 赫尔曼绅士地拥抱了一下沈关砚,“希望你每天开心,永远幸福。” 对于他温暖的祝福,沈关砚眼眶莫名发热。 坐在车厢后座,哪怕挨着傅岭南,沈关砚的心情也无法明朗起来。 他不知道傅岭南有没有听懂他妈妈那些若有若无的暗示,很担心傅岭南误会他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的。 尤其是被傅岭南撞见“相亲”的情况下,他俩还没正式分手,自己就背着他见别人,是谁都会生气吧? 沈关砚埋着首,心里很乱,一只手突然覆到他白皙的后颈。 沈关砚心口一颤,慢慢地把眼掀起来。 傅岭南坐在沈关砚旁边,修长的手摁着沈关砚的后颈,神色看不出异样。 但沈关砚用那双剔透的漂亮眼睛望过来时,傅岭南靠了过来,停在沈关砚近在咫尺的地方,几秒后他含住了沈关砚的唇。 沈关砚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傅岭南垂下的眼睛以及高挺的鼻梁。 等傅岭南离开,沈关砚的四肢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发软,脸上也有了热度。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问道:“哥……你想起来了吗?” 傅岭南看着仰头望向自己的沈关砚,他在沈关砚心里的形象似乎很好,以至于沈关砚不相信他会对一个见了“四面”的人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傅岭南没有否认沈关砚的猜测,“想起一点。” 沈关砚先前的低落一下子被这个消息冲散,眼底闪烁碎芒,很是惊喜的模样。 “哥,你看了医生吗?他是怎么说的,这是不是恢复记忆的前兆?有我能做的事吗?” 沈关砚一口气问了很多,傅岭南只答了一样,“他说多跟以前认识的人接触,多去以前常去的地方,这些都有助恢复记忆。” 沈关砚立刻说,“那要不要去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你不是还要拿东西?” 傅岭南嗯了一声,“等你有时间。” 沈关砚:“老师给我放了三天假,明后还能休息两天。” 傅岭南:“这次怎么放了三天?” 沈关砚有些不好意思,“正好赶上我生日了。” 傅岭南从旁边拿出一个蓝色的天鹅绒盒子,放到了 沈关砚手里。 沈关砚愣愣地看他一眼,然后低头打开了小盒子。 里面是一枚造型别致的金属袖口。 傅岭南说,“提前祝你演出成功。” 其实今天沈关砚已经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了,没想到还能收到第二样,指腹划过微凉的金属扣,心里却热烘烘的。 “谢谢哥。”沈关砚低声说,“我会戴着它上台。” 傅岭南把手放沈关砚脑袋上,就像过去似的揉了一下。 - 沈关砚坐私人飞机跟傅岭南回了京都。 沈书雅在手机里听到这件事之后,她倒是没说什么,平静道:“去吧。” 沈关砚彻底安下心,带傅岭南去了他们住的那套三居室。 屋子好几个月没住人,除了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跟过去没什么两样。 沈关砚跟傅岭南讲了一些他们过去的琐碎生活,傅岭南边听边走进卧室。 主卧的独立卫生间摆着的生活用品都是两样,牙刷一白一蓝,毛巾也是一白一蓝,玻璃浴室门外的拖鞋也是两双。 傅岭南看了一眼,转头问沈关砚,“我们晚上住一间?” 沈关砚的血气轰地朝脸上涌,在傅岭南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他表白,他跟傅岭南就住在一个房间。 沈关砚不自在地垂垂眼,又说,“哥,你要找什么东西?如果是工作上的,那应该都在书房。” 傅岭南嗯了一声,却没往书房走。 这时裴云斯打过来一通电话。 沈关砚掏出手机接通了,很亲近地叫了一声,“裴哥。” 傅岭南看了一眼沈关砚。 裴云斯倒也不客气,张嘴就叫弟弟,“你回来了?” 沈关砚:“嗯。” 傅岭南车祸出事以来,裴云斯帮了沈关砚不少忙,也是裴云斯为他跟失忆的傅岭南架起了桥梁,所以沈关砚很尊敬他。 裴云斯又问,“跟你哥待在一起?” 沈关砚说,“嗯,我们现在在那套三居室。” 听说傅岭南要沈关砚带他过来找东西,裴云斯噗嗤一声,“成,挺成的。” 沈关砚不是很理解,“啊?” 裴云斯神秘一笑,“没什么,就是说你哥知人善用,我跟周盛都不长记性,虽然去过那套三居室,但我俩谁也不记得,就你知道,所以只能等着你回来才能带他去。” 沈关砚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裴云斯是在调侃傅岭南,忍不住朝傅岭南看了一眼。 傅岭南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沈关砚飞快摇了摇头。 裴云斯:“问问你哥晚上要不要一块吃饭,好久没怎么聚过了。” 沈关砚把裴云斯的意思转述给傅岭南,“哥,裴哥问晚上要不要一块吃饭?” 傅岭南道:“改天吧,今天有点累了。” 沈关砚一听他累了,赶紧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然后 婉拒了裴云斯的邀请。 裴云斯听后也只是笑笑,得?[(,我就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反正你哥干这种卸磨杀驴的事也不是一两次了。” 他说这些话时,沈关砚离傅岭南很近,再加上裴云斯声音也不小。 沈关砚赶紧拉远了跟傅岭南的距离,轻声跟裴云斯道了一句再见。 傅岭南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神色仍旧平和沉静。 沈关松了一口气,问傅岭南,“哥,你要喝水吗?” “不渴,过来坐一会儿吧。” “哦,好。” 沈关砚坐到傅岭南旁边,又跟他讲了一些过去的事。 说到裴云斯时,傅岭南问了一句,“你们经常联系?” 沈关砚老实说,“你住院的时候经常联系。” 他永远感激裴云斯在那段时间告诉他傅岭南的消息,还出钱出力地派人保护他的安全。 沈关砚发自内心道:“裴哥人真的很好,有时间一定要请他吃顿饭。” 傅岭南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 晚上沈关砚跟傅岭南回了那套别墅。 林项宜出差不在家,这让沈关砚稍微安心了一些,说实话他是有点怕林项宜。 但这种怕跟怕傅启卿的那种恐惧不一样,林项宜给他的感觉更像沈书雅的加强版。 只是沈书雅永远不会伤害他,林项宜为了傅岭南就很难说了。 沈关砚留宿最高兴的莫过于林佑南,晚上缠着要跟沈关砚睡一个房间。 傅岭南淡淡道:“他累一天了,今晚要好好休息。” 林佑南不敢反驳傅岭南,但把嘴撅起来,用那种含怨又委屈的倔强眼神死死看着沈关砚。 沈关砚受不了他这样的攻势,心肠软下来,“没事,让他跟我睡吧。” 傅岭南没说话。 林佑南明显高兴起来,恨不能蹭进沈关砚的怀里。 晚上睡觉时事情又有了变化,林佑南不知去向,沈关砚还等着一块睡觉。 傅岭南对沈关砚道:“早些睡吧,不用管他。” 沈关砚不免有些担心,“要不要出去找一找?” 傅岭南带着沈关砚找了一圈,最后发现他在自己的玩具房睡着了。 傅岭南把林佑南抱回了自己卧室,一回头就见沈关砚站在门口,一双大眼睛水润发亮,像某种带有雪白皮毛的动物。 傅岭南心念一动,走过去亲了亲沈关砚的眼皮。! 第 40 章 沈关砚眼睫颤了一下,等傅岭南的唇移开,他望着傅岭南,“哥,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对上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眸,傅岭南“嗯”了一声。 沈关砚心里立刻吃了蜜似的,眼底灿然,唇也弯了起来。 傅岭南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早点睡吧。” 沈关砚点点头,“晚安,哥。” 这一夜他睡得很好,不像前段时间噩梦连连。 隔天早上醒来,一脸幽怨的林佑南坐在他床头,沈关砚茫茫然看着他。 林佑南恼恨道:“昨晚说好一块睡,你又说话不算数!” 沈关砚小声说,“你在玩具房睡……”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佑南振振有词的怼了回去,“所以你要把我弄到你的床上!” 一直到吃早饭,林佑南的气都没有消。 沈关砚跟傅岭南说今天想请裴云斯吃饭,板着脸的林佑南立刻说,“我也要去。” 林佑南看沈关砚,沈关砚去看傅岭南。 傅岭南点头应允,“好。” 午饭订在一家闽南菜馆,沈关砚是想在别墅吃,一是傅岭南行动不便,二是他可以煲汤给裴云斯,以表感谢之情。 但林佑南嚷嚷着要出去吃糯米鸡,傅岭南没有拒绝,午饭的地方就这么敲定了。 沈关砚对用餐地点不挑剔,只是觉得简简单单吃一顿饭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之情。 傅岭南没说什么,只是给了沈关砚一段乌亮的香木。 裴云斯受家里老爷子的熏陶,喜欢玩香,傅岭南送的东西正是投他所好。 不用去嗅那块香木,上手一摸,裴云斯就知道是好东西,嘴角向上一提。 “太客气了,弟弟。”裴云斯笑看着沈关砚,“帮你我是真心的,不要你感谢。” 沈关砚没有瞒他,“是哥挑的。” 裴云斯盖上盒子,往怀里一收,“既然是他给,那我就不客气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挤兑傅岭南,“这块奇楠的水准普普通通,我把这么好的弟弟给你找过来了,不值五百年份以上的奇楠?” 傅岭南没理他,倒了一杯白茶放到沈关砚手边。 裴云斯忽然一叹,“我什么时候才能享受这种贴心的服务?” 说着他还把空掉的酒杯往前挪了挪。 沈关砚拿起一旁的酒,起身给裴云斯倒了一杯。 裴云斯眉开眼笑,“还是小砚好。” 一直闷头吃东西的林佑南忽然抬起头,朝着裴云斯狠狠瞪了一眼。 裴云斯伸手在林佑南毛茸茸的脑袋揉了一把,“小鬼头。” 林佑南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扭头对沈关砚说,“不许给他倒酒!” 林佑南不让沈关砚给别人倒酒,自己倒是很热衷‘使唤’沈关砚,要沈关砚给他挑糯米鸡。 他只是吃鸡肉, 而沈关砚吃糯米。 鉴于之前裴云斯总调侃他是傅岭南的“小媳妇儿”,沈关砚没好意思把鸡肉分给也不爱吃糯米的傅岭南。 没想到这样还是会被裴云斯揶揄,岭南,你混得还不如你弟弟,看人家小佑……?” 他话还没有说完,林佑南拿起一个脆皮鹅腿塞到裴云斯嘴里。 沈关砚吓一跳,摁住林佑南手,赶忙给裴云斯道歉,“对不起裴哥。” 林佑南生气地看过来,“不许叫别人哥!” 裴云斯不怒反笑,慢悠悠拿出鹅腿咬了一口,“不让叫也叫好多次了。” 林佑南像战意昂然的小斗鸡,“就是不准叫!” 沈关砚连忙摁住林佑南,“不要闹了。” 裴云斯举起手,“行了行了,我一对二打不过你们兄弟俩。” 林佑南还要说什么,傅岭南开口,“别闹了,吃饭。” 林佑南腮帮子鼓起来,仿佛一只被封印嘴巴的吉娃娃,气鼓鼓了好一会儿。 沈关砚要他给裴云斯道歉,林佑南直接生气地走了。 沈关砚起身想去追,傅岭南摁住他,“有人跟着他,不会出事。” 裴云斯啧了一声,“二桃杀三士。” 沈关砚看向裴云斯,对方已经开始吃菜了。 - 林佑南这次是真生气了,沈关砚走的时候他都没出来送。 冷静了几天,最后沈关砚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以后他叫裴云斯叫裴老师,林佑南则要给裴云斯道歉。 沈关砚至今都不明白一个称呼而已,为什么林佑南会这样计较。 回去训练后,沈关砚就把傅岭南送他的袖扣戴上,每次弹琴都能看到,就像傅岭南一直陪在他身边。 傅岭南每周来这边两次看病,他俩见面的次数也频繁起来。 休息那天吃过早饭,沈关砚就陪傅岭南去看了医生。 医生说脑袋里的血块变小了,让傅岭南多跟过去的人接触,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或许某一天记忆就会全部回来。 看过医生后,沈关砚跟傅岭南去了旧货店。 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黑人,听到傅岭南要找1972年的首版黑胶唱片,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可能会很贵,也不一定能找到。” “钱不是问题,找到后给我打电话。” 傅岭南将联络方式递了过去,老板点点头,拿笔写了几个单词就夹进一本很旧的牛皮笔记本里。 过了两个月,黑人老板才联系傅岭南。 这时傅岭南的腿好得差不多,已经不用手杖了,但沈关砚跟他并肩走还是不敢走太快。 傅岭南推开玻璃门,进店付钱买下那张黑胶唱片。 1972年的唱片已经是很具有收藏价值的古董,傅岭南递过来的时候,沈关砚小心地捧着朝外走。 走到门口才发现傅岭南没跟上,沈关砚回头就见他拿着一个魔 方大小的盒子在结账。 盒子的造型很古怪,是个不规则的几何形,几个角可以转动,中间还刻着字母和数字。 沈关砚接过盒子,转了两下,“哥,这是什么?” 傅岭南说,“应该是机关盒子,看着很奇特就顺手买了,给你打发时间。” 沈关砚真的开始用它打发无聊时间,只要不练琴他就待在角落摆弄盒子。 为此沈关砚看了很多机关解密的视频,一点点摸索打开盒子的方法。 研究了半个月,沈关砚终于成功了。 在傅岭南再次过来时,沈关砚当着他的面演示解锁的步骤,扭到最后一步时,咔哒一声,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戒指。 造型很朴素,就是两个简简单单的指环。 沈关砚将戒指拿了出来,“这个不是我放的,本来就有。” 傅岭南“嗯”了一声,拿走了那个稍大的指环,把另一个留给了沈关砚。 小的这个沈关砚试着戴过,环在他的无名指上尺寸正好。 这之后沈关砚就整天戴着这枚戒圈,他不是一个爱谈私生活的人,但每次别人问他戒指,他的表情都骗不了人。 渐渐的,沈关砚有稳定恋情的消息就传开了。 就连西朗弗都来问过,听说沈关砚真有对象,他还挺惋惜,本来是想撮合沈关砚跟自己的侄子。 跟傅岭南见面的时候,沈关砚反而不好意思戴了。 看到傅岭南修长的手指套着那枚对戒,沈关砚耳根忍不住发热,又偷偷把戒指戴上了。 - 裴云斯来这边出差,顺便跟沈关砚约着吃了一顿饭。 看到他左手无名指那枚素雅大气的戒指,裴云斯长眉微挑,“你哥跟你求婚了?” 沈关砚把手藏了藏,“没有,是从旧货市场掏的。” 平静的声调里仔细听很轻柔,嘴角也有一个浅浅的弧度。 裴云斯觉得不对劲,“什么旧货市场?” 沈关砚把机关盒的事讲给裴云斯,对方听后拉长调子“呦”了一声。 “意外打开的盒子居然有一枚对戒,还是符合你俩手指尺寸的,这戒指可了不得,看来之前听过的那个弗明戈传说是真的。” 沈关砚脸上出现短暂空白,“什么传说?” 裴云斯说,“你听过弗明戈人吧?他们是跨境民族,几百年来一直被欧洲人驱逐,尤其是在二战期间人数骤减。” “他们这些人信奉吉卜,为了向神明祈求种族不灭,各大吉卜师集结起来,共同铸造了一批戒指,年轻的男女只要能套上对戒就能成为夫妻,为种族繁衍后代。” “前两年弗明戈戒指炒得很火,我还以为这是营销,没想到吉卜显灵,还真把你俩给套住了。” 听着裴云斯唏嘘感叹,沈关砚不自觉摸了一下戒指。 吃完这顿饭,沈关砚要付账,裴云斯也没拦,开车把他送了回去。 沈关 砚要下车时,裴云斯叫住了他。 沈关砚回头,裴云斯指了指他的戒指。 “说实话我不信这个传说,但又实在好奇。小砚,你能不能借给我几天,让我看看这个到底灵不灵?” 裴云斯嘴上说着不在意,望过来的眼神却很难让人拒绝。 沈关砚再次摸上无名指,把指环往外拉出一点,又套回去。 如果是其他东西,沈关砚一定毫不犹豫借给裴云斯。 可这是一枚戒指,另一枚在傅岭南手上。 裴云斯笑笑,不能就算了,我也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碰上一个,别人都说我这种性格注定孤独一生,我有时候挺不信的,万一我也像你哥找到一个你呢??” 后半句有几分淡淡的伤感,听的沈关砚很不是滋味。 想了想,他慢慢摘下戒指,借给了裴云斯。 沈关砚不放心地嘱咐,“……不要弄丢了。” 裴云斯指天发誓,“人在,戒指就在!” - 周五傅岭南再来的时候,沈关砚多少有些心虚,一直藏着手。 但在吃午饭的时候,还是被傅岭南发现了。 看着沈关砚空空如也的无名指,傅岭南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问,“戒指丢了?” 沈关砚没有撒谎,如实把裴云斯借走的事说了。 傅岭南出乎意料道:“打电话跟他要回来吧。” 沈关砚愣了一下。 傅岭南已经拿出手机自己给裴云斯打电话了。 对方一接通,傅岭南直接问,“戒指呢?” 沈关砚忽然就生出一种犯了滔天大罪的强烈不安,头皮一寸寸发麻。 裴云斯毫无感知那般,大喇喇反问,“什么戒指?” 傅岭南没说话。 裴云斯突然想起似的,“哦,你是说小砚借给我的那个从盲盒里抽到的戒指?我正想问你呢,这是不是弗明戈戒指,能给人带来桃花运那种?” 傅岭南冷淡道:“今天晚上把戒指送过来。” “不是,为什么呀?这又不是你求婚用的戒指,我今天很忙……”裴云斯实在装不下去了,哈哈大笑起来。 傅岭南挂了电话。 沈关砚小鹌鹑似的缩在一旁,一副等傅岭南打完电话就被发落的模样。 傅岭南把手机放到了一旁,夹了一块排骨给沈关砚,“吃饭吧。” 看他似乎没有生气,沈关砚放松下来,用筷子捡起那块排骨。 正要往嘴里放,傅岭南开口,“戒指别再借出去了,那是我找人订做的。” 啪嗒一声。 沈关砚的排骨掉了。! 第 41 章 当天晚上裴云斯就坐飞机将戒指送过来了。 “我没多碰,你给了我之后我就放这个盒子里。”裴云斯连戒指带戒指盒一同塞给沈关砚,“收好!” 沈关砚在裴云斯脸上看不到一点胁迫的样子,反而如沐春风,笑容满脸,并不像他在电话说里说的今天很忙。 沈关砚再傻也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裴云斯噗嗤一声,“我早跟你说过你哥闷骚。” 沈关砚是真的没有想到戒指是傅岭南特意订做的,因为他亲眼看见傅岭南从旧货铺老板手里买来,之后转手将机关盒给了他。 戒指是什么时候放的? 难道是提前跟那个黑人老板打过招呼,但为什么要这样做? 裴云斯笑着摇了摇头。 沈关砚还是太单纯了,不了解傅岭南的本质。 闷骚不是有话闷在心里,它的精髓在于“骚”这个字上。 所谓的骚就是有些话不会通过自己的嘴说出来,有些事也未必是自己来办,就算是自己办也会绕一个大圈子。 就像上次他们一块吃饭,林佑南不让沈关砚喊他裴哥。 那只是林佑南的意思? 必然不是,相反林佑南只是替傅岭南上战场的马前卒。 兄弟俩在这种事上都一样计较,只不过傅岭南想在沈关砚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所以通过林佑南之口达成目的。 傅岭南的骚就在于,他热衷于绕很大的圈子,在沈关砚面前表现出毫不费力的样子。 沈关砚以为他跟傅岭南的感情是水到渠成,其实都是傅岭南在后面推波助澜。 偏偏沈关砚单纯,而且还很吃傅岭南这套。 - 拿到戒指后,沈关砚给傅岭南发了一条消息。 中午吃过饭后,林项宜有事把傅岭南叫了回去,虽然沈关砚明天还休息,但明天是沈书雅的生日,他也就没跟傅岭南回去。 傅岭南很快回复过来,但只有简单的一个“好”字。 沈关砚没再发消息打扰傅岭南,下楼又练了一会儿琴。 临睡前傅岭南也没像往常那样互发晚安的消息,沈关砚知道他没生气,怕傅岭南在忙,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放下,洗漱完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沈关砚起床,刚拉开窗帘就接到了傅岭南的电话。 沈关砚穿着睡衣跑出去,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车子。 进入盛夏后,这几天室外的温度持续高走,傅岭南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车门烫得很。 沈关砚跑过去才发现,汽车停的地方正好能看见他卧室的窗。 见沈关砚跑得满头是汗,傅岭南从车内抽两张纸给他。 “哥。”沈关砚气息微喘,“外面有点热,进去说吧。” “不用了,今天还有点其他事。”傅岭南拿出一盒生日蛋糕,还有一份礼物,“帮我跟你 妈说一句生日快乐。” 看礼盒的形状应该是珠宝首饰,傅岭南出手送的肯定不会太便宜, ?策马听风提醒您《在豪门做漂亮小可怜》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沈关砚只把蛋糕接过来,低声说,“这个就可以了。” 傅岭南把礼物放到蛋糕盒上,“没多贵重,一份心意。” 沈关砚犹豫了几秒,最终道:“谢谢哥。” 顿了一下,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不上去坐坐吗?” 傅岭南说,“下次吧。” 沈关砚知道了他是真的有事,怕耽误他办事,忙道:“哥你去忙吧,路上小心。” 傅岭南“嗯”了一声,却没有回到车上,垂眸看着沈关砚。 沈关砚的心跳忽然加速,慢慢挨近傅岭南,仰头碰上了傅岭南的唇。 傅岭南摁住沈关砚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 沈关砚红着脸朝回走,走到家门口,一抬头就看到二楼阳台上的沈书雅。 沈书雅神色很冷淡,转身离开了。 沈关砚身上的热度瞬间冷却下来,在门口站了几秒才进去。 沈书雅一身真丝睡袍走下楼,没化妆,头发也没打理,透着一种随性的慵懒。 沈关砚讨好地叫了她一声,“妈,这是哥送你的生日礼物,还有蛋糕。” 沈书雅没接这话,只是问,“早上想吃什么?” “都好。”沈关砚把蛋糕放进冰箱,偷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杂志的沈书雅。 早饭吃的很简单,燕麦粥跟面包,还有一些鸡肉。 傅岭南送的礼物一直摆在桌上,沈书雅看都没看一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关砚在沈书雅面前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套成色非常好的翡翠三件套。 耳环、项链,还有一个玉镯。 沈书雅皮肤白,气质出挑,长相又是中式的古典美,无论是金、玉,还是珍珠,戴在她身上都不显俗气。 沈关砚殷勤地问,“妈,你要试试吗?” 沈书雅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才漫不经心看过来,“我收下不是又叫你哥破费?” 沈关砚忙摇头,把首饰盒又往她面前凑了凑,“不会,就是给您买的。” 沈书雅终于肯接了,沈关砚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吧嗒一声脆响,沈书雅忽然把首饰盒盖上,望过来的视线不算冷,但也不友好。 她问,“就这么喜欢傅岭南?” 语气不重,却让沈关砚的心脏收紧。 在沉默的数十秒里,沈关砚在脑海想了许多个喜欢上傅岭南的理由。 现在他跟傅岭南住的地方隔了一万多公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傅岭南深夜坐飞机过来,为沈书雅送来了蛋糕跟生日礼物、跟他见了五六分钟的面,然后就离开了。 傅岭南为他做了很多很多这样的事,虽然傅岭南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但沈关砚在他身上感受了包容跟爱。 这样一个人,喜欢上他是一件很容易很容易的事。 沈关砚抚上无名指那个圆环,眸色柔软,声音也很轻,“妈妈,我爱他。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我爱他,就算我们最终会分手,我也爱他。” 沈书雅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很快沈关砚又说,如果有一天他对我的感情变淡了,我会难过,但也会好好生活。∞[(” 知道沈书雅为什么不愿意他跟傅岭南在一起,沈关砚想说服她,但说出来的话都是气音。 “妈妈,我不会变成没有出息的人,我会努力坚强起来,不会像前段时间那样。” 他之前那么难过,是因为傅岭南受伤住院,而他却不能去医院探望。 看着沈关砚湿润的眼睛,沈书雅沉默良久,重新拾起筷子,淡淡地说,“吃饭吧。” 沈关砚幅度很小地吸了一下鼻子,沈书雅递过来一张纸巾。 说不出是揶揄,还是轻嘲,沈书雅道:“没见过哪个坚强的人动不动就哭。” 沈关砚闻言没好意思去拿纸巾,屏着呼吸努力把泪忍了回去,然后小声问,“要切蛋糕吗?” 沈书雅不咸不淡:“老了一岁有什么好庆祝?” 沈关砚没敢再说话,给沈书雅夹了一道菜。 下午沈书雅离开后,沈关砚打开冰箱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吃。 奶油很厚,很好吃,沈关砚想给傅岭南发消息,又担心自己会打扰他工作。 晚上傅岭南倒是主动问沈关砚有没有吃蛋糕。 沈关砚趴在枕头上,很认真地回傅岭南的消息,告诉他自己吃了蛋糕。 很快傅岭南的电话打过来,第一句是,“砚砚。” 沈关砚愣了一下,呆呆地问,“哥你喝酒了?” 傅岭南嗯了一声,“声音很明显?” “不是。”沈关砚说完又小声补了一句,“你每次喝醉都这样叫我。” 傅岭南尾音比平时略微上扬,开口问沈关砚,“哪样?” 沈关砚耳尖动了动,把自己往夏凉被里埋了一点,“就是……叫我砚砚。” 傅岭南似乎笑了一下。 沈关砚嘴角不自觉软下来,“哥,你现在在家?” 傅岭南说,“没有,在佛罗达办点事。” 佛罗达离沈关砚住的城市不算太近,坐飞机也要两个多小时。 傅岭南又问起了沈书雅,“礼物喜欢吗?” “喜欢。”沈关砚省去中间一大段的事,只把开心的结果讲给傅岭南说,“下午试戴着好看,晚上约会也没摘。” 傅岭南捕捉住了重点,“家里就你一个人?” 沈关砚点点头,“嗯,这边治安不错,而且我把门锁都关好了。” 傅岭南没再说什么。 - 挂了电话,沈关砚心情愉悦地关灯睡觉。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沈关砚接到傅岭南的电话,迷瞪瞪下楼把房门打开了。 傅岭南站在月下,没沾染半分夜色的阴郁,长身玉立,眉目俊美分明。 哪怕看到他真人,沈关砚也没有多少真实感。 隔着半扇门与傅岭南对视了五六秒,那双形状姣好的杏胡眼睁成圆钝钝的猫眼,看起来有点呆,但也很漂亮。 好半天沈关砚挤出一句,“……哥?” 傅岭南垂下的眼眸映着沈关砚,“是我。” 沈关砚胸口那颗心扑腾扑腾的,以至于说话都有些发紧,“进,进来。” 傅岭南随着沈关砚上了楼,他安排傅岭南坐下后问,“哥喝水吗?” “不渴。” “那吃蛋糕吗?” “不饿。” “热不热?” 不等傅岭南答,沈关砚已经去拿遥控,想要将温度调低一些。 他刚低下头,一只手就捏住他的耳朵,沈关砚身形剧烈一顿,仿佛捏住的不是耳朵,而是自己的命门。 傅岭南的手捻着沈关砚有点肉的耳垂,语调还是那样平和,每问必答道:“也不热。” 但沈关砚开始热了,保持原姿势几秒,才抬头怯怯看了一眼傅岭南。 沈关砚把头转过去时,傅岭南吻了过来。 沈关砚打心底是期待跟傅岭南亲近,被傅岭南吻的,颤颤地把眼睛闭上,脑袋却仰起来。 月色在窗上铺了一片银白,傅岭南把沈关砚抱到月下吻他。! 策马听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