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仙界装瞎》 坠崖 闻叙当然不是瞎子,相反,他的眼睛不仅看得很清楚,还没有读书人用眼过度造成的“短视”,可很多时候,他的眼睛却还不如一个瞎子。 至少瞎子可以光明正大地不认得任何人,可他却不可以,因为他是个视力正常的人,但偏偏他就是记不住任何人的长相。 如果他是王侯将相,自然可以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可偏偏他出身鄙陋,若不是有幸被老秀才收养,他或许还是街头那个随时会冻死于寒风中的弃儿。 没错,闻叙曾经是个无名无姓的乞儿。 说实话,乞丐特别是小乞丐的生活是非常困顿的,所以乞丐不会换衣服,也不会怎么洗脸,小闻叙是可以轻而易举认出每一个同伴的。 如果他安于这样的生活,认不清长相对他而言无伤大雅。 可他并不甘于只做一个小乞丐,所以在打听到闻老秀才准备收养一个聪慧的养子后,他想尽了办法去偶遇去表现,所幸他似乎真的很有天赋,老秀才没过多久就收养了他,并为他取名为闻叙,他也从一介乞儿变成了秀才之子。 但同时,他也知道了老秀才收养他的原因,一是因为老秀才无妻无子,需要一个儿子摔盆送终,二来便是因老秀才对于科举的执念。 换句话说,老秀才自觉科举无望,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了养子身上。 但闻叙并不觉得读书很苦,相反他其实蛮喜欢读书的,因为他读多少书就都会记在脑子里,不论过多久他都记得,可与人交际就不同了,他依旧记不清任何人的长相。 闻叙是个聪明人,他非常努力地隐瞒这一点,并且做得非常成功,哪怕是他的书童,也只是认为自家相公读书太用功,有时候不太记得人。 老秀才呢,他只关心闻叙的学业,再者认不清人脸这种病症简直闻所未闻,他当然也不会多想。 闻叙的日子就安稳了下来,他一步步按照老秀才的期望,从童生考到秀才,又在十八岁这年有了举人功名,成了碧洲郡最年轻的举人老爷。 闻家的破烂门槛,都要被富商巨贾的礼物踏平了,闻老秀才更是高兴得语无伦次,又说是苍天有眼,又说要祷告先祖,反倒是闻叙本人,对此非常平静。 但别人见他如此气定神闲,又夸他定性非凡、将来必成大才,闻老秀才就更高兴了,本来病得挺厉害,这会儿都能下地走路了。 可这阵风头过去,闻老秀才的身体又不好起来,甚至很快就病入膏肓了。 闻叙至今还记得养父临死前的模样,说实话老人临死前模样都不太好看,但好在他认不清长相,所以只记得养父瘦成了一把干柴的骨头,褐色的皮肤紧紧包裹着,里面藏着一个已经衰老的灵魂。 他原本以为,他们父子间不会有很多温情,但闻叙没想到的是,养父临终前居然跟他说,如果不想要继续科举,就停止吧,从前是他太过执念,才会那么严苛,等他死后,可自行择选人生志向,无需考虑旁人的想法。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闻叙当然听过这句话,可看着已经死去的养父,他心里除了空了一大块,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感觉。 其实他很想告诉养父,自己并不厌恶读书,也并不厌恶严苛,他只是……可能他就是个怪胎吧,所以刚出生亲生父母就丢弃了他。 闻叙按照养父的意愿,将他入土为安,他也在坟前结庐三年为其守孝。 这三年,他谁也没见,就连书童都遣走了。 他每日读书,累了就在山中走走,甚至还种了一小块菜地,若不是县老爷派人过来问他今年是否入京赶考,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举人了。 闻叙对着老秀才的坟墓思索半天,当即就决定出去见见世面。 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哪怕无法金榜题名,也该出去见见广阔天地,闻叙觉得自己是时候走出碧洲郡了。 毕竟,他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街头乞儿了。 闻叙自认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事实上因为眼睛上的小毛病,他非常喜欢“谋定而后动”,就像他认不清别人的脸,他就去观察别人的穿衣习惯、走路姿势、说话声音、个人口癖等等,这虽然很麻烦,但确实是他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三年过去,他或许有些生疏,但……也不至于生疏至此啊。 闻叙可以非常笃定,面前的这三个人,他一个都见过,可就是这样的三个人,在他入京不久后,追杀了他整整七天七夜。 就在刚才,闻叙的胸口被人砍了一刀,手臂也向外翻折,他的血落在尘土上,很快隐没于无形,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极速的失血让他眼前发晕,面前的三个人都要晃成九个人了,他使劲摇了摇头,可依旧收效甚微。闻叙扶着肩膀,半靠在崖边的巨石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步步迫近。 “跑啊,怎么不跑了?” 闻叙心想,我倒是想跑啊,可实在是跑不动了,便开口:“至少,让我当个明白鬼吧。” “小子,要怪就怪你生错了面孔,下次记得投个好胎吧。” 来人显然深谙迟则生变的道理,再者这滑不留手的书生鬼得很,明明武艺粗浅,却溜了他们三个整整七日,这事若是传出去,他们干脆回老家种田算了。 钢刀举起,闪出凛冽的刀光,闻叙只觉得眼前一闪,耳边忽然响起了老秀才临死前的话,所以他的人生究竟是为了做什么呢? 是读许多书讨老秀才欢心,却被告知其实不读也可以。 是好不容易读了这么多书,却在踏入京城时被莫名其妙地追杀。 还是说他本就不该挣扎,应当做个乖巧的乞儿? 不—— 闻叙感觉到了逼近的罡风,这一刻他无限接近死亡,又迸发出了无限的求生欲望,他想,再赌最后一次吧。 他宁可掉下悬崖摔死,也不想死在这三个人手上。 适时,忽然有一阵妖风从山谷之下卷了上来,闻叙已经忘了身上的伤痛,他拼命奔到崖边,钢刀已经迫到了他的背部,他甚至能想象到刀尖刺入他身体的过程,然后下一刻—— 他被风卷起,然后落入深崖。 除了地上密集的血点,再没有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 “老大,现在怎么办?” “下去找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件事办不好,你我都得死!” “可可可是老大,这底下是死人林啊,那个大名鼎鼎只进不出的死人林,从来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过!” 老大一听,登时脸色大变,不过很快又恢复冷面:“既是死人林,倒也得宜,等下我们在林外守上三日,他若不出来,多半便是死在里面了。” 况且按照这小子的伤势,若无人救治,绝活不过今夜。 但不知为何,老大的心里一突,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书生当真是邪得很。 ** 新禄四八五年,又到了修仙界六年一度纳新的日子,卞春舟早早就到了雍璐山脉报名。作为天下五宗之一,雍璐山位于雍璐山脉的最深处,也是天下五宗之中招收新弟子数量最少的。 卞春舟不贪心,只要能成为外门弟子,他这次就算是不虚此行。 “对牌拿好,三日后到阵法中心集合参加初试,过时不候。” 卞春舟自小心拿好,三日后一早就去了阵法中心排队,到的时候天还蒙蒙亮,门口却已经大排长龙,多是像他这样有些练气基础却还未真正入道的人,当然也有修仙世家子弟,腰间不仅佩了储物袋,手里还都拿着法器。 卞春舟看得眼热不已,默默收回了发红的眼睛。 哎,他什么时候也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啊,散修果然没混头,想他好好一个985在校脆皮大学生,还没毕业走上人生巅峰呢,就嘎嘣一下穿来了修仙界。 没有惊世的天赋家世,也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穿书奇缘,有的只是茅屋一间、灵石几颗,散修亲爹早早陨落,他搜集了好半天衡泽大陆的信息,最后选择了雍璐山。 所以,拜托拜托啦,这次考的一定要会!就算不会,也能蒙对! 抱着这种乐观的心态,卞春舟交了对牌,然后到了初试中转区,进去后他才知道,雍璐山的初试考试是将考生投放到一处密林秘境中,考生带出的灵植越多,品阶越高,则考中的几率越高。 换句话说,他们是群免费挖草的,并且还挖得心甘情愿、迫不及待。 卞春舟:6。 等待传送的空隙,卞春舟又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家当,一柄低品阶的宝剑,是从亲爹那里继承来的,而荷包里,是用他的全部家当买的回血丹和补气丹,当然是最低阶那种,但哪怕是低阶,也已经足够他使用了。 卞春舟心里有些忐忑,甚至有种再次奔赴高考考场的错觉,但当他经过阵法传输安稳落地后,他就……根本没心思七想八想了。 因为他刚一落地,就被一个人砸中了,好家伙,要不是他好歹是个炼气期,恐怕现在他已经二次噶了。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公德心,往别人身上砸是几个意思!你说话啊!” 误入 卞春舟气得爬起来找人掰头,真是人善被人欺,今天他要是能咽下这口气,他就不姓—— “喂,兄弟你怎么吐血了,喂喂喂,你别吐这么多啊,你别死我脚上啊,你这是讹人你懂不懂!” 卞春舟吓得连退三步,该说不说修了仙这身体素质就是嘎嘎好,那么大个人砸他身上,他就是当场稍微痛了一下,现在已经毫无感觉了。 但死过一次,卞春舟惜命无比,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他给自己来了颗补气丹顺顺气,毕竟考试可以不过,但开局必须满血。 就是地上这兄弟,怎么感觉快没气了?同是炼气期,这兄弟未免也太脆皮了一点吧? “兄弟?大兄弟?” 地上的兄弟依旧不吭声,卞春舟没办法,他这人就是心肠太软,根本做不到见死不救。明明该是争分夺秒的考试时间,他想了想,还是掏出回血丹给人喂了两颗。 同是考生,他只能给这么多了,再多可就不礼貌了。 闻叙其实醒着,或者说勉强醒着,刚才砸下来的时候他瞬间失去了意识,但很快胸腔剧烈的疼痛又将他的意识唤醒,他努力隙开眼睛,却只能看到血红色的一片。 他应该是快死了,闻叙艰难地想着,但好在没死在那三个人手里。 他颇为平静地想着,正是这时,有个陌生的声音一直在叫他兄弟,并且声音越来越响,叫他根本无法忽视。 难不成,是勾魂鬼使? 闻叙懒得理会,当然也没力气理会,而且他都快死了,谁管它身后洪水滔滔啊。 然而这人竟不依不饶起来,但此时闻叙的五感已经接近于无,他只觉得声音从非常遥远的彼岸传来,而就在他想要试着去听清楚时,他身上的剧痛居然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脑中,下一刻他睁开眼睛,那种濒死的感觉居然奇异地……消失了。 “哇,你醒啦!” 卞春舟本来都打算走了,至于损失的两颗回血丹就当他日行一善,谁知道刚准备站起来,就对上了一双……无神的眼睛。 闻叙还有些呆,因为就在刚刚,他偷偷掐了掐自己,居然很痛!他居然没有死! “我……没死?” 卞春舟一听,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便说:“你当然没死,刚进破云秘境你就砸人,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破云……秘境?! “你救了我?”闻叙虽然才刚刚濒死还生,但常年伪装的本能还是让他下意识隐瞒了自己被人追杀坠落悬崖的经历。 卞春舟点了点头:“当然,不然你以为还有谁!”修仙界一向信奉弱肉强食,野外杀人夺宝的事情常有发生,但这里是破云秘境,是雍璐山考核弟子的初试场,应该不会有傻子一上来为了两颗回血丹恩将仇报吧。 “多谢你救我性命,我叫闻叙,余又叙,草字不惊,不知兄台尊敬大名,他日我必报兄台救命之恩。” 这家伙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又是姓名又是字的,卞春舟越看越觉得奇怪,但观其周身气息,确实是通了气海的修行者:“救命之恩就算了,两颗回血丹的事,至于我叫什么,也不重要,我忙着采灵植,闲谈就婉拒了哈。” 说完,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毕竟考试不等人啊,他又不是天之骄子,可不得抓紧时间以量取胜啊。 闻叙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稍稍舒缓了半口气。 真是没想到,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他居然都没死,这只能证明他命不该绝。闻叙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好饿,饿得几乎走不动道了。 方才的救命恩人说,这里是破云秘境,又说给他疗伤的药丸名为回血丹,闻叙读书万千,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再者方才那人口称急于采灵植,灵植他虽也未曾听过,但这名字却很好理解,毕竟坊间总有许多杂书话本,里面总有幸运者误入仙境,而仙人并不怪罪幸运者,甚至还会给出令人长生不死的灵植丹药,甚至还会让仙女陪幸运者回家。 所以,他是遇上仙人了? 闻叙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当然是在笑话自己的异想天开,世上若真有仙人,为何世道如此不公!为何他会被平白无故地追杀,哦,也不算平白无故,那人说他生错了面孔。 闻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真可惜啊,他并不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 只是现下他侥幸活了下来,可那三个人来头不小,恐怕在没见到他尸体之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在县城里,一个举人就足够受人尊重,但在京城天子脚下,别说是举人了,就是进士都多如过江之鲫,闻叙很明白,他不能再回京城赶考了。 他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第二次。 更甚至,七天七夜的追杀加上这一场坠崖濒死,他都不知道仇人是谁,这对于有些记仇的闻叙而言,实在是难受不已。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活了下来又不能去赶考,那么就先立个小目标吧,他得积蓄力量找到追杀他的元凶。 闻叙很快做好自我疏导工作,大概是饿过劲了,他反而觉得没那么难受了,甚至觉得身上的伤口痒得厉害,他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竟然摸到了结痂的血块。 再低头一看,伤口居然都愈合了。 闻叙很快将自己的身体检查了一遍,除了骨折的左臂,其他伤口居然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五感都敏锐了不少,比如现在,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木香气。 甚至这个香气越来越浓,浓到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可是不对啊,做梦的话应该不会痛才对。 闻叙下意识去摸骨折的左臂,剧烈又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奇迹。托幼时当过乞儿的福,闻叙是会接骨的,乞丐没人权,常有被人殴打驱赶的情况出现,又没钱看病,只能自己瞎弄。 闻叙打小就聪明,有个老乞丐会正骨,他就去献殷勤,很快就学了点粗浅的医术,当然后来有更好的出路,他就转去读书了。 艰难地给自己正了骨,只是条件有限,他没办法固定伤处,只用破烂的衣摆布条随便绑了绑,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些吃的裹腹。 流了那么多血,又被追杀了这么久,他现在还能站着,闻叙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坚强了。 只是走着走着,他竟觉得左臂不疼了,伸手动了动,竟也没有任何滞涩的感觉,闻叙怀疑是那两颗回血丹的作用,若真是如此,他当真是欠下了极大的恩情。 或许对方只是随手为之,但于他而言,却是第二条性命,若有机会,他必定要回报这份恩情。 闻叙看人不记人,但看其他事物却是无碍的,此处水草丰茂,空气都好闻至极,他越走越觉得不像人间,毕竟从碧洲郡出发,他一路也游览了不少名胜古迹、山川河流,绝没有一处地方如同此间这般奇异诡谲。 之所以说它诡谲,是因为他走了这一路,居然连一只动物都没看见,若是人间,这般水草丰茂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没有蛇啊。 而且树上的果实都长得很……奇形怪状,因为过于奇怪,他甚至都不敢吃。 于是很快,他就又走不动了,为了节省体力,闻叙闭着眼睛靠在了树上,这是附近唯一一棵枯萎的树,树干笔直地伫立着,没有枝丫,看着就让人有安全感。 闻叙又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草木香气,事实上从他醒来之后,他就有种奇异的感觉,他仿佛能够嗅到空中飘来的风的气息,风带来了香气,带来了各种各样奇异的信息,但很可惜,他对此地一无所知,便也无从分析。 静待片刻,闻叙当即决定往草木香气飘来的方向走去。 灵植,草木香气,这个实在不怪闻叙过多联想,他在此地只见过救命恩人一个,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有种预感,等再见到救命恩人,他就能从这个地方出去了。 ** 卞春舟只觉得自己运气糟透了,一进秘境就被人砸了,赔偿没要到不说,还搭进去两颗回血丹,好不容易摆脱那个奇怪的大兄弟,一路逛了小半圈,除了长得到处都是的丹香草,他居然连一株二品灵植都没有挖到。 离谱这两个字,他已经在心里写了足足八百遍了,再这么下去,别说是通过考试了,没垫底都是他祖坟冒青烟。 怎么回事,他都日行一善了难道还不能涨人品吗?凭什么啊! 卞春舟气呼呼地蹲在地上找灵植,就差拿放大镜看了,可惜他看来看去,全是低阶丹香草,丹香草这种东西,都是当柴火论捆卖的,他就是采再多都没有用。 他又撅着屁股在地上好一顿翻找,然后……累了,毁灭吧,雍璐山其实也就那样,是吧,此处不留爷,他可以大胆一点去考天下第一大宗合和宗。 卞春舟心里酸溜溜地想着,刚准备爬起来继续找,就听到背后有人欣喜地开口:“恩公,是你吗?我可找到你了。” 卞春舟:“哇——大白天吓人,你是要吓死谁啊!” 闻叙:…… 装瞎 闻叙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虚弱地开口:“我很像鬼吗?” 卞春舟拍了跑差点飞出去的小心脏,心想我的警惕性有这么差吗?居然叫人近身了都没发现,虽然还隔着十来米呢,但这个距离对于修士来讲已经称得上“贴身”了,要知道那些元婴老祖,是可以隔着万里之遥隔空杀人的。 “你站住!别走太近,你脸白得跟鬼似的,我怕你又讹我身上!”卞春舟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说得有点重,便又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很忙的。”忙着跟丹香草斗智斗勇呢。 闻叙闻言,歉疚就笑笑:“抱歉,吓着恩公了,是我的错。” 仔细一看,这个脸色煞白的大兄弟长得有点俊啊,跟前世隔壁艺术院校的校草有的一拼,哎呀老天爷啊,看在他今天救了个大帅哥的份上,求赐机缘啊。卞春舟心里默默搞玄学,面上倒是绷住了:“你不用叫我恩公,怪叫人不习惯的。” “可我不知恩公如何称呼,我……” “喂喂喂喂——你别倒啊,两颗回血丹下去你的伤不会还没好吧?哪家大佬出的手这么毒辣?咦?只是饿晕了?你几天没吃饭了?” 不是吧,修仙界的炼气期为了参加仙门考试连吃颗辟谷丹的时间都没有了吗?一定要这么卷吗? “可能……两三天了吧。”也有可能更久,闻叙不太记得了。 好家伙,这谁听了不得竖起大拇指啊,卞春舟看了看人腰间无一锦囊,就大咧咧开口:“你的辟谷丹呢?” 闻叙不理解,但他会搪塞:“我的东西,都被人抢了。” “什么人啊,这么不挑,连辟谷丹都抢!”卞春舟义愤填膺地说完,又很快回过劲来,“不对,你很不对劲,敢来参加雍璐山选拔的人,绝不会去抢与试者的辟谷丹,你找我到底是何目的!” 卞春舟只是没有经验,又不是真的蠢,他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低阶灵剑:“说!”当然了,叫他真的杀人,他是不敢的,但吓唬吓唬人他还是可以的,毕竟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我……”闻叙轻咳了一声,脸色又白了一个度,他伏在地上,将自己的要害直白地曝露在兵器之下,“我确实是有目的接近恩公的。” 哇,果然如此,修仙界人心不古啊:“继续说啊。” “我不知该从何说起,但就如恩公所言,我若真有歹心,不可能饿到现在浑身无力,我……实不相瞒,我不知此地是何处,我是误入其中的。”闻叙说完,腼腆一笑,他虽认不得别人的长相,却知道自己生得不错。 “误入?这绝无可能,破云秘境可是独属于雍璐山的灵植秘境,雍璐山不至于连一个普通炼气期都拦不住,你越说越离谱了。” 闻叙苦涩一笑:“实不相瞒,七日之前我被三人无缘无故追杀,今日我已是黔驴技穷,因不想死于那三人之手,这才愤而跳崖,却没想到会砸中恩公,还侥幸活了下来,恩公救命之恩,闻叙铭感五内。” 这看着……确实不像演的哈,可是坠崖掉进秘境这种桥段,不应该是像他这样的穿越主角才配拥有的吗? 卞春舟半信半疑,剑也未收回去:“那你找我到底什么目的?” “我……饿了,但我身无长物,此间又无动物,我无法狩猎,也无从判断树上的果实是否可以食用,所以不知恩公可否……” 好特么朴实的目的,卞春舟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但很快他就尖叫起来:“什么!树上有果实吗!长什么样!为什么我没有看到!这不可能啊!” 闻叙一听,没直接描述,只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饿得两眼昏花,走路都是闭着眼睛走的,就感觉踢到了不少果子,可四周过分寂静,又没有动物出没,便不敢吃。” 卞春舟:!!!!!! 对方若详细说明果子长什么样,卞春舟反而不怎么信,可看这位大兄弟的身体状态,都饿成这样了,修士性格多高傲,不太可能用这么拙劣的借口骗人。 他现在有些蠢蠢欲动了。 “那个,大兄弟,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我请你吃辟谷丹,你带我去摘果子,怎么样?” 闻叙想都没想就点头:“好。” “这么痛快?不会是有什么陷阱吧?” “没有,我不过一介普通凡夫俗子,更何况算计恩人,那是要天打雷劈的。”闻叙自问还是有些原则的,虽然他的原则有时候很会自如伸缩,但没必要拿这个骗人。 卞春舟想了想,决定赌一把,毕竟不赌就得垫底,赌了还能抢救一下,雍璐山初试禁止杀人,如果赌输了,最差就是被直接淘汰,那从此以后他就封心锁爱,再不相信任何一个帅哥的承诺。 当然最主要的是,辟谷丹并不值钱,四舍五入,他这算是空手套白狼。 “诶——不对,你这样的还是凡夫俗子,你让我们普通人怎么活!”帅而不自知,更值得信赖了呢。 闻叙吃了辟谷丹,没过一会儿就觉得胃部和暖起来,很快饥饿的感觉就完全消失了,他心想好神奇,此等丹丸若是流传出去,必然极受守孝人追捧。诶,连吃了三年小青菜小白菜,闻叙自认还是有几分发言权的。 “没有,我……” 卞春舟又对上了这人无神的眼睛,好奇怪啊,他居然没在这人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你——” 闻叙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又吓到恩公了?” 依旧是无神的眼睛,卞春舟忍不住伸手在人眼前挥了挥:“你看不见?” 闻叙本来准备解释的,毕竟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认不清人这事,他脑子里准备了一千一万个理由来解释他的异常,但……或许当个瞎子也不错啊。 他现在又不是乞儿,又不用科举入试,也不可能回碧洲郡,而且一个瞎子明显能够降低别人的戒备心,闻叙心思一转,立刻点了点头:“抱歉,还是被恩公你看出来了啊,我以为我瞒得很好的。” 他说完,甚至直接闭上了眼睛,从衣摆上扯了块布蒙住了眼睛。 卞春舟:我真该死啊! “不对啊,你不是修士吗?修士怎么可能会看不见!”只要灵石到位,除非是心脏、丹田或者是灵根出了毛病,要不然断肢都能当场长出来,并且和原装的一样好。 闻叙一愣,难怪他觉得这人对他有些过分警戒了,原来是误把他当作同类了,他心里立刻思忖一番,随后开口:“我不明白恩公在说什么,我并不是什么修士。” 虽然隐瞒假装或许对他而言更为有利,但他所知的情报信息太少,假装修士被戳穿的可能性太高了,闻叙还是决定坦诚一些,这人心肠很好,至少自他记事起,他很少受这般不求回报的好意,人生中大多数东西,都是他努力求来的。 所以面对这样的人,如果可以,他也并不想展现出自己过分市侩精明的一面。 “这不可能,你分明通了气海!” 闻叙不用装就能自然表现出惊讶:“什么是气海?” “就是丹田里啊,你能感觉到的吧,一个一个的小漩涡,那就是你步入炼气期的标志,你别跟我装傻啊。” “是这里吗?”闻叙仔细感受了一下,居然还真有,虽然很小,但确实有个很小的气旋:“怎么可能?” 卞春舟:我不会遇上了一个傻子吧?! “可我从前,当真只是一个凡人,这个气海若不是恩公提及,我肯定至今都未发现。”闻叙心中忍不住惊喜,他有气海,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也可以当修士,虽不知修士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从恩公出手便能活死人的手段来看,必然比考科举更有意思。 这么一想,闻叙心里的阴霾顿时散了不少。 “真的?”卞春舟还是不太相信,虽然他是个外来芯子,但凡人通气海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随随便便就能通,那修仙界恐怕早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自然是真的,恩公不是要摘果子应试吗?我保证一颗不取,都给恩公。” 卞春舟这下更怀疑了:“你都给我?那你自己呢。” “我本就是误入,根本不通此间规则,加上眼睛不利,还需等出去后再谈后事,恩公若不信,我可以发誓。” 这不会是个傻白甜吧?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卞春舟良心隐隐作痛,有些欺骗良家妇男的感觉,但等他看到挂满枝头的红珠果时,他觉得这把稳了!!! 红珠果哎,二级灵果,品相好的能达到三级灵果的状态,这个数量,发了发了。 “恩公,我有没有帮到你?” “嗨呀,叫什么恩公啊,我叫卞春舟,春雨如舟。” “我叫闻叙。” 卞春舟正拿着玉盒装红珠果呢,幸好这玉盒是雍璐山提供的,不然以他的资产根本买不起储物袋来装下这么多的红珠果:“知道,你还字不惊,我是不是应该叫你闻不惊啊?” 闻叙却摇了摇头:“这个字是我养父临死前为我取的,意为宠辱不惊、从容不迫之意,现下我已经不太需要了。” 不科举不入仕,他还遵守那些书生的繁文缛节做什么,闻叙二字足矣。 “啊?好吧,闻叙兄弟,你真的不要一颗吗?” 闻叙摇头:“嗯,卞兄你摘好了吗,我刚才闻到过一股奇异的草木香气,现下愈发浓郁了,甚至有种开到糜烂的气息,你可知是何等灵植散发出来的气息?” 卞春舟其实对灵植一窍不通,也就是考试前突击背诵了大半的灵植宝典:“你再描述得仔细点,什么样的草木香气?” 闻叙就努力描述了一番,卞春舟越听越上头,从树上掉下来了他都没在意,拍了拍衣服就跑过来:“你没闻错?” “不会错的,我的嗅觉天生就比旁人敏锐三分。” 卞春舟心想真是发了啊,老天爷莫不是听到了他的祈祷:“走走走,趁着初试时间还没结束,我们去摘丹香王草!” 坦白 丹香草和丹香王草仅一字之差,身价却是天差地别。 丹香草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因气味神似丹药初成的第一道香气,故而才得此名。丹香草名字听着唬人,但它药性一般,且生长环境非常不挑剔,只要有土它都能长,修仙界到处都是,当柴火卖都卖不上价。 但丹香王草就不一样了,名字里但凡带了个王字的灵植,统统都很不一般,卞春舟记得很清楚,丹香王草长成时,会伴随有非常浓郁的草木香气,越到成熟期越浓郁,就像榴莲成熟一样,这种香气到最后会有种糜烂发臭的味道,实则是香得过于浓烈。 而除了香气之外,丹香王草与丹香草长相并无任何分别,换句话说,王草应当是长在一大堆的丹香草里面,因为王草之所以能够长成,就是因为举全部生长在它周围的丹香草之力而成的。 卞春舟心想我早该想到的,破云秘境里生长了这么多丹香草,雍璐山不可能没发现,但既然任由它们疯涨,恐怕是在给丹香王草创造生长和成熟的环境。 值得一提的是,丹香王草有个非常坑爹的属性! “现在香气还在吗?快快快再走快一点,它要是没味道了,那就说明它成熟了!” 闻叙对灵植一无所知,便好奇地开口:“成熟不好吗?” “好啊,但它不香了,长在那里跟其他的丹香草一个样,你能分得清吗?难道要把那一片区域的丹香草都采回去碰运气吗?”这得多欧的小红手才能采到啊。 “听上去,很有趣。” 卞春舟:……您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现场,然后—— “我去,要不要这么多啊!”卞春舟当然知道王草长成不易,需要数量非常多的丹香草供养,但他还是被眼前漫山遍野的丹香草震撼住了。 这山和那山连成一片,抬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头,难怪雍璐山会开放给还未入门的炼气期采摘了。 不吹不黑,这就是所有考生都过来,找一年都找不到的。 闻叙遵循着自己的瞎子人设,偏头不解道:“很多吗?” “超级超级无敌多,而且已经有很多人都在找了,我还以为我要捡漏了呢。”不过人不能太贪,他有那些红珠果,应该通过初试不成问题了,“不过来都来了,找找也不亏吧。” 闻叙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卞春舟行动,但他很快发现,这位恩公行动的路线有些奇特,不仅脚下的路越走越崎岖,香味也越来越淡。 “卞兄,你考虑不考虑换个方向?” 卞春舟不解:“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地方,书上说丹香王草比较娇贵,喜雨露阳光,那么必然是长在阳面的山坡上,按照它尊贵的地位,那肯定是长在普通丹香草长不出来的位置上,你说对吧?” 闻叙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但……” “但什么?” “气味淡了。” 卞春舟:“……你不早说!” 他立刻又换了路线B,但很快又被捡来的傻白甜同伴二度提醒,在接连找错了六次方向后,卞春舟悟了。 “算了,我与它无缘,强扭的瓜不甜。”而且,也临近初试结束的时间了,最主要的是,大家都和他一样没找到呢。 “就这般放弃了吗?” 卞春舟点了点头,但考虑到闻叙看不见,又说:“嗯呢,人活着呢没必要太过苛责自己,丹香王草虽然好,但没有它,我也不会怎么样。” 闻叙闻言,笑着说:“那就好,本来我还想跟你说,我好像闻到了它的位置呢,不过也有可能是我闻错了。” 卞春舟立刻就是一个弹射起步的大动作:“你不早说,快快快,如果真能采到,你不知道我可以变成多么开朗的男孩子~” 闻叙:……这位恩公的用词,很特别呢。 这一大片山头全是丹香草,没有任何其他的灵植,大部分考生都在闷头寻找,所以两人的动作并不引人注目,而且临近考试结束,大家对于找到王草也不抱太大希望了。 “看来今年又找不到了,早就听说破云秘境里的丹香王草六年一熟,可惜自从五十余年前随渊真人采摘过一株后,再无人摘到过。” “我们哪能跟丹道天才比啊,此次若能过初试,已是万幸。” 不远处有考生交谈的声音传来,卞春舟有些小心地扒开草丛,他忍不住低头嗅了嗅,好吧,这里漫山遍野都是王草的香气,他根本闻不出任何的香味浓淡,跟闻叙的鼻子一比,他怀疑自己的鼻子只是一个摆设。 生怕说话会被别人听到,他小心地低头拉过对方的手写字,见到蒙着眼睛的闻叙认真点头,他立刻高兴地笑了笑,但随即他又苦恼起来,完蛋了,这株王草还没长成,现在摘了也没用,眼看着考试即将结束,不知道告诉考官具体位置算不算考试成绩啊。 闻叙地顺势缩回手,他的手上没有瞎子感知外界留下的伤口和老茧,卞春舟此刻心神都在王草上自然不会起疑,但难保之后不会多想,他既然当了“瞎子”,就不想太快被戳穿,毕竟还还得靠人离开这个破云秘境。 闻叙当然能够猜到这株丹香王草的珍贵性,但如果能够收获一位真诚的朋友,那么这笔买卖就做得不亏,而且按照卞春舟的话,这株王草哪怕挖了,也是属于破云秘境的主人雍璐山的。 既是如此,他又不是考生,自然没必要算计别人。 “考试时间快到了吗?” 卞春舟做了个嘘的动作,但很快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于紧张,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后他才开口:“快到了,算了,不找了,我的运气果然不太好。” “我也是,不如坐下歇歇等考试结束吧。” 卞春舟点了点头,两人你来我往地普通聊着,像他们这样结伴坐着的并不少,所以还真没人怀疑他们,等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卞春舟的心里是越来越焦灼。 本来找不到吧,他还能宽心一些,可现在找到了却等不到成熟时间,这就有些坑爹了,这简直比PXX的最后一刀还要坑啊。 正在他焦虑到要狂抓头发之时,自己的手背突然被人快速地敲击了两下,这是他和闻叙约定的丹香王草成熟记号! 王草成熟了!!! 卞春舟的心跳飞快,但他的手却前所未有的稳,他自己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之时,王草已经躺在了他的玉盒之中。 而下一刻,漫山遍野的丹香草在一瞬间全部枯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丹香王草被人采了!!! 与此同时,向外传输考生的秘境之力开始出现,卞春舟只觉得眼前一晕,下一刻就直接回到了阵法中心。 “初试时间到,请诸位依次上交玉盒,登记成绩,通过名单会在一炷香后公布,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这谁能稍安勿躁啊,那可是丹香王草啊! “到底是谁!你们刚刚看到没有?” “没有,但人都出来了,肯定在咱们之中啊!” “会不会是惠元城李家的公子?听说惠元城李家侍弄灵植非常出名,你说……” “切莫议论了,雍璐山的师兄在瞪你了!” “……” 于是众人只敢私下里窃窃私语,不敢再挑战雍璐山的权威。 而身怀王草的卞春舟,那当然是闷声发大财了,只是……卞春舟心里一突,下意识寻找身边的傻白甜同伴,然后……坏了,闻叙不会真的不是考生,真的是个误入秘境的凡人吧? 他心中说不出的急躁,甚至开始觉得玉盒里的王草烫手起来,卞春舟忍不住走出队伍从前看到了尾,然后……真的没有! 完蛋了,闻叙不是考生,没有雍璐山发放的玉盒,不会被留在破云秘境里了吧?!他一个盲人,此时该有多无助啊。 他真该死啊。 卞春舟愈发心焦起来,旁人见了,都以为他是通过初试无望,所以故意排到了末尾的位置。而等到前面的人都交完了玉盒,卞春舟已经下定了决心。 丹香王草虽好,但他绝不做丧良心的人,哪怕凭借这个拜入雍璐山,他也不会有多么开心的。 “你是说,你采到了丹香王草?” 收玉盒的雍璐山内门弟子手一抖,差点儿都没端稳,“你……稍等,我去唤长老来。” 主持初试招生的长老姓詹,他面相并不算太年轻,也有些苦相,但他脾气非常好,所以才接下了招新这个活计:“玉盒拿来,我瞧瞧。” 詹长老刚好出身丹峰,丹香王草虽与丹香草长相别无二致,但药性却是截然不同的,只需稍微刮取一些,便能验明真假。 “竟真是丹香王草!是何人采摘的,此子必入我丹峰啊!” 詹长老很快见到了考生卞春舟,脸上努力挂起略显僵硬的热情,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这位叫做卞春舟的考生就说:“见过长老,实不相瞒,这株丹香王草并不是我找到的。” “什么?它是你抢来的?不过没有杀人夺宝,能抢到也算是你的本事。”詹长老的热情肉眼可见地冷却了下来。 卞春舟:……这位长老的表情,怪吓人的,不会是什么戒律堂出身吧? 但为了新朋友,他依旧开口:“也不是,事情是这样的……” 卞春舟本以为自己说的话难以取信于人,却没想到詹长老听了立刻就信了,甚至还说:“今年,竟又有人误入破云秘境了。” 卞春舟:……是我见过的世面太少了吗? “好了,你先出去等结果吧,秘境里若还有人,我会叫人将他带出来的。” 詹长老说完,等卞姓考生依依不舍地离开,扭头就冲进了破云秘境,冲啊,丹峰今年能不能有新天才入门,就靠他了! 捞了 闻叙没想到,就在丹香王草被采摘下来的一瞬间,周遭山头的丹香草竟在呼吸间全部枯萎,仿佛它们存在的使命便是让王草成熟一般。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就在下一瞬间,包括他身边卞春舟在内的所有人,全部消失在了原地,漫山遍野只余他一人。 闻叙仰面躺在枯萎的丹香草屑上,鼻尖那股浓郁的草木香气在逐渐减淡,所以卞恩公会不会来救他呢? 闻叙的心态放得很平,毕竟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到别人身上,就要做好被取舍的准备,他一直都很有这点觉悟的。 于是等到詹长老火急火燎地赶到破云秘境丹香坡时,看到的就是一个用灰黑色布条蒙着眼睛、似乎已经睡过去了的青年。 当然了,詹长老金丹高阶修为,探查个普通凡人自是易如反掌,可叫他惊愕的事,此子竟已通了气海、步入炼气,难怪能找到丹香王草了。 他心里愈发高兴起来,便故意将脚步走得重一些,好叫地上装睡假寐的小子觉察到他的到来。 下一刻,地上的小子也如他预料一般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戒备:“谁?” 卞春舟回来了?闻叙心里有些高兴,刚准备隙开眼睛确认一眼,便听到了一把略显低沉的声音,这绝不是青年人的嗓音: “你可是闻叙?” 见青年点头,詹长老努力将自己的面色柔和起来:“小友莫怕,你之经历,我已全部知晓,还请小友随我出秘境,再作打算,如何?”先带回去,之后劝人拜师不就是手到擒来了嘛。 所以这是卞春舟找来的帮手?此地的主人家雍璐山的人? 闻叙脸上一喜,当即道:“可是卞兄托您来找我的?” 詹长老努力回忆了一下,嗯,那小子应该是姓这个吧:“没错,他上交了丹香王草,言及你的存在,还说王草是你找到的,求我务必将你带出破云秘境。” 恩公果然是个好心肠啊,闻叙忍不住碾了碾手指,随后拍掉身上的草屑,恭敬地行了人间的拜谒礼:“多谢您特意跑一趟。” “无妨,你的眼睛……”詹长老此刻才注意到这一点。 “不妨事,只是看不见罢了。” 通了气海还看不见吗?詹长老心道奇怪,却也没多放在心上,毕竟丹峰什么灵丹妙药没有,治个眼睛自是不在话下的:“原来如此,你且站稳,我带你出去。” 闻叙只觉得眩晕了一瞬,下一刻他就察觉到脚下松软的泥土变成了坚硬的石板,他不自在地退了一步,但因为第一次经历秘境传输,他的平衡感并不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若不是旁人扶了他一下,他就得狼狈得跌坐在地了。 “多谢,我已可以站稳了。” 詹长老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瓶丹药递过去:“你初通气海,不知行运周天气旋,这些补气丹可以帮你调理体内的气海。” 补气丹,又是一个完全新鲜的名词。 闻叙也不扭捏,他虽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却自有一套自己的处世之道,眼前这位长老明显对他颇有好感,虽不知这好感从何而起,但聪明的小辈不应该推辞长者的好意:“我能收下吗?” “自然可以,你以后在修仙界呆得久了,就知道这补气丹其实不值几个灵石,拿着吧。” 闻叙便高兴地收下了这份丹药,毕竟他现在身无分文,别人愿意给,他没道理不要啊。 “还有这枚玉简,你已经通了气海,这倒是省了我许多口舌,哪怕你现下看不见,只需用体内灵气覆于玉简之上,你便能知道玉简所书为何了。” 竟这般神奇?闻叙心里更觉得有趣了。 “好了,你先在此处玉简,一开始慢一些不要紧,我先去处理一些事务,一炷香后自会再来与你见面。” 詹长老说完,行色匆匆地离开,显然是公布初试名单去了。 闻叙听到门被关紧的声音,这才微微睁开眼睛看向四周,隔着灰蒙蒙的布,他看到此处应是一间待客的房间,布置得很是古朴,不过没什么家具装饰,他看了没一会儿,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补气丹和玉简之上。 补气丹他并不准备现在就吃,但玉简—— 闻叙试着调动体内气海里略显惰性的灵气,但它们似乎都懒得搭理他,哪怕稍微动了一下,也很快沉到了丹田的底部。 他是个不服输的性子,登时就来了兴致,比其他的他可能不好说,但比耐性,寺庙里的和尚恐怕都没他坐得住。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丝灵气被他从丹田处艰难地抽了出来,但抽出来后灵气竟很快逸散,根本不给他注入玉简的机会。 看来,灵气在体内移动过程中,是有损耗的。 闻叙下意识皱眉,但很快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刚才那位长老给他补气丹的原因了。 看来是不得不吃了,对方留他下来玉简,显然也是一桩考验。 想到此,他果决地取出一颗补气丹服下,丹药药效发挥的作用极快,闻叙很快就感觉到了气海的蠢蠢欲动,他恍然大悟,原来是需要以气驭气啊。 可假使没有补气丹,那又该如何呢? 还有他最好奇的一点,他究竟是何时通的气海?别说是别人了,就是他自己都不甚清楚。闻叙摇了摇头,自从来到此地,他心里的疑惑越积越多,也不知这修士好不好当啊。 随着补气丹的发挥作用,闻叙终于能够调动气海里的灵气,在灵气在他周身运转了一个周天后,他终于能够自如操控一丝灵气注入玉简之中。 这可着实有些费神了,闻叙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然而下一刻,玉简里有关于修仙界的信息便争先恐后地冲入他的脑中。 他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将擦汗的手放下来。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所谓塞翁失马,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也能有这等奇遇! 闻叙忍不住乐了,如果让那位追杀他的元凶知道,自己因此有了这般奇遇,恐怕是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般一想,他心里的气总算是舒畅了许多。 此方大陆名为衡泽大陆,大陆很大很广,碧洲郡乃至他所在的国家都不过是沧海一粟,凡人生老病死,寿数短暂,但修士得天地之造化,有常人不能及之天赋,若修炼有成,便可跳脱轮回、得入仙道,但即便只是初窥门径的修士,于凡人而言,也是能够移山填海、挥手风雨的神仙。 闻叙没想到,那些酸腐书生杜撰出来的话本,竟全部都是真的! 而更叫他欣喜的是,他便是千万人之中,有天赋之人。 换句话说,他只要稍微学些本事,就能回去复仇、将要杀他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听上去实在太像天上掉馅饼了,闻叙甚至怀疑这可能是他死前做的一场美梦,但转念一想,他的想象力其实也没有那么丰富,就算是做梦他都梦不到这么离谱的展开。 而玉简再往下,便是一些有关于修士修行的简要介绍,比如修士的灵根好坏、修士境界划分、通用货币灵石的赚取方式、常见丹药的服用说明、大陆上有名的宗门派系、大陆大概地图等等,都是很有用的信息。 而闻叙着重看了有关于雍璐山的信息。 雍璐山位于大陆西南部的雍璐山脉之中,占地面积极大,且是当世五大宗门之一,虽是垫底的存在,但各大炼气修士依旧在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而且有别于其他的三大宗门,没错,说是五大宗门,其实只有四个,排名第一的叫合和宗门,取自“天人合和,顺其自然”之意,按照玉简上所说,合和宗以前是两大宗门,但后来两大宗门合并成为一个庞然大物,故而也有“天下五宗,唯合和长居第一”的说法。 排名第二的叫碎天剑宗,从取名就可以看出一股子逆天而为的意气,天下剑修第一人便是碎天剑宗的太上长老,传闻他也是距离飞升最近的两人之一。 而第三大宗门,叫苦渡寺,闻叙本以为是和尚庙,但好像看介绍,和尚和佛修似乎有本质上的区别。 雍璐山排名第四,看山门介绍,是一个兼容并包的门派,比如合和宗对外有明确规定不会收四灵根和五灵根的弟子,雍璐山则不同,修士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哪怕是最难以修炼的五灵根,也有可能成为其内门弟子。 闻叙粗略看完整个玉简,立刻就意识到修仙是一件非常考验天赋的事情,努力有可能会成功,但没有天赋绝对很难成功。 而且按照上面透露出来的信息,修仙界似乎有灵根鄙视链,单灵根最佳,其中又以各种变异灵根、特殊体质的天才为最好,之后才是双灵根,当然双灵根也分两者旗鼓相当、两者一强一弱,至于三灵根便是不好不坏,再往下,就是灵根太多、稂莠不齐,就像是科举考试一样,别人专精一门就能考取功名,但五灵根修士,需要同时修五门,且五门需要齐头并进,如此毅力天赋,怕是少有人能做到。 所以,他应该不至于是个倒霉的五灵根吧? 闻叙这般想着,便听到有人脚步欢快地推门进来,人还未到,声音先至:“闻叙,对不起我不应该不相信你的话,你怎么样?还饿吗?要不要再来一颗辟谷丹?” 这回,他都不用睁眼看,就能确认来人的身份了。 “卞兄,我没事,多亏了你,我才能离开破云秘境。” 卞春舟心想多亏我啥啊,我才是被你带飞的那一个,若不是你,他可能连初试都过不了:“不用叫我卞兄,叫我名字就好了,名字就是用来叫的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过初试啦!闻叙叙,你要不要一起来参加雍璐山的弟子选拔?” 闻叙:…… 现状 卞春舟这个人,一高兴就喜欢发人来疯,毕竟现代人嘛,哪有不发疯的,区别只在于发什么疯而已,这会儿见闻叙神色无恙,心知对方没有怪责他,就高兴得手舞足蹈描述着刚才初试放榜的紧张刺激。 “你通过初试了?” “对呀对呀,我本来还以为挺悬的,因为第一的李子申居然摘到了四品灵植,不愧是灵植世家出身!后面的人因为跟着他也喝了不少汤,我听别人预测,都说李少爷大概率能当内门弟子了。” 闻叙笑着附和:“原来,还有灵植世家啊。” “对啊,还有御兽、炼丹、制符好多世家呢,可惜啊,修仙世家那么多,怎么就容不下小小一个我呢。”卞春舟以前是感叹有钱人那么多,现在来了修仙界,还是嫉妒别人的好命。 闻叙闻言,颇有些感同身受:“有些事情,是羡慕不来的,卞兄还需宽心才是。” 卞春舟想到对方的眼睛,立刻就转移了话题:“哎,先不说这个了,我听詹长老说,破云秘境上面连通的是凡人境,偶尔会有凡人误入秘境,他们大多数都选择留在修真界,闻叙叙你呢?” 其实要他来选,他肯定选修真界,但闻叙叙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亲人和朋友都还在世,如果选择留在这边,那么金丹之前,是绝无可能回去的。 而金丹境,可不是那么好达成的。 修仙界那么多修士,炼气期到筑基期,哪怕是灵根最次的五灵根,只要功夫深,都能筑基成功,因为筑基说穿了,就是把丹田里所有的气海填满就行了。 气海填满,大部分修士都能水到渠成。 但金丹就不同了,它需要将体内的气海融成一枚圆润的金丹,听上去很简单,但实操难度极大。从筑基到金丹,是将体内气海拓宽、融合、感悟的过程,这个过程师门甚至没有形象具体的解题思路,因为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哪怕灵根相同、阅历相似,表现在个体上也会有所不同。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就是这个理了。 更别说是之后的元婴期、化神期、合体期和渡劫期了,据他所知,修仙界的渡劫期绝不超过两位数,就是合体期都不多,化神都是宗门宗主、副宗主级别的人物,稍微偏远些的地方,元婴都是一城之主、战力巅峰。 而修士晋升成金丹真人,坊间传闻的平均进阶年龄在百岁上下,而等百年之后,人间早不是闻叙叙熟悉的那个人间了。 当然了,如果闻叙叙是修行天才,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现在肯定不会回去,之所以误入破云秘境,便是因为被人追杀到穷途末路,此时回去,同送死有什么区别?” 卞春舟一拍大腿:“对哦,你人这么好,什么人竟这般可恶追杀你?” “我也不知道,但那人似是因我的长相追杀我的。” 哇,卞春舟瞬间脑补一百出狗血大作,他立刻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不太健康的猜想丢出去:“那你在凡人境,没有其他挂念了吗?” 毕竟修行修心,若心中执念太深,会十分影响修炼速度的。 “我没有成家,也无婚约在身,养父早于三年前病逝,如今不过孑然一身。” 卞春舟的安慰非常独特:“哎,那我们一样哎,我爹也是几年前没了,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所以咱俩真的不能结伴考雍璐山吗?” 闻叙并没有立刻答应,他这人其实很有好胜心,相较于雍璐山,他当然更想进入排名第一的合和宗门,但他灵根未测,所以不好言之于口,便说:“我能问卞兄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你问就是,不过叫我名字就行了。” 闻叙在这之前,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的规矩最多,相交哪有直呼其名的,一下子也没办法完全改变:“春舟兄,你为何会选择考雍璐山?” 很好,从卞兄荣升至春舟兄了,下次应该就能去掉兄这个字了。 “哦,这个啊,我这个人比较有名校情结,所以其他门派暂且不考虑。五大宗门里,苦渡寺是佛修,我这人看文献都头痛,佛修一听就让人头大,虽然不用剃度,但我单方面觉得自己与佛无缘。” “再来就是碎天剑宗,我倒是挺想去的,毕竟那可是剑修啊,练得好了可以越阶杀人,但……太远了,真的太远了,从这里到碎天剑宗,光是传输阵法的路费就要一百下品灵石,我的经济实力不允许我肖想它。” 闻叙:……好现实的理由。 “最后就是合和宗门了,天下第一大宗,所有修士向往的门派,距离上我也赶得过去,但成也第一,败也第一,因为盛名在外,所以报考的天才修士太多了,保险起见,我决定以雍璐山为首选。” 毕竟名校情结归名校情结,还是得以考得上为报考基础的。 “当然我选择雍璐山,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闻叙有些好奇:“什么原因?” “坊间小道消息,五大宗门每六年招一次新,雍璐山是招得最少的,但外门弟子的待遇却是最好的,月钱足有两百下品灵石,另外还会发放补气丹和回血丹各二十枚。” “外门弟子?”玉简上倒是没写门派弟子待遇如何。 “对啊,每个门派都分外门和内门,毕竟修仙资源也不是多到见者有份的地步,宗门当然会把更好的资源倾斜在天赋毅力品性更好的内门弟子身上。” 闻叙表示理解,听上去修仙界的宗门跟书院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书院会收很多学生,但夫子着重教导的,自然是班里文章作得最好的人。 这世道从来没有公平过,他早就知晓。 “那倘若我考取了雍璐山,修炼有成后还能回故乡吗?”闻叙问出了自己心里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他可不是一个有仇不报的人。 读书人最小气,这话不对,但放在他身上倒也不违和,因为他这人确实挺小气的,因为从小拥有的东西太少,所以但凡有人来抢,他都很记仇。 当然,也包括来抢他这条命的人。 卞春舟心想闻叙叙果然是个念旧的人,其实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回现代看一看的:“雍璐山或者说是整个修仙界,都有明确规定,修士未及金丹境界,不得进入凡人境。” “为何有此规定?” “不知道,听说是因为分隔两界的界海对筑基期来说非常危险。” “那达成金丹境界,最快需要多久?”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修仙界修成金丹最小的年龄是二十五,他如今便是碎天剑宗最年轻的化神尊者梅溪剑尊。” “那么最慢需要多久?” “根据金鼎阁公布的信息,好像是某个偏远世家的长老,筑基修士寿二百,他是在快寿终正寝前顿悟突破的。” 闻叙心想,这听上去可不太妙啊,别说是两百年了,就是一百年金丹,他那位仇人也早就已经死得入土了,那他还回去干什么?挖坟扬灰吗? 这是什么阴间笑话吗?闻叙没想到事情还有这种展开,饶是他情绪稳定,此刻也难免有些焦躁。 “那梅溪剑尊,天赋如何?” 说起这个,卞春舟眼睛又开始泛红了:“传闻中百万人可能都不会出一个的变异雷灵根,更是先天剑体,女娲捏他的时候,肯定沐浴斋戒七天七夜才开始动手的。” 闻叙今年二十岁,他想了想,只能期盼仇人年龄小一点,命稍微长一点了。 他自小到大,万事都少有顺他心意发展的,多数甚至都是他强求而来,古话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闻叙认为,那只是没有扭瓜之人的酸言酸语罢了。 不管是什么瓜,他都要扭下来尝一尝。 “我并没有参与雍璐山的初试,还能报名吗?”就像卞春舟所言,四个宗门里,雍璐山是首选,对他而言应当也是如此。合和宗虽好,可他没有门路,天之骄子云集,他突出重围的几率太低了。 “当然可以啊,你可是摘了丹香王草的男人!”事实上,卞春舟能够过来,便是应詹长老要求来说服闻叙参加山考的,当然了,他也很希望闻叙叙和他一起考的。 “那之后,便有劳春舟当我的眼睛了。” 卞春舟登时高兴起来,他伸手拍了拍新朋友的肩膀:“走走走,我带你去取山考的对牌,然后去城中的集市逛逛,怎么样?” 詹长老早就等在门外了,见闻叙笑着向他行礼,便知对方是愿意拜入雍璐山的,可惜雍璐山的规矩,初试、山考、问心,三关过后留存的弟子,无论天赋如何,都可以拜入雍璐山,所以问心过后,才是测灵根。 詹长老看着两小子热热闹闹地并排向外走去,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从前自己刚刚拜入山门时的模样,也是如此英姿勃发、少年意气。 而真正情况是,卞春舟正在手舞足蹈,劝闻叙叙把身上的破烂血衣换下来,哪怕穿中衣也比一身是血的进城强啊。 良家妇男闻小叙:“这不行,这决计不行!” “哎呀,别害羞嘛,反正你也看不见。” “看不见也不成!” “……” 只能说,詹长老的眼睛稍微有些自带回忆滤镜了。 第一 雍璐山位于雍璐山脉腹地深处,这里只是招生办,当然不是宗门所在。 事实上,整个雍璐山脉非常广阔,除了雍璐山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小宗门受其庇佑,山外的阆苑城亦是如此。 “你看,走过这条路下去就是阆苑城了,是不是看上去就很热闹?” 闻叙到底还是保住了自己穿衣的体面,但刚刚情志紧张、顾不上这个,现在被卞春舟这么一提醒,他也觉得难以忍受起来,细说起来,这身衣服他已经十来天没换了,现在加上血渍和汗液,也真是难为卞春舟能忍到现在。 但叫他脱了只穿中衣,这和裸.奔有什么区别。 “还纠结呢?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先去山下找附近村子的村民买条斗篷,钱呢我先借给你,等之后你再还我便是了。” 修仙界的通用货币当然是灵石,但那是相对于修士而言,衡泽大陆上人类这么多,修士其实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大部分百姓没有灵根,不能修炼,便受修士庇佑而居,与凡人境相比,这里修仙世家门派林立,倒是没有皇权统治。 所以普通人还是用金银铜板居多,而且值得一提的是,灵石的购买力非常惊人,一枚普通的下品灵石,就可以兑换成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这么多?”要知道他当初考取秀才廪生,每月也只拿到六两银钱而已。 说起这个,卞春舟依旧有些念念不忘:“对吧,所以换算一下,从这里去碎天剑宗要一千两银子,啥家庭啊,单程票这么贵都下得去手!” 闻叙:…… 两人很快下山,山下的村民在知道他们是来参加雍璐山弟子选拔后,不仅没收他们钱,甚至还愿意出借一身新衣服给闻叙,但闻叙拒绝了,只借了条普通的黑斗篷,并且约定明日就来归还。 有了斗篷遮挡,两人终于顺利进了城,阆苑城内繁华无比,且还有各大宗门开设的修仙店铺,比如金鼎阁的拍卖行啊、灵宝店啊,又比如万草堂之类的灵丹灵植店铺,这些店铺造得都非常地“空中楼阁”,杜绝了普通凡人误入的可能性。 闻叙哪怕对修仙界一无所知,也能直观地看到修士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了。 而那些平易近人些的店铺,就和人间没什么不一样了。 两人都是修仙新丁,简单的法术符箓都不怎么会用,所以一进城先去买了新衣服,然后直接杀去了隔壁的澡堂,一炷香后,闻叙就容光焕发地出来了。 当然,他悄悄离卞春舟站得远了一些。 “诶,你至于躲瘟神一样躲我嘛,下次不帮你搓澡就是了!”卞春舟摆了摆手,但还是忍不住凑近,“闻叙叙,你这稍微拾掇拾掇,竟如此光彩照人了,你这眼睛上的布条哪来的?还是同色系的,又撕裙摆了?” 闻叙伸手摸了摸,随后摇头:“是成衣店的老板娘见我目不能视,随衣赠送的。”其实本来他还想跟卞春舟坦白的,可好像修仙也用不太上眼睛,毕竟玉简用灵气就能读取,而修炼也更看重灵根和体质,在这里没有功名利禄、官场攀比,当了一天的瞎子,他甚至觉得感觉很不错。 至少,他现在站在人群里,不会抬头一看就见到所有人都长成一样的面孔。 “她肯定是看你长得俊,才送你的。” 卞春舟看似大大咧咧,却是个非常细心的人,他走在闻叙的旁边,会稍微走快一些,给闻叙留出足够行动的空间,他知道修士五感敏锐,哪怕是眼睛看不见,通了气海的闻叙叙也有感知世界、避开障碍的能力,但他都答应当人眼睛了哎,哪能什么都不做啊:“走过这里,那边就是辰阳大街了,那边修士凡人混居,多是修士和凡人的后代在此居住。” 他一边走,还边介绍城中的布局、街道两旁的店铺,并且兴致来了还拉着人进去逛逛,明明才刚从秘境里出来,也不知打哪来这么好的精神头。 托卞春舟的福,闻叙迅速地接收着有关于修仙界的一切信息,比如他现在知道,修士和修士是极难有后代的,所以成婚的修士很少,特别是女修,若非必要,绝不轻易动感情;再比如,修仙界最大的商行叫金鼎阁,金鼎阁坐拥一条大型灵脉,旗下更是涵盖了修仙所有品类的店铺,据说金鼎阁的少东家出门,动辄金羽鎏车,上品灵石更是随手打赏于人。 “哎,你说这些人怎么就光传消息不打雷呢?这么好的赚灵石路子,少东家人在哪里?联系方式在哪里?老奴只是想帮帮少东家而已。” 闻叙惊愕于卞春舟的厚脸皮,哪有人自称老奴的,便忍不住说:“春舟,你很好,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卞春舟就笑着凑上前:“跟你开玩笑的,人少东家哪就缺人服侍了,闻叙叙,我发现你有一点点小古板哦。” 闻叙忍不住解释:“我这是,君子克己复礼。” ……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再者说了,金鼎阁家大业大,人家出门的护卫都得是金丹起步,我还不够格呢。”坊间传闻,金鼎阁少东家裴明善天赋特殊,似是不能修行,又说其人多智近乎妖,哪怕是凡人之身,也无人敢得罪他。 当然了,按卞春舟的想法,人都是金鼎阁的少东家了,就算是头猪,也没人敢得罪。 闻叙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想要在修仙界混出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人走走停停,中途还去吃了一顿饭,终于逛到了阆苑城中雍璐山开辟的坊市,这个坊市只允许雍璐山弟子摆摊交易,他们虽还未入门,但通过了初试,凭山考的对牌可以进去消费一次。 守坊市的外门弟子检查了两人的对牌,就迅速放行了。 “这里真的比外边的店铺卖得便宜两成哎。”卞春舟惊喜地感叹,他此行的目的是购买一些回血丹和补气丹,如果运气好,就再买两张符箓保命,他不挑的,什么烈火符、御风符都行,打架逃命两不误嘛,听说山考并不禁止考生械斗,而且每届山考的考题都会变,所以他就不费力气打听消息了。 而且,他打听的也并不十分准确,就像破云秘境,懂行的都知道丹香王草的存在,也就他遇上了闻叙,才误打误撞摘到了。 “这位师兄,御风符怎么卖?能便宜点吗?” 摆摊的雍璐山弟子抬了抬头,一眼就认出是个穷逼:“不讲价,不过你若是初试榜前十,倒是能再打个八折。” 卞春舟很会打蛇上杆:“师兄火眼金睛,我确实刚过初试。” 炼气期的小菜鸡,还挺会吹捧,可惜甜言蜜语对他没用:“看来不是前十,还买不买?”他话刚说完,斜眼看到了这小子身后的年轻人。 他心想,难得啊,初试第一居然还要亲自来逛坊市?难不成是来炫耀成绩的? “你们是朋友?”见两人点头,这位弟子当即开口,“既是朋友,你何不叫他帮你付账?初试第一的话,可以打一折。” 毕竟能考雍璐山第一,大概率就是内门弟子了,内门弟子结个善缘,这桩买卖不亏。 “什么?师兄你怎知道他初试第一?” 这位师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二人方才走到这里,怕是所有人都看了你们二人一眼,你们就没感觉到?” 卞春舟心想,我还以为是因为修仙界没有瞎子,大家才忍不住多看一眼呢。 “是因为对牌吗?”闻叙进门的时候,就有一点感觉,但他闭着眼睛走路,大概是通了气海后,能非常明显地感觉空中气流的涌动,风带来的信息,哪怕看不见世界,他依旧可以行走如常、不似眼盲。 换句话说,他沉浸于探索装瞎的利弊,没顾上去注意旁人的眼神。 “那不然呢,前十的对牌是不一样的,第一最是特殊,别说是雍璐山弟子,就是寻常修士知道内情,也能一眼看出。正所谓木秀于林,天赋卓绝者天然就该受瞩目,若连承受这份荣誉的心态都没有,何必去争第一?” 原来如此,不过闻叙叙拿到了丹香王草,拿第一绝对实至名归。只是卞春舟有些担心,新朋友刚从凡人境过来,若是因为第一的成绩在山考中被人针对,恐怕会不太妙。 想到此,他决定把所有的灵石借给朋友,毕竟一折哎,这羊毛不薅简直天理难容。 ** 詹长老带着初试名单以及丹香王草回宗门交任务,因为丹香王草的珍贵,所以他是直接回禀了宗主顾梧芳,当然了,也是因为宗主今年特别关心招收新弟子一事。 “今年,竟有人摘到了丹香王草?修仙界何时又出了这等天赋卓绝之人?”还是说,单纯是气运极佳? “启禀宗主,此字名唤闻叙,乃是从凡人境误入破云秘境的。”詹长老简单描述了闻叙的来历,又说,“虽还未测灵根,但此子天赋必然上佳,故而我斗胆将他列为第一。” 这下,顾梧芳真的惊愕了,但随后就是惊喜了:“如此也好,我倒是有些期待他山考时的表现了。” 酸鸡 “闻叙叙,别听,是恶评。” 卞春舟顺势拉着人到了个僻静的角落,三天时间一过,今日便是山考的日子了。托闻叙叙初试第一的福,阆苑城中大部分商家都对他开启了友善的大门,城中第一客栈云仙阁更是愿意免费租借一间一等聚灵阵的上房给他们,但与此同时,也多了很多酸鸡说小话。 雍璐山是天下大宗,每次招生都会吸引很多目光,金鼎阁甚至专门开辟了消息版块来搜集五大宗门初试名单上的未来修仙新秀,比如某某世家又出了什么天才,又比如某不名一文的小子异军突起,闻叙就是后者。 在三天之前,闻叙这个名字谁也没听说过,但现在,至少在如今的阆苑城中,怕是城主都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在城中经营的家族和商人也都很会拉拢人心,做了各种各样的优惠政策,若是世家出身,怕是张不开嘴去领这些优惠,但闻叙不是,并且收养他的闻老秀才也不是多有钱的人,他老早就懂,相较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拿到手的才是最实在的。 “我不在意的,况且不是你说的吗,这些好处都是我应得的。”应该说,这是一种互惠互利。 卞春舟摆了摆手:“你这人脾气就是太好,应得的归应得的,算了,这世上就是有些人仗着脑子忘在娘胎里没生出来,说一些不过脑子的话。” 闻叙发现,自己总能从新朋友嘴里听到各种各样非常新鲜的骂人话术,很好,今天又换了一种新的。 “其实,我的脾气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只是现在他初来乍到,不愿意过多树敌而已。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卞春舟:我不信.jpg。 卞某人满脸写着不信,但好在闻叙“看不见”,两人非常丝滑地进行着友好交谈,这三天他们当然不是干等着,能够住进有一等聚灵阵的房间,不论是卞春舟还是闻叙,都是头一遭体验。 卞春舟还好些,他毕竟已经有炼气三层的修为了,而闻叙就是实实在在的一张白纸了,他第一次行运周天,还是依凭补气丹的药效。 而今坐在聚灵阵上,哪怕他此刻没有修炼什么功法,依旧能够凭借本能调动空气中充沛的灵力,这些灵力慢慢汇聚在他周身,继而有一部分进入他的体内,随着他的气息缓缓流动,最后归于气海,又从气海慢慢升上来,如此往复,便走了一个大周天。 很微妙的一种感觉,闻叙难得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去描述,但很高兴,很兴奋,是一种完全纯粹的身体本能,他的身体其实不算太好,因为年幼时的经历,加上日日苦读,每至换季他都会生病,但就在刚才,他觉得身体里那些暗伤,统统被灵气修补平复了。 他只觉得从身到心、从里到外,无处不是舒适。 而这,仅仅只是修仙的开端而已。 闻叙愈发期待以后的修仙生活了,当然了,如果能早日结成金丹、回去报仇就更好了。 所以绕来绕去,关键还得落在灵根上面。 一般来说,修士七.八岁就能测灵根了,特别是出身世家的,灵根多数还是带一些遗传性的,比如父母都是修士,那么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后代也是修士,且灵根也相差不大,火灵根生不出水灵根,土灵根也不会无缘无故生个木灵根出来。 五行虽是相生相克,但总归还得遵守基本的自然规律。当然了,单系灵根非常稀少,大部分修士都是多灵根,自然生出什么都有可能,所以大家族里,都会配备测灵石,提前给家族里的小孩测灵根,若是灵根上佳,就会着重培养,还会送到各大宗门学习本事,以此来壮大家族的力量。 但灵根在修士成年的时候,会有二次发育的情况发生,而且这个现象并不罕见,所以各大宗门收人,大部分都是招收十八岁到五十岁,当然了,五大宗门要更加严苛一些,人家只要三十岁以下的。 毕竟炼气期没办法容颜常驻,五十岁的炼气期,已经是个半条腿跨进棺材的老头子了,至于如果此人早就筑基,这种情况非常罕见,至少有本事在五十岁前筑基,不可能到这个年纪还未拜师,带艺拜师,五大宗门是不收的。 当然了,天才例外,如果现在碎天剑宗的梅溪剑尊说要改换门派,哪怕传出一点风声好了,别说是合和宗门和雍璐山,苦渡寺的佛修都得连夜去碎天剑宗门口排队领人。 话再说回来,因为灵根在成年前并不十分稳定这个情况,所以修仙界并不提倡过早地测灵根,一则是怕天才修士被拔苗助长,二来也怕某些心怀叵测之人故意毁坏他人灵根。但哪怕明面上禁止,背地里多的是提前测的,特别是那些修仙世家,恐怕是家族密地里人均一块测灵石的。 闻叙觉得,修仙界的修仙世家和凡人境的王公贵族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只是手里的权柄力量不同而已。 “想什么呢?别太紧张,你看你三天就进阶炼气二层了,我觉得你肯定是个天才!”山考即将开始,卞春舟边小声说着边顺着人流往前走。 初试刷下了大部分考生,但依旧留下了一百名炼气修士,据说雍璐山的山考和问心是一起考的,前者是看考生的武学天赋,后者是人品心性,加上初试的灵植搜寻和采摘,不难看出雍璐山招生是有针对性的。 三天时间,足够两人熟悉起来了,加上卞春舟本来就是个自来熟,闻叙说话也没刚开始那么拘谨:“你我是朋友,你自然觉得我什么都好了,若你是考官,那我确实不紧张了。” 两人悄声说着话,并不妨碍让人,却偏生有人不懂分寸,挑衅上门:“两个乡巴佬,还你是考官,一个瞎子一个土鳖,别以为混过了初试,山考也能混过去。” “你——” “我如何?难不成真话还不让人说了不成?”此人穿着一身云鹿长袍,衣摆的云鹿似是在流动跑跳一般,可见并非凡品,必是出身不错,“闻叙,我听过你的名字,拿了第一很得意吧?” 闻叙抬头“看”人,因为眼睛被遮挡,他看不见人,但从气息来看就非常不善:“道友此话何意?我与你素昧平生,我应该没有得罪过道兄吧?” 本来想要替好友出头的卞春舟:……哇,不知道为何,有种吾家有崽初长成的错觉感。 “你是装不懂还是假不懂?闻叙,你没有报名雍璐山的初试吧?没有报名却偷偷进入破云秘境,走运摘到了丹香王草,这才成了初试第一,这话你可要否认?” 闻叙什么来历,最开始没人知道,但三天过去,他从凡人境落入破云秘境的消息,已然是不胫而走了,毕竟修仙界想要查一个人的来历,有的是特殊手段。 闻叙偏头,语气里带着股独特的冷然:“道友这话,是在质问我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不能阻拦你。” 闻叙立刻就轻轻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哪怕遮住了眉眼,也不损半分俊美:“道友明知我人微言轻,三日之前不过是个凡人,哪能左右得了雍璐山的决定,你若真对我的成绩有所疑惑,不如直接问问你身后的雍璐山长老,如何?” 不知何时,主持山考的雍璐山长老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不过此次不是詹长老,而是戒律堂的赵企赵长老。 赵长老这人在雍璐山很出名的,出了名的维护雍璐山名声,若是犯在他手下,讨饶都不用讨,直接乖乖认错是最好的行为,只可惜这位当面挑衅的修士并不认得赵长老。 他刚刚听到闻叙的话,心里一突,但转头看到一个矮胖中年修士,面色和蔼可亲,看着就没什么威严,便道:“问便问,似你这般无视雍璐山规矩之人,我难道问不得吗?” 赵长老看了一眼眼瞎的小子,这才将视线投向说话的考生:“小子,你认为雍璐山的规矩是什么?” “我……” “雍璐山何曾对外言说,必须报名才能参加考试?修士修行,本就顺心意而为,此子既有机缘在初试的时间进入破云秘境、又摘得丹香王草,便是他的造化,雍璐山当然不会将这样的人拒之门外,但你若不喜欢我雍璐山的规矩,自可去其他仙门,寻你要的规矩。” 赵企最讨厌什么样的人?那一定是眼前这种被世家规矩惯坏了的歪脖子树,真当雍璐山是你家啊,他可不会因为出身去偏袒任何人。 雍璐山,当然也不会。 这挑衅之人立刻面红起来,他好不容易过了初试,若不是好友整天在他耳边说要不是闻叙突然出现,就能跟他一起通过初试,他也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真敢对雍璐山的规矩挑起刺来了:“对不起,是小子出言疏狂,还请长老见谅。” 赵长老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端的是冷酷无情:“哦,你怎么还不走?是要本长老请你走吗?” 卞春舟:哇哇哇,这位长老态度好强硬,我好喜欢~ 组队 能够少一个竞争“上岸”的对手,在场其他人心里巴不得这样的蠢货多来几个,哪会有人出面替他说话啊,再者说雍璐山的长老都发话了,哪怕此人硬留下来,怕是也做不得雍璐山弟子。 蠢货挑衅雍璐山规矩的插曲很快过去,他灰溜溜地离开后,赵长老开始走山考的流程,当然他本人人狠话不多,所以这个流程过得很快。 “第一,本次山考为团队作战,要求每个小队必须满三人,但不能超过五人,若只有两人,要么退赛,要么加入别的队伍。” “第二,山考区域内,一共放置了十五样有雍璐山标记的初阶法器,一个昼夜内,每个小队必须拿到一样抵达终点,且必须是队伍内所有人都抵达后,才可以算作山考结束,若没有拿到法器,则没有考试成绩。” “第三,此次山考禁止使用高阶法器,禁止杀.人,但允许使用炼气期内的符箓、丹药、法器,若发现违规,则直接取消山考资格。” “还有最后一点,此次山考全程会有影壁使用,所以不要挑衅雍璐山的规矩。” 很好,这位长老又强调了一遍雍璐山的规矩。 卞春舟看了一眼蒙着眼睛的闻叙叙,心想找队友这个重担,看来是要落在他的肩上了。不过没关系,交朋友他最在……行了!? 喵喵喵?你们分组要不要分得这么快啊?都不用任何交流的吗?就这么直接分好了?卞春舟忍不住左右四顾,好吧,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面色阴郁的家伙被留了下来。 但这家伙看着得有三十了吧,没有三十应该也有二十九了吧,阴郁又年纪大,被剩下来的原因显而易见。 卞春舟心想,这些人是不是早就提前知道了山考要分组的消息,所以早早找好了队友,他举目望去,三个人的、四个人的、五个人都有,但五个人的少,还是四个人的小队最多。 “我来加入你们。” 卞春舟没想到对方这么主动,毕竟如果这人加入其他小队,他和闻叙叙就得被迫分开,或者那些小队不同意他们的加入,按照刚才公布的规则,他们没参加山考就自动淘汰了。 这法子听上去损得很,但却在规则之内。 “欢迎你的加入,不过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们?”难道是热爱扶贫?说起来,他和闻叙叙一个炼气二层,一个炼气三层,身上那点的符箓还是薅羊毛薅来的,在山考中确实没什么组队竞争力。 “我叫陈最,最好的最,我要加入的小队,当然是最好的小队,你是初试第一,没错吧?” 闻叙点头:“陈兄说得是,但我修为低微,只有炼气二层。” “够用了,你看着也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陈最留着一个非常野性的胡子,事实上他脸上的毛发非常旺盛,头发、眉毛、胡子都非常地野蛮生长,整个人看上去沧桑感十足,加上破烂风的穿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犀利哥转生到修仙界了。 卞春舟忍不住举手:“我也只有炼气三层,我叫卞春舟。” 陈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对于多了两个拖油瓶没有任何的为难:“这就更好了,你们俩弱得我一拳就能干倒,若能带着你俩拿到法器、抵达重点,岂不是证明了我的本事比其他人都要强!” 卞春舟:……合着你口中最好的小队,是最好衬托你厉害的小队啊。 但有人加入总比没有小队来得强,卞春舟相对乐观地想,万一这次一进去就白捡法器了呢,对吧,人活着总得有些痴心妄想吧。 “走吧,我们也该进去了,你俩只要不太拖我后退,我保准带你们去终点。”陈最非常可靠地拍了拍胸脯,“我是炼气六层,此次山考,只有两人同我修为一样。” 好嘛,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抵不上人家,人家拿他们当拖油瓶,倒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此话刚落下,卞春舟还没发表抱大腿小演讲呢,闻叙反倒率先开口:“陈兄为人仗义,在下佩服,但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也尽管开口。” “好说好说,你的眼睛当真看不见?”陈最性子直,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再者说了,治眼睛又不是多困难的事情,保不准就是有人不喜欢用眼睛看东西呢,他还见过腿能走路却硬要说自己腿折了的人呢。 尊重他人的癖好,是陈最出门前,阿娘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他的话。 “嗯,不过并不妨碍走路,还请陈兄放心。” 陈最摆了摆手,根本不在意:“你都炼气了,如果还妨碍走路,那不跟傻子没区别,叫我陈最就行了,陈兄听着像是在叫别人。” 闻叙:……比卞春舟还要直白的人,出现了。 “不过你看不见的话,是不是就不能找法器了?” 闻叙却摇了摇头:“不,法器肯定很好找。”毕竟初试就是找灵植,没道理山考还是考一样的东西,只是好找并不代表着好拿到,有其他小队竞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雍璐山肯定也设置了障碍。 卞春舟四处望了望:“怎么说?” “方才那位长老公布规则时,言及一共有十五样印有雍璐山标记的法器,为什么是法器而不是其他的死物呢?此次参与山考的考生修为有我和春舟一般炼气二三层的,也有如你这般炼气五六层的,若只是分组抢宝对抗,那考的就是单纯的修为和拥有的符箓法器了,但只是如此的话,修为高的抱团即可,如此焉能有低修为考生的出头?” 陈最挠了挠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十五样低阶法器,或许可以为考生使用,如此修为的高低也能稍微抹平,雍璐山此次山考,考的应当是考生的团队协作和灵活机变。” 闻叙是个很会考试的人,换句话说,破题是他刻进了血液里的本能,规则落入他耳中时,他就已经逐字逐句地在心中细细解读过,而既然敢说出口,心中必然早已笃定。 “并且规则并没有明说,一个小队只能拿一样法器。”如此可见,雍璐山想要收的门人弟子,并不是只懂闷头修炼的二愣子,它想要会动脑子又有行动能力、且还有几分机缘的弟子。 该说不说,不愧是天下五宗之一,弟子的入门要求这么高。 但它要求这么高,却将灵根天赋放置到了最末,听上去像是在跟修仙界的灵根至上论沉默对抗。 闻叙沉默地想着,自己本来是上京赶考,现在却变成了上山考试,虽然中途稍微走岔了,但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对哦!他只说一定要拿到一样,却没说拿到多样会如何!”卞春舟一拍大腿,“保不准就有些损人不利己的家伙,会多抢法器,好叫别人没有成绩!” 陈最,好吧他脸上的沧桑太密,根本看不清表情:“那还等什么,走,咱们去抢法器!抢它十个八个!” 卞春舟:……很好,这种家伙竟在我身边! 陈最带着两个拖油瓶兴致冲冲地在山里转悠了小半天,但别说是法器了,就是人都没遇上几个,主打的就是一个地广人稀、非酋灾难。 再这样下去,估计不用别人算计,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淘汰了。 卞春舟甚至有种梦回初试、遍地丹香草的无力感。 “等等。”闻叙停下了脚步,顺势还拉住了卞春舟,至于陈最,这人力气大得很,根本拉不住,“我觉得,法器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你确定?” 闻叙摇头:“我并不确定,但自从我们进入这里,风停了。”自从通了气海之后,他一直能够或强或弱地通过风得知很多外界的信息,包括刚刚进来的时候,他也能够感知到风,但现在,他一丝一毫都感受不到了。 他虽初涉修仙界,但万事反常即为妖,既是不正常,要么是法器影响,要么就是有人布下了陷阱,他们走了这么多遍都没遇到危险,可见还是前者的可能性高一些。 风? 陈最伸手感知了一下,确实没有,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再说只能停住风的法器,又能是什么呢? 三个人刚好没有一个对法器有研究的,或者说除了陈最,另外两个连法器都没怎么见过,天可怜见,卞春舟身上最值钱的家当,就是那把便宜爹留下来的基础灵剑,它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但好在,陈最靠谱了起来:“这个简单,若真是法器,我来试试它!” 说罢,他便将负在身后的大刀挥舞了起来,这把刀明显不是什么法器,它就是一柄非常普通的凡铁,但在陈最手中,它灵光湛湛,顷刻间便以陈最为中心刮起了一阵小型飓风。 “好厉害!”难怪说一拳两个呢,“陈大哥你天生神力啊!” 一个能让周遭没有风的法器,当小型飓风出现时,它能忍得住吗?当然忍不住。 陈最到底是炼气六层,见自己刮起的刀风却瞬间吞没,手下立刻加大了力度:“再来啊!我怕你不成!” 卞春舟:……怎么说呢,有点憨。 风刃 “小师叔,你是不是做坏事了!山考区域内的法器,你不会动手脚了吧?”一个打扮得道童模样的少年端着个老大的钵,说是钵,其实它是一件初阶防御法器,原本是应该被放进山考十五样法器中的,而现在,这个东西出现在了炼器峰的垃圾堆里! 被称作小师叔的人半扎着及腰的黑发,但大概扎头发的人手艺欠佳,所以还有几缕不听话的头发跑出来了,他穿了一身灰扑扑的长袍子,看着是挺干净的,只可惜原本衣服上的防御法阵全都失效了。 少年不明白,小师叔明明靠炼器赚得盆满钵满,怎么就过得这般潦草呢,而且经常把个人的快乐建立在捉弄别人身上,简直太叫人讨厌了!好吧,只稍稍讨厌半炷香的时间,小师叔有时候人还是挺好的。 “什么叫做坏事、动手脚啊!你这小孩说话可真不好听!负责提供山考法器的不就是我炼器峰吗?这臭大的钵难看死了,一点儿审美都没有,拿出去岂不是叫别人笑话,再者说了,他们入山考试,要什么防御法器啊,千里迢迢来当乌龟王八蛋?” 少年这下急了:“小师叔你真换了法器?换成什么了?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不就是影壁开着嘛,宗主人那么好,肯定不会在意我这一点小小过失的,对不对?” 少年急得跺了跺脚:“可是,此次主持山考的长老,是戒律堂的赵企赵长老啊,你……”都被人关多少次了,怎么每次都能撞上去呢。 横行炼器峰的小师叔嘴角一僵,原本垂顺的头发都炸毛了:“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天地良心啊,小师叔,我都在你耳边说过八百遍了!” “那肯定是在我炼器时说的,小路桥,你竟也变得刁钻起来了!” 路桥少年:啊啊啊啊啊,他今天再理小师叔他就是狗!!! 成功把可爱的小师侄气走,小师叔心里还是有些怕赵企之后找他麻烦的,便难得出了炼器峰,准备去影壁那儿凑凑热闹。他方才仔细思忖了一番,其实他也没换多少法器,就是把那些防御法器换掉了而已,但换进去的法器,威力只高不低,其中一样虽也是低阶货色,但那是碍于材料本身并不出彩,若再稍加改良一番,用到元婴期都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小师叔忍不住乐了,心想到底是哪个幸运儿拿到了它呢,他其实还为那件未完成的法器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定风波。 而它的作用,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理解,它可以收集方圆一公里内所有的风,积蓄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转换成风刃,因为还没改良,所以攻击性比较单一,且储能速度也不太可控,换句话说,它攻击人的时候,不分敌我,逮谁弄谁。 哎,想到这里小师叔摸了摸自己心爱的袍子,这袍子能变得这么破破烂烂,有那“定风波”的一大功劳。 与此同时,山考区域内陈最误打误撞,正在给“定风波”蓄能,而且他越舞越起劲,谁劝了都不好使那种,可见他是有点一根筋在身上。 卞春舟:“我不行了,我是劝不动半点了,爱咋咋地吧,你说他哪来那么大牛劲啊,跟个法器比什么高下啊!” 闻叙最近每天都在感叹修士的多样性,如此一对比,从前他在碧洲郡读书,当真是井底之蛙了,他刚要出言宽慰朋友两句,却是听到了几声异样的响动,他不会什么武艺,但修士的本能告诉他,他应该立刻趴下! 于是他带着卞春舟就地一滚,下一刻一道风刃从他们头顶急速飞过。 “卧槽,这是什么!” “快躲!” “草草草草,怎么还有!救命!要被扎成筛子了!陈最最最最最——” 陈最很快听到了自己名字被喊出重影的声音,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两人只能自求多福。卞春舟本来还想,我比闻叙叙修为高一点,应该—— 好吧,他只要努力保全自己就行了,闻叙叙耳朵灵得比他的眼睛还好使。 但事实上,闻叙并不是听见的,而是……感觉到的,这种感觉非常地及时,甚至还没传到脑中,身体就凭借这股感觉躲开了风刃。 就像人天生会呼吸一样,他仿佛也天生会躲避来自于风的攻击。 闻叙仔细剖析了一下自己,然后……风刃的攻击性就越来越密,他才练气二层,如此这样下去,怕是耗也得耗死了。 怎么办?这风刃究竟从何而来? 闻叙和卞春舟狼狈地躲着风刃的功夫,倒是潦草大狗陈最周身毫无攻击,不过此刻他已经停下了跟法器较劲的小学鸡比试,这倒不是他累了,而是他察觉到两个拖油瓶快要坚持不住了。 “你俩,真的有点弱哎。” 陈最回防及时,两人都只是擦破了一点油皮,并没有受太大的伤,而巧合的是,在陈最停止跟法器较劲后,风刃的密度和强度都大幅度锐减。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 “那是法器的攻击方式!闻叙叙,陈最最,我们发了!” 卞春舟也不觉得累了,他顿时从地上爬起来,方才那些风刃从四面八方而来,以他的修为很难确认法器所在,但陈最最呢:“你能感觉到法器的位置吗?” “啊?”陈最挠了挠头,“不太能,它被藏得很好,不过我可以再试试。” 试试的结果,就是闻叙和卞春舟又添新伤,且体力直线下降,但法器的位置依旧没办法确定,时间不等人,所以是死磕这个法器,还是出发去找其他另外的法器呢? 三个人其实都不太想走,但不想走的理由都不太一样。 而正是此时,陈最开口:“有人过来了,其中一人修为与我或在伯仲之间。” “或?” “当然,同样的修为,我自问比其他人能打。” 闻叙当即开口:“此次山考的另外两个练气六层,他们是谁?” “一个叫李子申,据说出身种植世家,另一个叫夏瑛,听闻是阆苑城城主的侄女。”陈最明显打听过自己的主要竞争对手是谁。 正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夏瑛与他们无冤无仇,或许还能讲讲道理,但李子申此人,听闻心眼并不大,若不是闻叙横空出世,他才该是初试第一,这会儿撞一起,加上争夺法器,怕是有一场恶战了。 李子申也确实没叫他们失望,事实上,他是特意打听了闻叙三人的方向追过来的。在外面,他不好动手,以免叫别人觉得他是个小肚鸡肠、容不下人的人,但在山考之中,争夺法器、起了争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人会因此诟病他。 况且,他一个练气六层,其他三位同伴也都是练气四层和五层,怎么算都是他们能赢,他们还拿到了一样攻击法器,他没道理不来找回这个脸面。 初试第一又如何?不过是走了些运道罢了。 “是你们自己走?还是我们送你们走?” 来者不善啊,卞春舟品了品敌我双方的悬殊实力,觉得今天这考试怕是不能好了,但未战先退,这属实不符合陈最的行事风格,这家伙根本退不得一点啊,卞春舟敢拍着自己的唯一的宝贝剑讲,这人心里或许在想一挑四的可能性。 救命,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怎么办? “走?你会让我们如此轻松就离开吗?”卞春舟没想到的是,最先开口挑衅的,不是陈最,而是脾气最好的闻叙叙! 李子申桀桀一笑:“我可没有这么说,分明是你自己偏要留下来的,动手!” 陈最二话不说,直接一个人提刀冲了过去,简直将“勇锐”这两个字镶在了额头上,但他一个人到底还是包围不了四个人。 卞春舟已经举起了他的低阶宝剑,正是此时—— 及时雨风刃,它来了! 它来得猝不及防,来得悄无声息,来得气势恢宏,来得——好吧,是见一个弄一个,无差别攻击啊! 卞春舟有些爱上这个法器了,甚至都觉得风刃变得可爱起来,可是怎么又没了?! 不是你怎么还带半途而废的?刚还夸你可爱呢! “春舟,你相信我吗?” 闻叙此时突然开口,卞春舟根本毫不犹豫:“信啊,你是我朋友啊!” “掩护我!” 陈最因为来捞他们两个拖油瓶,无法再跟法器较劲,风刃于是随之减弱,而李子申那四人出现后,风刃再度出现,这说明法器—— 法器需要风,才可以发出风刃。 风,是一种无形无色的力量,它可以很强劲,也可以很微弱,闻叙见过大风摧古拉朽将悬崖之上的老松连根带走,也见过寒风凛冽,一夜过境,悄无声息地杀人于无形。 所以,风从何处来呢? 闻叙站在刚才陈最舞刀的地方,四处全是风旋肆虐留下来的痕迹,他默默调动丹田气海里不多的灵力,他想—— “嚯,这小子发现了呢。”小师叔高兴地鼓了鼓掌,见赵企一个劲地瞪他,他才悄悄缩了缩肩膀,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这一次的苗子不错呢,这个瞎眼的,要是没人要,我炼器峰要了!” 詹长老一听这话,立刻急眼了:“谁说没人要的!我丹峰要啊!先来后到,这早就是我丹峰预定的弟子了!” 折扇 “早就预定?谁能证明?”丹峰詹百真嘛,别看长得一脸刻薄戒律堂模样,其实是个老面团人,小师叔很会见人下菜碟,“没人证明,那就是没人要,他是我炼器峰的了。” 赵企终于忍无可忍:“姓郑的,你擅自调换山考法器之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好,还抢起人来了,现下还未测灵根呢!” 小师叔不敢跟赵企怼,毕竟这家伙但凡抓到他一点错处,都能给他说出十条八条他的罪责来,便直接找上了宗主顾梧芳:“宗主,你看他,我也是为了咱们雍璐山好,是不是?这小瞎子这么快就能明白法器的妙用,可见是个炼器的好苗子,他来我炼器峰,当是相得益彰,您说是不是?” 顾梧芳闻言,就忍不住头疼,别人都说当大宗大派的宗主威风凛凛,却根本不知道这些个师兄师弟吵起来有多难管,所以一般他都懒得管。 和稀泥是他坐上宗主之位后,干的最多的一件事:“你们两个,知道你们是惜才,但现下不过还在山考阶段,此子是否能走到最后,还得看最终结果,莫要吵了。” 小师叔:……算了,没劲,还不如看小瞎子呢。 他随即将眼神投向不远处的影壁,影壁上投放了九十九位考生的实时画面,留影石的价格并不贵,但能组成这一大片的影壁,也就只有大宗门烧得起这个灵石了。 此刻一小块影壁之上,清晰地显示着闻叙用灵气感知风的画面。 陈最可以单凭身体力量原地起飓风,但闻叙做不到,他在这之前不过一文弱书生,他所能倚仗的除了自己的脑子,就是丹田里那层浅薄的灵力。 他周身所在,皆被狂风碾过、被风刃扎过,但风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它虽从四面八方而来,但追根溯源,必然只有一个来处。 托卞春舟的福,他身上有两张御风符,使用方法也很简单,只需要用灵力催动符箓,便能御风而行,方才风刃袭击他,明明已到生死关头,他都没忍住使用,此刻却是将两张御风符都取了出来。 他心念一动,御风符无风自燃,当即他便觉得脚下生风,如同有人在无形中助力他快速前行一般。 没有人不喜欢飞,哪怕闻叙从前并不会飞,但当他双脚腾空的瞬间,他就爱上了御风而行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该会飞一般。 但此时此刻,并不允许他过多沉浸于个人体悟之中,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法器,或者干脆—— 一不做二不休,让法器发出更多的风刃扰乱敌我双方。 李子申是冲着他来的,明显不会善罢甘休,对付这样的人,只能用更加强硬的手段反击回去,若不然下一次,或许根本没有下一次了。 闻叙很明白,修仙界与凡人境不同,但也有相同之处,李子申出身世家,哪怕没有拜入雍璐山,也会有许多后路,但他不是,他若是没有成功,李子申想要对付他,完全是易如反掌之事。 所以这一次,他要赢,并且还要赢得漂亮,拿下这场山考! 卞春舟看着闻叙叙原地起飞,属实是为朋友捏了一把汗,他现在算是发现了,闻叙叙这人看着光风霁月、行事周全礼貌,但骨子里有种野性的狠劲,似乎他认定了的事情,哪怕再难他都能想方设法做到。 说实话,作为一个现代人,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卞春舟很难去理解闻叙叙这份狠劲从何而来,但同样的,他也因此非常佩服对方。 一个人,眼睛看不见,却依旧能有这般的生命力,卞春舟心想,应该没有人会不想要和闻叙叙交朋友吧,哦,李子申这样玩不起的小心眼不算在内。 卞春舟想了想,自己好像除了当个合格的啦啦队,似乎也没其他事能帮到朋友了,于是他直接张口就来:“闻叙叙,冲啊!干他丫的!” 闻叙正在半空中感知风力,忽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冲天而起,他脚下的风都凝滞了片刻,然后—— 是这里吗?原来声音可以影响到风的吗? 闻叙并没有学过物理化学,但他似乎天然就能捕捉到一些旁人不会注意的存在,就在此刻,他借由卞春舟的喊声,听到了空气中风的声音。 但还差一些,还差一些! 闻叙忍不住低头“看向”卞春舟,卞春舟呢,他根本没看懂闻叙在干什么,但他喊得超大声的:“闻叙叙,别气馁啊,失败了就再来一次!我还能撑得住——” 怎么说呢,这片峡谷地带,现下整个回荡着卞春舟的声音,声音和着风,慢慢地似乎同调了起来,闻叙御风而行,渐渐也变得同调同律。 就在卞春舟被人撵着打得快要没有反手之力时,闻叙——找到了。 他在一个草丛中,找到了一把折扇。 折扇是打开的状态,玉质的扇骨,扇面洁白如新,没有任何的花纹和图案,但哪怕闻叙初涉修仙界,他也能看出这把折扇的不凡。 这应当,就是那把能制造风的法器了。 闻叙伸手去拿,风刃顿时不要钱似地冲他而来,但已到了此时此刻,他不可能再有半分的退缩。不过是受些伤罢了,就像当初他被追杀以身受重伤为代价逃跑一样,这一次他依旧在最快的时间作出了取舍。 当闻叙用鲜血淋漓的手拿到折扇时,对他疯狂攻击的风刃停止了。 他想,他又一次成功了。 闻叙快速服用了两颗回血补气丹,随后他用灵气挥了挥折扇,果不其然下一刻便有风刃飞了出去,就像刚才那些攻击他和卞春舟的风刃一模一样。 “姓郑的,你竟把法器藏在了峡谷的风眼里。” 小师叔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被人找到了嘛,可见也没藏得多隐蔽,再说了,十五件法器不见得他们都能找全,总得有那么一两样难找一些,对吧?” “一两样?” 小师叔自觉说错话了,默默挪到另一边继续看小瞎子闯关。 不得不说,小瞎子真的挺适合拿折扇的,哪怕是如此狼狈的时刻,这折扇也使得有模有样的,丝毫不见任何生涩的感觉。 于是他又忍不住挪了回去:“这小瞎子,真是从凡人境掉进来的?厉害啊,他天生就该修仙才对。” 赵企:懒得搭理.jpg。 然后,小师叔就说得更起劲了:“他若是生在修仙界,以他现在的年纪,怎么的都该筑基了。” “你似乎很看好他?”姓郑的性格散漫又骄傲,赵企还没见过什么小弟子能进这位的眼。 雍璐山内门人员简单,也没有强硬的收徒治标,凡修为到了金丹境界,就可以领一个小峰头,无论是自己一个住还是跟好朋友一起住,宗门都不会干预。 姓郑的出身不祥,但天赋惊人,金系单灵根的天赋,当年碎天剑宗知道他们雍璐山把一个习剑的好苗子送去炼器后,气得追着宗主砍了一条街,甚至每次见面都得嘴两句的程度。 但不得不说,金系灵根炼器,确实如有神助,这家伙性格不行,但修行炼器却是没话说,百岁不到的元婴,修仙界掰着手指头数都是数得过来的。 小师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得一脸春风和煦:“不是看好,而是……” “而是什么?” “不告诉你!”这小瞎子身上,有股跟他从前一样的心劲,可惜了,他现在老了,没从前那么有干劲了呢。 两人说话的功夫,影壁里闻叙已经凭借折扇,将局面瞬间反转了。 “闻叙,你不过仗着法器之利,才能与我等抗衡,你有本事,便不用它,我就敬你是个人物!” 闻叙:“……我没本事,我也不是个人物。” 卞春舟:哈哈哈哈,闻叙叙都会损人了,这话好动听! “你——无耻!雍璐山知道你私自使用他们布下的法器吗?你可知道,影壁……” 闻叙淡淡垂眸,手里的折扇依旧扇个不停:“法器,难道不就是用来用的吗?若我触犯了雍璐山的规则,自会有山门弟子来阻止我,既然没有,它现在便算作我们小队的战力之一。” “陈最,攻他下盘,他的灵气没你多了!” “没问题!” 陈最动脑子不太行,但干架是指哪打哪,且他战斗的意识非常强,往往风刃攻击抵达,他的刀也到了,如果李子申的队伍只有三个人,此刻恐怕已经落败了。 不过依照现下的形势,落败也已成定局。 李子申满眼不甘,他们找到的那样法器就放在他腰间的储物袋里,此刻他心中一横,直接将法器取了出来:“既然你们不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法器是个元宝葫芦形状,他伸手将上面的宝盖取了下来,下一瞬间,一股强劲的风立刻从葫芦里钻了出来。 “啊啊啊啊,你特么金角大王啊!”卞春舟吓得后退,然而风就是直接冲着他来的,毕竟他此时此刻就是三人中完完全全的软柿子。 而就在他仓皇而逃时,自他右后方又来了一道风,卞春舟甚至能感觉到风在他身后碰撞、肆虐的场景。 呜呜呜,闻叙叙救我狗命!卞春舟死里逃生,立刻跑到了朋友的身后躲好。 “郑仅!!!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小师叔立刻捂住耳朵:“听不得,听不得!都说不要叫我的名字了,听上去太正经了!” 赵企:……这是重点吗?! 菩萨 重点是,这个家伙完全就是把雍璐山的山考当做是一场儿戏! 此次过后,他赵企要不能把郑仅这家伙弄进戒律堂关上两天,他这戒律堂长老的职位,就别做了。 “你自己看看,这法器是个什么东西?” 郑小师叔:“这不……挺好的嘛,这风宝葫芦可是我专门用来给丹炉吹火的,劲儿可大,上面宝盖上的宝石都是我一颗颗手工镶嵌上去的,我还纳闷它这两天怎么不见了呢。”合着是被他不小心丢山考里去了。 别说赵企了,宗主顾梧芳都开始额头发紧:“这么说,不是十五样,还是十六样法器?” 郑仅摇了摇头:“这哪算一件啊,这葫芦不过是我用来生火的玩意,储存风力用的,底部雍璐山的印记都模糊不清了,再者——” 这小子不走运啊,若是遇上别人用这风宝葫芦,或许还能有几分助力,但偏生那小瞎子拿到了定风波扇,这扇子能出风刃,却也能吸纳风力,风宝葫芦遇上它,纯粹是——千里送,还是礼重情意浅那种。 “这姓李的小子,怕是与我们雍璐山无缘咯。” 郑仅做事全凭心意,半点儿不知分寸,但雍璐山自来护短,赵企可以在之后将人拉入戒律堂关小黑屋,却不会因为法器有变、出手干预山考的进程。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不把山考当一回事,而是这点改变并不会影响山考的整体推进,雍璐山要的弟子从来都不是不知变通、墨守成规之人。 李子申修为是不错,出身也好,但像他这样的存在,修仙界一抓一大把,雍璐山不缺这一个。 话再说回来,方才闻叙见卞春舟有难,情急之下便挥出一道风刃替其抵挡,好争取给朋友脱困的时间,却没想到竟真的挡住了! 因为装瞎,所以他看不到李子申手里拿着的法器是什么,但就在他挥出风刃的一瞬间,他察觉到手中折扇在轻微的震颤,与此同时,他感知到了一股“愉悦”的情绪从折扇上传递出来。 愉悦?为什么会愉悦? 闻叙不解,下一刻卞春舟的话就响了起来:“闻叙叙,快快快!风旋又来了,这个姓李的家伙拿了个金角大王的葫芦,能放风旋那种!”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闻叙决定等拜入山门后,好好教教朋友什么叫做正确的语言表达能力,要不然下次可没有这么好运了。 因为这一次,闻叙诡异地秒懂了,并且还发现了折扇“愉悦”的原因。 这可真是——来了位李菩萨啊。 闻叙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下一刻折扇脱手而出,他并没有契约折扇,故而折扇脱手后,它开始迅速地凭借“本能”吸收周围所有的风,当然也包括从风宝葫芦里放出来的小飓风。 李子申傻眼了,他没想到这破扇子还可以这么用!这确定是初阶法器吗?雍璐山你们对初阶法器的定义会不会跟外界断层了?! 就在李子申心里疯狂问候雍璐山二大爷的时候,陈最提着刀已经悄悄逼近,等李子申发现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陈最的刀砍在了李子申拿葫芦法器的手上。 “啊——” 李子申应声而倒,风宝葫芦也随之落在了陈最手中。 陈最一刀戳在李子申身上叫其没有反手之力,另一只手还能将葫芦的宝盖盖好,顺手还掂了掂:“种植世家,不过尔尔,这葫芦法器我们收下了,你们三个,还想跟我打吗?若要打,我奉陪到底!” 李子申的队伍里,一个炼气五层,两个炼气四层,都或多或少受过李家的恩情,此番参加雍璐山考试算是保太子登基,却没想到——李太子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事情演变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们牺牲自己就能让李子申通过山考这么简单了。 李子申却已经被愤怒占据了大脑,从小到大,他一路顺风顺水,家族倾尽资源培养,父母长辈都顺着他的意,他今年一十九岁,却已有炼气六层的修为,试问在他这个年纪,修仙界能有几个比他修为高的! 他也早已测过灵根,虽不是单木灵根,却是顶顶好的水木双灵根,且水灵根占比不大,之后拜入山门,若能得到洗灵根的丹药宝物洗去水灵根,他便是单木灵根的天才。 李子申心中,其实更想拜入合和宗,可合和宗家大业大,天才比比皆是,故而他才听从家族的安排,来投雍璐山的山门。 却没想到,初试被个不名一文的凡人抢了风头,现下更是被—— 李子申的理智完全破防了:“杀了他们!动手!去抢扇子!” 三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毕竟报恩是一回事,但如果真听了李子申的话,在雍璐山杀人,那他们以后也别想在修仙界混了。 李家怎么回事?培养了半天,培养出个脑袋空空的废物?这合理吗?这是奔着和雍璐山结仇来了吧? 风宝葫芦被盖起来后,空中的风旋很快就停了,折扇似是有灵一般,竟飘飘荡荡来到了闻叙身边,它轻轻一晃,便落到了闻叙的右手上。 随后,它周身气息平和,半点儿不像是方才脾气炸裂、逮谁咬谁的疯狗模样了。 “三位还没想好吗?”闻叙轻轻动了动折扇,一副我其实脾气很好的模样。 三人:…… 李子申气得在原地破口大骂,可惜他词汇贫瘠,骂人不成反倒被恢复满血的卞春舟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竟气得直接晕了过去。 “就这心性,还修仙呢?我看他去村口摆摊,可能都因为写字写得不行,被村口的老大爷嫌弃。”卞春舟嫌弃地拍了拍手,“现在我们怎么办?” 陈最已经挨个把人打晕了,四个人排排放好:“当然是去抢法器!” “那万一他们……” “我们能打赢他们一次,就能赢他们第二次!” 陈最这话说得平铺直叙,却显出了他无比的自信来,而且光明正大地对决,可比暗地里蝇营狗苟地搞小动作叫人喜欢多了。 影壁之上,虽然丹峰和炼器峰在争抢闻叙,但陈最也非常炙手可热,心性纯挚又天赋极佳,这是许多人心中的收徒模板啊。 事实上,除开两人之外,还有好几个考生表现也很亮眼,可见此次雍璐山必然能收一批资质相当上乘的弟子。 宗主顾梧芳的眉间都舒展了起来:“问心境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早已准备好了,等山考结束,通过考核的考生会自动进入问心境。” 问心境,顾名思义就是问道心、问己心、问修仙飞升之心,若心不够坚定、左右摇摆,便是再高的天赋,也不可能修出什么德行来。 而若是心性偏左、欲.望太重,前期还好,等到后期天雷加身,半道陨落的情况简直多不胜数,雍璐山自然想要收心性更好、天赋也好的弟子。 当然,每个宗门都是如此,尽力在可挑选的范围内,挑选出最适合宗门的弟子,这无可指摘。 再说山考之中,因为有“李菩萨”的千里送,闻叙小队的战力直线飙升,三个人一个近战、一个远程、还有一个外交大使,反正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坐下来友好磋商,等到临近山考结束,三个人人手一件法器不说,还靠着替人找法器的生意,成功小赚一笔。 当然了,本来陈最是不同意的,但无奈……囊中羞涩,阿娘说了,出门在外,有时候可以为了灵石稍微变通一下,他想了想,决定稍微向灵石低低头。 于是三个穷鬼,愉快地达成统一战线。 围观的雍璐山大佬们:……你们这群小子,路子挺野啊。 其实一开始,这个提议是卞春舟提出来的,这倒不是因为他穷疯了,不分场合跑山考赚考生灵石来了,而是因为陈最这家伙跟人打起架来,根本拦不住。 一跟人干架就拦不住,拦不住就抢法器,关键是闻叙叙还总能误打误撞找到法器,于是他们的法器越来越多,战力越来越强,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犯众怒了。 卞春舟一想这样不行啊,但无偿送法器他又觉得太亏,于是就……以物易物呗,灵石符箓丹药都行,只要价格妥当,哪个都能换哦,先到先得,过时不够。 从前只努力读书的闻叙:……懂了。 “这就是终点吗?有点像我们下山去阆苑城的路哎。”卞春舟边说,边找雍璐山的弟子,想着早些将法器交出去,然后……咳,平分一下这次的收获。 却没想到找了半天,别说是雍璐山的那位赵长老了,就连雍璐山……哦不对,那边怎么躺了个人啊,看穿着,应当是雍璐山的外门弟子。 三人走近一看,好家伙这也伤得太重了,卞春舟一个大学生哪见过这么血刺哗啦的场面啊,登时有些胃部翻滚,但他还是努力压下去了。 正是这时,这名外门弟子身残志坚地开口: “快……快跑!是厉鬼,山下有……红衣……厉鬼肆虐!”说完,他就直接晕了过去。 什么东西?厉鬼? 陈最提着刀,目露凝重:“你们两个,快些带他去雍璐山求救。” “那你呢?” “我?”陈最露出了一个跃跃欲试的表情,“我去会会这红衣厉鬼!” 问心 红衣厉鬼,顾名思义就是着红衣死去的凡人化成了厉鬼,着红而死,非冤即怨,一般来讲,红衣厉鬼落地而生便有堪比筑基期修士的战力。 至于为什么是凡人而不包括修士,乃是因为修士死后身死道消,会直接落入轮回,当然了也会有特殊情况,比如修士兵解、夺舍重生之类,但这是修仙界明令禁止的恶行,一旦发现,就地诛杀,连神魂也不会被留下。 “你疯啦?那可是红衣厉鬼啊!”堪比筑基修士啊,他们三个加起来,不过是给鬼送菜呢。 陈最却说:“我在来雍璐山脉的路上,遇到过一只红衣厉鬼,它虽不是我诛杀的,但红衣厉鬼每杀一人,则修为高一层,它若杀够百人,修为则堪比元婴期,我得去阻止它杀人,若不然你们根本跑不了!” 卞春舟:…… “你行不行啊?” “放心,死不了。” 闻叙则默默将那个风宝葫芦递了过去:“我试过了,这个葫芦的攻击性虽然不高,但它的材质非常坚硬,或许能发挥一些作用。” 陈最也爽快地伸手准备接过:“谢谢你,闻叙。” 说着,便要接过葫芦提刀往山下赶,然后正是此时,闻叙居然反手拿出了折扇,对着陈最就是一扇子,直接就把人扇远了数十米。 “闻叙,你在做什么!”卞春舟顿时疾言厉色起来。 闻叙扭头就给一旁的卞春舟也来了一扇子:“你们是谁?伪装成我的朋友,接近我意欲何为?”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闻叙,你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 闻叙心想,这两个人装得也实在太敷衍了一些:“第一,卞春舟不会直呼我的名字,他更喜欢以叠词来称呼朋友,第二,陈最不是一个有头脑的人。” 围观影壁的诸位大佬:……倒也没必要这么了解自己的朋友。 “再者,雍璐山的外门弟子若真想求救,符箓、法器,多的是快捷的办法通知山门,为什么还要我们亲自去上山求救?” 闻叙面色淡淡,心里却有几分着急,方才遇到雍璐山外门弟子,他可以非常确定,待在他身边的就是队友卞春舟和陈最,可一打眼的功夫,两人却都不见了,这是何等神鬼莫测的手段,面对这样的敌手,闻叙自问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既是如此,不如直接挑破,还能博一个出路。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雍璐山,山下村民质朴安居,受雍璐山庇佑,怎么会好端端地诞生红衣厉鬼?” “卞春舟”和“陈最”听到这里,桀桀一笑,随后幻化在风中,连同地上的外门弟子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空旷山野,寂静无声,唯独只余闻叙一人。 这是闻叙来到修仙界后,第一次独处,他略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却并没有摘下眼睛上的布条。 卞春舟说过,山考和第三关问心是连着考的,或许就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刻,他已经进入了问心关卡。 所以,该怎么通过这个关卡呢? 闻叙根本没有任何头绪,说到底还是他对于修仙界的认知太少,此刻他突然有些怀念从前的科举考试,读书虽然不如修仙有趣,但考试的内容万变不离其宗,根本不像现在这般,身在考场,却无从下手。 闻叙定了定心,非常敏锐地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居然没那么集中了,按照他的性格,如此紧要的时刻,怎么可能会分心去想什么科举。 这很不应该,也并不怎么像他。 闻叙决定下山看看,于是他一路下了山,很快就到了那个他曾经跟人借过斗篷的村子。村子很安宁祥和,一如四日前的模样。 很快,他就遇上了一个砍柴回家的老者,也是巧了,这名老者就是借斗篷给他的村民。 “仙长,今日又要借斗篷吗?” 闻叙摇了摇头:“今日不借。” “为何不借?仙长是看不起我等凡人吗?” 老者忽然目露凶相,声音都变得狰狞起来,他丢下肩上的柴火,竟直接扑杀过来:“仙长,把你的仙骨送给我,好不好?我已经老得快要入土了,可我不想死啊,我也想修仙啊,我每天看着门前御风而过的仙长,心里就充满了嫉妒!仙长,你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家伙吧,把你的仙骨送给我,好不好?” 这当然是不好的,老者不过就是个普通凡人,哪能—— 闻叙扭头一躲,然后忽然发现,自己的修为不见了,丹田里的气海不见了,就连拿在手里的折扇和葫芦也都不见了,他两手空空,甚至…… 好痛。 闻叙捂住了身上的伤口,然后垂头一看,自己的手臂向外翻折,鲜血滴落在干燥的泥土里,瞬间滚成了一颗颗血色的土珠。 山崖上的风很凉,一瞬间就将他的心神都拉了回来。 闻叙喘着粗气,抬头看着面前三个追杀他的杀手,身体的疼痛几乎叫他无法思考,他一瞬间就想,难道修仙界的一切,都是他临死前的一场梦不成? 疼痛的感觉几乎将他所有的神智湮灭,闻叙心中充满了怒火,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命运如此悲惨!为什么他做什么都事与愿违! 他出生就是乞儿,为了生活他努力沿街乞讨,可每一个冬日对他而言,依旧是那么地残酷寒冷。 为了活下去,他真的努力了,可为什么老天爷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为什么他记不住别人的脸,为什么他努力读书、上京赶考,却莫名其妙被追杀至此!为什么在他最高兴的时候,要夺走养父的性命! 为什么给他生的希望,却又残忍地夺走! 闻叙心里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他这一生仿佛都在与命运做斗争,却永远都是输家,永远被命运玩弄。 看着面前湛湛光芒的刀锋,闻叙心想,去他妈的命运! 我怎么可能会死在这三个人手上!我就算是跳崖自尽,也不可能白白顺了别人的意!我—— 闻叙在一瞬间,理智回笼。 哪怕此刻灭顶的疼痛依旧笼罩在他脑子里,他也清醒得不得了,因为—— 就在刚才他抬头的瞬间,他竟然“看”清楚了这三个人的脸,更准确来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三张不一样的面孔。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人的视角,但他觉得自己看清楚了,而正因为“看”得太清楚,所以他在一瞬间明白过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修仙界的事情,都是真的,他还活着,也是真的。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闻叙从前很少去分辨这些,因为于他而言,当下就是真,活着才是真,至于其他,他不关心也不在乎。 但这一刻,他忽然有所感悟,甚至……也没那么讨厌自己的脸盲了。 至少这一刻,这双眼睛告诉他,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 当他明白这一点时,闻叙周身的疼痛瞬间抽离,身上的伤口也转瞬不见,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却发现折扇和葫芦都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中。 “啊啊啊,闻叙叙你终于醒了!”卞春舟高兴得跳起来,“王师兄,我们三个都醒了,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第一个抵达的小队?” 被叫王师兄的雍璐山弟子笑着点头:“是的,三位先进里面休息,待问心境结束后,便是测灵根、拜师入门了。” 卞春舟高兴地拍着两个好朋友的肩膀:“闻叙叙,陈最最,我们成功了!” 陈最微微抿了抿唇,非常冷酷地嗯了一声,而闻叙他似乎还在某些情绪之中,等进到大殿内等候时,他才呼出一口浊气,将心中所有的思绪沉淀下来。 卞春舟却敏锐地感觉到:“闻叙叙,你还好吧?” 闻叙惯来不会跟人剖白自己,这一次当然也一样:“没事,只是方才你们都不在我身边,我有些担心害怕而已。” “诶,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卞春舟浑身一瑟缩,想起了自己在问心境里的经历,大四狗被论文卡得□□,好不容易毕业进了大厂还天天加班改方案,钱没拿到多少、病例单倒是收了一堆,光是想想,他就觉得——修仙真好!资本家都该挂路灯! 卞春舟是被吓醒的,而陈最……有时候一根筋在修仙界,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他是三人之中,最快醒过来的,而他醒过来的方式也很粗暴,因为他看到了阿娘,而阿娘肯定不会出现在雍璐山,于是他瞬间就醒了过来。 “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俩的胆子可真小。” 卞春舟捏紧拳头,但又很快放下:“算了,今天高兴,就不打你了!” 陈最是个老实人:“你也打不过我,你俩加起来,也打不过我。” “啊啊啊,闻叙叙你别拦着我,今天我就要打洗他!” 闻叙:“……我没拦你。” 正是三人悄悄说话之时,殿外终于又来人了,并且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其中便有阆苑城城主的侄女夏瑛。 而一直等到殿外的沙漏全部漏尽,李子申都没有出现在大殿里,显而易见这位李家才俊是与雍璐山彻底无缘了。 “铛——” 一声悠长的钟鸣之声,殿外的山门忽然应声关闭。 而就在关闭的瞬间,一个杳渺宽厚的声音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欢迎诸位,来到雍璐山。” 闻叙此时此刻,方有些真实感,他是真的踏上修仙路了,此后命运更迭,都将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灵根 通过雍璐山三关入门考试的炼气修士,一共三十五人。 这个数目,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按照雍璐山的规矩,不论之后这三十五人测出何等灵根,都会将之收入门下,当然若有灵根出众者,便可直接晋升成内门弟子。 闻叙三人因是第一支抵达终点的小队,故而也排在测灵根的最前面。 “啊啊啊啊,我好紧张啊,怎么办?我手都在发抖了。”大学生唯一能接触的合法赌.博开盲盒哎,卞春舟根本没法拒绝这种刺激,“你俩都不紧张的吗?” 闻叙很有自己的玄学心态:“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他并不喜欢这种悬而未决、听凭老天恩赐的感觉,甚至反而想快些知道自己的灵根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个狠人,卞春舟看向旁边的另一人:“那你呢?”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哪怕是五灵根,也照样能打!”陈最蛮不在乎地讲,“我阿娘说了,雍璐山不看灵根,你放心吧。” 卞春舟:……我放个鬼心啊?! 就在这种愉快(?)的气氛下,卞春舟成了此次拜入雍璐山第一个测灵根的修士,按他的话讲,就是早死早超生。 “莫紧张,准备好了吗?”长老和蔼地开口。 卞春舟相当紧张地点了点头:“准备好了!”超大声。 测灵根的长老都忍不住笑了,心想这新弟子可真有活力啊:“准备好了,便将灵力注入测灵石吧,无需太多,只需将石头点亮即可。” “好的,长老!” 长老:……倒也没必要这么大声,他还没老到耳背的程度。 卞春舟却毫无自知,他紧张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提了提气,伸手摸在测灵石上,没一会儿石头就被他的灵力点亮了。 “够了够了,莫要继续了。” 卞春舟这才听话地收回灵力,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测灵石,等到石头上的光芒绽放出来,他便听到长老堪称惊愕的声音:“嘶——你小子天赋异禀啊!” 什么?他天赋异禀?仔细展开说说呗。 “雍璐山自建宗以来已有数千年的历史,似你这般水火双灵根的修士,不足一手之数。”水火不容,却聚于一人之身,想要同时兼备水火两者灵力,低阶修为时倒还好,但若修为抵达金丹,又没有特殊的功法,怕是修不长久的。 长老眼中忍不住浮现可惜的神情。 卞春舟:怎会如此! 好消息是:双灵根。 坏消息是:……特么是水火不相容啊。 这是屎味巧克力吧?玩他呢?卞春舟心想,我这特殊的灵根,怕是都没师父敢收他吧? 长老见他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便宽言道:“不过你这水火灵根粗细几乎一模一样,你现下修行应当不会滞涩。”但之后,就不好说了,得看个人缘法。 卞春舟:……安慰得很好,下次不用安慰了。 卞春舟跟只蔫巴小狗似地垂头丧气到了一边等着,但转念一想,他可是卷过高考独木桥的知识最强大学生,水火不相容?其实也不是绝对的不相容,只要能够摸准一个度,一个能够让两者保持动态平衡的度,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实现长久修炼的。 卞春舟想了想,既然不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那就可以试试,毕竟他都从现代跑来修仙界了,谁都是第一次修仙,没道理他现在就胆怯了!他才不怕! 再说了,筑基寿两百,金丹五百,估计那时候他可能已经活腻了呢。 人生嘛,浪得几日是几日了。 “春舟,你还好吧?”总觉得新朋友现在的情绪,有点莫名的高涨,闻叙有些担心,只是水火灵根,听上去确实不太妙的感觉。 “没事没事,陈最最已经快测好了,你别操心我,赶紧准备准备。” “真的没事?” “当然,快去吧。”毕竟他只要想得够开,烦恼和不开心就永远追不上他! 陈最也是双灵根,但他是土金灵根,土生金,两者相生,且这个灵根是最适合炼器的灵根,也很适合修行兵器,简直完美契合陈最的修炼需求,并且以陈最对于修炼的热衷,他的修行速度或许并不会比单灵根的天才来得慢。 没看见长老的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嘛,毕竟单灵根难求,万人之中有时候也出不了一个,土金灵根,已是除了单灵根外,最好的双系灵根之一了。 “这个不错,适合你炼器峰。” 郑小师叔却兴致缺缺:“炼器峰有我难道还不够吗?再说了,你看他像是喜欢打铁生炉的人吗?” 赵企:…… “我倒是觉得,他挺适合你们戒律堂的。”都是一根筋。 幸好,他俩争吵影响不了殿内测灵根的进程。 诶,连开两个都是双灵根,负责测灵根的长老心想,多来点多来点啊。 第三个人,是闻叙。 “你这小子,怎么蒙着眼睛?难不成是眼睛有疾?” 闻叙恭敬行了个礼:“是的,小子眼睛上有些疾病,故而蒙眼示人。” 哦,这倒是稀奇,不过眼瞎没什么大碍的,等有了宗门贡献值,找丹峰那群药郎开副专门治疗眼睛的丹药便是了。 “那你便开始吧。” 闻叙便伸手,将灵力运于手中注入面前的测灵石之中,他虽修炼不久,对于灵力的运用却还算熟练,未等长老开口,他就收回了多余溢出的灵力。 长老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小子,然后等看到石头绽放出来的光芒后,直接惊得坐不住了。事实上,当测灵石的光芒照耀出来,就连影壁前面的人都坐不住了! “竟是变异风系单灵根!” “不行!赶紧封锁消息!不能让合和宗门的人知道,君照影那个女人要是知道了,你们信不信,她敢直接上门来抢人的!” “她敢!这可是直接掉进咱们雍璐山初试秘境里的,老天爷特意送来的好苗子!” “丹峰的人呢,赶紧的,先给这小子治治眼睛!” …… 一群修为元婴起步的大能修士,此刻竟跟菜市场买菜的大爷大妈也没太大区别了,这可是变异灵根啊,还是风系,这稀有程度,仅次于雷灵根和冰灵根了。 其实单灵根嘛,稀少归稀少,但大宗门还是有那么好几个的,郑仅小师叔虽不靠谱,但他就是单金灵根。 可变异灵根,那可就太少太少了,每个门派能有个一两个,那都得当宝贝护着的,君不见碎天剑宗的梅溪剑尊成长起来后,碎天剑宗宗主的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可以这么说,每一个单系变异灵根修士,都必然受天道眷顾,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若能成长起来,必是一方巨擘。 “好好好,没想到这一次终于轮到了我们雍璐山!” 倒是郑仅,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居然是风灵根,难怪我那扇子这么喜欢他了,不过风灵根乃是由木土灵根变异而来,也难怪他能摘到丹香王草了。” 没错,所谓变异灵根,其实就是由两到三种属性的灵根变异而成,在修士长大过程中,灵根经历了变异,或者说是灵根融合,成为了一种全新的灵根,修仙界已知的三大变异灵根,都是这么来的。 并且因为灵根融合,变异灵根不论是修炼速度还是灵力吸收,都是最上乘的。 用最简单粗暴的话来形容变异灵根,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因为长老呆愣太久,闻叙已经等得有些焦灼了:“长老?”是他的灵根太差了吗? “哦哦哦,你叫闻叙,是吧?好孩子啊,你的天赋非常好。” 闻叙不解,他将近二十年的人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管他叫好孩子呢,怪渗人的。就连旁边的卞春舟和陈最,都觉得这个长老笑得有点……猥琐了。 闻叙叙的灵根,竟好到了这种地步吗? 卞春舟心想,难不成是单灵根?变异单灵根?不会是风系吧?闻叙叙用那把扇子用得确实挺灵活的。 然后,下一刻就从长老口中,听到了变异风灵根这五个字。 啊啊啊啊,他这猜得也太准了吧!不对,我的新朋友竟然是修仙天才!我捡到了一个修仙天才朋友!雍璐山不得给他发个大锦旗啊! “闻叙叙,苟富贵,勿相忘啊!” 就连陈最,都在心中暗暗给人调整了位置[未来即将成长起来的好对手+1]。 只有闻叙,因为他看的玉简上灵根介绍实在太过简单,以至于他并不知道风灵根如何的稀有,他甚至难得问了个蠢问题:“变异是不是不太好的意思?” 所有人:!!!!有没有人呐,快把这个凡尔赛的人叉出去!他们也想变异!你不想要给他们啊! 然而,等到三十五人的灵根全部测完,除了闻叙,再没有出第二个变异灵根,倒是单灵根的天才,有两人。 阆苑城的城主侄女夏瑛,是单火灵根,还有一个叫林淙淙,虽然名字里带水带木,但却是土系灵根,跟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而一直等到测灵根结束,闻叙感受着别人落在他身上或嫉妒、或感慨、或惊愕的目光,这才有了一分“我竟然难得受老天垂怜”的真实感。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如果他是个修行天才,那岂不是报仇有望了?! 折风 刚入门的新弟子,会有为期三天的适应学习期。 学习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学习雍璐山的弟子守则、提前适应如何在雍璐山赚取灵石和修炼资源、针对灵根的适应性修炼等等,简单来讲,就是为三日后的拜师做准备。 同样的,这三日也是给内门想要收徒的大佬们一个考察的机会,虽然三日不足以看穿一个人的品行,但有总比没有好。 其实原本,雍璐山也同其他门派一样,没有什么三日缓冲期,测完灵根大家想收哪个就收哪个,没人要的就先分去外门,等一年后门内弟子大比,还可以二轮收徒。 但后来雍璐山的某任宗主发现,没有任何缓冲就确认师徒关系,实在太过草率,他自己就深受其苦,只看资质没看性格盲目收徒,徒弟都两百岁元婴修为了,还不敢离开山门去游历,气得他差点把人逐出师门,大概是因为淋过雨,所以他就设置了这三日适应期。 “这明显就很扯,两百岁的元婴真君哎,我怀疑这位宗主是借设立三日规矩之事,在向外界炫耀自己的好徒儿!” 闻叙很少佩服一个人,但此刻他就非常佩服卞春舟:“这些消息,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就随便找了个师兄聊聊啊,我不是水火双灵根嘛,大家都没见过,我主动跟人家聊起,人家当然愿意跟我聊啊。” 事实上,跑来看闻叙的人更多,但闻叙本人蒙着眼睛,虽说看着平易近人,但听说是从凡人境过来的,大家生怕吓着他,到时候师长们怪罪下来,便不敢搭话。再者说了,人都进雍璐山了,以后肯定多的是机会了解。 “那也是你性格开朗、讨人喜欢,别人才愿意同你说这些。” 卞春舟就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我知道的,有不少人背地里都说我酸话,说我走了狗屎运交到了你这个朋友,又说我水火双灵根,肯定进不了内门,所以费劲扒拉着你,希望你以后带带我,带我进内门~” 闻叙被这一记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 实话实说,因为成长经历的原因,闻叙实在算不上一个热心肠的人,但卞春舟帮过他许多,甚至救过他的命,哪怕两颗回血丹在修仙界并不贵重,路上随便一个修士都拿得出来,但在破云秘境里,其他人不见得能像卞春舟一样,毫不犹豫地救他性命。 之后,更是救他出破云秘境、助他登临仙门,闻叙甚至想过,如果卞春舟在雍璐山因灵根原因受到苛待,他应该怎么做才可以不动声色地帮助对方站稳脚跟、提升灵力。 “你管他们怎么说呢,再说灵根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修炼就怎么修炼!”卞春舟语重心长地开口,“闻叙叙,像这种只会在背后议论别人不足之处的人,不适合做朋友。” 闻叙心中一暖,然后开口:“春舟,其实我一直很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呀?”卞春舟凑近坐下。 “过了这个年,我虚岁都要二十二了。”闻叙十八岁中举,守孝三年,按周岁算他今年也二十了,怎么算都比卞春舟要大。 十九岁的卞春舟直接就是一个惊愕:“不会吧,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未成年呢!”你长得也太嫩了点吧。 “我都及冠了,春舟应当唤我兄长才对。” 卞春舟轻哼一声:“我不!”实话是,闻叙叙叫惯了,根本改不了口。 “再者说了,我如果叫你兄长,岂不是也得叫陈最最兄长?”卞春舟的头,瞬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 “诶?你不知道吗?”闻叙适时疑惑。 “我知道什么?” “陈最是此次拜入山门的新弟子中,年纪最小的,据我所知,他堪堪刚过十八岁的生辰。” “什么?我不信!” 卞春舟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冲着那边练刀的人就是一个百米冲刺:“你真的十八?” 陈最差点没来得及收刀:“不然呢?” “说你八十八我都信!不行,你能不能别这么潦草,明天就要择师了,你好歹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路捡垃圾……不是吧?” 陈最肃容解释:“我只是……没灵石住店,露宿野外。”在家时,阿娘还会提醒他,离家后,他就给忘了,“我真的很潦草吗?我怎么感觉不到。” “真的!非常!非常地潦草!你不信问其他人?” 陈最就看向其他人,见其他人齐齐点头,他才恍然大悟:“难怪山考时都没人找我组队,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阿娘说过,外面的人都不喜欢邋遢的人,其实我每天都有用清洁术的。” ……可你看上去,像三年没洗澡了。 “清洁术怎么能代替洗澡!不行!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洗澡,我水火灵根,我帮你烧洗澡水!” 围观吃瓜群众:……水火双灵根不是你这么用的啊喂! 陈最被卞春舟摁头洗澡,大概是在家被阿娘摁习惯了,他居然也没拒绝,等到一顿捯饬下来,再出来—— “哇,帅哥你谁?” “不是吧?这是陈最?” “山考时他要是这幅模样,我当时就是一个——嗨,队友!” 陈最穿着雍璐山的弟子服,他身量极高,因为常年练刀,肌肉非常发达,配上他浓眉大眼、极度英武的长相,按照现代的话讲,就是荷尔蒙扑面而来。 人还是那个人,刀还是那把刀,衣服还是那身衣服,但……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 但怎么说呢,更不像十八了。 “陈最最,你究竟吃什么长大的?”憋了变天,卞春舟到底还是没忍住。 陈最被这么多人围观,却是没半点儿不习惯,他提着刀坐下:“吃什么?我阿娘做饭不好吃,我是吃辟谷丹长大的,怎么了?” “怎么可能?我不信。” 卞春舟摸了摸自己微不可查的肌肉,酸溜溜地遁到了闻叙叙的身边:“你说,我要练多久,才能有这种厚衣服都盖不住的好身材啊。” “你要练成那样做什么?你也想练刀?”闻叙是读书人,典型的书生审美,那种虬髯身材,在他看来是武将的标配。 他想象了一下满身肌肉的卞春舟,额,怎么说呢,就挺怪的。 “不啊,哪个男人不想要八块腹肌啊!”可惜啊,他只有一块肚腩。 腹肌?除了自己又没人看得到,闻叙表示无法理解:“你开心就好。” 毕竟他已经决定继续装瞎,只要他看不见,卞春舟想练成什么样他都看不见,那就没关系了,就算是扎眼,那也是扎别人的眼。 “闻叙,闻叙在吗?门外有丹峰的人找你。” 丹峰?詹长老吗?难不成是来替他看眼睛的? 闻叙出了门,很快便有人迎了过来,一阵清风飘来,没有丹香,也没有草木香气,倒是有几缕金火之气。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来人却直接闪现在了他的身后:“小瞎子,你有点过分敏锐了,也是怪我,居然没有掩饰气息就过来了。” “敢问阁下,究竟是谁?”能出现在雍璐山,应当是门内中人吧。 郑小师叔笑着说:“我啊,我炼器峰的,来给你送件小礼物。” 炼器峰?给他送礼?为什么? “喏,这折扇与你有缘,送你了。”郑仅说罢,便将手里的扇子塞给了小瞎子,“这扇子是我的随手之作,没用什么好材料,本是准备用来夏日扇凉风使的,不过后来没用上,你若是以后碰上好材料,我倒是能再为你锻造一番。” 闻叙却不敢接这份礼:“这扇子太贵重,小子恐……” “这话我不爱听,你若是不要,丢了便是。”郑仅直接捂住了耳朵,孩子气得根本不像一个元婴真君。 闻叙心想,这难道是雍璐山给它的示好?他若是再拒绝,恐怕反倒不美。其实扪心自问,把这把折扇交上去的时候,他心里也很不舍,也曾问过收法器的弟子是否有办法买下这柄折扇。 “这扇子,可有名字?” “这才对嘛,名字嘛当然没有,你自己取就是了。”自己的东西自己取名字,定风波这个名字,当然是没必要说出来的。 闻叙想了想,便道:“唤作‘折风’,如何?” “折风扇,不错不错,说不定这名字以后还能响彻修仙界呢。”郑仅笑了笑,察觉到了身后熟悉的灵力波动,便立刻窜上云头,“小瞎子,先不聊了,我刚从戒律堂跑出来,再不跑就要被抓回去了!” 闻叙:……从戒律堂跑出来的?!折扇收早了!! 郑仅前脚刚跑,后脚赵企就追了过来,他看到闻叙手中的折扇,心中明了,却故意开口:“送你折扇的人呢?可看到他往哪跑了?” 这声音……是主持山考的赵长老,闻叙沉默片刻:“回禀长老,我看不见,还修为低微。” 赵企:…… 与此同时,宗主峰的议事堂里,雍璐山的实权长老们正在进行一场有关于变异风灵根天才花落谁家的磋商小会议。 等待 雍璐山脉有一整条灵脉贯穿而过,雍璐山就位于灵脉灵气最汇聚之地,在门中修炼,灵气聚敛速度至少比外面快两成,更别说覆盖有宗门大阵的灵眼之上了。 要不然为什么修士都削尖了脑袋往五大宗门里钻呢,那都是有理由的,就算是外门弟子,待遇资源不如内门,但只要进了山门,就至少领先修仙界百分之八十的低阶修士了。 而宗主峰,则位于门内灵气最丰盈之地,毕竟宗主管理门内各大小事务,多少有些耽误自我修行,所以算是一点弥补。 而围绕宗主峰的几个峰头,按照五行规划,西南方的是炼器峰,正南方向是符峰,东南方向就是丹峰,丹峰也司种植,所以占地面积是最大的,西北方向就是大名鼎鼎的戒律堂,戒律堂连通后山的试炼秘境,秘境据说非常凶险,筑基期弟子才能前往探险,而东北方向就是驭兽峰,这是面积仅次于丹峰的峰头,养了不少个性古怪的珍奇异兽。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非常多大大小小的峰头,比如发布门内任务、赚取宗门贡献值的开元峰,再比如弟子读书听课的六讲峰、还有练剑的剑峰、习刀的刀峰、玩阵法的七星峰等等,反正到了金丹都能开辟峰头,想取什么名字就取什么名字,宗门对于这个管理非常宽松,只要出得起宗门贡献值,哪里的峰头都能选。 而宗门贡献值,顾名思义就是门内弟子对于宗门的贡献,比如采摘灵植、喂养灵兽,比如在外灭杀妖邪、铲除邪修,再比如镇守某某秘境、代表宗门参加大比赢得名次等等,都能赚取宗门贡献值,但前者肯定没有后者赚的多。 发布宗门任务的开元峰是以一柄上品灵器命名的峰头,这柄灵器据说是雍璐山的祖师爷锻造的,可以自动衡量宗门任务的难度,从而确定每个任务完成能得到的宗门贡献值,比如喂养灵兽一日是60个贡献值,开垦一亩灵田是80个贡献值。 而能坐在这场磋商小会议上的长老,每一个名下都有不低于百万的贡献值。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宗门的中流砥柱,现在他们都有意向收变异风灵根当亲传弟子,而正是因为有意向的人太多了,宗主才非常头痛。 顾梧芳很头疼,甚至很想撂挑子不干了,玛德,这破宗主谁爱干谁干,当初就是吃了抽签手臭的苦,明明他入门最迟,按照常理,怎么轮都轮不到他头上好不好! “诸位师兄,莫要吵了。”再吵宗主峰的屋顶都要掀破了。 “那你说,谁最适合收闻叙当徒儿?” 顾梧芳:……那你们还是继续吵吧。 说起来,这也是一件极为现实的事情,此次雍璐山开山门收徒,运气极好捞到了一个变异风灵根的弟子,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是雍璐山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并且从这三日的考试来看,闻叙不论是品貌还是天赋都无可挑剔,能收这样一位好徒儿,可谓是每一个师尊的终极梦想。哪怕是顾梧芳本人,都有了收徒的想法,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先暂时排除闻叙的个人意愿,风灵根非常罕见,至少如今门内并没有风灵根的大能修士,既然无法做到专业对口,那么退而求其次,木系或者是土系、再不济木土双灵根修士,是最优的选择。 雍璐山人才济济,哪怕做了排除法,依旧……选择性太多。 眼看着又要再度吵起来,顾梧芳忍不住向自己最靠谱的师兄杜秋锦求救,说来他这位师兄个性沉稳,本该是最适合当宗主的人选,可惜杜师兄为人太老实,容易被其他门派的老狐狸骗。 杜秋锦还是比较照顾小师弟的,见此便将话头接了过来:“诸位,可否听我说两句?” “那你倒是说啊。” 杜秋锦就说:“而今衡泽大陆上,最出名的风灵根修士,想必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那必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合和宗门的太上长老君照影嘛,渡劫期下第一人,一手戏风法诀,至今无人可勘,且她行事张扬,辈分又大,是真做得出上门抢徒弟这种事情的。 杜秋锦一提,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所以,我认为得给闻叙找个……能压得住君照影的师尊,至少叫她不敢明面上来抢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许久,才有人没好气地开口:“你这么一说,难不成咱们还得请渡劫老祖出山了不成?” 修仙界的修士,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最顶尖的便是渡劫期大能,也称半步飞升。渡劫期有移山填海之能,但也因为力量太过强大,受天地力量束缚,没有大事不可出。 一般来说,渡劫老祖们都闭关修炼、参悟人生大道,但其实耳目都很通明,甚至有些会分神出来行走世间,寻找飞升的机缘,当然,这是极个别的少数。 “其实……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选。” 正是全体沉默之时,忽然有人捻着胡须开口:“你们忘了吗?咱们还有个小师叔祖。” 小师叔祖这四个字砸下来,好嘛,这下现场变得更加沉默了。 就连老实人杜秋锦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心里狠狠反问了自己一句:这风灵根雍璐山是必须收吗?其实让给君照影也不是不行吧?! 但顾梧芳,不愧是能当宗主的人,他沉寂许久,竟直接拍板决定:“好,我这就去……请示小师叔祖。” 所有人:…… ** 第二天,三十五名新弟子早早梳洗完毕,包括陈最在内,好吧,领路的弟子差点没认出陈最,毕竟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好在他手里的刀和周身的灵力证明了他的身份。 一行人很快到了居雍大殿之外,居雍大殿一般是宗门处理重要事情才会开的大殿,位于进山门的第一个大峰之上,也是许多雍璐弟子一辈子只能来一次的地方。 但哪怕只这一次,也能叫外面的人眼红不已。 按照排队的顺序,闻叙在最后,他的前面是夏瑛和林淙淙,很明显,是按照灵根修炼难易程度决定的顺序。 第一个人很快进去,也很快出来,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有人笑着出来,有人满脸凝重,不过闻叙现在是个瞎子,他只能感知到队伍在不断前进,至于其他,以他的修为,在这种场合可不敢动一分灵力。 “你在紧张吗?我看到你的好朋友卞春舟进去了。” 说话的是林淙淙,他生得一张娃娃脸,声音也很少年音,哪怕没怎么说过话,但闻叙记得此人:“没有,你看错了。” “他是水火双灵根,你难道就……” “聒噪!不想拜师的话,何不现在就离开此地!” 林淙淙表情一噎,他是知道夏瑛身份的,故而不敢多得罪她,便只能按下这口气,反正……等今日之后,姓卞的去了外门,陈最虽天赋不错,却并不善交际,此次入门的新弟子中,唯有夏瑛和闻叙,会是他的对手。 夏瑛背景雄厚,他自不敢耍什么心眼,但闻叙,若能在其弱小之时成为挚友,他日必会是他行走世间的助力。 等待的功夫,卞春舟其实挺紧张的,但等到殿门朝着他打开,有一束光芒引他进门之后,他反而就……不怎么紧张了。 殿内华光溢彩,庄严肃穆,空气中的灵气更是浓郁到粘稠,他一步步走在猩红色的地砖之上,忽然有种十八线城乡小网红走上国际大舞台的感觉。 唔,我这比喻可真贴切啊,卞春舟忍不住在心里夸赞了自己一句。 于是,等他在地上唯一的蒲团面前站定时,他心里那种叫做紧张的情绪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弟子卞春舟,拜见宗主,拜见诸位长老。” 妈呀,诸天佛祖、观音菩萨、耶稣圣母玛利亚,保佑他拜入内门吧! “水火双灵根?我没有看错吧?” “这灵根说起来,简直比风灵根还要罕见?要不……” “也不是不行,反正风灵根收不到,收个猎奇灵根试试……” 于是,事情逐渐往离谱的方向发展了,卞春舟以为自己没人要,谁知道——妈呀,居然被人抢着要!所有导师都为我转身,我这该死的人格魅力啊! “那个,弟子对兵刃不太在行,故而想学符箓。”面对满墙大佬的注视,卞春舟不卑不亢地开口。 其实他超想习剑的,可奈何实在没这个天赋啊,这三天他特意凑去练剑坪练了两天剑,好悬没弄伤自己,卞春舟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立刻就愉快地放弃了用剑。 “符箓好啊,既是如此,还不拜师?” 符峰此次来的是一位女修,名叫常若水,若水尊者今年刚刚步入化神期,她主修符道,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其实修为到了元婴便可收徒,可她根本没心思在这上面花功夫,此次也是躲无可躲,这才来了居雍大殿,却没想到……碰上个好苗子。 她老早就想试试水火符的研究,这下便好,竟真来了个水火双灵根。 一听此人想修符道,她立刻就先下手为强了。 卞春舟一看,哇,是好看的大姐姐,立刻就磕头了:“弟子卞春舟,拜见师尊。” 而此后的数百年,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卞姓修士都在懊悔自己当初答应得太快,以至于……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收徒 随着队伍越来越短,一直等到排在他前面的夏瑛和林淙淙也进了大殿,闻叙终于独自一人站在了殿门之前。 居雍大殿的殿门很高,高得仿若直入云霄一般,但闻叙是个“瞎子”,他一无所察地笔直站着,只能听到殿门吱嘎开启关闭的声音。 他垂手捏着袖中的折风扇,暗暗压下心中的激动。 闻叙现在当然非常清楚,自己拥有非常好的修仙天赋,变异风灵根由木土灵根变异而来,不仅拥有木土灵根的所有属性优势,还有着对风的绝对领悟,无论他之后的修行方向是偏攻击性还是辅助性,他都能快人一步。 如果是一般人开出这样的灵根天赋,怕是做梦都能笑醒,闻叙当然也很高兴,但物极必反、事缓则圆,从前二十年命运几番跟他开玩笑,所以哪怕灵根已经确定,他依旧无法放下心中的石头。 殿门吱嘎一声响了,而这一次开门,是为他而开。 闻叙敛了敛衣摆,随后跨步进了殿内。因为蒙着眼睛,他看不到殿内的陈设,但空气中有一股好闻的、缥缈的香气,配着浓郁到有些醉人的灵气,哪怕他心中再三设防,此刻心情也慢慢轻松了许多。 “弟子闻叙,拜见宗主,拜见诸位长老。” 修仙界并不流行跪拜礼,哪怕是天地都很少跪拜,唯一拜师时,修士需向师尊行叩拜大礼,倒是比人间科举的礼仪简单许多。闻叙是专门学过礼仪的,哪怕是最简单的揖礼,他做起来也比旁人多两分风骨。 所以哪怕前面已经进来过三十四个人了,闻叙依旧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哎,是个好孩子啊,可惜跟他们都没有师徒缘分呐。 众人走流程问了闻叙的修行如何、修为可有进步、想要往哪个方向发展云云,闻叙都回答得很好,可惜……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要收他为徒。 闻叙心中很不解,但过焦即躁,他不可能在此时此刻诘问师长为何不愿意收他为徒。 于是他只能一直坐在蒲团上,静静等待最后一人问他问题。 而事实上,在闻叙看不到的殿内,除了宗主顾梧芳外,所有有意愿收徒的长老都已经离开了居雍大殿,此时此刻,殿内其实只有他们二人了。 “你可知,他们为何不收你为徒?” 闻叙摇头:“弟子不知。” 不骄不躁,顾梧芳真的挺喜欢这个弟子的:“天下五宗,唯合和长居第一,想来你也知道,合和宗门是天下五宗之首,而合和宗门的太上长老君照影,乃为渡劫期下第一人,她今年甚至未满六百岁,却已经独步修仙界,是真正的无人能敌。” 闻叙不太明白,宗主怎么好端端开始吹隔壁门派的好处了? “最重要的是,君照影同你一样,也是变异风灵根,她行事随性,至今还未收徒,若她知道有你的存在,必然会来雍璐山一趟。” 闻叙:……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顾梧芳和蔼地开口,他甚至从殿内的宝座上下来,站在了闻叙的面前,“无妨,此刻只你我二人,你尽可畅所欲言。” 闻叙忍不住惊愕抬头,他虽看不到宗主的表情,但想来应当是—— “弟子只是有些惊讶,所以雍璐山因此,不愿意收下我吗?”闻叙的性格注定了,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出击的,他更喜欢谋定而后动,更喜欢……退一步抓住主动权。 顾梧芳:……这小家伙不老实啊。 “当然不,我们只是想再给你一个机会而已,以免你之后知晓,觉得雍璐山耽误你修行。” 这话说得已经非常地露骨,至少如果在凡人境,闻叙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赢得了拜入大儒门下的资格,进了门大儒却说,以你的天赋资质,可以拜更好的大儒当老师。 这是什么?这是朝三暮四,心性不定、这山望着那山高,哪怕闻叙当初确实想过拜入合和宗,但当他决定参加雍璐山考试的时候,雍璐山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哪怕,合和宗的太上长老听上去确实更适合当他师尊,但此时此刻他若是变节、另投他门,那跟三心二意原本有了婚约、却想毁约迎娶公主的负心汉有什么区别? 见这小子楞在原地,顾梧芳非常好心地开口:“你自凡人境而来,可能并不清楚师承在修仙界的重要性,你一旦拜师,便绝无可能改弦易张,今日你若是拜入我雍璐山,他日若再想改换师门——” “宗主,弟子并无此意。” 闻叙愤而开口,“弟子在凡人境时,也曾读书写字,明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弟子不明白宗主方才那番话究竟是何用意,但今日雍璐山若不想收下弟子,还请宗主直言不讳,弟子愚钝眼盲,听不懂话外之音。” 顾梧芳:……算了,这红脸谁爱唱谁唱! “好吧,既是如此,那本宗主便直言不讳了。”顾梧芳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多了两分无奈,“君照影此人盛名在外,那狗脾气真是谁来了都不好使,她年纪轻却辈分大,你若拜了师承,她确实不会上门来抢了你去,但她会找你师尊麻烦。” “你知道的,她太强,雍璐山没几个人经得住她的折腾。” 风灵根徒弟好是好,说出去还很有面子,可惜……君照影太难搞,而且她自己都放出话来,除非是风灵根天才,不然她绝不收徒。这下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就算她本人没有意愿,合和宗其他人估计也会上门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幸运儿收下了自家太上长老命中注定的徒儿。 听完大实话的闻叙:……你们修仙界,听上去不太文明的样子啊。 “那宗主的意思是……” 顾梧芳轻咳一声:“你先起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若是愿意收下你,保准无人敢上门来。” 合着宗主铺垫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个? 闻叙不解,到底是什么人值得宗主这般小心谨慎地对待:“那若是不愿意呢?” 顾梧芳轻哼一声,心道:那我就吊死在小师叔祖峰头的半山腰上。 “你放心,小师叔祖为人最是和善。” 闻叙:这声音,听着就……不太和善啊。 闻叙初涉修仙,还不会御剑飞行,更没有灵舟灵兽驱使,所以从居雍大殿到小师叔祖所在的过春峰,是蹭了宗主的飞剑过来的。 算起来,这应当是他第一次御剑飞行,大概是因为风灵根的原因,他不仅不觉得恐惧,甚至觉得比脚踏实地还要叫他来得有安全感。 这种风从脚下穿梭而过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宗主,我一个人登峰吗?”闻叙确认道。 顾梧芳心想:我倒是也想陪你上去,可我昨日来请示时已经被扔出来一次了,昨日是昨日,今日在新弟子面前,我若是还被小师叔祖扔出来,那我这宗主威严何在啊!? “嗯,去吧。” 闻叙沉默片刻,然后迈步往过春峰走去。 过春峰名为过春,却从未有过春天,它常年白雪皑皑,从山脚下开始,气温就冷得异常,闻叙初来乍到,还不曾学过用灵力控制体温,这猛地入山,寒冷刺骨,叫他一下子精神都振奋了。 这里的风,也比别的地方肃杀、冷冽。 寒风卷着雪粒子,铺天盖地,几乎看不清任何的路。 所幸闻叙是个“瞎子”,他一路拾级而上,越走越偏僻,竟也没觉得有多冷了,等他走上最后一阶台阶,风……忽然就停止了。 他尝试着行了一礼:“弟子闻叙,拜见小师叔祖。” 然而,天地苍茫,他的声音回荡在山峰之上,却并没有等来其他人的回应。 闻叙的灵力并不多,没过多久,他就冷得快要意志模糊了,就在这一瞬,他心想我果然命运不顺,哪怕拥有极品灵根,别人想象中的顺风顺水也与他毫无瓜葛。 但那又怎样!他今日,必要拜师成功!雍璐山,他非进不可! “你叫闻叙,是吧?” 忽然,杳渺的远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哪怕没有见到人,声音里也带着无尽的风雪,这应该就是宗主口中的小师叔祖了吧。 “是,弟子名为闻叙。” “会听,会说,你这名字取得不错,可惜我讨厌聒噪的人,更讨厌说谎的人。” 闻叙想要张口解释,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了话了。 他眼前一晕,忽然面前多了一个满身白雪的男人。 “这不是看得见吗?看得见却说看不见,你既不想要这双眼睛,何不将它送给更需要光明的人?” 男人的声音冰冷且无情,哪怕闻叙看不清对方的脸,也依旧能感觉到那股肃杀的气势,这人根本将他当做死物看待了! 闻叙心中陡然惊恐,大概是惊恐到了极点,他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弟子看得见,却形同看不见,弟子自小便认不清任何人的脸,哪怕是最熟悉的人,是见过无数次的人,也从未认清楚过,这样一双眼睛,真的会有人想要吗?” 这是闻叙第一次对人吐露自己眼睛的真实情况,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说得毫不犹豫,甚至连一点词穷都没有,就如此顺畅地说了出来。 仿佛,对这个人吐露真相,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而正是意识到这一点,他眼中的惊恐才越来越大。 “哦?竟还有这等稀奇事,看来你也不算完全说谎。”男人托着下巴思忖片刻,然后便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收下你这个徒儿吧。” 拜师 一瞬间,风雪寒冰在顷刻间散去,闻叙再也支撑不住栽倒下去,而当他意识昏沉地再度清醒过来,他才发现—— 自己居然一直都未真正跨上最后一节山阶。 “还不上来?” 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早已消失不见,这让装瞎多日的闻叙略有些不习惯,再者……他居然毫不犹豫就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这如何叫他不惊恐! 他忍不住抬头,仰望着这个刚才说要收他为徒的男人,很可惜哪怕强如对方,他也依旧看不清男人的脸。看来,哪怕是修仙也治不了他的脸盲。 “可看得清为师的脸?哦不对,你还未拜师,我应当矜持一些。” 闻叙拜师的心一直非常坚定,他一向是认定了一件事就非做成不可的人,可就在现在,就在刚才,他难得的犹豫了。 他从前是个读书人,非常明白一个好老师的重要性,所以在他考取举人之前,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拜师,师徒名分在读书人身上,俨然是父与子的关系,他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有一个愿意真正领他进门的老师。 说得功利一些,他想要一位后期能助他平步青云的老师。 可惜他一直没有遇到这样的老师,而现在,他走上了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眼前这个男人无疑非常地强,或者是闻叙根本想象不到的强,可……谁也不喜欢在另一个人面前完全赤.裸,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闻叙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人看透了。 闻叙心想,如果我是一个像卞春舟一样坦荡直率的人,我肯定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可惜的是,我不是那样的人。 “您不是……不喜欢说谎的人吗?” 男人忽然垂眸,直接对上闻叙没什么焦距的眼睛:“你不愿意拜师?” “没有,弟子……” “那你拜吧,拜师了,为师就告诉你一些师门的不传之秘。” 听上去更不靠谱了,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闻叙怀疑如果他现在扭头就走,可能会被眼前这个男人摁着脑袋拜师,庸碌山坑他啊! 自己主动总比被人摁着体面一些,于是闻叙踏上最后一节台阶,于过春峰的冰天雪地之中,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拜师礼。 “弟子闻叙,拜见师尊。” 过春峰的天气极寒极冷,闻叙觉得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怕是不能多待,但他很快就发现,过春峰的过春殿里,春意盎然,暖意融融,与外面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合体期大能,恐怖如斯! “那么,为师自我介绍一下吧。”男人抖落一身白雪,招手凭空取来一杯灵茶,递给自己新收的小弟子,“刚才,吓到了吗?” 闻叙被塞了一杯灵茶,也没过多掩饰:“有一点,这个秘密,弟子从未与第二个人说过。” “你的亲生爹娘都未说过吗?”男人忍不住好奇。 闻叙摇头:“弟子从未见过他们。” 啊,好像说错话了呢,男人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为师呢,道号承微,修为应当和君照影差不多,若非如此,那群老头子也不会甘愿将你拱手让与为师做徒儿。” 闻叙的注意力果然立刻就被带跑了。 “方才你有一句话,说得不对。” “弟子愚钝。” “你这个秘密,并没有与第二个人说过,准确来讲,为师并不是人,这在修仙界并不算什么秘密。” 闻叙:!!!!!! 不是人?那是什么?妖?精怪? “听说你是从凡人境过来的?为师原本还不信,现下倒是信了。”承微神尊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他在修仙界搅风搅雨的时候,修仙界有关于他的话本子都能摞成一座高楼,哪怕大家都知道他能洞悉人心,任何修为低于他的修士都逃脱不过,可依旧有人受他皮相迷惑,觉得他是个好人。 可惜,承微神尊根本不是人,他是玄龙与修士的后代,后来为了修行,摒弃了人的血脉,成为了一条真正翱翔天际的龙。 “其实为师从前在修仙界还挺有名的,后来……哎,他们都不愿意带为师玩,为师便只能待在这过春峰上,当孤寡老龙了。” 闻叙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应该思考什么,应该说点什么,到最后,沉稳的读书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尊,这就是您说的师门不传之秘吗?” 他甚至认真地反思起来:闻叙,你这个师就非拜不可吗?其实学学吕布当三姓家奴,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吧,大不了就是被雍璐山除名啊。 拜一条龙当师尊,这固然十足威风,可闻叙听得懂未尽之语啊,他这位强悍的神龙师尊,分明就是凭实力才能活到现在的! 这下好了,隔壁大宗的太上长老确实不会来揍他师尊了,但被师尊得罪的那么多大能,估计都会派自己的徒弟来殴打他了! 闻叙仔细品了品,非常一定极其肯定,他被雍璐山坑了。 “啊,这个嘛,当然不是。” 承微神尊伸出食指摇了摇,“你身具变异灵根,必然命格奇特,有些命格会阻人修行,而有些命格无伤大雅,就比如……碎天剑宗的梅溪剑,他是天生剑体,剑即命格,故而他修剑比之常人能快百倍。” 命格?又是一个闻叙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让为师看看,你的命格如何?需不需要……?!”承微神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可惜闻叙看不出来,他只是感觉到一道强悍的灵力自他身上轻拂而过,然后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你……小徒儿,你出身不错啊。” 闻叙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弟子是个弃儿,自小……” “这不可能,你分明就是帝皇命格,咦?你这命格被压制得很厉害啊,你真的不是出身人间皇族?难不成,你是即将开辟新朝的……乱兵头子?也不对,你既已身在修仙界,帝皇命格确实该被压制,可你说你是弃儿,这就很没道理了。” 承微神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新徒儿,说来惭愧,他都千把岁的龙了,这才头一次收徒,一收就收了个最奇特的,不过这也难怪,若是不够奇特,也不可能被送到过春峰来了。 “徒儿啊,你争取快点修炼到金丹境,然后回凡人境替为师解惑吧。” 承微神尊轻啧了一声,然后掏出一个储物戒抛过去:“喏,给你的入门礼和基础修炼功法,你既有帝皇命格,人间的帝皇是当不得了,但掌控天下之风的皇,却是当得的!” “徒儿,咱们立个小目标吧,就一百年超越君照影,如何?” 闻叙终于愤而开口:“师尊,你不如叫弟子去死,还快一些!” 啊哈,逗狠了呢,承微神尊哪哄过幼崽啊,好在他家当多了,又塞了一兜灵石给徒儿赔罪,便表示自己要闭关,你可以下山去玩两天。 闻叙:…… “哦对了,徒儿你装瞎的话,还得装得像一些,这条缎带加持过为师的灵力,除非有人比为师的灵力高,否则无人再能查探你眼睛的状况。” 闻叙现下,已经完全肯定,他这位新鲜出炉的师尊是个完全看乐子不嫌事大的人,哦不对,是龙。 但哪怕有了这等觉悟,闻叙想了想,还是将缎带覆在了眼睛之上,毕竟装都装了,总得有始有终吧,反正修士瞎了,也并不影响修行。 天色已经黑透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顾梧芳站在山脚下如是想着。 “嚯,你何时出现的!”过春峰就这点不好,他这个当宗主的都得收敛自己的灵力,这才叫这小弟子近了身。 “宗主,我刚刚就站在此处了。”闻叙幽幽开口。 “你……小师叔祖愿意收下你了?”看到闻叙手上的储物戒,顾梧芳知道这事儿成了,只是,“你的眼睛,连小师叔祖都没办法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于是闻叙点了点头,甚至活学活用:“师尊说,它与我的命格有关。” 命格啊,难怪了,他就说嘛,哪有修士入道后还目盲的。 顾梧芳半点不疑,但很快又纠结起来,他一腔孤勇送好苗子上山拜师,现下这师是拜成了,但……仔细论说起辈分来,他好像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小师叔?! 或者说,他给底下的雍璐山所有弟子找了个小师叔祖! 哎,这么一说,他立刻就舒服了。 顾梧芳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新设定:“好,小师叔祖既然愿意收下你,那你就好生修行,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你师尊便是。” 闻叙:……我还以为是尽管问宗主你呢。 ** “好慢哦,闻叙叙怎么还不来,肚子都要饿扁了!我特意没吃辟谷丹,再等下去,火锅汤都要烧干了。”卞春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咕咕叫。 陈最却不管他,如果不是很想知道闻叙拜了哪位长老为师,他肯定早就回峰修炼去了,他拜的师尊乃是刀锋的一位化神尊者,门下已有两位师兄,两位师兄现下都领了宗门任务不在山中,他自然要趁此机会跟着师尊多学一些。 “你确定,他会来吗?” “当然,我们约好的!闻叙叙不是一个会食言的人,你……啊,闻叙叙,你终于来了!怎么样怎么样,你拜在了哪位大能的门下?” 闻叙适时露出了一个脆弱的微笑。 加辈 这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拜了心仪师尊的模样啊。 “你眼睛上的缎带颜色怎么变了?”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是雍璐山弟子袍同色的月牙白,怎么回来直接褪成白色了,而且看材质,隐隐有股鱼鳞斑纹的丝绒感。 闻叙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说来话长,这是我师尊所赐。” 陈最一听,他脑筋直,立刻便问:“你拜了哪位长老为师?” 卞春舟眨了眨眼睛,其实心里也挺好奇的,他今日拜师成功后,第一时间就去开元峰领了自己的内门弟子铭牌和入门大礼包,领礼包的时候,和开元峰的师兄聊了一会儿,这才知道这次居雍大殿有意收徒的长老创了历年之最,足足有十五位化神尊者和二十五位元婴真君。 至于合体神尊,那自然是没有的,所以两人都没往这方面想。 “是剑峰的墨戎剑尊吗?还是丹峰的既白丹王?我听开元峰的师兄说,上一位摘到丹香王草的师兄随渊真人,便拜在既白丹王的门下。” 丹王,其实就是对高阶炼丹师的尊称,一般来说能炼成七品丹药以上的炼丹师,都可以被称为丹王,但能炼成七品丹药,修为必然在化神之上。 事实上,自从门内出了个变异风灵根,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位天才会花落谁家,别说是内门了,就是外门弟子消息灵通些的,都有在关注此事,这二位尊者,算是“民间”呼声最高的,一个够强,另一个……专业对口吧。 然而,闻叙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都不是。” “啊?那还有谁?不会是宗主吧?” 闻叙心想,宗主要是有这个胆量就好了,他宁可拜宗主为师:“我师尊他,道号承微。” 啊?承微?卞春舟一蒙,没听过啊这名字,不会是化神尊者抢破头,最后被元婴真君捡了漏吧?这不能够吧?宗主没出来主持大局吗? “嚯,陈最最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陈最的反应确实很大,他差点就把桌上的鸳鸯锅掀翻了:“卞春舟,你难道没听过承微神尊的故事吗?” 啊?等等,神尊?! 卞春舟这下也坐不住了,好在他很护食,桌上的鸳鸯锅依旧平稳地咕嘟着热气。 “闻叙叙你拜了一个合体期大能当师尊?!”卞春舟心想,哇,那以后不得在雍璐山横着走啊,“那你为什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陈最眼神奇怪地瞥了一眼卞春舟:“原来,修仙界真的有人没听过承微神尊的故事。”阿娘居然难得没有骗他。 卞春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那个,没听过很奇怪吗?” “他不知道不奇怪,因为他是从凡人境过来的,但你不知道,就非常奇怪。”陈最脸上不解,“我听阿娘说,修仙界修士都听过承微神尊仇敌遍天下的故事。” “哈?怎么个遍天下?” “就是多到只要出门,十个修士里面,起码有一个跟他有仇,或者是这个人的师长兄弟与承微神尊有仇。” 闻叙:缓缓裂开.jpg 光知道这个师尊有点坑,没想到这么坑,如此一算,确实非常有名了。 陈最看了一眼面色微微发白的闻叙:“不过近些年,承微神尊已经闭山不出,修仙界关于他的传闻也少了很多,不过……如果他的仇人知道他收了弟子,应当会送贺礼过来吧。” 读作贺礼,写作催命那种吗? 连陈最都能想到的事,卞春舟当然也知道了,他的天才朋友似乎拜了个非常了不得的师尊!仇敌遍布修仙界哎,还能安安静静地待在雍璐山,这无疑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合体神尊。 “但承微神尊最著名的,并非这一点。”陈最看向闻叙,“神尊他最广为流传的,是他能洞察人心,修为在他之下,无人可以遁形。” 卞春舟心想,怎么人家修仙都修得这么玄幻呢?搁他身上,却开始搞水火不相容了。 “这么夸张?这话没有任何修辞手法吗?” 陈最摇头:“我不知道,我阿娘是这么说的,她说承微神尊乃是神龙,洞察人心、探查命格,是他的天赋技能。” 什么?什么登西?他是不是听漏了一段?! 卞春舟再度站了起来,种花家的神话传说神龙哎,没有一个种花家人能对龙的存在镇定自若的好不好:“你说神尊他是神龙?真的会飞的龙?” 陈最点头,面带不解:“当然,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那可是龙啊!他能不激动吗!要是能拜……好吧,他兄弟拜了龙师也一样,四舍五入他也算见过神龙了!噢耶,洒家这顿穿越值了,水火灵根又怎么样!他可是和神龙一个门派哎,感谢当初有名校情结选择雍璐山的自己:)。 不愧是我啊,卞春舟你小子就是有点运道在身上。 “……你好像,比闻叙还要高兴?”陈最想了想,“我们不吃火锅吗?你刚才不是盼望很久了?” 哦对,火锅,虽然神龙很重要,但……火锅也很重要。 闻叙被塞了一双筷子,炼气期还没辟谷,只是雍璐山并没有食堂,炼气弟子要么食用辟谷丹,要么就下山自己采买,这顿火锅,当然是卞春舟和陈最辛辛苦苦从山下提上来的。 闻叙以前也吃过锅子,但与眼前的这一碗烫肉相比,似乎记忆里的味道都失去了颜色,竟然意外的美味。 他鲜少有这种平静宁和的时候,从前二十年,他不是疲于生存,就是忙于读书,因为眼睛的关系,他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就连贴身的书童,他都很少使唤,他有时候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强迫自己去做一切他所能做的事情,因为或许不知道未来的哪一天,他又被命运击倒了。 事实证明,他的忧虑是正确的,如果他不是足够警觉,或许他踏入京城的那一天,就已经身首异处。 卞春舟,是他各种意义上,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其实闻叙心里对于朋友的定义非常模糊,为了认出“遇见过的人”,他会努力记住所有人的特征,因为记不住别人的脸,所以朋友这个身份,他曾经安在了所有见过的人身上。 再者说了,读书人交友,哪怕只是神交许久,也能称为朋友。哪怕他记性再好,也会有认错的时候。 “怎么不吃了?是不好吃吗?”不应该啊,他调油碟从没有失手过,他海底捞小王子的称号难道不灵了? “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闻叙敛了敛心绪:“我只是还没问你,你拜在了哪位长老的门下?” “哦对,我都忘了跟你说了!”卞春舟高兴地说起来,“其实我原本以为自己内门无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啊,诸位长老似乎对我都很有兴趣的样子,但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的,最后我就拜了若水尊者为师。” “我师尊超级美超级飒的,人也超级好的,而且她还主修符道,以后我用水火功法制符,就不愁符箓太贵了!”卞春舟拍着胸脯道,“等我学习有成,你俩的符箓,小爷包了!” 陈最摸了摸自己的刀:“我不用符箓。” 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 闻叙听着两人对话,忍不住笑了:“那我以后的符箓,可就拜托你了。” “诶,还是你好!” 三人于是继续热火朝天地吃火锅,当然卞春舟的嘴巴根本闲不住,他东说西说,一顿饭吃完,闻叙也知道陈最拜了心仪的刀锋尊者为师,还知道一年后,会有宗门大比,到时候只要是金丹修为以下的弟子,都必须参加。 陈最吃完火锅,味道还没散尽,就提着刀匆匆离开,说是要回去练刀,弥补今天懈怠的份。 “闻叙叙,我忽然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闻叙不解:“什么事?” “承微神尊的辈分,在雍璐山应该很高吧?”毕竟是合体期大佬,又是神龙,肯定岁数四位数起步了吧。 “……宗主唤我师尊,小师叔祖。”闻叙也觉察出来了。 卞春舟一脸便秘的表情:“那岂不是……宗主都得叫你一声小师叔?” “他没叫。”闻叙在修仙界呆久了,说话也没那么委婉了,主要是他说得如果很委婉,大概率身边的两个朋友都听不懂。 “啊哈,宗主……”卞春舟没想出来词,于是他换了个说法,“我好像,也得叫你小师叔祖哎。” 别说是他了,整个雍璐山,我朋友辈分第二大! 超级加辈了朋友。 闻叙笑笑:“要不,你叫一声来听听?” 卞春舟难得陷入了沉默,别说了,他叫兄长都叫不出口,更何况……好吧,其实小师叔祖也没什么不能叫的,宗主叫了,他也叫! “哎呀,今天月亮真亮啊,闻叙叙你的戒指不错啊,很亮哎。” 闻叙抬起手:“这是我师尊送的储物戒。” 卞春舟:啊啊啊啊,神龙师尊出手果然好大方!不过我师尊也不差啊。 “我也有,我师尊送了好多护身符箓给我,闻叙叙你要不要?” 闻叙心想,卞春舟果然是个非常坦率的人,如果哪一天他也能做到如此坦率,说不定就不会再焦虑未来了。 不过如果他变得坦率,那或许也就不再是他了。 师尊说得对,他应该尽快晋级金丹,然后回凡人境好好查查他所谓的帝皇命格。如果真的是有人恶意扭曲了他的命运,他必然要此人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第 20 章 初涉 第20章 雍璐山是一个相对比较自由的修仙宗门,换句话说,就是散养,弟子修行一分靠师从、四分靠天赋、五分靠自觉,毕竟哪怕是修行同样的功法,到最后都不可能同途同归。 就闻叙来到修仙界的这几日见闻来看,修士修行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从炼气到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乃至是半步飞升的渡劫期,它都有非常明确且明显的划分规则,不像读书,你读到了什么层次,乍眼一看是很难直接看明白的。 因此,修行之事它更为公平,只要心境和修行到位,境界便可以水到渠成。 当然,这是闻叙这几日自己总结的一点理论心得,至于以后修行时到底如何,他一个文弱书生实在很难凭空想象,毕竟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开的气海。 闻叙定了定神,他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内门弟子铭牌,大概是因为辈分原因,他的铭牌背后刻有更为繁复的阵法图纹,当时他去开元峰领取的时候,周围同门弟子们的眼神直白得叫他根本无法忽视。 闻叙当即就决定,不到金丹,少出来活动。 过春峰的位置其实比较偏僻,但论说峰上的灵力浓郁程度,却是丝毫不比其他主峰差的,闻叙修为有限,无法长时间抵御峰顶的酷寒,故而将洞府安在了过春峰的半山腰上。 这片半山腰刚好凹进去一块,风雪都被挡在了外面,师尊为龙虽然不太靠谱的样子,但送的入门礼却非常实在,是一座随身洞府,只需一点灵气,便可以就地变成一座大房子。 这几日闻叙已经见多了各种神仙手段,因此也并不十分惊讶,好吧,还是非常惊讶的,但他是个内敛的人,并不对外表现出来。 也幸好,放出随身洞府时,在场只有他一个人。 闻叙是个领地意识很重的人,他先是用新学的清洁术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然后才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清点了一遍,有储物戒的好处就是连家都能带在身上,不用像在凡人境那样,只能带一些喜欢的书和笔墨上路。 闻叙将储物戒里的东西都摊开放在地上,灵石共有十万零三千五十六块,其中十万是师尊给的,两千是山考时平分所得,剩下的一千出头,是他的内门弟子俸禄,大概是因为他的辈分原因,所以是比照着内门弟子翻倍给他的。 当然跟十万相比,一千实在算不上多,但闻叙并不打算动用这十万灵石,除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除开灵石,还有一些符箓,不多,都是卞春舟塞给他的,还有一把折风扇,当时收的时候不知道,但现在他已经知道,送他折扇的人是炼器峰的郑仅真君。 闻叙都妥善存放好,这才伸手去取地上最后的两块玉简。 玉简的读取方法,闻叙已经非常熟练,那块丹峰詹长老送给他的修仙入门玉简,他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数百遍,正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个道理在修仙界依旧通用。 至少现在有关于修仙界的基础认知,闻叙已经能够对答如流了。 他将两块玉简分别用灵力灌注,很快闻叙就知道了,其中一块蕴藏了师尊的一击之力,渡劫之下都能防御住,换句话讲,这是给他的保命符,可见师尊对于自己修仙界遍地“故友”的事实还是非常清楚的。 而另外一块,是一本修仙功法。 一般来讲,修士修行不可能凭空捏造,它自然也是跟习武之人一样,需要功法导正修行的,而功法自然也分好坏。 天地玄黄,天品自然是最佳,黄品最次,但哪怕是黄品,只要修到极致、领悟到极致,依旧可以渡劫飞升,所谓好坏,端看修士的个人造化和天赋悟性。 而一般来讲,功法都是跟着灵根走的,就像卞春舟,他是水火灵根,便只能修行水火功法,好在水火灵根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雍璐山家大业大,仔细找找还是能找到一两本水火功法的。 闻叙是变异风灵根,功法自然也逃脱不了一个“风”字,但奇就奇在,这本由承微神尊亲手给到他手中的功法,根本与风毫无关系。 《万物并作诀》。 闻叙当然读过道德经,那句: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当然也读过,这句话的意思,直白来讲,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内心的虚寂,且牢牢地保持住这种平静的状态,世间万事万物的生死轮回便可以由我反复观看。 所谓万物并作,便是指天下万物蓬勃生长之意,粗浅来看,它更像是为单木灵根准备的功法,与风……似乎差点意思。 但达者为先,闻叙不过是个初窥门径的小新丁,而他的师尊不仅是神龙之体,更有合体期的修为,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一本功法叫他修炼。 闻叙定了定心,继续用灵力读取玉简里的功法。 说实话,万物并作诀的内容非常晦涩难懂,哪怕闻叙有举人功名,也看过不少古籍旧典,但有关于道家说法,他看的实在不多,以至于现在理解起来,不大通顺。 他忍不住找来笔墨,想要誊写下来,可每每落笔,都觉得……没必要、不需写,仿佛这些文字,一落到纸上,便俗气了、失灵了,再没了万物并发—— 闻叙突然愣神在了原地,所谓万物并作,难道就单单指这世间万物?难道文字就没有“并作蓬勃”之时吗? 他低头看着墨迹在纸上缓缓晕染开,脑子里忽然变得空荡起来,随后一个问题,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跳了出来: 在人间,哪怕是在修仙界,万物并作是从何时起呢? 他的心中缓缓出现了一个答案: ——是立春时的第一缕春风。 “春风先发苑中梅, 樱杏桃梨次第开。 荠花榆荚深村里, 亦道春风为我来。” 只有春风的到来,才标志着春天的到来,春日里万物复苏,只有第一缕春风吹拂过境,才开始了万物生长。 是春风,和煦暖融的春风。 闻叙已经放下了笔,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动笔 了,就在刚才??[,他终于摸到了《万物并作诀》的入门关窍。 ——风,可以影响万物。 闻叙都来不及摆出五星向上的入定姿势,就进入了人生中第一次对于风的顿悟。 “哎呀呀,我这小徒儿悟性真不错啊,我这《万物并作诀》可终于是有人接盘了。”承微神尊高兴地喝了口小酒,只是这酒不太够滋味,哎,都怪他在这山上待太久了,空间里的酒都快喝没了。 ** 卞春舟遇到了自己修仙路上的第一道槛,并且这道拦路虎……还非常强大!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吃了没文化的亏!这像话吗?这合理吗?他,一个985在校大学生,什么数理化,那不有手就会,可这—— 这都是些什么?!这些字之间有必然关系吗?你品品,你再细品品,这些功法的字组合起来,简直跟他的水火灵根一样不合好不好! “你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雍璐山有一座巨型的藏功楼,位于弟子峰的最高处,这里汇聚了大大小小超过十万本功法,哪怕是水火灵根的功法,都被卞春舟挖出了四本。 然后他又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了手里这本《水火既济》。 所谓水火既济,其实是一个八卦衍生卦象,既济卦上坎下离相济,坎为水,离为火,既济便是水火相交为用。 以卞春舟的文学素养,看到这里,接下来的水火知识,就……半点儿看不懂了,这描绘得未免也太过抽象、太过天马行空,水火愣是被描写成了虚实相间的东西。 这叫他一个理科生,怎么理解?做实验理解吗? “别说了,功法好难。” 陈最一听,露出了一个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我懂你。” “你也看不懂?” 陈最坦言:“今早,我还被师尊训斥了。” 卞春舟恨不得跟人抱头痛哭,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修仙界有没有文学补习班啊,他报,他报还不成吗?怎么会有人把功法写成谁都看不懂的样子啊? “我也被师尊训斥了,呜呜呜,师尊好凶!”但依旧没办法讨厌师尊。 陈最有些嫌弃地后退三步:“别擦我身上,脏。” “你还嫌我脏!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胡子一大把,不知道的还以为——” “以为什么?” 卞春舟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没什么,我决定等下去六讲峰听课,说不定听得多了,对功法就有些领悟了。” “有道理,我同你一道去。” “那要不要喊闻叙叙一起去啊?”卞春舟想了想,画了个最简单的传讯符过去,这也是他至今为止,唯一学会的简单低级符箓。 “啊,他没回,应该是有事。”卞春舟拉着陈最出门,“咱们先去占位置,闻叙叙看到传讯符,想来的话也不至于没位置坐。” 大学生占位嘛,他最—— “这么多人!” 卞春舟抬头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找了个师兄打探,这才知道今日是丹峰随渊真人讲课,随渊真人便是五十年前摘得丹香王草的人,如今他已进阶金丹,对于炼气和筑基来说,他的讲道或多或少,都能叫人有所受益。 “特别是有木系、水系灵根的弟子,都在前面呢,你不早些来,现下只能跟我们一般坐在最后面了。” 卞春舟:……! 第 21 章 进阶 第21章 不需几时,随渊真人便款款而至。 雍璐山对于着装并无死板规定,弟子们拿到弟子袍后,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改良,比如说加厚该长短、叠阵法、绣符文,都是允许的,甚至样式要是不喜欢,也可以改,只要袖间的雍璐山图纹在就行了。 随渊真人穿着一身月白道袍,行走间衣袂间似有波光灵动,显然是叠了不少符文在上面。他今年八十二岁,却已有金丹中期的修为,是衡泽大陆年青一代修士中的翘楚人物,在衡泽大陆最中央的天机阁,有一块“天骄百人榜”,天骄榜顾名思义就是记录修士中的天之骄子,且上榜修士有非常严格的年龄和修为要求,必须是百岁之内的金丹及以上的修士。 故而,上榜者无一不是有名有姓的修行天才。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榜单虽伫立在天机阁的广场上,却并不是由天机阁门人排榜,按照天机阁对外的说法,是这块天骄榜本身就是一件绝无仅有的极品法器,故而它能沟通天地,察觉到天骄的修为情况,以此自动排榜。 天骄榜榜首,乃是合和宗如今的大师兄祁钰真君。 据不靠谱小道消息称,祁钰真君已经到了元婴中期,但他今年已经九十九岁,应该没有机会在下榜之前进阶化神。 事实上,修仙界还未出过百岁化神,哪怕天赋强如君照影,她也是在一百出头的时候,才摸索到了化神的门槛,元婴到化神,这道槛看似只有一步,但只有真正进阶过的修士才知道,它是最难以跨越的一步,至于为什么,只有真正摸到那条槛,才能最直观地感受到。 筑基寿二百,金丹五百,而元婴则有一千寿命,有些元婴真君早早进阶元婴,甚至年轻时还是有名的修行天才,可那又如何,多的是寿命将近却依旧进阶无门的元婴真君。 而雍璐山在天骄榜前十的,有两人,其中一人,便是炼器峰的小师叔郑仅。 至于随渊真人,他是木水灵根,金丹中期修为,天骄榜排在八十二位,听上去不太高对不对,但要知道,这可是统计了修仙界所有的百岁修士。 换句话讲,他至少打败了整个大陆99.99%的百岁内修士登榜。 卞春舟抻着头看向最前方讲课的道场,修士的目力突出,但他修为低,故而不敢用灵力,便只能看到随渊真人峨冠博带、风流舒展的姿态。 至于长相如何,却是根本看不清的,毕竟他现在这个位置,跟演唱会坐山顶位置根本没任何区别。 不过等随渊真人坐定讲课后,卞春舟和陈最就不敢有任何的动静了,这是对于师长最基本的尊重,而且炼气期根本不可能在金丹真人眼皮底下搞小动作,那跟作死有什么分别! “今日讲课,讲‘心念’二字。” “心念,乃为心中意念,修士以修神为……心念不息,物物流转……” 完犊子,这引经据典、张口就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文言文解释,他只能听个一知半解啊,卞春舟甚至自带了炭笔和 草稿纸,但……很好,根本不需要呢,有些生僻字他根本写都不会写。 修士的记性其实都很好,至少卞春舟的记性很不错,但哪怕很不错,他也依旧记不住这冗长枯燥的天书解释,他越听越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修士交流对话这么正常,但一落到纸上,就变成了天书呢? 为什么不用更简洁易懂的文字来记叙功法呢?是生怕别人看得太懂吗?还是玉简太贵,不舍得多用两块? 不,应该都不是,凡是存在,必然有因,卞春舟是理科生,他不相信玄而又玄的事情,他只知道既定的事实如果存在,那就有其存在的意义。 哪怕,这里是修仙界。 而且,不是一个人的功法写成了有字天书,而是所有人都选择用极为精简的字去概括功法,所以功法到底是什么呢? 它应该是帮助修士修行的,而不是……当修士修行路上的拦路虎。 可它又被写得云遮雾绕、模棱两可,那就只能说明一点—— 功法只能这么写,如果不这么写,就没有意义。 卞春舟心想,我可真是个废话小天才啊,想了半天心念,居然在心里绕了个圈又回到了原地,所以……还是读不懂啊。 随渊真人讲课只讲了一个时辰,他从控制心念讲到个人小道,再到具体的木水体悟之道,讲得深入浅出,前排的弟子听得如痴如醉,卞春舟却颇有些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但他觉得,自己得克服啊,于是一连七日都拉着陈最来六讲峰听课,不拘什么讲师,反正先听了再说,可惜陈最都听出了一丝体悟,他却依旧不得其门而入。 水火既济,到底是怎么个济法呢? 哪怕是化身尊者的课他都去蹭了一节,但不得不说,深奥得让人想要睡觉,反倒是筑基期的师兄跟他讲的内容,他甚至觉得还好理解一些。 所以,是修为越高,越不会说人话吗? 卞春舟收起纸笔,他挠了挠头,脸上难得不带一丝笑意。 “卞师弟,卞师弟留步。” 修士达者为先,同样辈分的弟子,以修为高者为尊,卞春舟入门时,是炼气三层,如今依旧是三层。但林淙淙,他已经是炼气七层了。 “你是……林师兄?林师兄找我何事?”卞春舟这人没什么心眼,所以他都靠直觉行事,这位娃娃脸师兄虽长得平易近人,但他总觉得这人……不大看得起他。 “是这样的,我昨日想要寻闻……小师叔祖问一些问题,通讯符却迟迟无人接收,我只是担心,故而想寻你问问。” 这声小师叔祖叫的,总觉得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呢,卞春舟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呢,要不你去过春峰看看?” 林淙淙面色一僵,雍璐山谁不知道过春峰闲人勿进,哪怕是宗主,过春峰那位神尊也敢一掌拍下峰头,更何况是他们这等筑基都没到的小弟子了。 林淙淙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凡人境来的瞎子,靠着天赋灵根,竟然拜了合体大能为师!更甚至,还 是修仙界唯一的一位神龙神尊。 他心中嫉妒,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与其交好,这样横空出世的天才,雍璐山是绝不会允许其半道陨落的。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他必然也能有所受益。 可闻叙也就算了,他卞春舟算什么!一个废灵根,竟还能拜化神尊者为师,成了内门弟子后,修为更是毫无寸进,简直比外门弟子还不如。 说不定明年弟子大比后,卞春舟就得因为修为未到,被逐出内门了。 “卞师弟,对我莫不是有什么成见?” “没有哦,我只是提供了一条建议而已。” 林淙淙端起招牌的笑容:“是吗?那看来卞师弟与闻叙兄的关系,也没有好到你表现出来的程度,你倒也不必宣扬得整个内门都知道你俩的关系很好。” 哇,死绿茶!你小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要不是打不过,他肯定撸起袖子就是—— “我们的关系当然很好。” 忽然听到闻叙的声音,卞春舟惊喜得猛然扭头:“闻叙叙,你可终于出山了!” 闻叙冲卞春舟轻轻笑了笑,然后才转向林淙淙:“但你我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称兄道弟的地步,林师侄还是按照规矩,唤我小师叔祖吧。” 哇哇哇,不愧是他的好兄弟!苟富贵是真的,勿相忘也是真的!闻叙叙真好,他哭死。 林淙淙面色一僵,他刚要遁走,却发现了一件令他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你怎么——”不过七日啊,修为竟到了炼气七层,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啊,山考时,闻叙的修为不过堪堪炼气二层啊。 几乎是入门一日进阶一个小境界,这就是变异灵根的恐怖速度吗? 林淙淙这下真的难受了,他连体面地挽尊都没进行,就难受地离开了。事实上,难受的何止是林淙淙啊,这里是六讲峰啊,大部分都是炼气筑基的弟子,变异风灵根是个好认的瞎子,大家哪怕没见过这位新入门的天才小师叔祖,光看人眼睛上的缎带就能一眼识人了。 这才入门多久啊,就炼气七层了,不愧是变异灵根,竟恐怖如斯! 卞春舟见这么多人,忙拉着两个朋友离开六讲峰,找了个无人的峰头说话。 “闻叙叙,你刚才超帅的!不过这不像你的脾性啊。”卞春舟高兴地说着,“陈最最,你说是不是?” 陈最却摸了摸脑袋,一脸不解:“他不就说了两句实话嘛,我们与林淙淙,确实不熟。” …… “算了,你不需要理解。”卞春舟笑着说,“闻叙叙,你这几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没回传讯符啊?” 闻叙还没说话,陈最却先开口:“他进阶了。” 卞春舟:“OvO?” “炼气七层?”陈最看向闻叙,他心里此刻已经燃起了无边的胜负欲。 闻叙点头:“嗯,前几日,按我师尊的话说,是顿悟。” 卞春舟:!!!!!! 不愧是我兄弟啊,他立刻送出了祝福:“恭喜你啊闻叙叙,你好聪明啊!” 闻叙微微抿了抿唇,却依旧忍不住悄悄翘了一点起来:“谢谢。” 陈最心想这有什么好谢的,真男人就该:“闻叙,要不要打一架?” 闻叙:“……”小生是个读书人。! 第 22 章 认知 第22章 从炼气二层飞跃至炼气七层,说实话闻叙没多大感觉,他只是打开了《万物并作诀》,然后明白了风可以影响万物这个道理。 然后,他开始觉得,《万物并作诀》原本晦涩难懂的第一层功法《万物初生》,忽然简单了起来。就好比他考童子试时,考官给他发了考举人的试卷,他钻研半天也未知其解,而他顿悟之后,考官就给他发了正确的童子试卷,他自然就能顺畅地考试了。 这七日时间,甚至在他的感知中,不过才一瞬而已,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到了师尊满含笑意的声音:“不错,第一次修行就顿悟,炼气七层了。” 闻叙这才内视自己的丹田,果然丹田里的气海又多了五个,并且每个气海的大小还扩大了不少,他试着调动了一番体内的灵力,比之从前通畅了何止十倍。 他心下当即高兴起来:“多谢师尊教导。”他距离金丹又迈出了一大步。 承微神尊笑着摆手:“好说好说,不过你这修为提得快,身体反应却还没跟上,刀枪棍斧,你喜欢哪样?” 闻叙想了想,诚实地摇头:“弟子并无任何偏好。” 承微神尊这龙,看似不靠谱,但真正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条龙心思很细,他甚至只会在自己觉得该细的地方细,就比如现在,雍璐山很多人其中不乏许多高阶长老,都认为他是闲得无聊才收了个徒弟玩玩,要说多认真教,怕是有待商榷的。 但事实上,他其实蛮传统一龙,既然收下了这个性情内敛的弟子,他少不得需要撬开这小家伙的心防,对他来说,这其实也是一件蛮有意思、蛮有挑战的事情:“这样啊,阿叙啊,你能跟为师说说,你在凡人境的经历吗?” 闻叙不解:“师尊想知道什么?” “诶,为师不能多了解一些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吗?为师啊一千多岁了,只收了你一个徒儿,为师第一次当人师尊,少不得摸着石头过河,为师不该问吗?”承微神尊随性地席地而坐,他又收敛了气息,看着就跟一个普通人一模一样。 至少,在脸盲的闻叙眼中是这样的。 闻叙一愣,忙摆手:“不,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弟子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也鲜少有人对他的过去感兴趣。 看上去这小家伙很缺爱啊,承微神尊漫不经心地托腮道:“那就从……你会读书写字说吧,阿叙,你在凡人境是个读书人吗?” “师尊怎么知晓?” “嗯哼,别人都说你师尊我洞察人心,你不信啊?”至于事实嘛,那当然是这小家伙虽是帝皇命格,却因为被压制过狠,故而命格周围还萦绕着一些后天努力形成的青色文气。 闻叙:本来信的,但现在有些不信了。 “师尊说得对,弟子在凡人境时确实是个读书人。” “可考取了功名?” “十八那年,中了举人。” 嚯,我这徒儿竟还是个文曲星嘞,难怪能这么快领悟《万物并作诀 》,读书人修仙竟还有这等优势啊,这话若是传扬出去,怕是有不少老不羞得偷偷跑去凡人境寻觅心仪弟子了。 “为师听说,凡人境的读书人,需身体健康、没有残缺,你从前不装瞎?” 提起这个,闻叙略有些羞赧:“嗯。” “很辛苦吧?”承微神尊想了想,又要兼顾学业,又要掩饰自己异于常人的眼睛,关键是还做得挺成功,他都开始佩服他这个徒儿的心性了。 闻叙下意识想要否认,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又传来了师尊的声音:“阿叙,不要随口否认自己的辛苦和努力哦,否认多了,或许连你自己都会忽视一些本来需要重视的东西。” 闻叙愣住了,以至于忘了要说什么。 “好了好了,为师就不多跟你聊天了,修行呢有张有弛才能更为长久,去找你的小朋友们玩吧,你再不出去,大门上的传讯符都要无处下脚了。” 承微神尊方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差点忘了,你既没有偏好,那就从练剑开始吧,不拘什么招式,你去藏功楼自己挑就是了,你师尊我没有那种低阶剑诀。” 闻叙:……师尊真是,来去如风啊。 但仔细回顾方才的对话,闻叙忽然觉得心中一松,他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对师尊的敬意忍不住加了三分。唔,除开师尊仇敌遍天下这点,其实师尊……好吧,再减一分敬意。 收敛完自己的心绪,他这才有功夫去看门口的传讯符,多数是卞春舟发来的,他全部认真看完,这才下山来六讲峰找朋友汇合,却没想到来得真是凑巧,正好碰上林淙淙找春舟的麻烦。 可能是刚才的师尊给了他极大的底气,闻叙少有的,尖锐了一回,但仔细想想,偶尔尖锐一下,也并无任何不妥。 至少,得罪林淙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会带来很大的影响。 闻叙习惯与人为善,并不是因为他本人很善良很有礼貌,他只是……习惯性地规避灾祸,不与人结仇而已。 但就在刚才,他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茕茕孑立的读书人了,他如今身在修仙界,是一个刚刚入了修行的炼气期修士。 想到这里,他正面回答了陈最的打架邀请:“师尊说我的身体没有跟上修为,叫我先去藏功楼找两本剑诀练练。” 陈最开始皱眉:“为何是剑诀?刀法……好吧,你看着确实不像练刀的人。”跟卞春舟一样,浑身上下没一点儿练刀的气质。 “剑法多帅啊,闻叙叙咱别理他,我知道藏功楼的剑诀都在哪里,我带你去。” 陈最对剑诀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也不需要上藏功楼找什么功法刀法之类,就不跟两人一道去了,看他提着刀离开的架势,应当是又回去练刀了。 “其实,陈最最也炼气七层了,但他今天看到你也七层了,肯定心里憋着气呢。”卞春舟如是说着悄悄话。 卷王,都是卷王,卞春舟本来准备慢慢修行的,可周围卷王们不要命地疯狂修行,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境 。 他哪怕再是乐天派,也受不了只有他一个人原地踏步的落后啊。 闻叙沉默片刻:“春舟,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地方吗?” 卞春舟刚要说没有,但转念一想,我在我老铁兄弟面前装什么强啊:“那可……太多了,闻叙叙你文学素养怎么样?” 闻叙好像懂了:“春舟,你是要我教你读书吗?” “可以吗?”OvO。 “应该可以,实不相瞒,我在凡人境时曾经读过几年书。” 卞春舟咦了一声:“可是你的眼睛……” “我并不是天生目盲的。” “啊?” “师尊说是与我的命格有关。”闻叙又搬出了这个万金油理由。 卞春舟“阿巴阿巴”了两声,就立刻放下了:“读过几年书?” 闻叙微微抿了抿唇:“嗯,十几年。” 好家伙,古代的读书人哎,那不就是汉语言分析大师,呜呜呜,卞春舟立刻飞扑过去:“救命啊!我看不懂我的功法!” 闻叙:……难怪春舟的修为毫无寸进了。 藏功楼禁止喧哗,闻叙也不急着去藏功楼找剑诀,干脆就跟卞春舟去旁边的冥想峰找了个洞府开私人一对一小课堂。 “那个,你介意多教一个弟子吗?”卞春舟悄么么竖起一根手指。 闻叙不解:“陈最?” 卞春舟打了个响指:“是这样的,我们俩难兄难弟。” 闻叙:…… 没过多久,陈最就提着刀过来了,三人相对而坐,闻叙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那么首先,我得知道,你俩究竟是因何看不懂功法?是不认字,还是……” “认得认得,而且经过这几天的六讲峰填鸭式培训,功法字面上的意思我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但我不明白,它跟……灵根修炼,到底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而陈最的情况,与卞春舟略有不同:“我的功法,有点太复杂了,我练不会。” 闻叙今天无语的次数,简直比上半辈子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 他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首先,是我个人的一点修行领悟,或许不正确,但你们可以大概听听。” 卞春舟小鸡啄米:“你说你说。” 陈最也认真点头。 “修行,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就像读书一样,每个人都读四书五经,但能学到多少、领悟多少,是需要个人的努力、夫子的教导,而不是依靠简单的、重复地读书,并且每个人对于四书五经都有不一样的理解。” “但修士修行,又略有不同,它似乎,似乎这个词,并不是我不确定,而是……它应该是一种不能被讲述、被书写的状态。” 卞春舟简直不能再赞同了:“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藏功楼里的功法,都佶屈聱牙、玄而又玄,根本没有一本讲人话的功法。” “没错,我师尊给我的功法,亦是如此 。”闻叙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开口,功法到我手上,及至我突破炼气七层,师尊都没有一句话问及我对于功法的领悟状况。⑵⑵[” 两人的呼吸忽然凝住了,卞春舟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东西,但太快了,他根本没来得及抓住。 “所以我想,我猜测,功法辅助修行,它更像是一种帮助灵根吸收天地灵气的工具,但因为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所以——” “个体差异!”卞春舟忍不住抢答。 他错了!他错了!他一直以来,都将功法和自身本末倒置了,都是电视剧误他啊,什么男主角捡到绝世功法、然后横空出世、无人能敌啊,什么天下人都抢一本武学功法,得XX者得天下啊,于是他就一直将功法的重要性摆在了第一位。 但现在,闻叙叙的话点醒他了,功法确实很重要,但没有重要到摆到第一的程度,它应该是灵根的辅助,是他自身修行的辅助,他不能将全部的“宝”都压在功法上面。 功法玄而又玄,写成有字天书,就是在提醒入门的修士,这应该是一个修士自身与功法融合的过程! 它不能照本宣科,它应该因地制宜,应该它配合他来作出改变,而不是他千方百计地去看清它的形状、迎合它的形状! “我悟了!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修行是一件程序性的阶梯工程,修行就是一道题,而功法就是他的解题思路,只要拿到了解题思路,那么肯定就可以解开这道难题。 但不是这样的,哪怕是数学题,它也有不同的解法,函数、几何、数列、圆锥图形都是殊途同归的解法,他不应该强求自己一定要去领悟《水火既济》最正确的方式。 因为,它本就不存在最正确的解,它只有最适合他的最优解! 每一个修士的灵根都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灵根怎么去适配同样的功法呢?难怪功法不写成所有人都能理解的样子了,因为那样——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它只能让人误入歧途,它确实应该被写成现在这样。 卞春舟忽然沉静了下来,他拿着《水火既济》的玉简,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陷入顿悟了。” 陈最不解地看向闻叙:“你刚才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他也想顿悟。 闻叙:我对牛弹琴,牛都比你反应大。!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3 章 水火 世界上第一本修仙功法的书写者,他一定是个绝无仅有的天才。 卞春舟如是想到,而第一个写下水火功法的修士,他或许不是天才,但必然是一个勇者。一个人,如果敢走别人从来没有走过的路,甚至还是艰险无比的路,这如何不能称之为勇者呢? 水火灵根,一个接近于废灵根的双灵根,人们会用势同水火去形容双方尖锐对立,双方的关系矛盾不可解除,故而水火不能共容。 若水胜于火,则水会将火扑灭,而若是火盛于水,火就会将水蒸发吸干。 两者如同针尖麦芒,不可调和。 但真的,不能调和吗? 若是真的不行,为何水火灵根能生于一人之身?为何能有前人写下《水火既济》呢? 卞春舟认为,它必然是可以共存的,就像其他的双灵根一样,只是它的共存方式比较隐蔽,需要人将这条路开辟出来。 所以,水火如何相济呢? 《水火既济》上面并没有明确的方法,也没有明确写出应该怎么控制水火灵根灵气的增长,所以他才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他以为功法写了,而他只是因为古今教育文化差异,所以并没有读懂其深层次的含义。但事实上,它本就没有写,就像是数学填空题的参考答案一样,它写了答案,但中间怎么推导的过程,它简略了。 就像闻叙叙说的那样,功法是一个导向作用,真正的核心,应该是他自己。 所以,他真正需要领悟的,是自己对于水火相容的感悟。 那么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水火如何相容呢? 卞春舟虽然是理科生,但他并不是学化学的,但哪怕不是专门学过,高中基本的化学知识告诉他,水是一种无机化合物,是由氢氧两种元素组成的,常温下为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零下时会结冰,沸腾时会变成水蒸气附着在空气中。 而火,是一种发光发热的化学反应,通常表现为温度很高,是一种能量释放的过程。火不可能凭空而生,火燃烧的条件,一是需要燃烧物,二是需要氧气。换句话说,如果是在真空环境下,火不可能燃起。 但他想要的,是水火相容,而不是单一的克制其一。 那么,如何让水火相互影响又不会互相损耗呢?卞春舟心想,早知道要修仙,他当初就该去学化学。 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思路,水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物质,氢氧元素的构成,让它既可以作为化学反应的反应物,也可以成为化学反应的生成物。 事实上,大自然中绝大部分的燃烧都伴随着水的产生,只是这种“水”是水蒸气,肉眼不能看到。 所以,最理想的状态,是水成为水蒸气、与火共生。 但这样一来,水火灵根的攻击性就很单一了,也与卞春舟想象中的水火相容相差甚远,他想要的是水火都能操控自如,而不是……一直持续燃烧。 水火这样可能共生了,但他 的身体恐怕遭不住这种“共生”,哪怕修士的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但修士的修为会逐渐增长,大部分水火灵根都无法进阶元婴,恐怕就是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过高的水火反应,才会陷入困局。 但水蒸气,唔,确实是一种比较好的进攻形式,它可以和火一起叠BUFF,是个不错的制符思路。 只是论及功法,太过复杂的水火并存,只会让修行繁复化,刚开始可能还好,但越到后期肯定越发艰难,毕竟修为进阶,本就需要越来越多的灵气。 那么,水火最简单的并存思路是什么呢? 人们普遍认为水火不容,是因为常温常压下,常见物质的燃点多数都比水的沸点高,所以物质燃烧,过高的温度会伴随大量的水分蒸发。 所以,如何让水火共生呢? 很简单,只需要改变水火的存在位置就可以了。 将火藏于水,只要水里的压强够大,就像深海一样,过高的压强可以使水的沸点升高,火就不会将周围的水蒸发,水火便能完美共存。 卞春舟觉得,修仙需要讲究科学,但也没必要那么讲究,它可以唯物,也可以稍微唯心,灵气不是科学产物,所以它可以做成科学实验做不成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是给自己的“水中火”功法,找到一个平衡点,一个让水火灵根各自都能蓬勃成长的平衡点。 这不就是做实验嘛,卞春舟心想,终于来到我的舒适区了! 顿悟中的卞春舟在脑海里不停地实验着水火平衡点,而外界,闻叙的耐心已经接近告罄了,什么叫做榆木脑袋?他从前没什么概念,但现在他见到了。 这颗脑袋,就活生生地长在陈最的头上。 “你难道,看到功法就没有半点感悟吗?”闻叙不解,闻叙不懂,闻叙大为震撼。 陈最挠了挠头,心想丁是丁,卯是卯,为什么还要有感悟?修行真难啊,难怪阿娘不愿意教他,非要赶他出家门,叫他来雍璐山求学。 “没有,为什么一定要有感悟呢?” 闻叙:…… “你不觉得功法它很复杂吗?它讲了这么多,就像我阿娘做菜一样,花里胡哨,做出来还是这么难吃,有必要吗?不如直接吃辟谷丹。” 闻叙扶额:“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不是你阿娘做菜,是天下第一大厨做菜,那么同样的准备,就可以做出最美味的佳肴呢?” 陈最拥有自己的独特思路:“可是,如果是天下第一大厨,哪怕是最简单的食材,他也可以做出最美味的佳肴。” 可算是套出一点儿东西来了,闻叙非常认真地叫了陈最一声。 “怎么了?”陈最抬头。 “所以,你修练功法,是想做你阿娘呢?还是想做天下第一大厨?” 陈最就想,做他阿娘?那可不行,会被阿娘打死的。 做天下第一大厨?那也不要,他根本不会做饭。 于是他就开口:“我为什么要做 别人?我只做我自己,我只想走自己的刀道。” 对啊,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既然看不懂,那就不看了! “我去练刀了。” 陈最丢下这句话,就迅速消失在了闻叙面前,看步履匆匆的模样,怕是等再次见到他,修为必有突破。 没错,闻叙发现自从戴了师尊送的缎带后,哪怕他偷偷睁开眼睛观察别人,这个别人只要修为没有超过师尊,就不会注意到他的视线。 而且,似乎也没人察觉到这条缎带上,附着了一位合体大能的力量。 这简直是一件帮助闻叙装瞎的作弊利器,但闻叙并不准备睁开眼睛与人相处,一来是他不喜欢看到别人的脸,因为记不住,就总会提醒他,他的眼睛与众不同,二来他这个人比较谨慎,万一呢,他喜欢凡事做到极致。 再说了,修士眼睛看不见,并不影响正常生活和修行,对闻叙来讲,这是他最喜欢修行的一点,再有,修士的神识是独一无二的,以后如果他修炼出神识,就可以依靠神识来辨别他人,不再需要他刻意地去观察别人的一切。 闻叙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因此,他会竭尽所能去修炼。 ** 卞春舟还在顿悟修炼之中,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闻叙就先去了隔壁弟子峰上的藏功楼寻找剑诀。 修士如果不是正经走剑道的,大部分人都不会刻意去领悟剑意,但剑确实是比较适合修士入门的兵刃,所以剑诀就成了大多数非剑修修士的选择。 闻叙是个读书人,并且是个学有所成的读书人,他当然也习过君子六艺。 君子六艺:礼乐射艺书数,指的是礼法、乐舞、射箭、驾车、书法和算术。当然,书院并不会要求学生每一项都精通,闻叙哪怕再天才,也不是每一门功课都能学好,但他射箭确实学得不错,剑舞跳得也还可以。 这个可以的评判标准,是花拳绣腿的美观程度,而不是所谓的攻击性。 基础剑诀都放在藏功楼的二层,闻叙刷弟子铭牌进去,上楼很快就找到了有关于风的剑诀。这里大部分的剑诀,都是按照五行属性放置的,单系剑诀放在最左侧,而五系通用剑诀放在最右侧,抬眼望去,真是……好多剑诀啊。 闻叙看了一眼,然后默默闭上了眼睛,《风生水起》、《金沙乱石》、《破风剑诀》等等等等,他第一次有种玉简非常辛苦的感觉。 雍璐山,不愧是累世大宗啊,底蕴就是丰厚。 闻叙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找出了两块比较适合他的玉简,一块是以剑御风的《破风剑诀》,另一块比较特殊,它其实不算是剑诀,是一块讲述如何用风布阵的玉简。 他想,两者是不是可以相结合,以剑御风、用风布阵…… “折风扇,不好用吗?” 闻叙“嚯”地吓了一跳,他也确实没有感觉到来人的靠近。 “抱歉,吓到小师叔祖了,是我的不该。”郑仅嘴上说着赔罪,行动上却没半点儿表示,甚至还凑近看了看玉简,“小师叔祖,你的想法很好,但是……”! 第 24 章 锻体 闻叙紧绷地后退:“但是什么?” “但是,小师叔祖应当是来强化体魄的,对吧?”哎呀,原来叫别人小师叔祖是这种感觉啊,怪微妙的呢,郑仅向后一靠,顺势靠在身后的书架上,“这以剑布阵的想法虽好,却与小师叔祖现在的需求不符啊。” 对于这一点,闻叙当然知道:“多谢真君提醒,真君不必唤我小师叔祖。” 郑仅立刻打蛇上棍:“这多不好意思啊,若是叫我师尊听到,怕是又要在我耳边碎碎念了,说我不尊礼法、目无尊长,哎。” 闻叙:……好难聊天的一个人。 于是他想了想,干脆回答了前面的问题:“折风扇很好,我很喜欢,多谢真君割爱相赠。” “喜欢就好,不必叫我真君,你看我都答应不叫你小师叔祖了。”郑仅惯会得寸进尺,“你叫我郑师兄,我叫你闻师弟,如何?” ……果然很难聊啊。 闻叙决定不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跟人理论,因为他总觉得就算是理论了也没什么用,于是干脆痛快改口:“郑师兄。” 哎呀,真不错啊,这要不是变异风灵根,怎么的他也得替师尊扒拉进碗里,可惜了,现在连师尊都得叫人小师叔了。 “闻师弟,你应当缺一柄剑吧?” 郑仅一翻手,手中立刻多出了一柄长剑,“你觉得它如何?” 又送折扇又送剑,闻叙自问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郑师兄,为何对我这么好?” “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为什么一定要有理由呢?”郑仅随意把玩着手中的剑,这剑其实就是很普通的低阶灵剑,放在外面,顶多也就值个一百下品灵石,要说唯一的特点,就是它可以根据修士使用的灵力,调整剑身的重量。 换句话说,这是一柄非常好的炼气期修士入门练习灵剑。 闻叙信吗?他当然不信。 “我不明白。” “或许,就是你我投缘呢。” 郑仅忽然认真了说了一句话,不过很快就故态复萌,“拿着呗,大不了你付我灵石,我今天就想跟你做这笔买卖。” 闻叙最后,付了八十灵石,买下了这把剑,并且对方还体贴地给出了锻体剑诀参考。 “这本《九转剑诀》,如何?” 闻叙用灵力读取玉简,很快就发现这是一套无视灵根属性的剑诀,换句话说,任何灵根的修士都能修炼这本剑诀,但他很快发现,如果是风灵根修炼,会出现独属于他的练习增益。 九转剑诀,顾名思义,它有九式,且每一式都需要持剑者转动身体挥剑,九式练完,身体便会随剑转动九次,如果频繁、重复地练习,不仅能够达到他想要的锻体需求,甚至还能让他在练剑中,感悟风的形成。 闻叙突然意识到,每一个能够成功进阶的修士,都有着对修炼无与伦比的领悟和见解。 哪怕郑师兄的灵根与风毫无关系,也能轻易地在茫茫玉简 中找到最适合他的锻体剑诀。 闻叙心悦诚服:“多谢郑师兄点拨,闻叙受教了。”刚正式踏上修行,就顿悟进阶到炼气七层,闻叙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心里确实隐隐得意。 但现在,这份得意四散零落起来,慢慢归于了平静。 郑仅察觉到小师叔祖的转变,眼神里的笑意登时溢了出来,不愧是变异灵根啊,这领悟力确实没话说,既能顿悟,还能在他三两句话下及时自省,他已经有些期待明年的雍璐山弟子大比了。 哎呀,他就喜欢看天才出风头咧。 “那闻师弟既是要谢我,就没点实际行动上的表现吗?” 闻叙第一次发现,跟人聊天这么累的:“郑师兄的意思是?” 郑仅立刻搓手:“你练剑,介意换个地方练吗?” “啊?” “炼器峰,我的铸造炉旁,怎么样?” 闻叙没想到,对方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这不会是叫他一个风灵根去煽风点火吧? “哎,你没拒绝就是同意了,快快快,择日不如撞日,你先把这三枚玉简去拓印了,然后我们就去扇风,哦不对,去练剑!我可是刚从戒律堂出来就第一时间来找你了!江湖救急啊,再晚一些,我那铸造炉怕是要顶不住了!” 闻叙第一次被人推着走,等他提着剑来到炼器峰,还没等他站稳呢,就有个小弟子蹭蹭蹭急促跑过来:“小师叔,你可算回来了!” “哎呀,别急嘛,这不去搬救星了。” 救星?路年少年这才注意到旁边蒙着眼睛的英俊青年:“啊,小师叔祖?!”夭寿了,小师叔因为辈分被压,开始欺负神尊弟子了!!宗主,救救炼器峰吧,峰主闭关后,小师叔已经完全无法无天了! “你好……”闻叙刚打了个招呼,就又被推着走,边走还听到推他的人开口,“没时间说客套话了,闻师弟就当炼器峰是自己家哈,别客气。” 路年脸上一阵惊恐:什么闻师弟?难道小师叔也想当神尊弟子? 峰主,您快出来主持大局啊! 路年小少年心里的怒吼,无人可知,郑仅这会儿已经带着闻叙,来到了他的铸造炉面前。这铸造炉足有十数米高,通体黑金色,繁复的符文自下攀援而上,显然这是一件极为高端的铸造法器。 闻叙对炼气一窍不通,但并不影响他察觉到此刻的铸造炉处于一种“待爆”状态:“它……” “没错哦,因为用了太多的风灵兽血,炉内的气,或者说是风,它快要多到抵达临界值了。”郑仅做了个四散的手势,“再过不久,它就要炸啦!” 闻叙:…… “其实我也是没办法,所以,小师叔祖能不能想想办法啊?” 隔着门缝偷偷观察里面的路年师侄:……小师叔祖,你可一定不要被小师叔的花言巧语框进去啊!他们炼器峰上都是小师叔卖惨装可怜的受害者! 然而,事与愿违啊,小师叔祖还是太单纯了,路年默默握拳, 都怪我人微言轻,没能力保护小师叔祖。 闻叙被迫成为了炼器峰的编外人员,他当然不认为郑师兄是真的没办法解决铸造炉即将炸炉的问题,但……这里确实是个练剑的好地方。 别看闻叙看着风光霁月,但他其实是个很能吃苦的人。 他的武学基础确实非常薄弱,甚至薄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但他很聪明,风无处不在,而他是这座山上对于风最敏锐的人。 理所应当的,当他体力不支时,顺风御剑,便能最大程度地保留他的体力,让九转剑诀继续运转。而当他体力充盈时,逆风御剑,就能最大限度地锻造身体。 闻叙立刻就明白,他需要锻造更为强韧的身体去适应修为的飞跃,但更深层次的,是为了更好地去感知风、让风穿过他的身体,去领悟风的力量。 连续练剑五日,闻叙终于摸到了一点九转剑诀的入门,也终于能够光凭挥剑牵引拂过他周身的风。 风是无处不在的,它多数时候,是柔和的,温煦的,惰性的,但剑是开刃的兵器,是两面都可以伤人的兵器,当风足够锐利足够锋芒毕露,它就可以——成为风刃。 闻叙想,或许我可以试试练刀。 身在炼器峰,峰上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兵器,而且闻叙并不要什么高阶的灵刀,他甚至是在炼器峰的垃圾堆上随便寻了一把刀练刀。 但很快他就发现,陈最说得没错,他确实不适合练刀。 刀在他手上,甚至没有剑来得如臂指使。 那么,枪呢?棍呢?斧呢?锤呢? 闻叙试验了十八般兵器,有些用得还算顺手,有些就完全不适合他,到最后,还是剑用得最顺手。但若说对风用到最极致的兵器,却并不是剑,而是弓箭。 更准确来说,是弓,因为射箭的箭,完全不需要实物,它完全可以用狭长尖锐的风刃去代替使用。更甚至,那块讲述以风布阵的玉简,它在他手上,其实跟弓箭更为适配。 至少,闻叙并不是一个习剑的天才,所以出剑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风箭,哪怕是他手头唯一的法器折风扇,也比不上弓与风的搭配使用。 但弓也有个劣势,就是它引弓射箭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内,他是没办法防御自身的,它更多的是团队协作时使用的兵刃。 读书人常讲,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没有危险自然可以慢慢引弓瞄准,射箭就是最适合读书人的武学活动。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读书人了,他是个修士。 闻叙并不喜欢依靠别人,他更喜欢自己拥有保护自己的绝对力量。 所以,在剑与弓之间,他或许可以对折风扇做出一些调整。闻叙心想,或许我可以了解一下炼器,尝试自己对折风扇做出一些改动。 正是这时,他忽然接到了来自卞春舟的传讯符:“啊啊啊啊啊,闻叙叙,我成功了!我突破了!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修行小天才!” 闻叙拿着传讯符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哪有人自己夸自己是天才的啊,也就只有卞春舟了。! 第 25 章 任务 “恭喜。” “嘿嘿,我也突破到炼气七层了,师尊还夸我有天赋呢。”卞春舟得意地捧着脸笑,那是一种完全不加掩饰的高兴,“这样我就不掉队了,而且我还找到了暂时让水火平衡的办法!我是不是很厉害?” “很厉害,非常厉害。”至少如果是他,恐怕不会像卞春舟一样,这么快就找到切实有效的解决办法,“但暂时?” 卞春舟就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这是一种水火的,唔,动态平衡,因为我还要修炼进阶嘛,丹田里的气海需要不断地扩大,水火灵根自然也要跟着进步,所以我必须一直维持住这种动态的平衡,暂时的意思,就是它现在还需要我自主地去控制,但我想,等到了一定的程度,我的身体和灵根适应了这种动态平衡的状态,它就可以自主地、自发地去维持住这种状态。” “你知道肌肉记忆吗?” 闻叙摇头。 “就是,你挥剑一次、十次,下次练剑还是需要依靠脑子去挥动灵剑,但万次、十万次、百万次,当一个动作持续性发生,那么你的身体就会记住这个动作,下次再使用,身体会比脑子更快地行动,这就叫肌肉记忆。” 卞春舟依旧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灵力运转,灵根修炼,都是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当这个动态平衡被无数次维持时,它就会被我的身体记住,从而自发地运作起来,不过现在嘛,还需要我自己控制。” “咦?闻叙叙你怎么了?我讲得不对吗?” 闻叙立刻摇头:“不,你讲得非常好,我得谢谢你,我知道应该怎么练剑了。”他走入误区了。 “啊?” 闻叙心想,我真是想太多了,每次练剑都在想如何引动风、如何让风配合剑的使用,如何让剑在风的加持下发挥出更大的威力,并且每次都控制不住地想。 想太多,心思自然无法全部沉浸在练剑之中,他甚至觉得剑不适配他,跑去尝试了其他各种各样的兵刃,但事实上,心思不纯,练什么都是没用的。 就像春舟说的一样,他最先要做的,是让肌肉形成记忆,而不是脑子里形成记忆。 这才是锻体! “春舟,你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天才。” 卞春舟更高兴了,他努力压了压唇角,根本压不住,于是干脆翘了起来:“真的吗?闻叙叙,你就是滤镜太重,其实我也还好啦,陈最最呢?他怎么还没过来啊?” “他应该……” “应该什么?” “应该还在练刀。” 卞春舟心想,这不正常嘛,这卷王哪天不练刀,那才是天降红雨了。 “事实上,自从你入定后,他就一直在练刀,至今没有停下来。”闻叙前几天知道时,还特意去刀峰看了,刀峰上都是练刀的刀修,听他问起,都说陈最这般练刀是好事,不用刻意打断。 “什么?他身体铁打的不成?”卞春舟惊愕。 闻叙沉默片 刻:“……某种程度上,或许他的身体比铁更坚硬。” 卞春舟:好家伙啊!这么一说根本没毛病。 两人来到了刀峰,卞春舟果然见到了一直在挥刀的陈最最,并且根据旁边的师兄讲述,这家伙最近两天挥刀的速度越来越快,明显是已经快到了领悟的边缘。 “未曾想到,他的修行居然这么辛苦。”卞春舟忍不住感叹道。 闻叙看不见陈最挥刀,但刀峰的空气里,风都比其他地方凛冽七分,特别是陈最练刀的地方,风从上次的乱序,变成了现在的乱中有序。 那位刀峰的师兄说得没错,陈最已经在领悟边缘了。 闻叙心想,修仙界真神奇啊,修士不论什么样的资质,都能找到最适合修行的道路。他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不能轻视任何一个努力修行的修士。 两人驻足观看了一会儿L,就各自回峰修行。 闻叙回去锻体练剑,这一次他开始尝试着放空大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他应当早就想到的,心境唯有最宁静之时,才能窥见一丝修行最为本真的东西。 但实际表现上,放空大脑对于闻叙来讲,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一个人从不思考,那么就会像陈最一样,无法接受复杂的事物,但时时保持思考,过于活跃的脑子就会不愿意停止活动。 闻叙就是后者,但当他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在尝试改变了。 他一直不动的锻体进度,终于开始缓缓向前,铸造炉里的风也终于不用他刻意调动,就可以缓缓流向炉外了。 而卞春舟,他在终于进入修炼稳定状态后,第一时间就去禀告师尊这个好消息,之后……小心眼的卞某人,还特意去找某位林姓师兄,在其面前晃了足足三圈,看到对方僵硬的神色后,才满意地回峰巩固修炼。 就像闻叙叙需要锻体一样,他也非常需要。 但他的师尊,好像有特别的锻炼想法,闻叙叙练剑,他被……师尊压着试符。虽然吧,做实验是他的个人舒适区,但属实没必要一直泡在实验室吧! “师尊,求求了,放过孩子吧,这堆起来的废符,都能供给炼器峰烧一整天了。” 若水尊者皱眉:“你是男孩子。” “师尊?” “应当比女孩子更加结实才对,为师还未叫苦,你应当再坚持坚持。” 于是卞春舟又坚持了三日,等到真的坚持不住,他终于……“师尊,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其实我也可以当女孩子的。” 若水尊者一笑,她这小徒儿L还挺可爱:“行吧,便放你休息几日。” 卞春舟一听,立刻麻溜地翻身跳起来,飞一般地冲出符峰。不过才刚出符峰,他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咦?陈最最,你不练刀了?你怎么又变得这么潦草了?” 陈最提着刀:“我洗了澡的,你不要污蔑我。” “那你脸上肆意生长的胡子和眉毛怎么回事! 你今年十八啊,不是八十!来来来,我这里有一道烈火燎原符,我帮你全部燎了它!” 卞春舟现在可会用符了,并且用得又快又好,他忍不住想要在小伙伴面前露一手,然后—— “你又突破了?” 陈最高兴地点头:“我练着练着就炼气九层了,你们两个,还是没有我厉害。” 卞春舟:…… “我本来还想继续练刀,但我师尊说什么过犹不及,我也不是很懂,所以你能帮我问问闻叙吗?” 卞春舟拿出了传讯符:“你联系不上他?” “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他。” 很好,不愧是你啊陈最最,卞春舟直接将一刀传讯符塞给朋友:“我来教你,很简单的,你先这样……” 闻叙正结束了一天的练剑,刚准备去沐浴换身衣服,就接到了来自陈最的传讯符。 闻叙下意识抬头望天,这今日的太阳也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啊,陈最竟然会给他发传讯符了? 等打开才发现,原来是被春舟压着发的,那没问题了。 三人很快聚首,按照他们现在的修为,其实已经领先同龄人很多了,修为增长过快其实也不是一件完全的好事,筑基之前,需要炼气,而炼气是为了更好地打下基础,增长过快,就跟囫囵吞枣一样,枣是吞下去了,但基本没尝出什么味。 等到之后,如果有人问起枣子的滋味,三人估计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对他们三人来讲,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是打磨自己的心境,锻炼自己的□□,好匹配飞跃的修为。 原本闻叙还觉得,修仙界二十五岁筑基很难吗?依照他现在的进度,明年就能筑基了。但现在,他已经不这么觉得了。 炼气七层,只是因他顿悟,身体能够容纳灵气的气海变多了,并不是他的心境、身体也到了这个层次。 “或许,我们应该去开元峰,接几个任务做一下。” 卞春舟率先开口,“雍璐山确实有规定,弟子不到筑基,不得远行游历,但周边城池的小任务却是可以接的,很多外门弟子都是炼气期,他们月钱不多,会做任务换取修炼资源。” 内门弟子虽有师长提携,但也有许多人选择下山做短期任务、巩固修为。 闻叙思考片刻:“我觉得可行,陈最你呢?” “可以。”陈最点头,“但我比较喜欢直接动手的任务。”动脑子就算了,很烦。 三人迅速达成意见统一,因为闻叙身份过于高调,所以由卞春舟和陈最去开元峰接取任务,说实话面向炼气期的任务非常多,且大部分非常繁琐,大部分都是一些需要耗费时间才可以完成的任务,比如喂养灵兽啊,比如开垦灵田,再比如采摘低品阶灵植等等,或者干脆是跑腿的活。 没什么难度,所以给的门派贡献值也都很低。 卞春舟挑了半天,挑了三个任务,一个是去东边的岳玉林挖二品的月光草,月光草并不难挖,但它只在夜间午夜时分成熟,所以得争分夺秒地挖草,任务的要求是挖够十斤,所以三个人接勉强能够做成任务。 第二个任务,是帮一位丹峰的长老送丹药去听鹤山庄,听鹤山庄就在阆苑城的东南边,送完丹药再去挖草,非常顺路。 至于最后一个任务,说是某村庄有人接二连三地意外怀孕,需要炼气期弟子先行过去查探情况,若是情况特殊,需立刻回禀宗门。 任务都不难,卞春舟就以三人的名义接了下来。! 第 26 章 也行 “你看这个任务,有人接一连三地怀孕,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古代人注重子嗣,男女之间又不会刻意避孕,怀孕也不奇怪吧,卞春舟得承认,他就是有这该死的好奇心,才接下了这个任务。 而且,这个探查任务的期限很宽裕,他们可以做完其他两个任务之后,再去做这个任务,如果没有完成,也可以将任务再挂回开元峰的任务墙上。 “说起来,修仙界有没有什么生子丹之类的丹药?” 这个问题,很明显戳中了闻叙的知识盲区,他这段时间稍微接触了一点炼器和阵法,但丹药,除了丹峰因他摘了丹香王草送了一些基础丹药给他,基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他暂时也对炼丹没有什么兴趣。 “有。”陈最忽然开口。 卞春舟:……答案从这傻大狗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呢。 陈最却根本没发现朋友的情绪转变:“我阿娘说,她就是吃了生子丹才生下的我。” 好家伙啊!真的假的? “你阿娘肯定是框你的!修士要是能吃生子丹怀孕,那还子嗣艰难个鬼啊!” 说起来,修士子嗣艰难并不是什么秘密,至于原因嘛,也很简单,一来是修士与天争命,夺天地之灵气修炼,注重的是个人之道,鲜少会有人结成道侣,毕竟人间结成夫妻顶多过百年,就这还有很多夫妻过不下去,但修仙界动辄百岁上千,这一旦感情出了问题,和离事小,影响到心境才是最麻烦的事情,所以不论是男修还是女修,除非生殖癌和恋爱脑上头,否则都会选择独身。 就算有修士喜好享受情.欲,大多也是走肾不走心。 一嘛,就是天道对修士的制约了,修士与修士结合,就是很难生孩子,但一旦生育,大概率都会生下有灵根的孩子,所以某些修仙世家就是这么来的。有天赋的子弟,就专注个人修炼,成长起来庇佑家族,而没什么天赋、却有灵根的子弟,就广结姻亲,只要基数够大,总会生下后代。 “说起来,你总是提起你阿娘,你阿娘也是修士吗?” 陈最点头:“嗯,我阿娘很厉害的,她一根手指头就能接住我的刀。”可惜阿娘并不愿意教他修行,甚至还把他赶出家门,陈最稍微有些难过,好久都没见到阿娘了。 “哇,这么厉害?那她肯定是框你的。” “我就知道!”陈最愤慨发声,“我要努力修行,等我学有所成,就能打败我阿娘了。” 卞春舟鼓励道:“好志气!我看好你哦,陈最最,说起来,你是我们三个之中,唯一有亲人长辈的人诶。” 陈最看向两位朋友:“你们没有阿娘吗?” “没有哦,我记忆里就只有亲爹,阿娘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卞春舟搜了搜自己的记忆,确信没有母亲这个人的存在,就连坟墓他都没见过,或许等他到金丹期能够游历修行,可以拐道去散修联盟那边打探一下,顺便给便宜爹扫墓。 陈最看向闻叙,闻叙却 迟疑了片刻才开口:“我养父已于三年前过世,我是被收养的。”但师尊上次同他说,他的血亲应当还在世。 闻言,陈最当即大气地开口:“如果你们想要阿娘的话,我可以把我阿娘介绍给你们。” “……你小子,我真是服气了。”阿娘哪能说送就送的,难怪你阿娘动不动就想暴揍你了。 上次闻叙和卞春舟入阆苑城的时候,两人还身无分文,靠着初试第一的名头,才勉强在城中住下修行,现下拜入了雍璐山,情况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三人腰间都佩戴了雍璐山弟子的铭牌,哪怕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也就炼气九层,但入城时的待遇已经完全不同了。 “前面好像就是听鹤山庄了,我找人打听过听鹤山庄,是阆苑城赫赫有名的富户,可惜主脉似乎没有一人可以修行,倒是旁支,出了一个三灵根修士,去年听说已经筑基了。” 卞春舟惯来很会打听消息,甚至连真假不知的小道消息都有:“这些丹药,应该就是买来给那位筑基修士用的,这么一大兜子丹药,难怪丹峰长老都愿意出贡献值特地请人送货上门了。” 若不是有闻叙叙的储物戒,这么一兜子丹药搁他们身上,少不得要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也是在看到这么多丹药之后,卞春舟立刻调整了做任务的先后顺序,先送丹药,再去挖草,最后再去探查怀孕怪事。 “三位仙长稍候,我这就去禀告庄主。” 听鹤山庄的庄主名叫何乾,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但因为修仙界灵气浓郁,丹药盛行,只要有钱,就算不能修行,也能服用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 何乾看着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只是脸上疲态明显,看着似是遇上了一些麻烦。但哪怕如此,修士登门,就算是家里发生了天大的事,他也得出来迎接。 不仅如此,他还得盛情款待,当然了,对何乾来说,他也是非常乐意的,毕竟这三位仙长出身雍璐山,他若能结交上,哪怕只是其中一位,也能叫听鹤山庄受益无穷了。 毕竟这三位,可都是雍璐山的内门弟子,他一双招子利得很,一眼就瞧出那是内门弟子才能佩戴的弟子铭牌。 可惜,这三位其中一位眼睛似乎不太好,带刀的那个又实在听不懂人话,听得懂人话这位,又过于滑手,导致最后他连孝敬都没送出去。 “好险好险,得亏我们溜得快,若不然就要做额外任务了。” 等走出去老远,卞春舟才拍着胸脯开口,“你刚才是没瞧见那位何庄主的脸色,他必然是遇上了麻烦。” 陈最:“有吗?他又打不过我们。” “有,我闻到了,这位何庄主身上药味很浓,要么是他身患重疾,要么就是他身边有人身患重疾,若不然染不上那么重的药味。”或许那些丹药,也并不全是给那位筑基旁系修士用的。 “你这么一提,我好像也闻到了,得亏我们溜得快,走走走,先去吃饭,等晚上咱们就去挖草,岳玉林听说路不太好走,我们可能 得提前去。” 闻叙:……春舟什么都好,就是太重口腹之欲。 三人都还在炼气期,自然还没有辟谷,不过按照卞春舟的意思,哪怕他筑基了,他也不会选择辟谷,毕竟修士也是人,如果人生缺少了美味的食物,那他还活那么长干什么?看别人吃好吃的、自己却只能狂咽口水吗? “我阿娘说,做修士应当眼里有活,惩奸除恶、匡扶正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听听那位何庄主的诉求?”三人坐下点完菜,陈最忽然不解地开口。 卞春舟挠了挠头,心想不愧是闻叙叙认证过的榆木脑袋啊:“你阿娘为你,真是操碎了心,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孝敬她。” 陈最:“……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额,这个嘛,闻叙叙你来,我要吃干锅鸡了!”呜呜呜,修仙界的鸡都好吃三分,不愧是呼吸灵气长大的鸡!他好爱哦。 其实,不做符修的话,他可以考虑去做厨修,感觉也很棒的样子。 陈最看向闻叙,闻叙从储物戒里,丢了一本册子过去:“我觉得,你会需要它。” “这是什么?” “一点出门在外的修士行事指南,就像刚才何庄主那样的,他如果真有非常紧急且需要修士才能解决的麻烦,那么他第一时间必然是发布任务、请求修士登门解决问题,但他没有,显然他遇上的麻烦不太急,或者说,不够正当。” “既然如此,我们三个炼气期,就没必要掺和进去,听鹤山庄在阆苑城经营许久,必然有相熟的修士,哪怕情谊不深,也总比我们三个好,对吧?” 陈最听懂了:“你说得对。” “再有,他没找那些修士求助,反倒在我们三个刚入门的炼气期面前犹犹豫豫,要么是真的不好言之于口,要么就是想拉我们入局,届时若是事大,我们少不得需向师长求助。” 陈最似懂非懂了,他翻着手里的指南册子:“所以以后这种情况,都不要理会吗?” “分情况,但……只要不是事关生死,就不要急。”既然要一起行动,闻叙当然不想陈最拖后腿,“事缓则圆,你可以记住这四个字,当你拿不定主意,你可以稍微缓一缓,如果还是拿不定主意,你可以发传讯符求助。” “那如果传讯符不能使用呢?” 卞春舟从地锅鸡里抬头:“那就按册子上提示做,闻叙叙的脑子,总比你的好使。” 陈最被说服了:“有道理,我会把这本册子背下来的。” 闻叙:……也行。 有好胃口的卞春舟在,闻叙和陈最也忍不住动筷子,三人吃得肚圆,终于往岳玉林的方向而去。 其实传闻岳玉林,从前叫“越狱林”,临近官府下设的一座矿山,凡是城中判了苦役的罪犯都会被拉到矿山采矿。某日,这批采矿的罪犯一起结伴越狱,逃至越狱林,忽然被无端困死,第一日被搜寻的官兵发现时,全部都横死当场,鲜血都流干了。 岳玉林这个名字,是后来才改的。 “真的假的?” “小道消息,不知真假,反正我们只是采集月光草嘛,挖完就走了。” 三人背着背篓,正在等待午夜时分的到来,因为闲着也是闲着,就聊起了岳玉林的各种传闻怪谈,正适时,月亮已经快要升到最当空,闻叙忽然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风中,也送来了三个人的气息。 “老大,真要把人埋在这里啊?” “岳玉林又不吃人,你动作快点,一个男人居然怀孕了,这等晦气货色,碧玉楼的老娘们肯定不收,不埋了你还要带着不成?快点听到没有!” 三人:!!!他们听到了什么!!!男人怀孕?!! 第 27 章 救人 妈呀,他穿的不会是什么男生子的三流修仙吧?不会吧不会吧?说好的修士不重欲、不爱谈情说爱呢?男人怀孕可还行?! 事先声明,他并不歧视男生子,毕竟生育自由嘛,但……好吧,先救人要紧,要不就真要一尸两命了。 陈最眨了眨眼睛,翻开手里的册子,指着第三条说:“现在,我是不是应该见义勇为?” 修士出门在外第三条:若遇歹人迫害无辜者,在保证自身的前提下,可适当营救。 闻叙自问是个处事不惊的人,当初空降到修仙界他都很快接受了现实,但……男人生子?按照卞春舟的话讲,你们修仙界玩这么大的吗? “先把那两个人控制起来吧。” 三人里面,不论是修为还是武力值,都是陈最最强,他闻言便直接提刀飞奔过去,只听得“啊”“啊”两声惨叫,随后是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闻叙便知道,那两人已经被制服了。 卞春舟和闻叙随后赶到,那埋人的坑已经挖得老大了。 “就你俩能耐是不是!当岳玉林是乱葬岗啊,知不知道月光草就长在这里!还埋尸杀人,明天就送你俩吃牢饭了!” 那两混混登时吓得两股战战,陈最生得剑眉星目,其实是很正统的帅哥长相,可他不爱打理自己,这会儿脸上的眉毛胡子都很茂盛,看着就有种煞神降临的感觉,卞春舟又说话吓唬人,那胆小的竟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卞春舟:……好菜哦,难怪只能当人小弟,真不中用。 “你说!这人你们是从哪里掳来的?” 混混老大:……我恨我胆子太大,我也想晕! “三位仙人饶命啊,我就是……路上捡的,他男扮女装,我还以为是个标志的小姑娘呢!谁知道他欺诈啊,他特么是个大老爷们,还怀孕了!”真他娘的晦气啊。 闻叙已经将捆在麻袋里的男人放了出来,幸好还有气息:“你怎知道他怀孕了?” 老大一个大块头,这会儿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说话:“那个,妇人怀孕,就是滑脉,如珠走盘,很好认的。” 而老大没说的是,他和他的手下们受碧玉楼雇佣,做的是逼良为娼的买卖,像是路边捡到美貌孤身女子,多数都被他们卖进妓院换钱了,当然男人也行,但绝对不能是这种怀孕的男人,这不是给碧玉楼找麻烦嘛。 但闻叙早熟,他从前做乞儿时,什么市井腌臜没见过,事实上,乞儿很少有女孩,原因就是花街柳巷的人一旦看到女孩,都会直接带回去,哪怕丑一些的,也能当奴婢使唤。 “你们俩,是替青楼做事的吧?” 老大的头埋在地上,恨不得直接找条缝钻进去。 “看你的模样,又不是大夫,却熟知妇人怀孕的脉象,我很难不做此联想呐。” 老大只能招了,说是今日在某路边的茶寮看到这男扮女装的美貌妇人,一时起了歹意将人打晕劫走,原本是准备卖入青楼的, 却没想到是个男的,男的也就罢了,还是个肚里有货的。可这男人已经见过他们的脸,就这般把人放了,他们又怕这男人去官府告发,故而才想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埋了算了。 草菅人命,很厉害嘛,这种事从前也没少做吧? ?小狐昔里的作品《我在修仙界装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仙人饶命啊,小的不敢,小的就是鬼迷心窍,小的从前从未害人性命啊!” 卞春舟心想,你这话傻子都不信!看,陈最最都不信! “把他打晕,捆起来明天送到府衙去。” 修仙界虽没有皇权统治,但每个城都有城主管辖,阆苑城的管理相对完善,哪怕城主很少插手俗务,城主府下设的执法行政机构,也能迅速地作出裁决,像这种逼良为娼、人口买卖的罪犯,基本都得苦役十五年起步。 陈最不参与拷问,但打人他在行啊,一拳下去人直接就晕了,顺手还把两人捆一块儿了:“那这个人,怎么办?” 一个男人怀着孕,陈最挠了挠头,怪奇怪的咧。 “要不,也交给府衙处置?” “不,不要把我交给城主府,我……”麻袋里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闻叙心想,果然是装晕啊,他退后两步,徐徐开口:“为何不去?他们俩迫害你,你是苦主,若你不到场,他们或许……” “我不去!我一个男人,却腹生孽种,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逃了,我明明逃出来了!为什么它还在!为什么它还在!” 男人情绪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忽然爬起来往外跑,然而跑了没两步,就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不远处。 好嘛,这下真晕过去了。 卞春舟急忙上前将人扶起来,却发现这人……轻得实在有些过分了。是他最近力气变大了,还是这人真的太瘦了? “他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晕过去了。”卞春舟抬头望了望天,“快到午夜了,月光草是不是快成熟了?” 闻叙点了点头:“快了,我能感觉到,它们快要成熟了。” 月光草只在夜晚月光最盛的时刻成熟,如果不将它及时采下,它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枯萎,任务的内容是要采够十斤,在需要保证品相的前提下,三个人起码需要三天才能摘够数目。 “就是现在。” 闻叙话音刚落下,卞春舟和陈最立刻动手,三个人都是修士,采摘月光草的简单工作,自然都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这个月光草确实枯萎得够快,昙花来了,都得叫一声枯萎界的大哥,三人瞬息的功夫已经摘满了背篓,但全部加起来,也就三斤多一些。 果然,采摘任务就是拿时间换门派贡献值。 “它们也枯萎得太快了,赶着去投胎啊。” 闻叙轻轻笑了起来:“可不就是,赶着去投胎嘛。” 卞春舟:…… “走吧,明天再来,先把这两人送去府衙,至于这位,先带着吧,他情况似乎不太好,我怕他再受一 刺激,真得一尸两命了。” 陈最对此并无异议,闻叙也没拒绝,卞春舟就把人带上了。 第二日,天气却忽然转阴了,原本阳光灿烂的天,还未过午时,就阴云密布起来,等到了傍晚,更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完犊子,月光草只在阳光晴好的天气成熟,看来今夜是摘不成了。”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明明是冬日,怎么还搞起了夏天的小把戏。 得亏那个雾山村的探查任务时间很长,要不然可能就没戏了。 “那个人,还没醒吗?” 闻叙和陈最是修炼狂魔,哪怕下了山空气里的灵气不如山上,两人都以打坐吞吐灵气代替睡觉,卞春舟倒是想睡觉啊,但……都是朋友,他只能舍命陪卷。 所以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躺着的是他们救回来的怀孕男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昨天夜里,这人的肚子还不怎么显怀,今日竟有些微微隆起了。 “闻叙叙,他的肚子我怎么觉得大得这么快啊?”吹气球都没这么猛吧? 闻叙忍不住皱眉,他已经意识到,他们可能救了一个麻烦回来,如果是从前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出手帮忙的,顶多等那两人走了他把人挖出来,就当是日行一善。但此处是修仙界,他又拜了师门,雍璐山是名门正派,作为神尊弟子,他可以不善良,但最好还是不要见死不救。 “他的肚子,很奇怪。”蒙蔽了视觉,哪怕闻叙是装瞎,听觉和嗅觉也会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加上他的风灵根感知力,其实他现在能察觉到的东西,远比肉眼看到的要多。 “怎么个奇怪法?” 闻叙说不上来:“都说怀胎十月,妇人吃什么,肚中的孩子就吃什么,所以怀孕的妇人饿得特别快,有胃口好的妇人,一日甚至能吃十顿饭,可你没发现吗?这都一日夜了,寻常人都该饿了,他又没受伤,这个时辰早该饿得饥肠辘辘了。”哪能还躺得住啊。 卞春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因为就在刚才,他亲眼—— “啊啊啊啊,他的肚子真的又变大了!他不会出事吧?” 虽然这是修仙界,但也不能这么不讲科学吧!挑战他的生物学认知了! “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闻叙心想,我怎么知道,但人都救回来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请个灵医吧,寻常大夫怕是看不了男子怀孕。” 灵医很快被陈最请过来,出乎意料的,是个非常年轻的斯文男人,他提着一个小小的木箱,闻叙轻轻嗅了嗅,没闻到一丝一毫的药香和丹香。 灵医,不用开药方吗?闻叙心中缓缓升起一个疑问。 “明医师,他怎么样?” 明医师在看到床上的男人后,脸上也是错愕:“你们确定,没请错人吗?我觉得,你们应该去请稳婆。” 好家伙,谁啊,这么厉害,竟搞大了男人的肚子,了不得啊。 明医师眼神微妙地探脉,然后眉头就蹙了起来:“咦?似滑脉却与滑脉有些不同,他肚子里确实有个孩子,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怎么了?” “它……”明医师看向三人,“你们三个,谁是这个孩子的生身父亲?” 三人:哈?这个灵医脑子没问题吧?什么生身父亲?!! 第 28 章 寄生 “诶,别这么吓人嘛,跟你们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们是雍璐山的弟子,必不是那等……惊世骇俗之辈。” 你嘴里的惊世骇俗之辈,指的是能让男人怀孕的人吗? 卞春舟:……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这灵医什么路数啊?是正经灵医吗?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陈最:“这灵医,你从哪家请来的?” 陈最看向明灵医的目光也有些疑惑:“两条街外的澄心堂。” 啊,澄心堂啊,那不是金鼎阁旗下的产业,金鼎阁作为修真界首富,家大业大,应该不会出什么坑蒙拐骗的骗子吧? 明灵医一听两人的对话,立刻就恼上了:“你们居然怀疑我的身份,我很受伤,这男人怀孕的怪事,我还不想看了呢!” 说着,他便要提着木箱离开,似是吃准了这三个初出茅庐的炼气新丁必然会挽留他一样,然而……居然没人挽留他! 于是,场面一度凝滞起来。 “你怎么还不走?”卞春舟揣着手,语气凉凉开口。 明灵医闻言,立刻转过身来:“没发现吗?我在等你们挽留我继续给他看病。” 卞春舟心里叉腰狂笑,幸好他刚刚眼尖看到闻叙叙的手势了:“哦,没发现呢,而且你刚才提醒我们了,我们与其自己掏灵石请灵医给他看病,不如直接禀告宗门,他这症状明显不是常态,此事发生在雍璐山脚下,我雍璐山责无旁贷。” 没想到,居然看走眼了,明灵医在三人之间来回看了一遍,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蒙眼的闻叙身上:“我听说,雍璐山多了一位神尊弟子,今日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哈?这就名不虚传了?卞春舟心里撇了撇嘴,这话术未免有些过于敷衍了吧。 闻叙知道,自己蒙眼的特征确实太明显了:“明医师。” “什么?” “我们请你来,是来给病人看病的,不是来给我看眼睛的。”就在刚才,闻叙察觉到床上怀孕的男人,气息变得微弱起来了,“我以为,医者父母心。” 明医师:…… “我就当你们挽留我了。”明医师说罢,提着木箱再度折返,“快,那个大块头,对,就提刀的那个,摁住病人!他的身体被寄生了,再过两个时辰,我敢保证,就是渡劫老祖来了都救不活了。” 寄生?不是怀孕吗?! “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啊,我一个炼气一层,很弱的好不好。” 三人这才发现,这位看似牛掰哄哄的玄医,居然修为才炼气一层,要知道闻叙误入破云秘境就直接开了气海进阶炼气一层,等出了秘境,没过多久就炼气二层了。 炼气期进阶就是非常纯粹地吸纳灵气,灵气到了,气海通了,就能顺理成章地进阶了。 这玄医看着年纪也有个二十五六了,炼气一层?真的假的?就算是五灵根修士,也不可能一个境界都不涨吧? 不过陈最思维简单,他只是 稍微惊讶一番,便立刻用灵力缚住男人的四肢,明医师见此,立刻从木盒里掏出了一颗凡人用的补元丹,给病人喂下后,他才捻起灵针,以极快的速度落在病人的周身大穴之上。 这可是凡人的周身大穴啊,若是有丁点儿差错,怕是人没救回来,就直接噶了。 足以可见,这位灵医的艺高人胆大了。 灵针一落下,床上的男人立刻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满是害怕和惊恐,下一刻他就想要伸手狠狠敲打自己的肚子,好在他提前被捆绑住了,四肢都挣脱不得。 可哪怕如此,他依旧在不停地挣扎,就像他根本不会痛一样,卞春舟看到这人的四肢都挣扎出血了,却依旧还在奋力挣扎! 这样下去,怕不是四肢都要勒断了?! 他刚想提醒两句,然后就看到—— “他的血,他的血居然是绿色的!”哪有人的血是绿色的啊?这难道是妖?他们三个人都看走眼了?不能够吧。 是人是妖,总该能分得清啊。 与此同时,闻叙也敏锐地闻到了一股带着血腥味的草木气息,这草木气息十分浑浊,令人发自内心地厌恶,迄今而至,这应该是他闻到的最为恶心的味道了。 他忍不住轻轻屏住了呼吸,可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却变得愈发浓郁了。 闻叙忍无可忍,最后用灵力包裹住了自己的鼻子。 他怎么样?§_[(” 见明医师终于停手,卞春舟急忙开口,“他看着,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 “我是玄医,又不是神医,治病总得有个过程吧,他这个寄生,我初步怀疑是服用了玉骨合欢树的种子,并且这个种子应该被人特意炮制过,它在人体内生根发芽,模拟出妇人怀孕的假象,实际上,它寄生人体,只是在不断地吸吮母体的力量,当母体的力量消耗殆尽,它也就能……瓜熟蒂落了。” 卞春舟眨了眨眼睛:“玉骨合欢树?那不是……” “没错哦,恭喜你们,碰上了邪修。”明灵医给自己撕了张清洁符,“不过这个邪修行事还不太周密,若不然这人也跑不出来。” 哇去!邪修啊,那必须得上报宗门了,他们三个加起来可能都不够人家一盘菜的。 “我呢,就是一个小小的炼气一层玄医,能帮他就是暂时让他肚子里的寄生种休眠下来,至于如何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取出来,你们恐怕需要另请高明了。” 说是另请高明,其实就是找宗门兜底。 送走明灵医,卞春舟很快联系了城中的开元峰师兄,没过一会儿,就有筑基期师兄匆匆而来。 “确定了吗?真是邪修?什么邪修这么大胆,竟敢在我雍璐山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这位黄师兄一进来,脸色就黑沉了下来,显然对方极其厌恶邪修,在确认真是邪修作祟后,立刻将情况录入,同样也接手了病床上假性怀孕的男人。 “事出突然,还未见过小师叔祖。” 闻叙:……这 个大可不必。 黄师兄也不是多么善于交际的人,见三人还要继续采摘月光草,便和其他同门一道带着人离开,看架势,是准备跟邪修大干一场了。 “这位师兄,可真是风风火火啊。” 卞春舟说完,然后一拍脑袋:“哎呀,忘了跟师门报备请灵医的钱了,一百灵石呢,都能去一趟碎天剑宗了。”当初他有这钱,说不定现在已经拜入碎天剑宗了,虽然……他没什么习剑的天赋。 闻叙也是苦过来的人,哪怕他现在有钱了,但依旧非常精打细算:“没事,我来报备,好歹我也算他们的小师叔祖。” 卞春舟:……那要不还是别了吧,神龙神尊会不会觉得朋友太抠门? 闻叙发现了:“春舟,你好像对我师尊,格外地尊敬。” “有吗?” “亿点点,至少比尊敬宗主多。” 卞春舟:那能一样吗!那可是神龙! 接下来的三天,天公不作美,三人在城里滞留了三天,也没听到什么邪修被捕的消息,倒是第四日开始放晴,又蹲了两天岳玉林,总算是凑够了十斤月光草。 “总算是挖完了,以后我再也不接挖月光草的任务了。”虽然难度不大,但属实磨人,有这功夫,送药跑腿的任务都能做个十来个了。 这么一看,听鹤山庄送药的任务,简直性价比王者。 将月光草扎好统一放在闻叙的储物戒里,任务二终于算是圆满完成,接下来就是任务三的探查任务了。 说实话,刚出了个“男人怀孕”的怪事,现下再去看这个探查任务,卞春舟总觉得后背发凉。 “闻叙叙,你说这个雾山村有人接二连三地怀孕,会不会跟邪修寄生有关?”不过雾山村位于阆苑城的西边,岳玉林却在东南方向,这一东一西,跨度还是有些大的。 而且任务上也没写是男人接二连三地怀孕,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卞春舟都能想到,闻叙自然也想到了,他这个人行事最为谨慎,闻言便道:“不知道,但小心无大错,你还记得掳人的两人组吗?” “当然记得,他们应该还在城主府的府衙蹲大狱吧?” “去问问他们,是在哪个茶寮碰上了那个怀孕的男人。” 有道理哎,三人立刻便返程,有雍璐山弟子这层身份,阆苑城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不能去的,卞春舟一亮明身份,府衙的衙役就立刻恭敬地请他进去。 “仙长找这些腌臜人做什么?实不相瞒,他们前两日就死了。” 卞春舟惊愕:“死了?怎么死的?” “就暴毙而亡,许是坏事做多了,天老爷报应下来,那尸身因无人认领,都停在义庄两日了,再停个几日,若是还无人过来,便只能扔到乱葬岗去了。” 卞春舟立刻意识到,这里面非常不对劲,只是等他到了义庄,别说是停灵的尸身了,就是连整个义庄……都没了。 好家伙啊,毁尸灭迹可真够干净的,难怪以雍璐山的行动力,这几天都没听到什么抓捕邪修的行动。 合着,是城中有内鬼啊。 “那这个任务,我们还做吗?” 闻叙的指尖忍不住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他认真思考时的小动作:“做,但……不是大张旗鼓地做。” “那该怎么做?” 闻叙抬头:“我一直觉得,修士太过注重修为和手段,反而忘记了最为简单直白的手段。” “什么?” “乞丐。”闻叙闭着眼睛,无人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情绪,“一个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发现的人,绝不会是平头百姓,也不会是高人一等的修士。”! 第 29 章 分头 乞丐,社会最底层的贫民。 他们以乞讨为生,没有自尊、没有落脚之地,甚至大多数都没有户籍。乞丐死了,就是死了,就是被人打杀了,也不会有人替乞丐鸣冤。死后多数都被丢在乱葬岗,少数几个幸运的,也不过就是勉强入土为安。 闻叙幼年时,见过太多太多莫名其妙死掉的乞丐了,正是因为见得太多,他才会清楚,因为身处社会最底层的卑微,所以乞丐是这世上最会察言观色、洞察危险的群体。 人命如草芥,而乞丐的命,连草芥都不如。 修仙界虽繁花似锦,但这世上永远不缺穷人,也不缺行乞为生的乞丐,闻叙在阆苑城中,就见过不少乞丐。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雾山村附近找乞丐打听消息?” 闻叙摇头:“不需太过靠近的地方,若雾山村真有灾厄,乞丐必然躲得远远的。” 卞春舟被电视剧荼毒许久,思维方式暂时还没完全跳脱出来:“那万一,那邪修穷凶极恶,抓乞丐喂食玉骨合欢树的邪种呢?” “不会的。”闻叙当即否认。 “什么不会的?” 闻叙笑了笑:“你还记得,我们救下的那名男子吗?能叫青楼的打手看中,他的容貌应当生得不错吧?” 卞春舟听懂了:“哇去,这年头邪修还挑三拣四上了,瞧把他能的!” 闻叙没说的是,乞丐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形容狼狈,邪修就算是再不挑剔,也不会选乞丐当邪种的寄生体,但这些话,就没必要告诉春舟了。 至于陈最,他根本不耐烦动脑筋,一听只是简单的打听消息,便立刻没了兴趣,这会儿已经出去练刀了。 三人回城修整半日,便出发去了阆苑城的西边。 考虑到雍璐山弟子的校服实在太过显眼,陈最又实在不是打听消息的料子,卞春舟和闻叙便决定分头行动,只是卞春舟有些担心闻叙的眼睛:“真不用叫陈最最跟着你吗?要不,我们还是一起行动?” “太明显了,你装作富贵小公子出行,带上陈最当护卫,必不会有人怀疑,但我一个瞎子,装算命还带这么强的护院,这不是摆明了不正常吗?” “好吧,那你要是有事,记得立刻用传讯符。” 闻叙已经把戴在手上的储物戒摘了下来,用绳子挂在了脖子里,闻言便拍了拍胸口:“放心,我师尊有送我保命的手段。” 哇,不愧是神龙,卞春舟这下真的放心了,便穿着一身锦绣衣衫,带着沉默大块头强壮护卫招摇过市去了。 闻叙感觉到两人离开,在街角停了一会儿,转身进了一家客栈,没过多久,他便穿着一身陈旧的落魄青衫,提着一个破旧的沉木箱子,在城西最破败的贫民窟门口摆了一个义诊的小摊子。 没错,闻叙并没有装瞎本色出演神算,反倒是扮作了一个江湖郎中。 至于他眼睛上蒙眼的缎带,自然是被好好收在了储物戒中。 修仙界的神奇手段非常之多,只要有钱有能力,哪怕只是凡人,也可以百病无忧、长寿安康,但前提是得有钱有权,不论是在凡人境还是修仙界,处于底层的人,永远是饥寒交迫、困顿不堪的。 闻叙脸上稍稍做了易容,他记不住自己脸,甚至对美丑没有任何的概念,所以他用灵力改变了肤色,加重了黑眼圈,散乱的刘海又遮盖住小半张脸,看着就是个行走江湖的普通潦倒大夫。 ?本作者小狐昔里提醒您《我在修仙界装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他这么一改,倒是跟这整片贫民窟街区完美融为一体了。 闻叙并不是真的为看义诊而来,有没有人来照顾他的生意,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之所以选择义诊这个方式,完全是受那位明灵医的启发。 加上,此地若真的有人遭了邪修毒手,贫民窟的人多数也看不起病,此刻他出现,哪怕他看着实在不太靠谱,恐怕也会有人来试一试。 闻叙并不着急,他的耐性一向很好,今天天气不错,贫民窟的乞丐除非是走不动道,多半都应该出门行乞去了,他来的时候尚早,坐了许久,也就只看到巷子口几个探头探脑的小鬼头。 闻叙权当没看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木箱里的东西。 木箱其实他是随意买的,里面除了一副银针,就是几个充门面的空瓶子,说是整理,其实更多的是随手拨弄。 说来闻叙确实学过一些非常粗浅的医术,包括仅限于抓风寒药剂和处理简单的伤口,骨折也能掰,但成功的概率大概五五开,当然了,他现在是修士,认穴扎针不在话下,只要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大多数都能糊弄过去。 再不济,他这次下山,还带了不少丹药。 这会儿太阳升得老高,闻叙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正在他快要被暖融融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之时,终于有病人上门了。 是个年迈的老婆婆,被两个瘦弱的小孩搀扶着,可即便如此,行走间也非常艰难。 “伸出手来。” 闻叙的声音淡漠,却反倒叫面前的两小孩少了几分戒备,须知在贫民窟里,大人物们的体贴关心才最叫人毛骨悚然。 “风邪入体,小病拖成了大病,坐好,我给你扎两针。” 闻叙说是扎两针,其实是用灵力替人温补内脏,当下老婆婆就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就连一直隐隐作痛的头都没那么疼了。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闻叙摆了摆手,态度颇有些漫不经心,但有了第一位成功的病患,接下来……就有二三四五六位病人上门了。 闻叙能看的看,不能看的就不看,他态度说不上好,但对于贫民窟的人来说,这样的态度反倒叫他们自在一些。 很快到了斜阳西下,他便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乞丐“收工”回来了。 “看病?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巷尾的柳婆子,不是病得人都快没了吗?今日已是能下地挑水了。” “竟有这等事?难不成是雍璐山上的仙人下凡了?” “ 那倒不是,那位大夫看着……不像仙人。” 这么一说,反倒叫人好奇起来。 闻叙看着又有一波病患来袭,已经没兴致看下去了,便准备收摊走人,别人见他要走,忙焦急恳求:“神医,可否再通融半个时辰?” “无趣无趣,看来看去,都是些普通病症,风寒、风湿、跌打损伤,我还以为贫民窟会有些疑难杂症呢,谁知道都是些见过的病灶,没意思。” 闻叙故意开口激人,他的声音冷淡又刻薄,十足没将眼前的这些人放在眼里,但大概被漠视久了,这群人竟也没觉得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只继续哀求他。 “既然你们诚心诚意求我,我也不是刻薄之人,今日既是免费义诊,倒也应当有始有终,但你们得了益,总该叫我也得些好处,是不是?” “神医说得是,您想要什么?” 闻叙摆了摆手:“很简单,我想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疑难杂症的病患,最好越奇怪越好,若是没有,那今夜我就得离开此地了。” 疑难杂症?现在的神医这么想不开?非要治那种看不好的毛病? “事先声明,花柳病不看,痨病鬼不看,穷凶极恶者也不好看。” 这神医性子可真够古怪的,但难得来了个免费看病还这么灵验的大夫,大家都不想错过,毕竟……这等神医冤大头,十年都不知道能不能碰上第二个。 可贫民窟哪有什么疑难杂症的病患啊,有也早就病死了,哪还活得到现在啊。 “不,有,但……那人不住在这里。” 闻叙立刻循声望去:“不住在此地?那住在何处?” 说话的是个模样瘦弱、头发乱糟糟的乞丐,他被这双眼睛盯着,不自觉就说了实话:“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反正挺邪门的,近些天我们都不敢打那儿经过。” “邪门?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乞丐挠了挠头:“就是很古怪,以前我们讨不到饭,时常会去山里采野果子吃,进山的路就经过那个村子,有天夜里我懒得下山就在山里睡着了,半夜听到了女鬼的叫声!叫得可惨了,简直比女人生孩子叫得还要惨。” 闻叙闻言,露出了一个兴味的表情:“所以,你说的那个病人,就住在那个村子里?他得了什么病?” “这个人,得了老病,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老病?” “对,他今年应该才十九岁,从前那可是附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秀公子,但你知道吗?他现在简直比五十岁的老头还要老,牙齿都掉光光了,头发也掉的没剩几个,听说现在的模样十分吓人。” “说得这么真,你亲眼见过?” “我有朋友见过,可惜我那朋友前几天摔死了。”说是朋友,其实就是一起要饭的乞丐。 摔死了? 闻叙终于问出了口:“那个小村子,叫什么名字?” “叫……雾山村,对,就这个名。” 这不巧了嘛,他们那个探查任务,也是雾山村。 ** 与此同时,卞春舟带着陈最,一路招摇过市、逗猫撵狗,挥金如土了小半天后,终于进了碧玉楼,没错,就是那横死两人组工作的青楼。 卞春舟心想,果然嘛,穿越者不管穿越到哪里,青楼都是必须打卡的地方。 “你拉着我干什么?” 陈最皱眉,十分不喜欢里面的气氛:“一定要进去吗?” “放心,里面的小姐姐不吃人的。” 陈最却觉得鼻尖的味道实在难闻:“你我这样,实在不像是来逛这里的人。” 卞春舟:……谢谢,已经成年,可以逛18X午夜场所了。! 第 30 章 一万 怎么说呢,卞春舟对秦楼楚馆,是有些片面的刻板印象在的。 但这并不影响他上碧玉楼见世面的热情,再者说了,他们来碧玉楼是有任务在身的,理由光明正大,就算是在这里遇上雍璐山的师兄师弟,那也根本不虚的。 当然了,雍璐山遍地卷王,根本不存在闲着无聊、下山逛青楼的弟子。 “你别摆一张死人脸,来都来了,像不像无所谓,咱们能出得起钱,就是这里的大爷。” 卞春舟正给陈最最洗脑呢,旁边就有鸨妈妈十分有眼色地迎了上来,那香气可谓是扑鼻而来了,陈最好悬没直接提刀就砍。 “你离我们远些,本少爷呢,头一次来你们碧玉楼,有什么新鲜东西可以瞧瞧不?” 卞春舟戏瘾上来,败家小少爷的人设那是架得牢牢的,加上他穿金戴银,出手又阔绰,鸨妈妈自然不疑:“哎哟,贵客呀,少爷您放心,识趣儿的,弹曲儿的,您想要什么样的都有,便是那仙家姑娘,咱们也有!” 卞春舟进了碧玉楼才发现,这青楼的客源虽大部分都是普通男子,但楼里的陈设却蛮有意思的,就连一楼大堂的歌舞表演,都有符箓助兴,虽只是最低阶的符箓,但飞天、火焰、白雾融合得非常好,这舞美、这编曲,拉去现代妥妥的降维打击了。 修仙特色青楼啊,难怪这碧玉楼到了晚上生意这么好。 “仙家姑娘?莫不是……”卞春舟本色出演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败家少爷。 鸨妈妈见他感兴趣,当即挥舞着手绢兜售起来:“便是少爷想的那样,咱们碧玉楼的仙家姑娘,可是这条街上最伶俐懂事的,虽不是真的仙人,那手段——准保小少爷您呐,乐不思蜀!” 咦~他的鸡皮疙瘩!捡不过来了! 不过听了半天,卞春舟算是听明白了,这所谓的仙家姑娘,就是艹仙女人设,并不是真正的女修“下凡营业”了,与之相对的,还有对面楼的“仙家公子”,都是一个路数,为的就是满足普通人对于“仙人”的窥伺和好奇心。 值得一提的是,仙家姑娘和仙家公子,是卖艺不卖身。 卞春舟随手掷出两个灵石过去,其实心里超级心痛的,他的小钱钱,不过面上还是绷住了:“那本少爷,就要见见你们这里,最伶俐懂事的漂亮仙女儿!” 陈最:……这人,被妖魔附身了吧?我是不是可以砍他一刀? “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陈最沉默地跟上,鸨妈妈得了灵石,自然是高兴地热情引路了。没一会儿绕过劲歌热舞的靡靡大堂,将两人带到了一个清雅好闻的房间。 所谓的好闻,就是没有那种大俗大雅的胭脂俗粉了,至少陈最觉得自己的鼻子好受多了。 “少爷稍后,奴这便叫仙家姑娘过来。” 两人坐定,等鸨妈妈离开,卞春舟这才窜起来,这看看那看看,其实这个雅间推开一边的窗子就可以将大堂歌舞一览无余,加上室内还有袅袅 香烟,倒真有种“结庐在人世、而无车马喧”的割裂感了。 “这里,居然还用了静音符。” 卞春舟哭唧唧:“好贵哦,你不用再提醒我,今天荷包要被打劫的事实了!” 陈最半点儿不同情:“是你自己非要进来的。” 以他们的身份,不过一碧玉楼而已,打听两个混混的来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分明就是卞春舟自己想玩了,这才非要进来遭这个罪。 “你不懂,咱们修士修行,又不是苦行憎,钱这种东西,有赚有花,才能源源不断嘛。”卞春舟虽然心疼,但其实也没那么心疼,“再者说了,说好的不暴露雍璐山弟子的身份,我们今日一天逛下来,收获是有一点,但实在不多,也不知道闻叙叙那边,怎么样了?” 陈最听他说起正事,脑子就开始疼了:“我们今天,还有收获?”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当然,我们今天在西市那边可花了不少钱,你没听那些小摊贩讲啊,雾山村从前还有村民进城卖山货的,特别是现在冬日,理应是卖柴火的好季节,若真是普通怀孕,家中要添口,多的是花钱的地方,没道理不进城做活啊。” 陈最:“所以,你就断定,雾山村人怀孕的事情,并非寻常?” “不止啊,闻叙叙去找乞丐贫民打听消息,我们呢是去了市井之地,你知道妇人如果正常怀孕,普通人家会做什么反应吗?” 陈最当然不懂,阿娘也从来没教过他这些东西。 “一个村子的人,接二连三地怀孕,村子里的产婆、稳婆肯定都不够用的,可我今日不是假借家中有嫂嫂怀孕,找了个稳婆询问消息嘛,她说稳婆圈子里根本没有去雾山村的单子,加上今日咱们在绸缎庄买了不少东西,我不是问店小二,最近买红缎子的人多吗?” “红缎子怎么了?” “阆苑城附近,但凡有新生儿诞生,多数人家只要买得起红绸缎,都会用红绸缎当襁褓布,哪怕不买整张的,也会买方巾,你还记得那店小二怎么说的吗?” 陈最回想了一下:“他说多啊,还说他们绸缎庄的红缎最为鲜艳,城中结亲、添丁的红布,大多数都是从他们店里出去的。” “对吧,但我又随口问了城外的人家买的多吗?说有个远房的表姐嫁到了雾山村,不知道有没有开怀。” 像是这种店的小二,那都是人精,立刻就说雾山村近些日子没人过来。 “所以吧,喜事遮遮掩掩,必然没憋什么好事。” 一个普通的城外村庄,有村民接二连三地怀孕,这等喜事若真的发生,早便传开了,现在连稳婆和红缎都不准备,卞春舟几乎已经完全断定,此事必然有异。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男人怀孕”的邪修有关,所以他才拉着陈最来碧玉楼,至少那两个掳人的混混,生前肯定跟碧玉楼有关。 而且两人直接死在了大牢里,实在有些过于蹊跷了。 卞春舟这般想着,雅间的门再 度被人推开,热情的鸨妈妈领着一位个头略高的仙家姑娘进来,看身量,都快跟他差不多了。 “少爷,这是我们楼的簪雪姑娘,诗艺双绝,最善符箓之数,少爷可还满意?” 这离得近了,卞春舟发现这位簪雪姑娘是真高啊,且她容貌清丽冷淡,神情也高冷莫测,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种……隐隐想要跪下去的冲动。 救命,他不会被下了什么低俗Py的符箓吧?! 鸨妈妈见他如此,当即心领神会地关上雅间的大门,至于小少爷带着护卫消遣,那都是小事,给了钱的都是大爷,这句话在这整条街上,都是必须遵守的行规。 那个簪雪姑娘,您……?” “本君不会弹琴,也不会唱曲,更不会吟诗作画,那些取悦男人的把戏,你若想听本君卖弄,公子恐是找错人了。” 妈呀,居然还有人设!这还是高冷御姐挂的?! 卞春舟觉得自己也算能言善辩,但此刻居然词穷了,他忍不住看向旁边的陈最,嗨,这家伙的灵魂肯定已经飞出去练刀了。 突然,就有些想念闻叙叙了呢:)。 “公子可见过北方冰雪之地的极寒雪景?若是未见过,本君倒可领你一见!” 这词儿谁想的?好咯噔怎么办?他的脚指头怎么开始扣地挖掘了?为什么偏偏是符箓!这冰雪符和烈火符,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就得想起被师尊奴役的工具人记忆了! 然而,簪雪姑娘已经开始表演了,大抵是包厢里叠了幻阵,在她水袖扬起的瞬间,原本清雅的雅间瞬间变成了大雪纷飞的高山之巅。 他们三人瞬间就站在山峦之上,俯瞰芸芸众生被大雪覆盖。 “公子,可喜欢眼前之景?” 卞春舟:……阿巴阿巴阿巴。 卞春舟又开始想念闻叙叙了,正在他搜刮脑子想词之时,忽然间冰消雪融,原本凛冽的风雪瞬间散去,而有一人被人从门外推搡了进来,差点儿撞到了簪雪姑娘身上。 卞春舟下意识扶了一下,然后……没扶到,人站得端端的,连姿势都没换一个。 反倒是被推搡进来的人,摔了个大趔趄。 “咦?你们不是——” 卞春舟也是一愣,他一看是那个不靠谱的敲竹杠灵医,生怕对方泄露他们的身份,立刻上面捂嘴:“对对对,表哥你别喊,被我阿娘知道,我可就惨了!” 明灵医一听,立刻打蛇上棍啊:“表弟你这可不老实啊,想要我保密?简单,替我付了今日的酒钱,怎么样?” 门外的打手显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立刻说:“既然有熟人,那更好,给钱吧。” “多少钱?”就当花钱消灾了。 “一万。” 一万?什么酒啊?仙品吗?琼浆玉液啊? “不是银锭,不是金锭,一万灵石,诚惠。” 卞春舟立刻冷酷地把人丢了出去:“其实我们的关系,也没那么好,他就是我家一打秋风的穷亲戚,你们把他捆了就地卖艺吧,卖身也行。” 一万灵石?你们怎么不去直接抢钱呢?骗他可以,骗他的小钱钱绝对不行!这肯定是仙人跳,碧玉楼绝对不干净!他这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陈最:……你们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看累了。! 第 31 章 碧玉 明灵医闻言,当即扒着门框悲痛地叫了起来:“表弟!表弟——你不能这么绝情啊,不过区区一万灵石,难道要比我们之间的感情还要珍贵吗?” 卞春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家庭啊,还区区一万灵石,你当灵石是地里的大白菜吗?随便就能收割的? “表哥,谈感情伤灵石,你就放心去吧,阿娘那边我会替你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澄心堂居然出了个败类灵医啊,等明天他就去匿名举报一条龙,哼。 明灵医:……没想到,竟是个死抠的守财奴,失算了! “那我就——”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卞春舟可不怕,探查任务失败了就失败,一万灵石走到天边都捡不到! “表哥,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咱努力工作还钱不丢人,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明灵医:…… “你俩一唱一和,有完没完了?到底给不给钱?” “不给!” “他给!” 明灵医趁势,以一个极度扭曲、超越人体力学的姿势躲过了所有打手的围捕,随后他翻身下楼,几个起落竟全没了人影。 “还不赶紧去追!” 然后,哪还追得到人啊,姓明的再不济也是炼气一层的修士,都逃出碧玉楼了,哪还能被几个凡夫俗子抓到啊。 “他既跑了,那您就替他付账吧,我看少爷您穿金戴银的,都点得起这仙家姑娘,想必也不缺这一万灵石。” ……碧玉楼的打手好大的口气啊。 卞春舟立刻后退一步,将背着大刀的陈最露了出来:“你们碧玉楼好大的口气啊,区区一万灵石,这种话也亏得你能说得出口,怎么?你在教本少爷做事?” “哎哟哎哟,这是怎么了?少爷您是不满意簪雪姑娘吗?” 鸨妈妈闻讯赶来,见这番剑拔弩张的架势,当即就开口,“你们几个,怎么做事的?贵客登门,你们就这个态度?再叫我发现你们这般,可没你们好果子吃!少爷能是缺那几个钱的人吗?怪道最近生意都差了些,原是请了你们这帮不中用的东西!” “还不快给客人道歉,扰了客人雅兴,可知道错了?” 卞春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是想尽办法从他兜里掏钱呗。 “对不起,是小的们冒犯少爷了,只是方才逃单的客人,点了楼里最贵的酒水天香酿,李妈妈你是知道的,那酒可不是凡品,小的们也是赔不起啊。” 原来这鸨妈妈姓李,她一听竟是天香酿,眉头也蹙了起来:“没追上?” “是啊,李妈妈您有所不知,那逃单的客人是这位少爷的表哥,这亲戚之间,我还以为多少有点情分的。” 卞春舟已经在心里怒骂傻叉灵医一万遍了,但心头的怒火依旧烧得旺盛。 “别看我,你看我几分长得像冤大头?” 李妈妈有些拿不准这小少爷的路数 ,但天香酿敢卖这天价,自然有其价值,楼里存货也不多,拢共三瓶天香酿,今日折了一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今日本少爷是来你们碧玉楼找乐子的,不是来被当乐子寻的,你们碧玉楼打开门做生意,还带这么强行叫人付账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他不过就一个我家打秋风的远房亲戚,也配本少爷替他付账?他跑了不要紧,我知道他在哪儿,你们去寻他要账便是。” 还以为这位小少爷很好骗呢,没成想竟还是个心有成算的。 这会儿楼里正热闹着呢,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再者这位小少爷还不准备走呢,等之后再作计较也不迟,想到此,李妈妈挥退了打手,甚至还笑着叫人补了糕饼清酒过来。 不过卞春舟和陈最没有看到的是,李妈妈在两人转身的时候恭敬地向簪雪姑娘点了点头,这才扭着腰款款离开。 再次回到雅间坐下,卞春舟已经汗流浃背了。 “你实不必如此,若你要离开,我可以带你出去。”陈最不解地开口。 那岂不是空手而归,还倒贴两块灵石?那多亏啊,卞春舟摆了摆手:“真晦气,来这里都能遇上他,下次别再叫我看到他,否则我必要打断他三条腿!” 陈最:“……你气糊涂了,人哪有三条腿的。” 卞春舟乜了人一眼,哦对,这还有个十八清纯男大呢:“你不懂,乖,玩去吧。” “他不懂?你就懂吗?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此刻竟还不知——” 说话的是簪雪姑娘,她生得冷清,一把嗓音也如同冰雪拂过一般,冷淡得紧,倒是非常符合常人对于天上女仙的刻板印象。 “不知什么?” “不知即将大祸临头了。” 卞春舟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什么大祸?你讲清楚,你们碧玉楼就是这么恐吓顾客的吗?” “恐吓?这不是恐吓,只是告知事实而已。”簪雪忽然换了副表情,略有些暧昧的烛火下,竟叫卞春舟又有了心惊肉跳之感。 怎么回事?那种被下符咒的腿软又出现了! “拿了我天香酿的人,还没有一个人能走出这碧玉楼的。” 陈最对于危险的感知是最为敏锐的,闻叙给他的册子上也写了,如果情况紧急,那么想出手时就不要有任何的犹豫。 现在,他就没有任何的犹豫! “果然是修士,可惜了,是两个炼气期的毛头小子。” ** 闻叙从贫民窟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现下正是冬日里,天气寒凉得紧,阆苑城虽地处南方,晚上却也冷得很。但好在修士寒暑不侵,即便闻叙今日只着了一件单衣夹袄,也并没有任何寒冷的感觉。 这会儿夜里,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将木箱放到储物戒里,一个人慢悠悠地往约定的地方走去。 修仙界的月,看上去跟凡人境的月亮也没什么差别嘛。 大概是今天在贫民窟触景生情了,闻 叙不免想起了自己过去有些糟糕的记忆,饥寒交迫、衣不蔽体、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晚上睡去前都会担心,明天很有可能会醒不来,每天醒来后,却又在烦恼,今天应该去哪里要饭才能勉强饿不死。 春舟还说邪修可能会抓乞丐寄生邪种,但那怎么可能呢,不论是修仙界的乞丐,还是凡人境的乞丐,都过得如此窘迫不堪,修士连普通人都看不上,更何况是皮包骨头的乞丐了。 ?小狐昔里提醒您《我在修仙界装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玉骨合欢树,他前两日特意去打听过,是邪修最惯常用的邪物之一。 它虽被冠名为树,其实是一种藤蔓,只是当它到达成熟期时,玉骨合欢树的藤枝会如同大树的枝干一样粗大,《修行纪年》上有写,数千年前,曾经出过一颗玉骨合欢树,吞吃了方圆数万公顷的生灵和植被,整一片森林,铺天盖地全是玉骨合欢树,明明在外看是正常无比的森林模样,进去后却是无间地狱。 据说剿灭这一株玉骨合欢树,出动了五位渡劫期老祖,这才堪堪用雷火将其绞杀。 在那之后,玉骨合欢树就成为了修仙界的禁忌之物,正经修士绝不会碰这等邪物,而邪修,这就是他们的心头小宝贝了。 玉骨合欢树的成长期很长,但对于邪修来讲,它还有更多的“妙用”。 比如,玉骨合欢树它可以入药做成催情散,且这种催情散是专门用于采阳补阴的,高居修仙界男修最痛恨的丹药榜首,再比如它从幼年期进入成长期后,会蜕下一层树皮,这层树皮是制作邪器人头鼓的重要材料。 而这次,他们遇上的是玉骨合欢树的邪种,并且它还被炮制过,可以直接寄生于人体之内,吸吮人的精气,虽然闻叙从未接触过邪修,但从书本知识上也能看出,他们是一群穷凶极恶、没有任何善恶是非观念的人。 修仙入门玉简上是这么记录邪修这种存在的:他们多数性格扭曲、以鲜血恶意为食,且对修士以及普通人都抱有极高的恶意,漠视生命、并以玩弄善恶为乐趣。 所以,一旦发现邪修,就地诛杀。 闻叙稍微类比了一下,邪修如果在凡人境,就是无恶不作、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但邪修的能力更强,所以造成的危害也更大。 现在,已知雾山村有得了“老病”的俊俏郎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衰老,所以是中了玉骨合欢催情散吗?或者说,邪种被寄生后期,被寄生者就会迅速衰老? “哎哎哎,你不是那个……雍璐山的弟子吗!你没蒙眼睛,我差点儿没认出来哎,你是真的看不见吗?” 闻叙下意识皱眉:“谁?” “我啊,玄医啊,怀孕男人啊,你还记得不?” 闻叙果断摇头:“不记得了,你做什么?” 明灵医心想,你们雍璐山的弟子最近真是越来越叛逆了:“不记得没关系啊,但你的那两个同伴,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你什么意思?” “那碧玉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我方才都冒着小命不保的风险撞进去了,还给他俩找了点小麻烦,也不知道他俩到底有没有懂我的意思,不过我想——哎,你跑什么!你知道碧玉楼在哪嘛你就跑!”! 第 32 章 千钧 闻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他修行不久,炼气七层的实力也含一些水分,但绝不可能比一个炼气一层还不如。 有师尊的玉简在身,闻叙跑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这人很明显是讹上他们了,或者说是盯上他们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明灵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没有半点儿疲倦的神色:“你猜猜,猜中了,我就帮你救你两个朋友出来,怎么样?” 闻叙抿了抿嘴,脸上已经称得上阴沉了:“我从不与虎谋皮,与其指望你,不如——” “雍璐山确实很厉害,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神尊弟子,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吧?”明灵医这会儿也不喘了,很显然刚才的追赶他根本没出全力。 闻叙却在此刻,说了一句跟话题毫不相干的话:“你的金羽鎏车呢?” 明灵医一愣,忽然笑得前仰后合起来:“哎呀,那不过是世人胡乱编造罢了,外面还传我出手动辄上品灵石呢,我这会儿兜里却是连一万灵石都拿不出来呀。” “不过,你怎么猜出来的?你应该,才到修仙界没多久吧?”修仙界那么多姓明的人,怎么就确定是他姓裴的呢? 这话不带任何恶意,可偏生有种站在高处往下看的傲慢感,闻叙心想也没错啊,这位乔装打扮、装傻卖痴、搅屎一流的明灵医,可是修仙界第一大商行金鼎阁的少东家裴明善,家里坐拥灵脉,哪怕无法修行,也依旧站在高山之巅。 甚至,无法修行这个消息,恐怕也是假的,闻叙可没忘记方才这人甩不掉的样子。 “我去过澄心堂。”只要稍微打听一下,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裴明善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你那么早就怀疑我了?我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才对?” “我去澄心堂买银针。”至于怀不怀疑,闻叙并不愿展开说说。 裴明善:“……你的朋友们,知道你心机这么深吗?你要知道,人若是太聪明,就会变得没有朋友。” 闻叙轻轻一笑,他最不怕的就是被人讨厌了:“这句话,我也送给你,人若是太讨人厌,就会没有朋友。” 裴明善莞尔,立刻改了口:“好吧,我还是更喜欢跟聪明人做交易,其实你们真的挺好运的,我查碧玉楼有段时间了,一直找不到突破口,传闻碧玉楼的老板是一位筑基修士,故而整条花街上,都没人敢惹碧玉楼,可惜谁也没见过她。” “你查碧玉楼?” “当然,虽然金鼎阁家大业大,但那都是我老爹的,暂时还不属于我,可巧了,碧玉楼斜对面的栀香阁是我的产业,原本开的好好的,近几个月却入不敷出了,搞得我最近还得去澄心堂当坐堂玄医,简直岂有此理!” 闻叙扭头就走,虽然他已经传讯给城内的黄师兄,但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碧玉楼。 “诶,别走啊,边走边说也可以,其实雾山村的消息,我也知道一些。” 闻叙 声音立刻冷凝下来:“你调查我们?” “诶——你真的看不见吗?我怎么觉得你看得见啊?”裴明善想要凑上前去仔细看看,但闻叙哪给他这个机会,“裴少东家,我没时间听你在这边乱说。” “好嘛好嘛,别生气嘛,其实我只是想说,雾山村跟碧玉楼有关,所以我才知道的!真没有特意去打听你们接了什么门派任务。” 这话,完全就是此地无银二百两,跟直接承认实在没多大区别。 但金鼎阁家大业大,打听点雍璐山炼气弟子接取的任务,确实不算是什么难事,闻叙对此无意纠结,他只想先确认朋友的安危,至于任务,事有轻重缓急。 “诶——你等等我啊!” “其实说白了,雾山村就是碧玉楼的后花园,你们抓住的那个怀孕男人,其实他腹内寄生的邪种,算是失败了,因为失败,所以要处理掉。”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在指向那两个在岳玉林挖坑埋人的混混,当时并没有说实话,所以之后,才会被迅速灭口。 裴明善见闻叙毫无反应,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实话:“其实,你们接的雾山村探查任务,是我发布的。” 闻叙终于再度停了下来,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会碰上这个人了。 原来是这个任务,从根上就不吉利。 “所以,你打一开始就知道雾山村所谓的接二连二怀孕,是邪修作祟。” “嗯呢。”裴明善痛快承认了,甚至还自我补充,“可我怕任务写得太明显,会把邪修吓跑了,所以我才那么写的,我也没想到,居然能叫神尊弟子接下这个任务。” 闻叙:……等回山,就让春舟多洗手,这手气真的太糟糕了。 “你的意思是,碧玉楼的老板,就是操纵一切的邪修?” 裴明善却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这么认为而已。” 修士的脚程极快,闻叙又会御风而行,说话的功夫,两人便来到了碧玉楼的正门口,然而—— “嚯,这火烧得可真旺啊!” 别说是碧玉楼了,就连碧玉楼隔壁都快点燃了,而且这火见火就涨,火苗燎得老高,根本不似普通的火焰。 闻叙给自己施了一层水符,随后迅速跃上屋脊跳了进去,裴明善见他如此冲动,想了想,竟也跟了进去。 楼内的火势就更大了,火势蒸腾而上,就像是一个熔炉一般。 闻叙的风灵根是木土灵根变异而来,虽不具水灵根,但楼内的风明显焦灼太多,干燥得仿佛能将人体内的血液蒸干。 闻叙听卞春舟说过一些水火灵根的妙用方法,几乎是瞬间他就猜到,肯定是春舟跟人动手了,并且还是毫无保留地动手! 他心下暗暗沉了沉,陈最修为已经炼气九层,以他的实力,未尝不能与筑基期一战,两个人加起来都弄成这样,也不知道黄师兄他们何时才能过来! 闻叙心里定了定,也知道自己这般就冲进来实在太过鲁莽,聪 明人的做法,应当是在外面等待救援,而不是想都没想,就仗着师尊送的玉简,一头扎了进来。 但……该死!他根本不觉得后悔。 碧玉楼内烟尘加上火势,根本看不见任何的方向,风里也带不来任何的信息,闻叙干脆拿出缎带绑在了眼睛上,凭着修士的感知力找人。 与此同时,陈最还在挥刀,事实上他此刻满身伤痕,与筑基期修士对打对他而言,到底还是太过勉强了。 可此时此刻,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的颓意,甚至他还越打越精神了。 “再来!” 相对于形容狼狈的两人,簪雪看上去就从容许多了,可从她越来越慢的动作看,她也没有表现得那么从容。 碧玉楼可以说是这半年来的心血之作,此刻竟被眼前这两小子毁去,虽然人都没事,只要再找个城池开办即可,可她还是咽不下心里这口恶气! 她今日,便非要留下这条命不可!雍璐山又如何?等她强大起来,哪怕是合和宗,她也敢一人独战! “啊啊啊,搞到真的了,陈最最快撤,我要顶不住了!” 卞春舟得承认,自己的水火蒸汽符有点作用,但他对于水火平衡并没有完全操纵自如,以至于现在—— 再消耗下去,他自己就要弄死自己了! 家人们,谁懂啊,说好的假女修,没成想碧玉楼这么实在,竟来了个真女修,还是个筑基修士!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他来消遣查消息,这人居然要他们的命! 呜呜呜,他不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他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都怪那个该死的庸医! 陈最身处对战,当然也察觉到了逐渐蓄力的阵法之威,可是如果就这么撤了,不就是放虎归山了?他心下一犹豫,战斗的本能驱使他继续挥刀,但当他看到已经连站立都困难的卞春舟时—— 《手册》上写,生命永远高于一切,不论是自己的性命还是同伴的性命,都应当高于一切。 “憋气,我带——” “艹啊,你先跑啊!不然都——” 陈最是个执拗的性子,他想要做成的事,哪怕结局肉眼可见的不好,他也依旧能眼睛都不眨地去行动。 碧玉楼楼中竟还被布置了阵法,这哪怕就是金丹期来了,都得把命留下! 裴明善心道不好,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了起来。 “哎呀,不愧是神尊弟子,这保命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啊。” 正是刚才,卞春舟和陈最都做好了重伤或者死亡的心理准备,强大的阵法力量晕荡开来,是他们绝对无法承受的伤害。 然而下一刻,想象中的伤痛却并没有出现,相反,阵法的力量似乎反噬了呢? “啊——” 咦?这个簪雪惨叫的声音,怎么听上去有亿点点粗? 卞春舟心里一疑,不过在见到喘着粗气的闻叙叙后,立刻就将疑惑抛之脑后了:“呜呜呜,我就知道是你来救我了!闻叙叙,你好靠谱哦。” 闻叙的手略略有些颤抖,他往后藏了藏,下意识不想叫友人看到他此刻的情绪。 就差一点,幸好他毫不犹豫进来了。! 第 33 章 回山 碧玉楼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才堪堪灭去。 倒不是不能用仙霖术灭火,而是因为碧玉楼的阵法术成后,火势没有再往外蔓延扩散,雍璐山又向来护短,在知道碧玉楼的楼主欲置雍璐山弟子于死地后,没上去用烈火符加重火势,那都是忍了又忍的。 黄师兄铁青着一张脸,安抚着两位师弟和一位小师叔祖:“你们放心,我定会叫这邪修后悔来这世上!” 玛德,什么东西啊,竟敢跑他们雍璐山脚下犯事来了,看来近段时间,他们雍璐山行事还是太温和了,等回了山,他得好生跟师兄师姐们唠唠嗑,邪修是吧,玉骨合欢树是吧,年底了,也确实该清算清算了。 卞春舟披着师兄送的斗篷,悄悄往闻叙叙身边靠了靠,救命,这位师兄的脸色好难看!果然这邪修很不好对付吧。 “你们先回去修整,这里跟雾山村那边,我会亲自跑一趟,请小师叔祖放心。” 闻叙:……逐渐对这个称呼免疫。 三个人从火场里出来,或多或少形容都有些狼狈,特别是陈最,经历了一场大战,他的刀都多了几个豁口,更何况是他本人了。 卞春舟有些担心这傻大个:“你真的没事吗?刚刚你吐了好多血!” 陈最一脸生龙活虎:“不过一点血罢了,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 “……谁让你刚才那么悲壮地扑过来,我还以为——”卞春舟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当时闻叙叙没有出现,他还真做好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心理准备,“闻叙叙,你来得真的好及时啊!不对啊,我们都没来得及给你发传讯符,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碧玉楼的?” 说起这个,闻叙就心头发梗:“玄医。” “哇去!那个狗币玄医!他&%&U^**T*&%¥!” 闻叙&陈最:……听不懂,但感觉骂得很脏。 “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卞春舟气得直接竹筒倒豆子:“你不知道他有多过分!他到底图什么?他就不能好好说人话吗?他什么狗币乐子人啊?” 闻叙也不知道,但这世上有些人行事,就只看心情,不计较得失后果的:“他是裴明善,金鼎阁的少东家。” 卞春舟骂得起劲,忽然就哑火了,好半晌才瞪大了眼睛:“就他?” 闻叙点头:“没错,就他,碧玉楼斜对面的栀香阁,是他的产业,按照他的描述,是碧玉楼抢了栀香阁的生意,所以他才会去调查碧玉楼,包括雾山村的探查任务,也是他发布的。” 卞春舟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陈最见他突然没声了,还一个劲地看自己的手:“你手受伤了?” 卞春舟可难受了:“你不懂。” “……那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发生了一件比我的手受伤,还要难过的事情。”他的手气,难道真的这么烂吗?要不,以后他还是别有好 奇心了。 开元峰榜上那么多探查任务,怎么他就好死不死,找了个地狱难度的雾山村呢? “不是你的问题,是裴明善人坏,他隐瞒重要消息发布任务,此事雍璐山必有计较。”如果雍璐山没有行动,那就用小师叔祖_[(”的名头。 对方左一个神尊弟子,又一个神尊弟子,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叫人看笑话了。 “就是,金鼎阁少东家怎么了!我又不是他们家的老奴!你说他到底图什么?一个好好的首富之子,跑花街来开青楼,这合理吗?” 闻叙摇头:“不知道,但他既然查到邪修,却不动用家里的力量,反而在雍璐山发布模棱两可的探查任务,要么是他还有所求,要么这个邪修的身份,他认识。” “好吧,不管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我得回去调顺一□□内灵气,刚才用得太猛,这会儿有点快要失衡了。”卞春舟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疲倦,“哦对了,刚才那一招,威力好大啊,闻叙叙你没事吧?” 闻叙摇头:“我没事,那是我师尊送的护身符。” 神龙送的护身符? “那岂不是很珍贵?”呜呜呜,他居然被神龙守护了!洒家值了!我又可以了! “没有你们的命珍贵。”闻叙很想说还好,但……合体期大能的一击,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无价之宝,他回山后,还得去向师尊请罪。 卞春舟直接扑了过去:“闻叙叙,你就是我最最最最好的朋友!” “那我呢?” “你是我最最最最好的师兄!” 陈最立刻就被说服了:“可以,我永远都会做你的师兄。” ……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谈修为?不愧是你,陈卷王。 卞春舟和陈最都有一定程度的受伤,回山后就立刻闭关修炼了,闻叙便承担起了去开元峰交任务的重责,前两个都很容易,只雾山村的探查任务,有些棘手。 回来的路上,他们三个商量过,一致决定不要这个任务了,虽然他们付出了努力,但狗灵医的钱,不要也罢。 就是这么硬气,就是这么有骨气。 一个邪修的探查任务,给这么点灵石,打发要饭的呢!谁还缺这几个灵石了。 然而闻叙来交任务,却发现探查任务的奖励已经变了。 “小师叔祖,您确定不领取任务奖励吗?” “暂时先不领取,先存着吧。” 开元峰的小弟子点了点头:“好的,不过也不能存太久。” 这个探查任务,春舟和陈最出力最大,现在奖励变了,还如此投其所好,很明显是裴明善特意改的,但抛开这一点,这份奖励确实非常丰厚,所以要不要领取,不能由他一人说了算。 “嗯,麻烦你了。” 离开开元峰后,闻叙就回了过春峰。 他一路爬到山顶,果然刚进过春大殿,师尊就已经端端坐在里面了。 “徒儿特来向师尊请 罪。” 承微神尊看着一身灰的小徒儿,饶有兴致地发问:“你何错之有?为何请罪?是下山,玩得不开心吗?” 闻叙摇了摇头:“徒儿下山,不是去玩的。” “做任务,不就是玩吗?”承微师尊说完,自觉失言,立刻找补道,“好吧,那你做任务,做得不开心?” 承微好歹也是合体期,他送出去的玉简被使用,他当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更甚至因徒儿遇上危险,他还特地用神识追踪了一下小徒儿,发现小徒儿没有危险后,他才收回神识。 闻叙便将如何使用玉简简单陈述了一遍:“弟子本可以……” “给你了,你怎么用,就是你的事,不必如此谨小慎微,学你那宗主师侄作甚,为师可不喜欢那等作派。”承微提着壶酒,自在地盘腿坐在小徒儿身边,“听闻,你们遇上了邪修?” “嗯,徒儿也是第一次见到邪修。” “感觉怎么样?” “他们……挺可恶的。” 承微神尊一笑:“就这么一点?看来你遇到了叫你困扰的事情,说来听听呗,为师嘴巴很严的。” 闻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者他也确实不明白裴明善的用意,以他的认知,裴明善有很多更好的解决办法,但他却选了一种最不好、最不利于他的方法,这在他看来,又没必要又很叫人生厌。 承微神尊的重点却完全跑偏:“什么?金鼎阁姓裴的都有儿子了?他跟谁生的?他儿子还不能修行?” 闻叙:“……师尊,您跟金鼎阁的东家,有旧?” “算有吧。”承微神尊想了想,应该还欠着大几十万上品灵石的债务呢,不过谅那姓裴的,也不敢上雍璐山来找他要。 闻叙忽然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算?” “对,裴东宿嘛,当初他……忘了,为师年轻时认识太多人了,记不清啦。”承微神尊喝了口酒,大力地拍了拍徒儿的肩膀,“阿叙,为师同你讲,这个修仙界呢,有些人心里想什么,你是永远都猜不到的,但没关系,你且等一等,只要你活得足够长,你就能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好说好说,所以阿叙,你准备好怎么反击了吗?” 闻叙:“啊?” “阿叙,你不会想要就这么算了吧?”承微神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徒儿,“你可是我承微的徒弟,他敢戏弄你,就是挑衅本尊,你居然要眼睁睁看着别人挑衅为师吗?” “不是,徒儿……”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但闻叙并不打算搬到台面上来处置。 承微却轻轻摸了摸徒儿灰扑扑的脑袋:“弄得这么灰头土脸,你就这么来找为师,是想叫为师替你做主吗?可以哦,为师这就是去叫你宗主师侄!” 闻叙: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顾梧芳其实老早就接到消息了,这会儿被神龙召唤,那可真是……半点儿不在意料之外呢。 不过金鼎阁这位少东家,行事确实太不把他们雍璐山当回事了,若是谁以后都这么遮遮掩掩地发布任务,这次还好,接的是内门有师承的亲传弟子,这才没遭了邪修毒手。那若是普通弟子呢? 雍璐山弟子,可不是别人用来试错的刀。! 第 34 章 态度 但话又说回来,这邪修竟敢舞到雍璐山脚下来,也真是好胆色啊。 邪修虽然出了名的修行速度快,但一个筑基期的邪修就敢跑阆苑城来搞手段,这要不是人太蠢,就是……别有用心。 顾梧芳找来负责此案的弟子黄千树:“那邪修,可招了?” “回禀宗主的话,那个邪修……” “怎么了?” “他因阵法之力反噬,昨夜我等擒拿此人时,已经奄奄一息,虽然现下还没死,但距离死亡,不过半步之遥。” 阆苑城太大了,他为了调查“男人怀孕”一事,一直在城东附近,接到小师叔祖的传讯后,他就迅速往碧玉楼赶,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顾梧芳沉默片刻,心想这倒也不奇怪,毕竟那可是合体期大能的灵力,虽然只是被动的防护玉简,但反弹到阵法上的力量,哪怕是他都吃不消的。 用这玉简去对付一个小小的筑基邪修,确实是杀鸡用牛刀了。 顾梧芳心里盘算了一下,小师叔这次应当受惊了,他得去私库里盘盘,有没有低阶弟子用的防护法器,说实话,他都没有合体期大能送的防身玉简,就这么用了,他的心都在替人滴血啊。 小师叔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宗主?”黄千树见宗主许久未有回应,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 “那可有查明这邪修祸害了多少普通百姓?” “碧玉楼所有人都羁押在城主府的地牢里,他们多数知道的不多,但根据里面的管事人讲,楼主一直都很神秘,只有在楼内有客人点天香酿时,才会出现。” “天香酿?” “对,这个天香酿售价高达一万下品灵石,这个价格哪怕对于富户来讲,都是一笔极大的价钱,但听闻喝了此酒,可以做这世上最香甜的美梦,甚至还能与……” “能与什么?” “能与仙女共度一夜春宵。” 顾梧芳:……想得真美啊,真当修仙界的暴力女修们不出门吗? 关于这点,顾梧芳可错怪邪修了,他敢打出这个招牌,完全是摸准了修仙界男修女修们的脉门,修士多寡欲,且孤高自傲,不喜与普通人打交道,他正是摸准了这一点,才会将自己的产业放在风月之事上。 加上他的玉骨合欢邪种炮制过,进入人体后气息被完美隔绝,雾山村又地处偏僻,借着碧玉楼的由头,甚至处理尸体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说实话,要不是某个首富之子脑子有毛病去开青楼,碧玉楼这会儿说不定还好好地开着,毕竟……是真的不会有正经修士去逛面向普通人的秦楼楚馆。 “实际上,这种酒里含有玉骨合欢树的树粉,与玉骨合欢催情散的效用差不多,应当还拥有一定的致幻作用,所以才能蒙骗普通人。” 实际上来说,这天香酿根本一文不值。 “且这邪修,借由天香酿寻觅玉骨合欢邪种的合适寄生体,并 且寄生成功后,就将人囚禁在雾山村内,碧玉楼火烧后,在楼内的地下一层,发现了残缺的阵法,根据我们在雾山村的排查,这个阵法就是通向雾山村的。” 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会这么久都没人发现有邪修作祟。 顾梧芳却突然皱紧了眉头:“阵法?一个筑基期的邪修,他哪来这么多阵法?” 须知道,修仙界的阵法是很烧灵石的,若不然每个城之间的传送阵费用也不会这么高了,一个筑基期邪修,家底这么厚吗? “此事,弟子会继续追查。”黄千树摸出了一本玉简,“宗主,里面记录了雾山村所有被囚禁的百姓现状,大部分都出现在了不可逆的伤害,少数血液还并没有变成绿色,弟子找了灵医,及时阻断了邪种寄生,但依旧需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 顾梧芳用灵力阅览过,签了宗主特批令:“你拿令牌,去支取相对应的丹药和灵石,雍璐山脚下的百姓出事,我们责无旁贷。” 有关于邪修的汇报,到此暂时告一段落。 黄千树本来要走了,却没想到宗主提及了金鼎阁少东家参与之事,但实际上,他到现场时,并没有见到金鼎阁的少东家,现场也并没有任何金鼎阁的人。 所以以他的修为和地位,暂时并没有找金鼎阁说理。 顾梧芳一听,这还不简单:“等下你下山去,找人去金鼎阁的澄心堂送个玉简,就写我们雍璐山弟子昨夜用合体期大能的玉简救了他们少东家一命。” 黄千树:……宗主,不愧是你啊。 “若他们管事的问起,你也可以稍微透露几分合体期大能的身份。” 黄千树悟了,下山后亲自去了澄心堂送玉简,和那位难缠的管事打了一顿机锋后,终于将你们少东家跟承微神尊弟子或许结仇的消息放了出去。 澄心堂的管事姓常,常掌柜送走雍璐山弟子,立刻就传讯通知了主家,金鼎阁的家主裴东宿收到消息的时候,好悬差点儿需要吃护心灵丸。 “那个孽子呢!” 裴明善似乎早就料准了雍璐山会出手找他的麻烦,这会儿刚巧就等在外头等亲爹传唤呢,一听亲爹摔杯子怒喊,他就溜溜达达地进去了:“好难得啊,爹居然会主动找我。” 裴东宿气得一掌打过去:“你个孽子!你究竟在外面做了什么?雍璐山那条疯龙,你也敢得罪?” 裴明善就站着,硬生生接下了这记巴掌:“爹,你有本事,就该当真神尊的面,叫他这个名字。” “你个混账!” 裴东宿今年七百五十九岁,元婴后期修为,他的天赋不好不坏,四百岁时进阶元婴,按照现在的进度,在寿元将近前,应当是能够步入化神的。 但也仅仅是大概率,而不是一定能。 为了金鼎阁的延续,裴东宿在五百岁那年,娶了二位夫人,可惜修士子嗣艰难,他也不例外,之后百年,二位夫人的肚皮都没动静,他也就歇了生个子女培养的心。 谁知道,他不抱 希望之后,大夫人反倒是怀孕了。 裴东宿欣喜若狂啊,心想就算孩子的天赋很一般,那他也能接受,金鼎阁家大业大,就算堆灵丹妙药,也能把修为堆到元婴期。 ?想看小狐昔里写的《我在修仙界装瞎》第 34 章 态度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然而孩子生下来,慢慢长大,他就发现—— 这孩子越长越歪了,跟“明善”这两个字,也越来越远了。 裴东宿本来是打算,等这孩子十八岁时,送进雍璐山好好培养一番,却没想到这孩子倒是有灵根,但这灵根天残,根本没法正常修行。 这都多少年了,还是炼气一层,他倒宁可这孩子是个普通人! 裴明善摸了摸自己肿起来的脸,咧嘴笑了起来:“爹你第一天知道,我是个混账吗?谁让你生了个不中用的儿子呢。” “你——” 裴东宿皱紧了眉头:“你究竟做了什么?你老实告诉我。” “谁让爹你一直给我安排相看呢,二个娘也一直对着我哭,叫我收心做个传宗接代的少东家,可你们真的准备把金鼎阁交到我手上吗?” 裴明善嗤笑一声:“我不过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爹你愿意,我却不愿意!” “你——” “我没有掺和进去,邪修是邪修,我是我,我还没有疯到去当邪修的地步。”裴明善说完,又笑了起来,“但以后,我要还被强行绑去参加什么春日相看的宴会,爹,你知道我的,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啪——” 这下好了,裴明善脸上的巴掌印对称了。 “至于神尊弟子那边,儿子会去赔罪的,不得不说,他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 隔日,卞春舟和陈最还没闭关出来,闻叙就听到了金鼎阁少东家亲自登山门来请罪的消息,并且还是独自一人,并没有任何人陪同。 “他一个人?” “对,宗主的意思,是想让您去见见。” 闻叙其实不太喜欢跟这人打交道,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看看这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你稍等我片刻。” 闻叙本来在研究剑法,事实上经此一遭,他也发现自己的对敌之术太贫瘠了,除了折风扇和几张符箓,基本没什么伤害性的招式。 至于剑术,也才堪堪入门,他徒有炼气七层的修为,却根本发挥不出一半的实力。这次遇上危险,也只能使用师尊送的保命手段。 虽然昨日回来后,师尊又补了他一枚护身玉简,但这枚玉简他拿得实在烫手,闻叙暗暗下了决定,之后必得练成些保命手段再行下山,否则下一次山就用师尊的玉简,这传出去,岂不是拖累师尊的名声! “小师叔祖?” “抱歉,让你久等了。” 闻叙随着道童来到会客的西元峰,裴明善只是金鼎阁的少东家,又没有修为在身,接待他的是开元峰过来的筑基师兄,他见小师叔祖进来,便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毕竟这是雍璐山,谅这位少东家也不敢在此动手。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闻叙却说:“不是来道歉的吗?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第 35 章 吼吼 “对,我是来道歉的,我很有诚意的。”裴明善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储物袋,“小师叔祖,不妨看看我的诚意。” 闻叙直接听笑了:“裴明善,你不是我雍璐山的弟子。” 裴明善的手一顿,竟也能屈能伸:“当真不看看吗?” “如果你的诚意仅限于此,那我雍璐山不欢迎你,至于你的道歉,本不该只对我一人,请恕我不能收下。” 闻叙大概是气过头了,心里忽然开始疑惑,此人到底是来道歉的,还是来结仇的?心思诡谲之人他见过,但这么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却是头一次遇见。 裴明善脸上其实隐约还能看到巴掌印,这是他故意留着的,可惜他上了山才想起来,这位雍璐山的小师叔祖是个瞎子,这可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怎么会是个瞎子呢? 可如果是装瞎,又图什么呢?这位雍璐山新出炉的小师叔祖虽来自凡人境,却天赋高绝,又得神尊青睐,根本没有装瞎的必要。 可什么样的修士,会使目盲无法恢复呢? 裴明善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很喜欢多想,承微神尊之所以如此受人忌惮,一是因为其合体期的修为,一来是他能洞察人心的天赋技能。 在这之前,承微神尊已经避世而居两百年有余,他早不收徒,晚不收徒,偏偏在这个时候收了一个眼瞎的风灵根弟子,他实在很难不去怀疑,闻叙或许有勘天命的天赋。 如此就能解释,神尊突然出山收徒的举动了。 “原是因为这个,另外两位师兄那边,我也已送去歉礼,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裴明善忽然就真诚地道歉起来,“有关于雾山村的任务,确实是我行为不当,若我再多考虑周全一些,必不会叫你们三人落入那等险境。” “我已经知错了,还请小师叔祖收下这份礼,昨日我爹发了好大的火,我现在脸上还肿着呢,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邪修,我从小不能修炼,到如今不过炼气一层,前段时间我因一些龃龉离家出走,故而身边没有护卫,这才求助于雍璐山。” “我原本也想将任务写得清晰些,但又怕那邪修闻风而逃,这才闯下大祸,幸好没有酿成大祸,我已经完全知错了。” 闻叙:……这人讲人话的时候,简直比不说人话还要叫人毛骨悚然。 “请恕我耳拙,我可听不出你这话里有半分的反悔之意。” 裴明善大概是把准备好的词说完了,脸上的歉意立刻就收了起来:“那你听出了什么?” “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得意之情,装傻卖痴、欺瞒世人的调侃之情,裴少东家行事惯来都如此横行霸道吗?”闻叙最讨厌这种不知分寸的天之骄子,果然不论是凡人境还是在修仙界,人性都是如此的趋同。 “怎么会呢?” 裴明善竟觉得委屈:“我自小就是金鼎阁的少东家,别人看来,天生就是金鼎阁未来的主人,我打小被人捧着长大, 以为他们说的都是我应得的,可等我检测灵根那天,什么都变了,我不再是他们期待的那个人,一个天生丹田漏气的继承人,简直比一个不能修炼普通人还要叫他们丢脸。” “我从测出灵根起,就是炼气一层,到现在,依旧是炼气一层,我看似还是金鼎阁的少东家,却再也没人真的发自内心地追随我、认同我有能力承担得起金鼎阁的重任。” “小师叔祖天赋卓绝,应该很难想象这种从天上坠落,砸在地上无人在意的处境吧?” 闻叙听着这位裴少东家阐述个人成长经历,心里不仅非常平静,甚至有点想笑,什么叫做从天上坠落、砸在地上?原来在这种天之骄子的心里,砸在地上就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事情了啊。 那么他呢?如果师尊说的命格是真的,那么他何止是砸在地上啊,他简直是被人丢进了十八层地狱,他都没有自怨自艾,这人凭什么来索要他的同情? 就凭他现在时来运转,拜入雍璐山、成了神尊弟子吗? “我确实,很难想象。” 诚然,被寄予希望、又被夺走希望,这确实很惨,但这件事放在裴明善身上,实在叫闻叙兴不起任何的同情心。 “所以,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闻叙的耐心已经接近耗尽,但他从前是个读书人,勉强还能忍耐忍耐。 裴明善:“我想与小师叔祖交个朋友,这很难看出来吗?” “抱歉,我目不能视。” 裴明善:…… 不软不硬地碰了个软钉子,裴明善却还能顺着话往下说:“我听说,你的好友卞春舟是水火废灵根,他曾在破云秘境中救过你,所以你才……啊——” 闻叙心想,读书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有些人送上门来叫他出气,他就应该刚刚一进门,就直接将人打一顿! “你也配与他相比!裴明善,你是炼气一层,对吧?那我今日,就用炼气一层的力量打你,你有本事就还手,不要搞那些无用的小把戏!” “你应该,不止炼气一层吧!拿出你那日追赶我的魄力啊!” “裴明善,我是自凡人境来的,但我不是傻子!修仙界验测灵根,起码也得十一岁,十一岁也该知事了,你敢说,如果你能正常修行,你就不是现在的你了吗?” “你的父亲为你取名明善,难道是知道你的灵根状况之后,未卜先知再给你取的吗?” “放屁!别给你的伪善和傲慢找借口了!” 闻叙装了很久的读书人,装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进退得宜的读书人了,可其实小时候,他可是整条街上最会打架的小乞丐!论说怎么打人最疼,他自己可能都不记得了,但他的身体依旧记得! 凡人境对于处于底层的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所以闻叙一直保持着警惕。但来到修仙界后,不论是拜入雍璐山前,还是拜入师门之后,他遇上的人和龙,都好得有些过分,以至于他心防松懈,下山第一次做任务,就差点没回来。 他很讨厌无能为 力的自己,但更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名门之后! 金鼎阁家大业大,且与整个修仙界的名门大派都有交情,虽然家主不过元婴修为,但供奉的长老不乏化神合体,但那又怎么样!因为所谓的任务疏漏,春舟、陈最、还有他自己,都差点儿把命丢在碧玉楼里。 若是无意为之,他当然可以原谅,但这厮分明就是试探人心、搅弄风雨、唯恐天下不乱! “裴明善,你今天来道歉,是以明灵医的身份,还是金鼎阁少东家的身份?若是前者,我打你一顿,打错了吗?若是后者,你既厌恶这个身份,却还是以此——” 裴明善忽然反击了,很明显他就是很在意金鼎阁少东家这个身份:“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 卞春舟带着那个狗币少东家送的歉礼过来,就看到自家好友在跟人干架,好家伙,他当即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 “你个杀千刀的坏呸!居然还敢上山来打我兄弟!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然后,场面一下就从单挑变成了一打一,并且三个人越打越上头,竟都没有用上灵力,以至于外面守着的两位师兄,根本没发现一场恶战正在里面悄悄进行。 当然了,他们发现了的话,也不会进来劝架,甚至可能会替自家人看门望风,必要时还可以递把剑什么的。 “拿着你的臭钱滚呐!有钱了不起啊,谁要你的施舍!” 裴明善的人生中,还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就算是被宣判不能修行的那一天,他也没被这么打过,他摸了摸自己肿大的脸,心想老爹打的巴掌印,现下是真一点儿看不见了。 “你真的不要吗?这些修行资源,起码能让你修炼到金丹境界。” 卞春舟呸了一声:“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目下无尘这四个字可以这么具现化,裴明善,裴少东家,你发现碧玉楼有邪修的那一天,你脑子里第一反应是什么?” 裴明善对卞春舟这个人,并不感兴趣,一个水火相冲的双灵根,几乎等同于废灵根,最多只能修行到金丹巅峰,天赋仅只比他好那么一些。 但身为金鼎阁阁主的独子,哪怕裴明善无法修行,他的眼睛里也不会看到一个只能修行到金丹境的修士。 “我不喜欢这种你问我答的方式。” 这一刻,这人荣登卞春舟最讨厌修士排行榜第一名:“像你这种人,根本没有任何的同理心,邪修害人,你却还能慢条斯理地考虑任务发布怎么写,笑死!邪修才是那等阴沟里的臭虫,他敢上雍璐山开元峰看雍璐山弟子领了什么任务吗!因为你的那点儿算计,雾山村又多了多少受害者吗!” “那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你算屁个玄医,连对生命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天底下的玄医要都像你这样,谁还敢找玄医看诊!” “那天被邪种寄生的病人,连血液都变成绿色了,你心里有过动摇吗?” “你不能修行很惨吗!我还水火灵根呢!天底下那么多人,你要当坏人,你就正大光明的坏,我至少还佩服你,是个表里如一的坏人!” 卞春舟连珠炮似地吼完,满屋寂静,连裴明善都没声了。! 第 36 章 复盘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一定觉得水火灵根是废灵根,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将这种灵根修行到飞升,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还愿意施舍这份修炼资源给我!” “谢谢,我不需要!而且我认为,水火灵根并不是废灵根,它既然存在,就必然有直达飞升天梯的修炼办法,我和这世上其他的修士并无区别,只是在走一条别人从来没有走过的路!” “反倒是你,你觉得自己不能修行了,就天生低人一等了,你既然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不要用你的狭隘眼光来框定我,我告诉你,我卞春舟,一定可以走通这条路!” 陈最站在门口,稍微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口:“那个,我是来晚了吗?” 怎么才一天不见,打架都不喊他?说好的要当他最最最最好的师弟呢?陈最瞥了一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明玄医:“这把刀,是你派人送到我洞府门口的吗?” 裴明善表情非常地晦涩:“你也不要?” “我阿娘说了,不喜欢的人送的东西,可以拒绝。”陈最将装刀的盒子放下,“我不喜欢你,而且我自己有刀。” 来自老实人陈最的最后一击落下,自以为算无遗策的裴明善第一次开始正视雍璐山收弟子的门槛。 闻叙,此次雍璐山收到的天赋最好的弟子,身为神尊弟子,拒绝他的厚礼,倒也情有可原,毕竟无论是前途还是背景,对方都有任性的权利。 但卞春舟和陈最呢?一个废灵根,虽拜入内门,但其师尊若水尊者并不出名,在修行一道上很明显帮不了卞春舟太多,他送的修炼资源,无疑可以帮他少走许多弯路,清高能值几l个钱?他见多了为了修行奴眉艳骨的修士,他实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裴明善忍不住用一种很新奇的目光第一次正视这位拥有水火相冲灵根的倒霉修士。 而另一个,灵根虽不错,资质却很愚钝,他稍微哄骗两句,便轻易相信他真的是澄心堂的玄医,原以为以此人对刀的痴迷,绝不可能拒绝这柄宝刀。却没想到,又被拒绝了。 “就是,赶紧带着你的东西滚,不诚心道歉,跟来雍璐山挑衅有什么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希望以后,再也不见!” 卞春舟气呼呼地拽着两个朋友往外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扭头狠狠呸了一声,“还有你的那个什么狗屁任务,既然不是诚心发布,那就请你趁早撤回!” 好气哦,今天晚上非得吃一顿火锅补一补,要不然难消他心头这口恶气! “你们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他明明好手好脚,还家财万贯,如果我是他,我天天做梦都要笑醒了,他却还在这里报社,又不是社会让他不能修炼的,他有病!有大病,鉴定完毕。” 闻叙本来很生气的,但见朋友比他还生气,忽然就不怎么气了。 “你说,他会受到什么惩罚吗?”卞春舟摘了棵丹香草随手扒拉着,“他是金鼎阁少东家,我们打他一顿,就这么算了 吗?” 不会。闻叙忽然开口。 ?想看小狐昔里的《我在修仙界装瞎》吗?请记住[]的域名[( “真的?” 闻叙略略沉默后,才开口:“我师尊说,我告状很成功,所以金鼎阁必须给雍璐山一个说法,若不然,他就说……” 哇,不愧是神龙师尊,好靠谱哦,卞春舟眼睛发亮:“若不然什么?” “师尊他说,他不介意当那个‘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那个老的。” 神龙滤镜糊了八百层的卞春舟:不愧是我神龙爸爸!神龙爸爸YYDS。 闻叙:……果然,春舟对我师尊有种别样的尊敬,确认了。 “嘿嘿,那他今天岂不是来找揍啊,早知道我刚刚应该多打两拳出出气!你说他真的只有炼气一层吗?算了,懒得思考这些。”卞春舟忽然心情舒畅了,“不过闻叙叙,你居然也会动手打人哎,我还以为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呢,他居然能把你逼急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挺了不起一人。 “嗯,他说话不中听。”闻叙模糊道。 “那倒是,这人嘴巴里没一句好词,说着来道歉,感觉是来施舍修炼资源来了,他以为我水火灵根,又是个乡下土鳖修士,就那么馋修炼资源吗?还金丹期,他心里怕是认为我只能修行到金丹期。” 别说,这话还真让卞春舟猜着了,裴明善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他擦了擦沾着鲜血的嘴角,被不太客气的雍璐山弟子送到了山脚下,等他再回头望向山门,雍璐山的山门已经紧紧关闭,就像……十二岁那年,修士修行的大门将他拒之门外时一样。 裴明善想,怎么所有人都能踩他一脚呢?怎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变坏呢? 他为什么要如所有人的愿,去当一个坏人呢?他偏不,他就要当一个好人。那水火灵根都敢当着他的面说那种大话,他岂能叫人看扁了! 不过裴明善怎么想,以后他怎么做人,那都不在闻叙和卞春舟的考虑范围内,至于陈最,这家伙根本不会思考这种费神的东西。 等待火锅烧开的时间,卞春舟有些好奇:“这个点,你平时不都在练刀吗?怎么还特意过来?” 陈最的目光盯着红彤彤的汤锅:“提前结束了。” “什么?你还能提前结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 “受了点小伤,师尊叫我缩减练刀的时间。”陈最不情不愿地开口,“而且,我也是人。” 卞春舟:“……不太明显,我一直以为你是铁打的。” 陈最听完,居然点了点头:“谢谢夸奖,我距离铁打身躯的境界,还有些距离,不过我会努力的。” ……没人叫你往这方面使劲!真的。 卞春舟服了,开始用冰冻符冻肉切羊肉卷,别说,符箓改变生活,简直比科技还要好用,他甚至觉得符箓斗法的应用,远远比不上生活化应用来得香。 如果,能一直生活在雍璐山上就好了,此时此刻,卞春舟的思维跟曾经的某任宗主亲传弟子同 频了。 但他想要修为进步,就不可能一直龟缩不出,虽然吧,刚刚叉腰骂人骂得是挺爽的,但其实卞春舟心里明白,修仙界比这位裴少东家可恶的人,不知凡几l,他难道每次都只能靠朋友的保命符箓救命吗? 不可能的,这一次幸运,并不代表下一次也能这么幸运。 “想什么呢?你不想切我来切。” 大概是今天练刀没有练爽,陈最接过切肉的活,硬是将切肉切得嗒嗒作响,活似在菜板上练刀一样。 被夺走了工作的卞春舟眨了眨眼,然后召出一捧水来洗了洗手,他伸手随意戳着聚拢在半空的水珠:“吃火锅前,我先反省一下。” “反省?”有点突然啊。 “其一,这次下山任务的挑选,我还是太草率了,以后接取宗门任务,我要仔细擦亮眼睛,事先踩好点,然后再接。” 闻叙:“……可是我听开元峰的师兄说,任务墙已经进入整顿期了,以后发布任务,必须留下真实姓名和修为灵力印鉴。” 卞春舟还真不知道:“效率这么高吗?” 闻叙点了点头:“昨日晚间就开始实行了。” “那第二,我的态度有点过于儿戏了,原本我们的计划,是打扮成普通人到市井之地打听消息,去碧玉楼的主意,是我拿的,陈最最是被我拉进去的,如果我不是那么草率地进去,就不会被邪修盯上,以至于被那个裴少东家贴脸坑了一把。” 闻叙没想到,春舟反省得还挺深刻。 “那么,我也有错。” “你没错啊!要不是你,我们就噶了!” 闻叙摇了摇头:“其实,早在客栈我们救那个被邪种寄生的男人时,我就有些怀疑他的身份,所以那天我们分头行动时,我特意去了趟澄心堂。” 还有这一趴?!卞春舟瞪大了眼睛,怎么怀疑上的?! “澄心堂的灵医,没有一个是炼气期的,只是当时我并不确定他的身份,所以才没有通知你们,当时我应该及时通知你们的。”而不是没放在心上,觉得之后再说也来得及。 “还有……” “还有?” “还有,我那天去了贫民窟,打听到雾山村有英俊儿郎在数月内变成了鹤发鸡皮的老叟,当时就应该及时警觉向宗门禀告,而不是想着跟你们汇合,再作商榷,如果那时候及时通知,说不定黄师兄能够及时赶到的。” 他太低估修仙界的危险了,一不留心就会危及性命,所谓的安全,不过是他自以为是。拜入雍璐山后,他还是太松懈了,以为远离凡人境,他就可以稍微放松,但修士的危险远超他的想象,不论是为了报仇还是自身的安危,他都需要拼命地修行,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那么,最后轮到我了吧?”陈最已经切完了肉,此刻将菜刀舞得虎虎生风,“我觉得,你们说的这些,都是虚的,只要够强,这都不是问题!” ……很好,很有陈最的风格,但难得,竟然一针见血了。他们确实还太弱了,如果他们之中有人进阶筑基,那么碧玉楼的邪修,何须动用保命玉符啊! 这一刻,三人想要变强的心,已经超过了对桌上火锅的渴望。! 第 37 章 设想 但火锅嘛,还是要吃的。 卞春舟拥有一手精湛到堪称鬼斧神工的调蘸碟手艺,加上修仙界的灵羊肉肉质鲜美,毫无一丝膻味,两者叠加,可谓是吃货的福音。 就算是蘸最低阶的灵蔬灵菜,虽煮熟后已经没多少灵气,但滋味好啊,鲜甜可口、爽脆弹牙,还纯天然无公害,卞春舟一个不爱吃菜的,都能猛猛吃一盘。 “你说,如果我去阆苑城开一家火锅店,能不能赚钱?” 闻叙惊愕于朋友的跳脱思维:“面向修士还是面向普通人?” 卞春舟立刻拍了拍胸膛:“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就不能都选吗?我可以开连锁店啊,高端的就用灵兽肉灵蔬灵果,消费只收取灵石,低端的就用普通食材,但汤底加灵果熬煮,普通人的身体也能接受,还能吃到火锅的鲜美,对不对?” 陈最:“你看我干什么?我顶多帮你去切肉。” ……大可不必,你切肉跟要砍人似的,我怕你把客人直接切跑了。 闻叙就现实很多:“你有钱盘铺子?招人?请大厨?食材来源?虽然雍璐山并不禁止弟子在山下开设产业,但你师尊同意吗?” 卞春舟:……很好,直接熄火了。 不,熄火是不可能熄火呢,虽然被裴明善用钱砸有点被看扁,但他确实很需要赚取修炼资源,师尊虽然人很好,会提供给他修行符箓的材料,但说实话,水火灵根有点烧灵石,他需要不断去试错,制符的废符率太高了,他也不好意思老是啃师尊的老。 所以节流不如开源,火锅店靠他一个人确实很难开起来,但他可以融资啊,灵兽峰和种植峰那边,每个月都有师兄师弟下山出售多余的灵兽肉和灵植,火锅店能卖的肉,就是最普通的灵猪灵羊,至于蔬果,完全可以请人在山下种植。 普通的一品灵蔬,成长期很短的,不用灵气催熟,最短的三天就能长成。 先开始小本经营,可以先只面向普通群体,定价也走中端路线,开业再搞搞优惠,不得不说,碧玉楼虽然要命,但商业模式确实非常超前。 所以,这一趟要命的任务,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卞春舟这般想着,也觉得自己过于乐观了:“我粗微算了算,其实难度不算太大,我毕竟是水火灵根嘛,对修炼资源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光是靠弟子月俸怕是养不起我自己的,所以搞副业势在必行啊。” “而且这一次做任务,我发现啊……”没有手机真的是太不爽了!科学技术他搞不出来,但实时通话的符箓他势必要弄出一个来,传讯符就跟BB机似的,傻瓜且局限,他当然知道大能们一个神念就能瞬息千里、传音通讯、毫无阻碍,但他这不是还搁炼气期攀爬嘛。 在碧玉楼的时候,卞春舟曾经尝试过使用传讯符,但因他修为低微,符箓被楼里的阵法屏蔽了,这不坑爹嘛!所以,这个实时通话的符箓,必须还得无视任何恶劣且高危的环境。 这一条确实很难实现, 但就跟手机基站,如果能请师尊帮忙设置一个基站,化神尊者的神念,想必就能在修仙界90%的地方通讯了。 所以,问题还是缺钱,缺灵石,大缺特缺! 卞春舟原本以为,符师是个很赚钱、一本万利的修仙时髦职业,但等入行了他才发现,根本不是,前期的投入简直大得要命,真正能赚小灵石赚得手软的符师,得需要极高的制符成功率,并且是可流通性高、售价也不错的符箓,如果是冷门符箓,就算精通到每天制作一万张,照样穷困潦倒。 像他师尊若水尊者,就有一款独门的焕颜符,售价不算高,但每个月都能卖到脱销,可谓是“一符养老”,卞春舟的理想不高,他也想拥有一款属于自己的修仙养老符咒。 闻叙惊讶于朋友的奇思妙想,却又有些期待这份奇思妙想的诞生,他对符箓并没有什么热忱,所以能帮到地方:“如果之后你缺灵石,尽管开口。” 哇,卞春舟眼睛亮晶晶:“这么大方?多少都给吗?” “那不是,二十万以内。”再多,他也拿不出来了。 二十万!!!! 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呜呜呜,闻叙叙你真好,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能交到你这么好的朋友!” 闻叙一愣,抿了抿唇,其实这句话应该反过来才对,如果不是卞春舟,他早就已经死在破云秘境之中了。再者他愿意出这笔灵石,也是因为看好卞春舟的想法。 “不过暂时还不用啦,我得先写好方案,总不可能空口套投资人的钱吧。” 闻叙总是能从卞春舟的嘴里,听到新鲜的词:“投资人?” “投钱人不好听嘛,所以是投资人。” 闻叙:……行吧。 一顿火锅很快吃到收摊,准备的食材已经全部下肚,卞春舟拍了拍微微凸起的肚子:“很好,明天就大干一场!” 闻叙带着一身火锅味回到过春峰,刚好就被师尊逮了个正着。 “阿叙居然偷偷溜出去吃好吃的,都不带为师,为师好伤心呐。”假装掩面哭泣。 闻叙:…… “怎么不说话?” “徒儿只是在想,师尊应当辟谷了。” 修士嘛,为了修行闭关,除了厨修,几l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在筑基后辟谷,一则是食物里或多或少会残余一些杂质,不利于身体保持最佳状态,二来进食也消耗时间,闭死关时,一个顿悟说不定一年两年就过去了,如果没有辟谷,顿悟到一半突然饿了,总不可能边顿悟边吃饭吧。 而且吃了东西,就得排泄,这一点儿也不仙风道骨了。 当然了,辟谷后也不是说完全不吃东西,对于修士来讲,灵酒和灵食还是可以吃的,因为这些可以在进入身体后,完全化为身体的养料,比如他师尊,就是个灵酒狂热爱好者。 哦,狂热爱好者这个说法,是从春舟那边借鉴来的。 “嗯,确实是辟谷了,不过如果是阿叙尽的孝心,为师一定会欣 慰收下的。”继续假装掩面哭泣。 闻叙:……懂了,师尊开始作了。 总觉得师尊一千多岁的年纪,含了极大的水分,难怪宗主每次飞过过春峰,御剑的速度都会快上几l分。 “徒儿明白了。” 阿叙真是个小大人呢,承微神尊收到了满意的答复,一秒切换靠谱人设:“听说,你刚刚去见金鼎阁的小少爷,把人揍了一顿?” 师尊的消息真是太灵动了,闻叙乖巧认错:“徒儿已经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啊?” 闻叙沉默了,因为他打完到现在,心里并无一点后悔。 承微见此,忍不住挑了挑眉,脸上带着调侃:“没错就不用道歉,我承微的徒儿,打谁都无需道歉!” 闻叙:……虽然没给人当过徒弟,但被这么偏袒,真的没问题吗?幸好我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 “听说,你近段时间经常往炼器峰跑?想学炼器?” 闻叙连忙道:“是去炼器房感知炉火之气的,弟子并无金系灵根,学不了炼器。” 承微这才想起来,他这弟子是风灵根来着:“也对哦,说起来为师也不会炼器,本来还想着你要是想学,为师就去炼器峰替你抓……请一位老师过来呢。” 闻叙:“……师尊,徒儿听到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那炼器你不想学,你想学什么?”承微一副“你想学什么,为师替你现抓一个老师”的架势,“先说好,风诀术就算了,这东西君照影那个家伙已经学到极致了,就算是为师,恐怕也教不了你太多。” 闻叙心里,确实有一点想法:“那,如果是风阵呢?” “《万物并作诀》,你修行得如何了?” 《万物并作诀》晦涩难懂、却又暗含精妙,闻叙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能看懂的第一章节《万物初生》默诵通读一遍,但哪怕他已经倒背如流,仍旧不能完全掌握它的奥妙。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或许等他能够完全参透领悟,他才会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懂了。 “徒儿惭愧,只略略通了门径。” 承微神尊却露出了一个莞尔的笑容:“难怪,此事倒也不急,听说你有一把折扇,拿出来舞给为师看看。” 师尊真的知道好多哦,闻叙将折风扇从储物戒里取了出来,他这段时间学了几l招以风布阵的招式,原本是以剑布阵,但后来他发现,用折风扇使用时所需的灵气会更少,所以……他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九转剑诀》: 第一式,微风乍起。 第二式,风絮拂面。 第三式,风生云起。 第四式,风雨将至。 第五式,风卷云走。 第六式,狂风大作。 这个剑诀一共六式,每一式都需要转动身体挥动灵剑,因他此刻手中拿着的是折扇,所以正好凭借转身,在六个方位落下阵眼,闻叙以自 身为阵眼,画下了一个简单的狂风阵。 狂风阵,顾名思义,就是凡在阵内的敌人,都会受到狂风的影响,当然修为越高,受到的影响就越小。 就像现在,他对着师尊使用这一套拙劣的攻击,师尊的头发也就轻轻动了动,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阿叙啊。” 承微师尊想了想词,然后才开口:“你这套剑阵,看是挺好看的,就是……挺死板的,你下山遇到邪修,他总不能站着等你画阵吧,阵这种东西,它看似需要很多前期的准备,但实际上,它也可以瞬发,阿叙,你有些局限了。” 闻叙楞在了原地。 承微神尊证明,他认真起来,也可以当严师:“阿叙,我知道你以前是读书人,读书确实需要遵守许多规矩,但恰恰,修仙是最不需要规矩的,你的思维决定了修行的格局,当你认定一样事物是如何存在的,那么它就会如何存在,但事实上,你只要突破了心中给它设定的局限,它完全可以长成任何的模样。” “谁说阵,一定要遵守前人阵法的规矩?” 闻叙简直是醍醐灌顶啊,他确实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读书科举就是以四书五经作为圣本,所有的考题策论都是以此为主,不可能脱离其中,所以步入修行后,他也将玉简上的内容奉为圭臬,因为那是前人走过、且成功的路。 因为是权威,所以他从未去质疑、挑战过。 但实际上,修仙不是读书,他不能完全混为一谈! “师尊,您真厉害,徒儿受教了。” 承微高兴地眯了眯眼:“听懂了就好,回去好好钻研,为师等你的惊喜哦~” 这对师徒一个敢教一个敢学,根本不知道以闻叙现在的学习进度,其实已经走在绝大部分同龄人的前面了。 修行两月不到就能够练习剑法叠加阵法配合灵根使用?这要是被外面的修士知道,一定会大呼救命,修仙界不能这么卷的啊!! 第 38 章 叠叠 阵法,狭义上来讲就是由八卦衍生出来的各种变阵,所谓八卦,就是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分别代表天地水火、雷山风泽,闻叙是风灵根,使用巽风阵有着天然的卦位加成。 但阵法衍生多变,八卦又分阴阳卦,阴阳又叫两仪,两仪生四象,故而有一个统称,叫两仪四象八卦阵,但其实在这之下,还有非常多的分支旁门,比如星斗、太极、乾坤术等等,分门别类,数不胜数。 自阵法被修士学习并使用开拓到如今,阵法的变种已经非常多种多样、且依旧在层出不穷,而也因为不停地推陈出新,阵法的更迭速度非常快。 除了一些基础的常用阵法,很多风靡一时的阵法会因为被人破解而迅速过时,有些则因为施展的方法过于艰难,而不再受修士青睐,或者直接断了传承,而很多则受限于修士的灵根修为,阵法施展的成功率低得惊人。 因为师尊的一番话,闻叙回去思考了一整夜,第二天就开始泡在藏功楼,把自己能找到的阵法阵图全部看了一遍,不拘属性、不拘类别,他想看看前人们对于阵法的理解到底可以到什么程度、什么类别。 闻叙一向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点,他很会读书,阵法玉简刚好也算是一种书。 卞春舟顺道来看朋友,完全惊愕于朋友的量:“才三天,你看了这么多?能看懂吗?” “只是通读一遍,与我的修行无关的阵图,我只是观摩一下阵法走势,并没有深入了解。” ……那也很夸张了,他当初要有这份觉悟,清北都能任他挑了。 卞春舟:“你和陈最最,一个比一个卷呐。” “春舟,你也很卷。” “也没有吧,至少让我这么看玉简,我不行的。”卞春舟挠了挠头,“所以,你的题海战术有什么成果吗?” “有一点小心得,但还不够。” “那你继续看,我不打扰你了,我去灵兽峰找师兄融资去了。” 卞春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闻叙收敛了心绪,就继续啃玉简。雍璐山所藏阵图阵法何止千万,如果真的要完全看完,怕是看到闻叙寿命将近都看不完。 但聪明人很会触类旁通、总结归纳,在藏功楼看了三个月阵图后,闻叙开始闭关,尝试着用自己的风系灵力去刻录阵法。 没错,他在看了那么多阵图后,开始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风阵的含义。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大胆且危险的事情,但就像师尊说的那样,如果只是拾人牙慧、循规蹈矩,阵法又有什么好学习的呢? 有些事情不做就罢,要做就要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闻叙首先在纸上,写下自己对于风阵的要求: 一、它最好可以瞬发 二、消耗灵力越少越好 三、不受限于环境 四、以剑或者以扇都可以使用 五、杀伤力最好强一些 这五点要求,看似平常 ,实行起来却非常难,至少闻叙看了那么多前人的阵图,威力强大的需要极好的阵眼和阵石,比如大名鼎鼎的南斗凌光杀阵、四象玄武阵等等,压阵之物都是大名鼎鼎的天材地宝。 这种堪天大阵,阵前的准备非常之多之繁琐,凭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施展,但一旦阵成,几乎无人能躲过阵法之威。 如果有机会,闻叙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般的惊天阵法,但着眼于眼前,他所需要的阵法,还是以适用自身打斗为主,至少如果他落单,他可以凭借阵法对敌不败,甚至制敌获胜。 那么,阵法的排布一定不能太复杂,因为复杂就意味着时间的消耗,可如果太过简单,那么就很容易被破阵,他应该如何去平衡这一点呢? 闻叙原本没有任何的思路,但某一日他忽然想起了春舟的水火平衡理论,火藏于水之下,水与火达到共生,那么按照这种类比方法,他是不是也能将阵法等比例无限缩小、隐藏在风中呢? 最初的时候,他先入为主,认定了阵法就是必须落下阵眼,然后用灵力布下阵纹,等阵纹连成阵图,方可施展其威力。 但事实,就像师尊说的一样,这太死板了,敌人不可能善心到等他阵成再来与他打斗,所以他必须……变通! 谁说阵法就一定得单个出现?谁说阵法就必须大得肉眼可见?谁说阵法必须做到毫无破绽? 跳脱出原本的眼界,闻叙的思维立刻宽广了起来。 简单的阵法固然容易被破,但如果叠加出现呢?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四个,只要叠得够多,威力也可以不停地翻倍。 他没必要执着于将阵法落在敌人的身上或者是周围,他完全可以将阵法叠在折风扇上,敌人会跑,会攻击他,但他的折风扇不会! 闻叙会的风阵不多,使用得最顺手的,就是狂风阵。 狂风阵的阵纹很简单,特别是对于他这样的风灵根来讲,只需要在巽位落下阵眼,以此作为基点,向外稍稍展开,狂风便能凭空升起。 闻叙特地找炼器峰的师兄定制了一批低阶灵扇,然后就闭关开始了在灵扇上用灵力绘制阵纹的实验,这个过程当然……并不十分顺利,但闻叙很喜欢这种征服高山的感觉。 它就像是一道难题,却也是一道肉眼可以破解的难题,只要不停地试错,就可以找到对的路,然后登上顶峰,瞭望身后已经走过的所有路。 “成功了!” 闻叙举起了手中的灵扇,扇面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阵纹,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每一个闪动着灵光的地方,都有一个小小的阵法在运转,这些阵法排布紧密、构造一致,就像是闻叙在扇面上,绘制了一支微型的千军万马军队一般。 不过受限于灵扇的品阶,这个阵纹最多只能被使用三次,如果是折风扇的话,应该可以持续更久。 但这只是初步的阵纹成果,之后它肯定还需要多次改正,只是他一直闭门造车,还需去找师尊看看成果。 承微神尊吓得直接 灵酒都差点儿喷出来:“你说你做了什么?” 好家伙,他的本意只是想让徒儿缩减绘制阵法的时间,谁知道他这位徒儿直接大跨步走到了另一条路上。 布一个大阵花的时间太多?那干脆做无数个小阵来表演蚂蚁吃象? 不得不说,就还挺有想法的。 “想法不错,但你想过如果之后的灵阵叠加数量越来越大,你控制得住吗?” 闻叙当然考虑过这个:“我有个朋友,他说过,人是会有肌肉记忆的,灵力也一样,只要我不停不停地用灵力绘制阵法,那么我的灵力就可以记住阵法的运行轨迹,到时候我无需过多地干预,我使用灵力时就会自然夹带阵法之力。” 承微神尊:突然感觉有些对不起其他兢兢业业教徒的故友了呢,这徒儿放出去,简直太喜闻乐见了呢:)。 哎呀,没办法,龙就是这么地走运。 “很好,为师觉得没什么问题,你继续按你的思路走。” 闻叙收到了师尊的肯定,又在师尊的看护下使用了自己的第一代“叠阵扇”,虽然威力没有他想得那么猛烈,但他已经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改进了。 看着热血上头离开的阿叙徒儿,承微神尊觉得手里的灵酒滋味忽然变得好了起来,这可不是他故意教成这样的哈,而且当初这徒儿还是梧芳师侄塞给他的呢,以后其他门派的老东西找上门来,罪魁祸首应该是宗主来着。 顾梧芳猛打喷嚏:谁!又是谁在背后咒骂老夫! ** “夏瑛师姐,你找我有事?” 这三个月以来,他的两位卷王朋友一个疯狂练刀,一个疯狂K书,卞春舟当然只能舍命陪卷王,硬是在不耽误修行的同时,将自己的火锅店草台班子架了起来。 他甚至还从师尊那里,拿到了一万灵石的投资,加上闻叙叙的五万,还有从灵植峰和灵兽峰谈下来的食材入股,加上他刚好是五大原始股东。 六万灵石如果是开面向修士的店,那指定是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的,所以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卞春舟决定先开一家面相普通百姓的火锅店,至于噱头嘛,老板是个修士应该可以吸引第一波人。 但如果要稳定客源,那肯定还是味道好才可以的。 卞春舟的厨艺一般,但他很会炒火锅底料啊,这可是两个小伙伴都认同过的,加上独家秘制的酱料,小样还不迷死你们。 所以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店铺租好并重装了,掌柜的加服务员、切配员也培训好了,食材供应也解决了,现在唯一缺的就是——名字还没取,取名字什么的真的好难啊。 “听说,卞师弟在城中开了一家新的食肆?” 哇,这都传到夏瑛师姐的耳朵里了,说起来这位一同拜入雍璐山的师姐也是一位卷王,拜入剑峰之后,一直都能听到这位卷王的各种丰功伟绩。 卞春舟不太明白夏瑛师姐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也要参股?他的生意看上去前景这么敞亮吗? “师弟别误会,我只是想说,如果你需要申请榷酒令,我可以帮你。”夏瑛说完,脸色谨慎地开口,“我听说数月之前,师弟接过一个任务,到过听鹤山庄?”!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39 章 开业 榷酒令,其实就是食肆能够卖酒的许可证,虽然每个城池的法规有所不同,但酒类盐类都不是私人可以随便售卖的商品,尤其是灵酒,大批量的出售需要非常严苛的审批手续。当然了,走私除外。 所以,城中能卖酒的铺子,要么门路通天,要么家里养了酿酒师,像是卞春舟这种小火锅店,想要申请榷酒令,一开始确实非常困难,所以他也没准备申请来着。 没想到,夏瑛师姐居然给他送门路来了。 不过也对,拜入雍璐山已经接近小半年,夏瑛师姐的身世背景早已不是秘密。她是阆苑城城主夏淮南的亲侄女,夏城主修为化神中期,并没有道侣,更没有子女,夏家本就人丁不旺,夏瑛是夏城主最为疼爱器重的小辈。 实际上来说,以夏瑛的天赋和背景,她完全可以在阆苑城横着走,给卞春舟小开一个后门搞张榷酒令,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卞春舟也不傻,人夏师姐愿意帮忙,显然是意在后者。 “多谢师姐,我确实与朋友一道接过一个送药任务去听鹤山庄,不过因为还接了其他任务,所以并未在听鹤山庄久留,是出了什么事吗?” 夏瑛没明说,但她显然非常在意:“那你们在听鹤山庄之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我不知道师姐所说的异常到底是什么,但当日我们去送丹药,听鹤山庄的何庄主的脸色看上去非常疲惫,身上还有非常明显的药味,闻叙叙说,这是家中有久病之人才能染上的药味。” 夏瑛一听“久病之人”这四个字,眉头已经完全蹙了起来:“还有吗?何乾何庄主可曾透露过什么?” 听鹤山庄什么来路啊?和城主府还有关系? 卞春舟心里不解,倒也不多作好奇:“没有,那日他似乎有意留我们住宿,不过他好像心思不纯,我们又自觉修为低微,便没有答应住下。” “就没有见到其他人吗?” 卞春舟想了想,摇头:“除了庄内的仆人,没见到其他人了。” 夏瑛脸上略有些急躁,事实上,为了成功考入雍璐山,这一年内她都在努力修行,故而极少与好友见面,考入雍璐山后,师尊布置的功课又极为繁重,她只能抽出时间每半月发一封传讯符过去。 此次她好不容易有时间下山去见好友,却被告知—— “真的没有?你就没见到什么贼眉鼠眼的男人?” 哈?贼眉鼠眼的男人? 怎么跨度一下跑到了这个上面,卞春舟挠了挠头:“何庄主算吗?” 夏瑛:“……除他之外。” “那就没了,那日我们待的时间不长,但何庄主支支吾吾的,他又订了大批量的低阶丹药,可能是有难言之隐吧。” “大批量的丹药?有多少?” “很多很多,具体数量我不能透露,但就是当饭吃,也能吃个十年八年了。” “这么多丹药?”夏瑛的好友何芹晴是 何庄主的独女,自小锦衣玉食?_[(,虽没有灵根,但聪慧过人,夏瑛年幼时,经常被隔房的堂兄欺负,有一次甚至被丢到了街上,要不是遇上了何芹晴,夏瑛可能就会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也是那一次,堂哥被狠狠教训,她也被堂叔接过去带在身边长大。夏瑛跟家里人都不太亲近,除了堂叔,好友何芹晴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此次下山,何乾那个老东西居然说阿晴跟野男人私奔了,夏瑛可不信。阿晴那么聪慧,怎么可能会被一个野男人骗得连家也不要了! “他一个普通人,要这么多丹药做什么?据我所知,何家只有一个旁系有修行天赋,但此人修为不过筑基,难道……”姓何的老东西逼阿晴嫁给那个筑基修士,所以阿晴才会离家出走? “难道什么?” “多谢师弟,榷酒令的事,你去城主府找一个叫冰云的管事,她自会帮你办成的。” 夏瑛说完,便匆匆离开,看离开的方向,应当是下山去了。 卞春舟:“所以难道什么啊?爆料能不能说完啊?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啊!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可恶的幸运家伙,居然能够把丹药当饭吃~” “……你一个人站在山上,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怪吓人的。” 卞春舟吓得跳起来:“你才是真吓人!突然出现,这么大块头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对啊,你怎么越来越潦草了?你的刀就不能给自己刮刮胡子吗?” “不能。”陈最抱着刀开口,“再者,你没有发现我,说明我修为精进了,卞师弟,不进则退。” 不卷你会死嘛! “你别逼我用火烧你的胡子!我决不允许,我开门营业那天,你这幅尊荣站在我的火锅店门口!” 陈最:“……你好啰嗦。”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被迫修整了一番,等闻叙到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出厂设置”。 “哇,闻叙叙你到底是熬了几个大夜啊,你再熬下去,脸都要凹了!不行,帅哥绝对不能这么糟蹋自己,来来来,我可是从我师尊那边……” 卞春舟拍了拍手,很好,我的两个卷王朋友都捯饬靓丽了呢,真有成就感啊。 “朋友们,我,你们的朋友卞春舟,不日就要当老板啦!”卞春舟努力为自己鼓掌,“但现在草创阶段,还剩最后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二叠声。 卞春舟伸出一根手指:“我的火锅店,还缺一个响亮又好听的名字。” …… 陈最大胆发言:“不能直接叫火锅店吗?” “当然不可以!这是坏行业规矩的,糕饼铺直接叫糕饼铺,那不是占其他同行便宜嘛,而且多难得啊,我得取个够振聋发聩的名字!”也正是因为卞老板既要又要的心态,所以这个店名才迟迟没有确定下来。 “闻叙叙,你读过书,你帮我想想。” 闻叙莞尔:“若是录用,那你可得给我润笔费。” “ 给给给,给大颗的!”卞春舟凑过去,“所以,有什么好彩头的名字吗?” “那得看你需求,若要雅,自然是诗意入名,但若要俗,也要俗气得叫人过耳不忘,但若要雅俗共赏,那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就叫,共汤(shang)食肆。” 卞春舟:“哪个shang?” 闻叙就再空中写下汤字:“这个。” “……形似还意似,好是好,就是感觉……不太卫生,而且更像澡堂子的名字。”很显然,卞老板拥有全天下甲方都有的通病,“但我又很喜欢共赏这个概念,怎么办?” 闻叙:“那食肆卖酒吗?” “在今天之前不行,但今天之后,卖!大卖特卖!” “那汤字换成觞,如何?” “共觞食肆?不行,感觉有点太正经了,不太匹配火锅店的格局,共觞饭店?共觞楼?共觞捞?共觞小店?啊,有了,共觞小馆!” ……实话实说,不像吃锅子的店,更像酒肆了。 但卞老板明显还挺喜欢这个新名字,他立刻拍板确定了名字,并且通知两位朋友,明天他的共觞小馆就要开业了。 闻叙:今天取名,明天开业,我是不是要血本无归了? “哎,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明天都要来啊,下刀子都得来!” 陈最对于刀一向较真:“别胡说,天上绝对不会下刀子。” “那就下剪子、下剑、下痴男怨女,都得来!” 卞春舟甚至还邀请了这段时间入股的灵兽峰、灵植峰、开元峰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来不来再说,他的态度必须摆在这儿。 第二日,他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就带着请柬去了城主府办榷酒令,这位叫做冰云的女管事办事效率非常之高,天刚刚大亮,属于“共觞小馆”的榷酒令以及印鉴都弄好了,对方甚至客气地收下了他的开业请柬。 耶,一早上办事就如此顺利,开业一定也会非常顺利的吧。 怀揣着美好的愿景,卞春舟来到了自己租下的三层小楼,却没想到:“哇,你们来得这么早?我好感动!” 陈最指了指光秃秃的招牌:“我可以帮你做点力气活。” “啊,这个啊,我好像忘记定招牌了!”卞春舟一拍脑袋,完犊子,他这个还真给忘了呢,不过没有店名,应该……也没事吧? 闻叙:“……找块板子,我帮你写,先挂两天。” “我这就去找!” 最后,还是陈最去了城郊的森林现砍了一颗大树过来,卞春舟用火烤干了,闻叙才落笔写下《共觞小馆》四个大字。 “哇,闻叙叙你写字好好看啊,这笔锋这力道,我决定就这样,不换了!” 闻叙:“……不装裱,墨迹会旧。” “那就贴保鲜符,等我,我去背面贴一张!这保鲜符我可是费了老劲研究出来保鲜食材的,你看大堂里摆着的酱料和蔬果,多水灵啊,我可真是个天才~” 天才卞老板叉腰炫耀了没一会儿,就又忙忙碌碌起来,等到开业的吉时一到,共觞小馆终于正式对外营业了。 财神爷啊,保佑保佑啊,您可是我心中唯一的神啊,卞老板在心中如是乞求道。! 第 40 章 偷鱼 “这……这么夸张的吗?” 卞春舟看着快要把门槛踩破的客流量,心里甚至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请了百万营销团队替他造势?要不然,怎么一开门就有这么多食客! 就算他的火锅店确实很香,但也不能够来这么多客人吧,这都要招待不过来了! 不过管他呢,有钱不赚王八蛋,卞老板跟只穿花蝴蝶似地忙碌着,连招待朋友的时间都被一缩再缩。 好不容易半天忙活下来,后厨准备的食材全部用光不说,晚上能不能营业都是个问题。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卞春舟坐下就猛灌了一大杯水,这才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我没想到,修士的招牌这么好用,原来今天这么多客人,都是因为我前两天找人发传单时提了一嘴……” 闻叙默默又给人添了一杯:“少说点话,你嗓子都哑了。” “……确实哑了。”陈最在旁边点头,他一个练刀能持续练一个月的猛男,硬是坐着看人说话看累了。 阿娘说的没错,赚灵石果然很难。 卞春舟自己却是毫无所察:“还好吧,为了小钱钱,我还能再战一整天!” “你修炼要能如此刻苦,何至于……” “突然哑了,难受。”卞老板捂着胸口,虚弱得缓缓趴下了。 这演技,连老实人陈最都骗不过,更准确来说,是被骗过几次,老实人也学乖了。 晚市,共觞小馆继续正常营业,不过有了午市的经验,掌柜的和店里的伙计都开始熟练上手,作为店老板的卞春舟就没那么忙碌了。 修仙界就是这点好,紧急运输食材可以用传送符,分分钟就可以补足库存,除了有点烧灵石之外,一切都挺好的。 但哪怕如此,今天他也是大赚特赚,难怪都说资本家当久了,无论是哪一个都该被拉去挂路灯呢,真的,这份利益谁见了谁不心动呢。 当然今天的营业额这么高,也有他推出了各种开业活动的原因,比如开业送奶茶饮料、做小游戏赢了可以打八五折,消费满多少可以返优惠券,充值满额可以直接拥有VIP金卡等等,反正……能用的套路,他都用上了。 有修士的背景背书,充值的金主爸爸还真不少咧。 “嗯?外带?你直接在店里吃不更方便吗?一个人吃火锅多寂寞啊~”卞春舟手里啪啪啪敲着算盘,其实他也不太会用算盘,但这不是看着像样些嘛。 闻叙:“……给我师尊带的。”本来是老早就想提的,但后来研究叠风阵,加上春舟一直在筹备开店,就耽搁了。 卞春舟的算盘顿时就不响了,不止不响,差点儿直接就给摔了:“给给给给谁?”他刚刚,不会是幻听了吧? “……春舟,你结巴了。”闻叙犀利指出。 “没没没有!” 陈最:“你有。” 闻叙凑过去:“你是不是对我师尊……” “没没没没有!我对神龙绝无半分亵渎!”哇,总算是把话说顺溜了,闻叙叙,你别误会,我这就亲自去炒火锅底料!⑧_[(” “亲自去啊,后厨不是还有多余的吗?” “那怎么行!”神龙必须值得定制款!哪能吃大锅底料啊! 闻叙:……春舟真的很崇拜师尊哎。 “好吧,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见我师尊?我觉得你们——” 闻叙的话还没说完,卞春舟的头就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不用,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现在还是小菜鸡呢,怎么的也得等过了明年的门内大比吧,要不然多给朋友跌份啊。 神龙虽好,但闻叙叙可是他最铁的哥们儿,他现在一个炼气小菜鸡去合体期大佬的峰头拜山门,没必要没必要。 “心理准备?” “没错,就是心理准备!别问,问就是去炒底料了!等我,我一定会超常发挥的!” 闻叙:……算了,你开心就好。 夏瑛抵达共觞小馆的时候,卞春舟刚好炒完他人生中最棒的火锅底料,不吹不黑,他的水火灵根简直是炒火锅底料的绝配灵根,火候那叫一个精准拿捏了。 “夏瑛师姐,贵客啊,快里面请。” 夏瑛看了一眼人头耸动的店内,开口道:“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卞春舟点头:“当然可以,闻叙和陈最都在楼上,你介意……” “不介意,我刚好有事……或许你们能帮我分析分析。” 啊?分析什么?不会又是听鹤山庄的事情吧? 夏瑛昨日下了雍璐山后,就去找了何家旁系的那位筑基修士何敏之。何敏之是四灵根修士,灵根天赋只能说一般,但在何家,他天然拥有仅次于何乾的地位。 但夏瑛是城主侄女,何敏之只要不是太蠢,都不会想要得罪她。 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叫夏瑛此行没有任何的收获,何乾并没有将阿晴许配给何敏之的想法,何敏之也早已娶亲生子,且夫妻感情甚笃,不似作伪。 但阿晴确实失踪了,她留在对方身上的护身符箓都失效了。 “师姐你是怀疑,听鹤山庄的大小姐出事了?” 夏瑛很不想作这样的怀疑,但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其他了:“正是,今日我特意上天机阁找坐堂的师兄算了一卦,卦象给的并不十分明朗。” “什么?” “所以我想请你们仔细回忆一下,当初你们去送丹药时,听鹤山庄真的没有什么异常吗?”夏瑛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但二个月前,她可以非常肯定阿晴还在听鹤山庄的,那时候她还收到了阿晴送给她的贺礼以及亲笔信。 夏瑛有种直觉,好友肯定不是被野男人拐跑的,如果真有这么个野男人,她倒要看看到底长成何等模样,难不成比眼前的小师叔祖还要俊秀霁月? 而且相较于去找那些与听鹤山庄交好的人打探消息,她当然更信赖同门弟子,所以哪怕知 道此行有些冒昧,她还是过来了。 陈最第一个开口:“抱歉,我不记得了。”他对于刀之外的事情,一向不在意的。 “我也没什么补充了。”卞春舟第二个举手。 夏瑛忍不住将希冀的目光投在闻叙身上,而闻叙……他确实还真发现了一些,但他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多嘴。 实际上来说,闻叙是个倾向于明哲保身的利己主义者,如果是从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沉默,因为哪怕他沉默,也不会有人怪到他头上。 但如果他多嘴,交浅言深,之后事情发展不妙起来,或许他还会被人迁怒,这种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听鹤山庄,应该是有人生了药石妄灵的重病。”闻叙组织了一下语言,“当日的药香里,很明显有年份很久的人参味,我的养父缠绵病榻之时,也用过两片救命人参。加上其他的药香,多数是续命养精止疼用的。” 闻叙报了几个能够确定的药名,都不是便宜货,听鹤山庄的正经主子除了庄主何乾,就是独女何芹晴,夏瑛昨日就猜到好友可能不好,现在听到这个推断,眼底的担心已经化成了实质。 修仙界不同于凡人境,虽然许多灵丹妙药只有修士的身体可以承受,但也有少部分丹药可以给普通人治病驱邪,听鹤山庄家财万贯,又有交好的修士,何家大小姐病了,在不缺钱财的情况下,为什么会优先选择普通人的治病方式呢? 这很不合理,也正是觉察出了这点不合理,那天闻叙才会示意春舟早点走。 却没想到,今日回旋镖还是找上门来了。 “你的意思是,阿晴生了一种重病,或许还跟修士有关?”能让何乾千方百计对她隐瞒,甚至说出独女与人私奔的鬼话,甚至为了隐瞒消息,连玄医都不敢情,只敢先用普通人的药石方法,阿晴到底在哪里啊? 夏瑛心焦如焚,她努力让自己的脑子冷静下来,修士想要找一个普通人,办法有很多,但如果何乾刻意将阿晴藏起来,那么普通的办法根本不行。 她试过了,天机阁的师兄说需要生辰八字或者血液作为媒介,这两个她都没有。 “小师叔祖,你人聪明,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夏瑛也想过去求堂叔,可正好堂叔最近在闭关,轻易不见人。 她也拜托冰姨替她留意,但听鹤山庄毕竟不是修仙世家,城主府极少会留意普通人的情报消息。 闻叙歉意地摇了摇头:“抱歉,我初来修仙界不过半年,对阆苑城并不十分了解。” 正是此时,门外传来了掌柜焦急的声音:“东家,大事不好了!” 卞春舟立刻跳起来去开门:“发生什么事了?” “咱们后厨的鱼,都被偷了!一条都没了!您说这可怎么办啊?” “鱼?那可是足足二大桶鱼啊!”卞春舟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不是吧,修仙界的商战也如此肮脏且有病吗?偷鱼? “就是啊,那半人高的木桶,伙计都得爬个梯子去捞鱼的,现下全空了!您快想想办法吧,底下的食客都在催了。” 卞春舟:……我真的会谢!!!到底是哪个偷鱼,别叫他逮到!! 第 41 章 天杀 接近凌晨天蒙蒙亮的状态,卞春舟结束了一晚上的日常修炼。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依旧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啊,跑他店里偷走了整整三大桶鱼,想不明白,真的完全想不明白啊! 卞春舟使劲挠了挠头,这如果是修士干的,图什么呀?他应该也没得罪过这么幼稚的修士吧?这鱼就是非常普通的黑鱼,只是最近几天用稀释了的灵泉水养了几天,肉质更加肥嫩一些而已,它又没有什么灵气,修士吃它干什么呀? 可如果不是修士,真是搞肮脏商战那群人,昨日共觞小馆确实进进出出许多人,但普通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装走三大桶鱼,还不惊动楼上的他们,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闻叙叙对于气味非常的敏锐,又能感知到风中送来的信息,当时他就说没有人带着大量的鱼进出共觞小馆。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刚开业就出了这种灵异事件,虽然后来紧急运了一批黑鱼过来解了燃眉之急,但这份损失,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不行,我一定要把这个偷鱼贼抓到!” 卞春舟上午忙完修行的功课,刚准备下山当一回“名侦探福尔摩卞”,就收到了荣掌柜送来的消息。 “什么?又被偷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真是可着他一个店薅羊毛啊,阆苑城的东市不是出了名的生意太平吗?怎么到他这就如此……多灾多难呢? 挣点□□钱他容易嘛他,卞春舟原地思考一分钟,然后折返开元峰用门派贡献值兑了两块影留石,他就不信了,安了监控录像这小偷还敢如此猖獗! 闻叙带着昨晚的外卖铜锅过来时,就察觉到朋友今日的火气格外得旺盛。 “怎么了?”难道是开店不顺利? 卞春舟当然是不吐不快了,不过看到闻叙叙手里洗干净的铜锅,又忍不住小期待:“那个,你真给你师尊吃了?” 闻叙将铜锅放下:“嗯,师尊还说味道不错。” 瞬间心情都好了:“哎呀,真的?” “真的。”不仅如此,还翻出了窖藏很久的灵酒,反正他今天下过春峰的时候,师尊还醉在大殿里,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昨晚拉着他,讲了小半个时辰的宗门八卦。 别说,有些还挺刺激的,反正闻叙是真没看出来宗主曾经还喜欢做手工娃娃的。 卞春舟开始捧脸笑,神龙他说喜欢哎,四舍五入是不是能加好感度了?不行,他不能因为偷鱼贼的坏心情,影响了给神龙上供做饭的好心情! 再说了,影留石都安上去了,明天还不把这小贼手拿把掐! 然而第二天,卞春舟去回收影留石,却发现—— “这不对啊,这……” “被人吃了?”陈最和闻叙脸上也出现了惊愕的神情。 卞春舟将影留石拿出来:“不止啊,你们看,一个小姑娘家,瘦瘦弱弱的,两口一条 鱼,这么大的鱼哎,她徒手活吞,抱着木桶跟端着面碗一样,三大桶鱼跟吸了三碗汤面没有任何区别啊!” “难怪没人看到偷鱼贼了,原来是被人吃了啊。”陈最终于解惑,舒服了。 “关键是,她吃鱼不吐骨头啊!你说她到底吃到哪里去了?这也太可怕了,她不会是……妖吧?” 卞春舟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往这方面想了。 衡泽大陆地域宽广,除了人修之外,当然也有妖修、魔修,只是修炼体系不同,所以都是各自为政。更准确来说,人修认为自己是天地正宗,不愿与妖修、魔修打交道,而妖修非常排外,他们多数只对同类友好。 至于魔修,他们多数放浪形骸、纵情享乐,在整个修真界,口碑一向不太好。 雍璐山位于雍璐山脉,此地偏南大陆,妖修和魔修多数都集中在北地和中西部,反正卞春舟没怎么见过妖修和魔修。 哦,神龙除外,龙怎么能一样呢,再说了,他也没见过神龙师叔祖。 可即便是妖修,也不至于偷鱼偷到他店里吧? 那几桶鱼换算成灵石又不贵,难不成是失落在外的小妖,饿得饥不择食了? “不行,今晚我就要来个守株待兔!” 小姑娘也不能这么吃啊,他也是小本生意,卞春舟决定今晚也不修炼了,直接去店里抓现行。 闻叙:“那你抓到了准备怎么办?送官?” 陈最:“城主府的监狱,应该关不住妖吧?” 这要真是个可恶的偷鱼贼,卞春舟保准能下狠手将人打一顿,可一个小姑娘,哪怕她能生吃三大桶鱼,他也不可能真把人给胖揍一顿。 “不管了,先抓到再说,再不行,我就雇佣童工!” …… 是夜,三人一起下山抓偷鱼贼,卞春舟原本准备一个人独自蹲贼的,但考虑到偷鱼贼很有可能是妖,妖天生□□强大,哪怕只是一个小姑娘,恐怕也不是他一个炼气期小菜鸟能够应付的。 以免到时候打起来祸及刚刚装修好的火锅店,卞春舟立刻就不再推辞了。再者说了,共觞小馆也有闻叙叙的一部分呢,人可是出资五万灵石的大股东。 三人各自找好位置埋伏好,只带小贼上门。 然而,一夜安宁,小贼居然学乖了! 卞春舟打开鱼桶的盖子,里面的黑鱼活蹦乱跳的,一尾都没少。 “她不会是觉得事不过三,所以见好就收了?”如果真是如此,卞春舟也只能认了,反正……就当她请小姑娘吃饭吧,虽然这饭量着实是有些惊人。 “也有可能,是她察觉到了我们三人的气息,所以不敢来偷鱼。” “那怎么办?” 卞春舟挠了挠头:“这黑鱼片的销量,仅次于羊肉卷,要是个销路不太好的菜品,我直接撤了就是,这鱼要是撤了,得少好多食客。” 共觞小馆开门营业这才几天啊,撤菜不相当于砸自己招牌嘛,卞春舟也想过在鱼桶上 贴防护符,可他又不是每天都在店里,他的主业还是修行啊,店里的掌柜伙计都是普通人,这防护符一贴,贼和自己人都防住了呢。 “再看两天吧,若是还被偷,我们可以去丹峰问问看,有没有对付妖的丹药。” 也只能如此了,三人等到掌柜的起来上工,这才离开共觞小馆。 一连三日,鱼都安然无恙,卞老板就想偷鱼这事儿L他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这点损失他还算能负担得起,也就很快抛之脑后了。 谁知道,第四天,玛德鱼又没了!那小姑娘甚至还正大光明地躺在鱼桶里睡着了! 这是不是有点太张狂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掌柜的一见到东家过来,那腿肚子到现在还是软的:东家您是不知道啊,这小女娃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放进去的,不仅把鱼都给偷走了,还要叫咱们小馆闹出人命啊!那水都没到头顶了,今日伙计发现时,还以为是死了呢!” “这么恐怖?那小姑娘呢?” “刚找我家婆娘抱出来送去街角的医馆了,她也真是福大命大啊,身子都冰了,索性人还活着,咱们店没闹出命案。” 卞春舟:……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小女孩就是偷鱼贼呢? 可惜了,这话他说出去,别说是掌柜的了,就是跑堂的一众伙计都是不信的。 “你照顾好店里,我去医馆看看。” 到了医馆,卞春舟终于见到了偷鱼的小毛贼,这会儿L正被掌柜老婆喂药呢,不过大概是药汤太苦了,小姑娘喝得眉头紧锁,一脸的不情愿。 “东家,您来了。” 卞春舟一出现,小姑娘呈现出了一种浑身紧绷的状态,她看着年岁实在不大,顶多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麻布衣衫,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养出来的孩子。 所以,到底是不是妖呢? 卞春舟没见过妖,也没有闻到任何异样的气息,他忍不住看了看小姑娘的肚子,那么多鱼都消化到哪里去了? 这么小的孩子,卞春舟也不能真把人送官,最后还是没有点破,只叫掌柜老婆好生照顾着。 “小孩儿L,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不吭声。 掌柜老婆就说:“她好像不会说话,东家您别为难她了,不过她这样,咱是不是要报官呢?” 那天杀的贼人,竟作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这才多大的孩子啊,这要不是当着孩子的面,掌柜老婆非得好好骂上一顿不可。 不会说话?这可难办了。 医馆也不是慈善馆,卞春舟付了药钱,只能先把小姑娘托付给掌柜夫妇,然后就准备回山找朋友想想办法。 没想到,一出门居然碰上了夏瑛师姐。 “师姐,你怎么了?是找到何家大小姐了?” 夏瑛摇了摇头,却在看到掌柜夫人手里牵着的小女孩时,整个愣住了。 修士的记性极好,正好因为太好,她一下就认出来了,这和阿晴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啊,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师姐?师姐你看怎么了?师姐你冷静一点!” 夏瑛眼角都泛红了:“我冷静不了!天杀的野男人,居然连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怎么敢的!”! 第 42 章 好奇 但等到夏瑛的头脑冷静下来,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阿晴身为听鹤山庄的大小姐,如果真的生过孩子,不会一点儿L动静都没有,说这是何乾的女儿L,反倒更有可信度。 而且阿晴年纪只比她大四岁,今年虚岁不过二十四,断断是生不出这么大一个女儿L的。 幸好幸好,不是野男人。 可是这样也不对啊,阿晴的娘亲早就去世了,就算何庄主有了二女儿L,也不该和阿晴长得如此相似啊,说来也奇怪,都说女肖其父,阿晴的模样却跟何乾最多只有两分相似。 难不成,是阿晴的娘亲并未过世? 夏瑛努力回想了一下,但她对听鹤山庄并不十分熟悉,往日里也只跟阿晴打交道,事实上她对何乾何庄主并无好感,只觉得这人太过精明市侩,眼睛里时常藏着她看不懂的算计。 坊间倒是说他很是专情,自从原配夫人过世之后,便不再续娶,只安心教养女儿L长大。但跟阿晴接触久了,夏瑛知道何乾对女儿L也并无太多关心,甚至比不上堂叔对她的教养。 听鹤山庄偌大的产业,何乾也并没有要传给女儿L的意思,甚至也没有招赘的想法,修仙界的修士二十四岁,不过刚刚扬帆起航,但如果是普通人,二十四岁大部分都已经成家立业,特别是有些钱财的人家,十几l岁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了。 夏瑛当然不想好友随随便便嫁人,但何乾的态度却很微妙,这实在不像一个疼爱女儿L的亲爹。 但阿晴让她不要插手听鹤山庄的事,夏瑛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故而也并未妄动。 谁知道她刚拜入雍璐山,阿晴就直接失踪,翻遍了整座阆苑城都找不到,何乾那个老东西还半点儿L不着急,甚至连一点儿L找人的风声都没传出来。 如今倒好,阿晴没找到,找到了一个跟阿晴神似的孩子。 “师弟,这小女孩你从何处找来的?” “实不相瞒,师姐当时你也在现场的。” 夏瑛微微一愣:“难不成……” “没错啊,这小家伙你别看这么丁点儿L,胃口可真不小啊,回回来我这楼,都得吃三大桶鱼,鱼骨头都不吐那种。” 夏瑛更楞了:“多大的桶?” “我有影留石为证,师姐你不信的话,看看就明白了。” 夏瑛当然不信,可事实胜于雄辩,影留石是绝对不会造假的,可普通人类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么多鱼呢? 这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夏瑛忍不住上前用灵气检测了一番,小女孩身上没有任何的妖气。 以她如今炼气八层巅峰的修为,完全看不出眼前的小女孩是人是妖。 她看上去,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啊,告诉姐姐好不好?” 小女孩看着卞春舟时戒备万分,原以为对着夏瑛也是如此,谁知道她眉眼虽是怯生生的,却对夏瑛非常亲近,可她 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她不会说话,师姐你别为难她。” 不会说话?夏瑛看着小女孩清澈透亮到如同稚子般的双眸,忽然心生熟悉,她总觉得这双眼睛她是见过的啊。 她忍不住伸手抱过小女孩:“别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小女孩竟也非常孺慕地任由她抱住,那态度简直是……扭转一百八十度了。 卞春舟:……行叭,臭男人不讨小孩儿L喜欢呗。 夏瑛哄睡了小女孩,本准备将她带回城主府安置起来,可转念想到哪三大桶如同吃面般被吃完的鱼,她心里多少又有些担忧。 修士对于非人的存在,多少都有忌惮,城主府人多眼杂,堂叔又还在闭关,她又不在府中,难保不会有歹人起坏心。 没有妖气,又不似凡人,在夏瑛的认知中,只有一种存在。 ——半妖。 当初雍璐山的师叔祖承微神尊,就是半妖。 ** 闻叙的叠风扇已经初具成果,从最初的单一排列、一起发挥作用,到现在有序排列、逐个叠加生效,按照春舟的话讲,就是每一个小阵法像是什么多米诺骨牌一样,被整齐地规划,当他的灵力撞击第一个阵法时,剩下的小阵法会一个接一个地被灵力撞击生效。 成百上千的阵法叠加的阵法威力,已经远超他使用单个大型阵法的力量,却不再需要那么多摆阵的时间。 而他现在需要改进的方面,一是折风扇是低阶法器,在法器上叠加阵法,非常考验他的绘阵技术,普通的灵扇到底没有折风扇来得顺手,二则是叠风阵如果被中途打断,他就需要再次施加灵力,修士比斗,慢半瞬都足矣动摇胜负,叠风阵再好,也需要他个人的身体力量去配合。 不然再好的攻击手段,都发挥不出一半的威力。 为此,闻叙重新制定了修炼计划,上次宗主来过春峰还送了他一柄初阶灵剑和一个可以抵御金丹期修为的防御法器,说是补送的见面礼,还有一些金鼎阁送来雍璐山的歉礼,多是一些非常实用的东西。 闻叙本不想收,但宗主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金鼎阁的东西拿着就是,不用觉得亏心,卞春舟和陈最那边也一并送了,都不许退回。 既是师门收下的,他们也就拿着了,不过现在闻叙以锻体为主,所以用的还是郑仅师兄送的那把练习剑。 不过最近他调高了剑身的重量,闻叙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强壮了,至少比从前在凡人境时好太多了。 从前为了科举,他也经常锻炼身体,但到底从小亏了底子,每次考完试他多数都是被抬着出来的,并且每回都得病上两天,现在想想,明明才来修仙界没多久,那些时光竟远得好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一样。 不过,报仇不是,他绝不可能让仇人逍遥活到下一世。 还是得加紧修行,闻叙心里告诫自己,必须在五十岁之前拿下金丹,若不然哪怕回去了,他也得郁结于 心。 “想什么呢?苦大仇深的,眉头都能夹死路过的飞鹤了。” 闻叙收了剑:师尊说笑了,弟子打不过路过的灵鹤师兄们。?” 承微神尊蹲在一块被积雪覆盖的山石上:“哦,也对哦,阿叙你好像在炼气七层呆了好久了,为师在你这个年纪……唔,为师不如你。” 闻叙:……师尊又开始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为师在你这个年纪,还未拜入雍璐山呢。”承微神尊想了想,他二十岁的时候在干嘛呢,哦对,他在城里摆摊当假大师,专门骗吃骗喝来着。 不过这种事情,就不用说出来叫小徒儿L知道啦,有损他的完美形象:)。 “师尊是何时来到雍璐山的?”闻叙忍不住有些好奇,听师门传闻,师尊从前好像是半妖,因此有碍修行,为了能够登临仙梯,师尊放弃了体内属于人的血脉,转化成了完全的神龙,自那之后,修为一日千里,如今已是合体神尊。 但那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了,不过至今还有人诟病他师尊当初的选择,叫闻叙说,那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再者,是人是龙,自在心中。 这世上有许多人披了人皮,却忘了自己根本不是人,却还妄自尊大,以为自己可以指点江山,殊不知不过就是井底之蛙。 “什么时候来雍璐山的?不记得了,那都是千年前的事了,为师的师尊,那老东西都飞升成仙了,也不知道他在上面,还有没有灵酒喝啊。” 师尊的师尊,那岂不是师公? “不提他了,提多了为师都怕他下来凑热闹。”承微神尊随意地摆了摆手,“小徒儿L,你身上……你最近去哪儿L了?” 闻叙一愣,他身上怎么了? “徒儿L最近一直待在雍璐山,除了下山去参加朋友新店的开业。” “新店?就是那个好吃的火锅店?” 闻叙:“……对。” “这就奇怪了,阆苑城什么时候……”承微神尊支着脑袋,忽然双手一拍,然后掐了个法诀落在闻叙身上,“阿叙徒儿L,今日你会下山的,对吧?” 闻叙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多出来的环佩:“下山去共觞小馆?” “对,为师也想下山看看热闹,阿叙一定会成全为师这点儿L小愿望的,对不对?” 闻叙:“……对。” 虽然不知道师尊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但应该没有危害,既是师命,他自然得下山,而且他也想知道,共觞小馆里到底有什么,能让师尊都如此在意。 会不会是那个偷鱼小贼呢? 闻叙做完今日的功课,先去找了陈最,得知对方今日没空,他就独自下山了。 说起来因为他装瞎的缘故,朋友们都极少让他单独出门,就是守山门的弟子得知他要单独出门,还会特意叮嘱他路上小心。 “哎呀,阿叙你在门中,似乎人缘颇好呢。” 闻叙刚刚到山脚下,师尊的声音忽然响在了他的脑海中:“师尊?” “对呀对呀,正是为师啊,快些快些,为师好久都没去阆苑城了,阿叙能给为师买点儿L灵酒吗?” 闻叙:……所以,灵酒才是主要目的吧。! 第 43 章 变小 阆苑城占地面积极大,城中约有一百万长居人口,这个数目可能在现代都市不值一提,但在古代,已经是人口大城了,而像阆苑城这样的城池,衡泽大陆起码有上百个之多。 当然大城市一般都是围绕大宗门而建,阆苑城之外,还有兮山城、白固城等等,但因为距离有些远,以闻叙如今炼气七层的修为,三年内基本没机会去的。 “小徒儿,你可知道为何修仙界没有皇权统治吗?” “因为修士。” 闻叙来自皇权统治的凡人境,来了修仙界后,当然会惊愕于“小国寡民”的城池化管理,在当时的他看来,天子受命于天、国不可一日无君,衡泽大陆却能够做到“无君自治”,症结自然是在“修士”身上。 修士以天地灵气为己用,能健体魄、增寿数、强自身,试想一下,如果一个国家的皇帝能够寿命永驻,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人是会变的,史书上多少年轻时励精图治的明君,晚年变得昏庸无道、听不进任何逆耳的忠言。 “没错,就是因为修士太长寿了,曾经衡泽大陆是有皇权的,但天道之下有制衡,若修士为君,则不能修行,没有人例外。” “那为什么,一城的城主却可以?” 承微神尊莞尔:“你怎么知道,他们做城主对修为没有妨碍呢?” “居然有吗?” “有吧,但听说很轻微,而且无论是哪一城的城主,只要还想修为精进,都不会太过插手城中俗务。” 闻叙恍然:“原来如此,所以修仙界皇权消失,是因为为君者更想要长寿飞升吗?” “对呀,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当时修仙界的几个国君,都有非常不错的修行天赋,其后代也多为修士,你知道瀚海随家吗?他家从前就是皇族哦。” 闻叙:“……不知道。” “所以啊,为师今天突然想起来,阿叙你天生帝皇命格,如今踏入修行,怕是再做不得那人间的帝皇了,会觉得可惜吗?” 闻叙摇了摇头,对此他非常坦然:“师尊,徒儿也是俗人。”所以,哪怕可以选,他或许也会选择入道,而非做什么帝皇。 更何况,他从来都没得选。 而且,做帝皇哪能光靠命格啊,自他被丢弃在乞丐堆里后,就不会再有人期盼他成为天下共主,而以他现在的性格,也不愿意对天下百姓负责。 所谓帝皇命格,如果不是师尊,他或许一辈子到死都不会知道。 “就是,做皇帝哪有做修士爽快啊~” 师徒叙话间,终于来到了共觞小馆,刚好是晚间的饭点,宾客盈门啊,门外甚至还有不少外送跑腿的小厮,还没走进去,火锅的香气就飘了过来。 可惜了,一缕神识吃不了火锅,承微神尊有些可惜地暗叹了一句。 闻叙穿着雍璐山弟子袍,在阆苑城,百姓可以不认得城主,但绝不会认不出雍璐山的标志,所以 哪怕他是个瞎子,也没人敢对他有半分的不尊。 闻仙长?_[(,快里边请,您是来找东家的吗?” “他也在?” 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忙引着人上楼:“在的在的,今日出了些事,还有另一个夏仙长也在,所幸没出人命,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人命?出什么事了?” 闻叙感知了一下店内的气氛,不像是出过事的样子啊。 “没出什么大事,就是……店里的黑鱼又被偷了,那混贼竟还丧心病狂,虏了个小女孩丢在鱼桶里,好在这孩子福大命大,没出大事。” 闻叙一愣,这么说,偷鱼贼抓住了?如此是好事啊。 于是他到了门口,刚要敲门进去,卞春舟却神色慌张地冲了出来,好悬没直接撞了个正着。 “没撞着你吧,闻叙叙,你怎么来了?” “我又不是纸糊的。”闻叙抿了抿唇,“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如此惊慌?” “哦对,我得去请玄医!你先进去,夏瑛师姐在里面。” 说完,卞春舟就匆匆下楼,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楼梯里。 闻叙推门进去,便感知到夏瑛正用灵力温养着怀里的小女孩,见他进来,灵力也并未中断,只开口道:“小师叔祖,您来了。” 承微神尊:哎嘿,差点儿以为是叫我呢!说起来,这小女孩……不太妙啊。 “这孩子……” 夏瑛便简述了一遍,却原来在哄睡了小女孩后,两人决定先将小女孩委托给掌柜夫妇照看,谁知道一转身的功夫,原本身量能到卞春舟腰间的女孩,一下竟短了五六公分。 这也太离奇了!逆生长啊?! 某不科学探案小学生空降修仙界?!修士的五感敏锐,不至于连这点儿变化都看不出来,而且他们两个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没有眼花吧,师姐?” 夏瑛也感觉到了小女孩体内急速锐减的生机:“没有,你快去请灵医,我来看护她!” 如此,才有了刚才门口的那一幕。 闻叙闻言,也是惊愕不已,这世上居然还有逆生长的人吗? “有的哦,但阿叙你眼力不行,也不对,你装瞎来着。”脑海里终于传来了师尊的声音,闻叙的心神定了定,刚想发问,就被师尊堵住了话头。 “这孩子,她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不知道是不是闻叙的错觉,总觉得师尊此时此刻的声音带着一些怜悯:“可惜,为师也救不了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闻叙不免惊愕:“师尊竟也救不了她吗?” “没办法,为师当年也是如此,你师公那老头子当初都渡劫期了,还不是束手无策,所以啊……” 闻叙惊得都睁开了眼睛,隔着缎带,他见到了夏瑛怀里满面痛苦的小女孩。 她是……半妖吗? “我来帮你,夏瑛师姐。”说着,闻叙便调动灵力支援夏瑛,至少 ,得支持到春舟把玄医请来。 夏瑛感激地点了点头?[(,心里的心却是一沉再沉,她是修士,绝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而且这女孩在不停地变小,或许……她就是阿晴! 所以,听鹤山庄才不敢声张,所以她动用了城主府的力量,也找不到阿晴。不是因为阿晴已经离开了阆苑城,而是—— “阿晴,是你,对不对?” 怀里的女孩竟好似听清了一般,挣扎着睁开眼睛,可惜她还没看清楚眼前的人,就又陷入了“退化”的痛苦之中。 不够!不够! 她好想吃鱼啊,她想吃鱼! 卞春舟请的玄医总算是姗姗来迟,这位玄医中年模样,筑基修为,一看就比某个假灵医靠谱一万倍,他一进来看到小女孩,就知道自己这趟怕是挣不着什么灵石了。 “……是半妖,对不对?”夏瑛哑着嗓子说。 中年玄医点了点头:“解铃还须系铃人,半妖注定要跨过这道坎,谁也不会例外。”哪怕是雍璐山上那位神尊,也是如此。 所谓半妖,就是人与妖修生下的后代。 但事实上,半妖诞生的几率很低,甚至可以说是极低,一般来讲,妖修得天独厚,血脉纯正,就算是与人修结合,一是子嗣艰难,二来妖血比人血要霸道许多,除非与妖修结合的人类祖上有特殊血脉,一般来说,都是生下妖的几率高一些。 当然,也有强大的人修与弱小的妖修结合,这样大有几率会生下纯正的人类。 而半妖则是体内有一半妖族的血脉、一半人族的血脉,两者势均力敌、不分伯仲。也正是如此,半妖并不带任何的妖气,甚至在真正作出“物种”选择之前,都不会有任何的妖气,并且会如同普通人一样地长大。 “但她这种情况,很不对劲。” 夏瑛急迫道:“什么?” “一般半妖退化,绝不会这么快,她应该是被人为干预了,你且让我仔细诊一下脉。”灵医诊脉,用的是灵力,小女孩体内气息纷杂,他探了许久,也没摸到任何的异常。 但作为一个行医几十年的老玄医,他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宜早不宜迟,你们若是知晓她的身份,可以找找她的家人,或许可以给她一些帮助。” 夏瑛当机立断:“走,去听鹤山庄!” 今日,她哪怕是踏平了听鹤山庄,都得从何乾的嘴里挖出真相来。她与阿晴相交数十年,竟从来不知—— “要不,咱们跟过去?” 卞春舟也是头一次见到半妖,乖乖,这阵仗也太吓人了。 闻叙点了点头,他现在大概猜到,师尊为什么要撺掇他下山了,应该是在他身上感知到了半妖的气息。 送走灵医,两人跟上夏瑛的步伐,赶往听鹤山庄。 幸好来过一次,卞春舟还记得去的路,只是他们到的时候:“师姐这么生猛吗?直接给人院墙都轰了?” 闻叙却闻到了风中异样的气息:“不对劲,春舟,提起心神。” 卞春舟非常相信自己的朋友,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将身上常备的符箓捏在了手中。 “来了——” 闻叙只觉得扑面迎来的风里卷着一股十足的恶意,几乎是迎面而来的瞬间,他取出袖中的灵扇,毫不犹豫地扇了出去。! 第 44 章 残忍 听鹤山庄传到何乾手中,刚好是第四代。 何家并非修行世家,发家致富靠的是何家先祖曾经舍命救过一位修士的家眷,修士感恩送出大笔灵石,这就是何家的发家之本。 如今积累到何乾这一代,听鹤山庄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家,但哪怕再富庶,也还是普通人家,与修士隔着天堑。 何乾打小就想要修行,他想当修士,简直想疯了。 他甚至做梦,都梦到自己觉醒灵根、拜入雍璐山、成为一方大能,可这般的美梦,终止在他十八岁那年。 他如同他的父辈一样,没有灵根,无法修行,只能做一辈子庸庸碌碌的富家翁,而更令他嫉妒的是,旁系有一个替他家刷马的小子,觉醒了五灵根。 哪怕他知道,五灵根在修士之中天赋算是奇差无比,或许一辈子最高也就只能当个筑基修士,但他还是嫉妒,凭什么!凭什么这条灵根没有长在他身上,而是长在一个低贱旁支的身上! 何乾不甘心,他汲汲营营,妄图以财富撬开修士的大门,但……不是他不够有钱,而是他甚至连修士的门开在哪里都找不到! 凡人望仙门,那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何乾也曾想过认命,可他认不下去,他做不到像他爹一样过完这一生,他想要腾云驾雾、翻云覆雨,钱财有什么用?他想要长寿、容颜永驻,成为人上人! 抱着这样的心态,何乾开始走向了歧路。 钱终究还是好东西,正道的修士不给他开门,他就找歪门邪道,或许是天怜见他,还真给他找到了一条……可行之路。 何乾看着是个精明世故的生意人,但实质上来说,他更像是一个对修行求而不得的疯子! 二十三岁那年,他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姑娘,非卿不娶,老庄主当然拗不过他,只能给两人办了仪式,并且还请了修士祝颂。 婚后没多久,何乾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并为其取名何芹晴。 老庄主夫妇见儿子终于收心,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没过多久,就病逝了。何乾挑起了听鹤山庄的重担,他也确实很有经营手段,在他的手上,听鹤山庄的规模扩大了两倍不止。 但大概是生意得意,他的妻子在女儿三岁时出意外死了。 在那之后,他就没有续娶,外头人都夸他痴情,但其实只有何乾自己知道,女人只会影响他走仙路的速度,如果不是为了生下这个半妖女儿,他根本不会娶亲生子。 对,没错,谁也不知道,他当初排除万难迎娶的爱妻,是一只低阶的小妖。 他救下了她,叫她倾心,又使计用高价买来的“仙法”叫她诞下孩子。 因为不是修士,何乾并不知道如何分辨半妖,女儿何芹晴一天天长大,跟凡人没有任何区别,他甚至还偷偷花了大价钱请人给女儿测过灵根,但依旧测不出来。 他内心焦灼,又生怕自己多年算计落空,便一直提心吊胆。 直到今年的年初,何乾终于等到了半妖的过渡期。 说是过渡期?_[(,在妖界又被称为分化期,半妖不容于世,所以在半妖成年之时,必须选择成人或者成妖,如果做妖,就必须回归母族,因为妖修有自己独特的传承法门,但如果选择做人,半妖体内的妖血最后会凝结成一条灵根,且是百分百会凝成灵根。 换句话说,半妖看似不受老天爷待见,但某种程度上,又是天之骄子。 教他“仙法”的恩人告诉他,只要在半妖分化期退化到“卵生状态”时,由有血缘的直系亲属吞食消化,亲属就能得到半妖选择成人长出来的灵根。 这种方法,当然邪得很,也闻所未闻,但何乾觉得可以一试,或者说,他别无他法,一个女儿而已,他自问也赔得起。 而现在,女儿半妖的分化终于开始了。 何乾欣喜若狂,他以为自己等待许久的仙路终于向他敞开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半妖的分化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漫长。 也比他想象的要困难许多,最初只需要大量补元气的药材,但很快普通药材就不够了,需要灵气,需要灵丹妙药。 可很快,那些普通的低阶丹丸也不管用了,并且女儿身上出现在了快速衰退的现状。 他心急如焚,甚至想过找灵医或者修士看看,但最后他还是按捺下来了。 不过好在,很快女儿的情况开始好转,人也清醒了过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完了九十九步时,女儿知道了他的算计。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比如他担心女儿会亲近母亲,继而选择化妖,所以提前将小妖清理掉了,当然他也厌恶妖类,能忍三年已经是极限,比如他这些年精心教养女儿长大,整个山庄的资源都倾斜在女儿身上。 但他没想到,他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这只养不熟的半妖还是不愿意化人! 这他如何能忍得! 他一气之下,将之软禁起来,准备等她直接退化成卵,将之服用,却没想到半妖天生狡猾,竟然在一个深夜逃脱了去!幸好他提前取走了她身上的那些符箓法器,否则要是惊动了城主的侄女夏瑛,他的打算就真要落空了! 但何乾知道,夏瑛和女儿的关系非常好,私奔这个理由搪塞不了太久,所以在将人哄走后,他立刻拿出了“仙长”送的灵符,他得尽快找到女儿。 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何乾是个聪明的生意人,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对修行过于疯魔执着,他一定不会在此刻召唤邪修,可在欲.望上头的时候,人是无法冷静理智思考的。 他跪在邪修留下的阵法之上,虔诚得像是乞求神明赐福的信徒。 然而,邪修不会怜悯他,他只会将何乾敲髓吸骨,毕竟邪修从来不会善良到去回应信众的愿望。 “求您,求您一定要找到她!” 被召唤而来的邪修裹着一身黑色的斗篷,斗篷的帽子很大,只露出他瘦削的下巴,但仅仅如此,他身上的 气息也邪恶无比。 “雍璐山下啊,你倒是很会找地方住,我记得你以前住得还要远一些了。” 邪修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任凭是谁看了,都不会相信他是正派人,可何乾却能眼睛都不眨地喊仙长,甚至语气虔诚,哪怕是邪修听了都会高兴那种。 “仙长,求您,只要您能帮我找回女儿,我愿意奉上听鹤山庄所有的财富!” 邪修却发出了桀桀的笑声:“你的财富?” “对,这个山庄都可以送给您!” 邪修笑得更加开心了:“可它,本来就该是我的,不是吗?” 何乾一愣,然后等他抬头,邪修头上的斗篷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下来,一张惨白且熟悉的脸撞入了他的脑子,霎时间,惊恐和害怕席卷了何乾的全身:“你——” “夫君何故这般看着我?是不喜欢我这张脸吗?”邪修故意掐尖了声音,脸上满是恶意,“还是惊喜于我没有死啊?” 何乾吓得往外跑,然而—— 他刚要动作,就被一股强劲的吸力拽了回去,他再一撇头,那张阴魂不散的面孔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啊啊啊啊——” “再叫,就杀了你。” 何乾瞬间就闭上了嘴巴,他捂住嘴,眼睛里的惊恐却争前恐后地流了出来。 何乾吓哭了,他太害怕死亡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女儿是你生的吧?”邪修高兴地娇笑起来,“夫君真是太会说笑了,不过这次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及时通知我,我还真不知道女儿真的是半妖呢。” 何乾闻言,已是目眦欲裂,他完全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你说谎!孩子是我亲手接生的,怎么可能——” “法术啊,夫君你可真笨,你是凡人,如果不是我真心假死,就凭你,也能杀死一只妖吗?” 屈辱,灭顶的屈辱让何乾双目充血,可哪怕他恨得要死,他依旧没有办法挣扎。 不入修行,皆是蝼蚁。 上苍为何对他如此残忍!他要的并不多,为何宁可给一个马夫,也不愿意成全他! “好了,你现在可以去死了。” 邪修如同恶魔般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多谢你啊,夫君。” 一瞬间,何乾只觉得灵魂都震颤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怕是真的要活不成了。没想到他算计一生,竟…… “啧,雍璐山下就是不好,竟然来得这么快!”邪修说完,微微勾唇,“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夏瑛带着阿晴赶到听鹤山庄,就发现了山庄内邪修的气息。 她暗道不好,只来得及给堂叔发了传讯符,就被邪修的力量拉进了山庄内,根本没来得及留讯给闻叙和卞春舟。 她心里一突,心中暗暗祈祷两人不要跟过来,但很明显,她的愿望落空了。 “三个炼气期?倒是好胆量!” 夏瑛抱紧怀里的阿晴,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何乾,厉声道:“邪孽,胆敢来我阆苑城作祟!” 此时,闻叙和卞春舟刚好解了杀招,冲进了听鹤山庄内。 看到两人身上的弟子袍,邪修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原来是雍璐山的新弟子啊,看来我很好运呢,能让大宗门吃个憋,我沈娘子的名声,怎么的也能在大陆上响亮三分了!”! 第 45 章 斗法 要知道,大宗门能够亘古长青、屹立不倒,凭的就是一代又一代青年才俊。 虽然杀几个才愣头青的新弟子不至于让雍璐山伤筋动骨,但这三个都是雍璐山内门弟子,邪修的眼睛尖的得,这会儿已经想好如何杀之继而扬名大陆了。 她可不怕得罪雍璐山,邪修就算什么都不做,在正道看来也罪该万死,既然如此,她当然要做这天底下最恶毒的行径! 不如,就拘了魂魄做傀儡,然后把肉身肢解做成皮影娃娃挂在听鹤山庄门口好了,反正她也不可能再来这什么阆苑城了。 有这半妖女儿在,她修为何愁不大涨! 夏瑛眼神暗了暗,她从怀里取出堂叔给她的护身法器护住阿晴,然后抽出了自己的照灼剑,直接原地开大。 没错,夏瑛是个剑修,并且还是个修火攻的剑修。 换句话说,她的功法天克邪修,就只比传闻中的雷灵根差一筹。 可哪怕差一筹,天克就天克! 卞春舟见夏瑛直接生猛地开大,他武技一般,但他符多啊,立刻便喊道:“师姐,我帮你掠阵!” 换句话说,就是见缝插针、勉强当个机会主义的符修刺客! 两人虽未配合过,但夏瑛主攻,倒也有点默契。 “阿叙不去帮忙吗?不过筑基巅峰的邪修,凭你们三只小猫,确实不太行。”筑基巅峰在炼气期看来,是山一般强大的敌人,但在承微神尊眼里,哪怕他此刻只有一缕神识,照样可以一招秒了,“怎么样,需要为师出手帮忙吗?” 筑基巅峰啊,比碧玉楼那个邪修楼主还要强一些,难怪刚刚在庄外,他就感觉到了极为强烈的恶意。 “妖不是天生的修士吗?怎么也会去当邪修?” 承微神尊轻哼一声:“这你可问对龙了,我们妖族呢,虽然是天生的修士,天赋却也跟人修一般,也分三六九等,有神兽血脉的最强、王族血脉次之,比如凤凰啊龙族啊麒麟啊,天生修行就快人一等,哪怕血脉残存只有一丝,也比普通的妖强。” “然后在这之下,就需看悟性天赋如何了,就跟人修没有任何不同。” 闻叙立刻明白了,人与妖其实本质上来讲,没有任何不同,一旦被欲.望主宰,就会踏入歧途,所谓的妖族邪修,恐怕就是因为修行进度太慢,所以想要走捷径。 闻叙的眼神暗了暗,幸好他的天赋还算不错,要不然…… “师尊,我想试试。” 自入修行以来,除了入门山考那次与李子申小队发生冲突动了手,闻叙还没有真正地对敌过,碧玉楼那次不算,那次他顶多就是摔了玉简而已。 “哇,那就试试。” 明明前一个字语气还相当俏皮,后一句话就严肃凛然起来了,“但是阿叙,你得记住,修士与人对敌,不论敌人是谁,都需赌上生死!” 这里可不是太平的雍璐山上,他承微的徒儿可以战败,但绝不能懦弱胆怯 !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还修什么仙!回凡人境当皇帝小儿不好吗? 所以,除非你们濒死,为师绝不会出手。 ⑦想看小狐昔里写的《我在修仙界装瞎》第 45 章 斗法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修士嘛,哪有不受伤的,哪怕是他承微的徒儿,也不可能永远待在雍璐山的温室里。既然如此,不如及早叫这三个小家伙吃点苦头。 炼气期就敢对上筑基巅峰了,勇气倒是可佳。 “即便如此,你也想试试吗?”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濒死,师尊就会出手,那没问题了,闻叙实质上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从小到大都在赌命,这一次有师尊兜底,既然不会死,那就全部赌上! “是,多谢师尊成全。” 承微神尊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闻叙,那就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修士究竟是如何斗法的!” 用灵力感知,哪有亲眼所见来得客观直接,他的徒儿可以装瞎,但不能真瞎! 两师徒在脑内聊天,不过几乎呼吸的瞬间,场内夏瑛和卞春舟的联手已经迅速变得吃力起来,倒不是两人配合得不好,而是炼气期跨阶打筑基巅峰,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师弟,你怎么样?” 卞春舟相较于夏瑛,状态还要差一筹,刚才他吃了一击邪修的掌风,此刻胸口真的疼得厉害!娘的,这毒邪修打人真疼啊,要命了,比碧玉楼那个更疼。 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在师姐面前喊疼:“不疼,没事。” 夏瑛却是目眦欲裂:“师弟,小心!” 来不及了,怎么办?卞师弟都是为了她才来听鹤山庄的,如若—— 同时,卞春舟也感觉到了邪修的攻击,他身上的低阶符箓对上邪修就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此刻难道只能祭出师尊给他的保命符了吗? 说起来,这保命符还是上次在碧玉楼遇险之后,师尊特意为他绘制的。 原本他还不想那么快—— “诶,闻叙叙,你……” “少说废话!” 闻叙硬接了一击杀招,虽然这邪修并未用全力,他也用灵扇上的阵法之力卸了一部分攻击力,但那种被阴森诡谲力量集中的感觉,还是让他的五脏六腑都颠簸了起来。 好强! “呀,好生俊俏的小郎君啊,这奴家可就不舍得糟践好东西了。” 卞春舟简直比闻叙还要愤怒:“你个老巫婆!我跟你拼了!”士可杀不可辱,闻叙叙的贞操,由他来守护! 卞春舟走的是符修传统路子,即修炼一些体术配合符箓使用,攻防兼备、灵活作战,加上他水中火的特殊攻击法门,如果出其不意,甚至能够跟陈最一较高下。 但邪修不是陈最,她会的术法多数阴毒险恶,最擅长的是消解正派修士的灵力、以邪法杀人。 加上巨大的修为差,水中火很强,但没有强到能重伤邪修的地步。 闻叙心下定了定心,不能硬拼,师尊不会出手,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够人 家一盘菜,所以得找准弱点。 所以,这个邪修的弱点,在哪里? ?想看小狐昔里写的《我在修仙界装瞎》第 45 章 斗法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闻叙手下不停地放阵,他的储物戒里堆了不少基础灵扇,这些扇面上都绘制了阵法,有些厉害些,有些普通点,都是他这段时间摸索的试验品,这会儿他根本没来得及细看,一把接一把不要钱地往外丢,活似当符箓在用,为的就是谋取一线破绽! 沈娘子也没想到,这三个小鬼竟如此难缠,再拖下去,怕是要惊动城中的修士了。 不行,必须速战速决,她得尽快吸收了地上的半妖! 夏瑛看到邪修的眼神,就立刻懂了,她立刻操纵照灼剑刺过去,如同烈日般的火焰直冲邪修后背,而她自己则迅速掐动剑诀,以此试图拖住邪修的脚步。 同时,卞春舟手中符箓翻飞,他曾经尝试过,如果用火蒸腾水,水蒸气的力量可以让攻击性成倍地增加,但与此同时,他体内的水火平衡也会被瞬间打破,但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希望陈最最赶紧带着援军过来! 玛德,好疼! 卞春舟咽下喉间的腥甜,符箓之力自他手中奔涌而出,而正是这时,闻叙察觉到了,是邪修的肚子,她下意识微微避开了一瞬! 不管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普通的基础灵扇肯定不行,闻叙当即取出了折风扇,炼器峰的郑仅师兄说过,这把折扇如果能够好好使用,用到金丹巅峰不成问题,那么理论上来讲,只要折风扇积蓄足够多的风能,就可以发挥出远超他修为的攻击性! 一瞬间,闻叙点亮了上面所有叠加的阵法,折风扇本就自带属性,它可以吸收方圆一里内所有的风能,阵法开启的瞬间,折风扇就在瞬间被冲满了风力! 而自从折风扇被闻叙滴血认主后,他就完全可以随心使用,正在夏瑛即将力竭倒地之时,闻叙终于找准了机会:“春舟,让开!” 卞春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后仰,随后一股强劲的阵法之力裹挟着强风直冲邪修的腹部而去! “砰——” 击中了吗? 三个人都倒在地上,但都在一瞬间抬头,试图从狂乱猛烈的强风之下看到邪修现在的状态。 但……看不清。 “阿叙,想法挺好,但……差了点准头呢。” 师尊的声音响在他耳边,闻叙就知道,自己失败了。 但如今的情形,哪里容得他去反思刚才到底失误在哪里,闻叙忍着疼痛后退数米,只看看避过邪修的反击。 “闻叙叙,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方才那一击,确实打中了邪修沈娘子,但可惜的是,打偏了,虽叫她受了些伤,但跟他们三人相比较起来,只能说是轻伤中的轻伤。 再者,邪修修行不靠自身,靠的是吞噬他人的力量,她现在受了伤,自然就要找补回来!刚好,三个炼气期虽然少了些,但勉强也能填补她刚才损耗的修为。 狂风散去,沈娘子身上邪气大盛:“小郎君生得俊秀,可惜脾性烈 了些,奴家不喜欢你了。” 闻叙吐出一口血沫:“我没事。” 三人勉强都爬了起来,也及时吃了补气丹和回血丹,但……阿晴的情况快要支撑不住了!夏瑛心中心急如焚,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漫长,原来没有了长辈的帮忙,她引以为傲的天赋和修为如此不堪一击! 但今日,此时此地,她绝不可能退缩半分! “我们这样车轮战,不行。” “她到底什么修为啊,这么猛?”卞春舟一口吞了半瓶丹丸,胸口却依旧疼得厉害。 “筑基巅峰。” 闻叙脑子疯狂地工作着,他在想刚才他到底哪里失误了,是阵法还是折扇,还是他的…… “小郎君好眼力,那奴家就第一个送你上黄泉吧。” 三个雍璐山弟子里面,那女娃娃的剑最克她,那拿符箓的小子稍微有些邪门,但若说叫沈娘子最戒备的,却是这蒙着眼睛的小子。 邪修大部分都很有警惕心,毕竟正道修士见之诛杀,躲藏的能力远胜打斗的力量。沈娘子虽没有探查到其他的修士靠近,但—— 速战速决,她不能再多作逗留了。 该拿出些看家本事了,她在空中随手一伸,手中凭空出现在了一面拨浪鼓,这拨浪鼓足有半人高,浑身缠绕着不祥的气息,甚至在它出现在的瞬间,三人耳边同时出现在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仔细去看,那拨浪鼓垂下来的两个弹丸,竟是两颗人头,面目栩栩如生,一哭一喜,看着着实教人毛骨悚然。 “师弟,别看!那是悲喜邪鼓!” “什么?” 夏瑛紧了紧手中的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听闻这鼓专门攻击修士的情绪,它可以唤起任何修士心中最意难平、最悲伤、最痛恨的回忆,一旦被击中,修士将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咚——”一声沉闷的鼓声乍然响起,哪怕用灵力捂住了耳朵,也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人活在世上,哪有一直顺风顺水之人,哪怕是夏瑛,也有痛苦不想记起的过往,更何况是闻叙了,他少年之前,基本每一天都在艰难求生。 “这么厉害?” 卞春舟忍不住惊叹一声,然后就发现—— “师姐?闻叙叙?你们怎么了?” 卞春舟惊恐地转向两边,然后……他麻爪了,不是吧?这邪修这么邪的吗? 他惊恐的同时,沈娘子也惊愕了:“你怎么会没事?” 她可以非常确信,自己的悲面鼓起作用了,怎么可能—— “不过也没关系,一个炼气七层的小子,你要是敢躲,我就直接杀了你的两个同门,如何?” 卞春舟的心情,简直是日了狗了,要不是打不过,他今天高低得—— “老巫婆,来呀,你当我怕你啊!” 说着,他便直接取出师尊送他的符箓,此时此刻他要是再不舍得,就要带进坟墓里了。闻叙叙上次为了救他和 陈最最,用了神龙送的护身符,这一次—— 咦?他刚刚悄悄往人手里塞符的时候,好像被人挠了挠掌心。 不确定,再试试。 确定了!闻叙叙他骗人!卞春舟立刻悟了,老铁你在此处等着,他这就去把那老巫婆骗过来!不就是当脸T,不行也得行! 无脑冲了。 分明是打得人命关天的时刻,卞春舟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他甚至连身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干它丫的! 沈娘子最讨厌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不仅天赋好,还一个比一个难杀,不过才炼气期而已,就这么难缠,果然她最讨厌天才了。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些人,天生就会发光呢!凭什么啊! 没关系,只要都杀光就好了。 “受死吧!” 沈娘子谅这小子也不敢跑,然而……方才冲得那么猛,这会儿居然直接躲到了后面,那速度快得,她心中立刻暗道不好,但—— 不可能,她的悲喜邪鼓是不会出问题的。 沈娘子决定先杀了被悲鼓控制住的两个人,她随手挥起一道邪气,这是她的拿手好戏,这邪气沾着尸毒,只要一丁点,就足矣叫炼气期修士毙命。 卞春舟看她动手,心绪提得老高,他想都未想,就直接冲回了过去,邪修果然害怕他背后放毒手,另一只手迫不得已腾出来应付他。 正是此时,邪修的两只手都举了起来。 闻叙心想,便是此时了! 他想来想去,刚才那一击不中,除了他的能力,那就是距离问题了。刚才还是离得太远了,那么远,邪修又不是木桩,他没办法预判邪修的动作,但没关系,只要离得够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转折只出现在瞬间,闻叙脑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想,他凭借着自己的肌肉本能,驱动灵力,用出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将手中的折风扇直接插向了邪修的丹田! 应该不是肚子,是丹田! 闻叙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自己或许都没想到,他居然可以这么快! 刺中了—— 闻叙心跳飞快,然而邪修的动作也极快,她迅速抽身后退,折风扇只刺入了三寸有余,这个力道—— “噗嗤——”一声,闻叙抓着滴血的折风抬头看去,却见夏瑛提剑,直接刺中了邪修的心脏。 “你们——” 卞春舟心想好家伙啊,看似厉害无比,谁知道这伤害一个都没控住,邪修你不行啊! “怎么可能?” 夏瑛捂着手,刚才她虽是刺中了邪修,但也受了邪修一掌,此刻握剑的手恐怕已经寸寸断裂了,但哪怕如此,她也不露半分疼痛:“怎么不可能!我既然知道悲喜邪鼓,怎么可能还会受其驱使!” 实话是,堂叔在她识海下过一层封禁,防的就是邪修的这种阴诡手段,至于两位师弟为何也不受其影响,她就不得而知了。 鲜血顺着指尖从剑尖流下来,夏瑛几乎已经完全脱力,她挡在阿晴的面前,眼前的邪修已经出现了层层重影。 “师姐,你还好吧?” 闻叙和卞春舟及时赶到夏瑛的身边,但实际上来说,三个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能卞春舟稍微好一些,因为刚才他趁着老巫婆被刺,服用了另外半瓶回血丹。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发不出大招了。 怎么办?陈最最你腿怎么这么短!救命啊!快来人呐!随便来个筑基修士都行啊,卞春舟能感觉到,刚才闻叙叙和夏瑛师姐的合击,至少打掉了邪修40%的血量! 好消息是,重伤了,但坏消息是,还有60%! 这血也太厚了,难不成真得等死了?他们好像—— “她要跑!” 沈娘子确实要跑,这三个炼气期太邪门,不过没关系,只要服用了半妖的元气,不仅是她从前受的伤,这一次的伤也能一起愈合,到时候—— “不能让她抢走阿晴!” 夏瑛回身护住已经快要退化成婴孩的好友,闻叙和卞春舟咬了咬牙,决定再拼一轮!就这么认命,可不是他们的作风! 打到这种程度,闻叙已经完全忘记了师尊的存在,除了护身玉简,他所有能用的本事招式都用了出来,身上不同程度的全是伤,哪怕是被追赶跌落悬崖,他也没这么凄惨的。 当然,卞春舟也是如此,他向来乐观,此刻也完全笑不出来了。 好累啊,感觉真的药丸了。 卞春舟和闻叙同时被邪气戳中,就在一股冰凉的邪气即将冲入两人体内之时,一股悍然中正的力量降临,蛮横地驱散了庄内所有逸散的邪气。 “徒儿,你这样子,着实有些惨呐。” 闻叙喘着粗气,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倒是卞春舟瞪大了眼睛,他他他他他他他—— 他忍不住挣扎着看向好友,只看到好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卞春舟努力辨认了一下,终于认出了那三个字是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卞春舟的脑子有些混沌,难不成神龙霸霸一直都在?闻叙叙也一直知道? 卞春舟只觉得脑子一团浆糊,最后意识昏沉前,他好像听到了陈最最的声音。算了,管它呢,神龙都在,他还能死不成。 睡了,勿扰。 承微神尊看着一齐昏死过去的徒儿和徒儿好友,顺手塞了两道灵力过去。 而邪修沈娘子呢,她在感知到强大修士降临的瞬间,就直接逃之夭夭了,什么半妖女儿,她哪还敢肖想啊,在命面前,什么都是次要的。 “这是急着去哪儿啊?打了本尊的徒儿,还想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不把我承微放在眼里了?” 承微?神尊?完了! 沈娘子原本有金丹修为,但十年前因受伤修为倒退,故而才一直东躲西藏,原本她收到听鹤山庄的传召,还以为是时来运转,却没想到—— 竟是穷途末路。 早知如此,她就该知足当一只小妖,或许那样她还会更加幸福一些。 “神尊……饶命。” “饶命?就不了吧。”哪怕只是一缕神识,承微神尊随手一拂,便直接将沈娘子绞杀,当然其魂魄还在,留待之后送去刑罚堂拷问。 他可还没忘记,地上还有只即将进入分化晚期的半妖呢。 沈娘子虽是妖,却是兔妖,而地上的……! 第 46 章 生了 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这只半妖体内流着一半鲛人的血。 “鲛人啊,这可就难办了。” 妖族之中,飞禽走兽、花鸟虫鱼,样样皆可成妖,但若说最排外的妖族,那必然是海中鲛人了。 鲛人从前生活在瀚海深处,容貌姝丽、性情柔和,是非常善歌的种族。但后来有心怀不轨的人修大肆捕杀鲛人,鲛人立刻露出了凶残的深海霸主实力,不仅上岸建立了鲛人城池,更是禁止人修进入鲛人城。 换句话说,鲛人绝对是最厌恶人修的妖族,没有之一。 说起来,承微神尊是去过鲛人海城的,那座城池一半建立在海水之中,一半露出水面,风光相当瑰丽独特,可惜鲛人海城只欢迎妖族修士。 如果让鲛人知道,有一只半妖鲛人被邪修差点吞噬,那群半人半鱼怕是又要跳起来搅风搅雨了吧,别说,承微神尊摸了摸下巴,他还蛮期待的咧。 修仙界的邪修,是时候应该感受一下深海霸主的迷人魅力了。 当然前提是,地上的小半妖会选择化妖,并且化妖成功。 但话又说回来了,你们鲛人说好的厌恶人类呢?怎么半妖都搞出来了? “师叔祖,求您,救救她!” 夏瑛怀里抱着已经退化成一颗海蓝色蛋的阿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很难相信一起长大的友人居然是半妖。 可是人是妖,并不重要。 “抱歉,本尊救不了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就像蝴蝶蜕茧成蝶一样,只能靠自身的力量去挣脱外在的束缚,旁人好心的善举不仅不会帮助到它,反而会加剧蝴蝶的死亡。 半妖也一样。 他能做的,仅仅是帮它剔除身上邪修残留的邪术而已。 “怎么会?”夏瑛跌坐在地上,眼泪不知几时砸在蛋壳上,等她听到堂叔的声音,眼泪几乎是汹涌而出:“二叔!” 城主尚在闭关,接到消息立刻就赶过来了,却没想到一进来整个山庄遍地狼藉,听鹤山庄的何乾他倒是见过,此刻躺在地上已经没气了,那边…… “没事没事,阿瑛莫哭。” 跟城主前后脚赶到的,还有陈最和开元峰的两位师兄。 “卞春舟!闻叙!”陈最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急躁和紧张,“黄师兄,你快看看他们。” 黄师兄也没想到,刚逮了个邪修,竟然又冒出一个来,他今年的年终俸禄看来是别想拿了:“脱力了,外伤挺严重,但好在没有伤及内府,养养就好了。” 他说完,找到夏瑛:“夏瑛师妹,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邪修……” 当事人三个躺了两个,他也只能问唯一醒着的那个了,谁知道—— 黄师兄立刻对躺着的两位师弟肃然起敬了,哦不对,其中一位是小师叔祖。好家伙,三个炼气就敢硬刚筑基巅峰,甚至居然还活下来了! “那是城主您出手击杀了邪 修吗?” 夏城主摇了摇头:“不是我,我来时?_[(,它已经死了。” 夏瑛看了一眼昏迷的闻叙:“……是师叔祖。” 夏城主立刻惊弓之鸟:哪!哪呢?哪条天杀的龙在哪呢? 黄师兄:……倒也没必要如此应激,我们雍璐山的师叔祖又不会吃人:)。 不过知道是自家人出手,黄师兄立刻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至于半妖的蛋,那是城主府的事,他就不掺和了,黄师兄找人清理了听鹤山庄残存的邪气,就带着两位重伤的同门回山去了。 未过多久,他就听说刑罚堂新“进宫”了一只邪修魂魄,想来应当就是在听鹤山庄为祸的那只。 别说,小师叔祖和他的朋友真的有点虎啊,但……该说不说,不愧是他们雍璐山的弟子! 本着独吃惊不如众乐乐的心态,黄师兄跟自己的好友们分享了这一惊人战举。众所周知,这世界上没有三个人可以守住一个秘密,修仙界也不例外。 等到第二天黄师兄从打坐中醒来,整个雍璐山包括他闭关的师尊都知道了这件事。 别问,问就是人类的本性是八卦! 并且越传越离谱,什么小师叔祖原地召唤了神龙师尊,虽然吧那邪修确实是师叔祖击杀的,但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亲自下山,那神龙师叔祖要是下山,那动静……不得修仙界抖三抖啊。 没看阆苑城的夏城主听到师叔祖的名头,那个反应啊。 说起来,那颗半妖蛋,到底孵出来了吗? 关于这个问题,正在养伤的两人组也很想知道,但无奈两人虽没受什么重大内伤,也没有缺胳膊断腿,但……灵力用到枯竭,短时间内,最好是不要动用灵力,也就没办法下山了。 “诶,陈最最,你能别这么看着我吗?我心慌。” 陈最重重哼了一声:“有架打都不通知我,伤成这样,活该!若是我在,必不会叫你俩如此狼狈。” “真的?那可是筑基巅峰,我、闻叙叙、还有夏瑛师姐,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幸好啊!”卞春舟捧着脸,笑得一脸春心荡漾,“我果然命不该绝!” “……你笑得好恶心。” “你懂什么!这叫——” “叫什么?” “不告诉你!”被神龙救了两次哎,家人们谁懂啊,他这要是回去,墓志铭都能刻在族谱上,“反正我现在就是很开心。” 陈最拉着一张脸:“我不开心。” “好啦,下次带你一起,挨打还要上赶着,你就那么喜欢斗法?”卞春舟伸手拍了拍朋友的肩膀,“而且我可是进山庄的时候就通知你了,谁让你腿短啊,我们差点都要没命了,你还没到呢。” 陈最没话说了,他还未筑基,不能御气飞行,是坐黄师兄的飞剑赶路的:“不是我腿短,我腿明明比你长。” 卞春舟看着站起来比他高半个头的傻狗:“……腿长了不起啊!”说好的吃辟谷丹长大的,怎么就能长这么高? 他好歹四舍五入也有一米八了,这家伙都有一米九了吧,幸好,闻叙叙只比他稍微高那么一丢丢,不至于三个人出现跟WiFi信号似的。 “哦对了,闻叙叙,你那天昏迷前,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啊?”卞春舟不理解,明明是我应该感谢你啊!?[(” 闻叙一愣:“我还以为你没有听到呢。” “是没听到,但我看到你的嘴巴动了啊。”鼠鼠我啊,略懂唇语呢。 闻叙眼神暗了暗:“那天我下山,是为了给师尊挑选灵酒,师尊分出一缕神识随我一同下山,故而到听鹤山庄时,师尊就已经在了。” 卞春舟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承微神尊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是因为要……历练我们?” “……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这么一说,卞春舟就秒懂了:“你是不是内疚,如果不是你提出来,我们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闻叙点头。 “那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吗?” 闻叙再次点头。 卞春舟一拍掌:“那不就好了,而且这么好的机会哎,你问问陈最最,要是他,估计直接上头提刀就是干,对不对?” 陈最点头:“没错,受点伤怕什么,怕疼就不要修行。” “所以,不接受道歉哦,我觉得我打得挺开心的。”虽然伤得很惨,但假使他知道神龙在侧,那他还可以打!人不逼一逼自己,怎么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里! 闻叙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是有恃无恐,所以才要道歉。” “哇!”卞春舟惊叹道,“快让我看看,闻叙叙你的肚皮是不是黑色的?这么腹黑,你不要命啦~” “……不给看。” “闻叙叙,你好保守哦。” 然而,这里还有个老实人:“什么叫腹黑?” “腹黑啊。”卞老师课堂开课啦,“你看就是闻叙叙这种斯文俊秀的公子哥,看着光风霁月,实则肚子里全是坏水。” 陈最:……更不懂了.jpg。 “算了,你只要知道,腹黑是个褒义词就行啦。”卞老师出师不利,立刻甩手不干了,“说起来,那个邪修的什么悲鼓,说好的很厉害呢?为什么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是没起作用吗?” 夏瑛师姐说,是她有应对之法,难不成是直接失效了? “起了。” “什么?” 闻叙摊了摊手:“起作用了,我感觉到了。” “那你怎么还能……” 闻叙笑了笑,总不能当着朋友的面,直接说他有太多不想回忆的过去吧,而也因为太多,所以他哪怕想要回避,也无从回避,被悲鼓“击中”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 而且,不想回忆并不代表他依旧沉湎于过去,如果他一直自怨自弃,岂不是得一直裹足不前!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 没人会停留在过去,他只要一直往前就可以了。 “我师尊在啊,你忘了?” 卞春舟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哦对哦,你自带外挂啊,羡慕了!”毕竟谁不想要龙龙外挂呢。 大逆不道地想一想,应该不犯法吧。 正在卞春舟脑内联想之际,他收到了来自夏瑛师姐的传讯符。 他一读取,立刻高兴地跃起来:“哇,破壳了!生了生了!” 陈最:“生了啥?” 闻叙:……总觉得,这个对话有点问题。! 第 47 章 击中 “鲛人?不会是我想的那种鲛人吧?”卞春舟搜刮了一番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古诗词,“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鲛人是不是真的会对月流珠?” 闻叙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于是转头看向陈最。 陈最呢,他还真知道:“月流珠是鲛人族最尊贵的至宝,传闻鲛人只有在动情绝爱之时,才会流下月流珠。” “不会又是你阿娘告诉你的吧?” 陈最点头:“当然,我又没去过瀚海域。” 瀚海域啊,那好远啊,去瀚海域的距离,都能碎天剑宗打个来回了:“好可惜啊,我受了伤不能下山,要不然就去见见鲛人了。” 鲛人哎,美人鱼哎,虽然好像有点唐突,但真的好想见见啊。 “要不等我们到了金丹修为,一起去瀚海域探险,怎么样?” 陈最奇怪地看了卞春舟一眼:“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那我可以陪你去。” “……你好勉强啊。” 闻叙已经翻到了有关于瀚海域的介绍,上次师尊提到瀚海随家曾是皇族,他就找了《四方地域志》来看:“他不是勉强,他是舍命陪君子。” “嗯,瀚海域的鲛人城,是禁止人修入内的。” “啊?”卞春舟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呀?他们审美异于常人,觉得两条腿的人类丑死了?” “不是,鲛人上岸也可以化出双腿。”闻叙将《四方地域志》上有关于鲛人的科普读了一遍,“是因为世仇。” 卞春舟听完,小肩膀一垮:“我懂了,因噎废食了,不过如果是这样,那……鲛人半妖怎么来的?怎么鲛人还搞区别对待?还是说相爱相杀?” 怎么回事,还有点刺激了。 闻叙和陈最陷入了沉默,很明显这个问题来到了所有人的知识盲区。 沉默片刻后,卞春舟继续看传讯符剩下的信息:“夏瑛师姐说,夏城主联系了鲛人城的城主,鲛人族不日就会派人来接……阿晴姑娘回去,师姐说她养好伤,就会回雍璐山,到时候说给我们带谢礼。” “诶呀,这多不好意思啊,大家都是同门,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嘛。”说完客套话,卞春舟眯起了眼睛,“哎呀,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礼物呢。” 闻叙:…… “闻叙叙,你肯定不是对不对?你长得这么英俊,从前是不是……” “没有,凡人境不是修仙界,女孩子家都很爱惜名声的。”偶有出格些的女子,也不会喜欢他们这些穷读书的。 哦,也对,这里是古代哦,闻叙叙要是在现代,那绝对是校草兼学霸,学校风云人物没跑了。 此时,陈最却居然举手:“为什么,你俩对半妖化鲛之事,接受得如此之快?” 卞春舟一时之间,没理解这话的意思:“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化妖是人家的事,跟我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呢?” 闻叙倒是听懂了,因为师尊 的缘故,他知道一些从前修仙界对于半妖的态度,半妖生来就与众不同,在师尊化龙之前,妖族十分排挤半妖,认为半妖血统不纯,不配待在族地。故而在师尊之前,绝大部分半妖都生活在人修居多的地方,包括曾经的师尊,也是如此。 所以到了半妖成熟的分化期,有些沽名钓誉的人修就认为半妖应当对人类有归属感,从而选择成为真正的人,而不是化妖。 彼时,化妖的半妖都会被称为“白眼狼”,一直到师尊横空出世,直接暴力打服了那群长舌人修,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半妖在整个修仙界的地位。 当然,陈最只是纯粹的好奇:“我阿娘说,半妖只有在对成人非常抵触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化妖。” “为什么啊?不应该是一半一半吗?” “好像是因为化妖的过程极度痛苦,它会燃烧半妖体内所有的人族血脉,等到血脉燃尽,才能真正地化妖。” 卞春舟惊愕得战术后仰:“这么坑?燃烧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应该是吧,我阿娘是这么说的。”陈最显然也是一知半解。 “这也……” 卞春舟说不出话来了,这位何家大小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宁可忍受这等痛苦,也不愿意做人呢? 说起来,那个邪修和庄主何乾到底什么关系啊? ** 闻叙是隔了好几天,才知道了那个与他们对峙的邪修叫沈娘子,原是一只兔妖,因修为毫无寸进,才步入歧途成为了一名邪修。 她今年四百九十一岁,这个年纪在妖族,其实还很小,但兔妖多数天赋低下,能修行者都很少,如沈娘子这般,其实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 但人不会止于欲.望,妖也不会,她尝到了邪法的甜头后,就开始横行无忌。当然她很快,也踢到了铁板,那次她受了很重的伤,修为从金丹直接跌落筑基,这些年她四处奔波,也只将修为稳固到筑基巅峰。 她太渴望重回金丹了,妖对于力量的渴求有时候比人还要疯魔。 于是她四处搜寻“奇门异法”,终于从一个邪修那里得到了一个极为阴损的法子,那便是以半妖化卵为食,增强血脉之力。 兔妖本就血脉稀薄,如能增强体内的妖血力量,进阶自然是手到擒来。 可半妖难寻啊,特别是自那位神龙神尊出世后,各个妖族对半妖都宽容了许多,这也导致流落在外的半妖几乎没有,沈娘子这人呢,也很有几分小聪明。 她办了件,非常缺德的事。 本来嘛,人妖相恋虽然不被严打,但在妖族总归是“小众恋”,沈娘子呢,她到处宣扬种族平等、恋爱自由,她本就是妖,促成的人妖相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她甚至曾经放下豪言壮语:“这世界上,就没有我沈娘子拉不了的媒!” 闻叙看到这里:…… “哈哈哈哈,这邪修还挺有意思,早知道为师晚些再杀她了。” 沈娘 子到处替人妖拉纤保媒,等到人家诞下后代,如果是妖,她就不管,但如果是“人”,她就会悄悄偷走,送到其他地方养起来,她非常喜欢找人成婚,成了婚还要留下个孩子再诈死,刚好,听鹤山庄的何乾就是其中一个倒霉蛋。 当然了,何乾此人也并不无辜,死了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原来,那位阿晴姑娘并不是何庄主的亲女儿。” 承微神尊托着腮:“怎么?你还想帮她找到亲生父母吗?” 闻叙自问不是什么善心人,于是摇了摇头:“徒儿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闻叙忍不住看了师尊一眼,但其实这是下意识的举动,他根本没办法从别人的脸上看出任何的情绪波动:“那位阿晴姑娘化妖了。” 承微神尊忍不住伸手打了一下徒弟:“心里想什么呢?是不是编排为师呢?” “弟子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承微神尊当然知道,外头那些有关于他身世的风风雨雨,也有说他对人族完全失望,所以才愤而选择化龙,但实际上嘛,倘若他真的对人族失望透顶,又怎么可能会成为雍璐山的“吉祥物”呢? 外头那些人呐,就是把他想得太坏了,明明他很喜欢人啊,而且还收了新弟子,怎么就没人相信他是条爱好和平的好龙呢? 闻叙:“……弟子不敢。” 所以就是想了,小弟子胆儿还挺大的,承微神尊高兴地蹲下来:“说来听听呗,为师赦你无罪。” 闻叙沉默片刻:“弟子听朋友说,半妖化妖的过程,是世间难以描摹之痛苦。” 承微神尊原本轻松写意的笑意忽然僵住,但很快笑意变得更大:“哎呀,看来为师收了个心软的好徒儿哎,不过算不上哦。” 闻叙抬头,并看不清师尊脸上的神色,只能听到师尊的声音:“阿叙,你知道一句话吗?轻舟已过万重山。” “听上去是不是非常动听?”承微神尊摇了摇食指,“为师却不这么认为,为师现下已过万重山,并非是因心中境界到了,而是——” “而是因为为师早已从一叶轻舟变成了一艘无人可以击沉的大船。” 闻叙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好似被利箭击中了一样,坊间都说师尊能读人心,原本他半信半疑,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了。 不是什么天赋异禀,也不是神通技能,而是师尊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闻叙为自己曾经拜师时的犹豫感到羞赧,与师尊这般的强大豁达相比,他确实还有许多许多的东西要去学习。如果他依旧抱着原先的心态去修行,哪怕他天赋再高,恐怕也不能修成什么正果。 回凡人境报仇确实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自身的修行,他不能因为那些放不下的仇恨,从而逼迫自己不停歇地修行。 或许,师尊早就看出来了,但直到刚才,才将将点破。 “弟子,多谢师尊教诲。” 哎呀,聪明弟子就是好啊,一点就透呢,承微神尊觉得当师尊真没什么难度呢:“说起来,你那位水火灵根的朋友,还蛮有意思的,阿叙似乎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呢。” 闻叙还没夸朋友两句,就听到师尊接下来的话:“能为朋友的贞.操拼到这种程度,怎么不算挚友呢?” 闻叙:……! 第 48 章 哄人 卞春舟是最先发现闻卷王慢下来的人,都倒不是因为他观察有多细致入微,而是—— 卷王养伤居然没有在看书,这简直不科学!今天的太阳,不会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闻叙叙,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修行出问题了?”要不然怎么连书都不爱看了?这不应该啊。 难得悠闲放空的闻叙:……我以前有这么拼吗? “没有,你不要多心。” 卞春舟却想得更多了:“真的吗?你别不好意思啊,我嘴巴很严的,你看隔壁师兄刚刚找我聊开元峰黄师兄的八卦,我都没跟别人说。” 闻叙:“……是吗?” “当然,你又不是外人,对吧?”卞春舟骄傲地拍了拍胸,“不过黄师兄也真是够离谱的,他居然在外面传我们三个联手打败了筑基巅峰邪修哎,得亏我及早辟谣,要不然就误会大了。” 闻叙忍不住有些好奇:“你怎么辟谣的?” “你知道,如何最有效地阻断一个离谱的谣言吗?” 闻叙沉思片刻:“编一个更离谱的谣言盖过去?” 卞春舟直接猛拍大腿:“对!知我者,阿叙也,所以我就……” 听完更大谣言的闻叙:…… “你怎么这个表情啊?你就说嘛,够不够离谱,是不是够大!” 闻叙沉默地点了点头:……也行吧,编也能正中红心,春舟确实是有一些运道在身上的。 “是吧,而且抬高自己,不如贬低对手,邪修不做人事,怎么编排也不为过的,对吧?你怎么又这幅表情?” 闻叙轻咳两声,然后将邪修沈娘子为了修行积极当媒婆的故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听完故事的卞老板:……谢邀,我现在就是正义的战地记者了! 他震惊得吃手手:“不是吧?邪修还这么骚操作的?月老来了,都得给她让位是不是?她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这样很能干?她是不是有病?” 闻叙:“……要不,你去刑罚堂问问她,应该还没湮灭?” “倒也没必要。”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觉得自己已经把邪修编排得够丑角了,没想到……事实好特么离谱,难怪那么多人都信了,合着搞半天是真的啊! “那她有没有说偷走的孩子都在哪里啊?她这不纯纯人贩子吗?建议刑罚堂不要那么快处决她,这也太便宜她了!” 闻叙却忽然开口:“你也觉得偷走孩子的人,非常可恶吗?” 卞春舟满脸的义愤填膺:“当然了,这还用说吗!人贩子罪该万死啊!幼崽能有什么错?希望那些孩子能够早日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哪怕不能亲人团聚,也能生活顺遂平安。 邪修这玩意儿真是造大孽啊,活该死后灰飞烟灭。 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吗?闻叙心想,那些将他丢弃在乞丐堆里的人,恐怕并不是很想看到他回去吧。但就像师尊说的那样,只有自己亲手了 结了过去,才能过万重山。 “说起邪修,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悲鼓对我不起作用啊?” 对此,闻叙也有点好奇:“你没有问夏瑛师姐吗?” “问了啊,就是问了才苦恼啊。”师姐说她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心神,“师姐说不是她,又不会是神尊,难不成我天赋异禀不成?”还是说,穿越大神终于舍得给他发放金手指了? 但这个金手指,会不会给得有些过于吝啬了?延期发放不得来个大的吗? “我替你问过我师尊了。”闻叙忽然开口。 卞春舟立刻就不苦恼了:“神尊怎么说?” 闻叙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略过师尊那些惊人评价,直接说了最后的结论:“师尊说也有一些人,天生赤忱纯挚,一生坦途,自然也不会有铭记于心的痛苦记忆。” “啊?”这样的吗?卞春舟摸着下巴,他还以为会回忆起地狱高三那年的血泪奋斗史呢,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还好,“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没什么黑深残的过往,小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大事,现在想想,也都是可以会心一笑的小事。” 说不准是因为邪修的悲鼓不能对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灵魂起作用呢!他可是可以倒背如流八荣八耻的男人! 卞春舟捧着脸笑:“我就当这是夸奖了。”嘿嘿。 真好啊,闻叙心里有些羡慕,但如果不是这样的卞春舟,或许他在坠入破云秘境的那一天,生命就会迎来终结。 “说起来,你的折风扇修好了吗?”卞老板的思维明显非常跳脱。 说起这个,闻叙脸上露出了略微苦恼的神情:“没有,郑仅师兄甚至已经七天没理我了。” “啊?他不是对你很好吗?”卞春舟立刻八卦起来。 闻叙摸了摸鼻子,这事儿确实是他理亏:“因为我把折风扇,当剑用了。”折风扇是控场型的法器,原本不会沾染到邪修的污血,可他那时候斗法一心想赢,而且那时天时地利,他几l乎想都未想,就将折风刺入了邪修的丹田。 然后,刺是刺进去了,但……伤口不够深,还损伤了折风扇的灵性。 郑仅师兄怪他,也是理所应当的,是他没有好好爱护折风扇。 “啊哦,那你准备怎么哄人?要不要我教教你啊?”卞军师开始出馊主意了,“其实,投其所好,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闻叙:“……我不怎么了解郑仅师兄。” 事实上,因为自身的成长经历,他很少主动去了解一个人,他最喜欢的相处交往距离,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所了解的郑仅师兄,就是炼器峰的小师叔,金系单灵根炼气天才,天骄榜第六名,雍璐山年轻一代的扛鼎之才。 至于性格,闻叙自问也算能识人,但他看不透对方,相较于性格复杂的人,他更喜欢和简单直接又好懂的人做朋友。 “你问我啊,我知道!”卞春舟立刻毛遂自荐。 闻叙脸上难得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你们关系很好?”没听说啊。 “没有,我们甚至都没见过?_[(,但我可是咱们雍璐山新一代江湖百晓生,郑小师叔呢,他师从炼器峰主,金系单灵根,本该是修剑道的天才,可他对于剑道却并不热衷,反而热爱炼器,因着这一点,碎天剑宗一直嘲讽我们雍璐山浪费人才。” “但其实,郑小师叔斗法十分厉害,哪怕他不习剑道,也位列天骄榜第六,咱们宗门内,好多弟子都很崇拜他的。不过郑小师叔很喜欢捉弄小弟子,虽无伤大雅,但当他笑得最开心的时候,最好还是避着走为妙。” 装瞎的闻叙:…… 卞春舟一脸高深莫测地摸着下巴:“难怪最近老能听到炼器峰的道童们抱怨呢,合着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啊,阿叙啊,你可真是蓝颜祸水,害人不浅呢~” 闻叙摸了摸有些微微痛的良心:“……真的吗?” “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郑小师叔本就喜欢捉弄人,不过如果你想投其所好的话,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就送他一身法袍呗,我听说郑小师叔最近现身,身上的法袍越来越破了。”说来也奇怪,郑小师叔明明是个兜里超多灵石的富一代,穿着却极为朴素,卞春舟曾经远远见过几l次对方,那身乞丐风的法袍真是叫人印象深刻呢。 闻叙装瞎之后,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真的很破吗?” 卞春舟找了个极为生动的说法:“就这么说吧,郑小师叔若是隐姓埋名下山,都不用换衣服,我敢保证阆苑城的百姓,没一个能认出他出身雍璐山。”要不是那张帅脸撑着,那简直无缝cs街边乞丐。 ……懂了,法袍上雍璐山的法印都模糊了啊。 “为什么?” 卞春舟双手一谈:“不知道哇,要不你去问问?” 闻叙立刻摇头:“太唐突了。”不过送法袍这个建议,倒是可以采纳,毕竟简单的防御阵法他也会绘制,至于郑师兄穿不穿,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其实,这也算是近些年雍璐山的十大未解之谜之一,你真的不考虑问一问吗?” 正在改正的卷王闻叙:“雍璐山的未解之谜?就这?” “什么叫就这啊?这明明很匪夷所思好不好……” 闻叙被朋友念烦了,终于忍无可忍地离开,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能说了,虽然很多话都很有趣,但……偶尔,他的耳朵也该休息休息。 ** 有关于邪修沈娘子的审问已经接近尾声,在刑罚堂的努力之下,沈娘子交代了自己邪修生涯中所有行过的恶事,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杀人放火、偷人孩子、以人炼丹等等,反正邪修能干的事,她基本尝试了一个遍。 至于为什么没闹出太大的祸端,纯粹是因为她修为不够、眼界一般。 关于那些被沈娘子偷走的孩子,雍璐山很快根据线索找到了一部分人,其实半妖诞生的概率很低,很显然何芹晴是唯一一个例外,其他所 有能找到的孩子,都可以确定不是半妖。如此,也能更好地安顿这些孩子,毕竟妖很少会收容人类后代,生活平顺者不如保持原样,而处于困境者,雍璐山也派人解救,帮助他们步入正轨。 “此事,你们办得不错,只是为何近日邪修如此猖獗?其他城池也是如此吗?合和宗门那边,有没有消息?” 顾梧芳一个当大宗门宗主的,最讨厌的就是世逢乱道,邪修这种阴诡生物,三五不时就跑出来搞些事情,简直叫人糟心透了。 “暂时并未收到其他有关于邪修猖獗的消息。” 顾梧芳点了点头,他算了算时间:“还有半年不到,就是六年一度的宗门大比了,今年算起来,倒也算特殊。” 六年一度,对于凡人来说可能很长,但于修士而言,可能只是一个闭关的时间。 “此次宗门大比,还决定了明年参与五宗大会的修士名单,虽然咱们雍璐山五宗垫底,但垫也不能垫得太难看,别叫邪修之事影响了底下弟子们的修行。” 所谓五宗大会,其实算是修仙界极为有名的修士切磋大会,它是由天下五宗共同承办,所有修士都能参与的盛会,上一届是在合和宗门办的,明年是在碎天剑宗。 那群剑疯子对于第一宗门的名头还是蛮执念的,明年五宗大会肯定很有看头,雍璐山不求出彩,但至少不能落于人后。 顾梧芳批阅完今日所有的事务,肉眼可见得沧桑了一点,汇报的弟子出去后,他才摸出袖子里的镜子照了照,说好的化神修士容颜永驻呢?他怎么觉得,自己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了?! 第 49 章 送礼 “宗门大比?这么快就要报名?” 陈最对于比斗,是三人中最热衷的,很难得连卞春舟都还没听到风声,他就率先知道了:“不是报名,是内门弟子必须参加,身为化神尊者的亲传弟子,你要是不参加,会叫人耻笑的。” 卞春舟忍不住捶了人一拳:“谁说我不参加的!不过今年宗门大比,有什么彩头吗?” “有,但没仔细听,筑基以下的斗法,前十名应当都会给筑基丹。”至于额外的奖品,陈最不太在意,他本身也不靠那些花里胡哨的法器丹药修行。 卞春舟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行,我得去找人打听打听。” 说着,就往开元峰方向去了,反正论说雍璐山哪个峰头消息最灵通,那肯定是负责统筹任务的开元峰啊。 没过多久,卞春舟就带着情报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雍璐山的宗门大比,一般都是在开山门收新弟子的下一年举行,一共三个修为段比赛,一是筑基以下,二是金丹以下,三是元婴以下。 原本卞春舟还有些纳闷,为什么不直接了当说明是炼气期、筑基期和金丹期,但很快他就发现,这里面有文字陷阱啊,所谓金丹以下,实则包括筑基和炼气,如果有炼气期想要寻求刺激和突破参加第二赛段,原则上来说是允许越阶挑战的。 “原来如此,还是卞师弟你看得仔细。”陈最相当高兴地开口。 卞春舟错愕扭头:“不是吧?你想挑战筑基?” “当然,我如今炼气九层已快圆满,若只是与炼气期对打,有甚意思?”陈最一脸理所应当。 ……对哦,也没错,陈最最确实就是这种人设,瞧瞧,半年后大比才开始呢,现下就已经跃跃欲试了,不愧是你啊:“你可悠着点,筑基期真……挺强的。” 陈最点了点头:“当然是越强越好。” 也对,卞春舟盘腿坐下,按照开元峰黄师兄的意思,炼气以下的斗法确实没什么观赏性,所以这也是最先开始的比赛项目,除了新入门的弟子,大部分参加这一赛段的都是外门弟子,这也是他们进阶内门最重要的途径。 “如此说来,我们三个还有夏瑛师姐和那个讨厌的林淙淙,应该都会成为外门弟子想要挑战的热门对象。” 毕竟一来,他们刚刚入山门,修为还偏低,二来他们是内门弟子,若是能以外门弟子的身份赢了内门弟子,必然可以得到众位长老们的关注。 好家伙,听上去还怪有意思的呢。 “这样吗?我都行。”对于炼气期,陈最根本不在怕的,“你们都对打过筑基巅峰了,应该不会输给炼气期吧?” “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也不知道这次有多少外门弟子参加大比啊?” 卞春舟这个问题,刚好也是现在雍璐山外门弟子最关心的事。 雍璐山好歹也是五大宗门之一,底蕴丰厚,内门弟子除了去年新入门的,基本都是筑基以上,偶有那么几个 ,也都是炼气巅峰修为,是上上届和上上上届入门的弟子。 一般来说,内门弟子二十年都没筑基的话,要么是天赋掺水,要么就是不够努力。至今为止,雍璐山内门只出过中途不幸陨落的炼气弟子,还没出过咸鱼摆烂二十年没进阶的炼气弟子。 外门弟子呢,更是卷王中的卷王,前两天刚刚传出风声,如今已经有人开始收集大比时需要的丹药和符箓了。 别看外门弟子天赋不如内门弟子,但论说修行意志力,他们可半点儿不输。甚至有一部分弟子已经进阶筑基,若能在大比中取得不错的名次,便能进入内门学习。 在这种良性竞争的环境中,几乎所有雍璐山弟子都卷了起来。 本来还准备劳逸结合的闻叙:……不行!不能输! 本着这样不服输的心态,闻叙刚养好伤,就投入到了忙碌的修炼生活中,至于休息娱乐?大比之后有的是时间,他在炼气七层已经蛮久了,就立个小目标吧,争取在大比之前突破到炼气八层,或者争九保八也可以。 当然如此忙碌的修行生活,闻叙也没忘记跟郑仅师兄道歉的事,虽然法器到了他手里,怎么用是他的自由,但换位思考,他送出去的礼物被糟蹋,他也会觉得不开心的。 本着这样的心情,闻叙前前后后花了半个月的功夫,给郑仅师兄做了份生辰礼物。 也是巧了,下个月初二刚好是郑仅师兄的生辰,说来这还是他去炼器峰扇炉子时,路年小师侄告诉他的。 于是初二一大早,他练完剑就去了炼器峰。 “你在找我吗?” 闻叙吓得后退一步,元婴真君如果不想惊动他,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现的:“郑师兄,早安。” 郑仅摸着下巴,一脸的高深莫测:“这几日你都不来炼器峰,还以为你被我气跑了呢?” “……没有。”最近师尊给他开小灶,他忙着融会贯通《万物并发诀》的第一层功法,可惜至今还差一点儿火候。 “真的?”郑仅笑眯眯,“今日,你是来给我送生辰贺礼的吗?” 闻叙一愣,随即就懂了,眼前这家伙是故意找人透露生辰日给他的,这人……好像有点别扭啊。 “哎呀,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闻叙还是自储物戒里将准备好的法袍取了出来,太湖蓝的颜色,稍稍比弟子袍颜色略深一些,阵法是他亲自刻录上去的,当然以他的修为,阵法的防御能力对郑仅这样的元婴真君来说,几乎是忽略不计的。 而郑仅本人,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内敛含蓄的小师叔祖,居然会送他这样一份大礼。 没错,在他看来,特意亲手所做之物,皆是大礼,哪怕法袍上面的阵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用。 “你……” 闻叙却顺畅地说着:“郑师兄,生辰快乐,法袍上的阵纹,是我专门研究用于防御炉火之风的,但因我修为低下,所以阵纹每次使用都有不小的损耗,如果阵纹完全失效,我可以 帮师兄再补齐。” 这是闻叙能想到的,最好的道歉方式了。 他使用折风扇不当,致使法器受损,不得不重新修复,那么换位思考,他把“任性使用”的权利交给郑仅师兄,这样一来,就公平合理了。 虽然或许,郑仅师兄并不会穿他送的法袍。 “你可真是……”郑仅忽然发现,他好像有些错看闻叙了,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同他从前一样的人,但现下看来,完全不一样啊。 确实,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同样经历了苦痛,就变成同样的人呢。 “谢谢,但今日……并非我真正的生辰。”郑仅忽然坦诚起来,“而是我真正踏入修行的日子,说来惭愧,我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究竟是哪一日。” 闻叙:……好巧哦,我也是呢。 “所以,就定了今日,多谢师弟送的生辰礼,可真是雪中送炭啊,我身上这件法袍,昨日又被炉火攻击了,现在燎得都没几处好地方了……” 郑仅动作迅速地换下身上的破布,他甚至还给自己用了清洁术,立刻就摇身一变成了翩翩佳公子:“哎呀,很合身啊,师弟可真是贤惠人啊。” 闻叙:“……谢谢,不会夸可以不夸。” “那不行,师兄我这心里啊,简直……”没找到词儿,不过这不重要,“作为回报,要不要我替你解惑雍璐山十大未解之谜啊?” 好家伙,这十大未解之谜的小道消息已经传到正主耳朵里了吗? “……如果我说不想,师兄会生气吗?” “那不会,但会憋死!”郑仅一手攥住师弟的胳膊,“其实吧很简单,我以前修为还低微时买不起法袍,就被人取笑连件像样的法袍都买不起,肯定炼不出好法器!现在,那人见到我,恨不得躲到石头缝里去~” 闻叙露出了一脸平静的表情,怎么说呢,就不太意外。 “诶,你怎么都不惊讶啊?宗主师叔知道的时候,还特别会变脸呢!” 闻叙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还是直接坦诚评价:“因为师兄,唔,确实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但话说回来,宗主为什么会问你这种事情?” 顾宗主看着,就很严肃认真的人啊,怎么会关心这种小道消息? “哦,这个啊,师叔嫌我穿得破烂,丢雍璐山的脸,我就跟他哭诉,我深有苦衷啊,但师叔不理解我,还责令我立刻改正,我只能向他保证,只在雍璐山内门这么穿,出了山门会穿得人模狗样一些。” 闻叙:有些人狠起来,连自己都能犀利评价。 “不过破烂衣服我也穿腻了,既然是小师叔祖送的法袍,我一定会好好爱惜的。”郑仅摸着下巴,看来折风扇得修得更像样一些呢。 闻叙:忽然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这家伙不会以后逢人就说法袍是我做的吧?忽然有些后悔,是怎么一回事?!!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0 章 半年 闻叙决定闭一个小关,一则是为了参悟《万物并作诀》的第一层功法,一来……避避风头吧,他短时间内,不太想见到某位郑姓师兄了。 听鹤山庄一战,闻叙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同时也获益匪浅。 还是那句话,闻叙从前是个读书人,他的行为思考方式都与修士截然不同,纸上得来终觉浅,这句话说得半点儿没错。 理论与现实的差距,确实不是凭空想就可以弥补的,至少受这么一回伤,叫他真正懂得了修士是如何斗法的。 简单来说,它并不是闻叙想象中的高修为会绝对性压制低修为,直白点讲,炼气并不一定弱于筑基,筑基也并不一定弱于金丹。 从一开始得知修士修炼等级后,闻叙就先入为主地认为修士斗法能力也是阶梯往上的,但一场斗法下来,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邪修沈娘子虽是筑基巅峰,但她是兔妖,攻击性并不强,因为过于追求修为的晋升,反而忽视了攻击手段上的训练,那枚悲喜邪鼓是她主要的攻击法器,但很明显它太容易被针对了,哪怕当时的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攻击手段,但在知道它的特性后,也可以迅速挣脱。 而他们二人之所以能够拖住沈娘子那么久,按照春舟的说法,一来是靠对手衬托,一来是因为他们二个都偏向于攻击性修士。 夏瑛是近战剑修,她的剑法天然克制邪修,而春舟是可远可近的符修,典型的机会主义者,至于他,其实风灵根非常适合远程控场,现在仔细想想,闻叙觉得自己当时的发挥全是破绽。 甚至很有输出的灵力都是浪费的,真正用到实处的少之又少,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他对打斗施法过于生疏,一来是他对灵力的操控度不行。 打一个非常简单的比方,假如炼气七层有七百个灵力点,但因为他对灵力的操控度很低,所以到了取用的时候,本来只想取十个,实际上却用了十二个,每次都相差几个,看似损耗不大,但加起来却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况且修士斗法,一瞬都可能让胜负逆转,闻叙无法决定自己未来的对手是谁,他能做的,唯有不断地提升自己的能力。 闻叙为自己指定了一个《半年计划》,简单来讲,就是提升自己对灵力的操控度,落实到每日的修行任务,就是画阵时尽可能地缩减所需的灵力。换句话说,就是在不影响阵法形成的前提下,一个铜板掰扯两半用。 “肌肉记忆”这个说法,是春舟告诉他的,但闻叙很快发现,修行就是一个将所有东西都刻进肌肉记忆的过程,有些时候想得太多,反而适得其反。所以这半年,他起码要让自己使用灵力时,不再逸散过多的灵力。 这个过程,当然非常枯燥,但闻叙是个很坐得住的人,当他沉下心去修行,一切其他琐碎的东西都被他尽数放下,哪怕是心中的仇恨,他都暂时蒙蔽了起来。 所谓山中无岁月,半年时间,眨眼即过。 闻叙行运完最后一个周天,眼 中灵芒一闪而过,等他最后吐出一口浊气,他已经将修为稳固在炼气八层巅峰了。倒不是不想一口气突破到炼气九层,但闻叙感觉到自己还需要一些东西,所以……也没那么着急。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做的简易漏刻,半年时间已经过去了,再不出去怕是要错过宗门大比了。 闻叙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这才从储物戒里拿出缎带绑在眼睛上,半年没戴,他还有点儿不太习惯了。 走出闭关的小房间,外头……行吧,贴满了春舟的传讯符,偶尔有那么一张陈最的,内容也都是有关于修为提升的,倒是郑仅师兄,居然只有一张,并且还是有关于折风扇的。 闻叙收起所有的传讯符,准备先去拜见师尊,然后再去见朋友们。 “哟,炼气八层巅峰了,不错不错。” 明明山下早就过了盛夏,过春峰却依旧风雪不止,今日更甚,闻叙上来的时候,差点儿陷在及腰的积雪里,他不过闭关半年,谁又惹师尊不高兴了?宗主吗?还是哪位太上长老? “阿叙啊。” “弟子在。” “为师听说,你给炼器峰的一个小元婴亲手做了身法袍。”承微语气微凉,只要小徒儿不太蠢,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闻叙何止不蠢,他聪明得很:“弟子确实送了一份生辰礼给郑仅真君,但并非弟子亲手缝制,只是叠了阵法。” 承微神尊轻哼一声:“哦?” 怎么说呢,闻叙其实做了预备方案,当时他给郑仅师兄做法袍时,就有打算也给师尊亲手做点东西,但师尊合体期修为,穿炼气阵纹的法袍,别说师尊同意,他都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 哪怕师尊不下过春峰,他也不能让师尊穿得如此寒碜,所以当时他立刻就否定了法袍这个选项,之后半年他一边修行,一边思考,实用性的法器阵法符箓就不用想了,他哪怕送得再好,对师尊而言也没什么大用。 所以最后,他画了这幅春日江山图。 闻叙不擅丹青人物画,当时学院的书画老师曾将他视为执教生涯内最大的败笔,但这实在不怪他,任凭谁有他这双眼睛,也画不好别人的脸。但他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于是避开人物画,他专攻山水风景画,虽不能说有大家遗风,但至少也算小有境界。 过春峰这个名字,他虽不知师尊为何取这个名字,但送一副春天挂在过春大殿里,应该不算出格吧。 只是普通的春日画略微有些单薄,彼时闻叙刚好在锻炼使用灵力的精细度,于是……这幅可以身临其境的春日江山图就诞生了。 只需一点灵力,就能读取画卷内的春日风景,闻叙自碧洲郡出发上京赶考时,刚好是冬日慢慢步入春日的时间,这一路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被追杀,所以一路上游山玩水,算是他在凡人境时,最为悠闲快意的一段时间。 如今,它们都被写进了画里。 承微神尊原本只是酸两句,却没想到还真收到了来自徒弟的礼物,并且……竟如此用 心,怎么办,快要感动得落泪了。 原来收徒这么好玩的吗?早知道,他就早些收弟子玩玩了。 “这是……凡人境的春日景象?” 闻叙点了点头:“比不上修仙界的壮丽波澜,师尊若是不喜欢,弟子可以……” 承微神尊立刻收起来:“谁说我不喜欢!修仙界为师哪里没去过,倒是凡人境,还真没去过。”倒不是不想去,而是以他的修为去不了。 “原来凡人境是这个模样啊,如果能直接神识进去游览一番,就更好了。” 还没有修出神识的炼气徒儿还能怎么办,他只能说:“师尊,弟子会努力的。” 什么法袍,现下承微神尊半点儿不记得了:“好好好,宗门大比快要开始了,你去找朋友们玩吧。” 闻叙原本要走的步子一顿:“师尊对弟子没有……” “没有哦,阿叙尽力即可,你师尊我还不需要你替我挣脸面,当然你能赢,为师也会替你高兴的。”承微神尊似乎意料到了什么,低沉着声音开口,“阿叙,你想赢下宗门大比吗?” 闻叙毫不犹豫地点头:“弟子当然想。” “那就去做,为了你自己的心意。” 闻叙下了过春峰,心绪依然沸腾不止,从前他为了养父的夙愿,为了体面地活着,努力地读书去考取功名,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专注自己的意愿了。 他要赢,不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 ** 卞春舟收到好友出关的消息时,尚在山下的共觞小馆查账,一收到消息,他立刻马不停蹄地回山。 妈耶,闻卷王终于舍得出山了,不过也是,再不出来就得错过宗门大比了。 他可是听说了,这一次外门弟子来势汹汹,有好几个强劲对手,他可是都做好功课了,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宗门大比虽然是个人战,但没关系,他们二个谁赢了,都算赢,嘿嘿。 卞春舟这半年倒是没有再进阶,但这是他有意控制为之,毕竟水火灵根不同于其他灵根,在他没有完全掌控的情况下,过快地修为增长反而有害无利。修行毕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虽然他也很想跟上小伙伴们的步调,但眼光放长远嘛,龟兔赛跑听过吧,他哪怕是龟,也是能跟兔子赛跑的龟。 “卞师弟回来了啊。” 守山门的弟子老早就跟卞春舟熟络起来:“今日是常师兄守山门啊,我方才看山下乱糟糟的,那些人来做什么的?看着似乎……是普通人啊。” “就是普通人,似乎是外门一位女弟子的亲眷,已经着人去通报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来了。”常师兄说罢,有些奇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我最好的朋友出关了,常师兄下次再聊哈。” 说完,一溜烟就进了宗门,反倒是常师兄摸了摸下巴,这位卞师弟朋友很多,但若论最好,应该只有—— 看来,闭关半年的小师叔祖出关了啊。 正是此时,一位身穿百蝶裙的女弟子行色匆匆到了山门口:“敢问师兄,是何人想要见我?”! 第 51 章 开端 “闻叙叙,我好想你啊,你可算是出关了,你不知道,你不在这个家伙半天都憋不出半个……” 来了来了,熟悉的卞式发言,半年没听,闻叙居然觉得有些怀念。不过在听了小半炷香的喋喋不休后,这份怀念就迅速淡去了。 闻叙从储物戒里取出两块阵牌递过去:“最新的狂风阵法,送你们玩玩。” “哇,什么功效?” 卞春舟和陈最各自用灵力去探,瞬间两人神色间都有惊愕:“你又进阶了?”这才半年啊,卷王恐怖如斯。 “你这叠了多少阵法?” 两人一叠声地响起,闻叙点了点头:“一个小境界,至于叠了多少,我也不知道,只是叠到了这块阵牌能够承受的极限。” 闻卷王,不愧是你!卞春舟竖起了大拇指:“三天后,就是宗门大比了,你的折风扇修好了吗?” “嗯,修好了,刚刚去炼器峰取的。”当然了,免不了和郑仅师兄周旋一番,好不容易才脱身的,不得不说,送郑师兄法袍是闻叙人生中少有的几件后悔之事。 说起这个,陈最从储物袋里取出宗门大比的比赛细则:“这个给你。” 其实宗门大比的具体规则,也没太多的约束,大比的本意就是考教弟子们的修行水平和斗法能力,故而超出修为的法器、符箓、丹药、阵法一律不得使用,且不得伤及性命、不得恶意争斗,毕竟是同门弟子,若是行阴司手段,雍璐山是会采取惩罚措施的。 若是情节非常严重者,哪怕是内门弟子,也有可能会被直接逐出山门。 当然了,在可允许的范围内,擂台之上弟子们想怎么斗就怎么斗,毕竟参加大比的弟子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巅峰,威力再大也就那样。 “多谢。”闻叙接过,“我听说,大比的初赛是需要抽签的?” “对,因为人数太多,所以光是筑基以下就开了四个擂台,分别是甲乙丙丁,我和陈最最已经去抽过了,他是甲台,我是丁台,好险错开了。”毕竟若论单打独斗,在不拼命的情况下,对上陈最,卞春舟自问没有什么胜算。 “那我现在去抽?” “还有三天呢,倒也不用这么急,而且如果你不去,到时候负责擂台人数控制的开元峰师兄,也会帮你随机分配的。”卞春舟现在最常去的地方,除了师尊的若水峰,就是弟子峰和开元峰了。 开元峰峰头很大,但卞某人硬是让每个师兄师姐都眼熟他了,加上他独树一帜的水火灵根,大家还真都愿意同他交朋友。换句话说,他现在算是开元峰的编外人员了,到时候开元峰对内招聘,他只要筑基成功,大概率都能应聘上岗。 哼,到时候那些任务他都能清楚知悉背景,肯定就不会出现上次那种三个任务两个暴雷的情况了。 闻叙恍然道:“原来如此,那等我有空去一趟。”随机就算了,他不喜欢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三人半年没见,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各自 分开,闻叙顺道去开元峰抽了签,运气还算不错,没有和朋友们提前撞上,是在乙台。 好吧,其实也不是运气的问题,是……筑基以下只剩他一个人没有抽签了,换句话说,他确实没必要多跑这一趟。 闻叙难得语塞,但还是一脸平静的接过了乙台的入场牌。 而在他领取了入场牌后,筑基以下的四个擂台名单就直接公布在了开元峰的广场上,闻叙闭关半年,对宗门内这半年来的风云人物一无所知,故而只略微看了两眼,便将具体名单记下来传讯给了两位朋友。 彼时,卞春舟刚好准备再下山一趟,临到山门口接到了小伙伴送来的传讯符。 看完传讯符的卞老板:……裂开.jpg。 “卞师弟,你怎么了?” 卞春舟掐了掐自己的脸:“没什么,就是感觉我签运不太好。”怎么说呢,没有提前撞车当然不错,但为什么平平无奇的丁台会是修罗场中的修罗场! 除了陈最、闻叙、夏瑛,内门所有的筑基以下居然都在丁台!怎么的?搞批发啊?最最最主要的是,林淙淙那个家伙居然也在丁台,全内门都知道,他和这个家伙不对付!不行,擂台可以输,但林淙淙必须和他一起下车! 守山门的常师兄:……这位师弟,怎么突然热血起来了? “你没事吧?”最近新入门的师弟师妹,情绪化都蛮严重的,刚刚的那个师妹就是,突然间就神情大变,怪吓人的。 “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卞春舟收敛完情绪,刚准备下山,却被常师兄一把拦住,“常师兄,怎么了?” “你要不太急,现在最好不要下山。” 卞春舟多敏锐的人啊,立刻上道:“师兄,为什么呀?” “方才外门的师妹……” 却原来,刚刚常师兄被迫参与进了一场“家事”之中,说来这也不奇怪,人嘛都有父母亲人,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修士亦然。 低阶的修士多数都没有断绝尘缘,只要不是修无情道的,绝大部分修士都会维系血脉亲缘,一来是断缘非常难,二来修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强行阻断尘缘,于修行也无半点好处。 如果亲人是普通人,那么百年之后自然一切水到渠成,而若是修士,那就更没有断缘的必要了。雍璐山有很多弟子,每年都会请探亲假,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能修到元婴、化神以上的,最底层的修士顶天了就是金丹,甚至很大部分只能停留在筑基,雍璐山还是很自由的,只要有正当的理由自请下山回家,都能被批复。 很多修行世家就是这么来的,初代家主在某大宗门进修,自觉修行无望,然后回家与凡人成亲生子,某一代忽然出了一位修行天才,然后一人得道、全家升天。 事实上,这也是许多大宗门外门弟子在走的修行路,能够从外门晋升到内门的弟子少之又少,每六年才那么几个。就拿雍璐山举例,光是在册的外门弟子就有六千余人,其中绝大部分是炼气,只有 少部分凭借自身的能力筑基成功。 而内门弟子,加起来不过三百余人,其中炼气最少、筑基和金丹最多,之后元婴化神也有,且数量比外门的筑基还要多。 所以如果不是坚定地认为自己必然在修行上走得很远,绝大部分的底层修士都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而拥有相同血脉的亲人就是最可靠的后路。 常师兄不是头一天守山门了,师弟师妹的亲人也见多了,但如同这位师妹这般蛮不讲理、凭空咬人的家人,还真是头一遭见到。 若不是那位师妹的脸色看上去那般惨白,常师兄真想去开元峰告一状。 怎么的,守山门弟子的清白也是清白啊! “你说,怎么会有这等亲生父母,宁可阻断女儿的前程,也要履行什么承诺的呢?什么承诺,竟比女儿的未来还重要?卞师弟你是不知道,我方才当真是好心去劝架的,却没想到——” 卞春舟深受各种婆婆妈妈剧荼毒,一时之间竟觉得不算离奇:常师兄,我懂你,人类物种是有多样性的,就当见世面了。㈡_[(” “……这种也算?” “怎么不算呢?好了,我得下山了,再不去都赶不及回山了。” 常师兄挥别很会安慰人的师弟,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只是天都要黑了,那位姜师妹怎么还未回来?他心中纳闷,所以换岗的时候,特意和接任的师兄提了一句。 宗门大比在即,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卞春舟是踏着夜色赶回山的,炼气弟子不能御气飞行,所以他用的是疾行符,为了省钱,这符是他自己画的,效果一般,但胜在自产自销,所以性价比很高,所以才能支撑得起他动不动就下山。 哎,还是得尽快筑基,到时候他再去搞一把飞剑,御剑飞行,想想就爽。 “救命——” 救命?他没有听错吧?这都快要靠近雍璐山山门了,谁这么大胆骑脸输出啊?不能够吧?那么轻的声音,也有可能是他耳背听错了。 正这么想着,卞春舟决定加快脚步,然后—— “救……谁……来……救救……” 真有人喊救命啊! 卞春舟脚步一停,他心下凛了三分,有些吃不准是陷阱还是真遇险,但他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加上这里离宗门很近,他果断发了求救符给守山门的师兄,然后快步朝求救的方向赶去。 “是谁在喊救命?你在哪里?” 卞春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用灵力护体,点燃了一枚火符,但此处根本没有活人的气息,甚至等到赶到时,连声音都没了。 他四处搜寻了一番,都把守山门的师兄等来了,依旧毫无踪迹。 “你当真听到有人求救?确信?” 卞春舟摇了摇头:“不太确信。” “那你——” 卞春舟举起了手中的影留石:“但影留石不会骗人,它录到了求救声。” 师兄登时脸色大变,好啊,竟真有人敢在雍璐山的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是吧,雍璐山奉陪到底。! 第 52 章 开赛 每六年才举办一次宗门大比,雍璐山还是蛮有仪式感的,宗主顾梧芳甚至还进行了一番简短的致辞,大致意思就是希望弟子们赛出风采,赛出实力,赛出雍璐山弟子的精气神。 一番常规的流程走过之后,总比大比就此拉开序幕。 筑基以下的四个擂台赛是最早开始的,虽然这个赛段修为最低,但参加的人数也是最多的。 所以采取的是守擂制比法,靠实力也靠运气,只要站上擂台连续赢了五个人,就可以进入下一轮,当然如果有人想要守得长一点,也完全没有问题。值得一提的是,每个人都有三次上擂台的机会,累积打赢十个人,也可以进入下一轮。 所以,如果运气不够,那就靠实力来凑。 擂台赛刚开始,陈最就率先冲上了甲台,那冲劲,反正一般人没有。 据不完全统计,雍璐山的炼气弟子足有五千多人,但其中很大一部分已经成了外门的管事、长老,所以他们是不参加大比的,再除去外门的筑基弟子和一些修为实在拿不出手的弟子,此次参加筑基以下内门大比的弟子,足有两千人。 换句话说,每个擂台起码有五百人,五百个人连续赢五个人,看似很轻松,但大家的修为多在伯仲之间,最差的炼气五层,最高的炼气巅峰,因为修为差距不大,所以胜负也确实难料。 “那是内门弟子陈师兄吧,他竟这么快就上台了。” “是他,听说这位陈最师兄刚入门一年,就突破到了炼气巅峰,果然天才就是叫人嫉妒啊。” “嗐,谁说不是呢,去岁拜入山门的内门弟子,哪个不叫人嫉妒呢。” 至于最叫人妒忌那个,他们反而不敢提,毕竟……那样的天赋,说羡慕显然太轻微了,变异单灵根,又拜了合体神尊为师,只要那位小师叔祖没有半道陨落,注定是要登上天骄榜的瞩目之辈。 至于眼睛有疾,这对于修士来讲实在无足轻重,如果眼睛看不见就可以得到如此天赋,他们也愿意啊,可惜老天爷根本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别说了,再说我又要酸了,人家炼气期经历精彩纷呈,动不动对打筑基邪修,我们呢?感觉他们和我们的炼气期不是同一个修为。” “……看比赛吧,有人上去了。” “这是……咱们外门的李安渠师兄!” “你没看错,正是李师兄!这下好看了,李师兄同样也是炼气巅峰!” 所谓炼气巅峰,就是炼气十层,但十这个数字太过圆满,在道法中九为极数,故而十层才被称为巅峰,理论上来讲,炼气巅峰随时都可以筑基。 但筑基不是地里的大白菜,它需要一些机缘、一些关窍,一些水到渠成的自如,说穿了炼气巅峰就是筑基预备役。 “没想到,甲擂台上第一场就如此激烈!我可太爱看了。” 谁说不是呢,两个炼气巅峰对垒,甲台这边立刻吸引了一大批的修士围观,乃至于其他三个擂台显得有些 “门前冷落鞍马稀”。 “闻叙叙,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台?” “再等等吧,反正都要被针对,先看看乙擂台上都是些什么招数。”闻叙说完,偏头问,“你呢?那个求救的人,还未找到吗?” 卞春舟摇了摇头:“没有,甚至连一点儿踪迹都没找到,不过守山门的师兄已经挂了任务在开元峰墙上,有位金丹真人师兄接了任务,同样也没有收获,要不是那块影留石,我还真以为是自己当时听错了。” 这就很奇怪了,连金丹真人都探查不到,什么人竟能在雍璐山范围内来去自如?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天晚上……” 闻叙一边感知着台上的打斗,一边开口:“那天晚上怎么了?” “咦?那不是外门的姜师妹吗?几l日不见,道法竟又精进了不少。”卞春舟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的同门弟子叹了一句,他转头看向台上英姿飒爽的女修,“原来,这位就是姜迎师妹啊。” 后面的弟子听到熟悉的名字,立刻搭话道:“对啊,这位师兄你也认得她?说来姜师妹确实修行刻苦,若不然以她五灵根的天赋……” “姜师妹竟是五灵根?”卞春舟有些错愕。 “对啊,师兄不知道吗?姜师妹是拿着推荐名额入山门的,五灵根在雍璐山确实不多见,但姜师妹的五行术法很厉害的,只是今天不知怎么了,竟都没看到姜师妹的绝技,许是要等到之后当杀手锏用。” 所谓推荐名额,直白点来讲就是“保送生”,各大宗门都有这种收弟子途径,一般来讲名额都会发给宗门交好的各大世家和商行,不看天赋,直接无痛入门。当然拿推荐名额入山只能当外门弟子,想要入内门,就得靠宗门大比。 而雍璐山的内门弟子,只有两种渠道,一是像闻叙他们这样参加六年一度的开山门招新考试,通过后就有几l率拜入内门,二嘛就是被内门化神修为及以上的长老看中收为亲传弟子,当初承微神尊就是这么入门的。 但怎么说呢,喜欢捡人当徒弟养的高阶修士很少见,毕竟能让他们看中的好苗子,多数都早已有主了,沧海遗珠之所以是沧海遗珠,就是因为难找。 话又说回来,卞春舟是知道有推荐名额这种存在的,但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说,姜师妹出身名门?”既是名门,那天来探亲的人,怎么能把守山门的常师兄吓成那样?! 这位弟子却摇了摇头:“应当不是,姜师妹未曾对外言说,许是另有机缘。” 修士嘛,什么都能推到机缘上面,反正能入山门,就是合理来源,大家专注自身修行都来不及,除非是结了仇的或者心思不纯,否则没人会特意去关心别人的入山名额是怎么来的。 正说着,乙台上的姜迎娇喝一声,随即便挑落了对手的兵器,她趁势施展了一个水诀困住地上的兵器,便直接锁定了胜局。 “这位师兄,承让了。” 姜迎今年三十岁,炼气七层,对于五灵根而言,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修为 了,她的对手只有炼气六层修为,能赢并不算意料之外。 卞春舟跟人聊完,又凑到了闻叙身边:“怎么样?这位姜师妹能力如何?” 闻叙也很直接:“不如你。” “嘿嘿,真的吗?”卞春舟同样也是炼气七层,可惜他是丁擂台的,“你准备什么时候上?我刚刚去甲台那边看了一眼,陈最最已经把外门的热门选手陈师兄打下台了,现下擂台都空了,迟迟没人上去。” 不过这也难怪,每个人本来就只有三次上台的机会,不考虑连胜的话,每次上台起码得打赢三个人吧,要不然累积十人可不容易啊。 卞春舟粗粗算过,如果第一次上台输了,那么累积战胜十人这条路子就堵死了,除非第二次或者第三次上台连赢五次,否则直接止步初赛。 而若是第一次能赢三到四人,那么后续就会轻松许多,但……还是那句话,炼气期修为相差不大,每次起码要赢三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其实也能理解,炼气期弟子太多了,如果初赛不设置得苛刻一些,那不得比到猴年马月啊。 “如果一直没人上去,那怎么办?” 卞春舟显然熟知赛程规矩:“那么甲台的裁判就会随机抽取修士上台。”简称,随即抽取一个倒霉蛋。 正说着,甲台那边的倒霉蛋已经上台了,这位修为一般,还没在台上呼吸两分钟,就被陈最一刀抡下来了。 如此,另外三个擂台还没比完几l场呢,甲擂台上,第一个晋级名额已经出来了。 “不愧是内门师兄啊,竟如斯恐怖!” 旁边的弟子忽然恶魔低语:“跟你讲个恐怖故事,这位陈师兄去年才入门!当时他才炼气六层。” “……你走开!听不得!” 陈最连赢五人,尚还有余力,本来准备再打几l个的,但……行叭,看到两位朋友在冲他招手了,虐菜其实也没什么意思,除了第一个对手还不错,之后的四个打得真心不过瘾。 甲擂台的修士送走这位陈姓活阎王,终于再度活跃起来。 “恭喜啊,第一个拿到决赛名额,厉害!” 陈最自我评价道:“还行,你们也抓紧,卞师弟,特别是你。” “……我怎么就特别了?!” 陈最发出了羡慕的声音:“如果可以交换,我想去丁擂台。” 卞春舟:“……大可不必,到时候决赛你反正能遇到的,现在保存实力不好吗?” “这不叫保存实力。”陈最组织了一下匮乏的语言,“刚刚第三个,是个脆皮丹修,我都生怕用力太大,把人打出好歹来。” 卞春舟&闻叙:……也就只有你有这种困扰吧? 说起来,雍璐山的宗门大比并不分类别,什么丹修、符修、医修、乐修等等,反正就一个类目,上台打架,赢了就行,为的就是告诉门中每一个弟子,不论是高攻低防的进攻性修士、还是治病救人的医修丹修,都需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出门在外,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求人不如求己,不论什么手段,能够自我保全,才能在修行这条路上走的更远。 “又赢了!姜师妹已经连赢四人了,但她这个状态,怕是第五局悬了。” “所以才一直没人上去吗?你们乙台还挺友好的。” “倒不是友好,这会儿谁上去都能赢,胜之不武啊,赢了之后怕是立刻就会被人打下来,得不偿失啊。” “也对,眼光得放长远一些,裁判开始随机抽人了!” “过春峰闻叙,可在场?” 裁判读完手中的名字,呼吸也是一窒,他这手气,直接抽了个最大的!五百分之一的概率啊,这都行?!! 第 53 章 好强 闻叙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幸运。 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视线,闻叙缓缓抬起手:“过春峰闻叙,在场。” 既然在场,那就得上台,当然了就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认为是裁判送了这位小师叔祖一场胜局,毕竟怎么看,现下姜迎师妹的胜率已经低得几不可见了。 说起来,这还是闻叙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亮相,作为近些年雍璐山唯一的一个变异单灵根弟子,哪怕他非常低调,也一直都是宗门内的话题人物。 他刚站到台上,围拢在乙擂台周围的修士就多了一圈。 卞春舟和陈最站在最前面,都不用仔细竖起耳朵听,就能听到后面的同门在讨论什么,天才嘛,永远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人物。 “你敢信嘛!刚刚我就站在他的身后,天呢,我居然都没发现!” “……对啊,明明很好认啊,你肯定是太专注台上的斗法了。” “也对,不过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师叔祖啊,这辈分可真够吓人的,你能看出他修为……” “看不出来,天才果然好可怕,这才多久啊,我都炼气七层巅峰了,居然完全看不透,他跟陈师兄又不同,这位可是实实在在从零开始修行的啊!” 天赋这种东西,果然最是无理取闹,他们要修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才能修炼到的境界,有些人踮脚就能够到了。这种修行的参差不能多想,一想道心都要偏移了。 谁都知道,这位雍璐山新出炉的小师叔祖来自凡人境,虽不知他是如何步入修行的,但……他们倒要看看,变异风灵根到底怎么能打的! “他修为比你高,你自然看不透他。” 怎么谁都能踩他一脚了,这位弟子气得扭头,然后光速变脸:“霍……霍师姐,原来是您啊。” 霍盛音,三灵根天赋,炼气巅峰修为,虽是外门弟子,却是此次宗门大比中外门最有希望进入内门的人,盖因她当初入山考核时还未步入琴修的修行,所以才被分配到了外门。 后来她偶尔入了琴道,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她的三灵根,金系最粗,水木都很细,修行琴乐堪称相得益彰,坊间传闻,要不是碍于雍璐山内门收徒的规矩,霍盛音早就晋升成为内门弟子。 细说起来,霍盛音也才入门不过七年,今年她一十七岁,距离筑基不过一步之遥。此次宗门大比,她抽中的也是乙擂台,倒是没想到竟能这么快跟去岁刚入门的天才同台竞技。 霍盛音容貌极盛,修士没一个丑的,但哪怕如此,她在一群修士里面也非常扎眼,因为这个,她不常笑,又因她出手从来不容情,故而外门许多弟子都很怕她。 毕竟霍师姐的琴音,有时候真的能要人命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看比赛吧,如果我没看错,他应当是炼气八层巅峰,比你整整高了一个小境界。” ……谢谢告知,但后面半句属实没必要,这么简单的算法他还是会的。 不过炼气八层巅峰?!真的假的?! 这位弟子立刻将视线锁定在擂台上,此时姜迎师妹已经稍微缓过劲来,也服用了补气丹和回血丹,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比赛她不可能赢。 然而姜迎并没有放弃,她的惯用武器是一柄一品无属性灵剑,无属性的法器非常适合五灵根修士使用,因为没有属性,所以可以心随意动,根据对手的灵根使用比较占优势的灵根术法。 但能做到这种程度,需要修士对五行术法都非常精通,毕竟五行相克虽然占便宜,但若只是略懂,又怎么可能战胜对手用心钻研的己身之道呢! 理论上来讲,五灵根是最强大的攻击性灵根,因为它可攻可守、可远可近,几乎没有短板,但……它对于修士的悟性和领悟力要求太苛刻了,五行相生相克集于一身,修士需要完全吃透五行灵根所有的术法和搭配,这光是想想,就是一个极为浩大的工程量。 如果什么都想要,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什么都不突出。 所以大部分的五灵根修士在保证修为进步的情况下,只会钻研一种或者是两种攻击手段,毕竟就算是五灵根修士,也不是五条灵根都一样粗细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两粗三小,或者是三粗两小。 灵根越粗,则积蓄的灵力更加充盈,这也是为什么单灵根修士备受推崇的原因。 闻叙方才听外门弟子说起过,这位姜师妹的五行术法非常厉害,此刻他心下一凛,右手凭空出现了一把灵剑。 两把灵剑相斥,发出了清凌凌的声音,略有些刺耳,闻叙微微偏头,却并未感觉到五行术法的攻击。 是他还不配她使用压箱底的手段?还是姜师妹力竭无法使用? “诶,闻叙叙居然没用折风扇哎,我本来还想看看修复好的折风扇什么样呢。” 陈最的关注点,却反而在其他的地方:“你认识闻叙的对手?她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陈最是个死脑筋,但死脑筋有时候眼睛更为明亮,况且他是在场少数的几个炼气巅峰之一,最先察觉到也不算奇怪:“她似乎……要突破了。” 卞春舟直接一个变脸:“什么?突破?” 陈最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台上:“看吧,闻叙也发现了,所以他才没有一上来就下狠手。”同门比试,趁人之危,实在没什么意思,幸好他的朋友不是那等人。 这叫什么?峰回路转?虽然修士在斗法中突破是常事,但这未免有些太凑巧了吧。 “姜师妹这是要临场突破啊!” “好牛!小师叔祖居然停下来了,他这是要等姜师妹突破再打?这么有风度?” “我记得姜师妹是炼气六层吧?她如果突破也只是炼气七层,刚刚霍师姐不是说小师叔祖是炼气八层巅峰——” “啊啊啊啊——你快看啊,姜师妹居然连升两个小境界,疯了吧?她怎么敢的?” 随着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乙擂台附近围拢了越来越多的 修士,就连隔壁台上正在等待对手的修士,都忍不住悄悄竖起了耳朵。 这么刺激的吗?这才第一天啊!姜师妹不愧是他们外门楷模啊,这要是赢了,那不得—— 众人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擂台另一边执剑的蒙眼清俊男子身上,小师叔祖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冲击啊,难不成是……还有压箱底的绝招没使出来? 好刺激!搞快点啊,他们爱看! 相较于台下看客的心情激动,闻叙反而心情非常平静,毕竟跟筑基巅峰打过一架,哪怕对手临场筑基成功,他也不会惊慌失措。 敌人的强弱是他无法控制的,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 姜迎面容娇丽,个性却相当坚韧,外门但凡有听过她名字的弟子,都知道这位是个拼命三娘,别人修行她也修行,别人休息她更要修行,修士很少有倦怠之人,但能做到她这种程度,也实属罕见了。 此时此刻,她在台上突破,台下亦有不少同门为她揪心,索性突破小境界用时并不会很长,很快执剑而立的姜迎就睁开了眼睛,她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是突破成功了。 “姜师妹,恭喜。” 姜迎看着面色如常的对手,心头忍不住一梗,但还是体面地回应:“多谢师兄,我们继续?” 闻叙点了点头,手中的灵剑闪现出了阵法的灵光:“好。” 中断的比试瞬间开战,此次姜迎火力全开,她的攻击以金火术法为主,不过这也并不奇怪,金、火本就是攻击力最强的两个灵根,攻击性的术法也是最多的。 但只是普通的金火之术,闻叙可不怕。 要知道,他的练剑对手,是陈最和卞春舟,前者最擅长大开大合的刀法,哪怕不叠加术法,陈最的刀法也足够拥有破坏性,而后者水火灵根,论说火攻,闻叙应对起来还是蛮有经验的。 “怎么好似?打得有来有往?” “不是。”霍盛音摇头,“姜师妹在落阵。” 啊?落阵啊,卞春舟心想,这可不就巧了么不是,闻叙叙这人最擅长的可不是剑啊,他这人最喜欢偷偷叠阵,反正能叠的地方,他都会—— “啊快看,姜师妹的烈火焚烧阵法成了!这下小师叔祖怕是——” 擂台之上,以闻叙落脚为中心,瞬间燃起灼人的烈火,这火势迅猛之极,不过眨眼间就窜到天空之中,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 甚至还有不断收束的趋向,灼人的热浪不断逼近,但闻叙—— 他微微一笑,似乎是早就在等待此刻烈火的出现,就在漫天焚火之下,他手中的灵剑一转,竟在顷刻间变成了一把幽幽的折扇。 折扇上点点星光,仔细一看,竟是旋涡状的狂风阵法。 随后,他毫不犹豫将手中的折扇脱手甩出去,上面的狂风阵法就像是活了一般,直接像是无形的铁掌一般冲着烈火抓扑而去,烈火见势不敌,立刻后仰倒伏而去。 表现在擂台上,便是围拢在闻叙周围的烈火瞬间四散开来,上一秒姜迎还在得意于自己的手笔,下一秒铺面的灼热就冲她而来,她来不及抵挡,等她反应过来时,竟已经被自己的阵法逼下了台。 “铛铛铛——” “过春峰闻叙,胜一局。” 与此同时,台上的烈火也瞬间消弭于无形,台上的蒙眼公子执扇而立,竟是连衣角都没损伤半分。 好强。! 第 54 章 二度 有时候,真想跟你们这些天才拼了! 虽然客观来讲,姜师妹从炼气六层跃升至炼气八层,是一个极大的突破,大家也很想看弱者不屈不挠获胜的反转结局,但……对手真的太强了。 刚才那样的烈火焚烧阵法,对于炼气修士来讲几乎都是灭顶之局啊,偏偏就被小师叔祖如此轻描淡写地反杀了,而且如此漂亮、如此干净利索,他们甚至眼都没眨,斗法就已经结束了。 或许,姜师妹此刻也有种不真实的落败感吧,明明上一秒还胜券在握,下一秒就直接败了,合着刚才的有来有往……都是假象啊。 怎么觉得,这位小师叔祖有点儿L腹黑呢。 但这并不妨碍大家佩服强者,事实上神尊弟子、变异灵根这些BUFF叠在身上,如果闻叙表现得不够强势、不够厉害,反而会引人嘲讽。 作为一个天才,他这个表现实在太正常不过了,所以大家感叹过后,就平静地接受了。 反倒是姜迎师妹,迎战四人而不败,最后甚至临阵突破,虽然输给了闻叙,但输给天才并不丢人,再者说了,以姜师妹,哦不对,姜师姐如今的修为,通过初赛并不是问题。 姜迎是个独行侠,因为都把时间留给了修行,所以在内门并没有特别好的朋友,故而在短暂的寒暄过后,她就欠身离开了擂台赛场。 “我怎么觉得,姜师姐有些变了。” “……确实,但说不上来,或许是最近宗门大比,所以比较在意吧。” “有道理,快看擂台,霍师姐她上台了!” 霍师姐?霍盛音师姐吗?今天乙擂台怎么回事?绝世修罗场吗?一个是内门新秀天才,一个是外门共识的第一,怎么的?今日就要上演决赛局了? 众人看向擂台上一脸平静的小师叔祖,就……当天才也挺不容易的呢。 “外门霍盛音,请教小师叔祖高招。” 霍盛音身量几乎与男儿L齐平,身后负着一架足有她身量一般长的古琴,此刻她单手解下列于身前,显然已是跃跃欲试了。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左耳戴了一枚山鬼铜钱的耳坠子,此刻她摸了摸,像是赛前一种好运仪式一般。 不过闻叙是个“瞎子”,当然注意不到这种细节,托有个万事通好友的福,外门霍盛音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从人站在擂台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这位对手与上一位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上一个姜师妹五行灵根,又对他的攻击方式并不了解,所以他才能一击获胜。但……琴修,闻叙从未接触过。 斗法甫一开始,两方都很谨慎,霍盛音当然知道自己修为比对方高,但她向来不会轻看自己的任何一个对手,特别是这种不能以常理推论的天才。 出乎意料的,霍盛音的琴音并不凛冽,甚至称不上有攻击性,但它看似柔和,却霸道地将整个擂台区域都塞满了音符,那种一动就感觉到落入对方阵地的滋味,哪怕喜欢叠阵的闻叙, 一时半会儿L也无法挣脱。 “来了来了,霍师姐的三绝琴音!” “柔绝、绵绝、软绝,琴音荼蘼之时,便是霍师姐收割胜利之时!” “完了完了,看来这次小师叔祖——咦?他好像挣脱了一瞬?我没看错吧?” “……我也看到了!” 闻叙确实挣脱了一瞬,托装瞎的福,他现在的听力和嗅觉远超同修为修士,换句话说,霍盛音的琴音于他而言,是120%的攻击力。 但也因为如此,这绵绵琴音反而不会叫他陷落得太快,这套琴音更像是温水煮青蛙,而这温水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太烫,故而他能挣脱一瞬。 闻叙也会弹琴,但君子六艺,他的琴音只能说是糊弄外行人的,对于真正内行的人来讲,技艺高超的琴师如果没有感情的投入,只能说是操琴之人,反之—— 就如同眼前的霍师姐一般。 没错,闻叙偷偷睁开了眼睛,但只有一瞬,就是他刚才挣脱琴音的一瞬。 虽只有一瞬,但他已经看清楚了。 “啊——他在做什么?我怎么感觉他——” 就连卞春舟,都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陈最最,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闻叙叙他是不是封闭了自己的听觉?” “你没有看错。”陈最对于斗法,想来不会吝啬言语,“这不失为一种面对乐修攻击的好方法,但前提是,你能像他一样,通过台上的风预判对手的攻击。” 卞春舟:……谢邀,没这本事。 事实上,整个雍璐山也就这么一个风灵根修士,人这本事独家的,估计霍师姐也没料到自己的琴音——不对啊,琴音无孔不入,那么现在的小师叔祖看似不受影响,但那只是精神上不受,身体还是在琴音之中的啊? 难不成,他找到破开霍师姐层层琴音壁垒的办法了? 不能够吧?天才也得讲究一点点基本法吧?这才打了多久啊,再者霍师姐修为炼气巅峰啊,你好歹有些下克上的—— “啊——霍师姐小心!” 方才对阵姜迎之时,就有前排的修士发现闻叙手中的灵剑并不是换成了法扇,而是在一瞬间心随意动,灵剑变成了一把法扇,而此时此刻,这把法扇瞬间又变回了灵剑,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他不停转身落下剑诀。 有那见多识广的,立刻就道破了这剑诀的名字:“是九转剑诀!但似乎又有所不同!大家快看,台上的风——” 台上的风怎么了? 众人忍不住细细感知,然后就发现—— 台上的琴音无孔不入、却又无形无状,但风呢,它也是无形无状的,但它一旦碰到其他任何的东西,不论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之物,都会碰撞出力量。 风,本身就可以是任何形状的,当它足够强大时,它也可以改变任何东西的形状,当然也包括霍盛音的琴音。 剑诀舞动间,风瞬间乱了琴音,霍盛音的反应也不可谓是不快,但落下的琴音不 可能在瞬间由她心意改变,虽然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改变引诀■[(,但—— 于她有利的局面瞬间就被打破了。 果然天才什么的,最讨人厌了。不过仅凭这点就想赢下她,那是不可能的。 “铮——” 琴音在一瞬间变得尖锐刻薄起来,凛冽得仿佛是这天下最严寒的风雪一般,且它一瞬柔,一瞬刚,根本叫人无法琢磨到下一秒的攻击到底从何而来、从何而起。 “……妈呀,霍师姐又强了!” “谁说不是呢!六月的天见了,都得跪下叫句爹!” 要不要这么多变啊,加上修为上的差距,这一局怎么看小师叔祖的赢面很小啊,虽然……人也很厉害就是了。 但琴音诡谲,闻叙的风也不遑多让啊!要说凛冽,再没有比过春峰上的风更凛冽的东西了。闻叙忽然在一瞬间顿悟,见识广大真的太好了。 如果不是跟筑基巅峰打过,他一定不会去钻研如何将灵力用到极致,如果不是有合体师尊的教导,他也不会知道那么多前瞻性的斗法要诀。 最后,如果不是当初自己努力读书,也不会知道——霍师姐的琴音尚有破绽。 修士斗法,最忌讳的便是被对手看出破绽了。 闻叙猜测,霍师姐学琴应当还不久,至少不会超过十年。他也曾见过天赋极佳的琴音之才,他们多数琴音一绝,但技艺……是需要时间去沉淀的。 霍师姐的琴音攻击确实非常厉害,但它毕竟由人来控制,操琴一道又极为复杂,一旦脱轨,就是他的机会! 台上风与琴音交叠,未身在其中,不知其中危险丛生,但——揪着的心都是一样的! 许久,战局停止,两人已经停止了斗法,但—— “谁赢了?” “裁判你倒是吱声啊!” “不带这样——” 就在众人准备磨刀霍霍向裁判之际,裁判终于发声了:“过春峰闻叙,胜二局!” 卞春舟听到,直接爆了句粗口:“卧槽!” 就连陈最,也是眸光火热,恨不得自己下一个跳上台去:“太可惜了,我应该是乙擂台的。” ……看出来了,您是想分.身上四个擂台一起打啊。 烟尘散去,霍盛音扶着断了一根弦的古琴喘着粗气,她已经尽力了:“我败了。” “承让。” 闻叙的状态,也称不上多好,但他至少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站着的。 “我想知道,我败在哪里。” 闻叙也并未隐瞒,事实上他这局能赢,算是取巧:“师姐从前的对手,应当对琴艺不甚精通。” 霍盛音就了悟了,不怕天才天赋好,就怕天才涉猎广,这局她输得不冤。 闻叙送走了第二个对手,很快迎来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对手,大概是前面两个太强,后面三个随机的倒霉蛋都挺……好战胜的。 没过多久,他就拿到了晋级名额。 与此同时,离开的姜迎却并没有回到外门的洞府休息,反而是接到了一张传讯符后,行色匆匆地下了山门。 方到山脚下,她就被一个中年妇人拉住,只听得她轻声关切道:“宝珠,没受伤吧?” 姜迎闻言,却是脸色瞬间一变:“阿娘,你说什么呢,我是阿迎,这里哪有什么宝珠,您喊错了。”! 第 55 章 运气 妇人立刻警觉地左右看了看,这才改口:“是是是,是为娘记性差,记错了,你是阿迎。” 姜迎闻言,脸色稍霁:“阿娘,下次可不许再喊错了,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再来雍璐山了,我很好,你要是想我了,我请假回家便是。” 妇人满身珠翠,此刻她自怀里掏出一个装满灵石的锦囊递过去:“雍璐山是大宗门,为娘只是怕你用钱的地方太多,特意来给你送灵石的。” “多谢阿娘,阿娘对我最好了。”姜迎正愁灵石不够呢,她也没想到刚入山门就出师不利,原以为连升两阶,怎么的都能拿到决赛名额,却没想到随机到了一块铁板,她下了擂台找人打听后,才知道那过春峰到底是什么来头。 想到这里,她眉间嫉妒一闪而过,继而迅速露出了楚楚可怜的模样:“阿娘,今日雍璐山正逢宗门大比,我连升两阶,如今已是炼气八层修为了。” 姜夫人闻言,却并不错愕,似是早就知道女儿会进阶一般,但她还是装出了十分惊喜的神情:“竟是如此?我就知道,宝……阿迎最厉害了。” “可我连赢四场,却还是没能进阶决赛。”姜迎露出了气馁的神情,可把姜夫人心疼得,当即就要抱上去,还是姜迎主动躲开了,“阿娘,这里是雍璐山脚下。” 姜夫人才稍稍收敛心情:“为何没进?” “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姜迎脸上一阵难看,但还是憋住了,“阿娘,我对雍璐山还是知之甚少,若不然……您能不能再帮帮女儿?” 不知为何,姜夫人脸上竟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但这问话本身就很奇怪,毕竟姜夫人一个中年普通女子,怎么还能够帮到步入修行的女儿呢?难不成姜家在雍璐山还有不为人知的人脉? “宝……阿迎啊,你也知道你能入雍璐山不容易,阿娘当然想你更好,可……” “阿娘!切莫再说了。” 姜夫人收声,最后还是没有抵过女儿的哀求,她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要把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的,至于另一个……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母女话别,直到姜夫人的马车远远没了踪迹,姜迎才转身回山。 “姜师妹,你与你母亲和好了?” 巧了,今日守山门的便是常师兄,筑基期的比赛今日还未开始,所以他依旧没有离岗,再者多挣一些宗门贡献值,也能兑换更多的丹药符箓上台比赛。 姜迎一愣,没想到守山门的弟子如此聒噪,她没见过此人,只能随意糊弄道:“嗯,多谢师兄关心,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回洞府稳固境界了。” 稳固境界?这位师妹刚刚突破吗?对哦,上次还只有炼气六层修为呢,现下仔细一看,竟已炼气八层了,姜师妹这修行速度都快赶上单灵根了:“恭喜师妹进阶。” “不过是临阵突破,现下还不稳固,侥幸而已。” 这姜师妹还怪谦虚的呢,瞧着都没以前那么 拘谨了,常师兄挠了挠头,很快便将此事甩在脑后,安心做起了守山门的工作。 ** 亲眼见证两位朋友一前一后进阶决赛,卞春舟显然也有了紧张之感。 不过他这人天生乐天派,哪怕心里真的很想和朋友们一起登上决赛的大舞台,稍稍紧张之后,他就又恢复了平静。 不然呢,打架还是要打的,没看林淙淙那个瘪犊子冲他使眼色呢,这家伙很明显是心里憋着坏呢。这人最喜欢出风头,现下却还未上台,卞春舟估摸着这家伙应当是在等他上台,然后把他弄下去。 “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我也没跟他结仇吧?” 闻叙连比五场,还越阶获胜,下了擂台后服用了回血丹和补气丹,这会儿却并不急着回去调理内息、复盘斗法:“他心胸狭隘,不是你的错。” “对吧,明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 陈最却说:“那又如何!不过一炼气九层,你难道还赢不了他吗?” 你这语气,轻松得好像打炼气一层菜鸟一样哎?你听听这像话吗?林淙淙这人虽是讨厌,却也是单土灵根天才,防御力高得惊人。 “你觉得我能赢他?” “你若是连他也赢不了,还进什么决赛。”陈最这话平铺直叙,但话糙理不糙,丁擂台除了林淙淙外,还有五个内门的师兄,三个炼气巅峰,两个炼气九层巅峰,虽然不可能都遇上,但概率性问题,总得考虑在内。 说起来,他们这届拜入内门的新弟子,修为进阶都比往年的要快一些,卞春舟是五个新弟子中修为最低的,但也已经在炼气七层巅峰了。 “你说得对,而且我才炼气七层巅峰,没什么好怯场的。”输了不算出人意料,赢了就是血赚。如此一想,卞春舟更加乐观了。 他心想着,反正有三次机会,早上晚上都得上,难道还能因为林淙淙这家伙,就不敢上擂台不成? 卞春舟立刻觉得豁然开朗起来,再者说了,他都穿越来到修仙界了,难道还会被内门弟子的名头负累吗?不可能的,男大学生根本没有脸皮,不就是宗门大比,冲啊! 再者说了,他确实修为不如林淙淙,但……论真斗法,还不一定谁赢谁呢。 完全想通后,卞春舟立刻就决定上台,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裁判就报了他的名字:“若水峰卞春舟,可在场?” 卞春舟:……要不要这么灵啊?!催命都没你这么正好的吧! 他一扭头,刚好对上了林淙淙那双幸灾乐祸的眼睛,卞春舟这才发现,好家伙,此刻台上的那位师兄略眼熟啊,可不就是经常在弟子峰遇到的内门拼命三郎时易见时师兄。 说来这位时师兄当初拜入内门时,受到的诟病不必他来得小。 他被讨论度过高,纯粹是因为灵根相冲这一点,但时师兄却是因为天赋一般。说一般其实也不准确,因为时师兄是单灵根修士,按理说天赋应该极佳,可因为一些经历原因,他灵根有损,故而修行速度比一般的五 灵根修士还要慢一些。 不过时师兄入门很早,如今炼气巅峰修为,打他……完全是足够了。 卞春舟忍不住看了陈最一眼:“我总觉得,你很想代替我上台打一架。” 陈最眼睛都亮了:“这是可以被允许的吗?” “不允许呢,我去了。” 陈最:……好可惜哦。 闻叙伸手拍了拍朋友的肩膀:“相信你自己。” 卞春舟:……倒也没那么自信来着。 时易见方才已经接连战胜三人,但很可惜那三人修为平平,故而他也没消耗多少战力,如今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啊,卞师弟,我见过你。” “……时师兄,上次我问你借过笔记,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时易见是六讲峰和弟子峰的常驻人员,恨不得吃住都在学堂里,内门也不是所有弟子都有师尊的,时易见就没有,但他这人豁达得很,似乎从来没有怨怼过命运。 闻言也非常坦白道:“不记得这个,但记得你替我打抱不平过。” 啊……哦,卞春舟记起来了,他就是听不过去,就是跑过去跟人嘴了两句,其实也不算是打抱不平吧。 “不过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卞春舟拱手:“还请师兄赐教。” 然后,卞春舟就非常光荣地一轮游了,这倒不是说他不努力或者不拼命,纯粹是因为……时师兄也是水灵根,在修为比他高的情况下,他的水中火根本没办法发挥出本来该有的效果,因为—— 他发现时易见师兄居然可以徒手画符!妈呀这是可以被允许的吗?!你哪里是天赋一般!明明就是大怪物啊! 卞春舟下了擂台,正准备找朋友们寻求一点儿安慰,就看到了两人身上熊熊燃烧的战意,他喉咙里的话就瞬间咽下去了,然后裁判又喊人了。 “西麓峰林淙淙,可在场?” 刚刚还在得意、正准备挤过去嘲讽卞春舟两句的林淙淙:…… 卞春舟见他当场表演变脸绝技,输赛的不愉快瞬间就消散了:“你小子,也有今天!” 林淙淙心中暗恨,却也不得不上台迎战劲敌。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淙淙下台的速度,甚至比卞春舟还要快几分钟。 “内门弟子时易见,胜五局!” 时易见拿到了决赛名额,就不再守擂台,他看着实在轻松,似乎就跟来踏个青没区别,等登记好成绩,他就迅速离开了比赛峰头。 倒是离开前,还友好地跟卞春舟点了点头,当然林淙淙见了,脸上又是一阵扭曲的嫉妒,他不明白,这个姓卞的怎么就这么—— 凭什么啊!论说长相天赋口才悟性,他哪点比不上卞春舟?!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跟这人交朋友,他心里嫉妒得很,林淙淙暗下决心,他一定要在擂台上正大光明地赢卞春舟一局。 他就不信了,到时候这人还能笑得出来!! 第 56 章 割裂 按照规矩,擂台赛每人每天只能上台一次,不论是主动还是随机被动,都算在内。卞春舟虽然输了,但他输得心服口服,且他并没有受什么伤,所以就继续蹲在台下看各位同门师兄师姐们斗法了。 倒是陈最和闻叙,连赢五场不可能半点儿伤不受,这会儿已经回去调理内息了。 林淙淙见此,就忍不住上前刺人:“怎么就你一个人了?是没赢,所以……” “你不也输了嘛,也好意思来嘲笑我?” 林淙淙一噎,随即轻哼一声:“明日,你可敢上台与我斗法?” “说得好像我拒绝,你就不会找我麻烦了一样,刚刚若不是时师兄,我若是赢了,我猜你第一个就会上台。”小样,还真他傻白甜啊,他眼睛可利着呢。 林淙淙就最讨厌卞春舟这点:“你猜得没错。” “这不得了,你还特意来下战书?”卞春舟啧啧摇头,“实在没必要,但……我应了,你真当我怕你啊!” “不怕就好,明日我等你。” 送走瘪犊子林淙淙,卞春舟继续蹲着看不要钱的斗法,偶尔也能学点斗法新思路,毕竟……有些同门的脑洞真的很大啊,火土灵根当场捏了个火炉真的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思路,关键人还在火炉里叠了个阵法,就……硬炼火眼金睛呗,大圣见了都得喊一声专业。 还有这位师弟,更是重量级,虽是四灵根,却有这独特的战斗思路,你敢想吗?他居然用水幕投射视觉污染攻击,好家伙那颜色亮度和浓郁,站在台下他都觉得眼睛不太好了。 哦,不过这位师弟如果遇上闻叙叙,这招就完全没用了。 一直等到斜阳西坠,卞春舟看得两眼生涩,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也是巧了,回程路上遇到了守山门的常州师兄。 常师兄是个非常热情的人,每回遇到都会冲他打招呼,卞春舟当然也回以热情的笑容:“常师兄,下工了啊。” “对,今日一切太平。”常师兄笑着说,“今日你们炼气弟子的擂台赛开始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上台?” “别提了,被点名拉上去对阵时易见师兄,时师兄简直……就输得毫无悬念呢。” 时易见啊,常州也知道此人,其实他比时易见还要晚几年入门,但他如今已经筑基修为,时易见却依旧还在炼气,这在内门弟子中其实是非常少见的,但你要说时易见战力不行,那简直是天方夜谭:“那倒也不冤,今日可有人晋级决赛?” 说起这个,他可就不困了:“我的两位朋友都进了,五连胜!嘿嘿!” “小师叔祖?” 卞春舟点头:“对。” ……就也没什么意外,常州送出了自己的恭喜,随即又想到了刚才在山门口遇上的姜师妹:“姜迎师妹呢?她连升两阶,应当是赢了吧?” 卞春舟有些惊讶:“师兄怎么知道姜师姐临阵突破的?说来也巧,她打到第五局时因无人上台,所 以裁判随机抽人,抽中了……我朋友。” “小师叔祖?” 卞春舟再度点头。 那就是输了,看来姜师妹还缺一些运道,难怪方才心情有些不大好,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方才我守山门时,正好碰巧遇上姜师妹的家人来探她,他们似乎和好了,我就说嘛,上次闹成那样肯定是情绪上头了。” 卞春舟却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师兄你上次不还说……什么为了履行承诺要牺牲姜师姐的前途?” “或许是口不择言吧,如今姜师妹连升两阶,就算是天大的承诺,也不能拿姜师妹的前程去换啊。”重承诺当然是好品格,但如果以牺牲家人的利益去换取自己的舒坦,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再说了,什么承诺啊,就非得姜师妹离开雍璐山才能兑现? 当时气愤上头,所以忍不住替姜师妹说了两句,谁知道还被姜家父母反咬一口,常州虽然生气,但不会迁怒于人。 “而且我今日还看到姜夫人给了姜师妹一大兜的灵石,事情应当已经过去了。” 一大兜灵石?卞春舟瞬间就酸了,好羡慕哦,他也想要一大兜的灵石,不过真的会有“上一秒要女儿退学、下一秒郑重疼爱送出一大兜灵石”的家长吗?总觉得有点过于反复无常了。 卞春舟狠狠摇了摇头,想什么呢,生活不是狗血剧,肯定是多想了。 “那就好,师兄再见!也祝师兄旗开得胜!” ** 第二日,卞春舟就赴约了。 丁台不愧是此次筑基以下最不惧争议的修罗场擂台,怎么说呢,卞春舟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早了,却没想到…… “你几点来的?不会子时就来了吧?” 林淙淙轻哼一声:“比你早就行了,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还算有些胆色。” “……胆色?林师兄,说实话你的修为,还没高到让我望而却步的程度。”不就是放狠话嘛,他也会。 “你少跟我阴阳怪气,反正比你高,哼!” “那又如何!迟早追上你!” 两人小学鸡地斗嘴,有那不知情的外门弟子,还在心里感叹这两位内门师兄的感情真好啊,看比赛还不忘聊天,天赋好就是为所欲为呢。 正适时,台上结束了一场五连胜,赢得五场比赛的是一位内门炼气巅峰师兄,他也没再继续守擂,此刻丁号擂台已经空了出来。 “敢不敢上台?” “谁怕谁啊!” 两人互相掐着架到了擂台边,然后……被另一位内门炼气巅峰刘师兄抢先了:“二位师弟,是准备上台吗?” 卞春舟&林淙淙:……就不了。 怎么说呢,意气用事归意气用事,决赛还是要进的吧,已经倒霉过一次了,哪有人上赶着倒霉第二次的,总共就三次机会啊! 人不能,至少不能—— “所以,你俩今天没比上,又约了明天?” 卞春舟点了点头:“明天 ,我一定会定闹钟⑦_[(,第一个上台的!” 陈最是个老实人:“那万一……你的对手……”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我肯定不会这么衰的!”卞春舟坚决维护自己的运气名声,“再者说了,今天大部分的高阶师兄都晋级了,所以我和姓林的才没机会上台。” 陈最脸上立刻露出了可惜的表情:“你居然能忍住不上台吗?” “……谢谢,请不要把你自己代入到我身上。” 事实上,陈最炼气巅峰,又修刀道,他虽不如闻叙的名头响,但他却是此次宗门大比的获胜种子选手,如果按照赔率来算,他绝对比闻叙的赔率低,当然了,雍璐山宗门内禁止一切赌博活动。 陈最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俩真没用,还比不上外门的姜迎师妹。” “姜师姐怎么了?”最近姜迎师姐出现在的频率有点高啊。 “今日她已经连赢五场,拿下了决赛名额。” “这么猛?” “是你太松懈了。” 相处久了,陈最的话也变得多了一些,当然只是相对于从前的他而言,并且对着不熟的人,他依旧非常少言寡语,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阿娘曾经跟他说过,多说多错,他脑子笨,少说话总归是不会错的。 至于朋友面前,陈最认为哪怕自己说错了,也不会怎么样,闻叙和卞春舟都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因为他一句两句话就不跟他交朋友。 “什么太松懈了?”闻叙昨天回去调理完内息,罕见地选择了睡觉休息,今日醒来后才继续修炼,故而才姗姗来迟:“春舟,今日你的比赛如何?抱歉,我没赶上。” 卞春舟悄悄举了小手:“因为一些原因,推迟到明天了。” 闻叙:…… “哦对了,闻叙叙你还记得昨日你对阵的姜迎师姐吗?她今日晋级了。”卞春舟连忙转移话题,别骂了别骂了,他真的明天肯定上台,“说来她真是太牛了……” 他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将昨日跟常师兄的对话说了出来。 “怎么了?”卞春舟停下了佩服卷王的演讲,“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陈最也看向闻叙,闻叙心里其实也只是觉得古怪,以他从前的行事作风,他是绝不会随便议论他人的,但:“昨日我在擂台之上与姜迎比试时,她临阵突破,但……” “但什么?” “但很奇怪,突破小境界虽然不需要什么巩固调息,但她的灵气太自如了,就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她一直都有炼气八层修为一样。” 卞春舟一拍大腿,心想这个我熟啊:“姜师妹隐藏修为、扮猪吃老虎啊!可这也不对啊,她隐藏修为的事,外门的筑基师兄不可能发现不了吧?” 修仙界当然也有隐藏修为的法器,但……那些都好贵的,而且扮猪吃老虎流在雍璐山实在没必要。 “问题就是这一点,我炼气八层巅峰修为,应当是比她高的,但在她突破之前,我只能看到她炼气六层的修为。” “我亦然。”陈最皱着眉头,“你确定,没有感觉错吗?或许这位姜师妹天赋异禀,天生比较擅长操控灵力?” 闻叙却反而更坚定了:“不,她当时对付我用的是烈火焚烧阵法,不论是布阵的从容还是灵力的使用,都相当地纯熟,可我听外门的师弟讲,她主修明明是以五行术法为主的。” 但这也不足以让三人去找外门的师妹做什么,毕竟……隐瞒修为和杀手锏,对于修士而言并没有任何错处。 卞春舟原本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但现下一想,总觉得这位姜师姐跟传闻完全不同,甚至有种割裂感。! 第 57 章 蓄力 修士的直觉,有时候是非常准的。 衡泽大陆上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不成文的共识,说是天赋越好的修士,对于危险的感知力会越强,这是天道在庇佑气运之子不在半道陨落。 这个共识,虽然不能完全通用,但起码百分之六十,是准的。 卞春舟在听完闻叙叙的分析后,免不了对这位师姐有些过多关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越听这位师姐的声音,越像……当日晚归时,那位求救者的呼喊声。 但他对于声音并不十分敏感,所以最后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开元峰把那枚影留石借回来,让闻叙叙听一听。 闻叙听完,也不能完全下判断,因为人在十分紧张危险的情况下,声音会不自觉地逼仄、尖锐起来,跟平日里说话的声音是有差别的。 加上他只在擂台上听过姜迎的声音,当时他集中精神斗法,故而对她的声音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是不是有点像?” 闻叙沉默许久,又再度听了三遍,才谨慎地开口:“春舟,如果你觉得像,那么你要直接去问她吗?” 卞春舟一楞,心想雍璐山弟子的精神状态应该还没到修行修到崩溃、跑去山脚下喊救命的程度吧,而且如果那天是姜迎,当时她修为还没他高呢,怎么可能跑得那么快,除非—— 除非姜迎师姐身上,有出自本门师长的传送阵。 至于为什么不是传送符,唔,传送符这种东西它不能设置目的地,简单来讲,它会把人随机弹射到射程以内的任何一个地方,低阶传送符呢可以传送到方圆十公里内,中阶呢就是一百公里内,高阶的话就可以跨城移动,但说实话,基本没有符师会画高阶的传送符。 就这么说吧,它没市场还贵,低它十倍的价格,完全都能买到非常不错的传送阵了。而且传送符使用后,会落下符箓印记,但阵法的话,如果足够高明,是可以隐去阵法踪迹的。 但雍璐山周遭遍布护山大阵,如果是来自外部的传送阵,肯定会留下痕迹。但如果是内部的,阵峰的师兄师姐经常在山下试验各种阵法,倒反而不引人注意,或者说是灯下黑。 “应该不会,开元峰上的那个任务还挺显眼的,但凡去过开元峰应该都能看到,如果真是姜迎师姐,她直接说明便是,为什么要刻意隐瞒?” 闻叙心想,春舟真是把人心想得太好了,但他不同,他虽与姜迎打过一场,但他不认识此人,也与此人没有任何交情,自然不吝啬于用恶意去想人:“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并不想暴露,那晚求救的人是她呢?若不然,当日她留在原地等你便是,为何要毫无踪迹地离开?” “也对哦,为什么呀?她为什么要躲?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 “难不成,除了姜迎师姐外,当时还有其他人在?” 卞春舟挠了挠头,这事儿怎么越来越古怪起来了,从姜家父母前后天差地别的态度到姜迎师姐自身的转变,都 带着一股……强行转折的生硬感。 可是如果姜迎师姐真的有问题,雍璐山这么多高阶修士,难道都没察觉出来吗? “不行,我得去打探一下,我这该死的好奇心。” 卞春舟说完,就直奔开元峰而去,他先是送还了录音影留石,然后就去找新认识的外门弟子聊天,没过多久,他就知道姜迎师姐是怎么拜入雍璐山的了。 确实如同那天在擂台下听到的一样,姜迎师姐是拿着推荐名额入门的,但这个推荐名额却不是来自于姜家,而是姜迎师姐曾经救过一位老者,而这位老者虽是普通人,却有个元婴修为的儿子。 为了感谢姜迎的救命之恩,所以那位元婴真君许了她一个承诺,姜迎就用这个承诺换了一个雍璐山的推荐名额。 至于姜家嘛,就是有点小钱的修仙人家,姜父天赋也一般,四灵根如今也还是筑基初期,而姜母甚至都不是修士,但她家底丰厚,事实上如今姜家百分之九十五的财富,都来自于姜母。 卞春舟听到这里,忍不住咋舌,难怪人家出手就是一大兜灵石呢,有钱真好。 姜迎师姐居然不是独生女吗???[”谁说修士子嗣不丰的,这不挺丰的嘛。 “不是,姜家还有个大女儿,名叫姜宝珠,当初也曾来考过我们雍璐山,可惜实力不济,后来姜迎师姐拿着入山名额来报名时,姜家似乎还对谁拿名额之事,有过争吵。” “师兄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大概是因为这事儿就是我经手办的吧。”这位师兄轻描淡写地说道。 卞春舟:……我这运气,果然没有很坏嘛。 不过一般生了姐妹俩、兄弟俩的,不都会取差不多的名字嘛,怎么一个叫“迎”,另一个却叫宝珠啊?不是说迎字不好,而是相对于“宝珠”二字,迎字实在称得上随意潦草了。 大女儿叫宝珠,二女儿怎么的也该取个珍珠、宝珍之类的名字吧? 哎,不对啊,卞春舟猛然抬头:“不是说入山名额是给到姜迎师姐的吗?怎么还会有争吵?” “哦,这个啊,雍璐山的入山名额是不记名的,给出去的只是一个信物玉佩,谁拿着玉佩来山登记,谁就能成为外门弟子。” 居然还能这样? “那这样,岂不是不能保证人品?” 这位师兄就笑了起来:“外门弟子也是需要考核的,若是品格不佳、性情怠惰,山门也不会放任其继续为祸。” 哦,懂了,雍璐山盛名在外,约束门内弟子有的是手段,哪怕是大商行推荐来的,该公事公办也不会手软。 所以,当初姜迎师姐拿到入山名额后,是差点儿被亲姐姜宝珠抢走?卞春舟眨了眨眼睛,他应该没有理解错吧。 再结合那天常师兄告诉他的“为了承诺要牺牲姜迎师姐的前程”,姜家父母听上去有些偏心啊,或者说……是过分偏心了。 可不应该啊,如果不欢迎第二个女儿的到来,不生就好了,为什么要生下来 还苛待呢?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他想歪了。 没有绝对的证据,他还是不能把人想得那么坏。 再者,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也只是简单的同门之情,在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姜迎师姐就是那晚呼救的人之前,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卞春舟定了定心,决定先通过初赛选拔再说,到时候他请共觞小馆的掌柜帮忙打听一下姜家的情况吧,万一是他想歪了,那可就闹笑话了。 ** 比赛来到了第三日,大部分种子选手都进阶顺利,也有一部分运气和实力并存的外门弟子也拿到了决赛的名额,卞春舟和林淙淙两个人,反而成了异类。 两人站到台上后,擂台之下有认出两人的弟子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二位应当是内门的师兄吧?”怎么初赛就对上了?!怕不是有什么龃龉? “还真是,他俩这是做什么?”一般人的思维,不都是先打进决赛再说吗?这万一输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这里有个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什么小道消息?” “我听说的哈,擂台赛第一天的时候,这二位师兄前后脚输给了内门一位姓时的师兄,我有朋友当时看到两人争论,许是在争夺那位时师兄的偏爱?” “嚯,真的假的?还有这等事情?那位时师兄什么来头?” 悄悄来看擂台赛的时易见:……幸好今天来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外面的谣言已经传得这么好玩了呢。 他抬头看向台上有些熟悉的两个人,唔,确实都打败过呢。 所以,真的是因为他才斗起来的吗?不见得吧,时易见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开始了,内门师兄的斗法,我可得仔细点看清楚。”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台上的两人已经打过两个回合,卞春舟的攻击以符箓为主,水火符是他如今最熟练的攻击手段,但他没办法像时师兄一样凭空画符,所以在扔符的间隙,也修行了一点体术。 体术是陈最指导修炼的,攻击性一般,但配合符箓,至少自保防御不成问题。 也是巧了,林淙淙单土灵根,土灵根天生宽厚、天然拥有防御的属性,但若说攻击性,最著名的就是土龙术、土遁术、飞土连天等等,作为内门弟子,林淙淙当然不走寻常路,他运用最熟练的术法,是以土缚人。 简而言之,就是捆绑术,但用的是天地之土、万物之灵,如果是真的杀敌致胜,他甚至可以将人、将物困杀在一方空间,叫其灵力枯竭、窒息而亡。 卞春舟很快就发现了,这瘪犊子是真能放土牢啊,他的水碰上土,整个斗法空间变得湿粘起来,他的身法都慢了一些。 当然相对的,林淙淙也快不到哪里去。 谁都没想到,这居然是一局持久战,一般来说,修为低的最怕这种持久战,因为这样消耗灵力下去,肯定是他们先输。 但,嘿嘿,他的水中火可是蓄力越久越强大的,卞春舟表示,他最不怕的就是持久战了。林瘪犊子,瞧着吧,这局他赢定了!! 第 58 章 获胜 林淙淙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输了。 而且输得很彻底,在修为足足领先了一整个小境界的情况下,他居然输给了一个水火灵根,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没想到,卞春舟这个人竟真有几分本事,并且还如此难缠,水火灵根难道真的要被这人走出一条新的路子来吗? 林淙淙很沮丧,甚至连接下来的比赛都没看,就独自回了洞府。 他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甚至将面子看得比一切都重,他前脚刚跟师兄弟们拍着胸脯说自己必赢,后脚就输了比赛,而且输得……这般难看。 林淙淙恨不得当场闭个一十年死关,这样就没有人会再记得……不,卞春舟那个家伙肯定会记得。 “又输了?” 林淙淙的师尊是一位元婴后期真君,如出一脉的单土灵根,且他为人随和,今年也才四百余岁,当年却也是以元婴修为霸榜天骄榜的天才。 可以说,他进阶化神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林淙淙是他收的第一位弟子,自然教导得格外精细一些。其实原本他是不准备在元婴期收徒的,但单土灵根弟子可遇不可求,此次开山门竟有一位,他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林淙淙这个弟子,天赋没的说,心性却还未定,且大概因为天资聪颖、家世不错,故而对修行傲慢有余、敬畏不足,而今连吃两顿败仗,显然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但炼气期被打击两次,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对于他这位弟子而言,是大大的好事。毕竟这坑反正都要掉的,早一些至少没那么痛。 修行必经之路罢了。 “对不起,师尊。”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师尊您的教导,我又输了。” “不是还有一次机会吗?” 林淙淙依旧沮丧,毕竟输都输了,他难道还能反口不成,以后他都不好意思去讽刺姓卞的了,亏的他从前还一直说……算了,以后他都不要再见到卞春舟了。 “你可知道,你输在哪里?” 输在哪里?是修为灵力不足吗?当然不是,是他攻击手段低人一等吗?当然也不是,所以他到底输在哪里呢? “淙淙啊,你如果赢了,你觉得你的那位对手会作如何表现?” 要不说这世上最了解的人是敌人呢,林淙淙几乎想都未想就开口:“他那人,惯来没心没肺,许是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再者……” “所以,你究竟是因何而走上修行路的?单是为了与同门争上下吗?还是因为名声和地位?” “弟子……” “先别急着回答,有些事情急则慢,缓而安,徒儿你该反思一下自己了。”别总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修行是自身的修行,当自身强大起来,将无畏任何敌人。 这声音如同山峦之上的暮鼓一般,敲击在林淙淙的心头,他原本被恼怒和挫败填补的心头瞬间平复了下来,他终于开始审视自己,他究竟 ……败在了哪里?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卞春舟也……梅开一度了。 “怎会如此!” 陈最说不出任何的安慰话:“……要不,你找人算一卦?” “……想开点,还有一次机会。”闻叙的安慰相当简短。 “没错,你还可以再打五场!”多棒啊,陈最想想都觉得有劲。 卞春舟看着自己的双手:“不!这不是五场不五场的问题,问题是我好不容易打赢了姓林的,居然随机到了最后一位没有晋级决赛的炼气巅峰师兄,我这运气真的还有救吗!” 人至少不能,不应该…… “我这哪是初赛啊,明明是当决赛在打啊!” 陈最&闻叙:……无法反驳。 卞某人哭唧唧,但过了两天又满血复活,并且奇迹般地改运成功(其实是高阶炼气全部晋级了),一口气赢下了五局。 拿到决赛名额的当场,卞春舟差点泪洒擂台:“请客,我必须要请你们吃饭!” 本来要拒绝的两人:……也行吧。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卞春舟请客吃饭,当然首选自己的地盘——共觞小馆。 值得一提的是,共觞小馆最近的生意真心很不错,在步入正轨后,卞老板也算是脱贫致富奔小康了,他如今赚取的收益,已经完全能够支撑他每月在制符上的挥霍,甚至还能存下一笔不小的灵石。 “来来来,干杯!” 闻叙笑着喝完杯子里带着气的果汁,味道还真非常独特,听春舟介绍,是他找炼器峰的师兄联合制作了一台给果汁充气的一品低阶法器,一枚下品灵石的灵力就可以支撑这个法器使用七日:“恭喜你,春舟。” “嘿嘿,不知道林淙淙那个家伙,有没有赢呢?听说他那天回山之后,被他师尊狠狠训了一顿,想想就解气呢。” 陈最:……不是很理解,吃菜吧。 火锅一如既往地好吃,加上店里可选的菜品种类更加丰富,三人都吃了个肚圆。说来偷鱼事件之后,掌柜的有些杯弓蛇影,故而对食材的把控愈发严苛,倒也让共觞小馆的食材品质更加好,吸引了不少富商办卡消费。 有修士老板这个噱头在,那些人办卡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手软,卞老板甚至萌生了开第一家分店的想法,但想想还是算了,暂时忙不过来,食材也供应不上。 再者物以稀为贵,他得保证每一个城池都只有一家共觞小馆,还是等他以后修为高了再开分店吧,大不了等以后客流量上来,他把隔壁的两间铺子都租下来,把店面拓宽。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闻叙不理解,“如果只是简单的拓宽店面,我可以帮你。” 卞春舟:??? “空间阵法,就像是我们当初山考之前,入住的客栈一样。” 卞春舟恍然大悟:“对哦,我……这不是思维没有转换过来嘛,嘿嘿,但用阵法的成本会不会太高了?不行,到时候我再做个企划案,找 你详聊哈。”反正闻叙叙也是股东,股东出点力,完全没毛病啊。 不过你居然都要学到空间阵法了,不是说涉及空间构造的术法,必须要筑基以上修为才可以吗?” 闻叙摇头:“没有学到,但应该……能学会吧?” ……不愧是闻卷王,卞春舟竖起了大拇指:“按照现在的进程,再过三日筑基以下的擂台赛就要结束了,到时候就是金丹以下,陈最最你真的要参加吗?” 陈最点了点头:“当然,我从不说假话。” “那到时候,我和闻叙叙去给你加油助威!” 当时两人报名时,闻叙尚在闭关,此刻听到这话,有些错愕地抬头:“还能同时报两次名吗?” “可以的,而且那天我陪他去报名,炼气巅峰的弟子似乎都报了金丹以下的比赛。”卞春舟的消息果然非常多,“听闻往届都有炼气巅峰的弟子在比赛中得到契机,从而进阶筑基,当然这是我听别人说的。” 闻叙忽然有些可惜,早知道他也报名了,虽然他才炼气八层巅峰。 “你不会也想报名吧?”卞春舟战术后仰。 “没有。”闻叙矢口否认。 卞春舟:……真的吗?我不信。 吃过火锅,卞老板顺便查了账,就决定去修仙一条街看看,没办法,他连打七场比赛,符箓的消耗有些超标了,他得买些材料补补货,对于一个符修来讲,储物袋里的符箓没超过两斤,心里都是没底的。 卞春舟经常买材料,早就有了相熟的店家,很快买完了东西,又随便逛了逛,忍不住又买了些没什么用但好看的小玩意。 “哎,没想到姜师姐竟就这么陨落了,实在太可惜了,大师兄还在自责吗?” 姜师姐?卞春舟一下停住了脚步,他扭头看去,哦,原来不是他们雍璐山的弟子啊,吓死他了。 “陈最最,你认得他们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吗?” 陈最摇头:“应当是雍璐山脉之内的小宗门吧,我没见过,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我去找人打听打听。” 符修店的伙计就是一个极好的打听对象,果然他也知道:“刚才的仙人啊,他们是云霞门的弟子,门主是一位元婴真君,从前也来店里买过符纸的。” 门主都是元婴,看来真是小宗门了,云霞门这个宗门,就是消息灵通如卞春舟,也完全没有听说过,但他对刚才听到的“姜师姐陨落”有些在意。 打听小宗门的消息还是挺不容易的,卞春舟花了点灵石,很快就弄明白了。 “居然真是姜迎师姐的姐姐姜宝珠哎,她居然拜入了云霞门,前段时间还重伤损及灵根,但为什么刚才那些弟子说她陨落了?” 难不成姜家父母就是因为大女儿出事,所以才对姜迎师姐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可是不对啊,如果真的是亲姐出事,姜迎师姐为什么没有请假下山吊唁呢? 闻叙在听完卞春舟的所有分析后,关注点却落在了其他的地方:“相较于你说的,我更好奇,姜家姐妹居然都有灵根,你不觉得这个几率有些太高了吗?” 陈最:……你俩分析什么,好无聊,想回山练刀。! 第 59 章 惊闻 开元峰位于内门和外门的交界地带,姜迎老早就打听清楚了,她需要对雍璐山进行更深层次的熟悉,自然免不了亲自去一趟。 大宗门不愧是大宗门,哪怕只是五大宗门的末位,其规模宏大、底蕴深厚,也完全超出了姜迎的想象力。炼气八层修为,在小宗门那是宗主的亲传弟子,但在雍璐山,普通的炼气八层什么都不是。 别说是内门弟子了,外门之中也比比皆是,她想要晋升内门,还需要一些手段。 姜迎眼神暗了暗,她能走到如今,已经使尽了手段,所以绝对不能出错,绝对要成为人上人。 姜迎在开元峰的入口看了一会儿,然后学着其他弟子拿出身份玉牌刷进去,待进了峰头,她开始仔仔细细地逛了起来。 开元峰是雍璐山处理杂务的峰头,所以低阶弟子也是最多的,开元峰的墙上有无数的低阶任务,并且仔细地按照等级分布,姜迎一时看得有些沉醉,直到—— 她看到了一个寻人任务,任务表述是一段影留石,她只随意点开了开头,就认出那是属于……真正姜迎的声音。 “姜迎”瞬间就陷入了恐惧,怎么会?怎么会留下这种东西?! 不,不能慌,既然任务还在,就还没有人发现,她必须第一时间解决掉这个任务,最好是—— “姜迎”不敢去找开元峰的弟子询问这个任务,因为这很容易暴露,所以……她要不要接下这个任务?不,这太刻意了。 她不应该做这种蠢事,这个任务其实并没有那么显眼,她应该让它一直挂在那里,她不能去接取这个任务,但她可以改变自己的声音。 幸好,姜迎是个孤僻的独行侠。 对,没错,就该如此,然后她应该尽快回家一趟,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人果然不能太过心软,对别人更没有必要,阻碍自己前进的人,都应该成为她的踏脚石。“姜迎”想通后,匆匆请假下山,理由也是现成的,她要回家奔丧。 姜宝珠这个名字,是时候该消失了。 她虽然不喜欢姜迎这个名字,但没关系,只要以后她变得足够强大,她完全可以再找回从前的名字,一时的蛰伏改变,她忍得住。 “姜迎”的行动力相当惊人,请假下山回到家,也才午时刚过不久。 姜母见到女儿回来,当即高兴地迎上来:“宝……阿迎,你怎么今日回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叫厨房准备你爱吃的菜,春花,快吩咐下去,就……” “姜迎”忙拉住她,低声道:“阿娘,外面还摆着灵堂呢,若是叫人看见,影响不好。” 听到灵堂二字,姜母脸上有些不开心,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宝珠出殡,这多不吉利啊,就说病着或者出去寻医问药不行吗?非得说死了,她女儿明明好生活着呢。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明明她的宝珠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见阿娘脸色不郁,“姜迎”也懒得安慰,她被偏爱太久,早就忘了尊重和 感恩,当然她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但这天下谁不自私呢,她要是天生单灵根,哪需要去算计那么多:“阿娘,那个人……她在哪里?” 姜母眉间一跳,其实她是不太想害人性命的,毕竟……那是宝珠的身体,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斩草除根。” 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姜母看到女儿的神色,其实心里早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实在太过抵触:“不是说养着替你……” “情况有变,我竟不知道她当日还向同门求救了,那寻人任务都挂在开元峰的任务墙上,阿娘,你心疼心疼我吧,我不能错的。” 姜母就被说动了,她最受不了女儿的哀求:“可她被你阿爹带走了,我不知道在哪里。” “所以,外面的灵堂是空棺?” 姜母点了点头,刚要问两句女儿在雍璐山上的适应情况,女儿就直接转身去寻亲爹了。她握着女儿的手一空,不知为何,竟莫名地有些心慌。 她只是个普通人,在这个家里,丈夫是修士,女儿是修士,只有她靠服用驻颜丹才勉强跟丈夫相配。 “大夫人,云霞门的仙长们到了。” 姜母收敛了一下心情,快步走出去:“快请他们进来,算了,我亲自去迎。” 卞春舟三人是跟着云霞门的人过来的,怎么说呢,就太古怪了,总感觉不来看一眼,今夜修行都不安稳。既是如此,那就过来看一眼。 姜家门庭富贵,因是修仙人家,故而住得很是“孤僻”,至少前前后后都没有人家,真正的大庄园啊,简直比听鹤山庄还要气派。 “我刚刚找人打听过,姜师姐的父亲叫姜丰年,筑基初期修为,早些年是个散修,后来定居阆苑城后,娶了城中富户隋家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姜夫人,姜夫人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没了,小女儿就是姜师姐。” 闻叙听罢,开口:“两个女儿,都是姜夫人所生吗?” “不知道,但姜丰年并没有妾室,认识姜家的人,都说姜夫人好运气,即便没生儿子,也牢牢地……咳,你懂的。” 闻叙却好像太懂了:“春舟,一般来说,坊间传得越是恩爱的夫妻,越是假的。” “啊?为什么?” 闻叙笑了笑,没说原因,只说:“姜迎师妹今年二十九岁,那她姐姐姜宝珠呢?” 卞春舟被问楞了:“不知道啊,你查户口啊?”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稀奇。” “稀奇什么?” 闻叙刚要说话,忽然从姜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三人都是修士,耳力出众,细细一听,竟发现时云霞门的人跟姜母吵了起来,准备来说,是他们冲姜家发难。 “为何不让我们看看宝珠师姐的遗容?明明师姐的伤并不致命,为什么她一回家,人就没了?” “就是,你们究竟是怎么照顾师姐的?修士丧仪都弄错,你们若是不欢迎师姐 回家,直说便是,我们云霞门虽然庙小,但也容得下师姐!” “姜夫人,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吧?这是大师兄好不容易求来的驻颜珠,他特意闯了个小秘境受了重伤才带回来的,这会儿还躺在洞府里昏迷不醒,他昏过去之前,还急切地叫我们把它送过来,今日哪怕你要阻拦,我们也要——” 嚯,这直接就闹起来了?! 说来修士陨落,确实跟普通人出殡不太一样,卞春舟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姜家的门庭,唔,确实没看到灵幡啊。 你说姜家疼爱大女儿吧,这丧礼办得也不仔细啊,但要说喜欢姜迎师姐,那好似也没有,卞春舟这下是真的糊涂了。 不过云霞门的要求很合理啊,姜夫人没道理拒绝啊。 他心中疑惑刚起,就听到姜夫人开口:“不行,这棺不能开,宝珠生前最在意容颜,我们做父母的自然知晓,因此早就寻摸了驻颜珠,就不牢三位仙长……” “不可能,阆苑城若有现成的驻颜珠,我大师兄也不可能冒险去闯秘境!姜夫人,你究竟是在遮遮掩掩什么?还是说,师姐的死因真的有问题?” 好家伙,这属实是越描越黑了,姜夫人肯定说谎了,卞春舟在心里断定,并且越来越多狗血的内容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不会是什么狗血诈死吧?爱恨情仇? “空棺!三师兄,这竟是空棺!” 卧槽真的假的?! 卞春舟都想探头进姜宅亲眼看一看了,怎么会是空棺呢?难不成姜宝珠没死? “说,你们把我师姐藏哪里去了!今日你们若是不把我师姐交出来,我云霞门——” 正适时,一股强劲的筑基灵压席卷整个姜宅,就连外面的卞春舟三人都受到了波及,而此时此刻会出现在姜宅的筑基修士,自然是姜家当家人姜丰年。 云霞门这三个弟子,修为最高也才炼气五层,这会儿别说是拿剑了,就是站着的都没一个。 “三位若不是诚心来拜我女儿,便请离开吧,至于驻颜珠,也请拿回去,当初我女儿受其牵累,伤及灵根,他自己不敢来,还叫你们来闹事,今日我便是杀了你们,闹到城主府去,也是我们姜家有理。” 又用修为压人,又抬出了城主府,一顿连消带打,云霞门的三个小炼气当场就气得离开了。 “还有,门外的三位朋友,不知是友是敌?” 卞春舟心头一凛,扭头刚好对上云霞门三人异样的眼光,他正在头脑风暴,想要给他们出现在这里想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便听到闻叙叙开口了:“不知姜迎师妹可在家?在下雍璐山弟子闻叙,接了个任务,想要请师妹帮个小忙。” 卞春舟直接竖起大拇指:我的朋友,你可真是张口就来啊。 姜丰年一听,果然威压瞬间散去了,甚至直接迎了出来,因为雍璐山弟子这五个字的分量,可比云霞门重太多了,哪怕不看其师长,他一个小小筑基在人面前也不够分量。 再者,闻叙这个名字,他听过,是他的女儿姜迎亲口告诉他的。! 第 60 章 师兄 姜丰年今年一百五十岁,筑基寿二百,以他的修为和灵根,基本已经没有进阶金丹的可能了,更甚至连进阶筑基中期的可能性都很小。 但修士体内灵力充沛,身体机能比普通人强壮许多,筑基期虽不能容颜永驻,但他看上去就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模样,甚至比听鹤山庄的庄主何乾还要年轻一些。 这便是修行的好处了。 “原来是雍璐山的高徒,老夫有失远迎,小女确实在家,可惜……你也看到了,家里出了事,怕是帮不到你什么忙了。” 卞春舟闻言,心里却很惊讶,他刚还在疑惑姜迎师姐为什么没回家吊唁,现下师姐就在家里了,如此一来,他可能真的是多想了。 “姜伯父说笑了,是我们来得不巧,可惜我目不能视,故而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门口挂的白幡。” 卞春舟直接一个惊诧扭头,朋友你说话怎么突然这么直接?! 修士陨落,若有亲人在世,都会在家门口挂上灵幡,这样路过的修士就会知道,这里有一位道友去世了,根据修士陨落时的修为境界,灵幡的种类也有所不同。 如果姜家正经办丧事,此刻应该挂炼气灵幡,哪怕闻叙目不能视,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闻叙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说来,可听在姜丰年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云霞门的人可以随意打发了,但雍璐山不行,更何况人还有个合体师尊。 合体期神尊啊,他一辈子都没见过,有些人却能凭借天赋一步登天,姜丰年唏嘘不已,想到自己两个女儿如今的境地,他心里自然是百味杂陈。 “实不相瞒,我大女儿宝珠因灵根受损而亡,死时已经与普通人无异,故而老夫才做主没有挂灵幡,以免过路的修士进来上香,说老夫弄虚作假。” 姜丰年这解释虽然勉强,但好赖也说得通。 云霞门的人原本想要离开,此刻见他出来说话,其中有个年纪轻的少年脾性急,此刻没忍住又冲了过来:“那空棺呢?空棺你怎么解释?” 此时此刻,闻叙三人只需要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就够了,卞春舟甚至还灵性地补了一句:“什么空棺?” 姜丰年眉间怒意一闪而过,但这怒意显然是冲着云霞门去的,但又因为雍璐山弟子在场,故而没有表现出来:“就像你们说的,如今天气不好,小女最爱漂亮,因为没有驻颜珠,所以老朽在后院请人摆了寒冰阵。” 众所周知,寒冰阵非常霸道,哪怕不在阵中,也能对普通人造成伤害,姜夫人是普通人,故而不把寒冰阵设在灵堂里,也算情有可原。 又是一个很勉强,但也算说得通的说辞,比之姜夫人,很显然姜丰年的段位更高,行事也更加周全,至少此刻云霞门的人无话可说了。 领头的炼气五层闻言,犹豫片刻,又将驻颜珠掏了出来:“姜伯父,还请您收下。” 闻叙悄悄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一幕,就在姜丰 年勉强要接过驻颜珠的时候,忽然开口:“既是姜迎师妹的亲姐,怎么会好端端灵根受损而亡?姜伯父,若你有难处,不妨直言,我们三人虽修为不济,但雍璐山决不会见不平之事坐视不管。” 姜丰年心里疑惑起来:这三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他对大宗门并不十分了解,阆苑城虽坐落在雍璐山脉脚下,但他不过一介筑基,能送亲女进云霞门已是他能力的极限,雍璐山这等大宗门,若不是姜迎自己有机缘,他恐怕一辈子都接触不到。 可哪怕他并不十分了解,也知道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差别,难不成……被发现了?他心下惊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而也正是他的犹豫,让闻叙的话问话更加站得住脚:修士的灵根,如同性命,毁人灵根无异于杀人,姜伯父你大可以讲出来。◇[(” 这话是什么?是把姜丰年架在火上烤,还在狂踩隔壁云霞门的雷区! 就连一向直脑筋的陈最都察觉到,这话一出,那边的三个小炼气眼睛都气红了,特别是修为最低的那个三层,若不是被人拉住,怕不是已经冲到闻叙跟前了。 但哪怕他人没有冲过来,尖锐的话语已经直冲脑门:“放屁!大宗门就可以随便编排别人了吗!大师兄对宝珠师姐不知道多好,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宝珠师姐!” 卞春舟听完,第一反应居然是:……什么?修仙界居然也有掏心派恋爱脑?! “小师弟,慎言。” 旁边的师兄要去捂嘴,这位小师弟却好像完全豁出去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任由他们给大师兄泼脏水吗!当初若不是宝珠师姐非要去探那个秘境,大师兄也不会陪她去!大师兄做的最错的事,就是他灵根完好地回来了!” 哇哇哇,这是他们能听的内容吗?这位小师弟似乎心里怨愤极深啊。 “你们口口声声说不怪罪大师兄,但不论是三师兄你还是四师兄,都是怪他的!知道宝珠师姐死后,你们还逼大师兄去寻驻颜珠,他的伤才刚刚好一点,这次回来后不仅境界跌落,怕是还要影响之后的修行!” 小师弟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夺走了二师兄手里的驻颜珠:“他不想要,你为什么还要求着他收下!驻颜珠卖了换成灵石,还能给大师兄——” “啪——” 小师弟挨揍了,并且还被打得翻落在地上,竟都爬不起来了,可见这位二师兄用了多大的灵力。 “胡说些什么!回去后,我定要禀告师尊,罚你去后山面壁。” 这位云霞门二师兄话音刚落,姜宅里走出来一个面容娇俏的冷面女修,她提着一柄低阶灵剑,身形板正,他根本没见过此人,却莫名觉得她好生叫人熟悉。 “姜迎”没想到,居然会有雍璐山的内门弟子找上门来,并且还有过春峰闻叙。她同此人打过一次,此人看似春风和煦,手段却凛冽锋利得很。 她不喜欢跟这种满身都写着天之骄子的修士打交道,她更喜欢……比她差的 、弱的,或者是比她稍高一些的,因为这样的人她更容易掌控。 但他们既然上门来,她必然是要现身的,不仅如此,她还要借力打力,云霞门这些人实在有些太烦了:“外门弟子姜迎,拜见小师叔祖。” 小师叔祖?! 云霞门的三个人,包括地上爬不起来的小师弟,此刻连呼吸都停滞了,哪怕再没有见识的修士,也知道雍璐山如此高辈分的修士,能量何等巨大。 完蛋了,云霞门的三人心里齐齐飘过了这三个字。 闻叙的记性却很好,被这个当场叫破辈分,他抬头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面前的女修身上,只一眼,他就看到了她眼中几乎化为实质的野心,这样的野心他曾经见过,在自己的脸上,在许多想要往上爬的泥腿子脸上,怎么说呢,因为脸盲看不清任何人的脸,他下意识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个人的眼睛上面。 就像当初他遇上卞春舟一样,春舟的眼神纯挚又清澈,这才是当初他愿意在对方身上下赌注的根本原因。 “上次在擂台上,你可是唤我师兄的,怎么今日换了称呼?”闻叙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随口提起,又像是一种直白的质问。 雍璐山除了郑仅师兄,没人会喊他师弟,而喊他师兄的,只有面前的姜迎一人。 前两日春舟说姜迎师姐很奇怪,闻叙原本不会在意别人的生死状态,但细细一回想,连升小境界使用灵力丝滑不算最奇怪的,奇怪的是,姜迎叫他师兄。 雍璐山外门弟子,再胆大妄为,也绝不会有人自作聪明叫他师兄拉近关系,姜迎绝不是蠢人,但她却叫了,并且叫得非常自如,就像在她的印象里,他就应该是师兄一样。 不是闻叙自大,他在雍璐山应该没人不认得他,哪怕不认得他的脸,也知道他是个瞎子,瞎子是很好认的,但姜迎没认出来。 再思及这场诡异的丧礼,闻叙心想,陈最应该能够打赢筑基初期吧。 “当时出言无状,还请小师叔祖原谅。” “当然,我并不介意,不过是个称呼罢了。”闻叙笑了笑,然后拿出一枚影留石,却并不直接开口,反而是将影留石放到了春舟的手中,“那个任务,你若不直接问姜迎师妹本人吧,来都来了。” 卞春舟一愣,心想什么任务啊,那不是你随口胡诌来搪塞姜丰年……啊,影留石任务啊,他愣愣地接过,心想动脑子我肯定不如闻叙叙啊,闻叙叙让我问,那我就问问呗,反正弄错了的话,大不了直接滑跪道歉,于是他直接开口:“姜迎师姐,我在十五那日夜归时,在山脚下录到了这段求救声,那日在擂台上听到你的声音,发觉几乎一模一样,当时……是你吗?” 姜迎闻言,差点儿手中的灵剑都握不住了,她脑子里嗡地一声,疯狂地思考着否认脱身的可能性。! 第 61 章 诈人 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永远最为真实。 闻叙是个天生的观察者,如果他不是一个脸盲,他绝对是个长袖善舞、擅用心机的野心家,如果他想,他可以成为任何人的好友,然后抓住一切往上爬。 但哪怕他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他也可以从别人身上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成为修士后,观察变得更加容易,因为修士出众的五感,他甚至可以去窃听别人的心跳、细看别人的瞳孔变化,哪怕是微妙的呼吸转变,他有时候也能察觉到。 毕竟风,无处不在,没有修为的壁垒,风可以带来他想要知道的一切信息。 姜迎在他面前,几l乎没有任何的“隐秘”,第一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她的呼吸短暂地凝滞了片刻,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或许连她自己都可能没有察觉到,她周身的风灼热了一些,那是因为由于她的情绪紧张、体温短暂上升了。 这一切都指向一点,她知道这个任务的存在,且……与她有关。 闻叙在确认这一点后,忽然就起了好奇心,姜迎会用什么样的理由来糊弄他们呢?是直接否认,还是承认,顺势找一个轻巧的理由搪塞过去? 这就是上位者的好处了,哪怕他们来得鲁莽、问得草率,但因为身份地位,所以姜家人不能像打发云霞门一样地把他们弄走。 正是闻叙打量的这段时间,“姜迎”完成了她的头脑风暴,她一度想要转头去寻求父亲的帮助,但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极为容易的是非题,作为修士,如果她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那简直是一个笑话。 不能露出破绽,她告诉自己。 如果直接承认,那她就需要找一个理由圆谎,这个理由还必须非常可靠,能够叫人信服,这一点很难,而且任务出现在开元峰的墙上,说明这块影留石或许并不是全部,这位卞师弟可能知道更多细节的内容,如果一旦理由出错,她就完全等同于自爆。 这很不明智,所以——必须否认。 想通后,她立刻镇定开口:“什么求救声?跟你的任务有关吗?” 闻叙闻言,心想人的嘴巴会骗人,但身体却不会,她刻意压低了一丝声线,听上去没什么不同,但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几l乎已经可以下结论,影留石里求救的声音必然属于姜迎。 这么说,不是姜师姐?卞春舟挠了挠头,却并未把手中的影留石递过去,主要他很清楚,闻叙叙手里根本没有那段录音的影留石,这块肯定是假的,递过去那不就露馅了嘛,好在姜师姐似乎也没有要接过去听的意思:“嗯,是个寻人任务,方便问一下,姜师姐十五那日在何处吗?” 十月十五日,是她动手那一日,“姜迎”当然不会记错。 那段时间她不停哀求父母去雍璐山,一直到十五那日,父亲终于松口。 这一日,她绝不会记错。 “十五那天啊,因为一些事情,我下山回了家中。”“姜迎”终于可以 光明正大地扭头去看父亲姜丰年,“我记得那天还跟您吵了一架,谁知道……” 谎话这种东西,说一个就要用无数个慌去圆,闻叙忍不住惊叹,春舟问的问题真够刁钻,如果是他来问,他也会从这里着手。 姜丰年心里却觉得不对,但这番问话确实算是帮小忙,同门之间,于情于理女儿都不好直接拒绝,但他还是决定尽快结束这场对话:“嗯,从前你尽知道气我,如今你姐姐走了,以后也该懂事一些了。” “姜迎”适时认训:“我会的。” 父慈女孝,看似毫无破绽,但云霞门的三人,却觉得眼前的女修愈发叫人熟悉,难不成是亲姐妹之间人有相似?可从前宝珠师姐从未提过自己还有个在雍璐山修行的妹妹啊? 卞春舟却是个直觉系,听完这番话,心里反而起了疑惑,姜迎师姐自入山后,不是从来不下山回家的吗?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姜迎师姐:“所以那天,师姐你没有回山吗?我听守山门的常师兄说,那天……” 说到此处,他看了一眼姜丰年,又觉得当下说出来不太好,就干脆把话咽下去了。 “姜迎”却听得抓狂,你倒是说下去啊,若不是得罪不起,她早就直接动手了:“嗯,天明时分我才回山的,怎么了?你难道还怀疑我不成?”天明这个时间点,是正确的,因此她说这话时,底气十足。 本来不太怀疑的,但现在有点怀疑了,但这话能说吗?铁定不能啊。 卞春舟伸手碰了碰闻叙叙,想着要不要先撤退再说其他,便听到了闻叙叙的声音响起:“原来姜师妹是回了家啊,可是很奇怪,我们托夏瑛查过十五当天阆苑城修士的进出记录,没有师妹啊,所以我们才冒昧上门来问的。” 卞春舟:唔?!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但拆朋友台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只是为什么闻叙叙能笃定地说出这话呢?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姜迎”心里直接狂飙一万字优美语言,甚至脸上都差点儿扭曲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三个人要抓着这事不放,姜迎跟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值得这般咄咄逼人?! “难怪,老夫就想雍璐山的高徒不会如此鲁莽,其实这事……是老夫糊涂了。”姜丰年适时救场,“那时候我大女儿宝珠性命垂危,我和夫人心急如焚,实在是求救无门,这才送信上雍璐山,想要叫阿迎找师长求救。” “阿迎不答应,我们就起了争执,其实我也知道,她在雍璐山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哪里能求得化神尊者出手,所以那日她负气出走……诶,后来宝珠就没了。” “姜迎”适时高声起来:“是!那日我没回家,也没回城,你们满意了吧?我跟这个家关系不好,你们一定要戳破吗?我姐姐人都没了,哪怕这个求救的人就是我,你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来问吗?我敢问,我有犯什么错吗?” 话说到这里,“姜迎”心中定了定,她告诉自己,不会暴露的,她在雍璐山都能行走自如,说明她现在没有任何问题 。 她就是姜迎,姜迎就是她。 “抱歉,是我们失言了。”闻叙果断退步,然后拱手,“还请姜师妹不要怪罪我们,节哀,哦对了,这是姜师妹在炼器峰定的五行灵剑,我与炼器峰的师兄交好,便顺手替他送过来了。” 五行灵剑?她低头一看,这灵剑确实是无属性的低阶灵剑。 “姜迎”想到自己的灵根,心里憋闷一闪而过,五灵根还是太多了:“多谢小师叔祖,不过下次这种事情,我会自己做。” 闻叙递出去的剑却忽然抽回,脸上的笑容收紧:“你不是姜师妹,你究竟是谁?姜师妹不会烈火焚烧阵法,她擅长五行术法,更没有在炼器峰下灵剑单子,你变成姜迎师妹的模样,究竟意欲何为!” 姜家父女闻言,齐齐色变,两人都没想到,这竟是一个幌子! 而另一边的云霞门弟子,却忽然惊呼起来:“烈火焚烧阵法,那是宝珠师姐的拿手阵法!” 哦豁,还有这等事情?! “姜宝珠?所以,你是姜宝珠,李代桃僵?” 某种意义上来说,闻叙真相了,但他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互换、且成功骗过雍璐山那么多师长的。 如果师尊在就好了,以他的眼神,或许只看一眼,就能看出“姜迎”的不对劲了。 “爹,怎么办?” 姜丰年也是脸色大变,这里是阆苑城,雍璐山脚下,他自问—— 逃!他是筑基初期,只要逃出阆苑城就好了,到时死无对证,姜迎就是姜迎,哪怕是雍璐山上的神龙来了,也不会看错。 然而姜丰年才刚后退,就对上了一把刀:“筑基初期,你的对手是我。” 陈最没想到,这趟下山居然还有意外之喜,原来火锅只是庆功宴的前菜,真正的宴席在这里呢,他还没有真正地跟筑基期单打独斗过呢。 “雍璐山陈最,领教道友高招。” 云霞门三人魂魄都飞了啊,怎么回事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什么时候,炼气打筑基,还能压着打了!?这合理吗? 没错,姜丰年有点菜,至少陈最体感来讲,他觉得这位对手除了灵力高了点,攻击手段甚至比不上那日对阵的外门师兄李安渠。 姜丰年被拦住,“姜迎”自然也逃不掉,外头打斗的声音避免不了传到内堂,姜夫人知道女儿也在外面后,赶忙小跑了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放开我女儿!我女儿是雍璐山的弟子,我看你们——”姜夫人的声音被掐在了嗓子里,因为她哪怕再无知,也认得雍璐山的弟子袍。 “你是姜夫人吧?亲女被人调换,你都察觉不到吗?” 完蛋,竟然败露了! 姜夫人不是修士,她根本无从判断三人的修为,听到这话,又看到此番状况,当即先入为主地认为换魂一事暴露了,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是要保全自己的女儿,根本没给“姜迎”捂嘴的机会,她就直接开口:“放过她,求求你们放过她,她只是太想修行了,有什么罪罚,冲我一个人来就行了,我一条老命,不值钱,你们拿去就行。” 卞春舟:……味儿太冲了,熊家长的味儿太冲了。!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2 章 破防 不,等等! 卞春舟摸了摸自己即将过载的CPU,所以眼前的姜迎其实是姜宝珠?! 卧槽闻叙叙你不是古代人吗?!你的脑子怎么能如此迅速得出这么骇人听闻的结论的?不觉得很突兀吗?不觉得很离奇吊诡吗?一般人谁敢想啊,他是大学生他都不敢! 而且最离谱的是,妈呀居然好像还猜中了! 果然人只要活得足够久,什么样的林子鸟都能遇上,他不就半夜晚归听到有人喊救命,本着应该记录现场的心态使用了影留石嘛,现在算什么?算他歪打正着? 可是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为什么雍璐山的师长们都没发现这一点?移魂术是写在铁律上的禁术啊,但凡修为比姜迎高,都能一眼察觉。所以……难道姜宝珠是和他一样,死后魂穿到了姜迎身上?可不对啊,姜迎又没死,怎么可能如此精准接受姜宝珠的魂魄? 所以是,一体双魂?! 完蛋了,这下CPU真的干烧了,你们修仙界真的很离谱啊,大学生来了都觉得脑容量不太够用。 “阿娘,你不要胡言乱语,我就是姜迎,你别发癔症了。” “姜迎”试图挽尊,反正阿爹说了,只要她不承认,哪怕是大罗金仙来了,也绝不会看出她与身体有任何不契合的地方。她心中当然发虚,但为今之计除了相信阿爹,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然而千防万防,她防住了雍璐山,竟看丢了云霞门。 当云霞门的小师弟偷偷溜进姜宅,发现了后院并没有寒冰阵后,姜丰年的话也在瞬间失去了信用。 “雍璐山的小师叔祖,后院根本没有寒冰阵,他们在骗人!” 闻叙挑了挑眉,心里却并不意外,毕竟如果不是他们多管闲事,谁会在意一个外门弟子的性情变化呢,姜家的戏自然不需要做得多么认真,寒冰阵对于筑基期修士而言,也算一笔不菲的支出:“姜宝珠,其实你不承认也没有用,按照云霞门的说法,你灵根受损应当是突然发生的意外,所以你变成姜迎一事,并非蓄谋已久,而是仓促而为,雍璐山的刑罚堂需要看证据不假,但你们行事仓促,若是按照结论去推导,相信我,你们的计划必然处处都是破绽。” “姜迎”抿唇,还是坚决不开口,或者说,她从心底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比如,姜迎在雍璐山十数年,势必做过许多你们不知道的事情,但门内弟子肯定知道一些,从你方才在我们面前露出破绽,就可以看出你并没有姜迎的记忆,你确定要上刑罚堂对峙吗?” “还有,你的斗法路数和施法痕迹,姜迎是五灵根,她自入修行就修五行术法,对于火法阵术或许有了解,但……姜宝珠出身云霞门,相信我,雍璐山不介意请云霞门的弟子上山,帮你洗清嫌疑。” “再有,还有你的灵力修为,临阵突破当然很平常,但……你确定你的突破经得起查验吗?” ……好家伙,真就全是破绽啊,卞春舟摸了摸自己的脑 袋,咦,空的,那没事了。 “姜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因为此时她已经完全明白,自己暴露了。她当下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挟持了阿娘:“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姜夫人直接吓傻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倾注了所有爱意疼爱的女儿,有朝一日竟然会将利刃放在她的脖子上。 她甚至忘记了害怕,整个人木楞楞的,仿佛里面的灵魂也被挟持了一般。 “弑杀血亲,乃修士大忌,姜宝珠,你是想要堕入邪道吗?” 卞春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不是疯了?她怎么敢的?虽然他得承认,修行是一件充满魅力的事情,但……至于赌上亲人的性命吗? “邪道?那也是你们逼的,我不过一外门弟子,你们至于要断我后路吗?”姜宝珠已经不再控制自己脸上的狰狞,此刻她已经没有半点儿正道修士的模样,“你们一个两个,不是天之骄子,就是天之骄子,怎么可能懂我们多灵根修士的苦?明明你们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为什么还要夺走我的希望!” 她疯了,卞春舟心里断定。 “不,恰恰相反。”闻叙的话如同利刃一般刺入姜宝珠的道心,“是你夺走了姜迎的希望,你占有了她的身体、修为和灵根,你才是那个入室抢劫的强盗。” “不——”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姜宝珠的雷点,她的情绪竟然直接破防了,明明刚才还在狡辩还在装疯卖傻,现下居然直接癫狂起来,姜夫人因为她的不正常,喉间已经隐隐飙血了。 而正是因为喉间出血,姜夫人终于回魂了,她哑了哑嗓子,想要尝试说些什么,但……她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是个非常传统的女子,出身商户却能嫁给仙长当正妻,她是她们整个家族的骄傲,因此家族向她倾斜了不少资源,她也很想回报家族。所以,她拼命生下了女儿姜宝珠,老天保佑,宝珠拥有灵根,将来也是能在天上飞驰的仙人。 哪怕宝珠只是女儿,那又怎么样,修士不像普通人那么看重男嗣,宝珠测出拥有灵根后,她在姜家的地位坚如磐石,也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女儿的启蒙教育上。姜夫人心里很清楚,她的丈夫是一位修士,虽然从没有表现出来,但她知道他从没真正将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姜夫人希望女儿成才,但并不希望宝珠长成丈夫那样冷心冷肺。 她想要一个贴心的女儿,她也以为自己拥有一个贴心的女儿,却没想到—— 不愧是姜丰年的种啊。 姜夫人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但很快她就知道,此刻她远远还没到真正绝望的时刻。 “这本就是我的身体、我的灵根,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能够临阵突破吗!”姜宝珠居然气得直接开始自爆了,“因为这本就是我的修为!我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她说完,略显猩红的眼睛冲向云霞门的三人:“你们说,我是不是炼气八层修为?” “宝宝……宝 珠师姐?真的是……你吗?” 这位云霞门二师兄的声线已经抖成了筛糠,可见他此刻心中的恐惧和惊疑,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思维,天呢,可亲可敬的宝珠师姐,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大师兄,对不起!早知道,今天他绝对不会来—— “说话啊!” “是是是是,您是炼气八层。” 姜宝珠满意地收回了视线:“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修为经得起查验,小师叔祖。” 然而,重点是这个吗!根本不是啊! 别说是卞春舟的CPU过载,就是闻叙都惊愕于姜家后宅的错综复杂,两个女儿都能搞出这么大一滩事来,人类果然从来不会叫他失望。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从前占用的,是姜宝珠的人生,我没有理解错误吧?” 闻叙当然没有理解错误,但姜夫人……疯了,要不是她力量低微被挟持着,此刻她或许早就已经血撒当场了,可正是因为如此,绝望才能慢慢地吞噬她。 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凝成实质了。 “没错,但并非我主动为之,小师叔祖,你得相信我,我是无辜的。”姜宝珠脸上忽然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因为她发现其实她根本没必要急啊,“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卞春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属于你的东西?”闻叙低声笑了起来,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而他这个笑容,也成功刺伤了姜宝珠敏感的自尊心,“据我所知,姜师妹的入山名额,源自她的善心,这份善心也属于你吗?” “云霞门的这位师弟,你们这位师姐什么灵根?” 云霞门小师弟立刻有问必答:“三灵根,金木火属性。” “五灵根换三灵根,从前怎么不想着拿回来,非得等三灵根受损了,才想起来自己是姜迎?”这可不就是一个笑话嘛,“不论你是姜迎还是姜宝珠,雍璐山只会承认那位师妹是门中弟子,你?不是她。” “哪怕她死了?” 闻叙点头:“哪怕她死了。” 他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一点:“看来,真正的姜师妹还没死。” 居然没死吗?可惜雍璐山外门弟子并没有弟子魂牌,若不然找人其实非常方便,但——卞春舟望向姜宅:“我去找。” “你不许去!” 闻叙折风扇一开,直接拦住了发疯的姜宝珠:“你的对手,是我。” “擂台赛输给你,是我没准备好,这一次我必能赢你!” 这下好了,都打起来了,姜宝珠直接丢掉了手里的人质,姜夫人像是一滩抹布一样地被丢在地上,她眼睛射向“姜迎”,眼神几欲杀人。 正是此刻,姜丰年被陈最一刀砍落,他受了不小的伤,他没想到自己被一个炼气期打得全无反手之力,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凭什么啊! 然而这个问题,姜夫人比他更想知道,她近乎歇斯底里地跑过去撕扯丈夫:“姜丰年,你说!你都做了什么,你凭什么调换我和那个贱人生的女儿!你说啊!”! 第 69 章 坏话 筑基以下的二十强,修为最低也是炼气八层,可以说每一个都不容小觑。 卞春舟:“……你可以直接报我名字。” 陈最立刻从善如流:“你修为最低,所以你要努力一点,争取进十强。” ……倒也没必要这么直接点他,卞春舟看了看桌上的二十强名单,外门弟子出乎意料的少,但每一个都比他修为高,接下来的一场,对他来说尤其艰难。 但其实他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毕竟他、闻叙叙和陈最最,都是去年才入门的,按照宗门大比的百岁年龄限制,他们保守估计还能参加十几届呢,除非他们之中出了叛徒,不到百岁就结婴成功,就像炼器峰那位郑姓小师叔一样。 仔细看看他这两位浓眉大眼的卷王朋友,就……真的很有可能啊,不会到时候只有他一个大龄金丹吧?不,想想还真的很有可能! 闻叙已经非常习惯于这位好友的情绪多变,见春舟情绪跌宕起伏,一准就是多想了,便宽言道:“凡事尽力即可,你不用全听他的。” 卞春舟:……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的两位卷王朋友齐齐背叛他,那岂不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么一想,他又可以了。 “说起来,十强的奖励除了最基础的筑基丹外,还有五宗大会的随行名额。”除了前三名有特殊奖励外,十强都能随行去碎天剑宗见世面,虽然说五宗大会并没有开设筑基以下的斗法项目,但出门旅游总是让人高兴的啊,并且还是安全感十足的跟团免费旅游。 “……不行,我得雄起!”不然留他一个人在雍璐山,他会无聊死的。 闻叙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进前十?” “这还不用说嘛!你可是——”卞春舟想了想词儿,卷王怎么还不自信了呢,这不能够啊,“朋友,你能对自己有点清晰认知吗!你,闻叙,可是打败过炼气巅峰还连赢五场的人!”卷王,如斯恐怖! 闻叙立刻接了一句:“可你打败过我,不少次。” “……这怎么能一样!”那只是友好切磋。 “怎么不一样?都是斗法,春舟,你的平常心才是你制胜的最佳法宝。”闻叙使劲起来,劝人的小词儿一套一套的,“还有,没有人会像你一样,临阵学会凭空画符,别质疑自己,春舟,你也是众人瞩目的天才。” 所以,不要因为他和陈最两个人稍微走得快一些,就急迫地苛刻自己、否认自己。 他说完这话,对面的两人齐齐抬头看过来,无怪两人如此举动,实在是—— 陈最率先开口:“你好会说话,能教教我吗?” 卞春舟紧随其后:“呜呜呜,真的吗?”这是真的感动了。 “真的。”闻叙认真点头,“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假话?” 确实哦,闻叙叙虽然话不多,还有点儿小腹黑,但确实不会说虚头巴脑的话,所以 他……真的还可以?嗯,他其实也没怎么逼迫自己啦,主要是不能输给林淙淙那个瘪犊子罢了。下擂台后,他又尝试了好几次无符纸凭空画符,百次里面大概只能成功一次这样子。 成功率相当感人了,仔细想想,擂台上那次能成功可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时师兄说了,刚开始失败是正常的,只要熟能生巧、对符文的每一个分叉都了如指掌,成功率自然就能上来了。 其实画符呢,某种意义上来说跟写字也差不多,每一个符师的符文笔顺都有些不同,就跟每个人的字迹都不相同一样,就拿最简单的清洁符来讲,它的框架是一个回子型带四个小尾巴的鬼画符,只要能锁住灵纹不散,符箓自成。 换句话说,你只要保证自己写的符文在天地判定的范围内,就可以自由发挥,就像书法家写“永”字,只要能被人认出来是永字,那就是成功了,至于怎么鬼走神符,都是小节。而符纸和丹砂只是符师为了锁住灵纹的辅助工具,它并非必要工具,所以凭空徒手画符,理论上就是可以实现的。 但它对于符师画符的速度有非常极限的要求,卞春舟已经不太记得当时自己在台上如何一气呵成了,但……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卷嘛。 谁怕谁啊,雍璐山全员卷王,多他一个不算多。 于是,他立刻满血复活,甚至还有精力戳戳旁边的陈最:“……语言的艺术,这里面水太深,我觉得你把持不住,建议别蹚。” 陈最却翻出了已经翻到卷边起毛的小册子:“不能做成小册子吗?” 闻叙轻轻咳了两声:“没必要。” “什么?” “你想学说话,不就是想要跟人切磋吗?” 陈最点头:“对啊,要不然我学它干什么?” “所以没必要,真正愿意跟你切磋的人,你拿出刀、摆开阵势就行了,而不愿意的人,你说再多都是讨嫌。”行行好吧,他还想多积点德,回凡人境报仇呢,看这本小册子的翻阅程度,闻叙很有理由怀疑,陈某人已经骚扰过不少筑基弟子了。 现在正值宗门大比,哪怕是为了保存实力,大部分人也不会愿意接受私下斗法的。 陈最默默收回了小册子:“好吧,你聪明,听你的。”下次,直接拔刀。 “……也别上来就拔刀。”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闻叙:……我也不想读心啊,但都写在声音里了,想装作听不到都难。 “哈哈哈哈,你别问了,真的,听哥一句劝,宗门大比这段时间内,你就别找人单挑了。”卞春舟伸手揽住高大的刀客,“你别给我摆臭脸,都是同门弟子,相煎何太急啊,倒不如你再打磨打磨自己的刀,等五宗大会的时候,找其他五宗的弟子切磋,人家为了面子,肯定就不会拒绝你了,对不对?” 陈最一想,臭脸也不摆了:“你说得对,我去练刀了。” 然后,就真的提刀就走,那背影风风火火,堪称雍璐山一阵风。 卞春舟:“……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他不会真的……” 闻叙点头:“他是认真的。” “完犊子,以后其他门派的弟子不会因为这个来围殴我吧?比如把我堵在某某秘境里,狠狠地打烂我的嘴!” 闻叙:……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呢。 “不行,我得追过去,跟他再讲讲道理。”说完,也一阵风似地走了。 闻叙见此,半点儿不觉得惊讶,他熟练地收起桌上的东西,这才回了过春峰。过春峰一如既往的皑皑白雪,甚至最近两个月,风雪更加,白茫茫的雪粒子卷着风,漫天全是白色一片,在来到修仙界之前,闻叙从未见过这样的寒冻之地。 而这里的风,也是最让闻叙费解的,它跟山下的风不同,它无序、混乱,从不遵循风中有信息这条铁律,他从来都读不懂过春峰的风。 当然闻叙也很明白,他读不懂,并不是因为他的风灵根失效了,而是因为过春峰的主人不是他,是他的师尊承微神尊。 所以或许等到他有朝一日进阶合体、渡劫,就能读懂这里的风了。 但其实有时候,读不懂也挺好的,他并非对这个世界抱有极高的好奇心,他不喜欢被别人窥伺内心,同理他也尽量不去窥伺别人的秘密。 这是他做人,最基本的原则,当然如果有人一旦越过这条线,他将不择手段。 “哟,阿叙回来了,宗门大比赢了?”承微神尊抻了个懒腰,“为师醉了多久?这酒后劲够猛的啊,梧芳师侄果然献酒是假,想要让我闭嘴才是真的呢。” 闻叙:“……也就三个月,总比大比还未比完,徒儿才刚刚晋级前二十。” “还没比完?哟,你都炼气九层了,不错不错。”承微神尊默默鼓了鼓掌,不愧是他的徒儿啊,放养也能养得这么好,“这么说,我还能去凑凑热闹咯?需要为师去替你掠阵打气吗?” 这么一看,梧芳侄儿这淘来的灵酒也不如何嘛,才三个月,不是说能醉一年,果然这年头酿酒的都喜欢吹嘘,啧。 闻叙难得惊恐上脸:“师尊你说真的?” “假的。”他倒是也想下去啊,可头上那群老不死不让他惹祸,好可惜哦,听说明年就是五宗大会了,也不知道君照影那个女人去不去啊,他也好想去啊,要不分出一道神识坐小徒儿的玉佩去,但一道神识的话,可能会被……旧识们欺负死哎。 承微神尊相当遗憾地看了一眼小徒儿:“你要不,还是别去五宗大会了。” 闻叙也不想秒懂啊,但他就是瞬间懂了:“师尊,我还没晋级前十呢。”说这个,会影响他下一场发挥的,这是什么劝退发言。 承微神尊幽幽开口:“……阿叙,你敢输试试。” 说好的不在意输赢呢?闻叙看了眼漫天的风雪,哀叹一声:“师尊,徒儿必去五宗大会。” “这就对了,记得给为师带灵酒回来,雍璐山附近的都喝腻了,碎天剑宗那边虽然有点荒,但仔细找找还是有的。”承微神尊说完,诡异地停顿了片刻,才说,“阿叙,你去了五宗大会,如果遇上……唔,为师的旧友,你要是实在打不过人家的徒弟,为师可以允许你说两句、哦不,三句为师的坏话,为师保准不会追究你。” 闻叙:……刚刚不想输,现在有点想输了。! 第 70 章 好啊 虽然很想输,但闻叙还是艰难地拿下了这场二十进十的对决,与他对打的,是一位内门的炼气九层巅峰弟子,比他早六年入门,师从剑峰的一位元婴真君。 这也是他第一次跟剑修过招,传闻剑修非常擅长越级挑战,所以在没有任何花里胡哨术法的情况下,这一战他赢得相当艰难,幸好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不大,最后靠着叠风阵,绝杀拿下了比赛的胜局。 但闻叙清楚地知道,就像他们在研究获胜弟子的招式路数一样,别人肯定也在研究他们的,叠风阵是很好用,但它也很容易被针对,这一场他之所以到最后才用出来,就是因为前面多次都被打断了,之后的对手只会更加厉害,如果他不作出改变,以他的修为将很难再胜出。 还是修为太浅了,闻叙紧了紧手中的折风扇,或许他还能作出一些改变。叠阵虽然好,但单打独斗,目前来说还不够稳妥。 但事实上,闻叙还是把门中弟子想得……太高大上了。 虽然有不少人都在研究获胜者的招式路数,但淘汰者才是绝大多数啊,他们虽然也关心师兄师姐们到底谁赢了,谁的绝招更厉害,但是……谁不喜欢聊八卦呢。 就比如内门某位时姓师兄的八卦又更新啦,听说那场比赛,时师兄特意放下了修行,来观看卞师兄和林师兄的强强对决,然后两位师兄见到时师兄来观战,原本打了大半天的绵软战斗立刻变得火花四溅起来,据在场者口述,那打得叫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啊,并且卞师兄还使出了时师兄才会的无符术,当场就绝杀了林师兄,方方面面。 听说林师兄当时哭得好惨,但时师兄不解风情,只关心胜者,哎,说起来可真是……不过听说后来,时师兄还是去安慰了林淙淙师兄,这会儿林淙淙师兄已经闭关修炼,据说是准备年底考核一雪前耻。 果然,内门弟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天之骄子们的恩怨情仇就是香甜呢:)。 “你们这都哪来的消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就大家都知道啊,就是没有舞到正主面前而已,还有,禁谈小师叔祖一切八卦。” “为什么呀?小师叔祖会吃人不成?” “那倒不是,小师叔祖很少现身,人也很彬彬有礼,就是给人一种距离感,当然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刑罚堂有个特别会抠细节的执行长老,出身灵药峰,你懂的,起步开垦两亩灵田。” “尊卑有序那位?” “嗯呢,反正已经有不怕死地去犁过地了,就开元峰一位师兄,听说是因为讨论宗主小八卦,才被抓取当苦力的。” ……合理怀疑,是宗主换壳亲自下的命令。 当然这话,他只敢心里想想,说出来万一被人听了去呢,指不定哪天他们就因为左脚跨进宗门而被抓去犁地。 开垦灵田,雍璐山弟子最讨厌的赚取门派贡献值渠道,没有之一。 灵药峰那群药师,平时一个个看着和和气气、好好人人的,一到开垦灵田、侍弄药草,那一个个就跟地府上来索命的厉鬼似的,催命都没这么催的,每次去开垦灵田,他们都有种自己不太聪明、出门忘带脑子的憋屈感,关键是你想反驳吧,人居然还有理有据,真的,谁想打磨道心,完全可以接连一个月去领灵药峰的任务,保准……三天就放弃。 能挨到七天的,要么死要面子活受罪,要么就根本不是正常人。 “好狠啊,灵药峰的灵田有这么稀缺吗?” “缺啊,你猜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如何开垦灵田呢?” “……为什么啊?”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有钱,他们不想干,我们开垦的灵田,都被他们用来试验各种灵草灵花了,有些灵草生长比较霸道,收成之后,就需要咱们这样的灵石苦力去养肥,你懂的吧?” 如果兜里有灵石,谁想干这活受这鸟气啊,修行不易呢。 “两位师兄,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也说出来叫我开心开心呗。” 两人齐齐扭头,好家伙,灵药峰的弟子怎么回事,都不用闻着味就来了,至于嘛!不至于啊,他们就是…… 死道友不死贫道,于是两人分享了某位时姓师兄的八卦消息。 “师弟,这不保真,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灵药峰的弟子听够了八卦,这才满意离开,嘿嘿,明天催人犁地又有新的八卦可以聊了。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最终还是传到了正主的耳朵里。 刚刚从擂台上下来、已经晕过去的卞某人当然表演了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那眼珠子瞪得溜圆,陈最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然也有把人说活的效果,他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我的口才,是进步了吗?” “不……下次建议你不要开口。”也就是他心脏好,随便造,说完卞春舟还是晕了过去,毕竟这一战赢得太艰难了,他以为自己不敢拼上全部的,但等上了擂台,热血上头,真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为了能去五宗大会,他真的拼老命了。 只是这么一来,他的伤也重了不少,下一场他就属于软柿子了,谁抽到他,稳进前五强啊,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朋友,老天爷啊,希望下一场他抽到闻叙叙或者是陈最最吧。 然后,好不容易有点精力去抽签的卞某人就抽到了—— “哇喔,卞师弟,你如愿了。”开元峰的弟子,显然也听过那个一听就很扯的八卦,但大家觉得扯归扯,就……你懂的。 卞春舟瞬间面如土色:“师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哈哈,对哦,那师弟你加油,我们都很看好你哟~” 卞春舟:……这祝福不要也罢。 “师姐,我能弃权直接投降吗?” 师姐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规定,但不建议呢。” ……他的运气难道都用到那场和林淙淙的对决上了吗?难不成这就是传 说中的塞翁得马、焉知非福?虽然他不介意、甚至蛮想跟时师兄打一次,但前提是,没有听过这离谱到瀚海域的八卦。 你们都不用修炼的吗?这么闲是不想飞升了吗? ?小狐昔里的作品《我在修仙界装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卞春舟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洞府,没一会儿就接到了朋友们的传讯符,大家一对比,他更加闷闷不乐了。 筑基以下的十强席位,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内门的时易见师兄(炼气巅峰)、柳折烟师姐(炼气九层巅峰)、方不隔师兄(炼气巅峰)、容小令师姐(炼气巅峰),外门只有三位,且都是炼气巅峰修为,其中霍盛音师姐和李安渠师兄他们都交手过,最后的韩玉师兄同样也是炼气巅峰,但听闻韩玉师兄出身名门,身家丰厚,在同等修为内拼符箓,无人能敌。 所以,卞春舟哪怕没有内伤,估计进五强的几率也不大,而除了他之外,闻叙是剩余九人之中,修为最低的。但炼气高阶的修士实力都相差无几,所以……还得看实战。 陈最对自己的对手很满意:“我下场,对阵的是内门的方不隔师兄,他是剑修。” 上次跟夏瑛打实在没过瘾,他还想尝尝其他类型的剑修,听闻方不隔师从随烈尊者,剑法爆裂异常,他就喜欢这样的对手。 “那你呢,闻叙叙?” 闻叙展开手里的对牌:“是外门的韩玉师兄。” ……好家伙,都是劲敌啊。 “祝你们获胜,我是不用想了,我的伤不太允许我动用大部分的灵力。”卞春舟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他可是炼气八层冲进了总决赛哎,就连师尊都惊愕于他居然可以坚持到这里,还给了他一笔不小的奖励,“也就是说,除此之外,还剩下两位内门师姐,我听说哈,仅仅只是听说,柳师姐和小令师姐有些龃龉。” 听自己的八卦要命,但讲别人的八卦就很得劲,正是因为如此,卞春舟也无从指责别人乱传八卦,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一条,他们一个都没做到:),反正只要不传出宗门就行了。 “什么龃龉?” 卞春舟摇头:“不知道,但她们就跟我和林淙淙一样,反正看对方不顺眼,柳师姐待人温柔和煦,唯独对小令师姐没个好脸色,小令师姐性情外放、不拘小节,唯独喜欢抓柳师姐的错处,一丁点都不愿意错过。” 闻叙:……听上去,感觉关系很好的样子。 “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有缘抽到对方?” 卞春舟也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然后……嚯,真的成真了,内门柳容内战,外门也是内战,好家伙啊,这么一看,自己好像也是内门内战,就是……胜负没什么悬念而已。 于是等卞春舟站在擂台上,他甚至还能从容地提要求:“时师兄,能让我输得稍微体面一些吗?” 时易见脸上荡开笑容:“怎么个体面法?卞师弟能教教我吗?” 完犊子,不该提的,时师兄你还是闭嘴比较好,要不然这狗币八卦又不知道该怎么传了,不会变成什么时姓师兄为X放水吧? 不不不不,卞春舟立刻义正词严:“其实不体面,也没事。”! 第 71 章 劲敌 “他俩,究竟黏黏糊糊地要聊到什么时候去?还打吗?” 闻叙沉默片刻,难得开口称赞:“黏黏糊糊这个词,你得非常灵性。”自从听过那个离谱的八卦之后,他确实,咳,容易多想。 明明修仙应该越修越缥缈才对,自打他拜入雍璐山以来,却越来越世俗了,按春舟的话讲,这叫接地气。 “真的吗?” “假的。” 陈最漏气:白高兴了。 过好在也没让他太久,台上的两人终于始动手,两人都是符修,且灵根里都带水,一始这斗符有来有往,道的,还以为是……教学局的,这就……陈最语言匮乏,形容上来。 但陈最形容上来,广大看客弟子们形容啊,这和风细雨、这眉来眼去、这……果,时姓师兄就是区别对待啊!石锤了啊朋友们。 大家看似沉默,但里已经聊了一万句,并且句句重样,从他们越来越亮的眼睛里就以看出来,今天这八卦肯定是聊爽了。 对决的胜负毫无意外,卞春舟落败,时易见率先进入五强席位。 “为什么我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怪让人里发毛的,吧吧,他明明都已经很收着了,这些人是真的半点儿挑是吧,见人就磕太好吧? 卞春舟揪着两位朋友,逃也似的离,短时间内,他太想跟时师兄发任何交集了,这群人真是没半点儿正事干了,就连从前他替时师兄说过两句公道话这小事都被翻了出来,至于吗?至于吗? 后,在闻叙叙对决外弟子韩玉的擂台下,卞春舟又遇上了时易见。 这属于是……时师兄你的名字真的没白取啊,真就“易见”是吧? “你是是想说,我阴魂散?” 卞春舟猛猛摇头:“我是,我没有,我没有这么说,时师兄是来刺探敌情的吗?” 时易见也学他摇了摇头:“是哦,我是来……韩玉此人,你了解多少?” “韩玉师兄吗?我他并无交情,只听说他家富庶,明镜师姐一般,也是拿着推荐名额拜入山的,他为人豪爽、善于交际,听闻外许多弟子都得过韩玉师兄的帮助,韩玉师兄的名声虽没有霍盛音师姐响亮,但也是此次获胜的大热人选之一。” 很官方,看似说了一堆,但实什么都没说。 “你猜,小师叔祖输?” 卞春舟是个无脑朋友护,即就亮声道:“怎么!”闻叙叙又是没赢过炼气巅峰。 “你们……”时易见很喜欢卞春舟身上的赤诚明光,但修仙并是过家家,哪怕是一团和煦的雍璐山,也有私甚重之辈,或说,人的是很容易失衡的,也道再过几年,卞师弟眼里的明亮就黯淡了,“你们关系很好?” “那,我们是要一辈子好朋友的。” 眼前的青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修士的一辈子有多长,特别是对于雍璐山的小师叔祖来说,绝佳的天赋加上明晃晃的师承,如无意外,闻叙就是下一个梅溪剑尊 。雍璐山似乎也有意无意弱化这位小师叔祖的存在,这是对绝佳天才的护佑,所以今日这场比赛,是输是赢,对于台上那位初露锋芒的小师叔祖来讲,是太重要的。 天才的滋味,他也体验过,惜后来…… 修士修行就如同攀登高峰一样,一路上总看到许多风景,也遇到很多人,有些人阻碍你的修行,有些人陪你走一段路,但越往上走,人是越来越孤独的。 这是无避免的。 “一辈子的好朋友吗?真叫人羡慕。” 卞春舟闻言,却笑了来:“时师兄也觉得是我太自量力了吗?” 毕竟自入山后,就有的是人说他和陈最最抱闻叙叙的大腿,毕竟就灵根天赋和师承来讲,闻叙叙那完全是一骑绝尘,现在看着相差大,但到元婴、化神,那必是天壤之别。 但陈最最那人,根本听懂这话,他甚至能没有意识到闻叙叙有多么地特别,在他眼里,他卞春舟和闻叙是同的,都是他的朋友。 而他嘛,听是听懂了,但为了一些想干的人跟最好的朋友决裂?他脑子被人掰折了才做这蠢事。 ……这话,真让人没法接,卞师弟这话说的堪称横冲直撞,时易见有些惊愕地转头,却对上师弟亮堂堂的眸子:“实这话,我已经听过很多了,但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师兄,你一定是个很有进取的人。” 换句话说,tp癌晚期。 “为什么这么说?能来雍璐山,师弟你难道没有进取吗?” “那多多少少还是有的,但肯定没有师兄你来得积极。”卞春舟耸了耸肩,“师兄你想得太长远啦,为了还未发的事情就始苛责现在的自己,觉得对自己太苛刻了吗?” 时易见始惊愕于这位师弟的精神状态。 “下的我,就适合最好的啊,你们都只看到闻叙叙光鲜亮丽的身份和天赋,却没看到他努力修行的背后,而我能看到,所以我才是他的好朋友呀。” 社是有规则的,修仙界也有,每个修士都在循规蹈矩又离经叛道地活着,时易见从前一直都这么认为,后—— 出现了一朵奇葩。 “所以,下的你,就是最好的你吗?” 这话,已经是在论道论了,很明显这位师兄未入筑基,是有迷惘,卞春舟想,哇塞这事情都被我发现了,我是是道的太多了? “如果我点头的话,显得有些自恋?” 时易见怔楞片刻,后忽笑了来:“,卞师弟道之赤诚,堪比变异单灵根。” ……这是什么新式夸人比喻? “我要先走一步了,祝你得偿所愿。” 说完,时易见就迅速逆着人流离,卞春舟挠了挠头,得偿所愿什么?闻叙叙能赢吗?怪让人摸着头脑的。 “你在发什么楞?比赛始了。” 何时,陈最最已经挤了过来,卞春舟闻言抬头,台上的打斗已经相令人眼花缭乱了。 别怀疑,眼花缭乱就是一个场景词,好家伙,他光 听说过韩玉师兄有钱,但有钱到这程度,也未免……太惊人了吧。 这难道就是氪金流修仙?灵石是灵石是吧? 卞春舟有些担地看向好友,但大概是因为看见,所以闻叙叙打得非常地沉稳。 闻叙确实也态非常平稳,这是他第一次跟炼气巅峰交手,就像师尊说的那样,斗法拼的并是实际的修为灵力有多少,但是看修士掌控灵力的手段和支配自我的灵活性,说人话就是,你得随机应变。 如果连最基本的见招拆招能力都没有,那么哪怕修为再高,也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抛韩玉的灵石流打法,闻叙很快就发现,对方是个非常典型的符修术士,春舟也是走这个路子的,他对符修自也很了解。 春舟符箓适应灵根的方法同,韩玉是五灵根,且是五条灵根均衡粗细,它也被称为元灵根,元灵根实潜力非常好,但因为要同修五系,所以非常吃灵石。一般的五灵根修士都着重修行粗的一条或两条灵根,余的就分配过多的精力。 但韩玉有钱啊,所以他在每一条灵根上都大肆投入灵石,也因此他修行的速度并慢,最重要的是,他本人并蠢。 相反,他是个相聪明的人,只是因为人平日里“散财童子”的形象,别人才对他自动打上了“人傻钱多”的滤镜。 闻叙跟韩玉打了没一儿,就发现这是一个很精明的修士,对方看似大肆挥霍,实则精打细算,甚至还能相准确地将符箓落在他叠加的阵法上。 这是一个劲敌。 闻叙并扇为剑,九转剑诀第一式·微风乍。 实对于剑法,闻叙并没有分拨过多的思在上面,一来他觉得自己天赋高,值得太过投入,二来也有风灵根擅长近战的原因。 他为自己写下的斗法思路,就是叠阵加上折风扇,但折风扇因他的鲁莽草率折损了一次,后来郑仅师兄为他重铸折风,他拿到手的时候,就发现它变得同了。 折风扇的气场,原本是凌厉、锋芒极盛的。 但重铸之后,就变得内敛少,虽使时依旧很疯,但放置状态,完全跟普通的折扇没有太多的区别。而则并是它最大的变化,它最大的变化,是以在折扇和灵剑之间作转换。 这无疑更加适配他,他也因此连赢五场擂台赛。 但闻叙敏锐地察觉到,这并是它最佳的使方法,灵活地切换确实以让人防胜防,但同样的,剑和扇是两兵器,太过频繁的切换,反而失去了两兵刃各自的威力极限。 于是,闻叙再度捡了练剑,而这一次,他始逼迫自己去理解剑诀深层次的含义。 剑,到底为什么值得剑修们命去感悟呢?! 第 72 章 晋级 剑,也被誉为天下百兵之首,长剑可以杀敌,短剑可以防身,但对于修士而言,剑的长短、重量、大小,都不是制胜的重点,重要的,是用剑的人。 郑仅师兄当时将重铸的折风扇给他时,曾说过锻造重铸的思路。出乎意料的,对方居然认为他非常有习剑的天赋,并且还试图洗脑他。 “你没有修剑天赋?不不不,作为一个炼器师,我很少有走眼的时候,闻师弟,你的心还是太急了,急于修炼,急于速成,所以聪明的你立刻就避开了习剑这条路。” “因为你有一位用刀的好朋友,你清楚知道修一门兵器的费时费力,而你作为变异单灵根,完全可以走更轻松的路。” “但是师弟,人走捷径的话,会容易上瘾迷失的。” 捷径吗?闻叙并不认为修阵就是捷径,它只是相对于修剑而言,对他来说更容易上手而已,闻叙得承认一件事,他是个书生脑袋,至今还没有完全掰正自己的人生态度。 相较于拿着兵刃跟别人拼杀,他当然更喜欢远程制敌获胜。 但郑师兄的洗脑,多多少少还是起了作用,换言之,闻叙发现在朋友的辅助下,他想要单打独斗制胜,最好是用点心思学剑,不然就是给敌人送人头了。 再者,折风扇可以配合剑术、叠阵一同使用,他这个人,最看不得不能物尽其用。 平心而论,闻叙自认是一个利己主义者,那种为了剑道、刀道赌上性命的路,他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因为自小的经历让他格外地惜命,人只有活着,才能拥有一切。 如果死了,什么悟道修仙,都成了水中幻影。 在看了百来本剑谱之后,闻叙愈发难以理解如何悟剑,于是他索性将这些全部抛之脑后,只专心致志地练习《九转剑诀》。 《九转剑诀》一共才六式,剑招称得上简单,这段时间他每日练习不下千遍,早已将剑招刻入了肌肉记忆,哪怕他不动心、不动脑、不动灵力,只要他握着剑,他就能随心而动,剑招会自动随着灵剑的舞动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九转剑诀》的连招愈发丝滑起来,闻叙甚至觉得有种剑招在推动他动作一样,甚至在昨日练剑时,他的身体与灵剑在风中诡异地同调了。 剑招完全融合在风中,如果不是他自己感知,他甚至觉得他周身根本没有风的存在,风完全附着在了灵剑之上,它甚至助推着剑,让他的剑招在呼吸间就能三连招、甚至是四连招。 简而言之,闻叙发现自己的剑,更快了。 不是借由阵法的助推、不是用灵力催发而成,是他真实地用身体力量达成的,当他察觉的一刹那,风瞬间从他手中猖獗地卷在剑刃之上,剑刃随之发出了无声的低鸣。 他好像,无意间完成了一次与剑律动的练习。 这种感觉称不上如何美妙,甚至非常地轻飘,就像是在云端的剑刃上行走一样,仿佛稍有差错就会跌落云端、扎得鲜血淋漓,可仔细一感觉,又 稳当得很。 习剑,好像本就是一件极简单又极复杂、极容易又极困难的事情。 闻叙不懂ΘΘ[,但多想无用,关于兵刃之道,他曾经请教过师尊,但师尊跟他说,简单的基础自学即可,再难的悟道就得靠自身,别人传授的东西终究是别人的,哪怕是学为己用,那也不过是捡别人学过的。 换句话说,就是不教剑道,后来他去找夏瑛聊过,夏瑛也说习剑是一条非常私人的道,除非是家传,不然哪怕是师承,也仅仅只会提点如何练剑、学剑,更深层次的东西,都是需要自己去悟透的。 闻叙听得似懂非懂,最后还是决定继续练剑,或许等哪一天他就会豁然开朗。 而现在,他在对阵的擂台之上,在叠阵完全被对方的灵石消耗流打法克制的情况下,闻叙决定试试用剑。 这是一次尝试,他没想过输了会怎么样,毕竟相对于从前赌输了会没命的可怕后果,雍璐山的宗门大比,他其实没有那么看重输赢。 “快看!折风扇变成折风剑了!他难道又要——” 卞春舟原本以为,闻叙叙是准备再度上演绝杀之阵,就像上次对阵霍盛音师姐一样,但很快他就发现……好像不是啊,闻叙叙就是实实在在的用剑了。 氪金流难打成这样吗? “以力破之,他的剑不一样了。”陈最眼神瞬间就亮了,“你看,他的剑没有从前那么空洞了,你看清楚没有?” 卞春舟:……剑不就是实心铁坨坨吗?哪来的空洞?我怎么觉得差不多呢,顶多就是……快…… “卧槽,好快!”这手速起码单身一百年起步了! “是很快,但我觉得,他还能更快。”陈最的眼睛更亮了。 相较于陈最的跃跃欲试,与闻叙对阵的韩玉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毕竟自己的对手忽然转变了攻击手段,甚至因为剑速过快,他的灵符居然……有些跟不上速度了。 他的符攻,虽然被很多人打败过,但至今还没被人在速度方面打败过。完蛋,本以为这次抽中小师叔祖,他的赢面可以稍微大一些。 谁知道—— 天才就这么无解吗?明明感觉胜利在望,现在是完全望不到头了。 韩玉估摸了一下自己的灵力海,非常沮丧地发现,自己擅长的持久战好像要被攻破了,可是也没听说小师叔祖还习剑啊,这不就……难不成前面还在保存实力?! 韩玉的心态还是很好的,他的目标就是打进前十,现在目标已经实现,现在输给小师叔祖,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心态放平,他又多磨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被一剑送下了台。 闻叙却也已经力竭了,作为一个从前只动笔不动武的读书人,高强度的用剑无疑太过考验身体素质,虽然他每天都有锻体,但跟陈最这种从小锻体的相比,差距还是有些太大了。 好在,他又赢了。 “锻体的话,推荐去开垦灵田哦。” 师尊怎么忽然这么积极 ?以前他问十个问题,顶多被回复一两个,有时候甚至一个肯定的答复都没有的,闻叙直觉有诈:“开垦灵田,不是土灵根或者是水灵根修士更佳吗?” “灵药峰不挑的哦,哪怕是为师亲自去,他们也能欣然给为师安排一堆……工作。” 听上去,更有诈了。 “你不信的话,去感受一下,开垦灵田是整个雍璐山公认的,最磨砺道心的任务,比去后山秘境更简单低危。” 闻叙半信半疑,然后……果不其然啊,但你要说师尊说得不对,倒也字字在理,并没有一句谎话。 而且师尊既然提了,闻叙不可能不去。 他决定等最后的对阵比完之后,就去接开垦灵田的任务。 “你真要去?那我——”卞春舟心一横,“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他说完,看向一旁的陈最最,这家伙从来不是一个表情管理大师,况且……提升道心这种事,陈最最可是最积极的,怎么今天忽然没声了。 “喂,怎么不说话?” 陈最眼神乱飘:“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啊?居然拒绝了? 卞春舟立刻窜了过去:“你是不是背着我俩去过?怎么样的?你说说看嘛?我们保证不嘲笑你。” 闻叙适时点了点头。 天真的陈最立刻就信了,于是难得语气带着一丝抱怨:“灵药峰的灵田面积不大,我本来以为半个时辰就能搞定的,但看顾的师兄要求太多,我分明已经照做,他却说我听不懂人话、光长身体不长脑子,还说连XX和XXX都分不清楚,简直就是糟蹋灵田,以后谢绝我接取灵田任务!” 啊这,就……倒也合情合理吧,毕竟陈某人除了在练刀上面脑子灵光,就连修为也都是靠着练刀上去的,你问他对修行有多少感悟,他说不定比刚入修行的炼气初阶还要少。 “……了不得,你不会是第一个被灵药峰拉黑的弟子吧?” 陈最当即反驳:“当然不是。” “你居然还去打听过这个?” “不是,是那位把我骂走的灵药峰师兄说的。” 卞春舟搓手:“还有谁?” “很多啊,我记不住,都在灵药峰入口的公告栏里写着呢。”陈最直言道,“而且它旁边,还有个什么坚持榜,上面有累计天数和连续开垦天数。” 好家伙,卞春舟一直对于灵药峰有所耳闻,说起来还没正儿八经去过,他谈火锅店的供应商合作,也只是找种植峰谈的。 没办法,灵药峰属于是精而细的研究性质,修为普遍都偏高,基本都是金丹起步,筑基也有,但据说不多。 炼气期想要上灵药峰,也就只有接取开垦灵田的任务了。 闻叙听完两人的对话,忽然开口:“如此一来,我反而有点兴趣了。” 卞春舟:……腹黑叙叙出现了! 与此同时,十强的比赛结果也全部出来,陈最和闻叙双双晋级后,外门内战也分出胜负,霍盛音技高一筹,赢下了李安渠,而内门最期待的柳容之战,却以双方两败俱伤落下了帷幕。 说来柳折烟和容小玲都出身驭兽峰,两人无法再战,并不是因为她们灵力枯竭,而是因为各自的驭兽力量耗尽,因为没分胜负,所以算是平局。 而考虑到驭兽需要修养,所以两人决定不再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柳容内战有点草率收尾,而更草率惊人的是—— 内门那位身处八卦中心的时姓师兄,他居然在宗门大比的决赛前夕,晋级筑基了。! 第 73 章 前三 诚然,宗门大比期间,门内会有不少弟子临阵突破,远的不说,就说卞春舟和闻叙,就都小小跃升了一个小境界。至于突破大境界的,也不是没有,内门就有一位炼气巅峰的师姐在擂台赛的时候,晋级了筑基。 甚至筑基巅峰晋级金丹,也是有的。 大家之所以觉得惊愕,是因为进阶的人是时易见。要知道在今天之前,时易见那可是灵根受损的代表人物,如果他不是灵根受损,早就该进阶筑基了。 大家虽然八卦讲得飞起,但大家又都很明白,再过几十年,不论是双灵根的卞春舟还是单灵根的林淙淙,都会将时易见远远甩在身后。 可就是在这种认知快要根深蒂固的时候,内门炼气钉子户时易见晋级了。 并且还三连跳,直接就来到了筑基后期,这也未免—— 太夸张了。 合着这家伙一直都在压制自己的修为,怎么的?是筑基期不喜欢,所以准备一口气上金丹期?!可现在怎么又不忍了?难不成是真的跟离谱的八卦有关? 毕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越离谱越是真的啊。 “你们谁跟时师兄熟啊?好想知道实情啊!急急急!” “嗐,谁还不急呢!但……没有,内门的师兄们也很急啊,然后盘了一圈,大家都觉得最近跟时师兄比较熟悉的人,是……” “那位卞师弟?” “对!而且有师兄说,那天小师叔祖对阵韩玉师兄那场的擂台边上,卞师弟还同时师兄聊过两句,不过具体聊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所以,时师兄的灵根到底有没有受损啊?” “应该没有吧,要不然修为怎么三连跳啊?我也想要这样的受损啊!” “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呸。” 门内弟子们议论纷纷,作为“公认”的距离时易见最近的人,卞春舟直接躲回了若水峰。遭不住,真的完全遭不住,他哪里知道时师兄的灵根有没有受损啊,他又没有趴在时师兄的床底下偷偷看人修炼。 再者,灵根受损又不是不能修复,明镜师姐的灵根也受损过,后来还不是修复好了,就不许人家有机缘嘛。再者能够继续修行,说明当初灵根受损应该也不太严重吧? “连你都来问我?” 闻叙摸了摸鼻子:“是人都有一点好奇心嘛。” “好吧,不过我真的不知情。”卞春舟掐着腰叹了一句,“上次我不是说时师兄看着像隐藏实力的大佬嘛,现在看来,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嘛。” 就是该准的时候不准,瞎说的时候超准。 “你知道,宗门内最新的说法是什么吗?” 卞春舟啊了一声:“什么时候,你也追赶潮流了?不对啊,谁敢编瞎话编到你耳朵里?”不要命啦,难道是想去灵药峰无偿挖土了? 闻叙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瞎话。” “……不是 瞎话是什么?”卞春舟满脸不信。 “说你的那局擂台赛,虽然输了,但成功也让对手没办法参加接下来的宗门大比了。” 卞春舟呼吸一窒:…… “这还不瞎啊!这是我的因素吗?!这明明是人家吃了大力菠菜!”卞春舟气得开始语无伦次,“所以说,时师兄不参加接下来的宗门大比了?” “嗯,一方面是修为超出比赛规定了,一方面是晋级筑基后,需要闭关稳定修为。”闻叙也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人可以直接从炼气巅峰跃升到筑基后期,如果他也能做到,四舍五入就是距离回凡人境报仇只有一线之隔。 “哦,也对哦,不过这么一来,十进五岂不是变成了十进三了?”卞春舟高兴地一跺脚,“你和陈最最,那岂不是提前锁定前三了?前三是不是都有奖品来着?” 闻叙已经提前收到了通知,所以才下过春峰:“对,我刚刚还在开元峰那边,遇到了陈最。” 卞春舟往山下望了望,浩渺的云雾翻涌,没看到半个人影:“那他人呢?” “他回峰练刀去了,他下场对阵霍盛音。” “嚯,那你呢?” “我轮空。” “然后呢?” “然后谁输了,我就跟谁打,如果我输了,就是第三名,如果我赢了,就继续跟获胜者打。” 卞春舟懂了:“那奖品呢?揭晓了吗?” “一共三个额外奖励,一个三品法器、一个后山的秘境名额、还有五万下品灵石。”按照开元峰的意思,这三个是按照排名依次选择的,“法器是炼器峰提供的,所以可以根据获胜者的需求量身打造,后山的秘境需要用门派贡献值兑换进入,且规定了筑基期及以上才能进入,但这个名额不包括在规矩内,获胜者可以在炼气期就进入秘境历练,秘境内的守境长老会适当地给出帮助。” “哇,好鸡贼的奖励!” 卞春舟一下就听明白了,一个是量身定制的法器、一个是可以提前历练的机会,如此一对比,五万下品灵石简直……纯属敷衍了。 再想想前三甲都是谁,开元峰其心可诛啊! “这谁定的奖励啊,难怪一开始不公布呢,合着是……玩这一手啊。”卞春舟忍不住凑过去,“以我对陈最最的了解,他肯定会选秘境名额。” “我与霍盛音交过一次手,她的琴算不上完美契合她本人,所以她大概率会选法器,当然她也可能会选秘境名额。”闻叙非常冷静地分析,“而我有折风扇,所以我的首选,也是秘境名额。” 卞春舟:……刺激。 家人们,我最好的两位朋友要为一个名额争破头了!到时候站在台下,我到底支持谁比较好啊?!救命,这分明是在为难我胖虎啊! “五万灵石就这么遭人嫌弃吗?”如果是他,他就选……他也选秘境名额。 闻叙一笑,气势都凌厉了三分:“不是嫌弃,而是它没有……按你的话讲,它没有性价比。” 秘境名额是特殊的,而五万灵石,他兜里就有。 哇喔,好激烈哦,卞春舟搓了搓手:“那你觉得,陈最最和霍师姐,谁赢的几率大一些?” 平心而论,卞春舟当然更希望陈最最能赢,但霍师姐最近小有突破,名气更是高歌猛进,能冲进前三,能力自然是不可小觑。 然而,闻叙出乎意料的直接:“陈最。” “不带私心?” “带私心的话,我应该更希望陈最输。” 卞春舟:……你的私心,我的私心,好像不一样~ 但管它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卞春舟站起来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加油,祝你得偿所愿!” 说起来,得偿所愿这四个字,上一次听到,还是从时易见师兄的嘴里说出来的,难不成就因为那天他胡乱吹牛,人就回去想通了?不能够吧,他这人虽然比较自恋,但还没自恋到这种程度。 闻叙轻轻哦了一声:“那陈最呢?” “也祝他得偿所愿,嘿嘿,我可是雍璐山著名的端水大师。”叉腰笑,哈哈哈。 闻叙:……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决赛当日,先开始的是筑基以下的比赛,也就是陈最对决霍盛音。 陈最是绝对的近战型修士,他的攻击称得上简单直白,却带着十足迫人的危险性,一旦被他近身,哪怕是筑基期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灵力,才敢跟他面对面拼杀。 而霍盛音,她修的是琴音之道,乐修本就是远程控制类型,不属于近战类型,上次她和闻叙对打,两人打得有来有往,那是因为两人都偏向于远程斗法。 但陈最不一样,他一上来就是一个猛烈的进攻,根本不存在什么怜香惜玉之类的意识,在他眼里,男女老少都是一样的。 霍盛音却不是第一次接触专修兵刃的修士,事实上她上一场赢下的比赛,李安渠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剑修。 霍盛音不慌不乱,她比赛至今,只在小师叔祖那场摔了个跟头,但那并不完全是她的原因,她修琴时间不长,对于琴艺把控自然没办法做到完美契合,小师叔祖能赢她,纯属是过于多才多艺了。 但陈最,她打听过,这是一位根本听不懂琴音的木头。 而木头,有木头的打法。 陈最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刀陷入了粘稠的浆糊之中,这浆糊让他的刀不快了、不准了,甚至连锋芒都砸在了不该砸的地方。 无形之中,有一股力量牵绊住了他的刀,让他的刀变得不像他的刀了。 陈最只是直脑筋,他并不蠢,当然知道这是对手的琴音在干扰他的刀。 原来,琴音干扰是这样的感觉啊,它怎么做到的? 陈最完全是凭着本能挥刀,就像闻叙说的那样,他不是一个十分机敏的人,等着临阵依靠自己的脑子去破局,倒不如将身体反应打磨到极致,让身体自己去思考如何避开危险、直捣黄龙。 不懂琴音、不懂缘由,没关系,他靠的一直都不是他的脑子。 能不能赢,打过就知道了!他的身体,会记住对手的厉害的。 擂台上,忽然刀锋诡谲般地划出一道流畅的亮光,如同流星一般,绚烂又夺目,它甚至在一瞬间划开了空气中的声音,直到下一秒…… 下一秒的琴音却没有再响起。 陈最赢了,琴音虽好,但陈最的刀,却是从他小时候能站起来,就开始练了。他的刀与身体早已融为一体,琴音可以阻碍他手中的刀,却不能妨碍与他融为一体的刀。 秘境名额,势必是他的。 下一场,他一定……咦?为什么下一场不是他打闻叙?!他要闹了。! 第 74 章 附议 “你耐心一点,闻叙叙得先赢了霍师姐,才能跟你打。”合着打了半天,赢了的正主根本没搞清楚决赛的规则啊,可以,这非常陈最最。 陈最哦了一声,开始默默地擦了擦手里的刀。 卞春舟见他沉默了,忍不住逗他:“但如果输了,你就是筑基以下赛段的第一。” 陈最的表情非常理所当然:“他不会输。” 虽然他也这么觉得,但这个愣子怎么会这么肯定?霍师姐可是非常厉害的,至少如果换他,大有可能会败。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陈最的表情居然还有些得意,“我都教他怎么破琴音了,他从前做不到,但现在的他可以。” 一切花里胡哨的东西,都应当以力破之,这是陈最的进攻思路,看似简单,但也因为太过简单,反而最难以破解。 “你指他的剑?” 陈最老实点头:“当然,他早该修剑的。”那个叠阵虽然厉害,但哪有真刀真剑来得爽快,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跟闻叙对决了。 卞春舟:……不是很懂你们兵器疯子的想法,也不是很想懂。 因为斗法灵力有所消耗,为了比赛的公平,所以闻叙对阵霍盛音的斗法安排在下午,此时霍盛音已经恢复巅峰状态,于她而言,在一个人身上跌倒一次已经足矣,第二次—— 艹,玛德又跌倒了! 多才多艺的天才真的好讨厌啊,明明上一次擂台赛对阵时,小师叔祖的剑法还只能说是初窥门径,现在……不提了,再见!天才真的好讨人厌啊啊啊啊! 幸好前十就可以晋升内门了,霍盛音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五万灵石就五万灵石吧,至少她不用忧愁筑基前的修炼资源了。 但……接连输给去年刚入门的弟子,霍盛音还是不免有些沮丧。 至少自她踏上琴修之路开始,鲜花与赞美就伴随在她周身,外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必然会晋升内门,她在琴修上的天赋无与伦比,少有人能及,听得多了,哪怕她心性还算沉稳,难免心里会有些骄傲自满,甚至是得意。 现在嘛,果然大宗门里,天才真是……一个比一个天才。 霍盛音决定放平心态,原本还想冲击筑基,但思及那位修为三连跳的时姓筑基猛人师兄,她觉得自己还是先打磨心境吧。不过心里骂两句天才讨厌,总不过分吧。 不过骂归骂,最后的决赛还是要看的,听说陈师弟和小师叔祖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朋友内讧也不错嘛,她爱看,而且也算是她促成的吧。 霍盛音相当乐观地在心里调侃着,而旁边其他的炼气弟子们,那聊得就更花了。 “去年刚入山门的弟子这么强的吗?” “要不然人能当你小师叔祖呢,炼气九层杀进决赛,好牛啊!” “……可不是嘛,别人入道一年,宗门大比厮杀决赛擂台,而我……”丑人竟是我自己。 “你这么说, 话就没法聊了!那能一样吗!” 幸好我心态好,小师叔祖再厉害一点也不过分吧,毕竟他以后,可是咱们雍璐山的脸面!??[” “也不用这么早就断言吧,而且小师叔祖看着挺冷清的,相反陈最师兄稳扎稳打,我比较看好陈师兄!” “哪里冷清了?远的不说,就说那边的卞师兄,小师叔祖甚至……” “甚至什么?” “那个,不保真哈,但上次山下发现邪修,小师叔祖为了救友人,直接用掉了神尊送的护身符!那可是合体……想想我都替小师叔祖心疼。”合体期的护身符啊,放在拍卖会上,都能换一个修士修炼到元婴巅峰的资源了。 “真的假的?就这么用了?”那神尊不会生气吗? “50%真实性吧,开元峰的师兄们在说,听闻那个邪修的什么楼,都被夷为平地了。” “……看不出来啊,小师叔祖真豪爽啊!我改变观念了,如果我现在去抱小师叔祖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回去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正聊得热闹呢,宗门大比的最终决赛终于拉开了帷幕,作为对战双方的共同好友,卞春舟当然早早就占到了前排的位置。 好家伙,不愧是决赛啊,里三层外三层根本就是人挤人,他刚刚还看到霍师姐就在对面,被挤到了第二排。幸好他有非常丰富的校园运动会经验,根本没在怕的。 不过站得太前也有点不好,容易被人认出来。 “卞师兄,你觉得谁会赢啊?” 虽然你很有礼貌,但你卞师兄我并不是很想回答你的问题呢,这是什么老婆亲妈掉进河里先救谁的问题,于是卞春舟假装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卞师兄,你装傻的样子,真的很狼狈,修士怎么可能会听不清! 卞春舟就当旁边的师兄师弟们不存在,反正……我卞端水大师怕过谁啊,反正不论是陈最最赢还是闻叙叙赢,他都为朋友开心。 当然了,赛后他可能得……要不,先想好词儿? 卞春舟思绪乱飞,便听到旁边的师弟惊呼一声:“哇,刀剑对决,好刺激!你看那边,不是剑峰的长老嘛!还有刀锋的!炼气峰的小师叔也来了!好多人啊!” 陈最的刀无疑非常地刚猛,世人其实对刀一直都有误解,认为刀是单刃的兵器,它的刀尖永远向前,所以它会是主人手中最忠实的伙伴,绝对不会背叛主人。 但事实上,刀看似入门的门槛低,但想要学好、精学,却是一件难如登天之事。 因为是单刃,所以大部分的招数都离不开一个“砍”字,所以刀其实是一种很需要准头的武器,如果一个刀客连如何计算入刀的方向都不会,那么他肯定没多少天赋。 陈最当然不会用脑子去思考如何挥刀、入刀,这对他来说太复杂了,某种意义上来讲,适配于绝大多数人的刀道反而最不适合他。 他走的道,是本能之道。 上天是公 平的,聪明人有聪明人能走的路,不聪明的呢?当然也有不聪明的办法。俗话说,勤能补拙、笨鸟先飞,陈最不是笨鸟,他是天生就会用刀的刀客。 刀就如同他的脑子、他的第三只手、他如影随形的分.身一般,跟陈最对决过的修士都有个共同的发现,那就是……陈师兄/陈师弟的刀看似淳朴,却分外迫人。 淳朴的是陈最本人,而迫人的,是他手中的刀。 作为陈最的好友,闻叙当然当过对方的练刀桩子,就像陈最和春舟也都当过他的叠阵试验对象一样,他很清楚陈最的实力和天赋,事实上灵根多少对于陈最的影响非常轻微,至少他没见过对方用土金术法入刀。 所以,陈最是个极致的刀客,他不屑于用术法去装点自己的刀道,也没有突如其来的顿悟、感知,他的进步,就是凭借自身的挥刀而成。 一蹴而就的天才可怕,但全凭本能的刀,更为可怕。 加上陈最的修为比他高了一整个小境界,闻叙紧了紧手中的折风,随后将自己的心思全部放空,对阵这样的对手,思考太多反而掣肘。 不如,就放肆战一场,他的心还没脆弱到禁不起一场失败。 而在放下了脑子之后,闻叙的剑更快了,剑如风、风如影随形,剑影闪烁在他的周身,几乎叫人分不清哪一道剑光才是真正的折风灵剑。 如果他对阵的是个聪明人,或许已经开始烦恼了,但陈最不会,他是个非常极致的单细胞脑袋,所有的对阵都依靠绝对的身体本能和直觉,他甚至可以非常轻易地接住剑招。 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是个相当可怕的对手。 当然,他也确实是。 但闻叙并不因此动摇心弦,因为如果当他自己都认为对手不可战胜,那么他还上台干什么?人不可能完全被境界束缚住,他要找的,就是一线生机—— 台上刀光剑影,好不凌厉,但其实……挺淳朴的,因为开打到现在,无论是陈最还是闻叙,都没有用一个术法,两人纯粹是在拼兵刃之力。 “小师叔祖不是修阵道的吗?他什么时候又偷偷学了剑?”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可能他的修仙一日有一百二十个时辰吧。” “附议。” “附议+1。” 卞春舟心里默默喊了句:附议+10086! 虽然吧,作为好友他确实知道闻叙叙有在苦练剑法,但……这也太一日千里了点,而且现在打得明明比刚开始上台进步了!这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吧? 这当然不是卞春舟的错觉,作为闻叙的对手,陈最才是感受最直观的。 “你又进步了!你是不是在用风捕捉剑的走势?不对,说反了,你在用剑捕捉风的动向——” 陈最难得脑子上线一回,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被风缠住了,如同细密密的渔网,整个将他裹住了,唯独他的刀除外。 陈最:……最烦跟你们这种聪明人打架了,专挑我的弱处攻击,烦,很烦,嘿嘿。! 第 75 章 半剑 风,是流动的、捉摸不住的。 这个道理,衡泽大陆上的三岁小孩都知道,闻叙不可能不知道。但自从他吃过一次经验主义的亏后,他就学会了……辩证。 修行,不像读书,它不可以依靠原本的定论去推断可能的结果,它更像是不断地推翻固有的认知去更迭当下的自我,这么说可能有点抽象,举个简单直接的例子,就是从前他在凡人境时认为人不能飞,但现在人可以飞,所以认知打破,他学会了御风术。 而简单的御风术,就是……操控他认知范围内的风,具体点来讲,就是他使用灵力,将灵力变现成为风,以此做到攻击对手。实质上来讲,就是他用灵力攻击对手,攻击的手段就是运用风。 而这个过程,灵力是有损耗的,风也是。 闻叙老早就在寻找减少损耗的办法,但他又不是神,不可能一拍脑子就想出来,前前后后他试验过很多办法,比如精确地细分体内的灵力、比如尝试修改法阵路径、比如用阵套术的方法叠加促使灵力的循环等等。 其中有些毫无参考价值,而也有一些有用、但使用过程太过繁复,不繁复的也有,成功率却很低,反正……能够两全其美的,在今日之前,闻叙都没有找到。 他当然也尝试过用剑输出灵力,毕竟用实物载灵,是修仙界非常常见的一种稳定灵力输出的办法。但剑不同于黄符,它原本是攻击的兵刃,与黄符单一的承载能力不同,更准确而言,剑……不需要赋予太多的东西。 关于这一点,闻叙也是最近才领悟到的。在这之前,他甚至尝试过在灵剑上叠无数个法阵,虽然只是简单排布的御风阵,威力也确实变强了,但……不放在剑上,这种叠阵术法也是成立的。 换言之,叠阵没必要硬往剑上面凑。 闻叙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好像犯了个大蠢,这就像是用《周易》去帮小摊贩算今日的收益一样,可以,但完全没有必要。 而想通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容易被固有的思维影响了,哪怕他修行入定之前,都会刻意提醒自己,但刻在脑海里的长久认知,还是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他。 很多时候,他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被影响了。 就像现在,他忽然就发现,其实……风无处不在,哪怕是静止的风,它也是风。没有人规定,风就一定要是流动的啊—— 风,可以静止,可以流动,他除了控制它迅捷锋利,也可以……禁锢。 闻叙想通的瞬间,缠绕在剑尖的风就停住了,灵力盘旋而上,明明它已经止住了,他却依旧还能感觉到风在沉默地喧嚣。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直观地感觉到风的生命力。 原来,《万物初生》不仅指万物,还指风本身啊,无形之物,也有生命,只是他看不见而已,谁又能说看不见的东西,就一定不存在、没有生命呢? 闻叙凝住了呼吸,胸腔里的浊气完全排空,此刻他体内的《万物并作诀》疯狂 运转,风在他周身凝滞,也在瞬间攻向对手,如同缠绵不透的蛛网一般将陈最网覆其中。 成了! 凝风术,这是他第二个自《万物并作诀》里悟出的法门。 “他们怎么不动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擂台上好危险!” “……你不是一个人。” 戛然而止的风,就像是蓄力的猛兽一样,它天生就是最完美的猎手,隐于暗处、伺机而动,假以时日小师叔祖成长起来,必然会成为所有对手的噩梦。 剑峰的长老可太眼馋了,这才炼气啊,多好的剑修苗子啊,合该……好吧,他也只敢在脑子里大逆不道地想一想,早知道变异风灵根还能这么发展,当初……哎,悔不当初啊。 “曾长老,你是不是想……” 又是炼器峰这倒霉催的家伙,曾长老轻哼一声,连背后的剑都蜂鸣了一声:“不,我不想。” 谁会活得不耐烦了,跟那位龙尊抢徒弟啊! 郑仅无趣地哦了一声:“你们剑峰的人果然好呆板哦,如果是我,我就去……”然后,他就不说了,继续一脸专注地看比赛。 哎呀,闻师弟果然就是修剑的好苗子,他就说嘛,他不会看错的,毕竟他本人金系单灵根,曾经何时也是雍璐山响当当的剑修好苗子。 可惜了,从前剑峰的长老们还会经常跑炼器峰游说他去修剑,现在嘛,没拿着剑撵他就算是不错了。 果然修士呢,结婴之后就不值钱了。 他这幅模样,看得曾长老一阵牙酸,心里甚至有些庆幸这位金灵根天才没有拜入剑峰,思及炼器峰峰主头顶越来越稀疏的头发,他的心情倏忽平静了:“你就去什么?” “我当然什么都不会做啊,因为我和小师叔祖关系可好了,你看我的法衣,这叠阵,眼不眼熟?诶,曾长老你别走啊,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曾长老脚步越走越快,在哪看不是看,他是疯了才跟这家伙站一会儿看。 而就在曾长老逃离的瞬间,台上的陈最动了。 方才的身形停滞,似乎只是他短暂衡量对手的一个间隙,如果是聪明人,或许会改变打法或者是稍稍试探,但陈最不是。 而闻叙,也清楚明白地知道陈最不会玩那种虚的套路。 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占领高地、夺取这场斗法的主动权,若不然跟陈最比拼灵力和耐心?他是疯了才跟狂人拼这个。 无形扭曲停滞的风在瞬间流动起来,它们在闻叙的操控下,不停地缠绕在陈最的周身,让他的动作不由地慢下来,因为两人本身交手过很多次,闻叙清楚明白地知道陈最的弱点根本不在他的刀上,而在其自身。 某种程度上来讲,陈最本人才是他手中一直被打磨的刀,他手里握着的兵刃,只是一把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兵器而已。 从拜入雍璐山到现在,陈最换过不少刀,你说他对刀执着,那是真的执着,但你要说他爱刀?也没 那么绝对,毕竟陈最对于灵刀法器不屑一顾,他惯用的,就是最普通的大刀,不掺杂任何术法灵力那种。 可就是这样的刀,陈最一路打过来,连筑基期的师兄都打败过,足见他靠的并非是兵刃之利。 闻叙的攻击思路没有任何问题,但陈最的战斗反应也不可谓是不快,他的脑子或许根本没有动,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对敌。 狂人、疯子、猛人,这些字眼都可以用来形容陈最,他根本不惧受伤,在一刹那间,密密麻麻的风刃刺入陈最的周身,让他周身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薄雾,那是鲜血在瞬间溢出身体造成的,而他却像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执着地挥刀。 刀剑在一刹间,发出了尖锐刺耳的相斥声,有前排观战的低阶炼气弟子,耳朵甚至在瞬间渗出了鲜血。 好强!这真是炼气弟子间的对决吗?! 那他们算什么?!次炼气期吗? 卞春舟也是完全瞪大了眼睛,作为两人的好友,他见过太多次两人对决的场景了,但这却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两人毫无保留地拼杀,那种肾上腺素的急速升腾,简直要燃烧他的血液了。 哪怕他此刻站在台下,他也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了,就像是3D沉浸式电影一样,他现在恨不得爬上台亲自打一场! 太酣畅淋漓了,他还搜肠刮肚想什么词儿,这场比赛无论谁赢了,另一人也绝对不是输家,他没必要去安慰任何一人。 他要做的,是努力变强,而不是觉得超过了平均水平,就满意躺平了。 卞春舟在台下看得热血沸腾,更何况是台上的闻叙和陈最了,两人完全已经放开了打,那种毫无保留地攻击,让各自都受了不小的伤。 哪怕这只是炼气期的比斗,隔壁筑基、金丹乃至是路过的元婴真君,都忍不住停下来驻足观看,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强,而是这份战斗的决心,少有人能及。 谁能想到,看似文质彬彬、风光霁月的小师叔祖,居然能跟陈最这样的战斗疯子打得不相上下,筑基期那位被陈最打败的师兄,更是面如土色,就……主动认嘲呗,还能咋地,就这种强度的后浪,搁谁身上,谁都得被拍死在沙滩上。 当然在今天之后,估计也没几个人会嘲讽他了,因为真的……他输得不冤。 因为自认筑基修为,强于陈最师弟,哪怕他看似认真相待,但从出招到拆招,还是带着一些散漫,而也因为这丝散漫,他输了。 原本他还输得有些不服,但现在他服气了。 闻叙气喘如牛,高强度地控剑让他的体力迅速流失,鲜血从剑尖滴落,有他自己的血,也有陈最的血。 而陈最的刀上,也是如此。 陈最也在喘气,事实上两人都很狼狈,此刻已是力竭前最后的喘息。 是输是赢,就看最后一剑/刀了。 就在下一刻,两人默契地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利刃,刀光剑影弧光一闪,闻叙体内最后的一丝灵力随之消耗,他仿佛清楚直观地看到了自己的剑捕捉到了空中调皮的风,它们被他的剑训化,直冲陈最的刀锋而去。 而陈最,也回以最狠厉刚强的刀锋,两者激烈地碰撞在一起,随后又惨烈地分开。 闻叙力竭地屈膝跪下,他已经拼尽全力了。 但哪怕如此…… 他输了,输了半剑。! 第 76 章 合群 这场比赛的后劲着实有些大,别说是当事人了,就是围观的看客,热热闹闹地讨论了好几天,只要一有人提起来,也都是心弦澎湃的。 当天有事没去看的弟子直呼后悔,好在当时有人用影留石记录了整场斗法,后来被人誊录了好多份,就连六讲峰上课时,代课的剑峰和刀锋师长也用了这场斗法作为素材讲解刀剑在斗法过程中的灵活运用。 然后,也有人仔细钻研,还真参悟出了一点东西。 论说宗门大比的风头,一向都是集中在金丹期和筑基期那边的,毕竟炼气期才刚入修行,其实斗法是没什么看头的。但今年不同,因为这一场高质量的刀剑对决,直接盖过了金丹以下的决赛风头。 加上两人去年才拜入雍璐山,一年时间啊,吃仙丹也没这么猛的啊,如果只是稍稍领先,他们还可以酸两句,但……这可是真刀真剑地打出来的,无论是谁,也兴不起任何的诟病。 无论是陈最还是闻叙,都担得起现在的盛名。 或许从前,还有人在心里嘀咕闻叙不过是拜了个好师尊、有一条好灵根,才能力压一众天才修士,但现在,这个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 雍璐山谁都知道,承微神尊并不以剑闻名,小师叔祖能使剑到这种程度,必然是他本身领悟非凡。 折风扇之名尚未耳熟能详,折风剑倒是雍璐山众人皆知了。 至于陈最师兄/师弟,这位可真是猛人啊,似乎是出名之后太烦躁,伤刚养好就直接拿着秘境名额冲去了后山,估摸着这会儿L已经快进秘境了。 霍盛音也是那场比赛的见证者,怎么说呢,比赛开始前她还能在心里骂两句天才可真讨人厌,但比赛结束后,她脑袋空空,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天才固然可怕,但全力以赴的天才更让人心惊。 她忽然觉得自己输了比赛也挺好的,至少她现在心里有了一杆秤,这杆秤的秤砣是同门帮她打造的,而非是雍璐山外居心莫测的其他道友。 霍盛音背着自己的琴,准备去开元峰办理入内门的手续。没错,她这次虽然输了比赛,但有师尊收下她啦,而且师尊也修琴,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磨炼琴艺了。 入内门的手续非常简单,更换弟子腰牌,换了新的弟子袍,再录入神魂灯,她就正式成为雍璐山的内门弟子了。 “恭喜霍师妹。” 霍盛音当然很高兴:“多谢师兄。” “无妨,师妹这边准备何时领取宗门大比的奖品?” 有关于宗门大比的奖品,前十都有基础奖,是一枚筑基丹和一个明年五宗大会的随行名额,而前三名又有额外奖励,陈最已经挑走了秘境名额,那么剩下就是量身定制的法器和五万灵石了。 “小师叔祖已经选好了吗?” 开元峰师兄点了点头:“对,所以这个法器……” “什么玩意儿L?”霍盛音直接一个大惊,“不是,小师叔祖选了五万灵石? 他……” “嗯,他说师妹你或许更需要一把趁手的琴。” 怎么办,突然好感动啊,霍盛音从前在外门,是可靠的师姐,师弟师妹们都敬重她、尊重她,她当然也感受过同门的善意,但……五万灵石和定制法器,而且还是本门炼器峰出品,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啊。 “他……”霍盛音完全没办法拒绝这份好意,哪怕她心里清楚,以小师叔祖的身份和能力,不会缺一把低阶三品的法器,更甚至对方手里的折风出自炼器峰那位天才小师叔之手,根本不缺这一把定制法器,但说一千道一万,他本可以不让给她,她拿五万灵石是应该的,因为她输了比赛,心服口服,“我现在就领。” 这份情谊,她记住了。 “师妹你在这里烙下灵力印记即可,到时候你想好要锻造什么法器,直接去炼器峰的大殿登记处就可以了,那边的小弟子会帮你录入需求的。” “多谢师兄。” 霍盛音在开元峰领取奖励,养好伤的闻叙,却被师尊带着……回顾自己的宗门大比决赛,更准确来说,是影留石。 也不知道师尊从哪里弄来的高品影留石,连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都有。 但自己看自己的斗法,哪怕闻叙脑子里都记得,但亲眼坐着观看,还是莫名有些羞耻感。对于输掉比赛,闻叙心里并没有什么不甘。 “阿叙真的好努力,为师会一直珍藏这块影留石的。” “能看到阿叙这么努力地赢,明年的五宗大会,为师突然开始期待了呢。” 闻叙语塞,遂沉默不语。 但承微神尊明显不需要徒弟的捧哏,他自己就能乐呵地说上一连串:“原本为师还预留了三句坏话给你呢,现在看来,一句足矣。” 不愧是他啊,君照影要是见了这份影留石,那不得……嘿嘿,她不敢上雍璐山在找他打架。 “说起来,你拿到了什么奖励?” 闻叙没赢,自然拿不到心仪的秘境名额,至于剩下两个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折风扇被重铸后,可以一直用到元婴修为,所以最后衡量一番,他就选了五万灵石。 “什么?才五万灵石?咱们宗门最近不行了吗?” 闻叙:“……师尊,别这么说。”顾宗主听了,又该伤心了。 “本来就是,不过你的剑确实不错,倒也不需要其他法器了。”承微神尊心里可见是门儿L清的,“至于后山的秘境,为师觉得你还是筑基之后再入更好。” “说来,后山的秘境还真的很适合你去历练修行,但第一次入秘境的增益最佳,到时候你就知道为师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意思就是现在别问,问了也不会说。 闻叙已经深谙师尊的脾性,听了也不多问,最近他并没有像前段时候一样疯狂修炼,而是少有的放空了自己,春舟还以为他输了比赛,打击太大,其实怎么说呢,他只是需要这么一段空白的时间去沉淀自己。 一场宗门大比下来,高强度 的斗法让他终于摸到了一丝修士的门槛,不再是纸上谈兵、脑中演练??[,亲身实地地感受过,闻叙心里终于有了一种实在的落地感。 他终于能够分清楚从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了,走上修行之路,于他而言是被迫的、又是顺势而为的,这并不是出自他的主观意愿。 换句话说,他读书的机会,是自己拼命挣来的,但误入修仙界,是他被追杀濒死、上天给的机缘。 他抓住了这丝机缘,因为太过仓促,他根本没时间仔细地静下心来思考,思考他入修行的心到底是什么。 及至如今,他也尚在蒙昧之中。 春舟的心是放松的、自如的,因为他的眼里没有阴霾、没有尘埃,陈最的心是直白的、敞亮的,他无需思考便能一往无前。 但他不一样,他是个俗人,心眼多、在意的东西也很多,凡事出发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他不是别人口中风光霁月的人,却偏偏将自己塑造成那样的人。 闻叙得承认,他在进入雍璐山时,想过自己装瞎的目的,但根本没想过褪去身上的伪装,它就像他的“皮”,没了它,他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安全感。 但一场极致的拼杀,让他的内心终于开始苏醒。 从前在凡人境时,他需要伪装自己,是为了向上爬、从别人身上获取想要的利益,但现在……他还需要吗? 他还需要时时刻刻地伪装自己?让自己变得合群吗? 在他完全忘乎所以拼杀的时候,他的耳边并没有任何的倒彩声。 没有人会因为他尖锐的进攻而讨厌他,甚至在那之后,他的名声更盛了。 强者书写世界,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这才是铮铮铁律。他抱着复仇之心踏入修行,太狭隘了。 闻叙定了定心,又再度放空了自己。 小徒弟的神色反应都落入承微神尊的眼里,以他之洞察人心,当然明白阿叙的心境有些浅薄,但浅薄又如何,谁都是从浅薄过来的。 修士会修行,但更要会思考,阿叙在思考,在自省,这也就意味着距离进步不远了。 眼见小徒儿L终于回神,承微神尊这才懒洋洋地开口:“去年新历你在闭关,今年你还准备闭关吗?” 闻叙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也就是说今年是你在修仙界渡过的第一个新年,为师的建议是,新历第一年,你去居雍大殿的屋脊上看日出吧。” 居雍大殿?! 闻叙惊愕:“居雍大殿,不许任何……” “但你辈分高嘛,相信为师,很适合你的。”承微神尊本龙身上写满了离经叛道,就算是教徒弟,也是如此,反正居雍大殿每年就开那么一次,让自家徒儿L上去感受一下新历的第一缕风怎么啦,又不会掉块肉。 闻叙:…… “别怕,你可以和你的小朋友们一起偷偷去,只要不被发现,你就没去过,对不对?”承微神尊觉得自己简直太贴心了,他可真是天底下最棒的师尊了,“当然发现了也没关系,雍璐山的天塌下来,还有你师尊我呢~” “真的?”闻叙现在就想连夜逃离过春峰。 “当然,大不了咱们师徒俩一起抱着宗主的大腿哭嘛,刑罚堂为了家丑不可外扬,自然就不敢惩罚你了。” 闻叙:……谢谢,我选择接受惩罚。 他得承认,他还是个十分要面子的人!他丢不起这个人!师尊的面子也不许丢!神龙的尊严,由他来守护!! 第 77 章 种田 幸好距离新历过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去年的这个时候,闻叙刚刚完成了自己的三年守孝,正除完孝离开碧洲郡上京赶考,离开的前一夜,他还坐在义父坟前,说自己会尽力去考进士、若能金榜题名,将来也会努力去做一个好官,不坠闻家名声。 老秀才无妻无子,一生都在追逐功名的路上,到了地下难免寂寞,他当时还想着至少每年回来扫一次墓,却没想到……离开的第一年,他就没能回去。 “想什么呢?感觉你今天愁眉苦脸的。” 闻叙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非常明显,还不开心呢?要不……”卞春舟也能理解,毕竟输半剑就跟考试考了五十九分一样憋屈,能及格却没及格的感觉他太明白了。 闻叙尝试着解释:“不是因为这个。” “我懂我懂!” “不!你不懂!” 卞春舟眨了眨眼睛,闻叙叙感觉情绪波动都明显了呢,怎么还口是心非呢? “那你说嘛,你说了我就懂了。” 这让人怎么说呢,他难不成直接说你崇拜的神龙神尊出了个非常馊的馊主意,让他伙同两个朋友去踩刑罚堂的高危线?闻叙是个体面人,他开不了这个口。 他张了张嘴,难得失去了语言表达的能力,好半天才勉强开口:“快要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不想谈?卞春舟体贴地接话:“当然是包饺子!” ……这又是什么梗?! “具体点来讲,就是我准备给共觞小馆上两新菜,其中一个就是火锅饺子,我调馅水平可好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馅,我都给你包!”卞春舟豪气地拍着胸脯保证道。 闻叙听了半天,终于听懂了春舟嘴里的饺子,其实就是扁食。 “在碧洲郡,也就是我长大的地方,过年倒是没有吃扁食的习俗,倒是冬至,娇耳汤很是盛行。”因扁食形似耳朵,吃了娇耳汤,也有不冻掉耳朵的说法,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们当然没有这种烦恼,但对于底层百姓来讲,娇耳汤就是对自己最奢侈的“祝福”。 闻叙当乞儿时,曾经在冬至日领到过一碗免费发放的娇耳汤,里面虽只有两只露馅的扁食,但那是他第一次吃到热乎的、带肉的肉汤,小乞丐的日子不好过,领到的东西只有吃进肚子里才是自己的,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趁烫狼吞虎咽下去,滚烫的肉汤顺着喉咙一路滑进了他的胃里,明明很烫,他却尝出了绝无仅有的美味。 也是那一晚,在听说寻常人家每年冬天都能喝娇耳汤后,他心里迸发了前所未有的野心。 他不甘于做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乞儿,他想做人上人,他想——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啊,蛮有趣的。”卞春舟乐淘淘地说着,“其实我很喜欢吃酸菜馅,可惜我不会腌酸菜,到时候我问问掌柜,看他有没有路子……” “春舟。” 卞 春舟抬头:“什么?” “新历第一年,要不要一起去看日出?” 这么浪漫啊,卞春舟觉得自己没理由拒绝:“好啊,去哪儿看?佛光寺吗?我听说阆苑城外的佛光寺有一座佛塔,每年都需要摇签才能去烧头香,据说那根头香是用瀚海奇楠加上各种名贵香料搓捻而成,只有拇指一般粗细,却能烧上一整年都不灭。” “不是佛光寺。”闻叙迟疑片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啊,到时候再叫上陈最最,我们三个今年一起过年,嘿嘿!”去年刚入山,忙着巩固修炼、适应门中生活,一不留神,年都过完了,“说起来,我们认识一年了哎,但我总感觉我们已经认识好久好久了。” 闻叙一愣,心里却也有这种感觉:“这说明,我们或许注定要当好友。”这份友谊一开始起于小心翼翼的算计,后来又是救命之恩,但现在,他开始明白朋友这个身份真正的含义了。 “那是!”卞春舟心想,我还是很幸运的,能够交到闻叙和陈最这样,愿意包容他一切小毛病的好朋友,也让他更快地融入了修仙界的生活。 “其实……” “什么?” 闻叙抿了抿唇,眼睛上的缎带微微颤动:“其实,你是我第一个好朋友。” 卞春舟:OvO诶?! “修仙界的第一个好朋友,对不对?” 闻叙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春舟,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你不了解我从前的经历,其实……” 卞春舟有些讶然,他就觉得今天的闻叙叙有点儿不一样吧:“等等,什么叫做没有那么好?闻叙叙,你清醒一点,你值得的啊!” “不管你要其实什么,但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朋友不就是会偏爱、偏心,自带柔光滤镜的吗?”现在他反而有些相信了,可是闻叙叙人这么好,以前怎么可能会没有朋友呢?哼,肯定是因为遇到的人都没眼光。 闻叙从前读书,读到君子之交淡如水,便以为真正的好友就该是那样的,但现在才知道,他从前对朋友的定义太过苛刻了,就如同很多人对他的印象一样,他看似带着温柔可亲的面具,实则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 闻叙是个不喜欢与人交心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卞春舟救过他的命,他根本不可能迈出第一步。 “其实,我是个很胆小的人。”闻叙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咦?胆小? 第一句话已经出口,接下来的话就顺畅许多了:“我的成长经历非常复杂,简单来讲,我是个弃婴。” “你是有说过,你有个义父……” “对,我的义父是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后来他考不动了,因为没有子嗣,所以准备收养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我听说后,就费尽心机、使劲浑身解数让他收下了我。” 所以,闻叙叙读书时才会那么专注、才会十八岁就考中举人?是因为一开始,闻叙叙觉得自己用了心机,所以……不断地去做一个符合义父需求 的儿子吗? 闻叙久久没听到动静,刚一抬头,一个人影就砸了过来。 他不喜欢肢体接触,刚想推开,卞春舟却抱得更紧了:“阿叙,你好勇敢!” 什么?春舟你都脑补了什么? “但是我要批评你。”卞春舟松开了浑身僵硬的朋友,刚刚差点儿溢出来的眼泪好悬憋回去了,呜呜呜,难怪我的朋友是卷王,“不要太苛待自己,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么聪明,你的义父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你呢?” 卞春舟觉得自己根本没戴滤镜,闻叙叙就是又努力又上进的好孩子啊,谁不喜欢这样的儿子,他如果以后有孩子,能有闻叙叙的一半,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闻叙呆住了,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卞春舟立刻伸手揽过朋友的肩头:“你值得的,今年过年,我给你做一大缸的娇耳汤,冬至日就做,怎么样?” “……你是不是用错词了?” “没错啊,吃不完我和陈最最帮你分担嘛。”陈最最那个家伙,进了秘境就没音讯了,也不知道过年能不能出来,一个个的都让人操心,哼,果然没了他,这家迟早得散,“输一场比赛没什么的,以后我支持你打倒陈最最!” 闻叙:……算了,就让春舟这么误会着吧,也挺好的。 而且似乎说出来,心里确实轻松了不少,装温润如玉的读书郎装久了,他自己都忘了自己从前是什么样了。不过一时半会儿,他是改不回来了。 “那以后陈最输了,你也可以这么安慰他。” 卞春舟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哇,好大方啊,不愧是雍璐山的小师叔祖。” ……倒也没必要这么打趣他。 ** 沉淀自己的时间,闻叙并不急于修炼,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所以就给自己找了点事做,这所谓的事,就是去灵药峰种田。 灵药峰是个很特殊的峰头,准备来说,它隶属于丹峰,是丹峰的附属峰头,主要用于被开垦种植灵花灵草灵树,据传破云秘境里的丹香草,就是灵药峰的长老种下去的。 所以闻叙一报名,怎么说呢,就受到了灵药峰师兄们的热情追捧。 卞春舟:……完蛋,丹香王草的噩梦感觉要再度降临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接开垦灵田的任务,所以还有新手指引,带他们的灵药峰师兄是个筑基期,略略带他们熟悉了一番灵药峰的布置后,就露出了……险恶的嘴脸。 这张嘴,难怪能说得陈最那个愣子都退避三舍了,可真是够犀利的,卞春舟觉得,如果灵药峰上演后宫心计,他可能活不过第三集。 简而言之,他觉得三天是自己的极限了。 对不住了闻叙叙,虽然我们的友谊情比金坚,但……能不能不包括一起开垦灵田啊,他刚进来那会儿,脑子还要核桃那么大呢,现在下山,感觉只有米粒大小了。 这何止是磨砺道心啊,简直是道心重铸再重铸!何其恐怖,建议灵药峰师兄的嘴纳入拷问邪修的一百种酷刑中,这没有天赋,谁遭得住这啊!! 第 78 章 两月 说好的种花家儿女血液里充满了神农基因呢?怎么到他这里,就中了基因反向彩票了?!突变也不能直接走极端啊! 再说了,谁家开垦灵田要精确到这种微操啊,他当初进实验室给师兄师姐们打下手,用显微镜都没这么小心翼翼的,就……很离谱。 但关键是,他有个狠人朋友完美精准地完成了灵药峰师兄完成的任务,就更加离谱了。 卞春舟摸了摸他的眼睛,甚至觉得自己这两招子就是一对摆设,这也太欺负人了,丹香草欺负他,灵药峰的药田都欺负他。 但唯一不幸中的万幸,他没有被灵药峰拉黑,嘿嘿。 卞春舟进来时雄心万丈,但现在嘛,闻叙叙也就他和陈最最两个要好的同龄人,陈最最已经榜上有名了,他好歹……努努力,争取不被拉黑吧。 还有两天,卞春舟你可以的,眼睛一闭、脚一瞪……人就直接过去了。 “不行了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师兄,求求你收了神通吧,这个风雨无晴花,咱就非种不可吗?” 师兄露出了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但看在卞春舟眼里,就跟狩猎的猎豹露出了锋利狰狞的虎牙一样:“卞师弟,就是非种不可呢,其实也不难的,对吧?” 风雨无晴花,顾名思义这花儿不能见太阳,丁点儿都不行,但它又需要自然的风霜雨露,所以灵田的开垦就非常讲究,除了需要用灵力为它固根之外,还需要起一个灵气罩,隔绝阳光,接收风雨。 而且最神奇的一点,这花儿根部极短,只小孩儿指节长短,一旦根系长了,就很容易“抑郁而亡”,所以不能用沃土,但也不能太贫瘠,翻土开垦就……微操开垦。 卞春舟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世面了,谁知道,他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这哪是种植灵植啊,分明就是供奉祖宗嘛。 “师兄,它们在野外也这么娇贵吗?” 除了做错事,师兄会化身恐怖爆火龙,平常状态还是很好说话的,特别是对于灵植知识的科普,是非常乐于分享的:“当然没有,风雨无晴花种植条件苛刻,外面几乎没有自然生长的,如果有,药效比人工种植的会强上百倍千倍,你以后若是遇到,务必摘下来。” “这么厉害?” “当然,就像丹香王草,是无法人工精确种植的,它是自然的馈赠。” 一句自然的馈赠,卞春舟愣了愣:“所以,我们现在……” “对哦,师弟,我们在拾人牙慧,这个‘人’,就是自然天道。” 卞春舟:……我信你鬼扯!你就是想骗我种田! 师兄遗憾地捻了捻手指,哎,现在的师弟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隔壁的小师叔祖也是,风系真的太好用了,居然真的有人天生就可以感知到每一株灵植的不同。 注意,不是每个品种,而是每一株单一、自然生长的灵植。 变异风灵根的得天独厚,在灵植亲和力方面,简直无人能比,甚至堪称恐 怖惊人。 闻叙也发现了,事实上他早在破云秘境时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只是后来他拜入雍璐山,成为了承微神尊的弟子,因为有合体大能为师,这个天赋就被他弱化了。 或者说,因为见识有限,所以他并不觉得辨认灵植是什么重要的天赋。 闻叙是个读书人,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虽然书上都写农桑是一个国家的基础,百姓的地位看似是士农工商,秩序井然,但实际上而言,士族凌驾于其他阶级之上,剩下的三个不过是看士族的喜好行事,所谓农桑,他幼年见过许多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的农民沦为乞丐,或者说,大部分乞丐前身就是靠地吃饭的农民。 而修仙界的丹师、玄医,确实很赚钱,但想要掌握强大实力的闻叙,打一开始就没准备用灵植方面的能力,因为他自己也很清楚,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什么都想要的结果,就是满盘皆输。 哪怕是现在,他的决定也没有改变。 只不过,他发现开垦灵田、侍弄灵植,是一件非常平静心绪、感知自然的工作,所谓的打磨道心他倒没发现,相反,站在灵田里,感受着风从灵植的梢头划过,又来到了他的手边、耳边、脚边,风中的信息纯粹而热烈,在这里,风与一切都是融为一体的。 《万物并作诀》第一层万物初生,风与万物协同而生,春风起,万物复苏,而也万物的复苏,风开始灌溉大地,它流动在世上的每一寸空间,自由、热烈、狂妄、不拘小节,风永远都不会停止,就像世上从来不缺少生命一样。 闻叙拿着锄头,以他如今的感知力,完全可以感知到土壤之下的真实模样,在他不远处的土壤之下,在风的“哄骗呢喃”中,一颗脆弱的嫩芽正在破土而出,他当然知道生命来之不易,但这是他第一次——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生命的律动。 闻叙也曾参加诗会,以风作诗,当时那首诗还算中听,现在想来,简直是……一派胡言。风是生命的使者,闻叙肯定地想着。 于是因为这一丝柔情的感悟,他手下的锄头凝着的灵力也温煦了起来,它就像母亲手中的绣花针一般,将土壤精准地翻弄好,撒上灵种,又盖上灵气罩,这一方土就算是完成了开垦任务。 不远处正在跟风雨无晴花较劲的卞春舟:……救命,师兄你的眼神可以不用这么阴森!我干,我干还不行吗! “三天!这三天时间,师兄你知道我是怎么渡过的吗!”卞春舟眼睛充血,红血丝昭示他有多努力,拿着对牌来开元峰交任务时,天知道他跑得有多快。 开元峰登记种田任务的师兄已经见怪不怪,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只是又疯了一个萌新师弟而已:)。 “师弟,节哀,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师兄非常流水线的安慰道,“哦对了,小师叔祖的对牌呢?” 开元峰领取任务,一般来说都需要本人亲自到场,但闻叙看不见,他地位又高,所以就直接委托给卞春舟处理了,开元峰的当值弟子也都知道。 “……唔,他还在灵药峰上。” 开元峰师兄惊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第三天吧?” “……是的呢。” 不愧是变异灵根,竟恐怖如斯,开元峰的这位师兄是个大嘴巴,转头就把这个消息分享了出去,然后……闲得发慌的一群人,就开始等着灵药峰的公告栏更新数据。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好家伙,两个月啊,那可是足足六十天!整个二十个三天,其实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就有好事者去接了灵药峰的任务,准备探个究竟,然后—— “不不不不,那一日的画面,需要我用一生去治愈。” “所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说啊!” “我看到和风细雨、温柔可人的崔师兄,你能懂我的吧!那可是灵药峰的崔师兄!” “……不,你在说什么糊话?那可是夺人催命崔师兄啊!” “不,我很清醒,甚至非常清醒!” 看吧,这孩子肯定是垦土垦坏了,瞧瞧连话都不会说了,可怜见的。 然而这番对话还是传了出去,到之后越来越离谱,等陈最从秘境里九死一生地出来,发现……咦?外面的天都变了。 “为什么他们都笃定,现在的我打不过闻叙?他人呢?” 卞春舟一脸你还太年轻的表情:“他在灵药峰。” 陈最自秘境出来后,整个人浑身的气场极盛,他师尊就让他停两天练刀,等身上的煞气散去,再继续修行,他这次出来难得有些疲惫,难得乖乖听话了,当然了,如果他不听话,刀峰的师兄们也会让他乖乖听话的。 “他在灵药峰干什么?” “开垦灵田。” “你在说什么废话?” 卞春舟的语气幽幽:“他在灵药峰已经呆了足足两个月了。” 陈最瞪大了眼睛:“夺久?” “你没有听错。” 本来还以为自己在秘境里得到了巨大的成长,现在看来,陈最的心立刻就落到了实处:“我有些期待,再跟他一战了。” 卞春舟轻哼一声:“战你个头,走走走,反正你也没事,陪我下山呗。” “干嘛?”看模样,就是不太想去。 “去包饺子,诶,你不懂!我答应闻叙叙了,要给他一个惊喜的,而且他还约我们去看日出,你不想跟他再战了?” 卞春舟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能说服陈最,果然这一次,陈最立刻就妥协了。 “日出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还要特地约?”陈最不大明白,他每天都是天未亮迎着朝露练刀的,日出他看得多了,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就是一颗红彤彤的蛋黄跳出天边,雍璐山上的日出和家里的日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三个人一起看,还能看出什么不一样来? “当然好看!”卞春舟不服,“再者说了,这可是新历第一日的日出,你是不是从来没和朋友一起看过日出?” 陈最一想摇了摇头,诚实地开口:“确实没有,你和闻叙,是我第一次交朋友。” 卞春舟:……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呢?! 第 79 章 看透 但怎么说呢,陈最最从前没朋友这个设定,仔细一想其实还蛮合理的,毕竟他们第一次在山考时见面,人直接开口说“我叫陈最,最好的最”,就……听上去就没什么朋友。 但闻叙叙不一样,虽然现在他眼睛看不见,但又不是天生目盲,卞春舟都能想象到,一身书生长袍的闻叙叙有多板正,又会读书又聪明又长得俊,谁没有朋友闻叙叙都得有朋友啊。 卞春舟不懂闻叙叙为何那么在意出身的事,就像闻叙不懂卞春舟为什么能够每天都那么开心一样,穿越而来的卞春舟没有阶级尊卑的概念,修仙界又是强者为尊,雍璐山人员和睦、氛围友好,他当然也就意识不到。 但哪怕他意识不到,卞春舟却是个很有同理心的人,他不懂闻叙内心的沉重,但他们是朋友,是朋友就可以交心。 “你倒是走快一点啊,我特意找人做了酸菜,因为时间不够,用了符箓催熟,再晚点,就得酸过头了。” 糙人陈最:“不就是酸点,能吃不就行了。” “不行!” 作为初涉餐饮业的外来魂口,卞春舟的火锅店开得相当有声有色,当然小荷包赚得也是鼓鼓囊囊的,他赚钱了,当然也不吝啬给掌柜伙计发年终奖,掌柜的得了利,自然也就更卖力给东家办事了。 说来这酸菜,还是掌柜老婆托人腌的,听闻腌酸菜的阿婆手艺独家,滋味非常好,可惜打听到的时候,阿婆家里的酸菜已经卖完了,再重新腌已经来不及,幸好啊,修士的符箓阵法是个好东西。 当然了,卞春舟可能是修仙界符箓腌酸菜第一人。 “东家,您可来了。” 酸菜是用符箓密封在大缸里发酵的,东家不来,掌柜的也不敢私自查看,按照阿婆的说法,这酸菜一旦过劲,滋味就没那么好了,也不知道现在滋味如何了。 “今日店里生意如何?面食师傅请好了吗?” “近日天寒,火锅菌汤的生意尤其好,都快卖断库存了。”掌柜的美滋滋说完,又笑着引路,“师傅和材料早就备好了,就等东家您来了。” 修仙界修士不注重饮食,毕竟辟谷了嘛,灵食灵酒又贵得很,普通修士日常根本消费不起,倒是普通百姓,研究美食的花样种类繁多,各种面食更是眼花缭乱,扁食、馄饨、汤饺、酥饼,各色都有,酸菜馅的酸菜没有买断配方,所以不会上架,但其他的火锅饺可以啊。 火锅饺与普通饺子不同的点,就在于它的面皮耐煮很多,自然也更考验师傅的揉面水平。卞春舟当然不会揉面,但他会……口头输出。 反正他给钱的嘛,甲方挑剔一点怎么了,至于馅料,当然是虾饺啊,如果能完美复刻鱼皮虾饺就更好了。 事实证明,只要钱给到位,什么犀利刁钻的要求都能被完美呈现出来,至于馅料口味,这个卞老板自己操刀调制的。 陈最拿着把菜刀剁馅,硬是舞出了练刀的架势,也对,这家伙最近两天被没收了钢刀, 菜刀也是刀嘛。 闻叙下了灵药峰,先回了过春峰,其实若不是灵药峰的师兄们要过年,他其实可以待更久的,毕竟……他真的不是很想去居雍大殿看日出。 但没办法,师尊特意给他传符,提醒他一定要去,不去会后悔的。 “阿叙,你回来了啊,为师还以为你忘了呢~” 没忘,但是想忘来着。 承微神尊乐了:“阿叙,为师推荐你去灵药峰,是不是体验感非常好?” 闻叙点头。 “对吧,为师肯定不会坑你的,哪怕听上去不太靠谱,但实际肯定靠谱。” ……原来师尊也知道,这是一个馊主意啊。 闻叙没脾气了,他对在意的人,一向底线非常宽松:“谨遵师尊教诲。” “好哦,去吧去吧,阿叙过了年,又长一岁了。”让他想想,阿叙过了年虚岁就二十三岁了,修仙界最早筑基的记录是梅溪剑,二十五岁筑基,他是不是可以展望一下,自家的小徒儿突破记录。 “凡人境,长辈是不是会给小辈压岁钱?”承微神尊忽然开口。 闻叙离开的脚步一顿:“及冠或者是成家之后,就不会再给压岁钱了。”压岁钱,由压“祟”谐音而来,祟乃不详,压岁钱是长辈对未长成晚辈的祝福,而这样的祝福,直到他被老秀才收养,才收到人生中第一份压岁钱。 “这样啊。”承微神尊摸了摸下巴,“但修士的年纪不能这么论,喏,为师的徒儿,一定要拿最大的压岁钱。” 闻叙被塞了一个厚厚的储物袋,再一抬头,他那么大一个师尊呢? 承微神尊的神识飘在半空中,看着小徒儿一脸犹犹豫豫地打开储物袋,又惊愕地栓紧,来来回回地看了三回,才珍惜地塞回胸口,冲着大殿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这才下了山去。 过春峰的雪终年不化,承微神尊此刻的心情却还不错,他招来了一壶灵酒,心想,小阿叙啊,人不可能只做对的事情,什么是对呢?世间本没有定论,修士修行,本就逆天而为,若太过循规蹈矩,可是会被同伴丢下的哦。 ** 今日是除夕夜,阆苑城万家灯火通明,热闹得如同不夜城一般,雍璐山的许多弟子都请假回家团圆,当然也有许多留在山上苦修,都是个人的缘法,没什么好批判的。 “我刚才出门,碰上金鼎阁的人了。” 卞春舟对金鼎阁倒是没什么恶感,但金鼎阁少东家人不行,反正他这人记仇,说什么都不好使。 陈最显然对这方面记性很差:“金鼎阁得罪你了吗?” 卞春舟:……行叭,这一趴结束。 他抻头望了望:“闻叙叙怎么还不来啊?再不来,城中的焰火表演都要开始了。”这焰火可跟现代的烟花不一样,它是货真价实的火焰术,见过的人都说恢弘博大、震撼人心,去年他远远地在山上望了一眼,离得太远,实在是看不太清。 今年,可算是等到了:“我听说,阆苑城的 焰火表演,覆盖整座城池的上空,不论是贩夫走卒、富商巨贾,抬头都能看到,好期待呀。” 不就是……唔! ?想看小狐昔里写的《我在修仙界装瞎》第 79 章 看透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闭嘴!别逼我在这大喜的日子打你!” 陈最一把挣开,摆事实讲道理:“你打不过我,加上闻叙差不多。” 意思是他们二打一,勉强可以。 卞春舟:我忍! 所幸闻叙来得及时,避免了一场二打一的“恶战”,卞春舟刚要说我今天给你准备了惊喜,你要不要猜一猜是什么,某个煞风景的家伙,就直接指着后厨说:“你终于来了,是不是可以煮饺子了?” 卞春舟:好气! “陈最,你以后一定没老婆!” 陈最不解:“修士要老婆干什么?我本来就没老婆。”道侣哪有钢刀香,他又不傻。 闻叙:“噗嗤——” 好啊,一个两个都……算了,他大人大量,原谅你们了。卞春舟一手拉一个,笑着往里走:“虽然惊喜没了,但可以猜猜今日的饺子馅是什么?” 见陈最又要冒头,卞春舟直接打断施法:“你,接下来不许再说话了!” 一个刚从秘境里翻滚出来,一个在灵药峰种了两个月的地,卞春舟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那位新朋友,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且等着,卞大厨给你们上菜!” 年夜饭,自然不是只吃饺子的,请的大厨做了不少时新的讨喜菜,加上咕咚咕咚的火锅,三个人吃得有声有色。 “干杯,祝卞春舟早日筑基!” 卞春舟说完,拉上两位朋友:“你们也来!新年的愿望就是要许给自己的!不许保佑别人!” “祝陈最明年筑基!” “祝……闻叙……”闻叙哪怕没睁开眼睛,此刻也感受到了两道犹如实质的目光,“早日金丹!” 卞春舟:……原以为你害羞不敢启齿,谁知道你用心险恶啊! “不行!我要改!改成金丹!” 陈最紧随其后:“我,元婴!” …… 再这样下去,就得明日飞升了,卞老板决定换个安全的话题:“那个,我们去哪看日出来着?人多不多啊,用不用提前去蹲?” 闻叙呼吸一滞:“……人不多。” 陈最直言不讳:“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也对看日出这么执着?难不成,雍璐山脉的日出有什么玄机? 这个话题,似乎也不是很安全!卞春舟挠了挠头,刚准备再换一个话题,就听到闻叙叙开口:“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 “什么?” 闻叙默默吐出了四个大字,然后卞春舟的魂飞了。 救命,终于还是种地种疯了吗!果然,灵药峰开垦灵田,就没有不疯的! “居雍大殿?那不是不让……”即便是陈最,也知道居雍大殿是雍璐山的门面,除非是大宗门正式上门拜访,否则都是不开的。当然了,新历的第一天,居雍大殿会大门洞开,迎接新年的第一缕灵风。 陈最忽然来劲了,他直接站了起来:“不是看日出吗?” 卞春舟刚要劝,就听到闻叙叙再度幽幽开口:“我师尊建议的,还有我没疯。” 哦?神龙建议的? 卞某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走啊,闻叙叙你好慢哦,再不走都要赶不上日出了~”! 第 80 章 日出 其实仔细想想,雍璐山似乎也没有哪条明文规定不许弟子上居雍大殿的屋脊看日出吧?当然了,从前也没有哪个弟子……有如此胆大妄为的美丽想法。 不愧是神龙师尊,就是对雍璐山了若指掌。 居雍大殿的位置非常显眼,就在正对大门的位置,且悬空在山峦之上,仅只有一条陡峭的云梯直达大殿,它常年被灵云笼罩,灵气充沛、霞光丛生。一般的弟子,都只有入门之时才能正大光明地踏入居雍大殿,其余时候,机会都很少,除非是修为顶尖到了宗门长老、宗主这样的地位,才能在居雍大殿来去自如。 “上次来居雍大殿,还是拜师的时候。” 居雍大殿四周,并没有“不准浮空”的阵法,可惜三人都未到筑基期,无法御物飞行,所以想要登上居雍大殿,只有走云梯这一条路径。 今日除夕夜,宗门内值守的弟子并不多,只分布在前后大门和重要的阵法位置,云梯附近却是没有的。当然了,平常日子里,居雍大殿也是无人值守的。 倒不是说居雍大殿的安保很差,而是——它就是护山大阵的一部分。 包括每逢大年初一的大门洞开,都是阵法自动汲取灵力、运转所致,换句话讲,如果触发护山大阵,他们三个起码也得在刑罚堂过十个新年。 不过以他们三个的修为,触发护山大阵?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居然真的无人值守,浮云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机关阵法吧?” “我没闻到危险的味道。”陈最开口道。 闻叙:……怎么感觉,这两人比我还要积极?! 卞春舟努力挥手:“闻叙叙,快呀,那边好像有巡山弟子要过来了——” 确定了,就是比他积极。 三人先后快步上了浮云梯,这浮云梯与他们入门时登的问心境倒是差不多,就连脚感都差不多,就是……一望无际,感觉没有尽头。 “我们,是不是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差不多,一千五百三十六级台阶了。” ……您也是个狠人,这都数得一清二楚,这别不是走进岔路了? 卞春舟抬头望了望黝黑的天空,黑色的浮云层层叠叠而上,就像是黑色松软的一样,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手感还怪好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走过头了?” 光抬头看了,都没顾上身后的风景。 卞春舟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他没有恐高症,但是摔下去真的会摔死的吧?完蛋,刚刚没觉得,现在一想,突然有点腿抖了怎么办?! 闻叙蒙着眼,“看”的是对风的感知,他刚刚一直走在中间,被两个朋友保护着,他才有精力数云梯数目,现在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走过头,云梯的风自下而起,裹挟的灵气是越来越多的。” 如果过头了,灵力会被居雍大殿拦截,就不可能还这么多。 “那不应该啊?难不成是我们走 得太慢了?” 卞春舟抬头看了看,根本看不见大殿入口,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上次怎么来居雍大殿的,哦,是被别人用飞行法器带上来的。 “算了,来都来了,咱们必不能放弃!” 三人于是继续蒙头走,等走到三千级台阶的时候,已经能看到阆苑城方向,火焰照亮半边天空的灿烂了,虽然看不清,但……新年了! “闻叙叙,陈最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春舟,陈最。” 嘿嘿,虽然三个人还在“半山腰”上,但这并不妨碍卞春舟的好心情,身边有如此不扫兴的人,哪怕原本并不怎么热衷的闻叙,此刻也觉得,今日的日出必须看到。 不然,岂非辜负了这三千级云梯! 于是,三千又三千,三千又三千,直到天边的云层隐隐约约有薄雾笼罩,三个人终于看到了不远处云遮雾绕的居雍大殿。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 “这浮云梯,可能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陈最和卞春舟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拉上闻叙就往上跑,不跑不行啊,都走到这里了,要是还不跑,就要错过日出了!浮云梯都爬了,要是没看到,这一整年都会晦气的! 本着这样的心气,三个人越跑越快,甚至跑出了残影,也就是修士的体力好,这才堪堪在第一缕霞光迸发之时,跑到了居雍大殿的广场上。 “我去,我居然真的爬上来了!我都佩服我自己!” 卞春舟吼完一句,冲天的霞光忽然在天边迸发出来,它瑰丽又奇幻、磅礴又张扬、秾丽又绸艳,哪怕是这世上最高明的色彩师,也无法绘制出这么绮丽又精彩的颜色。 卞春舟愣神地看着眼前这场造物主的炫技之作,太美了,美到他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然而这场美丽惊人的日出,居然才刚刚开始而已。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情又有些低落,因为闻叙叙看不见眼前的美景。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原地闻叙叙,修士当然是可以感知到日出日落的,卞春舟试着闭上眼睛,他感觉到有柔和的风轻轻拂过他的面庞,而不远处,瑞气千条、万般变幻,竟也完全不输肉眼所见。 卞春舟心想,闻叙叙是不需要他安慰的。 真好,我们一起看到了这场瑰丽的修仙界日出,呜呜呜,九九九九的台阶没有白爬啊! 相较于卞春舟的情感外露,陈最就平静许多,他只是一眼不错地盯着蛋黄般的太阳,似乎在努力辨认,它今日升起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辨认了半天,他得出了结论,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日出确实更好看一些。 陈最不明白,但他觉得,此刻有些手痒,他想要挥刀。 他扭头看了看两个朋友,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还是按捺住了,总觉得现在练刀的话,会很扫兴。 虽然,他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扫兴。 而闻叙,不知几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隔着蒙在眼睛上的缎带,他看到了有风自云层深处飞跃出来,它伴随着硕大的日轮,如同羲和驾车追赶太阳一样,这风也在追逐日光。 他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想要看清楚眼前的风到底是什么风? 但是,看不清,完全看不清!甚至视野越来越模糊,他只看到……晕黑的光影。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却在一刹间看到了四周、乃至是不远处被日光裹挟的长风,它们肆无忌惮地充斥在整个居雍大殿之上,像是调皮的孩子一般,无拘无束、又散漫地零落着。 闻叙抬头,看到了风的汇聚之处—— 是屋脊。 并且还是居雍大殿屋脊的最中央,他看着风一层层地团起来,又被灵气瑞条裹着,越裹越大,越裹越紧密,随后落在屋脊上,慢慢地流向了大殿的每一片瓦片之上。 这像什么呢? “吱嘎——”一声,居雍大殿的大门忽然缓缓开启,流泻散漫的风忽然有了形状,闻叙想,我得去屋脊上看一眼。 而他也确实这么行动了,他甚至都不用借助任何的灵力术法,只需要跟随洞开的风,它们天然亲和他,视他为同类,很快就将他带到了屋脊之上。 脚一落在屋脊上,闻叙抬头看向天空,太清楚了。 他忽然就看清楚了风的形状。 师尊怎么会连这个都这么清楚?!难不成,师尊也偷偷……来过?! 卞春舟和陈最看到闻叙凭空而起,还以为是遇上了危险,连忙追了过来,然后等他们停在屋脊上,也直接愣住了。 这也—— “护山大阵,这是雍璐山的护山大阵。” 风,变成了护山大阵的形状,或者说,是融入、汇聚到了护山大阵之中,如此契合、如此完美,就像本来就该是这样。 闻叙虽不是什么阵法大师,但他前段时候钻研阵法,又借着风灵根之利看尽风的形状,以他的聪明,自然不难猜出这是风被阵法约束而成的模样。 然而哪怕被护山大阵禁锢,风也依旧是自由的。 他好像有些懂了,又没有完全懂。 “那我们脚下不会是……” 陈最补全了卞春舟的话:“我们脚下,是护山大阵。” 三个人正襟危站,直到这场盛大又光辉的日出结束,心绪依旧久久难平,但哪怕是陈最,都觉得如果日出都是这样的,他不介意每天都爬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上来观看。 其实,登台阶也不算太枯燥。 “好耶!今天的日出真的超棒!” 卞春舟高兴地说着,却忽然听到旁边的闻叙叙开口:“昨天晚上的饺子,也很好吃,非常好吃,特别是酸菜馅的。” 胡说,你明明不爱吃酸,更爱吃三鲜虾仁饺子!不过,算了,今天大年初一,就不戳穿脸皮薄的小师叔祖了。 “怎么突然提饺子?你不是……唔!”怎么回事,又捂他的嘴做什么! 闻叙微微一笑:“你不想说话的,对不对?” 陈最:……算了,听聪明人的。 居雍大殿上安安静静,只有洞开的大门有风经过的声音,三人早就已经自屋脊上下来,这会儿L他们开始面临另一个新的问题——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下去呢?” 如果直接就这么下去,岂不是开年就给刑罚堂冲KPI?!! 第 81 章 太寸 修士的寿数悠长,有时候闭关都得十年百年,过年自然就没那么热衷。像是雍璐山这样的大宗门,基本也就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弟子会在意过年过节,修为越高,对于世俗的概念会越来越模糊。 不过顾梧芳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宗主,所以每年大年初一,他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去阆苑城走走,顺便去城外的佛光寺上柱香,保佑他今年顺顺利利,某位师叔祖也少作点妖。 修道的偶尔求求佛,不过分吧。 顾梧芳顺势将自己买的高价香插.在香火炉里,然后……香断了。 他不信邪地又试了几l次,在旁边的小沙弥越来越惊恐的目光下,淡定地将断掉的香齐齐蛮力插了进去,很好,这回成功了。 小沙弥:救命!师父,有人来砸场子了!! 顾梧芳看着整整齐齐的一排短香,勉强安慰自己许愿成功,而且因为走得够快,小沙弥搬的救兵来迟了。 “哪呢?哪家的寺庙,敢来咱们这儿砸场子?” 小沙弥胖手一指:“师叔你看!这难道不是砸场子吗!” 师叔定睛一看,沉默了,这……佛祖是多不想听这个愿望啊,断成这样了还……佛缘这么浅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于是他沉默片刻,摸了摸小师侄的光脑袋:“……我佛不渡衰人,不用管它。” 小沙弥:真的吗?总觉得师叔在驴我。 …… 出了佛光寺,顾梧芳去了城主府,与夏城主面对面吐槽了大半个时辰当宗主不易,他又听了对方大半个时辰当城主不易,他终于满意地离开了阆苑城。 可以了,他感觉又能再坚持一年了。 顾梧芳是化神初期修为,在他师兄弟里,除了陨落的不包括在内,他算是修为偏低的,当然他也是年纪最小的,按照化神巅峰才能卸任的标准,他起码……还得连任数百年。 想想,还蛮让人开心的呢:)。 顾梧芳乘着云头回宗,遥遥的,他就看到今日的居雍大殿大门洞开着,护山大阵的阵法今日格外地活跃,瑞气万条,很是不错呢。 就是—— 居雍大殿是开山祖师留下的阵盘所化,后来经过改造,才有了这座大殿,大殿并不十分华丽,它更多的是古朴厚重,所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居雍大殿应当是没有脊兽的吧? 那这三颗小黑点哪来的?! 难不成是护山大阵有误? 一想到这种可能,顾梧芳心头一凛,心想好啊,竟有此等歹人,居然趁着他不在宗门、窥伺我雍璐山的护山大大大大他—— “怎么是你们!” 顾梧芳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层层叠叠的云梯,当初设置这九千九千九十九级台阶,为的就是防止低阶弟子对居雍大殿探索欲过旺,后来宗门就默认云梯不可攀,现在……顾宗主沉默了。 “你们是爬浮云梯上来的?” 三只默契地点 头,事实上,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啊,他们上来时本就不容易,现在是白天,现在下去肯定一逮一个准。 谁也不想大过年的,给人家刑罚堂增加工作量啊。 三人一合计,决定干脆等到晚上再下去,那时候如果运气够好,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去。这么一想,闻叙又忍不住想要上屋脊看风。 当然他也上去了,连带卞春舟和陈最,都有些贪看美景。 然后,他们就被宗主逮了个正着,并且还是蹲在屋脊上被抓了个现行,想要狡辩都无从狡辩,就很……寸。 谁能想到啊,顾宗主大年初一,会从宗外回来啊。 闻叙率先开口:“启禀宗主,上居雍大殿一事,全是弟子一人所为,与他们二人无关。” 你还一人所为?若不是自持身份,顾梧芳真想冲天翻个白眼:怎么的?他们两个还是你拿着剑架着脖子才逼不得已上来的???[” 闻叙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对,宗主英明。” ……你小子,浓眉大眼的,都被你那个师尊带坏了!顾梧芳气得很想口不择言,一个个的,今年才是新年第一天啊,就给他整幺蛾子,难怪今天烧香这么不顺!原来全部应验在这里了! 哦不对,这浓眉大眼的师尊,是—— “宗主英明,不是小师叔祖逼我们上来的,弟子认罚。” 陈最紧随其后:“弟子也认罚,看日出,是我们三个人的意愿。” 闻叙一脸窒息的表情。 “好啊你们三个,居然还是来看日出的!看日出哪不能看了,怎么就不去过春峰看呢,啊!雍璐山这么多山头,怎么就偏偏挑居雍大殿啊!”顾梧芳绷不住了,“说罢,谁给你们出的馊主意?是不是……” “不是!”卞春舟第一个否认,然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不打自招了。 闻叙已经默默捂住了半边脸。 一生要强、体面的小师叔祖,终于发现自己带不动了,这一个两个……算了,认罚吧,一辈子很长,慢慢过吧。 “还不是?本宗主还未说什么呢,你就否认上了?怎么的,你也想要试试本宗主的铁拳吗?” 卞春舟怂怂低头:“弟子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一个个,敢得很!”哼,都当他瞎啊,居雍大殿的阵法,过春峰上那位最是清楚,这主意一看就是过春峰上那位龙大爷想出来的,居然还敢撺掇小弟子们干这种事情,真是……好好的变异灵根天才,都要带歪了! 不,已经带歪了! 五宗大会在即,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 顾梧芳想象了一下,光是想想合和宗宗主那老登打趣的眼神,他就……要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毕竟,还能咋地,这日出看都看了,还能把闻小师叔押去刑罚堂不成? 刑罚堂的作派,这三只怕是要缺席今年的五宗大会了。 一时之间,顾梧芳心里正义和私心在疯狂地拉扯。 不行,不能开这个头!为了宗门?,他真的付出了太多,这完全违背他的行事规则,谁来了都不好使。 但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没有那条门规规定,雍璐山弟子不得上居雍大殿看日出,顾梧芳看了看低头认错的三只“脊兽”,忽然一个完美的解法办法跃上了他的心头。 不是喜欢当“脊兽”吗? 刚好,宗主峰最近缺人手,既然敢做,就要敢当,顾宗主当即拍板,全部逮回去当苦力,一个都不许落下。 于是,三人开始了因为一场日出而被迫996、哦不,是007的惩罚之旅。就怎么说呢,好恐怖、好惊人的工作量! 雍璐山的宗主,每天居然要干这么多的工作吗!机器人来了都得罢工吧?修士体力好、续航长,也不能这么干吧?! 卞春舟没想到,自己都来了修仙界,居然也能体会到社畜上班的优美精神状态。 “我很好,我没事,真的。”一个疲惫的微笑。 陈最捧着一箩筐的玉简,里面隐隐约约有灵光在晃动,都是一些狗头不看的宗主问候语录,都是开元峰挑拣送过来的,因为是送给宗主的真心问候,所以……现在这个机械性地批阅工作落在了他的头上。 陈最:想要砍人的心根本藏不住.jpg。 “我不好!”再也不要看日出了,陈最在心里暗暗发誓。 闻叙有些担心地“看”向两位朋友,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你们还好吧?要不我……” “不用!又不是你逼我们的。” “……不用。” 真的吗?闻叙总觉得,他这两位朋友快要碎了,其实也还好吧,这些工作就是过分琐碎了一些,只要分门别类,就是基础的文字书写而已。 本来只是想要转嫁工作量的顾梧芳惊喜啊,他简直太惊喜了,只是可惜了,过春峰不可能来当宗主继承人的,要不然……多好的苗子啊。 太可惜了,简直太可惜了,早知道当初他多余费那个力干什么!他自己把人收了不香吗!以闻叙的天赋和悟性,他何愁要等几l百年才卸任宗主啊。 太失策了,顾宗主的心情忽然就晦暗了下去。 “……宗主又怎么了?”卞春舟悄悄问。 闻叙静默片刻:“正常,宗主的心情,你不要猜。” 也对,宗主每天都有一段时间会忽然陷入低沉,这大概就是做宗主的不容易吧,卞春舟有些同情地开口:“当皇帝也不过如此了吧,好忙哦。”狗都不当。 “春舟觉得,当皇帝不好吗?” “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我家里没有皇位给我继承,诶。” “那万一有呢?” 卞春舟的回答相当独具一格:“那就当我没说过上面的话。” 闻叙:…… 两人正说着话呢,开元峰的师兄又又送公务来了,且都需要宗主亲自过目,卞春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宗主,肉眼可见地又晦暗了。 太不容易了,雍璐山第一劳模,实至名归。 刚好,来的李师兄跟卞春舟关系非常不错,见是交好的小师弟,忍不住有些讶异:“卞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卞春舟接过师兄手中的玉简:“就……因为一些事情,作为雍璐山的弟子,我正在帮宗主分忧。” “犯事犯到宗主手里了吧?”李师兄果然超懂,刚要揶揄两句,就看到了小师叔祖的身影,他忍不住抬头望了望过春峰的方向,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师弟,这些都需要宗主批阅,别忘了!” 哇,雍璐山大新闻,小师叔祖犯在了宗主手里,急急急啊,哪个消息灵通的速来报到!三炷香内,他要知道全部真相!! 第 82 章 铁真 顾宗主的为人嘛,弟子们懂的都懂。 小师叔祖、陈最和卞春舟,雍璐山炼气期赫赫有名的铁三角啊,三个人一齐出现在宗主峰老老实实地干活,绝对是一起犯事没跑了。 所以,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能让宗主亲自出手惩治、而不是上缴刑罚堂呢? 这一刻,弟子们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然而,这一次宗主的口风也太紧了吧,简直比他们的手头还要紧,大家地毯式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难不成,小师叔祖他们当真是自愿帮宗主分担工作的?不,他们不信。 别说是普通弟子不信了,就是刑罚堂的工作人员,也表示半个字都没有可信度。某刑罚堂长老亲自上宗主峰旁敲侧击,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甚至是某位听到了传闻的好事者郑某,特意从炼器峰去宗主峰蹲人,人是蹲到了,但任凭他嘴皮子耍尽,也没从某位闻姓师弟嘴里掏出半点儿干货来。 “真的不能透露一点吗?我师尊他快要飞升了,临走前想知道真相!” 闻叙:“……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炼气峰的峰主闭关是为了冲击合体期作准备。”换句话说,飞升还没影呢。 “哎,别这么较真嘛,他都化神巅峰了,四舍五入,也算是渡劫期巅峰了。” 闻叙一向惊叹于郑仅师兄惊人的口才,但……不行,这一次赌上他师尊的体面,就算是搜魂他也不可能吐露半个字。 然而,就是在闻叙态度如此坚决的情况下,这事儿还是被某些显微镜弟子们猜到了,虽然没有完全猜中,但……相去不远。 首先,小师叔祖他们是从大年初二那天开始给宗主卖苦力的,所以犯错肯定在这之前。顾宗主一般不出门,但据可靠消息,宗主大年初一必然会去找阆苑城的夏城主叙旧,叙旧内容不可考,但宗主必然是出门了。 而小师叔祖他们三人,在除夕夜前,陈最才刚从后山秘境中出来,小师叔祖嘛,更不用说了,都在灵药峰开垦灵田两个月了,十成十的狠人一枚,所以在需要兼顾三人一齐犯错的情况下,只能是—— 大年初一,肯定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事。 卞春舟的行动轨迹很好找的,除夕当天,不少弟子还去共觞小馆照顾同门的生意,火锅虾饺的滋味是真不错啊,据某位筑基师兄提供的信息,卞师弟当时就在店里,应该是在等朋友一起开饭。 而在晚饭之后,大家都准备在城中看焰火表演,以卞师弟的脾性,肯定是不会错过的,但奇怪的是,守山门的弟子说他们三人亥时就归了。 可奇怪的是,回来了却见不到人,小师叔祖太好认了,没道理一个人都没看到。 弟子们仔细盘剥,然后就大胆地锁定了——居雍大殿。 好家伙,不愧是宗门大比的获胜者,胆子这么大的吗?听闻这条消息的刑罚堂长老又一次上了宗主峰,顾梧芳对此坚决否认,在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刑罚堂再次铩羽而归。 但……没有证据不代表传言是假嘛,反正到最后,除非是在闭死关或者对八卦不感兴趣的弟子,剩下的全都知道小师叔祖和他的铁三角朋友们因为偷摸上居雍大殿被宗主抓了壮丁。 想看小狐昔里的《我在修仙界装瞎》吗?请记住[]的域名[( 不保真,但铁真! 所以,居雍大殿到底哪里甜美了,值得小师叔祖伙同朋友偷偷爬上去?!要不……他们也尝尝?! “哈哈哈哈哈,阿叙,你们怎么都不知道避着点人呢!被谁逮了不好,怎么就被宗主师侄给逮了呢,他那人——哈哈哈哈哈哈!” 作为该事件的始作俑者,某位神尊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哎哟,简直是太可乐了,所以呢?他就奴役你们?你怎么不来找为师告状呢?” “师尊!” “别叫这么大声嘛,你师尊我耳朵好得很,都说有事找为师告状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承微神尊表示找我啊,快找我啊,这样我就能去折磨宗主师侄了。 然而好可惜哦,小阿叙徒儿居然不接招。 “师尊,宗主会哭的,他要是撂挑子,您会被其他太上长老……” 承微神尊:…… “好伤心哦,阿叙你才在宗主峰干了几天啊,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承微神尊自怨自艾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怎么说?你要在宗主峰帮多久的忙?” 闻叙难得肩膀一垮:“帮到五宗大会之前。” 果然,承微神尊乐呵一笑:“但是值得,对不对?居雍大殿之上的风,可是雍璐山最澄澈通透的风,是不是?” 闻叙沉默地点了点头,仔细想想,他并不后悔爬上居雍大殿当脊兽,甚至他……还想再去一次。不过短时间内,不太可能了,因为宗主带着他们偷摸下居雍大殿时,伸手在大殿门口一拂,应当是下了灵力罩。 虽然以他的修为,完全感知不到是什么样的灵力罩。 “很震撼,非常惊人。” “仔细说说看,为师也好久没上去了。” 闻叙是个读书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哪怕只是形容景色和风,他也能说得绘声绘色,让人一听就非常有画面感。 “那么,你可有收获?” 闻叙便摇了摇头:“没有,弟子的修为并无一丝松动。” “这就对了。” 咦? “别被自己束缚住,阿叙,看到风,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是喜悦,是趁势领悟,他当时巴不得将风的轨迹和形状全部记在脑子里,这难道……不对吗? 神龙显然很会读心:“不对哦,阿叙,你很聪明,修行也很有天赋,如果是其他的修士来教你,一定会非常高兴于你的自觉和毅力,但为师不是一般人,筑基筑基,筑造的是修士修行的基础,而在基础之前,是修士对天地灵气的探索和化为己用。” “可这就够了吗?” 承微神尊忽然认真起来,闻叙根本 招架不住,合体期大能对于修行的领悟,对他这样初窥门径的新丁而言,三两句便足以将他摁倒。 好在,承微神尊这一次并不需要徒儿的回答。 “当然远远不够,你修的,是心,是身,更是你的神。”承微神尊的声音忽然清灵起来,如同渺渺之乐一般灌入闻叙的大脑,“试问,有谁会在看到万物之时、就急于认知读懂它们吗?阿叙,看到风,第一反应,应当是欣赏它们。” 有时候努力过头,可是会适得其反的哦。 闻叙抬头,他见师尊一向不蒙眼睛,此刻他眼里的迷惘,谁来了都能一眼看穿,但以师尊之能,哪怕他紧闭双眼,照样一眼看穿。 他……确实从未真正欣赏过万物,他的这双眼睛,何止是看不清人的脸,其实……其他的东西,也未曾真正看清过。 闻叙心里知道,自己应该作出改变,但曾经的经历就跟跗骨之蛆一般,他从不愿意回头去看,乃至于愈发溃烂,他也视而不见。 他想要包裹、丢弃曾经弱小无能的自己,只展现体面干净的现在,可他没注意到的是,那些过往依旧在深沉地影响着现在的他。 就像他跟春舟说的那样,他是个胆小的人。 “师尊。” “嗯?” “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弟子……不会。” 他只知道,如果不努力、不逼迫自己,就会落后、失败、成为别人的踏脚石,他只有他自己,他想要停下来梳理心境,但他根本停不下来! 从宗门大比结束到现在,他看似停下脚步、在灵药峰种田,但他脑子里,依旧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如何进步、如何更好地使用灵力、如何运用风等等,他脑子一旦空下来,莫名的恐惧感就会撅住他的心神。 他的努力,已经刻进了肌肉记忆,哪怕他想要停止,也无法停止! 太不容易了,叫这个孩子开口可比戏弄宗主师侄难多了。 不得不说,天道是公平的,憨人有憨人的机缘,而聪明人……想得太多了,反而心境更难打磨。 “不,阿叙,你会的。” 闻叙抬头,依旧看不清师尊的脸,但奇异的,这一次他心里并没有明显的烦躁和焦灼。 “这是存在于你身体之中的本能,早在你诞生之时,你就会了。它们现在被你锁在心匣里,有朝一日你打开它,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心匣吗?闻叙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没发现任何东西。 “哎呀,别这么苦大仇深嘛,这种事情急不来的,你师尊我啊,从前也是久勘不破,你越是在意呢,就越收紧,以你现在的修为和年纪,操之过急实在没必要。”承微神尊拍了拍徒弟的肩头,“五宗大会挺好玩的,你好好去玩一趟吧。” “玩?” “对啊,让你的朋友带你一道去,炼气期不胡闹,难不成等到了渡劫期再把天捅破吗?你惹了祸,自然会有人帮你善后的,别怕~” 闻叙默默替宗主掬了一把同情泪。 这对师徒难得认真地教授完一场论心课,闻叙下了过春峰,又得去宗主峰上工,大概是因为师尊的话,这一次他索性不再刻意压抑自己,于是他干脆一心二用地一边思考自身、一边处理琐碎的文字工作。 一眼就看出来的顾宗主:……我恨我这双眼睛,过春峰那位到底又教了什么!?还能不能好了?! 顾梧芳在心里默念了整整三遍静心诀,这才准备继续埋头公案,然后—— “谁!又是谁触动了本宗主设在居雍大殿的灵气罩!”! 第 83 章 出发 “为什么!凭什么我们上浮云梯就被撵下来了,还被发配来灵药峰挖土!” “……难道,你想去宗主峰?” “不不不不,道理不是这么讲的,难不成我们都猜错了?”小师叔祖他们犯错,跟居雍大殿没关系? “不可能!” …… 怎么说呢,是人都有好奇心,加上确实没有门规明确规定普通弟子不能私自上居雍大殿,于是……循规蹈矩的弟子有,但修士嘛,不走常规路才是常态,更甚至后者才是主力军,毕竟修行本就逆天而为啊。 若连探索好奇的心都没有,还修什么仙啊~ “承认吧,你们就是想知道,小师叔祖他们爬上去看到了什么。” “哼!我不承认!” 甭管是承不承认吧,反正第一批的弟子已经铩羽而归,但灵气罩也不是不能破解的,反正……这段时间灵药峰不缺免费的苦力。 一直到五宗大会召开前夕,居雍大殿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的神秘面纱依旧没有揭开,弟子们放弃了吗?当然不,他们更起劲了。 好在,修改门规的提案已经提交到了戒律堂,只待录入,呵,刑罚堂的长棍就能正大光明伸向这群闹事的小家伙们了。 顾梧芳正在确认参加五宗大会的人员名单,以及替补和跟随人员,正式参赛的弟子只包含筑基和金丹,一共是三十六名,其中十六名筑基,二十名金丹修士,而跟随名单就多了,除了带出去见世面的十个炼气新丁,还有天骄榜前十的两位元婴天骄,除他之外,还有戒律堂曾经负责过招生的长老赵企。 赵企为人方正,底下那群毛猴弟子都惧怕他,带赵长老出门,就是带定海神针,最主要的是,也就只有赵长老制得住炼器峰的天骄郑仅。 不过赵企是元婴修为,为了整个队伍出行的安全考虑,顾梧芳又在名单上添了一位化神尊者,便是剑峰的墨戎剑尊,论修为,他们在伯仲之间,但论战力,两个他都比不过一个云墨戎。 哎,没办法,刀修剑修的战力就是这么无解,顾梧芳盘了盘今届参加五宗大会的好苗子,心想保四争三还是很稳的嘛,可以可以,就这么出发吧。 名单很快发布下去,作为宗门大比筑基以下赛段的前十,陈最、闻叙和卞春舟皆榜上有名,换句话说,他们终于要结束“社畜酷刑”了。 “太不容易了,果然这世间遵循能量守恒定律啊,想要得到就得付出,就是这付出好像有点太多了!我付出了我的灵魂!”卞春舟趴在桌上,肉眼可见的蔫着。 陈最默默点了点头:“宗主,真的很不容易。” 闻叙不敢说话,最近他一说话,就会被两个朋友集体讨伐,其实……真的还好,只是有些繁琐,就像是处理河道里陈年累积的淤泥一样,只要去做,就能完成。不像修行,思考再多,有时候也比不过灵光一闪。 “我也很不容易啊。”卞春舟懒懒地给自己翻了个面,“还有三天就 出发了,我得多备点符箓,虽然咱们不需要上场,但我喜欢兜里装满的感觉。” 陈最摸了摸自己的刀,表示有它足矣。 他摸完,还看向闻叙:“你有多久没有悟剑了?” 闻叙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每天依旧会固定修行和练剑,练的依旧是《九转剑诀》,虽然才短短六式,但他并不觉得枯燥乏味,甚至因为身体已经记住了剑招,练剑的时候,反而是他一日之中,思绪放空却不会感到焦躁,心境最为平和的时间。 但若说悟剑:“我不曾悟剑。” 陈最立刻来劲了,因为上面他问的问题,是他师尊问他的,可他回答不上来,毕竟练刀不就是练刀嘛,只要努力练习,他手里的刀就绝对不会辜负他,这是他和刀都知道的事情。 但师尊这么问他,肯定有师尊的道理,闻叙是他最聪明的朋友,陈最决定偷学对方的话,谁知道—— 看吧看吧,天才就是不需要悟的。 “我也不曾悟刀。” 闻叙自问还算健谈,然而这话他好像有点接不住。 “哈哈哈哈,你俩也太逗了!”卞春舟不客气地拍着大腿笑,“果然,聪明人都怕直球,我悟了。” 闻叙:……倒也没必要悟得这么透彻。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今日清晨的雍璐山山门口,格外得热闹。五宗大会是修仙界的盛事,虽然没有强硬的规定,但一般五大宗门都是宗主带队,至于其他小门小派和散修,那就没什么讲究了。 “诶,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大的飞舟哎。” “谁说不是呢!自从拜入宗门以来,这还是我头一次出远门呢!” 卞春舟听着周围师兄师姐们的议论,心里狠狠点头,谁还不是呢,虽然他前年才入门,但两年寄宿制修仙大学还是有些太顶了,虽然修为不够,但能出去玩真的太棒惹。 “咦?陈最最,闻叙叙人呢?” 陈最指了指队伍的最前面:“被那个炼器峰的小师叔揪跑了,说是介绍新朋友给他认识。” 揪这个字,用得就很灵性。 不过新朋友,不会是天骄榜第三的那位元婴真君吧。 修仙界的百人天骄榜嘛,含金量懂的都懂,而前十更是天骄中的战斗机,雍璐山虽是五大宗门的末尾,但天骄榜却占据了两大靠前的席位,郑仅真君排名第六,而排名第三的元婴真君,出自飞鸣峰,名叫支连山。 值得一提的是,天骄榜第二十一名,叫支连水,金丹后期修为。 卞春舟猜得没错,天骄们都是互相认识的,特别还是同宗门,哪怕郑仅活得人嫌狗厌,但好歹……也是同门。因为是出门见客,今日郑仅没穿闻叙送的法袍,说实话闻叙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故而刚才被拉着走时,也没多挣扎。 “来来来,介绍给你认识,咱们雍璐山新鲜出炉的小师叔祖,你要是给见面礼,允许你叫声师弟哦~” 支连山身形瘦削,以修士的体型来讲,他看上去实在 有些过于羸弱,就像是锻体偷懒了一样,可他是天骄榜第三,绝对不存在这种可能。 “咳,支连山拜见小师叔祖。”说完,低头咳了起来,甚至还咳出了血。 闻叙:……居然这么虚弱吗? 郑仅却是习以为常,甚至还伸手拍了拍朋友的后背:“你看看你,都吓着小师叔祖了,你这气血过于充盈的弊端,还没找到解决办法啊?” ……你管这叫过于充盈?别是欺负他瞎看不见就胡诌吧。 “抱歉,无碍的,吓着小师叔祖了,一点小礼物,不……咳咳咳咳咳咳——” 闻叙不敢接,这怕不是得把肺腑都要咳出来了吧。 “你别害怕,他就这样,死不了人的。”郑仅相当有经验地开口,“他平常就这样,风一吹就倒,但论斗法,他打起架来,比驭兽峰的鹤大爷还要猛。” ……雍璐山众所周知,驭兽峰看门的是一对鹤大爷,天天打架,有时候打得甚至会忘了自己的本职,但也不知道驭兽峰的峰主怎么想的,就是死活不换看峰兽。 “你夸人的话,果然听了叫人开心。” 闻叙:……天骄第三,你是不是没脾气啊?这哪里听了会叫人开心了?! “当然,我们可是好朋友,你这次闭关出来,准备出去游历吗?能带上我吗?” 支连山面色偏白,人也是完全的面团人,听了就点头:“好啊,你师尊允许你出门了?” “没事,我师尊闭关呢,我出去历练再回来,他也未必出关了。” 闻叙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匆匆收了礼物离开,倒不是没有推拒,而是……他一说不要,人就咳得惊天动地,活似这咳嗽声还能灵活控制一样。 刚好,飞舟也很快启动了。 筑基以下的十人,实则只有九人是炼气修为,时易见现在是筑基后期,尚且还在门内闭关沉淀修为,毕竟三连跳,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关了。 九人都在宗门大比碰过面,也算认识,特别是外门晋升内门的霍盛音和李安渠,算是不打不相识。 除了卞春舟和闻叙外,其余七人都是炼气巅峰,换言之,大家都在寻求筑基的机会,事实上除了陈最外,其他的六人在炼气巅峰已经停留好几年了,短的三四年,长的更有十二年之久了,修仙界甚至有一生停留在筑基巅峰没有寸进的修士。 从炼气到筑基,看似一步之遥,实则不可测量。 陈最今年二十岁,看似距离筑基很近,但二十五岁筑基、打破记录的梅溪剑尊,当年可是十八岁的末尾就炼气圆满了,哪怕如此,也依旧到了二十五岁才筑基。 不是说不能提前筑基,而是修行是一件长远的事,如果贪图快速就仓促筑基,那么等到修为愈涨,暴露出来的缺憾就会越来越多,事实上不少散修的高阶修士都会后悔筑基时太多草率,以至于后面修行愈发艰涩。 所以,二十五岁筑基对于天才来讲,其实不难打破,但大家都不想因为这一个虚名而赌上自己的未来。况且打破记录,难道就能比得过梅溪剑尊了吗? “最新消息,梅溪剑尊二十五岁筑基的记录,被打破了!”! 第 84 章 碎天 打脸要不要来得这么快?! 谁啊,在飞舟上消息还这么灵通,不要命啦?哦,是宗主啊,那没事了。 雍璐山毕竟是五大宗门之一,出征五宗大会牌面自然是要有的,他们所行乘坐的飞舟非常地宽敞,别说是五十多个人了,就是五百个也坐得下。 不仅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修行室,更是配备了习剑、练刀、冥想、画符等等功能性房间,并且因为是替宗争锋,飞舟上一切的用度都走公账,换言之,公费旅游石锤了。 至于他们九个炼气,虽然只是凑数的,但炼气期资源能有多少,宗门既然带他们出来,自然不会区别对待。 于是今天一整日,大家都在努力地占宗门便宜,修行的修行,练刀的练刀,也就是这会儿将近黄昏,大家准备看看外面的日落,才凑在了一起。事实上,飞舟上很适合观日修行,特别是日落之时,所以飞舟的船头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谁知道日落还没等来,倒是等来了梅溪剑尊记录被破的消息。 这下,大家观日落的心境全都没有了,八卦嘛,人之天性,甭管是金丹还是筑基,大家都还是人,是人就没有脱离低级趣味。 要知道,梅溪剑尊已经将近六百岁了,他筑基那还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这五百年来出过多少天赋卓绝的天才啊,他们都没有在二十岁之前筑基。 “谁啊,是咱们雍璐山的吗?” 来人摇头。 “那是第一大宗合和宗?” 再度摇头。 “难不成是碎天剑宗?” 继续摇头。 “……苦渡寺?不是吧,说好的修佛最难呢?” 来人终于点头,同时露出了你们果然也没猜到的表情:“就是苦渡寺的佛修,并且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 “不可能!我先来,苦渡寺没有佛子,所以……迦南大师的嫡传弟子妙真?” 摇头。 “那就是一澄法师的……” 大家将苦渡寺有点名气的天才猜了个遍,却没想到一个都没猜中:“不对不对,统统不对,因为在今日之前,我也没听过他的名字。” “哈?那你倒是谁啊,别卖关子,再卖单挑!” “好吧好吧,师兄你别这么暴躁,我说还不成嘛。”这位筑基弟子讨饶道,“是天骄榜第四的似忍真君……” “似忍真君不是出了名的晚筑基吗?我记得他是五十筑基,七十金丹,九十五那年进阶元婴,去年九十八岁,一跃到第四名。” “我还没说完呢,是似忍真君收的弟子,法号不释。” 苦渡寺的佛修体系跟道修略微有些不同,就像雍璐山,修士到了元婴修为就可以收徒传道,但苦渡寺只看缘法,换句话说,就是看心情。 苦渡寺最离谱的时候,曾经有一位自学修行到化神期的散修拜了苦渡寺一个修行十年不到的筑基为师,并且天地为证、无从更改。最 最最离谱的是,这位化神散修因此得成佛缘,与他的筑基师尊一起修行,最后双双飞升了。 就这么说呢,大学教授拜了小学生为师,最后还被小学生带飞了,够不够离谱,够不够科幻,苦渡寺从头到尾就是这种画风。 ?想看小狐昔里的《我在修仙界装瞎》吗?请记住[]的域名[( 苦渡寺出天才吗?出啊,而且佛修极度不讲道理,说顿悟就顿悟,从来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但苦渡寺的天才,基本都是厚积薄发,甚至在他们的印象中,少有这么“敢为人先”的。 所以,这位新鲜出炉的筑基第一人,从法号听上去就…… “怎么回事?感觉这一次五宗大会会变得超级有意思啊。” “似忍真君这是自己要下天骄榜,所以还给培养了一个预备役天骄?苦渡寺后继有人了。” “咱们雍璐山也不差的好不好,你想想宗门大比……” 对哦,大家的目光忍不住往东南角飘了飘,刚入宗一年就夺下宗门大比的前三,他们雍璐山依旧紧跟脚步呢,那就没事了。 修仙嘛,攀比之风太盛当然不好,但直接被比下去他们一个都不会同意! 顾梧芳也是这么想的,雍璐山并不是激进的修行宗门,一听别家出了好苗子,就阴暗地诅咒人家天才半道陨落,毕竟他们自家也不差嘛,先不谈时易见那妖孽小子终于突破心匣、步入筑基,就是刚入门的几个弟子,品相都非常好。 变异风灵根听上去自然响亮动听,但他是一宗之主,当然不可能将目光只放在一人身上,除了闻叙,陈最和霍盛音也很亮眼,甚至他觉得那位水火灵根的弟子,或许将来也有不一般的发展。 而此时,正被顾宗主惦记的卞姓水火灵根弟子,在干什么呢? 他正在搜肠刮肚,安慰两位卷王朋友。 “你俩别疯狂修炼啊,我害怕!” “刀刀刀刀——差点戳中我了!” “其实也还好吧,二十四岁和二十五岁,也就只相差一年,对吧?” “你看你今年二十,无限可能啊!” 陈最终于扭头,眼里全是亮堂堂的光芒:“你真的这么觉得?” “当然!” 陈最满意了,然后提着刀继续修炼。 卞春舟:……合着我刚才的话都白瞎了,是吧? 他再看看另一位,好嘛,跟自己较劲呢,虽然闻叙叙的情绪波动一向很稳,但作为好友,这点儿眼力劲他还是有的。 卞春舟一直都知道,闻叙叙心里急迫地想要回凡人境复仇,可要回凡人境,除非是变成凡人,要不然就得修成金丹才能独自前往。 以闻叙叙的心气,必然想的是全力以赴修成金丹、回去打脸仇人,但修行会教每一个聪明人重新做人,卞春舟从前也卷过高考的独木桥,他自己是那种必须努力、认真学习才能考上好大学的学生,但他就读的高中排名省内第一,整个学校里全是卷王,参加竞赛的、提前招生的、考上国家二级运动员的,反正高质量高中人类的多样性,基本都能在他的学校里看到 。 他高中有段时间过得特别焦虑,因为追逐天才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当你好不容易学透了高中的知识,却发现身边的同学已经把目光放在了微积分、托福雅思上,甚至有些猛人,已经开始在国内期刊上发表论文。 ⑾小狐昔里的作品《我在修仙界装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追逐别人、乃至是追逐更好的自己,一旦过线,都是一种非常自我消耗的过程。闻叙不像陈最,虽然同样都是卷王,但后者只卷自己,从不内耗自身。 而且关于这一点,闻叙叙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正是因为如此,卞春舟才找不到语言来开导好友,但说还是要说的嘛。 谁知道还没等他开口,闻叙叙自己先开口了:“我没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对打破筑基的时间记录并不在意。”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但你想打破金丹的最早记录嘛。” 很好,非常地一针见血。 闻叙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看来我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那倒不是,别人就看不出来,一直觉得小师叔祖非常风光霁月来着。”卞春舟嘿嘿一笑,“但我们是好友哎,你在我们面前,已经很少会遮掩真实的情绪了。” 闻叙一愣,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所以,别那么在意啦,说不定等你真的参透,也是我比你先发现呢,毕竟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诶,超关注你的,怕不怕?” 卞春舟自己觉得安慰的话非常苍白,但听在闻叙耳朵里,却觉得通晓人心莫过于春舟:“谢谢,我不怕。” “真的?” 闻叙点头:“如果是你,没有问题。” 卞春舟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这话听着怪叫人脸红的。 ** 自雍璐山去碎天剑宗,万万公里之遥,但飞舟速度相当惊人,不过七日,便抵达碎天剑宗的大门口。 雍璐山因为最远,也是五大宗门里来得最晚的。 卞春舟和朋友们站在队伍的中间,看着不同于雍璐山的凛冽风光,与南方秀气的阆苑城相比,碎天剑宗从头到尾都写满了“武德充沛”这四个大字。 别人家的山门大多数是牌楼或者长碑,碎天剑宗直接就是一柄长剑耸入云霄,并且上面灵光湛湛,知情的修士都知道这是一柄半仙器。 碎天剑宗是五大宗门里唯一一个没有护山大阵的宗门,但光是这柄半仙器,邪修也不敢靠近碎天剑宗半步。 而这柄半仙器灵剑的名字也很简单粗暴,名为碎天剑,传闻是碎天剑宗祖师爷的佩剑,后来祖师爷飞升,却将佩剑留在了宗门之中,庇佑后人。 “传闻修士第一次路过碎天剑下,若得碎天神光照拂,便是天生就该修剑之人。” “这么玄乎?” “不算玄乎吧。”有弟子悄悄同友人科普,“看到前面炼器峰的小师叔没,上上上上次的五宗大会也在碎天剑宗举行,当时……你懂的吧。” “这位师弟,说话要小点声哦,师兄我听得见的哦~” 郑仅显然神出鬼没,连筑基弟子们悄悄说小话,都要跑过来插一嘴,好在他才说了一句,戒律堂的赵企长老就把人揪走了。 “老实点,小心碎天剑宗抓你去修剑。” “哎哟,我好怕怕哦。”摆明了就是突破元婴后,根本没在怕了。 郑仅刚准备再反唇相讥两句,却听得碎天剑下忽然传来了哄闹声,他仔细一听,竟听到有碎天弟子惊呼:“是碎天灵光!谁,是谁抢了我的机缘!” ……果然,还是熟悉的碎天剑宗呢:)。 郑仅悠悠闲闲地极目望去,然后就看到形如白银的剑光撒下来,周遭空了一圈,而在白银剑光之下,一道身形挺拔的人影映入眼帘。 不确定,再看一眼,怎么感觉这身法袍这么眼熟! “别揉了,是小师叔祖。”旁边的老好人支连山非常体贴地开口。 郑仅反应过来,立刻扭头冲赵企输出:“现在,你该担心碎天剑宗抓小师叔祖去修剑了。” 赵企撸起袖子就往前挤:……呸!想都别想!!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5 章 火热 怎么说呢,碎天剑宗是有前科的,并且不止一次。 这个武德充沛、以剑为尊的门派,自上而下都奉行“修剑天下第一好”的理念,甭管是宗主唐季还是盛名在外的梅溪剑尊,个顶个的把本命剑当道侣。 天机阁曾经有个闲出屁的弟子,统计了修仙界各大门派道侣占比率,其中碎天剑宗毫无意外地垫底,并且一直持续到如今,初心不改。 而与这个初心齐名的,还有碎天剑宗对其他门派剑修好苗子的觊觎。 怎么说呢,剑修之于符修、法修来讲,对天赋的要求还是太高了,属于是有天赋才能学明白的修行之路,故而碎天剑宗的内门弟子人数是五大宗门里最少的,但相对的,也是平均战力最猛的。 并且,他们不讲武德,特别喜欢挖其他门派的墙角。 闻叙并不佩剑,耿直点来讲,他自认只是个练剑的,而不是一个纯粹的剑修,所以入了碎天剑宗后,他是跟着两位朋友一起走的,加上他装瞎,是被朋友一前一后带着走的,因不用顾虑有走错路的风险,所以他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周遭的环境上。 人对于新鲜未知的存在,总是会抱有好奇心的,闻叙当然也并不例外。 碎天剑宗以半仙器碎天剑为名,并且将半仙器光明正大伫立在山门口,闻叙不敢睁开眼睛去看这座雄伟的宝剑,但当他随着两位朋友抬头,身上的风自然而然地带起了他周身的灵气。 风,就是他最好的眼睛。 此时正是夏日最盛之时,碎天剑宗却依旧寒凉如冬,但闻叙在过春峰早已习惯了万年不变的风雪,此刻站在碎天剑下,竟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这里,给他一种很平静的感觉,明明金戈锐利,却出乎意料的使人安定。 而也正是这时,一道带着金戈之利的剑气锁定了他,以闻叙的修为,他无处可躲,也无法挣脱。 他被定在原地,哪怕他的眼睛没有睁开,依旧“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剑。 没错,只有剑,而没有人,剑招随身而动、随风而动、随天地万物而动,就是不随修士而动,这是—— 闻叙呼吸微喘,他此时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只能看到眼前精彩绝伦到近乎吊诡的剑招,这实在太挑战修士极限了,如果只靠本能挥动灵剑,根本……哪怕是修士,也做不到吧。 但如果由风来完成,那么—— 轻而易举。 闻叙当即就明白,这是一套专门为风灵根服务的剑诀,它招式繁复、出招刁钻,若想要学透,必然需要付出极大的精力,可他的手在颤抖,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拿起剑,学着这把剑一齐动! 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折风扇随着他心意变成了折风剑,此剑法竟能将风也折断,更何况是敌人的攻击!闻叙第一次发现,自己取的名字如此地契合,等他喘着粗气艰难地、勉强地跟完整套剑诀,他终于知道了它的名字——《煎风剑诀》。 熬 煎长风、以长风为剑,这便是这套剑法的核心要领。 闻叙察觉到的一瞬间,终于心神归一,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成为了碎天剑宗山门口的……一只猴?! 闻叙只是炼气期修士,他心神回笼,在场大部分人都察觉到了,但敌不动我不动,于是一时之间,竟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之中。 直到有一位碎天剑宗的厚脸皮长老,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这位小友我看着很是面善,许是上辈子就见过呢。” 赵企刚好就在这时,终于挤了过来,巧了他正好认识这货,登时不客气地开口:“姓姚的,别装了,这是我们雍璐山的小师叔祖,拜的是那位久不出山的神尊为师,现在你还觉得面善吗?” 怎么说呢,身为戒律堂的对外黑脸,赵企拥有着丰富的外交经验,像是碎天剑宗这群犟头,你说迂回话人是听不懂的,你就得一针见血、不用给好脸色。 果然,碎天剑宗的姚长老脸色一僵,瞳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不可思议,什么东西?他难道已经老得听不清楚话了吗?什么神尊? 哦对哦,这小友眼覆缎带,显然是眼睛有暇,前些日子是有听说雍璐山那位龙尊收了一位绝世风灵根弟子,他当时想什么来着?哦对了,合和宗一直在为君神尊寻找契合的风灵根弟子,这好不容易出一个,居然还被雍璐山抢先了,到时候他可得好好看看两宗打嘴仗的场景。 然后他低头一看,哦豁,小丑就是他自己! 火还没烧到合和宗呢,他们倒是先被捅了一剑,这分明就是……嗐,雍璐山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这还让人怎么挖!谁会想跟那位龙尊过不去啊!姚长老盘了盘,这就是梅溪剑尊出马也不好使,起码得雾山神尊他老人家来,但是吧,姚长老看了看眼前端方毓秀的好苗子,这若是雾山神尊知道那位龙尊的弟子来了碎天剑宗,这—— 两宗邦交怕是要直接断了。 姚长老脑子转得也很快,别以为剑修都是群武斗分子,那不过是世人加诸在剑修身上的刻板印象,大家都是人,动脑子谁不会啊。 要不先等合和宗和雍璐山吵起来,然后他们再煽风点火,到时候岂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卞春舟看看好友,再看看周遭碎天弟子的眼神,总觉得……有点危险啊,闻叙叙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感觉忽然变成了唐僧肉啊。 而且,还是想要整块搬回碎天剑宗的意思!不行!他不允许!神龙神尊的弟子,由他来守护! 闻叙敏锐地察觉到了朋友瞬间高昂的情绪,突然被塞机缘的激动心情,忽然就奇迹般地平顺了下来。 他想,水来土掩,退一万步讲,他还可以找师尊告状,就是到时候不太好收场了。 雍璐山是最后一个抵达碎天剑宗的,无数双眼睛盯着呢,山门口发生的事情迅速就传到了每一个有心人的耳朵里。 正在亲切磋商、友好交谈的四个宗门首脑一齐变色,哦不对,苦渡寺的一澄老法师常年倒衰着嘴角,悲苦 得像是挖了八百年野菜一样,根本没有色变的时候。 顾梧芳捂着嘴,拼命压制着疯狂弯起的唇角:“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们碎天剑宗真是太客气啦,改明儿,我定要请神尊他老人家亲自登门道谢。” 玛德,太可气了,唐季气得直接站了起来:“你们别拦着我,我季某人今日就要撕烂他的嘴!” 一澄法师瞬间带着座椅后退数米:“阿弥陀佛,唐宗主请。” 合和宗的宗主叫丁解忧,修仙界众人皆知,他是合和宗太上长老君照影最忠实的拥趸,闻叙这个变异风灵根没出世之前,就是他替太上长老张罗选徒大会的,现在好苗子被人抢了先,可想而知今日是带着个人情绪来的。 简而言之,他能拦才有鬼了,他甚至还煽风点火:“撕!撕拦了我出丹药费!” 顾梧芳心想,这不欺负人嘛,幸好我早有准备:“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们小师叔从前可是地地道道的读书人,临出发前,还特意来宗主峰替我处理公务,他要是知道你们撕烂了我的嘴,肯定不会……你们居然动真格的!” 外门守门的弟子提着剑有些担忧:“师兄,里面真的没事吗?”要不要他们去喊帮手啊? “不用,小场面,很常见的,你第一次吧?” ……真的是小场面吗?他怎么觉得大殿的房顶都要掀开了?! “放心,我们碎天剑宗如此友好,肯定死不了人的。” 守门弟子:…… 这边打得“火热”,山门口的动静也终于在一番唇枪舌战后结束,倒是也有人问闻叙刚刚得了什么机缘,但都被赵企和墨戎尊者挡了回去,等他们在待客峰安顿下来,晚霞已经悄悄爬上了树梢。 待客峰的区域很大,五宗大会是修仙界的盛事,除了五大宗门外,当然也有其他的中小门派和散修来赴会,合和宗、苦渡寺和雍璐山各占据一个峰头,其余的就是前来后到了,反正碎天剑宗对于宗门阵法的布置并不热衷,哪个峰头的灵气都相差无几的。 “呼,刚才的架势可真吓人,当初我还想过来拜入碎天剑宗呢,现在想想,我可真是自不量力呢。”卞春舟想了想自己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剑术,再想想刚刚一路走过来,剑宗弟子的剑,感觉就像是……热血军校啊。 陈最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拜碎天剑宗?我阿娘说,雍璐山是首选。” 卞春舟伸手拍了拍朋友的肩膀:“怎么说呢,以后多孝顺你阿娘吧。” “还用你讲。”他本来就很孝顺阿娘的,虽然阿娘很嫌弃。 待客峰的屋舍都是统一建造的,没什么讲究,卞春舟却饶有兴致地挑选起来,他就是这样,哪怕不好玩的地方,有他在也能多几分乐趣:“啊,我喜欢这一间,可以完美看到远处山峦被染上夕阳的全景,我要住这里!” 当然了,他也知道两个朋友对吃住都没有要求,于是拉着人挑选起来,于是陈最住了距离练刀坪最近的屋子,而闻叙住采光通风却最静音的房间。 闻叙确实对住所不挑,但他确实喜静,但自入修行以来,他一般都是修炼代替睡眠,所以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安静?” 卞春舟摇头:“我不知道啊,但你一看就是安静的美男子,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下次也给你安排最安静的房间。” 正说着闲话呢,院子外的阵法被触动,竟是有人来拜访了。 周围还在观望的修士心神一凝,心想谁啊,动作这么快?大家定睛一看,居然是苦渡寺的小秃……咦?不秃的,蛮少见的。 上一个不秃的是谁来着?哦,天骄榜第四那个叫似忍的难缠法师。! 第 86 章 好人 如果非要把大陆上的修士分为两类,那势必是苦渡佛修和其他修士。 怎么说呢,如果碎天剑宗代表“武德至上”,那么苦渡寺就是十足十的“以理服人”,坊间一度传出“入苦渡皆谏臣”的说法,就是说这群修佛的,嘴皮子利索也属于入门考试的一部分,甚至凌驾在佛缘之上。 但你要说他们打架不凶,降魔杵会教任何修士好好重新做人。真心的,输给合和宗,人大门大宗态度亲切友好,有时候还能给出一些有用的指点建议,但苦渡寺,不好意思,佛修的嘴从不打诳语,在雍璐山弟子的心中,苦渡寺的嘴只有灵药峰的师兄可以比拟。 可惜了,这一次出门,没带灵药峰的师兄师姐出来,太失策了。 “小师叔祖,我们去替你会会他。” 闻叙被一群筑基和金丹围着,就还挺……有安全感的,不过他不至于连人都不敢见,再者他既然决定出来,心里早就做好了被师尊旧友刁难的准备,虽然不知道来者什么身份,但见一见也没什么难的。 “多谢诸位师兄师姐的好意,不过此处是碎天剑宗,我不过炼气九层修为,苦渡寺的道友应当不会动手的。” 人家大大方方地来打招呼,虽然来得太早了点,但闻叙也有些好奇,除了雍璐山外,其他大宗们的修士是怎么样的。 碎天剑宗他已经见过了,再见见苦渡寺也无妨。 刚开始的时候,闻叙还对雍璐山小师叔祖这个身份有些接受无能,但现在他已经逐渐适应、并且喜欢这个身份了。 雍璐山一行人所住的待客峰,位于整片山域的中心地带,一出门群山环绕、银装素裹,而于白雪皑皑的冰雪之中,站在这位白色僧袍的青年男子。 大概是因为雪和僧袍都太白了,所以能够非常清晰地看到这人的头发居然是暗红色的,僧人并没有束发,尽数披在身后,眼却微微垂着,竟像是一座玉作的冰雕一般。 很微妙啊,这人看着就……不太苦渡寺。 但闻叙没有这种困扰,他是个瞎子嘛,身份又足够高,根本不需要在意这些:“在下雍璐山闻叙,不知道友有何事要见我?” 卞春舟和陈最就在门后,一旦有什么不对,他立刻就去搬救兵,但怎么说呢,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善气息,苦渡寺是这种画风吗?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然后……他的第一印象说出来可能有些冒犯,但这确实是他的第一印象——这还是一个活人吗? 不怪卞春舟这么觉得,而是这人实在生了一张堪称完美的神仙脸,多一分嫌妖少一分则黛,太完美了,女娲捏脸的毕设不过如此了,再配上这缥缈的气质,活脱脱的不似真人啊。 啊这,您居然是修佛的吗? 然而这位神仙一开口,浑身气质就全毁了,不是说声音难听,而是……对味了对味了,苦渡寺的味儿太冲了。 “阿弥陀佛,闻施主贵安,小僧苦渡寺不释,今日冒昧到访,实在是很想见 见被碎天剑照拂的天才。” 哦,这就是那位筑基记录者不释啊。 可是不对啊,时师兄筑基成功,至今还在宗内闭关沉淀呢,你不是……才筑基不久吗?就这么活蹦乱跳地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闻叙第一次在修仙界亮相,有意让自己显得愚笨些,便直言道:你把我当猴看?” “啊,小僧不是这个意思,小僧……” “那就是这个意思。” 啊这,咱们小师叔祖平日里在宗门内也是这个画风吗?门后的诸人面面相觑,不是呀,怎么今日……算了,问题不大,他们雍璐山的小师叔祖轻狂些怎么了,没什么问题。 然后不释居然也就这么承认了:“实不相瞒,前日我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被当猴看的。”说完,他居然犹觉不够,还补了一句,“碎天剑宗和合和宗的人都来看我,小僧还以为这是常态,故而今日一听说,便巴巴地过来了。” 怎么你甩锅,还能这么甩的?帅哥就可以不讲道理了吗? 你和这位那能一样吗!悄悄围观的碎天弟子第一个不服气,你那是打探敌情,他们找雍璐山的小师叔祖,那是……准备拿着锄头松松土来着。 现在你小子直接戳破了,那他们还怎么松土?怎么挖坑?怎么表示友好! “所以……” 不释清了清喉咙,声音愈发醇厚低沉起来:“其实,我是来表示友好的。” 闻叙不信。 “是这样的,我师父的师父,与你师尊有点旧交。”不释如是说着,“所以,你有没有考虑过改换门庭?” 闻叙其实有猜到这个可能,毕竟临行前,师尊给了他一份长达三十页的旧友名单,他一度怀疑这份名单囊括了除雍璐山外所有高阶修士的名字:“改换苦渡寺?” “那倒不强求,佛求佛缘,闻施主既有剑缘,不如习剑。” 意思是,不如考虑考虑碎天剑宗。 不远处碎天剑宗拿着锄头的弟子突然就怒气全消了,这位苦渡寺的小法师人还不错嘛,不愧是他们的友好邦交宗门。 闻叙终于听明白了:“你想约我斗法。” 哈?不是劝人改换门庭吗? 不释轻吁了一口气:“好吧,那请问施主意下如何?小僧本来只是炼气巅峰,不知道怎么的就筑基了,现下斗法,实在有些欺人太甚。” “……你可以选择不来。” “那不行,听闻贵师择了佳徒,我师祖气得一晚上念断了三根佛珠,当晚我师父就遭受池鱼之灾。”然后,他就成为了池鱼的池鱼之灾。 三根佛珠?请问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怨吗? 闻叙沉默片刻,然后开始闭着眼睛说瞎话,毕竟他是个瞎子嘛,对吧:“我师尊是个光风霁月的好人,还曾与我说过贵寺的禅悦法师是其好友,你怎么能……” 门后的雍璐山弟子:不、不是,小师叔祖你这就吹的太过了吧!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就 是!苦渡寺太欺负人了!” 得,居然还真有傻子信,这位卞师弟的脑子是被驴踢过吗?他们雍璐山的龙尊哎,谁不知道……咳咳咳,懂的都懂。 不释闻言,立刻就明白,他这是遇上对手了,明明目不能视,却心若明镜,不愧是敢拜那位龙尊为师的人,就是今日的事情传回苦渡寺,师祖又该念断三根佛珠了。 哎,这已经不是佳徒二字能概括了。 哦,你刚刚听错了,我师祖他只是太替旧友高兴了,所以……不如可怜可怜我吧,我等你筑基。▔” 闻叙莞尔:“万一我很晚筑基呢?” 不释道了声佛偈:“小僧法号不释,施主可知道为何取此法号?佛修每日三省己身,每一个佛修三省的自问都不一样,而我的自问,回答永远都是不释。” 不释,释有放下、看开之意,不释自然就是放不下、看不开的意思。 “小僧第一眼见到施主,便感觉到施主心中也有无法释怀之事,小僧心中亦有此扰,不释也能筑基,施主亦可。”白衣僧人说完,含笑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何不成全小僧一点点小小的愿望?” 还能这样?!太离谱了吧?你们苦渡寺约战,都如此……套路的吗?雍璐山的小师叔祖,你可千万别答应他!像是这种佛修,打人的时候肯定是最狠的! 闻叙惊愕于佛修的敏锐洞察力,但:“这并不足矣说服我。” “那什么能说服施主?” “你本就没打算说服我。” 不释,从名字可以窥见这是一位性情固执的修士,一个筑基挑战炼气,赢了没意思,输了没面子,这一趟过来,显然试探多过约斗。 “啊,被你看出来了,你真的看不见吗?” 闻叙退后一步:“这很失礼。” 不释痛快道歉:“阿弥陀佛,小僧僭越了,还望施主见谅,现在小僧邀请你加入苦渡寺,还来得及吗?” 好啊,这家伙居然还玩抛砖引玉这一套,果然是狼子野心! 碎天剑宗的弟子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现身了:“雍璐山的诸位道友,山下已经备好了接风的宴席,不知诸位何时饮用?” 碎天剑宗虽然作风粗犷,但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大宗门不缺灵石,灵食和灵酒当然管够,毕竟也代表着宗门的实力嘛。 于是,一场约战无疾而终,雍璐山参赛弟子们相约下山吃大户,闻叙本来以为这位不释法师会直接离开,谁知道……居然黏上来了。 并且还跟春舟聊得有来有往,本来卞春舟因为对方说神龙坏话心中不太喜欢对方,但现在这份不喜已经完全消融,毕竟掐断佛珠的又不是人家,他怎么好迁怒呢。 “说起灵食,当日小僧来到碎天剑宗时,光被当猴看了,根本没时间尝尝碎天特色的碎星酿,此次倒是沾了雍璐山的光。” “碎星酿?” “施主没听过吗?碎星酿乃是取灵剑诞生时的一抹灵光酿制而成,哪怕是毫无剑修天赋的修士饮下,也能感悟剑法,于修剑大有裨益。” 卞春舟一听,当即眼睛都亮了:“当真!竟还有这等神酒!”! 第 87 章 汇聚 当然是没有这么神的,若不然碎天剑宗的弟子悟剑全靠喝酒就成了,何必费劲每日挥剑、悟剑呢,这碎星酿听着唬人,其实就是酒劲上头,模拟一种醉酒悟剑的幻想,说穿了,就是……醉了什么都有。 但对于剑修而言,有时候灵光一闪的剑招,都能让他们顿悟,所以碎星酿在外面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甚至陈年的碎星酿,更是在拍卖场上卖出过天价。 很早很早之前,碎天剑宗甚至靠碎星酿的销售额支撑门派的日常开支,当然了,现在的剑宗家大业大,已经不完全靠碎星酿过活了。 “据说碎星酿的方子,是一直都在改进的,碎天剑宗拥有修仙界最大的灵剑工坊,可以说垄断了外面中高品灵剑大半的市场,坊间传言品阶不同的灵剑灵光,酿制成的碎星酿滋味也有所不同。” 感觉听了一大段话,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听呢,但卞春舟听得很乐呵:“这么说,每一瓶碎星酿的口感都不一样?”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卞春舟端起桌上的酒杯闻了闻,非常浓烈纯粹的酒香味,他的共觞小馆也卖酒,但那是普通的酒水,跟灵酒自然是没法比的:“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卞春舟是不大会喝酒的,从前顶天喝点儿啤的,穿越到修仙界后,交好的两位朋友也是滴酒不沾,这直接导致聚会吃火锅配的都是鲜榨果汁。这第一口猛地喝下去,好家伙直烧心肺啊。 “辣!好辣!” 卞春舟瞬间推远了手中的酒杯,这哪里是灵酒啊,分明就是烧刀子啊! 陈最惊愕:“你的脸,好红!你没事吧?” “我……我……”卞春舟努力想要将喉咙口的酒意压下去,然而……紧接着,晕晕乎乎的感觉就上头了,一瞬间他感觉有人往他嘴里撒了一千颗薄荷糖,从嘴巴一直凉到了丹田口,凉得脑瓜子都嗡嗡嗡的。 不愧是碎天剑宗啊,这酒听着小清新,喝上去竟如此诈骗! “要不要喝点水?还好吧?” 卞春舟努力摇了摇头,然后“咚——”地一声,直接栽在了桌上,他感觉头顶有一百把剑在挥舞,好烦啊。 端着水杯的闻叙立刻扭头,不释见此,立刻抬起了双手:“这……这可不怪小僧啊,这碎星酿酒劲确实偏大,但他这酒量未免也太逊了一些。” “真的,小僧不打诳语,你看你们宗门的师兄师姐,不是喝得好好的。” 闻叙哦了一声:“你明知我看不见。” ……啊,失算了,不释终于乖觉地安静喝酒了。 赴完一场接风宴,参加比赛的筑基和金丹弟子都回了房间修行,为后日的五宗大会作准备,他们九个炼气虽不用上场,但也不可能出来了就懈怠修行。 闻叙和陈最将醉酒的卞春舟送回房间后,就也回了房间入定。 今日新得的《煎风剑诀》,绮丽而诡谲,完全不是大开大合的光明式剑诀,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极高,但闻叙 却很喜欢,不同于《九转剑诀》的简单直接好上手,《煎风剑诀》虽也只有九式,但每一式都极为刁钻。 这无疑是一套快剑剑诀,对使用者第一要求,是对于风的运用,继而便是足够快。 闻叙在那场与陈最的对决后,很多人都夸过他的剑极快,听得多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剑是快剑,但昨日在碎天剑光下,他笨拙挥剑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快吗?或许吧,但比他快的剑大有人在,想要驾驭《煎风剑诀》,他还差得很远。等此行结束回到雍璐山,师尊必然会听说他得到碎天剑机缘之事,到时候师尊叫他演示剑诀,他若是还跟白日里一样,闻叙光是想想,就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练!必须练!必须往死里练! 于是结束一日夜的“友好寒暄”,某位顾姓宗主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下踏的待客峰,碎天剑宗不同于雍璐山,它位于大陆北端,天气之凛冽对于寻常人来讲,约莫是一种酷刑。 哪怕是低阶修士,到了夜里也不会想不开在外修炼。 顾梧芳揉了揉眼睛,好嘛,还是自家宗门的弟子袍,这么努力啊,他心里忍不住老泪纵横,其实为了五宗大会没必要这么拼的,反正雍璐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咦?小师叔?”这是……别不是被某位龙尊的旧友戏耍了吧?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顾梧芳虽不修剑,但他已是化神修为,眼光自然十分在线,站着看了没一会儿,他大概就猜到了,这是碎天神剑的机缘啊。 这剑诀,当真是为风灵根量身定制的,其形缥缈、其力诡谲、其招如雾、其意无形,本来以为风灵根到君照影神尊那样,已经是被玩透了,小师叔倒是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修行路,这样一来,合和宗想要挖他们墙角也站不稳脚跟了呢。 他们雍璐山哪里浪费天才了,这不学得挺好的嘛,虽然剑法是碎天神剑友情赠送的。 很好,明天跟那群老东西扯皮的力气又有了呢,顾梧芳笑着搓了搓手,然后溜溜达达地回房了。 第二日,碎天剑宗山门口就更热闹了。 五大宗门齐聚碎天剑宗,这是修仙界的盛事,这等场合,若能上台得某位大能青眼,那便是鲤鱼跃龙门了,虽然机会渺茫,但修士与天争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不过他们并非受碎天剑宗邀请而来,故而只能住在外门区域。 可哪只是外门,能进大宗门逛逛,那也是非常高兴的事情,顺便还能看看大宗门弟子修行,说不得还能偷学两招。 “你可得了吧,人大宗门的本事若这么轻易就能学了去,你就该开宗立派了。” “这可说不准呢,万一见鬼了呢,你说是吧?” “行行行,你慢慢见鬼吧,我听说雍璐山昨日来的时候,有碎天剑光洒下,也不知道是哪位幸运的天才得了此等机缘啊。” “……这我们哪能知道啊,听说昨日广场上特别热闹,咦?今日也挺热闹的,又是哪个宗门的人来 了?” 两人忍不住顺着人流去凑热闹,凑近了才知道,是天机阁的阁主率弟子抵达了。 诶,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好师尊啊,传闻天机阁的阁主通晓天地阴阳,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问我,我却也是井底之蛙。” 兄弟,倒也没必要自我认知如此清晰啊,他们散修比之普通人,也是不差的。 天机阁是五大宗门之下威信最高的门派了,但天机阁并不以武力著称,它更多的是“知天机、悟天下”,传闻很早之前,前代阁主曾经力邀某位神龙接班天机阁阁主之位,但被某龙一句太累直接回绝。 现在的阁主叫秦观,中年人模样,一身道袍仙风道骨,很有那种“一国国师”风范,走在他后面的是他的两位亲传弟子,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人竟才炼气七层。 “老秦啊,新弟子?” 唐季作为东道主掌门人,当然立刻就迎了过来,相较于面对雍璐山那个滑头,他当然更愿意跟秦观聊天,虽然……秦观经常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 秦观行事端正、不喜玩笑,闻言便道:“唐宗主,这是我的小师妹辛慈。” 辛慈生就一张芙蓉面,着一身天机阁法袍,凛然如同天边的神女,闻言她低声行礼:“辛慈,见过唐宗主。” 啊这,最近修仙界这群老不死的都流行收徒了? 前脚刚来了个雍璐山的小师叔祖,后脚来了个天机阁的小师妹,唐季忍不住看了一眼碎天神剑方向,幸好幸好,这次没有剑光下来。 “原来是辛慈师妹,不必多礼,快里面请。” 大人物们忙着交际,参赛弟子们忙着修炼,小弟子们就清闲多了,卞春舟今日一早醒来,倒是没有宿醉后头痛欲裂的情况发生,但是—— “欺负人,太欺负人了!昨夜梦里有一百把剑在欺负我!摁着我的头让我练剑!酷刑,绝对是酷刑!” 闻叙沉默片刻,将手里倒了温水的杯子递过去:“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悟剑修剑呢?” 卞春舟接过一饮而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咦?陈最最人呢?” “他啊,今早练完刀就兴冲冲找人武斗去了,看方向,应当是合和宗那边。” 卞春舟忍不住往外张望:“……你没拦着点?” “拦他做什么?再者,也拦不住。” 卞春舟一想也对,然后又有些心痒痒:“要不,我们也去看看?不对,你现在能去吗?”此地不是雍璐山,闻叙叙身份特殊,加上昨天的碎天剑光,保不准…… “能,再者我不出门,也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昨天的不释,才开了个头呢,毕竟二十页呢,闻叙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后说曹操,曹操就来了,闻叙十分怀疑,这人一早就等在院门口了:“听闻不释道友刚刚筑基,怎么都不需要稳固修为的吗?” 不释心想,这人可真记仇,还记着昨日灌醉卞师弟的事儿呢:“闻施主此言差矣,筑基之事,千人千样,万人万样,于小僧而言,此刻便是最好巩固之法。” “施主看着便是博学多才之人,可曾听过这样的话?”不释道了声佛偈,“似僧有发,似俗无尘,作梦中梦,见身外身,这话反之,亦然。” 闻叙来修仙界后,得到过许多善意,但眼前的不释,明明毫无交集,却频频提点他,他看着难道真的很迷惘吗? 闻叙如是回答:“不曾听过。” 不释:……! 第 88 章 偏差 “没听过啊,那不要紧,小僧解释给你听啊,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 卞春舟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是什么呀? ?小狐昔里的作品《我在修仙界装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不释见有人捧哏,立刻来劲了:“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修行呢,不应该拘泥于条条框框的形式,僧人多数剃发,但有发亦能如僧侣一般敬奉佛法,同理身为俗人,也可以不受尘垢污染,尘世如梦,作梦中梦,真亦假来假亦真……” 卞春舟两眼蚊香眼:“法师,别念了,别念了!”这是什么小众的语言,好优美哦,仿佛又回到了雍璐山的六讲峰呢。 不释见此,可惜地叹了一句:“卞施主佛缘甚浅呐。” 卞春舟不悲反喜:“多谢法师开导,我又可以了。” ……这两人,还都蛮有意思的,一个活泼一个深沉,竟也能当好友,不释驻足片刻,又拎着手中的佛珠追了过去:“等等小僧,你俩走错路了!” 走错了吗?当然是没有的,闻叙虽然装瞎,但他又不是路痴,合和宗弟子所住的地方,今日一早他就打听清楚了。 可惜他们来的有些迟,陈最和友宗弟子的切磋已经进入了尾声,打得还挺凶的,至少双方都挂了彩,但大概是不打不相识,陈最交到了一个同属性的战斗分子好友。 这位合和宗的炼气巅峰弟子名叫曾千山,同样也是跟着师长出来见世面的,他块头竟跟陈最不相上下,但性格非常爽朗,打完了还拥着陈最的肩膀喊好兄弟,看架势,恨不得当场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 然后他一问异姓兄弟年龄,这位爽朗的大哥立刻就翻脸不认兄弟了:“你才二十?真的假的?” 陈最不解:“这有什么好骗人的!你等一下。” 说完,他冲到卞春舟面前,卞春舟也很懂啊,立刻一套水火刮胡大.法,四十糙汉立刻就变成了清纯男大,曾千山当场色变,直言兄弟你这易容术实属顶尖。 于是,异姓兄弟没当成,朋友却还是可以当当的。 今日反正没事,又听说碎天剑宗毗邻的四方不夜城非常好玩,几人就相约下山逛街了,当然了,陈最其实不太想去,但少数服从多数。 其中,对逛街最积极的,当属某位出家人。 “阿弥陀佛,小僧只是修佛,并未出家,卞施主可不要污蔑小僧哦。” 卞春舟老早就听说佛修和和尚不同,但正经哪里不同,他却是不太知道的:“没出家也能修佛?” “当然,修佛修身,佛塑金身,修士自然也要紧随其后,至于出家,小僧心在红尘,哪能出家啊,施主说笑了。”不释本就生得龙章凤姿,此刻拈然一笑,竟有种勾魂夺魄的美感,卞春舟心想,得亏我是直男啊,这位若是去合欢宗,那……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施主刚刚在想什么?为何看着小僧的目光满含歉疚啊?” ……卞春舟恨不得此刻自己是个瞎子。 好在,他虽不是瞎子,却有个瞎子好 友,他还未察觉,闻叙就站在了他的面前:“不释道友,你看错了。” 不释见闻叙搭理他,立刻凑了过去:哎呀,你怎么知道我看错了呢? 想看小狐昔里的《我在修仙界装瞎》吗?请记住[]的域名[( “不知道,我只是帮亲不帮理而已。”闻叙突然觉得“做自己”有点上瘾,怎么说呢,似乎他稍微刻薄一些、无礼一些,也没有人会因为这点来苛责他,在雍璐山时还不觉得,但出来后见的人多了,他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修仙界和曾经的碧洲郡是真的截然不同。 并不仅仅是雍璐山,整个修仙界都与他从前的世界截然不同。 闻叙这么一想,竟觉得身旁喋喋不休的不释都没那么聒噪了。 直到,某个长发佛修大言不惭地开口:“帮亲不帮理好啊,那请问闻小师叔祖,小僧有机会成为你的‘亲’吗?” “怎么?你要改换山门?” 不释闻言,居然还真拖着下巴考虑了起来:“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怕我师祖手里的佛珠不答应。”毕竟他如果被雍璐山拐跑了,师祖肯定会带着念断的佛珠杀上雍璐山,找那位龙尊拼命的。 诶,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好脾气的师祖记恨到现在,好好奇哦,可惜师祖嘴太紧,根本打探不出来。 “如果……” 闻叙已经后悔搭理这个家伙了,他原以为春舟已经够能说了,没想到……人外有人,是他没有见识了。 一行五人下了山,不释是修为最高的,但也不过筑基初期,五个人出身三大宗门,守城门的小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见鬼了,五宗大会在即,各大宗门的弟子们关系竟如此和谐友善吗?! 真少见啊,以往不都掐成乌鸡眼的嘛,不确定,于是又多看了两眼。 四方不夜城,名字听着很有异域风情感,但实际上它是两座城连在一块儿L的,如果从高处俯瞰四方不夜城,就会发现它的整体形状趋近于躺着的“吕”字,中间有连通的五扇门,分别是“宫商角徵羽”,面积小一点的是四方城,也是主城,普通百姓都居住于此,受碎天剑宗庇佑,这里也是大陆最北面的商贸之城,来来往往有非常多的商队。 而大的才是副城,也称为不夜城,城如其名,不夜城是没有宵禁、不设巡防的,整座城是围绕着一个巨大的比武场而建,根据修为不同,修士可以在不同的比武场赢赛,赢了会有积分,积分可以兑换灵石、法器、丹药等等修炼资源。 故而,每年都会有来自大□□方的修士“朝圣”,四方城也因此而得名。 原本主城和副城是没有隔开的,但架不住络绎不绝的修士涌入四方城,后来四方城的城主联合碎天剑宗,将不夜城单独分割到旁边,从此以后,除非参加武斗,四方城居民一律不得进入不夜城。 他们今日进的城,当然只是四方主城,不夜城那边要进去,需要填写特殊的玉符才可以入门。陈最和曾千山倒是对不夜城武斗场很有兴趣,无奈明日就是五宗大会,今日是没机会进去见见世面了。 卞春舟心想,小样 我还不了解你嘛:“别想了,你今天要是敢带着一身伤回去,晚上宗主就该来找你谈心了。” 陈最:……我才不怕这个。▉_[(” “你们宗主还管得这么宽吗?” 卞春舟思及前些日子宗主峰的某些公务玉简,决定替顾宗主保留一丝体面:“那没有,只是我们宗主他人比较好而已。” 曾千山毫不怀疑:“原来如此,不过陈师弟天赋异禀,贵宗宗主多关心一些,也是应当的。” “……哈哈,曾师兄说得极是。”卞春舟讪讪应和道,“我们快往前走吧,不释道友都拉着闻叙走远了。” 真实一个没看住,就被苦渡寺的佛修偷家了!这可不行。 卞春舟立刻追了上去,然后就发现,不释这个家伙居然带着闻叙叙在……看热闹?!什么热闹啊这么好看,让我也看看啊。 说是热闹,其实聚集的人非常少,因为制造热闹的人是一队修士,看袖口的徽记,应当是某个修仙世家带人过来参加五宗大会的。 修仙界的修仙世家非常之多,每年都有新的世家诞生,也有世家湮灭,辨别世家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修士袖口的徽记,一般来讲,都是绣在左手袖口位置。而如果是加入了宗门的世家弟子,宗门印记会在家族徽记之上。 眼前的一行人,袖口有不知名的徽记,但宗门印记却没有,可见就是修仙世家的人,像是这样来五宗大会“镀金”的世家,如今四方城中数不胜数,各大旅店客栈早就爆满,甚至连短租的天价院子都没名额了。 对于这些,闻叙和卞春舟自然是不知晓的,毕竟前者初来修仙界,后者……属于是“换壳上市”,都尚在摸索学习期。 “妩儿L,你不要闹了好不好!我真的很忙,五宗大会对于周家来讲,真的非常重要。” 说话的男子脸上带着明显的敷衍,虽然面容俊朗、气质宜人,但大概是有不释的神颜在前,加上经常看闻叙叙的帅脸,卞春舟觉得这个男人长得也就那样,这位叫妩儿L的姑娘生得娇俏动人,怎么非得喜欢这种男人? “我闹?是我要闹吗?明明你答应我的,是……周郎,你是不是还忘不了语姐姐?” 周姓男人脸色一变,然后迅速掩饰过去:“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不是修士,最近几日不要乱跑,等五宗大会之后,我答应你的事情,必然会兑现。” “我还能相信周郎吗?” 男子眉头却蹙紧,眼里似乎有悲伤流泻了出来:“妩儿L,阿语已经死了。”他说完,情绪又收敛了起来,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枚护身符,“我不会辜负你的。” 这叫哄人吗?这明明是施舍啊,然而叫妩儿L的姑娘竟真被哄好了,接了护身符乖乖地回了旁边的客栈。 卞春舟挠了挠头:“不是说,修士很少动情爱的吗?” “什么?有这回事吗?”不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苦渡寺外痴男怨女可多了,小僧每每路过,都能听到新鲜的故事。” 卞春舟:……好家伙,信息差这么狠的吗?!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9 章 与会 “什么新鲜故事?仔细展开讲讲。” 不释闻言,立刻双手抱胸拿乔起来:“展开讲讲也不是不行,就是小僧有些口渴,若能得师弟几口茶水喝,那定然能口若悬河。” ……你们苦渡寺的佛修,听上去和苦渡两个字真的完全不沾边啊。 但茶水能有几个钱啊—— 卞春舟看到茶水的价格后,立刻翻脸不认隔壁师兄:“有些故事,也不是非听不可,我已经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修士了。” “这样啊,其实小僧知道的故事还蛮多的,比如说……某种大宗门长老痴恋合欢宗女修,哪怕知道女修心中只有大道,依旧愿意付出所有,然而他付出所有后,女修一脚蹬了他,他血本无归,自觉没脸回宗门,就要来苦渡寺了此残生。” 卞春舟两只耳朵全部竖起来了:“然后呢?” “然后小僧口有点渴。” ……套路要不要这么深啊?卞春舟含泪给人买了串冰糖葫芦:“喏,这是我的最低底线,不能再多了。” 不释委委屈屈地接受了,就……大帅哥就算是吃冰糖葫芦都是好看的,这当真是没天理了:“然后,我佛不收垃圾,特别是被人丢弃、无家可归的空壳垃圾。” 卞春舟伸手:“你把我的冰糖葫芦还给我!” “诶——给了小僧,就是小僧的!” 闻叙:……这俩加起来,应该都没有三岁半吧? “我观卞师弟心神清爽、灵台澄澈,以后若是遇上合欢宗的女修男修,可得小心谨慎一些,若是被骗了心,苦渡寺可不帮忙追回的哦。” 卞春舟啊了一声:“你们苦渡寺,还有这种业务?” “本来没有,但后来……唔,总有人能拿出让苦渡寺无法拒绝的条件。” “所以你们的与佛有缘,这么现实?” 不释瞥了旁边眼戴缎带的青年人:“也有不现实的,比如你们的小师叔祖,若是愿意改投苦渡寺,小僧愿代师祖收徒。” ……只听过代师收徒,没听代师祖收徒的,你也挺熊的。 “想得你美!”卞春舟轻哼一声,“你实话讲,到底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小师叔祖?” 不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翻译一下,就是不想讲,但佛修不打诳语,所以万能的佛偈来一句敷衍了事。 卞春舟诡异地悟了佛修如何不打诳语的办法,然后他的重点就跑偏了:“合欢宗女修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警惕男修?” “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有关于合欢宗的传闻,修仙界遍地都是,合欢宗虽然宗门不大,但桃色新闻总是传播得最快最广的:“……虽然这么问可能有些冒昧,但据说合欢宗特别喜欢佛修,是真的吗?” 闻叙有时候,也痛恨自己能够第一时间读懂风带来的信息,就比如现在,不释一瞬间的紧绷,他一下就知道了。 怎么说呢,或 许有些细致的经验教训,都是身体力行得来的吧,某一方面来讲,春舟有时候戳人雷区,也蛮有一套的。 最关键的是,佛修不打诳语。 “既然知道冒昧,施主还要莫要发问比较好。”不释果然没有完全否认。 卞春舟:……传闻居然是真的!所以苦渡寺真的有佛修被合欢宗的女修男修心甘情愿偷了心?! 合欢宗,恐怖如斯!! ** 第二日,就是五宗大会的开幕式。 其实最初的五宗大会,就是几个大宗门炫耀自家又收了什么新天才的场合,但后来名声传扬出去了,有修士慕名而来,五大宗门也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发展到如今,规模已经非常盛大了。 甚至已经成为了年轻天才修士们扬名的场合,毕竟天骄榜的席位还是太少了,且天骄只录入百岁以下的金丹和元婴修为,对于普通修士而言,这个门槛简直高得离谱。 所以,在五宗大会扬名,就是一个修士跨越阶层的绝佳舞台。 除了五大宗门弟子,不论是出身中小宗门还是世家子弟,亦或是散修之流,能来参加五宗大会,势必都是抱着野心来的,哪怕无法借此登临高门,也是结交友人、获取修炼资源、交换情报信息的好机会。 再不济,来看看修士们如何斗法、破局,也是不错的。 闻叙虽只有炼气修为,但他却是此次雍璐山来人中辈分最高的,加上人一来就得了碎天剑光的偏爱,于情于理,碎天剑宗都不肯忽视他。 “我一个炼气,坐这么高位合适吗?” 顾梧芳拢着手,心想碎天剑宗这地方可真是太冷了,冷得跟过春峰似的,总让他联想起某些不太好的经历,要不是五宗大会需要宗主带队,他可真不爱来这鬼地方:“有什么不合适的?如果是你师尊亲自来,那反而不太合适。” 闻叙秒懂,想想那三十页名单:“宗主,有些话不必说得这么透。” “嘿嘿,你明白就行,走吧,你这么嫩生,想来那些老东西也不会太为难你的。”再者说了,雍璐山虽然排名五大宗门末位,但真的论斗法,还不定谁输谁赢呢。 眼睁睁看着闻叙叙被顾宗主架走,卞春舟只能拉着陈最最去凑热闹了,当然也不全是凑热闹,他还得看着陈最最,不让人随便跟人掏刀子。 陈最:“我今日已经练过刀了。” “那若是遇上你感兴趣的对手,你难道不想……看吧看吧,我还不知道你,五大宗门的弟子直接进入正式比赛,天机阁、合欢宗、沙海门、惊雷山庄、散修联盟也各有直升的名额,但剩下的,不论是世家还是散修,都需要走擂台挑战赛才能拿到五宗大会的入场券,你今天这么积极地出门,不就是想去看看吗?” 卞春舟心想我还不知道你嘛,哪里有干架,哪里就有你陈最最的身影。 陈最抿了抿唇:“只是去看看,我修为尚且不够。” 换句话说,如果他修为够了,就铁定会偷偷上台,然 后惊艳宗门所有人。 在这方面,卞春舟觉得陈最最的信用度可太低了:“不行,我得看着你。” 不过五宗大会预选赛擂台是摆在山下的,只有一些碎天剑宗的弟子在维持秩序,他们穿着雍璐山的校服去看比赛,实在太扎眼了,所以临出门前,卞春舟拉着陈最换了普通的法袍,果然就完全融入了山下的氛围。 五宗大会的报名门槛是筑基,但山下还是有不少炼气修士,有些是被长辈们带来见世面的,有些是闻着商机来的,卞春舟甚至在外围看到了一个以物换物的修炼资源小型集市,其中还有人在兜售各大宗门参赛修士的具体信息,买的人还不少。 当然也有人偷偷开了地下赌局,还真有不少修士往里面投灵石的。 哇,打得好凶!路子好野!?” 陈最已经完全跃跃欲试了:“真的不能上台吗?” “不行哦,而且这是金丹擂台,你小子不要命啦!” 陈最一脸不情愿地被卞春舟拉着走,好说歹说总算是不摸刀了,但眼睛还是一眼不错地落在各个擂台之上。 “咦?这个人有点眼熟啊。”卞春舟摸着下巴,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是谁。 陈最抬头看了看:“哪里眼熟?难道是我们宗门弟子?” “……我想起来了,这是昨天那个多情很忙的周郎。”卞春舟一拍脑袋,“当时你不在,没想到他与人斗法还蛮凶的。” “炼气小儿,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旁边忽然响起一把高傲的声音,卞春舟扭头一看,就对上了一双圆瞪的鼻孔,只听得人继续宣传着,“台上这位周济周公子,出身南丰城周家,乃是周家年轻一代中天赋和悟性最高的,此次他征战五宗大会,必然可以与五大宗门天骄们一决高下。” 卞春舟哦了一声:“这么厉害?” “那是,你个炼气修士自然什么都不知晓,周公子今年四十二岁,已是筑基后期修士,距离金丹,不过一步之遥!” 正听人吹嘘着,台上的周济已经赢下了这一局,他看着宠辱不惊,赢了也没有喜形于色,加上俊朗的容貌,引得台下修士们齐齐侧目。 见此,旁边帮忙科普周济来历天赋的男人高兴地抬了抬下巴,仿佛他也与有荣焉一般,眼神里似乎写着:看吧,我说得没错吧。 卞春舟心想,原来还能这么扬名啊,不过为自己造势嘛,不寒碜。 于是他竖起大拇指附和道:“周公子确实很厉害。” 这人听他这么说,高高的头颅都低了一些:“你这人眼光不错。” “但他厉害,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 他气得想要打人,然而,卞春舟已经拉着陈最最跟滑鱼一样溜走了,这里除了擂台上,其余地方一律不得斗法,这人自然也没办法做什么。 “卞师弟,陈师弟,你们这是做什么?” 卞春舟闻声看去:“霍师姐?” 出声之人,可不是就是同门 霍盛音嘛,只见她也作普通修士装扮,手里还拎了一些好看但没什么用零碎玩意,应当都是在集市那边得来的:“怎么只有你俩?”小师叔祖居然不在,这三个人以前可都是一起行动的。 “嗯,闻叙叙被宗主抓走了。” 霍盛音一想也对,身份太高有时候也不好:“难怪,你俩有看到什么精彩的对决吗?我用影留石记录了几场非常有趣的斗法。” 对哦,还能用影留石,卞春舟储物袋里,最不缺的就是影留石了:“多谢师姐提点,到时候看到好看的,分享给师姐。” “师弟太客气了,到时候交换就行。” 辞别师姐,卞春舟和陈最又逛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手不离影留石,看斗法陈最最眼光比他好太多了,到时候记录下来,还能拓印一份送给闻叙叙。 这边两人逛得不亦乐乎,那边闻叙已经被迫坐上了高位,顺便还认识了其他三位大宗掌门人,其中分别是合和宗的宗主丁解忧、碎天剑宗的唐季宗主和苦渡寺的住持一澄方丈。 怎么说呢,论辈分人家都得叫他一声小师叔,但他敢应吗?反正闻叙不敢,毕竟自家师尊已经够拉仇恨了。 于是他拿出了自己惯有的谦卑社交辞令,这对他来说,完全是驾轻就熟,加上不用认脸,完全没有一点儿难度。 于是三位掌门人心里齐齐嘀咕:竟是歹竹出好笋了! 不过听闻这位雍璐山小师叔才入门堪堪两年,性格没被那位龙尊带偏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坊间传闻,承微神尊大半时间都在沉睡,故而所住过春峰上才一直冰雪不融。 或许,只是明面上收为弟子吧,毕竟……唐季和一澄法师看了一眼丁解忧,合和宗那位太上长老可一直很缺弟子呢,雍璐山但凡换个人收下眼前的天才,估计都能被撬走。 但现在嘛,这好苗子又得烂在雍璐山了。 于是三人一致对敌,顾梧芳摸了摸鼻子:你们看我干啥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哦。 闻叙:假装感觉不到任何的风吹草动。 当然除了五大宗门的掌门人,还有天机阁的阁主秦观、合欢宗的玉檀仙子、沙海宗的宗主凌飞海、散修联盟的盟主、惊雷山庄的惊雷刀楼不还等等,加上他们身后的长老和弟子,饶是闻叙记忆力不错,也只是勉强记了个大概。 “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会记住你的。” 算不上冗长的仪式终于结束,刚刚站在后面当壁花的郑仅终于憋不住了,眨眼间就跑到了闻叙的身后,被宗主寄以看顾郑仅重任的支连山也不得不站了过来,但他是个好脾气:“对,不记得的话,问我们就行。” 闻叙:……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变成雍璐山一霸了。 他忽然明悟,师尊从前能积攒下三十页的旧友名单,或许也跟雍璐山这种和谐的氛围有关吧。 在场一共就两个炼气,闻叙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就是天机阁阁主秦观身后的女修辛慈,听闻是老阁主新收的关门弟子,天赋极佳,特别适配天机阁 的观星功法。 天机阁的地位,其实非常微妙,这个宗门的武力可能不太高,但威信却并不比五大宗门差,当初天人宗并入合和宗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后,就有人提出将天机阁递补进五大宗门之中,毕竟五大宗门就四个像什么样,但出乎意料的,天机阁拒绝了,并且对外声明天机阁并无比肩大宗门的野心。 事实上也是,天机阁的弟子人数很少,据传是所传功法非常挑人,非天赋者不能学习,所以辛慈的出现,也得到了许多人的注意。 “好久不见,支师兄,郑师兄。” 来打招呼的人是天机阁阁主秦观的大弟子宋子京,都是天骄榜前十,几人自然是老相识了,他说完,还恭恭敬敬地向闻叙行了礼。 “宋真君不必如此客气。” 宋子京同样也是元婴修为,他说话文雅动听,言谈间有种清风拂面之感,当然他过来打招呼,也是为了将身后的辛慈介绍给大家认识。 按辈分来讲,他得管辛慈叫小师叔,同理,支连山和郑仅也是。 辛慈容貌清丽,性格也有些清冷,自然不是热络的人,几人说了些场面话,宋子京就带着辛慈离开了。 “我最近觉得,自己的辈分跌得厉害,原以为进阶元婴后,都得唤我一声真君,谁知道呐。”郑仅状似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是我师尊不够努力啊。” 闻叙:…… “说来这位辛慈小师叔什么来历?天机阁老阁主不是很早就说不收徒了吗?” 支连山刚刚出关,自然也并不清楚:“或许,是机缘巧合。” “……搞不懂,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郑仅没骨头一般地靠在殿门的石柱上,“希望是我的错觉吧。” 五宗大会拉开序幕,各宗弟子都摩拳擦掌,准备一展才能。而山下的擂台预选赛获胜者们也是来势汹汹,据说今年入选的修士都非常强。 名单各取筑基和金丹的前一百名,张榜的那天,山下围满了修士。 “公子,公子您在筑基榜上第十九位!” 周济闻言,眉眼也忍不住荡开喜悦,但很快他又收敛了起来:“父亲,我会继续努力的,十九并不是我全部的实力。” 周父闻言,语带欣慰:“不必自谦,只一点,为父希望你继续保持,不要拘泥于小情小爱,你懂吗?” “是,父亲。” 见儿子眉眼间并没有勉强,周父拍了拍儿子宽厚的肩膀:“若你能扬名五宗大会,为父必然不会再计较你的婚事,你母亲那边,也不会再有波折。” 周济当即道:“多谢父亲。” 他心中暗下决心,必然要达成从前之许诺,只可惜阿语……他心里悲痛一闪而过,周济努力按压下去,抬起头的瞬间,竟在高台之上瞥见了一张熟悉到绝不会认错的面孔。 “阿语——” 他情不自禁地低呼出声,还没走远的周父当然听了个一清二楚。! 第 90 章 好巧 修士的耳力自然是非常出众的,周父元婴中期修为,当然不可能听错儿子喊了什么。 只今日山下公布五宗大会的入围名单,人多眼杂,周父当然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公开教子,他眉间阴狠一闪而过,低声斥问身边的管家:“那个叫阿语的女子,当真死了吗?” “回禀老爷,确凿无疑,人是大少爷亲自入殓下葬的。” 周父眉头并无任何轻缓,修仙世家想要长久地传承下去,就必须生育有灵根的子嗣,他逃不过,他的儿子也逃不过。 阿语没了,还有赵若妩,倘若赵若妩不行,那就再换一个,想要与修士成婚、结亲的人多的是,他这个儿子终究还是太嫩了些。 “叫人仔细盯着点,老夫不想有任何差池。” “是,老爷。” 周父吩咐完,再抬头看儿子站立的方向,人早就已经不见了,他心里一突,总觉得此次五宗大会的结果不会太妙。 “老爷,怎么了?等下您约了同归城李家的家主,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周父闻言,压下心头的杂绪,转身往四方主城的方向而去。 而被周父挂念的周济,此刻已经挤着人群到了高台之下,这座高台原本是碎天剑宗专门开辟来给门中弟子巡防小憩用的,因今日公布入选名单,所以就挪用来公布比赛信息。 换句话说,能站在高台上的,哪怕不是碎天剑宗的弟子,地位也非同凡响。 可是,怎么可能呢?阿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济怀疑自己是思念阿语太深,一时之间入了迷障。当初是他不知道珍惜,现在……佳人早已不再。 “你是谁?闲杂人等,不得入门。” 周济张了张嘴,周家在南丰城是连城主都必须以礼相待的人家,但在庞然大物的碎天剑宗面前,他自然不能有任何的逾矩:“在下南丰城周济,此次入围五宗大会,方才在高台之上看到友人,是故才贸然至此。” 南丰城啊,好像是靠南方的一座规模中等的城池,能入围五宗大会、且名次靠前,想必此人天赋必然非常不错:“友人?你友人姓甚名谁,若他当真在,我可替你带话过去。” 至于放人上台,那可不行。 “她……她叫阿语,言吾成语的语。”周济说到此处,心想若当真是阿语,怕是不愿再与他相见了,想到此处,他心情忍不住颓唐起来。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踏平这世间一切的难事,却没想到现实如此残忍。 这人看着正常,怎么自顾自变脸啊,碎天弟子刚要往高台上走,转身却见有人从上面下来了,他看清是谁,忙往旁边让路,顺便还拉了一把前面的周姓寻友修士,却没想到这位看着端方的修士竟是突然发狂起来,直接冲到了天机阁小师叔的面前胡言乱语起来:“阿语,真的是你,你没死,对不对?” 辛慈吓了一大跳,得亏身边的大师侄宋子京拉了她一把,这才没被人直接拉住。可周济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出 现在他面前,哪里在意这些?[(,他迫切地想要靠近她,告诉她自己并没有来迟,他是真的爱她的啊。 “阿语,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辛慈却是厌恶地后退了两步,脸上全是陌生的嫌恶:“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冲撞过来!” 宋子京当即出手,元婴修士想要拿下一个筑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这位公子,我劝你还是莫要上前了,这位是我天机阁的小师叔,可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阿语,你若再敢上前,本君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周济却是浑然不闻,他奋力挣扎着身上的束缚,可筑基后期的修为在元婴真君面前,什么都不是。 关键时刻,有一位中年金丹修士自人群中挤过来,一把拉住周济,对着众人致歉,言我家大少爷因练功走岔,这才突发癔症,又恭恭敬敬地道歉赔礼,打晕了发癫的周济才算是收场。 这里是碎天剑宗的地盘,宋子京虽然恼恨此人,却也不会真要了此人性命,将人打发走后,他才语气妥帖地询问辛慈有没有受到什么暗算,天机阁虽然威名赫赫,但大陆上亦有不少修士不愿意天机阁安稳传承下去。 辛慈虽名为小师叔,但她年级小又只有炼气七层修为,老阁主又整日不着家,宋子京是把辛慈当小师妹在照顾的,自然看护得非常紧。 “我没事,只是这人看着,叫人有些不喜。”辛慈眉头紧蹙,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宋子京就决定先把人送回去,便和身后的两位朋友以及雍璐山的小师叔祖告辞。 宋子京带着辛慈很快离去,郑仅就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支连山:“这位天机阁的小师叔,还挺……” “莫要生口舌是非,郑师弟。” 郑仅就把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当然其实他本来也没准备说出口,就是挺凑巧的,而修士最怕的就是“巧合”:“闻师弟,你看不见,有时候也挺好的。” 眼睛有时候很会骗人,哪怕是修士也会被亲眼所见之事蒙蔽,而当眼睛看不见时,身体其他“感知世界”的器官就会一起工作,反而会更容易接近事情的本真。 闻叙被两人带着几日,相处起来明显自如了许多:“连山师兄,这句话你可以禀告给宗主吗?” 支连山轻咳两声,熟练地擦去唇边溢出的鲜血:“没问题,小师叔祖。” 郑仅:……还能不能好了! 不是赵企就是支连山,他原以为这次来五宗大会能有点儿乐子呢,谁知道是真帮宗主排忧解难来了。 “你们居然背着我,关系这般好了,我好伤心哦。” 支连山立刻关切道:“抱歉,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宗主说,叫我看着你些,不让你跟小师叔祖走得太近。”所以他只能自己跟小师叔祖走近些了。 “凭什么啊!” “宗主说,怕你带坏小师叔祖。”当然宗主的原话是,某位神龙他管不了,你郑仅他还是管得了的,一个就已 经够叫人操心了,他决不允许好苗子轻易走歪路子。 支连山是个好性子,就不把原话说出来戳人心肺了。 闻叙:……那我走? 五宗大会终于要正式开始,雍璐山的两位元婴天骄得负责看顾参赛的筑基和金丹弟子,是故闻叙终于不用再被拉着交际,有了可以专心练剑的功夫。 “闻叙叙,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宗主把你论斤卖给了碎天剑宗呢!” 卞春舟高兴地掏出拓印好的影留石递过去:你看,这是我和陈最最挑选出来的,还和霍师姐他们交换了一部分,全是山下精彩的擂台赛。” 闻叙心中一暖:“就算是论斤称买了,你怎么觉得是碎天剑宗,而不是合和宗呢?”体感来讲,合和宗的丁宗主对他更为和气一些,甚至还提及了那位声名在外的君姓太上长老。 “唔,可能是因为此处是碎天剑宗吧。”卞春舟当然知道,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听说今日公布了正式比赛所有的人员名单,也不知道我们刻录的这些擂台赛影留石里,有几位入选了?” 这不巧了,闻叙刚从那边公布现场过来:“想知道?等我看看。” “你知道?难不成……” 闻叙摇头:“不是,只是刚好在现场,天机阁的小师叔说对入选名单有些好奇,我们就一道过去看看了。” “天机阁小师叔?天机阁哪来的小师叔?”卞春舟糊涂了,他应该没有记错吧。 “老阁主新收的弟子,是位女修,叫辛慈,现下不过炼气七层修为,你当然没听过。”闻叙知道卞春舟消息灵通,但这位女修跟他一样,都是第一次在修仙界的公开场合亮相,消息自然还没传扬开来。 “哇喔,那她天赋岂不是很绝?听说天机阁收人条件极端苛刻,堪称百万人中选一。”卞春舟觉得,最近听说的天之骄子实在太多了,他甚至都快不认识天才这两个字了,感觉走错路都是某某天才,头衔还一个比一个多。 最近的碎天剑宗,简直到哪儿都是天才,单灵根甚至都算是常见了,也就是变异灵根,还是稀罕中的稀罕。 “应当是的,宗主说,她很有可能继任天机阁。” 卞春舟惊愕:“这么厉害?” 闻叙摇了摇头,他对天机阁的传承并不感兴趣,知道春舟喜欢听八卦,便转移话题:“说来,今日在公布名单的高台之上,我还……” 当日和春舟、不释一道在四方城街头看热闹,闻叙虽然心不在焉,但他记性好,当然认出了,今日那个对着天机阁小师叔口称阿语的男修,便是当日街头与另一女子纠缠的周郎。 怎么说呢,不论是修仙界还是凡人境,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总是不少见的。 “啊?你也遇到了?” 卞春舟指了指门外提刀进来的陈最:“我们也遇到了,我们甚至还录了他的斗法擂台局!” 陈最大概猜到了两人在聊什么,默默地走到一旁擦着刀,显然对此根本不感兴趣。 “这么说,他果然是个三心二意的渣男咧,活该啊,踢到铁板了吧。” 卞春舟轻哼两声,然后第二日,他们去看五宗大会的单人角逐赛,就又看到了这位周姓筑基后期修士,他似乎在张望着什么,在没看到目标后,居然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更准确来说,似乎是朝着闻叙叙走来的。! 第 91 章 坠落 五宗大会是修仙界盛会,盛名之下,当然也给了参赛修士展示本领的最大空间,除了宗门团体赛是秘境寻宝外,其他全部都是个人赛,包括但不限于斗法、炼器、炼丹、制符等等,甚至还体贴地按照修为分了筑基和金丹赛段。 按照卞春舟的理解,五宗大会就是一场盛大的修仙界运动会,有不太受关注的小项目,但得了冠军一样受人追捧,而万众瞩目的单人角逐赛,那就是全明星阵容。 修士极度慕强,所以单人斗法就是最吸引眼球的。 今日是单人角逐赛的首日,按照大会规则,筑基和金丹是分开的,筑基角逐赛场地是个大型的森林秘境,碎天剑宗大手笔地投放了许多修炼资源,所有参赛选手都会被投入其中,获得修炼资源、猎杀妖兽、淘汰对手都可以累积积分,值得一提的是,规则允许结盟、抢夺、斗法,只要不伤人命、不用禁术,基本都在规则允许范围内。 按照规则,本场比赛只取前五十人。 雍璐山此次一共来了十六名筑基弟子,二十名金丹弟子,其他三个大宗门也相差无几,还有修仙世家和中小宗门的内推名额,加上山下擂台选出的一百人,光是筑基赛段,就有二百二十人。 而金丹赛段,则来到了二百六十人,其中甚至有不少天骄榜在榜修士,可看度自然比筑基赛段强很多。 至少大部分的修士的目光,都集中在金丹赛段那边,甚至每届五宗大会后,天骄榜名次都会有所变动,可谓是精彩纷呈、惊险刺激。 现在,正是个人角逐赛的赛前准备阶段,所以周济才能自由活动,出来寻找阿语。 没错,昨日他被家中长老打晕带回去后,就被父亲关起来了。父亲大概是从长老口中知道了什么,甚至还来逼问他阿语的坟墓葬在何处。 他不愿意说,父亲也拿他没办法,只告诉他,若是他无法跻身前五十,那么之前所有的允诺都将作废。 这是周济的死穴,他似乎永远都无法忤逆父亲。 阿语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懦弱无能的男人,周济抬头看向秘境入口方向,他多希望进入角逐秘境之前,能再见阿语一面啊。 可是没有,他焦虑地抿了抿唇,然后看到了一个人,此人似乎有眼疾,眼睛用宽缎带覆盖了起来,昨日高台之上,就站在阿语身后不远处。 周济忍不住走了过去,等近前他才发现,此人并非天机阁弟子,而是……五大宗门之一的雍璐山弟子。 这无疑是一位天之骄子,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犹豫的片刻,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先敛了心神,进入了角逐赛秘境。 “他怎么又走了?” 此处修士太多,闻叙只有炼气修为,自然不好随意用风去感知周围:“谁?” “就那个周济,他好像认得你。” 闻叙摸了摸眼睛上的缎带,人一旦有了过分区别于他人的特征,确实会变得非常显眼:“他或许是来找我打听人的,昨日我就站在 天机阁小师叔的身后。” 卞春舟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闻叙沉默片刻,答:“猜的。”凡人境这种故作深情的男人,就还挺多的,特别是多情的书生,似乎能够平等地爱上遇到的每一个漂亮女子。 陈最站在最前方,他转头拉拔了一下两位朋友:“别说话了,快要开始了。” 筑基赛段的个人角逐赛赛场是一个小型森林秘境,修仙界有大大小小数万万秘境,有些是曾经的仙宫遗府,有些是上古宗门的残境,当然也有已故渡劫修士的传承洞府、天然形成的秘宝境之流,有些秘境会固定出现,而有些则非常看运气,但像是眼前这种小秘境,就是大宗门自己制作出来的,就像雍璐山用于招生的破云秘境一样。 秘境也被称为小世界,最高等的秘境甚至会出现有灵智的境灵,秘境内自成一套完整自洽的规则。但像是这种用于比赛的小秘境,生态都不是完全完整的,只是遵循最简单的五行基本,所以更趋近于一个景观类法器,并且碎天剑宗为了比赛难度,还设置了许多“邪门”的小关卡,就……真的挺反常态的。 “……这个秘境的制作长老,精神状态还好吗?”卞春舟看着刚进秘境就被卡在陷阱里的同门师兄,数度张了张口,最后只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正常人,做不出这种反智的机关吧?谁会在树冠上布斗剑阵啊?就这么爱剑吗? 闻叙默默闭上了睁开的眼睛:“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挺碎天剑宗的。”卞春舟说话的瞬间,好嘛,碎天剑宗自家的弟子也踩了同样的坑,好嘛,就非常一视同仁了,筑基期就可以御剑飞行,这树冠藏阵一出,多数人都改走陆路了。 正所谓林深误入,青纱帐里机关绝,这一整片铺天盖地的原始森林,卞春舟站在外面,都替所有参赛者捏一把汗,救命,想想以后他也要参加,他的后背已经开始流汗了。 “啊,我看到认识的何师兄了!他……他怎么碰到了周济?居然打起来了!” 卞春舟实时解说着赛况,且他词汇丰富、情绪充沛,他自己说完,都觉得碎天剑宗不请他去当大赛解说都可惜了。 而另一边,周父也在提心关注着儿子的动向,然后他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周济似乎在刻意寻找天机阁的弟子。 “李长老,昨日你将周济带回来时,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李长老就是昨天劈晕周济将他带走的金丹修士,他是受雇于周家,但并没有卖身,态度自然称不上谦卑:“当时台上有元婴真君,在下自不敢偷听,只隐约看到大少爷在纠缠一个女子。” “女子?你可看清她的面容?” 李长老摇头:“当时那位元婴真君动了怒,在下不敢抬头,但依稀看到这位真君的袖口有天机阁的图纹。” 周父面露惊愕:“天机阁?你昨日为何不说?” 他这个儿子他很了解,从小到大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南丰城虽然时常有天机阁 弟子来往,但大宗门弟子多数不喜与世家来往,在他的记忆里,周济的朋友里并没有天机阁的人,更何况还是元婴真君。 正在周父惊疑时刻,他派去护送周济的随从回来了。 “雍璐山的炼气弟子?他怎么还招惹了五大宗门的人?” 周父紧皱眉头:“雍璐山能来五宗大会的炼气弟子,身份必然非同小可,等周济从秘境里出来,叫他第一时间来见老夫。” 而此时此刻的周济,正在面临腹背受敌,五大宗门的弟子都非常团结,一旦在秘境内汇合,很难从内部离间他们,周济运气虽然刚开始不错,但他被妖兽追杀途中遇上了雍璐山和碎天剑宗的火并。 然后,就乱成了一锅粥,动静甚至还引来了合和宗和天机阁的弟子。 “没想到,合和宗居然带天机阁玩!” “哇,好可恶!居然还是碟中谍!碎天剑宗不是武德充沛吗!哦,他们被天机阁的弟子骗了啊?” “他们三方联合,居然是为了对付我们雍璐山?这是人性的丧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啊,东南角,我看到了,是狗狗祟祟的苦渡寺!” “他们跟一帮散修暂时联盟了,哦,大师们不太老实,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呢?好精彩!狼人杀啊!” 闻叙:……解说得很好,要不是我睁开眼睛看了眼,差点儿就没听懂。 “这个周济在干嘛?他怎么开始帮天机阁了?我没看错吧?遭了,岚师姐要遭殃……哦,没有,岚师姐修傀儡术,这是傀儡!好家伙,我没看出来哎,傀儡可以做得这么真吗?竟如斯恐怖!” 陈最忍无可忍,终于回头:“卞师弟,你有点吵。” 卞春舟眨了眨眼睛:“我吵吗?” 陈最坦诚点头:“放过闻叙吧。” 闻叙刚要说其实还好,场上却忽生变故,他只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量自他身后袭来,他只来得及推开春舟,整个人就被带着栽倒下去,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碎天剑宗特意安排的,因他的辈分,这里可以说是观看秘境赛最佳的位置之一,按理说,不会有任何外人入内。 所以,是谁? 闻叙体内的灵力疯狂运转,然而终究没有抵过这股强大的力量,但他并不害怕,毕竟他身上有师尊临走前打下的印记,若真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印记会自动护住心脉。 所以,是谁要害他呢? 闻叙遥遥听到了春舟惊恐的声音,还未等他细想,四周的风将他撕扯进了一个漩涡之中,他终于落地,鼻尖尽是绿意生机的气息,只是风中,带着无边的危险。 闻叙不再犹豫,刚要睁开眼睛,就听到春舟的声音:“闻叙叙,你没事吧!陈最最,你怎么也在?” 闻叙:…… 与此同时,秘境之外,负责看守森林秘境的碎天弟子已经快要哭了:“真的不是我!我可以用道心发誓。” 唐季听到消息,匆匆赶到,见到场中的景象,开始头疼了:“我就说这个森林秘境这么眼熟!怎么说呢,这是你们雍璐山那位龙尊造下的孽啊!你们小师叔祖身上,是不是有那位龙尊的气息?”! 第 92 章 起手 碎天剑宗武德充沛这一点,是修仙界公认的标签。 所以在不了解碎天剑宗的外人眼里,一直有个刻板印象,就是认为碎天剑宗以剑为名,宗门所有弟子都习剑、嗜剑如命、将剑当成自己的半身。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碎天弟子确实大部分都习剑,但剑修天赋可遇而不可求,故而碎天剑宗也收修其他道的弟子,如今合体期神尊多数隐没世间,故而也少有人提及。但如果再往上数五百年,就必然会有人能第一时间联想到,碎天剑宗曾经有一位没有剑道天赋却对剑道堪称痴迷的合体神尊大佬。 当然了,五百年前,这位大佬尚且还在化神后期,是当时修仙界的风云人物。 不巧了,某位龙尊当年堪称整个修仙界的八卦旋涡中心,风云人物自带相吸属性,所以……两人自然是认识的,并且还有点“交情”。 “老顾啊,别激动,事情还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顾梧芳心想,那还要怎么糟糕:“掉进去的又不是你们宗门的好苗子,你当然不激动了!快开秘境把人放出来,你也不想把那位招惹出山吧?” 唐季当然不想,但……“实不相瞒,我并没有开启秘境的密钥,个人角逐赛结束后,它才会自动开启出入通道。” “那你就想想办法啊!敢问设计这座秘境的神尊……” 唐季幽幽点头:“你没有猜错,就是那位和你们宗门龙尊结下了不解情谊的雾山神尊。” 顾梧芳语塞了,心想果然呢,炼制秘境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它不仅需要修士有强大的灵力作为支撑,更需要对大道深刻的感悟,化神期虽然也可以勉强试试,但若要做到这种程度的控制,非合体期神尊不可。 碎天剑宗拢共就五位合体神尊,擅长炼器造物的,也就只有雾山神尊一个,实在并不难猜。 “那他老人家……” “雾山神尊尚在闭关,并不知晓你家龙尊收了佳徒,也不知道这位佳徒来了碎天剑宗,甚至还得了碎天剑光的青睐。”唐季心想,这要是晓得那还了得,分分钟出山去猎龙。 当然了,以那位龙尊的实力,也不知道谁猎谁,他这个宗主当得实在不容易啊。 “……所以呢?” “不过现在,就不知道了。”唐季深吸了一口气,“实不相瞒,当年你们龙尊时常仗着本事,来祸祸雾山神尊的秘境,这个说不好看不合心意,偷偷画蛇添足,那个说不够生动,乱提一些馊主意,这个森林秘境是好不容易修补干净的,你懂的吧?为了避免自己的作品再被画蛇添足,凡是雾山神尊炼制的秘境,都布置了对你们那位龙尊灵力的感知阵法。” “所以实质上来说,你们的小师叔掉进秘境里,是秘境在感知到危险后,运转了紧急避险的阵法。” 顾梧芳:玛德!都五百年了,雍璐山还在给龙尊擦屁股!谁懂啊,突然良心好痛!小师叔受苦了。 “……然后呢?” 见顾梧芳终于 可以沟通了,唐季乘胜追击:“然后,好消息是这个秘境清理过,也设置了修为准入门槛,所以它最多只能发挥筑基巅峰的力量。” 顾梧芳闻言,指着秘境:“那你要不要睁大眼睛看看,我家小师叔的修为是多少?”距离炼气巅峰还有一线之隔呢!更何况是筑基巅峰! 唐季轻咳一声:“那个,是这样的,这个森林小秘境如果不被触动这个阵法,是只有筑基修士才可以进入的,其他修为无论是低于它的炼气还是压制修为到筑基的金丹元婴,都会被秘境识别踢出来。” “那现在你怎么说?” 唐季看了一眼顾梧芳,再度幽幽开口:“那还不是你家那位龙尊干的好事,经常压制修为、隐匿气息来雾山神尊的秘境里捣乱,有时候甚至还会假装误入其中的凡人,所以秘境一旦察觉到龙尊的气息,会直接……” “直接什么?” “咳,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有没有发现你家小师叔的修为有什么变化?” 修为?顾梧芳定睛看去,然后脸上惊愕再度出现:“筑基初期?” “没错,秘境会将带有龙尊气息的个体修为压制到同等修为的初阶,这一条规则落在你们小师叔身上,就是被短暂提升到筑基初期,按照秘境的规则,他们只要努力待到比赛结束,就能从通道出来了。” 顾梧芳听着,却是心惊肉跳:“怎么个努力法?你确定吗?” 唐季沉默了,因为他确实不太确定,并且……听守山的弟子说,雾山神尊近日神识活动频繁,似乎有破关而出的趋势,以神尊之能,啊,好烦哦,雍璐山怎么回事啊,收了好苗子就好好放在宗内培养啊,炼气期就忍不住带出来秀,这下麻烦了吧! “老顾啊,凡事往好处想,你说对不对?” 顾梧芳看向意外坠入秘境的三人:“你觉得跟……沾边的事,能往好处想吗?” 唐季捂着良心发言:“退一万步讲,修为暂时提升,对于他们之后感悟筑基,也有些帮助,对不对?” 也只能这么想了。 两位场外的化神宗主满脸的疲惫,但意外坠入秘境的三人却出乎意料的乐观,并且在迅速发现自己修为短暂提升到筑基初期后,陈最已经迫不及待拔出了自己的刀:“我们去帮岚师姐他们,如何?” 卞春舟扶额:“你难道就不多思考一下,我们的修为为什么会突然提升吗?” 陈最理所当然道:“那你思考了,有结果吗?” “……没有。” “那不就好了,他给的小册子上写了,应对这种突发状况,要么以不变应万变,要么就既来之则安之。”陈最说完,提了提手里的刀,修为提升到筑基后,对于刀的控制力果然增长了许多,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战斗了,“闻叙,你说对不对?” 闻叙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好好看个比赛却还会突遭攻击,而且他可以非常肯定,那道力量就是直接冲着他过来的,陈最和春舟都是被他连累,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攻击 他呢? 这里是碎天剑宗,正值五宗大会举办期间,应该不会有邪修想不开在这种时候动手搞事,所以……除开一些阴谋论,闻叙只能想到一点。 不会是师尊的三十页旧友在起作用吧?若不然,为什么只攻击他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 某种程度上,闻叙真相了,可惜他无从验证。 “我目不能视,你们能够百分百确定,这里就是筑基个人角逐赛的森林秘境吗?” 卞春舟和陈最面面相觑,很显然,在外面看和身处其中,是不一样的,他们确实没办法百分百确定,甚至可能是先入为主。 “我们进来之后,宗主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说不定此刻就在外面营救我们,但现在我们还没出去,必然是遇上了险阻,或许这个险阻就与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有关。” 闻叙很擅长处理突发状况,就像当初他从凡人境坠入破云秘境,他第一时间就抓住了春舟这根救命稻草一样,现在他也第一时间想要自救。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所以你觉得……” 闻叙伸出手,感知着森林里带着水汽拂过他掌心的微风:“这里的风很乱,风中没有任何的信息,一般来说,这种风都代表着危险。” 说罢,他微微抿了抿唇:“或许,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陈最和卞春舟都很相信闻叙的脑子:“我们听你的。” 三人默契不用多提,陈最提刀开路,闻叙走中间感知方向,卞春舟殿后,很快就离开了坠落的地点。而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一群三阶的松星狼造访了此处。 顾梧芳看向唐季:“没有危险?” 唐季低了低头:“这不是没碰上嘛,你们小师叔挺努力的。”当然他没说的实话是,这些招式原本都是用来对付你家龙尊的啊,现在好了,有事弟子服其劳。 “……还用你说。” 风灵根是木土灵根变异而来,在森林里确实大幅增益,有闻叙的感知力在,三人避开了不少陷阱,但陷阱本就是冲着他来的,不可能各个都避开。 “小心!” 卞春舟急急扔出手中的水火符,险险打掉了碗口粗的藤蔓,而下一刻,就有另一根藤蔓攀援上他的脚脖子,将他整个倒吊了起来。 救命—— 他的修为虽然被强行提升了,但他手里的符箓是提前画好的,攻击力不够啊! 好在下一刻,一道冷凝的剑光碎裂开来,霎时间切断了张牙舞爪的三根藤蔓,其中就包括捆住卞春舟脚脖子的这根。 “你居然抢先!他们的对手是我——” 卞春舟啪叽一声掉在枝丫上,抬头就看到陈最最提着刀杀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杀——哦,是杀他身后的藤蔓。 此时此刻,卞春舟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变强欲.望,谁说符修比不上刀修剑修的,他得变强,不能总是等着朋友们来救! 心念一动,卞春舟落在地上,起手便是凭空画符。! 第 93 章 困局 五宗大会是完全公开的盛会,秘境比赛更是全程影留石转播,到时候精彩的斗法场面都会被截取出来流传出去,也是天才修士们扬名最重要的途径之一。 五大宗门同气连枝,到时候会由举办的宗门流出一批“官方”的影留石,而有“官方”的,就会有“野榜”,所以有那么那么一撮人,是非常关注秘境内全局变化的。 因此,也是他们最先发现,森林秘境里居然又多出了三个人! “你们找到他们的来历了吗?不是说只有二百六十位筑基修士参赛吗?怎么还多了三个?” “偷渡?还是他们刚刚隐藏身份了?别不是什么妖兽化形了吧?如果是这样,那这个秘境赛的难度未免也太高了吧?”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他们三个所处的区域在秘境的深处,他们没突然出现之前,那一整片区域都笼罩在浓雾之中,所以该不会真的是妖?” “……你们会不会想太多了?我刚刚看到他们的袖口了。” “袖口?容我仔细看看,咦?雍璐山?雍璐山弟子还需要偷渡吗?而且他们……你们有没有见过他们……卧槽!你们看到没有,这小子徒手画符!哦,失败了啊,还以为——” “……你说早了,他现在成功了。” “你用影留石了吗?” “……没有。” 但很快,这位疑似偷渡进秘境的雍璐山弟子就贴心地再度为他们上演了徒手画符,并且这一次起手干净利索,完成度堪称一气呵成! 妖孽啊!破案了,这绝对是妖兽化形没跑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有人从笨拙到纯熟只用了短短一场战斗的时间,虽然这场战斗持续了六个时辰之久。 六个时辰,外界已经从白天来到了夜晚,秘境内三人却已经累得瘫坐在了地上,事实上,他们是活活靠车轮战拖垮了这颗鬣鬼藤,鬣鬼藤没死,他们也没死,只是藤蔓新生需要蓄能,而他们恢复灵力也需要时间。 “太顶了,太顶了!我现在终于知道,我以前为什么凭空画符的成功率那么低了!” 卞春舟再回想起从前时师兄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现在他完全悟了,悟透了啊,这玩意儿L理论和实际完全是两种东西,它不仅需要修士对符文轨迹的通透了解,更需要修士境界上的灵力支撑。 那他的炼气期和人家时师兄的炼气期能一样嘛,人家想通直接三级跳到筑基后期啊。 ……难怪他成功率低得惊人,合着是需要更为磅礴的灵力储备啊。 “嘿嘿,不过我现在大概记住这种手感了。”原来筑基是这种感觉,卞春舟费力爬起来,身体里两股交织的水火灵气在逐渐地恢复,它们似乎在经历了这场战斗之后,有了更为深厚的默契,虽然还是时常在他体内爆发“小战役”,但都在可控范围内。 他这算不算是第一阶段的PUA水火灵力成功了?卞春舟心里冒出了一点喜意,但很快他就清醒地意识到,哦,我只是个假筑基来着。 那没事了,继续干呗,来都来了。 “我也是,我发现用刀更为……丝滑了,这个词可以这么用的,对吧?” “你居然也会学我说话?陈师兄你了不起啊。” 陈最立刻闭口不言,开始镇定地恢复灵力,森林秘境里的灵气较之外界要浓郁一些,自然恢复的时间也要更短一些。 相较于两人的积极乐观,一向谨慎的闻叙倒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当然也发现了,修为被强行提升后,他在剑诀上面的使用更为地顺畅,炼气期御风尚且需要心神念动,但现在,几乎是如同呼吸一般。 他甚至可以肯定,如果他们现在遇上鬣鬼藤,必然不需要纠缠六个时辰之久。 但炼气和筑基只有这点不同吗?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卡在进阶的门槛边、不得其门而入?闻叙对突然提升的修为有种不安全感,就像当初他被迫坠崖、然后误入修仙界一样。 它们之于他而言,都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如果是年幼还在乞讨的他,他会感到高兴得到了别人的施舍,但现在,他只会更加地警惕。 “我休息得差不多了,这棵鬣鬼藤差不多是筑基后期的修为,我们……” 闻叙的话还没说完,陈最已经提刀站了起来:“刀了它,再走。” 卞春舟偷偷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 鬣鬼藤:……玛德!我死都要拉着你们一起—— 然后,鬣鬼藤卒,死于三方围杀,卒后甚至还被挖走了藤心,可以说是死得非常不体面了。 偷偷开了单独水镜围观的五大宗门掌门人:…… 顾梧芳捂着嘴,不让人看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你们看着我做什么!他们现在是筑基初期,都是基本操作哈。” 合和宗丁宗主想要拿起锄头挖好苗子的眼神根本藏不住:“既然如此,顾宗主何不割爱与我们合和宗,我们合和宗也不贪心,只要用剑的那个蒙眼小子即可。” “阿弥陀佛,老衲觉得这位用符的小友,也有些意思,不知顾宗主是否可以割爱?” 唐季本来不敢发声的,毕竟这事儿L到底还是碎天剑宗办事不力,但大家都开口了,那他就大胆发言:“那用刀的……” 顾梧芳凶狠扭头:“你敢开口试试!” 一个个的,自己碗里的不够,还要觊觎别人家锅里的,这像话吗!你们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于是他选择卖惨:“我雍璐山容易嘛,作为五大宗门的末位,次次来,次次垫底,这一次来,甚至还把小师叔搭进去了,这回山之后,我该如何向师长交代啊?” ……你这戏未免也太过了吧?你雍璐山确实是五大宗门的末位,但你们的弟子可一个比一个凶啊!你们雍璐山末位那是根本不在意排名,不想担监管修仙界的责任!再者说了,你们宗门天骄榜的席位,可比苦渡寺还要多呢! 顾梧芳可不管这些,你们三打一哎,他稍微优化一下语言表达有错吗?反正不管 ,小师叔他们自秘境出来后,该有的精神补偿绝对不能少。 闻叙可不知道,自己出去后还能有额外补偿,他们在干掉了鬣鬼藤后,就再度出发了,然而越走,空气里的风却越来越轻,直到现在,一丝风儿L都没有了。 不仅没有风,甚至还开始下雨了。 雨是怎么形成的?卞春舟当然非常清楚,他猛然抬头看天,别说是积雨云了,就是连一朵云都没看到,并且—— 这里可是森林啊,那么多的阔叶灵木,怎么雨还越下越大了?! “这不是雨!这是凝水术!” 卞春舟察觉到的一瞬间,周身的水灵气就如同发生共振了一样沸腾起来,“不对,这个凝水术有问题!” 陈最对于有问题的东西,都是一刀斩破,这一次当然也不意外。 密密麻麻的雨滴几乎凝成了透色的雨线,不过是两个呼吸的功夫,这一片森林就落入了一座水牢之中,更可怕的是,周围的灵木居然也开始“游走”了。 “是阵法。” 木水结成的水木阵法,强悍得将三人网覆其中,任凭你的刀剑如何厉害,也斩不破这等瞬间复原之物! “现在怎么办?” 卞春舟问出口的瞬间,陈最的目光也落在执剑的闻叙身上,闻叙呢,他几乎已经完全肯定,他能被弄进来,怕是托了师尊的福。 师尊是神龙,虽然从未透露过灵根条件,但神龙天生就会行云布雨,这个阵法……完全是为了抑制这一点而生的。 更准确来说,是走师尊的路,让师尊无路可走。 若是师尊亲临,哪怕只有筑基修为,应当也能轻松应对,所以……只是让他这个当徒弟的无路可走而已。 闻叙都不用睁开眼睛,就能感知到空气里游离的水完全被抽空了:“春舟,你还好吧?” 卞春舟老实摇头:“不太好,这个凝水术强得有点过分,它甚至在引动我体内的水灵根!”他体内本就需要维持水火平衡,再这样下去,失衡是早晚的事。 “春舟,相信我吗?” 卞春舟直接开口:“我该怎么做?” “陈最,掩护我!” 陈最闻言,也不与水牢恋战,迅速撤退到了两人身边。 与此同时,闻叙手中的剑在瞬间变成了折风扇,他迅速念动咒语,一阵狂风自他周身蔓延看来,因修为增长后,狂风叠阵的效果愈发惊人。 转瞬之间,便已成了气候。 “就是现在,跳进风里!” 卞春舟闻言,没有半分犹豫撤身坠入风中,而下一刻,狂风加诸他的全身,身体里叫嚣着要出逃的水灵气终于稍微安静了下来,然而下一刻,这些风就裹挟着他盘旋而上—— 救……不对,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筑基期是可以飞的吧? 他后知后觉地瞬间,脚下竟已经生风腾翔起来,这狂风居然是在将他送入云端,也就是—— 在触及顶端之前,他下意识凝住了呼吸,下一瞬鼻尖的水汽瞬间抽离,卞春舟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片空间。 而这里,就是凝水成牢、困树成林的关窍所在了。 所以,急急急啊!闻叙叙为什么送他上来啊,卞春舟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不会破啊!要命了。! 第 94 章 过热 但卞春舟很快镇定了下来。 他一向是个很擅长从别人身上寻找问题缺口的人,刚才底下那种情况,闻叙叙明明可以自己上来破题,为什么偏偏要费力送他上来呢? 而且也没送力量更强的陈最最上来,所以—— 卞春舟立刻得出了结论:我必然是有过人之处!闻叙叙相信我!这阵我必破! 于是,他就更加镇定了。 首先,区别于闻叙叙和陈最最,他拥有绝对的灵根优势。闻叙叙是风灵根,风生则水起,风灵根对于破开水牢来讲,天然不占优势,至于陈最最嘛,作为朋友,他可以非常真诚地讲一句,这家伙完全没有尊重过自己的土金灵根。 所以,如果是从灵根相性上来说,他确实是最适合破开这个困局的人。 卞春舟定了定心,继续往下想,所以他现在应该怎么破呢? 已知他现在是筑基初期,且这个修为还是虚假繁荣,刚才要不是“风起”,他甚至连筑基可以飞行这点都没意识到,所以—— 眼前这个堪比半步金丹的阵势,他可以怎么破? 凭蛮力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巧劲?得了吧,论说破阵,闻叙叙把脑子共享给他,他还可以勉强尝试一番,所以——天底下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有不努力的人! 事在人为! 卞春舟立刻确定下来,自己必须靠蛮力破阵。 所以,这个蛮力应该从哪里而来呢?从他体内微薄蠢动的灵力吗?不可能的,开什么玩笑,他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所以—— 卞春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只有一个办法了——水火不相容。 “你们雍璐山这位弟子,居然是水火灵根?”唐季有些惊愕,这灵根的罕见程度,也不亚于变异风灵根了吧。 光知道雍璐山有教无类,但没想到这么……另类,水火灵根虽是双灵根,但在灵根鄙视链里,一向是处于最底端的,谁都知道,这种灵根不可能修到元婴期。 “水火灵根怎么了?”顾梧芳老神在在道,“咱们是修士,修行本就逆天而行,这孩子心性澄明远胜常人,雍璐山绝不会拒绝这样一位弟子。” 再者修士入门,哪怕天才如闻叙这等资质,就能完全保证他能成长起来吗? 不一定的,未发生之事就在当下断言,这是修士修行之大忌。 苦渡寺的一澄法师道了声佛偈:“原来,这才是雍璐山弟子长盛不缺的原因吗?老衲愧服了。” ……每年都来这套,老和尚是真一点儿不觉得腻啊。 “他这是准备做什么?” 顾梧芳也忍不住将心神凝了过去,水火灵根,说实在话的,虽然声名在外,但真正地见识过的人,却当真是极少数,哪怕是他们几个大宗门的掌门人,也是头一次见。 毕竟,如果不是雍璐山收下了卞春舟,一般这种灵根资质,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五大宗门面前的。 卞春舟正在做一件大事,准确来说,是准备将周围逸散的水催熟,简单来讲,就是让水过热。 正常气压下,水的沸点是一百摄氏度,超过这个温度,水就会沸腾、蒸发变成水蒸气,而过热就是水超过一百度却没有汽化,过热的水是就像一个冷静的疯子,只要稍微给一点外力,就可以——暴怒盛放。 卞春舟作为一个理科生,当然学过蒸汽爆炸,但蒸汽的可操控性太低了,一旦不可控,未伤人先伤己,但水热爆炸就不一样了,它稍微可控一些。 水热爆炸常见于火山喷发地区,过热的水在密闭的水下,就像是蛰伏的猛兽一样,当周围的压强作出改变,过热的水会迅速闪蒸,从而在瞬间被引爆。 强悍些的,甚至能引发地动。 卞春舟定了定神,以他现在的力量,引发地动那是痴人说梦,但有一点比较好的地方在于——这里是秘境,秘境是人造的,这里的参数更容易更改。 换句话说,他如果手搓“水过热爆炸源”,改变它周身的围压可以更简单。 但不好的一点在于,这里的压强本就与外界不一样!所以他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些,要不然……直接爆他体内就完犊子了。 卞春舟在脑内走完整个实验经过,精准梳理一遍后,就迅速投入实战了,他小心翼翼地开始引动体内的火灵气,精纯的火系灵力迅速出现在了他的周身,未几,周围的水温就迅速攀升。 卞春舟的脸都变得绯红,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他的双手翻飞着,一手画符,一手在牵引体内的灵气,水火这两个不相容的东西,在他手上仿佛变成了乖觉的两个小孩,虽然还是会打架,但它们打架的外力是冲着外部的。 这实在有些过分惊人了! 水火灵根,难道不是……废灵根? 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在这里,而底下的陈最和闻叙,他们的可容身之处在减少,水牢在迅速地收缩,恐怕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完全被困于水中,到时候若要自救,就是十倍百倍的难度了。 陈最抬头看向卞春舟消失的地方:“他真的可以吗?” 闻叙也不确定,但他听春舟说过许多有关于水火灵根的妙用,但那些都没有被实现出来,春舟似乎对自己有些不太自信,或者说,那些风言风语还是太吵了,春舟值得被更好地正视。 而除了春舟的灵根契合这个因素之外,他也不是没有其他的考虑因素,比如他发现直到现在,师尊烙印在他身上的灵力都没有激发,那就说明这个水牢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 “可以的,我相信他。” 陈最闻言点了点头:“那我也相信他。” 大概是感受到了两位朋友真挚的信任,卞春舟在这一刻发挥出了远超于他本身的能力和运气,当他看着眼前遮天蔽日、被火灵气包裹的过热水球时,他心想—— 成败在此一举了!闻叙叙,保佑我们吧! 当然了,这话有些羞耻,他只敢在 心里怒吼,而在怒吼完之后,他非常果断地将过热水球丢掷入水牢阵眼之中,下一刻,失去了他控制的过热水瞬间失衡,卞春舟却不再管它,直接纵身跳入了水牢之中。 不管了,好朋友就应该死在一块儿—— “你怎么回来了?” 陈最抬头看天,“你不行?” “什么行不行?我刚刚——” “嘣——”剧烈的爆炸响彻在头顶,一瞬间三人的七窍都渗出了鲜血,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筑基初期啊,可哪怕如此,也抵挡不住这击声波。 陈最瞪大了眼睛,但此刻水牢失控,他的声音完全失真,但哪怕听不清,卞春舟也能读懂两人脸上写了什么:你究竟做了什么!! 卞春舟心想,我只是做了一点小小的实验而已,效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别说是出乎卞春舟的意料了,他简直是给了修仙界一个大大的震撼!因为他刚才全部的动作都被看了个清楚,而正是因为看得太清楚,他们才想不通,为什么呀?到底是为什么呀? 这明明没有任何的咒语、阵法、符文,怎么就可以产生这么大的能量?! 这不合理啊!还是说,水火灵根难道是另一种极品天赋灵根?!从前那些水火灵根修行不当,是因为方法不对?! 怎么说呢,如果卞春舟此刻站在顾梧芳的身边,他此刻已经被摁着肩膀摇为什么了,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而则惊人的一幕,被好几个影留石忠实地刻录了下来,记录者真切地知道,它们甚至不用任何的叫卖,只要是识货之人,就会愿意出高价买下。 而使用这种术法的本人,此刻正在逃命。 没办法,水热爆炸有些过分不可控了,他光是知道这玩意儿能够炸毁水牢,但没想到——效果实在有些过分拔群了! 救命啊,森林怕不是要直接起火了!? 碎天剑宗不会要他赔钱吧,他可不认啊! 三个人操着非常不熟练的飞行术,歪歪扭扭的逃着命,与此同时,这里的爆炸震感也波及到了筑基角逐赛的赛场上。 “怎么会地动了?秘境要崩塌了吗?” “不应该啊,我们打得这么激烈吗?” 其中,要属碎天剑宗的弟子最懵逼,因为……这不是雾山神尊炼制的秘境吗?怎么也会濒临崩塌的?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崩塌突然又戛然而止了。 “你们看,那边天上有倒悬的水,那边势必有异常!” 周济此刻混在散修的队伍里,他的术法偏向于攻击性,加上又是筑基后期,俨然是这支小队的核心成员:“我们去看看,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其他人思考片刻,表示没有意见。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作出了同样的决定,毕竟这可是比赛,比赛如果都不积极,那还比什么赛? 与此同时,某位被念叨了许久的神尊,他破关而出了。 更准确来说,雾山神尊是察觉到自己设在森林秘境里的特殊阵法被破坏掉才出关的,他咬牙切齿地想,好啊承微你个坏东西,五百年了又敢上碎天剑宗的山门了是不是,这一次他定要找回从前的面子! 于是,他打开森林秘境的水镜,翻找了半天,别说是承微那条老赖龙了,就是连块龙鳞也没找到。再仔细翻找一下,嚯,可叫他找到了。 雾山神尊定睛一看,竟是个连筑基都没有的小孩儿,这……他是不是闭关太久了?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化成这样了吗?! 不行,他得仔细看看,这小孩儿到底与承微是何种关系!! 第 95 章 假扮 因为某些与龙相处的历史遗留因素,雾山神尊还是非常谨慎的。 就在他刚刚把这方小秘境自上至下、从左到右连草皮都没放过一寸搜寻了两遍时,他就发现今年居然又是碎天剑宗承办五宗大会的年份了。看着这些初生牛犊,雾山神尊的思绪忍不住有些杳渺起来,其实当年……算了,当年实在没什么好回忆的。 雾山神尊伸手一挥,门口的禁制立刻消散开来,他闭关也许多年了,进益实在有限,修为到了他们这种高度,想要更进一步,非大机缘不可。 但不蒸馒头争口气,这一次他必要比那条老赖龙先一步进阶渡劫。 所以,这个蒙眼的小孩儿,到底是何身份?以那条龙的脾性,短短五百年变化这么大的吗?他会心甘情愿去庇护一个才刚入修行的小孩儿? 雾山神尊很清楚自己炼制的秘境,能让秘境自动将人“围拢”起来,必然是身上有确凿的神龙之息,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吗?!承微都变成这样,那隔壁合和宗的君照影岂不是更加……不,还是别想了。 “多想无意,待本尊试探一番,便知分晓。” 闻叙尚不知道师尊的旧友已经出关,甚至即将抵达现场,他还在逃命。没办法,春舟的一番操作将水牢阵破去后,滚烫摄人的温度泼天而下,哪怕他们是修士,也难免躲避不急,此刻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不过这是小伤,甚至还比不上爆炸第一声时,七窍震血来得重。 等到他们终于歪歪扭扭、狼狈地来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卞春舟已经喘得如同破风箱了:“不,我不行了!一丝灵力也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陈最钢刀拄地,鼻尖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坠落,刚才那片雨区的雨珠完全都是滚烫的,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已烫伤而死了,于是他第一次用一种非常新鲜的眼光看人:“你究竟都做了什么?太惊人了。” 闻叙当然也很好奇,但现在还不是聊天的好时候:“风又变向了,我们得立刻走了。” 卞春舟:…… 如此,换了三四个地方,才勉强找了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好累啊,我上一次这么累……还是在上一次呢!”卞春舟虽然累,但并不妨碍他说一些看似逻辑正常的废话。 因为刚才那一番惊人的操作,此刻三人组这里吸引了无数修士的目光,如果卞春舟知道他们被“直播”出去了,他肯定不会随口说瞎话,但问题是,他不知道,所以他继续叨逼叨:“好过分啊,宗主什么时候来捞咱们啊?再不捞,我就要变成熟的肉汤圆了!” 陈最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 卞某人拒不承认:“反正不是我,你看哈,我是肉汤圆,你呢是坚果花生汤圆,闻叙叙就是……正宗的黑芝麻汤圆!” 嘿嘿,闻叙叙在打坐修行,应该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承认吧,你就是饿了。”陈最将身上的辟谷丹 丢了过去,“你消耗这么大吗?” 卞春舟颇有些嫌弃地接住辟谷丹,一口气吞了四颗:超大,我也没想到,那颗过热水球的威力可以这么大,果然还是有些不太可控。等回宗后,他得再进行一番改良,如果能够变相压缩,威力应当还会翻倍。 ▉想看小狐昔里写的《我在修仙界装瞎》第 95 章 假扮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事实上这个问题,别说是陈最了,就是场外的所有人都很想知道,一听这位朋友如此上道地问出口,所有人都露出了期待的眼神,甚至有些还掏出了影留石。 “你别呼吸,吵到我听答案了。”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心跳那么大声做什么!” “啊好着急啊!他怎么还在讲废话!我今日才算是知道,原来天底下的废话居然可以这么多!” …… 但事实上,卞春舟觉得自己这是在铺垫,毕竟以陈最最的智商,应该蛮难理解过热爆炸这个原理的,所以他就先科普了一些基本的自然常识,比如大气压强什么的。 陈最一听要学知识,立刻摆摆手:“那算了,到时候回去你跟我打一场,我就知道了。” 诶——别啊,你怎么还带中途放弃的?!你赶紧把这句话咽回去啊! 陈最很显然没有共感到外面修士的心情,他说完就去打坐恢复灵力,毕竟等宗主来捞,还是他们自己找出路更为靠谱。 闻叙灵力恢复得差不多,心神回笼片刻,就听到春舟跟他吐槽:“你不知道他刚刚有多过分,明明是他非要知道的,到最后……哼!他对我越来越没有耐心了,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狗了?” 闻叙:“应该没有吧,你有些太……高看他了。”以陈最对刀的专注,根本没时间去做这种多余的事。 “也对哦,他——”卞春舟见到闻叙捏起手拉了一条直线,便立刻收声,两人警惕地站起来,齐齐朝着身后的灌木丛方向打了一道灵力而去。 未几,灵力打在灌木丛上,一个人影从里面跳了出来,卞春舟定睛一看,惊愕地脱口而出:“是你——” “你认得我?”来人同样也惊愕地开口,他只是在众多参赛弟子里随便找了一个五大宗门之外的弟子,怎么还能……这着实有些太不凑巧了。 不过问题不大,大不了再换个身份就是了。 卞春舟一想,正式认识算不上,但他们满打满算也见过好几面了:“不认得,只听过周公子的盛名,四十二岁的筑基后期,距离金丹不过一步之遥。” 雾山神尊惊疑:四十二岁的筑基后期有什么好吹的?这是阴阳怪气吧,不愧是跟承微那条龙有关系的人。 没错,眼前这个假扮“周济”的人,实则是雾山神尊的一缕分神,合体期大能神识已经非常强横,就像当初神龙分了一缕神识附在闻叙身上随他下山一样,为了不破坏秘境的稳定和完整,雾山神尊就分了极小一缕神识进来。 这缕神识修为相当于筑基巅峰,所以他才选了个筑基后期的弟子假扮。 “你 是在挑衅我吗?”“周济”疾言厉色道。 卞春舟心想,啊呸,分明就是你躲在背后,准备暗箭伤人!而且哪里讽刺了,他这明明是完全照搬,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的:“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们不是一路人,烦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周济”怒容上脸:“你们三个不过筑基初期,就这么自信,能打得过我?” 卞春舟刚要说自不自信,打过再说,便听得闻叙叙发声了,甚至是未发声先拔剑:“你不是周公子,你是谁?为何假扮他人?” 对啊,这人到底是谁? 秘境里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周济?最关键的是—— “又多了一个人!现在是两百六十四了,我真的没有数错吗?” “你没有,淘汰的修士都在秘境设置的淘汰区里,我来来回回数了三遍,二百六十四啊,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大胆猜测一下,四个妖修?” “不对吧,刚刚那个姓卞的修士,肯定是人修,那个刀修和剑修也更像人修,你们有谁认识雍璐山弟子吗?问一问不就知晓了。” “还雍璐山呢,兄弟你没事吧,我要是认识五大宗门的人,何至于挤在这里看秘境比赛啊!”他早就在里面同这些天之骄子同台竞技了。 “说的也是,反正碎天剑宗没有动静,说明……估计是今年秘境特别的设计,继续看吧。” 而反应最大的,当然要属周济的父亲了。 “管家,这是怎么回事?此人究竟是何来历?难不成是周济的安排,他是想要以此威胁反抗我不成?” “老爷,应当不是,您看大少爷正在赶往这里,如果真是大少爷所为,他现在过去,岂不是自己拆穿了自己。” 周父当然也知道这一层,只是……周济,你可千万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周济当然在努力,可有些事情,不是光凭努力就可以达成的,就比如现在,他居然见到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修!他甚至隐隐感觉到,对方的修为还比他高一线! “你……” 雾山神尊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他依旧维持着伪装的模样,手里也出现了一把剑,说实话作为一个碎天剑宗的神尊,他当然会一些剑术,但他这点剑术在宗门之内,就有些不大够看了。 但没关系,对付一个硬提升到筑基初期的小子,应当已经完全够用了。 他倒要试试,这小孩儿到底什么路数。 “既然被你认出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可疑的停顿,闻叙沉静心神,随后提剑应了上去,双剑相斥,剑是可以相通的,几乎是在瞬间闻叙就知道,对方应当不是一个非常擅长用剑的人。 但是对方的剑非常纯熟,熟到已经有了陈年累月的圆润感,就像是没什么天赋的琴师,虽然天赋一般,但因为技巧娴熟,所以琴声也非常好听。 但仅仅如此的话,他可不怕!刚好还能试试他新学的煎风剑诀。 两人打作一团,陈最早便从入定中醒来,此刻警惕地看着周济和他身后的一干修士,如果可以,他当然很想提刀冲过去,但卞师弟拦住了他,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为什么?” “你傻啊,这是他们的个人角逐赛,但我们又不是!我们……我们就是路过的啊。”再者说了,陈最最要是真动手把人淘汰了,外界指不定要说他们雍璐山欺负人呢。 外面所有人:哈?路过的?你猜我们信不信?!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6 章 质疑 “你们这么看着本宗主做什么?”唐季觉得自己很冤枉,天地良心,这个突然出现、冒充参赛选手的修士真的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敢说,他跟你们碎天剑宗没有任何关系?还是说,这个秘境失控了,先吞了我宗的三名弟子,又偷偷吞了一名筑基修士?” 唐季点头“说不定就是如此呢。” “阿弥陀佛,那请问唐宗主,这位修士为何提前易容成参赛修士的模样?” 合和宗丁解忧“唐宗主怕是心里已有答案,故而才没有任何的担忧焦虑,若不然五宗大会出现此等差错,碎天剑宗的名声可不好听了。” ……打过太多交道就是这点不好,他稍微想要隐瞒一点东西,这三个家伙闻着味就戳穿他了。 可实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啊,难不成他直说这是他们宗门的某位神尊大能,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私人恩怨,所以正在找人家弟子的麻烦?而且刚打了个照面就直接被戳穿,这事儿l要是传到某位龙尊的耳朵里,估计会连夜上碎天剑宗嘲笑雾山神尊!! 唐季犹豫的片刻,另外三位心里立刻了然,顾梧芳反应最快,他立刻拿出了影留石,美其名曰记录下小师叔学习新剑法的打斗场面,实则嘛,懂的都懂。 至于担忧小师叔的生命安全,说实在话,顾梧芳是不太担忧的,先不说闻叙身上肯定有某位龙尊给的护身符,就是论修为,里面那位刀峰弟子,炼气期就能赢下筑基,三个人战力都不低,或许会受伤,但伤及性命肯定不至于。 而对修士来讲,受伤是家常便饭,某种程度上而言,受伤也是一种好事。 顾梧芳看着闻叙惊绝鬼魅的剑法,心想这才几日啊,居然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不错不错,录下来回去孝敬给过春峰那位,也算是此次来碎天剑宗的土仪了。 但实际上,闻叙此刻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煎风剑诀本身难度就很高,虽然剑诀招式不多,但它组合连招非常灵活,而也因为过于灵活,操控难度也非常大。 自己单独练剑,他已经可以熟练地练完一整套剑诀,但与人对阵,特别是修为高出他一个大境界的高手,闻叙只觉得剑诀越来越滞涩。 说到底,他的筑基初期修为是假的,没有进阶筑基的过程,他对体内灵力的操控远不如在外界时那么精细,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些多出来的灵力更利于他去操控风,但对御剑来讲,它们反而让他掣肘。 剑这种兵刃,本就非常考验执剑者的各方面素质,一旦有一个方面失衡,它就会立刻变钝,闻叙还称不上是个完全的剑修,但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在秘境里,反而发挥不出从前十分的用剑实力。 刚才在水牢阵中,他就隐约有些感觉,而现在与人对战,这种感觉就像是浆糊一样,让他的剑越来越慢。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果然还是太不靠谱了。 闻叙甩了甩剑,再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体内多出来的部分灵力全部压制在 了丹田里(),不完全受他控制的东西?(),本就不该使用。 几乎在一瞬间,雾山神尊就察觉到了,这小家伙的剑变快了。 作为一个已经活得挺久的神尊,雾山已经见过太多太多剑道天才,远的不提,本宗声誉在外的梅溪剑,雷灵根的天生剑体,习剑水平堪称一日千里,他可以说是看着梅溪剑成长起来的,所以他才能更直观地发现—— 这小家伙习剑的天赋,有点惊人。 刚才斗剑时他就发现了,此子入修行必然不久,但不论是对灵力的使用还是对风的操控,都很有想法,所以一个习剑的风灵根,怎么会拜入雍璐山的? 这合理吗?君照影是死了吗?还是碎天剑宗的名次下降了?雍璐山凭什么啊! 真是越打越气愤,等出去之后,他非得好好找唐季说道说道,这么好的苗子,拱手让给雍璐山算是什么事?他的习剑理论也很充沛啊,雾山觉得这个徒弟他也能教。 雾山神尊也不欺负小孩,既然对方压制了修为,那么他也压到炼气期,他就不信了,自己还能输—— 一炷香前,雾山觉得自己必不可能输,一炷香后,他立刻带着剑消散在了空中。 虽然没输,但打平了也很丢脸啊,不幸中的万幸,没用自己的脸丢人。 周济…… “闻叙叙,你还好吧?快服丹药。” 闻叙其实还好,主要是身体脱力了,对手明显还有很大的余力,估计是觉得再打……太过欺负他,这才住了手,怎么说呢,他有点猜到这人是谁了。 师尊的三十页名单还是有点用的,或者说,师尊某种程度上而言,非常有自知之明。 “我没事,先离开这里再说。” 闻叙作为小队共用的大脑,陈最和卞春舟一向都是令行禁止,闻言便要带着他离开此处,周济见此,立刻就追了过来。 “三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济说这话时,眼神是落在中间的蒙眼青年身上的,因为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此人应当是炼气修为,至少在进入秘境前,还是炼气九层,包括他身边的两个雍璐山弟子,应该也都是炼气期。 可现在,全都变成了筑基初期不说,还都进了森林秘境,这是公开走后门?! “对不起,我们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周济却仍不退去“你们确定吗?我们在入秘境赛前,是见过的。” 这就是隐晦地告知对方,他是知道你们真实修为的人,如果不想他就此直接说出去,最好同意他的谈话。 “你——”卞春舟刚要怼回去,下一刻他就意识到,周济定然是误会了,误会他们是靠走后门参加了五宗大会。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卞春舟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啊哈?这人脑子没病吧?雍璐山好歹也是五大宗门之一,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啊哦,众目睽睽,这么说,他们真的是进了森林秘境! 也就是说,他说的那些优美的废话,全都—— ()卞春舟灰败了,算了,修士一辈子很长,慢慢过吧,希望没人关注他们三个假筑基吧。 “我们见过吗?抱歉,我是个瞎子,不太认人。”闻叙说完,也无意纠缠,“所以,可以让我们离开了吗?当然你想动手,我们也奉陪到底。” 周济没想到,这三个人的态度如此之傲慢强硬,难道大宗门就如此有恃无恐吗? 被父亲和家族长久压制的周济再也无法自抑,更准确来讲,他嫉妒蒙眼青年,他嫉妒对方能够站在阿语的身边,如果天机阁的小师叔真的是阿语,那么……他心中怒火完全燃烧了起来,自然理智也没有多少了“五大宗门之一的雍璐山,原来是这种作派吗!” “你——”傻逼吗?! 卞春舟的话还未出口,对方就跟机关炮似地开炮了“你们三个,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筑基初期吧?修为造假,进入秘境赛,你们所图到底为何?” 什么?!修为造假?这个人在说什么东西?!原来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是为了造势?!合着是个假筑基,真金丹?这……雍璐山什么时候也这么恶心人了? 居然利用五宗大会造势!太低劣了吧!难怪多出了四个人,合着是……居心叵测啊!那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不愧是捧哏的吧?合着是为了给人炫耀剑法的? 一时之间,围观群众只觉得比吃了苍蝇还要难受,现在想想,刚才的爆破水球说不定是使用了什么障眼法!好低劣,碎天剑宗难道任由雍璐山作弊吗? 大家心里都想好如何辱骂雍璐山、痛斥打假赛了,秘境里的对话再次响起,然后……就再度震惊三观了。 “对啊,我们确实不是筑基初期,这有什么问题?”有朋友在侧,陈最一向不怎么动脑子,闻言他就很奇怪,这有什么好指责的,再者说了,筑基初期很难吗?他很快就会进阶筑基的。 这人指定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你们假造修为进入秘境,你还问我有什么问题?”这三个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什么假造修为?”陈最听不懂,“哦,你说我本身只有炼气巅峰,现在却变成了筑基初期?这个啊,我也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 好坦率好直白,秘境外的唐季宗主默默捂住了心口。 别说是唐季了,秘境外有一个算一个听到这句话的修士,都很想捂胸口。 “炼气!他说炼气,我没有听错吧?” “……你没有,他说他是炼气巅峰。” “现在的炼气都如此恐怖了吗?刚才那个爆炸,金丹都称得上恐怖了吧,他居然说他们是炼气!这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假的吧,他可能只是为了暂时稳住这个姓周的修士……” 这位围观修士的话还未说完,打脸的话就出现了,只听得周济开口“炼气期变成筑基期,这难道还不够吗?” ……倒也挺可疑的,就是有些打击他们的修士自信心,炼气巅峰,如斯恐怖!!! 第 97 章 无言 “那么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闻叙站得笔直,如同一棵青葱白杨一般,他生得端方俊美,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以炼气修为涉入筑基秘境,你是觉得光凭我们三人就能偷入赛场,还是认为碎天剑宗和雍璐山蝇营狗苟、沆瀣一气?” 周济却道“在五宗大会大出风头,难道还不够吗?方才假扮我的那人,应当也是你们安排的吧?” 隐在暗中的雾山神尊听到这话,简直比被某条龙算计了还要恶心!百来号人,他怎么就挑中了这个蠢脑袋呢。 周济却觉得自己的怀疑很有道理“若不然,你一个炼气期,怎么可能比得过筑基后期的修士?” “五大宗门弟子公然借五宗大会出名,若我不是凑巧在赛前见过你们,众目睽睽之下,真相就此被掩盖,你们出去之后,自然受……” “住口!”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五大宗门确实很厉害,但我不怕你们!”周济笃定了,这么多双眼睛面前,哪怕是大宗门也不敢对他出手,而闹这么一遭,对于最爱家族脸面的父亲而言,他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周济有这个自信,哪怕他脱离家族后,也能闯出一番天地来,他已经见到了阿语,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周公子,谨言慎行这四个字,没有人教过你吗?”闻叙一手一个,拉住身旁的两位朋友,众目睽睽之下,诉诸武力是最不明智的举动,“我们若真如你所说,定然是有所计划,雍璐山若真要行此等鬼魅之举,会独独叫你一个不太出名的世家之子见到?” “再者,我们三人跟随宗内参赛的师兄师姐们来见世面,当日抵达碎天剑宗时,多少双眼睛见到我们,在下目不能视,眼蒙布条,自问长相还算瞩目,当日在碎天神剑之下,还曾受过碎天剑光,此事碎天剑宗上下皆知,我若想扬名,大可直接宣扬出去,岂不比进来演场戏更加简单?” 什……什么?!碎天剑光,听到的剑修眼睛直接羡慕红了! 难怪前几日坊间传闻有外来剑修得到了碎天神剑的青睐,原以为是碎天剑宗为了替神剑造势传出来的假消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关键这人,居然还是雍璐山的炼气弟子!再想想刚才的斗法,差点就被这个姓周的带偏了! “我是剑修,你们别听这姓周的瞎说,刚才的斗剑,别说他是炼气期,就是筑基弟子,能做到的也是凤毛麟角!我要有他这种出剑速度,高低得用影留石录下来时时挂在腰间,逢人就吹嘘三百遍!” “真的假的?不过仔细想想也对,两大宗门不至于为了三个炼气弟子赔上宗门名声,这太容易被戳穿了。” “那么问题来了,刚刚那个假周济,到底是谁?” “藏头露尾,必是鼠辈!” …… 周济也没想到,此人居然还受过碎天剑光,须知那可是来自于半仙器的福泽,常人若是得了此等机缘,怕是早就宣扬得众人皆知 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不可能在此时反口“那说不定,也是你们的设计?” 很好,上面拉雍璐山下水,这一次直接剑指碎天剑宗,周父的脸色已经跟入土没什么差别了,孽障啊!当真是孽障啊! “凡人容易误入迷惘,修士挣脱凡人之躯,为的便是拨开眼前云雾、得见光明。所谓见恶者恶,见善者善,我来碎天剑宗之后,认识了一位苦渡寺的师兄,他有一句话,似僧有发,似俗无尘,作梦中梦,见身外身,但与君共勉。” 不释……很好,苦渡寺也下场了呢:)。 而在其他人看来,就……这位雍璐山的炼气弟子情绪好稳定,说话也很动听,两相对比,确实这样的人如果想要出名,实在不需要走这种莫名其妙的路子。 但周济却似疯魔了一般,完全不依不饶起来“别拿这种套话来糊弄人,你们今日出现在这里,便是——” “我们今日出现在这里,碎天剑宗必得给我们雍璐山一个交代,你既然赛前见过我们,就该记得当时我们是在观赛席上,误入秘境之事,我们从未否认过,也没有掺和进你们的五宗大会、影响你们正常比赛,若不是你一直咄咄逼人,我们早该离开。” “反倒是你,一直紧咬着我们不放,到底意欲何为?今日秘境的参赛修士,一共二百六十人,包括你在内,每一个都是天才人物,受万人瞩目,你当真以为我们三人出现在秘境里,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吗?” “五大宗门之所以能长久地屹立不倒,没有你想得那么龌龊、那么无能,雍璐山虽为末位,也还不需要落魄到在五宗大会上动手脚让弟子扬名!若你还不信,我可以以道心起誓,那么作为交换,你是否也可以以此发誓,此举没有任何私心吗?” 周济震惊得后退一步,他没想到这人居然愿意以道心起誓,道心可是修士修行的根本,若是誓言作假,天道之下可不会有任何人可以逃脱天谴。 “我……” “我明白,周道友嫉恶如仇、赤子之心,此次指认我等,不过是路见不平、急公好义,雍璐山自不会怪责道友,事实上修仙界若多几位如同道友这般心明眼亮之人,必是修仙界之福。”闻叙微微一笑,端是气质高华,“好了,就不耽误诸位比赛了,预祝几位旗开得胜,我们先走一步了。” 夺笋呢,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呢!确实啊,这人多大脸啊,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这三人出现在秘境的人吗?! 他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五大宗门又不蠢,何必为了三个炼气弟子赔上声誉,再者人都愿意以道心发誓,必然作不得假,所以当真是误入秘境?怎么做到的?这个秘境还会自动抬升低境界者修为?那岂不是炼气弟子领悟筑基的修行好去处? 碎天剑宗你倒是给个说法啊,他们超想知道啊。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哪怕唐季想要为雾山神尊遮掩,也没什么遮掩的必要了,再者雾山神尊和承微神尊当年那点儿l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五百年前无人不知、无人不 晓,其实说出去也没什么。() 于是,很快碎天剑宗就给了说法,这个说法怎么说呢,就还挺……惊人的。 ?小狐昔里提醒您《我在修仙界装瞎》第一时间在,记住 “好家伙啊好家伙,这也太……” “变异风灵根,剑修天才,合体师尊,这是什么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亲儿l子吗!最关键的是,他居然才修行不足两年!好恐怖!” “现在我彻底信了,这种天才大宗门捂着还来不及呢,根本不可能提前造势!难怪那天的碎天剑光落下一事,草草就没声了。” “上一个声势这么大的天才,应当还是碎天剑宗的梅溪剑尊吧?” “还有那个使用水球术的修士,他居然才炼气八层!他甚至都不是炼气巅峰!” “有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意两位合体神尊之间的恩怨吗?什么仇啊,居然恨到在炼制的每个秘境中都设置暗门、放下等身傀儡?” 对,没错,唐季还是体面地给雾山神尊编了个合体的说辞,毕竟真身神识上场欺负别宗的小朋友,那还是提前设置好的“损友”傀儡机关稍微过得去一些。 但不得不说,唐季有些嫉妒顾梧芳了,这么好的练剑苗子居然落到了雍璐山的破云秘境里,这要是落到碎天剑宗里,该多好啊。 而且这位小师叔行事周全,哪怕在如此指责,也没有把神尊之间的事摆出来,甚至一句没提自己神尊弟子的身份,跟那位……龙尊真是半点儿l不像呢。 属实是歹竹出好笋了。 “别看了,我们雍璐山的。”顾梧芳大胆提醒,“还有,别忘了给我们小师叔的赔礼。” 唐季气得嘴巴一歪,心里又起了挖墙脚的歹念,眼看着这种好苗子烂在别人锅里,良心真的好痛啊。 但该给的赔偿自然是要落实到位的,此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作为碎天剑宗的宗主,唐季势必要处理得……雾山神尊传唤他了。 唐季其实不太想去面对神尊,毕竟这个时候去,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神尊想要说些什么,哎,五百年了,这种心梗的感觉又回来了。 雾山神尊心里很气,但他更想知道,这么好的剑修苗子怎么去了雍璐山,而更让他难受的是—— “你说什么!本尊一定是在幻境,是那承微炼制的幻境,没错了!这是他最惯常做的把戏!” ……那位龙尊确实很擅长幻术,但很遗憾,这就是事实。 雾山神尊缓了好半天,气得耳朵都红了“那小家伙当真是承微的弟子?” 神尊你说这话的样子,真的很不情愿了,唐季沉痛地点了点头“闻叙确实是雍璐山承微龙尊的弟子,这里也不是幻境。” 雾山神尊闻言,一脸快要碎了的表情。! () 第 98 章 一念 雾山神尊坐在高台之上,依旧是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 “本尊观此子行事周全、灵力清正,天赋亦是如此难得,哪怕不来我们碎天剑宗,也该去往合和宗才是,君照影难不成是真不想收徒?” 承微本体是龙,教授人修虽然也很得力,但终究没有灵根契合的君照影来得好,这小孩儿莫不是被那条老赖龙骗上雍璐山的吧? 别说,这种事那条龙真做得出来。 唐季心想那是不想收吗,那分明是雍璐山撞大运了!在他看来,这跟守株待兔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闻叙的来历在五大宗门不是秘密,唐季自然也知道,事实上两年前雍璐山那位龙尊收徒的消息传来之时,他就震惊过一回了,现在亲眼看到好苗子长什么样,只恨当初没有杀去雍璐山截胡。 “君神尊当时恐怕并不知闻叙的存在。” 雾山神尊心想这怎么可能呢“这小子出身世家还是乡野?” 唐季摇头“皆不是,说出来您可能还不信,此子乃是从凡人境误入修仙界的,且误入之地便是那雍璐山选拔新弟子的破云秘境。” 雾山神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半晌,他开口“那咱们这么多秘境,就没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吗?” 唐季……您也知道,那是天上掉馅饼啊。 但世上之事,因缘际会便是天意使然,听完这位风灵根天才的来历,雾山神尊稍微好受了一些,毕竟机缘一事,到底强求不得。 好吧,也没好受太多。 雾山不说非常了解承微,但六.七分总是有的,君照影是因为身负传承,不能断代才必须寻找契合的弟子将功法传承下去,但承微不同,身为半妖最后却选择化龙,性格看似和顺,实则傲慢孤高,这条龙虽受雍璐山供奉,却对“人族”并没有太大的认同感。 “本尊原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收徒的。”哪怕收徒,妖修的可能性也比人修大一些。而现在不仅收了,还收了个跟君照影灵根一样的风灵根,他很难不作些奇怪的联想啊,“他不会是……咳,应该不太可能。” 唐季……说出来呗,我保证不说出去的。 “说起来,此子怎么蒙着眼,他的眼睛在秘境中受了伤?” 关于这个,唐季知道的消息并不保真“我问过顾宗主,他说闻叙自出现在修仙界,便目不能视,我猜测,或许与命格有关。” 命格啊,那倒是说得通了,攸关命格,倒是很符合世人对承微的刻板印象。 雾山神尊却已经开始下逐客令了“你走吧,外面五宗大会还在进行,你不在场,倒显得我碎天剑宗小家子气。” 唐季刚准备要走,心想不对啊,您还没把雍璐山的宝贝小师叔放出来呢。虽然吧,他对外编了个体面的理由,糊弄一下不知情的人是足够了,但那三个家伙肯定瞒不过去,特别是顾梧芳,怕是等下能跳到他脸上来。 雾山神尊丢了一块密钥过去“拿去, 本尊又有感悟,决定继续闭关了。()” 他才不会给那条龙嘲讽他的机会!这次闭关,起码一百年起,他不想看到错失的好苗子给老赖龙挣面子,也不想……再当承微和君照影之间的和事佬了。 必须闭关!刻不容缓! ** 闻叙一晃神,眼前一晕,鼻尖的血腥气仍未逸散,但他知道,他们已经从秘境里出来了。下意识地,他睁开眼睛抬头,下一刻,漫天的霞光自碎天神剑身上落下来。 瑰丽、神秘又强大,就像是那日在居雍大殿的屋脊上看到的日出一样。 他瞬间楞在了原地。 宗主,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在经历了水牢阵和“假周济”真周济后,为了避免影响其他人比赛,他们三个都是避着人走的,有闻叙叙的风感在,此后一路上倒是没再碰上其他的选手。 但坏的是,他们开始不间断地偶遇各种奇形怪状的妖兽,从筑基初期到筑基后期不等,有群居的也有独居的,可以说是大大满足了陈最最的战斗欲。 三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带伤,其中陈最受伤最严重,闻叙次之,卞春舟反而是受伤最轻的,倒不是说他不努力,而是两位朋友都是近战,他一个符修,当然只能远程控场。 顾梧芳一听这话,当即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安抚道“你们受苦了,是宗主没用,竟护不住你们,小师叔你都受伤了!” 闻叙握着滴血的折风剑,终于回神……其实还好。 但他明白,此时他只要跟陈最一样沉默就可以了。 “快,带你们小师叔祖去峰内休息,之后的事,就交由我来办,小师叔以为如何?” 闻叙点了点头“多谢宗主。” 陈最和卞春舟也行礼“多谢宗主。” 三人也确实累了,但同时精气神却非常饱满,以炼气修为入筑基秘境,虽然现在筑基初期的假修为没了,但真正领悟到的东西却并没有消失。 闻叙发现,自己的修为开始松动了,或者说,此时此刻,他距离炼气巅峰不过一线之隔。 坐在熟悉的静室里,闻叙放任自己的心神沉入识海。 在出发来碎天剑宗之前,他一直被自己的心束缚着,他急于求成、急于复仇、急于了结凡人境的过往,所以他拼命修炼,修行一日千里。 但很快他就发现,欲速则不达,闻叙在发现之后,便强硬地逼迫自己去停下来,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停不下来。 于是他听从师尊的建议,去灵药峰种田,偷偷去居雍大殿看日出,跟随宗门来碎天剑宗玩,唔,甚至还一不小心玩到了赛场秘境里。 得到煎风剑诀后,他当然非常开心,但长久的独善其身,让他并不喜欢表露自己真实的情绪,特别是这里还并非宗内,他表现得甚至没有春舟来得开心。 闻叙当然知道,自己是个别扭又固执的人,人人都夸他天才,特别是这次出来之后,各种盛赞和掌声几乎将他淹没,但只 ()有他自己知道(),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就像读书一样▁()▁[(),闻叙从不觉得自己是天才,在他对天才的定义之中,天才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目标的人,很明显,他并不是。 释怀这两个字,写在纸上轻飘无力,可落在心里、放在手心,却沉重得叫他抬不起来。 闻叙自秘境里出来,在见到碎天神剑威风凛凛、高耸入云的一瞬间,他忽然明悟,他为什么会停不下来了。 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停不下来,而是因为他并不想……否认从前的自己。 凡人境时的自己是怎么样的? 无人知晓他的过去,哪怕是师尊,应当也只知晓冰山一角。 只有闻叙自己最清楚,幼年时的自己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少年时的自己克制忍让、步步为营,世间就是一个巨大的车轮,如果他不逼迫自己去契合车轮前进的方向,那么他就会成为车轮碾过的尘土。 世人皆利己,他也不是例外,逼迫自己、强迫自己乃至于苛刻自我,都是他为了生存所作出的取舍,修仙界看似祥和一片,但远没到他完全放松警惕的程度。 况且血仇未报,他如何停下来? 闻叙在看到神剑入云、霞光刺破云层落下来的一刹那,他就知道碎天神剑必然发现他的眼睛可以视物了。半仙器之下,哪怕是有师尊力量的加持,也没什么作用。 可碎天神剑并没有任何的动静,它仍旧伫立在那里,强大又冷漠,却依旧吸引无数人对它顶礼膜拜。 果然,就像师尊说的那样,想通和领悟,只在一念之间。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就在刚才一刹那忽然迎刃而解了,他这些日子以来逼迫自己去停下来、暂缓修行,何尝不是另一种急于求成呢? 碎天神剑而今神光灿灿,千万年前,也只是顽石铁块。 闻叙并不喜欢从前的自己,所以一直掩藏过去,或者说他想回凡人境复仇,也是想要以此作切割,将凡人境的过往尽数封存。 而到时候若真封存了,或许之后他就会作茧自缚、修为再难有寸进了。 “咔哒”一声,是他一直缺口的功法开始缓慢前进了。 闻叙在此刻终于明白,一切的心境都是为了修行,而修行并非有章程的、有格式的制式科举破题,他慢下来、快起来,只是一种逼迫自己的形式而已,他可以快,前提是,顺应心境。 风乍起,在这个小小的静室里,闻叙正在进行一场迟来的心境蜕变。 与此同时,森林秘境中的个人角逐赛终于结束了,按照个人所得,累积分数前二十的筑基修士可以进入决赛。 五大宗门弟子包揽了大部分的席位,很遗憾,周济并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天才,虽然最后他运道很好,拼尽全力猎杀了一头筑基巅峰的妖兽,但这不足以让他挺进决赛。 他甚至都没有排进前五十,在看到自己比赛排名的瞬间,他出乎意料的平静。 但周父不能平静,甚至脸色难看得堪比黑炭,在见到一身狼狈的大儿子一脸倔强地站在他面前,他想也没想,一击响亮的巴掌就砸了过去“孽障!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 第 99 章 随便 周济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亲生父亲扔在暗室里,就像上次他想要去救阿语,却寸步难行一样。他的父亲,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残酷冷血。 刚刚在秘境里,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想若不死在妖兽利爪之下算了,以他父亲的行事风格,必然能将他的死亡化成对家族的利益最大化。 他的父亲周中陵,是南丰城周家的父亲,而非他的父亲。 “你是在反抗为父吗?”周父抽出了腰间的妖鞭,这条鞭子是由一条化妖失败的妖蛇脊骨炼制而成,也是周父惩罚亲子时最常用的法器,它品阶算不上高,但因蛇脊生倒刺,轻轻两下便能叫人皮开肉绽,“为父真没想到,竟还能养出你这么个情种!” “早知今日,当日你带那名女子进府时,为父就该一剑杀了她!” “啊——” 暗室里,传来周济绵绵不绝的叫喊声,他明明已经拼命忍住,但修为被禁后,身体的疼痛还是忍不住从嘴角倾泄出来,暗室并不隔音,站在外面的人轻易就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当然,能站在暗牢外面的人,无一不是周父的心腹。 “赵小姐,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大少爷犯了错,您无需替他求情。” 赵若妩听着耳边的惨叫,眉头已经蹙成了一座小山,她或许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在她的想象中,周郎会在五宗大会一鸣惊人,从此成为大陆上炙手可热的天才修士,而她哪怕只做他的侧夫人,也能荣华一生。 可事实是,周郎确实厉害,但远没到她想象中的厉害。 今日她悄悄使了丫鬟出去打探消息,修士的消息确实很难打探到,但她身上带着周家的族徽,凭着这个,丫鬟还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从前在南丰城,她能见到最厉害的天才就是周郎,于是她使尽手段攀附上周家,赵若妩知道,自己虽不能修行,但她家里曾经出过修士,虽早已陨落,但像她这样的出身,加上漂亮的容貌,是时下修仙世家最喜欢下聘的女子。 而在四方城,在五宗大会上,原本耀眼的周郎被衬托得平平无常,真正的天之骄子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惊艳,但赵若妩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能够到最好的修士夫君,就是周郎这样的。 所以,她必须为自己的以后争取,她要出现在周家主的面前,告诉对方她和周郎结合,对家族来讲还有利用价值,周郎与她极有概率剩下有天赋的后代。 事实上,赵若妩哪怕不出现,周父也有让两人尽快成婚的打算。 周济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但他是修士,这点皮外伤对于修士而言,是两颗丹药就能解决的事“父……亲,放……” “放你离开周家?”周父笑了笑,声音里多少带点咬牙切齿,“身为周家儿郎,受尽家族资源倾斜,你本就有应尽的义务,现在为父不过是教你认清现实。说起来,你在秘境里为难雍璐山的小师叔祖,你倒是很会找人为难啊,好在五大宗门大人大量,似乎无意找周家的 麻烦。()” 周父想起那位眼蒙锦带的青年,他想若此子生在周家,周家必然能走出南丰城,成为大陆一方的巨擘。 周济惊愕他……▎” “你在比赛之前见过他,在哪里见过?还有当日你冒犯天机阁,是否……” “没有!” 周济太快否认的仓皇,反而显得他这话站不住脚跟,周父低下头,看着自己只涨修为不长脑子的儿子“看来,你在天机阁看到了能够左右你情绪的人,而能够让你如此不智,那个叫你陷入情网的女子,怕是没死吧?” 周济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他急于爬起来“不是,阿语她已经不认得我了,她……不是阿语,碎天剑宗的弟子说,她是……天机阁的小师叔,是天机阁老阁主的关门弟子。” 而他的阿语,只是一个心软善良的普通凡女。 周父闻言,脸上闪过震惊,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天机阁是什么地方?那是仅次于五大宗门的门派,并且它地位非凡,某种程度上而言,天机阁能定人生死,大陆唯一的天骄榜,就伫立在天机阁的广场上。 阿语那个姑娘,他倒是远远见过一眼,看着确实不像是有灵根的模样。但若是天机阁,或许有能叫凡人修行的大能耐。 “你说她不是,她便不是了吗?” 周父原本打算尽快回南丰城,让周济与赵若妩成婚,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再留一留,借口也是现成的,虽然雍璐山并不介意周济的胡乱指正,但他作为其父,少不得要上门致歉。 “来人,带大少爷下去好生疗伤。”周父吩咐完,见到门口柔弱温婉的赵若妩,却没说什么,只叫人好生照看着。 等到了和心腹管家独处之时,他才叫管家留意天机阁的动向,事无巨细,能打听到的全部送到他桌上。 ** 闻叙二人在秘境赛中大出风头,不论是炼气八层的水球术、还是堪比金丹的奕剑术、亦或是他说他是炼气巅峰的耿直刀修,明明只是炼气期,风头一时之间都盖过了比赛的筑基金丹修士。 毕竟天之骄子们的八卦,大家都很爱听啊。 不过在热闹得讨论过一阵后,大家的重心再度回到了五宗大会上,毕竟决赛真的很精彩,他们同样也都是天骄。 特别是金丹修士的比赛,那叫一个凶残快狠,天骄榜的排名每天都在变动,窜得最猛的,是合和宗的支连水真人,他从原本的排名二十一,来到了第十一位。 须知道,天骄榜越往上,名次越难上升,天骄榜前九都是元婴真人,而从第十往下到四十六位,全部都是金丹后期真人,同等修为下,想要拔升本就困难,更何况是一下子起跳十位了。 但哪怕如此,支连水脸上也没有多少欣喜,他有着一张与其兄支连山非常相似的脸庞,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惯常紧抿着嘴,活似别人都欠他灵石一样。 “说起支连水真人,就不得不提支连山真君了,两人同胞兄弟,竟天赋都如此惊人,支家的血脉 ()可真叫人嫉妒啊。” “谁说不是呢,支家最近不是刚刚诞下了一位女娃,有人偷偷去瞧过,眼眸生光,怕又是一位麒麟之才啊。” “我原先还以为是姓名相似,没想到竟是同胞兄弟?可如此的话,为何不拜入同一宗门,反倒是一个去了合和宗,一个去了雍璐山?”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只听说当初支连山真君天赋不佳,并不受家族培养,故而是自逐家门后,才拜入雍璐山的。” 谁知道呢,天道轮回,自逐家门的弃子,反倒成了天骄榜第二,仅次于合和宗那位大名鼎鼎的观星澜真君和碎天剑宗的夺灵剑君之下。 “竟还有这等事?难道支家之后没有找……” “支家虽然如今势大,但雍璐山也不是轻易得罪得起的,你懂的吧?” 支连水路过正在讲他八卦的修士,眉峰半点未动,二十年前他说不定还会意气用事,但现在他已经不在意了。 支连水一路回了合和宗落脚的待客峰,他并未御剑飞行,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山脚下等着的支连山。 他没想到,支连山会来找他,更甚至还跑来恭喜他。 支连水的眉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他一向不是一个忍得住话的人,看着和和气气、一脸病气的血脉兄长,他终于忍无可忍“支连山,你是没有脾气吗?既然没有,为什么要负气出走!” 支连山低声轻轻咳了咳,熟练地咽下喉间的腥味“我……” “算了,你好好待在雍璐山吧。”支连水迅速后退,“你等着吧,我会超过你的。”到时候,支家就不会再找你了。 支连山没再来得及多说一个字,弟弟就消失了。 “你看看你,都说让你多吃两瓶丹药再来了,你们兄弟俩见面,血脉相吸,你现在血气旺得丢鬼窟里,肯定能吸引十成十的厉鬼怨鬼倒霉鬼!”郑仅丢了瓶丹药过去,支连山熟练地咽下,“我明明多吃了。” “那你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反正见面了,你俩也聊不过五句话。 支连山眼神暗了暗,心想也是,他应该听弟弟的话“你说得对,郑师弟,你这大包小包的,是准备……” “吃火锅啊,很难看出来吗?见者有份,你也来,那位卞师弟说他掌勺,你虽然……算了,你的身体闻闻味就行了,闻师弟他突破……” 支连山被郑仅拉着走,很快就到了山上。 闻叙自短暂的闭关之后,心境通畅了不少,修为也从炼气九层巅峰跃升到了炼气巅峰,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不说,就连对剑也多了几分感悟。 卞春舟呢,他因祸得福学会了凭空画符,更是对于水中火有了更深的操控度,修为虽只是小升一阶,但他已经很满意了。 陈最就不太开心了“你们修为都涨了,就我没有。” “别不开心嘛,我请你吃火锅呀!” 陈最反抗不过,只能答应,然后路过的某位郑小师叔听说有火锅行动,自告奋勇去碎天剑宗的灵植峰交涉,这才有了这顿热闹的火锅。 “郑小师叔,你不会是把碎天剑宗的灵植都拔了吧?”卞春舟看了看地上闪着灵气的各色灵植,人都麻了。 郑仅撑在支连山的肩膀上摇了摇手指“哪有,这只是很少一部分啦,我跟他们说是给咱们小师叔祖压惊的,人家说随便采来着。”!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0 章 不愿 “那你为什么不……放在储物袋中拿回来?”就非得这么招摇过市吗?卞春舟不理解,这就是天骄榜第六的任性吗?! 郑仅伸出食指摇了摇“那样多没意思啊,再者说了,我们小师叔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摘他们几根草罢了,碎天剑宗没你想的那么小气,你说对吧,连山师兄?” 支连山轻咳两声“无妨,只是一些入膳的灵植。” 居然连好脾气的连山师叔也这么认为,卞春舟被迅速说服了,但“那郑师叔,你能解释一下,院子里多出来的这些人是怎么一回事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刚院子里还没这么多张嘴吧?!这么多人,幸好他带的火锅底料非常充裕,要不然……锅铲都要挥得冒火星了吧。 郑仅看了看院子里的人,轻咳两声“你听我狡辩,是这样的……” “算了,小师叔你开心就好。” 卞春舟探头看了看,好家伙啊,看衣袖徽记,五大宗门算是在这个小院里集齐了,他甚至有种自己把火锅店开到了碎天剑宗的既视感,就很……共觞小馆快闪店。 闻叙今日的心情很好,毕竟困扰许久的难题终于克服,是谁都会开心的,就帮着春舟一起准备火锅食材“如果为难的话,我去拒绝。” 卞春舟一边使唤陈最最切菜,一边还摇人过来收拾地上的灵菜,听到闻叙叙的话,立刻摇头“不用啊,人多热闹啊,而且还能帮我的共觞小馆打打广告。” 最重要的是,他带足了火锅底料,不用现炒,放好锅子就能吃了。 “需要小僧帮忙吗?”不释今日穿了身简便的僧袍,但依旧是白色僧衣,衬得他整个人面冠如玉,气质高华,让这样的人择菜,就……感觉良心微微发痛。 不过还没等卞春舟拒绝,人就凑到了闻叙叙身边坐下“眼睛看不见,还能摘得这么干净,闻施主好厉害啊。” ……怎么说呢,这语气就跟鼓励幼儿园大班小朋友没任何区别。 闻叙也被这话无语住了,他忍不住微微抬头“没话说,可以闭上嘴巴。” “那多不好意思啊,小僧来帮你吧,这个菜……看着不够眉清目秀,小僧可以扔了它吗?” “……不行。” “那这朵呢?好丑啊,是谁摘的菜?” 郑仅耳朵灵得很,这会儿抻头过来,笑眯眯承认“是我摘的哦,这位苦渡寺的小师侄,是有什么指教吗?” 要不说恶人总有恶人磨呢,两人对视一眼,嚯,这是遇上对手了。 “阿弥陀佛,是小僧失礼了。” “无妨无妨,你叫不释对吧,你师尊似忍呢?他这次怎么没来?”郑仅其实比似忍小一些,似忍真君明年就要下天骄榜了,他却还能在天骄榜待很久,并且因为似忍的下榜,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无痛进阶天骄榜前五。 怎么算,他都应该感谢苦渡寺的无私奉献。 不释闻言一噎, 心想师尊不来,你家的小师叔祖起码得担一半责任,但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于是他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师尊本来已打算动身,动身前偶有感悟,便只能待在寺中参佛了。” “真的吗?” 不释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行叭,为难小辈没意思,郑仅又去元婴真君那桌捣糨糊了,反正有支连山在,肯定没人会找他掐架就是了。说来此次五宗大会,他和支连山都来了,反倒是苦渡寺和合和宗,第四的似忍没来,第一的观星澜居然也没来,听闻当年观星澜想要拜君照影神尊为师,可惜观星澜并非风灵根,这才作罢。 不过两人虽没有师徒之名,但同为女修,观星澜曾经一度追随君照影神君修行,前几年力压一众男修,成功登顶天骄榜榜首。 他还以为,观星澜会来瞧瞧闻叙小师叔祖长什么样呢。 “你说观师姐啊,她已经闭关许久了。” “她又要突破?”原来是不知道啊,难怪了。 “郑师弟你也不要胡说,小心观师姐出山后提刀来砍你。” ……他才不怕,又不是没被追着砍过,郑仅敢说,桌上谁没被观星澜的大刀照顾过啊,就连支连山都被追着刀过两下。 热腾腾的火锅很快端上桌,元婴一桌,炼气一桌,参加五宗大会的金丹和筑基坐大桌,不释作为没参赛的筑基,理直气壮地挤在炼气桌上。 “你们不会拒绝小僧的,对吧?” 不释这人其实挺欠揍的,但没办法他生得实在太好,很难有人愿意拒绝他的笑脸,他就愉快地坐在了闻叙的左手边,甚至还体贴地帮忙烫菜。 “你能吃灵兽肉?” 不释不解“为何不能?修佛和佛门,还是有些区别的,再者,苦渡寺还杀生呢,难不成你也要说我们犯了杀戒?” 闻叙不置可否,他本身对佛修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原来如此,还有,不要把你烫烂的烂菜叶子丢到我的盘子里。” “……小僧这是烫烂了吗?” “你也目不能视?” 不释微微迟疑片刻“阿弥陀佛,实不相瞒,这是小僧第一次吃这种新奇的食物。” “说人话。” “小僧从前只服用辟谷丹。” 闻叙有些讶异“苦渡寺好歹也是大宗门,都没有灵食吗?” 不释闻言,忍不住露出一脸悲戚的表情“闻施主,你猜为何苦渡寺以‘苦渡’二字为名?” 闻叙抬手“抱歉,不是很感兴趣。” “你俩聊什么呢,快吃啊!这灵朱果团的丸子可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鲜美异常,不愧是三品的灵果!又鲜又嫩,不愧是贵货!”卞春舟拿着公勺替好友偷渡了两颗,“别分给他,和尚不能吃荤!” 不释立刻撸起袖子自力更生,然后……一顿好好的火锅,硬是吃成了斗法现场,本来觉得吃火锅没什么叫人开心的,但现在陈最觉得很不错。 果然能让人开 心呢。 “卞师弟,这样的火锅,以后每天都能吃吗?” 卞春舟回以一个字“呸!”想都别想!快闪店今日倒闭! 陈最……不行就不行,脾气那么大做什么。 因为吃火锅场面过于激烈,某位不释僧人又穿了一身白色僧衣,这会儿闻叙身边坐着的人已经换了两波,现在坐着的是一位碎天剑宗的炼气弟子。 碎天剑宗人均习剑,当然聊天从剑说起。 闻叙本来只是随便聊两句,然而聊着聊着他就觉得不太对了,这人怎么老是将话题拐到他师尊身上去。 “我师尊当然很好啊,过春峰虽然冰天雪地,但入门第一天,师尊就赐下了一座寒暑不侵的洞府,不仅如此……”以下省略一万句溢美之词。 这位弟子听得牙酸不已“听着,似乎与传闻不大相符。” “传闻本都是世人穿凿附会而来,当不得真的。”闻叙真诚道,“我师尊是个极好的性子,对我也极好。” 碎天弟子的牙已经快倒了,因为他发现对方说这话时,实在太真诚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逐渐咬牙切齿。 闻叙原本心里还不大确信,但现在确信了,这人……应当是师尊的旧识,他现在忍不住有些好奇,师尊当年到底做过何等天怒人怨之事,才会搞得旧友遍天下的。 炼气弟子的气息变化,自然是逃不过神尊法眼的,雾山神尊原以为这次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这小孩儿怎么这般机敏,早知道就直接闭关了。 嫉妒这两个字,他已经说腻了。 “你故意的?小子,你胆子很大啊,承微就是这般教你的?” 闻叙发现,自己已经听不到周围其他人的讨论了“回禀神尊,小子句句肺腑之言,绝无半句虚言。” 雾山神尊表情瞬间失控“你真这么觉得?” 闻叙确实是真心的,师尊性情虽有些过于散漫,但是对他的教导是真的非常用心的,他那幅凡人境的幻阵图,其实不值几个钱,但却被师尊妥帖地挂在过春大殿最显眼的地方,只要进门,抬眼就能看到。 雾山神尊于是更难受了“你来碎天剑宗,你师尊可说过什么话?” 闻叙沉默片刻“师尊说,若小子打不过别人,允许弟子说一句师尊的坏话。” 雾山神尊……对味了,这就是承微那家伙会说的话!果然是误人子弟啊!多好的苗子啊,可惜眼瞎。 哦,确实是瞎的,雾山神尊心头的气瞬间就散了,他为难个孩子做什么“那你说一句,本尊就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闻叙也很干脆“小子不愿。” “这么干脆?不听听本尊送的大礼是什么吗?” 闻叙摇了摇头“这是身为弟子的本分。” 好一个本分,雾山神尊气得直接消失了,但本来要送的礼还是送出去了,毕竟他和承微好赖也算友人,友人弟子上门,见面礼总归是要有的,没的叫别人说他雾山为人小气。 哼,他才不是承微那条龙,做人做事半点儿没有前辈大能的体面。! 第 101 章 算计 “闻叙叙,你在看什么呢?” 闻叙来碎天剑宗后,因为辈分原因,收到了蛮多见面礼的,多数都是灵石,也有些稀奇古怪的法器,远的不说,支连山当时在飞舟上,就送了他一块寻宝罗盘,虽然暂时没什么用,但据说在探险秘境时极为有用。 “一份大礼。”闻叙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玉瓶,他本以为是丹药之类,谁能想到啊,这玉瓶之中居然是一方小秘境,虽然面积实在不大,不过两亩地有余,但刚刚他试了一下,里面的灵气密度是外界的两倍。 换句话说,如果他以后在这方小秘境里修炼,速度就是从前的两倍。 不过人造秘境是需要灵气去维持的,如果闻叙想要长期使用秘境修行,那么得做好烧灵石的准备。 “什么?你说有人送了你一方秘境?”卞春舟惊愕地收声,“这……咱能收吗?”别不是什么糖衣炮弹吧。 “唔,是我师尊的一位朋友送的。” 卞春舟立刻放松“哦,那没事了。”神龙的朋友,肯定是好心的,出手这么大方,呜呜呜,羡慕哭了。 闻叙再次察觉到了朋友对师尊的无脑信任。 “这玉瓶好别致啊,居然连秘境里面也是玉瓶形状的,就是这里光秃秃的,你准备怎么改造一番?”卞春舟从这头走到那头,心想这不就是传闻中的随身空间嘛,“你看这里要不要挖一方灵泉,然后种上灵植,最好是能够反哺秘境的灵植,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在秘境里修行太消耗灵气了,对吧?” 有些时候,闻叙总能惊愕于春舟的灵活机变,就比如现在“你说得对,等回宗门,我找灵药峰的师兄想想办法。” ……灵药峰,他的一生之痛“别提灵药峰,我们还是好朋友。” “其实灵药峰的师兄……” “听不得听不得。” 陈最提着刀进来“什么听不得?” “灵药峰……” 陈最听到灵药峰这三个字,扭头就走,不带一丝犹豫的。 卞春舟见此,立刻指正“你看你看,闻叙叙,承认吧,你才是个例!” 闻叙不置可否,他将玉瓶收了起来,刚要开口,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卞春舟起身去开门,却见是碎天剑宗守山门的筑基师兄。 “师兄此来,所为何事?” “卞师弟,请问贵宗的小师叔祖可在里面?山门外有一位自称南丰城周家的人,特意携礼代其子道歉,其子似乎就是那位在秘境中无礼质疑五大宗门的年轻修士。” 虽然他用了似乎这个字眼,但修士很少会认错人,对方又是主动上门道歉,碎天剑宗哪里会认错人的。 “周济的父亲?他本人怎么不来?” 卞春舟小声嘀咕了一声,心想真没种啊,出了事居然还找爸妈,不是说已经四十二岁了吗?四十二岁的巨婴吗? 闻叙听了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从前在碧洲郡,七旬老太给五十 亲儿收拾烂摊子的事情比比皆是,想来修仙界也不差的,而且对方好歹也是世家,既然是如此光明正大地登门,加上当时秘境里他说的那番话,反倒不太好拒绝了。 “既是如此,还请师兄将人请进来吧。” 碎天弟子心想这位雍璐山的小师叔祖果然是好性,倒也不作犹豫,飞信传与同门将人带进来,自己也告辞返回山门。 周父也没想到,自己这趟行程竟如此顺利,碎天剑宗他年轻时曾经有幸来过一趟,没想到今日又能进来了。 此处是仙门大宗,周父自然不敢动什么鬼蜮心思,跟着引路的弟子一路来到了雍璐山落脚的待客峰,大宗门不愧是大宗门,当初他也曾动过让周济考五大宗门的心思,可惜每次都阴差阳错地错过,大宗门每六年才收一回弟子,且有严苛的年龄限制,雍璐山已经是条件最宽松的了,也只收三十岁以下的炼气修士。 周济今年四十二岁,早已超过了五大宗门收徒的年龄门槛。 周中陵十分客气,见面便先替周济道歉,言说犬子沉迷修炼、不通俗事,故而才会造成误会,秘境赛结束后,他已经狠狠教训过儿子了。 这番话听在闻叙耳中,可真是太熟了。从前刚入书院时,因为出身原因经常被书院里富户乡绅家的孩子欺负,书院里的夫子知道了就会找来双方的长辈,那些富户乡绅就是如此话术。 “周真君不必如此客气,当时那般场景,是人都会误会,贵公子赤诚之心,我又怎么会怪罪他呢,这些东西,我实在受之有愧。” 周父当然知道,雍璐山大概率不会收他的贺礼,但他既然进来的,若是能攀上交情,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行,给人留个好印象也不错。 “其实这些东西也不值什么钱,是我南丰城一些独有的灵果灵种,听闻小师叔祖喜欢侍弄灵植,或许这些能派上些用场。” 闻叙最后也只收了些灵种,等人走了,便将这些灵种搁置在了储物戒的深处。 “我怎么觉得,这位周济的父亲……”叫人不大舒服呢。 “不是同路人,他们父子如出一辙,这种人以后少打交道。”闻叙对雍璐山之外的人,都不太感兴趣,等回了雍璐山,管他什么南丰城还是北丰城,都与他无关。 “听你的,不过算算日子,五宗大会也没几日了,刚刚我去看了看宗门赛的战况,毫无意外,我们雍璐山又是五大宗门垫底呢。” 闻叙“为何?”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吧,反正……还蛮一言难尽的。”明明个人赛成绩都非常好,一到团结对外的宗门赛,就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运气差得他都想替雍璐山去佛光寺上柱香的程度。 ** 周父来碎天剑宗,目的有二,一是明面上的道歉,二是想探探天机阁的消息。 可惜这两个目的,完成得都不怎么样,前者那位年龄不过二十出头的雍璐山小师叔祖,滑手的程度堪比泥鳅,从秘境那次就可以看出,此子天赋悟性聪慧半分不缺,可 谓是实实在在的天之骄子,此次面对面打交道,周父更加深有体会。 也就是那双眼睛看不见,估计是与命格有关,才能入那位神尊的法眼。 至于后者,别说是天机阁小师叔了,就是天机阁的弟子,他都没遇上一位,也不知道他那个蠢儿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在那种情况下见到天机阁的小师叔。 周父到了山门后,便领着等候在外的管家回四方城,却没想到在排队进入四方城之时,听到了管家的惊呼。 “何时如此惊慌?” 管家一脸惊慌,好半晌才回神过来“像,太像了!老爷,你看那边!” 周父定睛看去,却见一妙龄女子身穿天机阁的衣袍,她看着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容貌清冷,很符合他对天机阁女修的刻板印象。 不知为何,他越看越觉得此女有些眼熟。 “她像谁?” “就是大少爷带回来的那个阿语姑娘啊,太像了,活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说两人没有关系,老奴是不信的,就是这气质……略有些不同。” 那位阿语姑娘,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眉眼间都带着温柔和煦,可眼前这名天机阁的女修,从头到尾都写着生人勿进,哪怕光看背影,也叫人难以靠近。 周父却已经明白了,连管家都能一样认出,难怪他那个儿子这般在意了,可惜从前他并不将那名凡女放在眼中,哪怕她救过周济,那又如何,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怎么可能当他周家的儿媳。 现在看来,倒是他鼠目寸光了。 “你当真觉得她像?” “不是像,是完全一模一样。” 周父的思绪开始飞远,他的儿子沉迷于情爱是何时开始的呢?应当是八年前那场猎兽比赛,周济受了重伤,等家中供奉将人寻回之时,身边就跟了一个美貌孤女。 此女貌美,前尘尽忘,平日里只亲近周济,周济伤好之后,也依旧离不开她,并且还为她取名叫阿语。 他原以为只是一介孤女,翻不出什么花样,却没想到不起眼的沙砾也能动摇全局,他为了家族殚精竭虑,却无一人站在他的身边。 “想个办法,找人易容成周济的模样,去试探一下。” 若真是那位阿语,情孽纠缠,他倒没想过两人能够和好如初,周父想的是,天机阁功法特殊,他虽不知道是如何特殊,但总归需要道心稳固,他的儿子欠人一段情,他如果运作一番,假使不能达成所愿,与天机阁换取一些修炼资源也可以。 “是,老爷。” 周父想了一会儿,又同管家耳语一番,很快被关禁闭的周济就知道了父亲要试探天机阁小师叔的消息,他心里立刻急了,暗道决不能再让父亲接触阿语。 哪怕那不是阿语,他也不想……与阿语相似之人受到伤害。 赵若妩端着灵药出现时,就见到了一脸恳切的周郎,她心想这表情她可太熟了,她心里一突,总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第 102 章 买酒 赵若妩是周家大夫人的远亲,因家中亲人都没了(),自小就被接回周家教养?()?[(),细说起来,她与周郎乃是青梅竹马,但她到底寄人篱下,周郎待她虽有几分情分,却也算不上多。 毕竟她没有天赋,学的是女红诗书,而周郎天赋卓越,年幼时读书习文,长大后入修行,等到十八那年,已经是南丰城顶顶有名的天才儿郎。 家世、天赋、容貌、人品,在赵若妩看来,周郎样样都是人中龙凤,是故大夫人问她可愿意嫁与周郎之时,她心里是极为愿意的。 而自那以后,周郎待她也更好了,会在出门狩猎时给她带一些稀奇的小东西,赵若妩便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女人总是容易自我感动,赵若妩以为自己足够漂亮,必然不会落到这种境地,但事实证明,跟男人讲情分是没有用的。 周郎一直不愿意成家,她以为是他志在修行,可她的人生拖不起,哪怕服用了驻颜丹,但她到底只是凡人,寿数与修士不同,特别是大夫人病逝之后,她在周家唯一的倚仗也消失了,耳边难听的话也越来越多。 她想要求周郎怜惜,然而……周郎爱上了别的女人,那个叫阿语的女人。 原来他并不是志在修行,而是心不在此,赵若妩只觉得屈辱,但她除了做一些为难人的事,其他什么也做不了,她其实也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是周郎的唯一,就像周家主,虽然明面上只有周大夫人一个女子,但后院多的是没有名分的凡女。 南丰城的世家皆是如此,只有生下有天赋的后代,她们的地位才会真正稳固,赵若妩要的不多,但爱上阿语的周郎非常吝啬,他不愿意给了。 他要将她嫁出去,说要为她找一门好亲事,但周家主并不愿意周郎被一个女人掌控,而她就是周家主“杀人”的刀。 阿语死讯传来的时候,赵若妩非常惊恐,她并没有要阿语死的意思,事实上那是一场意外,原本不该那样,但……阿语就是死了。 阿语死后,周郎心如死灰,也没再提将她嫁出去,甚至说只要她配合,就给她想要的地位,前提是她足够配合。 赵若妩别无选择,她想要优渥的生活,就必然需要付出些什么,这其实很公平。 而现在,她又在周郎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表情,这么卑微的恳求,是只跟阿语有关的。赵若妩心中烦躁不已,却并不能表现出来“周郎,快服药吧。” “妩儿,我求你一件事情,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赵若妩心里愈发烦躁,心想我不过一个凡女,能帮你什么啊,我又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周郎,我……” 周济也是没办法了,他身边都是父亲的人,除了妩儿,他甚至找不到第二个人帮他传信,他出不去,但至少得把消息送出去。 “只是送信?” “是的,求你了,妩儿。” 赵若妩很想拒绝,但不行,她还想要稳固在周郎心中的形象,于是她准备答应下来,说实话她挺好奇的,周郎还在养 ()伤,是如何知晓这个消息的,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周郎,心想不会是周家主故意透露给周郎知晓的吧。 她心里越想越觉得可能,便没有再拒绝,带上消息就出门送信,果然一丝阻碍都没有。 赵若妩心里就确信,这封信送出肯定在周家主的算计之中,但哪怕她心里清楚知道,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坐着周家的马车来到碎天剑宗山脚下,这里都是修士,她一介凡女出现在这里,自然非常奇怪,她能够感觉到碎天剑宗弟子对她的打量。 “姑娘,你说要将这封信送与谁?” 赵若妩有些局促,仙门大宗面前,她心里的自卑无处可藏,她刚要说话,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或者说,这声音冷凝如雪,她却记得非常清楚。 赵若妩脸上满是惊恐,她甚至不敢转身,她难不成是…… “不是来送信的吗?我以为,你是来给我送信的。” 赵若妩惊恐得扭头,入目是一张熟悉到让人惊骇的脸“你……”没死? 赵若妩被人带着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山峰,此处祥云丛生、瑞气千条,远胜她想象中的朝圣之地,最重要的是,刚才她是被对方用飞行符箓带过来的。 众所周知,凡人是无法使用飞行符箓的。 这简直比阿语死而复生还要令人惊愕,赵若妩心里充满了嫉妒。 “你是在向我炫耀吗,语姐姐?” 辛慈对赵若妩的尖锐视若无睹,事实上这出戏演到这里,她已经有些腻歪了“我叫辛慈,你可以唤我辛仙长,怎么,你不愿意吗?” 赵若妩当然不愿意,但她必须愿意“民女参见辛仙长。” “不是给我送信吗?” 赵若妩将信从怀里取出来,这信上有灵力印鉴,她当然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你知道周郎会给你送信?” 辛慈接过信,看也未看,一簇灵火便吞没了它。 “诶,你……” “其实我以前一直想跟你说一件事。”辛慈并没有再否认自己曾经是阿语的事实。 “什么?” “你虽生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却足比我大了十岁有余。” 赵若妩没想到对方的关注点居然在这个上面,但事到如今,如果对方要报复她,她是没有任何反手之力的。 辛慈却无意为难赵若妩,对方从前虽然为难过阿语,但与周家父子相比,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棋子。 “你不杀我吗?还是说,你要折磨我?” 辛慈摇了摇头,此时她面无表情,在赵若妩看来,却如同神女一般,这一刻她直观清楚地意识到,周郎就算还是从前声名斐然的周家天才,也配不上面前的辛仙长,不知为何,她心里竟觉得有些痛快。 “当然不,我为何要杀你?折磨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辛慈并不愿意提自己死里逃生的事,她现身同赵若妩相见,不过是为了了结前尘,她已经看够周家父子的丑恶嘴脸了,当初 若不是她出手救下周济,他早该死了。 周家对她恩将仇报,她当然要讨回来。 看着这样的阿语,哦不,是辛仙长,赵若妩有些心惊肉跳,却再生不起任何的嫉妒之情。 “你其实对周家,也心有怨愤吧?” 赵若妩紧抿嘴唇,她受周家的养育之恩,从前多有感激,但后来……她不能起这样的心思,周家就是南丰城的天,她若还想活下去,绝不能起任何怨愤之意。 “我可以帮你脱离周家,过上不错的生活。” 赵若妩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她立刻明白过来,天机阁捏她就跟捏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她别无选择,再者,周家人从来不将凡人看在眼中,不论是从前的周大夫人,还是阿语,亦或是她和养在周家后院的那些女子,他们都来都是傲慢的。 她心里的恶意一瞬扩大,她想周家早该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了。 “但凭仙长驱使。” ** “那边那个好像是天机阁的师妹哎,天机阁……” 闻叙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然后摇头“她不是师妹。” 卞春舟刚想说点新鲜听来的天机阁八卦给闻叙叙听,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不是天机阁的?我应该没认错吧。” “她就是天机阁老阁主新收的关门弟子。” 卞春舟惊愕“隔着那么远你都能认出来?闻叙叙你听风的能力果然涨了好多,哦,原来她就是那个……”被周渣男惦记的‘阿语’啊。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这位天机阁小师叔身边有个女子,好生眼熟啊,修士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可惜他想不起来。 “算了算了,我们去逛山下的集市,不带陈最最。” 闻叙没有戳破,毕竟陈最一早就找人练刀去了,根本不在峰内。 山下的集市相较于前两天,已经没那么热闹了,毕竟五宗大会已经进入了尾声,到现在已经完全是天之骄子们的战场,山下多数的散修已经打道回府,现在还留下来摆摊的,要么是卖不出去的鸡肋产品,要么就是标价太高的昂贵货物。 他俩之所以来逛集市,盖是因为闻叙想起来,要给师尊带一些灵酒回去。虽然上一次去四方城,他在灵酒铺子里定了一些,但确实品种不多,估计师尊也都喝过,他就想到集市上淘一些其他的灵酒,最好是灵气充沛些的。 闻叙盘了盘自己的小金库,稍微贵价一些的灵酒,他也是能买得起的。 卞春舟一听给神龙带酒,那势必不能错过啊,说什么也要凑这回热闹,大概也是运气使然,还真叫两人淘到了不错的灵酒,甚至因为摊主要收摊回去了,价格还非常良心,闻叙干脆就全部买下了。 他刚准备掏灵石付钱,却听到春舟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子是谁!是那个妩儿啊!” 天机阁的小师叔跟妩儿认识,这不就是……板上钉钉的阿语了吗?!卞春舟默默捂住了嘴巴,完犊子,好像吃到真瓜了。!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3 章 入魔 不过天机阁的小师叔是不是阿语,到底是别人的私事,哪怕卞春舟心里挺好奇的,但该有的分寸感他还是有的,毕竟他跟人家可以说是完全不熟。 “什么阿五?你新认识的朋友?” 卞春舟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上次咱们跟苦渡寺的不释师兄一道去四方城时,和周济纠缠的那名女子。” 闻叙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她啊,春舟你记性真好。” ……倒也没必要这么夸他,卞春舟挠了挠头“我们去前面逛逛吧,那边还有一小截摊位没逛呢,也不知道是卖什么的。”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是卖什么的了。 闻叙今日戴了斗笠,早上方下过雨,他这般打扮倒也不算违和,至少比他蒙眼出现不显眼许多,毕竟……最近几日,他大小也算是一个名人。 上次他出来没做任何伪装,刚出山门就被人认了出来,虽然被认出来也没什么,但他实在懒得应付这些或嫉妒、或打量、或阴毒的目光。 “快快快,快走。” 闻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春舟拉着急速离开,等走出去好远,两人的脚步才逐渐缓下来“怎么了?” 卞春舟小声道“好羞耻,妈呀自己看自己的影留石就是……很奇怪啊,你不知道,居然有人在卖我们当时在秘境里的拓印影留石,五十灵石一份啊,他明明可以直接抢我的灵石,却还要送我一份黑历史!” 闻叙沉默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也能卖出去?” 卞春舟幽幽开口“离谱的是,它卖得还贼好!”可恶,修仙界没有肖像权,要不然怎么的也得给他分红啊。 “他们或许,只是好奇你的水火术法。”毕竟在春舟之前,修仙界对于水火灵根的看来就是废灵根。 “那可未必,他们肯定更好奇你。”卞春舟掂量着手里的零碎灵石,“你知道外面现在都怎么传你吗?” 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修士,继梅溪剑尊之后又一绝顶天赋剑修,碎天神剑青睐的天才,雍璐山百年来最有天赋的新弟子……等等等等,卞春舟发现,修仙界的修士拍起马屁来,丝毫不亚于纣王身边的费仲尤浑。 闻叙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但那都不是我。” “哇喔,这句话好酷,下次我要学给陈最最听!”嘿嘿。 闻叙忍不住失笑“他肯定不会理你。” “没关系,我会吵到他理我的~” 闻叙……你高兴就好。 ** “这个贱人!周家养育她这么多年,她竟敢背叛周家!她一介凡女,竟也敢行此等——”周父气得一掌拍在茶几上,茶几应声而裂。 “老爷息怒,此事……” “你也滚!” 周家得罪不起天机阁,对于这一点,周父比谁都清楚,他原本准备徐徐图之,但……那个女人竟敢设计陷害她!赵若妩这个贱人,竟还与那个阿语联手、里应外合对付周家 ,那个叫阿语的先不提,周家养育赵若妩长大,她怎么敢的!她不过一介凡女,真当天机阁会一直庇佑她吗! 周父原本想得很好,此等累世的大宗门必然看重名誉,哪怕厌恶周家,也不会残忍到屠戮他们,不过是背叛情意而已,哪里会危及性命。但现在,一个偷窃天机阁宝物的罪名砸下来,并且还是周济那个孽障亲口承认,周家的名声彻底完了。 周家或许不会在一夕之间倒塌,但绝对不可能会有往日的荣光,得罪了天机阁,哪怕天机阁什么都不做,也多的是人落井下石。 周家完了。 周中陵面色灰败,满腔的怒火无法释放,于是全部倾泻在了周济身上。 “你的阿语没死,你是不是很开心?” “可惜她十分恨你,甚至假装失忆也不愿意与你相认!” “你可知道,你那段影留石传出去,对周家造成了何等的恶劣影响!她污蔑你偷窃天机阁至宝,还说是我属意你去做的,我们父子都要被她毁了!” 周济却恍若未闻,但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瞳孔是有微微收缩的,可见他并不相信阿语会变成这样的人。 “还有那个赵若妩,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真恨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周中陵指责天,指责地,指责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就是从不指责自己,他自认对家族殚精竭虑、甚至放弃个人利益去供养家族,年轻时他也心仪过合欢宗的女修,但家族不可能接受他迎娶一位女修,于是他娶了凡女,又纳了不少侍妾,为的就是传宗接代、生下有天赋的子嗣。 周中陵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对得起家族,也对得起将家族交托给他的祖父。 “父亲,阿语……是你派人杀死的,对不对?” 周济其实一直心有怀疑,怎么可能意外就来得这么突然呢,阿语身上明明有他送的护身符,哪怕是落入妖兽之口,也不可能……一点符箓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她没死,这才是事实。” 周济从前就觉得,父亲看他的眼神里隐隐带着一丝憎恶和嫉妒,后来他爱上阿语,父亲眼里又多了几分嫌恶,他原以为是自己辜负了父亲的期望,父亲才会如此看他,但现在他忽然明白过来,父亲就是不喜欢他的,甚至是……憎恨着他。 可是,为什么呢? “您怎么可以这么做!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周济双目通红,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以为自己可以给阿语最好的未来,却没想到……他颓然地倒在地上,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他完全就是一具尸体。 周父见他如此,心中多了几分畅意,然而很快,他就更加疯魔了。 “他们怎么敢的!他们凭什么!我为家族付出了那么多,他们竟敢——竟敢将我除名!凭什么!周家是我的!是我周中陵的!” 周父只是去信家族,让族老将周济除名,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 “贪生 怕死!贪生怕死的东西!他们以为将我除名,周家就真能高枕无忧了吗!天机阁,天机阁,好一个天机阁!” 半生算计一场空,周中陵已然入了魔障,他猩红着眼睛,眼睛里全没有了为人时的情感,他现在,更像是一头……凶兽。 五宗大会已经结束,雍璐山这一次的战绩不好不坏,维持着一贯的水准,加上自家小师叔小出一回风头,顾梧芳觉得这一次五宗大会之行算是圆满完成。 “诶,老唐啊,别送了别送了。” 唐季“……你当我想送你啊。” 两大宗门的宗主不虚伪地告着别,站在一旁的闻叙却忽然在风中感知到了一丝……令人厌恶的气息,如果一定要形容,它就像是馊掉了许久的泔水。 让人作呕。 与此同时,顾梧芳与唐季齐齐色变,两人同时看向城中的方向“有人入魔了。” 修士修炼,若是道心清正,自然一帆风顺,但如果道心失衡,又没有及时斧正,那么道心完全颠覆之后,就会入魔。 入魔与魔修完全不同,魔修顶多算是放浪形骸、修行方式不同,而魔没有神智、没有善恶,它是远比邪修还要邪恶的存在,邪修至少还有理智,但魔只有进食、掠夺、破坏的本能。 最棘手的是,魔可以通过吞噬迅速增长修为,如果不能在它弱小时消灭它,那么就会成为一场灾难,两千年前,就出过一个差点覆灭大陆的魔头。 四方城时碎天剑宗庇佑的城池,唐季作为宗主,自然责无旁贷,立刻便指派弟子前往剿魔。 闻叙当然在大陆介绍中读到过“入魔”的存在,修士入魔固然可怕,但其实发生的几率非常之低,它只有在修士完全摒弃人性、对世间毫无一丝正向情绪时,才会有几率让修士入魔。 换言之,能入魔的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它是完全的恶。 闻叙猜测,或许是四方副城中的武斗场上有人入魔,毕竟完全的恶,应当不是主城中的普通人吧。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感觉飞舟上的警戒严了那么多?” 卞春舟见到闻叙叙回来,他探头又看了看外面,总觉得心头惶惶,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四方城中,有人入魔了。” “入魔?”卞春舟惊恐,“我没有听错吧,不是说修士入魔的几率极低吗?”毕竟正常人,哪怕是杀人作恶的邪修,道心里肯定是有心锚的,有心锚在,哪怕迷失方向,也不可能直接翻船吧?! 闻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宗主他们说的。” 那就肯定是真的了,卞春舟难以置信,下一秒,脚下的飞舟居然剧烈得摇晃起来,他一把拉住身边的闻叙叙,险险才站稳。 他刚要说发生什么事了,更加剧烈的摇晃传来了,一股叫人恶心的气息丝丝缕缕地传进来,卞春舟不晕飞舟的,现在却很想呕吐。 太难闻了,这是什么…… 叙已经吐了。! 第 104 章 除魔 进阶炼气巅峰之后,闻叙对于风的感知力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所以现在,他感知到的恶念也是其他人的数倍,这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几乎笼罩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少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但现在……闻叙忍不住了。 “呕——” 胃里面什么都没有,这种干呕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更加难受了,并且风是无孔不入的,哪怕封闭五感,只要他的灵力接触到风,他依旧可以感知到空气中的恶念。 这就是魔吗? “闻叙叙,你还好吧?你脸色好差……” 陈最提着刀进来,见到闻叙这般,立刻扶住了他的另一边胳膊“他怎么了?” “我……呕——”风带来的气味越来越浓,几乎已经到了闻叙忍耐的极限,“我……还能忍。” 可你看着快要晕过去了,根本不像能忍的样子啊,卞春舟自己其实也很难受,可想而知此时此刻的闻叙叙得有多难受了。 魔这般可怕吗?仅仅只是远距离闻到气息,也能够对修士造成伤害。 正是这时,飞舟再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原本有些偏倚的飞舟恢复正位,闻叙明显感知到令人作呕的感觉淡了不少,虽然空气中还有残存,但飞舟上的灵阵正在飞速净化船舱里的空气。 “呼——”闻叙自储物戒里拿出一瓶清灵丹吃了两颗,终于感觉好受了点,“太叫人恶心了。”不仅恶心,更让人发自内心地厌恶,让人不自禁地去回想从前难堪的回忆,这种被动不受控制的感觉,不得不说更叫人厌恶。 这真的是魔气带来的影响吗?闻叙紧皱着眉头,心里狠跳了一下,总觉得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可不是嘛,这到底是……” 飞舟剧烈摇晃的时候,陈最刚好在甲板上跟金丹期的刀锋师兄过招,若不是飞舟的品阶足够高,当时他可能会直接掉下去,炼气期又无法飞行,堪称与死亡擦身而过。 但陈最心脏强大,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点,在得知城中出了魔后,便被金丹师兄丢进了船舱,堪堪听了些消息“你们居然知道有人入魔?” 卞春舟指了指旁边的闻叙叙“他听宗主说的。” “哦,刚刚魔气涤荡,师兄说恐怕现在四方城中情况算不上好。” 说来,陈最是三人中唯一的修仙界土著,但哪怕是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我阿娘说,除非修为到了化神期,若不然遇到入魔者,让我跑快一些。” 懂了,他们安静待着,就是最大的帮忙。 飞舟依旧平稳地行驶着,此时驱动飞舟回宗的人变成了戒律堂的赵企长老,而郑仅和支连山接棒了墨戎剑尊的护卫工作,没错,顾梧芳和墨戎剑尊去四方城帮忙了,身为五大宗门修士,没遇上也就算了,既然遇上,不可能当缩头乌龟。 只是他们走后,飞舟上修为最高的赵企不过元婴中期,但雍璐山出行的飞舟是上品灵宝,加上随行的闻叙身上还有合体期大能的护身符 ,哪怕有那个不长眼的敢打雍璐山的主意,也准保他们有来无回。 这边厢,飞舟载着弟子往雍璐山而去,那边偌大的四方城,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别误会,不是人都没了,而是城中本就有不少传送法阵,只要碎天剑宗的紧急令一出,城中百姓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最近的传送法阵,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四方城撤离得一人不剩。 碎天剑宗庇佑四方城,从来不是口头说说的,再者入魔者需要吞噬,将城中百姓和修士传送离开,也是为了最大强度地抑制入魔者的成长。 “老顾,不是说不帮忙吗?” 顾梧芳觑了人一眼“都来了,还能差我一个?” 不仅仅是顾梧芳,合和宗的丁解忧、苦渡寺的一澄法师等等,只要是化神修为,全都来齐了,这当然不是他们信不过碎天剑宗,而是魔不可控,它值得谨慎对待。哪怕最后知道,可能只是虚惊一场,但虚名总比大难当头来得强。 任何敌人,都不可轻视,这才是五大宗门能够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 “知道是谁入魔了吗?” 唐季点了点头“门中化神长老已经起剑阵,将魔困于城中三乱街附近,但在我们找到此魔之前,他已经吞噬了不少修士,现在修为直逼化神巅峰,想要一举将其诛灭,最稳妥的办法,是修雷法的梅溪剑持剑将其轰灭。” 确实,雷法是一切邪魔的克星,但唐季这么讲“梅溪剑难不成不在宗门?” “我已传讯让他立刻赶回。” 这话的意思就是,人不在,也有可能赶不回来,他们得做好自己除魔的准备。但修仙界不可能只倚仗梅溪剑,他们出手想要将除魔的危害性降到最低,就需要诛魔大阵。 而想要绞杀化神巅峰期的魔头,可想而知这诛魔大阵的布阵时间……极长。他们出手当然能直接杀死入魔者,但魔气很容易逸散,诛魔大阵更大的作用,是为了收束魔死亡时逸散的魔气,将这些魔气尽数湮灭,而修雷法的梅溪剑进阶化神之后,已经可以引动天雷,众所周知,天雷是所有邪魔的天敌,碰之即死。 作为佛修,一澄法师对魔的感知力是最强的“此魔不对,它的修为增长得太快了。” “你说得对,方才发现入魔踪迹后,我便派弟子前往城中,入魔者是南方南丰城中的一个世家家主,名叫周中陵,日前他已经被家族除名,似乎是因为得罪了天机阁,他入魔时,吞噬了随行队伍包括其子在内的所有修士,哦对了,其子便是当日在秘境中指责你们雍璐山给小师叔开后门那个周济。” 顾梧芳皱眉“这么巧?”怎么还有天机阁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住的那一片区域住了不少其他城池来的世家,事发之时,被此魔吞噬了不少,它似乎对世家格外痛恨,又少部分逃出来的修士说,它对世家有种别样的憎恶。” 魔没有理智,所以连亲子都没有放过,但自己就是世家出身,怎么会尤其厌恶世家呢? “周中陵,怎么得罪天 机阁的?” 时间太紧,碎天剑宗能打探到的,只有周中陵窥伺天机阁秘宝被发现、随后被天机阁当街追责的消息。 大家都是当宗主的,顾梧芳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此事定有蹊跷,但现在来不及细究,唐季,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怀疑此人入魔,并非意外,而是被种了魔种。”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没有任何预兆,刚好在五宗大会,刚好就住在世家修士旁边,刚好就得罪了天机阁,一切条件巧合得像被精确算计过,当然最可疑的是——周中陵太普通了。 举凡过往入魔者,皆为天地鬼才、受天地钟灵,哪怕为极端的恶,天赋、命格、头脑、悟性样样不缺,所以才能入魔,才能让整个修仙界过分谨慎。 但根据现有的消息,周中陵符合哪条了?说句不恰当的,从前的入魔者,标配都得是雍璐山小师叔祖那样的起步。 但如果真是被种了魔种,那就说明……衡泽大陆不知名的地方,有魔复苏或者是诞生了,这简直比周中陵天生是魔更加可怕。 “别怀疑了,就按最坏的结果预计,它还专门挑了你们梅溪剑不在宗内的时间,我从不相信修仙界会有这么多巧合。” 唐季心想,我也不信,所以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澄法师双手合十,风雨欲来啊“阿弥陀佛,时不待人,诸位,及早除魔吧。” 之后的风雨之后再面对,眼前的魔却是必须诛杀的。 碎天剑宗布阵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天微微擦黑,诛魔大阵已经布置完成,先不提投入的灵石宝物,就说为了困住入魔者,就已经累倒了两批化神尊者。 什么?你说为什么碎天剑宗不出动合体期和渡劫期?这倒不是因为碎天剑宗吝啬,而是不涉及天下大难,合体神尊和渡劫老祖们都有共识,不会轻易涉猎人间事,原因不外乎他们动手动静太大,合体神尊对阵化神巅峰的魔,听上去直接是奔着毁灭四方城去的。 当然如果入魔者堪比合体期,唐季都不用开口,雾山神尊第一个出山打架,天知道进阶合体后,他都多久没痛痛快快干一架了,就是那条龙,估计爪子也没从前那么利了。 哪怕如此,还没闭关的他也时刻关注着山下,一旦化神们抵挡不住,碎天剑宗也会为此兜底。 诛魔大阵一成,在场所有的化神都不再留手,哪怕此刻身型已经拔升一米,面目獠牙丛生的魔再厉害,也接不下这么多化神的杀招。 “砰——”地一声,入魔者的身体瞬间在半空中解体、分裂,诛魔大阵迅速运转起来,将它周身所有的气息、骨血、魔雾尽数磨灭。 所有人都已经退离了诛魔大阵,阵中现在空无一物,只有黑红色的血雾在不停地狰狞飞掠,似乎是在作最后的挣扎。 如果不谈其他,这个场景其实称得上……诡谲惊丽,眼看着最后一丝血雾被诛魔大阵吞噬,顾梧芳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如此一来,看来魔种是被消灭了。 “不好,他身上的魔种不是完整的!”唐季看着诛魔大阵中残缺的大半颗魔种,心里已经骂了一万句了,“快,去查,查他从头到尾接触了多少人!”! 第 105 章 弧光 然而五宗大会期间,四方城和碎天剑宗境内的人员流动太大了,加上周中陵为了家族刻意去结交了不少修士,光是想想,工作量就非常惊人。 魔种这种东西,只有当它完全完整的时候,才可以被直接就地诛杀。而如果它是残缺的,它身上的魔气就会再生,哪怕诛魔大阵将这大半颗魔种消磨殆尽,另外失落的小半颗找不到,这场诛魔还是完完全全的失败。 所以,必须在这大半颗消融之前,找到另外的小半颗投入诛魔大阵之中,也就是明日此时之前,必须找到。 然而这么多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周中陵携带魔种,未入魔前这么多双眼睛都没发现,现在除非是那小半颗魔种主动逸散魔气,否则……回天乏术。 唐季的脸色自然难看至极“给我找,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来!还有天机阁,天机阁所有人都走了吗?” 关于这点,顾梧芳知道“与我们雍璐山同一日走的。” 仔细想想,周中陵不过一南方小城的世家家主,他有什么能力去偷窃天机阁的秘宝,而且天机阁什么秘宝啊,居然还带来参加五宗大会?唐季越想脾气越火爆“要不是时间不够,我非得亲自去把人追回来问个清楚!” 很好,这话就是气话了,天机阁的地位虽不如五大宗门,但唐季也不可能这么任性对待。 但大家心里都有个疑问,为何天机阁对于有入魔者现世一事,如此平静?按理说,秦观作为阁主,早该抵达四方城了。 碎天剑宗的效率还是非常高的,或者说修士的手段非常之高效,顾梧芳打坐片刻调顺了气息,便有碎天弟子来敲门了,是唐季的大弟子,也就是如今天骄榜第二的夺灵剑卫州。 “启禀师尊,诸位尊者,这是周中陵在四方城这段时间内的所有动线,其中他接触过的可疑人员,全部都在这里了。” 周中陵作为世家家主,除了待在宅院里处理事务,更多的是应酬、商谈,这一部分没什么好谈的,其中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其吞噬,少部分活着的,也已经用测魔符试探过了,均不是魔种依附之人。 “他竟然还进过碎天剑宗?碎天神剑居然都没反应?” 唐季的表情愈发糟心,这就意味着每一个碎天弟子都很有可能被种魔,测魔符这种东西,好几百年都没用了,哪里有这么多库存“他居然是去见你们闻小师叔的,顾梧芳,你……” 顾梧芳的脸色也很难看“你觉得,他躲过你们碎天剑宗检查,将魔种带进宗门的几率高吗?” 这话不好说,而且谁会关注一个小世家的家主啊,谁也不知道周中陵身上的魔种是何时被种上的,或许是在来五宗大会的路上,或许是在离开碎天剑宗之后,人都死了,这也无从追查。 他们甚至都无从得知,周中陵本人是否清楚自己身上携带魔种这件事,修士极端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抱歉老顾,我无从判断。”毕竟连碎天神剑都没有动 静。 丁解忧见气氛如此凝滞,便出言道“事情也没有到如此悲观的地步。” 顾梧芳却很清醒,他虽然愤怒,但远没到失去理性判断的程度“我明白,我即刻动身去追闻小师叔,他确实是接触名单上天赋最佳的修士,那小半颗魔种如果种在他身上,所造成的影响也是最大的。” 一澄法师闻言,上前一步“老衲与你一道去。” “好,劳烦了。”顾梧芳冷峻着脸扭头,“墨戎,你留下。” 墨戎剑尊颔首,表示会随时通报魔种的消弭状态,顾梧芳见此,便立刻同一澄法师启程去追赶雍璐山的飞舟了。 与此同时,雍璐山的飞舟上已经全没有了魔气的影响,闻叙正被卞春舟拉着去看陈最和同门比试“这家伙就是一点儿也闲不下来,就这么点功夫,又跟人打上了。” 两人刚走到船舱门口,就瞥见外头有一艘并驾的飞舟,卞春舟探头去看“居然是天机阁的飞舟哎,可是天机阁与我们同路吗?” 雍璐山位于南方山麓,而天机阁则处于大陆中央,自碎天剑宗南下,天机阁的飞舟走这条路应该不算太顺路吧。 “天机阁?”闻叙莫名有些心惊,事实上自魔气出现后,他就一直心惊不宁,颇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就是天机阁的徽记,我不至于连这个都认错,咦?他们扣舱门了,似乎还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赵长老去交涉了。”卞春舟探头去看,悄悄竖起了耳朵,而事实上论耳力,闻叙当然更为出众。 “我听到了,天机阁的小师叔忽然陷入了昏迷,原因不明,所以来请连山师兄问诊的。” 卞春舟惊愕“突然昏迷?难不成跟……周渣男有关?”实在不怪他如此反应,主要是那瓜没吃全,但刚好又吃了一口,于是他就惦记到了现在。 修士哪有好端端昏迷的,除非跟心境有关。 闻叙摇头“不知道,等连山师兄诊断就知道了。” 天机阁的请求并不过分,于情于理支连山都没理由拒绝,别看他本人一副病弱、随时要噶的模样,当年他自弃家门来投雍璐山,就是为了能学玄医治好自己的不足之症,可惜医者不自医,本事是学到了,他的身体却依旧没多少好转。 或者说,是身体跟不上修为的快速增长,这也是他上一次闭关修行的主要目的。 支连山很快被请到了天机阁的飞舟上,天机阁的大弟子宋子京正在跟郑仅说话,两人聊天的内容,无外乎四方城有人入魔一事。 “秦阁主没去四方城?” “实不相瞒,师尊听到消息,便立刻回天机阁了。”宋子京没有半分隐瞒,“天机阁虽不说能够预知天下,但举凡有魔诞生,天机阁必能收到预兆,此次修士入魔毫无征兆,我师尊怀疑阁中有变。” 郑仅惊愕了,这是他能够听的内容吗? “天机阁……有变?你确定?” 宋子京苦笑“我不确定,所以师尊命我先不要回天机阁,故而 小师叔晕倒,我才只能来寻连山师兄帮忙。” 确实,宋子京和支连山交情可比他好多了,人找过来也不算稀奇。 郑仅刚要说话,却见天机阁的飞舟一阵动荡,随后他便见一女修飞掠过来,她双目涣散、且周身气息阴森可怖,一看就没了神智、受邪魔所控制。 “小师叔!” 随着宋子京的一声惊呼,郑仅已经出手的杀招硬生生收住了大半,而这也给了“女修”可乘之机,叫她直入雍璐山的飞舟船舱。 郑仅见此,厉喝一声“结阵!”说着,他还掏出了一个法器直接丢了过去,但这“女修”却十分敏锐,身形一飘便直接躲了过去。 随后她长驱直入,竟是直接冲着船舱内的闻叙而去。 闻叙对于危险的感知力,是非常敏锐的,哪怕他目不能视,但风可以为他带来一切危险的信号,比如此时,他就比春舟先一步感知到。 但令人惊恐的是,他居然无法动弹,甚至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只能任由危险迅速逼近。 “噗通噗通噗通——” 闻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出奇,那种令人恶心到黏腻窒息的感觉再度席卷上来,可是他明明没有感知到任何的魔气? “闻叙叙,你怎么了!” 卞春舟见朋友一动不动,当即想也未想就拉着人往后跑,但身后的危险逐步逼近,他甚至连扔出符箓的时间都没有,就在他跑无可跑之时,旁边的门被人一把拉开,陈最提着刀直接迎了上去。 “铮——”地一声,利刃被一道强劲的灵力阻拦,陈最被逼出了一大口鲜血,但他到底抵挡住了,也给了郑仅和宋子京追上来的机会。 然而令人惊恐的是,两个元婴真君联手,竟也没能擒住失控的“女修”。 “宋子京,她怎么回事!支连山人呢!” 支连山摇摇晃晃着身体,喘着粗气道“我在这儿,她的神魂上与人结了天地誓言,她被附身了!” 刚才也正是因为他探查到了这一点,才叫“她”突然失控。 宋子京脸上的惊愕不似作伪“怎么可能?” “什么可不可能!动手!伤了我雍璐山的小师叔祖,我跟你们天机阁没完!” 然而此时“女修”却尖利得笑了起来,明明还是辛慈那张芙蓉面,此刻却诡异阴森极了,她手中无形一指,嘴角的笑容竟似咧到了耳鬓,而下一秒,被卞春舟和陈最保护着的闻叙忽然直直地栽倒下去,咚了一声,自闻叙手上的储物戒里,忽然掉出了一个口袋。 卞春舟眼尖地认出,这是当日周济的父亲上山道歉时送的灵种储物袋,可它怎么会好端端掉出来? 他下意识觉得不妙,想要用灵气将之驱走,然而还未等他动手,自灵种储物袋里迅疾地迸出了一道黑红色的弧光,一眨眼的功夫,弧光就冲着闻叙叙的脑门—— 咦?没冲进去?! 卞春舟迟缓一瞬,倒在地上的闻叙已经站了起来,竟是直接徒手捏住了这道弧光。! 第 106 章 幸好 修仙入门玉简上说过,魔是无孔不入的。 修士修行的根本,一是灵根,二是道心,灵根是天生的,它并不受修士意识的影响,也不会因修行进阶而作出更改,但道心就像是种在修士心中的树一样,它需要修士精心呵护,阳光雨露不能缺了半分,一旦出现虫蛀,就意味着道心不稳。 哪怕只是一丝,道心都不再完美无缺。 闻叙虽只有炼气期,按理说这个阶段的修士道心都很完整,因为人生阅历很少,所以道心质朴纯真、魔种可以攻击的裂缝自然微不可查,但他却是个例外。 在进阶炼气巅峰时,闻叙认真地剖白过自我,他要强、爱面子、喜欢攀登高峰、也不是一个愿意奉献自我的人、某种程度上堪称自私、一直记挂着仇恨、包括对自己的身世格外在意等等,历数过往,他的道心满身破绽。 但他当时决定顺应心境,所以并不急着弥补过往,他既入道修行,来日必有解决之法,当下则没必要强求自身。这么想通后,功法运转反倒顺畅了起来,甚至连滞涩的煎风剑诀都变得丝滑了不少。 被莫名“定身”的一瞬,闻叙其实依旧能感知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装瞎,并不是真的瞎,当下的一瞬,他就毫不犹豫地睁开了眼睛。 攻击他的,是一个女人,她的眼神涣散,隐隐露着凶光,显然已经完全失了神智。 闻叙认不清她的脸,但认得她衣袖上天机阁的徽记,天机阁的女弟子,他只知道一人,那就是天机阁的小师叔辛慈。 她为什么会攻击他?她是被控住了吗? 一瞬间闻叙脑海里闪过无数问题,下一瞬他的思绪就坠入了深渊。他清楚明晰地感觉到自己在不受控制地下坠,他抬头就看到两边都是锋利尖锐的石块,它们似乎贪婪地看着他,仿佛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直接将他吞吃了一般。 “噗通——”一声,闻叙感觉到自己坠入了一场湿热黏腻的黑海之中。 入目所见,皆是黑暗,层层叠叠的,铺天盖地的,一些莫名诡异的东西攀爬过来,叫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闭上眼睛,闻叙心想,我是累了吗? 实质上来说,长久行走于黑暗的人,要么极端地恐惧黑暗,要么直接就适应了黑暗,闻叙是后者。 他幼年当乞儿,长到三岁都只见过日光而没见过烛光,野外的黑夜是很可怕的,他当时每天都会盼望日出,因为日出代表着光明和温暖。彼时,他尚且不知道,其他人的眼睛是能够清楚记住人脸的,因为无知,有时候反而会更加纯粹。 所以,闻叙从未惧怕过黑暗。 想到这里,闻叙忽然一讶,心想我为什么会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不应该,哪怕是在深夜修行之时,他也少有回忆从前这般仔细的记忆。 闻叙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被刻意引导了,问题就出在这些黏腻的黑水身上。 他低头自查,竟发现这些黑水在努力挤进他的身体之中,密密麻麻就像是蚯蚓一样要钻入身 体的土壤一样。 闻叙奋力地挣扎,然而没有用,根本没有用,他的道心…… 闻叙一愣,哦,原来“我”不是“我”,“我”是闻叙的道心。 “我”正在被不知名的黑色物质侵袭,但它们太多了,“我”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长驱直入,按照这样的速度,“我”失去理智只是时间问题。 “我”难道只能走到这里了吗? 道心开始自省,一声重过一声,希望自我能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完成觉醒加上自救这个动作,但很可惜,自我没有任何的动作。 道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它觉得它快要坚持不住了。 而就在黑水将他整个人淹没之际,黑暗中一道金黄色的微光忽然飘飘忽忽地涤荡开来,黑暗吞噬光明,需要将光明尽数吞没,但光明想要驱逐黑暗,只需要燃烧自身。 这道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趋光性让道心忍不住划开黑水,冲着微光走去,他越来越快、越走越坚定,等到他走到微光的身边,黑水竟不知几时已经完全褪去了。 道心蹲下来,看着被一大块石头压在下面的微光。 它是浅金色的,发着淡淡柔和的光芒,叫他忍不住去触摸。 他像是顽劣的小朋友一般,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微光,一瞬间有一段记忆如同浮光掠影一般急促划了过去,那是何时的记忆? 有女子嘈杂尖锐的喊声、有小孩止不住的啼哭声、还有很多的脚步声,那看着像是一个非常华丽的宫殿,却莫名染着一层血色,无端盖上了一股不祥之气。 闻叙一愣,然后直接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伸手,然后抓住了一道黑红色的弧光,而这弧光,就是让他陷入被动的罪魁祸首。闻叙想都未想,灵力聚于手中,烈火无风自起,这道弧光摇了摇,看似微弱了些,却并没有损伤半分。 “这是什么东西?” 卞春舟刚要说快扔了它,那边就传来支连山师叔惊恐的声音“别动!不要松手!” 闻叙能感觉到手里的弧光在奋力挣扎,他其实捏得并不算紧,但它似乎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刚才那块巨石压着的金色微光,还有那段模糊的记忆,他心想,那不会就是师尊口中他那一直都被压制着的帝皇命格吧?! 闻叙有些难以置信,但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其他任何合理的解释。 但哪怕是这个,也很离谱,它……居然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 闻叙被卞春舟和陈最护着后退,事实上若不是郑仅、支连山和宋子京联手压制着“女修”,此刻闻叙早就被“女修”逮住了。 “女修”似乎无法言语,嘴里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气愤音,然而她的眼睛淬着阴毒,看着闻叙时如同这世上最阴诡的毒蛇一般,其中还夹杂着几分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魔种无法入侵这个年轻人的道心! 这绝无可能!这世上哪怕是天地钟灵的气运之子,道心有暇者绝逃不过魔种的入侵 !除非——不可能,修仙界早已没有国家皇族,此子到底是何来历?! “女修”涣散的目光微微收缩,可见附身之物并不能长久控制辛慈的身体,如果失了这次机会,“她”将再无动手的机会。 不行,此子决不能留! “女修”下定决心,竟是突然撤手,这具身体毁了便毁了,再找一具便是,天机阁也不过如此,“她”心中恶意一闪而过,下一瞬厄运就降临了。 该死该死该死—— 梅溪剑尊收到宗主的消息,便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宗门,但因为一些原因,他在大陆的最南边,哪怕他是化神修为,也不可能一瞬直达。 算算时间,他肯定是赶不上诛魔大阵了。 正在他奋力赶路之际,东南边忽然传来了一股似魔非魔的气息,理智告诉他,作为碎天剑宗的长老,他必须以碎天剑宗为主,除魔与面前的不平事相比—— 梅溪剑尊连一丝迟疑都没有,直接提剑奔向东南方。 都是人命,他不可能置眼前的危机于不顾。 瞬息,梅溪剑尊提剑至,然后他就看到了雍璐山和天机阁的飞舟纠缠在一处,正在试图操控飞舟降落的长老他还认识,是雍璐山的赵企。 “梅溪剑尊?还请……” 赵企的话音还未落下,梅溪剑尊的雷诀已经瞬发,它闪着摄人夺魄的紫光,直冲飞舟内部而去,一瞬间飞舟的护阵全损,飞舟急速失控,赵企立刻丢弃手中的掌舵,扔出另一飞行法器将全部低阶弟子带离飞舟。 “赵长老,小师叔祖他们还在飞舟上啊,您……” 飞舟已经完全失控,碎裂的木块就跟崩坏的山体一样迅速剥落,赵企抬头,已经看到了完□□.露的船舱里,梅溪剑尊一剑雷光,直接穿透了天机阁那位小师叔的胸膛。 就在雷光烈烈的瞬间,那股阴蛊低劣的气息开始消弭。 赵企心跳得飞快,但在看到角落里还在悄悄移动的三人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你们小师叔祖福大命大,哦不好,小师叔祖他们还是炼气!” 幸好啊,三人虽然是不长翅膀的炼气,但卞春舟嗓门够大啊“救命啊!我们不会飞啊!救命啊——” ……就莫名其妙的,又惨又好笑。 闻叙还捏着那段黑红色的弧光,紧紧攥着,任凭它如何挣扎,他都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而且,这种下坠的感觉,跟刚才的“梦境”还挺相似的。 然而梅溪剑尊并不知道前情,他只能察觉到此子身上浓烈的似魔非魔的气息,如果此子失去神智,他自然一剑斩之,但……蒙着眼睛,才炼气修为,几个意思?! 梅溪剑尊迟疑一瞬,依旧决定提剑先—— “姓梅的,剑下留人!那是我雍璐山的小师叔!” 天知道顾梧芳看着梅溪剑直指闻叙时,他那颗连诛魔都没有失衡半分的道心差点儿就歪了一寸,要命,这一剑下去,修仙界都得抖三抖啊! “阿弥陀佛,施主剑下留人。” 顾梧芳和一澄法师联合出手,才堪堪拦住了梅溪剑尊这一剑,当然了,这一剑威力其实一般,毕竟对付炼气期,哪怕气息存疑,梅溪剑尊也并不准备直接要了人的性命。 顾梧芳见此,悬着的心终于缓缓降……降个鬼啊,他几乎是尖叫出声“小师叔,你手里那是什么东西!”!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7 章 解读 闻叙已经被救了下来,双脚踩在了实地上,闻言举起手“你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说着,他居然还晃了晃,黑红色的气息不受控制地逸散开来,勾得梅溪剑尊差点又想提剑,他心道,这雍璐山新收的小师叔祖难不成被邪魔歪道引诱了不成? “停停停,你们师徒俩可真是我祖宗啊!”顾梧芳急得连心里话都往外蹦了,天知道他现在心跳有多快,“小师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闻叙摇了摇头“并无大碍,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是从周济父亲送的灵种储物袋里跳出来的,当时它直冲……小师叔祖的脑门而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卞春舟立刻补充道。 “周济父亲?周中陵?”顾梧芳的心情愈发糟心,“这等来历不明之人送的东西,你们竟也敢收!” 这话有几分气急,顾梧芳说完就觉得不妥当,他刚要说点什么圆过去,却听得闻叙痛快低头认错了,这下他心里更愧疚了,不就是些不值钱的灵种,收了就收了,其实小师叔也没做错什么。 说话的功夫,那边郑仅终于带着支连山过来了,两人见过顾梧芳和两位尊者,支连山这会儿脸色煞白,可见他动用灵力之后并不十分轻松,但他依旧坚持要过来,为的就是“宗主,不妨让梅溪剑尊对着这道弧光落一击雷诀试试。” “咦?你确定?” 支连山点头“弟子确定。” 顾梧芳转头问闻叙“你也愿意?” 闻叙点头“弟子愿意。” 至于梅溪剑尊,他当然也是非常愿意的,但如果要这么精准地落下雷诀,用剑就不太方便了,他微微考虑片刻,自怀里取出了一张引雷符,毕竟是雍璐山的小师叔祖,碎天剑宗是不怕雍璐山,但……那位龙尊,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梅溪剑尊将引雷符掷于闻叙的右手上空,随后他并指为剑,剑光引雷落入符中,引雷符瞬间循着黑红之色而去,那一瞬间,闻叙感觉到攥在掌心的弧光在疯狂挣扎,他使劲了浑身的灵力,才勉强没有叫其挣脱出手。 “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闻叙嘶吼的瞬间,落雷终于在这一刹那贯穿了他的掌心,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反倒是……一股浓郁到令人恶心的气息再度出现。 闻叙下意识松手,黑红弧光却已经淡去,随之出现在的是一颗、哦不是小半颗被邪恶气息缠绕的魔种。 顾梧芳心里大骂一声,随后和梅溪剑尊、一澄法师一齐出手,三股力量交织终于将这小半颗魔种稳住,没有叫它落地生了根。 好险。 闻叙瘫倒在地上,然后……开始干呕。 卞春舟&陈最这令人熟悉的一幕,所以这玩意儿不会……与魔有关吧?! 三位化神尊者出手,加上其中一人还是修雷法的梅溪剑尊,这小半颗魔种终于暂时被封印了起来。梅溪剑尊手里托举着用紫电雷法困着的小半颗魔种 “不是说,入魔者在四方城现世吗?” “别提了,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古怪,你先带着它去诛魔大阵,迟则生变。” 梅溪剑尊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他说完,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雍璐山的小师叔祖,现在却是一点儿邪魔气息也没有了,所以……居然有人能够抵制魔种的入侵?还是说道心足够完满,连魔种都找不到攻击的缝隙,若真是如此,难怪能令那位龙尊收为弟子。 他想了想,掏出一道九天雷符递过去“抱歉,方才多有得罪。” “不……”呕,还想吐。 “拿着,本尊有急事,就不多聊了。”说完,雷符还荡在空中,人已经消失了,堪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顾梧芳见此,还是不放心地探了探闻叙的心脉,见确实没有损伤,这才安下心来“这九天雷符威力非常,他既然给你,你安心收下便是。你们几个先好好休息打坐,一澄,我们去天机阁的飞舟上看看。” “阿弥陀佛,走吧。” 天机阁的飞舟上,受伤的宋子京正抱着辛慈输送灵力,方才梅溪剑尊一剑,直接劈散了辛慈身上那股邪孽之力,但作为契约的一方,辛慈同样受到了牵连。 殷红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濡湿衣衫,连带身上的生机也在迅速逸散,但这对于修士而言,其实算不上是重伤,真正害她生机流失的凶手,是那道要命的神魂契约。 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辛慈当然知道,但在濒死关头,哪怕她知道那是剧毒,她也敢吞一吞!她救了周济,对他掏心掏肺,他却只是嘴上说爱她,她在周家活得连一个奴婢都不如,她明明是他的救命恩人,就因为她爱上了他,便不得不受多方刁难、乃至于卑微到了尘土里。 彼时,她还觉得自己的忍让都是有意义的,直到……生命即将消亡,她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相爱的情郎没有担当,情郎的父亲是一条阴损的毒蛇,她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救下周济! 既然如此,她就要让他把这条命还回来! 当怒意盖过了一切,当辛慈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与魔鬼做了交易,她不再是凡女,而是机缘巧合拜入了天机阁,成为了天机阁阁主的小师妹。 这样的身份,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足矣碾死南丰城周家。 她很高兴,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复仇,然而与她交易的魔鬼却并不愿意她立刻回去,反而是让她潜心修炼,等到五宗大会之时再作最狠的报复。 辛慈就忍,忍啊忍,终于来到了五宗大会,她也终于能够手刃仇人,但在天机阁的时光让她逐渐变得平和,很多时候她甚至都不想复仇了,如果能够留在天机山上,她……甚至愿意想办法忘了从前。 但魔鬼告诉她,她必须复仇。 辛慈开始后悔自己与魔鬼签下的神魂契约,但契约约束着她,让她不得不想办法几次三番出现在周家父子面前,一步步地,让周家走向末路。 最终,将魔 引到了世间。() 辛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一个罪人。 ?本作者小狐昔里提醒您最全的《我在修仙界装瞎》尽在[],域名 “宋……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我……” 弥留之际,辛慈努力将心里的歉意说出口,但她知道话语无用,其实她早该死了,阿语死在了周家的算计之下,而她……死于作茧自缚。 “对……不起。” 顾梧芳和一澄法师上来时,好悬赶上了辛慈咽气前的一瞬,一澄见此立刻出手,算是勉强吊住了辛慈的性命,但他们都知道,一个人生机已失的情况下,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了。 “宋子京,你师尊人呢?” 宋子京见此,忙收敛心绪“回禀顾宗主,我师尊急行回天机阁了,有魔现世,天机阁却没有发现征兆,师尊说天机阁或恐有变。” “你们……” 顾梧芳有心想要多问两句,但很明显宋子京知道的也不多,加上天机阁小师叔濒危,这些破事怎么都挤到了一起?他的目光落在天机阁的小师叔辛慈身上,方才听支连山说,此女与邪魔签订了神魂契约,那么势必在魔种现世一事上……并不清白。 天机阁老阁主怎么会收这样的弟子为徒? “你可知道,南丰城周家?” 天机阁就在南丰城附近,宋子京当然知道“周家怎么了?” “周家前任家主周中陵,便是四方城中的入魔者。” “什么?”宋子京惊愕,“这怎么可能?”修士入魔的条件之苛刻,哪怕是炼气弟子都知晓,那周家家主他见过,哪里也不像是会入魔的模样。 “他得罪了你们天机阁,伙同他人偷窃你们天机阁秘宝,他因此被周家除名,万念俱灰之下,这才入魔。” 作为天机阁阁主的大弟子,宋子京对此……一无所知,他忍不住看向小师叔辛慈,隐约间好像了明白了什么。 顾梧芳见他这幅表现,也明白了“看来,都与你们这位小师叔有关,只是不知道她与周家到底有何等仇怨了。” “那个宗主……”卞春舟在不远处悄悄举手,“弟子稍微知道一些,您想听吗?” 顾梧芳扭头,差点儿脖子直接扭过去,你听听这像话嘛,人天机阁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他雍璐山的弟子知道一点,就……你们修行要是这么用功,何愁现在没有筑基啊! “说来听听。” “那个是这样的,我和……”卞春舟巴拉巴拉将阿语与周渣男的故事说了一遍,当然他吃瓜吃得不完全,就在今天之前,他还以为辛慈也就是阿语只是简单的得救,万万没想到里面还有邪魔的事。 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四方城入魔的修士居然就是那个送灵种替子道歉的周父! 这谁能想得到啊,卞春舟心中愤愤地想,难怪当日他看周父颇有些不顺眼,他还以为自己是对人有偏见,没想到——竟然是魔种。 太吓人了,出来一趟这么危险,搞得他以后都不太敢出门了。 顾梧芳看着排排坐、爱好八卦的三位炼气弟子,忽然心也没有那么梗了,毕竟与邪魔有关相比,爱听点儿小八卦实在无伤大雅,甚至还能在某种时候,起到一些意外的妙用。 比如现在,他们这么多人都不知道的真相,居然掌握在三个炼气弟子手里,甚至误打误撞找到了偷渡在外的小半颗魔种。 但话又说回来,小师叔为何能生擒魔种呢?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 第 108 章 早就 随着梅溪剑尊带来的小半颗魔种投入诛魔大阵之中,唐季提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到了实处。不论之后如何,现在的安宁至少是保住了。 “还得是你啊,梅师弟。” 梅溪剑尊眉头一抽“唐师兄,其实我可以不是梅师弟。”雍璐山顾梧芳喊他姓梅的也就算了,自家师兄还总是故意喊错,他都怀疑现在修仙界已经没人知道他的真正名讳了。 唐季摆了摆手“这不是重点,你的剑姓梅就行了,对吧,沈约师弟?” 没错,梅溪剑尊姓沈名约,名字跟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因为修为上来,加上从小到大的天才光环,以至于他的绝大部分同龄人都得叫他一声尊者、剑尊,沈约这个名字乍一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本人都怪不习惯的。 “其实这半颗魔种,是这般得来的。”梅溪剑尊简单概括了一下自己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却得意外收获的跌宕经过。 唐季闻言,眉心一跳“这么说,此事还真跟天机阁有关了。” “八.九不离十,有劳师兄操劳了。” 呸,当宗主就是操劳的命啊,唐季眼神嫉妒地瞄了梅师弟一眼,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当宗门吉祥物啊,说起吉祥物“雍璐山的小师叔,你确定他能徒手捏魔种?这话说出去,三岁小孩儿都没人信,但我知道师弟你不会说这种谎话。” “是真的,千真万确。”梅溪剑尊说完,又补了一步,“并且他本人并没有被魔种影响,离开前我借送雷符探过他,他周身清气萦绕,没有一丝入魔的迹象。”因修雷法,他的灵力里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紫雷之力,炼气期修士想要在他面前伪装,是绝对办不到的,故而他才那么干脆利落地离开。 唐季幽幽抬头“如果你说别人这么特殊,我倒是还会怀疑,但此子……倒是与你当年有些相似。” 沈约有些讶然“哪里相似?”他可没有那小子生得那么好看。 “他也受了碎天剑光。” “什么?那你怎么……”梅溪剑尊陡然想起来,这好苗子是那位龙尊的弟子,哦,那难怪了,师兄势必是有贼心没贼胆。 “师弟啊,师兄也很难呐。”唐季吐完黑泥,终于又将话题扯了回来,“不过他能叫承微神尊另眼相看、收为弟子,必然有其过人之处,除了本身的禀赋之外,肯定命格多多少少有些奇特,毕竟一般修士也不需要封闭眼睛。 “他当真看不见?” “谁知道呢,或许是那位龙尊认为他看不见比较好,对修士而言,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其实很有限。”唐季拍了拍衣袖,“走吧,四方城的百姓还等着回城,既然你回来了,等到诛魔大阵中的魔种消弭,你用剑气涤荡整座四方城,便能提前叫百姓们归家了。” 至于南丰城和天机阁那边,就让合和宗去头疼吧。 合和宗的宗主丁解忧确实头疼于与天机阁交涉一事,天机阁地位非同一般,一旦出错,势必会造成大陆动荡,所以这一次哪怕他不想主动出 击,也不得不亲自来一趟天机山了。 然而他刚带人抵达天机山,就听到了天机山上的丧钟。 不多不少,整好九下,而九下丧钟,意味着—— 要么是老阁主没了,要么是现任阁主秦观没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 修士踏上修行之路后,与普通人就有了分别,但在生死面前,众生平等。修士死后,会直接魂归断魂桥,不会在人间多作停留,甚至因为修士的个体神魂力量过于强大,天道会强迫修士直接进入轮回,不会给修士鬼魂停留断魂桥的机会。 哪怕修为到了渡劫期,顶多也就是多一条兵解重修的路,如果真的死了,那渡劫老祖也只能重新入轮回、走人生之路,这也是为什么修士执着于飞升的原因。 一则是对力量的追求,二来只有飞升才可以跳脱轮回、得享长生大道。 丁解忧带人迅速叩开了天机阁的大门,很快就见到了秦观。 秦观穿着素朴,修仙界不兴丧礼,但天机阁略有不同,是故丧钟响起后,天机阁弟子都自发地换了素衣,作为阁主,秦观也不例外“丁宗主,你来了。” “你似乎对我的到来,并不感到一丝意外。”丁解忧心里沉了两分,“老阁主怎么死了?” 秦观是个面相平顺的中年人,他本人其实没什么存在感,老阁主当年声名远扬,他继任阁主后,顶多是处理些阁中的繁琐事务,论说威信力,大家还是更相信老阁主。 但老阁主化神巅峰,一直没能进阶渡劫,事实上老阁主已经五百余年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了,就算是收徒,要不是秦观带着辛慈出现,外界根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你说什么?你也已经五百年没见过老阁主了?”丁解忧只觉得离谱,“你觉得这话,说出去谁会信?” 他说完,终于反应过来“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 秦观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我师尊……早就遇害了。” 天机阁的传承非常苛刻,倒不是说修炼起来有多难,而是它很挑人,能修炼的人可以顺畅丝滑修行,而不能修炼的人,连入道都很困难,因此天机阁的师承也是最严格的,秦观的修行天赋并不是同辈弟子中最好的,但因为他能修行《观星九术》,所以他才能当阁主。 同理,他能那么快接受辛慈的出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的弟子宋子京虽然天赋极佳,却也无法修行《观星九术》,但辛慈可以,所以他根本从未怀疑过辛慈的身份有问题。秦观擅卜卦,但他从不为自身命运卜卦,这是卦师大忌,但如果他知道有今日,他一定不会在此之上吝啬卜卦。 丁解忧对于秦观给出的答案并不满意“那么,你能说说老阁主究竟是如何遇害的吗?是谁,杀了他?或者说,他已经心魔深种?” 秦观哑了哑,然后干脆退开半步“我说什么,你恐怕都不会信,那就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我师尊的遗骸。” 遗骸,而不是遗体,看来已经死了好久 了,丁解忧想想近几年天机阁传来的传闻,心情愈发糟心了。 经过检查,天机阁老阁主生前并没有入魔的症状,宗门之内也并没有任何魔气和邪气,但天机阁出了此等丑闻,短时间内必然元气大伤。 就像当年的天人宗,也是宗内数位大能出了丑闻,宗门信誉急剧下降,天人宗的大能集体出走,剩余弟子并入合和宗,此后沉淀千余年,这才消弭于历史之中。 此次四方城入魔事件,更像是背后之人看不得修仙界过于太平,所以恶意策划了这样一场恶性事件,它在告诉他们,魔即将重返人间。 ** 天机阁老阁主早已身死的消息传到雍璐山,顾梧芳刚刚落下的屁股还没坐稳,又得马不停蹄赶往天机阁,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今年大年初一去佛光寺烧的香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顾梧芳带着人恶狠狠地离开雍璐山,闻叙已经呼吸到了过春峰久违的拔凉空气。 虽然碎天剑宗的空气也很寒凉,但果然还是过春峰更令人舒适啊。 “阿叙你可终于来了,为师想你想得好苦啊,咦?你又进阶了,看来出去玩就是能转换心境,对不对,为师说得没错吧,你身上怎么一股……” 闻叙连忙嗅了嗅自身,不会吧,他都已经让春舟烧了三大桶热水洗过了,还用斐春草(类似于柚子叶)冲洗过,应该没有那股味道了吧,呕,不能多想。 “一股雾山那厮的气息,他送你什么好宝贝了?” 哦,这个啊,闻叙心落了下来,一五一十将五宗大会上的见闻说了出来。 承微神尊瞥了一眼小徒儿胸口挂着的秘境小玉瓶,颇有些酸溜溜“他对你倒是挺大方呢,以前怎么没见他送我七样八样啊,果然还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龙哭啊。” 闻叙“……弟子以后努力,每年送师尊一件。”回去就将秘境制作课程安排上。 “真的吗?那怎么好意思呢。”承微神尊立刻高兴了,语气却变得认真起来,“阿叙,听说你遇到了魔。” 闻叙也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那是魔吗?” “修士入魔,则沦为吞噬杀.欲的容器,但魔是极恶,它们善于蛊惑、引诱、污染、侵蚀一切有灵之物,无物不催。” 闻叙摊开了自己的手,那股黏腻恶心的感觉准确地泛上心头“那我为什么……” 承微拨弄着桌上小徒儿刚刚取出来的灵酒们,哎呀,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尝尝了“阿叙这么聪明,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当真是我的命格?” “是也不是,修士入道后,都会知道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说得没错,但刍狗也有尊卑贵贱之分。”承微神尊忽然变得缥缈起来,语气里带着闻叙辨别不清的情绪,“世人皆言,生死面前,人人平等,这话一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皇帝之死,可影响天下万人之存亡,你身具帝皇命格,却被压制极深,如此才能身入修行,阿叙,你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平 衡之上。” 闻叙沉默半晌“那倘若我以后了断前尘,命格会发生改变吗?” “这个啊,谁知道呢,说不定会,说不定也不会,为师虽然会一些禀赋,但也不是全知全能,阿叙,你太高看为师了。”若他当真什么都知道,早该飞升成仙了。 “那为什么师尊说,是也不是?” “那当然是因为——”承微师尊忽然垂下眼眸,对上徒儿略有些无神的眼睛,看来还是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啊,“阿叙,不要否认自己的付出。” “除了你自身的命格外,你自己的心境也在努力抵御魔的入侵,阿叙,你得记住一点,事在人为,这世上本就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闻叙瞪大了眼睛,他此刻依旧看不清师尊的脸,但这一刻,世人口中的强大俊朗忽然在他眼里有了具象化的表现,他想,师尊一定有一颗非常强大的道心。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承微神尊知道,小徒儿这是听进去了,于是一秒切回颓废状态“至于魔种现世啊天机阁老家伙没了这种烂糟事,你一个小孩儿就没必要多想了,这世界破烂事多的是,今日不发生,明日也会发生,衡泽大陆万万年以来,什么魔啊邪啊,出过老大一堆了,你师尊我也不是没遇上过,放平心态,万一人修覆灭了,你还能回凡人境躲躲,对吧?” 闻叙……师尊,最后那句其实可以不用说。 “嗨呀,为师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不是。”承微神尊满意地看到弟子变脸,伸手挥了挥,“去吧去吧,看你这一身伤,好好修养,哦对了,咱们宗门那个不得上居雍大殿的规矩没有通过哦,以后每年一月一,阿叙依旧可以和朋友……” 闻叙听到这里,扭头就走,一点儿不带犹豫的。!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9 章 一年 五宗大会多灾多难地结束了,不少青年修士扬名千里,又有不少人因此获利,原本结束后还得热闹一阵的,但四方城魔种一事发生后,所有的风头都被盖了过去。 之后又传出天机阁老阁主早已身死、天机阁新任小师叔被邪魔附身、以此戕害正道弟子,那大瓜一个接一个,哪怕天骄再熠熠生辉,大家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吃瓜上面。 毕竟天骄再厉害,那也是别人,但若是邪魔戕害同道,那就跟己身息息相关了。 “难道邪魔真要卷土重来了不成?” “这都多少年了,现在的修士恐怕都没见过邪魔吧?” “难不成你就见过?五大宗门联手治理修仙界,邪修都得夹起尾巴做人,如此太平盛世,你居然还不知足?” “没这个意思,单纯就是感叹而已,那可是天机阁啊,你懂我现在的心情吗?天机阁的老阁主死了好多年了,居然都没人发现,这难道不令人惊恐吗!” “……别提,一提就瘆得慌,天知道老阁主早就死了,前些年操控天机阁的究竟是人是鬼啊,天机阁不是号称算尽天下事,怎么自己被偷家了都不知道?” “反正挺渗人的,连带对五大宗门我都有些害怕起来了,诶,你怎么推人啊——” “推的就是你,五大宗门招你惹你了!天机阁是天机阁,五大宗门是五大宗门,别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不就想扯当年天人宗的破事吗!” “诶,好了好了,别吵了……” “你也起开,再劝连你一起打!” 然后,好好的聊八卦就变成了群殴斗法,最后喜提阆苑城城主府□□室一日游。 山下不知真相的修士都聊得这么凶,知道一些真相就更加恐慌了,不过是投下了一颗魔种,就让平静的修仙界直接炸窝,虽还未到人人自危的程度,但……大家都不想成为邪魔入侵修仙界的踏脚石。 南丰城的周家,大小也是个世家,家主周中陵更是元婴修为,却被悄无声息种下了魔种,而天机阁老阁主,那更是化神巅峰的大能,可那又怎样?还不是被邪魔有了可乘之机,连化神大能都无法逃脱,那他们普通底层修士该如何自处? 谁能保证,其他宗门闭关许久的大能里面,就没有…… 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邪魔入侵的消息非常明确,大家反而会一致向外,可现在敌人隐藏在黑暗之下,如此等同于“腹背受敌”,加上五大宗门没有任何的表示,大家恐慌也是正常的。 或者说,这个消息传的这么快,明显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魔种只是一个信号,风雨将至了。” 南丰城周家已经被挖了个底朝天,包括周中陵曾经去过的地方、交往过的人,但均无任何异常,倒是那个辛慈,她很不同寻常。 作为阿语时,她纠缠于情爱之中,而濒死与邪魔做了交易之后,辛慈这个名字也是已故老阁主取的,换句话说 ,她没有从前和过往,连五大宗门都查不到她的来历。 大家都不是蠢人,很快就意识到此女并不简单,只可惜当日一澄法师只是短暂吊住了她的性命,她也只吐露了一些成为阿语和辛慈后发生的事,至于从前的过往,就连死后用搜骨术都查不出来,可见与其契约之物的谨慎。 但换句话说,她的过往肯定有非常重要的线索。 “我会继续派人追查辛慈的来历,还有当日周中陵入魔之时,邪魔附身辛慈追杀你们雍璐山的小师叔,强迫其入魔不成后,还要赶尽杀绝,顾梧芳,你真的不知道他的命格吗?” 顾梧芳也非常光棍“我不知道,承微师叔祖并未透露过。” “当真?或许,他会是破局之人。” 顾梧芳抬眸“那又如何,难道确定他是,你们还能逼着他成长不成?先不提他如今不过炼气巅峰,就说他的师尊,我敢说你们前脚刚到雍璐山,后脚就能被承微师叔祖丢出来。” 毕竟,他已经被丢得没脾气了。 ……也对,还是个孩子呢,修仙界的存亡安危,不可能系在一个孩子身上,他们这群老家伙都还能打,没道理去逼迫一个孩子。 “阿弥陀佛,事情远还未到紧迫之时,敌人隐于暗处,只以魔种搅弄风雨,显然还是孕育阶段,若它真有覆灭之能,修仙界早起泼天大祸,老衲以为,与其自乱阵脚,不如按兵不动,再者,它为何会将天机阁作为弃子?” 如果不是邪魔主动曝露身份,哪怕是他们也从未怀疑过天机阁有什么不对之处,可偏偏天机阁却成为了弃子,所以……要么它在天机阁的目的已经达成,要么就是天机阁并没有它想要的东西。 天机阁以问卜星卦闻名于世,在做的四人都心知肚明,邪魔必然在天机阁得到了非常重要的情报,换句话说,邪魔之后若要出手,必然是对着天之骄子去的。 可能是闻叙,可能是天骄榜的榜首观星澜,或者是其他隐没的天才,他们无所预料,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风雨将至,谁都有淋雨的可能,他们能做的,只是将雨伞尽可能地罩住大部分人。 ** “五大宗门终于联合发五宗令了,上面详细通报了天机阁老阁主亡故的消息,我就说嘛,邪不压正,老阁主是以自身与邪魔斗争,并非入魔。” “那又如何,天机阁到底不清白,以后我都不敢去天机阁问卜了。” “你不去,正好少个跟我抢卜卦的人了,你当天机阁求着你去啊。” “其实修士只要强大自身,便能诛邪不侵,五大宗门如此沉稳不迫,想必邪魔还在可控范围内。” …… 至少有五大宗门联合发声明,修仙界的恐慌情绪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安抚,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事件发生后,大家逐渐从魔种降世的惊惧中走了出来。 至于闻叙能够抵御魔种入侵一事,知情者全部守口如瓶,根本没有流传出去。闻叙回山后,先是闭关稳定了修为,然后就 过上了练剑、打坐、种田这样极度规律的生活。 偶尔,还会跟春舟他们一起下山转转,日子过得跟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山中修行无岁月,当闻叙反应过来时,一年眨眼间过去。 “快啊,明镜师姐居然这么快就要筑基了,去晚了可就没有好位置了!”一年的时间,足够卞春舟进阶到炼气巅峰了,真不容易啊,可算是追上两位朋友了。 就是最近陈最最有点急躁,似乎是到了筑基门槛上,却不得其门而入,每天找人练刀活似要跟人吵架一样,当然了,以陈最最的口才,也是完全吵不赢的。 这不,明镜师姐即将筑基,老早他们就约好了,去看筑基过程,若是机缘得当,或许能有几分感悟也说不定,虽然说每个人筑基的道都是不大一样的。 “这便来了。” 三个人赶到明镜的洞府外,刚好赶上第一缕霞光落下来。 修士筑基,筑的是修行之根基、道心之根基,就像是造房子一样,地基是考验房子能维持多久最重要的因素,如果地基不稳,那么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道心崩溃、落入邪道,筑基看似简单,但若要走得长远,则必须趋近于完美筑基,或者直接达成完美筑基。 完美筑基,简单来讲就是各方面都非常完美,堪称无懈可击,道心圆润通透,是上上之品,但想要达成完美筑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迄今为止,修仙界历史上只有七人达成了完美筑基,无一例外,他们都飞升成功了。 由此可见,完美筑基的难度堪比飞升,甚至可能比飞升还要难一些。 “我研究过,筑基成功的及格线如果是六十分的话,那么完美筑基就是一百分,大部分修士的平均水平线是七十一分上下,优秀则需要到八十九分,而天才中的天才,多数都在九十五分以上。” 闻叙有些讶然“你哪来的研究数据?” “弟子峰的藏书阁里啊,好多已故修士的回忆录,我闲暇时就会翻一翻,相较于那些晦涩难懂的功法,那些回忆录还都蛮有趣的,也很好懂。”虽然修行也很有趣,但也不可能一直修行,卞春舟累了就会看看别人修行的苦,知道别人更苦,他就觉得自己又可以坚持了,“我以后也要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告诉他们,水火灵根也可以……” 陈最伸手推了他一把“别说话,快看。” 霞光正好落在明镜身上,映照得她愈发清新脱尘,那种感觉非常微妙,陈最有点看不懂,但好像又可以懂,于是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闻叙,却发现闻叙身上,也有明镜身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呢?陈最不知道,于是他又抬头去看。 修士筑基的动静,其实不算太大,哪怕是完美筑基,天道也不会落下玄雷,它更像是一种心境的完美自洽,当一切即将水到渠成的时候,修士与天地共感,天地洒下霞光淬炼修士,短则一瞬长则数日,修士就会进阶筑基。 所以,到底该如何共感呢?陈最挠了挠头,觉得比拿刀写字还要难。! 第 110 章 筑基 修士筑基一共有三道霞光,第一道霞光是问心境,一般来说只要不是过于偏激左性之人,第二道霞光都会很快紧接着落下。 而这第二道,是测功法修为,霞光会顺着修士的灵力运转达成一个大周天,若是运行无阻,便是无碍,但若是不成,那就只能筑基失败。值得一提的是,很多修为根基不稳之人会通过服用筑基丹来提高成功率,丹药发挥功效就是在这一步。 而第二道霞光也通过之后,筑基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了。 所谓第三道霞光其实是天道发下的拓展考题,说白了,筑基就像是一场修士的小升初考试,学前班基本的知识考核通过后,就是筑基预备役,而第三道霞光才是分出修士三六九等的标准线,形象点来讲,就是分班考试。 及格线附近的就是普通班,优秀的就是尖子班,而最优秀的凤毛麟角,就是趋近于完美筑基或者就是完美筑基。 “好紧张啊,我简直比明镜师姐还要紧张!” 卞春舟擦了擦掌心的汗,第一二两道霞光散去后,第三道就是至关重要的“完美关卡”了,听说第三道霞光会根据修士的特性作出改变,常规的就是普通的风霜雨雪变化,离谱的……就没有底线的,甚至有过修士入幻境问长生的。 这就像是刚刚学会了加减乘除的小学生,直接去做微积分一样,挂科率高达百分百,并且修士如果筑基失败,那么如果二次筑基,难度会直接翻一番,以此类推,失败三次以上,基本上就告别筑基成功了。 当然了,雍璐山的弟子,哪怕是外门弟子,也鲜少会有二次三次筑基的,多数都是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才会选择筑基,比如此时此刻的明镜,第三道霞光落下来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开始出现挣扎的神色,可见第三道霞光的考验于她而言,是有一定难度的。 三个人,两个人盯得眼都不眨一下,闻叙却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然后他就开始被周围的风吸引住了。 雍璐山家大业大,不能说每个月都有人在进阶,但每年总是有人成功进阶筑基、金丹、元婴的,他入山三年,筑基和金丹都远远见过,但因为与进阶的修士不熟,所以都只是远远围观,至于进阶元婴的场面,他倒是没见过。 倒不是说雍璐山三年都没有新的元婴真君出现,而是金丹之后,大部分的弟子都会选择下山游历,很多修士都是在游历过程中突破进阶,就像郑仅小师叔,他就是在历练中突破元婴的,而从五宗大会回来后,没过多久就跟支连山一道下山,至今还未归宗。 当然了,以闻叙现在的境界,去看元婴的进阶过程实属不必,金丹甚至都很勉强,反倒是筑基的过程,他闭上眼睛反而看到了更多。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微妙感觉,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落在霞光之上,那是修士距离天道力量最近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抵御霞光的诱惑,但当他闭上眼睛,风就成为了他的眼睛。 风是没有形状的,但明镜师姐筑基 落下的霞光将它们映射出了“霞光的形状”,闻叙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清楚明白地“看”到光的流动,就像是雨后的光落在湖面上,它们是完全笔直的、澄澈的,而当它们落到明镜师姐身上时,笔直澄澈的光就染上了明镜的颜色。 这个过程并不缓慢,闻叙甚至都屏住了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明镜师姐,于是当他回过神时,心神都在疯狂攒动。 原来,这就是筑基啊。 闻叙扪心自问,自己真的不具备筑基的条件吗?会否是自己真的太操之过急?还是说,当修士觉得自己可以筑基的瞬间,心神会有额外的感知? 闻叙不知道,于是他怔楞到了明镜筑基成功。 当霞光褪去之后,明镜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桎梏于从前的她,她将走上新的路,去见更多的风景,从前的姜家早已是过眼云烟,她应该有更好更高的目标。 当她真的完全接受了当下的自己,筑基就如同呼吸一般简单,她眼中灵光一闪而过,浑身的气息相较于从前更加内敛沉稳,她感受了一下,自己虽没有完美筑基,但已经非常接近了。 从前她觉得筑基是她一生的目标,而现在,筑基只是她人生的开始。 闻叙可以说是一步步看着明镜蜕变到现在如今这般精神湛湛的修士的,从被父母家族迫害到现下心胸开阔的女修,修行真的是一件神奇又玄妙的事情,它可以给人完全的新生。 今日明镜筑基成功后,他忍不住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明镜给他的回答是——要相信自己。 闻叙扪心自问,他不够相信自己吗?或许是吧。 师尊从前就跟他说过,不要轻易否认自己的付出,后来五宗大会回来之后,师尊又说脱离魔种的入侵,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命格,还因为他的坚持与努力。 闻叙觉得自己听进去了,也更在乎自我的感受,但仔细想想,也不过是浮于表面、阳奉阴违。 他好像,确实不够信任自己。 闻叙自小摸索着长大,所谓世间的规则从来无人教授他,所以不论是小到穿衣吃饭、大到读书科举,都是对比着别人的行为来的,比如知道别人十八岁中举是少年英才,那么他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做到别人能做到的极致,就是他的目标。 如果一条路,别人从来都没有走过,他就会觉得恐慌、战战兢兢,因为没人走过就意味着试错的风险很高,对他而言,就是不智。 与其说是不信任自己,更多的是害怕高昂的试错成本,他喜欢较为安全、可靠的路子,比如对于学剑,他一直是听之任之的状态,不是说学剑不好,而是相较于阵法,学剑没有太多的经验可以借鉴,它完全需要他自己去把控进度,但阵法、符箓乃至于种植之类,都有完整的玉简介绍,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学,起码不会出错。 闻叙恍然,从前在凡人境时,他从没觉得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的缺点,而现在一找一个准,修行修心,果然 半点没错。 所以,闻叙沉了沉自己的呼吸,他想要筑基,真的是操之过急吗? 修仙界最快筑基的岁数已经被二十四岁的不释刷新,而他今年二十三岁,虚岁二十四,入修行不过短短三年,三年真的沉淀积累够了吗?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看别人,这个别人近到春舟陈最,远到藏书峰里留下记录的已故同门们,然后闻叙就发现,他们都不是他! 他自凡人境而来,二十岁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修士的存在,他踏入修行时懵懂、拜入山门亦是顺势而为,他并没有从小被灌输修行的概念,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是完全特殊的、是不需要完全遵循修仙界规则的? ——或许呢,如果我长在修仙界,以我的天赋,比梅溪剑尊早一点点筑基,也是在情理之中吧? 闻叙心想,我现在徘徊犹豫,不过就是害怕筑基失败的后果而已。 一整夜的思虑,闻叙干脆拿着剑到了练剑坪上舞剑,过春峰的练剑坪是一处高地,原本是没有的,后来师尊说他可以上来练剑,顺便指点他,他就养成了上练剑坪练剑的习惯。 不可否认,练剑可以使我心境平复,闻叙这样想着,手下的剑招愈发地迅捷起来,煎风剑诀在过春峰上,施展起来远比其他地方自如许多,就像是游鱼入水一般,他甚至有些痴迷于这种与天地山峰融为一体的感觉。 许久,闻叙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天边微微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这是过春峰的日出,闻叙见过很多次,但实际上来说,他是个很不善于发现美的人,就像如今,他抬头看向天边,也没觉得今日的日出有什么特别。 他想,要不算了吧,等到明年再筑基吧,我的境界说不定会更加稳固,别人都要二十四五才筑基,他非要提前,若是不稳当,反而叫人耻笑。 一年的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闻叙这样告诉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作出这个选择之后,他心里忽然抓心挠肝的难受,闻叙摸上落在雪地里的折风剑,折风忽然发出了低低喑哑的蜂鸣声,它左右晃着,似乎在抗拒他这个懦夫的握持。 闻叙一愣,然而发现,哦,原来我在不甘啊。 明明他都天赋绝佳、还有合体师尊保护、拜入大宗、又有好友有同门,可他居然还是不敢尝试,不敢迈出冒险的一步,他到底在惧怕什么? 闻叙楞在了当场,一瞬间,风卷着雪粒子砸在了他的脸上,也落到了他的心里,继而缓缓沉在了最底部。 就在这一刻,一如往常升起的圆日跃入了他的眼中,红彤彤的,煞是喜人。 闻叙心想,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二次筑基,就像师尊说的那样,魔也没什么好怕的,修仙界经历了那么多,圆日依旧每日照常升起啊。 天地在,他也在,没什么好怕的。 闻叙伸出手握住折风,随后就地一坐,心绪瞬间明朗—— 我要筑基,就在此刻。!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修士筑基一共有三道霞光,第一道霞光是问心境,一般来说只要不是过于偏激左性之人,第二道霞光都会很快紧接着落下。 而这第二道,是测功法修为,霞光会顺着修士的灵力运转达成一个大周天,若是运行无阻,便是无碍,但若是不成,那就只能筑基失败。值得一提的是,很多修为根基不稳之人会通过服用筑基丹来提高成功率,丹药发挥功效就是在这一步。 而第二道霞光也通过之后,筑基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了。 所谓第三道霞光其实是天道发下的拓展考题,说白了,筑基就像是一场修士的小升初考试,学前班基本的知识考核通过后,就是筑基预备役,而第三道霞光才是分出修士三六九等的标准线,形象点来讲,就是分班考试。 及格线附近的就是普通班,优秀的就是尖子班,而最优秀的凤毛麟角,就是趋近于完美筑基或者就是完美筑基。 “好紧张啊,我简直比明镜师姐还要紧张!” 卞春舟擦了擦掌心的汗,第一二两道霞光散去后,第三道就是至关重要的“完美关卡”了,听说第三道霞光会根据修士的特性作出改变,常规的就是普通的风霜雨雪变化,离谱的……就没有底线的,甚至有过修士入幻境问长生的。 这就像是刚刚学会了加减乘除的小学生,直接去做微积分一样,挂科率高达百分百,并且修士如果筑基失败,那么如果二次筑基,难度会直接翻一番,以此类推,失败三次以上,基本上就告别筑基成功了。 当然了,雍璐山的弟子,哪怕是外门弟子,也鲜少会有二次三次筑基的,多数都是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才会选择筑基,比如此时此刻的明镜,第三道霞光落下来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开始出现挣扎的神色,可见第三道霞光的考验于她而言,是有一定难度的。 三个人,两个人盯得眼都不眨一下,闻叙却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然后他就开始被周围的风吸引住了。 雍璐山家大业大,不能说每个月都有人在进阶,但每年总是有人成功进阶筑基、金丹、元婴的,他入山三年,筑基和金丹都远远见过,但因为与进阶的修士不熟,所以都只是远远围观,至于进阶元婴的场面,他倒是没见过。 倒不是说雍璐山三年都没有新的元婴真君出现,而是金丹之后,大部分的弟子都会选择下山游历,很多修士都是在游历过程中突破进阶,就像郑仅小师叔,他就是在历练中突破元婴的,而从五宗大会回来后,没过多久就跟支连山一道下山,至今还未归宗。 当然了,以闻叙现在的境界,去看元婴的进阶过程实属不必,金丹甚至都很勉强,反倒是筑基的过程,他闭上眼睛反而看到了更多。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微妙感觉,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落在霞光之上,那是修士距离天道力量最近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抵御霞光的诱惑,但当他闭上眼睛,风就成为了他的眼睛。 风是没有形状的,但明镜师姐筑基 落下的霞光将它们映射出了“霞光的形状”,闻叙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清楚明白地“看”到光的流动,就像是雨后的光落在湖面上,它们是完全笔直的、澄澈的,而当它们落到明镜师姐身上时,笔直澄澈的光就染上了明镜的颜色。 这个过程并不缓慢,闻叙甚至都屏住了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明镜师姐,于是当他回过神时,心神都在疯狂攒动。 原来,这就是筑基啊。 闻叙扪心自问,自己真的不具备筑基的条件吗?会否是自己真的太操之过急?还是说,当修士觉得自己可以筑基的瞬间,心神会有额外的感知? 闻叙不知道,于是他怔楞到了明镜筑基成功。 当霞光褪去之后,明镜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桎梏于从前的她,她将走上新的路,去见更多的风景,从前的姜家早已是过眼云烟,她应该有更好更高的目标。 当她真的完全接受了当下的自己,筑基就如同呼吸一般简单,她眼中灵光一闪而过,浑身的气息相较于从前更加内敛沉稳,她感受了一下,自己虽没有完美筑基,但已经非常接近了。 从前她觉得筑基是她一生的目标,而现在,筑基只是她人生的开始。 闻叙可以说是一步步看着明镜蜕变到现在如今这般精神湛湛的修士的,从被父母家族迫害到现下心胸开阔的女修,修行真的是一件神奇又玄妙的事情,它可以给人完全的新生。 今日明镜筑基成功后,他忍不住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明镜给他的回答是——要相信自己。 闻叙扪心自问,他不够相信自己吗?或许是吧。 师尊从前就跟他说过,不要轻易否认自己的付出,后来五宗大会回来之后,师尊又说脱离魔种的入侵,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命格,还因为他的坚持与努力。 闻叙觉得自己听进去了,也更在乎自我的感受,但仔细想想,也不过是浮于表面、阳奉阴违。 他好像,确实不够信任自己。 闻叙自小摸索着长大,所谓世间的规则从来无人教授他,所以不论是小到穿衣吃饭、大到读书科举,都是对比着别人的行为来的,比如知道别人十八岁中举是少年英才,那么他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做到别人能做到的极致,就是他的目标。 如果一条路,别人从来都没有走过,他就会觉得恐慌、战战兢兢,因为没人走过就意味着试错的风险很高,对他而言,就是不智。 与其说是不信任自己,更多的是害怕高昂的试错成本,他喜欢较为安全、可靠的路子,比如对于学剑,他一直是听之任之的状态,不是说学剑不好,而是相较于阵法,学剑没有太多的经验可以借鉴,它完全需要他自己去把控进度,但阵法、符箓乃至于种植之类,都有完整的玉简介绍,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学,起码不会出错。 闻叙恍然,从前在凡人境时,他从没觉得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的缺点,而现在一找一个准,修行修心,果然 半点没错。 所以,闻叙沉了沉自己的呼吸,他想要筑基,真的是操之过急吗? 修仙界最快筑基的岁数已经被二十四岁的不释刷新,而他今年二十三岁,虚岁二十四,入修行不过短短三年,三年真的沉淀积累够了吗?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看别人,这个别人近到春舟陈最,远到藏书峰里留下记录的已故同门们,然后闻叙就发现,他们都不是他! 他自凡人境而来,二十岁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修士的存在,他踏入修行时懵懂、拜入山门亦是顺势而为,他并没有从小被灌输修行的概念,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是完全特殊的、是不需要完全遵循修仙界规则的? ——或许呢,如果我长在修仙界,以我的天赋,比梅溪剑尊早一点点筑基,也是在情理之中吧? 闻叙心想,我现在徘徊犹豫,不过就是害怕筑基失败的后果而已。 一整夜的思虑,闻叙干脆拿着剑到了练剑坪上舞剑,过春峰的练剑坪是一处高地,原本是没有的,后来师尊说他可以上来练剑,顺便指点他,他就养成了上练剑坪练剑的习惯。 不可否认,练剑可以使我心境平复,闻叙这样想着,手下的剑招愈发地迅捷起来,煎风剑诀在过春峰上,施展起来远比其他地方自如许多,就像是游鱼入水一般,他甚至有些痴迷于这种与天地山峰融为一体的感觉。 许久,闻叙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天边微微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这是过春峰的日出,闻叙见过很多次,但实际上来说,他是个很不善于发现美的人,就像如今,他抬头看向天边,也没觉得今日的日出有什么特别。 他想,要不算了吧,等到明年再筑基吧,我的境界说不定会更加稳固,别人都要二十四五才筑基,他非要提前,若是不稳当,反而叫人耻笑。 一年的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闻叙这样告诉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作出这个选择之后,他心里忽然抓心挠肝的难受,闻叙摸上落在雪地里的折风剑,折风忽然发出了低低喑哑的蜂鸣声,它左右晃着,似乎在抗拒他这个懦夫的握持。 闻叙一愣,然而发现,哦,原来我在不甘啊。 明明他都天赋绝佳、还有合体师尊保护、拜入大宗、又有好友有同门,可他居然还是不敢尝试,不敢迈出冒险的一步,他到底在惧怕什么? 闻叙楞在了当场,一瞬间,风卷着雪粒子砸在了他的脸上,也落到了他的心里,继而缓缓沉在了最底部。 就在这一刻,一如往常升起的圆日跃入了他的眼中,红彤彤的,煞是喜人。 闻叙心想,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二次筑基,就像师尊说的那样,魔也没什么好怕的,修仙界经历了那么多,圆日依旧每日照常升起啊。 天地在,他也在,没什么好怕的。 闻叙伸出手握住折风,随后就地一坐,心绪瞬间明朗—— 我要筑基,就在此刻。!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11 章 成了 心念坚定之后,闻叙原本跳动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他抬头看着远处的晨光,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原来,我的心早就迫不及待要筑基了,是他一直在枉顾、忽视自己的心绪,当他正视自我的一瞬间,便是他筑基最佳的时刻。 正是此刻,祥云在过春峰的头顶聚集,霞光隐隐流动,显然天地也感知到了他的决心。 承微神尊当然是第一个发现徒弟要筑基的人,甚至刚刚阿叙心绪挣扎之时,他就察觉到了,只是有些东西,哪怕是做师尊的也不能越俎代庖,就像飞蝶破茧,须得凭靠自身的力量。 他笑着自储物空间里拿出了半壶酒:“我就说嘛,我这徒儿势必能打破梅溪剑的记录,宗主侄儿,来得可真快啊。” 顾梧芳心想,你过春峰的动静,我能不快嘛:“师叔祖觉得,他一定能成功吗?” 承微神尊眨了眨眼睛,却没回答这个问题:“你也很好奇我这徒儿的命格吧?” ……嗐,谁还没点儿好奇心呢,况且天机阁如今式微,老阁主之死和辛慈被附身的事到底造成了不可避免的影响,虽然一年多过去了,但大家也都心里清楚,此事的风波远远还未来到。 闻叙出现的时机太微妙了,雍璐山可以暂时将那些试探的目光挡回去,但不可能永远不让闻叙出宗历练,如果可以,作为宗主他当然想提前做好一些必须的准备。 “师叔祖果然洞察人心。” 承微神尊轻嗤一声:“少拍这些无用的马屁,我要是这么容易就被讨好,你也不至于现在才敢问这个问题。” 这话的意思翻译翻译,就是没门。 顾梧芳:……虽然知道答案,但听到这话还是觉得好扎心哦。 “梧芳侄儿,有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它反而处于最安全的范围内,一旦言之于口,就如同落下咒语一样,它会成为阿叙的催命符。” 修仙界皆有共识,天子皇家不得入修行之道,但闻叙是特别的,换句话说,天地钟灵于他,不忍他此生白走一趟,既是如此,就没必要在其身上加诸过多的期望。 顾梧芳惊愕于师叔祖的用词,但话说到这份上,虽没听到具体的答案,但他心里已经有数了:“我明白了。” 承微神尊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哟,第一道霞光落下来了,本尊筑基太久了,差点儿都快忘了筑基是没有雷劫的。” 修士第一道雷劫,是在进阶金丹的时候。 至于筑基,只有三道霞光。 第一道霞光问心境,问己身、问过往、问自我,闻叙原本以为会很难,但当霞光落在他身上时,它轻柔地拂过他的道心,还未等他作出任何的应答,霞光就轻轻的四散开来,竟是直接消融在了他的经脉里。 经脉在霞光的供养下,瞬间拓宽了足足一倍,他只觉得心神前所未有的清爽,就连眼前的风雪都变得通透了起来。 一时之间,闻叙信心大增。 紧接着,第二道霞光就落了下来,当它落在他身上之时,闻叙就知道它与第一道截然不同,它更加严厉、更加公正,它像是自带电光一样,顺着他的经脉周天往复不已,每一寸经脉、每一个关口,它就像是最严格的夫子考教文章一样,每一段都需要给出完整切实的答复。 闻叙心想,幸好我从不偷懒,哪怕是经脉的末梢,他也从没有“遗忘”。 只是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长许多,他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的精神都开始有了疲倦,霞光依旧还在考教他的经脉。 需要这么久吗?那日明镜师姐,第二道霞光不过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 闻叙不可避免地有些担心,他本人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果决勇敢,很多时候,他会羡慕春舟的坦率明朗,也希望自己拥有陈最的高效行动力,但一个人的底色是很难作出改变的,他就是他,不可能想要什么,就能成为什么。 闻叙是个很务实的人,从不会奢望登高摘星。 在他费尽心机成为老秀才的养子之前,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情,碧洲郡的一位富商为了积德行善生儿子,广施粥米、修桥铺路,可以说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不仅如此,他还开了一个积善堂,专门接济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只要是流离失所、无所依靠之人,都可以住进积善堂,当时城里许多乞丐贫民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甚至还爆发了流血事件,最严重的打得头都破了,第二天就因为失血过多死在了荒郊野外。 闻叙当时只是一个又脏有臭的小孩子,他自然没能力挤进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上天可怜他,叫那位富商善人看到了他,还将他直接带到了积善堂,富商还叫里面的人好生照料他。 闻叙当时并不觉得荣幸,只觉得非常地惊恐,他没办法接受这种无缘无故的善意,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于是他连夜悄悄逃离了积善堂,甚至都不敢在附近多待,直接逃去了城外的破庙,虽然很离谱,但当时的破庙给了他无限的安全感。 他就一直在城外躲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幸好那年的冬天并不冷,他才活了下来。然而当他再回城时,积善堂已经不复存在,听其他的乞丐说起,他才知道积善堂实则是个“狼窝”,富商也不是为了积德行善生儿子,而是为了“杀人泄愤”。 这是闻叙第一次这么直白地与死亡擦肩而过,他想自己如果当时没有逃出去,或许早就死在积善堂里了,像他这样无根的浮萍,哪怕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出头、落一滴泪。 他当时吓得跑回了破庙,直到饿得受不了了,才又出去找吃的。 自那时起,闻叙就时常告诫自己,天上没有免费的馅饼,如果有,那势必标着非常高昂的代价,所以…… 所以什么呢? 闻叙内视己身,恍然间明白,原来我一直不愿意真切地接受自己踏上修行这件事啊。 被人追杀、误入秘境、得遇挚友、拜入高门、身带天赋、又遇良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太 过顺利而完美了,它更像是他死前的一场美梦。 闻叙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但……哪怕是梦,他都不愿意醒来。 在坠入破云秘境之前,他的人生写满了谨小慎微和步步为营,有时候他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可他从来没有过轻生的念头,他就一直努力活,他想或许等我成功了,我就知道自己真正该做什么了。 而现在,他并没有走上自己规划的道路,读书科举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现在满脑子塞满了功法、阵法、剑法,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正在从他的生命里剥离。 他在这里,见到了从前从未见过的奇景,也见到了人在不约束的情况下,会长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人修、邪修,竟只在一念之间。 闻叙见过被欲望蛊惑的修士,明镜师姐名义上的父亲就是如此,他甚至没有入邪道,但自身做的事情却与邪修并无不同。 他也见过妖修,或者说是半妖,闻叙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师尊,那是一个完全强大到没有破绽的存在,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么强大的存在,所以—— 他在筑基啊。 闻叙忽然明晰,我入修行之时尚且懵懂,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通的气海,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真切地感受到修行的实感。 事实上,他一直都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何时通的气海,是刚刚坠下山崖的时候,还是落入破云秘境之时?亦或者,是更早他被追杀之时? 闻叙完全没有头脑,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啊。 但现在一一想来,这重要吗? 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从前之事早已过去,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确实入了修行,不管这标着何等泼天的代价,但此时此刻,他非常清醒地知道,我不会退缩,我会一直走下去,走到我没有力气、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身入修行之时我并没有感知到,但此时此刻筑基,我却再清楚不过了。 一瞬间,冗聚的第三道霞光瞬间溃散,闻叙心神一致,承接着第三道霞光对他的馈赠,他心想,原来已经到第三道霞光了啊。 “成了。” 承微神尊看着天边的祥云,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你看,我就说我这徒儿肯定能行吧。” 顾梧芳:……呸!你这徒儿还是我替你撕来的呢! 可惜,这话他不敢说。 与此同时,雍璐山内的其他弟子也看到了天边的异象,怎么说呢,就……不愧是小师叔祖啊,这是何等的牛人啊,二十三岁的筑基,好刺激! 事实上,从过春峰上方聚拢祥云开始,大家就都猜到了小师叔祖要筑基的事,毕竟过春峰就只住了两人,合体神尊进阶动静不可能这么小,那么只可能是小师叔祖了。 可惜过春峰周围不是谁都能去的,大家也就只能远远看着。 卞春舟看到过春峰祥云的那一刻,惊得手里的水火符都掉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陈最最,好家伙,要不是他拦着,这家伙指定能提着刀硬闯过春峰啊。 但话说回来,这才一夜过去啊,闻叙叙吃了什么,咋就直接筑基了?!! 第 112 章 完美 闻叙发现,自己筑基的时间远比想象中的要短许多。 天边的红日不过初初挂上半空,云遮雾绕间光芒穿透过来,落在他身上,有种别样宁静平和的气息,闻叙下意识长舒了一口气,竟觉得自己的筑基境界已经非常稳固了。 筑基似乎只是经脉拓宽了数倍、气海扩大了数倍,其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这是真实的吗? “感觉怎么样,阿叙?” 闻叙端坐在地上,闻言仰头便看到了拢着袖子含笑的师尊,他刚要起来,却被师尊伸手一把摁住了:“不用那么多虚礼,喏,你宗主师侄送的贺礼。” 闻叙闻言,忍不住笑了,他也确实很高兴,前所未有的高兴:“师尊你又吓唬宗主了?” 承微神尊扬眉,他也在旁边坐下,但他本人张狂肆意,从不好好坐下:“什么叫吓唬?阿叙,为师罚你重新组织语言。” “好吧,师尊你又……关爱宗主了。” 承微神尊笑着鼓掌:“没错没错,阿叙不愧是读书人,懂的就是比为师多呢,话说回来,是不是完美筑基?” 闻叙一愣:“师尊如何知晓?” “很简单,猜的。”承微神尊一乐,“你真当完美筑基自古以来只有七人吗?” 闻叙虽然没说话,但他脸上明晃晃写着: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天地不会给完美筑基额外的待遇,比如说更多的霞光和馈赠,这就说明它并不稀奇,它唯一的稀奇之处就是完美筑基后,修士并不需要过多的巩固,那个被你刚刚打破记录的苦渡寺小佛修,应当也是完美筑基。” 闻叙:……师尊真是足不出户,却能知尽天下事啊。 “那为什么……” 承微神尊双手一摊:“没办法,谁让第一个有史可循的完美筑基修士对外夸了又夸,说完美筑基势必能飞升,你懂的吧,这个世上总有人见不得他人好,完美筑基修士出门在外很容易受针对,所以之后大家都不愿意对外说自己是完美筑基。” “所以啊阿叙,别太信修仙界那些有的没的传说,大部分都注水严重,听个乐呵就够了。” 闻叙受教了:“那师尊也是……” “对啦对啦,跟你偷偷说个小秘密哦,你宗主师侄他也是完美筑基,当初筑基后差点儿昭告天下,然后就被我师兄狠狠摁住揍了一顿,原本筑基后不用闭关,但因为挨了打,所以逼不得已闭关养伤了。” 闻叙:……来了来了,又来了,师尊的小秘密时间。 “不过为师很是大方的,若阿叙想要昭告天下,为师这就……” 闻叙一听,吓得赶忙拉住师尊,“弟子绝无此意。” “真的吗?阿叙不用害羞的哦,修仙界第八个完美筑基的修士,听上去还蛮吉利的,真的不多考虑考虑吗?” 承微神尊成功把唯一的徒儿气跑了,当然了,筑基不出门,如同锦衣夜行,他这徒儿什么都 好,就是太过谨慎了,没有半点儿少年人的纵意,不过没关系,有他这个师尊在,阿叙想不活泼点都难。 闻叙找到两位好友时,卞春舟正拉着陈最摆事实讲道理,但陈最很显然拒绝洗脑,或者说他被闻叙一夜筑基刺激到了。 ?本作者小狐昔里提醒您《我在修仙界装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所以这一次,他比卞春舟更快发现闻叙的到来。 “你筑基了。” 闻叙点头:“侥幸成功了。” 陈最摇头不信:“肯定不是侥幸,你很厉害。” “啊啊啊啊啊,闻叙叙你真的筑基了!你好棒!超棒的,恭喜筑基啊,闻师兄!”卞春舟直接扑了过来,“筑基的感觉怎么样?我也好想筑基啊。” “谢谢,你们肯定也能很快筑基的。”大概听多了别人说的筑基很难、筑基非常重要、筑基之事不能操之过急,所以闻叙潜意识里将筑基的难度认知为极难,但真的等到自己筑基,它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再回过头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半年前筑基或许也能成功。 “真的吗?” 闻叙非常认真地点头:“嗯,真的。” “嘿嘿,我也这么觉得。”卞春舟伸手轻轻在陈最最肩头砸了一拳,“你看你还不信,我的话你不信,闻叙叙的话你肯定信的,对吧?” 陈最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闻叙今年二十三,卞春舟二十二,但他今年不过二十一,寻常修士在他这个年纪,可能炼气五层还没到,实际上来说,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他现在筑基,连同他的师尊师兄在内,都让他沉淀几年,磨砺火候。 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也是最为稳妥的路,修行初期又不能出宗历练,而宗内的比试陈最也早就拿下了头筹,他本身也不是急功近利、想要出名之辈,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这也是为什么梅溪剑尊二十五岁筑基的记录能够维持那么久的原因,不是没人能打破,而是大家为了己身之道的长久,顺其自然而为。 但陈最呢,他的头脑很简单,思维也很直白,他只是不明白“等”的含义。 “我并非因为触到筑基门槛而焦躁,我只是不明白。”陈最难得动用了自己不太用的脑子,“我不明白,我还欠缺什么?” 筑基,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修为提升吗? 闻叙看着陈最,甚至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今日之前,他也一直都在反思,他还需要准备什么才能筑基?原来,这并非他一人之困扰啊,思绪直白如陈最,居然也会有这种困扰。 但这是陈最的修行,他如果一言点破,陈最或许因此筑基,但之后呢?陈最的师尊都没有说破,那就说明—— “陈最,这不是你的强项。” 明镜师姐筑基后,告诉他要相信自己,那么他能告诉陈最的,也只有一句话。有时候身在其中,反倒云遮雾绕,跳脱出来,就会看得一清二楚。 “强项?”陈最摸了摸脑袋,“好吧,这确实不是我的强项,人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东西。” 闻叙:……我恨你这颗榆木脑袋。 “不过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思考的,我相信你的脑子。”陈最对闻叙的脑子是很信服的,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他心想等下练刀时我会好好想想自己的强项是什么,“恭喜你,闻师兄,不过我会很快追上你的。” “我也是!”卞春舟大声举手,然后高兴地叫了起来,“嗷嗷嗷嗷,闻叙叙你打破记录了!我朋友超牛的!”修仙界筑基第一人哎,哈哈哈,不释那个讨厌鬼被超过了,哦耶! 闻叙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但他本人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激动,毕竟……他更想当金丹第一人。 “陈最他比我小两岁,说不定他会打破我的记录,你也比我小一岁,说不定……” 卞春舟揽上去:“好啦好啦,不要谦虚啦,闻叙叙你可是天才哎,多得意一点啦,走走走,我请你们火锅!哦对了,你筑基后会不会辟谷?” 说到这里,他一愣,既然直接跳了起来:“不行,我也要快点筑基!筑基就可以御剑飞行了,我做梦都想飞!!!” 哦对,筑基之后,就可以尝试御剑飞行了,难怪刚才下过春峰时,师尊看他的眼神那么古怪,合着是在奇怪他为什么不飞啊。 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三个人欢欢乐乐地下山聚餐,雍璐山却因为卷王三年筑基的惊人壮举,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修行热潮之中。 “怎么今天,弟子们都如此……拼命?” 今天六讲峰听课的弟子乌泱泱的,可比昨日多了一倍不止啊,讲课的老师惊愕地发现,原来雍璐山有这么多低阶弟子啊? “你昨日在山下,不知道了吧,过春峰那位小师叔祖,今早筑基了。” 讲课的老师大惊:“是那位闻姓小师叔祖吗?他不是……”才入修行三年吗?! “咱们雍璐山也就只有一位小师叔祖啦,当然是他,而且祥云结束得非常快,可见筑基过程相当丝滑顺畅,肯定筑基完成度非常高。” 许久,这位老师发出了众人的心声:“天才,恐怖如斯!” 你想想啊,三年前人家还在凡人境,对修仙界一无所知,机缘巧合误入破云秘境,一路跟吃了灵丹妙药一样直入筑基,按照如此速度,小师叔祖这个名号怕是很快就要名副其实了!!! 虽然他们知道变异单灵根修行快,但这也……快得太惊人了吧? “所以啊,大家都在努力,至少不被拉开太大的差距。” 闻叙却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又跃上了一个新台阶,他心态很平稳,和朋友们庆祝完之后,就蜗居过春峰不出,假装自己在闭关稳固修为,实则在练习御剑飞行的熟练度。 大概是因为自身风灵根的原因,闻叙发现御剑飞行并不算太难,只是因为过春峰常年风雪,所以哪怕师尊为他开了飞行的权限,他也依旧有些难以把控飞行的准度。 但这一点完全可以靠不断练习提升上来,而且连过春峰这么恶劣的环境都能适应,那么其他地方就更不在话下了。 闻叙很快就学会了御剑飞行,并且当他熟练掌握之后,他收到了一枚后山秘境的准入令牌,他恍然想起来,对啊,他终于可以入后山秘境了。! 第 113 章 思考 闻叙倒也没有急于入后山秘境修行,师尊说过,后山秘境第一次进去时受益最大,他初入筑基,修为虽已稳固,但术法剑招还在适应期,因此近段时间他是以修剑为主的。 没错,闻叙已经决心认真习剑了,叠阵术虽好,但不可否认它太容易被人针对了,他当然在尝试着改进,但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成的事情。最主要的是,筑基之后他的心境陡然开阔,他的人生不止有金丹后的复仇,更有复仇之后的元婴、化神,乃至于合体、渡劫。 他以后会有很漫长的岁月,凡人寿数不过百年,而他如今已有寿二百,闻叙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在凡人境时,他迫切地读书、考取功名,想要完成养父的期望,在养父病逝之前,他从未想过考取功名之后,他要如何过好自己的人生。同理,来到修仙界后,他迫切地为自己寻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他要早日结丹回凡人境复仇。 但之后呢?闻叙从未想过,但现在,他开始想了。 “快快快,到我了到我了!” 陈最负着刀,他的须发又长得老长了,没有卞春舟督促,他一向懒于拾掇自己,这会儿刚从飞剑上下来,胡子眉毛被吹得完全凌乱,活似一年没洗澡的流浪汉一样,他难得有些嫌弃地拂了拂:“没人跟你抢,刚刚明明是你推我上去的。” 卞春舟已经踩在了飞剑上:“不听不听,闻叙叙我们走!” 怎么说呢,闻叙一个“瞎子”御剑,主打的就是一个敢飞一个敢坐,绕着雍璐山内无名的荒僻山峰飞了两大圈,闻叙的灵力直接耗空了一半。 御剑飞行,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耗费灵力,至于带不带人,影响反而不太大,但他刚刚学会御剑,带两个人稍微有些吃力。当然了,筑基修士能够凭空飞行,剑是最为普遍的载具,其实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常规的有刀刃兵器发簪之类,不常规的就……酒葫芦啊、树叶啊、菜板啊等等,据说还有厨修御大锅出行的。 托灵根的福,闻叙筑基期就能够御风而行,不过因为是凭空借力,消耗的灵力是御剑飞行的两倍不止。 “怎么了,是我……” 卞春舟捂嘴摇头:“怎么说呢,闻叙叙你好可靠啊,我们自从在破云秘境内相识到现在,我突然有种……唔,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呢。” 闻叙发现了,春舟很喜欢给人当爹,并且乐此不疲:“我年纪比你和陈最都大。” 卞春舟瞬间瘪嘴:“就大几个月而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说起这个,他的手又有些痒痒,这实在不怪他,陈最最的毛发实在太狂野了,以后要是单独放出去历练,指不定面对面遇上都认不出来。 “不可能,你不认得我,我肯定认得你。”陈最最近热爱思考,说话也非常有理有据。 但怎么说呢,卞春舟和闻叙看他这样,都很难受,前者是觉得很……别扭,后者纯粹是后悔自己多嘴那一句。 “那如果我 易容了呢?” 陈最闻言,思考片刻:“你用灵力的话,我就能认出你。” 卞春舟惊愕:“你已经能到辨认别人灵力的程度了吗?”不是说修士长出能够清楚辨别他人灵力的神识,起码得到元婴期吗? 陈最摇头:“你们两个的灵力,一个水火,一个风,全雍璐山都找不出第二个,还需要辨认吗?” 闻叙&卞春舟:灵根特殊是我的错了不成?! “而且他还一直蒙眼,全修仙界都快知道雍璐山的小师叔祖是个蒙眼的瞎子,你们以后出去,肯定比我好认。”陈最心想,我才是最容易伪装的那个人。 “我可以摘掉。”闻叙忽然开口,“蒙眼只是为了让别人知道我目不能视。” 陈最恍然:“哦,这样啊,那也还是很好认。” 卞春舟终于忍无可忍问出了口:“你最近,就思考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我还思考……”陈最巴拉巴拉难得说了好多话,“差不多就这些了,我现在也很擅长思考了,对不对?” 闻叙:我恨我这张嘴! “哈哈哈哈,你快别了,闻叙叙都快被你逼得御剑逃离了!”卞春舟拍着大腿,眼泪都要飙出来了,“那这样,我出一道算术题,你算出来了,我就承认你擅长思考了。” 陈最立刻上套:“你出。” 卞春舟立刻出了一道很简单的鸡兔同笼问题:“这样,我的共觞小馆最近上新了麻辣兔丁和辣子鸡丁,因为食材要用到兔子和鸡,所以我在养殖峰定了每天送货的量,它们被装在一个笼子里,上面有三十五个头,下面有九十四只脚,那么问题来了,一共是几只兔子几只鸡?” 陈最:缓缓裂开.jpg。 “你这是什么问题,有什么意义吗?打开数一数不就好了,非要……” 卞春舟轻哼一声:“闻叙叙,你来。” “很简单,一共是十二只兔子,二十三只鸡。”闻叙对于算术并不算精通,但简单的运算还是没问题的,毕竟算术也在科举考试的范围内。 “叮——答对啦,可惜没有奖励。”卞春舟伸手戳了戳旁边已经裂到一半的陈姓好友,“你看,动脑子不是观察,思考可以省略观察行动的步骤。” 陈最狠狠眨了眨眼睛:“怎么算出来的?” 他忍不住在地上用笨办法数,然后发现竟然是对的,原来这才是思考吗?可是这也太难了,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晋级筑基,那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筑基了。 陈最盯着靠在桌边的刀,忽然想起来:“你那天是不是想说,思考不是我的长处?” 闻叙捂脸:“……你可算是想起来了。” “那怎么办?”陈最忧愁地想了想,最后提着刀就走,“不管了,我去练刀冷静冷静,你们继续玩飞剑吧。” 说完,人就直接走远了。 卞春舟忍不住概叹:“他今天晚上修炼前,会不会还在思考鸡兔同笼问题,最后想不明白,然 后骂我是不是有病?” 闻叙默默喝了口桌上的灵泉水:“他只会骂你,不会骂我。 嗨呀⒃_[(,好你个闻叙叙,居然也学坏了!”卞春舟拍掌而起,“我不管,我们好朋友哎,不得有难同当啊~” 说起有难同当,闻叙脸上无奈一闪而过,自从顾宗主把当日五宗大会秘境赛的影留石“孝敬”给师尊后,师尊最近完全沉迷于观赏雾山神尊的……唔,大家懂的都懂。不仅如此,师尊还非要拉着他一起看,闻叙非常要脸,被拉着看了几次,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去后山秘境里躲一躲。 怎么说呢,雾山神尊要是知道,指不定得亲自提剑上雍璐山找师尊拼命。 “闻叙叙,你在想什么?”表情好挣扎哦。 闻叙摸了摸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平复下来:“没什么,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你转移话题的方式好拙劣哦~”卞春舟嘿嘿一笑,“你也知道我水火灵根,所以并不着急筑基,以前那些人的经验对我来说,参考性一般,所以我最近在做传讯符的基站工作。” “基站?什么意思?” 关于这一点,卞春舟其实早有想法,但他苦于兜里没灵石,就搁置到了现在:“就我们第一接任务的时候,我和陈最最被困碧玉楼,当时我就想,我想要做一款不会被阵法修为影响的传讯符,只要在衡泽大陆上,哪怕我身处元婴真君设置的迷障里,我也能发传讯符向外界求救。” 闻叙不修符箓,但不用想都知道,这很难,甚至可以说极难。 “我当然知道这很难啦,如果仅靠符箓,想要无视修为的壁垒,除非是天材地宝,否则难如登天。所以我就想,做一个基站,你看这样……” 卞春舟的想法很简单,传讯符呢就像是一次性的手机,现代的手机通讯依靠的是无线电磁波,它会因为地形天气原因有强弱之分,但如果有基站,那么信号就会增强,同理传讯符也可以走这个路子。 他初步的想法,是找师尊若水真人以雍璐山为中心,先搞一个试点,这当然非常烧灵石,但做实验哪能没有耗材啊,幸好他的火锅店赚得不少,勉强能够维持住最开始的实验。 “我懂了,你的基站,实则是短暂借助你师尊化神期的修为,将传讯符传送出去。” 卞春舟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是借势,但我想要的理想状态,是完美借势,而不是短暂、不稳定的信号。” 听上去,果然极难:“那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有诶,你现在筑基了,然后你先困住我,我试试能不能向……”卞春舟掏出自己的最初版本,“我向谁求救比较好呢?陈最最感觉近期不会理我哎。” 卞春舟在宗门内有很多好朋友,但他也要脸的啊,再者事以密成,东西还没造出来就宣扬得所有人都知道,那难度就更大了。 他更喜欢闷声发大财,所以:“有了,我可以向林淙淙求救!他肯定会觉得,我是恶作剧他的!” 闻叙:……我怎么记得,你俩关系还不错呢。! 第 114 章 三人 林淙淙出身不错,天赋不错,运道也不错,自拜入雍璐山后,兢兢业业修行、努努力力悟道,要说唯一有什么不满之处,就是……他觉得师门之中混入了一个卞姓混子。 水火灵根,搁外面三流小门派指不定都得考虑再三才会收下,既然有运道拜入雍璐山,就该老老实实修行,非要如此哗众取宠,跟天骄交朋友哪那么简单的! 林淙淙心里酸溜溜,嘴却是全雍璐山最硬的弟子,明明五宗大会三人扬名的影留石他第一个去抢回来看了不下百来遍,但叫他夸姓卞的?不,绝不可能! “小林师弟,你门口的传讯符,顺手帮你拿进来了。” 林淙淙脸嫩嘴又甜,除了对着某卞姓弟子忍不住口出恶言外,他其实风评很好,哦说起风评,林淙淙的脸忍不住一阵扭曲,鬼知道他为什么会……算了,反正现在已经没多少人提起了,终于是消停下去了。 “多谢师姐。” 师姐心想小林师弟多可爱啊,姓时的真是没眼光,好吧,小舟师弟也很不错,她摸了摸下巴,确实蛮难选的,幸好不是她来做这个选择。 师姐很快又御剑离开,林淙淙拿着传讯符刚准备坐下,然后—— “姓林的,救命啊!我被筑基师兄擒住啦,你听得到吗?听得到给我回传讯符,在线等,有点急哈~” 这是什么鬼?!姓卞的被厉鬼附身了?!这语气哪像是求救,分明就是叫魂! 林淙淙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最后气得提着剑跑了出去,如果是筑基师兄的话,他得找个外援—— “林师弟,何事如此着急?”时易见摸了摸撞得有些疼的肩膀,琢磨着是小小敲诈一笔呢,还是…… 林淙淙看了一眼时易见师兄,然后颇有些嫌弃地拉着人就跑:“来不及多说了,师兄随我走一趟吧!” 时易见就被林淙淙拉着跑,反正是在宗内,他就任由师弟作为啦。 “咦,那不是小林师弟和时……嘶,他们……” “啊这……小舟师弟……” “诶,他们跑的那个方向,是刚刚小舟师弟……” 怎么说呢,雍璐山的八卦弟子们闻着味儿L就来了,林淙淙压根不知道,自己那点儿L莫名其妙的传闻居然因此又有了后续,并且比上次传得还要离谱。 当然了,他现在也顾不上计较这个,他现在超级生气!! “时师兄你别拦着我,我今天就要和他斗个你死我活!今日有他没我——” 卞春舟就躲在闻叙叙身后,不躲不行啊,毕竟他理亏嘛,谁知道姓林的居然真的信了,怎么回事,他良心微微发痛了:“那个,我请你吃饭,你消消气哈。” “哈?谁要和你同桌吃饭!你想得美!” “……没说要和你一起吃,我不是在山下开了家店嘛,你可以报我的名字,免费!” “谁稀罕你的饭!我现在就要宰了你!” 时易见都听乐了 ,但作为公平公正的师兄,他轻轻咳了一声:“卞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样容易伤同门之谊啊。” “谁跟他有同门之谊!”×2! “你俩这不是很默契的嘛,刚刚小林师弟拽着我跑,简直比我御剑还要快……诶诶诶,小林师弟你别打啊,刀剑无眼!”时易见明显开朗了很多,不知道是临阵突破还是真的道心圆润了,反正看着比从前更加……笑面虎了。 卞春舟从前还敢往人跟前凑,现在是能避则避,他心想林淙淙果然是瞅准了报复我呢,满雍璐山那么多筑基,偏偏选了时师兄,果然是居心叵测! “所以,你到底为何给我发这种传讯符?你要是说不出个章程来,我今日就跟你拼了!”他还以为,真是卞春舟行事太张扬,被筑基师兄为难了呢。 林淙淙简直气炸,既气对方,又气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上当了!太不应该了! “唔,这个嘛,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在……试验一下。” “试验什么?” 说起来有些麻烦,卞春舟干脆在闻叙叙摆的筑基阵法里演示了一遍:“就是这样,我想越阶传讯,这样以后我出门在外,如果被高境界的修士围困住,也不至于求救无门。所以,你是收到传讯符了,对不对?” 林淙淙在反复观看那段姓卞的手搓水球的影留石片段后,就知道姓卞的确实有点东西,但他没想到—— 可叫他承认对方真的天才,不行,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收是收到了,但这种符箓不是早就有了,若低阶修士携带师长所赠的灵符玉简,只需念动咒语,自可请师长亲至前来救场。”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他还当什么呢,哼,被他发现了吧。 卞春舟却窜了出来,摇了摇手指:“不不不,这不一样,诚然如你所说,内门弟子都有师长庇护,身上都有师长的灵力玉简防身,但更多的是外门弟子和其他的散修,况且也不是每次遇险都需要喊师长的程度,你可以这么理解,我这就是在给传讯符做改良。” 至于雍璐山的基站能做到什么程度,唔,这得等他拿出切实可靠的数据试验后,找大老板也就是顾宗主批复,毕竟要做大做强,融资是必不可少的嘛。 “最理想的状态,是这个传讯符普通人也能使用,比如哈,比如有邪修想要戕害他人,那邪修指定不能叫人泄露了风声啊,那如果他有这个传讯符,他就可以撕碎传讯符向最近的大宗门求救,来不来得及两说,但邪修肯定跑不掉。” 卞春舟想了想,觉得还可以加上“自保符”,这样传讯保命两件套,就非常稳妥了。 “普通人?你知道符箓对于普通人来说,价格有多么昂贵吗?”林淙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我知道啊,但事在人为嘛,如果知道不可能就不去做,那你还修仙干什么?飞升本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林淙淙,你有点逊哦。” “逊你个头!你别跑,我砍死你!” …… 正经话聊了没两句,两人又打起来了,而且你追我赶跟三岁垂髫小孩实在没什么区别。 时易见觑了一眼端坐坦然的闻叙:“还没恭喜小师叔祖顺利筑基。” 哎,人比人气死人啊,他好不容易跃升到筑基后期,后浪入门三年直接筑基,他差点儿L就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幸好,他提前筑基了。 闻叙对时易见没什么太大的观感,或者说他不喜欢跟同类聊天:“时师兄客气了,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时易见却似没察觉般开口:“小师叔祖太谦虚了,筑基后便能入后山秘境,您何时去?” “嗯?” “我好错峰进入,毕竟……里面的长老打人挺疼的。”他筑基后期才去,秘境长老以为他偷懒不入秘境,直接把难度拉到了最顶,“实不相瞒,今日刚刚才把伤养到能出来走动。” “时师兄这不是挺乐在其中的。” “有吗?还好吧,这么明显吗?”时易见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想到小师叔祖看不见,又意兴阑珊地放下,“好可惜,因为闭关没能去五宗大会,没想到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早知道我就不找借口不去了。” 闻叙心想,我讨厌跟这种人说话果然是有理由的,一个不释,一个时易见,两人不会是什么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为什么找借口不去?” “因为……不想去呐。” 闻叙心平气和:“时师兄也学春舟,讲废话文学?” 也买了那段著名影留石的时易见:……怎么说呢,废话文学虽然挺无聊,但如果随便讲讲,还真挺不错的,卞师弟果然是个相当有趣的人。 “你俩是不是在说我坏话!不许!”卞春舟扑过来,“时师兄你不许带坏我家闻叙叙!” 时易见闻言,开始怀疑到底是卞师弟瞎了,还是小师叔祖瞎了。 这哪是他能带坏的啊,时易见很为自己鸣不平:“卞师弟,你以后可以给我发传讯符,师兄我啊,保证随叫随到。” 怎么回事?这种破烂活居然还有人抢?林淙淙直接破防:“师兄不是忙着修行,我们炼气弟子的事,还是我们自己来就好。” “这小师叔祖要进秘境修炼,师兄我不才区区筑基后期……” 闻叙直接站了起来,他伸手将躲在他身后的春舟揪了出来:“我先走一步了,你……好好干。” 然后迅速御剑离开,那速度快得卞春舟合理怀疑还加上了御风诀,陈最最提刀离开都没这么快的。 不是吧,朋友情谊这么脆弱的吗?他并不是很想单独面对时易见师兄和林淙淙啊:“那个,我……”能不能也走啊。 “卞师弟,不是说要研究……” 正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林淙淙本来要走的,但总觉得现在走了太逊,于是三个人直到天黑才各自离开,于是等他一觉醒来,再度喜提雍璐山热门八卦头条。! 第 115 章 理由 正所谓“弟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顾梧芳埋头公案小半天,惊讶地发现,今日的公务居然已经处理完了,这少得有些不正常啊。 他仔细盘了盘,雍璐山两大祸祸精,大的那个最近沉迷看雾山神尊出糗记录,小的那个偷偷跟着支连山出门祸祸别人去了,再看看其他弟子,唔,确实最近雍璐山太平了不少。 “双叶啊,最近门内可有什么异样的传闻吗?” 韩双叶是宗主峰的文书之一,他是个老实孩子,要不然也不可能来干宗主峰文书这种掉头发的高危工作,他一听宗主说话,就迅速陷入了头脑风暴。 异常的传闻?怎么才称得上是异样? 是小师叔祖昨日拿着令牌进了后山秘境修行,还是某位万人迷筑基师兄又开始祸祸炼气弟子?诶,提起来真是造孽啊,时师兄可真是……也不知道小林师弟和小舟师弟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影响道心修行啊? 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争这般长短呢,哎。 顾梧芳心想,我最喜欢找双叶师侄聊天,果然是有原因的,其他的那两个鬼精鬼精的,就双叶这孩子,都写在脸上了,这以后下山修炼,怕是要被骗得储物袋都不剩。 “怎么,很难启齿?” 韩双叶嗫喏:“……启禀宗主,最近宗门一切太平。” 顾梧芳心想,我可能是被某位师叔祖影响了,逗弄老实孩子还真挺有趣的:“你猜本宗主信不信?” 宗主,求您信啊!韩双叶没办法,就稍微……讲了点宗内的小八卦。 “诶,竟还有这种事情?”顾梧芳听得有趣,果然少年意气最是动人呢,“本宗主约莫记得,宗门大比期间,时师侄好似也同低阶弟子传过差不多的传闻啊。” “就是这三人来着,近日又有了新进展。” “什么新进展,说来听听。” 揪着老实孩子八卦了一番宗内小弟子们,顾梧芳神清气爽起来,心想我果然是担忧太多了,宗门内部果然是一切太平呢,这种似是而非的八卦竟也能讨论得如此热烈。 如此过了大概一月有余,顾梧芳再度陷入了冗繁的公务:“咦?若水峰的玉简,若水师妹难不成……诶——” 正巧了,今日的文书又是韩双叶。 “双叶,速去若水峰召若水尊者和其弟子卞春舟来宗主峰。” 修士嘛,脚程很快的,半炷香不到的功夫,卞春舟就能接到了宗主峰。 “你师尊呢?” “禀告宗主,师尊她前日偶有收获,正在闭关之中。” “那这封玉简……” 卞春舟挠了挠头:“弟子人微言轻,是故斗胆请师尊代为上呈。”他也是在宗主峰当过苦力的,若是炼气弟子的书文,很有可能明年还压在案几上。 顾梧芳拿着玉简:“这传讯符,当真是你自己改良的?” 卞春舟其实老早就在着手改良了,他这人咋呼归咋呼,但 没把握的事情他一向不对外说,现在好不容易小有进展,他当然第一时间找融资啊,毕竟……是真的烧灵石啊,他的小金库完全遭不住了。 一般来说,找天使投资嘛,甭管前景如何,这饼肯定得画得又大又圆。 “启禀宗主,弟子三年前深陷碧玉楼危难,若非小师叔祖及时出现,弟子早已魂归黄泉,如此弟子便想,若能有一道传讯符能够无视阵法境界,传送至外界友人之手,弟子当日势必能够更加从容,那邪修也不敢在我雍璐山境内胡作非为!” 顾梧芳心想,这设想不错,但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达成,这东西早就该存在了,但不得不说,玉简上的概述还是非常吸引人的。 纸上说来到底空泛,你既敢呈送到本宗主面前,想来已有几分把握,何不演示一番??_[(” 卞春舟立刻上道地掏出试验品13453号:“还请这位师兄帮忙。” 韩双叶搁置玉笔:“如何帮忙?” “很简单,师兄你……” 卞春舟先开始的设想,是以高修为者(就是他师尊若水尊者)设下的阵法作为基站,传讯符经由基站,直接发送到想要传输的对象手中。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种传输的弊病太明显了,先不说对于符箓品质的需求太高,就是其中灵力的损耗,哪怕修为高如化神尊者也是耗不起的。 再者就是,这种传讯速度太慢了,慢到感觉隔着十个八个时区一样离谱。 换句话说,这是个笨办法,可行,但没必要。 所以后来他就想,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基站转传输呢?基站的作用是信号增强,类比现代的手机,密集的基站建设可以让手机在深山老林里都能有信号,但修仙界过分地广人稀,如果想要全面覆盖,那就是一百个雍璐山灵石库都不够烧的。 也就是说,大能修士再厉害,也只能覆盖一小块地区。 所以,与其去依靠大能修士供给基站,倒不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衡泽大陆什么东西是实现全大陆覆盖的?那必然是空气中无形的灵力啊。 这还是闻叙叙的叠阵给他的思路,以小博大,基站归根结底,就是灵力增强信号塔。 以他的修为,当然做不出这样的信号塔,但雍璐山是累世大宗,底蕴深厚,可以先试试搞个试点嘛。 “……你这,确实有点可行性,但你可知道,这得消耗多少修炼资源?” 按照雍璐山的财政来讲,这笔支出也称不上小,顾梧芳当然不傻,自然看得出这改良传讯符的大用,但他作为一宗之主,需要考虑的是整个宗门的利弊:“按照宗内现在的状况来讲,这传讯符对于低阶弟子在外确实有些用途,但雍璐山的规矩,金丹弟子才能出门游历,金丹修士已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况且雍璐山乃五大宗门之一,其他修士遇见了,不一定会下死手,哪怕是邪修,也得掂量掂量对雍璐山弟子动手的代价。” “你这符箓,到最后受益更多的,应当是底层修士和百姓吧?”顾梧芳眼光不可 谓不毒辣,他若是个人意见,当然愿意鼓励弟子,但雍璐山的灵石又不是他的,他得为自己的决策负责,“有没有更好的理由,能说服我?” 卞春舟眨了眨眼睛:“宗主,让更多人受益不好吗?” 修士虽说讲究独善其身,可若真的独善其身,眼中看不见任何东西,那还能坚持初心吗?卞春舟从前看过不少三流仙侠剧,讲的多数都是有能力者陷于情爱和大义两难抉择,最后舍小我成全大我,但实质上来说,如果一开始就足够警惕,这种情况明明就是可以避免的。 “宗主,墨守成规固然容易,但邪魔来袭,若他日成势,最先受难的,必然是底层修士和百姓。” 顾梧芳忍不住动容,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话,是小师叔教你说的吧?” “咦?宗主你怎么知道?”其实是前段时间闻叙叙入秘境前,飞信提醒他如何说服宗主投钱,其中还附录了一些知识点,这是其一来着。 “本宗主就是知道。”顾梧芳心想,这种家国天下的理由,也就只有凡人境的读书人会说,修仙界五大宗门已是好的了,多的世家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行了,本宗主会酌情考虑批复一些宗门资源与你,但前提是,你得拿出切实的实物来。” 空手套白狼可不行,小师叔拿出来也不好使。 卞春舟立刻喜滋滋:“多谢宗主。”嘿嘿,后续资金有了。 他正开心着呢,忽然听到宗主凑过来小生询问他最近的人际关系怎么样,和师兄弟们相处愉快不愉快啊,看似合情合理,但卞春舟完全已经看透了!! 怎么回事啊,谣言怎么都传到宗主这里了!最近他明明……好吧,闻叙叙跑了,陈最最沉迷练刀,他最近一直—— 算了,还能离咋地,可能以后传得久了,大家就见怪不怪了,也不知道姓林的和时师兄为什么能够坚持这么久,而且每次碰面都能被其他的师兄师姐看到,还能不能好了?!明明他每次都有换地方啊,这根本不科学! “宗主,弟子很好,真的。” “真的吗?若水师妹闭关,师侄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 卞春舟才不上当呢,投资都拿到手了,他得下山放松两天,天知道为什么传言能离谱成这样,争宠也就算了,现在都快扯上……姓林的给时师兄介绍家中姊妹当道侣?哈?哪来的离谱碎嘴子,欺负他孤身一人勇闯修仙界啊! “宗主,弟子还有急事,弟子告退!” 说完,那走的叫一个火急火燎啊,顾梧芳抬头看了看,多活泼的弟子啊,雍璐山未来可期呐。 韩双叶:……总觉得,雍璐山迟早要完。 外面风风雨雨,闻叙却是听不到了,今日已经是他进入后山秘境的第三十二天了,他的灵力已经快要用尽,但如此就叫他放弃离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就不信了,那枚该死的玉牌他找不到!! 第 116 章 瓶颈 闻叙进后山秘境前,当然也找陈最打听过秘境里具体有什么,但陈最嘛?_[(,嘴皮子和脑子一向是各论各的,到最后就只说了个秘境十分锻炼体魄。 好嘛,说了跟没说一样,至于去问师尊?闻叙觉得自己疯了才去开这个口。于是等他排队进入秘境后,他才发现……师尊的三十页名单还是太片面了。 它光记录了宗门外的旧友,但没写宗门内部的啊。 “承微的徒儿?那条龙居然也能有徒儿看得上?莫不是瞎了吧?” 闻叙感觉到有一股清风冲着他而来,然后很快风停滞在了他的面前,似乎是在细细打量他一般。 “居然还真是个瞎眼徒儿,诶,这天赋倒是不错,小小年纪竟已筑基,你师尊的尾巴怕是翘得比过春峰还要高吧?” 死寂,闻叙整个儿陷入了死寂,所谓子不嫌母丑、徒不嫌师吵,再不济他也不能为了通过秘境而说师尊的坏话。 “不说算了,你这小子如此天赋,寻常试炼于你并不多少进益。” 说着,一枚烙印着雍璐山字样的玉牌浮现在半空中,可惜闻叙看不见,他只能感觉到有一股聚敛的灵力出现在了他的跟前,他刚要伸手去接,却发现灵力迅速遁入了脚下的土地之中,随之而来的,便是脚下土地碎裂,他立刻御剑提气,然而—— “别费劲了,好好修行吧,何时找到玉牌,你就何时出来的!” 声音飘荡在空荡荡的偌大甬道里,闻叙控制不住自己坠落的趋势,只能尽力去平衡、去感知四周的风,但他很快发现,风灵根在此地,毫无作用! 四周所有的风都是凌乱且无序的,它们就像是失去了天地的控制一样,随心所欲地铺平在空气中,就像是搁浅在岸边的鱼一样,将死未死,却也不作任何的挣扎。 闻叙也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等他再度落在实地上,连手中的折风都不见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其他东西,很好,除了打不开的储物戒,就连蒙在眼睛上的缎带都不见了,他下意识抬头看天地,却见天地苍茫,竟只有他一人独活。 闻叙很快从衣服上撕了一块布条,绑在了眼睛上。 现在储物戒打不开,他连一样防身的兵刃都没有,幸好筑基期已经辟谷,否则他可能玉牌还没找到,就会因为饿晕被紧急送出秘境。 原来,后山秘境之所以要求进入的弟子至少有筑基修为,是因为这个啊。 闻叙定了定心,内视丹田后发现这个秘境似乎还会消耗修士的灵力,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灵力居然已经下去了十分之一。 这速度,若不能快些找到应对之法,怕是没过多久就得被人抬出去了。 不行,闻叙要脸,不说找到玉牌,至少得比陈最呆的久一些,毕竟那时候的陈最只有炼气期,没道理他筑基了,还比不过炼气期的陈最。 秘境既然是试炼之地,肯定不会设置无法突破的关卡,闻叙抬头,并没有多作犹豫 ,在原地做好标记之后,他就冲着东方而去。 老早就听说,后山的秘境很大,并且每个弟子进入时都是独立的空间,除非涉及生命危险,一般来说,看守秘境的长老不会出手干预。 闻叙走了好久,在灵力下降到一半时,终于走到了尽头,好家伙,这居然是一条死路,简单粗暴,根本没有任何的转圜,他只能另择道路。 如此往复,闻叙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越走脚步越沉重,后期他都不敢用灵力,只敢用身体去抵抗前行的阻力,可哪怕如此,体力和精神也在迅速地消耗。 他很快意识到,连陈最都三缄其口的锻体,势必强度非常之高。 锻体之于修士而言,是没有任何偷懒途径的,有些人可能体魄天生强大,血脉之力远胜常人,但哪怕如此,也需要不停地锻炼己身,而非凭借天赋就能坐享其成,闻叙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锻体一事并非是最紧急的,毕竟修为的提升与身体关系并不大,君不见有些元婴真君体魄也很一般,特别是炼丹制药的灵师,他心急于回乡复仇,当然一切都以提升修为灵力优先。 “嘶——这小子体魄远逊色于承微啊,不过也对,承微当年是半妖,血脉中有神龙之力,哪怕不锻体,也强于常人百倍。” “倒是老夫托大了,他若坚持不下来,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承微居然收了个文弱修士当徒儿,啧啧啧,等……” 这声音等啊等,心想这脆皮小子怕是下一刻就得撂倒了,谁知道……居然出乎意料的坚韧,原本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都准备出手救援,没想到缓和片刻,竟又爬了起来。 苍茫天地之下,人力哪怕是修士的力量都是微乎其微的,这个秘境考验的其实并不仅仅是体魄,还有修士的精神。 哪怕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后山秘境是雍璐山的试炼之地,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可长久地一个人孤行在苍茫之下,时间会渐渐地失去颜色,修士会渐渐忘记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况且……这小子进的还是进阶版的。 承微应该不会来找他麻烦吧?这小子是风灵根,若是进最初级的秘境,闻着风中的信息很快就能出来,根本锻炼不到什么。 声音觑了一眼秘境里坚韧向前走的小子,不得不说这小子很不错啊,天赋是一方面,情志又是另一方面,难怪能这么快就筑基呢。 突然有些小嫉妒承微了,这条龙的运道总是这么好。 闻叙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双眼睛注视这么久了,他现在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耗干了,现在他还能走,拼的是他不服输的心气。 但事实上,哪怕他再怎么聪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无所施展,他已经快要记不得自己进来多久了。 或许二十天,或许十天,或许更久,他只记得自己要找到那枚该死的玉牌!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他甚至怀疑,玉牌根本就没有落下来。 闻叙的灵力真的已经快要干涸了,现在还剩几丝,他都如 同珍宝一样不敢使用,秉承着来都来了,都走到这一步了,他势必要找到那枚该死的玉牌。 闻叙很少会有情绪失控爆粗口的时候,但……锻体除外,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偏科的人,相较于日复一日地折磨□□,他更喜欢思考。 话说回来,他走了多久了? 闻叙不知天光几何,但他每走一条路,都会留下标记,标记并没有消失,他再度走回降落的原地,四周已经密密麻麻全是他走过的标记。 换句话说,他已经找遍了。 闻叙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他少有狼狈到不顾及仪态的时候,但现下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他扯开脸上的布条,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 天地苍茫啊,现在是他进来的第几天呢? 闻叙艰难地翻过身去看地上的标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二个,原来他已经进来一个月多了,他居然……不吃不喝了这么久,闻叙陡然发现,原来我真的已经完全脱离凡人的范畴了。 但灵力枯竭的感觉,太不好受了,闻叙心想,难怪时易见出秘境后,要修养那么久,原来并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还有精神和丹田的磋磨。 所以,要放弃了吗? 这句话刚刚泛起波澜,就立刻被闻叙使劲压了下去,不行,放弃?这两个字一旦写下,他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闻叙又站了起来,就在他准备挪动脚步的瞬间,周遭的气息瞬间改变,风开始变得有序起来,他浅浅一个呼吸,灵力就似不要钱地涌到他的鼻腔里。 干涸许久的丹田就跟在沙漠里饥渴了三天三夜的旅人一样,疯狂地汲取着。 怎么回事? 闻叙心神刚一动,秘境就飞来一张灵符,告知他已经在秘境里呆了三十三日,三十三日是秘境的一个轮回,如果他想要离开,可以花费宗门贡献值存档下次再来,如果想要继续挑战,那么在十个呼吸后,试炼会再次继续。 闻叙毫不犹豫,选择了试炼继续。 他就不信了,这玉牌他找不到。 ** “陈最最,上次你去秘境也没这么久啊?”卞春舟有些担忧,“你最近怎么不疯狂练刀了?” 陈最轻哼一声:“那是我炼气期,若我筑基成功,我势必也能呆三月以上。” ……不是让你比这个呢! “好吧,那祝你成功吧。”说起来,最近他的灵力运行顺畅了许多,不过距离筑基还是有一些路要走,卞春舟支着脑袋想着自己的基站工程,哎,最近进度有点卡壳了。 “我最近,有点……瓶颈了。”陈最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些淡淡的嫌弃。 “瓶颈?你居然还会有瓶颈期?”了不得,他一直以为这家伙是个直肠修行呢。 陈最伸手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师尊说我瓶颈期,就是偶尔会觉得练刀时……唔,你懂那种感觉吗?” “什么感觉?” 陈最绞尽脑汁想了想:“就是你经常说废话,废话说得太多了,口干舌燥却找不到解渴之物的感觉。” 卞春舟:……这个比喻很好,但下次可以换一个,谢谢。!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17 章 送礼 “所以,你找到解渴之物了吗?” 陈最老实地摇头:“没有,我不知道它应该是什么东西。” 这个就非常令人苦恼,他想如果闻叙在就好了,如果对方的脑子能够借给他一半,他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苦恼。 卞春舟心想,看把孩子苦恼的,毛发都长得不旺盛了,于是他顺手摸了一把:“行了,别为难自己了,至少你现在已经清楚,自己缺一点东西,依你的天赋,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毕竟憨人有憨福嘛。 陈最抬头:“卞师弟,你也炼气巅峰了,不准备筑基吗?” 卞春舟摆了摆手:“准备着呢,但我和你们两个卷王不一样,你嘛就想着练刀练刀,闻叙叙嘛,他是急着回凡人境复仇呢,但我不一样,我无欲则刚啊。” 这就跟考入985大学一样,有“文凭”镀金,卞春舟的心态非常稳,寻常人要搁他这种天赋处境,少不得日日焦虑,总觉得死期将至,但他不一样,他本人有着非常从容的应试经验,筑基对他而言,就是一场大型的期末摸底考试。 闻叙叙通过了,那是学神应该的,他相信陈最最能过,那是因为学霸日日不辍地练习,然到了他这里,他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平心而论,因为有两个卷王朋友的比肩,卞春舟觉得自己也没有落下太多,如果他是其他的灵根天赋,追着二人一起筑基是条不错的路,但他水火灵根啊,这灵根前人失败、后无来人,它太有挑战性了。 它不是一条成熟的路,刚好他也不是一个成熟的人,他高中的政治老师说过,如果你不会解这道题,那就把你所知的知识点都写上去,只要能碰上死耗子,那也是只会抓老鼠的好猫。 同理可得,当他不确定自己走的方向是否正确时,那就用笨办法,把所有方向统统都走一遍,如果连炼气期都无法走通,那就是提前试错。 而他现在,就走在试错的道路上,等他把能想到的道路都走完,就是他该筑基的时候了。 “你难道不想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不想飞升成仙吗?” 卞春舟噗嗤一声:“搞得我好像想要,天道就会给我一样,做人嘛,脚踏实地最重要啦,得失心别那么重,修行的结果不是必须的,但修行的经历却是我们自己的啊,我就很喜欢和你们一起修行吃火锅,如果换了别人,味道虽然也很好,但你们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哎,这怎么能一样!” 好吧,陈最想了想,阿娘从前也叫他多交朋友,可那些人要么嫌弃他嘴巴笨,要么就嫌弃他脑子笨,还说他是个怪人,但闻叙和卞春舟就不会这么说他,虽然闻叙也叫他榆木脑袋,但却会给他写如何行事的小册子,卞师弟呢,也不会拿他说错话嘲讽他:“你们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卞春舟立刻伸出双手:“快,击掌啊!耶,达成共识!既然你闲着没事,那陪我下山去查账吧,好久没下山了,最近做实验做得头昏脑涨的。” 陈最不置可否,提 着刀就跟了过去。 不知不觉,居然又到了冬日,雍璐山是没有什么四季更迭的,有些峰头会保持常年春日,有些则为了种植或者养殖之类,天气极度不适合人类生存,但阆苑城不一样,它虽在修仙界,却是“人间”。 卞春舟就很喜欢下山闲逛,或者说他实验一不顺利,就喜欢下山花钱,没办法,灵石兑换成银钱的比例太香了,有种买什么都不要钱的感觉。 “你买这么多,用得过来吗?”陈最并不缺灵石,主要刀修除了在本命刀上花钱之外,其他支出几乎为零,他又没有本命刀,除了会在月初买点辟谷丹外,他的弟子俸禄都存在储物袋里,三年多下来,已经是一笔不菲的家底。 “可它们这么可爱,哪怕是美丽废物,我也愿意为他们买单啊。”这小老虎如此虎头虎脑、憨态可掬,他都要拿下,反正也不贵啊,“你出门这么久,就没想过给你阿娘买点礼物寄给她吗?” 陈最一愣:“啊?” 陈最是个楞头孩子,一般来说他是每三个月给阿娘写一份信,传讯符到不了那么远,所以传信用的是阆苑城中的灵鸽,就是如此,阿娘也嫌他啰嗦,三年来他只收到过阿娘寄过来的两封信。 一封是惊愕于雍璐山居然真的如此不挑,当真收他当了内门弟子,第二封是嫌弃他啰嗦,让他好好修炼,没事不要写信烦扰。 “你不是说你阿娘嫌弃你烦嘛,那你就寄礼物啊,当儿子的送礼天经地义,没毛病,说不定送到心坎上了,你阿娘就不会觉得你烦了呢。” 卞春舟这话实在有理有据,陈最被说服了,于是他捧着储物袋:“那卞师弟,你觉得应该送什么比较好?” 卞春舟战术后仰:“这话你问我?我又不认识你阿娘。” “可是我阿娘……”陈最挠了挠头,阿娘好像什么都不缺啊,“我阿娘很厉害的,如果送普通的法器,她肯定觉得我是捡破烂送她的。”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居然还是个家底丰厚的修二代,那你刚来雍璐山那会儿,怎么穷得跟我和闻叙叙一样?”天知道,那时候山考时“赚取”的那点儿碎灵石还要掰成三份呢。 “因为我出门前,是被我阿娘扔出来的。”灵石这种东西,他一直以为可有可无来着。 “……你肯定惹你阿娘生气了,就这你还三个月一封信,活该你阿娘嫌你烦!” 陈最啊了一声,真的是这样吗? “那我应该买点什么?” “那你阿娘最喜欢什么?” 陈最想了半天:“……最喜欢揍我吧?” 卞春舟心想,这也没什么毛病,他有这种憨儿子,他也想揍:“除此之外呢?” “我阿娘爱酒,算吗?还有我阿娘喜洁,每次我弄脏她的衣服,她打我的时候都用力三分。” “那就买点灵酒寄过去。”这个好办啊,闻叙叙经常下山卖酒,阆苑城哪里能买好酒,卞春舟可太熟了。 “可我阿娘并不缺酒喝。” “那怎么能一样!这是你在雍璐山特意挑选的哎。”就挑神龙最爱喝的那家,神龙严选啊,必不可能有错。 “这样的吗?” “那这样,你再给你阿娘挑两身法衣,就当是新年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陈最哑然:“为什么不直接寄清洁符?我挑的阿娘肯定不喜欢。”阿娘从前经常说他审丑崎岖,对于美没有任何的概念。 “……没问题,就挑你觉得丑的给你阿娘寄过去。” 两人先去买了灵酒,然后才去的法衣铺子,菡萏阁是阆苑城最大的法衣铺子,城中绝大部分修士的法衣都出自这儿,当然了,除了修士穿的法衣,它也做普通人的生意,毕竟也没人规定,只有修士才能穿法衣。 而且法衣,说穿了就是在已经做好的普通衣服上烙印阵纹和符文,从低阶到高阶,价格当然也是一路攀升,以陈最兜里的灵石,顶天了只能买一身中阶的女修法衣。没办法,谁让女修的衣服更漂亮、用料更昂贵呢。 “这好看吗?它都可以买三身男修法衣了?” “仙长您在说什么胡话,男修法衣也有昂贵的,你看的那些,都是最素朴、最基础的成衣法袍,您要不瞧瞧楼上的?” 楼上的那是天价!这哪是法衣铺子啊,分明就是奢侈品专柜! 但菡萏阁的生意依旧好得不行,堪称门庭若市,城中许多富户乡绅家的夫人小姐公子们都爱上这儿定衣服,虽然死贵,但穿出去有牌面啊,虽然凡人穿普通的法衣,法衣上的灵力会渐渐消退,但菡萏阁有一次免费加固的机会,这也是它家生意这么好的原因。 陈最非常不习惯地往旁边站了站:“那还买吗?”他觉得都好丑。 “……” 卞春舟心想,这也太贵了,陈妈妈收到衣服,不会怪他乱出主意吧?于是他也有些犹豫,两人犹豫的瞬间,看中的衣服已经被一位财大气粗的夫人包圆了。 这下好了,不用选择了,没货了。 陈最最看着一堆丑衣服被人小心翼翼地买走,心想阿娘肯定不喜欢这样的,于是大手一挥,直接挑了没有符文的普通衣裙两身。 “你确定?” “我阿娘就喜欢穿这个颜色的,我觉得它也挺丑的。” 卞春舟半信半疑,真的吗?真的会有人喜欢穿这种屎绿色的裙子吗?而且这两条裙子,他也觉得……挺丑的。 难道他和陈最最待久了,审美趋同了?!这么可怕的吗? 而就在他们准备付钱走人的时候,这两条丑裙子居然……还被别人看中了?!这合理吗?! “二位公子,请恕老身冒昧,实不相瞒,老身的女儿今晚就要嫁神树了,却没一身得体的衣衫,老身的女儿最想要这家店的衣裙,这裙子颜色真好看,可否请二位公子割爱?” 卞春舟低头看了看陈最最手里屎绿色的裙子,这颜色好看吗?绿不绿,黄不黄的,还是说这位老婆婆……是红绿色盲?最后最后,嫁神树是什么骚操作啊?!! 第 118 章 怪异 雍璐山在阆苑城太有名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卞春舟下山逛街都会换上普通衣袍,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菡萏阁的跑堂都是炼气期,自然能看出他们二人是修士,但显然眼前的老婆婆没认出来。 可很奇怪啊,这老婆婆虽是普通人,可身上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灵之气。 卞春舟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陈最最手里那两条黄不黄、绿不绿还泛点儿诡异荧光的裙子,这真的好看吗? 但裙子是陈最最买给阿娘的,决定权肯定在陈最最手上。 陈最呢,他无所谓啊,而且他是修仙界土著,对于什么嫁神树之类的风俗并不感到任何意外:“你要哪条?自己挑吧。” 老婆婆便挑了那条带云肩的大袖衫:“多谢二位公子,这件更庄重些,老身就挑这件了。” 卞春舟一看,唔,两条里面一定要选一条的话,他也选这条,但这套衣衫对于普通人来讲并不便宜,虽然菡萏阁可以退换,但今夜就要嫁神树,万一买错了,可就不好了。 “老婆婆,您真确定要买这件?” “错不了,这颜色在夜色下最是好看。”老婆婆抚摸着手里的衣裙,像是抚摸什么宝贝一般,“错不了错不了,公子你是好奇为何老身选了这身绿衣吧?” 卞春舟心想,原来不是红绿色盲啊,真是瞅准了这颜色去的,那没问题了。 “抱歉,是小子唐突了。” 老婆婆就摆手:“没有没有,这嫁神树啊是我们小树村特有的风俗,二位公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小树村?好简单直白的名字啊。 老婆婆付了钱,很快就离开了菡萏阁,陈最也返回挑了件……唔,乌紫色的大袖袍,怎么说呢:“你就不能挑点儿寻常些的颜色吗?” “你不懂,我阿娘最讨厌与人相同。” 好吧,可是这颜色未免也过于老气了些,陈最最的阿娘是修士,那肯定容颜常驻,穿这等颜色的修士,怎么的都得是渡劫老祖了吧:“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就这两身,包起来吧。” 卞春舟劝不住,遂也作罢,毕竟相较于那条屎绿色的披帛纱裙,那还是这身乌紫色更好看些。 两身衣裙加上一箱灵酒,用一次性的储物符收好,陈最又搜肠刮肚写了封信附上,便交由城中的灵鸽送往家中了。 卞春舟心想,这修仙界的快递就是方便啊,家里要是有底蕴的,甚至可以直接用双向的传送阵就能完成,真是快捷方便啊。 “走走走,差点儿忘了正事,我得去店里查账。” 共觞小馆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经过三年的发展已经成了城中有名的酒楼,当时租的小楼也重新翻盖过,如今已经是整条街上最靓的崽了,只要是慕名而来的,绝对是不可能会认错的。 卞老板最喜欢的就是收账环节了,毕竟谁会不喜欢银钱入袋的感觉呢。 “来都来了,我们吃完 饭再回去吧。” 陈最:……我就知道。 两人入座,掌柜的亲自送菜上来:“东家,前段时间上的新菜卖得非常不错,您看是不是加一些食材备料?” 陈最蒙头吃菜,懒得听朋友这些生意经,不过等他吃饱抬起头来,生意经已经变成了小树村的八卦。 没办法,卞老板实在是一位热爱八卦的人,嫁神树这种事情,不好当着人家的面直接问,但找人问问、一解八卦之心总是可以的吧。 “小树村?东家您说的,莫不是方家坳最深处的小树村吧?” 卞春舟立刻来劲了:“怎么?掌柜的你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那村子吧,挺怪的,寻常人家也不会去那边。”说起这个小树村,掌柜一脸的讳莫如深,但他一想东家是修士,那还怕什么,便道,“据我夫人说,小树村一直沿袭着上古的婚嫁习俗,每年的十一月廿六日,啊,便是今日晚上过了子时,小树村适龄的女子,就会嫁给从小种植长大的伴生树,如此才能一生长乐、福寿绵延。” “啊?人怎么可能会有伴生树?”卞春舟心想,衔玉而生已经够离谱了,怎么还有人伴树而生的。 “说是如此,实则是小树村围绕着一棵神树而建造,至于怎么造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这棵树庇佑整座村庄,许多许多年前,那边的山坳下了好大的雨,山上的泥石俱下,周遭村子死伤无数,只有小树村安然无恙,便有人说是神树庇佑。” “既是如此,为何又说怪异呢?” “所谓的伴生树,听闻好似是神树身上落下来的种子,凡是村中诞下了女娃,神树就会落下种子,生下女娃的家庭就会将种子带回去,种在村子周围,若是种子种活了,这女娃就得在十四岁这年嫁给神树,礼成之后两年,女子才能自由婚嫁。” 原来如此,难怪那位老婆婆一脸喜滋滋了。 “那若是种不活呢?” “那……这女娃就会夭折,就是活不成。” 啊?这么神叨吗? 卞春舟露出来的手背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无例外吗?” 掌柜的笑笑:“东家您这话可是问住我了,这我如何知晓啊,我夫人惯爱与人聊些家长里短,这些消息都是瞎传的,小树村虽听上去挺怪的,但那个村子偏得很,也鲜少与外界通婚,其实里面真的什么样子,大家其实都不太清楚。” 之所以传开来,也是觉得嫁树这事儿挺玄乎的,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没听过嫁树随树的:“外头的男人,都不敢娶小树村的女子,听闻小树村的女儿家嫁妆都是一棵树,说是只要把树移栽过来、种在屋后,神树就会保佑在外的女子在夫家一生顺遂。” “……这你又知道了?” “不知道啊,只是听说有人娶过,后来那男人发了大财,逢人就说神树旺他,但他很快就遇害死了,家财全成了他夫人的。” 卞春舟:……行叭,果然传闻不能信。 “小树村 很偏?有多偏?” 这个掌柜的知道啊:“那可太偏了,都快出咱们阆苑城的地界??[,据说多走两步路,就到隔壁兮山城的地界了。” 这么偏僻啊:“阆苑城和兮山城中间,不是隔着十重大山吗?” “可不是嘛,那小树村就在十重大山里面啊,那山里气候潮湿、水土疏松,后来那里面的百姓都搬出来了,唯独小树村还住在里面。” 卞春舟忽然心里滚跳一下:“那寻常普通人,从城中去小树村,需要多久?” “脚程快一些,约莫也得三个日夜吧,毕竟那是山里,又不能坐车……”掌柜的兀自说着,根本没看到东家脸上的惊愕。 “陈最最,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刚遇上问你要衣服的老婆婆,她身上干干净净,一点儿泥土湿润的气息都没有,她……是说今夜,对吧?” 陈最其实没细看,但修士记忆都很好,那老人说了什么他还是记得的:“是今夜,你没记错。” 这……完了,听八卦听出幺蛾子来了。 卞春舟抓了抓头发:“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唬我们的?她会不会是修士?”倘若是修士,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有可能吧。” 卞春舟勉强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可倘若是修士,哪怕是避世而修,在雍璐山庇佑的范围内,雍璐山不可能半点儿记录都没有吧? 回山之后,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就跑开元峰打听消息去了。 可惜他问了好几个相熟的师兄师姐,都不知道什么小树村和嫁神树的风俗,不过修仙界大得很,什么样离谱的风俗都有,师兄师姐都说有些小村子会有非常怪癖的风俗,比如某位师兄曾经出门历练误入过一个村子,那里的人都必须戴面具生活,村中的男子若有一手做面具的好活,那是百家争抢的存在,这位师兄当时不知道,还做了不少好看的面具送人,好悬差点儿没回来。 “这事儿能不能翻篇啊,都多少年的老黄历,怎么还能拿出来聊?” “这不是小舟师弟不知晓嘛,再者说了,我这不是夸你手艺好嘛,对吧?” 卞春舟:……多来点多来点。 “好了好了,我不说便是了。”这位师姐讨饶道,“小舟师弟,你要是真觉得好奇,就去那个小树村看看呗,你是修士哎,去那边应该不费什么时间,去看一眼定心安,这没什么问题。” “可以吗?那边都快到兮山城了。” “这么远?这村子不会是在十重大山里面吧?”师姐惊愕道,“那地方居然还有村庄?我倒是从未听说过,这样吧,师姐带你去玩一趟,如何?” 这位师姐叫向禾,筑基后期修为,管的就是雍璐山周遭大大小小修士宗门世家统计的活儿,她一听这村子里可能有修士,便想走上一趟也无妨。 “可以吗?” “当然可以,稍等一下,处理完这批玉简就能出发了。” 向禾师姐真是雷厉风行啊,于是太阳将将落山时刻,两人就自雍璐山往十重大山而去了,当然临走前,他也没忘记通知陈最最。 陈最收到传讯符:……不愧是你啊,卞师弟。! 第 119 章 不兴 小树村难寻,但方家坳的位置却是很好找的。 向禾带着卞师弟御剑,很快就找到了方家坳,这里自成一方小城镇,入夜后虽有些安静,但镇上的旅店还是开着的。 两人乔装一番,便进了旅店,要了些普通的吃食。 小二起初非常热情,但一听两人说是要去小树村参加什么嫁神树的仪式,神色就立刻讳莫如深起来,他显然是知道什么,却怎么都不愿意说。 “二位客官,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晓。” “当真?” 小二就神色躲闪,只说:“现下天色已晚,二位客官不妨在小店落脚,明日再说吧。” 甚至说完,连待都不敢多待,蒙着头就跑回后厨去了,两人对视一眼,向禾本来并不想表明自己雍璐山弟子的身份,现在看来,却是不成了。 小二跑了,还有掌柜的,掌柜的原本不想理会这对男女,一听两人竟是雍璐山的仙长,态度立刻恭敬起来:“不知是仙长驾到,多有得罪,还请二位仙长莫要怪责。” “无妨,我二人只想与你们打听一些有关于小树村的消息,当然若你不想说,我们也不会勉强。”向禾抬头,制止了掌柜行礼赔罪。 “这……”掌柜的面色有些犹豫,随即叫来小二关了门,引着两人进了内间,这才开口,“仙长有所不知,这小树村……不能进啊。” “为何不能进?难不成是有妖邪作乱不成?” 卞春舟见此,心里却很讶异,明明在阆苑城中小树村的传闻只是有些怪异,大家提起来也没多少畏惧之心,可他看得十分清楚明白,这掌柜的和那小二跑堂对小树村都带着莫名的恐惧,难道小树村还吃人不成? “这倒没有,就是……”掌柜的说话吞吞吐吐,说到此处竟是奇异地看了一眼卞春舟,这才开口,“那小树村的女子生得都……花容月貌、美如天仙,寻常男子见了轻易拔不动腿,二位仙长既然知晓小树村的存在,势必清楚小树村的女子外嫁都要移栽树木,这树啊,在外面极难养活,到最后外嫁都会变成……入赘,您去小树村倒是无妨,这位仙长还是不要去了。” 向禾听得皱眉:“既然知道在外极难养活,为何还要移栽?”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况且小树村女子嫁神树,也可称作是及笄成年礼,这礼从不对外开放,据传嫁神树后,小树村的女子需要远离家人、潜心服侍神树两年,方才能嫁做人妇。” 听上去只是一些怪诞的风俗,并不具备什么危险性,但向禾直觉掌柜的还隐瞒了什么,若不然只是“入赘”,不至于叫人害怕成这样。 “原是如此,多谢掌柜的提醒,还请劳烦告知小树村的具体位置。” 掌柜的摇了摇头:“请仙长见谅,小的也不知晓小树村在何处啊,只知道距离方家坳差不多一日的脚程,往西边的十重大山方向。” “如此便够了,就不打扰掌柜做生意了。”向禾掏钱付了 账,便示意卞师弟跟上,等出了镇子,卞春舟才开口,“师姐,若不算了,明日再来吧。” 向禾却是个很喜欢探险的人,也是因此她才会领了开元峰现在的职务:“怕了?来都来了,无事,师姐罩你,仔细一看,师弟你生得这般眉清目秀,确实很容易被人绑去做了压寨夫郎。”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卞春舟瞪圆了眼睛:“师姐,这可不兴说啊!”大半夜的,很容易一语成谶的,自打穿越之后,他这人稍微有点儿迷信来着。 “十重大山危机重重,林中不好御剑飞行,我们还是尽快赶路,距离子时不久了。” 卞春舟也是第一次来十重大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哪怕是在夜间,也足够震撼人心,与雍璐山脉的灵气逼人不同,十重大山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危险又迷人。 “外围居然还有不少散修落脚此地,我遇上那位老婆婆,约莫真是易容改换的修士。”他若是脑子转得快一些,说不定当场就能想通了,如果当时闻叙叙在,肯定一下就知道了。 “那就更要探探看了。” 夜色深深,向禾和卞春舟入了密林,很快就消失在了十重大山之中。 ** 闻叙已经完全放弃去记住时间,在重复地不知道走了多少次走过的路之后,他终于在一个细小的旮沓缝里,找到了那块没有一丝灵光的玉牌。 原来,玉牌同他一样坠入此地,附着其上的灵气也会被汲取干净,闻叙握着这块该死的玉牌,竟没从上面感知到任何一丝的灵气。 它居然就是一块普通的、不生灵光的玉牌,难怪他起初用灵力大范围寻找,都找不到一丝踪迹。 甚至找到快要颓废时,他还想过玉牌很有可能在他落地的原点、又或者说就在他的身上,但找遍了所有,玉牌依旧是不见踪迹。 难怪是锻体呢,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闻叙喘着粗气,一点点挪回到自己落地的原点,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玉牌,但……大概找得实在是太辛苦了,他半点儿没有高兴或者是成功的感觉。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宗门内都说灵药峰的开垦任务折磨人,闻叙却觉得这秘境才是十足的磨人心智,这玉牌藏得如此隐蔽,好似生怕他找到一样。 “你这脾气,倒是与你师尊如出一辙。”声音终于再度响起,这一次却带着点儿深长的意味,“不过小子,过刚易折,放弃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选择大于努力,你师尊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闻叙刚要开口,然后一转眼,他已经被秘境丢出来了。 什么意思?他心头回荡着方才的话,最后还是按捺了下去。出了秘境,储物戒上的封禁就没了,闻叙喝了两瓶补气丹,这才稍微缓和了丹田里的干涸。 如此,他才取出传讯符给两位朋友发了消息。 闻叙也没想到,自己在秘境里居然呆了三月有余,不过三个月了,师尊应该对雾山神尊的“热乎劲 ”已经过去了,他先回去洗漱了一番,这才去过春殿拜见师尊。 不过他碰了个不轻不重的软钉子,师尊醉酒,殿门口的阵法都没开,他根本进不去。 回到自己的洞府,闻叙看了一眼门口,居然没收到春舟的传讯符,不应该啊,春舟若是知道他出了秘境,肯定第一时间叽叽喳喳发十个八个传讯符过来,难不成人不在山上? 闻叙想了想,干脆御剑去了若水峰,若水峰守峰的童子却说卞师兄从昨日就没回来了,也没说去了何处。 春舟不在,难道陈最也不在? 这两人结伴下山不会是做任务去了吧?但若是做宗门任务,春舟不至于不知会守峰的童子一声啊。 闻叙,你出关了,你看着……强大了不少。”陈最摸出了自己的刀,颇有些跃跃欲试,“比一场?” “你没下山?那春舟呢?” 陈最挠了挠头:“啊,卞师弟他啊,跟着开元峰的一位师姐去十重大山了。” “十重大山?他接了什么宗门任务吗?”闻叙背过《四方地域志》,十重大山虽有一部分在阆苑城所属的范围内,但那已经很靠近兮山城了,哪怕是修士御剑过去,也得将近两个时辰。 “倒不是什么宗门任务。”陈最便将昨日的所见所闻简略说了一遍,但他嘴巴笨,有些地方说得模棱两可,属于是该省略的不省略,不该省略的直接跳过了,闻叙听得一头雾水,“既只是让一身衣衫,春舟何以对此如此记挂?” “我也不知道,他是觉得那老妇周身有灵气,应当是修士,便同师姐一同去十重大山查探真相了。” 出于某种直觉,闻叙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你仔细说来,不要错漏一点。” 这要是其他人,陈最指定懒得说,但闻叙不一样,这是他的好朋友,于是他就把记得的全部对话都说了一遍。 闻叙听着,眉头越来越紧:“此等怪异风俗,若能自上古延续至今,必然极受村民重视,你说那老妇口称当夜要将女儿嫁神树,却在当日才准备嫁衣,这实在不合情理,寻常普通人家的女儿出嫁,都得提前数月准备嫁衣,再者小树村距离阆苑城数百里之遥,她说女儿喜欢菡萏阁的衣衫,这话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倒是你二人分明是修士,却扮作普通人去菡萏阁买普通女子的衣裙,她如此撞上来,怕是找准了你二人,要你们割爱衣裙是假,与你们搭话才是真。” 陈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咦?是这样吗? “那她找我们搭话做什么?”陈最不理解。 “怕是……要引你们去那小树村。”闻叙希望是自己猜错了,“我去开元峰一趟,问问那位师姐的姓名,顺便探探这小树村的真假。” 还有,能叫共觞小馆的掌柜都能说得有模有样,这小树村的嫁树之说怕是传得很开,谨慎的闻叙从不相信巧合,他想约莫是有人故意传播消息。! 第 120 章 踏入 “小师叔祖是觉得,那小树村是有人故布疑阵、吸引低阶修士前往探险?” 昨日卞师弟也说得语焉不详,如此他们才没多思虑,心想阆苑城地界内,魔种一事才刚刚过去,谅那些歪魔邪道也不敢造次,可现下听小师叔祖这般一分析,可当真是……处处都带着诡异啊。 “还请小师叔祖放心,我立刻便派人去调查城中小树村的传闻。” 仔细想想,卞师弟下山惯来喜欢乔装成普通人、去凡人的坊市瞎逛,偶尔也会给师兄弟们带点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上山,此次和陈师弟一道去菡萏阁给亲人挑选衣衫,若是不知情的,确实很容易被误认成贪色的年轻修士隐瞒身份买衣衫讨女孩子欢心。 那老妇,恐怕真是修士假扮的,卞师弟二人修为不够,这才难以识破。 而那所谓小树村的存在,从前更是闻所未闻,他在雍璐山当差也有几十年了,从前也经常下山,哪里听过这等传闻,恐怕是真如小师叔祖所言,是有人故意传播,如此诸如卞师弟这般,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去打听,便能获得更多的消息。 如此一来,好奇心被挑起,卞师弟这不就去小树村探险去了,好在向禾师姐也跟了过去,向禾师姐筑基后期修为,又是剑修,哪怕是遇上金丹真人或是元婴真君,给门派通风报信的时间总该是有的。 “小师叔祖,您要去哪儿?” “下山,去十重大山转转。” “您……” “放心,若无特殊情况,我不会轻易冒险,不会叫你难做的。” 闻叙出了开元峰,打算去找陈最一道去十重大山周围看看。找到陈最时,陈最却被两个人围着,仔细一听,应当是时易见和林淙淙。 “你们要去十重大山?找卞师弟吗?” 闻叙以为时易见也要跟去,不过很显然他多虑了,人只是来送个东西的:“卞师弟做的‘基站’,现在能够起效的距离还太短,既然他现在跑丢了,刚好可以试试用他的东西找人。” 闻叙在秘境里呆了三个月,完全不清楚春舟的研究走到哪一步了:“此物还能寻人?” “有条件,但他若真遇险,势必会求救,他只要求救,在一定范围内,此物就能寻人。”时易见稍微简单介绍了一番“基站”的使用办法,就把东西交到了陈最手里。 林淙淙瞥了一眼:“他莫不是神机妙算,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自己第一个就使用上了。” 这两人的关系,怎么时好时坏的,闻叙没跟两人多嘴,带着陈最就下了雍璐山,这也是他筑基之后,第一次御剑飞行下山。 筑基期修士御剑的速度称不上多快,抵达十重大山附近的方家坳时,已经是下午了。今日虽未下雨,天却阴沉得厉害,方家坳附近云层非常厚,显然不久之后,这里即将坠落一场大雨。 “我们不进去吗?”陈最一手拿着基站,甩了甩并没有什么反应。 闻叙也习惯了陈最的思维方式:“进 哪里?” “小树村啊。” “那你说说,小树村在哪儿?” 陈最心想对哦,他们根本不知道小树村的位置:“那我们应该去哪儿?” “春舟他们既然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找到了线索,你知道的春舟也知道,那么他肯定第一站来的是方家坳,从时间上来说,他如果要找人打听,肯定是这里……晚上也开门迎客的店铺。”闻叙方才御剑时就发现,此处有一处小城镇,连他都能发现,没道理那位向禾师姐发现不了,“走,带我去这里的客栈或者住店的地方。” “哦,好。” ** 不得不说,闻叙的猜测虽然不中,却也实在相差不远了。 小树村的位置非常偏僻,甚至可以说称得上人烟罕至,若是普通人来寻,若无熟人带路,怕是一辈子都可能寻不到。 但卞春舟和向禾都是修士,翻山越岭对于两人而言,只是稍微累些的体力活,哪怕是卞春舟,炼气锻体之后,翻高山下深海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两人趁着夜色,翻越了数重大山,按照掌柜的提示的方向,在月色攀到树梢当空时,终于看到了一个掩藏在一片大山中的小村落。 “这里可真隐蔽啊。”而且这进去的路,居然是挖在山体之中的,难不成里面的人都钻密道出来吗?山体上根本没有被人攀爬过的痕迹,还是说……这个村子真是修士隐居的桃花源? 向禾也是眸色湛湛,她在阆苑城附近走了许多遭,十重大山也来过许多回,竟从未见过还有这样曲径通幽之地:“此地清气萦绕,乃是有灵之地。” “对,这清气与我昨日在菡萏阁那位老婆婆身上见过的如出一辙。” 向禾心想,那就是没找错了,况且哪怕是夜色深深,她依旧能看到村子中间华盖如亭的大树,这树……怎么的也称不上一句“小树村”吧,巨树村还差不多。 她还未见过这般巨大的古树,并且还被种植在此等聚灵之地:“此树,哪怕没有化妖,恐怕也早就生灵了。” “好厉害,可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门中无人知晓?” 向禾摇了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大树不想被人打扰,或者是门中大能对此一清二楚,但并没有对外宣扬。” 原来如此,卞春舟眼神惊异地看着夜色中的小树村:“可是好奇怪啊,不是说今夜嫁神树吗?此刻月色当空,虽然云遮雾绕,但应当已经过了子时,怎么村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哪怕嫁神树的仪式与嫁娶不同,但也不至于一点儿火光和声响都没有吧?难不成还偷偷摸摸嫁神树不成? “这确实叫人起疑,这小树村……怕是深藏了不少秘密。”向禾师姐说到此处,也有些拿捏不住,“卞师弟,你想下去一探吗?” 怎么说呢,想倒是挺想的,但……万一出事了,他就是拖师姐下水了。 “既是没有动静,若不明日禀告师门,再——” “收声,有人来了, 快走!” 向禾修为远胜于卞春舟,她急速出声后,便要拉着人迅速离开,可来人来得太快了,几乎是在两个瞬息之间,就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元婆,你这可真够老眼昏花的,怎么还有个女娃娃?不是两个少年郎吗?” “这年轻后生长得确实不错,还是个有灵根的修士,有一个就不错了,元婆也不算是办事不力。” 围住他们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件屎绿色的衣裙,卞春舟心想这玩意儿他可太熟了:“师姐,就是她!” 向禾已经拔剑而起,此刻将心中的警戒拉到了最高:“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不不不,我们对你毫无兴趣,我们村子里多的是漂亮动人的女子,如你这般的,不过中下之姿,老身的女儿今日嫁神树,侍奉神树的女子是有定额的,老身的女儿既然要顶了别人的名额,自然就得替别人谋一位如意郎君。” 老婆婆也就是元婆,此刻一如在菡萏阁时的温柔:“小郎君,还不过来?” 卞春舟心想,傻子才会—— 艹啊,为什么他的脚不听他自己使唤了?他还是黄花大小子啊,不想跟陌生人拜堂成亲啊,而且还是在这种阴诡的小村庄,救命! “师弟——” 向禾伸手欲拉住卞师弟,却是感觉到背后一阵发凉,她提前返身执剑格挡,才堪堪拦住了杀招,可即便如此,她的心魂也震慑得厉害,这里……太古怪了,她发现自己的灵力在缓慢地“堕落”,它不是不能使用,而是就像是黏上了浆糊一样,根本使不出来。 这实在太叫人憋屈了。 “女子打打杀杀,可不会招郎君喜欢,乖乖把剑放下吧。” 向禾脸上怒容一闪而过:“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天生就是拿剑的!” 灵力不能用又如何?她提剑照样能打! 向禾确实很能打,但无奈卞春舟……被控制住了,他倒是也想挣扎,但灵力“滞涩惰性”后,他的灵符效果就大打折扣,包括他体内的水火平衡,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根本不敢多动,若不然还没被“包办婚姻”而死,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快走——”去搬救命啊,这村子水太深了,他再也不那么好奇心深重了! 向禾原本不想走,毕竟人是她带出来玩的,她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但越打她越心惊,这些人虽是普通凡人,却拥有近乎修士的战斗力,并且似乎没有疼痛感,哪怕她将人的胳膊砍了下来,竟也丝毫没有惧意。 她忍不住后背发寒,心中悔意升到了最高点。 “走——” 向禾心下一横,便提剑纵身入了密林,有两人去追她,但很快回来,说是人追丢了。 “没关系,她即便带救兵回来,都是无用的,只要今夜成了事,这小子的心势必得留在咱们小树村。” “元婆,你的嫁衣快给这位郎君穿上吧,时辰可不早了。” 元婆眼中微微波澜了一下,似乎心有挣扎,但她很快走了过来,将手中屎绿色的衣裙高高举起。 卞春舟:……你不要过来啊!!!! 第 121 章 强迫 万万没想到,这条屎绿色的裙子居然穿在了他的身上! 呜呜呜,他不干净了,这下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卞春舟哭都没地方哭,不知几时,空气里传来了丝丝缕缕、呜呜咽咽的阴乐声,不像是丝竹管弦发出来的声音,更像是……风透过细小的洞口,发出的那种嘶声力竭、濒临破败的怒吼声。 逼仄、阴沉,反正跟嫁娶毫不相关。 卞春舟被一股力量牵引着走过长长深深的甬道,说是甬道,实则是窄小仅限一人通过的山中通道,大概是因为深处密林之中,甬道里的水汽非常丰沛,只走了一小段路,他就觉得鼻尖已经蓄满了水雾。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里的水汽带着一股衰败腐烂的木头味。 这么粘腻潮湿的山道,居然都不会坍塌下沉吗? “小郎君还是莫要挣扎了,神树不会亏待你的。” 山道并不长,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走了出来,当然了,卞春舟是被牵着走的,而等到最后一个人走出甬道,卞春舟眼睁睁看着……甬道堵上了! 更准确来说,是一截粗壮的树根吞没了洞口,它就像本来就长在上面、方才走过的通道从不存在一般。 卞春舟看得人都麻了,这是要他死啊! “呸!你们这是强迫良家妇男!谁要什么破神树……唔唔唔!”卞春舟被捂嘴了。 “可不敢对神树不敬,小郎君,我们小树村的闺女啊,你见了你就知道了,外头的修士哪有我们村子里的女儿家柔美,你到时候啊……” 一行人又安安静静地前行,低簌、虔诚,像是给神佛上供的信徒一般。 可这看在卞春舟的眼里,却无端地叫他毛骨悚然,明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寻常普通人的面孔,他却总觉得……非是同类。 他这是入了什么狼窝虎穴啊,这么危险的地方,他都不敢在心里呼唤朋友们来捞他了,太危险了。 卞春舟低垂着头,心里不免有些沮丧,而就在他即将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中时,他忽然意识到—— 不对啊,刚刚那个人,那个被向师姐砍断手臂的小树村村民,他的手臂居然长出来了! 刚刚还没有呢吧?!难道是他记忆错乱了? 修士虽然也能断肢重生,但绝没有这么轻松简单,非要天材地宝或者是修为突飞猛进不可,像是这样呼吸间就长好的,也未免……太惊人了吧?! “元婆,快将你家女儿叫出来吧,时辰快要到了。” 一般都认为,一天之中,阳气最胜之时是正午时分,但对于小树村这等深处十重大山的地界来讲,阴气最盛的子时过后,阳气在最盛的阴气中弥漫上来,便是嫁神树最佳的时辰。 外界的传闻真真假假,或者说是七分真三分假,小树村的女孩确实在十四岁时需要嫁给神树,且需要潜心侍奉神树两年,但在两年之后,侍奉神树的女孩必须尽快嫁人,不管是外嫁还是招赘,都必须 尽快阴阳交.合,才可以生下女孩。 所以▃_[(,元婆才会说,自己的女儿顶替了别人的名额,就需得给别人找一个如意郎君。 从前,小树村男女比例还算均衡,可不知从几时起,小树村村里人人都以生女孩为荣,生男孩的人越来越少,这导致村里的女孩渐渐都找不到夫婿。 无奈,她们只能选择外嫁,可外嫁之后,又有新的烦忧出现,甚至渐渐的,周遭村庄里的男子都不愿意娶小树村的女子。 像元婆这样家中有女儿的,想要让女儿顺利嫁神树,都会选择去城里引诱男子过来,他们虽然得到了神树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只能在村中使用,在城里,他们连普通的炼气修士都不如。 元婆很快将女儿带到,十四岁的小女孩自然还未长开,但她容貌秀美、眉眼动人,已是显露姝丽之色。元婆的女儿名唤蔓儿,她也穿了一身绿衣,但却是那种嫩芽新绿的颜色,衬得小姑娘肤色白皙、愈发动人。 蔓儿虽然只有十四岁,眸色却很沉静,甚至比一十多岁的卞春舟还要沉稳,她看都未看被“禁锢”的新郎君一眼,只沉默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而当她站定后,周遭原本阴暗的村庄瞬间就亮堂了起来,张灯结彩,像是一秒回到了人间一样。 甚至有一群人结伴从四面八方出来,他们手里拿着喜庆的锣鼓唢呐,竟是当真吹吹打打起来。 就是这悦耳程度嘛,只能说是很阴间。 卞春舟只觉得脑子昏昏涨涨起来,脚下无意识地跟着队伍往前移动,他像是被魇住了一样,双眼逐渐变得无神起来。 他想,我约莫是要完了,希望闻叙叙和陈最最还有师尊不要为他伤心。 难听阴沉的奏乐响个没完,每个人的脸上却都带着张扬的笑意,这里除了卞春舟,似乎每一个人都在高兴于这场夜间盛大的嫁神树仪式,似乎只要这场仪式过后,他们就能得到一场盛大的喜宴一样。 元婆一直守在卞春舟的旁边,她脸上带着十足夸张的笑意,两坨下坠的颧骨,却是说不出的诡异惊悚。 卞春舟忽然在一瞬间警醒,对啊,元婆这么老,看着都能当女儿蔓儿的奶奶了,这真的是母女吗? 还有,为什么这个村子里男人这么少?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被推搡着来到了巨大的树木底下,这里已经被摆上了类似祭台一样的东西,并且旁边全部都是烧得旺盛的火盆,那种直接可以把人丢进去烧那种。 “开始吧。” 元婆和另一个老妇站了出来,元婆看上去已经很老了,可那位老妇还要老,她看着已是发落齿摇、行将就木了,可脚步却非常地轻快,就像是少女一般。 这老妇冲着卞春舟,似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元婆,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这意思,就是很满意卞春舟的长相了。 元婆低低应了一声:“快开始吧。” 这老妇就收回了“几欲吃人”的目光,她面向巨树跪 拜而下,五心向下,这实在是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但紧接着所有人都跪下了下去。 老妇开始低声唱诵起来,未名的语言体系,像是在祷告、又像是在祈求,听着粗糙嘶戾,但眼前的巨树……忽然动了起来。 说实话,这树实在看不出品种,以卞春舟粗浅的草木知识,顶多能够辨认出这是一种落叶灌木,至于灵种树名,他根本辨认不出来。 他对草木本就并不亲和,当初在破云秘境里,若不是闻叙叙帮忙,他恐怕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卞春舟瞬间心里滋生出了无边的懊悔之情。 早知道,多读点书就好了,说不定现在还能派上点用场,现在……只能期盼向禾师姐搬救兵来救他了。 拜托拜托,你们多跪一会儿吧。 ** 被两个打不死、不会痛的怪物一路追击,向禾几乎是智计全出,这才勉强逃离了险境,又或者说是那两个人放弃了追赶她。 很奇怪,明明都是凡人,修为却堪比金丹境的修士。 不行,她得尽快回宗门找人来救卞师弟,必须快,她总觉得晚了卞师弟的情况就不太好了。 向禾也来不及疗伤,吞了两颗补血丹就往外狂奔,好在她方向感不错,很快就到了十重大山的边界处。 “是向禾师姐吗?” 你们是……?_[(”向禾已经看到了蒙着眼睛的闻叙,“小师叔祖,您怎么来了?” “卞师弟呢?”陈最抻头往里探了探,“他不是同你一道出来的吗?” 向禾脸上满是歉疚:“快发求救信号,卞师弟被人抓走了。” “小树村?” 闻叙和陈最在天还未黑之前,在镇子里逛了一圈,镇子里果然人人都知道小树村的传闻,但每当他们问及,却都是三缄其口,但没关系,钱帛动人心,如果不够,就再加上陈最的武力。 果不其然,小树村“吃人”,吃的还是男人,但凡娶了小树村女子的男人,都会色迷心窍,甚至很快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意外身亡。 不仅如此,男人的家人也会莫名其妙地走背运,到最后家破人亡,连祖坟都会被大山吞没。周遭所有的村子和百姓,都对小树村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不错,那村子邪门的很,普通人甚至拥有金丹期的修为。那村子周围似乎还有一层莫名的力量,可以无限地支援他们灵力。” 向禾眼见雍璐山的信号在夜空中绽放,这才稍稍缓了一口气:“是我托大了,原以为自己能够应付,却害得卞师弟落入险境。” 闻叙却觉得更加心神不宁起来,他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看阴沉的天空,这雨将落未落,实在有些令人焦灼。 “师姐还撑得住吗?不知师姐可否带路?” 向禾闻言,抬头看向态度坚决的两人,很快点头:“好。” 她稍缓片刻,便带着两人往小树村的方向而去,大概是因为走过两遍了,她发现其实小树村距离方家坳也不算太远,当然这是相对于修士而言。 “师姐,且慢。” 向禾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闻叙伸手,风掠过他的指尖:“前面的风,变了。”! 第 122 章 及时 向禾四周望了望:“这里,差不多就是那两人停止追杀我的地方了。” 夜晚的山林静谧、死寂,特别是此处的树木都是笔直的、高耸入云的,常人行走其间,难免会有一种自我渺小感。 “不对劲,这里不应该是这样的。”向禾试着往前跨了一步,方才她慌忙逃窜时,虽然有些慌不择路,但为了能带人回来营救师弟,沿途她都有用灵力做了标记,为了保险起见,她甚至还记下了沿途的风景,这么短时间内,她绝不可能会记错的,“可我并没有感觉有到结界的存在。” 而在闻叙“看”来,风到了此处,就像是遇上了一堵结结实实的墙一样,它们被迫往上空流动,风变得逼仄起来,全部拥挤着一齐往上。 风透不过,人却可以,有点意思。 闻叙往前跨了一步,果然外面的风半点儿没有流进来,仔细计较起来,这里倒是跟雍璐山的后山秘境有点相似,这里的风虽然不是无序的,但它……没有风。 一丝一毫都没有,就像这里与世隔绝、连春风雨雪都覆盖不到。 一种很微妙的感觉,闻叙读到了一种……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状态,他抬起头,只觉得自己被无数双眼睛包围了。 “你怎么了,闻叙?”陈最好奇地走进去,但他生来钝感,根本感觉不到有任何的不同,“你找到卞师弟了吗?这个东西它没有任何动静。” 说着,他还伸手拍了拍怀里的基站,可惜它依旧跟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儿动静。 一路上过来时,向禾师姐已经把小树村的具体情况告诉了两人,很显然卞春舟正在遭遇一场极其危险的险境,甚至必须在今夜之前阻止! “没有找到,但我发现了一个奇异之处。”闻叙转向两人,“你还记得,我们在镇上打听小树村的方位,那些人是怎么描述的吗?他们都说,小树村在十重大山往西的方向。”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 他们这一路而来,也确实是往西走,陈最脑子不爱动,但不至于连基本的方向感都搞不清。 “不,恰恰相反,我们这一路都在北走,准确来说,是东北方向。” 人的感知特别是眼睛,是最容易被蒙骗的,一路上闻叙缄默不语,但并不代表他一无所察,不管向禾师姐是真的带错路还是被蒙骗,跟着她走总是没有错的。 “东北?这不可能!”向禾说着,便直接天边即将掩映到云层里的月亮道,“下半夜的月亮,挂在这方天空,我们往西走……不对劲,月亮怎么移动得这么快!” 这下,连陈最也察觉到了:“难道,那些镇上的百姓是在骗我们?” “不,或许他们自己也并不清楚,小树村对他们来说过于诡谲,寻常百姓自保都来不及,哪里会上赶着找死的。” 林中的风非常轻微,如果不是刻意去感知,哪怕是修士第一时间也不会去观察风的变化,但闻叙得天独厚,在装瞎以来,他已经将风锻炼成了他的第 二双眼睛,有时候甚至比真眼睛还要好使。 所以,我猜测……闻叙转向师姐,你和春舟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地进入小树村,恐怕是他们正在守株待兔,可现在兔子已经到手,他们封闭了与外界的通道,更甚至小树村,或许长了脚,会走路也未可知。 ?本作者小狐昔里提醒您最全的《我在修仙界装瞎》尽在[],域名[( “怎么可能?难道还能是巨树成精了不成?” 向禾却面色肃然地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你的猜测或许是真的,所以我标记的灵力才会全部消失了。”实则不是消失,而是她带错了路! 怎么办?现在连小树村的位置都无法确定了,向禾师姐心中的负疚感越来越重。 “来不及多说,他们今晚如果真的要举行仪式,那么势必还没有‘走’远,我们追上去!” “怎么追?” 在后山秘境里,闻叙一直用笨办法寻找玉牌,那是因为他和玉牌都没什么灵气了,但现在不同,他现在有的是灵力! “顺着风移动的方向,我们往上走——” 越离谱的方向往往才是真正对的路,闻叙心里其实并不十分确定,但为今之计只有相信他的直觉了,他睁眼看了一眼陈最手里的基站,如果春舟能发传讯符,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也有可能是距离不够,时易见说过,基站的信号尚且不太稳定,有时候几十公里外都能收到,有时候两公里内音讯全无。 希望这一次,春舟的传讯符可以起效。 而另一头被架上祭台的卞春舟确实也在想办法使用传讯符,但……传讯符在他的储物袋里,而打开储物袋需要灵力,巧了,他现在的灵力已经跟深陷在沼泽里一样,根本没办法从丹田里抽出来。 他费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抽出了一丝拿到了一张特制传讯符,但问题是,使用传讯符也需要灵力。 这不坑爹呢不是!改良,必须改良,如果他有命回去,必须改成普通人撕开使用那种。 这个祭台并不大,四周却都架着非常高的火盆,地上刻着如同年轮般的阵纹,卞春舟被束缚在正中央,而他的左手边,是虔诚跪着的老妇,她依旧在唱诵着,声音越来越高亢,整张脸上带着十足扭曲的经络,就像是静脉里的血液都凝住结冰了一样。 而在他的右手边,是元婆的女儿蔓儿。 元婆就跪在蔓儿旁边,她的眼神却没有落在女儿身上,反而是看着卞春舟,眸色在火光的掩映下,似乎带着某种不忍。 人不忍归不忍,元婆并没有一丝一毫要帮卞春舟脱身的意思。 仪式已经进行很久了,卞春舟无从得知时间的流逝,他只知道如果再没有人来捞他,他就真的要死翘翘了。 不行,必须自救!至少得让宗门找到他的尸骨啊! 在生死面前,他已经完全顾及不了体内的水火平衡不平衡了,他几乎是如同抽筋拔骨般从丹田抽出了一丝灵力,这丝灵力也非常机灵,下一秒就乖巧听话地钻入传讯符中,传讯符无火自燃,一缕轻烟顺着火盆燃起的方向飘摇而去 ,竟是谁也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果然,传讯符就是需要隐蔽性!这张符是成功的! 卞春舟想着十重大山距离雍璐山的距离,心里开始向漫天神佛许愿,希望时师兄记得把基站给来捞他的师兄师姐啊!! 然而正是这时,祭台上的火盆忽然在一刹那熄灭了。 卞春舟睁大了眼睛,只能看到有星星点点的光芒萦绕在每一个村民的身上,其中蔓儿身上的光芒最盛,她第一个站起来,然后走到了老妇的对面,随后她缓缓地跪拜在了地上,那发落齿摇的老妇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就这么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她居然又变老了。 方才如果只是快要入土,那么现在跟入土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她的手落在蔓儿乌黑蓬松的长发上,却并不带任何的嫉妒,无法分辨的咒语自她嘴里快速地蹦出来,没过一会儿,蔓儿居然虔诚地、五心向下地拜倒在了老妇方才做的位置上。 这是什么骚操作?! 他再一眨眼,老妇居然站在了方才蔓儿的位置上。 元婆此刻奇诡地看了一眼卞春舟,竟不知打哪儿掏出来一个深绿色的喜花,她将一头强硬地塞进了卞春舟的手里,而另一头——居然塞在了那个入土老妇的手里。 天娘啊,原来不仅仅是强迫良家妇男,居然还是冥婚! 卞春舟心想我这点是有多背啊,下山陪小伙伴挑个年礼都能把自己的命搭上,呸,还说小树村的姑娘人美若仙,为什么他—— 老妇却在此刻桀桀一笑,似乎很满意卞春舟脸上的嫌恶:“元婆,快开始吧。” 元婆沉默地推了一把卞春舟,不知几时,祭台上的火盆居然又被燃了起来,另外的村民也全部下去,此刻台上除了虔诚的蔓儿,就只有他们二人了。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他还是个黄花大小子啊,他不想结阴亲啊!!! 卞春舟说不了话,只能在心里疯狂输出,这才勉强保留了一丝理智,事情发生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维护自己的清白! 跟你们这群人贩子拼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 卞春舟身上忽然爆发出了一股强劲的灵力,这灵力在一瞬间冲击到了站在他附近的两人,她们分别是元婆和即将成亲的老妇。 元婆还好,她被冲击到了,但她很快躲开了,但老妇……就不太好了,她本就行将就木、将死之相,现下直接被灵力冲击,嘎嘣一下,这下好了,人直接没了。 死了? 他杀人了? 卞春舟的理智瞬间回笼,作为现代五讲四美的大学生,他可以无所事事,但杀人是他心中不能越的雷池,他……刚刚杀了人。 哪怕这个人看上去已经快要死了,可却也是他下的手。 卞春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在迅速地溃散,而正是此时,断气的老妇忽然动了一下,很轻微,但元婆已经把几乎散架的老妇扶了起来,甚至还把刚刚松开的喜花绑在老妇松散无力的手上。 “一拜神树!” “二拜神树!” “二……” 没有二了,就在卞春舟惊奇地发现老妇居然死而复生后,正在喊二的元婆被一柄天外飞刃戳了个对穿。 他抬头,是闻叙叙和陈最最!还有向禾师姐!!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23 章 救援 不吹不黑,卞春舟在看到三人站在夜空边缘时,差点儿泪洒祭台。 差一点啊,差一点他就—— “呜呜呜,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啊,我能说话了!” 三人赶到时,正好看到火光升腾之处,卞春舟被胁迫着与一花白佝偻老妪拜堂成亲,陈最认得旁边的元婆,见到罪魁祸首,他当即想也未想,就抽刀投射出去,最后在关键时刻阻停了这场诡异的嫁亲仪式。 此刻他跃到祭台上,伸手将捅穿元婆的刀拔了出来,脸上没有丝毫杀人后的恐惧,反倒是有些疑惑:“居然没死?” 陈最不是弑杀之人,只干脆将人一脚踢下了祭台,包括旁边的那个握着喜花的老妇,他也一并一脚踢下了台,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你还要握多久?”陈最不解地开口,“你不是说这身绿衣很丑,怎么自个儿反而穿上了?”说起来,方才他要不是认出这身衣服,还不能这么快赶到的。 啊啊啊啊啊啊!卞春舟眼神震颤,他忘了,他穿着这身丑衣服啊,闻叙叙……啊,闻叙叙看不见,他的一世英名算是勉强保住了三分之一。 “我被禁锢了,我动不了啊!” 陈最伸手推了推,居然还真没推动,他现在灵力也有限,便抬头看向闻叙:“你来,我去打架。” 两人随即换了个身位,那叫一个丝滑流畅。 闻叙嘛,闻叙其实已经偷偷睁开了眼睛,当然也看到了春舟身上令人瞩目的绿衣,怎么说呢,确实挺丑的,特别是在火光下,有些像是被人泼上了恶心黏腻的汁液一样:“你的衣服……” 某一瞬间,卞春舟甚至怀疑蒙着眼睛的闻叙叙看到了他一样,可这怎么可能呢?肯定是他多心了:“能帮我扒了它吗?”再多穿一秒,都是对他的酷刑! 闻叙刚要伸手,却在下一秒笑了一下,随后拔剑而起,九转剑法第三式风生云起瞬发,竟是将卞春舟整个人裹挟在风中,卷了起来。 而在被风卷上天的瞬间,卞春舟就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动了。 所以不是衣服的缘故,是他站着的祭台位置有问题啊,而在卞春舟被卷飞的瞬间,底下的村民状态愈发暴乱起来。 若是说方才这群人还有些人样,那么现在他们已与鬣狗扑食没有任何区别了。 “破坏仪式,罪不容诛——” “杀!杀了他们!都杀了——” 这里的村民,少说也有两百来人,很奇怪,除了零星几个男人,其余全是女子,并且要么是还未成年的少女,要么就是年岁老迈的老妇,年龄断层得非常厉害。 “走!不要恋战!” 闻叙喊了一声,准确来说是专门喊给陈最听的,人实在太多了,如果只有一两个接近金丹的修士,他们尚且能够应付,但两百个?太要命了,况且这些人虽是肉体凡胎,却不怕痛不怕死,就跟被豢养的蛊虫一样。 这势必跟眼前这颗硕大的老树有关,方才他们三人追踪到村外 ,却不得其门而入,得亏关键时刻陈最手里的传讯符基站亮了,在基站被点亮的情况下,追踪功能终于开启,他们这才顺利进入了小树村,一路长驱直入,来到了这处位于巨树中的空中祭台。 没错,这里看似开阔平坦、像是建造而来的人工高台,实则是巨树生长出来的一处树台,由此可见,这棵树得有多么巨大啊。 更甚至,整座村子都建造在这棵巨树之上,所谓中心裸露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闻叙非常肯定,他们刚才肯定是在往上走,从来没有过往下走的趋势,所以他们现在能够“脚踏实地”,这实地到底是什么,恐怕还未可知。 向禾师姐第一时间架住卞春舟,四人开始迅速向外撤退,但很快闻叙就发现:“不对,往回走!” 如果这里真的全部是巨树的范围内,那么那两百来号村民就是吸吮巨树能量才能如此强大,但就在刚才,追击够来的人越来越强,这只能证明他们走反了! 没有风,太容易迷失方向了。 在后山秘境里时,闻叙就发现了,他在努力更改,但不得不说,因为风太好用,一时半会儿他还改不过来。 “来不及了。”向禾脸色难看地后退半步,“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肉眼看去,小树村看着与普通的村庄并没有什么不同,家家户户都是低矮的房屋,门前是菜畦、篱笆、水井,倒是不养鸡鸭,而且—— 整座村子都没有任何的水流,全靠地下水井生活。 向禾脑子里一个思绪一闪而过,但此刻打斗已经用去了她大半的心神,她已经无力去思考这些水井的意义了。 反倒是闻叙,他原本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向师尊求救了,毕竟两百个金丹,就是元婴真人来了都得脱层皮,更何况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向禾不过筑基后期。 哪怕是战斗狂人陈最,此刻的喘息声都称得上震耳欲聋。 闻叙可不想死在这里,而正在他犹豫之时,他也察觉到了村中的水井,事实上他们四人且战且退,身后就是一方水井。 他低头探了探,丰沛的水汽萦绕开来,这水里无疑充斥着丰沛的灵气。 假使这里正是巨树的树冠部分,那么这些水井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它势必是运输、供给村民灵气的经络气脉。 要不要赌一把? 闻叙想了想,觉得可以一试,于是当即将自己的猜测简单说了一遍:“要不要试试跳井求生?” 向禾心想,原来如此啊,她刚要开口赞成,却见战斗疯子和小舟师弟已经第一时间往里跳了,啊喂,你们要不要这么随便啊,这搞不好跳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这三人之间的友情如此默契,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她在场,小师叔祖可能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或许直接就说‘我们跳井吧’。 但心里想归想,向禾的动作也很快,四人几乎是先后脚跳进了井中。 “咕咚——” 一声,是四人一同坠入水井的声音,当然在坠入水井之前,向禾掏出了一个避水的法器,将他们全部罩了进来。 好幽深的水井,井中光线幽暗,向禾努力翻了个身,在确认身后并没有追兵之后,心下稍稍舒缓了片刻,那些人没有跳进来。 她大口喘着粗气,在稍稍舒缓片刻后,拿出聚气丹一饮而尽:“这里不会真是老树体内的经络吧?” 水井的井壁上生满了碧绿的青苔,就像是披上了一层毛茸茸的衣服一样,说起衣服,卞春舟正在费劲地跟自己身上的屎绿色丑衣服做斗争,脱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撕破钻了出来。 天呢,他居然又穿着它跑了这么久! 师弟,对不起,是师姐害了你。?_[(”若不是她夸下海口,今夜他们依旧还在雍璐山上。 卞春舟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好奇心太重,是我连累了师姐才对。” 向禾幽幽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破布条丑衣服,心想那倒也没有,毕竟她没有被逼穿这种衣服与人成亲来着,还是卞师弟的牺牲比较大。 卞春舟:……默默放了把火把丑裙子布条烧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玩火?”陈最的恢复力向来惊人,方才还在血战虚弱,就这么一会儿下沉的功夫,他已经精力十足了,“现在怎么办?就一直这么往下沉?” 陈最半点儿没有等宗门救援的意思,又或者他根本没想起来。。 “等。” “等什么?” “等人来捞吧。”这下真变成捞了,闻叙低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水井,“或许等我们到了井底,转机就会出现。” 向禾惊异于三人如此沉稳的心态,就算是出去历练过一遭的金丹师兄师姐,面对危机也没有这么四平八稳的吧:“你们……不害怕吗?” “这个嘛。”卞春舟挠了挠耳鬓,“可能是因为……运气不太好吧。” 因为运气不太好,所以出门总是会遇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从接第一次宗门任务到现在,那可真是多灾多难啊,几次险死还生,别的不说,他现在的心态就真的还蛮稳定的。 说起来惭愧,他救了闻叙叙一次,闻叙叙却捞了他好多次,他赚大发了。 向禾作为开元峰的人,当然也听过一些有关于小师叔祖三人的传闻,心想那确实是运气不咋地,仔细一想,她都筑基后期了也没三人这么丰富的修行经历。 小师叔祖能够这么快筑基成功,果然是有原因的。 “快看,井底到了,那里似乎有东西!啊,好多尸骨,还是泛着黑气那种!” 与此同时,雍璐山的救援也到了,带头的长老闻叙三人也很熟悉,正是戒律堂的赵企长老。 赵企本来并不准备亲自前往,仔细一听又是小师叔祖他们求援,立刻便点人奔赴十重大山。随后循着一路上的宗门印记,来到了最后一处标记点。 赵企身为元婴真君,阅历自然不是筑基炼气弟子能够比拟的,只是小树村的位置藏得非常刁钻狡猾,若非他擅长阵法,恐怕还得找寻一阵。 而等他带着援兵进入小树村,看着两百个“金丹”在扒水井,怎么说呢,赵企人都麻了。 此等邪门之地,居然在雍璐山眼皮子底下呆了这么久!是他的失职,等回去他就写检讨!! 第 124 章 心境 闻叙四人却并不知道援兵已到,况且哪怕知道了,上面两百个金丹呢,就算是元婴真君来了都得收拾好一阵,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四人一致通过了“探秘井底”这项活动。 井底幽深却非常宽阔,修士眼力非比寻常,却依旧有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 “这里,大得有些过分了。”卞春舟惊愕地四处看了看,如果这里真的是树底,那这树得活了多久了,万年的王八都没这么能活的吧。 向禾却道:“眼见不一定为实,不要轻易下判断。” 四人并没有离开避水的法器,一则是井底埋藏着大量的尸骨,这些尸骨已经被时光遗忘了太久,上面的怨气肉眼可见,对于低阶修士而言,它们都是带毒的。 法器很快带着四人飘荡在了骨堆之上,卞春舟看得不忍,可他很快发现:“这些尸骨,都是成年男性!”他努力仔细辨别了一下,居然无一例外都是男的。 陈最:“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啊,你们看它们的骨盆,都是窄而狭长的,而女性的盆骨却是宽而短的。”穿越前看的断案剧,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 陈最和向禾抬头看去,果然如卞师弟所言,居然都是男子吗? “难不成,这些人都是被抓来成亲献祭的可怜人?”就像他一样,被抓来跟老巫婆成亲,然后被杀掉丢给巨树当养分,“这也太……消失了这么多人,雍璐山居然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吗?” 闻叙心想,这倒不一定,一个村子想要长久地繁衍下去,没有男人或者没有女人都是不可行的,这个村子只有少女和老妇,显然非常不正常,或许这里还有不少是小树村男人的尸骨,不过现下没有证据,并不能妄下判断。 “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出路。” 先出去,再探前因后果,闻叙一向是个很懂行事主次的人。 “好!”是二叠声。 向禾算是发现了,这三人里面小师叔祖是绝对处事的核心,但同其他的那些仙门领袖不同,小师叔祖并不孤傲,反而有种这个人很令人信服的感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天生的领袖气质吗?! 向禾摇了摇头,开始和三人一道寻找起突破口来,可惜井底“家徒四壁”,连青苔都不生,除非他们解除法器对着井壁攻击,否则休想找到一条裂缝。 “除了这些尸骨之下,都翻遍了,没有出路。” 卞春舟抬头看着“井水”,得亏是修士,普通人这会儿可能已经憋死了:“我们不会憋死在这儿吧?”四人之中他的修为最浅薄,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感觉到了非常明显的窒息感。 “想开点,憋死总比嫁人强,对吧?”闻叙安慰了一句,随即开口,“那就翻开这些尸骨看一看。” 卞春舟来了修仙界后,虽然也见过死人,但…… “你就不怕吗?” 闻叙一时之间,竟没理解春舟的意思:“怕这些污浊之气吗?” “不是, 我是指……”说来惭愧,在没拜入雍璐山前,他好歹见识了一点修仙界的险恶,但自从成为大宗门弟子后,他虽然几番历险,也经常受伤,但因为有友人在侧,他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刚才他不小心“杀死”了老妇,从来稳固的道心都开始动摇。 说到底,自小受的现代教育已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他没办法完美融入这里,去当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修士,哪怕是十恶不赦的邪修,他第一反应都是交给官府或者是宗门,而不是自己手刃。 但他不由地扪心自问,一个不杀人的修士,依靠朋友们的保护,真的可以在修行之路上走远吗?他当然知道闻叙叙和陈最最很好,但哪怕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一直形影不离,就像这一次,他单独落入陷阱,这一次朋友们及时赶到,那么下一次呢? 他连自己的性命都照顾不及,心里却依旧坚持着不杀人的底线,并且到现在,他也没有任何要去改变的意思。 卞春舟心想,我这该死的善良啊。 “不怕。” 卞春舟听到回答,猛然抬头,刚好看到闻叙叙微微收紧的下颌线,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以闻叙叙的敏锐,已经完全猜透了他的心境。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闻叙一开始就知道卞春舟身上有股独特的天真善良,这种善良就连凡人境许多被精心呵护的富人家小公子身上都没有,那些人的善良都是基于阶层的“平等善良”,但春舟不一样,他的眼里人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修士与普通人,在春舟的潜意识里是没有区别的,他会在下山后帮卖菜的老人挑担卖菜,也可以和街边的小贩为了一两钱银子争得面红耳赤,在闻叙看来,春舟其实蛮适合修佛的。 不释还说他适合苦渡寺,但闻叙觉得,春舟比他更适合。 众生平等,心怀善良赤忱,这些东西春舟身上都有,而他……烂泥堆里爬起来,哪怕洗去了一身污垢,那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根本洗不掉。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活人才更加可怕,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春舟,你说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没必要屈就自己、迎合大众。”事实上,如果连春舟都变得生杀从容,闻叙反而觉得修行是一段“吃人”的过程。 毕竟如果连春舟这样的人都无法保持初心,那么千百年后,闻叙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很有可能会变成堕入歪道的邪魔。 闻叙对于自己的品格,向来有着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 某种程度上而言,因为他误入修仙界遇上的第一个人就是春舟,闻叙在卞春舟身上,投射了类似“锚点”一样的存在,换句话说,只要春舟一直拥有初心,他就能时刻警惕自身,及时斧正偏移的道心。 是故,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春舟的心境变化,毕竟……春舟是个非常好懂的人。 “春舟,你还记得修行入门玉简上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卞春舟回想,是修行本就逆天而为,修士需时时 自照道心,所以呢?闻叙叙为什么提及这个?他刚要开口问问??[,忽然福至心灵,对啊,修仙界杀人夺宝之事虽然很常见,但他何必庸人自扰!他们杀人管我屁事啊,修仙玉简上都没写修行必须杀人,他只要跟着道心走就行了。 都说水火灵根走不远,他从来不信这个邪!既然这个邪不信,那么不杀人走不远这个邪,也没必要信!卞春舟想到这里,忽然汗流浃背了,他想好悬啊,差点儿上当了,如果我真的试图去融入,那才真叫道心偏移呢。 呜呜呜,闻叙叙不愧是我最棒的挚友,当初那颗回血丹真的太值太顶了。 “谢谢你,闻叙叙!!” 陈最却在此刻探过头来:“你俩嘀嘀咕咕聊什么呢,你的表情怎么那么黏糊?向禾师姐找到了一个井底洞口。” 准确来说,是操纵着法器蹭开一地尸骨,在一处尸骨之下,看到了一个类似于树木瘤结一样的东西,卞春舟抬头探去,见这东西足有井盖大小,微微凸起,上面有些狰狞丛生的纹路,黑色怨气掩映下,仿佛会流动一样。 “这东西,我怎么觉得有些邪门。” “能出现在这种地方,邪门才是正常的。” 向禾不自觉地也询问闻叙的判断:“小师叔祖,我们该怎么做?” 闻叙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心想他也没见过啊,怎么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他心下暗叹一声:“既然别无出路,不妨冒险一试。”当然他敢说这话,是因为有师尊给的护身玉简作为最后的退路,如果没有,他肯定更偏向于坐等被捞。 陈最一听,已经跃跃欲试,四人干脆一齐使出为数不多的灵力击打在它之上,原本以为需要反复几次才能出现转机,却没想到第一次击打,井底居然就焕发了光芒。 这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井底,卞春舟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头顶是数不尽的“长井”蜿蜒直下通往这里,闻叙叙说得不错,这里势必是巨树的经络,因为唯有植物才会有这种纤细繁多的“毛细血管”。 而在光芒散开之后,井底忽然开始动荡起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居然…… “我们离开了吗?” 卞春舟望向身边,却听到了远远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刚要移开,却被一群人直接穿身而过了,咦?他难道灵魂飘出来了不成? 他抬头一看,哦,这里是……白天的小树村? 可是不对啊,刚才那群人都是男的啊,小树村不是只有少数几个男的吗? 还是向禾见多识广,一下就认了出来:“我们或许,被方才的动荡撞进了大树的回忆幻境里。” 回忆幻境吗?闻叙看着眼前安宁和平的村庄,心想每一个看似美好存在的背后,果然都藏着不可言说的罪恶呢。 “献祭!她亵渎了神树,必须将她放干了血,献祭给神树,抚平神树的震怒!我们神树村,绝对不能失去神树的庇佑!” 遥遥的,他听到领头的老者怒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恶意。! 第 125 章 欺人 很久很久之前,小树村还叫神树村,神树村男权之上,因为当初逃难来十重大山之时,初代的村长寻求到了神树的庇佑,才救下了跟随他而来的一众难民。 彼时神树还没有如今的枝繁叶茂、根深树大,它与神树村是相辅相成、相应而长的,神树庇佑村民、抵挡外来的危险,而村民奉上信仰、滋补神树,换言之,这是一个需要双向奔赴才可以完成的完美循环。 如此过了许多年,神树村壮大了数倍,人数也从最开始的十几l人变成了五百五十多人,可人一多,人心就很难齐了。 神树村避世而居,自然不受阆苑城的律法管控,他们也很少出村,甚至严禁与外界通婚,这被认为是背叛神树、亵渎神树的行为。 神树村的村民,由生到死,身心都必须属于神树。 这是初代村长制定的村规,神树村人人都必须遵守,一旦有人越界,就必须受到惩罚,但刑罚的量刑,男女却有非常大的区别。 事实上,女人在神树村的地位……很低,一开始还好,但随着村子越来越闭塞,掌权者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权势,不停地去压榨弱小的一方,直到最后她们在村里没有任何的地位可言。男人主宰一切大小事,一个女子在神树村诞生,从生下来就是家里男性的附庸,她们甚至不被允许有任何的自我意识。 神树并非人类,它对人类的情感、欲.望一处所知,它一开始只是闲极无聊这才接受了一个人类的请求,后来发现这样可以更快地修行,便放任了这群弱小的人类寄居在它身上。 可随着时间推移,它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对,于是它尝试着去干预神树村男女之间的地位差异,它开始给予女性一些特权,希望以此来弱化两性之间的矛盾,从而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但神树显然过于想当然了,神树村的男人只会觉得神树开始偏心了,肯定是村里的女人引诱了神树,这是他们绝对不会允许的。 于是神树想要看到的弱化并没有出现,甚至……更加变本加厉了。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卞春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他们循声过来,还以为树下被捆绑的小女孩是犯了什么天条,却没想到……居然仅仅是因为偷吃了供给神树的祭果,这些道貌岸然的男人就要将这个小女孩倒吊起来放干血?! 神树怎么可能会因为小小的一颗祭果被吃就震怒,这些男人——是恶魔吧? 同行中只有向禾是女子,她已经气得提剑了,然而这里是幻境,是巨树记忆中那些曾经早就发生过的惨景。 从小女孩的献祭开始,一桩桩神树村的罪恶出现在四人眼前,很难想象,在没有任何修行手段的干预下,人心可以如此可怕。 但长久的压抑,必然会在某一个时刻,触底反弹。 一夕之间,神树村所有的男子都被反杀屠戮,女人们拿起了剪刀、锄头、镰刀、木棒,像是从地狱杀上来的复仇者一样,一刀刀、一棒棒将从前奴役她们 的男子杀死,直到不成人形,都不曾停手。 而策划这一起流血事件的,是曾经那些被放血、抛尸于神树之下的那些女怨。 恐怕连巨树都不知道,它早已被怨气侵蚀,当它意识到这一点时,它已经脱不开身、身在劫数之中了。 它恍然间意识到,这或许是天道对于它从树化妖的考验,可它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当它被污染之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神树村,成为了一个罪恶之地,而它因为接纳了一个凡人的请求,不再有任何的可能化妖。 人有一念之差,树也有,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距离化妖只有一步之遥的参天大树了。 它想要挽回。 于是它努力重塑了那些女人的身躯,给予她们力量,试图感化她们,又用身躯包裹了那些男人的尸骨,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净化他们。 或许等到女人们被感化,尸骨被净化,它就能得道化妖了。 在这之前,它绝对不能被修行者找到,于是它开始在十重大山里游走,可很快它就发现,村子里光有女子是不能繁衍的,于是它开始帮助那些女子寻找夫婿,并且为了不让她们再被夫婿欺负,它送出含有它力量的种子庇佑村里的女子,一旦那些夫婿对她们不好,它就会施下惩罚。 巨树心想,这下总该不会重蹈覆辙了。 然而它没想到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它以为自己是在感化,却没想到……是在助纣为虐,当它发现村子再度失衡之时,已经无能为力了。 它与她们捆绑得太深了,只要她们发出祷告,它就必须给出回应,它抽出那些村外男子的生机运数助女人们重返青春,甚至给予她们力量和美貌,她们再也不用生育子嗣、享受到了从前男人们才有的地位。 巨树意识到,它再一次失败了。 它看着灵光湛湛,可内里已经烂掉了。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十重大山外面的男人也不好骗,村里的女人太多了,每年都有“嫁神树”仪式,它已经累了。 于是这一年,它告诉她们,如果她们能引诱来修士,那么就可以一直永葆青春。 女人们立刻陷入了寻常修士的热情之中,断断续续的,她们竟然也成功了两回,可他们都只是炼气修士,太弱小了,没有办法终结这场闹剧。 或许,它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插手凡人的命运。 它累了,意识陷入了沉睡,或许等到有朝一日它的力量耗尽,才能结束这一切吧。但它却没想到,转机来得这么快。 我做错了吗??”巨树轻轻问出口,或许它早就想问了,只是无人回答它这个问题。 卞春舟性子最活泼,此刻脸上也是肃然的沉默,太血腥太扭曲了,树也好人也好,都完全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你说大树一开始是好心吗?必然是好心的,那些人求救的心诚不诚?势必是真诚的。 可人是会变的,人心是不可控的,当大树试图用力量去干预人性的一瞬间 ,就意味着它必然会失败。 “你在不甘。” 闻叙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格外的沉静,或者说,他是四人之中此刻情绪最平静的人。 “我难道不能不甘吗?” “你连善恶都不分,自食恶果的事,凭何不甘?” 那个小女孩被倒吊着放干了血、那个女子因为多看了一眼别的男子而被处以极刑、还有幻境中被戕害的其他女子,当她们被伤害时,它早就该出手,而不是等到罪恶形成,才出手料理恶果。 它靠村民供奉的信仰而壮大,却冷眼看着信众被倾轧,说实话,闻叙并不同情它,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树也一样。 这就像是凡人境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自以为随手给出一点施舍,百姓就会按照他们的心思成为他们手中呼风唤雨的工具,一旦百姓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做事,就会谩骂百姓刁民、不知开化,却从没想过从他们自身找问题。 “那明明是那些男人太可恶,明明是他们的错!” “呸!那你就是他们助纣为虐的工具!”卞春舟呸呸两声,一开始他也挺同情巨树的,但仔细一想,它空担了个庇佑村庄的名头,它根本不作为啊,女人们被迫害成这样了,它才开始假惺惺地调和,“说穿了,你就是贪图那些败类男的信仰,对不对!你怕自己太过强硬的手段,会让他们对你的信仰作出改变,而那些女人弱势,你想只要给予一点施舍,她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你还没错!你是真不挑啊!那些败类禽兽玩意儿的信仰你也吃得下,你是真的饿了!活该你渡劫不成功,老天爷还是开眼的!那些幻境你放给我们看,还指望我们帮你剔除怨气呢吧?想都别想!” “轰隆”一声,幻境在一瞬间破灭,头顶的水光乍然落下来,是一片火光投射下来。 是宗门的救援到了!! 而巨树,似乎也被卞春舟的话戳中了隐秘的心思,水底骤然陷入了剧烈的摇晃。 “不——” “我没错!错的是人!错的是人!” “只要她们都死了!都死了就好了!就像那些男人一样,都死了就好了!” 糟糕,他骂是骂爽了,但好像有些用力过头了,这树开始发飙了,卞春舟心想要不要找补两句,违心地安抚一下这棵树脆弱的心灵,还没等他开口呢,闻叙叙居然又开口了。 “她们不是早就死了吗?死于你的不作为,死于你的贪心,现在活着的她们,难道不是你拼凑出来的躯壳吗?” 哪怕身体还活着、灵魂被缝补,那又如何?被扭曲长大的人,难道你还期盼她们能有正确的三观吗? “她们是凡人,而你是即将化妖的灵树,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无法反抗她们吗?你游说她们去引诱修士,真的是为了结束这一切吗?难道不是因为你已经不满足于凡人的气运力量,所以才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修士吗?” “你给予她们力量,难道不是将她们当做你的提线木偶、替你捕食吗?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早在冷眼旁观村庄里男子欺压女子之时,树心就被污染了。” 之后所有的一切看似善举的背后,都是亡羊补牢式的操控,闻叙向来不惮以最坏的心去想别人,他甚至觉得,这棵树一开始救这些人,就是别有用心。 灵树要渡劫,它自身不可能一点都感悟不到。!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26 章 没躲 这就像修士要渡劫进阶一样,自己心里肯定是非常清楚的。 一棵树要长成如今这般参天、枝繁叶茂的样子,不可能光凭阳光雨露就能办到,闻叙始终认为,强权者是拥有绝对主动权的。 在十重大山里的小树村,灵树就是这等存在,所以打一开始,他就不信它那番看似委屈的幻境辩白,这个村子里,谁都有可能是绝对的受害者,就它绝对不可能。 退一万步讲,哪怕它初心是好的,那又如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当它享受着信众们的信仰,却冷眼旁观男村民欺压女村民时,一切就都已经覆水难收了,更何况之后的那些行径,真是——好一棵能言善辩的树!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这树怕是疯了吧? 整个井底疯狂地摇动起来,原本只是轻微的怨气就像是跳楼大甩卖一样翻涌上来,好家伙啊,合着是都藏在下面呢!难怪从远处看,小树村是灵气一片!植物生灵不易,所以伪装手段也太好了! 在这之前,他们硬是一个人都没看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甚至如果不是闻叙,他们或许真的会被这棵树骗着去净化村庄也未可知啊。 太可恶了! 可是他们现在身在树中,连逃脱都成问题,谁来告诉他们应该怎么杀死一棵树啊?! 寻常的道旁小树,如何毁其生机呢? 很简单,要么连根拔起,要么毁其根骨,类比过来,前者他们办不到,后者……怕不是也太高看他们四人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相较于这棵即将化妖的灵树,他们勉强就是四只稍微强壮些的蝼蚁。 不过是一个照面,向禾的避水法器就被瞬间击碎,四人瞬间坠入散发着浓郁黑气的“井水”之中,闻叙第一时间就感觉到水中有股令人非常不适的力量。 这些怨气,真的全部来自于村中横死的那些畜生男人吗? 闻叙掩下心思,随即提剑对抗这股水中无形的力量,这棵树的攻击方式很微妙啊,它居然想要污染他们,妄图带着他们一道共沉沦!这怎么可能呢,他哪怕不曾修行,也不可能被这些低劣的玩意儿影响! 好巧,卞春舟和向禾也是这么想的,什么玩意儿,也敢沾他们的身,滚远点啊! 与之相对的,是连黑气都不近身的陈最。 没错,人有时候不思考、懒得思考、放空大脑,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处的,就比如现在,他根本不受这些怨气污染,或者说,因为根本不理解,所以不会受其影响,就像是刚出生的宝宝没有形成具体的是非观,所以它并不知道鬼怪的可怕,鬼怪的存在自然就吓唬不到他们。 唔,陈最就是这种状态,从刚才幻境回忆出现到现在这棵灵树破防发飙,他甚至一直都没跟上思路,他甚至都做好提刀干架的准备了,谁知道……就这?! 这算什么啊?!陈最对于善恶有着近乎直觉般的敏锐,他当然能够感知到水中有些令人恼火 的东西,但它们似乎……不足为惧,于是他有些搞不懂,为什么朋友们和师姐都如此如临大敌呢?! 它很可怕吗?! 但讲道理,如果这些黑气们有灵智,此刻它们早就破口大骂: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人脑子里空空如也,就连心里也空空如也,这人难道是草履虫转世吗?!心里怎么连一点阴暗害怕的东西都没有!这肯定不是人! 但很可惜,它们只是受怨念驱使的污浊之气而已。 一直等到上面的赵企长老摇人解决了村里的两百金丹、又捏住了这棵树的生机之处、将其控制住后,四个人才总算是被全须全尾地捞上来。 赵企一看四个人都没事,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小师叔祖,下次您出门冒险,能不能通知一声?” 闻叙:…… “还有你们两个,底都未探就盲目前往,此次算你们运道好,下一次难道也能如此好运?等回宗门后,交一份检讨到戒律堂,不少于两千字。” 救命,卞春舟和向禾齐齐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这两个字,但此事确实是他们鲁莽,这惩罚他们得认。 至于陈最,赵企懒得搭理这块木头,只有条不紊地继续处理接下来的善后工作。 “她们……” “你还关心她们呢?”赵企看了一眼这位运气不太好的卞姓弟子,“她们体内的生机早已断绝,此时能够行动,不过是凭靠这棵树的驱策,等事情结束后,她们的魂魄会去往生的。” 原来真如闻叙叙说的一样啊,可闻叙叙究竟是何时察觉到的? “从找到你、救下你的那一刻吧。”闻叙相当坦诚地开口。 卞春舟惊呼:“这么早?你怎么发现的啊!”同样都是人脑,怎么还出厂设置如此不同呢!这不科学啊。 “那时候只是怀疑。”闻叙摸了摸鼻子,“当时陈最出手飞刃救下你时,他说那人就是你们在菡萏阁遇上的老妇,所以毫不犹豫对她出手,但你们忘了吗?” “忘了什么?” “陈最修为堪比筑基期,但她们这些人却个个强如金丹,奇怪不奇怪,她居然没能躲开飞刃,甚至被一刀穿心了。”闻叙起先就从向禾口中得知,这群村民在村中修为堪比金丹,所以早在准备营救时,他想的就是取巧,而不是硬攻。 但不得不说,陈最的手太快了,春舟的险境也完全不给他智谋营救的时间。 他当时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却没想到居然成功了,闻叙当时的心神全部都在祭台之上,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人的动作。 “就不能是我又强大了吗?”陈最不服气道。 闻叙却摇头:“不,我清楚地感知到,她那一瞬间身形动了动,很快却又复位了。” “她在寻死?” 闻叙转向春舟:“或许,她尚有一念之仁。” 哪怕是再阴暗的生物,被春舟这样热心赤诚之人照耀一下,也会想要做点好事的吧,闻叙并不知道那个老妇怎么想的,但她确实没 躲,也因为她没躲,他们成功在惊险时刻救下了春舟。 “还有……” “还有?”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什么都没发现,而你同伴不仅发现了,甚至还能列举出一二二条来。 “还有,我和陈最在来之前,在方家坳的镇上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凡是娶了小树村女子的男人,轻则半道横死,重则祖坟湮灭,什么容颜常驻的手段,需要连祖宗命数都吸干啊?那灵树编得越具体,就越不可信,反之,自然就能佐证我心中的猜测。” “再者,谎言就是谎言,经不起事实推敲的。” 自打小师叔祖入门后,向禾就一直有听到其天才之名,什么宗门大比啊、五宗大会啊,乃至于最近的二年筑基,确实很有天赋,但她一向觉得自己也不差。 但现在,她发现错了,小师叔祖最天才的之处,应该是这颗处惊不乱的心吧,谁啊那种时候还能思考这么多?!她当时就觉得提剑干就完事了! 她沉默地看了人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师叔祖,您平时……都想得这么周全吗?” “只是小心无大过而已。”闻叙并不觉得自己很周全,如果真的足够周全,他当时在井底,其实不应该戳穿灵树的话术,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会选择虚与委蛇,再求生路,而不是直接出言激怒它。 “不不不不,关于这一点,我们都做不到的。” 真的,果然天才必有其过人之处,他们悟了。 ** “没想到哇,为师不过是小醉一场,阿叙你就已经历了一遭险境,早知道为师应该跟你出去看热闹才是。”好多年没见这么蠢的东西了,承微神尊百无聊赖地想着,“所以呢,那个老妇她怎么说?” “她说,她当时去菡萏阁引诱男子前往小树村,想的便是要引诱一个负心薄幸、玩弄女子感情的负心汉,她见两人虽是修士、却作凡人打扮买女子衣衫,便以为他们就是如此之人,但我朋友,就是春舟他心性率真,她大抵是觉得心有愧疚,又说其女蔓儿已经嫁神树成功,索性便没躲。” “哦,原来如此,阿叙交友很有眼光呢。” 承微神尊笑着夸赞道:“所以那城中有关于小树村的传闻,也是这些女子传开来的?” 闻叙点了点头:“她们,应当早就在等一场真正的解脱了。” “阿叙似乎心有所感?”承微神尊敏锐地察觉到,“你很同情她们?” 闻叙说不好,他实则是个同情心非常吝啬之人,但小树村的女人从生下来就没的选,就跟他从前一模一样,他努力读书后知道了天之大,而她们却是在经历血腥控制之后,才走出小树村,认知到了外界的宽广和不同。 “与其说是同情,其实是……”有些物伤其类,“师尊,那棵树到底应该怎么杀死?” 哎呀,小徒儿难得有个请求,承微神尊哪里会驳回啊:“很简单啊,它现在化形失败,其实已经死期将至了,天道自然懒得搭理它,但没关系,咱们现下偷偷去十重大山,砍回来当柴烧,劈成什么大小由你决定,怎么样?” 闻叙:……师尊,你正经一点!!!! 第 127 章 厚礼 因为小弟子的强烈抗议,承微神尊只能遗憾放弃了这个诱人的计划。 “弟子只是想问一问方法,若来日再对上这样的敌人,或可有突围之机。”而不是现在去砍树烧柴,师尊你成熟一点,宗门没立刻烧了那棵树,显然是需要收尾啊,那些小树村的女人跟这棵树气机相连,树一砍,这些人肯定就直接死了,如此也就无从计较那些被害者的信息了。 赵企长老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说呢,闻叙觉得近段时间他还是少在人面前出现为好。 “阿叙。” 闻叙抬头,他此刻未覆缎带,眼神是落在师尊脸上的,可惜他依旧认不出师尊生得如何模样。 “为师不会这些。”承微神尊略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为师性格惫懒,只有别人研究如何对付你师尊我的,为师却从不研究如何针对他人它物。” 强大,闻叙几乎是在瞬间就读懂了这句话。 世人对于师尊的评价都有什么? 闻叙已经听过许多了,但无论世人如何诟病师尊的性格,他们都打心底里承认,他的师尊承微是个无比强大的存在。 强大到,有三十页的旧友,依旧能够不改其性,闻叙心想,他可能一辈子都到不了师尊这般张扬肆意的境界。 “阿叙,当你越来越强大时,就会发现修仙界有许许多多你未知的存在,你不可能每一个存在都去深刻了解,你要做的,不是去了解别人、分析别人。”承微神尊一向很清楚弟子的聪慧,但有时候太过聪明,反而也生掣肘,“而是壮大自身。” “你看,你炼气期时,会遇上筑基期的邪修,现下筑基了,却也会遇上这般走入歪道的金丹敌手,人无法选择自己的敌人,但你可以选择如何提升自己。”承微神尊冲徒儿眨了眨眼,“所以,要不要去砍柴?都两天了,再不砍就赶不上了。” 闻叙刚刚聚起的心气儿,一下就被这句话冲淡了:“师尊,别闹。” “这怎么算闹呢?为师今日可没有喝酒。” “宗主会抱着您的大腿哭的。” “……真的吗?” 怎么您还更加跃跃欲试了?闻叙心想,宗主最近肯定又招惹师尊了。 “假的。” 承微神尊哀叹一声:“好吧好吧,不去便是了,说起来以阿叙你的性子,当时在灵树井中,居然会直接戳穿那老树的伪装,莫不是……” “不是,是……当时井中有四人,春舟和向禾尚可,但我另一朋友性情耿直,哪怕弟子不戳穿、与其斡旋,怕是也斡旋不了多久。” “哦,原来如此啊。”所以就是想过斡旋了,还以为是小徒儿转性了、学会意气用事了呢,承微挥了挥手,“回去养伤吧,刚从后山秘境出来,就去涉险,阿叙,你当你铁打的不成。” 闻叙一愣,然后一路楞回了自己的小洞府。 原来,师尊同他说这么多,是在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师尊什么时候这么委 婉了?莫不是他会错意了吧? 平心而论,闻叙非常惜命,但同时为了求命,他对自身的身体状况一向“疏于管教”,怎么说呢,这是他从前在凡人境时就养成的恶习。 为了读书,他可以彻夜点烛温书,也可以为了获取夫子的同情,半夜把自己折腾进医馆,只要是于他有利却不会危害性命的事,对他来说都是可行的。 来到修仙界后,他就更不会考虑这个了,因为修士的身体非常强壮,筑基之后甚至抚平了他体内从前留下的一切暗伤,不夸张地讲,闻叙其实觉得现在的自己状态非常好。 但师尊叫他养伤,那就养伤吧。 刚好在秘境中的一些感悟也可以翻出来盘一盘,巩固一下自己的灵力和境界。 ** 相较于过春峰上的惠风和煦,卞春舟却是被骂惨了。 若水尊者是个放养派师尊,但她没想到这才放了多久啊,小弟子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她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然后就……不行,弟子不骂不成器,于是两千字检讨还没写完,可怜的卞某再度背上了新的惩罚。 当然了,除了惩罚,还有师尊送出的护身符箓若干,呜呜呜,师尊果然还是爱他的。 于是,卞春舟喜提若水峰禁闭半年,当然了,检讨还是得写。 也不知道闻叙叙现在怎么样了,听陈最最讲,闻叙叙一出后山秘境就来捞他了,若不是闻叙叙觉察到了不对,他现在哪怕没死,也是二婚离异?[(”了。 修仙界果然处处都是危机,他以为只有邪修魔种可恶可怖,但……好吧,是他入门之后,过于松懈了。其实卞春舟知道,外面散修的日子是不大好过的,但凡想要修为进益的,都不会选择接受别人的帮忙和施舍,就像这具身体的散修爹,一生要强,归去依旧还是筑基修士。 他刚刚穿越过来时,也曾经提心吊胆、殚精竭虑,来雍璐山考试的路上,他夜里都会忐忑自己或许是在做无用功。但他惯来乐观,又觉得自己都穿越了,万一有个金手指呢。 本着这种自我安慰的乐观心态,他一路莽撞地撞开了雍璐山的山门,因为结识了闻叙叙和陈最最,他的雍璐山生涯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朋友、师长、同门都太好了,哪怕是看不顺眼的林淙淙,也不是那种会暗地里使手段的阴险小人,卞春舟托着脑袋一边挤检讨,一边认真地自我反省。 我应该对人有些防备之心,总不能一直揣着闻叙叙出门吧,有陈最最一个已经很头疼了,我应该帮闻叙叙减轻一些“负担”。 防人之心不可无,助人之心也可有,卞春舟扪心自问,如果以后遇上这种情况,他真的就能够做到袖手旁观吗? 好像有点困难啊,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所以,事情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卞春舟想,我如果有闻叙叙那样洞察人心的能力,好吧,不可能的,人应当有自知之明,此路不通还有彼路。 或许,他可以发明一款问卜吉凶的符箓,不需要太精确,只 要有一定指向性就好了,头脑不行,他就做物理外挂。 然后,他可以行事更加谨慎一些,比如说这一次他和向禾师姐如果不那么莽撞,非要半夜去探小树村,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卞春舟写着写着,那叫一个文思泉涌,低头一看,很好,文言文才写了两百字,还狗屁不通,呜呜呜,谁来救救我这该死的语言表达能力啊! 这也太难了,仅次于灵药峰挖土了,赵企长老不愧是戒律堂的未来堂主啊,两千字的检讨谁听了不得闻风丧胆啊,哦,闻叙叙除外。 遂,继续肝检讨。 而相较于闻叙的闭关和卞春舟的禁闭,陈最回山之后,一切照常依旧。 两个朋友都不露面,他也没觉得寂寞什么的,倒是也有人悄悄躲在他背后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但他觉得这些人很奇怪,明明修为还不如他,为什么还要来关心他筑基不筑基,闻叙能筑基,那是闻叙的本事,他还没筑基,只能证明他还未到筑基的时候。 这些人与其关心他,不如多花点时间修炼,陈最觉得这些人对修行不专心,难怪修为比他还要差。 不行,他得去练刀了,再不去,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刀峰的竞争一向非常激烈,陈最更是卷王中的卷王,而且他还是刀峰最小的师弟,他都如此拼了,上面的师兄师姐自然不可能被小师弟比下去,于是刀峰越来越卷,已经到了其他峰弟子见到都要绕路走的程度。 刀峰一共有三位化神尊者,陈最拜的便是其中之一的燕山尊者。 燕山尊者一柄燕杀刀极为罡烈,当时在居雍大殿拜师时,陈最便是被燕杀刀折服才拜入师门,燕山尊者也不负其名,非常适合指导陈最的刀法。 但适合归适合,他一生习刀,就没见过用刀如刀这么……明朗的修士。 在收到了其他弟子第八十八次匿名抗议后,燕山尊者觉得,自己得想办法指点一下自己这个顽石弟子。 但,燕山尊者已经开始头疼了,如果说指点其他的弟子叫困难的话,那么指点这个关门弟子,就是一种……折磨。 其实原本他还想以后再收几个弟子的,但自打收了陈最后,燕山尊者已经决定洗心革面、心如止水、永不收徒了。 怎么说呢,他总觉得这个弟子可能得砸手里了。 但你要说这弟子不听话吧,陈最这孩子却是非常听话的,只要他布置下去的任务,哪怕这小子心里非常不情愿,也会不情愿地遵守。 包括这次随小师叔祖下山去救人,你叫他反省,他也会反省,但……反省出什么来了,连戒律堂的赵企都懒得听。 但该教还是得教,当师尊的既然选择了弟子,哪能放任不管呐。 “弟子陈最,拜见师尊。” 完了完了,已经开始头疼了,燕山神尊扶着额头:“近些日子,用刀可有什么感悟?” 陈最想了想,老实回答:“有一点感悟。” “咦?什么感悟?” “弟子觉得,自己的刀缺了一点东西。” 居然动脑子了?!老天啊,谁点拨了这颗榆木脑袋,本尊愿意厚礼相赠!!! 第 128 章 无缺 今天这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吧?燕山尊者都忍不住悄悄往殿外看了一眼。 “师尊,您看什么呢?”陈最奇怪地顺着师尊的眼神看去,什么都没有啊,为什么师尊看得如此专注。 “咳咳咳,没什么,就是看看你师兄他们回来了没。”燕山尊者随便搪塞了一句,“你觉得,你的刀缺少了什么?” 这要是其他弟子说这话,燕山尊者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轰出去,自己都没想好缺什么就来他面前叨叨,当他老人家的时间很空啊,但……没办法,对陈最来讲,能思考就是一种莫大的进步了。 宗门大比结束那会儿,几个老朋友总到他面前酸他,说他又收了个好弟子啊云云,但实际上的苦果啊,只有他自己知晓呢:)。 “回禀师尊,弟子不知道。”表情,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很好,看来今天的太阳还是从东边照常升起的,燕山尊者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么何故,你会觉得缺了什么呢?” 何故?什么意思?陈最挠了挠头,试图用人类的语言描述他当时的心情:“那天,我和闻叙一道去小树村……” “没大没小,你应该唤他小师叔祖。” 陈最不解:“我们是朋友,闻叙并不在意我叫他什么。” “他不在意归不在意,你们私底下叫什么为师管不着,但在人前,你起码得尊称他一句小师叔祖。”这是雍璐山的礼数。 好吧,下次问问闻叙,陈最觉得师尊的脑子可能没有闻叙的好使,但哪怕他榆木脑袋,也知道这样的话不好直接说出来。 “继续讲吧。” “我们一道去小树村营救卞师弟,当时我眼见卞师弟遇险,想也未想便飞刃救人……”陈最磕磕绊绊地将当时的场景描述下来,有当时在闻叙面前叙述菡萏阁遇元婆时的经验打底,这一次居然条理清晰地完整叙述出来了。 或者说,是该死的胜负欲让他想得格外清楚。 “所以说,你觉得当时自己如果能够进阶筑基,哪怕那个老妇没躲,你也能飞刃伤人,对吗?” 怎么说呢,他这个弟子只要愿意开口,还是非常好懂的。 “是的,师尊。” “但以为师对你的了解,这个似乎并不足矣让你如此在意吧?” 陈最于是继续磕磕绊绊地讲述自己与友人在灵树井下的奇遇冒险,他说自己看灵树的过往幻境,只觉得那些村民实在可恶,等他反应过来时,三位同门都处于抗争之中,而他对那些东西来说,居然全无攻击性,这让他实在无法理解。 燕山尊者:……木头脑袋也有木头的用处?!好离谱。 “所以你才会觉得,是你的刀缺了什么,才造成了这种情况。”不容易,居然真的努力思考了,虽然……努力的并不太多。 燕山尊者见过凭直觉修行的人,但没想过小弟子的思维可以这么……直。 “师尊真聪明,弟子就是这么觉得 的。” 夸为师聪明也没用,哼,燕山尊者觑了一眼小弟子:“那么你倒是说说看,你与那一道遇险的三位同门之间,有什么分别?” 分别吗? 陈最张嘴就来:“向禾师姐是女修,她习剑,剑术很好,但我与她并不熟悉,只这一次同她并肩作战。” 很好,废话,下一个吧。 “卞师弟是个……稍微有些怠惰的人,修行时的杂念太多了,他明明可以更加努力,修为更加精进,有时却会将心思放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 “比如呢?” “比如这一次,他觉得小树村有异,就会想办法去解开疑惑。” “那么你呢?” “我?我……”陈最忽然陷入了沉默,他确实对这些旁的东西不感兴趣,阿娘说他天生缺根筋,脑子笨得很,可他觉得自己不笨,他明明就很会学刀,“我……不知道。” “你不感兴趣,对不对?”燕山尊者打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子,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天生的刀客,刀客眼里只有刀,这并不足为奇。 陈最老实地点了点头。 “你看,这就是你与你那位卞师弟的不同了。”燕山尊者发誓,他这辈子教授弟子都没这么循循善诱过,明年雍璐山评选最佳师尊,宗主不颁给他,他都要上宗主峰闹的。 这样的吗?所以,他应该对外物多一分观察?可是……陈最挠了挠头,这样会分拨他用刀时的专心。 “继续吧。” “继续什么?” 燕山尊者已经完全没有脾气了,这弟子真就是收来克他的:“不是还有第三个人吗?” “哦,闻叙小师叔祖他很厉害。” “……没了?” 陈最点头:“没了,我觉得他没有缺点。”如果是阿娘,见到闻叙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燕山尊者看着一脸认真的弟子,忽然悟了:“你是不是觉得他没有缺点才能这么快筑基,所以你想通过他找到自己缺失了什么。” 陈最眼睛都亮了亮:“对,弟子努力观察过他,可是没有发现。” 凭你的脑子,你能有发现才有鬼了,燕山尊者忍不住心里腹诽道,但他想了想,觉得不能给弟子这么泼冷水:“你都观察了什么?” “过春峰弟子上不去,所以只要他下来,我就会跟他过招,他的剑很有意思,克制、谨慎却很快,锋芒会藏在剑光之下,他的剑和剑芒是分开的。” 很早之前,闻叙并不承认自己是块习剑的好材料,那时候陈最觉得对方的剑没什么意思,只是纯粹地练习和锻体而已,但后来随着对方在剑道上开始行走,那些花里胡哨的叠阵、剑招看着有意思,但在陈最看来,都没发挥出对方真正的实力。 一直等到宗门大比的时候,陈最开始惊喜于闻叙的剑。 旁人的剑,剑与剑芒都是伴随而生,剑出则剑芒生,因为如此,两者的威力几乎是相叠而生的,但闻叙的剑不一样,他的剑因为有风的 加入,剑芒会形成一个极长的弧形扩散,相对应的,攻击性也会被迫延长。 表现在斗法上面,就是对方出一剑、他可以顶别人出两剑,甚至闻叙的动作更快。 ?想看小狐昔里写的《我在修仙界装瞎》第 128 章 无缺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燕山尊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弟子。 “师尊何故这般盯着弟子?” 燕山尊者毫不掩饰:“为师发现,原来你是会用一些比较……正常的词汇的。”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他问一句答一句,三棍子敲不出一点儿有用的东西来。 “弟子不明白师尊在说什么。”陈最觉得自己明明只是在回答师尊的问题,为什么师尊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为师也不指望你能理解,行了,且说说你对自身的了解吧。” 陈最的反应是:“啊?” “你对别人说得还算头头是道,那你自己呢?你的刀又是如何?” 陈最卡筑基的这段时间,刀峰上上下下的师兄师姐乃至是门口懒散的狸花猫都观察过了,但对于自己,他反而没有认真仔细地观察过,不是说他没想过,而是他觉得……我没什么问题吧,我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以前都能进步,以后肯定也可以,他肯定只是缺了一点别人都有的东西,只要他能发现,他就能成功筑基了。 “我……” “我的刀很朴实,但它却很锋利,我很喜欢它,它在我心中,是什么东西都无法代替的。”说着,还用眼神控诉师尊,前段时间不准他碰刀这件事。 燕山尊者轻咳两声,这不是想看看小弟子的反应嘛:“这么说,你觉得你的刀也没有缺点?” 陈最老实地点了点头:“刀就是刀,它本来就是没有缺点的。” “但为师觉得它有。” “不可能!” 燕山尊者乐了,终于啊,终于是惹毛了:“为师说有就是有,滚吧,回去自己想,哪天想通了,你就能筑基了。” 嘿嘿,有你求到为师面前来的时候,这不手到擒来! 陈最一脸震撼地被师尊一袖子送出了燕杀大殿,路过的刀峰弟子忍不住齐齐侧目,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这位卷王师弟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诶——师弟你干什么!欺师灭祖的时候你可不能干啊!师尊训斥你了吗?别往心里去,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师尊也是为了你好,对不对?” 陈最眼角都红了,可惜他最近须发留的太长,根本没人看到他的眼神:“不对!” “哪里不对,你说给师兄听听,师兄帮你主持公道,你别砸门了!师尊他……” 这好说歹说,终于是把人从大殿的门上劝下来了,可惜人一下来,就跑峰头上练刀去了,这一练就足足练了七天七夜。 夭寿了,小师弟终于被师尊教导疯了吗?! 闻叙短暂闭关出来,就看到了洞府门口……嚯,满墙的传讯符啊,春舟……哦?不是春舟,居然是陈最,稀奇了。 正看着满墙的通讯符呢,又一张传讯符飞了过来,这是兑了多少传讯符啊?闻叙 失笑,随即把所有符箓撕下来,下山去了刀峰。 “拜见小师叔祖,小师叔祖您可终于来了。”再不来,他都怕小师弟憋出好歹来,师尊口中的下猛药,也没必要下这么猛吧,把孩子都吃傻了,就本来已经够傻了。 不过也是傻人有傻福,一进宗门就交到了好朋友。 闻叙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几日不见,刀峰的师兄师姐怎么看他的目光如此之热切?陈最又开始疯狂练刀了?! 不得不说,闻叙猜得非常之准啊。 “你来了。” 闻叙找了块山石坐下,轻轻点了点头:“嗯,你怎么也学上春舟了?” “只是想试试。”陈最挥完最后一式,终于结束了七天七夜酣畅淋漓的练刀,“闻叙,哦不对,小师叔祖……” 闻叙一听这称呼,忍不住挑了挑眉:“你师尊跟你说的?” “你怎么知道?!” 很好懂啊,陈最这人其实非常桀骜不驯,但他被他阿娘灌输了一些必须遵守的规则条例,诸如普通人长大自然会遵守的一些规则,这人是不懂的,比如尊师重道、比如吃饭睡觉,陈最要不是修士,估计早就饿死了,闻叙如是想。 “整个雍璐山,能叫你乖乖听话的,除了你师尊,还有谁?总不可能是你阿娘写信来批评你了吧?” “阿娘确实给我写信了。”陈最默默从兜里掏出了一封玉简,“阿娘骂了我整整一炷香,说我给她寄那么丑的裙子,是不是影射她人老珠黄!又说我给她寄的灵酒味道那么淡,是嘲讽她喝不动酒了。” 闻叙沉默片刻:“……你寄的什么样的裙子?什么样的灵酒?” 陈最就坦白说了,闻叙再度陷入了沉默,他心想难怪那天小树村里春舟那么嫌弃那身衣服呢,合着是陈最挑的啊,菡萏阁的掌柜怕是高兴死了,这把人家“压箱底的陈年老员工”都给买走了。 至于那家店的灵酒,味道确实是比较淡雅的,师尊有段时间确实很喜欢,但喜欢过一阵后,就彻底失去了兴趣,说起来师尊的喜好就跟三月的天一样,变化无常得很。 “你俩去菡萏阁买衣服,就没想过请店里的伙计绣娘参谋一下吗?” 陈最摇头:“卞师弟说,自己亲自挑的,才最有孝心。” 闻叙指了指对方手里的玉简:“你的最有孝心。” 陈最难得有点儿抑郁,他觉得阿娘的心思太难猜了,以后还是只寄家书好了。 “不过你阿娘给你回信了,不是吗?”闻叙对于亲人,并没有任何不必要的幻想,哪怕师尊告诉他,他的至亲很有可能还活着,但他确实对此没什么想法,“你仔细想想,你阿娘骂你乱寄东西了吗?有说让你以后别再寄了吗?” 陈最老实摇头:“没有,她只是骂我眼光差,审美差。” “那就对了,她这是点拨你,告诉你下次给她寄点好的。” “真的?这么简单?” 闻叙揶揄道:“你觉得简单?” 陈最想了想菡萏阁的衣裙,立刻改口:“下次,还请你帮我挑选吧。” 闻叙忍不住提醒:我看不见。≦_[(” “我知道啊,但我相信你。” 你听听这话,像话吗?闻叙开始自我怀疑,他装瞎是不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成功?事实上,好像迄今为止,也没人在意他是不是真的瞎,所有人都拿他当正常人对待,不得不说,这也是闻叙能够装瞎装得如此心安理得的原因之一。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每隔两个时辰就发一张传讯符的原因?” 陈最摇头,随后指了指身旁的刀:“你评评理,我师尊他说……”巴拉巴拉,一长串冗长的控诉。 闻叙却开始走神,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听到陈最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吧,果然燕山尊者是懂得如何气弟子的,这一下直戳红心,难怪陈最……按照春舟的话来讲,就是破防了。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也这么觉得?” 闻叙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学刀的。” “那你的剑呢?你觉得剑是什么样的兵刃?” 闻叙一愣,倒是没想到陈最会问他这样的问题:“说实话,没想过。” “你没想过?那你怎么筑基的?” “筑基跟剑有什么关系?”闻叙不理解,筑基难道不应该跟道心和心境有关吗?他略显疑惑地看了一眼陈最,“你觉得你没筑基,跟你的刀有关系?” “对,我觉得我的刀还缺一点东西。” “缺什么?” “我不知道。” 好理直气壮,闻叙想了想:“那我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除了我阿娘,最聪明的人了。” “为什么不可能?”闻叙发现,陈最对他有很深的误解,“谁跟你说,我什么都知道的?”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陈最却忽然愣住了,他好像朦朦胧胧中触摸到了什么,但他的脑子转得慢,又不知道自己触摸到了什么,只是觉得隐隐约约间,似乎是筑基的大门悄悄打开了一道门缝。 他站起来,在门缝里窥到了一道刀光。 于是,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换其他人来发问,听上去简直像是充满冒犯的挑衅诘问,但如果是陈最,他很好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闻叙,你有什么缺点吗?” 闻叙心想,陈最这人没什么朋友,果然是靠实力的:“你觉得我没有缺点?” 陈最没说话,但很显然脸上写着四个大字:难道不是! “陈最,这世上并不存在最完美的瓷器,也不存在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你的长处,不在思考两片叶子有什么相同之处上。” 闻叙觉得,自己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了,如果再说下去,他就得替陈最筑基了。 好在这一次,陈最懂了,或者说,他的刀懂了。 陈最将倚靠在他身旁巨石上的刀拿起来,刀在他眼中确实是完美无缺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不是,他肯定没闻叙懂得多,闻叙都说自己不是完美无缺,那么—— 其实,他已经可以筑基了?! 不懂,算了,还是练刀吧,想太多了脑子疼。 等了半天的闻叙:……! 第 129 章 速来 卞春舟这一禁闭,就错过了大年初一的居雍大殿日出,当然了?_[(,那会儿L他刚好在改良传讯符的紧要关头,一时也没顾上时间流逝。 他原本以为自己憋半年,指定能憋到发疯,但……居然也还好,甚至有种只被关了半个月的错觉,果然修行会使人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力。 “你俩看着,怎么好像不太熟的样子?”卞春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不在,你俩发生什么事了?” 陈最讶然:“有吗?我们很好啊。” 闻叙心想,是单方面挺好的,于是他默默掏出了这段时间陈最发给他的骚扰传讯符。 “你给我传讯符干什么?这么多?你抢劫山下哪家符文铺子的仓库了?”卞春舟从顶上取了一打下来,好家伙啊,居然全是陈最最的灵力痕迹。 “如你所见,你不在,他替你完成了某些工作。”闻叙幽幽开口。 卞春舟心想,才不是呢,他哪有这么夸张,他顶多就是一日一张,一日两张最多了:“你抽什么风?你俩居然还背着我去居雍大殿看日出——” “这个没去。”闻叙说起这个,脸上有些莞尔,“宗主看得太紧,据说他去佛光寺烧完香回来,心情就非常沉郁,直接在居雍大殿下面的云梯抓人。” “除了咱们,还有其他人上去看日出啊?谁走漏了风声?”明明去年的时候,还只有他们三个的,“是不是你,陈最最?” 陈最摇了摇头:“我忙着练刀,只是偶尔听师兄说起这个,才写了这道符。” 不是他,也不是闻叙叙,也不是陈最最,那难道是……宗主?!卞春舟瞪大了眼睛,看不出来啊,宗主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还玩钓鱼执法这种卑劣的把戏。 “所以你还在寻找筑基的契机?” 陈最居然摇了摇头:“不是。” “你找到了?” “不是,我放弃了。” ……好家伙,什么叫做你放弃了?卞春舟忍不住看向闻叙叙,见对方冲他露出了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就知道这放弃肯定是有弦外之音。 “不筑基了?” “不是,我决定效仿时易见师兄,既然找不到契机,那就努力修炼,以后契机到了,直接进阶筑基后期。”陈最今日刮了胡子,此刻脸上全是坦然,“不说了,我去练刀了。” 然后,人就直接跑了。 卞春舟简直惊呆了:“我……他……他到底怎么在短短半年间,完成了这么惊人的思想转变啊?你教他的?” 闻叙居然迟疑了片刻:“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半年,这才半年啊,外面的天是塌了吗? “其实按照一般人的思考方式,不会有他这样的思想转变。”闻叙叹了一口气,“但我忘了,他跟一般人相差有些远。” 何止是有点远啊,那简直是……十万八千米了。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卡瓶颈?”闻叙叙居然都点拨 不了,那确实很难啊。 闻叙又叹了一口气:“其实呢,如果他一直不去思考如何筑基这个问题,或许哪一天他就在练刀或者斗法过程中水到渠成地筑基了,但他偏偏努力思考钻研了。” 这不好吗???[”陈最最的脑子再不用,怕是真的要忘记怎么思考了,在炼气期及时斧正,卞春舟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他与你我的道都不一样,他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当他意识到筑基是一件严肃认真到可以影响到他习刀的事情后,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以那家伙对刀的执着,卞春舟瞪大了眼睛:“他想要完美筑基?”不是吧,修仙史上才几l个完美筑基啊,陈最最好自信一男的。 闻叙点了点头:“他觉得,只有最好的筑基,才能配得上他的刀。” 燕山尊者应该说过类似于刀并非完美无缺这样的话,他也几l次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但很可惜,陈最听不懂,或者说,陈最对于世界的认知黑白分明,黑是黑,白是白,没有中间色,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完了,你要让他扭转对刀的看法?”卞春舟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那种撞了南墙还会觉得南墙太松就是给他撞的人。” 然而闻叙已经想开了:“但我后来又想了,修行本就没有定律,或许有朝一日,他就找到了他想要的契机。” 而不是他或者是燕山尊者都能看到的那一条近在眼前的道,他不应该用自己的思维去框定别人,陈最不是他,也不是急于求成之人。 “这样啊。”卞春舟信服地点了点头,“也对,他那么喜欢刀,刀肯定也不会辜负他的,他们俩可是双向奔赴的,就是感觉有点儿L意外。” “意外什么?” 卞春舟支着下巴:“就我原本以为,像陈最最这样直白坦率的人,对于筑基会有近乎直觉的敏锐,会比我筑基更加容易才对。” 不是都说天渡憨人嘛,很多心思直白之人,反而没有杂念,会更容易修为进阶。 “其实从前,我也这么认为。”闻叙甚至觉得,相较于春舟和陈最,他才是最难筑基的那个,却没想到自己最快筑基,并且还是完美筑基。 甚至在筑基之前,他根本没思考过完美筑基这个问题。 “是吧是吧,但其实你看他,他其实一点儿L都没有急躁,只要一练刀,他就能全身心地沉浸进去,我相信他。”卞春舟心里原本有些担忧,但想了想,陈最最自己都那么自信了,作为朋友,他当然也要相信啊。 “那你呢?”闻叙忽然开口。 这个问题,其实陈最最也问过他,卞春舟又原模原样说了一遍:“我不急啦,我还在试错阶段,进度条已经过半了。” 特别是最近被迫闭关,他的效率直线上升,修为又小小进步了一点。 “说起来,这半年雍璐山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闻叙想了想,发现自己并没有留心过:“应该没有吧 ,倒是你的两千字检讨,一度风靡戒律堂。” 卞春舟:缓缓裂开.jpg “不是,这玩意儿L难道不就是交个差吗?怎么还风靡?” 闻叙有些忍俊不禁:“你和向禾师姐的检讨张贴在一起,你自己写了什么,你应该还记得吧?” 救命,卞春舟开始脚趾扣地了,赵企长老,好残忍一修士!! “向禾师姐写得很好吗?” “那倒没有,你俩写得……各有千秋,但向禾师姐的字比你的好看些。”春舟的字嘛,确实有些字不如人。 卞春舟头顶默默飘出了半个灵魂:“我现在回去再禁闭半年,还来得及吗?” 闻叙心想,约莫是来不及了,谁让春舟的人缘这么好呢,大家都是修士,记性好得很,哪怕再过半年,检讨上写了什么也都记得一清二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卞春舟趴倒在桌上,不过又很快爬起来,“哦对了,我关禁闭前,小树村的事情还没收尾,最后是怎么样了?” 关于这个,闻叙当然也留意了,他也料到春舟肯定会问起:“赵企长老亲自带人盘问了那些小树村的女人,大概是知道自己即将解脱,所以她们交代得很痛快,甚至那些从村外诱骗至小树村的男人尸骨都还埋在村里。” “不会是那棵大树底下吧?” “嗯,后来宗门弟子将它们挖出来,另择福地安葬了。” “那棵树呢?” 闻叙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当柴烧了。” “什么?真的假的?” 说实话,他当是听到这个处理结果时,大为怀疑是师尊跑去为难宗主了,但似乎并没有,当然也有可能是师尊并不愿意承认:“真的。” 没想到他们雍璐山的路子还挺野啊:“不过这么大的树,得烧到什么时候去啊?” “据说树生机断绝后,会化归体内的灵气于自然之中,前去收捡木柴的师兄说,其实并不多。”现下,应该早就烧没了。 “所以那些小树村的女人……” 闻叙点了点头:“都已经往生去了。” 卞春舟向来感情充沛,虽然早就已经想到了,但听到还是觉得有些难过:“其实她们……我其实也不怪她们。”虽然当时被逼成亲时非常生气,但仔细想想,她们的人生是一场已经落幕的悲剧,“我想去吊唁一下她们,可以吗?” 虽然她们也害了人,但那些幻境太残忍了,卞春舟很难不心生同情。 “可以,等下次下山,我陪你一道去。” “那我再去问问向禾师姐和陈最最,找个时间一块儿L。” ** 修行是枯燥且重复性的事情,但不得不说,修行非常杀时间,哪怕是再静不下心来的人,只要沉静心神片刻,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多时之后了。 卞春舟就是这样的人,自从上次禁闭出关后,他就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毕竟传讯符还未真正达到量产的程 度,能救他一次已经是走大运了,他得知足。 与其等待别人来救援,他得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毕竟闻叙叙和陈最最都问他进度了哎,速推进度条! 于是在这种昂扬乐观的心情之下,卞春舟在一年之后,终于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水火灵根衍生之路全部走了一遍,就跟跑实验一样,实验数据到位,他就能出实验结果了。 结果呢,也还算喜人,居然有三条路在理论和数据上都行得通。 本来以为没路,所以才小心翼翼,但现在一下来了三条光明大道,反而是更叫人苦恼了,因为它们没有难易程度之分(因为都很难),甚至也没有偏好之分,摆在他面前的,是几l乎一样大小的三条路。 好像选哪条都可以,但好像选了又会后悔一样,毕竟修行不是做实验,做实验失败了还能从头再来,但修行只能前进,如果哪天修为倒退了,那才是真正出大问题了。 “所以,我到底应该选哪条呢?” 卞春舟已经苦恼大半个月了,连晚上吃饭都少吃了两口,他现在算是知道了陈最最临近筑基却不得其门而入的状态,确实挺焦灼人心的。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迟疑却忍不住前进,前进又忍不住迟疑,如此心生怯意、裹足不前,总感觉自己就差临门一脚,但又生怕自己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卞春舟仔细想了想,这不就是从前即将交卷却对最后一道选择题拿捏不准的自己嘛,属实是我演我自己了。 “要不抓阄吧,难分伯仲真的好难选啊?我都是成年了,为什么不能都要?” 眼看着春舟真的要准备竹签抓阄,闻叙惊愕:“这么草率?” “也还好吧,你看我先挑两个,剩下那个肯定就是最正确的答案了!”卞春舟抓了抓头,又抓了抓头,“我都全方面地对比过三条路径了,真的都差不多,选哪条都可以,但你知道的,人总是贪的,就跟那个很有名的寓言故事一样。” “什么寓言故事?” “就是那个摘花朵的故事,有一个……城主下令,只有摘到花园中开得最大最好那朵花的人,才可以拿到城主的奖励,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走入花园,且绝对不能回头,且每个人也只有一次摘花的机会。”卞春舟将西方寓言稍微本土化地表述了一下。 闻叙听完,陡然想起了一句话:选择大于努力。 这句话,是他出后山秘境时,那个秘境长老告诉他的,后来他就去过几l次秘境修行,但再也没听到过那个声音了。 “所以,你想摘实际上那朵最好的花?” 卞春舟点头:“怎么感觉,我和陈最最走上了相同的路?但我其实知道,摘花故事里,只需要打败其他人摘的花,就能拿到城主的奖励,并不需要真的摘到那朵最大最好的花朵。” “你与陈最,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你没做选择,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有其他的选择。” 卞春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到了炼气巅峰却一直不进阶筑基的原因了,那是不想筑基吗?那完全是胆怯筑基,生怕没筑好,对后面的修行造成影响。 这么一看,闻叙叙简直太果决了。 “你当时,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不得不说,他有一点点好奇了。 闻叙筑基,其实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他最近甚至已经摸到了筑基中期的门槛,但为了不给两个朋友造成太大的压力,就没有说出来:“没有,我……” “什么?” 闻叙心想,他们三个人他看似是最讲究的人,但细究起来,他才是那个莽夫,因为他当时筑基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就连筑基都是一时上头下的决定。 好在,结果不坏。 “我……”感受到卞春舟期盼的小眼神,闻叙选择卖个关子,“等你筑基之后,我再告诉你。” “哇,闻叙叙你居然也学坏了!居然吊我胃口!” 闻叙轻哼一声:“你要这么觉得,那我也没办法。” “说起来,陈最那家伙怎么还没回山?他跟刀峰的师兄出去修行,已经有段时间了吧?”都三个月了,别不是偷偷筑基,然后回来惊艳所有人。 “你要是记挂他,就给他发传讯符。” 卞春舟揣着手摇头:“不不不不,回头他又该埋怨我打扰他练刀了。” 正适时,两人同时收到了一张传讯符,传讯符灵光一闪,独属于陈最的浑厚嗓音激扬开来:我要筑基了,速来!!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30 章 筑啊 按理说,炼气弟子如无特殊情况,是不能随便下山修行历练的。 陈最这次能下山,一来是燕山尊者实在被他烦得受不了了,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他干脆就把难搞的小弟子扔给大弟子带两天,二来嘛,也是这次的修行之地非常适合陈最练刀。 雍璐山脉地域广大,除了中心地带的雍璐山外,其他还有大大小小不少修仙小宗门屹立于此,原因便是雍璐山脉地力雄厚,甚至还有不少五行聚灵之地。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一处锐金之地。 当然了,修习兵刃的修士都很适合来此历练,毕竟兵刃多数都由锐金之物铸造而成,哪怕修士并无金系灵根,也可以引动兵刃上的灵气与之产生共鸣,更何况,陈最是土金双灵根,土生金,资质绝佳,当初燕山尊者也有被这天赋蒙蔽了双眼才迫不及待收下了陈最。 陈最抵达目的地后,自然是如鱼得水,每天要不是师兄催着他休息,他能一直练刀下去,根本不知道疲倦的。虽然说刀峰人均卷王,但虔诚如陈最这般,却也是极为少见的。 “难怪师尊明明那么头疼,却依旧很喜欢小师弟。”谁会不喜欢这种老实认真又自律的弟子呢。 “大师兄,你有本事,当着师尊的面说这话。” 燕山尊者座下大弟子相当耿直地摇了摇头:“诶,都是师兄没本事啊。” “……” 大师兄你看着可半点儿不像是学刀的啊,隔壁使算盘的都没你圆滑。 “不过,师兄管教你的本事还是有的,来喂招吧。” “……大师兄,我错了。” “真的吗?动手吧。” 看来,师兄弟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两人很快结束了说闲话的时间,进入了修行斗法状态。 至于陈最,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师兄们在聊他,当然了他哪怕注意到了,也半点儿不会在意。 他现在的状态,简直好得能跟闻叙打上二天二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锐金之地的地力作用,陈最觉得自己在这里挥刀,刀给他的反馈格外得强烈,细数起来,此地的灵气尚不如宗门内的浓郁,可他就是觉得这里的灵气十分“亲”他,对他格外得友好,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能办到一样。 陈最思考了一下缘由,然后迅速放弃,闻叙也说思考不是他的强项,所以不如练刀,这么好的状态,不练刀实在太可惜了。 于是这二个月,他日复一日,每天都过得充实又开心,甚至根本没想过要回宗门,属实是典型的乐不思蜀了。 “……真不想回去?” 陈最点了点头:“大师兄,这话你已经问过我二遍了。” “你就不怕,小师叔祖来抓你回宗?”大师兄忍不住调侃,“别想了,哪怕你不想回去,也得回去,我们只能占用二个月的时间,下次再来,可能得是后年了。” 毕竟这里是修行兵刃的宝地,也不算是无主之地,哪怕是雍璐山弟子,也 不可能平白占人便宜。 “为什么这么久?”陈最有些无法接受,是要用灵石换? 光有灵石可不够??[,明日就启程回宗门,今日我就不看着你了,你练个痛快吧。”大师兄恶趣味地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然而去通知其他师弟了。 陈最:……有点气,但还是得抓紧时间练刀。 对于其他事情,陈最表现得都非常地迟钝,甚至有时候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但对于刀,哪怕只是微小的变化,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就比如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刀亮了一下,不是肉眼所见,而是在某个挥刀的瞬间,与他体内的灵力……共振了一下。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他甚至有种他的手变成了刀的一部分的感觉,此时刀上面哪怕闪过一丝细小的光芒,他都能凭借五感精准地捕捉到,从而判断攻击的方向和准度。 陈最的脑子是非常直的,一瞬间他就觉得,是刀在回应他,他必须也要给出回应! 思维直线的好处,现在就体现出来了。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身体就开始顺着这种改变“流淌”,陈最甚至都不会去在意这种改变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只是觉得—— 他应该这么做,然后也迅速这么做了。 陈最一直觉得,刀是完美无缺的,为了能够匹配上刀,所以他也必须如此,是故在意识到自己缺了点东西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必须把缺的那一点补足,这样才能心无旁骛地筑基。 他绝对不能辜负手里的刀。 但现在,刀开始回应他了,陈最就觉得,我是不是已经补足了缺失的那一角?他想了想,我不知道啊,算了,继续练刀好了,刀会帮他判断有没有补足的。 于是他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练刀之中,全然不知他此刻周身的灵气带动周围的土金灵气已经形成了一股有规律的波动,并且这一股波动还在渐渐地扩大。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毕竟这实在很壮观啊,但凡是个修士都很难察觉不到。 “大师兄,你刺激他了?” 大师兄难得有些拿不准:“我……应该没有吧?”离开这里,对陈最来说这么难舍吗?!居然在离开前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现在怎么办?要打断吗?” “当然不!” 今夜是望月,月亮如同玉盘一般挂在天上,将此地照得透亮无比,可惜挥刀的人全无察觉,他甚至都没察觉到自身的变化,只是觉得今天挥刀,格外得放松,就像是呼吸喝水一般简单。 于是他陈最地挥动手里的刀,陈最从不挑剔手里的刀,只要是刀,哪怕它不生灵光、是柄凡铁,他照样爱不释手,刀峰许多人都以铸造一柄最适配自己的本命剑为攒钱第一目标,但陈最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觉得,这世上每一柄刀都是完美的,区别只是使用的人不同而已,陈最从不跟那些抱怨自己刀不行的人交朋友,因为他觉得那些人根本不配习刀。 当天边第一缕晨光落在刀上之时,陈最终于停了下来,他眼眸晶亮,哪怕今夜他一刻未停,竟没觉得有多少疲倦,甚至再练一日夜也无妨。 好可惜,今日就得回去了。 陈最捏了捏手里的刀,刀也适时地在此刻蜂鸣,给予他相应的回应,分明无言,但陈最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听到了刀对他的评价。 它仿佛在说:你通过了,快筑基吧。 陈最用自己生涩的脑子想了想,然后果断拿出传讯符给两个朋友发了消息,随后对大师兄说:“大师兄,我要筑基。” 什么?筑基?何时??” “现在。” “不行,你憋一憋!回宗不行吗?” 陈最固执地摇了摇头:“不行,憋不住了。”他都等了这么久了,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那那那那……臭小子!你倒是换个地方啊!” 大师兄忍不住抓狂,但他默念二遍这是亲师弟,然后气腾腾地去找人协商了,早知道就前天就跟小师弟讲了,说不定昨日小师弟就想通了。 与此同时,接到传讯符的闻叙和卞春舟也在赶来的路上,当然了,是闻叙御剑,要不然靠走的根本来不及。 等两人赶到现场,好家伙这浓郁到几乎看不到其他五行之气的地界,难怪陈最最乐不思蜀、二个月连一张传讯符都没有了。 “小师叔祖,您怎么来了?” 闻叙跟人寒暄了两句,这才看到了……还在挥刀的陈最,怎么说呢,真的就是半点儿都不意外。 “他在筑基?” “对,我们刀修筑基想来不拘一格,只要心意到了,什么形式不重要。” 闻叙:……行叭。 卞春舟却已经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上一次明镜师姐的筑基他是全程看下来的,老实说他没多少感悟,全程都在替师姐提心吊胆的,而闻叙叙筑基在过春峰,他上不去就没看成,但也蛮替闻叙叙担忧的,但这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最最的性格原因,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担忧。 卞春舟心想,我居然觉得陈最最这次筑基,一定会成功,甚至大有可能会得偿所愿、成为完美筑基。 “霞光出现了,他怎么流程走得这么快?” 他隐约记得,明镜师姐和闻叙叙都没这么快的吧?! 作为过来人的闻叙心想,这很有可能是……问心对陈最来讲,实在太过简单了,毕竟真的太好懂了,哪怕是天道也不可能弄“无米之炊”出来。 “啊这,今日这霞光很急吗?赶场子啊?” 卞春舟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炼气,直接看呆掉了,不是他不想严肃一点,实在是这个场面它完全严肃不起来啊,总觉得陈最最这场刀练下来,筑基就完成了。 他正这么想着呢,霞光居然真的开始收拢落下来了,等他再眨眼的功夫,好嘛,已经筑基成功了。 这看了个啥?完全是看了个寂寞啊。 就连当事人陈某,在接收完霞光的馈赠后,都忍不住发言:“我筑基成功了?”! 第 131 章 嘿哈 闻叙有猜到陈最筑基可能会比一般人简单,但没想到会简单到这种地步,完全就是……急速地走个流程,对比一下他自身的经历,没有心态失衡完全是因为他太了解陈最这个人了。 羡慕吗?其实还好,毕竟是用脑子换的。 ?本作者小狐昔里提醒您最全的《我在修仙界装瞎》尽在[],域名[( 怎么说呢,在见证了陈最这场快速筑基后,在场所有人的脑子诡异地同步了一下,羡慕但好像也没那么羡慕,反正让他们换?开什么玩笑,绝对不换! 这都是陈最应得的。 “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因为筑基了,陈最的心情非常好,难得的居然还准确地察觉到了周遭的眼神,看来筑基确实荡涤根骨,神清灵爽。 “……额,没什么,只是大概见到了世界的参差吧。”卞春舟笑了笑,随即高兴地扑过去,“恭喜你啊陈最最,终于筑基成功了!” “恭喜。” “恭喜筑基。” “恭喜你啊小师弟,这下回去,师尊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陈最闻言相当耿直:“师尊这个年纪,居然还睡得着觉?” “……小师弟,以后这种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师尊好歹也是化神尊者,耳朵很灵的,万一听到了,又给你穿小鞋,不过怎么说呢,以小师弟的脑子,估计大有可能察觉不到师尊送出的小鞋。 然而,陈最的本意只是惊讶于化神尊者还需要睡眠这件事,他还以为修士筑基成功,就已经把进食和睡觉进化掉了呢。 既然已经筑基成功,那就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了,一行人御剑回宗,很快就回到了雍璐山内,陈最先去见了燕山尊者,这才到了约定地点一同下山去吃火锅。 他虽然觉得筑基以后就可以辟谷了,但莫名的不太想推掉这场为他庆祝筑基成功的火锅,于是他就和两个朋友一道下山了。 “说起来,我有点好奇。” 陈最瞥了人一眼:“你好奇什么?” “你不是已经放弃筑基了?怎么突然又行了?你找到你缺失的不足了?”虽然那场筑基真是看了个寂寞,但问一问或许会有点东西呢。 对此,闻叙也挺好奇的,但他这人内敛,性格决定了他不会随便问这种问题。 “哦,这个啊,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陈最简单描述了一番当时他练刀的心情,“不过我师尊说,是我终于肯正视自己的灵根了。” 对哦,卞春舟瞪圆了眼睛:“你不是没有修行灵根功法吗?” “要那玩意儿做什么,太麻烦!”陈最颇为嫌弃地摆了摆手,“而且我也学不会,那些人写的功法都好难,我又没有闻叙的脑子,费那个劲干什么。” 费那个劲干什么?卞春舟忽然顿住了脚步! “你怎么不走了?你不想走的话,我御刀带你啊,我还未试过,但我觉得应该不难,你都坐过闻叙的,这一次……” 闻叙却比陈最来得敏锐:“你先别说话。” 卞春舟却已经听不到两个 朋友的对话了,因为信任,他可以全无拘束地沉浸到内心,去用力抓住那一丝好不容易出现的灵光。 对啊,从一开始他就在执着地寻找一条正确的路,但什么又是正确呢?是能够修行到飞升,还是完全没有副作用地修为晋级? 这根本没有一个统一的评判标准,他那二条试出来的路子,看似相差无几,但那是因为他用世俗的标准去衡量,但如果光从他道心出发呢? 卞春舟心想,原来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因为胆怯,所以不愿意面对。 “我悟了,我居然……”卞春舟抬头看向眼神清澈的陈最最,“走走走,吃火锅!我请客,吃大碗的!” 陈最:“……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心虚低头。 “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这种时候,你这么敏锐做什么!” 闻叙心想,原来真是天渡憨人,不仅能够庇佑自己,还能福泽他人。 共觞小馆到了秋日里,生意就格外得好,卞春舟为了避免食客排队堵塞门口,直接就在门口安了个叫号取号的简单法器,是求炼器峰的小弟子做的,虽然粗糙,但灵石消耗也不大,反正自从用上之后,店里的生意还好了不少。 作为老板,他自然是有些特权的,二人到的时候,掌柜的已经摆好了餐食,就等着他们入座用餐了。 “来来来,今日我们以茶代酒,恭喜陈最最喜提筑基修为!干杯!” 陈最也很高兴:“其实,我应该是完美筑基。” 怎么说呢,闻叙差点儿喝茶水呛到,好在卞春舟并没有意识到,他正惊讶于陈最最的话呢:“真的?我就知道我的朋友超级厉害!不过你怎么知道你是完美筑基的?”不是说完美筑基很稀有吗?难道是因为陈最最筑基时间太短,所以天道给的奖励? “不知道啊,感觉是这样。”这个回答,就非常有陈最的风格,全程稀里糊涂,但并不妨碍他办成了。 卞春舟:“……”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他默默放下茶杯,准备吃两口肉压压惊,刚把肉涮下去,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个,你俩是不是同岁筑基的?” 闻叙默默捞肉:“你才想起来?” 卞春舟开始掰手指,闻叙叙今年二十六,是两年前筑基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夏季,而陈最最今年二十四,现下是秋季,所以到底有没有破纪录? “说起来,你俩是不是都不过生辰?”卞春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我已经穿越修仙界五年了,五年时间简直一眨眼就过了,朋友们都先后筑基,只有他归来还是炼气。 不过问题不大,他现在已经有思路了,等回去他就小小闭关一下。 陈最点头:“嗯。”过生辰哪有练刀有意思。 闻叙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随后也低低应了一声。 “我记得,你当初来拜雍璐山,是刚过十八岁生辰不久吧?”见陈最最 点头,卞春舟又凑到另一边,“那闻叙叙你呢?你生辰在几月份?” 闻叙作为考科举的书生,进考试院前当然要核对姓名籍贯生辰,但在被老秀才收养之前,他是没有入籍的,毕竟乞丐都是氓流之辈,没有来历没有地,官府自然不会发放籍贯户口。 “我不知道,我是被捡来的孩子,现在用的生辰,是我义父带我回家的那一天。”闻叙甚至不知道自己准确的年龄,起先照顾他的老乞丐说,他被发现时已经饿得哇哇大哭,约莫是才出生几个月的孩子,但到底是多大,老乞丐一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孩子,哪里能够判断得出来了。 或许当时他才刚出生,又或许他已经出生一段时间了,闻叙对此倒并不执着。 卞春舟在心里狂抽自己嘴巴子,说什么不好,非说这个:“对不起,我……”都怪他得意忘形,当时闻叙叙还跟他说过是如何“使心机”被收养的,说实话如果他能陪闻叙叙一道回凡人境,他一定要抓着闻叙叙的亲生父母好好暴揍一顿,这么好的闻叙叙居然都要丢弃,简直不是人! “其实,那也是我新生的一天,对我来说,就是我的生辰。” 陈最已经把锅里的肉都捞起来了:“你俩不吃?那我全吃了,生辰有什么好聊的,我也随便哪一天都行,反正我比他晚两年筑基,他修行二年就筑基,而我十八岁之前就开始练刀了,当然是他比较快,不过下一次,下一次我肯定可以赢你!” 闻叙:“那可不一定。”金丹期,他势在必得。 “喂喂喂,你俩注意一点啊,这里还有个没筑基的呢!”有没有人来管管这两个卷王啊,才刚刚筑基就开始进攻金丹了,会不会太无缝衔接了一点。 “那你就快点筑基,我等着吃你的筑基火锅。” 闻叙在一旁点头:“不过也不用操之过急,按照你的计划来就行,不要管那些在背后无聊道人是非的家伙。” “对。”陈最点头,“他们很无聊。”还打扰他练刀。 卞春舟心想,我何其有幸,居然交到了这么好的朋友,虽然一个过于聪明了些,一个过于纯粹了些,但没关系,我可以当朋友们的中间值啊。 “不过还是别太慢,再慢下去,明年又有新弟子入山门了。” ……很好,不愧是闻叙叙,一针见血了,卞春舟瞬间就有种自己在被大一新生追着打的感觉了,他必须维护作为学长的尊严。 卞春舟也是说到做到,吃完这顿火锅回宗门,他就开始了闭关梳理,既然已经决定了走哪条路,那么就不必再迟疑,就像前世某位著名作家说的那句话,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他并不是修仙界第一个水火灵根,这条路已经有人走过了,所以是有路的,只是路是小径,荒草丛生,并不清晰,而他要做的,就是走通这条小路,哪怕这路上布满荆棘、底下或许还有暗流涌动,但无所谓,哪怕摔倒了,爬起来就是,又不丢人。 修行,哪有绝对成功的道路,是他被迷障晃了眼,试图去寻找最为接近成功的道路,但谁又能说不接近的路,就不能抵达成功吗? 顶多是多走点歪路,他要选,当然是选自己最想要的路。!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32 章 论道 卞春舟闭关一事,除了交好的朋友和师长,几乎无人关心。 但陈最成功筑基一事,却很快成为了内门弟子的谈资。 这倒不是大家闲得发慌、专爱八卦低阶弟子的修行之路,而是心里都拥有一个和卞春舟相同的疑问:陈师弟到底有没有打破小师叔祖的筑基记录啊? 当年小师叔祖自五宗大会回来后,在观看完外门弟子明镜的筑基霞光后,第二日就筑基成功,那时小师叔祖虚岁二十四,周岁应该是二十三多一些,与如今的陈师弟刚好一模一样啊。 虽然说,两人都是雍璐山弟子,不管哪个成为记录者都是雍璐山的荣耀,按照宗主顾梧芳的说法就是,反正肉都烂在同一个锅里,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但他们这不是好奇嘛,况且小陈师弟和小师叔祖还是好友,私底下应该是各自知道的吧? 很快,便有好事者找到了刀峰的好友询问事实真相,然而…… “我觉得你找错人了,陈师弟他花了三天熟练掌握御刀飞行后,就直接进了后山秘境,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出来,我却是不知道的。”刚筑基就这么拼,他们原本以为小师弟会稍微减缓下修行速度,巩固下修为呢,谁知道……搞得他们当师兄的也不敢有半点儿松懈。 “啊?这就进后山秘境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宗门大比,小陈师弟他是拿着预先名额进过后山秘境的吧?” 刀峰师兄幽幽点头:“你没有记错。” ……这一届新入门的弟子都怎么回事?仔细想想,上次招新内门一共收了五位弟子,包括小师叔祖在内,已经筑基成功两个了,再想想往届,十年筑基那都是顶顶天才的人物了,现在天才是不值钱了吗? 而且明年又要纳新了,万一又来两个妖孽,他们这些老东西岂不是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这如何还能让人安下心来八卦啊:“不行,我有紧迫感了,回去修炼了!” 于是真相没问到,反而倒是刮起了一股猛烈的修行之风,更何况是同闻叙他们三人一道入门的林淙淙和夏瑛了,刚收到消息,前后脚就闭关了。 一时之间,雍璐山的卷王之气蔚然成风,连爬居雍大殿看日出的小子姑娘都少了不少,某位顾姓宗主欣慰之下,难免有些空虚寂寞。 于是,顾梧芳空闲之余,就提着灵酒到过春峰山脚下给某位神尊赔罪来了。今日大概是师叔祖心情不错,他竟被放行上山了。 过春峰照例冷得冰凉刺骨,哪怕他已经是化神修为,也抵不住这满山的风雪。这座山峰,从前其实是温暖如春的,故而才有过春之名,而现在,它应该叫过冬峰才对。 顾梧芳心下暗叹,也就只有小师叔能够让神龙破例给予庇佑,才能在这过春峰山行动自如,不受严寒霜冻之苦。 “你怎么又来了?” 顾梧芳当然不会说我是来给您赔罪的云云,这属于是错误示范,会被一脚送下山的:“方寻到了两坛灵酒,想着师叔祖喜 欢,便送来给您尝尝。” 承微哦了一声:“听说,你今年去佛光寺烧香,香又烧断了?” “……没有的事。”就算是断了,他也用灵力凝住,强行上香成功了。 承微神尊今日着了一身靛青色的广袖长袍,不过他惯来不爱好好穿衣服,外衣只是虚虚地披在肩膀上,此刻一笑,外袍差点儿掉下来:“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顾梧芳:难怪放我上山了,合着是看我笑话来着,好气。 “行了,说正事吧,你每次来,不都带点儿事过来。”承微的表情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至少闻叙如果在这里,他是没见过这样的师尊的。 顾梧芳心想,今天滚着下山在所难免了,但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经非常熟练了,反正小师叔看不见,四舍五入就是没人知道。 “回禀师叔祖,有人在极西海域,察觉到了魔气踪迹。” 承微神尊微微挑眉:“哦?极西海域?西面那片海,我记得毗邻瀚海海域,瀚海城那群鲛人急了吗?” “……瀚海城自来不与修仙界打交道,上一次城中出现鲛人半妖,算是特例。”所以这一次出现魔气,瀚海城才会率先通知他们。 “所以呢?”承微饶有兴致地倚着凭几道,“谁发现的魔气?” “您的意思是?” “谁爱去探谁去,反正我不去,反正你肯定会将消息共享给其他三大宗门的,不是吗?”修仙界谈魔色变,但承微却可以非常平常心地对待,一则是因为他自身强大的实力,二来也因他对修仙界的未来并不感兴趣,“还有,别太相信那群鲛人的话。” 鲛在海里,名声说不定还比不上在大陆上好呢。 “好了,还有其他事吗?” 顾梧芳已经知道了师叔祖的态度,立刻就自觉地站好被“送”下山,可以说是熟练得叫人心疼了。 承微的心情不太好,怎么说呢,修仙界的破事真是一堆接一堆,好不容易安稳了五百年,又开始出现一些不安生的东西。 不过问题不大,大不了就是修仙界覆灭,不过真到了那个地步,天道肯定是第一个坐不住的,所以他怕什么?他根本没在怕的。 这么一想,承微的心情又好了一些,于是干脆提上新上供的灵酒,去练剑坪看小徒儿练剑。 “师尊。” 承微神尊摆了摆手:“你练你的,为师就是随便看看。”果然还是小徒儿看着顺眼一些,相较于心怀天下的修士,他果然还是更喜欢自私一些的孩子。 无情道?狗屁的无情道,想起当初那点儿破事,承微的心情又肉眼可见的变差起来。 以闻叙的敏锐,当然很快就发现了,但师尊没让他说话,他就默默地练剑,等到天都快黑了,他才缓缓手下,呼出一大片冷白色的浊气。 不行了,他做不到像陈最那样,不停地练剑。 “练完了?” 闻叙点头:“师尊,您心情不好吗?” 承 微相当诚实地点了点头:“是有那么一点,刚刚顾梧芳来过,你看见了吧?” 闻叙:……那想不看见,都是有些难度的,毕竟是脸擦着山体下去的,应该很痛吧? 他专门做报丧鸟的,为师有点烦他。?_[(”当然更准确的,是烦顾梧芳带来的那些消息。 闻叙:……能让师尊都觉得烦,看来这一次宗主带来的消息……或许,是上次的魔种…… “别瞎猜了,阿叙聪明的脑子,有时候可以不用转得那么快。”承微伸手戳在小徒弟的眉心,“阿叙快要到筑基中期了吧?” 闻叙只觉得一点冰凉落在他的眉心,他心下一激灵,然后点头:“嗯。” “急着结丹?” 再度老实点头。 “修士筑基,是筑修行之基础,是正式踏上修行之路,而结丹,则是确定你心中的大道究竟通向何方,你有想过吗?” 大道千万,有人顺心即为道,有人却以争斗为道,更有逍遥之道、无为之道,当然最有名的莫过于无情道了。 无情道是写在大道之首,修仙界公认的最强大道,若有人得成无情大道,便能立刻原地飞升、渡劫成功,但古往今来,无一人成功过。 “弟子未曾想过。”说句实在的,闻叙在筑基之前,光想着回凡人境复仇了,况且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他更擅长着眼于自己立下的目标。 “可听过无情道?” 闻叙一愣,他当然听过啊,但师尊为何好端端提起这个:“师尊是想弟子修行此道?”如果是师尊希望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修此道?”承微惊得灵酒都打翻了,“阿叙,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命格吗?” 闻叙却不以为意,只点头道:“记得,师尊说弟子是帝皇命格,但无情道不就是坐于高台、垂看世人吗?” “……你居然是这么理解的?”承微神尊有些惊讶,“无情道,难道不是断绝情爱、超脱凡尘吗?” 闻叙心想,那还是人吗?连人都不是,那修行还有什么意义?这是违背人性的,如果这就是无情道,他是绝对不会走这条道的,他虽然个性冷清,但也不想真正地变成孤家寡人、断绝情爱。 “弟子不知。” 承微却来了兴致,连灵酒也不顾了:“你说说看,你对无情道的理解。” 大概是师尊提了他的命格,闻叙就有些先入为主:“无情道,应当是博爱、平等之道吧,这就像帝皇一样,始皇帝以寡人自称,便是将自身情感与天下平齐,无人可以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特殊,当他兼济天下之时,其他个体的利益得失就不会放在眼里了,如此在他人眼中,便是无情。” 无情道,从前也被称为神之道,世人都说神断绝情爱、不偏不倚,所以……承微惊愕地看着小徒弟,帝皇命格的影响这么巨大吗? 这一番话,通篇都在讲述“神性”啊:“你想说的是,越偏爱整体,就对个体愈发无情吗?” 所以无情道,并非从自身所看,而是……他人的目光?!! 第 133 章 并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几乎每一个步入修行的修士都听到过,但每一个人的理解却又各有不同,有人控诉无情,有人又会希望天道有情,甚至还有人妄想以身殉天地,承微神尊一路走来,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修士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或许已经失去了大道敏锐的感知。 ?想看小狐昔里写的《我在修仙界装瞎》第 133 章 并行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一瞬间,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修仙界的老不死们那么喜欢收徒弟了,原来他也已经到了“老不死”的年纪了。 不过那些老不死的,显然没有他走运,他的小徒儿肯定是天下第一好的。 “阿叙,你可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天才修士折损在无情道这条路上吗?”承微神尊一笑,仗着弟子看不清脸,他难得放任了自己的情绪,“数不胜数,有人为此屠戮亲人满门、杀妻灭子,为的不过就是斩断亲缘、不沾情.欲,也有人生来孑然一身、冷情冷性,世人都道他生来便是修无情道的,可最后呢,不过身死道消这四个字。” 闻叙虽然看不清师尊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此刻师尊脸上的表情定然是非常悲伤的。 “阿叙,你若是早生一些,该多好啊。” 闻叙默不作声,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师尊明显就是有感而发,那位身死道消的无情道修士,约莫是师尊极好极好的友人吧。 “原来,无情道还有这样的解法,不过或许走到最后,也是穷途末路也未可知。” 承微将酒壶里的灵酒饮尽,酒不醉人他却已经有些半酣:“阿叙,你说那些断情绝爱者,分明已经如此无情,为何却还是不得大道呢?” 闻叙:……师尊,这题超纲了。 “阿叙怎么不说话?是嫌为师吵了吗?” 闻叙抬头看向师尊,眼神却是落在师尊身后被白雪覆盖的过春大殿之上:“或许,是因为他们只斩去了情.爱的表现,而非自我真正的感情。” “师尊,弟子入修行以来,无论是您还是其他师长,都说修行是个人自身的造化,既是自身造化,自己要走的路,强行拉无辜之人血祭大道,哪怕断情绝爱,也已经不是最初的路了。” 再者,天生冷情也就罢了,若是为了断情强行斩杀亲人、杀妻证道,这听着……更像是杀戮之道、修罗之道,而非无情道。 更恍若杀了人,难道感情就能随着人死灯灭吗?如果真的灭了,那只能证明这位修无情道的修士对于亲人妻子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这就像与人换物一样,你妄图用自己本就没有或者稀少的东西去找人换珍贵的宝物,别人能换才有鬼了。 闻叙又想起了秘境长老的那句话:选择大于努力,所以这是在暗示他修行大道的选择吗?从前有人选错了? 他想,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修无情道的,修行路漫漫,何必非要跟自己的感情过不去。闻叙一向非常爱惜自己,因为他所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如果为了修行必须摒弃感情,那么他会毫不犹豫,但明明有其他的路可以走,那么他 绝对不会选无情道。 “为师还以为,你会像其他正道修士一般,说此等血腥之法,乃是邪魔所为,非是正道所为呢?” 承微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徒弟非常擅长玩弄文字游戏,当初五宗大会那会儿,小徒弟被迫坠入筑基秘境,那个姓周的狗东西说话那么冒犯,他从影留石里都能看到阿叙的生气,可偏偏阿叙说出口的话却是大方得体、半点儿不沾怒气。 既彰显了大宗门弟子的风范,却也给对方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面子。 “因为是无情道。” “什么?” 闻叙解释道:“无情,应当是介于正魔之间的,它不应该属于任何阵营。” 承微一愣,却没想到小弟子正正经经还在想刚才的问题,他忽然一笑,原本低沉的情绪忽然就好了许多:“你说得对,无情道,不是正道手中讨伐邪魔的利刃。”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无情道为什么被称为神之道了,它起码应当是将正邪公平视之的,只有神会不偏不倚,对邪魔不憎恶,对正道不偏爱,承微抬头看向正襟危坐的小弟子:“阿叙,为师有没有说过?” “说过什么?” “阿叙,为师很高兴收你做弟子。” 闻叙没想到,师尊居然说了这么直白的称赞,他一时之间竟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主要是……他好像从来没有被亲近的长辈这么直白地夸过,书院里的老师只会让他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而老秀才期盼他能光宗耀祖、延续科举之梦,自然不会说一些叫他心性偏移的话。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需要这样的夸赞,可乍然听到,他却听到了自己鼓噪放大的心跳声,他张嘴喃喃:“师尊,弟子……” 承微顺手摸了一把小徒弟的头:“你这么棒,为师很难不喜欢你啊,自信一点,你可是修仙界筑基第一人。” “或许……不是我。”闻叙还是很严谨的。 关于这一点,承微神尊觉得自己更有话语权:“别怀疑,就是你,你那位朋友生辰日比你大一些。” “师尊竟然知晓?” “那是,世人都说为师通晓人心,怎么,不相信为师?” 闻叙:“……信。” “那不就好了,哎,灵酒都撒了,滋味还是不错的,不过无妨,为师去酒窖里再翻一翻,阿叙你忙你的吧,为师走啦~” 然后闻叙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师尊的身影啊。 ** 卞春舟却是不知道,自己最要好的两个小伙伴,一个积极地投入到了后山秘境的锻体修炼之中,另一个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之后要走的道是什么道了。 当然了,哪怕他知道了,也只会感叹朋友人均卷王,然后自己开始奋起直追,不过他现在也确实是在努力追赶就是了。 作为一个修仙界的外来者,卞春舟知道,自己与其他人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但他这个人随遇而安的很,从来不会去思考“我为什么会穿越而来”“我有没有可能 穿越回去”等等庸人自扰的问题。 秉承着来都来了、还能寻死不成这样的心态,卞春舟觉得自己已经完美融入修仙界了,加上他运气不错,身负灵根,哪怕无法渡劫飞升,当个逍遥自在的修仙者也很不错啊。 他都想好了,等到修成金丹之后,他就和朋友们一道下山历练,到时候天地之大,自然是有见不完的世面、看不尽的美景,如此活它个五百年,就算是他赚了。 至于再长一些,就没必要想了,毕竟想了也没有意义。 卞春舟一向是个行动力很高的人,一旦做好了决定,就会迅速地去执行、完成,就像他要开火锅店挣钱,哪怕兜里没几个灵石,他也依旧靠着自己的能力将共觞小馆开了起来,并且已经有了不错的营收。 你说他看着最好的两个朋友陆续筑基,心里真的半点儿不着急吗? 那怎么可能,他只是天性乐观,又不是心里全无半点儿阴暗的,偶尔他也会想,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筑基啊,就不能快一些吗?虽然对着朋友,他一直都说自己已经在努力了,但实际上来说,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否是有效努力? 最初的最初,他觉得修行就跟做实验没什么差别,但实验失败了可以重来,只要有耐心,总会出一些成果的,哪怕这个实验没有未来,那也只是证明了一条失败的思路,但修行的不是,修行是…… 修行是什么呢?大抵是读了太多网络上的修仙,卞春舟对于修行是有刻板印象的,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修行是天赋者的狂欢,平庸者的噩梦,他从不认为自己平庸,但水火灵根的存在,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谨慎再谨慎。 闻叙叙和陈最最先后筑基,更像是用事实佐证了他的观念,让他更加地认同自己的观念,直到去吃火锅的路上,陈最最跟他讲了那句话。 在那一刻,卞春舟确信,自己这两年在做的试错实验,是一场只有他自己知晓的“无效努力”。 因为他现下要走的路,其实就是最开始自己给自己制定的那条路。 因为修仙实验的实验对象是他自身,而修仙是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长久实验,他害怕从一开始就是数据错误,所以他小心谨慎地计算、确认了每一个实验数据,希望以此来安抚自己不确定的心,可如果他足够自信强大,他完全没必要蹉跎这两年。 但紧接着,卞春舟就觉得,好在我醒悟得不算太晚啊,两年总比十年二十年来得强吧。 他想,或许每一个步入筑基前的炼气期修士都会有这种犹豫不安的情绪,哪怕直白如陈最最,也会怀疑自身是否配得上手中的刀。 每一个停留在炼气巅峰的人,就像是大四临近毕业却拿不到心仪工作的毕业生一样,不是不能毕业,而是……未出象牙塔,想要给自己最好的待遇。 卞春舟恍然,原来我只是想给自己最好的出路,这何错之有啊?肯定没有,我只是犯了普天之下所有修士都会犯的错而已,很好,我觉得我能筑基了。!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34 章 入道 “所以,霞光来了吗?” 卞春舟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天色,颇有种等待监考老师放听力磁带的既视感,怎么说呢,他也很想严肃一点啊,但好像……事到临头,缺乏一点真实感。 于是他扪心自问:我真的要筑基了吗? 然后他的心超大声地跳动起来,仿佛在回应他:当然,此时不筑更待何时啊! 于是就在这时,天边的霞光终于开始缓缓聚拢在他头顶了,霞光非常绚烂夺目,从前远远看着就已经足够瑰丽,如今坐在霞光之下,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非常棒啊。 如果他是个美术生,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拿出画笔将这一幕的惊魂记录下来,无怪所有人都向往修行,修行确实很好,此时此刻,卞春舟无比地确认这一点。 “哦对,我要筑基了,得先通知闻叙叙和陈最最。”至于师尊,他就在若水峰上,方才他就看到师尊坐在云头了,好感动,师尊居然愿意舍下研究符箓的时间来看他筑基,师尊果然还是最疼他的。 于是等到第一缕霞光落下来时,闻叙险险赶到了现场。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凑巧,他到的时候,只有时易见的身边还有位置,春舟的人缘果然非常好,来看他筑基的人如此之多。 “卞师弟果然最喜欢你,竟还特意给你发了传讯符。” 闻叙:……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的?! 不过以他对春舟的了解:“他不止给我发了,应当还给陈最发了,难道时师兄没有收到吗?” 时易见:……小师叔祖果然不好惹,算了,看卞师弟筑基吧。 筑基的霞光,闻叙见的已经不算少了,在陈最筑基之后,内门和外门也均有弟子筑基成功,甚至还有内门的师姐结丹成功,他也有幸见识了一下,不过大概是他现在的修为不够,看别人结丹只觉得玄妙,却不知其所以然。 或许就如师尊所言,他尚还未选定要走的道,自然就看不清别人的道是如何的。 修士筑基一共会落下三道霞光,一为问心、一为功法、三则是修士对于筑基的理解,也是典型修士是否能够完美筑基的关键。 闻叙也是筑基后,才知道第三道霞光考评的范围非常之广,如他便是从前的往事阴霾,假使他看不开、想不透,别说是完美筑基了,就是筑基都不可能成功。所以他筑基成功后,才没有像陈最一样,直接明说自己是完美筑基,一来是不想给朋友们压力,一来也是因为霞光的不确定性。 春舟个性开朗、为人真诚,闻叙觉得好友筑基应该不难。 然而卞春舟本人,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觉得……有点难啊,甚至生出了一种疑惑,为什么陈最最能够那么快筑基成功?难道是天道的私生子不成? 就像闻叙对所有人都隐瞒了自己眼睛的特殊情况一样,卞春舟心里也有一个绝对不能说的秘密,那就是……他并非从前的卞春舟。 他是一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卞春舟,平时 最大的烦恼莫过于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那时候给他一万个脑子,他都猜不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可以步入修行。 所以,不是问修行的心吗?为什么给他放现代校园的过场PPT啊!这个天道霞光怎么回事啊,修士就不能有点个人隐私吗?连他在学校食堂撒娇求食堂阿姨多打一勺肉这种画面都放出来,会不会太缺德了一点?还有这个,学期论文被导师批注自己的实验结果像早该拆除的违章建筑,救命!他的人生可以失去这段黑历史的! 一开始,卞春舟心里还能默默吐槽,但……霞光你是懂先抑后扬的,当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温情再度席卷上他的心头,卞春舟哪里还绷得住啊。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想现代的炸鸡可乐、无线网络、手机、游戏了,他也很想一起开黑的室友、批评他论文像是曲折的导师,如果可以,他当然很想回到现代啊。 ‘所以,你能让我回去吗?’ 霞光无声,似乎只是在例行地进行着筑基考试一样。 ‘所以,其实是你让我穿越到这里的吗?’ 依旧无声。 ‘既然不行,就别放这些东西诱惑人了。’ 卞春舟难得的有些生气,但生气过后,他又想:如果我回去了,那闻叙叙和陈最最会不会伤心?还有师尊、时师兄他们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没用的逃兵? 难不成,这是天道给他的考验?! 卞春舟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合着是钓鱼执法啊,还是说天道察觉到他是异世灵魂,所以真的准备送他回家?那能稍微缓一缓吗?他想跟好友们道个别啊! 而第一道问心霞光此刻却好似生了灵智一般,飞快地遁走后,生怕下一秒这小子再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并且第一道霞光来得那叫一个快啊。 卞春舟:……我就知道是钓鱼执法!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心思东想西想了,因为第一道霞光是问功法与灵根的匹配成功,而众所周知,水火灵根是没有现成功法的,包括那本最为契合的《水火既济》,也并非全然地适合他。 他是要走一条所有人都没走过的荆棘之路,卞春舟心里有些忐忑,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忐忑和担心似乎非常多余啊。 这缕霞光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宽松得就像上学时期的马哲老师一样,只要人坐在教室里,该有的平时分表现分就直接拉满。 啊,就这么简单? 卞春舟突然觉得我这两年的连续实验真的太多余了,莫名有点儿小不开心是怎么回事?正这么想着,霞光居然绕着他的运气周天走了一圈,卞春舟内视丹田,发现……咦,我的功法似乎通畅了许多啊。 可是天道的馈赠,不是第三道霞光结束才开始的吗? 怎么说呢,这个筑基卞春舟是筑得一头雾水,他做了两年多的心理准备,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地狱级别的升级考试,却没想到……出乎意料的过家家啊。 它根本就没有考他准备过的考试 范围,甚至跟考试范围那叫一个风马牛不相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怎么还带这样的?! 卞春舟察觉到了第一道霞光消散,紧接着便是第三道霞光,众所周知,第三道霞光出现,差不多这场筑基就已经是十拿九稳的成功了。 他想,第三道霞光总该上些难度了吧?来吧,他都准备了,无论是水火平衡还是功法创新,他都没在怕的。 然而,霞光他又不走寻常路! 卞春舟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片深海之中,深海之中暗无天光,他穷尽游泳本能,却依旧找不到任何的出路,他想,难不成是要淹死在这里了? 正是这时,他只觉得丹田内开始发烫,并且迅速升温,让他根本无法忽视自身的变化。 他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的丹田变成了一个……熔炉?! 什么鬼东西? 他不死心,擦了擦眼睛继续看,没错啊,我的肚皮居然变成了透明的!好可怕!而且里面全是火! 怎么一回事啊?卞春舟惊讶地划动手臂,然后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原来并不仅仅是我的肚皮变得透明了,是我整个人变得透明了,更准确来说,是我整个人成为了一团水,一团暗无天光的水,只有丹田内的火还昭示着他的存在。 卞春舟脑子不笨,甚至有些时候聪明得惊人,他立刻反应过来——水中火。 这是他的功法,也是他未来要走的路。 他的前路暗无天光,就像这暗无天光的深海一样,但我的丹田就是他前行最好的灯盏,卞春舟再度内视己身,已经看到了周围海域泛起了点点光芒。 这是他自己,在照耀前行的路。 远处的海域依旧深沉如夜,但卞春舟忽然就不害怕了,己身是水,丹田是火,只要他一直维持着水火均衡,那么他不论走到哪里,都将有出路。 想要离开深海,并不只有一条路,只要露出海面,就能得见天光。 卞春舟怔楞住了,他好像已经找到自己未来要走的道了,他的道掩藏在深海之下,却是随处可见,他只要努力大胆地往前走,便可无惧风雨,抵达彼岸。 他想,我要走的路,原来并非是荆棘小道,而是一条开阔平坦的柏油马路,是一条顺心即可、不必刻意的平衡之道。 水火并非不相容,他不必去拿世俗、他人的刻板印象来对待自身,卞春舟想,哪怕他有半分对自身功法的不信任感,或许方才他就已经完全淹死在第三道霞光里了。 而现在,他破开水面、窥见天光,那是筑基成功后,霞光落在他眼睛里的一点光芒,居然……出乎意料的温柔。 卞春舟抬头看向已经收敛的云霞,天道居然在知道他是异世来客的前提下,还对他这么网开一面,难不成是……修仙界特有的待客之道?! 这么热情好客,整得他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第 135 章 白菜 筑基结束,围观的弟子们很快散去,卞春舟见完师尊下山,便只看到闻叙叙一个人等在山下,他往后面望了望:“陈最最呢?他还没从后山秘境里出来吗?” “没有,约莫是还在跟自己较劲。”闻叙以己度人,非常轻易就能猜到陈最的心思,“恭喜,成功筑基了。” “嘿嘿,我也能御剑飞行了。”卞春舟未拜入雍璐山前,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亲爹给他留下的那把低阶灵剑,现在这把灵剑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走走走,我带你回我的洞府慢慢聊,其实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闻叙有些纳闷,但等春舟期期艾艾地说完,难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他想了想:“你师尊没同你说吗?” 卞春舟眨了眨眼睛:“什么?” “完美筑基,并没有传的那么稀少。”相反,闻叙觉得有些过多了,甚至多的有些不大叫人稀罕了。 “啊?”卞春舟一秒接受了这种解释:“所以,你也是完美筑基?但你从来没说过哎!”他刚惊叹完,立刻就明白过来,闻叙叙心思细腻,又是他们三人中第一个筑基,如果那时候就告诉他们完美筑基的事,别说他了,就是陈最最恐怕都得钻牛角尖。 “闻叙叙,你真好!”不过这么一算,好像完美筑基确实不怎么稀罕了,别不是大家都是完美筑基,只有陈最最那个直楞头说出来了吧?你们修仙界的套路这么深的吗? 闻叙轻咳一声:“也不全是,但应当也不少,哦对,苦渡寺的不释应当也是。” 卞春舟脑子里立刻跃出了一张帅哥仙人脸:“哦~你怎么知道?” “我师尊说,完美筑基后,修士无需过多巩固修行,不释那个作派,虽未言之于口,但就差说出口了。”现在看来,对方约莫是故意的,不过不管是不是有意为之,闻叙对不释半点儿不感兴趣,“还有咱们宗主,也是完美筑基。” 卞春舟:确认了,完美筑基就是一个完美的诈骗局!且是人手一颗的大白菜诈骗!以后凡是藏着掖着的,一律都按完美筑基处理。 刚刚他还以为三人中只有闻叙叙不是完美筑基,仔细一想,怎么可能呢,闻叙叙可是他们三人之中天赋最好的,有神龙传授道法,什么筑基拿不下! “我跟你说,我筑基的时候,霞光……”卞春舟的分享欲一向很高,除了那些现代的黑历史不能说,其他那叫一个知无不言啊,“我觉得筑基和别人说的太不一样了,我原本以为第二道霞光会很难的,毕竟你知道的,我是水火灵根嘛,万一修行的功法狗屁不是,那我不就完蛋了嘛,谁知道居然……意外得非常宽容,甚至我感觉筑基之后,整个功法的运行都顺畅了不少。” 闻叙闻言,也忍不住为朋友高兴:“那岂不是说明,你的功法修行方向是正确的?” 卞春舟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哎,上次陈最最筑基成功,我还说他稀里糊涂就筑基成功了,现在放在自己身上,我好像也差不多 ,第三道霞光是什么我都没搞明白,就记得自己……” 然而闻叙越听,神色越是惊愕,无怪他如此表情,实在是最近师尊刚跟他论过道,他自己对于未来要修什么道实在没有头绪,却没想到……春舟已经在筑基时就找到了。 &ld;闻叙叙,你怎么了?是我说得不对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不不不,你容我缓缓。”闻叙伸手将春舟探过来的头推远一些,“你刚刚是不是说,你在一片深海之中,找到了自己未来修行的道?” 卞春舟乖巧点头:“怎么啦?” 闻叙迟疑片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半天:“你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可以呀,我就是想啊,我的灵根太特殊了,从长远考虑,肯定是需要一直平衡下去的,但我又想,水火并非不相容啊,为什么一定要平衡呢?当时我就……” 所以,该走什么道,是从自身实际情况出发吗? 闻叙扪心自问,风是什么样的形状?它没有形状,无拘无束,自由散漫,恣意横行,这些字眼放在他身上,统统都不合适,他与风的相似度,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所以打一开始,什么逍遥道随心道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一些主流的修行之道他也去了解过,比如正义之道、守护之道等等,他似乎都都是兴趣缺缺。 “闻叙叙?闻叙叙?怎么了,是我说得不对吗?” 闻叙摇头:“不是,是我……听不太懂。” 这怎么可能呢?卞春舟瞪大了眼睛,完蛋了:“我……” “这些,你都没跟你师尊讲吗?” “讲了啊,但师尊就让我继续保持,莫要让旁的东西扰了心境,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春舟,你很厉害。”闻叙一向知道,春舟身上有股他人身上都没有的磅礴生机,“明晰自身要走的道,乃是修士进阶金丹的第一步,恭喜你春舟,你已经……” “不不不不,你等等!”什么叫做进阶金丹第一步,卞春舟惊讶得吃手手,“我,卞春舟,筑基的时候顺便还走通了金丹的路子?” 见到闻叙叙耿直地点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这么厉害的吗?” “别怀疑自己,你值得的。” 卞春舟心想,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啊,这是……他再也不说陈最最是天道私生子了,他现在怀疑自己才是啊。 “我……这么厉害,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卞春舟说完,还一直严谨地补了一句,“哦,你和陈最最除外。” 闻叙忍不住失笑:“你也不是喜欢炫耀的人。” “谁说我不喜欢的,我其实……好吧,等林淙淙出关了,我就去他面前炫耀,嘿嘿,气死他!” 闻叙忍不住有些好奇:“你居然还知道他闭关了?” “那是,他闭关前还给我发了传讯符呢,说肯定比我先筑基,现在嘛,嘿嘿!”卞春舟搓手,都能想到到时候姓林的出关后,鼻孔气得冒烟的样子了。 “ 你俩关系,看来是真的不错,那你怎么确定你比他先?” 卞春舟笑着说:&ld;很简单啊,我筑基他都没来看,很显然他还在闭关嘛。&rd; ?本作者小狐昔里提醒您《我在修仙界装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闻叙:……有理有据,无法反驳了。 ** 陈最是在过完年的第二个月才从后山秘境里出来的,卞春舟老早稳固好了修为,并且还将改良传讯符的进度条狠狠往前推了一大节,别说,修为高了之后,无论是改良传讯符还是徒手搓符,都比炼气期效果好太多了。 按照他师尊的话讲就是,如果修为进阶没用,她还努力进阶化神做什么?可见,哪怕是修仙界的符箓学教授,也不得不为了出实验成果精进修为。 “你进阶筑基了?恭喜啊,卞师弟你果然应该更努力一些。”陈最高兴地想要伸手拍拍朋友的肩膀,然而……卞师弟居然往后缩了三步,“你躲什么?” 卞春舟心想,是个人看到你这蒲扇般的大手,都很难不躲的好不好:“你……在秘境里都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想起来,陈最就来气,“找玉佩,不找到还不让我出来,我都说一刀劈开找找了,它还不让,我就……” “你就怎么?” “我就不找了,反正都是锻体,我就在里面练刀了,秘境里锻体效果真的很不错,你现在筑基了,也可以进去试试。” 事实上,卞春舟也正有此意,但他最近灵感迸发,实在不忍心抛下手头的研究进秘境锻体,所以就稍稍推迟了三个月。 “所以,你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样子?” 陈最毫无自觉:“什么样子?” 卞春舟找了找合适的词汇:“唔,像是尚未开化、茹毛饮血的上古野人。”这肤色、这肌肉、这胡须、这衣衫褴褛,直接上阆苑城城外行乞都没问题,至于为什么是城外?因为这副尊荣绝对会被守城的士兵拦下来。 陈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还好吧,大不了我去洗澡换身衣服。” “快去吧快去吧,记得把头发胡子也处理一下,然后再去见你师尊,记住了吗?” 陈最虽然觉得太麻烦,但还是照做了,燕山尊者见到这样清爽的小徒弟,才有了一种我这弟子才二十多岁的正确认知,不过这弟子脑筋直得很,随便说了两句,他就气得将人送走了。 他怕听多了,折寿,虽然修士的命硬,但他也想多活两年。 陈最到了约定地点,闻叙也已经到了,虽然说两人都已经辟谷,但卞春舟的筑基火锅,两人是绝对不可能拒绝的。 难得的,三人一道步行下山。 “好快啊,今年居然又要开山门了。”卞春舟的语气难免有些感慨,“六年前,我们就是这样走上来的,当时我虽然说自己有名校情结,但其实对能否成功拜入雍璐山,我心里其实根本没报什么希望。” “我不是,我阿娘说,以我的天赋,雍璐山不收我,是雍璐山的损失。”说起阿娘,陈最最终于想起来了,“闻叙,你说好的,帮我把关送 给阿娘的礼物。” 闻叙:……你居然还记得啊。 “行,但我眼睛不能视物,你得形容出来,我才能帮你。” 陈最点头:“没问题。” “你没问题?你没问题才有鬼了,闻叙叙咱别帮他,他选的东西真的……就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你也拔不出来的,因为你会发现,除了他挑选的东西,其他剩下的全是大高个!” 闻叙:“……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我夸张我是小狗!” 其实三人都已经熟练飞行了,但今日大概是兴致甚好,谁都没提御剑的事,等到了共觞小馆,午间的热闹已经过了,好在火锅这种食物不挑时间,人来了就能吃上,毕竟他是老板哎,老板什么时候想吃都没有问题。 “虽然有些迟,但恭喜!” “同喜同喜!” 于是碰杯,三人都不沾酒,照例只是茶水,不过筑基后,涮火锅的食材终于跃升了一整个大台阶,桌上都是灵蔬灵肉了,虽然不能顿顿都这么吃,但偶尔吃吃钱包已经负荷得起了。 毕竟筑基后,宗门给的月俸升了不说,每月的修炼资源也多了许多,加上进阶筑基的奖励,哪怕是陈最,最近兜里也有不少灵石。 于是吃过庆祝火锅后,三人就上了集市转悠,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就直接穿着雍璐山弟子袍了,没再换普通衣衫。 “最近,阆苑城里多了好多人啊,难道都是来准备参加山门考试的吗?”卞春舟略有些疑惑,当初他来考试时有这么多人吗?现在才二月份,三月一日才开始报名,这么早就过来踩点了吗? 想想当初贫穷住不起客栈的自己,真是因缘际会啊,要不是遇上了闻叙叙,他现在肯定还不知道在什么小门派里飘着呢。 “约莫是的吧。”陈最想了想,“我六年前来得也很早,主要是我阿娘嫌我待在家里碍她的眼,当时也是这么多人,其实多数都烦得很,我当时待在客栈里,总是有人无缘无故上门来,问我需不要灵石资助,平白无故我要他们的灵石做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只是想要提前投资呢? 好吧,陈最最可能完全没有这种概念,不过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都怪我来得太晚了,若不然也能捞点免费灵石尝尝。” 闻叙却是没有这种备考经验的,主要是……他属于是“偷渡”进考场,若不是春舟救他,他早就已经死在破云秘境里了。 说起破云秘境,闻叙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疑惑没有解开:“陈最,你当时也进破云秘境了,以你的耿直,你是怎么通过秘境考核的?” 卞春舟:“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对于这一点,我也很好奇!” 关于这个,陈最其实已经不大记得了,他挠了挠头:“就是进了秘境,老半天都看不到其他人,后来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人,却说都去找什么丹香王草了,我又不认识,就随便摘了两棵认识的草,然后就过关了。” “……认识的草?” 陈最点头:“对啊,我阿娘房前屋后都种了,说是熏香,反正我觉得不怎么好闻。” ……他悟了,原来是修二代的家底丰厚啊。! 第 136 章 婚约 雍璐山每六年招一次新弟子,一般来说招收人数并不多,哪怕是加上外门弟子,顶多也就七.八十人,其中内门弟子更是少之又少,就如闻叙他们这一届,加上他这个误入秘境的凡人,不过也才五人。 而如今阆苑城中适龄的应试者,少说已经有七八百人,而且此刻还未到报名的时间,到那时恐怕两三千人都打不住。 须知道,雍璐山所有的内门弟子加起来才不过三百余人,可见想要成功考入雍璐山,几率堪称是祖坟冒青烟的程度了,也难怪卞春舟身为穿越者,也不敢对自己考入知名院校有过多的期望。 关于这一点,大家自然都是心知肚明的,本着骑驴找马的心态,就算雍璐山进不去,但雍璐山脉附近大小宗门良多,大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蹭流量机会,每次也都是跟着雍璐山一道开山门的,换句话说,大哥吃肉,小弟喝汤。 偶尔,也会有小宗门捡漏好苗子的情况出现,当然了,大多数人还是优先考虑雍璐山的,毕竟万一见鬼了呢。 “听说,上一次雍璐山开山门的时候,内门还收了一位水火双灵根的弟子,那可是实打实的废灵根啊,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种机会,能叫雍璐山的大能突然看中,收入门中?” “你可拉倒吧,雍璐山又不是世家山庄能够靠砸灵石买名额入山的三流宗门,哪怕人家是废灵根,至少也过了前面三关入门考试,你行吗?” “你又是什么狗东西,竟敢在这里对着小爷大放厥词!小爷过不了,你就能过得?” 说话的这人乜了这位小爷一眼:“至少,人家已经是登堂入室的雍璐山内门弟子,你说你方才那话若是传入人家的耳朵里,你猜你能不能安生地过三关考试?” 卞春舟:……事先声明,我真的就只是路过而已,再有,我哪有本事插手入门考核啊,这位公子实在有些太看得起他了。 “你……”这位小爷脑子转得也很快,“你若敢传扬出去,小爷势必要拿你好看!” “哦,那我好怕啊。”这人语气贱嗖嗖的,立刻吓得跑到了卞春舟的身后,“这位仙长,此人在阆苑城中公然挑衅雍璐山,您就这么看着吗?” 卞春舟心想,早知道宁可在菡萏阁里看陈最最挑丑衣服了。 那位小爷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竟站了一位雍璐山的弟子,也不知道方才听了多久,看其腰间的弟子腰牌,还是一位筑基修士,筑基修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对方是雍璐山的人,他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他张口欲要解释两句,却听得这位年轻的筑基修士开口:“不巧,鄙人正是雍璐山上,那位登堂入室的水火灵根弟子,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呀,不妨当着我的面说吧。” 两人同时惊愕:不是吧,这么巧?! “不对啊,你都筑基了,那……你……” 卞春舟心中叉腰笑:“六年筑基,很难吗?我有位朋友,入道三年便筑基了,这在雍璐山可是很寻常的。”哇,超爽!反 正吹牛嘛,吹出去再说。 三年筑基?!吹呢吧,这怎么可能,就算是不眠不休地修行,也不可能三年就筑基成功吧?他们虽知道大宗门的天才多,但也不可能…… ?本作者小狐昔里提醒您《我在修仙界装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说人是非说到正主头上,两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匆忙道歉后便迅速溜走,生怕这位水火灵根的仙长记恨他们,叫他们没有好果子吃。 但三年筑基,真的太夸张了,两人于是不死心,竟结伴打听起消息的真假来,然后—— “竟是真的?这……小爷就是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离谱的梦啊!” 六百年前,梅溪剑尊横空出世,将此后六百年的天才全部映衬得暗淡无光,原本以为梅溪剑尊当年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 “难道,这就是大宗门的能量吗?” 最上等的天赋灵根、绝佳的修行悟性、甚至还有被碎天剑光承认的习剑天赋、再加上合体大能为师,随便给他一样,他爹娘都能直接把他供起来了,天才与普通人之间的距离,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啊。 而这样的惊叹,在如今的阆苑城中并不少见,自打闻叙拜入雍璐山,雍璐山从未刻意宣传过自家的绝世天才,但天才就该有天才的待遇,如果一直寂寂无名,岂非叫外人觉得他们雍璐山浪得虚名。 再者说了,自家小师叔祖这么拿得出手,不拿出去炫一炫,这跟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况且,这是多好的招生简章啊,而且他们雍璐山可不仅仅只有小师叔祖一个天才哦。 是故,闻叙在菡萏阁中陪陈最挑完衣服去结账,就发现……菡萏阁收钱的掌柜竟然认得他,不仅认得他,还要给他打折。 然而陈最是个老实的:“我有灵石,不必折算。”再者阿娘也不会喜欢折算过的衣裙。 掌柜的:……行叭。 两人出了菡萏阁,陈最就看到了一脸莫名笑意的卞春舟:“你怎么了,笑得这么古怪?” “什么叫古怪啊,我刚刚就是……”卞春舟偷偷看了一眼闻叙叙,“就是遇到了两个讨论我的人,没想到啊,我居然也还蛮有名的。” 陈最:“……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去寄衣服。” 卞春舟抻头瞄了一眼陈最最怀里包好的衣裙,看露出来的颜色,很好,看来闻叙叙的审美还是非常靠得住的:“去吧去吧,我们在前面的坊市口等你。” “坊市口可能不太行。”闻叙已经察觉到,隐隐约约之中无数双眼睛或有意或无意地落在他身上,看来近段时间,他最好是不要下山了。 “为什么?”等两人走到坊市口,不用闻叙回答,卞春舟自己就发现了,好家伙他们好像成名人了,“走走走,先去前面的天心阁坐坐。” 两人一离开,周围偷偷关注的人立刻讨论起来:“那就是雍璐山新鲜出炉的小师叔祖吧?竟连样貌都生得这般清俊宜人,他的人生还有烦恼吗?” “许是没有的吧,但转念一想,修仙界能有如此天才,也更叫人心安一些。”毕竟魔种曾经现世,哪怕很 快就被消灭了,但修士们心里都清楚?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魔势必会再度卷土重来的。 “你说得也对,天骄有天骄的好,但我们寻常修士,也不能掉以轻心啊。”这人感叹了一句,又忍不住说,“也不知道今年的入门考核难不难,希望能考到我擅长的部分。” “那完了,你这张嘴巴一出口,我得去翻翻那些你不在行的东西了。” “喂——” 两人追逐着离开,却见街口一队整齐的黑红衣衫的修士捧着宝盒往方才他们来的方向而去,看作派似乎是世家的人。 “嘘——小声点别说话,那可是兮山城城主府的人。” 等黑红颜色消失在远处,这人才跟友人说:“兮山城同阆苑城虽然只隔着十重大山,但两城向来关系不太好,此番兮山城的人出现在城中,许是跟那桩极有名的道侣姻缘有关。” “什么?什么道侣?” “就是……” 却原来,兮山城的城主姓林,同阆苑城的夏淮南修为在伯仲之间,两人年轻时有过一些龃龉,现下关系也很一般,基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至于原因,坊间传闻是夏城主品行高洁,不愿与沉溺世俗情欲的林城主为伍,林城主呢,也曾对外说过夏淮南此人沽名钓誉这样的言论,两人的关系于是进一步恶劣。 但不得不说,兮山城的林城主确实有些过于博爱了,据传林城主府上,光是有名有姓的妻妾就足有几十人,其中不乏天赋不错的女修,至于其他露水情缘的女子男子,那就更是多不胜数了。 没错,这位林城主颇为荤素不忌,凡是长相好看的,都能当他的心肝宝贝。不过林城主虽然私行有缺,治下却很精干,至少兮山城治理得非常不错,甚至许多普通百姓家的女子,都以嫁入城主府为傲。 至于为何,一来是林城主相貌十分英俊,二来嘛,不知道是不是血脉因素,兮山城的城主府中,至少有三十多位少城主,且多数都能修行,换句话说,若能嫁给城主生下修士血脉,不拘儿女,便能真正实现阶级跨越了。 “三十多位?这么夸张?那方才你说的道侣姻缘,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不得不提及林城主的原配夫人了。” 林城主其人虽然滥情,但早先年据说与原配夫人伉俪情深,只是可惜原配夫人不是修士,哪怕服用驻颜长寿丹,也只活了两百岁不到。坊间消息曾说原配夫人容貌倾城,气质合宜,曾与好友许下承诺,若生下孩子,且是两个孩子都愿意的情况下,两家可结为姻亲。 世家传承总是与繁衍后代分不开的,哪怕是不重欲的修士,为了家族传承也会生育后代,对于有些家族而言,家族子嗣哪怕无法修行,也可以姻亲的方式与其他家族结亲交换修炼资源。 林城主家大业大,自不需要凭靠一桩联姻来巩固地位,更何况原配夫人并未生育后代,自然就谈不上履行婚约了。 “既是如此,为何又说……” “你不要急,且听我慢慢说来,方才我 不是说兮山城有三十多位少城主嘛,虽说多数都可以修行,但天赋也分好坏,其中天赋最突出的少主城行十七,名唤林芝山,现下已经有金丹修为,虽说未上天骄榜,但已经是世间少有的天才了,哦,当然了,与雍璐山那位风灵根的小师叔祖,自然是不能比的。” 林芝山承袭其父的容貌,端的是世家风范、少年意气,若非他年纪实在太小、母族又很式微,他势必会成为竞选兮山城城主的热门人选。 “据说当初十七少城主也曾来雍璐山参加过入门考核。” “难道天资犹如他这般,也进不去雍璐山吗?” “听闻是通过了考核,但似乎因为家中之事,并未拜入雍璐山,但那次他来阆苑城,恰好碰上了那位原配夫人好友的女儿,两人甚至一见钟情,一个非倾不娶、一个非亲不嫁。” “竟还有这种事?” “是吧,很巧对不对?原本的姻亲不过是两位夫人间的戏言,却没想到如此阴差阳错,林城主因此对十七少城主愈发宠爱,此次恐怕是这对佳偶要完婚了。” “竟是要在阆苑城大办吗?” “你可知道,原配夫人的好友是哪家夫人吗?” “我自然是不知晓的,你都哪来的消息?” “不过是坊间听来的,便是那阆苑城最有名的夏家。” “夏城主家?” “不错。” “……可是,夏城主不是与林城主关系恶劣吗?竟还能捏着鼻子当亲家不成?” “那你却是误会了,夏城主洁身自好,并未成亲,膝下别说是子女了,就是连徒弟都没有一个,若说他最疼爱的小辈,应当是夏瑛少城主。”以免朋友再度误会,他立刻说,“夏瑛少城主是夏城主的侄女,天赋绝佳,如今已经拜入雍璐山,自不会耽于儿女之情,与十七少城主成婚的,乃是夏家家主的女儿夏蕤。” “好复杂,不过身份这般贵重,难怪也要在阆苑城办一场婚礼了。” 这两人猜得没错,兮山城林家与阆苑城夏家的联姻确实即将履行,借着此次雍璐山大开山门,林城主膝下也有几个孩子要报名参加山门考核,所以此次兮山城来了不少人,直接在城外起了一个极大的随身庄园。 此次这些黑红仆从往来阆苑城中,便是为了送婚礼喜帖。 闻叙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下个山还接到了一张观礼喜帖:“邀请我去观礼?” “是的,请您务必赏光。” 闻叙对此兴致缺缺,但他做人向来圆滑,在别人没惹到他之前,他一向不会随便落别人面子,便说自己有空就会去,至于去不去,那就两说了。 送喜帖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还体贴地帮他把账都给买了。 卞春舟顺带也收了张喜帖,但他心里清楚,人家不过是看在闻叙叙的面上才也给了他一张:“好华丽的喜帖,竟还混了灵草汁书写,听闻这种汁液遇火不燃、遇水不侵,小小一瓶便能卖到千块灵石。” 好大手笔 啊,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城主府。 闻叙伸手摸了摸喜帖:“这般考究,想必是两家都极为重视。” 说是这么说,但他对所谓的两城联姻半点儿兴趣都没有,只随手塞在了储物戒的深处:“你要去吗?” “你都不去,我去做什么?”虽然他这人很爱凑热闹,但很可惜他回山后就得进秘境锻体了,再拖下去,他怕后山秘境直接把他拉入黑名单了。 想想也蛮可惜的,他居然要错过招新考核。 “别人考核有什么好看的?你早该入后山秘境修行的。”陈最终于寄完东西回来,脸上居然带着点儿怒气。 卞春舟忍不住好奇:“谁居然能惹你生气?难不成是你阿娘又写信来骂你了?” “当然不是,我阿娘才不会那么无聊。”在陈最心里,阿娘是天下第一好的,闻叙和卞春舟勉强并列第二,“是我方才在路上,遇到了几个修士欺负弱小,我看不过便出手教训了两下。” 卞春舟简直惊愕:“你眼里不是只有刀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陈最觉得半点儿问题都没有,“闻叙给我的手册上写了,若见弱小被欺负,情况允许的前提下,可适当展开救援。” 阆苑城中,作为雍璐山弟子,陈最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你又给他更新小册子了?”卞春舟扭头。 闻叙喝茶的手顿了顿:“嗯,稍微增补了两条。”因为陈最筑基一事,让他对榆木脑袋有了更深的了解,回去他就更新了小册子的内容,作为贺对方筑基的礼物。 “不过连你都能看出来的欺凌弱小,必定是那些人做得太过分了,你应该将人送去城主府关上两天才对。” 陈最点头:“送了,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册子上写的?” 继续点头:“写的。” 卞春舟忍不住伸手竖起两根大拇指:“闻叙叙,你是这个!” 三人又在天水阁坐了一会儿,便御剑回了宗门,也是不巧,今日他们下山,正好错过了夏瑛的筑基霞光。 “恭喜恭喜,如此一来,我们一同入门的五人,就剩林淙淙没筑基了。” 卞春舟一想,忍不住乐了,也就姓林的现在闭关了,若是知晓了这个消息,怕是要气得直接跳起来打人了。 夏瑛也知道两人的关系,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心,等林师弟筑基成功,这话我定会替你转告给他的。” “哇,夏瑛师妹你居然学坏了!” 夏瑛轻哼一声,筑基成功对她而言,自然是极为高兴之事,与同门聊了两句后,她就高兴地下山去见夏城主了。 筑基这么高兴的事,她当然要当面告诉叔叔的。 只是夏瑛刚到城主府,就看到了装扮一新的大门,上面挂着大红的绸缎,那红灯笼里燃的似乎还是瀚海域才产的深海鱼油,她心想这么大排场啊,难道是叔叔要过大寿?可是不对啊,这分明是要办喜事的装扮啊? 不会吧,叔叔难不成是…… 这么大的事,叔叔居然都不通知她,难道是怕她心里不舒服、不赞成叔叔成家吗? “恭喜少城主筑基,不过您想太多了。” “什么?” “非是城主要娶城主夫人,而是夏蕤小姐要出嫁了。” 夏蕤?夏瑛眉头一皱,她没测出天赋前,在本家过得其实不算太好,后来被叔叔带在身边教导,性子这才开朗起来:“她要出嫁,难道不是从本家那边出嫁吗?将城主府弄得这般招摇做什么?城主竟也同意?” “城主默认了的。” 夏瑛步子一滞,脸上有些难以置信起来。!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 :,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37 章 缘来 相较于其他人丁兴旺的世家,夏家实在可以称得上一句人丁简单。倒不是本家不想子孙开枝散叶、壮大家族,而是夏家子嗣艰难,特别是夏家嫡系,族谱上鲜少有人育有两个孩子的。 到了夏淮南这一代,他同辈之中,只有三兄弟,大哥夏淮安继承了家主之位,膝下有一对龙凤胎,而二哥二嫂在生下侄女夏瑛后不久便陨落了,而他嘛,无心儿女私情,自然没有成婚的打算。 至于阆苑城城主的位置以后传给谁,夏淮南心里的第一人选自然是阿瑛这孩子,但如果以后阿瑛不想接这个位置,想要在修行之路上更进一步,他也不会勉强,对于热衷权势的人来讲,城主之位犹如珍宝,但对于纯粹的修士而言,它并无太多的增益。 但阆苑城也不需要一个热衷权势的城主,故而哪怕没有养育阿瑛,夏淮南也不会考虑大哥膝下的两个孩子,大侄子夏巍天赋是有的,可惜性格傲慢不容人,当初连阿瑛都容不下,险些叫阿瑛走失,至于大侄女夏蕤,性子却有些过于柔弱了,加上没有修行天赋,他见她的次数简直少得可怜。 只是叫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柔弱的侄女竟然要嫁到兮山城那姓林的当儿媳妇?!那姓林的耽于享乐,那城主府三十多个儿女呢,嫁过去有什么好的? 夏淮南不知道这段姻亲便罢,既是知道了,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侄女跳火坑,他怒气冲冲去了本家,回来却是默认了本家那边的下人装点城主府。 但哪怕如此,他的心情也挺糟心了,于是看到阿瑛回来,他忍不住幽幽地开口:“阿瑛,莫不是你也有了心仪的少年郎?” 夏瑛差点儿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她抬头看了看,没错啊,是堂叔没错:“叔叔何出此言?” “你筑基了?甚好甚好。”果然阿瑛最为靠谱,夏淮南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始在储物戒里翻找,“既是筑基了,怎么不在宗门内好好巩固修为?来,拿着玩,不够的话,等下出去后,找冰云开库房挑。” “想要当面告诉叔叔,等下晚间就回宗门去。” 夏淮南也不留人:“你回宗门也好,近些日子城主府人多眼杂,扰人清修得很,你想来也知道了,夏蕤那孩子要嫁到兮山城去,此番她要在城主府出嫁。” 夏瑛年幼失怙,在没被夏城主带回城主府前,是在本家跟着大伯一道生活的,大伯和大伯母倒不会为难她,唯独大堂哥看她极为不顺眼,动辄便喜欢寻她的错,她当时无人依靠便只知忍让,谁知道大堂哥越来越过分,后来更是将她直接丢出府去,若非遇上了阿晴,恐怕已没有如今的她了。 至于堂姐夏蕤,从前明明身子骨极好,也不知长大后受了什么病,总觉得越来越叫人看不透,当然了,夏瑛也不爱往本家那边去,也就是开宗祠上香之时,才会回去一趟。 “为何要在城主府出嫁?”夏瑛倒是隐约知道夏蕤与人定了亲,似乎还是兮山城有名的天才人物,有段时间城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是什么佳偶天成、郎才女貌、 天作之合。 但细论起来,那位天才都金丹修为了,也没上天骄榜,那年纪估摸着是有点大的,至少比夏蕤肯定大不少,当然了,身在世家,夏瑛也知道世家婚姻多数都是修士与凡人结合,这样才更大可能地生下有天赋的孩子。 比如大伯和大伯母,大伯母早些年便因为寿数耗尽离世了,现在的夏家家主夫人,已经是夏瑛第三位大伯母了。 “夏蕤这孩子,身体是愈发不好了,恐是没几年好活了。” 夏瑛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我已去看过她了,形容瘦削、脸色煞白,她又没有灵根,猛烈些的灵药都不能用,她如此这般,若能从城主府出嫁,多少也能叫兮山城的人礼遇她一些。”夏淮南对于自家人,到底还是心软,虽然他看不上大哥的作派,但侄女总归是亲的。 至于两城联姻的消息,哪怕他不允此事,也早已传得众人皆知,此次结亲,那姓林的多半会来刺他几句,说些不中听的话。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我合该去看看她。” “也好,况且你已筑基,顺路去宗祠给先祖们上一炷香吧。” 于是,夏瑛就在城主府留了一夜,第一日一大早就去了夏家本家。 “一小姐,您怎么回来了?”管家立刻小跑着出去迎人。 夏瑛看着从里到外翻新过的本家老宅,差点儿都要认不出来了:“听闻堂姐身体抱恙,特来探望。” “夏瑛,你怎么来了?”说话的便是大堂哥夏巍,夏巍生得也还算英俊,可惜气质过于桀骜,显得他整个凶相得很,“哟,筑基了啊,难怪要回来了,怎么,是来向阿蕤炫耀的吗?她病得形销骨立,你却——” “她生病,难道还是我害的不成?夏巍,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你欺凌的小女孩了。” 夏巍也不过是筑基后期,如果真的要打,夏瑛也不怕,大不了放信号喊人,“你可想好了,我的身后可不止有城主。” 在庞大的雍璐山面前,夏家又如何?夏巍再傲慢,也不敢真的在阆苑城中无故对雍璐山弟子出手。 “你——有种!” “当然,你还不让开?” 夏瑛进了老宅,很快就见到了夏蕤,只是没想到的是,夏蕤院内还有旁人,且还是个她没见过的生面孔,大概是小师叔祖见多了,夏瑛倒没觉得眼前的男人有多么英俊。 唔,能出现在这里,想来此人应当就是那兮山城的林芝山吧。 “阿瑛妹妹,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时间来看我,我却……咳咳咳,这般模样,实在有些……”夏蕤容貌生得楚楚动人,便如同那风中顾盼生姿的芙蓉花一般,哪怕她此刻面无血色,也依旧容貌动人。 “阿蕤,莫要说话了。” 夏瑛:……这黏黏糊糊的空气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过于不适,没待多久夏瑛就离开了,只是她离开前,总觉得那位十七公子眼神略微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她心中发毛,给祖宗们上完香 后就迅速回了雍璐山。 ** 日子一转眼,很快就来到了三月初一?_[(,一大早,雍璐山脚下报名的队伍就排得老远,也不知为什么,今年报名的人出奇得多。 若是卞春舟在,肯定是会下山看热闹的,可惜他还在后山秘境里没有出来,闻叙和陈最呢,一个身份太高不宜出现、一个根本就不感兴趣,自然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倒是报名期间,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传闻。 怎么说呢,上一届雍璐山招了五个内门弟子,这事儿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但随着林淙淙也出关筑基成功,传闻就……有点惊人了。 六年前雍璐山招了五个内门弟子,六年间百分百筑基,这听上去门槛也太高了吧,敢来雍璐山报名的修士,多少都有点本事,但叫他们六年筑基?未免太为难人了吧。 如此,还有人直接打退堂鼓,搞得接收报名的开元峰师兄不停地辟谣,说雍璐山绝无逼人筑基这种事,小师叔祖和陈师弟他们只是个例,千万不要随便给雍璐山套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和规矩。 然而,谣言永远比辟谣跑得快,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怀疑,雍璐山既然有此底蕴,为何屈居五大宗门末位?吓得顾梧芳知道后,立刻把能抓到是三个新鲜筑基派去当报名维护人员,这三个人,当然就是夏瑛、陈最和林淙淙了。 至于闻叙,那也得他敢上过春峰抓人啊,小师叔最近勤奋得很,根本不下山来。 陈最呢老大不情愿了,就抱着刀在旁边当门神,夏瑛无法,只能找林淙淙聊天,当然了,刚好也有机会将卞师弟当时的话转告给当事人林某。 当事人林某:“……哼!”姓卞的你等着,不就是筑基稍微迟了一点,金丹他肯定不会落于人后的。 “你俩关系果然很好。” “好个鬼!”林淙淙心里可憋屈死了,原本以为他至少会是第三人,却没想到筑基后出来一看,他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得亏是成功了,若是失败,他恐怕是要留下心结的,“夏师姐,明日的喜宴,你会去参加吗?” “喜宴?什么……不对,你也姓林,难不成你也是兮山城的少城主?”夏瑛这才意识到,林淙淙也姓林这件事。 林淙淙摇头:“当然不是,我不过是林家的旁系,夏师姐莫要太抬举我了。”只是他天赋不错,在来雍璐山前其实就已经测过灵根,林城主曾经召见过他,给了他不少修炼资源,于情于理,他都该要去贺十七公子大婚的。 但他一个人去就实在孤单,便想问问夏瑛师姐能否一道去。 “这个啊,确实得去,只是你我都去贺喜,就留下陈师兄一人,你觉得这像话吗?” 林淙淙看了一眼陈最师兄,心想姓卞的怎么这会儿不在的呢,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积极的地方瞎积极,果然实在叫人讨厌。! 第 138 章 断了 “你俩去观礼,为何我也要同去?”陈最不太愿意,有这功夫,他回山练刀多好啊。 夏瑛心想,那露馅了嘛,再者说了他们三人御剑去观礼,到时候礼成提前离开,前后来回肯定超过一个时辰,只需跟开元峰的长老打声招呼即可,回来依旧当“雍璐山辟谣大使”:“陈师兄不是习刀的吗?听闻兮山城的林城主一柄却陈刀非常厉害,我还以为……” 陈最立刻站起来:“我去!” 林淙淙:……果然很好骗呢,不过城主的却陈刀确实闻名大陆,但修为地位到了城主这种程度,本命的刀哪是随随便便就能瞧见的。 修仙界只有世家高门结姻亲有大排场的喜宴,寻常修士与人结为道侣,若双方都是修士,则只需天地证婚,交换同心玉佩,便算是礼成了,他日若是情缘断了,也只需禀告天地,归还双方的玉佩,算是解除道侣关系了。 而若是修士与普通人,全看修士的意思了,若爱重道侣,自然拿该有的态度,夏瑛年幼时,照顾她的嬷嬷刻薄她,说她肯定是个福薄的,以后只能家主指给其他世家的低阶修士交换修炼资源,还说大姐福缘深厚,以后定然是要踏上仙途的。 当时她心中惶恐,又无计可施,只能忍耐度日,却没想到今却是完全同的光景,由可见,肯定是她爹娘天上保佑她,叫她伶仃度日。 “你这位兮山城的十七公子,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夏瑛自城主府长大,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这儿一进城,看到道路两旁满是开得热烈的灵花灵草,哪怕只是低阶的灵红花,但这么多数量加起来,也足矣是个恐怖数字了:“你兮山城的城主,都这么有钱的吗?” 两厢对比一,夏瑛突然有种自己输了的感觉。 兮山城确实非常富庶,但这跟林淙淙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也太清楚,或许是城主非常重视十七公子。” 林淙淙身林家旁系,家里算太过富庶,但也比一般家庭强很多,他自听着城主的故事长大,心里羡慕肯定是有的,但自拜入雍璐山后,他心里的那点儿羡慕也剩多了:“十七公子天赋卓绝,与我一般都是单土灵根,且灵根比我还要粗壮一些。” “我早该猜到的,你姓林,又是土灵根,兮山城林氏以土系功法著称,我居然一点儿都没往这方面想。” 林淙淙对于修行其实很有野心,若然以他的天赋灵根,哪怕拜入雍璐山,兮山城也能得到很好的栽培,但他并喜欢走一条看得到尽头的路,也想成为城主角逐城主位的棋子或者筹码:“是我没有说,再者我只是个旁系而已。” “你还要说到么时候,是要去观礼吗?” 这态度、这语气,姓卞的和师叔祖怎么忍受得了的?林淙淙忍住好奇:“你和师叔祖待一块儿时,你也这个态度吗?” 陈最解:“我么态度?” “是这种态度。” “有么问题吗?”陈最觉得这位林师弟太爱说废话了,“难怪卞师弟说 你很麻烦。” 林淙淙的注意力一秒转移:“么麻烦?!你仔细展开说说。” “想说,你有点烦。” 夏瑛:…… 三人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但赶到城主府的时候,仪式还未开始,夏瑛便带着两位同门先去拜见城主,却没想到叔叔正接待兮山城林城主林星衡。 她忍住看了一眼陈最,她刚才真的只是随口把人诓过来的,却没想到居然真的见到了。 夏淮南本欲与姓林的私见面,他俩早百年前关系闹僵了,外头人尽皆知,他哪怕躲懒外面也只说两位城主的关系果然很差,却没想到他去见人,林星衡居然找上门来了。 “你来做么?” “这么想见到我?” 夏淮南嗤笑一声:“你心里知道好,门那里,好走送。” 林星衡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任凭是谁见了都得叹一句好样貌,加上他化神中期的修为,哪怕去拜访雍璐山,也绝对能得到礼待:“淮南,你何必这般呢,我来找你,自然是有重要事情的。” “哼,么重要事?炫耀你那十七子吗?” 林星衡曾经朋友遍天,可今死的死,走的走,离他最近的朋友,只有夏淮南了,世人都说他俩关系极差,但曾何时,他也是过命的交情:“淮南,我的道快要断了。” 夏淮南心想,那怪谁,难道还怪我成? “你自己亲手斩断的东西,临到头你上我府里来哭丧?你儿子今天大喜的日子,怎么的,今日是你哪位夫人同你一道坐于高堂上,受我那侄女一拜啊?” 夏淮南火灵根,性格也是嫉恶仇,当年这家伙爱妻命,却谁料伊人一死,人走茶凉还算,隔年便抬了夫人,算是明媒正娶的城主夫人,但夏淮南看来,姓林的是变了心移了性,后更是……算了,他都懒得说。 “是啊,是我亲手……”林星衡的声音并悲怆,似乎只是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算了,知道你爱听,讲些你爱听的吧。” “你讲么,我都爱听。” 林星衡却已经换了副笑容:“我的道快要断绝,你难道想知道兮山城未来的主人是谁吗?” 夏淮南赶人的手一顿:“竟已到了这种地步吗?” “淮南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林星衡一脸感动。 “……”夏淮南懒得接这话,“所以呢,你属意哪个孩子接任你的位置?是今日成婚的那个吧?” 这林芝山天赋修为确实都错,但一个金丹想要坐稳城主位,简直痴人说梦。举凡能够坐上城主位的修士,修为至也得是元婴期。 据他所知,兮山城元婴以上的城主,至有三人。 “当然是,芝山这孩子尚且稚嫩,哪里当得了大任啊。”传闻林星衡极为疼爱十七子,但对着曾经的旧友,他却并没有表现格外的宠爱,“他今能够娶你家的孩子,也算是全了我一桩心愿。” “呵,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何必呢?你做这些,除了我那大哥开 心,其他谁开心了?”夏淮南呵声一笑,愈发看人顺眼起来,既然是他,那是谁都无所谓,你走吧,等你死了,我考虑考虑给你上一炷香的。?_[(” “这么绝情?” 夏淮南瞥了人一眼:“哪有你绝情。” “好吧,说过你。”林星衡笑笑,“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那你还是免开尊口,我帮你的。” 夏瑛是这个时候带着朋友来敲院门的,夏淮南心里自然清楚,他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姓林的还要执意上门来找他,这事肯定是他来办最合适,但他和林星衡百年没见了,这人现么样,他哪里清楚,稳妥起见,先搁置再说。 便直接叫阿瑛带人进来,也好将这人先打发去,却没想到—— “你脸皮,么时候这般厚了?” 林星衡拂了拂双手:“淮南的辈,便是我的辈,见一见也行吗?” 夏瑛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林城主,原本以为纵情声色的人多有些令人厌,但只面上来说,看着实是个端方人。 林淙淙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阆苑城见着城主。 “林淙淙,听闻你拜入雍璐山了,倒是比我那个孩子能耐一些。”林星衡随口夸了两句,眼神落了后面沉默的大高个身上,“你用刀?” 陈最满眼战意:“是,请您赐教。” “赐教免了,倒是得了一套刀法,我瞧你与你有缘,便送你了。” “我要。”陈最直接摇头。 “为何要?” 陈最也老实:“我看懂,也懒得练别人的刀。” 夏淮南见姓林的吃瘪,当即心情大好:“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收集癖啊。” 林星衡却并觉得难堪,他想了想年轻时的自己,却发现似乎有些想起来了,眉宇间终于有了些意兴阑珊。 正是时,外头忽然有人来报: “城主,大事好了,有人来抢亲了!” 抢亲?!谁?抢谁的? 这边城主府正上演热闹的抢亲桥段,雍璐山上,卞春舟已经后山秘境里来,倒是他想里面待久一点,实是……能再呆了,再待去,他身体里的水火平衡都要稳了,天杀的,鬼知道秘境居然是模拟沙漠环境啊,一滴水都没有,简直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还有那块夺笋的玉佩,到底哪里啊!难怪以闻叙叙那么聪明的脑袋,都要里面呆上三个月才找到,卞春舟一想到这点,迅速原谅了自己的无能。 没办法,先存档保命要紧,等他□□好体内的平衡后,再战玉佩! 于是他唰唰唰两道传讯符送去,他前脚刚回峰将自己洗刷干净,后脚居然收到了陈最最的回信,么?这家伙居然去城主府观礼了?么?居然还抢亲? 行,这热闹他也想看看,卞春舟储物袋里翻了翻,有了,那封喜帖还没扔呢。! 第 139 章 玉佩 闻叙最近正在向筑基中期进击,修为的积累是一部分,同时他也在思考,自己应该走什么样的道?但大概是因为过分刻意地思考,反而没什么成果,并且感觉更加迷茫了。 他甚至偶尔会觉得,自己走什么道都不太合适,往往想到这里,他就会中断悟道去练剑坪练剑,如此最近他练剑的频率倒是高了不少。 承微神尊不知道在哪里醉了一场,醒来就看到小徒儿又在练剑,好努力哦,他当年要有这份决心,老头子得高兴得喝上三天三夜的酒。 “弟子拜见师尊。” “最近怎么都不下山去玩了?”诶,别人家的师尊只会催弟子用功,只有他这么好,天天催弟子出去玩,承微想了想,然后忍不住在心里夸赞自己真是个称职的好师尊呢。 闻叙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启禀师尊,最近弟子在山下,稍微有些显眼了。” 承微一算:“居然过得这么快,宗门又要纳新了?”没想到,他与阿叙已经做了六年的师徒了,总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 “嗯,今年比上届仿佛还要热闹些。” 承微神尊还是很喜欢看热闹的:“怎么个热闹法?难不成,又有变异灵根来报雍璐山?” “那倒不是,是城主府今天要办喜事。” 承微神尊一下就来劲了:“什么喜事?收徒?还是结道侣?” 闻叙摇头:“都不是。”然后将两城联姻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啊,这样啊,那就不算是什么热闹了。”承微神尊当然知道林星衡,但对他来说,现在的夏淮南也好,林星衡也好,还是如今五大宗门的宗主,都是小辈,“这等稀松平常的结亲,也好意思请你也去?” 闻叙:……人家兴许只是客套罢了。 师徒俩说着话呢,忽然一张传讯符飞过来,看灵力波动,闻叙就知道是春舟出关了,不过当着师尊的面,他当然不会失礼地直接打开。 “不打开听听吗?” 闻叙:……行叭,希望春舟没发表什么骇人听闻的发言。 他灵力一触,独属于卞春舟清脆活泼的嗓音就跃了出来: “闻叙叙,超可靠消息,前方记者陈最最发来实时报道,城主府有人抢亲哎!快快快,速来啊!” 闻叙抬头,对上师尊陡然亮起的双眼:…… “闻叙叙,这儿这儿,你来得好快呀,还以为你对看热闹不太感兴趣呢。”说实话,收到闻叙叙传讯符的时候,他还蛮惊讶的,卞春舟努力挥了挥手,“不过你说,陈最最他为什么会跑去城主府观礼啊?” “许是夏瑛师姐诓他去的。”闻叙隐隐约约有听说宗主的安排,他倒是不介意被拉去当招牌,可惜宗主没找他。 “原来如此,诶,今日你怎么还戴玉佩了?好正式哦。” 闻叙低头看了一眼刚刚挂上的玉佩,心想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呢:“嗯,总归不能堕了雍璐山的名声。” “也对,你可是神龙的弟子哎,其实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闻叙叙最近太有名了,万一去了被抓壮丁就不好了,仔细想想,人家被抢亲,他们去凑热闹,确实不太好哈。 无妨,我可以做一些伪装。 ?本作者小狐昔里提醒您《我在修仙界装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什么伪装?” 闻叙下了山,就换了身深色衣袍,又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个半面面具戴上,如此一看,只露出下半张脸,熟悉他的人自然能一眼认出来,不认得的自然也不会多探究他的来历。 “哇,这样也不错哎,你等等,我也去换一身。” 闻叙叙只遮上半张脸,那他就买遮左半边脸的,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俩肯定是一伙的了,嘿嘿,再给陈最最也带一块遮右半边脸的好了:“走走走,去晚了陈最最就该回来了。” 但事实上,城主府的抢亲其实只刚刚开了个头而已。 两大城主府联姻,虽然夏家这边并不是少城主,但既然是从城主府出嫁,那么宾客们自然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一场两城邦交、互惠互利的联姻,既然如此,接了喜帖就没有不来的理由,就连雍璐山的宗主顾梧芳,人虽然没来,也叫人送了贺礼过来。 今日的城主府,可真是太热闹了,城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哪怕没接到喜帖,府外也摆了流水席,只要说两句吉祥话,谁都能坐下吃上一顿。 不过府内的观礼就严苛许多,除非持喜帖入内,否则一律不得放行。 修士接亲与凡人成婚还是有些不同的,兮山城财大气粗,接亲用的都是金羽鎏车,上面用七彩的宝石装点,拉车的是八头英武不凡的羽兽,光是飞过天空便能留下绚烂的光柱,很快便来到了城主府的上空。 鎏车绕着城主府转了足足九圈,这才落下云梯,十七公子林芝年今日一身红袍,款步从鎏车上下来,前头的羽兽衔着宝珠,宝珠一落地,便化作了满满当当的灵宝,金光灿灿,直晃宾客们的眼睛。 好大的手笔啊,林城主果然非常疼爱十七子,传闻不虚啊。 夏家主见此,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又是贤婿又是好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林芝年才是他的好大儿。当然了,此刻夏巍也非常开心,因为妹妹身子骨弱,所以是由他背着出来交给林芝年带上鎏车。 夏巍为人虽然傲慢又自私,对妹妹夏蕤却是真的疼爱,他原本想着,阿蕤无法修行,身体又不好,与其嫁出去叫别人磋磨,不如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养她一辈子,他夏巍的妹妹,嫁给普通人实在太委屈,而嫁给普通修士,他又看不上,却谁料阿蕤难得出门一趟,就碰上了真心相许的如意郎君。 他原本也不放心林芝年,但无奈阿蕤喜欢,后来他见林芝年当真是心仪阿蕤,便也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是兮山城人员复杂,也不知道阿蕤能否适应:“你要好好照顾她,以后莫要叫她伤心。” 林芝年郑重点头:“还请兄长放心,我定不负阿蕤。” 夏蕤适时羞怯地低下了头,场面一时非常地温馨感人,而正是这时,忽然有人御剑 落在了金羽鎏车的顶上,竟是一剑将鎏车直接踩落在了地上,若非夏巍带着夏蕤及时离开,怕是那羽兽得直接砸在他们身上。 “何人,竟敢来我城主府捣乱,毁乱婚事!” 夏家主简直气死,他好不容易说服夏淮南借了地方,只要今日的婚事顺利举行,那么夏家的地位绝对水涨船高,今日谁敢来捣乱,他定要叫此人有来无回! “捣乱?我不过是来拨乱反正的。”来人竟也着了一身红袍,面如冠玉,气质宜人,竟半点儿不输林芝年,他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丢过去,“夏家主贵人事忙,不知道还认不认得这块玉佩?” 夏家主接了玉佩,定睛一看,心下便是一跳,这不是……夫人当年送出去那块定亲玉佩吗?怎么会在此人手中?可如今箭在弦上,他断然不会承认这块玉佩的来历,他甚至用灵力轻轻一捏,直接将之丢在了地上:“哪来的狂野之徒,拿块劣质的玉佩便敢口出狂言,今日老夫念在小女出嫁的喜事上,不追究你的责任,你还不速速离去!” 来人却兀自笑了起来,然后自袖中掏出了一大把的玉佩撒下来,漫天都下起了玉佩雨:“既然夏家主不记得了,那我只能让记得的人多回忆一下了,玉佩多得很,都是我一块一块亲手凿刻的,夏家主若是喜欢捏,尽管捏。” 早有机灵的下人见事情不妙,去请真正能做主之人,化神尊者瞬息而至,夏淮南和林星衡同时出现,两人见到漫天的玉佩雨,脸色齐齐一变。 “你这玉佩,从何而来!”如果仔细听,林星衡肃然的语气里,竟还带着几分颤抖。 夏家主没想到,林城主居然就身在城主府中,他心里暗暗责怪夏淮南都不知会他一声,又忐忑于对方是否还认得这块玉佩,不过他也没忐忑多久,毕竟……化神尊者的记性都是非常好的。 林星衡不至于连自己原配夫人送出去定亲的娃娃亲玉佩都不认得。 “从何而来?好问题,这玉佩自然是从小就挂在我身上的,由我阿娘亲手挂的,林城主还想知道什么,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宾客皆是哗然,毕竟……看这林城主的表情,很明显这块玉佩来历不凡啊。 “你阿娘……” “你是想问我阿娘是否还活着吗?很可惜,早就死了呢。”这人脸上忽然带上了十足的恶意,仿佛一瞬间从如玉公子变成了阎罗转世,“如何,今日我来求夏家履行婚约,这不过分吧?” 什么婚约?夏瑛竟不知道,夏家何时还许出去了其他婚约?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还有这人谁啊,这么狂? 他们三人不过筑基修为,自然比不得化神尊者,这会儿才将将赶到前厅,陈最其实对什么抢亲不太感兴趣,却没想到抬头还看到了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他想了想,哦对了,这不是那日他去给阿娘寄东西,回来路上救的那个小可怜吗? 这人怎么忽然摇身一变,变得这么……奇怪了?! 陈最挠了挠头,只觉得山下的人心真太难懂了,这观礼到底何时结束啊,他想回山练刀了。! 第 140 章 惊人 这块定亲的玉佩,确实不是什么珍宝灵物,当年或许还有几许灵光湛湛,但经过这么漫长的岁月,早就成为了一块凡石。 林星衡清楚地记得,这块玉佩是阿曦在街边开赌石开出来的,当时其实做了一对龙凤佩,虽然普通,但当年阿曦特别宝贝,走哪儿都要带着。后来阿曦的好友夏夫人怀孕,两人就用这对龙凤佩约定了娃娃亲,其实那时候阿曦根本没怀孕,所谓定亲,不过是阿曦为了帮好友稳固地位的筹码。 淮南性子好,其兄却不是什么好人,当年阿曦也曾劝过好友莫要嫁到夏家去,但身在世家多数普通人都身不由己,无论男女都只是家族的修炼资源,这么说可能十分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 而随着阿曦的过世,那枚凤佩随着阿曦下葬,而龙佩也被他从夏家夫人手中要了回来,一直被他妥善保存,只是再怎么妥善,上面的灵光也早就黯淡了。 这漫天的玉佩雨,简直在生生地刺激他的道心,林星衡再也忍不住,挥袖一击直接将所有的玉佩尽数击碎成为粉末。 很不巧的是,闻叙和卞春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好悬没被余波刮到。 “你在发什么疯!”夏淮南及时出手将这一击化解,这才避免了在场低阶修士的一些死伤,“还有你,到底什么来历?既然上门抢亲,总得有名有姓吧?” 当年这对儿定亲的玉佩,夏淮南作为挚友当然也见过,只是后来人走茶凉,他自然以为它已经没了,却没想到……又出现了。 这都什么事啊,都是姓林的造孽,自己道途断绝不说,还要遗祸子孙。 “在下雁无川,拜见夏城主。” “yan?哪个yan?” “自然是断雁孤鸿、鸿雁哀鸣的雁。” 作为曾经的好友,夏淮南不可能不知道,林星衡的夫人名唤雁曦这件事,雁无川,无川二字,似乎在表明着什么决心,毕竟兮山城可是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山城。 “你的母亲……” “不错,我阿娘单名一个曦字,夏城主可还记得她?” 夏淮南已经惊愕地扭头了,事实上当年真正发生了什么,他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自那件事后,兮山城没了城主夫人,林星衡道途大进,之后更是娇妾绕身,他也曾上门质问过林星衡,却只看到了城中雁曦的墓碑。 “我阿娘许出去的东西,哪怕烂了臭了丢阴沟里,也不能叫他人强占了去。”也不知道雁无川准备了多少玉佩,竟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在手里抛举着,“林城主,我知你家大业大,多的是女子想要嫁给你家的儿子,你就且放过此女,此女谁都能嫁,就是不能嫁入你家,若今日这婚事成了,必然是踏着我的尸骨结亲的。” ‘哇喔,这小子口气真大啊,当着两个化神的面抢亲,底气似乎很足呢。’ ‘阿叙你怎么不说话?眼睛上的缎带都摘了,你应当看得见才对啊?’ 闻叙叹了一口气,心想师尊怎么跟春舟一样,这么 喜欢凑热闹的:‘师尊,可是想保他的性命?’ ‘这为师可不插手,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轻易死了,夏淮南也不必当这个城主了。’ ?本作者小狐昔里提醒您最全的《我在修仙界装瞎》尽在[],域名[( ……既然如此,师尊你就好好看戏。 “信口雌黄,你倘若真是那位夫人的亲子,缘何现在才敢现身!再者退一万步讲,小女夏蕤也并非与你指腹之人,你今日大闹婚宴,怕是居心叵测吧?” 夏家主这话说得倒也不假,当年他第一任夫人确实曾经有孕,但夏家子嗣一向艰难,那孩子到底没活过三岁,夏巍和夏蕤都是他第二任夫人所生,并非婚约所指之人。 “那又如何?”雁无川转着手中的玉佩,似乎笃定了没人敢在此时伤害他一样,“是你们先将婚约套在他二人头上的,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两城之喜,何喜之有?林城主,你觉得呢?” 林星衡却仿佛傻了一样,方才两人的对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只是看着鎏车顶上的年轻男子,试图在此人身上寻找故人的身影,可惜一样都找不到。 “你不是我与她的孩子。” 雁无川点头:“当然,我当然不是,我倘若是,阿娘非得掐死我不可。” “但你身上,有她的气息,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星衡心神不稳,但他好歹也是化神尊者,自然看得出眼前着红袍的小子并非人修。 ‘什么东西?’闻叙心中惊愕道。 ‘对呀对呀,阿叙不妨猜猜这小子是什么来历。’ ‘既不是人,那就是妖?’ ‘非也非也,这小子身上人气不足,妖气更是半点儿没有,再猜!’ ‘非人非妖,难道是鬼不成?’ ‘阿叙,青天白日的,你在想什么呢?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闻叙心想,师尊定然是方才一打眼就看出这人的来历了,可偏偏叫他猜,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两师徒心里对话的功夫,那个叫雁无川的男子已经从鎏车上跳了下来,甚至大喇喇地站在十七公子林芝年的对面,丝毫不怕被打的模样:“你叫人取消这场婚事,我就告诉你我的来历,如何?” 林星衡居然当真思考起来,林芝年见此,今日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神色:“父亲!” 雁无川却在听到这句称呼后,脸色瞬间暗沉下来:“真好,抛妻弃子后,你不仅修为大进,还有了如此麟儿,真是好事成双啊。” 什么抛妻弃子?! 卞春舟心想这没听前情就是不对味,他都不知道瓜吃到哪一口了,但这种场合,他这种小喽喽哪有什么知前情的资格啊。 “闻叙叙,你说……闻叙叙你走神了?” 闻叙笑了笑:“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有听说过兮山城城主对原配夫人不一般,这太……太不一般了?你说抛妻弃子是真的吗?” “或许吧,我只听师尊说过,有修无情道的修士会为了道途进步,屠戮亲人、杀妻证道。” “什么?无情道不是出了名毕不了业吗?” “什么叫毕不了业?” “就是……唔,一个老梗。”卞春舟心想,这年头还有人敢修无情道啊,“大概就是,谁修谁死的意思。” ‘阿叙,你这朋友话说得虽然直白,却半点儿没毛病。’可不就是谁修谁死嘛。 “不过无情剑道据说老厉害了,闻叙叙你听过那句话吗?心中没有人,拔剑自然神!”卞春舟甚至还做了个拔剑的动作,“超帅有没有,其实如果对飞升没有执念的话,修什么道都无所谓的吧,只要能走得通,修为反正都会上升的。” 闻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耳目一新的说法,当然承微神尊也一样。 ‘阿叙,接他的话。’ 闻叙就开口:“你上次还说自己修的是平衡之道,今日听来,怎么更像是咸鱼之道?”咸鱼之说,自然也是从春舟嘴里说出来的。 “咸鱼怎么了,咸鱼也有梦想的啊,又不是一直躺平,只是相较于大多数力争上游跃龙门的锦鲤,少了一些对化龙的执着而已。”卞春舟当然也有追求,但他这人务实,不会过分地苛求自己,“你看哈,大家修行都说是为了飞升,但又有几人真的飞升了?很少很少,大家都太苛求自己了,就比如说择道,大家都想选一条直通天梯的道,但鬼知道走不走得通呢?” “或许有些看似好走的路,反而更加崎岖呢,倒不如选一条最从心的路,难走归难走,但出成果呀。”就像做实验,最怕的并不是完不成,而是它没有意义,出不了成果。 ‘好新鲜的说法,阿叙,你俩能当朋友,才是天作之合。’ 这话在脑海里响起,一秒冲淡了他心中的思绪,闻叙心想,师尊的用词倒也不必如此‘拿来就用’。 “你说得对,道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走路的人。” 闻叙心里竟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其实他也并不奢求飞升,他从前的目标仅仅是快速结丹、然后回去报仇,之后之所以会思考那么久该选什么道,一则是因为他本人还是有点心气的,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二来……是他不想辜负师尊的培养。 就像从前他为了能够完成老秀才的夙愿拼命读书一样,他现在做的,好像又再次踏入了同样的境地。 闻叙后背一湿,或许师尊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态,只是并未点名而已。 “对啊,如果是闻叙叙你的话,我觉得你什么都能做到的。”卞春舟理所应当地说着,半点儿没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这可是闻叙叙哎,还有神龙教导,如果闻叙叙都无法飞升,那他岂不是可以更加心安理得地摆烂了。 “……你对我,滤镜太深。”跟春舟待久了,很明显闻叙也会用一些非常新式的词汇了。 “我这可是有事实依据的,你得相信我。”卞春舟拍了拍胸膛,“不说了,那边好像打起来了!两个新郎官打起来了!” 闻叙:……春舟你一心二用,还蛮忙的嘛。 ‘阿叙你不也是一心二用嘛,但话说回来,你这朋友真心不错。’! 第 141 章 道途 “你们俩,怎么来了都不找我?”得亏他眼神好,一下就看到闻叙的脸了,“但是你们,怎么打扮成这样?” “我们打扮成这样,不也没妨碍你找到我们嘛。” 陈最认同地点了点头:“那倒是。” 根本没认出来的夏瑛和林淙淙:…… 特别是后者,那心情老郁闷了:“你扮这鬼样来参加婚礼,你怎么想的?还是说,你猜到了有人会大闹婚礼?还有,你怎么进来的?” “我又不是神算,我猜什么猜啊,倒是你,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卞春舟扬了扬手中的喜帖,表示自己当然是从正门进来的。 林淙淙轻哼一声,但他也有一半心神落在场中的斗法上,事实上谁也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十七公子一言不合就和人动起手来,并且两人竟还打得难分伯仲,要知道十七公子的修为已经接近金丹中期,加上手中那柄的利刃宝器,曾经还战胜过金丹后期的妖兽,“我自然比你有资格站在这里,我姓林。” 林?不会吧? 但输人不能输阵,卞春舟叉腰:“姓林了不起啊,所以你不会也是……” “你想太多了,我跟城主没有太大的关系。” 怪了,姓林的居然从来不在雍璐山吹嘘自己的出身,卞春舟伸手拍了拍人肩膀:“所以,你们城主真的……唔,你懂的?” 林淙淙像是躲瘟疫一样闪躲开:“别碰我,我怎么知道,我才出生几年啊!” “你不是比我大两岁嘛,那你们这位十七少城主几岁啊?” 林淙淙想了想:“约莫百岁上下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百岁?那……”卞春舟惊讶得瞪圆了眼睛,那这年龄差有点大啊。 “应该还未过百岁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听我爹提起过,当年我爹与十七少城主一道来考雍璐山,我爹第二关没过就失败了,十七少城主却是过了三关没有留下来拜师。” 因为这个,他爹还心生迷障,回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修为都没有寸进,后来就娶妻生了他,淙淙二字有流水不止之意,林淙淙很小就知道,爹爹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所幸他天赋极佳,也顺利拜入了雍璐山,成为了内门弟子。 “为什么没留下来?”卞春舟有些好奇。 “我如何知晓啊。”林淙淙往旁边挪了一步,“别靠这么近,也不知道今日这亲还不能成了,城主他……其实是个好人,我不觉得他是那种会抛妻弃子的人。” “为什么?” “你哪那么多为什么,城主夫人家世不显,死后一直葬在城中,每年六月城主都会去吊唁,虽然城主府有很多位……小夫人,但城主并未再娶。” 在林淙淙甚至在场的兮山城人看来,城主没有任何理由抛妻弃子,甚至坊间一度传闻,是因为城主夫人之死,城主才会变得滥情起来。 “那又怎么样,若你们城主真的半点儿未错,那个叫雁无川的人,怎么出现的 ?难不成他就只是诚心来捣乱的?” 林淙淙摇头:反正,我相信城主。 ▁想看小狐昔里的《我在修仙界装瞎》吗?请记住[]的域名[( “那你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比较好,据我所知,我叔叔当年与你们城主乃是生死之交,你们城主夫人逝去之后,叔叔曾经提望月剑去兮山城质问过你们城主,自此之后,两人关系分崩。”夏瑛很明显知道得更多一些,“我叔叔曾说,林城主与夫人十分相爱,两人站在一起,容不下第三个人,他如今如此滥情,便是早已背弃了这段感情。” 夏瑛觉得,一个修士连自己承诺过的事情都做不到,那还何谈修行飞升! 闻叙听着他们的对话,心神却半点儿不在这个上面。 ‘阿叙在想什么?还在想刚才你这天作之合的好友说的话吗?’ 闻叙在心里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这场热闹不好看吗?’ ‘师尊想听实话吗?’ ‘当然。’ 闻叙就说:不太好看,甚至觉得有点……无聊,世家之间的把戏,似乎与凡人境的王公贵族没什么不同。 承微神尊心想,我这徒儿虽然眼睛有暇,认不清天下人的脸,却能够第一时间看清楚藏在人皮之下的究竟是人是鬼,有时候心思太敏锐,对于修行来讲反而是一种阻力。 ‘哦?说来听听。’ ‘弟子不懂情爱,但大概能够看出来,那位十七公子并没有坊间传得那么喜欢夏家小姐,而那位夏家主也没有那么疼爱他的女儿,这桩婚事办得如此轰轰烈烈,无愧于两城联姻之名。而那位来抢亲的雁公子,也并非真心求娶,只是来落兮山城的脸面。’ ‘阿叙是同情那位新娘子?’不过这么一说,这场热闹确实不太好看。 ‘也不算是,只是……’对曾经身为弱者的一点感同身受,闻叙体验过自己拼尽全力,却依旧无法达成所愿的瞬间,而他所祈愿之事,别人却可以唾手可得,甚至之后很快弃之敝履,他在这位夏蕤小姐身上,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此事之后,无论这场婚姻成与不成,夏家和兮山城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伤,但这位夏小姐的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 ‘为师倒是希望,阿叙能够像你这位朋友一样没心没肺,只看热闹为好。’ 闻叙却反驳起来: ‘师尊,春舟他并不是没心没肺,他其实是个心很软的人。’ 正适时,一旁沉默当自己是棵树的陈最忽然开口:“这个雁无川并非是平白无故出现的,我见过他。” 四个人齐齐看过去:“你见过他?你在哪里见过他?” “就是上次在城中,我去天心阁找你们汇合的路上,我救过一个人,就是他,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啊?”卞春舟麻了,他指着场内隐隐快要压十七公子一头的人道,“他这么厉害,还要你救?” “我怎么知道,他当日被普通地痞流氓追着打,可没有现在这般厉害。” “被普通人追着打?却能追着 修士打?”卞春舟还是不信,“你一向对练刀以外的事情非常淡薄,怎么这次记得这么牢?” 陈最挠了挠头:“或许是因为,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我们会再见面的。”陈最觉得这人太笃定,又加上间隔不久,自然就一眼认出来了。 怪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古怪?卞春舟挠了挠头,这热闹越看越一头雾水了,一个人品看似不错却花心滥情疑似抛妻弃子的城主,一个莫名其妙拿着玉佩找上门来疑似打脸未婚妻的龙傲天,还有这个十七公子,你大喜的日子不应该最先紧着未婚妻吗?你未婚妻都快晕倒了,你怎么还只顾着打架?! 卞春舟觉得,将婚约当做斗法筹码这种操作,就挺没品的,这十七公子看着不是什么良配啊,干脆别结了,至少还能及时止损。 “为什么,我觉得林城主的脸色,似乎越来越难看了?” 难道是因为他终于认出雁无川是什么来历了吗?可是不对啊,即便如此,为什么夏城主脸色也难看起来了?都是化神尊者,没道理会因为金丹期的斗法受伤吧? 卞春舟他们一众筑基自然看不透,但承微神尊哪怕此刻只有一道神识,也早就一眼认出来了。 一个修士为什么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道出了问题,这位兮山城的城主看来是没有机会进阶化神后期了,承微神尊早就见过太多修士因为道而心生魔障、坠入邪道,对此自然没有半分意外。 林星衡只是沉迷男女情.欲而已,在其中尚算是轻症。 不过以他的见识来看,这林星衡走的道应当是与情爱有关,有些人确实认为有情道比无情道好走一些,但事实上只要沾了“情”这个字,多半都是很难走不通的。 筑基是筑造修行之根基,而结丹是寻找修士要走的道,元婴则是修士对于道的理解,赋予自己于这条道独一无二的神韵,表现在修士个体上,就是丹田内的金丹渐渐显现出修士的模样,即为金丹化婴,也就是修为的第二分.身。 元婴到化神,也很好理解,就是丹田内的元婴小人生出神识,且神识独一无二,还能脱离肉身,周游天地之间。 如此,修士肉眼可见的道就走完了。 自化神期入合体期,简而言之,便是修士与体内已生出神识的元婴合二为一,是为合体。听上去极为简单,但事实上…… 承微神尊哀叹了一口气,如果世人都像阿叙的友人这般想得开,或许因为道而走偏的修士就会少许多了。 可惜啊,人是会变的,哪怕一开始修士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失却本心、走入末路。 ‘师尊,是不是因为林城主的道出了问题?’ 承微神尊一愣,有些惊愕于弟子的敏锐: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只是觉得……今日城主府内的风,有些过于焦灼烦躁了。’刚好师尊最近又经常提起无情道,他难免会做一些无端的联想和猜测。 ‘你倒是敏锐。’ 闻叙脑中,承微神尊的声音刚落下,那边脸色难看的林城主就再也抑制不住,竟是一口心头血涌了出来,若非夏淮南及时拉住他,他怕是连身子都站不稳了。 “玉佩,那些玉佩……”林星衡虚弱地看着地上那层被自己击碎的石头粉末,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叫雁无川的青年人是抱着杀心来的。 不为抢亲,他是来杀他的。! 第 142 章 对味 林星衡出身兮山城林家,但在他未当上城主之前,林家只是兮山城一个非常普通的世家,并没有如今这般呼风唤雨的能力。 林星衡是幼子,他出生的时候,大姐已经有金丹修为,无论是父母还是家族中的长老,都将家族资源倾斜在大姐身上,等他十八岁测灵根的时候,大姐已经接手了家中大半的家业。 而正是这时,他测出了单土灵根。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放养甚至从不被寄予希望的孩子会拥有如此高的天赋,甚至他的天赋远超大姐,在那之后,他前十八年期盼的亲情和关爱全部涌到了他的身边。 林星衡是个很缺爱的人,一个人的童年会映射到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哪怕是修士,也完全避免不了。他渴望纯粹的爱,对他毫无保留的爱,可他自己却是个很吝啬的人,他想要父母对他全心全意的关爱,却认为父母对他的爱掺杂着家族利益、不够纯粹。 他的修为越高,他就越无法接受,于是在到达金丹期、大姐再也容忍不了他的存在时,林星衡选择了离家出走。 他要离开家,去寻找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当然,这也是他要走的道。 林星衡想,我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家族,但至少我可以选择自己的朋友和道侣,他要为自己挑选最好的朋友和道侣。 外面的世界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开阔许多,林星衡的眼界被拓宽,他就像是从前小小的井底之蛙,开始见证世界的绚烂。一路上,他结交了许多好友,他们之中有大宗门的弟子、也有个性古怪的散修、当然也有同为世家子弟的,就如同林星衡所期望的一样,他得到了许多朋友真挚的情谊。 他那时意气风发,登上天骄榜,大有“天下谁人不识君”之势。 然而就在他进阶元婴的紧要关头,他被一个朋友背叛了,毫无征兆,他被抛下,距离死亡仅仅一步之遥。 林星衡不明白,为什么他以真心换真心,他的真心却被丢在了地上、弃之敝履? 因为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大概也是上苍可怜他,他居然苟活了下去,可是在被一个好友背叛后,林星衡怕了,他不敢向其他好友求救,甚至有了回家疗伤的想法。 兮山城的林家,虽然不够好,但父母之爱哪怕再掺杂利益,也是有真情在的,至少不会对他杀人夺宝。 可林星衡又实在不甘心,于是他干脆选了个小山村暂时养伤,因为不能动用灵力,他开始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林星衡很少关注普通人,普通人的生命太短暂也太脆弱,他并不喜欢生离死别。 但就在这里,林星衡遇上了雁曦。 雁曦是个普通人,却并不是小山村原本的村民,她是逃难来的,林星衡出于一点儿怜悯之心,救下了她,没想到这一救,让他得到了这世上最真挚的爱情。 雁曦是个非常直白又好懂的人,当她爱着他时,眼睛里全是他的身影,那种被浓烈真挚感情满满包围的感觉,是林星衡永远无法拒绝的。 他在她身上,得到了梦想中的真挚情感,不掺杂任何的杂质、也不会与其他人平分,雁曦是独属于他的。 林星衡为此高兴,原本受的内伤也迅速愈合起来,包括被朋友背刺的疼痛,也渐渐地消散,当他察觉过来之时,他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雁曦。 他求娶了雁曦,带着她一起回到了兮山城,可父母与长老却都不同意这门婚事,林星衡当然不会为此妥协,他再次离家出走了。 虽然父母设法困住了他,但林星衡有很多好友,在好友们的帮助下,他逃出了林家、并且迎娶了雁曦。 没过多久,他就顺利进阶元婴,家族再也干扰不了他的婚姻,他带着雁曦再度重返林家,这一次迎接他的,是全然热烈的欢迎。 一个上了天骄榜的元婴真君,已经足够让家族所有人都为他改变原则了,林星衡很喜欢这种感觉,他其实是个非常任性的人,在感觉到家族对他的偏爱后,他开始纵意生活,带着夫人一起游山玩水、历练修为,甚至还因为一些机缘,成为了兮山城的主人,彼时他觉得自己是大陆上最为恣意畅快之人,只觉得自己幸福死了,所求皆有所得,他的道必然是开阔大道。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修士修行什么道,其实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除非是真的非常亲近的师长友人,否则是绝不会相告的,毕竟毁人道途与杀人某种程度上并无任何区别。 林星衡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修的是情感之道,但当他临近化神门槛却不得其门而入之时,他发现自己想要的……还缺一样东西。 父母、家族、友人、道侣、地位,他都有了,唯独缺儿女绕膝。 稚子的感情是最为真挚纯粹的,林星衡想,我该有个孩子,于是他跟雁曦商量,却没想到雁曦断然拒绝。 他质问雁曦为什么?雁曦望着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失望,或许那时候,雁曦就知道了他的道是什么,只是那时候他临近突破,心浮气躁,心思全然不在道侣身上,也就错过了唯一一次可以挽回的机会。 雁曦死了,就死在他的面前,事实上雁曦是个普通人,哪怕服用驻颜延寿丹,顶多也只有两百年的寿数,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走过了一百多年的岁月光阴。 在雁曦死去的一刹那,她给予他的浓烈情感也在一瞬间被她收回,林星衡猛然察觉到,自己的道开始松散了。 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他清醒地察觉到,却完全无计可施。 雁曦知道了他的道,这是她对他的报复,林星衡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他来不及去想太多了,他必须稳固修为,否则他将落入十死无生的境地。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滥情,有了后院数不清的小夫人和兮山城三十多位的少城主,林星衡汲取了这么多人的爱意,却依旧比不上最初的雁曦。 哪怕努力登上了化神中期的门槛,他的道依旧每天都在溃散,因为尝过这世上最纯粹的爱意,所以其他所有的将就都不行。 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更何况是他心中的道了,因为没有爱意滋养,他的道已经如同百年没有下雨的干涸河床,如今不过是强撑罢了。 其实仔细想想,最初的最初,他只是想要一些父母的疼爱而已。 林星衡知道,自己的油尽灯枯已经无可避免,他的外表依旧很年轻,心却已经老了,他开始想要完成一些任性的东西,十七是个很会读他心思的孩子,在他那么多的孩子里面,最像他。 连走的道,都如此相似。 如果不是十七太小太弱,他或许会将城主之位传给十七。 林星衡也是做了父亲才知道,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无法平均的,他那么多的孩子,真正叫得出名字、认得清脸的,不过几人,人总是会偏爱自己喜欢的,就像当年父母更加看重大姐一样。 他甚至开始释怀童年的经历,却依旧无法挽回道途的崩溃。 “姓林的,你还撑得住吗?” 林星衡好歹也是堂堂化神尊者,早有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之能,如今竟是被几块小小的玉佩伤成这样,夏淮南方才已有些察觉到姓林的非常不对劲,却没想到……竟当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我怕是不成了,这孩子……是来替阿曦杀我的。” 其实仔细想想,他和那么多人都能育有孩子,可见修士子嗣艰难这一点在他身上是不大成立的,可他与雁曦相伴百年,却从未孕育过一个孩子,或许……阿曦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夏淮南心里有些不忍,哪怕他们早已闹翻,但林星衡确实从未对不起他:“这些玉佩上面……” “这上面有阿曦的气息,只是太淡了,我没想到……居然临死前,还能……呕——”林星衡说着话,竟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父亲——” 十七公子见到林星衡这般惨状,哪里还有心思打斗下去:“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雁无川却很满意自己的安排:“只是拿回一些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雁无川脸上露出了一个夸赞的表情,“你不懂吗?我以为你也很懂的,毕竟你和他,真的很像!” 很像?!哪里像了? 十七公子虽然生得面如冠玉,但更多的是肖似其母,与林城主只有眼睛有些相似,为何这人这么说?! “那边的夏小姐,你该感谢我的,若今日你嫁给了他,他日你怎么死的,或许都没人知道。” 夏蕤原本晕晕乎乎,却被这句话一下惊醒,或者说此时场面闹得如此难堪,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便只能装晕了事,可她却是相信林芝年的,相信他对她的感情,难道—— “阿蕤,别叫人离间了我们的感情,你宁可相信一个莫名其妙上门的狂徒,也不愿意信我吗?” 卞春舟:……好纯正的味儿,对味了对味了,这位十七公子果然渣味十足。! 第 143 章 父子 “我自是信你的。”当着众人的面,夏蕤从来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在此刻去质问林芝年对她的感情。 今日的婚事被闹成这样,如果她还不懂事,父亲定然是要怪罪她的。 但夏蕤却错算了同胞兄长,夏巍其他方面不好说,但对于亲妹妹,他是真心疼爱,不忍心让她受半分委屈:“阿蕤信你,但你今日之举,半分没有顾及阿蕤的心情,我可没有阿蕤这般天真,他的话明显意有所指,到底是何意思?” 林芝年是如何与夏蕤相识的?坊间传闻,是林芝年来阆苑城参加雍璐山的入山考试,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两人结识,并且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但事实上,林芝年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芝兰玉树。 托生在兮山城的城主府中,林芝年是幸运却又不幸的,幸运的是他出身富贵、天赋卓绝,一生下来就拥有别人奋斗一生都不一定能拥有的东西,但同时,他又是不幸的,因为兄弟姐妹实在太多了,他不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但也不是最受父亲宠爱的那一个。 在没有测出灵根之前,他见的最多的人除了母亲,就是照顾他的乳娘和下人,父亲太忙太强大了,有时候一年都见不了一次。 他的母亲就是城中一个普通布商的女儿,不会诗词歌赋,也不通修行之道,她只会关心他吃了什么、玩得开不开心,从未替他考虑过未来该如何过。但林芝年不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他想要成为像父亲那样强大的人。 好在,城主府不是普通人家,他很快就被族中接走提前测出了单土灵根,父亲那么多子女之中,只有他的天赋和父亲一样,因为这份独一无二的天赋,他终于得到了父亲的注视,并且渐渐获得了不一样的地位。 母亲夸他懂事、聪慧,但只有林芝年自己知道,这一切还不够。 他想要得到城主之位,他想成为主宰他人命运的人,而不是待在一方天地中被他人主宰生杀之人。 而母亲的死,将他心里的野心彻底点燃。 可也因为木秀于林,他在兮山城已经成为了其他兄姐的眼中钉,兮山城可能是一座温情的城池,但城主府不是,城主府里住着的人虽然都血脉相连,却并不存在什么血亲之谊。 他们都是竞争对手,不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又怎么可能兄友弟恭!况且,父亲也从未要求他们必须团结,有时候,林芝年甚至觉得父亲在养蛊,而他就是其中一只稍微健壮些的蛊虫。 来阆苑城参加雍璐山的入山考试,是林芝年给自己选择的一条退路。 彼时他还太弱小了,可天赋却是实实在在的高,他需要一个地方接纳庇护自己、让自己迅速成长起来,雍璐山就是他给自己择定的地方,离得近、又是五大宗门之一,只要他拜入雍璐山,他日雍璐山弟子这个履历,必然能够成为他角逐城主之位的重大筹码。 林芝年也真的如愿以偿,闯过了雍璐山的三关入门考试,按常理来说,以他的天赋和家世,谈吐和样貌,雍璐 山九成九得收他当内门弟子,作为一个单灵根天才,林芝年对于自己的天赋有十足的底气。 然而当他登上居雍大殿,殿内高台之上,一众元婴真君、化神尊者竟无一人开口愿意收下他,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雍璐山是高门大宗不假,可它也不过是五大宗门的末位,凭什么瞧不起他!让他一个单灵根天才和五灵根那群废物一同去当外门弟子,这叫他如何甘心!此事若是传回兮山城,能叫那群兄弟姐妹笑话死他! 林芝年心高气傲,宁可不要雍璐山这层助力,也不愿意当什么外门弟子。可哪怕他做了决定,心里依旧非常难受,正是这个时候,他遇上了夏蕤。 很快他也知道了夏蕤的身份,阆苑城城主夏淮南的侄女,一个普通人,但父兄都是夏家的掌权者,更重要的是,父亲的原配夫人曾与夏家定过一桩婚约。 机缘巧合知道此事后,林芝年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兮山城谁都知道,他的父亲林星衡,对原配夫人情根深种,后院那么多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死人。而如果,他能够得到夏蕤的倾心,那么…… 林芝年承认,这是一步险棋,但凡他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他都不会过早地迎娶夫人,对于一个修士而言,婚约感情都不是必需品,甚至有时候还会成为一种妨碍。 但兮山城的城主之位难如登天,他想要权势,就必须得自己去争取,与父亲的儿孙满堂不同,阆苑城的夏城主不仅膝下无人,更是连其身后的夏家都人丁稀少。 夏巍和夏蕤,男丁竟只有夏巍一人。 他与夏巍打的交道并不少,这人实在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做夏家的家主或许还行,但当一城之主,明显不够格,显然夏城主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试图教养过夏巍。 夏蕤更是不可能,她只是个寻常凡人,连修行的灵根都没有,所以如果他成为了夏家的女婿,假使能够借此得夏城主看中,或许也是一条登天路。 林芝年考虑得很好,却没算到……他根本见不到夏淮南。 他高估了夏家与城主府之间的联系,并且在他努力的这段时间内,夏家又出现了一个新生儿,这个人就是夏瑛。 他本以为夏瑛会是另一个夏蕤,甚至在其父母陨落之后,旁敲侧击唆使夏巍欺负对方,试图铲除潜在的敌手,却没想到—— 反倒叫夏瑛捡了便宜,不仅轻轻松松成了阆苑城的少城主,更是得到夏城主的亲手栽培,六年前更是一举成为了雍璐山的内门弟子。 六年,不过六年便筑基成功,若不是此次雍璐山收了一个绝世天才,夏瑛的光芒绝对能够将他从前的履历完全掩盖。 同样的出身城主家族,同样的单灵根,凭什么夏瑛可以轻易得到想要的一切,他却是千般算计都是一场空? 更重要的是,兮山城的土灵根天才又多了一个,甚至那个叫林淙淙的还出身旁系,不过是个旁系的偏支,却拜入了雍璐山,成为了内门弟 子。 凭什么?同样都是土灵根,同样都是兮山城林家的人,凭什么他被羞辱,林淙淙却可以顺利拜入雍璐山?更甚至,林淙淙的单灵根甚至还没有他的粗。 林芝年不甘心,所以才会将婚期定在雍璐山开山门之时,并且还将婚宴设在了阆苑城中,不是他不想设在兮山城,而是如果在兮山城内,他的婚事排场绝不可能有这么大。 这场婚事,他策划了许久,他什么都料到了,却没想到…… 如果父亲现在陨落,他又无法得到夏家的帮助,回到兮山城等待他的可想而知是什么!他才金丹修为,哪里有资本同元婴期的兄长阿姐过招? 要说如今林芝年最恨谁,那势必是眼前这个叫雁无川的人了。 “是何意思?”雁无川丝毫不在意十七公子脸上对他的厌恶之情,“我的话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不过没关系,我是个非常好心的人,就说得再直白一些吧。” “他,大名鼎鼎的兮山城十七公子林芝年,根本不喜欢你的妹妹,试问他一个天之骄子,修行尚在稳步进阶中,作甚去喜欢一个凡女?还不是跟他父亲一般模样,是因为这个女子于他有助力,可怜我阿娘一腔赤诚之爱,换来的却是个庸俗无趣的男人,林城主,你怎么不对外说说,我阿娘是如何收回对你的一腔赤诚之爱的?” 爱.欲并非烛火,一吹即灭,给出去的感情覆水难收,哪怕理智告诉当事人必须收回感情,可感情这种东西就是不听使唤的。 而且百年啊,他的阿娘一辈子都在爱一个人,要如何终止这份爱呢? “她本来不想寻死的,是你软禁了她,不叫她去任何地方,你需要她,她却已经不需要你了,是你逼死了她,你没有杀她,她却是因为你的道而死的。” 雁无川眼里淡淡的,竟也没带什么仇恨:“我说得,对不对?” 嚯,这是什么意思啊?!众人哗然,但作为曾经的好友,夏淮南却听懂了,甚至他不仅听懂了,更是明白姓林的恐怕真的完全走入了末路。 同为化神期,他虽然不知道林星衡的道是什么,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也猜到了几分,他没想到—— “你可真大胆啊。”竟然敢将自身的道寄托在别人身上,这跟玩火自焚有什么分别?!你不道途崩溃谁崩溃!但同样的,他也惊愕于雁曦对林星衡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厚,深厚到居然可以让一个金丹修士扶摇直上元婴期。 难怪雁曦死后,城主府会抬那么多小夫人了,合着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了。 “抱歉,还是叫你看了笑话。”林星衡说完,有些趔趄地站了起来,“你说得没错,是我……害死了她。” “父亲——”林芝年没想到,父亲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 林星衡却摆了摆手:“今日你说的一切,我都认了,你也看到了,我确实不久于人世,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第 144 章 脆弱 “我是什么东西?”雁无川倏忽一笑,整个人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松弛感,“你管我什么东西,我只知道你不是个东西就够了!” 雁无川确实非人非妖,但被林星衡指着鼻子说是什么东西,他突然开始质疑阿娘的眼光,这种男人居然能爱上一百年,莫不是被人下了什么同心蛊吧? “你说得对,于阿曦而言,我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道侣。”林星衡竟也没有反驳,或许也是因为他快死了,根本懒于遮掩,“但我记得,阿曦是在我怀里死去的,你又凭何说是她的儿L子?既无血缘,又无证据,今日你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大不了我们一家人合葬。” 一旁的夏淮南:……姓林的,你是懂如何恶心人的。 别说是雁无川了,就是其他人也觉得这话太过怪异了,毕竟……林城主你清醒一点啊,你亲儿L子林芝年就站在你旁边啊,你对谁说这句话呢? “可真好笑,你居然到现在还没猜到,你还口口声声说将阿娘放在心上,林城主,你以爱为食,可曾想过自己是否有爱人的能力?” 什么叫一句话将人破防,这就是了,林星衡可以接受别人说他品行低劣、为了修行不择手段,但完全无法接受别人诋毁他和阿曦之间的感情:“你在试图激怒我。” 雁无川却摇了摇头:“不不不,我是来杀你的,并且已经快要成功了,我激怒你做什么?我敢说,今日场上,早已有人认出了我的来历,你与我阿娘相处百余年,她哪怕从未开口,但你真的有去试图了解过她吗?” “她表现出来的异样,你有去探究过吗?你与常人结合,轻易就能产子,你有想过是何原因吗?” “你是否在她死前,恳求过她施舍给你一个孩子?” 雁无川笑眯眯地看着林星衡面色扭曲:“我阿娘她姓雁,雁可以是大雁北飞的雁,也可以是春燕回巢的燕。” 不论是雁还是燕,这个姓都不多见,雁姓没什么来历,但燕在修士界,其实是另一姓的“俗称”,这个姓就是姞姓。 姞是上古异族之姓,传闻乃是上界仙族的姓氏,因犯下大错而被贬入衡泽大陆,成为了衡泽大陆上最早的修士,只是上古太久远了,姞姓者渐渐不在大陆上出现,后来偶尔有几个燕姓的修士崛起,因为一些原因,大家才知道姞姓不被天地所容,故而早已断绝血脉。 现有的燕姓人族,体内只有稀薄的姞姓血脉,这才得以存活于世。 “承认吧,在你的认知里,雁曦就必须是个普通人。”雁无川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可她偏偏不是,她虽然无法修行,却会姞族秘术,你猜她当初为何会逃难濒死被你救下?” “当年你救她一命,后来你也逼死了她,她对你不再亏欠,且依旧愿意满足你对她许下的愿望,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林星衡如果到此刻还不明白,那他就枉做这几百年的城主之位了:“她在报复我。” “对啊,你 一点儿L都不了解她,只知道她对你的一腔浓烈爱意,却不知道她爱意之下真正的自我,可她却很了解你,她知道你将自己的修行看得最重,也知道她死后,你一定会找另外的人来填补她这份缺失的爱意,你看你现在的模样,她都料到了,不是吗?”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了。 雁无川随后指了指自己:“那个人他方才问我,为什么作为雁曦的儿L子,这么迟才出现?那当然是因为以前没必要啊,现在来,刚好看你咽气,顺便……搅黄一下婚事,以免这位姓夏的姑娘,再走我阿娘走过的老路。” 夏蕤就靠在兄长怀里,闻言整个人一惊醒,有种自己也无法再欺骗自己的感觉了。 这场婚姻,是她所能求到最好的出路了,可为什么上天依旧没有垂怜她?假使她没有生在修仙世家,假使她和夏瑛一样拥有灵根,但凡上天再怜爱她一些,她也不至于…… “阿蕤,别怕,兄长保护你。”夏巍感受到妹妹在微微发颤,忍不住心疼地安抚道,“林芝年不行,咱们就再找下一个,哪怕没有,兄长养你一辈子!” 怎么可能呢,兄长这话,恐怕也就只能骗骗他自己了。 夏蕤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修士子嗣艰难,孕育单胎都极为困难,更何况是一母双胎,她与兄长自托生于母亲腹中,便是天然的竞争者,她没争过兄长,所以夏巍是夏家未来的家主,而她……什么都不是。 没有测灵根之前,夏蕤曾经去查过修仙界所有双胎的记录,绝大部分两人都是普通人,只有少数,会出现一个修士一个凡人,至于都有灵根这种概率,简直比变异灵根还要稀罕。 至少在夏蕤查找的资料里,只有天骄榜上那对支姓兄弟都踏上了修行之路,值得一提的是,弟弟支连水自小便是天才,天赋极佳,故而受家族重视培养,但哥哥支连山却自小体弱多病,长大后更是灾病不断,可就是这样的支连山,在成年后却忽然可以修行,并且叛离家族、拜入雍璐山,没过多久,修为便反超了弟弟、成为了天骄榜第三。 夏蕤做梦都想成为支连山,可她又明白,她不会是支连山。 阆苑城就在雍璐山脚下,她时常去北门口坐坐,不为别的,就想试试是否有朝一日,能够与连山真君见上一面。只是连山真君没见到,倒是……遇上了兮山城的十七公子。 她以为自己与林芝年之间的婚事,是冥冥中的安排,但却没想到…… “兄长,我好难过。” 这一次,夏蕤是真的难过得晕了过去,也就没机会看到接下来的林氏父子破防瞬间了。 林星衡尚且还好,毕竟他的人生虽然有缺憾,但地位、权势、力量他都拥有过了,他心里对于雁曦也确实愧疚,现在得知真相,虽然惊愕于雁曦的来历和狠心,但人早就死了,他的道心也已经溃败,再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林芝年就不同了,他尚且还有展望的雄途未来,却在今日被人全部击碎,他生吃了雁无川的心都有了,可他一个金丹修士,再如 何也无法挽大厦之将倾! 上天何其不公!若父亲只他一个人的父亲,该多好啊!若他能够拜入雍璐山,得合体神尊为师,该多好啊!若—— “父亲,连您也要舍我而去吗?”林芝年的声音里充满了艰涩,他不敢相信一生强大的父亲,居然在此刻突然变得软弱起来。 林星衡似乎这才注意到身旁的亲子,这确实是最像他的孩子,可惜却并不是他和雁曦的孩子:“当年,你应该选择留在雍璐山的。” 哪怕是雍璐山的外门弟子,也比做他的儿L子来得好。 “十七,我早已择定了下任城主的人选。” 林芝年虽然极力控制,但依旧声音有些颤抖:“是……大哥吗?” 他的大儿L子啊,确实是所有子女之中修为最高的,已经有元婴后期的修为,但还不够,如今的兮山城,一个元婴是压不住的,如果他只有一个儿L子,那倒是可以试试,可惜他的子女太多了,且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心思,兮山城是他的心血,他不希望它被薄待:“不是。” “那是谁?三姐吗?” “都不是,是韩高尊者。” 林星衡从未想过把兮山城交给自己的子嗣,兮山城也从不是林家的产业,就像他是从上一任城主手中接过的权柄,这一次他也会将城主之位交到最适合它的人手中。 “事实上,这些年,兮山城城主府的事宜大多数已经是他在打理了。”林星衡的声音虚弱了下来,甚至连年轻俊秀的面庞都有些维持不住了,“抱歉。” 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或者说林星衡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了,可是道歉有什么用呢,当他的自身之道累及他人之时,就很难走通了。 说完这两个字,林星衡放任了体内道的溃散,连同他的生机一起,在短时间内迅速让一个化神尊者步入了死亡。 原来,哪怕强如化神尊者,死亡也与普通凡人是一样的。 这是闻叙,乃至卞春舟、陈最、夏瑛、林淙淙第一次见到化神尊者的陨落,出乎意料的轻松,强悍的修士死亡起来,也脆弱得像是一碰就散的雪花。 修士经常说凡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但却没有意识到,哪怕是修行日久的修士,本质上来讲也还是肉体凡胎,死亡在所有人面前平等得可怕。 ‘阿叙在想什么?’ 闻叙其实非常平静,他年纪虽小,却已经见过太多生死了,他只是有些惊叹,原来这么厉害的化神修士死起来也如此轻易。 但这好像不太能说出口,师尊应该也不是很想听,于是他在心里说:弟子在想,这位化神城主分明早就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既能提前将兮山城的未来安排得如此妥当,却丝毫不顾子女的未来,如果弟子的父母也是这种人,弟子反而有些庆幸。 一城之主,尚且将城池的未来凌驾在子女亲情之上,那倘若是凡人境的王朝呢?闻叙心想,师尊说他生而便有帝皇命格,或许这才是他命运悲惨的来源吧。 ‘庆幸?阿叙是说,庆幸遇上了为师嘛,哎呀,阿叙不用变着法夸为师的,为师会骄傲的。’ 闻叙:……! 第 145 章 利她 兮山城的城主林星衡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并非死于眼前的雁无川之手,而是死于自己的道,死于曾经相爱的挚爱之手。 夏淮南心中哀叹一声,他早已送走了许多朋友,林星衡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只是他没想到刚才的那场谈话竟成了他们之间最后的道别。 仔细想想,将兮山城城主之位传给别人这种做法,确实是林星衡做得出来的事情,这人虽出身修仙世家,但大概是因为从未受到家族重点培养和偏爱的关系,他对家族的认同感其实非常稀薄。 当年,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走近成为了友人。 只是……夏淮南看向已经有些呆傻的林芝年,这个原本将要成为他侄女婿的天之骄子,恐怕今日之后,就将泯然众人了。一个好好的单灵根天才,若林星衡真的用心培养,绝不至于养成这般的性格,须知道,修仙界出身、权势、地位都是虚的,唯有修为才可以握紧一切,既有天赋,却不将心思放在修行之上,再好的坦途都会变成窄门。 林星衡一死,兮山城易主,夏淮南看向自己的好大哥,很明显是准备打退堂鼓了,但又不想当这个坏人,便频频冲他使眼色,希望他出来主持公道,他心想,这算盘打得真响啊,怕是雍璐山上的神龙都能听到了。 谁也没想到,今日这盛大的婚事最后竟变成了丧事:“林世侄,今日……” 雁无川,我要杀了你!今日,哪怕是死,我也要为我父亲报仇雪恨!?[(” 当林芝年喊出这一句话,想要伸手阻止的人就停手了,姞姓后人虽然少见,但十七公子替父报仇确实无可指摘,大家都是正道众人,哪怕背地里或许是什么阴暗货色,但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可能真为了姞族秘术而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 于是,刚才半途中止的打斗又开始了,甚至因为林芝年刚刚经历丧父之痛,此刻打得越发凶狠起来,竟隐隐有压着雁无川打的意思。 “我不管你是姓雁还是姓燕,今日你都没有飞出这里的机会了!” 雁无川抿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眼中的战意也不遑多让:“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姞族秘术啊,雁无川已经看到了在场不少人眼中贪婪、隐隐窥伺的目光,宝物永远是被人觊觎的,但也得看看有没有本事来拿! 两人缠斗在一处,林芝年用的土系功法,与林淙淙的修行方向不同,他更偏向于大开大合的土法攻击和防御,攻防一体,确实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但很可惜,雁无川的打法更加的难缠,他就像是……游鱼一样,无论是在哪里,他整个人都能“游动”起来,哪怕是坚实的泥土里,他居然也能如在空中一般迅速移动。 再这么下去,必是哪一方先耗尽灵力,才能结束这场战斗了吧。 “你们说,到底谁会赢啊?” 金丹期的斗法对于在场许多人而言,都是小孩子过家家,但对他们几个筑基而言,就有些过于超前了,至少卞春舟是不太 看得明白的,就觉得两方都很厉害,当然私心上,他当然是……更偏向于雁无川的,毕竟谁会站渣男这边的。 “林淙淙,你没事吧?”他这才想起来,林淙淙也姓林,林城主这一死,林淙淙肯定心里不大好受。 林淙淙心里确实五味杂陈,他虽只是林家旁系,家里也很少跟主家往来,但他却是从小听着林城主的事迹长大的,当初测出天赋去城主府拜谒,他高兴得一整夜都未曾合眼:“我能有什么事,要你多管闲事,看你的热闹去!” 林淙淙这家伙,眼眶都红了,嘴还这么硬:“当真?” “自然当真。” 卞春舟看了人一眼,便不再多言,只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继续看打斗了。 林淙淙轻哼一声,倒是没躲,在他心里城主一直是强大而温厚的,他一直以为城主迟早能够进阶合体期,却没想到…… 居然陨落了,并且还是他亲眼所见。 林淙淙甚至能够预想到城主的死讯传回兮山城后,兮山城必定要经历一场地震,韩高尊者虽是城主的好友,却对林家并无任何好感,势必会打击如今的林家,幸好他家在城中没什么大的产业,应当不会被卷入城主更迭的乱祸之中。 闻叙同样也在看这场赌上性命的斗法,但大概是他对道没有任何清晰的认知,所以也看不出任何的精妙来,不过他虽然看不懂,师尊却在脑子里转述着“非常主观的打斗过程。” 主观到什么程度呢?就这么说吧,以师尊这份叙述能力,搁凡人境考童子试都很费劲,送去学堂都会被夫子退学、追着打那种。 ‘阿叙觉得为师讲得不好吗?’ 闻叙却深谙语言的艺术:是师尊说的太精妙了,弟子的境界尚且不够。 承微神尊心想,我这徒儿不愧是个读书人,应付起人来真是滴水不漏呢:‘阿叙说话好生动听,不过你可看出这雁无川的来历了?’ ‘不是说,姞族后裔吗?’ ‘阿叙果然不太关心他的来历,看热闹都看得心不在焉,姞族后裔说的是那林星衡已故的原配夫人雁曦哦,这雁无川乃是雁曦利用姞族秘法……’ ‘还有这等秘法?凭空捏人?姞族莫不是女娲后人?’ 女娲抟土造人的传说,哪怕是在凡人境,也是耳熟能详的,就算是街边的乞丐,也能从说书人的嘴里听到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的传说。 ‘对啊,阿叙你不知道吗?这姞族正是女娲后人,相传姞族秘术,可以活死人生白骨,有起死回生之能。’ 闻叙惊愕:这么厉害,为何还会灭族? 承微神尊的声音却有些杳渺起来:或许,正是因为太厉害,所以才会灭族,不过雁曦并非真正的姞族血脉,能使用的秘法势必不多,她能将雁无川造出来,必是以命换命,并且…… ‘并且什么?方才师尊您说,他人气不足……’ ‘没错啊,按照生灵的完整度来讲,他是不完整的,你的朋友不是说曾在街边的地痞流氓手 里救过他吗?作为被姞族后裔以命换命制造出来的生灵,他受规则束缚,应当无法对没有因果之人动手。’ 换句话讲,雁无川今日来杀林星衡,本就没有离开的打算。 闻叙心中不免震撼,按照师尊所讲,雁无川从名字到自身,都不属于自己,而是……雁曦意志的延续。 他忍不住想,雁无川怨过吗?委屈过吗?他口中一句句的阿娘,是当真出自本心吗? 闻叙今年虚岁二十七,如果没有遭遇那一场无端的追杀,或许他早已金榜题名、步入官场,以他这个年纪,必然也早就成婚生子,但哪怕是最亲近的枕边人、甚至是血脉相连的儿女,他也无法认清楚他们的脸。 闻叙得承认,他装瞎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不想睁眼看到所有人明明清晰却丝毫没有记忆点的脸。 如果他不曾知道自己眼睛的特别,那么他或许可以淡然接受这样的世界,可偏偏他知道,并且他还得努力伪装成和他人一样,这种生活实在很累。所以当他误入修仙界,得知了这里的修炼规则后,他立刻就选择了装瞎。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眼睛,但他可以选择把眼睛闭起来。 与雁无川相比,他自私得简直明明白白,所以闻叙无法理解,居然有人可以无私到只为别人的意志而活吗? ‘阿叙很好奇吗?’ 闻叙也很坦诚:有一点。 ‘简单,问问当事人不就知道了。’ 什么简单?师尊你要做什么?! 还未等闻叙反应过来,一阵清风自他袖中疾驰而出,刚好便将林芝年暗藏袖中的毒招击碎,这招清风看似绵软无力,却将林芝年打得没了再战之力。 合体大能的一拂,哪怕只是随手一动,也不是低阶修士可以硬抗的。 “谁!站出来!” 闻叙站在原地,眼看着站在他前面的人如同摩西分海一样分开,他心里开始有些庆幸,幸好戴了面具。 ‘阿叙,为师不便现身,就劳你自己去问吧。’ 雁无川如今的状态实在狼狈,但他的眼睛却很亮,甚至在看到旁边的陈最后,对着人无声开口:我说的吧,我们会再见面的。 陈最:……这人对他动什么嘴巴?好无聊一人。 “是你,你是谁,凭什么干预我和他之间的事!”现在的林芝年,简直就是一条疯狗,他自知筹谋无望,干脆就直接发疯了。 “我无意干预你们之间的算计。”闻叙说得冷淡,但既然师尊都出手了,他不问问确实有点亏,于是他开口,“雁真人,你来之前,可曾有过半分的犹豫?” 这问的,好生古怪啊,卞春舟心想,闻叙叙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内情,看来他这个瓜是可以吃全乎了,舒服了。 雁无川闻言一愣,终于将视线落在了这个莫名相帮的青年身上,然后说了一句同样让人一头雾水的话:“你是第一个关心这件事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46 章 真实 师尊说,雁无川是雁曦用自己的性命创造出来的生灵,他并是一个完整的人,闻叙在听到这句话后,就确信雁川一定已经拥有了一个完整的人格。 人都是利己的,哪怕是被当做他人意志延续而诞生的生灵,也会拥有他人志之外的思想。如果雁川没有,绝不可能好奇他的名字。 众目睽睽之下,闻叙绝对不可能大喇喇地将自己的名字报出来,这和摘了面具覆上缎带有什么分别。虽然说,他暴暴露身份都没什么影响,但最近有关于他的传闻有些太多了,他还是低调些为好。 “我的养父临死前,曾给我取名惊。” 闻惊,如果他没有误入修仙界,这个名字绝对比闻叙被人提起的频率更高,读书人自傲于普通人,除了有名有姓外,还会取字、别号等等,自有一派交际规则。修仙界强者为尊,闻叙二字足矣。 事实上闻惊这个名字,他也只告诉过春舟一个人。 “你叫惊,我叫川,我们的名字还蛮相配的。”雁川语气带着一点纯然的真,显现得他愈发似常人,“那么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我没有犹豫过,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生命的义,阿娘给了我生命,这就是生命的代价。” 雁曦是个爱恨都非常浓烈的人,姞族血脉本身就自带偏执,若然拥有那么强悍的赋,如果禀赋中正,至于被贬落人间、逐渐消弭。 她爱林星衡的时候,可以爱到毫保留,一腔爱可以让这世上最缺爱的人受到被爱包围的温暖,可当她觉得自己的爱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时,她的恨也同样地热烈焦灼。 雁曦自知以自己的能力,绝对可能主导林星衡的生命和志,甚至根本活到爱人死亡的时候,所以她穷尽一身血液和秘,浇灌了一颗种子出来。 这颗种子,就是雁川。 雁曦临死前,将这颗种子埋在了自己早已择定的墓穴之下,她知她死后,林星衡对她势必心怀愧疚,必然可能动她原本的墓穴,有她的尸骨作为养料,这颗种子势必能够破土、生根发芽,长成她期望的样子。 雁川的名字、雁川的使命、雁川的一切,都是雁曦赋予的,一颗种子而已,她从未想过对一颗种子平等视之,更知在雁川生出灵智后,会将她视作母亲。 姞族秘失传、断代得太严重了,雁曦赋很好,却根本知这个秘真实的用途,她只知自己的一腔爱只是情郎修行的登梯,他对她或许有分情谊,浅薄粗俗得像是从街边赌石里出来的劣质玉佩。 她曾经觉得好友选夫君的眼光十分行,却没想到……她们既是如此要好的友人,眼光又怎么可能相差很大呢。 她的寿数越来越少,形容也越来越憔悴,相反林星衡则修为强大、灵光自蕴,雁曦恐惧于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而她这样的情绪,作为最知心的爱人,林星衡毫关心,并且甚至提出要与她孕育一个孩子。 一个人爱的时候,可以爱得完盲目、义反顾,当她想要清醒时,只需要一瞬。雁曦在爱人提出想要一个孩子时 ,她就明白了。 眼前俊朗的爱人并非没有注到她的状态,而是注到了,有恃恐,甚至觉得以她对他的爱,必然会非常愿生育一个后代来延续对他的爱。 雁曦蠢,相反她很聪明,她立刻就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准确来说,是自己这份爱对林星衡修行的重要性。 于是一场被悄悄进行的报复行动缓缓展,雁曦赌上自己的命,赢得了这场行动的胜利。 或者说,这场复仇行动里,没有赢家。 到此刻为止,林星衡陨落,兮山城易主,林家算计一场空,属于雁川的使命在这一刻已经画上了句点。 “其实你刚才用救我,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雁川的语气相当得云淡风轻,他的态度平和得堪比庙里的佛陀,我已经没有活着的义了。□_[(” 他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坦诚了,坦诚到直接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及,大家都能看出雁川是真正的人族,……鲜少会有如此从容赴死的生灵。 “惊,很高兴在消失之前认识你,还有你的朋友,他虽然很奇怪,他救过我。” 闻叙心想,陈最只是耿直,论奇怪,哪里比得上你。 雁川却自顾自说着:“我已经记得,是什么时候破土而出的了,当我离兮山城时,阿娘的坟墓就变成了一座空坟,阿娘的血肉都用来浇灌我的成长,当我长成、完认知到自己的使命,阿娘的尸骨就消失了。” “我知,我终有一日也会见,我已经见过很多东西了。”雁川实在是个很奇怪的存在,他似乎没有人类的喜怒哀乐,哪怕是对于雁曦的遭遇,他也并带任何强烈的情绪,刚才闻叙就注到了,哪怕是诘问林星衡时,雁川也保持着乎淡薄的情绪状态,所以他才会好奇,对方是否犹豫过? “你看我今日上门来抢亲,是是有模有样?”雁川的音依旧平静得很,“在今之前,我已经见识了大陆上许多的风景,许多人对我深藏恶,我在没完成使命之前,是会死的,他们叫我妖怪,可我并是妖。” “人类,总是倾于相信自己认知中的固执。” 闻叙讶然:“其实……” “我知你在想什么,这世上许多人的心思,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我讨厌你,惊,你是个很真实的人。” 迄今为止,闻叙被夸过聪慧、才、英俊、善谋等等,很多人愿将一些溢美之词堆砌在他身上,唯独只有眼前的雁川,仅仅只用真实二字形容他。 朴实、平淡又寻常。 这个字眼,似乎跟闻叙然没什么瓜葛,毕竟哪有人会活在虚幻之中的。 ** 距离城主府的抢亲闹剧过去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雍璐山的招报名也已经进入了尾,原本滞留城中的婚礼宾客也散得差多了。 林星衡的遗体早就已经装殓好由夏淮南亲自送往兮山城林家,至于夏家这边,自然是权当这场婚事存在了,虽然林芝年本人赋依旧了得,夏家主的所求并非是一个才婿,而是与兮山城城主府的联姻关系。 现在兮山城易主,他才舍得将嫁给对方呢,当然了,夏巍更加同,至于夏蕤本人,醒来后也似没爱过一般,只是性子愈发沉郁了。 林芝年当日疯癫得很,可大家看在他大喜之日丧父,便也人找他的麻烦,雁川当场消散后,便消失见了。据小消息,他并没有回兮山城,似乎是怕兄弟姐妹们寻他的麻烦,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知他去了何处。 当然了,这些事跟雍璐山上的闻叙没什么相干,只是在雁川消失后,闻叙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有被影响到,甚至连承微尊都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或许应该让小徒弟问得这么清楚。 转念一想,总该是要经历的,只是稍微提前了一些而已。 “还在想那的事?为师都有些吃醋了,阿叙居然还有别的名字,都告诉为师诶。” 闻叙:…… “没有告诉,只是……惊二字,是我养父对我的期待。”至于是什么期待,那自然是科举之后,官场上的宠辱惊。 “阿叙似乎很少与人提起养父,他对你好吗?” 闻叙一内敛,他自从来了修仙界,乎谈从前的旧人,哪怕是帮扶他立身科举的老秀才养父:“,他对我很好。” 老秀才除了对于功名有着常人没有的执着外,平日里并是喜怒定的人,只要他读书认真、成绩出众,他们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平和的,甚至闻家并算太富裕,为了他读书,老秀才甚至会将自己的支出节省下来,给他买上好的纸笔。 闻叙非常激养父,所以会拼命地念书,可除此之外,他知还能做什么回报对方了。 “既然很好,为什么表情这么悲伤?” 闻叙很擅长如沐春风的笑,毕竟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总归使人厌烦。他看清别人脸上的表情,当然也看清自己的,脸盲带给他的并仅仅是交际困难,更是对自我情绪知的迟钝。 乞要如何乞讨获取食物和铜板?当然是赔笑和卖惨,闻叙一度觉得这很合理,因为他看清别人脸上的表情,就觉得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后来他渐渐能够知到别人传递出来的情绪,他才知,人可以通过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原来他也有自己的情绪,只是他自己知到而已。 就像现在,师尊看到了他的悲伤,他自己其实知到。 闻叙常常自省,试图拓展心,自己察觉到的东西,又如何自省呢?他自小就很会压抑自己,包括命格、包括情绪、包括自我,压抑久了,便成了常态。 谁都只能看到他的笑容,这个谁,也包括他自己。 真实?闻叙心想,他可能配上这两个字。 生活,亦或是命运从来没有给过闻叙悠闲度日的时光,他是一个极度没有安的人,看上去对所有事情游刃有余、从容迫,过是因为只能依靠自身而已。 哪怕来到了修仙界,这里的一切看似都对他敞了宽厚的怀抱,闻叙的性格早已养成,可能因为短短的六年,就将过去所有的自己抹平,成为一个拥有崭面貌的人。! 第 147 章 不惊 承微神尊陡然意识到了一点—— 他的小徒弟阿叙,似乎是一块天生修无情道的料子,比他曾经的那位无情道好友更加地适合修行无情道。 他原本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叫他震惊了,但显然还是他太过自信了一些。 天生的帝皇命格,拥有对无情道完全不同于常人的异样理解,可却非常说得通,甚至以他一个老东西的眼光来看,可行性比什么杀妻杀子高多了。最关键的是,阿叙天生就无法辨别他人的脸,他甚至缺乏对自身情绪的关注。 世人都说他承微对人族的归属感很少,但……他的小徒弟似乎也不多。 一个人的成长过程是可以影响一生的,承微自小生活也非常颠沛流离,但他半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泯然众人,哪怕是他还未踏入修行之路前,他从来都是天地第一、老子第二,我与天地好兄弟的人生态度。 自卑、敏感、怯懦,这些字眼跟他承微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天生就可以读懂别人的情绪,这与生俱来的能力让他足矣在大多数情况下横行无忌。 当然,阿叙身上也没有自卑怯懦这种东西,甚至可以称得上心神强大,但独自成长的强大,势必需要付出一些不菲的代价。 “阿叙,你哭过吗?” 闻叙讷讷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是哭过的,印象里哭过很多次,年幼时受一点伤就会落泪,好心的小姐老爷们就会多给他几个铜板,眼泪是小乞儿乞讨最好的武器。 承微立刻意识到,自己问得不够准确:“你的养父离世时,你哭过吗?” 他哭过吗? 闻叙想,应该是没有的,他与老秀才是半路父子,老秀才没给人当过爹,只给人当过老师,所以大多数时候对他的态度更像是夫子对待关门弟子的态度,而他也没给人当过儿子,只知道听话努力的孩子才能讨人喜欢。 所以,无论老秀才提出多么严厉的要求,他都会努力去达成,但其实老秀才从来没有提过离谱的要求,甚至临死之前,连对要求他科举入仕的执念都放下了。 闻叙彼时不明白,现在也不明白,可他读不懂老秀才脸上的表情,他只是觉得临死前瘦削嶙峋的养父看着他时,他的心有种被人狠狠揪住的感觉。 “我……我不知道。” 或许他当时的表情也很悲伤,可他不知道,也感知不到,他只知道那三年替老秀才守孝的时光,是他人生中最为自在平和的三年。 老秀才死了,他失去了读书的目的,他封闭了交际,遣散了所有家奴,天地浩大,三年之中唯有他独自为伴,可他并不觉得孤寂。 这三年过得出乎意料的快,如果不是县太爷请人来问他是否上京赶考,或许他还会继续守坟,说不定就不会遭遇那一场莫名的追杀了。 “阿叙。” 闻叙刚准备抬头,他就被师尊狠狠抱住了,简直比上次春舟抱他时还要紧。春舟因为经常写符,身上隐隐会有丹砂灵汁 的气味,有时候还会夹杂着火锅的味道,虽说不难闻,但味道非常微妙,他从不会错认春舟的气味。 但师尊,他从未闻到过师尊身上的气息。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读书人的刻板观念里,亲传弟子犹如半子,师尊引他入道,是他在这世上最尊重的人,他一向谨遵师徒之礼,从未僭越过半分。再者,过春峰常年冰雪,空气里都是凛冽,他的鼻子顶多只能闻到师尊昨晚是否喝了灵酒。 师尊昨晚应该是喝了灵酒的,兴许还是烈酒,所以今日才会……才会如此……他一时之间,居然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里。 只是觉得,师尊的怀抱居然出乎意料的暖和,跟过春峰的冰雪截然不同。 闻叙一向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倒不是因为洁癖之类,纯粹是不喜欢,他讨厌与这世上其他的个体产生不必要的交集。 但……此刻,他只是觉得不自在,却并不觉得讨厌。 “别哭了,为师看了会心疼的。” 眼泪落下才叫哭吗?当然不是,眼泪是人宣泄感情的闸口,是因为过满则溢,溢出来的眼泪就像是倾泻而出的洪水,释放的过程就是宣泄的过程。 而他坚强的小徒弟,因为太坚强了,堤坝建得太好,竟能将全部的洪水拦截住。 明明都这么难过悲伤了,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呢?去他妈的无情道,他承微的徒弟,哪怕再适合修炼什么鬼的无情道,也绝不会去走那样的末路。 阿叙,你有没有想过‘不惊’这两个字,尚还有其他的解释??_[(” 闻叙依旧没有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只是试图动了动,但是很快就被某位合体龙尊摁住了,或者说某位龙尊觉得小徒弟的头真好摸啊,这会儿有点爱不释手了。 “不惊,处变不惊或许有之,但不受世事困扰亦有之,阿叙,你曾经是个读书人,当比为师更加懂才对。” 闻叙一愣,忽然忆起了一件事,老秀才病重之后,因为无法下床,是故只能在床上看书,只是那时候病得太重,读不了太深奥的书,老秀才又不喜欢游记也不爱传记,便时常捧着一册金刚经看着。 金刚经是他亲自去城外的佛庙里请来的,花了一大笔的香油钱,可惜求神拜佛终究无用,老秀才最后还是病逝了。 闻叙当然也看过那册金刚经,但佛经本就难懂,他看的又心不在焉,自然也没看懂多少,现在想起来,隐约记得有这样一句话,那是佛祖告须菩提的一句话: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稀有。 世人皆有惊、有怖、有畏,无惊无怖无畏者自然稀有,闻叙当时读到只觉得好浅白的话,并不觉有什么高深佛法,现下…… 或许,老秀才给他取字时,看到的不惊是这个“不惊”。 “阿叙,莫要妄自菲薄。” 承微神尊放开小徒弟,伸手敲了敲小弟子的脑袋:“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世上除了人,更多的是山川大河、无边无际,这世上比 你想象中的要大很多,这才是天地之真实。” 那个叫雁无川的小子,虽不是人,更不是修者,却拥有比人更为敏锐的感知力,阿叙确实是个非常真实的人,只是有时候活得太清醒,反而不能放肆。 ** 雁无川消失之前,整个人非常从容,他没有再看过林星衡的尸身一眼,也不在意林芝年对他的仇恨目光,若说唯一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是那块一直陪着他的雕龙玉佩。 这块玉佩其实不值什么钱,但这是雁无川从阿娘那里得到的唯一一样东西,于他而言弥足珍贵、不能用世俗的价值去衡量。 他原本准备毁去,和他一道消散在这天地之中。 但在认识不惊后,他决定将这块玉佩送给这位真实的朋友,他想,应该是朋友了吧。真好,他消散之前,还能认识一位朋友,比那个用刀的大块头好懂一些,那大块头真的好难懂,本来他还想在完成使命前,去找大块头玩两天的,谁知道大块头居然是大宗门的弟子,他根本进不去雍璐山。 不过命运,应该还是眷顾他的吧,雁无川最后失去意识前想着。 闻叙是回山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袖中多了一块玉佩,玉佩上面的花纹是龙形的,他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师尊偷偷塞给他的,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块玉佩上面几乎没有什么灵力了。 它应该时常被人摩挲,所以玉质非常地细腻光滑,如果放在凡人境,这应当是一块价值不错的玉佩,但在修仙界,判定玉佩是否值钱的标准并非水头、而是灵气。 它或许从前是一块灵玉,但随着时光的推移,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光彩,闻叙虽没有见到那一地的仿品玉佩,但此刻也已经猜到了这块玉佩的来历。 它是,雁无川曾经存在过的最后一样证据了。 闻叙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也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甚至他与雁无川只短短相处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按照他自己的界定,雁无川于他只是一个短暂相处的陌路人而已。 可这样的人,却在消失之前,将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了他,闻叙哪怕再铁石心肠,也不可能置若罔闻。 他一向情绪稳定,也被雁师傅这顿铁拳打得有些找不着东西南北。 闻叙会想,如果是他,他绝不会干这种蠢事,他……于是他越想越多,以至于被师尊看出来了,还被师尊……闻叙想到这里,脸上已满是懊恼。 可心情,却并不坏,甚至一扫之前低郁的状态,有了一种“我现在干什么都可以”的自信面貌。 卞春舟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闻叙叙,你终于好啦!” “抱歉,叫你担心了。” 卞春舟就嘿嘿笑:“没有啊,我们是朋友嘛,你说对不对啊,陈最最?” 陈最惊愕抬头:“啊?什么?你几时受了伤?现在好了吗?” ……很好,跟陈最当朋友,有时候其实也蛮好的,至少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情绪,反正只要不是太强烈,陈最这个愣子根本察觉不到。! 第 148 章 纳新 “我没有受伤,你不用这么惊讶。”闻叙忍不住失笑道。 幸好,陈最本就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也就没多在意刚才的谈话:“我就说嘛,你最近也没跟人动手,怎么可能会受伤。” 卞春舟:……我恨你是块木头啊。 不过算了,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陈最最了,这家伙一直都这幅德行,他也不指望哪一天对方能成为什么知心朋友:“我听夏瑛师姐说,夏城主将兮山城城主的尸身送回去时,兮山城林家的人恼恨于雁曦的报复,竟是准备要开棺抛尸,得亏夏城主得知后,及至前往制止,并且通知了新任城主,才免去了这场风波。” 闻叙闻言,心想难怪林星衡不愿意将城主之位传给自家人了,就这般短视,传了估计也得弄丢,索性直接放手,至少新任城主还能看在他的面上,对林家的态度稍微和善一些,只是恐怕林星衡这份良苦用心,林家人估计是体会不到了。 “若我是新任城主,或许会借此事在城中立威。” 卞春舟一拍掌:“闻叙叙你真是料事如神啊,那位新城主姓韩,似乎从前就对林家没有什么好感,此次完全是杀鸡儆猴,加上有咱们夏城主帮忙,那完全就是手到擒来了!” 事实上,这些年林家壮大了不少,如果就此蛰伏,或许能够平稳度过,但坏就坏在人心不足蛇吞象,加上林家内部也并非完全的一条心,之后几l番冲突之后,偌大的林家就散了,林星衡的三十多个子女陨落的陨落,离开的离开,许多年之后,林家在兮山城又变回了从前那样的普通人家。 “听闻林淙淙那家伙,还特意请了假回兮山城参加丧礼,这会儿约莫已经到了。”卞春舟也是第一次看到化神大能陨落,说实话……与他想象中的盛况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地戏剧性。 筑基之后,他特意去六讲峰听过有关于择道的课,讲课的老师讲得云遮雾绕、似说非说,他敢说,当时在场绝不止他一个人没听懂。他再思及自己,刚筑基就确定修行的平衡之道,怎么看怎么潦草,可仔细想想,他还是挺满意的。 水火共生,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端水,只要端平,他的道就可以一直平稳地走下去,卞春舟觉得除了此道,自己也没什么其他道可以走了。 太深奥的道他怕自己无法理解,太简单的又不契合他的灵根,平衡于他而言,就是最优解。 想通之后,卞春舟觉得自己体内的周天走得都顺畅了许多,如果他再进后山的秘境,或许能再多撑个十天半个月。 闻叙的语气有些微妙:“你对林师弟,果然非常关心。” “谁关心他啊,就是顺耳听到的而已。”卞春舟拍了拍胸口,“我还听到很多消息呢,比如此次咱们宗门开山门,原本有四位林城主的子女来参加考试,但因为兮山城易主,所以他们都赶回去奔丧,顺便争家产了。” “还有啊,那天……那人消失之后,还有人对姞族秘术不死心,据说林家人要刨雁曦的坟墓,就是有心人挑拨所 致。” 闻叙:…… “我回来后,翻看过一些宗门内的记录,姞族秘术只有姞族血脉才能使用,哪怕他们真的拿到秘术,也不可能为己所用。” “诶,还有这种事情?”卞春舟乐了,“这不正好,竹篮打水一场空咯,坊间甚至还有传闻说,雁曦夫人将姞族秘术刻录在了那对曾经当做定情信物的龙凤玉佩里,谁拿到了玉佩,谁就得到了姞族秘术。” 闻叙一愣,还有这种事情? “只可惜没人知道这两块玉佩在哪里,或许早就不在了。” “其实……” 卞春舟眨了眨眼睛:“什么?” “其实那块龙佩,在我这里。”闻叙并不觉得所谓的姞族秘术会在这块玉佩里,毕竟如果真的有,他发现不了,难道师尊还发现不了吗? “哈?” 卞春舟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你哪来的?”当天他也在场啊,根本没看到有送玉佩这个环节来着。 “雁无川送的。”闻叙干脆将玉佩拿出来放在桌上,“要不,你研究一下?” “不不不不,我哪有……”嘴上拒绝,身体会很诚实地凑了过去,“看着蛮普通的哇,陈最最你是修二代,以你的眼光,你觉得有什么特别吗?” 陈最只瞥了一眼,他对什么上古秘术完全不感兴趣:“看着像是块普通石头,无甚特别。” “真的没有?” 陈最于是再看了一眼:“没有,它就是一块很普通的玉。” 那看来,传闻是假的了,卞春舟也不失落,本身他也只是喜欢看热闹而已:“闻叙叙你快收起来吧,别叫有心人看到,以免多生事端。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把玉佩送给你哎。” 闻叙将玉佩拿起来:“我也没想到。” “他或许是很喜欢你呢,闻叙叙你这么讨人喜欢,这很正常呀。”卞春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半点儿不掺水分。 “是是是,我讨人喜欢。”闻叙其实并不这么认为,但他也知道,他在春舟眼里似乎什么都好,“你也讨人喜欢。”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嘿嘿。”卞春舟说完,还揽上隔壁陈最的肩膀,“你这块木头,就没那么讨人喜欢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教你……” “我才不需要讨人喜欢。”陈最说完,又突然松口,“讨刀喜欢可以吗?这个对我比较重要。” “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卞春舟立刻飞快地改口了,“对不起,刚才你就当我口出狂言吧。” 陈最看向闻叙:“他刚才是不是骂我了?” 闻叙心想,都是朋友,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就:“……你居然听得懂?” “我当然听得懂!”陈最拔刀,“卞师弟,听说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我们比一场吧。” 可算是给你找到借口了是吧,卞春舟立刻飞遁离开:“不,我才不要跟你这个莽夫干架!我的手还要留着画符呢!不——你不要过来!” ** 虽然出了一点小小的岔子,但两城联姻这种事本身就跟雍璐山招新没多大关系,哪怕隔壁兮山城闹得上下沸腾,也根本影响不了雍璐山开山门的计划。 这一次的纳新依旧分为三关,报名截止后,第一关依旧是秘境寻宝,不过破云秘境里的丹香王草还未长成,所以这一次的秘境场地是另一个灵兽空间。 主持这场比赛的,是灵兽峰的一位长老,卞春舟难得地没去看热闹,倒不是不想去,而是实在没时间。 倒是第二关的山考,戒律堂的赵企长老似乎又被抓了壮丁当主考官。 好在这次炼器峰的小师叔祖郑仅不在宗内,自然没人再敢大胆地偷换比赛的法器,但你要说此次山考的难度降低了?那倒也不尽然。 或者说,赵企肉眼可见地感受到了这一届生源不如上一届,虽然人是多了不少,但看上去心性天赋都不能说顶尖。 等到了最后一看,果不其然,此次过了三关考试的人数还没有上一次多,估计等居雍大殿择徒时,内门弟子的数量可能会更少。 赵企元婴修为,按照雍璐山的规矩,他也可以择徒,但……他每一天简直都连轴转,连修炼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再让他带个徒弟,岂不是将他往死路上逼。 倒是顾梧芳顾宗主,此次倒是生了想要收徒弟的心思。 本来嘛,他是他那一辈里最小的,收徒什么的真的很麻烦,他一点儿都不想教小孩儿修炼,但谁让某位师叔祖三天两头冲他炫耀小徒弟,什么小徒弟搜罗了什么灵酒啦,什么小徒弟悄悄自己动手做了礼物孝敬师尊,虽然他严厉谴责这种攀比行为,但……他收一个贴心的小徒弟也不是不行呢。 最好天赋秉性也和小师叔差不多,如此就最好了。 本着这样的心思,借着职务之便,顾梧芳一大早就去了居雍大殿,等到有收徒意向的元婴化神修士都齐了,他立刻便发了令唤第一个预备弟子进来。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眼光似乎被小师叔……养叼了。 这个天赋和他不匹配、这个心性又不够沉稳、这个看着实在比陈最还要木讷、那个好一点的被师兄预定了,一轮看下来,顾宗主颗粒无收。 怎么收个称心如意的徒弟,居然这么难的吗?! “为师就说嘛,你宗主师侄眼光可高了,受伤了吃丹药都喜欢挑圆润的吃,肯定看不中那些小孩儿。” 闻叙:“……师尊,别欺负太狠,小心宗主不跟你说话了。” “为师巴不得呢,哼哼。”承微心想,今日就勉强不去找人炫耀了吧,“不过他挑剔是对的,如无意外,他的亲传弟子会是雍璐山的下一任掌门人,天赋是其次,心性必须是万里挑一。” 闻叙秒懂,心想得忍耐师尊您的小脾气,一般火爆脾气的天之骄子确实不太能够扛得住。! 第 149 章 溯源 雍璐山的招新考试办得热热闹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招他百八十个新弟子呢,定睛一看,好家伙这次居然才收了三个内门弟子㈦㈦[,两女一男,比上一届还少两。 但这其实是常态,雍璐山毕竟是修行仙门,招收弟子并没有绝对的硬性指标,属于是宁缺毋滥,加上每六年就会开一次山门,招多了反而培养不过来。 加上上一届招的弟子实在过于光彩夺目,别说是顾宗主挑剔了,其他长老们的眼光也无形中被拉高了不少,毕竟……谁不想收一个像小师叔那样的天才徒弟呢,就算没有小师叔,陈最啊夏瑛啊他们也不挑的。 反正雍璐山的诸位长老们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眼光太高的,别问,问就是眼缘不够,坐等下一届撞大运。 而纳新过后,隔一年便又是宗门大比了。 犹记得上一届宗门大比,没什么看头的筑基以下赛段,硬生生叫新入门的弟子抢了师兄师姐们的风头,本来还以为小师叔祖他们会继续蝉联前三名,怎么的也不可能这么快进阶筑基赛段,没想到哇,天才果然是不可理喻的。 不行啊,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小师叔祖他们追上了,君不见内外门不少炼气弟子入门都十来年了,都还在冲击筑基呢,不行,他们必须卷起来! 于是三位新弟子入门之后,就发现……师兄师姐们修炼都好拼命啊,雍璐山不愧是大宗门,修行氛围就是比其他地方好。 比你强大的人还比你努力,这种紧迫感立刻就卷上他们心头,原本拜入雍璐山成为内门弟子的沾沾自喜立刻被胜负欲取代,于是三人迅速就融入了雍璐山的修行生活。 反倒是刮起卷王风气的起源之一闻叙,他的修行步伐反而慢了下来。 别误会,他并不是复仇之心减淡了,或者说是修行之路出了岔子,只是因为他已经非常明显地摸到了筑基中期的门槛,别人怎么修行他不知道,但闻叙确实觉得筑基之后,他的修行愈发……通畅了。 打个非常简单的比方,炼气之时他想要行运周天,势必需要全身心地推动体内的灵气前进,这个过程中,还要不停的吞吸吐纳,将空气中游离的灵气吸纳进来,又将不能为他所用的废气排出体内,这个过程大约会耗费几息的时间。 效率低下先不说,它还非常地繁琐,需要修士全身心地集中精神,一旦走神,行运周天就会彻底失败,就只能从头再来。 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怕修士的精力较之常人要旺盛许多,但也不可能一整日都保持如此旺盛的精神状态,所以炼气时期,哪怕闻叙想要一天十二时辰都修炼,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他做这种事。 但自从筑基之后,这种困扰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他想,别说是一天了,就是一个月、一年他都能保持灵气的呼吸吐纳,但这种苦行憎式的修行虽然有效,但……并没有闻叙想象中的那么有效。 他曾经以自身的修行实验过,一整天都修行和一天只修行三个时辰,其余时间练剑、休 息、悟道、学阵,坚持几日下来,他发现两者相差其实不大。 换句话说,修行进入筑基期后,增长修为的方式就不再局限于打坐修炼了,从前他光听别人说丹师炼丹就能增长修为,彼时他还不能理解,现在倒是清楚了。 修行,不应当拘泥于任何一种形式。 当他明悟这一点后,闻叙就没有再强迫自己日日打坐了,甚至会挑选自己喜欢的方式进行修炼,比如今日他很想要练剑,不想做其他事,他就会放下其他事,专心提着剑上练剑坪练剑。 亦或者今日有些许惫懒,他就只练片刻,余下多出来的时间,可以多看两本阵法玉简,或者去找朋友们聊聊近些日子的心得。 闻叙渐渐感觉到,他在雍璐山的生活平静得像是广阔无边的湖面一样。 在这里,他是天之骄子,是宗门的的小师叔祖,除了师尊之外,几乎每一个人都得向他行礼,他拥有着近乎完美的生存空间,美好得像是他不敢做的美梦。 闻叙当然也做过大梦,比如父母可能并非有意丢弃他的,不久的将来或许会接他回家,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比如他被某位厉害的人物收为弟子,叫他免受飘零困顿之苦,甚至教他厉害的本事。 可大梦一场醒来,梦终归是梦。 闻叙非常了解自己,如果哪一日真的天上掉下馅饼,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是庆幸馅饼掉在了他的头上,而是这个馅饼可能有毒。 潜意识里,闻叙并不相信自己可以成为那个幸运儿,或者说,幸运这个字眼,从来都与他无关。 雍璐山于他而言,就是这样一场盛大的美梦。 闻叙坐在过春峰半山腰的平台上,冰雪落在他身上,那种寒凉的感觉是真实的,空气中有风送来远方的青草气息,它也是真是的,他伸手摸了摸冰凉的土地,这种触感也真实无比。 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清楚明白地知道。 闻叙哈出一口凉气,氤氲的热气很快就被周遭的冷气吞没,就像他曾经被命运裹挟、无法翻身的自己一样,可现在他翻身了,他却并不觉得得意。 他想,或许这就是穷人乍富,明明钱已经拿捏在手上了,身体和思想却依旧停留在过去。 他现在就是这种“精神上”的穷人,师门、师尊、友人、天赋都已经入他怀中,如果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势必会在师门的拥簇下尽情肆意地修行、挥洒人生的光彩。 但他呢?闻叙心想,我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害怕再落入无人在侧的深渊?亦或是醒来后发现只是一场大梦的濒死悲哀? 闻叙心想,我实在是个难搞的人,但他必须踏出这一步,如果连他自己都无法信任自己,那么早在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踏上修行这条路。 于是他想了想,找到了顾宗主。 小师叔,你方才说什么???[” “回禀宗主,我想进破云秘境。”凡人境暂时他还去不了,那么就去破云秘境,那里曾经记录了他最为狼 狈的过去。 顾梧芳想了想,至少小师叔没搬出那位来为难他不是吗?再者破云秘境只是雍璐山一个种植灵植的小秘境:“按理说,是没开过这种先例的,但若是小师叔你,倒是无妨,只是我有些好奇,小师叔你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要去破云秘境了?” 去找一些东西。?_[(” 原来如此啊,反正破云秘境里最贵重的就是丹香王草了,现在里头根本还没长成,顾梧芳大手一挥,直接将破云秘境的通行令牌送出:“你去找灵植峰的长老就行。” 也是巧了,闻叙拿着通行令牌去灵植峰,当值的长老刚好就是当年主持破云秘境试炼考试的詹长老。 詹长老长相虽不憨厚,性格却非常实在,见到自己一手发掘出来的宗门未来砥柱出现,高兴地准备上前行礼,不过闻叙及时阻止了对方:“詹长老,不必行礼的,若没有您,小子恐怕早已饿死在破云秘境里了。” “哪有小师叔祖说得这般严重,您要进破云秘境?” 闻叙点头。 “可是有什么东西遗落在破云秘境里了?”不应该啊,六年多了,怎的这个时候才想起来?! “算是吧。” 詹长老见他不愿多言,自然也不勉强,很快核实过令牌的真假后,就把破云秘境开启,将小师叔送入了破云秘境之中:“这块令牌且收好,到时候您想出来,只需用灵力附在令牌上即可。” 闻叙谢过,轻微的眩晕感过后,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风景。 六年前,他被一路追杀跌落悬崖,本以为十死无生,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就如同那“坐井观天的青蛙”一样,本以为天只有方寸之大,等他来到修仙界,才知道天地之广大、人力之无穷,非是凡人可以想象的。 闻叙干脆摘了眼睛上的缎带,没有隔膜,此地的风光尽收眼底。 当初春舟和其他考生一同离开这里后,此方天地便只剩他一个人,彼时他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心中写满了害怕,却不敢表露出来,或者说那时候的他跌落谷底,能够“攀附”上春舟,已经是他智计尽出的结果。 闻叙走到一座小山坡上,那时候这里的丹香草都被考生扒光了,他就躺在这里,等待命运的审判,彷徨吗?倒也有些想不起来了。 或许并没有,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而现在……他似乎什么都有了,却反而开始患得患失。 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总归是抱有占有的心态,哪怕是他,也不能免俗。 循着这条来时的路,闻叙一路从山坡往山林方向走,从前觉得神异的灵植果树,此刻看来竟也稀松平常起来,他开始恍然,自己居然真的已经开始习惯这个世界了。 破云秘境里没有四季,这里的气温完全是最符合灵植生长的模样,哪怕只过了短短六年,这里许多的灵木又高大了不少,闻叙未曾御剑飞行,只一步步地往“回”走。 直到,他走到了当初坠落濒死的位置。!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0 章 冥冥 闻叙当年被人追杀,逃命时并非是完全的慌不择路,只是他一个人实在是无力回天,被追着迫上那座悬崖时,他甚至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闻叙自南而北一路游历过来,本着第一次出远门的新奇心理,路上有什么奇特之地,他都会稍加打探,一则是为了游历观光,二来也是了解南北差异、风土民情,万一考试策论提及民生,他也可以答得更为详实具体、言之有物。 这座悬崖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悬崖下的死人林却在附近人人闻之色变。据传,进了死人林的人,统统都会变成死人,哪怕是活鸡活鸭,都没有一只能够走出死人林的。 它的名字就是最好的震慑,无论是过往旅客还是商队,都会为它改道换路,当初闻叙北上时,也曾为了它多走了两天路,可等他被追杀,天下之大逃无可逃时,第一个跃上他心头的地点,就是这悬崖之下的死人林。 他赌这三个人不敢进死人林搜他,他想要活下去,哪怕这个林子已经吞噬了无数人的性命。但算计再好,也比不上命运弄人,他根本没来得及逃进死人林。 六年多过去,他依旧清楚地记得那三个人的声音,领头的那个粗犷沉稳些,个子最矮的那个声音尖刻,一听便是鼠辈,身形略胖的那个提一把板斧,斧头上的花纹他都还记得,闻叙抬头,破云秘境上空一片晴空万里,似乎从来没有连接过凡人境的痕迹。 关于他为何能从死人林上空误入破云秘境这一点,闻叙找人仔细打听过,大致原理就是每一个秘境撑开后,虽然并不占用现实中的空间,但秘境并非储物袋,所占据的域外空间并非是完全停留状态,偶尔它也会移动,甚至是有规律地移动。 他能够从悬崖直接坠入破云秘境,原因大概是在他坠崖的那一刻,秘境上空和悬崖之下刚好处于同一条线上,他就没有坠入死人林,反而来到了破云秘境。 又或者是死人林本就有几率进入破云秘境或者是修仙界其他的地方,他并不是第一个横冲直撞闯入修仙界的凡人。 但却是唯一一个拜入雍璐山、成为合体神尊弟子的人。 师尊曾经戏称他这个属于是流年撞大运,又说凡人境与秘境连成一线又正好出现通道的几率,堪比修仙界出现变异灵根加特殊体质的绝世天才。 换言之,他本来百分之九十九会死,但因为天地一念之仁,给了他一条坦途。 说实话,如果只给他普通的天赋、普通的际遇,哪怕依旧是修仙界的花花世界,闻叙的不真实感绝对不会这么重,越修炼他越觉得上天开始厚待他,仿佛是要将他前面二十余年受的苦全部换作甜弥补给他一样。 他开始成为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闻叙当然知道自己的头脑很好,读书比一般人不仅快许多,更能够立刻领悟其中道理,甚至曾有书院中的夫子说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但修行是多方面决定的天才。 而他现在,就是别人眼中艳羡的绝世天才,如果他不装瞎,那么眼瞎这一点 无关痛痒的小缺憾也直接被填补,他将成为……按照春舟的话讲,是修仙界最想被魂穿的修士。 人人都羡慕他的天赋、秉性、师承、宗门,他以为自己跌入的是深渊,却没想到是来到了桃源仙境。凡人误入仙境,几十年后重回人间报仇雪恨,这种戏码说实在话,画本子里已经写烂了。 闻叙为了从众,也曾在书肆里翻看过几本,大部分都大同小异,郁郁不得志的主人公在人间遭受不公平待遇、然后误入它境,得到仙女赏识,不仅有了黄金屋,更有了颜如玉,等主人公回到人间,自然是将从前薄待他的人统统打倒,而后他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了人上人。 凡人并未见过真正的仙境,所能想象到最好的待遇,也仅仅是美人事业双丰收,但事实上,如果上苍真的要厚待一个人,完全是让人应接不暇的好处。 闻叙一边心怀忐忑,一边又忍不住沉浸其中,说句坦诚的话,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至少在拜入雍璐山之前,他一无所有。 但现在,他拥有了许多,他喜欢雍璐山,喜欢师尊,喜欢春舟和陈最,就连其他人都不怎么叫人生厌了,而因为多生出来的喜欢,便有了得失之心。 他并不是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种待遇,而是……这待遇直接从“地府”直上“仙界”,他怀疑它们冥冥之中早已被书写好了价值。 这份价值他现在不需要付出,可不久后的将来,势必需要他付出更多来配得上这份“天地馈赠”。 从前,闻叙从来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因为他不起眼,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就是一个老秀才的养子,就算再如何聪慧,还不是要“货与帝皇家”。 但现在,风云际会的修真大陆,他如果能够一直修行、并且不陨落的话,势必会成为一个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修士,闻叙心中,难免有些彷徨。 他不知道,他该走什么样的道,才能走得稳当、走得对得起这些“好处”加身的自己。 但这样的思考,他几乎每天都会想,却没有一天能够给出准确、直接的答案,闻叙知道,是自己的心还在彷徨,他的眼睛也尚未看到眼前的道。 师尊说他应该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远比如今的他想象中的还要广阔无边,不要以自身机遇去衡量修士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闻叙明白,师尊说这话,是让他放下心绪、纵意人生,毕竟师尊的一生完全就可以用“任性”两个字来简单概括,师尊也说过,这世上看似脆弱的东西,永远都是最为坚韧的,不要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去过分顾虑,这是一种舍本逐末的行为。 既然当下快乐,那就享受当下的快乐,若是当下不快乐,那就去寻找让当下的自己快乐起来的事情,人活一世,贵在顺心意。 这样的道理,从来没有人教过闻叙,他只知道一报还一报、公平合理才能无愧于他人、无愧于自己,他生来孑然一身,所以从不愿意欠人半分、别人也休想从他这里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细数起来,他与师尊是完全矛盾的两个性子,可偏偏师尊对他耐心极好,哪怕知道他钻了牛角尖,也不会直接疾言厉色地呵斥他、辱骂他,而是给他缓和的时间。 连宗主都曾酸溜溜地说,师叔祖对小师叔是从未有过的和气。 闻叙心里高兴,低头一看,自己依旧是在原地踏步,他开始恼怒这样的自己。 但恼怒、焦躁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闻叙梳理完自己的情绪,又开始平心静气地修行,毕竟如果不修行,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直到某一日,他练剑时师尊忽然跟他提起了无情道,彼时他尚且没做过多的联想,只觉得无情道并非好走之路,他从未想过要走这么崎岖的路。 但等他去阆苑城中观看别人抢亲,围观了一场化神尊者的陨落后,他忽然心中有些明悟,师尊曾有一位友人顺天命修行此道,却是最后陨落消弭,他虽然读不懂别人的表情,那一刻师尊紧紧抱住他,他却感受到了师尊对他的关爱。 闻叙这才猛然惊醒,其实我很适合走无情道。 无情则无欲,闻叙理解中的无情道更偏向于“无欲则刚”“无情则正”的概念,仔细论说起来,他在落地修仙界之前,是没有任何牵绊的。 他没有亲人、没有爱人、甚至连喜恶都很轻微,加上他的眼睛条件,终其一生恐怕都认不出任何一个人的脸。 因为认不清,他就可以平等视之。 可他真的能够一直保持这种“无情”吗?眼睛睁开,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可闭上眼睛呢?他其实已经能够认出每一个想要用心对待的人了。 他早已失却了修行无情道的条件,他也不会修行无情道,哪怕冥冥中的对等价值上写了他需要修行无情道来偿还这些“馈赠”,他也不愿意。 是的,他不愿意。 就像师尊说的那样,珍惜当下吧,当下他能握住的,就是他最想要的,或许不久的将来,他将要付出高昂的代价,那也是将来需要考虑的事情。 至少现在,闻叙抬头看向广阔的秘境天空,他自“上面”而来,本就是半路修行,稍微任性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是吗? 什么是美梦?什么是真实? 其实他还是分得清的,只是从前他心中犹豫,现在只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能够握在手中的,便是真实,他要走的道,也势必一定要握在手中,哪天他死了,再也握不住手中的东西,那么道也就散了。 闻叙低头,当初掉下来时,他流了那么多的鲜血,现在却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了。天地如此广博,他也该……往前看了。 前面,必然有更好的风景在等他。 他想要,和朋友们一起去看看。!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1 章 掌控 虽然是想通了、做好了决定,但闻叙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破云秘境,这里是他来修仙界的第一站,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心神惊惶、焦灼不安,自然是顾不上其他心思的。 现下道途初见,闻叙的心情明显轻快了许多,刚好这里是灵植秘境,他可以顺势取取经,好最大化地规划雾山神尊送给他的玉瓶小秘境。 说来惭愧,五宗大会回来后,他原本是准备去向灵药峰的师兄请教如何规划灵田种植的,但因出了魔种一事,整个修仙界风声鹤唳,包括雍璐山在内,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在其他事情上,他就暂且将玉瓶秘境改造的事情搁置了。 这一搁置,就到了现在,虽说他平常会进入玉瓶小秘境修行,也撒了些灵种在里面,但论说有效开发,实在是谈不上。他这几年来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修行上,其实也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去经营一个种植秘境,毕竟他现在不缺灵石,也没有当丹师的天赋,自然不会迫切地去完善玉瓶空间的生态。 但或许从现在开始,他可以尝试着去做一些没有回报和利益的事情,毕竟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做正确的、有意义的事情。 破云秘境对于修士来说并不大,闻叙御剑乘风,很快就将整个秘境逛了个遍,此处的灵植可以分为两个大类,丹香草和其他灵植,丹香草漫山遍野、见缝插针地长,如此高密度的丹香草,自然是为了创造出催生王草的机会,至于其他的灵植,多是低阶灵草灵木灵花,少部分他曾在灵药峰见过,没见过的光凭模样,也能判断个大概,可见都不是什么稀罕品种。 闻叙囫囵逛了一圈,也没再继续滞留,拿出秘境玉牌附上灵力,没一会儿就出了秘境。 “小师叔祖,您可终于出来了。”要不是秘境里的灵力波动一直存在,他还以为小师叔祖偷偷从破云秘境偷渡回凡人境了呢。 闻叙出来时已经戴上了蒙眼的缎带,此刻他归还玉牌的手一滞:“我进去很久了吗?” “足有半年了,小师叔祖竟这般喜欢这方秘境吗?” 啊?他以为顶多也就三天而已,居然已经过了半年了吗?那春舟得急成啥样子啊,毕竟他来秘境之时,以为就三五天的事,便没有通知师尊和友人,以师尊之能,定然能够知道他去了何处,但春舟……糟糕,他的洞府门口肯定已经被传讯符侵占了。 “也没有多喜欢,抱歉,我得先走一步了。” 闻叙出了种植峰就给春舟和陈最发了传讯符,随后立刻回了过春峰,还没等他去面见师尊,师尊就在半山腰将他堵了个正着。 “哇,阿叙你可终于出现了,跟谁学的呀,都知道夜不归宿了,为师很是欣慰啊。”承微师尊假装抹眼泪,“若不是为师去问了宗主师侄,还不知道……” 闻叙痛快认错:“师尊,弟子知错。”求您收了此番神通吧。 “错哪儿了?” 闻叙早已摸清了师尊的小脾气,认错认得相当地精准:“弟子去破云秘境,居然都不知道给师尊带 土仪,是弟子不懂事。” 承微神尊闻言,当即乐了:“阿叙你竟也同人学了这油嘴滑舌的伎俩,不错不错,为师原谅你啦,那破云秘境里,想来也没什么好东西吧。” “师尊英明。” 承微神尊被哄得高兴了,于是伸手摸了摸徒儿的俊脑袋:“不错不错,去玩吧,你那洞府门口.活似被人叠了数层封印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关了只万年大妖呢。” 闻叙:……隐隐约约有猜到了。 不过等他到了洞府门口,看到被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符箓门,还是有些惊愕于春舟的大手笔,他忍不住就拿出影留石稍稍记录了一下,这才换了身衣服去找朋友们。 他都已经能够想象到两位朋友见到他时的反应了,闻叙微微够了勾唇,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 自破云秘境出来后,又是一年时光荏苒而过。 闻叙渐渐学会了打理玉瓶小秘境,同时心中的道也愈发明晰,直到半年前,他终于跨过了筑基中期的门槛,同时终于跨过了《万物并作》的第一层万物初生,来到了第二层万物生长。 他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修行第二层时,体内的灵力活跃了不止三倍,它们似乎在无形中学会了跃动、上升,无需他多作引导,就可以行运大小周天。 难怪修仙界都说,好的功法事半功倍,闻叙终于有了切身理解了。 至于他现在的道,闻叙原本想要说给师尊听,师尊却制止了他,并且严厉叮嘱他,除非是真的交付生死一切的人,否则哪怕是至亲之人也决不能将心中的大道告知对方,修仙界出过不少因道途被刻意针对陨落的天才修士。 远的先不说,那兮山城的前城主林星衡若不是道途被强行针对,即便有情之道已经进入崩溃末期,也不可能脆弱到当场陨落。 所以暂时,他的道只有他自己一人知晓。 闻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的道,是掌控之道,只要他能够握住的东西,便是真实。他不知道这条道是否能够走得长远,但至少现在的他,找不到第二条适合他的道了。 那么这条道,就是他今后的必经之路。 “这里这里,快呀,坊市快要开了!” 一年多时间过去,阆苑城有关于“天之骄子闻叙”的传闻终于淡去了许多,至少闻叙又敢和朋友们下山逛街捡漏了,当然了,说是捡漏,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漏可以捡,毕竟大家也都不是傻子,如果真有什么天材地宝,摊主自己留着不香嘛。 “今日据说有修士在卖灵食点心,我等下定要抢它两盒,哦不!四盒!” 说起这个,卞春舟就非常伤心,他是真的不想辟谷啊,毕竟吃吃喝喝可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乐趣了,可是天杀的后山秘境,那里居然天然屏蔽储物袋,更别说辟谷丹和食物了,他原本并不打算筑基后辟谷的,去了几趟秘境折腾下来,不想辟谷也给自己辟了。 你懂那种感觉吗?就是他现在吃普通的食物,它们 都不香了,甚至觉得……它们非常粗糙、难以下咽,就跟吃惯了山珍海味,换胃口去吃掺了谷壳的粗粮一样。 虽然也能吃,但没什么必要。 这绝对不是他肠胃和嘴巴娇贵了,实在是—— 筑基后身体杂质被排出了很大一部分,体内的灵力为了适应这种变化,也开始自我净化,如果他再食用未经除杂的普通食物,无疑会给身体和灵力丹田造成更大的负担。 换言之,他现在的食谱变了,就跟挑剔的凤凰非醴泉不饮一样,他现在也是非灵食不吃了! 原来这么多年,他都误会凤凰了啊。 “诶,突然觉得筑基也没那么好了。”早知道,就不急着筑基了,修仙界的食修实在不多,大部分的修士都跟陈最最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口腹之欲,筑基之后,不吃也就不吃了,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戒断反应。 但他不是啊,他如果长时间不吃东西,人就会特别暴躁,为了让自己保持心态平稳,卞春舟变着法地寻找美味灵食。 可惜大部分的食修所做的灵食都好贵,因为食用灵食可以增益修为,有些灵食甚至能够卖出天价,好在他对灵食的品阶不挑剔,只要味道好,他都可以的。 比如说甜食点心,就完全是他的取向狙击了。 “四盒?容我提醒你一句,你这个月的灵石开支已经完全超支了。”陈最摸了摸背上的刀,“是你让我提醒你的,如果再超支,就剁手,你想剁哪只?” 卞春舟立刻双手一缩:“哪只都不能剁!你行行好吧,就当我预支下个月的灵石了!我真的不能没有小点心!” 陈最继续摸刀:“我不信。” 两人对峙着,闻叙已经提着六盒点心出来了:“喏,不用预支,我请你们吃。” 陈最看向闻叙的眼神非常不赞同:“你这样,会惯坏他的。” “……才不会!”卞春舟据理力争,“我等下就回山努力画符,争取做到这个月收支平衡。” 天杀的,灵食真的太贵了。 “也不贵,我近段时间卖了些玉瓶小秘境里面多余的灵植,刚好赚了点灵石。”闻叙确实小赚了一笔灵石,他甚至将小秘境里的一块地出租给了灵药峰的师兄师姐们,算是一块试验地,上面出产的作物他可以拿到百分之二十,听上去不算多,但其中有一部分都是价值非常不错的炼丹材料,光是直接出售灵石就非常可观了,“最近我还种了一些可以烫火锅吃的灵蔬,到时候……” 卞春舟直接就是一个飞扑:“闻叙叙,多谢你救我狗命!” ……倒也没必要这么真诚。 买完灵食小点心,三人又逛了一会儿坊市,买了些画符、画阵、磨刀的耗材就回山了,至于捡漏,唔,捡漏了最后一盒压坏的八五折小灵甜果子也算的话,那就算是捡漏成功了。 倒是回宗之后,开元峰传来了一个叫低阶弟子们相当高兴的消息。 修仙界向来最为神出鬼没的昭霞塔秘境现世了,要知道这塔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八十年前了。 多少年了,这家伙可算是又出现了!!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2 章 进入 九为极数,一般来说,人间的屋舍多不会超过九层,哪怕是大宗门的楼台,再高也不会在这个上面犯忌讳。 但昭霞塔却有十层,遥遥望去,便可以看到塔顶十层熠熠生辉的光芒。 事实上,整一座昭霞塔都散发着初升朝阳般灿若云霞的浅色柔光,就跟蒙上了一层浅绯红色的薄纱一样,故而也因此得名。传闻昭霞塔很早之前,其实是中州地区的一座修行塔,现在的一层其实是从前的地下一层,而之后昭霞塔被人炼化为无主的秘境,从此之后当真是“山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修仙界神龙见首不见尾第一名的秘境。 而且昭霞二字,还有一层含义“朝霞”,便是因昭霞塔秘境只允许金丹以下的修士进入探塔,对于修仙界来说,金丹是大宗门修士可以出门历练的最低标准,修仙界的野生秘境之中,门槛设限这么低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炼气和筑基期的修士,对于修仙界来说,可不就是“初升朝霞”嘛。 “八十年,整整八十年啊,我都熬成金丹了,它跟我说出现了!” 师姐,你这个讨伐负心汉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哦,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师姐好像刚刚进阶金丹没多久,那确实是挺可惜的。 “师姐,昭霞塔秘境凶险吗?” 在师弟面前,这位师姐收敛了一下情绪:“不好说,昭霞塔之所以如此有名,是因为秘境之灵的脾性非常之古怪,你若是得它的青眼,哪怕只闯过了一层塔,它都会送你一份机缘,但若是惹怒了它,就算是闯到了第十层,它甚至只会吝啬地给出几颗辟谷丹将人打发了。” “换句话说,昭霞塔秘境……”师姐欲言又止。 卞春舟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什么什么?” “入昭霞塔秘境,闯关是其次的,讨塔灵喜欢才是首要之机。”师姐招了招手,让小师弟附耳过来,“我听说啊,昭霞塔之所以每次都间隔那么长时间出现,就是因为塔灵性子古怪,实在是无聊了,才会现身看低阶修士们表演闯塔,这闯到它心头上的,自然就给的馈赠多多了。” 卞春舟:……懂了,合着这秘境搁这儿选妃呢,他们还得表演才艺,甚至只要七品以下官员家的秀女呗。 作为“七品以下的秀女”,卞春舟打听好消息,立刻就去找朋友们分享了。 “这一次的昭霞塔秘境距离雍璐山不算太远,开元峰的长老说,只要有意向的都可以报名,宗门会用飞舟送弟子过去。但昭霞塔秘境出了名的脾性莫测,有时候出现三四天就会消失,有时候两三个月还在,所以能不能赶得上,得看命运。” 陈最对什么秘境馈赠兴趣不大,但闯塔他还是蛮跃跃欲试的:“我要去!你们呢?” “我也可以。”闻叙点头。 卞春舟一拍掌:“当然是一起去啦,难得有出宗门的机会,不去看看多可惜啊。”反正他平常心,哪怕讨不了“昭霞皇上”的喜欢,和朋友们闯塔也很有意思啊,听师姐说 ,每一层挑战都是不一样的,而且秘境会根据修士的不同对挑战做出调整,这完全就是沉浸式私人订制的游乐场啊。 不仅免费进入,还可以有小礼品,这么一想,哪怕是“谢谢惠顾”都是血赚呢。 “我也不求什么天材地宝,功法大全,如果能给我几个灵食方子就好了,都不用太高阶那种,就最普通的就行,如果是红烧鱼、四喜丸子之类的,就更好啦!” 飞舟上,卞春舟开始畅想善良的秘境大神是否可以量身定制馈赠,“哎,你们说,如果我在塔内许愿的话,秘境大神会听到吗?” 闻叙忍俊不禁:“或许,你可以试试。” “真的吗?万一大神生气了,直接将我丢出来该怎么办啊?” 闻叙心想,论说讨喜,他们三个里面肯定是春舟第一,他和陈最,一个想太多,一个想太少,除非那塔灵的喜好是根据天赋强弱来界定的,否则春舟绝不可能第一个出局:“不会的,据我师尊说,每次昭霞塔秘境出现,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基本是对半开的,咱们三人的修为,起码是在中层往上。” 卞春舟忍不住凑过去:“神尊还有说什么吗?听说昭霞塔秘境很早就有了,神尊不会也去过昭霞塔吧?” 闻叙可疑地迟缓了一下,然后艰难地点了点头:“据师尊说,他是和碎天剑宗的雾山神尊、合和宗的君神尊一道去的。” 怎么说呢,这三个人现在哪个单拎出来,不是修仙界威名赫赫的人物,但……以闻叙的绝对直觉,师尊他们在昭霞塔里面,指不定干了什么坏事,上一次在碎天剑宗他已经尝过“师尊酿制的苦果”,希望这一次是他直觉出错了吧。 “哇,神尊果然交友好广泛啊,我听说合和宗的君神尊非常地飒爽,而且她和你一样,也是变异风灵根哎。”神龙说不定为了教好闻叙叙,还曾经悄么给好友发传讯符请教呢,啊啊啊啊,住脑!这是大逆不道。 飞舟的行驶速度很快,至少比他们自己御剑飞行快多了,大概半日不到,他们就来到了昭霞塔秘境现身的白固城。 说来白固城已经非常靠近散修联盟了,当初卞春舟就是穿过白固城、兮山城、十重大山来到阆苑城参加的山门考试,本来以为是“到此一游”,却没想到穿越者隐性福利还是有一些的嘛。 一晃七年多过去,白固城依旧还是那座白固城,白水河绕着整座城蜿蜒而过,静静地守卫着这座被群山环绕的大城。 “哇,它居然是出现在白固城的天空上方哎,好大的琉璃高塔!”是真的好大,若不是离地面太远,它甚至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我还以为昭霞塔是落在地上的秘境,没想到是悬浮在空中的琉璃塔啊。” 知道闻叙看不见,卞春舟开始变着法形容昭霞塔的外貌,什么开了柔光特效啊,什么用的七彩琉璃瓦啊,什么每一层塔都高得离谱、完全无视物理学建筑概念啦,反正……闻叙要是真的看不见,大概永远无法在脑内构造出昭霞塔的具体模样。 而带队的长老也明 白低阶弟子们激动的心情,等他们激动地看完了,这才开口:“昭霞塔秘境,只有每日第一缕晨光照射在塔尖时,塔门才会开启,所以今夜大家都养精蓄锐起来,明日一早,能进去便是你们的机缘。” 进不去,那只能说明……运道还不够,昭霞塔秘境与你无缘。 没错,金丹以下修为,只是昭霞塔对外的最低门槛而已,事实上想要进入昭霞塔秘境,还得看运道好不好,从前它现身时,有些人不死心,每天都来守第一缕晨光,可惜不论他什么时候来,就是进不去秘境,最后直接破防在塔外大骂塔灵狗眼看人低,然后……塔灵干脆把进塔的修士全部踢了,甚至昭告所有人,因为它被骂了,所以它要躲起来哭。 于是,在一众修士震惊的目光下,昭霞塔秘境直接消失了。 可想而知,在那之后,这位破防骂塔的修士被群起而攻之,要不是他的师长正好守在不远处,他能不能有命活着回家都是未知数。可惜他哪怕回家了,名声也直接臭了,毕竟毁人机缘、犹如杀人父母,反正因为一句“狗眼看人低”,他喜提修仙界“万人嫌”称号。 而打那以后,但凡昭霞塔秘境出来,谁不是捧着这位“老祖宗”啊,别说是一句坏话了,那…… “原来,真的会有人在昭霞塔外面贩卖刊印的赞美语言大全啊。” “……你别说,像我这种嘴笨的,还真有点想买一本来尝尝了。”毕竟万一呢,夸对了可是有机缘的。 卞春舟看着塔下热热闹闹的书肆摊子:“早知道,我也连夜写一本刊印了,说不定能赚点儿灵石打牙祭。” 嘴笨的陈最:“……他们这样,是作弊。” “也还好吧,而且大家夸得一样,塔灵肯定也听腻了吧,我觉得你可以试试靠真诚感动塔灵!”卞春舟煞有介事道。 “什么真诚?”陈最虚心求解。 卞春舟一秒放弃:“算了,到时候你听闻叙叙的指挥。” 闻叙:“……万一我们分开了呢?” “那不是还有小册子嘛,对吧?”见老实陈最最点头,卞春舟高兴地搓手,“哎呀,我已经有些等不及进去了,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啥样啊!” 人迫切地期待一件事到来时,时间往往会过得很漫长。 今夜无疑是个不眠夜,等到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时,等待在城中的低阶修士们已经围拢在了塔下,雍璐山弟子没那么娇气,不用什么长老开道,等到第一缕霞光下来,卞春舟还在垫着脚看天边的霞光。 “这也太多人了,前面好像还有筑基修士仗着可以御剑,直接往昭霞塔——” 卞春舟的话还未说完,他就眼前一晕,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与他一道消失的,还有他身边的闻叙和陈最。! 第 153 章 幻视 “你别挤我,再挤信不信我打你了!” “你他娘的还恶人先告状,你刚刚踩我的脚,两下!你当老子铜墙铁壁啊!” “塔门开了没有啊,这天都亮了!” …… 散修联盟是距离白固城最近的修士大门派,也不能说是门派,散修联盟顾名思义就是没有拜入宗门的修士联合起来的团体结盟,类似于江湖中的武林盟,虽然整个联盟对散修有一定的约束作用,但并没有像宗门对于门下弟子那么强的管控力。 散修如果在联盟中待得不开心了,还能随时退出,只要不影响到联盟的利益,甚至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然这仅限于底层的低阶修士。散修联盟之于低阶修士来说,确实提供了一定的庇护作用,卞春舟的便宜爹曾经就是散修联盟的一员,后来进阶无望,还能通过联盟接一些日常的任务养家糊口。 昭霞塔秘境现身白固城后,离得最近的散修联盟自然闻风而动,这会儿白固城中的外来修士,十有六.七就是散修联盟的成员,哪怕不是,也是与之交好的友人,反正“吃屎趁热”啊,万一塔灵又发小脾气半道回家呢,当然是越早进去越好了。 可惜他们在这儿都挤了两三天了,硬是一点儿没看着塔门打开,倒是也有人发现自己身旁的人消失了,可怎么消失的,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好像,是凭空消失飞进塔里的一样。 早知道,就不省那一块两块灵石,找金鼎阁直接买昭霞塔秘境的具体消息了。 “你们雍璐山,来得可真够快的。” 雍璐山这回带队的长老姓岁,说是带队,其实就是开飞舟的,这还是因为有小师叔祖跟团,他才临时上岗的,岁长老根本就没心思跟人寒暄,于是他直接就堵了回去:“你们散修联盟才是真的快。” 看看这乌泱泱的修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散修联盟换大本营了呢。 岁长老心中盘算着,也不知道此次来的一百弟子中能有几个进入这琉璃宝塔,若是数目多一些,他得立刻通知宗门,把第二批的弟子也快一些拉过来,这修仙界无主的秘境,当然是先来者先得了。 一会儿的功夫,日头就已经升得老高,显然今日入塔的机会已经过去,没进去的修士们脸上有些沮丧,但也不多,毕竟……大家还能就地摆摊,毕竟肉没吃着,怎么的也得借光喝点儿肉汤吧。 由此可见,散修们的心态都挺好的,那等进不去就急头白脸骂人的,显然是少数。 雍璐山没能进去秘境的弟子们也很快回来飞舟处集合,岁长老一点人数,暗道了不得啊,此次居然有八人进了秘境,其中还包括小师叔祖三人,不愧是雍璐山最近的金字招牌啊,这运道果然是没的说啊。 于是他一封传讯,很快就出现在了宗主峰的案几上。 看到传讯的顾梧芳:……小师叔这生活,好生多姿多彩啊,不过还是希望小师叔悠着点,别带什么秘境土仪来孝敬师叔祖,雍璐山到时候会 新增红眼病一人! 当然了,小师叔如果给他也带了的话,那就多多益善啊。 这边厢顾宗主岁月静好地伏案工作,那边的昭霞塔秘境里,闻叙已经单人落地了,没错,他落单了,别说是春舟和陈最了,就是其他的修士也没见着一人。 怎么说呢,他有种心里的预感稳稳落地的感觉。 闻叙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还未等他放下心神,一道呼吸落在了他的耳边,他立刻惊得后撤,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样,竟是完全无法动弹。 “你叫什么名字呀?” 塔内自成一派空间,风自然不会给闻叙带来多少信息,但塔灵似乎对“风”早有控制,空气中竟是连一丝风儿都没有,这未免……有些过于古怪了。 “你身上有那条半妖龙的讨厌味道,但你又是风灵根,你难不成是……”说话的声音似乎因自己的猜测陷入了无端的惊恐,又或者说是委屈?受伤?愤怒? 闻叙仔细辨了辨,反正就还蛮古怪的,他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消失了,问他名字又不让他说话,看来这个声音是塔灵没错了。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算了,我也没那么想知道了。” 话音落下,闻叙的眼前再度一黑,等他再次睁开眼睛,还没等他辨认清楚,春舟关切的声音就传来了:“闻叙叙,你没事吧?” 闻叙感觉到此地人多,便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我没事,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呀,就是biu地一下就进来了,我看到你晕倒在地上,就跟陈最最他们一道把你保护起来了。”卞春舟说着,露出身后的陈最和其他五名雍璐山弟子,“刚刚我悄悄打探过了,那边好多都是白固城本地世家和散修联盟的人,论说实力,与我们八人加起来应当在伯仲之间。” 也不知道塔灵是不是故意的,除了他们三人外,其余五名一道进来的雍璐山弟子居然都是炼气期,换言之,如果是武斗的关卡,他们还得保护同门弟子的安全,陈最最是指望不上了,闻叙叙又看不见,这个重任还得他来扛,这个家没了他果然得散。 “小师叔祖,您……” 闻叙却悄悄将腰间的弟子牌收了起来,甚至想了想,干脆将蒙眼的缎带也换成了面具,“叫我闻师兄就行,暂时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安抚完五名炼气师弟师妹,闻叙便听到春舟小声跟他说:“闻叙叙,你好有威严,好气派哦。” 以为是讲什么要事的闻叙:……原本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冲淡了,仔细想想,哪怕塔灵认识他师尊和君照影神尊,甚至误以为他是师尊和……的孩子,就很离谱啊,希望塔灵跑得快一些吧,要不然师尊知道后,真的很有可能提剑赶来的。 “春舟,你刚刚醒来就在这里吗?” “嗯嗯,这里似乎是……”卞春舟刚刚要说等待区,塔灵系统就上线了—— “欢迎大家来到昭霞塔秘境,我是昭霞塔的塔灵,相信你们也猜到了,对不对? ” 闻叙心想,比刚刚面对他时,这声音低沉了两个度,这塔灵年纪应该不大,至少按照秘境的年龄来算是不大的。 “再次恭喜诸位来到这里,这里是昭霞塔的落尘区,看到那束光了吗?”随着声音响起,不远处的中心台区,出现了一道七彩琉璃的弧光,很漂亮,像是采集了天边云霞染成的颜色。 “只要跨过这束光,就算作闯过地下一关了哦。” 见到大家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塔灵的声音很明显雀跃了起来:“不过我的秘境,可不允许各种各样卑劣的小老鼠进入,所以只要道心不稳,就会被弧光绊倒,成为一条死虫虫哦~” 闻叙:……这个语气,莫名有点儿熟悉。 “不过我相信诸位,如果在这个修为就道心不稳,我的建议是,趁早回乡种田吧,这辈子多做好事,下辈子说不定还能当个普度众生的阿弥陀佛!” 好犀利的一张嘴哦,当佛门弟子岂不是还得修来生?这来生复来生,塔灵大人您可以直接骂人的。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塔灵应该不是天生这样的,所以到底是谁教坏了塔灵?卞春舟沉思片刻,开始怀疑塔外那些赞美大全里面的真实内容其实是《阴阳人大全》。 “好了,闲话少说,诸位开始闯塔吧!” 怎么说呢,卞春舟听到闯塔这两个字,有种幻视自己在打沉浸式闯塔游戏的感觉,既视感太重了。 陈最都忍不住觑了人一眼:“你迷糊什么呢?走啦。” “喂——说不定有什么危险呢,你……”卞春舟话还没说完,陈最已经提着刀跨过了美丽的弧光,怎么说呢,无事发生,甚至连弧光的光芒都没闪动一下,“什么危险?我的道心可是非常稳固的。” 卞春舟:……确实,我瞎担心个什么劲啊,您老那道心八风不动,十号风球来了都戳不动一点。 原本吧,场面还有些凝滞,大家生怕这玩意儿真测出自己道心有暇,但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立刻就有第二个了。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嘛,昭霞塔秘境也没有传闻中—— “啊,我的腿!断了!” 说真的,因为离得近,卞春舟都听到了清脆的骨裂声,那叫一个芝麻碎碎节节开啊,他估摸着起码是粉碎性骨折起步,这他听着都疼啊。 这人的同伴刚要伸手去扶,塔灵的声音强势出现:“让我来看一看,哟,竟是个杀人放火、抢人机缘的腌臜货啊,呸!脏了我的地界!” 声音落下的瞬间,弧光之下的人就直接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被踢出了秘境,还是直接就地格杀勿论了。 “你——把我林师兄还回来!” “聒噪,你也走!” 塔灵似乎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独权主义”,它一张口,挨个将自己看不太顺眼的直接就踢了,你说它任性吧,它还装装样子,你说它不任性吧,他装了一会儿就懒得装了。 卞春舟心想,难怪师姐说这是皇帝选妃秘境呢,名副其实啊。 而他身边的闻叙,则觉得眼前的一幕熟悉感越来越重,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个辨人忠奸的弧光,很像……师尊的天赋能力呢?! 这应当不是他的错觉吧,思及离开前师尊那充满了意味深长的声音,师尊不会是仗着他看不清脸,所以偷偷给他挖了坑吧?!! 第 154 章 入门 因为弧光和塔灵的主观意向,落尘区原本站了大概有两百来人,现在一下子锐减了四分之一,可以说是闯塔未始,下马威倒是吃了个够。 满意地看到大部分人脸上的敬畏和警戒后,塔灵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环节,果然欺负新人最有意思了呢,不枉它沉睡八十年,醒来就跑修仙界来玩了。 “好了,恭喜剩下的诸位,成功地进入昭霞塔,接下来的关卡,就靠诸位自己的能力了,我们待会儿再见~” ……好时髦俏皮的塔灵设定哦,卞春舟摸了摸脑袋,他总有种闯关还没开始,就有种被秀穿头皮的感觉。 正适时,中心台区的弧光渐渐地黯淡下去,随之出现的是九扇颜色不一的大门,大门皆是紧闭状态,但每一扇门的门洞大小都是不同的,就比如靠近雍璐山弟子们的这扇门,门矮矮的,大概只到闻叙腰间的位置,如果他要钻进去,狼狈程度也就比钻狗洞好那么一些。 “怎么昭霞塔秘境又变了?我找人问过消息,从前还不是这样的。” “那现在怎么办?是随便找一扇门进去,先探探底呢?还是……咱们之中,有谁会问卜之法?” 这人说话时,故意提高了声音,看似是在和友人说话,实则是想要试探他人,想要看看在场有没有什么冤大头愣头青。不少人听到他这话,也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左右四顾,可惜了,今日没有傻白甜出现。 “看来是没有了,你别老想着走捷径,既然咱们都已经进来了,至少可以一睹昭霞塔全貌了,对不对?” ……这是在不轻不重地拍塔灵马屁呢,哼,看来是个买了赞美大全的修士。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犹豫不决,毕竟万一选错了,那岂不是就一轮游了,虽然比刚刚那些直接被踢出去的家伙好一些,但……实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不如就先看别人怎么选,别人若是失败了,就算是替他们排除错误选项了。 而在这之中,思维单一的陈最就显得格外得鹤立鸡群了。 “你们愣着干什么呢?不是闯塔吗?”当然了,陈最这次没有擅自行动,他只是问闻叙想好选哪个门了。 闻叙呢,他倒不是犹豫选哪一道门,听那塔灵的意思,这门后的关卡估计都各有各的难点,所以在什么都未知的情况下,倒不如随便选一个,他犹豫的点在于,塔灵似乎对他的来历很是清楚,如果他和春舟陈最一道行动,或许会给队伍增加额外的难度。 “如果让你来挑呢?” 陈最毫不犹豫指向那扇最大的门:“当然挑最大的。”随后又颇为嫌弃地看了看身后的小门,这也太小了,他感觉都钻不进去。 “为什么要挑最大的?那扇门看上去阴气森森的,你不觉得它长得很潦草吗?”卞春舟是完全的游戏玩家思维,按照游戏选门的思维,越好看的肯定里面越坑爹,但直白地表现出来的,门后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那些平平无奇的,则很有可能埋了地雷 ,排开这些,“要不挑这扇吧,它看上去比较吉利。” 一般来说,春舟觉得吉利,那么……只需要反着选就没问题了。 闻叙想了想,第一关上来他不可能丢开春舟陈最和五个低阶弟子们单独行动,所以与其分散战力,倒不如一起先探路,但做决定之前,他也得先问一句:“你们五人,是想要跟着我们一起行动,还是分散?” 这五个弟子,都来自外门,其中两个甚至还与陈最在宗门大比上交过手,曾几何时他们都是炼气修士,没想到这才几年没见,真是人比人,比不得啊。 五人其实也没想好,但如果跟着小师叔祖三人,安全性确实有保障许多,但相对的,机缘也会少很多,况且敢来昭霞塔秘境一探究竟的,本就不是安于被保护的平和修士,最后出乎意料的,五人都表示想先试试,如果不行,也是运道不够。 “既然如此,这个传讯符你们拿着,若是遇上实在不能解决的危机,撕碎它就行了。”卞春舟送出的,当然是自己研究的传讯符,虽然它的使用范围还是有些受限,但如果是同一个秘境里,那信号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多谢卞师兄,那我们先走了。” 五个人先后消失在择定的大门之后,此时落尘区内的人已经少了许多,毕竟犹豫不决、想要看他人试错的修士只是少数,闻叙见此,随手摆了个隔音阵,以防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至于塔灵,他就算是想防都防不住。 “关于我刚才晕倒的事,我得跟你们说明,我方才……” 卞春舟听得眸色惊异连连,哇,神龙也来打过的秘境塔哎,四舍五入,岂不是我和神龙打过同一款游戏:“好耶,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高兴就好,所以你们还要不要跟我一起进门?你们跟我一起,可能会被特殊对待的。” 卞春舟立刻把手举高高:“当然要!” “我也是。”如果能难度加大,那再好不过了,陈最也完全跃跃欲试。 三人挑了扇看着还挺正常的门推开,因为闻叙“看不见”,所以由陈最打头阵,卞春舟殿后,闻叙在中间观察风的动向,但塔灵似乎很会对付“风灵根”,所以闻叙这次并未完全依赖“风觉”,而是调动了全身的感官。 走入门中后,黑暗的甬道里亮起了一盏盏的灯笼,灯笼盘旋而上,又盘旋而下,陈最这才发现,他们走入了一个旋转式的楼梯。 台阶无限地绵延而上,又无限地绵延而下,他忍不住扭头看向身后,身后的门居然已经消失了。 说好的斗法呢?异兽呢?魔藤呢? “这扇门不行,我们换一扇再开吧。” 卞春舟伸手触摸身后的墙壁,这可真是铜墙铁壁啊,根本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如果是幻阵,这做得未免也太过逼真了一些。 “哪有你说得这么容易,再者说了,游戏通关才能走回头路,要不然都像你一样,昭霞塔秘境岂不是叫你来去自如了。” 闻叙倒是不慌,只说:“我记 得(),在我们之前也有八个人选了这扇门?()?[(),他们现在人在何处?你们可有看到?” 修士的看到,除了眼睛之外,还有灵力感知,意料之中的,这里没有一丝风,闻叙刚刚睁开眼睛看了看,别说是人了,就是连个魂都没有。 这扇门后,除了数不尽的台阶楼梯,其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你的意思是,不同时间入门的闯塔者,可能会被分配去不同的空间?”卞春舟一拍掌,“这里,肯定不是塔内真实的模样。” 说罢,他壮着胆子往前跨了一大步,原本卞春舟是想往上跨三节台阶的,却没想到脚下的台阶似乎有自己的思想,它陡然延伸,偏要让他一阶一阶地上。 “啊,它好黏!”卞春舟动了动自己的腿,“我的腿被黏住了!” “黏?”闻叙矮下腰,伸手在台阶上摸了摸,台阶并不似他想象中的冷硬,它似乎是一滩流动的活物,当他触摸它时,有种被什么东西舔了一口的感觉,闻叙恶心得立刻用了个洁净术,“你试着用灵力拔——” 卞春舟其实刚刚已经试过了:“可以,但是超级黏!你俩先别动,我——”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卞春舟可算是将自己的一条腿从上一级台阶缩回来了,然而……救命,他的腿怎么好像短了一丢丢! 他好像有点长短脚了?! “这个……这个台阶它吃人!” 闻叙睁开眼睛,看着完好无损的春舟:“哪里吃人?” 卞春舟一边哭诉自己失去了一米八的身高,一边拦着陈最最越线作死,就在两人纠缠之际,闻叙说话了:“我想,这扇门后,有东西会模糊人的感官。” “先听我说完,刚才进入这扇门时,我就感知不到任何风的流动,哪怕是我刻意制造风,除了你我三人的脚步声,就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闻叙平稳的声音继续响起,“还有,你刚才跨台阶的时候,我有感觉到脚下有些微的波动,我猜你可能不是长短脚,而是脚下的台阶有异。” “此处秘境陌生,遇事不要先怀疑自己。” 卞春舟狠狠点头,陈最就比较务实了,他觉得走台阶很无聊诶:“我们该怎么出去?” 说实话,闻叙也不知道,于是他想了想:“你觉得呢?” “我?”陈最难得动了动脑子,然后开口,“既然这个台阶有问题,那砍一刀试试?” “这不好吧?”万一惹怒了塔灵,那岂不是直接被撂牌子了。 陈最继续动了动脑子:“要不,跳下去看看?反正也摔不死。” “跳下去?”卞春舟伸头望了望下面的黑色深渊,“这跳下去,下面不会正好有异兽的嘴巴张着,就等着我们羊入虎口呢吧?” 异兽的嘴巴?闻叙碾了碾手指,只觉得手指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是错觉吗?他明明什么都没有闻到。! () 第 155 章 太草 修仙界的兽类,大致分为以下三种,神兽、灵兽以及异兽。 神兽名字里带了个“神”字,地位与力量自然是非同凡响的,不过神兽多活跃在上古时期,如今神兽已经在衡泽大陆上绝迹,故而如今已经少有人提及。 至于灵兽和异兽的区别,其实非常简单,可以被豢养、签订契约、供人驱策的就是灵兽,而异兽往往个性凶猛、灵智不开,就算是妖修对异兽的态度也没多好,并且多数异兽都带毒、不可食用,偶有不带毒的攻击性也非常强,基本只要是个会喘气的,都在异兽的食谱上。 打个非常简单的比方,瀚海域的鲛人称得上个性刁钻、难以讨好了吧,但跟异兽一比,人家口味清淡得像是吃了八百年的素,如此足见异兽之凶猛,配得上一句“修仙界人人得而诛之”。 “你都没见过异兽,你怎么会觉得底下是异兽张着嘴巴?” 卞春舟还真没怎么见过异兽,一则是雍璐山不养这种胃口大的凶兽,二来也是雍璐山脉附近大大小小的宗门太多了,一旦有异兽出现,修士立刻就前往绞杀,像他们这样的低阶弟子,根本轮不上这种任务。 “那三流话本里不都这么写的嘛,你看看底下这么黑,一丝光都没有,你看久了还会觉得眩晕,就好像底下是深渊,仿佛要吞没——唔!” 闻叙精准地捂住了春舟的嘴:“别说了。” “唔唔唔?”为什么不能说? “直觉,感觉你再说下去,我们可能离不开这扇门了。”因为就在刚才一瞬间,闻叙感觉到台阶之下的黑暗愈发幽深了,这种感觉来得毫无缘由,但他后背的芒刺感告诉他,他应该立刻阻止春舟的发言。 果然,捂嘴春舟后,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稍稍减弱了一些。 “唔?唔唔唔唔!” 闻叙松开了捂住春舟的手,其实他也非常不适应与别人近距离接触,“此地古怪,往下跳不可行,先试试往上走吧。” 他想试探一下,印证一下心里那个猜测。 “好,我来探路。” 闻叙点头,陈最心思最为简单,武力又高,确实比他和春舟更加合适:“好,你小心一些。” 陈最倒没有很大的紧张感:“放心,交给我就行。” 卞春舟:……突然觉得现在的陈最最,意外得可靠起来了。 他忍不住踮了踮左右脚,还是有很明显的长短感,但闻叙叙也说了,凡事先怀疑外物,所以肯定是台阶不行,这台阶真的太古怪了,它不会真的是什么活物吧? 他心中大胆猜测的同时,脚下踩着的脚感忽然就变了,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脚下的“血管”里鼓动了一样,他一下有种踩在了别人大动脉上的感觉。 “闻——” “春舟。” “什……什么?” “上次我在阆苑城给你买的玉香沅糕,你都吃完了吗?” 玉香沅是一种修仙界的灵果,气味甘甜 、食之有股独特的香气,配上食修独门的烹饪手法,不仅口味酸甜馥郁,食之还能使人灵台清明,因为普通人也能吃,故而价格虽然不算太高,却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以至于只是低阶的灵食,却卖出了中品灵食的价格。 “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还剩四盒半,我已经很节省了。”毕竟他这个月实在是有些超支严重,一口气吃完确实很爽,但也得注重可持续发展啊。 闻叙故意压低了一些声音,使得他的嗓音听上去浑厚而富有磁性:“我看你有些紧张,你不是说食物能够熨帖人心吗?拿出来吃一块吧,它很香甜的,对不对?” 啊?这个时间点不太好吧? 卞春舟得承认,自己是个非常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人,刚刚他还在想……哦,不记得了,闻叙叙不提还好,一提香甜软糯还微微拉丝的玉香沅糕,他就真有点想吃了。 “也给我和陈最一块吧。” 大家一起吃啊,那可以,卞春舟立刻掏了一整盒出来,整整齐齐的八块方团子码在盒子里:“喏,不要客气,嘿嘿。” 陈最本来不想吃,但闻叙说吃了会神智清明些,他虽然没看出此处有什么不对劲,但直脑子的直觉告诉他,他看到的东西或许并非它本来的真面目,于是他想了想,一口气吃了两块:“好甜,甜得粘牙。” 至于灵台清明?陈最品了品,没品出什么来,倒是……怎么前面隐隐传来了一股甜腻的气息?跟他刚刚吃的糕饼味儿如出一辙啊! “这哪里甜了!这就只是清甜而已,我看你是没吃过真正甜腻的糕饼!”明明很好吃啊,那种打死卖糖的马卡龙,才是真正的牙齿杀手。 甜腻的气息更重了。 陈最皱眉,这些楼梯本就不好走,楼梯旁挂着的灯笼影影绰绰的,明明挺多的,却照得根本不清晰,他抬头望向盘旋而上的台阶,再次后悔进了这扇门。 好无聊的关卡,陈最心想,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就不能来个能打的吗?魔藤呢?异兽呢?他的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什么动静?” 因为长短脚,这一次由卞春舟走在中间,他一下就听到了前面嘻嘻索索的声音,“陈最最,快撤!” 撤是不可能撤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陈最看到了,是黑色的藤蔓自上面攀援而下,他眼中登时大亮,想都未想就拔刀冲了上去:“你们撤!” 闻叙:……不知道为什么,人一下就变得沧桑起来了。 “喂——” 魔藤,其实就是“鬼藤”的俗称,是一种以捕食活物为本能的异植,某种程度上而言,魔藤除了扎根土壤之外,与异兽也没有什么不同,或者说,它成长起来后,远比某些异兽要凶残许多。 看这一株的藤蔓粗细,起码得是金丹真人来了,才能有斩杀之力。 陈最不走,闻叙和卞春舟自然做不出抛下朋友离开的举动,再者……闻叙的眼神微微一闪,他大概已经对这扇门的关卡有些猜测了。 “闻叙叙,你拉我做什么?我得去帮他。”() 别用符。 ?本作者小狐昔里提醒您最全的《我在修仙界装瞎》尽在[],域名[(() “那用什么?” “魔藤的天敌是什么?” 卞春舟想了想:“魔藤居然有天敌吗?闻叙叙你果然阅书无数,是什么呀?” 很好,春舟果然非常配合,闻叙当即开口,并且内心对他要说的话,深信不疑:“是陈最的刀。” “啊?” 闻叙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觉得他杀不了魔藤?” “当然不会,他现在这么龙精虎猛,别说杀魔藤了,就是生擒异兽都没问题!” 闻叙:…… 而正是话音落下,陈最就觉得自己手中的刀如有神助,每一次刀挥出去,都能稳稳将穿刺过来的魔藤斩于刃下,他从没杀过这么乖觉的敌人!简直比阿娘给他绑的木头桩子还要木头桩子! 魔藤不行,陈最心中暗暗评价,然后他就砍得更起劲了,直到砍无可砍,他发现从上面台阶又下来了两头高大的异兽。 异兽长得都非常抽象,它不拘任何形状,恣意成长,长几双耳朵几张嘴巴,完全取决于它当时出生时的心情,就比如眼前这两头,光是眼睛加起来,就足矣让密恐患者惊慌逃窜。 刚好,卞春舟是个十成十的密恐人士。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鸡皮疙瘩直接崛起!”这堪称莲蓬般的喜人长势,这异兽是有多想看清楚这个世界啊。 闻叙偷偷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也有些生理不适,不过幸好,他光明正大地装瞎:“别怕,陈最的刀照样也能杀死这两头异兽。” “真的吗?”捂住眼睛。 “当然,你不相信他吗?” 卞春舟咽了咽口水:“我相信!” 于是,陈最又提刀,怒斩两头异兽。 又是魔藤,又是异兽,还都是远超他们修为的存在,可却如此轻松被陈最消灭,卞春舟就算是再心大,也觉察出不对来了,为什么每次闻叙叙都要拉着他确认?! 难道说:“这是一个……唔!”言灵空间? 闻叙摇了摇头,意思是别说出来,毕竟如果真让陈最知道,这个空间里想什么就来什么,那可能这家伙会一直想魔藤异兽,快乐得都不想回宗门了。 “你们两个,在磨蹭什么呢?快走啊——” 陈最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太多,就连本来有些黏腻的台阶,他都觉得完全不黏了,感觉再杀两头异兽,就能出去了呢。 然后三人没走多久,就又出现了两头异兽,幸好这两头不长眼睛,就是触手有些过多了,活似魔藤长在了异兽身上一样。 有着两位队友的充分信任对话,陈最也“曲折又顺利”地杀死了两头异兽,他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他甚至想,保护队友的感觉真不赖啊,或许,我应该修行护佑之道。 这世上的刀,都被当做武器对待,刀磕了、豁了口子、卷刃了,都是刀修修行过的痕迹,但刀与刀修,应当是同伴,是友人、是密不可分的同行者,刀受伤了,那只能说明刀修的本事没到家,如果是他,不仅要保护阿娘、朋友、师长,更要保护手中的刀。 刀保护他,他也保护刀,很好,陈最立刻就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修行此道的人。 决定了,就它了。! () 第 156 章 有物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陈最身上的气息短暂爆发了一瞬,继而又迅速归于平静,他掂了掂手中的刀,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 “原来择道也不难嘛。”师尊果然是杞人忧天,等回去后,他就可以让师尊不用为他忧虑择道一事了。 “什么难不难,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干什么呢?”卞春舟伸手戳了戳陈最最,“你刚刚突然笑得好吓人,难不成你还想杀异兽啊?” “什么吓人?我刚刚突破了。” 卞春舟瞪大了眼睛:“什么突破?你筑基中期了?”不是吧,你这个速度简直比闻叙叙还惊人啊,至少闻叙叙比你早两年筑基来着。 “那倒没有,不过快了。” 这架势,难不成是择道成功了?!不是吧,明明三个人之中,他才是第一个确认道的人啊,怎么一下子又被超过了?!朋友们,你们真的不要太卷啊! “恭喜,不过我们先离开这里吧。”知道这个空间有点儿“心想事成”的BUFF,卞春舟想,如果是心中有遗憾的人来了,势必会想要“补齐遗憾”,甚至因此留恋不舍,但心中所想之事具现化,说穿了也只是一种幻术而已,假的终究是假的,虽然他蛮想尝尝幻想出来的山珍海味,但……就不了,这可能会影响他在“昭霞陛下”心中的高大形象。 毕竟来都来了,不拿点儿通关奖品回去说不过去吧,再者以他对林淙淙的了解,这家伙肯定也会来昭霞塔秘境,万一对方过的关卡比他多,那他不要面子的嘛。 陈最看向闻叙,见闻叙点了点头,于是再次往上登阶。 “春舟。” “啊?” “脑袋放空,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难?” 卞春舟:……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是这样没错啦,他是不是又给他们制造出什么困难了?! 其实说穿了,这扇门背后考验的是修士的心性,心性坚韧者至少稍加观察,就会察觉到此方空间的特殊性,继而抛开杂念,心中无物,便可四觉皆明。 并且考虑到闯塔修士的修为不高,所以哪怕幻想出可怖之物,那些可怖之物的力量上限也仅仅是金丹而已,闻叙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他的存在,或许这个上限还会低一些,这样既能保证修士闯塔的难度性,也不会危及性命。 就像外界介绍的那样,昭霞塔曾经是一座佛塔,佛不提倡杀生,作为塔灵,自然也会贯彻这一条规则,险象丛生却并不危及生命,这么好的历练秘境,也难怪甫一出现,大家就趋之若鹜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昭霞塔虽是佛塔,却并非出身佛修寺庙,而是真正受人间香火供奉的寻常寺庙,倒是和庸碌山下的佛光寺差不多。而在佛门,佛塔又名浮屠,大部分的塔都是用来供奉舍利、经卷或者是大德之物的地方。 昭霞塔所在的昭霞寺本身香火就很旺盛,昭霞塔因此也受了不少人间香火供奉,哪怕后来没有被人炼化成秘境,想必再过经年,也能自己生出灵智来。可 惜后来昭霞寺遭逢大难,若非有能人出手,昭霞塔或许早已尘归尘、土归土。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跨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台阶已经不再有任何黏腻的感觉,闻叙也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腥臭味,卞春舟也没再觉得自己长短脚,陈最回头看了看幽深的背后,那些被他一刀刀解决的魔藤和异兽已经不复存在了。 “没路了。”陈最摸到了近前的墙壁,他伸手推了推,没有推动。 “怎么会?肯定是有路的,不然怎么出去啊!”卞春舟下意识也伸手,然后差点儿栽进墙壁里面,“这不是有路嘛——” 陈最不解:“可能我推的地方不对吧,那我们出去吧。” 他率先跨出去,卞春舟思及闻叙叙看不见,侧开半个身位让朋友先走,然后他就被闻叙叙拉着一道跨过了这道……窄门。 说起窄门,卞春舟曾经有一位同学是信教的基督徒,这位同学就经常说,人需要走窄门,因为引人向罪恶、灭亡的门是宽的,而去往永生、正义的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到的人自然也是少数。 卞春舟从不信教也不信佛,但在跨过门的一瞬间,他的心头忽然就浮现出了这句话。 而与他一同跨过门的闻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果然让春舟停止思考,是比让陈最开始动脑难度更高的阶层。 “怎……怎么了?” 闻叙指了指前面窄得几乎只有一条缝的门开口:“你刚刚,在想什么?” 陈最已经拔刀,跃跃欲试砍门了:“这条缝,竟比我的刀还要扁上一些。” 卞春舟抱头:“救命,我有罪!”他不应该胡思乱想的,这说是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木门缩水缩出来的门缝呢。 闻叙本来以为,多思多想的自己才是他们过这一关的难点,谁知道……论说思维力度、强度和精彩度,他和陈最远远比不上春舟。 ‘真的是这样吗?可是我这扇门后,原本是空无一物的哦~’ 是塔灵的声音,它似乎围观了许久,憋得实在难受,终于忍不住对“故人之子”进行了脑内骚扰。 ‘这个用刀的,我承认,他是个脑袋空空的笨蛋,难得意识强烈,也只变了些无趣的东西出来,还有这个有趣的,哎呀,好久都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修士了,如果他愿意的话,我都想花重金请他留下来了~’ ‘他的思维好丰富、好活跃,我好喜欢呀~’ ‘但是你不一样哦,你看似什么都没想,可是这幽深的千层台阶、这密闭的困境牢笼,也不知道是何时种在你心中的呢?’ 闻叙哪怕再坚定的信念,此刻也是心生彷徨,他忍不住细问自己,真的是我吗? ‘不是我。’下一刻,闻叙给出了答复。 他内心确实称不上如何光明灿烂,但也不至于如此幽闭、无光,如果他的内心当真如此,他根本走不到修仙界,或许早在碧洲郡时,就早已被怨毒的自我吞噬了。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见过这般的场景,无论 是现实中还是臆想中,都没有。 ‘啊哦,你有点不太好骗哎,不过恭喜你,答对啦,作为回报,告诉你一个小提示吧,在你们进来之前,这里已经有八个人了哦,他们有点笨,统统都没走出去呢~’ 塔灵说完,再没有出声,闻叙尝试着搭话,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闻叙叙,你怎么了?现在该怎么办?我们难不成……” “别说出来。”他真怕应验。 卞春舟立刻捂住了嘴巴:“从现在开始,我要在心中报菜名!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吧!”然后,就当真闭着眼睛开始思念满汉全席了。 塔灵:……算了,这个新住客也不是非邀请不可。 窄门依旧很小,它似乎被“创造”出来之后,就成了这里唯一的一扇门,陈最刚才尝试着“不走寻常门”,但可惜的是这些墙壁刀枪不入,哪怕是修士,也必须从这扇门走出去。 “春舟,这扇门有什么含义吗?” 卞春舟刚要把圣经上的解释说了一遍,忽然福至心灵:“没什么含义,它就是一道普通的窄小的门洞而已。” “那你觉得,它会通往哪里?” “蒸羊羔……啊呸,是……”来不及了,卞春舟惨淡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属于蒸羊羔的美味香气从窄窄的门中飘了过来,一下子就让吐魂状态的他一秒回春。 闻叙却觉得挺好的,总比什么稀奇古怪的窄门好:“陈最,再试试,用刀!” 陈最立刻提刀就砍,这一次窄门似乎已经禁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终于稍微撬开了一部分,至少如果他们侧着身能够将将过去了。 三人终于离开了封闭区域,来到了……有蒸羊羔气息的台阶最下层。 依旧是幽深盘旋而上的台阶,还有影影绰绰的灯笼,感觉像是忙活了一通,然后成功地……走回了原点,甚至还不如原点呢。 但某种程度上也证明,这个空间并不大,能藏得下另外八个人的地方肯定距离他们不远。 闻叙并不清楚这个幽闭台阶的“臆想者”究竟是谁,所以与其去试图寻找这个人,倒不妨……让春舟将这个人的臆想覆盖过去。 说实话,对此他难得地信心十足。 “想一点儿比眼前之景更加离谱、猎奇的场景?”这乍然让他想,还怪困难的,卞春舟又生怕自己想得太用力,脑子里的东西成为现实,所以……和佛塔有关,他脑子里直接跳出来白娘子被法海关在雷峰塔下。 想到的一瞬间,他脑海里甚至直接空降了熟悉的背景音乐,哦不对,他的脑海音乐外放了! 然后更离谱的是…… 啊啊啊,眼前真的出现了一条膀大腰圆的白蟒! 甚至连黢黑、幽深的环境也变了,变成了全是佛印禁锢的阵法封印。但好消息是,在他们的不远处,出现在了八个或伤或坐的修士。 “……那个,我这样算是成功了吧,闻叙叙?” 闻叙努力拉着已经拔刀欲上前除蟒的陈最,微微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第 157 章 带领 吴放是个散修,筑基后期修为,他在散修联盟中交友甚广,性子也随和,且他双灵根的天赋,在一众四灵根、五灵根的散修之中,显得尤为鹤立鸡群。 按理说,他这样的天赋,哪怕五大宗门够不着,其他的沙海门、惊雷山庄肯定能够拜入,在修仙界,有宗门和没有宗门的差距是非常之大的,如果不是无处可去,修士鲜少会选择成为散修。 每当此刻,吴放就会笑笑,表示自己对修行没那么大的执念,与其去适应大宗门的条条框框,不如一人一宗自在如意些,又说自己现在“天生地养”,还不是好好地修到了筑基后期。 有人佩服吴放的豁达,也有人觉得吴放沽名钓誉,恐怕是被大宗门拒之门外后,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这才编了些瞎话骗骗傻子。 对此,吴放都不以为意,毕竟如果他想,去大宗门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双灵根的天赋有多厉害,在大宗门之中,像他这样的“天才”数不胜数。 吴放很喜欢在散修联盟中的生活,不用逼迫自己一直刻苦努力,也不用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在这里,他只是吴放,不是什么谁的后人,也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说他辱没了长辈的血脉和荣光。 昭霞塔秘境在修仙界如雷贯耳,吴放当然听说过,上一次秘境开时他还未出生,这次倒是幸运,在结丹之前赶上了秘境开启,吴放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说实话,他的修为距离金丹只有一线之隔,可是这一线已经持续整整十年了,他从筑基初期到筑基后期都没用这么长的时间,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欠缺了什么,这十年间他什么都尝试了,可惜依旧夸不过去。 结丹,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困难许多,但不管如何,他还是得继续寻找结丹的契机。 于是在秘境开启的第一天,他就和友人们一道来入塔。 昭霞塔秘境选人全靠运气,第一天吴放没进去,第二天吴放也没能进去,第三天吴放都快放弃了,他进来了。 可惜,与他一道来的友人并没有进来,他环顾四周,倒是有几个眼熟但没什么交情的人。吴放是入塔修士中修为最高的,他主动提出结盟,别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如此,在跨过落尘区的弧光之后,他们挑了一扇还算正常的门进入。 然而门后的世界,完全是他噩梦的延续。 吴放也曾怀疑过,是自己心中依旧有不坚定的东西,继而影响了自己的道,所以才一直没有结丹,可是他并未觉得道心晦涩、或者是步履凝滞,他只是不太想回到从前,回到从前那种……哪怕拼命追赶、用尽全力依旧连望其项背都做不到的过去。 从前他看不穿,认定人定胜天、勤能补拙,可现在他已经释怀了,人确实不应该执着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他明明都已经离开了,都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吴放师兄,你怎么了?你真的……没事吗?” 吴放摇了摇头, 蒙头磕了半瓶补气丹。() ……可是你都吐血了。吴放师兄的修为已经是他们之中最高的了,如果连对方都无法走出去,那他们岂不是? ?小狐昔里的作品《我在修仙界装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不是都说昭霞塔“新手友好”的吗?为什么这扇门的背后这么难?早知道,他就不贪图吴放师兄的保护,去其他的门口闯塔了。 “你要是怕死,大可以自己找出路。” 这人大概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太过急迫,慌忙找补道:“对不起吴放师兄,我只是……有点太担心你了,大家说对不对?” 大家:……抱歉哈,我们也长眼睛了呢。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冷凝,但此地确实不宜久留,吴放也不想事情还没办成,自己队伍里就先闹起来了。 然而,事情并非如吴放预想般发展,大家都受了伤,他们却连出去基本的思路都没有探寻到。 他们一行八个人,八双眼睛自然有人发现此方空间似乎与人的意志有关,可不论他们如何思考、改变意识,都完全无法出去,哪怕是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看似合理离开的门,下一刻依旧会重新回到原点。 它似乎是准备,把他们八个人困死在原地。 吴放受的伤最重,他已经不太介意这台阶究竟是什么东西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默默地开始运转灵力、恢复修为。其他人看他不动,也不敢独自探险,便也随着一道坐下来。 也正是这时,原本的幽深台阶路陡然一边,竟然成了白蟒封禁之地。 最重要的是,白蟒的对面,又出现在了三个修士! 这三个人,究竟是他们的幻想出来的救星,还是真实存在的? “不对,那个戴面具的和拿刀的,我在落尘区见过他们,他们……不会是我想象出来的吧?”散修嘛,主打的就是一个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这三人长相气质如此不同,一看就不是他们这种单打独斗的散修,他多看两眼也不奇怪。 八人惊疑的同时,闻叙也在观察这八个人,五男三女,应当都是散修,受伤最重的那个年轻男修戒备心最重,修为也应当是最高的。 很明显,这人是八人之中的领头羊,但剩下七人与头羊关系似乎一般,闻叙能够感觉到,这八人……人心不齐。 “闻叙叙,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糟糕,他脑子里雷峰塔的故事都要走完了,他真的不想的啊,可是脑内外放的“千年等一回”歌声真的很干扰他的思路啊。 “这白蟒好对付吗?” 卞春舟点头:“本来不好对付,但被镇压在塔下后,就很好对付了。” 居然还有理有据? 闻叙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说法?” 卞春舟就将白娘子水淹陈塘关、啊呸,水漫金山寺,法海无情拆散有情人的故事简短说了一遍,其中着重强调了白蟒是好的、并非滥打滥杀的坏蛇。 闻叙:“……那她还水漫金山寺?” “这是有理由的,是法海看不过小情侣恩恩爱爱。” () 好吧,至少这次春舟想象出来的故事没什么危险性,那条白蟒自从出现后,就一直盘缩着,虽然体型硕大、浑身写满了危险,但它确实没什么攻击性,前提是他得拦住陈最动刀。() 真的不能砍吗?依旧跃跃欲试。 ⒘想看小狐昔里写的《我在修仙界装瞎》第 157 章 带领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第一扇门就如此困难,之后肯定少不了你动手的。” 陈最勉强被安抚下来,但这么大的白蟒蛇妖,不能与之动手实在是太遗憾了,这以后说给阿娘听,阿娘都会嫌弃他没有血性的。 不过算了,闻叙的脑子比较好使,他不能拖三人的后腿。 “你们……” 闻叙安顿好两个伙伴,径直走到了那个修为最高的男修跟前:“他们知道,是因为你的臆想,才会致使你们一直被困此处的吗?” 吴放的呼吸一滞,没想到此人说话会如此直接,但看着其他人惊疑的目光,此刻装傻充愣也没什么必要:“他们现在知道了。” 闻叙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麻烦你也带上我们,一道出去吧。” 吴放不解:“你……” “不会吧,你们进来这么久,难道不知道,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必须完全克服战胜,才可以走出这扇门吗?”闻叙如是说道。 吴放:这话听着,着实有些阴阳怪气。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高大英俊的男修:“可是现在,它已经消失了。” “并非消失,只是暂时被盖过去了。”闻叙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那么阴森幽深的幻想,“你对塔的认知,就这么难以打破吗?” 既然塔灵指引他,让他来找这个人,闻叙不介意顺着塔灵的意思做事,毕竟……赞美大全他们三人没买,但也没说哄塔灵纯靠赞美啊。 在塔灵明显因为师尊对他抱有某些“奇怪偏见”前提下,顺着塔灵的的毛撸,显然更能化解这股偏见。 现在,塔灵想看眼前的修士突破内心的桎梏,他当然得来帮忙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吴放不解,“我们不熟吧,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叫什么,你就这么轻易将你和两位同伴的性命交到我的手上?” “我叫闻不惊,你叫什么?” “吴放。”不是,怎么还作上自我介绍了?! “吴放,无妨,给你取名字的长辈看来对你非常疼爱。” 吴放:“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谢谢。” “所以,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卞春舟看守陈最,因此并没有过去,但修士耳目聪明,他其实听得到闻叙叙说的话:“哇,你有没有看到,我觉得此刻闻叙叙的肚皮铁定是黑的!” 陈最最已经懒得理会了,反正他就算问为什么是黑的,他也听不懂卞师弟说的理由。 正是这时,眼前的白蟒封禁场景陡然一转,塔内奇怪的音乐也在同时消失,原本阴暗幽深的长阶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真就如同闻叙所言,它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出现怎么还伴随着一股蒸羊羔的食物香气?! 卞春舟默默往陈最最身后躲了躲,深藏功与名。! () 第 158 章 话疗 闻叙默默给春舟传音:此处是佛塔,想点儿L素的吧。 但真别说,这么幽深阴森的环境配上蒸羊羔的香气,任凭是谁都有些紧张不起来了,春舟所言食物能够熨帖人心,倒也极有道理。 而作为当事人吴放,感触就更深了。 吴放并非出身大家族,他幼年是一直跟着阿娘在一个小镇上生活的,小镇上宁静祥和,往来都是普通人,他自小就没有见过传闻中的仙长,也从没做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仙长的大梦。 他原以为,自己会和阿娘在小镇上生活一辈子,可在他十三岁那年,阿娘病逝了,临死之前,有一个男人出现,自称是他的曾曾祖父,阿娘早已缠绵病榻,却依旧跪在床上向男人乞求,乞求对方将他带在身边照顾,哪怕没有天赋,也请给他一个好的出路。 彼时,吴放已经十三岁了,因是家中无男丁,他性子格外早熟,自然并不愿意相信这个男人是他曾曾祖父的胡话,他甚至觉得这个男人就是那个辜负了阿娘的臭男人,毕竟他和这个男人长得是有那么三分相似的。 吴放自然是不愿意跟人离开的,可这是阿娘的期望,于是等到阿娘病逝之后,他就跟着男人离开了,等到了男人的家,哦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家,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光彩绚烂、耀眼非凡,往来行走之人皆是仙者,作为一个乡下人,吴放自然有些胆怯。 “这便是那孩子?竟都这般大了,你确定要将他带在身边教养吗?万一……” 彼时,吴放不懂这位伯伯的未尽之言是什么,但等到后来他测灵根之时,他就明白了,庄主伯伯的未尽之言是万一这孩子跟他母亲一般没有灵根,你又该伤情了。 吴放测出双灵根的那天,不论是曾曾祖父还是庄主伯伯,都非常高兴,这意味着他可以走上修行之路,意味着他可以继承曾曾祖父的道统。 然而,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惊雷山庄与其他的大宗门不同,它更注重血脉,是介于宗门和世家之间的存在,山庄内大多数修行的低阶修士,都是某某真君、尊者的后代,少数有几个没有长辈的,也都是天赋卓绝之辈。 吴放的天赋和悟性算不上顶尖,也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有点平庸。 修仙界多的是天赋普通、悟性普通、运道普通的修士,但在惊雷山庄,平庸就是吴放最大的缺点,只因为他的曾曾祖父是整个惊雷山庄修为最高的化神尊者,距离合体仅一线之隔,天赋虽比不上碎天剑宗那位惊才绝艳的梅溪剑尊,但绝对傲视群雄。 可是作为曾曾祖父的血脉,吴放看上去就稀松平常许多了,在山庄内时,师兄弟们虽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说一些难听的话,但不论是比试、考验亦或是悟道,他永远都不是顶尖的那一批人。 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却依旧无力回天,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去山庄后面的幽闭塔,这里是考验山庄弟子心性的幽静之地,起先他还能感觉到内心平静,可来得次数多了, 他越来越恐惧这里,因为每当他来到此地,就证明他在修行上又落于人后了。 惊雷山庄声名赫赫,不少天赋卓绝之人仰慕曾曾祖父的威名前来拜师,可曾曾祖父却将那些天才拒之门外,反倒是关起门来教他这根榆木。 吴放,勿放,阿娘说的,让他做什么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可是……修行真的太难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行,明明同样都是双灵根,他就是落人一步,难道长于普通人之手,就影响这么大吗? 吴放决不允许别人侮辱他的阿娘,于是他离开了惊雷山庄。 他宁可不做什么大能之后,毕竟如果没了他,曾曾祖父有更好的选择。 “您答应过阿娘的,如果我能有一条好的出路,就会放我离开,我现在已经是筑基修士了,我已经能够养活自己了。” “你确定,要离开惊雷山庄吗?你已筑基,不可能再拜入其他的宗门,哪怕有宗门愿意收你,势必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宗门。” 吴放只记得自己当时的态度非常坚决,惊雷山庄是个好宗门,但不适合他,他不喜欢这里唯天赋修为论的宗旨,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吴放抬头四望,原来他真的一直都没走出过心中的幽闭塔,这恐怕就是他一直无法结丹的原因。 “你看上去一点儿L也不着急,或许你们可以自己找出路。” 闻叙确实并不着急,毕竟这里虽然看上去很吓人,但塔灵刚刚还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他很难会产生这里非常危险、必须马上离开的紧迫感。而且仔细想想,他虽然人生一路坎坷,但真正的、跨不过去的槛倒是没有的,哪怕是被莫名追杀的那几天,当时他觉得是灭顶之灾,但如今步入修行,就不再把它当做梦魇了。 “确实不太着急,所以不太想努力,所以你能稍微努力一下吗?” 卞春舟心想,这话大概也只有闻叙叙这样的大帅哥说出来,才不会直接被人打了吧,该说不说,这话着实是有点欠揍啊。 但话说回来,闻叙叙为啥说这话啊?卞春舟摸着下巴,一副柯南上身的模样:“你有没有觉得,闻叙叙自打筑基中期之后,性子就活泼了不少?” “有吗?你比他活泼多了。”陈最相当耿直地开口。 “我这是外向,是开朗!”卞春舟又偷摸指了指前面笑着说话的闻叙叙,“嘿嘿,不过感觉闻叙叙整个人开心了不少。” 果然,和朋友一起出来旅游,就是最开心的,昭霞陛下看看我啊,求赐个好吃的灵食方子吧,信男不求太多,有两道就够啦。 “你们天才,也会有不想努力的时候吗?” 闻叙不解:“你怎么知道,我是天才?” 吴放撇了撇嘴:“你们三人,刚刚隔那么老远,我就闻到你们身上独属于天才的气息了。” “哦,是吗?”闻叙并不否认,“你不喜欢天才吗?” 吴放总觉得,这人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倒也不是不喜欢,而是你们这样光彩熠熠的大宗门 天才,离我们普通修士太远了,我喜不喜欢,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走不出这里的原因吗?”闻叙的话,堪称一针见血,吴放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一个度,不得不说,这人说对了一大半。 比你努力的人天赋还比你高,哪怕他再努力,他也没办法成为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 “你懂那种感觉吗?”吴放忽然开口。 闻叙适时,作出一个愿闻其详的侧耳动作。 “我阿娘曾经说过,是金子总归是会发光的,所以我也一直相信自己是一块还未曾被锻造的金子。”吴放露出了一个自带嘲讽的笑容,“但我在这个地方,这个一片漆黑的地方,只感受到一点——” 闻叙心想,这人比我还要想不通,难怪一直走不出去了。 “我也许是块金子,但此地金碧辉煌,我在其中,不过只是……”一颗小小的、连装点门面都觉得寒酸的乡下小金子而已。 吴放得承认,在惊雷山庄的他,是自卑的、胆怯的,他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一方面又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创造出远超于天赋的成绩,但事实是,他被狠狠重击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离开惊雷山庄就可以逃离那个地方,但或许……他的心从未走出过惊雷山庄。 闻叙发现,周遭的黑暗更加幽深了,可见吴放不仅没有放开,甚至陷得更深了。 “那不是很好吗?” 吴放抬头:“什么?” “你既是金子,自然是要跟金子待在一起,你难道觉得自己在一群沙砾之中,便能够获得成功了吗?” 不能,吴放在心里摇了摇头,他原本是有存着在外修行日久,然后修成元婴后回去悄悄惊艳所有人的想法,但事实上,他连结丹都结不成。 或许,他根本不是金子,他只是一块金色的沙砾而已。 “你好悲观哦,如果我是你,肯定就不敢跟他俩交朋友了。”卞春舟戳了戳身旁的两位好友,“你不知道他俩有多过分,天天拼命卷修行,一个每天练剑,一个每天练刀,明明天赋都这么好了,还一直卷卷卷,我要不是天性乐观,指定天天躲被窝里哭!” 吴放:…… “你居然不相信我!我的天赋说出来吓死你!” 突然忘记悲伤:“你什么天赋?” 卞春舟叉腰:“哈哈,我水火双灵根,这灵根搁你身上怕不怕?” 啥?水火?那不是……废灵根吗? 吴放瞪大了眼睛,可是他明明…… “我才不会拿这个骗人呢,别内耗啦,我掐指一算,你天赋肯定很好,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我不管,我一个水火灵根好不容易修到筑基的,你得赶紧想通,带我们出去!” 卞春舟说完,冲着两位朋友得意地眨呀眨眼,刚刚那些想象是发挥失常,瞧我的吧,我话疗可牛了。!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59 章 反向 这世上,竟有如此不为外物影响的人,吴放扪心自问,如果他是废灵根,那简直……是比让他没有灵根还有难受!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他当时在惊雷山庄测出这样的灵根,他将会是如何地无地自容啊。 “你都不会……觉得沮丧吗?” 这话问得其实有些唐突,但卞春舟向来钝感十足,根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会啊,但是灵根长在我身上哎,别人任凭说一千句一万句不是,我怎么能自己嫌弃自己呢?天生我材必有用,哪怕是水火灵根,既然存在,势必就有存在的道理,你说对不对?” 吴放很难说不对,他其实没读过什么书,十三岁之前,他只是一个长在乡野的无名小子,十三岁之后他被曾曾祖父带到惊雷山庄,惊雷山庄是一个纯然的修行之地,教的大多数东西都是有关于修行的,甚至连灵植、炼药之类的都很少有人学,修仙界都说,惊雷山庄是继碎天剑宗之下,武德最为充沛之地。 而离开惊雷山庄之后,吴放原本想要回到从前长大的小镇,可是小镇依旧是那个小镇,却已经不适合他居住了,于是几经辗转他来到了散修联盟,待在这里他既可以继续修行之路,又不会像在山庄内那样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他在这里结交了不少友人,也与人出去一道探险,虽然偶尔会为一块两块的灵石吵起来,但这样的修行生活比在山庄内,叫人舒心太多。 他原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了过去的心结,但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停留在原点。 “我不如你,你们不必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啊,这个人真的好悲观哦,卞春舟蹲下来:“可是你脸上明明写着,多跟我说说话吧,我很想带你们一起走出去,是我读错了吗?” 陈最这个耿直的家伙,闻言居然还点了点头,让闻叙忍不住心中暗叹,连榆木脑袋都看出来了,这位吴放道友属实是不太懂如何遮掩心绪。 “你……”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吴放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就算我想带你们出去,我也不一定……” “为什么不一定?你为什么会觉得这里不可战胜啊?说出来听听呗,我们保证,绝对不对外说一个字,你们也不会说的,对不对?” 另外的七个修士哪敢猖狂啊,他们已经看到那个刀修腰间雍璐山的内门弟子腰牌了,他们一群散修,哪有本事得罪得起大宗门弟子啊,又不是嫌命长了,当即就齐刷刷地点头。 “其实我爹也是一个散修,在拜入现在的宗门之前,我也生活在散修联盟之中。”只不过那个时候便宜爹刚死,他又没有测灵根,虽然是生活在散修联盟的区域,但完全算得上是离群索居,跟自己一个人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没两样。 “你居然出身散修联盟?那尊父……” “已经陨落了。” 吴放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他也开始自述过去,怎么说呢,比他想象中的要轻易许多:“我从小与阿娘生活在偏远之地,后来阿娘病逝了,我就跟着另一 位长辈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地方生活。” “有多厉害?” 吴放从未与人倾诉过这些,他在惊雷山庄里没有一个朋友:“只比五大宗门差一些,往来都是修士,我的长辈更是其中翘楚之辈,因为这个,长辈对我要求也非常高,我时常完不成……长辈布置下来的任务,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依旧比不上其他人。” “与我一道测出灵根的人,已经成为了我的师兄师姐,并且差距越来越大,我原本以为自己双灵根的天赋至少可以跟上他们,谁知道竟是无力追赶,只觉得待在那样的地方让人无法喘气,所以……” “所以你就出来散心了?” 吴放有些明白,为什么另外两位天之骄子愿意与眼前之人交朋友了,谁会不喜欢这样的朋友呢:“所以,我逃了。” 居然,出乎意料的容易说出口,吴放都惊讶于自己此刻平静的心情,或许对着全然陌生的人,反而更容易倾诉出来。 卞春舟想,这不就跟心思重的小白兔进了卷王重点高中一个理儿嘛,当初他考进重点高中时多么欢天喜地啊,然后……等他进去一看,周围全是天才,这个玩竞赛那个天天上课睡觉从没掉出过年级前十,导致他还没出象牙塔就提前知道了世界的参差。 但反过来想,孟母三迁为的就是给儿子更好的读书环境,这么多天才同学围绕着,他要是学不出个人样来,那他就真的废了!人嘛,都是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地躺平咸鱼,哪怕是天才,也有打盹的时候啊。 “我不如他们,与其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倒不如将位置腾出来,留给更需要的人。”吴放自嘲一笑,“我以为我已经看开了,但这里……” 依旧深深地烙印在他身上,似乎是在诉说着,他一直是个连追赶天才都做不到的平庸之才。 卞春舟蹲累了,干脆就从储物袋里拿了个蒲团席地而坐:“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嘿嘿,我觉得吧,真正的天才,是不需要任何人拱手相让的。” 见对方真的很认真在听,卞春舟还凑近了一些,“远的不说,就说我这两位好友,他俩当初在宗门大比之上,你不知道拼杀得有多凶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之间隔着血仇呢,最后当然是我这位呆头鹅朋友赢了。” “赢得相当牛逼,全宗门没有一个不服气的,我呆头鹅朋友双灵根。”卞春舟指了指闻叙叙,“而他,是单灵根哦~”嗨呀,语言这门艺术,算是让他掌握明白了,嘿嘿。 “怎么会?”吴放不太相信。 “怎么不会,你是不是把天才想得太完美了?” 吴放呆愣:“单灵根天才,不就是最厉害的吗?” “你会不会太灵根崇拜了一些?”卞春舟觉得自己抓到了症结,“天才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啊,说不定你不知道的地方,你认识的那些天才也在彷徨、不安呢?” “怎么可能!”吴放觉得这太魔幻了,庄主伯伯明明说过,曾曾祖父一路高歌猛进,从未有过任何不安、迟疑的时刻,当 时曾曾祖父也并未反驳,可见能够成长起来的大能,都不是他这样平庸之人。 “怎么就不可能呢!大家都是人诶,是人肯定就会有烦忧啊,修士修心诶,怎么可能会遇不到任何艰难险阻!” 吴放还是不信,但心中隐隐又有些相信,他视曾曾祖父为目标,怎么可能……不行,他得出去,哪怕不回惊雷山庄,也要打听一下曾曾祖父从前的事迹! “诶,你怎么站起来了?!” 吴放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我努力带你们出去!” 卞春舟:……诶,我话疗真正的本事还没拿出来呢,你怎么就直接崛起了?!这不科学啊。 “闻叙叙,你拉我干什么?” “已经足够了,你再说下去,他说不定得倒欠你恩情了。” 卞春舟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也还好吧,就是随便聊了两句,你不介意我拿你和陈最最的事举例就好。” “当然不介意,那是事实。”再者,今年的宗门大比他会赢回来的。 陈最:有杀气! “不过他居然出身这么好,待在散修联盟确实有点咸鱼,闻叙叙你能猜到他……” 闻叙还真猜到了一点,毕竟仅次于五大宗门的门派就那么几个,合欢宗和天机阁几率很小,那么就是沙海门和惊雷山庄二选一了,按照吴放的描述:“我在五宗大会之时,见过惊雷山庄的庄主楼不还,据说惊雷山庄刀剑双绝,刀指的是楼庄主手中的惊雷刀,而剑是另一位庄主吴尊者手中的荣山剑。” 姓吴,居然……又是一个修二代诶,而且来头这么大。 “我知道荣山剑。”陈最忽然强势开口。 “你居然也知道?”不应该啊,这家伙不是从来只关心人家刀修的嘛,居然也会知道剑修的事情。 陈最点头:“我阿娘说,这人的刀也有点意思。” “不是剑修吗?” “我阿娘说,荣山剑学刀不成,这才转而学剑的,阿娘说但凡有刀修看过荣山剑练刀,那刀修都能少走三百年弯路。” 卞春舟悄悄询问:“为什么?” “因为荣山剑的刀,处处都是弯路。” 闻叙:……突然有点同情这位吴放道友了。 大概是刚才的话刺激性有点大,吴放越想越觉得自己得回去一趟,或者说他老早就想回去了,他想知道自己离开后,曾曾祖父有没有收一个天赋卓绝的弟子,这些年他待在散修联盟之中,刻意地不去听有关于惊雷山庄的消息,就连五宗大会,也因为怕遇上熟人而没有去凑热闹。 他确实,不应该逃避这么久的。 吴放开始积极地寻找出路,跟曾曾祖父的一世英名比起来,他心里的那点儿小疙瘩算什么!刚刚那位道友说的话,肯定不适用于曾曾祖父,肯定是这样的。! 第 160 章 拿下 有些人看上去悲观内耗,但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偶像,那叫一个积极主动啊,周遭阴暗幽深的长阶一下子就变得……宽敞亮堂了不少。 这属于是典型的宁可怀疑自己,也不愿意否认自己心目中的敬仰之人,闻叙突然有些好奇,吴放修什么样的道,才能让他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而不偏移道心? ‘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帮你去偷偷试探一下哦~’ ‘多谢前辈的好意,不过不必了。’ ‘诶,怎么管我叫前辈啊,你应该叫我……唔,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应该是塔灵伯伯,你叫一声来听听~’ 闻叙:……实不相瞒,塔灵陛下都比塔灵伯伯叫得出口一些。 ‘为什么是陛下?这个不是人类帝皇才有的尊称吗?你居然这么尊重我的吗?’ 怎么说呢,闻叙想了想,按照春舟的解释好麻烦,于是他干脆就承认了:‘您是前辈,自然怎么尊重都不为过。’ 塔灵的声音,肉眼可见地雀跃了起来:‘你小子说话倒是动听,和你那……一样,不过我可是非常严格的,可不会因为这点儿L好听话就给你放水的,你慢慢闯塔吧~’ 闻叙:这刻意的停顿是怎么一回事?!果然还是误会了吧。 他倒是有心想要解释,但塔灵又跑了,加上吴放似乎找到了离开的突破口,闻叙暂且就按下了解释的心思。 “你能行的,我相信你,吴道友!” 吴放:……这人的自信心,可能比我还要足。 但被人信赖的感觉总归是不赖的,吴放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总归比方才好受太多了:“卞道友,你一向都如此积极乐观吗?” 如果不是真的遇到卞道友,吴放很难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看得开的修士,好像这人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就写满了蓬勃朝气,他有些意外,这样的人居然出身散修联盟,他在散修联盟呆了十来年,哪怕是联盟长老家的子嗣,也没有这般豁达心态的。 他原以为,只有天才才会有这种云淡风轻、运筹帷幄、八风不动的气场,就像惊雷山庄里的那些天之骄子,无论何时何地见到,周身都充斥着寻常人没有的威风昂扬气场。 吴放尝试着学习,很可惜他这人,天生就没有那种摄人的威力,而且他也不太喜欢板着脸对人,阿娘说过,与人为善就是与己方便,他其实不太做得到冷脸对人。 “不是啊,你怎么会这么觉得?”修行哪有不疯的,“我也是人啊,哪怕是再豁达的人,一个月里也有那么几天情绪低沉吧?” 吴放虚心求教:“那你怎么走出低沉?” “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一般会吃东西!超级灵验!肚子填饱了,人就不会有心思想东想西了!你信我!”食物教万岁,卞春舟悄悄摸出自己储物袋里的玉香沅糕,“尝尝,很香甜的,我还特地用了保鲜符,绝对是刚刚新鲜出炉的滋味!” 八百年没吃过食物的吴放,说来十三岁之前,他确实很爱吃 东西,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阿娘虽然独自带他,但确实从未在吃穿上短缺他,镇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尝过,只是到了惊雷山庄后,辟谷丹就成了他唯一的食物。 起先,他也想跟人讨要食物,可庄内比他小的小子丫头都不吃东西了,他如果仗着曾曾祖父的地位任性妄为,是不好的,所以虽然很痛苦,但吴放还是适应了辟谷的过程,自从筑基之后,他更是连辟谷丹的需求都没有了。 ?小狐昔里的作品《我在修仙界装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至于灵食,灵茶灵酒他倒是饮过,这等没什么必要的灵糕灵点,他沾都没有沾过,庄内也没有走灵食一道的修士。而离开惊雷山庄之后,他囊中略显羞涩,自然也买不起这等可有可无之物。 “可以吗?它应该很贵吧?”灵食就没有便宜的,吴放虽然不吃,但基本的行情还是知道的,散修联盟之中,食修一向都没有穷的,有些甚至比丹修、符修还不缺灵石。 卞春舟往人跟前递了递:“哈哈,确实很贵,不过这是我朋友给我买的,嘿嘿,六盒!” “……你们关系,真的很好。”吴放语气里难掩羡慕。 “那当然,他俩虽然又卷又很拼命,但是从来不会要求我跟着他们的步调修行,有时候我遇到了瓶颈,就会找他俩吐槽,吐槽完整个人就会舒心超多,当然了,我也会当他们的贴心小树洞!” 吴放难以想象,那个戴着面具的闻不惊跟人诉苦的样子是何等模样,这人不论是从长相还是气场、亦或是谈吐天赋,都完美符合他对于修仙界天才的刻板印象,这样的人,难道也会有瓶颈、沮丧的时候吗? 吴放默默拿起一块玉香沅糕咬了一口,熟悉的香甜口感在口中绽放,又更胜于记忆中的滋味,他想,原来我比我想象中的更有口腹之欲。 灵食的滋味,果然甚好,吴放有些仔细地将手中的小块糕点全部吃掉,然而胃部似乎还在叫嚣着:还要,再来一点! 卞春舟也不小气:“都送你啦,我还有好几盒呢。” “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啦,我们不是朋友嘛,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小气。” 不吹不黑,吴放感动得差点儿L当场跟人结为异姓兄弟,其实仔细想想,禁闭塔也没什么好走不出来的,下次如果遇上事情,就去买两盒灵点吃吧,唔,两盒有点贵,咬咬牙一盒总是可以全款拿下的。 他或许并不应该太束缚自己,吴放这才惊觉,他都离开惊雷山庄这么久了,居然还一直延续着庄内的生活习惯,那些为了融入惊雷山庄才逼迫自己去适应的习惯,他早该戒掉了,却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或许,他要离开的不仅仅是眼前记录着他失败的禁闭塔,还有—— 遥遥的,蜿蜒而上的阶梯尽头露出了透亮的光芒,吴放知道,那是他的心门终于侧开了一条缝隙,他要做的不是完全封闭,而是从这扇门里真正地走出去。 他或许真的不适合惊雷山庄,但绝不应该以那种狼狈的姿态离开,吴放想,我确实应该回去一趟,哪怕其他一切他都不管, 可曾曾祖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不想和曾曾祖父形同陌路。 吴放跨过了最后一节台阶,万幸,这一次终于没有再回到原点,他终于走出来了。 他居然真的走出来了,吴放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远比他想象中的要轻松太多。 “吴道友,你超棒!” 谁会不喜欢这么纯然的称赞呢,吴放都有些心动了:“谢谢,卞道友你是哪个宗门的?” “雍璐山,怎么了?” “……”谢谢,打扰了,不过仔细一想也对,此地距离最近的大宗门就是雍璐山了,而且闻不惊道友是单灵根,这样的天才也就只有五大宗门才有这番底蕴。 卞春舟已经高高兴兴地回归了三人组队伍:“没想到通关后,居然又回到了落尘区哎,就是这扇进过的门灰掉了,看来闯塔不能重复进入。” “……”陈最脸上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 卞春舟假装没有看到:“接下来,我们是休息一下,还是继续挑门闯塔啊?” “为什么要休息?当然是继续,这次换我来挑。” 卞春舟和闻叙都没有意见,于是陈最就挑了那扇最大最气派的门,三人进门之时,吴放原本很想跟上去,但想了想他现下受伤严重,此刻勉力自己跟上去,似乎有抱人大腿之嫌,至于先前结盟的散修道友,不用他说,七人早已自觉地离开。 吴放对此接受良好,很快就找了个地方稳固伤势、恢复灵力了,他有预感,等这次出昭霞塔秘境后,他或许将迎来结丹的契机。 ** “什么?他居然先进去了?可恶,又被他抢先了!”林淙淙有些愤愤不平,打从城主府婚变之后,他和夏瑛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此次也是和夏瑛一道结伴过来的,只不过刚来,就得知卞春舟和小师叔祖他们“捷足先登”的消息。 夏瑛已经对这两位师弟之间的情谊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点拱火的意味:“那怎么办呢,谁叫你偏偏在那时候闭了个小关。” 林淙淙轻哼一声:“不过没关系,只要我闯塔的层数比他多,就是我赢了。” 夏瑛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首先,你得先进塔。” 林淙淙心想,我这么天赋卓绝,昭霞塔秘境不选我,难道还要选那些不如我的修士吗? 然后,他俩就在塔外连等了三天,身边好多同门弟子都进去了,夏瑛和林淙淙还在塔外不得其门而入。 夏瑛一脸委婉地提出建议:“……我觉得,我们分开比较好,你觉得呢?” 林淙淙面色一僵:“也好。” 然后第四日,夏瑛也进去了,林淙淙一整个大恐慌,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到最后就剩我一个人没进去了吧?昭霞塔到底怎么选人的? 而就在这种内心恐慌之中,林淙淙都不抱什么希望了,甚至眼前已经看到了卞春舟嘲讽他的表情,他忽然就发现—— “咦?我进来了!” 林淙淙瞬间满血复活,等着吧,小小昭霞塔,轻松拿下!! 小狐昔里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