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令开始逐鹿天下北冥耙耳朵》 第1章 绝境逢生 唐国元福十一年。 庆州府,青山县。 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新燕啄泥,最是一年春好处。 楚宁走在路上,却无心留恋这异域他乡的风景。 因为此时他双手被绑,身边全是手持弯刀长矛的山贼。 是的,楚宁被劫持了。 “他娘的,赶紧走!” 一个小喽啰狠狠地踢了楚宁一脚,又对前面一个虬髯大汉恭敬说道: “二当家的,要不咱们宰了这狗官,以绝后患。” “你个蠢货!!!” 虬髯大汉瞪了那小喽啰一眼,狠狠啐了一口: “要杀人也得找个好点的地方。” “是是是。” 小喽啰连连回道,又不时朝楚宁踢了一脚。 其实对楚宁来说,现在这种皮肉伤已经麻木了。 倒是身体的极度缺水,让他难以忍受。 当然,还有不知何时便被山贼们乱刀分尸的恐惧感。 至于本尊为什么会来到此地,那全是因为走了一个背字。 他附身的这个年轻人也叫楚宁,算得是天资聪慧。 十七岁就考中进士,却因为人固执不懂变通,得罪了人,在京城蹉跎了三年。 后来家中遭难只留下他一人,便花掉所有积蓄走了个门路,弄了个外派。 可谁知,是到青山县当县令。 要知道,青山县可是全国出了名的土匪县。 县城外六十里,分布有不下于二十个山寨,把持着过往的每一条主道。 其中有名有号的山贼头子,都不下十个。 更令人震惊的是,青山县一年前遭遇了匪乱,当时的县令,也就是楚宁的前任,也被山贼掳走砍了脑袋。 青山县遭此匪乱,县衙势力几乎被屠宰一空。 消息传到京都,皇帝陛下闻讯后,当即雷霆大怒,立马要委派新县令前来剿匪。 可因为这里环境艰苦,加之山贼横行,但凡有点门路的都不愿意来。 而皇帝陛下又不想白白丢失这片土地,于是前身便成了背锅侠。 可前身刚进青山县地界,就被山贼劫了,朝廷派出护送的十个官兵也被杀了。 手段极其残忍,是乱刀分尸那种。 前身当即便被吓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穿越而来的楚宁便重获新生。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楚宁哪里见识过着这种架势。 他娘的,这简直就是地狱开局啊! “二当家的,”小喽啰往前方不远处扫了一眼,“前面有棵树,咱们过去休息一会吧!” “就你话多。”虬髯大汉狠狠啐了一口,目光也落向了不远处的大树,点点头道:“叫兄弟们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得勒!” 小喽啰应了一声,其余的山贼也松了口气。 这趟出行都十好几天了,也没得空好好休息,这样干活谁受得了! 本以为今天干这一票,能捞到不少好东西,可这家伙真是穷得叮当响。 蛤蟆寨早有规矩,干活不走空,走空不留人。 眼下没捞到好处,只得办了这小子。 楚宁也找了块草地坐下,看着山贼们一个个躺在树下纳凉,心中一直想着怎么逃跑。 可这人生地不熟,又能跑哪去呢? …… …… “我说二当家的,咱们这趟走了空,可不能坏了寨子里的规矩。” 靠在大树下,小喽啰瞪了一眼楚宁:“不如咱们找个地方把这狗官宰了算了,那十两银子就当给兄弟们喝酒了,要不然这样回去,又得给大当家骂了!” 二当家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略略沉思片刻:“嗯,你说得对,带几个弟兄去那边找个隐蔽的地方,做干净些。” “好,二当家放心!” 小喽啰立马站了起来,招呼两人把楚宁拉到一处草丛旁:“狗官,看在你十两银子的份上,就给你来个痛快的!” 说着掏出一把匕首朝楚宁捅去。 楚宁几乎是下意识一脚将他踢飞,拔腿就跑。 “快,快给老子摁住他!!!” 楚宁这下真的有些急了。 事到收如今他别无他法,只得大声喊道: “我可是青山县县令,堂堂朝廷命官,你们好大胆子敢杀我!!!” “县令?” 二当家显然不想动弹,坐在地上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像你这样的狗官我杀多了,少拿朝廷唬我!” “就是,就是,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就敢往这儿过!这他娘的分明是瞧不起咱们蛤蟆寨。”小喽啰连连附和。 楚宁心道一声苦也! 青山县周边全是土匪把持的山寨,而这条进县城的小道也是前身选择的。 可与他无关啊! “少他娘的废话!赶紧给老子把他办了。”二当家催促一声。 很快楚宁又被抓了回来,随后被两个山贼摁在地上。 “草你娘的,敢踢老子,先砍了你的腿,再把你小子活理!”说完,小喽啰拿起弯刀向楚宁的腿砍去! 这下完了! 楚宁心道一声,死也! “住手!!!” 实然,草丛里一个大汉猛地跳将出来。 飞起一脚便将小喽啰的弯刀击飞,接着单手一举就将小喽啰举过头顶,顺势一扔。 那小喽啰已经飞出去十几米远! 只见眼前这大汉生得是阔脸方腮,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发亮,隆起的肌肉,硬硬实实,犹如坚固的岩石。 这大汉个头足足高出楚宁一个头,目测至少一米九。 楚宁倒抽一口凉气,真是猛男啊! 大汉一声闷吼,手中长枪砸在地上,顿时碎石粉碎,扬起一片尘土。 “大侠救命!” 第2章 赴任县令 草地上。 楚宁和魏满席地而坐。 一番闲聊后,楚宁算是对这位‘大侠’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魏满本是青山县城外魏家村的猎户,平日里以打猎为生,与妻儿一起生活,过着小日子。 可谁知那青山县豪绅黄天霸的小儿子黄大威,人称黄四郎,不从何处听闻魏妻美貌,趁着魏满外出打猎之际联合山贼胡大彪来抢人。 魏妻被逼的跳崖,儿子也被无情杀害,等魏满回来看到儿子尸体,一怒之下杀了几个山贼。 可谁知其中一个山贼临死前竟说自己其实不是山贼,乃是黄四郎派来扮成山贼的打手。 魏满气不过,倒也理智,抓了‘山贼’便到县衙报官,状告黄四郎的恶行。 可谁知反倒被诬陷为勾结山贼的内贼,就连妻儿也多了山贼的身份。 魏满一路冲杀逃出城外,却成了青山县县衙的通缉对象。 后来因为山贼攻打县城,县令被杀,魏满的通缉便也不了了之。 这几个月里来,魏满便一直四处打探胡大彪的行踪,今天可总算是让他等到了机会,亲手杀了胡大彪。 毕竟胡大彪是山贼,杀了便杀了,州府也不会问罪。 可是黄四郎就不同了,黄家本就是青山县的豪绅之一,庆州府好几个县都有黄家的人,而且基本都是当地的富豪。 所以想要动黄四郎便非同小可。 魏满也曾想过将那狗贼黄四郎一刀给宰了,可如此一来,自己以及妻儿便永远背上了山贼的恶名。 听着魏满的诉说,楚宁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不忍再追问下去。 对于自己,这可能只是一个听众,但却是魏满的亲身经历。 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都信任死后还有魂灵,会去到另一个世界。 如果背着这样的恶名,就算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不得安生。 轻轻叹口气,楚宁真是没想到,这种欺男霸女的事如今就竟在眼前。 看来想要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大人,只要你能替我妻儿沉冤昭雪,魏满定赴汤蹈火,一辈子跟定你。”说完,魏满倏地跪了下去。 楚宁心中一动,他知道即将要面临的情况有多复杂。 他现在初来乍到,又无权无势。 要面临的问题,自然是困难重重。 可楚宁只认真考虑了一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妈的,我这条命是人家救的,捉拿个恶霸算个锤子。 再说了,没这点胆子,以后还怎么在青山县混。 再怎么说,我还是堂堂青山县县令,朝廷委派的朝廷命官。 岂能怕了一个恶霸! 反正自己在这个时代也不认识什么人,先收了他做个近身护卫也是不错。 “好!”楚宁双手将魏满扶起,怔怔言道:“以后你就跟着我给我当个护卫,至于你的事我一定替你讨个说法。” “当真?”魏满欣喜不已。 楚宁笑着颔首:“当真。”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魏满激动道。 就这转瞬间,楚宁明显发现魏满对自己态度比之前变得更加尊敬了。 或许,对方内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县令大人了吧! 两人又坐着休息了会,才准备继续赶路。 楚宁刚要站起来,却发现魏满已经卑躬屈膝地将他扶住。 “你这是干啥?”楚宁略带纳闷。 魏满笑道:“没干啥没干啥,这是我应该做的。” 楚宁有些哭笑不得,赶紧拒绝,他一个钢铁直男,可不习惯被一个大老爷们在身上蹭蹭碰碰。 “魏满,你虽是我的护卫,可你对我也不要太见外,这些事你以后不必做了。” 见大人言辞凿凿,魏满也是肯定点头。 楚宁笑着起身,一挥手,满脸激动道:“把我的包裹拿上,进城!” …… …… 青山县不愧是边镇小县,小就不说了,是真穷啊! 大道两侧店铺稀稀拉拉,整个街道上都不见行人。https:/ 不过眼前各式古色古香的商铺,倒是让他真的知道这已然置身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了。 此时已是午时,倒有几处酒楼茶坊颇有些人气。 一路走一路看,感受着影视剧里的场景,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正走着,魏满朝楚宁努了努嘴,柔声道:“大人,你看,是县衙的人。” 楚宁抬眼望去,就见前方一处高大的酒楼前,两名穿着蓝色皂隶服的衙役,正从掌柜手中接过一个布袋,摊在手中掂了掂,随后才满意的进了酒楼。 楚宁嘴角一勾,那还能不明白这些事。 不过眼下,他还未到衙门报道,自然也不会多加过问。 加之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楚宁当即转对魏满道:“找个地方,咱们下个馆子。” 现在拿回了包裹,还有十两银子,先好好吃上一顿再去县衙报道不迟。 “好勒!” 魏满应了一声,领着楚宁往前走。 突然,便见前方人群一阵纷乱,接着就听见“嘚嘚嘚”的马蹄声传来。 随后便见接到两旁的商贩们急匆匆端着小摊往两侧避让,叫喊声此起彼伏,地上货物散落一地。 呼天喊地声中,却见一前一后两人驾着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而来,为首那名青年,约莫二十年岁,衣着朱红色华丽锦服,端的是意气风发。 其后哪位明眼便知是其家仆,十七八岁的模样,衣着蓝色袍子,却是圆滚身形。 楚宁好奇地望着那骑马人朝自己冲来,那为首青年刚要挥鞭,魏满赶忙一把拉着他往旁边闪避。 “滚开!!!” 那为首青年怒吼一声,傲慢的瞥了一眼楚宁,便宛如旋风般飞驰而过。 “我去!这特么的谁啊!?”楚宁问。 魏满双眸顿显杀气:“此人便是黄四郎。” 好啊!老子正要找你呢,你倒来招惹老子。 看着骑马人远去的背影,楚宁微微颔首。 也罢!以后老子慢慢收拾你! …… …… 日照西斜。 两人在一家小饭馆里随便吃了两碗带肉的汤面,花了六文钱。 吃完面,楚宁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县衙瞧瞧。 一路步行来到县衙,却见县衙大门紧闭,一点没有办公的样子。 “去,把门叫开。”楚宁招呼一声。 魏满应声后便上前叫门,最先是轻声喊了两声,可根本无人应答,最后索性抡起了拳头捶门:“开门!开门!” “干,干什,干什么?吼,吼,吼丧,丧呢!” 一连好一会儿才有个衙役骂骂咧咧来开了门。 这衙役只是开了个门缝,探出个头来打望,原本还十分嚣张的气焰,可一见了魏满,立时就焉了。 “咳……你吼,吼啥?不,不知,知道,这,这是,什,什么,地儿啊!?” “……”楚宁听他说话,急得自己都咂摸起了嘴。 这衙役竟是个口吃。 第3章 歪瓜裂枣 楚宁平静的打量了一会儿那衙役,随后开口问道:“你是衙门当差的?” “老,老子,就,就是。” 楚宁:“……” “你个狗日的,和谁说话呢?”魏满顿时火起,举手就要开打。 “等等……” 楚宁赶忙喊住了他,气得魏满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顿。 咚的一声,顿时砸烂一块青石板。 那衙役被魏满的气势吓得猛地打了个哆嗦,然后转念一想自己毕竟还是当差的,这时又挺直了胸脯。 楚宁觉得这衙役还挺有意思的,摆出笑来,柔声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青山县县衙?” 那衙役乜了楚宁一眼:“是,是又,咋咋地。” “是衙门就对了。”楚宁真是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当即朗声道:“我是青山县新赴任的县令,这是文书。” 楚宁挥手让魏满收了长枪,又让他拿了朝廷文书递交过去。筆趣閣 魏满拿着文书摊开,举在那衙役面前,等人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看清楚没?还不赶紧开门带路。” “啊?”那衙役猛地嚎了一嗓子,脸色顿时黯然,“……你,是,是新县,县令!” 这一吼,直接惊动了里面的人。 只听里面传出一声高喊:“马三,你丫干嘛呢,赶紧回来再杀一把?” “赵,赵二,你,你他,他娘的……” 魏满不再等他说完,上前一把将门推开,马三哪里还敢阻拦,连忙躬身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楚宁走了进去。 荒凉,破败,这是青山县县衙给楚宁的第一印象。 来到大堂时,发现一个衙役正坐在大案上朝碗里扔着骰子。 马三在旁一个劲的咳嗽提醒,可这衙役毫不理会。 关键,这孙子是一个人在玩,还玩得这么起劲。 他娘的,这就是自己将要接手的县衙吗?这就是以后自己的手下吗? 再看看这孙子就这样一屁股坐在公堂大案上。 楚宁顿时火起,一声大喝:“你个兔崽子给我滚下来!” 马三吓得一个机灵,另一头的赵二也吓得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哟!”地上的赵二揉搓着屁股望向楚宁,狠狠道:“你他妈谁啊?” 马三早吓得脸色煞白,刚要开口,却被楚宁抢了先机。 “都特么的听好了。”却见楚宁一脸霜寒,就差怒发冲冠了,“我,就是新任青山县县令。” “???” 赵二一骨碌爬起来,双眉一挑,立时换了张笑脸:“大老爷,嘿嘿,您老这么快就到了?” 楚宁真是哭笑不得,这孙子简直就是学川剧的说变就变。 但楚宁面上还得装着发怒的样子:“是不是我不来,你们就无法无天了?!” “小的们可不敢。”赵二仍旧嬉皮笑脸道:“这些天,小的们可就在衙门里等着新老爷来呢,这下子可好了,咱们总算是有了主心骨,老爷,您老上座。” 这赵二够真够不要脸的! 楚宁毕竟初来乍到,也不想就这些小事给他们摆脸色,心情渐渐平复下来,随后他哼了一声: “以后这些破玩意不准再出现在衙门里,另外,从今天开始,大家都得正常上班了!” “上,上班?啥意思?” 赵二和马三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摇了摇头。 就连魏满也有些不明就里。 “咳咳……上班就是坐堂!” 楚宁假装咳嗽粮两声,目光四下打量一番:“对了,怎么衙门里就你们两人?!其他人呢?” “还有两个。”马三回道:“一个叫牛大头,此人乡下要盖房子,告假了三个月。还有一个叫沈五六,邻居家死了人,请了半年假回去打丧火。” “你大爷!” 楚宁猛地呵斥道:“哼,他们还是不是官差?怎么跟兼工似的说走就走。马三你去给他们二人带话,两日之内不来公堂报到,就别回来了。” “是,是。” 楚宁走到大案前,又在大椅上坐下了,目光又落向赵二:“县衙里不是该有县丞吗?人呢?” 一直都想说话的马三刚要开口,又被赵二抢在前头说:“前任知县老爷死了,胡县丞就回家了。” “回家?”楚宁顿时脸色一沉,“这是什么意思?是不干了吗?” “那倒不是。”赵二立即接言道:“每月衙门发放俸禄的时候,胡县丞总是第一个到的。” 楚宁:“……” 他娘的! 怎么都是这么些歪瓜裂枣。 楚宁强忍住怒火,柔声道:“去,把那胡县丞给我叫来。” “大老爷,这二老爷哪里是小的敢去叫来的……” 楚宁发现赵二正站在堂下望着自己,再看马三,这厮直接低下了头。 这上任报道发布的第一道令,就这样搁浅了? 第4章 谁是刁民 花了半个时辰,楚宁总算是把青山县衙前前后后走了一遍。 别看这只是个县衙,可一点不小。 说起来,这是一个三进的四合院,外加几个院子,占地估计得有近八千平。 从正门朝里一共分为三进,左右分东西二堂。 穿过第一道屏门,即为二进,是县令日常办公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大堂。 大堂东边为县丞衙,西边为主簿衙。 过二进就是三进,如果办理的案件涉及机密,即在此审理。 在三进的左右还分别有一个跨院,称为东跨院和西跨院,是县令及其家眷饮食起居的所在。 最后面有个后花园,是休憩娱乐和回避政事的地方,也就是楚宁现在的住处。 此时,楚宁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揉搓着太阳穴,十分头疼。 “大人,你怎么了?”魏满站在身侧开口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楚宁摆摆手,他是心里不舒服。 刚才,他已经将县衙看了个遍。 除去房间多,简直冷冷清清,毫无人气。 自打前任县令死后,衙役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堂堂一个县衙,见不到几个公人。 现在整个县衙基本都陷入了瘫痪。 “魏满,我听你说话,可是读过书的?” “是。”魏满一拱手,朗声回道,“小的会识字断文。” 在这个时代,会识字断文的人可不多,更何况魏满还是一个猎户。 凭直觉,楚宁知道此人应该有些故事。 “你别这么客气!”楚宁指了指对侧的石凳子,“来,坐下说。” 魏满先是有些犹豫,见楚宁坚持,便只好坐了下来。 这一聊,楚宁才知道,原来魏满也曾是个秀才,后来因为检举科举舞弊,反遭陷害除名,还因此坐了三年牢狱。 出狱后,便弃文从武做了猎户,在村子里过上了不问世事的半隐居生活。 直到发生妻儿被杀一事,才走上了复仇之路。 可这些话,楚宁怎么就有点不信呢! 因为他着实想不通,这种彪形大汉曾经会是个秀才? 罢了,既然对方这样说了,楚宁也不打算追根到底。 “魏满,你是明理的人,有些事我一说你就能明白。”瞟了一眼魏满,楚宁继续说道:“你知道要给你妻儿沉冤昭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要面对黄家这样的地方豪绅?” 毕竟前世是对历史有过了解的人,楚宁更加知道,单凭自己这种无权无势的七品县令,想要斗倒豪绅地头蛇,谈何容易。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在前世也不过是普通的基层公务员,活了三十年也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再无雄心壮志。 “大人所说俺都明白!”魏满点点头:“那按大人的意思,俺该怎么办?” “我现在正头疼这件事情呢。”楚宁顿了顿,又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县衙事务搞起来,树立起县衙的权威,我们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朝廷的委任书,可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啊?” 眼下县衙紧缺办公人员,可要招人就得花钱。 “诶!是啊!”魏满叹息一声:“大人有所不知,青山县原本还是很富裕的,民风不像如今这般‘淳朴’,可后来中原地区连连打仗,又遇到灾荒年月,流民失所,很多流民迫于生计只得去做了山贼,这也是我今日为何只杀胡大彪,而不杀那些山贼的原因。” 真是没想到,仇恨并没有占据魏满的全部内心。 这让楚宁更加肯定,魏满可以委以大任。 “也罢!”楚宁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我去街上转转吧!我想四处看看。” 话落,踏步就朝门外走去。 魏满赶忙拉过一柄长刀,快步上前,喊道:“大人,等等,让俺护驾!” 楚宁有些想笑:“我一个小小县令,护哪门子驾?” 可谁知魏满肃穆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青山县民风可是十分‘淳朴’呢!” …… …… 走出县衙后,楚宁总算是感受到了青山县民风果然‘淳朴’。 那一双双充满敌意的目光,像是一个猎人在看猎物,盯得楚宁直发毛。 要不是魏满腰悬大刀护在身侧,估计他刚出门那身衣服就能让人扒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城西。 房屋建筑也从最初的木式高楼,到破破烂烂的土墙小瓦房,再到眼前这一片随意搭建的草棚。 无疑,这里便是贫民窟了吧。 抬眼望去,四处都是衣衫褴褛之人,一个个瘦的只剩皮包骨。 正走着,突然魏满倏地往楚宁身前一挡,楚宁这才发现,这是路边的一个小乞丐冲了过来。 “大爷,您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小乞丐估计也就七八岁,头顶一个鸡窝发型,一身破破烂烂,都找不出一块完整的布料。 第5章 接风洗尘 已经入了夜,鸿福客栈的大红灯笼也都点上了。 红灿灿一片,很是惹眼。 楚宁坐在上首位置,魏满便在他的身后。 而靠下首位置,正是青山县县丞胡松海。 这位胡县丞个子不高,估计也就一米六五左右,年龄三十开外。 头戴方巾,典型的八字胡,长得却是一脸的憨相,看着就莫名有些喜感。 可举手投足间一看便知是个读书人。 “好啊,好啊!” 胡松海显然熟络这样的场景,一边给楚宁斟酒,一边满面春风: “咱们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堂尊盼来喽!” 说罢,将刚斟好的酒杯轻轻放在楚宁身前,这才给自己满上一杯,端在手中。 “堂尊,现在您来了,卑职便有了主心骨。来来来,让卑职敬堂尊一杯。” 楚宁也不搭话,淡淡一笑算是应了,随后端起酒杯刚想一饮而尽。 嗯?怎么这么黄? 楚宁发现,杯子里的液体比他早上起床后第一泡尿还黄。 “这是什么酒?” 胡海松满面笑容解释说:“这是青山县最好的落烧……请堂尊品尝。” 壮了壮胆子,楚宁先是端在鼻子前闻了闻。 嗯,是酒没错。 可这颜色嘛,有些难以下咽。 “堂尊,请!”胡松海依然满面春风。 “好好好,请!” 说罢,楚宁将杯子一举。 刚一入口,他就觉得这酒口感也太差劲了,基本就是醪糟的感觉。 关键又没有醪糟的甜味。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吞了下去。 “怎么,堂尊不喜欢?” 见楚宁表情怪异,胡松海忍不住问道。 “将就吧!比我喝过的差远了。” “那是自然。堂尊来自京都,饮过的酒自然都是极好的,我们这些边远之地自然无法相比。” 楚宁哪里会告诉他,前世喝过的果酒都比这酒够劲。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了个主意:何不酿酒来卖呢? 前世楚宁的爷爷在老家乡下就搞了个酒坊,还时常上门给人酿酒,只收取工钱那种。 所以对于酿酒这一套,楚宁自幼便是耳濡目染。 酿酒分四步,分别是做熟、下曲、发酵、蒸馏。 这个时代酿的酒基本就是前三步,也就是不蒸馏的酒。 这种酒液有浓香的酒味,但纯度不高,而蒸馏就是要把发酵后的酒液进行提纯。 蒸馏酒,就是利用酒精的沸点和水的沸点不同,通过加热的物理方式让酒精蒸发,然后通过冷凝管道冷却成液体。 如果能把前世的蒸馏酒搞出来,再一包装推销,应该是有市场的。 嗯,楚宁越想越觉得可行。 只是眼下粮食紧缺,先不说用来酿酒,就是人吃的都不够。 不过倒是可以先把酿酒哪一套设备搞出来。 但关键就是设备得密封性好,还有就是冷却管怎么解决? 不然,一加热酒蒸汽全跑了。 楚宁很快想到了,可以用铜管,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工匠能不能做出来。 “嗯,胡县丞啊。”楚宁沉吟一声,开口道:“咱们这边哪里能找到铁匠铺,要手艺最好的?” 胡松海品着小酒,柔声问道:“堂尊想要做兵器么?” 楚宁并不打算告诉他真实的想法:“嗯,想要打造一柄剑用来防身。” 胡松海又款款饮了一杯:“这个简单,明日我让赵二去办就是。” “不。”楚宁摇晃着酒杯,看着里面黄黄的液体,“我想要亲自去。” “那好吧!”胡松海一时摸不着底,也只得陪酒相迎。 想着一来二去,把话聊开了就好了。 可谁知三杯刚饮完,楚宁终于开口说话了。 “胡县丞,我也是初来乍到,有些事不太明白,以后你可要多多担待啊!” 胡县丞连忙道:“堂尊这是哪里话,你我今后便要在一起共事,理应相互担待才是。” …… …… 一番话聊开,胡松海似乎觉得眼前这位大人是一位极好相处的人。 推杯换盏,见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楚宁知道该聊些正事了。 “胡县丞,今日我去城西转了转,怎么有那么多乞丐啊?” 胡松海听了,眉头倏地一皱,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叹息道: “哎!堂尊有所不知。去年县衙被山贼们洗劫了,前任县令也因此丧了命,年前又遭了雪灾,这才闹出这么多流民。” “噢!原来是这样。”楚宁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那县衙就不管不问么?” “怎么管?根本管不过来啊!”胡松海提杯又饮了一口,“堂尊刚来,对青山县的情况不甚了解,如今府衙当差的不到十人,库房里没有一粒粮食。” “那钱呢?” “银钱倒是有些,不然这些衙役们早散伙了。” “哪有钱怎么不买粮赈灾?” 胡松海眉头一皱,无奈道:“粮食都在大户人家库房里,卖粮价都是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咱们账册上那点钱根本不够啊!” 第6章 聪明绝顶 县衙后院。 一株高大的丹桂树下。 楚宁和胡松海分别坐在石桌的两侧。 “堂尊尝尝这茶,这是今春赶在清明前夜里露芽采的,所得不多,我自己得了一斤,给堂尊备了两斤。” 楚宁点点头,也不说话。 真可谓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这天杀的胡松海,你他娘的可真是会享受啊! “胡县丞呀,”楚宁喝了口茶,笑呵呵的看着胡松海,“有一件事我想给你请教请教。” “不敢不敢,堂尊但说无妨。” 楚宁应了一声,开口道:“眼下流民这么多,总归不是办法,我想想个法子,先把这些流民安抚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胡松海正迷着眼睛享受茶水,这时倏地睁开了眼,看向楚宁:“堂尊这是何意?” 楚宁淡淡道:“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让这些流民都有饭吃,然后看给他们找些事做,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 不知是楚宁这话让胡县丞想到了什么,竟不自觉的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怎么了?”见胡松海不说,楚宁亲自给他满了一杯茶水,“胡县丞,是有啥困难吗?” 胡松海将杯子恭敬的伸了过来,目光看向楚宁,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魏满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拱手,道:“大人,门外有人送来了一份贺礼。” 贺礼? 楚宁一愣,自己初来乍到,会有什么人给自己送礼。 “来者何人啊?”楚宁问。 “他说他是刘老爷府里的管家,还说明日要在醉仙楼为大人设宴。” 听到这里,胡县丞竟微微颔首,笑道:“还是堂尊威望高啊!这一刚上任,便收到了刘老爷的贺礼。” 楚宁却不以为然:“怎么?我是朝廷委任的命官,上任还需要他同意吗?” 胡松海:“……” 尴尬的表情挂在脸上,不过却是转瞬即逝。 “堂尊有所不知,这刘老爷可是青山县一等一的豪绅,其刘氏一族,在庆州府衙州县都有为官之人,说来也是人脉甚广,有了他的认可,堂尊在青山县自然是如鱼得水。” “原来如此啊!”楚宁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能再多说了。 眼下拿不准胡县丞的底,今晚的话题也该到此为止了。 “我倒有些好奇,刘老爷给我送了啥礼物呢?胡县丞要不一起看看。” “那卑职就却之不恭了。” 楚宁嗯了一声,招呼魏满近前,将礼盒打开,一面铜镜赫然出现。 胡松海见了,脸色瞬时就变得洽白,尴尬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什么意思?”楚宁将铜镜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向胡松海。 “卑职,卑职也不知呀。” 楚宁扫了他一眼,知道这位胡县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呢。 他也不介意,拿起铜镜,仔细照了照。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尊的容貌。 头上顶了个发髻,眉清目朗,端的是一张小白脸。 你别说,还真挺好看。 仔细看了半晌,楚宁邪魅一笑:“我明白了!” 胡松海一怔:“堂尊明白什么了?” “这刘老爷分明是告诉我,要看清形势,认清自己啊!?” 胡松海尴尬一笑,竟下意识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堂尊果真是聪明绝顶啊!!!” 楚宁:“……” 老子年纪轻轻的,可不想绝顶!!! …… …… 次日一大早。 天还刚蒙蒙亮,虽是三月中旬,相比现代社会气温却明显更低。 远远的能听到鸡叫狗吠的声音。 楚宁起床后,便拉着魏满出了门,直奔早食店去了。 昨晚胡县丞走后,又让人送来铺盖枕头等床上用品。 刚要回走,楚宁将他喊住,要了纸墨笔砚。 夜里,就着昏黄的烛火,楚宁画了一副锅炉,还有一个圆管。 这是为酿酒设备画的示意图,剩下的他准备找了铁匠再当面解释。 半夜时分,楚宁便饿得不行。 衙门里虽有锅碗瓢盆,可没有厨子,更没有备下食材。 想到这里,楚宁打定主意要先把衙门的伙食问题解决才行。 出了衙门,楚宁和魏满来到一处集市。 集市并不大,也就是沿街两边零零散散的排出一两百米的摊子。 不远处有个小吃摊,已经有两个人在吃着了。 旁边摆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有一些野菜。 看样子是刚摘的野菜,赶早进城来卖的。 楚宁瞥了一眼,老头倒是平常,一眼便看得出是普通的百姓。 倒是身前哪位少年看起来颇为不同,头顶一个丸子头,脸蛋白皙,倒像是个十足的女子。 这是一家做豆腐脑的小摊,热腾腾的白白嫩嫩的豆腐脑撒上绿绿的小葱花,看起来很是诱人。 小摊只有两张木桌子,加上几个小木凳,桌子虽旧但却异常干净。 那两人坐一张桌子,楚宁就和魏满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店家是一个老婆婆,看起来约莫五十来岁,虽然身上穿的粗布衣服已经很陈旧了,但却洗的干干净净,过半白发更是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楚宁一时竟想起他的奶奶,他奶奶就是这样的一个小老太。 每天看到她都是那付干净利落,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还带着一副乐呵呵的笑容,好像她的衣服从来就不沾灰尘一样,好像从自己记事起奶奶就是这个样子。 想起奶奶乐呵呵的样子,楚宁就忍不住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公子,你吃豆浆还是豆腐脑?” “哦,婆婆,给我来一碗豆腐脑。” “嗯,好,你呢?”说着,那老婆婆又问魏满。 魏满应声道:“我也要一碗豆腐脑。”m..nět 不一会两碗豆腐脑就端上来了,白白嫩嫩的豆腐脑上面漂着绿绿的葱花,还能闻到香油和蒜泥的香味。 用勺子将调料和豆腐脑拌好,入口滑嫩,葱香、芝麻香、蒜香、还夹杂着醋、细盐滋味。 一碗很快吃完,楚宁又叫了两碗。 两大碗的豆腐脑趁热吃下,因为冷而有点僵硬的手脚都暖和起来。 看着旁边老头和少年一边喝着豆腐脑一边吃着自己带来的干粮。 干粮是黑黑的饼子,也不知是什么面做的,看他们明显有点舍不得喝豆腐脑的样子,估计是想把豆腐脑当菜好将饼子吃下。 想想除了赶集时,普通百姓家也不会专门做豆腐脑吃,就能理解了。 两碗豆腐脑下肚,楚宁只觉神清气爽,看着忙碌的老婆婆问道:“婆婆,一共多少钱?” “一碗是一文钱,公子你吃了两碗,这位汉子吃了四碗,总共就是六文钱。” 魏满一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楚宁倒不以为意,这魏满跟他虽都是年轻小伙,可这小子体型足足大了自己一圈,身高也是高出一个头。 刚才见他吃东西都一直忍着,想来四碗豆腐脑估计也只填了个七八分饱。 “婆婆,这个饼咋卖的?” 楚宁让魏满付了钱,又抬手指了指桌上一个篮子里的菜饼。 那老太婆侧身瞥了一眼,说道:“这可不是我的,你得问他们?” 说着,指了指邻桌的一老一少。 “好!”楚宁招呼一声,开口问道:“你们这饼子咋卖的?” 正吃豆腐脑的一老一少转过身来,楚宁一眼便被那少年吸引住了。 他娘的,这哪是少年,这分明是一个少女。 少女十七八岁,一双眸子清澈而透亮,虽未化妆,皮肤却是白皙无暇,薄薄的嘴唇,加之那对弯弯的柳眉,长得是十分水灵。 她虽然身上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青衣,可是那股自带的气质让人如沐春风。 “公子可是问的菜饼?” 对了,这一开口,楚宁更加肯定她就是个女子。 楚宁点点头:“对,就是这菜饼,咋卖的?” “一文钱两个。” 嗯,倒是挺便宜的。 “那我要十个。” 那少女赶忙起身,拿起篮子边上一根干稻谷草,将十个菜饼从中串起,随后递给楚宁。 楚宁接过,又让魏满付了五文铜钱,当即取出一个,咬了一口。 嗯,软糯可口,真的很好吃。 楚宁赞许一声,问:“这是用什么做的?” 那少女似乎没想到对方会不知道这个饼,解释道:“这是用野菜和葛根粉做的。” “噢!不错。”楚宁又大大咬下一口,“你这饼子要是搞成连锁店来卖,估计生意不错。” “连-锁-店?” 从对方的眼神里,楚宁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摆了摆手,将剩下的饼子交给魏满: “全是你的了。” 说罢,当先踏步朝铁匠铺走去。 第7章 逢场作戏! 吴记铁匠铺。 位处青山县城东,紧靠东门位置。 店主人姓吴,因他为人豪爽,手艺精湛,算得是青山县最顶牛的匠人。 因而,生意也十分红火。 在楚宁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向来以手艺自负的吴铁匠却有些犯愁。 “怎么?做不了?” “倒也不是。”吴铁匠顿了顿,说道:“这锅炉倒是能做,只是这铜管,恐怕有些费事?” “不急。你可以慢慢做,但一定要做好,密封性要好就行……嗯,就是不得漏气。” 吴铁匠犹豫道:“难就难在此处。说来,我还从未尝试过将铜打造成铜管,而且,按客官的要求来做,只怕这价钱可不低。” 话落,他比出了一个十。 楚宁脱口道:“工钱不是问题。” 魏满连忙伸手在他身后拉了拉,低声道:“大人,这也太贵了。” 楚宁冲他微微一笑,示意让他不要说话。 “怎么样?吴铁匠,我可是听说整个青山县就你最牛,敢不敢接?” 或许是被这话激励了,吴铁匠一咬牙,说道:“那好!客官十日后来取货。不过定金得先付三贯。” “没问题。” …… …… 从吴记铁匠铺出来,魏满第一个发出疑问: “大人,你为何要花十贯钱打一口这样的锅?” 楚宁并不打算瞒着魏满,便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最后说道:“只要等咱们这蒸馏酒搞出来,我敢相信,一定会带来巨大的商业价值。” “商业,价值?” “咳咳……”楚宁假咳嗽两声,连忙转移话题说:“你想想,青山县最好的落烧能卖三十文钱一斤,等我这蒸馏酒出来,我能卖到一百文钱一斤,你信不信?” 魏满听了,眼睛瞪得好大,眼神里全然写满的是:你就吹吧!一百文钱一斤,当人都是傻子呢! “怎么?你不相信?” “不不不,我信。”魏满说得肯定,表情却是一脸为难,“可是大人,眼下咱们可没有粮食。” “这你放心,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见楚宁一脸肯定,魏满也不再多想:“大人,咱们现在去哪里?” 楚宁抬头看了看日头,快到午时了。 “我让你通知胡县丞你通知了吗?” “嗯,一早就去说了。” “那行,走吧!找人借粮食去!” …… …… 醉仙楼。 刘氏族长刘福山,领着自己的心腹族人,在酒楼里静静地等待着新任县令的到来。 如今刘氏一族在青山县可以说是仅次于黄氏一族的大族了。 尤其是上任县令被杀之后,这一年里,刘家更是抓准时机,乘势而上,将旗下各处生意打点得井井有条,隐隐有超越黄家,成为青山县第一豪绅的苗头。 可也正是如此,如今黄刘两家的矛盾争斗也已日趋渐深。 “大哥,您老屈尊来等一个毛头县令,怕是不合适吧?”坐在下首位的一个中年男人当先开口。 第8章 卑躬屈膝! 楚宁坚持要以年长为尊,当仁不让要推刘老爷居上首位,却被刘福山连连推脱。 胡松海以及刘氏一族也自然推举刘福山居上座。 一番推搡后,刘福山终究执拗不过,笑意盈盈的还是坐了上首位。 接着抬手请楚宁、胡松海二人依左右入座。 这样一来,座次便定了下来。https:/ 刘福山左手位是楚宁,再是刘青扬,再是刘氏其他族人。 另一边,胡松海下首位是刘福水,再是刘氏其他族人。 倒是魏满,这次也在刘福山的盛邀之下,坐了一个最下首位。 楚宁对这番安排,谈不上有什么不满或是异议。 因为这是他的态度,便要让这些人明白,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不过,对于刘福山执意安排魏满落座,倒是让楚宁有些意外。 不看轻一个人,或者说能慧眼识珠,判断出一个人的能耐,想来是这位刘老爷的一大特长。 不由得让楚宁对这位地主老财多了几分‘敬重’和深不可测。 “来吧!”见酒菜已备齐全,刘福山当先举杯,“咱们这第一杯酒便敬新任县令,感谢朝廷为我们青山县派来如此优秀俊朗的父母官。” “多谢刘老爷盛情款待了!”楚宁也不客气,嘴里一口一个刘老爷,举杯就说,“楚某初来乍到,日后还望刘老爷以及在座诸位多加扶持才是。” 也不知是这位县令是不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开口便是一句扶持,搞得众人都是一愣。 “好说好说!”刘福山依然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情,目光扫了族人一眼,“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多多敬咱们的父母官一杯。” 一番客套话算是打开了话匣子,现场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 …… 一连喝过三圈,又被几位刘氏族人劝了两轮,楚宁还是觉得有些酒意了。 可楚宁不能醉,今日来赴宴,他可是带着目的来的。 见时机差不多了,楚宁给自己满了一杯,随后起身望向众人,开口道: “楚某是个读书人,但不用跟我来读书人那一套,今后在青山县为官,还需在座诸位多加帮助。这人嘛活着总得有个盼头,想挣钱的也好,想做官为民的也罢,总之,我们一起努力,你好我好大家好……来来来,我再敬刘老爷及在座诸位一杯。” 这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众人也是似懂非懂。 倒是胡松海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位新县令所说颇为赞赏。 看来,这位大人还是看得清形势,是识趣的。 楚宁目光瞥向胡松海,这憨憨早已喝得红光满面,似乎对今天要办的事全给忘光了。 在不为人察觉之际,楚宁朝胡憨憨使了个眼色。 胡松海先是一愣,还以为是要找他喝酒,手刚触碰到杯子,旋即突然想起什么,一笑,便也心知肚明了。 第9章 梅姑酒坊 楚宁想了想,怔怔说道: “第一,便是修筑城墙,昨天我在城里转了转,发现好几处城墙都有缺口,应该组织人做一番修整。倘若山贼再犯县城,咱们至少可以以此御敌。” 胡松海有些为难:“堂尊所说却是实言,城墙确实该修整,只是恐怕无法召集人员啊!堂尊有所不知,青山县这些老百姓都是些势利眼,没有银钱他们根本不会来。可咱们账册上那点银钱也只够衙门公务开销,哎,难哟!” 楚宁想了想,笑道:“你这样,去把城西的流民组织起来。告诉他们,但凡能出力修筑城墙的,每人每天发放六两小麦,四两栗子。” 楚宁大致算过,一户流民人家大概能出一个劳动力,大概也就一百来人。 修筑城墙的工期,他准备定在十五日内完成。 这样下来,粮食足够撑到第一桶醉仙酿出来。 只要有了第一桶酒,就可以用来再换粮食。 等以后达到量产,便可以向庆州府推销,有了钱再从外地购买粮食。 那接下来便要考虑组建一支护卫队了。 “第二,以县衙名义,招募一批壮汉充作衙役,大概先招个三十人吧,至于人选就让魏满去亲自挑选。” 一般来说,一个县衙除了县令,还有县丞、主簿、县尉、教谕等人,这些都是有正规编制的,由朝廷任命并发放俸禄。 其余衙役、官差、各类师爷属于编外人员,由县衙自己发放俸禄。 所以像招募衙役此举,楚宁完全可以自己就做主,根本无需州府衙门同意。 再说了,青山县本就是边关小县,山贼横行,庆州府衙对其早就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而楚宁之所以要招衙役,目的是准备组建一支队伍,能够护卫县衙的队伍。 胡松海想了想,也觉得应该如此。 “好!现在有了粮食,账册上还有点银钱,招募衙役倒是简单了。” 楚宁点点头,接下来就是他认为最为重要的了。 那就是重建县衙,树立县令的权威。 现在青山县衙门在前任县令死后基本就处于瘫痪状态,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都长满了青苔。 这哪里是一个县衙该有的样子。 至于那些士族豪绅们,酒桌上走走过场还行,可真要闹翻了,还不知道怎么被这些人搞死。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团结和依靠的就是这一方百姓。 “胡县丞,你来写一张告示,让全城百姓知道,从明天起,青山县衙开始开堂办案。” 胡松海本就是官场老油子,楚宁这番话,他当然能听明白其中意思。 可是他何尝不清楚,即将面对的问题。 “堂尊,这第一和第二件事倒是好办,可这开堂办案是不是再缓缓,眼下衙门账上的银子可还不够维持衙门如此周转。” 楚宁摆摆手:“听我的,先把告示贴出去,至于银子嘛,相信我,很快就会有了。” …… …… 十日后。 一大早,才刚跨进县衙大院的胡松海便苦恼的说道: “堂尊,城墙整修已经都弄得差不多了,只是你让卑职招募衙役之事,如今都没有人来。” 楚宁皱了皱眉,告示贴出去五天后,没有招募到一个衙役,楚宁又让胡县丞将月俸都翻了一倍。 可谁知,这又是五天过去了,竟然还是没有一人愿意前来。 “有没有打听打听,是什么原因不愿意来。” 胡县丞咕咚咕咚喝完茶水,一边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喘了口气,说道: “唉,说白了就是他们都知道咱们衙门里没有钱的,所以,即便咱们再翻一倍也没用。” 楚宁微微颔首,他知道,看来这些老百姓不相信他画的饼啊! “哼,瞧不起我这个新县令吗?”楚宁冷哼道。 胡松海摊了摊手,有些话他没有说出来。 其实,自从楚宁说要招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了。 这几日,他也听了些风言风语。 县里的豪族富商们笑话说,这个新县令别看年纪轻轻,画饼倒是老成得很。 可惜啊!青山县的老百姓民风‘淳朴’得紧,根本不吃这一套。 “这样吧,今天我得去忙酿酒的事,等我先将酒搞出来,我看他们会不会来求我。” 楚宁相信只要把酒酿造出来,得了银钱,何愁衙门还招不到人。 “好吧!”胡县丞点了点头:“也只有先这样了。” 正说着,魏满急匆匆走了进来,先是行了礼,这才开口说道:“大人,锅炉我已经送到梅姑酒坊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梅姑酒坊是楚宁五天前让魏满去收购的。 青山县每天都有不少酒坊歇业,所以只需挑一挑,就可以很低的价格收购一家。 对此胡县丞可是强烈反对,本来县衙账册上的钱就不多,如今又花掉一大笔,心疼得要死啊! 在胡松海看来,这不是白花花的打了水漂么! 可楚宁对此却很坚持,现在听了魏满的话,显得十分开心:“那还等什么,走着!” …… …… 梅姑酒坊。 楚宁真的有些意外,这吴铁匠手艺确实精湛。 眼前这锅炉与他所画草图基本一模一样,尤其那弯弯曲曲、大小均匀的细铜管,更是让楚宁对这位吴铁匠佩服得紧。 这几天里,他已经让人买来许多次级酒和已经发酵好的高粱,准备拿来实验蒸馏,提取高浓度的酒精。 楚宁发现,青山县酒坊酿酒,大多都是用米、水、酒曲混合,然后装坛密封发酵。 这种酒与前世的醪糟几乎无异。 可这种酒度数低不说,还十分浑浊,没有卖相。 而这已经是普通老百姓能够喝到的好东西了。 当然像落烧这样的酒,卖相就好了很多,只是做工要更为复杂,酿造时间更长,产量也更低,所以也只有有钱有势的豪绅大户们才喝得起。 但现在楚宁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好酒。 现在一切齐备,楚宁当即吩咐开干。 高粱是已经发酵了有两个月,刚打开,便只觉酒香扑鼻。 楚宁伸手抓了一把握在手中,再用力一捏,立时就有酒液流出。 前世的时候,楚宁见过爷爷酿酒,知道高粱发酵成这样就可以用来蒸馏了。 他先从漏斗里加入锅底水,水不必加满,一半即可,随后再吩咐魏满点火。 待到水开产生蒸汽后,他便将高粱舀进一个锥形的竹制塞网。 这个竹制塞网是用篾条编制的,一次差不多最多可以放入三十斤。 然后盖上锅盖,连接导气铜管,在连接的地方加水进行密封,接着开启冷却水,用来冷凝铜管。 十多分钟后,水蒸气经过铜管,冷凝成液体,滴落入一旁的酒坛里。 如此反复的等待后,后院里已经飘散出浓浓的酒香味。 守在火炉旁的魏满抽了抽鼻子,似乎也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 “大人,这就是你说的那种酒香味?” 楚宁应了一声,拿起一根筷子在酒坛里蘸了一下放进嘴里。 啧啧……看来还真成功了。 其实制造蒸馏器最好的是玻璃,可这玩意工艺太复杂,以现有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实现。 其次就是用铜器,可单就做这一套,就花了十贯,成本太高。 可现在楚宁必须舍得,只要这第一炮打响,以后就好说了。 “来,你也尝尝。” 楚宁拿起桌上一个茶杯,用木勺舀了一勺,递给魏满。 魏满接过,先是仔细看了看,赞叹道:“如此清澈,竟没有一丝杂质,更难得的是酒味香醇。” 楚宁努了努嘴:“敢不敢一口干了。” “这有何不敢!” 魏满毕竟一员猛汉,三百杯不在话下。 于是,他二话不说,将茶杯一举,一仰头干了。 结果…… “咳咳……嘶……” 魏满猛烈的咳嗽起来,不时还呼哧呼哧吐着舌头。 “这酒可真辣……我还从未喝过……” 魏满一杯下肚,面容已经十分红润,哈着气又道: “不过,这酒回味无穷,可真他娘的够劲!” 第10章 醉仙酒楼 “怎么样?你觉得这酒能不能大卖特卖?” 楚宁见魏满眯缝着眼睛,还在回味中,开口问。 魏满斩钉截铁道:“能。一定能。” 楚宁点点头,他当然也这样想。 “大人,这酒这么好,该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才是。” 这还用说。 醉仙酿是楚宁早想好的名字。 如今得了第一坛,大约有十五斤左右。 楚宁让魏满找来一张红纸,工工整整写下了“醉仙酿”三个字。 接下来,就得想个法子,找个地儿把这醉仙酿的招牌打出去。 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得让胡县丞去办。 不过眼下,还得加紧酿造才行。 楚宁掏出一张早写好的配方,交给魏满,又近前嘱咐了几句。 最后郑重说道:“魏满,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给你报,不过,眼下咱们得先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意义。” “大人,你放心。我都明白!!!” 楚宁也不多说,拍了拍魏满肩膀:“告诉酒坊里剩下的工人,让他们好好干,月底我给大家发双倍月俸。” …… …… 楚宁拎着‘醉仙酿’回到县衙,找到胡县丞,交待了几句,让赵二拎着一坛五斤装的给刘福山府里送去。 随后,便拎了一坛五斤装的和胡县丞朝醉仙楼去了。 醉仙楼不愧是青山县第一大酒楼,还没到午时,酒楼里已是宾客满座,人山人海。 胡县丞领着楚宁上了二楼雅座,不多时便走进来一位中年男子,穿戴都很讲究,一眼便知是大户人家。 胡县丞做了介绍,楚宁才知道,原来这男子便是醉仙楼大东家,名叫王守财。 “王大东家,这位就是咱们青山县新任县令楚大人。” 胡县丞刚做完介绍,王守财的脸色倏地就变了,一张肥胖的脸蛋已然笑得发颤: “瞧我这眼力见,竟没看出是县令老爷,小的真是该死。” 王守财也没想到这位年轻公子竟是新任县令老爷,这时语气全然变了。 倒是楚宁有些尴尬,年纪轻轻就被人叫老爷,多少有些不自在。 胡县丞一眼瞧出了楚宁的尴尬,赶忙解释说:“楚大人不喜欢人叫他老爷,平日里我们都称他楚大人。” 第12章 开堂办案 刚走了一段路,楚宁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胡县丞可是正八品的县丞,这两人以前在衙门里也不过是捕快,怎么就敢难为胡县丞? 这一问,楚宁总算将事情前因后果算是搞清楚了。 原来牛大头和沈五六因为被楚宁开除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今日不知咋回事,竟敢当众撕毁衙门贴出的告示,还把胡县丞拦下了,说要衙门将他二人开除的事给个说法。 楚宁又多问了几句,才终于知道,这沈五六乃是黄四郎的大护卫沈保的的亲侄子。 这沈保四十来岁,据说功夫了得,曾是个武举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回到青山县老家投靠了黄府做了看家护卫。 而这沈五六便是托了这层关系进了县衙做捕快,平日里就仗着是沈保的关系,在衙门里简直不要太嚣张。 好啊! 这感觉是黄家要搞事情啊! 还有这黄四郎。 这名字楚宁简直不要太熟,这不就是与蛤蟆寨山贼勾结,逼死魏满妻儿的人嘛? 好啊!老子不来找你,你倒给老子惹事。 这下看老子怎么治你。 说罢,脚下的步伐不由更快了。 还未走近,便见一左一右各有一人将胡松海夹在中间,周围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吃瓜群众,真是哪里都有啊! 胡松海确实是个处变不惊的老油子,即使面临如此境况,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我已经说了,这事是新来的县令老爷决定的,我也是没有法子。” “哼!少拿县令大人吓唬我,告诉你,今天不赔我哥俩银子,这事没完。”沈五六恨恨道。 或许是迫于对方毕竟是县丞,加之身边还有手提铲子的马三,这二混子倒也只是嚷嚷得凶,还是不敢有大的动作。 “新县令不过一个毛小子,他算个……”牛大头话未说完,忽而目光一闪,看到了人群外的赵二正领着一人走来。 心中便也大概猜到了这年轻人的身份,朝着沈五六努了努嘴。 “怎么回事?”楚宁来到近前,乜了一眼沈五六,招呼一声:“先把人松开。” “你,你是何人?”沈五六虽已猜到对方身份,还是问了一句。 楚宁凝眸一怔,冷冷道:“我是新来的县令,现在我命令你把胡县丞松开。” 第57章 设计捉人 “大人,我去了!” 魏满说罢,左手压着佩剑,沿着墙角根慢慢摸到了先前那个院门口。 他当然没有敲门而入,而是缓缓又往前走出一段路。 随后翻墙上了院墙,接着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夜里。 看着魏满消失的方向,老胡缩回脑袋,低声道: “大人,这燕清武艺高强,你就这么有把握魏满能打得过他?” 楚宁摇摇头:“我也没把握。” “那你还让魏满一个人进去?” 老胡忧虑道:“要我看啊,倒不如咱们一起冲进去直接把人抓了。” “不行,这样有风险。” 楚宁想过,这样场面或许难以把控,说不定燕清劫持了钱夫人,再搞出人命,自己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那你就不担心,魏满会有危险。” 老胡又开始了碎碎念。 楚宁想也不想说:“完全不担心。” 沉默片刻,老胡终于忍不住又问: “那大人,如果是我呢?你会不会担心我有风险?” “你嘛?当然……” 楚宁邪魅一笑,脱口道: “也不会。” …… …… 等待是漫长的。 尤其是这样落针可闻的夜晚。 楚宁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心的,倘若魏满真有不测,那他良心可能真的会不安。 可没办法,这是他对魏满的信任。 当然,最为主要的是,魏满对此似乎信心十足。 楚宁和老胡等了一会儿,都有些站不住了,索性就在这条巷道的墙角根蹲坐下来。 “大人,这些事你真没必要亲自出马,交给手下人去办就是了。” 老胡有些抱怨的口气。 楚宁想也不想:“好啊,那交给你吧!” “……” 老胡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拉了拉楚宁的衣袖: “大人。” “干嘛?” “我想小解。” “不行。” 楚宁一把将他手打开:“叫你别喝那么多汤,忍着。” “大人,我实在是憋不住啦……” “别说话。” 楚宁突然止住了他,似乎听到院子里有打斗声传出。 楚宁抬手倚着老胡的肩膀站了起来,侧耳一听: “老胡,魏满动手了。快!” 老胡本就起身困难,又是尿意十足,被楚宁在肩头重重一压,这时都瘫坐在地了。 楚宁也不管他,见马三已让人点上了火把,自己也拿过一支,领着人就往院子冲去。 第65章 露天煤炭 天空上繁星密布,银月高悬。 魏满在前领路并不时砍掉挡道的树枝。 楚宁在后,靠着牛皮在身,也并没有出现划伤。 两人借着月光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上朝山里行走,空气中已显露出淡薄的雾气。 穿过一条湍急的溪流,又穿过一片丛林时,天光微明,已经可依稀见人。 两人来到半山一片林间空地上,魏满招呼楚宁歇息片刻。 “大人,我们已经进山了,这里除了猎户,少有人来,咱们现在可以等到天大亮了再走。” “好!” 楚宁应声后,靠着一株松树坐下,取下水囊饮了一口,发现周围都是一片片丛林,而四周也是一片片连绵的山脉。 山脉丛林一片安静,时不时的传来兽类虫子的叫声,让山脉丛林显得更加的安静了。 而且,令楚宁感到奇怪的是,现在不是六月盛夏么。 本来应该是暖洋洋的风,怎么到了这里,山风迎面吹来,冷嗖嗖的。 这也难怪,楚宁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与蛤蟆寨的后山方向,两边是悬崖,中间有一条峡谷。 山风从峡谷迎面吹来,自然是冷飕飕的。 回头看着魏满正拿着司南在寻找方向,这时又显露出一脸惊奇: “诶,我很好奇,这玩意儿真能指路?” “当然!” 魏满头也不抬,轻声说道:“行军打仗,猎人进山都少不了这个。” 休息了一会儿,天已经大亮了。 凭着手中的司南,魏满很快来到了以前见到过黑石头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断崖,山体已经断裂,露出一面黑黢黢的断面,地上洒落着零零散散的黑色石块。 楚宁捡起一块查看起来,他知道这玩意就是煤炭啊! 而且还是露天煤炭。 “我去!发财了!” 楚宁有些激动。 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其中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山洞,打眼望去,估计得有十几个。 这处煤炭的储存量,一旦运出去,不仅能解决今年入冬取暖的事,还能开发商机,狠赚一笔啊。 煤炭这玩意一般都是井下煤矿居多,但是也有很多露天的煤矿。 露天煤矿一般是由于地理变化沉积在地表或者浅层的煤炭层,通过直接露天采掘煤矿,也不会发生瓦斯爆炸事故。 只要把这些煤炭运出去,不但可以解决燃烧问题,还可以用来取暖,酿酒、铁匠铺等都十分需要。 “大人,这些黑石头真能赚钱?”魏满皱了皱眉,“这到底什么东西啊?” “这个叫煤炭,可以用来燃烧做饭,取暖,还可以发电……总之啊,这些都是宝贝。” “宝贝?” 再次听到‘宝贝’二字,魏满看了看黑黢黢的煤炭,眼中充满不信。 “对,这些黑石头都是宝贝,只要挖出来,以后我们所有人都有好日子过了。” 楚宁自信的说道。 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这个地方位于半山位置,道路狭窄,又在蛤蟆寨后山,根本无法派出人手来挖煤。 眼看着这么多煤炭不能运出去,楚宁心里真是着急。 怎么办?怎么办? 思来想去,楚宁还是决定先带一点煤炭回去做个燃烧实验,看看品质如何,之后嘛再做商议。 魏满壮实,可由于山路崎岖,背了有五六十斤,楚宁可就只背了二十来斤。 楚宁已经想好,回去后先到吴记铁匠铺打造一个专门烧煤的火炉子。 以后要推广煤炭,就可以连带把火炉也捎上,这又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楚宁记得,在他小的时候,爷爷家里也烧煤,用的就是普通的火炉,只需要把煤炭敲成小块用来煮饭,晚上用煤灰加水搅拌后敷在火炉上,留个小孔通气,炉火就不会熄灭,还可以用来取暖。 当然得做好煤气中毒的准备。 魏满虽然现在还是一团懵,根本不能理解大人为何会对这黑乎乎的石头如此着迷,不过大人的话他却是相信的。 两人装好煤,背上身,原路折回。 一路上,楚宁又嘱咐魏满在沿路的树枝上缠上布条做下记号。 山谷里虽然清冷,可山间小道上开满了不知名的白色野花,白茫茫一片,让人不免觉得赏心悦目。 “这山里空气可真好。” 楚宁大口的呼吸着。 魏满应声道:“可就是这天气不好!” “是啊!” 楚宁略略抬头,天色阴暗,好像就要下雨了。 果然,眼看就要到破庙了,天空真就下起雨来。 细雨迷蒙,淅淅沥沥。 两人只得加快速度,朝山下破庙赶去。 刚进破庙,魏满就觉察到有异样,拉住楚宁刚要回走,只听‘嗖嗖’两记破风声响起,随后二人脚下便各自插着一支雕翎羽箭。 楚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院中草丛里一个黑脸汉子跳将出来,手举一把割鹿刀,怒吼道: “不要动,都给老子站住了!!!” 第66章 突遇山贼 草丛里猛地跳出一个汉子。 黑脸短卦,打着光着膀子,头扎一条蓝色布条,手持割鹿刀,双目怒视着楚宁、魏满。 另一人站在院中一棵分叉的树干上,身穿皮甲,腰挎佩刀,背上一支箭筒,装有十几支雕翎箭。 此时正一手拉住两支弓箭,直直地对准了楚、魏二人。 我去! 楚宁心中咕咚一声,怎么这么倒霉! 还真遇上山贼了! 魏满不动声色,慢慢将手摸到了腰间佩刀,忽听耳边又是‘飕’的一声,一支利箭擦着头皮飞过。 “不要动!” 那持弓汉子高声喝道:“不然再一箭定穿透你咽喉,要你的狗命!” 魏满知道此人的射术非常高超,一箭想要取下自己的性命不是难事,心中倒也有些紧张起来。 “还不报上名号来,你们是哪个寨子的?” 那手持弓箭的汉子见楚宁、魏满不说话,又是怒吼一声。 “大哥,俺们是猎户,进山里来打猎的。” 这话是魏满说的,明显带着一些地方口音。 “打猎的?” 那举刀汉子有些不信,瞅了瞅魏满:“那你说说是哪个村子的。” “俺们是城西南外三十里魏家村滴。” 举刀汉子顿时挠了挠头,对那持弓的汉子说: “魏家村不是被二当家带人全杀了吗?咋还有活口?” 听闻这话,楚宁顿时想到什么。 他记得魏满曾经说过,杀害自己妻子的贼人就是蛤蟆寨的二当家伙同黄四郎的打手干的。 看来这两人应该就是蛤蟆寨的山贼。 楚宁心道一声苦矣,还真给老胡那乌鸦嘴说中了。 真就碰上这天杀的山贼了。 回头再看魏满,早已脸色黯然,目露凶光,恨不得就要动手杀了这两个山贼。 可眼下自己一方明显处于弱势,尤其那位持弓的汉子,让他二人根本无法出手反击。 “要我看,这两人定是虎头寨派来的奸细,倒不如让我一箭杀了得了?” “等等……” 楚宁现在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先应对好眼前的事情再说,他赶忙开口解释说: “两位好汉,我们二人真是猎户。” “你,就你……” 那举刀汉子对着楚宁,狠狠道:“你个小白脸,老子一看你就不是猎户,说吧,徐飞虎派你俩来咱们蛤蟆寨想做什么?” 好吧! 果然是蛤蟆寨的,虽然已经猜到了。 第72章 山贼往事 斯言一出,温知妍竟是抢着点头道: “还是爹爹英明,像这种狗官,就该活活饿死。” 诶! 楚宁心里苦啊! 温友德却是畅然一笑,道:“妍儿,你知道爹爹这次为何执意要进城去吗?” 温知妍摇头,以示不知。 温友德道:“就是为了这位大人。” 不待众人再问,温友德继续说道:“三个月前,当我听了二当家的事后,便找了人下山彻查,后来算是弄明白了此事。” “二当家多次违反寨规,下山杀人劫舍,可这一次竟敢联合黄家的人屠杀魏家村村民,所以他是死有余辜。” 说着,他的目光落向楚宁,向他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后来,我又陆续让城里的探子探询新任县令的事,渐渐地我发现,这位新任县令的言行举止颇为不同,尤其是在沈保落网入狱后,我更是对这位新任县令充满了好奇。” “于是我便有了亲自入城探个究竟的念头。嗯,这一个月以来,我也算是见识了这位大人的所作所为,确实与以往所任县令不同。” 话到此处,他又让温易拿出一份折成巴掌大的纸来,打开来看,竟是楚宁让老胡去贴出的告示。 上面写着公办学塾的内容——从县衙学塾成立之日起,便向青山县全体老百姓开放,无论是穷苦人家还是士绅大户,招生均不设门槛,也无须户籍限制,只要有志于学业的,不分贫富、地域,均可造册入学 “当时我看了这告示,心中惧是一怔,我十分好奇,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直到一天,我在茶楼里听书,听到那些豪绅士族都骂这位县令大人。 等我去了城西流民安置所,却又听见老百姓念叨这位大人的好。 那时我就知道,青山县或许有希望了。” 温知妍听得云里雾里,虽其中有些话未曾弄明白,可爹爹话中之意却是理解了。 倒是楚宁有些脸红,尴尬一笑道: “谈不上希望,只是从本心出发,苟且偷生而已。” 可话音刚落,温友德竟起身对着楚宁深深一揖: “大人,请受温某一拜!” “我去!干啥呀这是。” 楚宁赶忙一把扶住:“千万别这样。” 这画风突变,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可温友德却全然不顾,嘱咐身后温知妍道: “妍儿,今日算是闹了个误会,你也给大人赔礼才是。” “爹爹,你让我跟这狗县令赔礼?” “妍儿,不得无礼。” 温友德突然沉声,语调清冷。 看样子,他是真有些生气了。 啊?这…… 楚宁闻言,脸色不由的变了变,目光直直地盯着对侧女子。 温知妍也真是没想到,一个狗县令竟能让爹爹如此这般厚待。 她有些搞不懂,这个人为何就如此让爹爹信任他,缓缓抬起头来,却迎上楚宁炙热的目光,便立即顿住了。 四目相对,沉默随之而来。 温知妍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脸红,避开了视线,退后一步,声音糯糯说道: “小女子温知妍,见过楚大人……” 女装的温知妍看起来比男装的时候,柔美了很多,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 与初见时一样,脑袋上顶了个发髻团子,脸蛋也因时常风吹日晒,有些发黑,虽只是一身素衣。 可那精致的小脸盘子就是好看。 咦!我再看一眼! 美滴很! 女子见楚宁打量她,尤其那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你往哪里看呢,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楚宁倏地将目光收回,扭了扭脖子,满脸的求生欲。 “对了,刚你说你能看懂这告示,难不成你一个山贼还会识字吗?” 话出口,楚宁方才放松的心,一时又紧张起来。 这措辞有些草率了。 抬眼望去,只见温知妍妹子的目光冷冷。 这是要扁人了。 “哈哈~~~” 温友德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反问一句: “山贼就不能识字了吗?” 山贼当然也能识字,只是楚宁明白,这个时代,下层平民也很少有识字的,更何况这荒郊野外的山贼。 所以怎么看,这个山贼都不简单。 楚宁本以为这是属于他的疑惑,却没想,温知妍也附和一声道: “爹爹,我也想知道。” 说起来,温知妍也曾零零星星的听过父亲提及一些往事,可很多东西都是顺嘴带过,多问一句,爹爹也不愿多说。 “好吧!那我就说说此事。” 温友德拍了拍手,“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给你们说说蛤蟆寨的往事。” “咳咳……” 温友德清了清嗓子,说起了蛤蟆寨的往事。 …… …… 大概在三十七年前,温友德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他的父亲乃是唐国青山县的第一任县令,父亲遇难后,他随府中大管家胡旺混进了一群难民中逃难到了这个地方。 那时的蛤蟆寨还是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于是大家便决定在这里建立新的家园。 砍伐树木,建造房屋,开垦荒地,种植粮食。 不出三年,大家便算是在蛤蟆寨落下了脚。 之后大家推举了胡旺做了里正,便有了蛤蟆村。 三年又三年,蛤蟆村人口越来越多,房舍也建得越来越多。 直到温友德十七岁那年,唐国陆续发生了几次战争,不时有流民和盗贼闯入,村子里便由此成立了护卫队,温友德便是这支护卫队队长。 而胡旺的儿子胡大彪便是副队长。 胡大彪生性勇猛,可终究耐不住寂寞,一次下山时与虎头寨的兄弟发生了冲突,一番殴斗中,胡大彪砍死了对方两人。 虎头寨是城外令人闻风丧胆的山贼窝,大当家徐飞虎凭着耍得一手好刀法更是无人敢惹,他派人来蛤蟆寨讨说法,要温友德交出胡大彪,并将寨子里的所有粮食和女人奉上,不然三天后便要血洗蛤蟆村。 可温友德哪里肯从,只得率领蛤蟆寨一众人拼死抵抗。 蛤蟆村建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半山谷位置,地势稍高,上山只有一条宽约三丈的山道,因而称得是易守难攻,十分安全。 可唯一的缺点就是严重缺水。 温友德令人连夜建起了寨门,准备兵器,将村中壮汉聚召到一起,准备御敌。 一连抵挡下虎头寨三次猛烈进攻,蛤蟆寨更是未死一人,便将凶猛的山贼拒之寨门外。 后来温友德、胡大彪二人名号便在城外山贼们口中流传开来,自此温友德便将蛤蟆村更名为蛤蟆寨,也树起了山贼的口号。 至此,蛤蟆寨与虎头寨便成了这青山县最为人知晓的两座山头。 “……” 第73章 见证奇迹 听温友德讲完,楚宁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蛤蟆寨主竟是唐国青山县首任县令的后人。 难怪他还会识字,敢情还是书香门第之家啊! 楚宁摇晃着脑袋,不经意间看到了正满面惊诧的温知妍,似乎对温友德这番话还沉浸其中。 良久,她终于缓缓开口:“爹爹,你为何今日方才说起此事?” 温友德幽幽长叹一声,道:“其实这些话我是不打算再说的,可今日遇到这位楚大人,让我很想多说两句。 哎,这山里待得久了,还真以为自己都是山贼了。” 听了爹爹的话,温知妍脸色不由的变了变,目光直直地盯着楚宁。 真是没想到,短短认识不到两个时辰,竟能让父亲对这个狗县令如此这般推心置腹。 “对了,”温友德猛然一拍额头,“先前大人所说的黑石头,到底有何用处?可否为温某展示一番。” “这还不简单么!找几块试试不就行了。不过等等……” 楚宁突然凝眸沉思,倘若这样就把煤炭的秘密诉之于众,那岂不是太招摇了。 见楚宁不说话,温友德追问道: “有何难言之隐么?” “是。” 楚宁直接开口道,“我能冒着风险来此,你就可想而知这玩意的重要性了。”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展示喽?” 温知妍立时接言道:“爹爹,我看啊,这人就是个跳大神的,就会满嘴胡话。” “大妹子,我现在担心我说出来,其余寨子的人都会过来抢。因为你们根本不能理解这玩意儿有多么多么的重要。” “呸!” 温知妍啐了一口:“谁是你大妹子,巧言令色之徒,登徒子!!!” “好吧!” 楚宁无奈的一拍额头,不再坚持,转对温友德道: “寨主,你派两个人把门口守住,再让人弄个火炉子过来,我给你们演示演示这黑石头的妙处。” …… …… 楚宁让人找来了引火的燃料,其实就是些干松针和松油块。 先将松针点燃,再放些干木材加上几块松油块,木材很快便燃烧起来。 接着,他又将煤块敲碎成小块,一块一块放在木材上。 大约十来分钟后,木材燃烧完,煤块也被点燃。 楚宁又不停的扇风,煤块很快也变得明亮起来,围在周边的人这时也感受到了暖暖的热气传来。 “太神了!” 温友德当口赞道:“这石头还能发热,而且还这么暖和。” 就连熊天,此时目光也正直直地看着那堆红彤彤的石头,随后又看了看旁边的狗县令,脸上竟也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这石头能燃多久?” 熊天忍不住开口问。 楚宁头也不抬说:“就我刚放的这两块就能大概燃一个时辰,当然即便燃过了,这火力还是不减,热个水啊,取个暖啥的没有问题。” “好啊!好啊!” 温友德连连赞道:“有了这石头,今年过冬便不再挨冻了。对啊,先前大人说这叫啥名来着?” “这叫煤炭。” 楚宁认真看了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不过我瞧着似乎还是无烟煤。”biquiu “楚兄弟懂得可真多,我算是服了。” 说着,熊天一拱手,朗声道:“先前多有冒犯,你别往心里去。” “见外了不是。” 楚宁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你这性子倒挺像黑旋风李逵似的。” 熊天呆了呆,问:“李逵是谁?” 楚宁有意想要戏耍他一番,便将自己有个朋友叫李逵的事迹说了。 岂料熊天猛地便朝自己胸口一砸,仰天长叹道:“世间还真有这样的奇人吗?!” “咳咳……” 熊天那渴望听故事的眼神让楚宁发怔,看得他心里发毛,赶忙转移话题道: “那啥,天色不早了,我得去看看魏满,再聊啊!” “楚兄弟,再给我说两句,我打小就爱听故事,楚兄弟,你别走那么快啊,你再多说两句李逵的事……” 看着楚宁仓皇逃离的背影,温友德微微颔首,竟显露出少有的欣喜表情。 而温知妍却是颦起眉头,她越想越不得其解,爹爹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明明这狗县令就是个巧言令色的登徒子! …… …… 如果楚宁了解熊天此人,那他就一定不会告诉他一个关于李逵的故事。 更不会傻到说那是自己的朋友。 自打楚宁说到李逵发现老母被老虎所吃,气愤之下杀了一窝老虎。 之后,熊天更是不依不挠,非拉着楚宁将他这个朋友的事迹说个没完。 一直侃到后半夜,楚宁实在来不起了。 可熊天拉着他说还要……讲故事。 直到最后熊天竟提出要同塌而眠。 楚宁终于忍不住一脚将他踹下了床,随后沾铺就睡。 次日一大早。 楚宁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魏满,见温友德正在给他换药,也不知道这位寨主用了什么法子止血,高烧也已经退了,只是人还没醒。 看着温友德忙完,楚宁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谢,态度十分诚恳。 一连过了三天,魏满也终于醒了过来,整个人十分虚弱,见了楚宁就在身边,这才放下心好好歇息。 又是次日一大早,楚宁兀自打了个哈欠,刚看到房门被打开,就听到门外传来熊天的喊声。 这厮竟端来了一碗属于他自己的白米粥,说是要给楚宁吃的。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他还想听故事。 可楚宁真不想招惹这黑小子了,他现在只想带着魏满回到县衙去。 可又实在躲不过,最后只得趁着吃早饭的间隙随便挑了个故事,胡侃一通。 吃过早饭,楚宁直接来找温友德,一个小喽啰说寨主正在后山处无峰崖边练拳。 楚宁大致问了路,沿着后山石道找到了温友德,他正在一处断崖边打拳,不远处还摆着一张石桌。 这处果然是个好地方。 远处青山巍峨,雾气氤氲,如临仙境一般。 “没想到,你这寨主还是文武双修啊!” 还隔着好远,楚宁便开口了。 温友德早已瞥见来人,也不动声色,只是依然打着拳法。 楚宁来到近前,极目远眺: “嗯,这地方真不错,你们当年可真会选地方,就是不知道为何叫蛤蟆寨,这是什么说法?” 温友德又练了片刻,这才收了势,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因为这山形似蛤蟆。” 第74章 别抱太紧 楚宁细细打望好久,也没发现这山形哪里像蛤蟆。 “你来找我是不是想下山了?” 温友德挽了挽衣袖,摆手示意楚宁在石桌前落座,楚宁应了一声,来到石桌前发现桌上摆着一盘棋局。 “对。我这出来也有几日了,衙门里还不知道我的情况,现在魏满受了伤,我还得回城里给他找郎中治病。” “嗯,算是有情有义!” 温友德沉吟一声,旋即又道:“可我已经说了,要拿你去换粮食,这事总得解决吧?” 楚宁一怔:“什么意思?你来真的?” “陪我下一盘吧,要是你赢了这事就此了了,我派人送你下山。” 温友德说着,目光倏地一凛,又接着道:“可要是你输了,我拿你换二十石粮食,如何?” “好啊!看来你是早想好的。行,怎么个下法?” “咱们下三局,只要你能赢下一局,便算作你赢,不吃亏吧!?” 说话间,两人已将棋子摆好。 温友德让楚宁优先,可很快,楚宁便落处下风,接着便输掉第一局。 “来来来,我们再来过。” 楚宁知道今天是遇到高手了,内心的好奇心也更加强烈,迫不及待就开始了第二局。 可是第二局楚宁输得更快。 第三局楚宁有了防备,走得也更为谨慎,自开局始,便处于优势,可到了中期,没走过三步,楚宁就发现自己已经输了。 “行了,你已经输了,这棋送你了,收拾收拾下山去吧!” 说着,温友德在棋盘上重重点了点,转身便走了。 楚宁先是一愣,可很快发现这棋盘似乎有些问题。 这是用牛皮制作而成的棋盘,折到后面,发现竟然是一张地图,把城外各处山寨的兵力部署全部标示得清清楚楚。 楚宁举在手中看了好久,顿时只觉内心豁然开朗。 刚回到寨子里,就发现熊天正在收拾马匹,看样子似乎要出门。 这时见到楚宁,熊天远远喊道:“楚兄弟,咱们马上可以下山了。” 楚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温友德已吩咐了熊天送他下山。 “你们寨主呢?” 楚宁来到近前问。 熊天一边收拾,一边开口说:“去后山林子里了,寨主说今夜还有雨,得赶在下雨前把种子都种下去。” 楚宁怔怔发愣,这寨主不好好照顾魏满,跑去后山做什么。 话落,只见十来人手推木轮车来到场地上,上面还放着麻袋、斗笠,蓑衣等雨具,几人小心翼翼的将雨具搁在了手推车上,又拉过绳子绑住了。 就在此时,温知妍拎着佩剑也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她也不看楚宁,只是对着熊天询问道: “都准备好了吧?” “大小姐,放心吧,都准备好了,二十石粮食,十辆车,一定完好无损的拉回来。” 温知妍点点头,柔声道:“好,那就下山吧!” 熊天听得一愣:“大小姐,你这是?” “我随你们一同去。”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路上方便有个照应。” “你等等……” 楚宁喊了一声,“你也去?就不怕到了县衙我叫人把你拿了?” 温知妍却不答他这话,而是催促道: “下山前,去见见你那朋友吧!” …… …… 魏满还躺在床上,楚宁抬手在他额头摸了摸,人已经没再发烧,只是身子还很虚弱。 楚宁凑到近前,柔声说道:“魏满,你好好养伤,我呢得先下山去弄粮食,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派人来接你,相信我。” “好!” 魏满迷迷糊糊地应声,又抬手想要握住楚宁的手。 楚宁一把握了上去,只听魏满又低声道:“大人,你回了衙门不必再管我,替我妻儿报仇就是。” 楚宁竟有一丝酸楚涌动,安慰道:“魏满,你放心,寨主说了,他能救你。” 想了想,又补充道:“倘若他们敢害了你,老子一定带人灭了这蛤蟆寨。” 魏满一张黑脸露出憨厚的笑容:“大人,我相信你。” 一个时辰后。 在通往青山县县城的大道上。 温知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跟着是熊天驼着楚宁紧随在其后。 再后面便是十几个护着推车的小喽啰。 “楚兄弟,没想到,你朋友可真多。” “还好还好,也就108个。” “楚兄弟,你再给我说说你那108个朋友的故事。” 从楚宁上了这匹马,这一路,熊天叽里呱啦呱噪个没完。 楚宁被吵得烦,心里担忧着魏满,哪里还有闲心说那些‘朋友’的事迹。 “熊天啊,你说你们寨主真能治好我兄弟吗?” 熊天满脸自信道:“楚兄弟尽管放心,咱们寨主医术高着呢,寨子里谁有个伤病啥的都是寨主治好的。” 楚宁心道一声,我放心个屁,这个时代感冒发烧都医不好,更何况是刀伤。 见身后人不说话,熊天再次开口:“楚兄弟,还是再说说你朋友的事吧?” 楚宁扶着他的腰,转移话题道:“熊天啊,我看你年纪比我要长两岁,娶妻了吗?” “没呢!” 熊天听闻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寨子里的人都嫌我黑,也不识字,都不爱搭理俺。”m..nět “熊天啊!我告诉你,这人一胖啊,皮肤就白了很多。你看你现在黑,那就是因为瘦。俗话都说长得白白胖胖的,黑黑瘦瘦的。” 熊天却道:“那你说的那黑旋风,咋就黑胖黑胖的?” “……” 咋就转移不了这个话题呢?! 楚宁无奈叹息,只得随口打起了哈哈: “嗯,这风景不错啊!” 这一路确实风光怡人,山道两侧开满了山桃草,花多而繁密,红红的一片。 六月夏风从山谷里吹来,却感到凉爽宜人。 楚宁正享受着爽朗清风,只听熊天又突然开口: “楚兄弟,你该不会没骑过马吧?” “怎么可能,我六岁就在动物园骑过马。” “动物园?未曾听闻。” “咳咳!”楚宁假意咳嗽两声,缓解尴尬:“好吧,其实我根本不会骑马。” “难怪了。” “难怪什么?” 熊天终于忍不住了:“楚兄弟,你能不能别抱那么紧?” 楚宁:“……” 第75章 情动蹙眉 日昳时分(下午一点)。 胡松海正坐在县衙签押房大椅上,按着太阳穴,摸着小胡子唉声叹气。 县令大人才走了五天,可衙门里的事已经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这让他那张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此时变得更难看了。 近来烦心事太多,实在太多。 一是赵二私下彻查二虎一事,已经有了新的进展,可眼下大人不在,胡松海也不好擅自做主。 胡松海能成为青山县县丞,乃是得了黄家照拂。 如今大人又不在,面对黄家,他只能忍气吞声。 二是黄四郎近日又在杨家米铺胡作非为,仗着黄家有钱有势,雇了数名凶神恶煞的打手护身,竟光天化日之下就要为非作歹,杨掌柜已多次到县衙状告小恶霸。 可胡松海哪里敢接案,只得对外称病告假。 “哎!为官难哟!!!” 胡松海连连叹气。 此时,门房跑了进来,高声喊道: “二老爷,大老爷回来了。” “啊?可算是回来了!” 胡松海眉头一挑,顿时露出满脸欣喜。 可等了会又不见人,赶忙又问: “大老爷人呢?” “在衙门外,说要二老爷亲自去迎。” “搞什么搞?”biquiu 胡松海眉头一皱,这才走了几天,还摆出架子来了。 可很快,那门房又开口道:“跟大老爷一起的还有一位公子。” “嗯?” 胡松海立时觉得不对劲,公子这个词似乎与魏满不沾边啊! 于是,他又漫不经心的问:“那公子什么打扮?” 那门房道:“穿着一身素衣,看样子像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 那就绝逼不会是魏满了。 胡松海暗自思量,会是谁呢? 可毕竟上司回来了,胡松海自然也不敢怠慢。 “走,随我去瞧瞧。” 胡松海疑惑地站起身,边往大门外走,边问跟在身边的衙役: “那公子多大年岁,长什么样?” “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嘛,嗯……好看,特别好看,就像个仙人。” 门房显露出艳羡的神情。 “……” 胡松海毫不犹豫敲了一个脑瓜崩:“叫你少看些仙人下凡的戏。” “诶!”门房陪着笑揉了揉脑袋,“好的,二老爷!小的记住了!” 来到门口,胡松海立时顿住了脚步,抬手整理一番衣冠,深呼吸一口气又才缓缓吐出,迈着四方步款款走出大门。 县衙门口那两扇大大的朱漆门前,两只不怒自威的大石狮子临街张牙舞爪。 而大石狮子旁,楚宁便站在那里。 “堂尊,你回来了?” 话刚落音,老胡发现楚宁身后站了一名年轻公子,头戴竹笠,一手掷长剑,一手牵着一匹白色骏马,马儿低着头,毛发已然有些脏乱。 看得出,这是刚随主人历经长途跋涉。 听见有人说话,这才转过身来,目光略略扫过胡松海。 果真是仙人下凡嘛? 这公子生得好生俊俏! 胡松海这才看清来人,不觉有些呆了。 青年剑眉凤目,飒爽英姿,一张俊朗的脸庞下隐隐透着几分秀气,胡松海已年过不惑,想来已是阅人无数,但如今面对青年郎君,倒也颇觉此人不凡。 “堂尊,这位是?” 胡松海神色竟一下子有些羞赧。 石阶前,楚宁站得笔直,略略回头瞥了一眼。 “这是……” 话刚开口,后背倏地被温知妍顶了一下,倏地一凛: “嗯,这是我刚交的朋友。” 楚宁将‘朋友’二字故意加重了语气。 这听上去与平日里那个跋扈的大人,似乎判若两人。 老胡心里打起了盘算。 大人刚来青山县不久,除去衙门里的兄弟,哪有什么朋友。 以最快的目光扫过众人,又与大人对视一眼。 突然,眉眼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 难不成是京都来的贵人? 带着心中几分猜测,老胡又问: “魏满呢?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 感受到顶在后背的利剑,楚宁有些颤抖,紧张地说道: “魏满啊,他受伤了,在我朋友家里养伤呢……对了老胡,给我准备二十石粮食。” “堂尊,你这是……” 老胡话还没说完,楚宁干赶忙促说: “去吧!装好了让人送到南城门外来,老胡,我等你哟!!!” 说着,又对老胡使了个眼色。 搞什么鬼? 老胡神色一凛,这二百五大人又犯花痴了不成? 等等…… 这眼神里分明是满满的求生欲。 老胡很快反应过来,难道是城外的山贼? 可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山贼? 我不信! 原本三分的猜想顿时烟消云散,可毕竟大人已经吩咐了,胡松海只得连忙拱手施礼说: “大人放心,我立马让人送来!” …… …… 走在青山县县城大街上,楚宁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女山贼劫持了。 他不知道这位女山贼的功夫如何,但他相信,凭他应该是打不过的。 “诶,我说,你刚才就不怕我喊人吗?” “你当然敢!” 身侧温知妍冷冷开口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弄死你。” “……” 楚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跟自己这样说话。 一句‘我一定弄死你’,语调清冷,却听得让人后背发凉。 这女山贼真是个狠人啊! 可很快,他又开口说:“其实让你在城门外等着,我会让人把粮食送出来,你没必要跟我进城,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你这人……好生古怪!” 温知妍疑惑地看楚宁,随后又摆出那副冷冽的神情: “继续走,路上别再说话。” 说罢,她抬剑顶了一下楚宁后背。 “你才古怪,你全家都古怪!” 楚宁嘀咕一声,接着也踏步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步距离。 可很快,楚宁又不得不开口说话。 因为,就在前往南城门的路上,不时有人给这位县令大人打起了招呼。 这也是楚宁未曾想到的。 来到青山县不到三个月时间,百姓们对他竟多出了几分信任,看来自己以往所作之事已然有些深入人心。 难得!难得! 而这一切也被温知妍收入眼底。 尤其看到那些百姓们投来的善意微笑,温知妍不免有些情动蹙眉。 这狗县令,似乎是个好官? 第76章 虎口拔牙 南城门外,两里处。 一棵高大柳树下。 熊天领着人已将二十石粮食已被装上了手推车,温知妍对楚宁的反应很是满意,竟第一次显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姓楚的,你也算是言而有信的人,你的兄弟很快会送回来。” 熊天听了也是一拱手:“楚兄弟放心,寨主答应的事绝无二话。” 说着,一拱手,来了个抱拳:“保重!” 楚宁点头算是回答。 “希望你以后能一直做个好官!” 说罢,温知妍一扬马鞭,领着一众人以最快速度朝蛤蟆寨去了。 看着车尘滚滚的石道上渐渐消失的人影,老胡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人,你没事吧?” 楚宁摇摇头:“无事。”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胡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楚宁平静道:“蛤蟆寨的人。” “什么?” 胡松海倒吸一口凉气,想起刚才与山贼来了个近距离接触,不觉身躯颤抖: “大人,那还不赶紧让人追。”m..nět “算了!魏满还在他们手里。” 楚宁摆摆手,看着远远的地方,高头大马上正回头打望的人,柔声说道: “这些山贼只是空有其名,山贼做成这样,也真是够失败的!!!” …… …… 县衙后院。 楚宁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地方,可他没有躺在丹桂树下躺椅上,而是待在房间里。 整整一下午,楚宁都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老胡就在院外时常盯着,还抢了金翠娘送茶水的活计,就为了名正言顺地进房里一探究竟。 “大人,我给你送茶水来了。” 老胡开了口,一手托着茶盘,一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开着窗,楚宁就站在窗前,看着稀疏的茉莉花发呆。 才几天时间,这大人似乎变了。 “大人,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老胡将茶盏放在桌上,这才近前两步询问一声。 “老胡,我在想一件大事。” 老胡心中咕咚一声,经验告诉他,大人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可他竟然忍不住很想知道。 “大人,能否告知卑职,与你一道分忧。” 楚宁走到窗前,看着天边晚霞遍布,淡淡道: “我!想!剿!匪!” 城外那群山贼就像根不软不硬的刺扎在楚宁心上,必须拔掉才行。 老胡吓得直冒冷汗:“大人哟,咱们现在这点人手能自保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招惹山贼。” 早就知道老胡的为人,楚宁也不气恼,摆摆手道: “老胡,这次前往西山,已经证实了魏满所说的黑石头就是我想要找的煤炭。咱们现在只要将这些煤炭弄出来换钱,我告诉你,你十辈子都花不完。” “罢了罢了,只怕我也没命花。” 说着,老胡连连摇头。 他何其明白,城外这些山贼,那都是跟城中大户有些牵连,只怕人还没出城,剿匪的消息就漏出去了。 老胡顿了顿,还是决定先把眼下紧要的事给大人汇报: “大人,你还是先想想眼下的事吧?” 接着,他将黄四郎欺压杨家米铺林小娘的事以及赵二查到的关于二虎的事都一一说了。 楚宁听了猛地一拍大腿:“太好了!我还正发愁没有突破口呢,好,就先拿黄四郎开刀。” “……” 老胡听得瑟瑟发抖,双膝发软,这二百五大人,竟要对黄四郎动手,这不是虎口拔牙啊! “大人,你这刚回来,魏满也不在身边,听卑职一句劝,莫跟黄老爷斗了,咱们斗不过的。” 楚宁狠狠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老胡自幼便在青山县成长,在他的潜意识里,对士绅豪族打心底就畏惧。 即便是他现在位居青山县县丞,堂堂二把手,可这种根深蒂固的畏惧感,让他明白,对黄家这种权贵之家,依然无法撼动分毫。 似乎是想起某些尘封往事,又似乎是想要对这位多些劝说,老胡顾自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方又言道: “有人做官为钱,有人做官为名,还有人做官是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可大人你那里知晓这黄家的权势如何滔天。” 说着,老胡又将桌上茶杯递给楚宁,被拒绝后,又顾自饮了一口,继续说道: “这黄家是青山县建县以来便逐步发迹起来的,后历经两代人,方有了今日之势。卑职幼时也曾听老人们提及过,青山县也曾出过一名真正为民的好县令,可后来就被黄老太爷联合几大家族给庆州府施压给弄死了。” “据说那位县令老爷家里除了逃掉一个小儿子和一名管家,举家皆被灭了口,事情闹到朝廷,可最后竟也不了了之。后来又来了几任县令,哪一任不是乖乖听话,就拿前任县令大人来说,就因为想要增收商税,竟被山贼掳去杀了头。” “堂尊,你再想想,这黄四郎敢明目张胆的派人刺杀你,说明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说说你还要和黄家斗吗?” 楚宁眉头一挑,他的关注点倒不在这刺杀上,而是老胡刚才提及的那位县令大人逃掉的小儿子。 “你刚说的那位县令大人姓什么呢?” 老胡满不在乎的回道:“嗯?当时我年岁还小,记不太清,我想想呢,好像……好像姓温。” “是了,是了,这就是了。”楚宁连连点头,自言自语道,“我终于知道他为何要放我下山了,敢情他就是那个逃走的小孩。” 老胡被楚宁的自言自语搞得一头雾水:“大人,你嘀嘀咕咕都说啥呢,玄乎乎的!” “罢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你能不能把这位温县令的事都给我说说。” “这人都死了多少年,说他干嘛!”老胡摆摆手,又道;“再说了,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他的事我也只是曾听人提及过,想必,金老头比我知道得还多些。” 楚宁深深一笑,意味深长的道:“老胡,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决定不和黄家斗了。” 之所以这么说,楚宁知道倘若真要动黄四郎,便真等于是向黄天霸宣战,虎口拔牙了。 不过眼下自己的力量确实还太弱,群众基础也不够,尤其是城外山贼未除,这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要想解决黄天霸这内忧,必先除掉山贼这外患才行。 得!再忍一忍吧! 打铁还需自身硬,发展才是硬道理啊! 就在老胡心里打鼓时,楚宁上前,拍了他一把,朗声道:“吃饭去吧,赶了一天路,还真饿了。” “好啊!”老胡展颜一笑,“堂尊想通了便好,以后与豪绅们结交,只要是大人不愿出面的,无论酒场、贿赂此等龌龊行径,卑职皆可代劳,总之在大人任期内,卑职定全力为大人分忧就是。” 楚宁真的很想笑,可终于还是忍住了,看着一脸肃穆的老胡,笑道:“老胡啊,以后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堂尊分忧本就是卑职分内之事。”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金翠娘的声音:“两位大人,开饭了。” 说罢,转身就回厨房去张罗晚饭了。 衙役们都已经吃过了,这时也就一些巡城回来交差的衙役、捕快还在吃饭。 吃饭时,看着尚算丰盛的晚餐,楚宁还在想魏满,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身子有没有好些了。 “对了,大人,你说魏满受伤了,咱们真不需要派人去接他吗?” “不必了。” 楚宁肯定回了一声,先前他还十分担忧魏满的事,可这时他已经不担心了,他相信温友德一定会拼尽全力救好他。 这不仅仅是为了魏满,更是为了他温友德。 囫圄吃了点,楚宁突然想到什么,就立马回到房里又把自己关了起来。 “大人这是怎么了?” 见大人急匆匆离去,金翠娘手里的鸡汤还没来得及放下。 “想必是又想到啥事了?” 老胡抬望一眼,就看见翠娘手中的托盘,“你这端的什么?” “我给大人熬的参鸡汤。” “好啊!” 老胡听了,眼睛滴溜溜冒出光来:“早听说翠娘的参鸡汤一绝,倒还真没机会尝尝呢!” 话落,两只大眼睛卟啉卟啉的盯着那托盘。 金翠娘哪里听不懂他言下之意,淡淡道: “胡伯伯,这可是给楚大人备下的,你要想喝,明日我也给你备一些。” 说着,翠娘端着托盘便往后院去了。 老胡那望穿秋水的眼神久久方才收回,随后传来沉沉一声叹息: “诶!这个二百五大人,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呢!!!” 第77章 我要剿匪 “大人,你可是睡下了吗?” 翠娘端着托盘来到楚宁房门外,朝屋里喊了一声。 一时没有回答,翠娘又轻轻喊了一声:“大人……” “干嘛?”屋内一声应答。 “我给你送来些吃的。” “进来吧,门没锁。” 翠娘端着托盘,用胳膊肘顶开了房门,进到屋里时竟不见大人踪影。 她走到案桌前,将托盘放下,这才发现桌上放着一副棋盘。 抬头又四下扫了一眼,也不见大人,翠娘便轻声喊道:“大人,你在哪里呢?” 很快,里屋传来了回答:“东西放下就走吧!我还有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宁拿着两本书就从里屋走了出来,刚到前厅,就见翠娘还站在案桌前。 “你怎么还没走?” “大人,你快趁热把这鸡汤喝了吧,还热着呢。”说着,翠娘又伸出手,用手背贴近碗边,柔声道。 “有劳了!”楚宁没有看她,顾自走到案桌后的大椅上坐下,将刚找出的一本书翻了起来。 “大人,这是荷叶米粑,我见你今晚没怎么吃东西,给你捎带了两个,好像都有些凉了,要不我再给热热。” “不必了。”楚宁拿起一个荷叶米粑,撕开荷叶,顿时一股清香传来,随后放进嘴里,三两口便吃掉一个。 “大人,味道好吃吗?” “嗯?噢……好吃好吃,还不错啊!”楚宁略略抬望一眼,“跟你做的那个野菜饼一样好吃,我发现你还真有些厨艺方面的天赋啊!” 翠娘听了,早已喜笑颜开:“大人喜欢吃就好。对了,这参鸡汤也快趁热喝了吧!” “不急不急,我还有点事要做。” 楚宁将托盘稍稍外推了一些,将手中的书顺势摆开,突然抬头发现翠娘还站在案桌前,又问:“你是还有事吗?” 翠娘想了想,开口道:“嗯。大人能不能别让我去学塾教书了?” 楚宁倏地抬头,询问:“为何?” “大人,你不在这几日,学塾里又少了两个孩子。” 说到这里,翠娘突然激动起来,“大人,我本就是一介女流,岂有女流入学塾教书的,如若大人不嫌弃,我就想这样服侍大人就好。” “服服服服服服侍?咳咳咳……” 楚宁当时就想歪了。 喂,你这服侍什么意思啊! 他单纯吗? 看着楚宁一时吓得慌乱结巴,又连忙掩饰的样子,金翠娘不由地笑了笑: “大人别误会,只是做些端茶倒水的杂事而已。” “哦……这样啊!” 楚宁面露哀色,似是欣喜又似失望。 随后,他想了想,索性将书合上,目光直直望向金翠娘,沉声道: “金翠娘,你记住了,首先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服侍。 “其次,谁说女流之辈就不能入学塾教书的,以前你没见过,那你就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另外,我再多说两句,女人也是可以同男人一样,拥有自己的事业的,现在我跟你说这些你可能无法理解,但我告诉你,我楚宁今后就想要做成这样的事。”https:/ “……” 许是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惊了,翠娘立在那里好久没有反应。 “啪啪啪~~~” 接连响起三声,随后胡憨憨满脸堆笑,款款步进了屋内。 “堂尊就是堂尊,好一番惊天阔论,令卑职叹服!!!” 见了老胡进屋,翠娘略略躬身福了一礼。 “你怎么还没走?”楚宁瞥了他一眼,“衙门里也不忙,你咋就不回家吃饭呢?!” 就像是提到了老胡的痛处一般,那原本憨憨的笑容一下子就顿住了。 “咳咳……我久未见大人,故来关心关心。” 说着老胡已走到近前,一眼瞥见桌上的参鸡汤,目光就挪不开了: “大人哟,这参鸡汤可得趁热喝才是啊!” 楚宁不明白他的心思,满不在意说: “还温着,要不你喝了吧。” “这……怎么好意思。” 老胡瞥了一眼翠娘,也不再犹豫:“好吧,我就不客气了。” 咕咚~~~ 咕咚~~~ 咕咚~~~ 哈~~~嗝~~~ 长长舒出一口气,又打了个嗝,老胡终于显露出得偿所愿的畅然: “翠娘的参鸡汤,真真是一绝啊!” 话落,一道冷冽的目光直射而来。 紧接着,翠娘一把夺过老胡手中的碗,哼了一声,随手放进托盘,三步并两出了房门。 楚宁、老胡对视一眼,尴尬一笑,不言而喻。 “咳咳……” 老胡咳嗽两声,目光扫了一眼案桌,踱步上前道:“大人这是忙啥呢?” “找了本青山县志,准备查查城外的山头地理情况。” 老胡见大人这架势,似乎是准备要熬夜了,旋即开口道: “既然大人有事要忙,那卑职就告退了,大人早些歇息。” “等等……” 楚宁叫住了他:“你丫的,这加班餐也吃了,参鸡汤也喝了,现在就想走,太便宜你了吧!” 老虎尴尬一笑:“那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帮我看看,有没有关于讲解虎头寨的,比如山势地形,通行道路等等,全给我找出来。” 听闻虎头寨,老胡神情慢慢凝肃起来: “大人,你这到底要干嘛啊?” 楚宁凝眸沉吟,一字一顿道: “我!要!剿!匪!” 第78章 隐忍发展 “我!要!剿!匪!” 当楚宁一字一顿说出这四个字来,着实将老胡吓得一哆嗦。 可当楚宁说出其中缘由,老胡又觉得合情合理。 眼下对青山县最大的隐患首推城外的山贼,其次则是城内的士族豪绅。 山贼一定得剿,不剿不行。 可单凭现在衙门的实力,想要出城剿匪,谈何容易。 于是他和老胡商量一夜的结果就是先将青山县的情况上报庆州府,有了这个由头,便可借机拉拢氏族豪绅捐款剿匪。 可老胡听了,顿时泼冷水道:“我的好大人哟,这些豪绅们个个都快成精了,谁会听你的。” 楚宁却不这样想,微微笑道:“剿匪是为了青山县好,这些豪绅们,哪个手底下没有生意要打理,你以为他们就真就愿意看着这些山贼胡作非为,绝不会的。” “另外,只要我还是青山县县令,以县衙的名义找到他们,他们就不得不捐,至于捐多捐少,那就看你的了。” “我?”老胡一头雾水,“大人此话何意?” 楚宁道:“老胡,你的社交能力我是知道的,这件事我就全权交给你去办。你只需记住了,让豪绅先捐,商户们后捐。事成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商户们的钱三七分成。” 这当然是来自于前世的某部电影。 可老胡听了却是欣然点头:“大人这真是高招啊。” 便在这时,老胡突然说道:“对了大人,你可曾想过,县衙一旦张榜要剿匪,就不怕虎头寨的山贼们立时就杀下山来,魏满也不在,咱们眼下可抵挡不住啊!” “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想了。” 楚宁点了点头,可很快又显露出成竹在胸的神情:“老胡,谁说了剿匪就一定要剿虎头寨。” 老胡:“???” 不待老胡开口,楚宁就有了主意,淡淡开口道: “我已经想好了,这第一道剿匪令,就剿蛤蟆寨。” 老胡:“……” 楚宁之所以提出要剿匪,其目的主要还是为了牵连出黄家来。 要想一击击毙黄天霸,唯一就是找到他私通山贼的罪名。 只要坐实这个罪名,即便这件事闹得朝廷里去,他黄天霸也莫口难辩。 对付这些恶霸,也别管使用啥阴招损招了。 老胡走后,楚宁躺在床上又想了整整一夜。 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既然眼下不能动黄家,那就大张旗鼓的剿匪吧! …… 第84章 同生共死 楚宁搀着老胡回到后院,此时的老胡竟显得十分疲惫,满头大汗,整个后背衫都全被浸湿了。 坐在大椅上,老胡还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楚宁看了看他的样子,笑道:“老胡,咱们这次大获全胜,你咋就一点也不开心呢?” 我开心个鬼哟。 老胡长叹一口气,“大人,你瞧着吧,咱们这官算是做到头了。” “怎么说?” 楚宁给老胡满上一杯酸梅汤,顾自也满了一杯,端起饮下。 “大人啊,我先前一直阻拦你不要动黄家,可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也更是为了你。” 老胡揉搓着太阳穴,脸色十分难看: “瞧着吧,庆州府衙门的公文很快就会下来了,咱们啊,就等着被免职吧。” 楚宁听闻微微一怔:“你是说刺史大人会因此事把咱们都免了? 不至于吧,我可是朝廷委派的县令,他黄家能有这么大能耐?” “大人,信不信很快你就知道了。”https:/ 老胡白了一眼,端起身前杯子饮了一口,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又开口道: “大人,事已至此,你能否同卑职交个心,你今日所为到底想要干嘛?” 虽然认识时间尚不算长,可以老胡对大人的了解,他绝不会是冲动之人。 然而,今天大人所作所为,却着实让他无法理解。 看着对面落座的这张俊秀的脸庞,老胡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楚宁知道今天的事是老胡以前从来不敢想的,可如今事已至此,就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老胡,实话说吧,咱们与黄天霸早晚是要见血的。那晚你劝我不要和黄家斗,我也认真想过,可今天这事却不办不行。” 见老胡在认真听,楚宁继续说道:“首先,金家村的地是我从沈保那里拿回来的,已经如数归还了金家村的百姓,黄四郎还执意要去收租,这摆明就是不认可县衙的作为,这是其一。” “其二,黄四郎唆使家奴打死了人,如果衙门此时不能出面主持公道,这就等于失去了民心,咱们先前所做一切都白费了,恐怕自此后,这些豪绅士族们对县衙再无敬畏之心,就连青山县百姓也会随意轻视咱们。所以我不得不出面主持公道,安定民心。” “当然,我承认今天这事有些仓促,根本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也只得随形势做出调整,见招拆招。” “可你相信我,倘若现在山贼胆敢侵犯县城,我敢保证,这些百姓们一定会站出来拥护我们,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 老胡努了努嘴,想了好久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老胡,今天这事错在黄四郎,倘若他黄天霸是个识大局的人,他不但不会怪我,还会感谢我,你信不信?” 老胡白了一眼,终于想到要说什么了: “我信你个鬼!” 这胡憨憨现在也是心态放开,全然没有先前那种对楚宁唯唯诺诺的神情。 这人就是如此,一旦连死都不怕了,他还怕什么呢! 楚宁浅浅一笑,也是毫不为意: “老胡啊,眼下我有一事还需要你去办?” 老胡爱搭不理的喝了口茶水,放下后随口问道: “何事?” “你去黄府下张拜帖,今晚我要请黄天霸吃饭。” 老胡听闻,脸色是阵阵发白,忍不住问道: “大人找他做什么?” 楚宁道:“眼下衙门不是要剿匪么,我想着找他商议商议剿匪的事,顺便让他带个头,领着城里的大户们捐款。” “……” 老胡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刚打了人家儿子,这个时候你去让人带头捐款? 这不是找死么! 老胡急得不行,可很快便瞧见大人正盯着自己,一脸哂笑道: “老胡,我刚才是不是特别正气凛然?” 老胡:“……” 这人特么就是魔鬼吧! 便在这时,门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大,大人,不好了!” 楚宁眉毛一挑,问道:“慢慢说,又怎么了?” 门房呼了口气,才说道:“大人,黄老爷送来拜帖,说是要请大人今夜赴宴。” 楚宁听闻,倏地与老胡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瞧吧!这黄天霸倒真是会来事。老胡随我一起赴宴吧!” 老胡倏地一凛:“大,大人,黄老爷是请的你,卑职就不必去了吧!?” 楚宁盯着他,冷冷一笑:“老胡,你现在的心情我是很理解嘀,可你放心,我愿意和你同生共死。” 老胡:“……” 可俺不愿意呐!!! 第85章 以和为贵 入夜。 一座十分气派的临街牌坊前,一辆马车缓缓驶入。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马车停在了一座装饰华丽的酒楼前。 酒楼分上下两层,两侧各挂有两个巨型大红灯笼,红彤彤,亮晃晃,将整个大街映照得熠熠生辉。 楚宁下了马车,抬头打望一眼,一块巨大牌匾上书有揽月台三个颜体大字。 在来之前,楚宁已经听老胡说起过,这里乃是青山县商会总部,而黄天霸正是庆州府商会会长。 此地除了一些商会成员商谈议事,平日里并不会对外营业。 更有平常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在这青山县城还有这样一处偏僻的奢华之地。 就在此时,一个店小二快速跑了过来,躬身说道:“二位大人,黄会长正在二楼等候,让小的特来带路。” 楚宁收回目光,脱口道:“带路吧!” “二位大人,这边有请!” 说罢,领着楚宁、胡松海入了大堂,随后又朝二楼走去。 来到二楼,楚宁发现这楼上与楼下全然不同,装修华丽自不必说,就连空间划分都似乎颇为讲究。 当中一个大堂,又像是一个戏台,周边各有四个房间,门上挂着木牌子,各写着不同的名字。 楚宁扫了一眼,都是些季节名,分别是【春花】、【夏风】、【秋月】、【冬雪】。 哟呵!这不是一首诗吗?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老胡听了楚宁念出一首诗来,显得颇为惊奇,看不出这二百五大人还真有些东西。 店小二却不多加理睬,将楚宁、老胡带到【夏风】房门前,随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老爷,我把客人带上来了。” “进来吧!” 只听屋内传出一声,随后店小二打开房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二位大人,里面请。” 楚宁在前,胡松海在后,二人款款进了屋子。 首先看见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穿得整整齐齐,头发、胡须及眉毛已然全白了,可面容却显得十分精神抖擞。 楚宁知道,此人就该是黄天霸了。 而在黄天霸身侧还站着一个红衣姑娘,约莫十七八岁,长得是清丽脱俗,正低着头,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前方的地面,眉目间隐隐有一股书卷气。 一番打量后,楚宁当先开口道:“一直想着要拜谒黄老,竟不想公务繁忙,无暇分身,今日方才得一见,惭愧惭愧啊!” 这话明眼人都听得出是反话。 老胡也不搭话,只是微微躬身朝着黄天霸示意。 看得出,老胡是打心底里就惧怕这黄天霸。 黄天霸何等聪明,自然能听懂楚宁话里的意思,一摆手: “楚大人,胡大人,请坐吧!” 那份沉着,那份悠然,果然是霸气侧漏啊! 楚宁和老胡分别落座后,黄天霸再次开口道: “红儿,给二位大人斟酒。” “是。” 那位红衣姑娘柔声应答,这时已上前拿起桌上酒壶慢慢给楚、胡二人斟满一杯酒,便又回身退了两步站住了。 黄天霸脸色平静,只带着浅浅的笑,打量了楚宁好久,方才抬手拿起身前酒杯,开口道: “说来黄某也是惭愧,楚大人走马上任之际,本该亲自当场祝贺的,可也恰遇府中有事无法脱身,今日摆酒宴请二位大人,还望万勿见怪!” “哪里的话。”楚宁客套一句。 “来,二位大人,请!” 说着,先干为敬。 “请!” “请!” 三人饮过一杯,红衣姑娘又上前为各自酒杯斟酒。 黄天霸擦了擦嘴角,目光落向对侧二人,接着说道: “今日邀请二位大人赴宴,想必也明白黄某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老胡连连点头。 楚宁笑了一笑,也接言道:“哎,说起来这件事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他话锋一转,转对老胡道:“老胡,你说说,咱们衙门要剿匪,还要麻烦黄老爷请咱们吃饭,这不合适啊!这顿饭,算我的。” “……”m..nět 老胡原本还带笑的面容立时止住了,内心嘀咕道,我的好大人哟,人家说的是黄四郎的事,你倒是真能扯。 黄天霸轻哼一声,捋了捋胡须,看着楚宁道: “都说新来的县令大人说话风趣,如今一见,倒是不虚。” 老胡脸色有些发白,见自家大人竟似没听见一般,这时已拿起筷子在一旁很淡定的吃菜。 为了打破尴尬的场面,老胡只得插了一句: “黄老爷,今天令公子的事情说来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万万不该发生的,可当时的情形县令大人也实属无奈之举。” 好你个老胡,这么快就把老子卖了。 “是啊!” 楚宁放下筷子,立时显露出一脸悲痛,随后,深吸一口气,叹息道: “哎,提起这件事我真是该死,事后我才听胡县丞提起,原来是黄老爷家公子,哎,我真是鲁莽了。” 说罢,狠狠瞪了胡松海一眼: “老胡,你知道我这刚上任,对青山县的情形不甚了解,以后再有这种事务必要提前知会我,你看今天这事竟闹成这样,你说你……哎!” 接着,又是长长一声叹息,似乎想要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自责来。 老胡在这方面本就是行家,这时已然气得脸色发青,看了一眼自家大人,想掐死他的心都有。 “罢了!” 黄天霸强压着怒气,拍了拍手。 接着,门外有人敲了敲门,一个小二小心翼翼端上一盘菜来,红衣姑娘上手接过,摆在了桌上,转过头对楚宁说: “大人,这是我家老爷为您亲点的菜。” 说着,她慢慢将菜肴上的盖子揭开。 “噢?” 楚宁有些意外,望了过去,顿时就感到十分震惊。 这盘子里摆的竟是三根金条。 “这道菜可真特别!” 楚宁哪里还能不明白,笑道,“不知叫什么名字?” “以和为贵。”黄天霸淡淡开口,“这是黄某特意为楚大人准备的。” 楚宁哪里还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却也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 老胡瞥了一眼,尴尬一笑,赶忙打起了圆场: “想我胡松海在青山县为官这么多年,什么菜肴没有吃过,可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道‘和为贵’。” 说着,他转对楚宁道:“大人,看得出黄老爷是诚心请咱们,不如您先动筷吧!” 楚宁这时再假装不知,便真要撕破脸了。 “好菜好名字。” 楚宁朗声一笑,接着又说:“好吧!既然黄老爷诚心请咱们吃饭,那就动筷子吧!” 说个锤锤,他都快吃饱了。 黄天霸见状,知道接下来的话可以说了: “不知四郎在衙门里可还安好?” 老胡赶忙对着黄天霸拱了拱手:“黄老爷宽心,衙门已经请了郎中给黄公子瞧了,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将养几日便可痊愈。” 黄天霸哪里肯依,这时终于显露出一股笼罩四野的霸气来: “楚大人,黄某知道你是初来乍到,对这青山县的事不甚了解,今日吾儿行事鲁莽,犯了罪,可已接受惩处,黄某希望此事就此打住,不知大人何意?” 楚宁剔了剔牙,慢慢说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原本这事就是误会嘛。黄老爷,今晚我便让人把公子送回府上去。” 黄天霸点点头,沉吟半晌,又问:“听说楚大人决心要剿匪?” “是有这个意思。城外山贼横行乡里,” “好!不知大人准备何时出城剿匪。” “嗯?”楚宁想了想,“剿匪计划正在拟定中,不过很快就能出来,大概也就十来天。” “好好好!”黄天霸脱口道,“黄某作为庆州府商会会长。也一心想要青山县做些事,听了大人的话自觉该尽一份绵薄之力。” “黄老爷今日不是已让人送来五千两银票了吗?” 黄天霸听闻,目光直直落向楚宁。 楚宁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良久,二人俱是会心一笑。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第86章 改良兵器 回到县衙时,夜已经深了。 “大人,我原本还以为这黄老爷今晚会大发雷霆呢,没想到竟还会送咱们这么多钱,还支持咱们剿匪。” 楚宁坐在椅子上,摇着折扇,不以为意道:“你以为他是真心想支持咱们?” “难道不是。”老胡诧异。 “当然不是。”楚宁肯定说道,“他是想让咱们剿匪顺便被山贼给杀了。” 老胡沉吟半晌,开口道:“说真的,今晚赴会,我还以为咱们的命就要交代了呢!” 楚宁摆摆手:“明目张胆刺杀朝廷命官他还不敢,不过勾结土匪他倒是有经验。” 老胡眉目一挑:“大人,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楚宁沉吟片刻,不再犹豫道:“明天开始招兵买马,准备剿匪。” 老胡听闻,神色顿时惊骇不已:“大人,真剿啊?” “当然。”楚宁嘴角一勾,洋洋一笑:“既然他想借山贼的手杀咱们,咱们自然也可以借山贼的手杀他……就看谁有这个本事了。” 老胡点点头,忽而想起一事来:“大人,先前你说要让人把黄四郎送回府上去,可是当真?” 楚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挥了挥手:“这种人留在县衙要出了事咱们也不放心,安排人连夜送回去吧!” 就让这孙子再多活几天。 …… …… 第二天一大早。 楚宁练过剑,换了衣服,吃了饭,习惯性的去衙门打了一趟,吩咐老胡筹办城中商户捐款剿匪一事。 而他则是叫上马三又准备去吴记铁匠铺,找老吴头聊聊,看看能不能利用淬火技术,改造兵器装备。 要不然,真到了与山贼拼杀的时候,总不能拿着镰刀、锄头这些农具就上战场吧! 毕竟这是一个冷兵器时代,先进的武器装备,在战争中往往是取胜的关键因素之一。 因为路程不远,楚宁便是走着去的。 谁知这一路竟遇到了不少人对他点头哈腰,有的百姓还俯身下跪,口中大老爷大老爷叫个不停。 搞得他很不自在。 楚宁知道,因为黄四郎的事,如今已是闹得满城风雨。 这些百姓,以前对他还有些怀疑,认为他与以往县令并无不同,做官无非就是为了银子,可直到昨天亲眼见到县令大人惩治恶霸,他们才总算相信,这位大人似乎与以前的县令真的不同。 第89章 亲自下厨 魏满回来了,楚宁非常开心,提出晚上要亲自炒两个菜款待大家,也算是给赵二、魏满接风。 厨娘最先听了县令大人要亲自炒菜,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口味不合,一个劲的道歉,要楚宁别辞退了她。 可楚宁宽慰她说,只是想动动手亲自下厨。 当然,他之所以要款待大家,是还有一些事想要与他们商议。 太阳还未下山,胡松海、魏满、赵二、马三都来了。 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吴记铁匠铺的吴刚也来了。 不仅是吴刚有些意外,就连其余众人也不知大人为何要邀请一个铁匠入席。 楚宁知道大家的疑惑,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招呼众人入座。 当一桌子菜摆上,众人都呆了! 一个个都是显露出万分惊诧的表情看着楚宁。 这都是些啥菜啊? 这个世界几乎都是水煮或者清蒸,而且都是用的铜锅,很少会用铁锅做菜,更不会像楚宁这样把肉菜切细加入作料混合在一起炒来吃。 这样的做菜方式,就连厨娘都是闻所未闻。 可事实证明,这样做出来的菜也太香了。 不仅如此,还十分好看,一看就特有食欲。 真是稀奇啊! 吴刚也早已听人说起过,青山县来了个奇怪县令,可今天见了总算是彻底相信了。 “都楞着干嘛,来啊,把酒端上来。” 楚宁招呼一声,让翠娘将早已备好的小麦酒端了上来。 酒坛打开,顿时酒香扑鼻。 “这是什么酒?” 首先开口的却是吴刚。 楚宁笑道:“你喝一口试试。” 吴刚本就是喜酒的,这时闻到酒香,端起杯子便是一口饮尽。 “哈~~~” 长长呼出一口气,吴刚顿时觉得胸口灼热起来,一股子热气往上直窜。 还好,他并没有表现出魏满首次的窘态。 “这酒劲怎么这么猛……” 吴刚喝完,酒杯还久久停留在半空,一脸惊讶的看着楚宁。 这个时代的小麦酒度数一般都低,说起来也就跟前世的啤酒差不多,也就十度左右。 按以往来说,吴刚都是半碗半碗的喝,可眼下这猛地灌进一大口,还真觉得酒劲直往上窜。 “那是当然。”赵二有些卖弄的笑道,“这可是大人自己酿的,味道怎么样?” “大人自己酿造的?”吴刚看了一眼赵二,目光又疑惑的落向楚宁,却是不信。 可他很快就见到对侧几人都是微微一笑,显露出一脸肯定的神情。 这便让吴刚不得不相信,这酒还真是大人酿造出来的。 “大人,这简直是绝世佳酿啊!”吴刚惊叹连连,一脸期待的看着楚宁,“我也曾游离四方,却是从未饮到过如此绝世佳酿。大人真乃神人也!” “好了好了!”楚宁虽知道吴刚不善拍须溜马,却也被这番肺腑之言说得心情大爽,笑道:“别说这些虚的了,我这人比较务实,还是先商量大事吧。” 第90章 筹备剿匪 那边县衙后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这边黄府荷塘水榭里,同样也在推杯换盏。 不过,却显得十分冷清。 索性,倒还有红儿姑娘此时正在水榭里跳舞,黄天霸一边饮着酒,一边轻轻晃头静静观赏。 待到一曲舞罢,红儿姑娘才回身走到桌前,给老爷斟了一杯酒,这才在邻座坐了下来。 “红儿,这些年跟着我也没个名分,倒是苦了你了。” 红儿淡淡开口道:“老爷这是哪里话,红儿本就是老爷捡来的,自然毫无怨言。” 黄天霸微微沉吟,又款款饮了一杯,红儿便要搀扶他起身歇息,却被黄天霸一手止住了: “你先去歇着吧,我还要等个人。” 红儿知道老爷的习惯,话既已说了,她自然不再多留。 福了一礼,红儿悄然退下了。 夜已深,虫鸣都已渐渐消退了。 倒是白白地月光依然普照着,洒落到荷塘里,微风吹拂,水面泛起银浪。 就在这时,二虎穿着短褂,拎着个灯笼,曲曲绕绕走进了水榭里。 “老爷,我回来了。” 二虎来到近前,躬身行了一礼。 黄天霸招手让他在对侧位上落座,可二虎哪里敢坐,拱手道:“老爷,二虎还是习惯站着。” 黄天霸不再坚持,直接开口问:“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已经查到了。”二虎将打听之事,和盘托出,“那个叫魏满的根本不是朝廷委派到青山县的县尉。” “嗯?”黄天霸一凛,“怎么说?” 二虎道:“我在庆州府衙门打探清楚了,赴任青山县县尉的人叫陈标,是安平十四年的武举人。” “竟有此事。”黄天霸沉吟半晌,喃喃道:“这姓楚的可真是胆大,竟敢随便找个人冒充县尉,这可是杀头的罪。” 良久,他又开口问:“那叫魏满的可有查到什么别的?” 二虎摇摇头:“别的倒是没有了。不过小的找人查了青山县户籍,魏家村绝对没有此人。后来我托人打听,原来这叫魏满的是几年前来到青山县的,可从何处而来,小的没有查到。” “好啊!我现在十分怀疑,这位县令大人说不定也是个冒牌货。” 第94章 找事来了 转眼已是三日后。 城北外十里地,为招安仪式所临时搭建的场地已在昨夜子时前完工。 一大早,刚到卯正时分,便陆续有人自行到往北门外,准备占据个有利位置,见证即将到来的历史时刻。 是啊!在他们记忆里,还从未听过有山贼主动投诚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县衙发动群众的功劳,目的就是将这次招安仪式举办得隆重而盛大。 要让县衙接受投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因为楚宁相信,只有把这件事作为典型放大,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城外的各处山头,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真正的用兵方家。 百姓们倒是十分愿意前往看热闹,可令人意外的是,今日城中大户们都未开店营业,而似乎像是商量好的一般,这时都已汇集在商会总部牌坊前。 随后,一众人又各自坐上了自家马车,一一朝着北大门而去。 北大门。 城楼上站立着衣着新款服饰的兵丁,这是楚宁招募的青山县城防兵,经过魏满的集训后这时都已投入了城防之中。 而这些城防兵的队长便是金双。 辰时初刻。 太阳早已大照开来,热辣辣的阳光打在身上,让人不多时便也微微出了细汗。 可这个时代毕竟与前世不同,城市化特别低,县城外几里地除了一处大平地,周边便是山林树木,绿化率是真高。 整个县城的硬质铺装也不多,因而也并没有前世所谓的热岛效应。 辰时正刻,楚宁总算是领着衙门一众人来了。 这时金双正站在北城门前,恭敬的对着楚宁施了一礼。 楚宁点头示意,没有多说,领着人继续往北门外走去。 “大人,你可算是来了?” 还隔得好远,宋建便开口招呼起来。 楚宁挥挥手,来到近前,二人一番寒暄后,便开始了招安仪式。 所谓仪式,其实也就是县衙当众发布一个公开声明。https:/ 以此表明,至此后,二鹅山便不再是山贼,而是青山县百姓,享受同其他百姓一样的身份和待遇,任何人不得再已山贼称呼他们。 其实说来也巧,二鹅山这些所谓的山贼里,好些人与城里的人以前就有联系,其中还有好多存在亲戚关系。 只是迫于身份,不通往来而已。 如今县衙发布公开声明,大家自然可以互通往来。 待到老胡念完亲手书写的招安书,招安仪式便算是完了。 场下立时传来阵阵欢呼声,看得出这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 “诸位,诸位,都静一静,静一静。” 老胡将招安书折好,握在手中,又转对楚宁道: “下面咱们让县令大人说几句……大人,您请!” “咳咳……” 楚宁清了清嗓子,瞪了一眼老胡,按照计划,楚宁今日本来只是作为见证者参与的,这老胡非得给自己找事。 “嗯,怎么说呢?” 楚宁顿了顿,开口了: “从大家的面容上,我看得出,这次招安仪式大家都很满意。 是的,说来这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结果。 本来嘛,没有谁生来就是山贼,只是迫于无奈,才上山做了山贼。 可眼下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就多了这么多要吃饭的嘴,所以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宋建等人点了点头,此时都安静的听着。 楚宁又扫望大家一眼:“南郊那一片有不少荒地,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坑荒地,耕种粮食。” 第98章 商议剿匪 纳尼?楚宁震惊万分,这徐飞虎不就一个山贼么,怎么还成了全国通缉的第七大恶贼了,甚至引起了皇帝的重视。 随后一聊,楚宁方才知道,原来这徐飞虎在三年前,曾掘了当今黛妃娘娘父亲的坟墓。 这可是国舅爷的墓地啊,那不是打了皇帝的脸吗? 于是皇帝下文要缉拿徐飞虎回京枭首示众,这徐飞虎就这样成了天字号第七大恶贼。 青山县的名声还因此事,在京都好好热闹了一把。 “那不知两位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楚宁又问。 “我要你协助我们缉拿徐飞虎回京受审。”说着,范畴又掏出一张红头公文递给楚宁。 楚宁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着青山县县令楚宁,接受督察司副督察使范畴调遣,协助办理缉拿徐飞虎归案,青山县一应人力物力尽心配合,不得有误。” 左下角是庆州府衙门盖下的鲜红大印章还有刺史大人的印信。 待到楚宁看完,范畴又在腰间取下金鱼符,递给楚宁,朗声道:“这是督察司的令牌,楚大人还要看看吗?” 楚宁摆摆手,示意不必了。 “那好,就麻烦楚大人给我二人找一住处,不要特意去找,只要安静就好。当然,最好院子里还得有口井。” “这是为何?”楚宁问。 董光哈哈一笑,接言道:“楚县令不知道,咱们这位范大人可是每天都要冲冷水澡的。” 楚宁点了点头,可这种事他哪里清楚:“范大人,这件事恐怕得让胡县丞去办,毕竟我也是初来乍到。” “好!”范畴点点头,“咱们事情也说好了,让他进来吧!” “是。”楚宁应了一声,随后朝门口喊了一句:“老胡,进来吧?” 很快,胡松海便满面春风,喜笑颜开的小跑了进来,对着堂上二人又深深一揖。 老胡这一举动,让楚宁明显在范畴脸上看到了厌恶,可他倒是不以为意,转对老胡道: “咱们这里可有比较安静的住处,院子里要有能打井水的?” 老胡想也不想道:“西院就有,不过已经久无人居住,有些破败了。” 楚宁摆摆手道:“这怎么行,这可是给两位上差的住处。” “啊?是给上差住的么?那肯定不……” 老胡话未说完,只见范畴一摆手,道:“无妨!咱们就住这里了。” …… …… 县衙后院。 丹桂树下,楚宁仰躺在大椅上,满脸沉思的样子。 老胡瞄了他一眼,柔声道:“大人,你说这两位京都上差,怎么这么不讲究?” 楚宁也在想这件事,堂堂三品大员,居然愿意住西院。 就在两刻钟前,楚宁和老胡亲自领着二位上差去了西院看住处。 楚宁原本还以为老胡说的对方地方只是因为久了无人居住,少了些人气,可谁知到了现场才发现,那西院就是一处柴房,去年还是县衙关马之处。 诺大一个院子里,早已是杂草丛生。 楚宁当即就提出,要再另寻一处,可范畴却是越看越满意。 最后对楚宁说道:“此处正合我意,只是我二人暂住这些日子,任何外人不得进来打扰。” 楚宁只得点头,让老胡亲自安排送来一些床上用品。 一番收拾后,范畴说赶了几天路准备休息休息,让衙门吃饭时候来叫一声便是。 楚宁和老胡回到县衙后院,便开始了先前的对话。 楚宁想了想,道:“我也没想到,这京都上差好像还挺随意的,一点架子也没有。” 老胡略略沉吟,有些抱怨道:“架子是没有,就是有些瞧不起人。” 说着,他终于不再摆出笑脸,将心中怒气撒了出来:“大人,你说说,我好歹也是青山县县丞,堂堂的朝廷正八品官员,怎么就让他们如此看扁了。” 楚宁知道老胡是个性情中人,这番牢骚想必也憋在心里好久了。m..nět 想了想,楚宁还是出言安慰道:“你也别憋屈了,你想想,只要你把自己吃得够圆,就没人能把你看扁。” 老胡:“……” 想了想,老胡还觉得大人这番话似乎也很有道理啊! “哎!”老胡叹息一声,“罢了,看扁就看扁吧,谁让我只是个八品小吏呢,这辈子啊估计也是干到头了。” “老胡,你看你,才三十出头,正是当打的年纪,未来的路还长呢,要我看,你未来绝不止三品官呢!” “???” 安静了小片刻,老胡突然猛地笑了起来: “倘若真是如此,我胡家祖坟真是该冒青烟喽!” 第99章 一步险棋 晚饭时间,衙门里一下子严肃起来,全然没有以往那种轻松活跃的氛围。 因为有了范畴、董光,这二人的身份楚宁和老胡是清楚的,可其他人根本不知。 这时见了,只一眼便大约能猜到此二人身份定不简单。 倒是赵二一直盯着二人看,显然已经想起在哪里见过了。 “最后一道菜来喽!” 厨娘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说了句可以吃饭了,便赶忙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魏满也回来了。 “大人,这二位是?” 来到近前,魏满先是对着楚宁招呼一声,随后目光落向范畴、董光二人。 “这两位是我京都来的……朋友,下来查人口失踪案的。”楚宁简单应付了两句,便又招呼一声,“人到齐了,吃饭吧!” 魏满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随后在赵二旁边挤了个位置坐下了。 赵二毫不在意,这时竟也主动给魏满拿了碗筷摆上。 这一切都被范畴收入眼底,竟对眼前这和睦的景象有些触动。 吃过晚饭,范畴让楚宁找来几个心腹商议剿匪一事,其中就有胡县丞,魏满,赵二,马三。 “诸位,今晚我让楚大人把几位叫来,是想听听你们准备如何征剿山贼一事。下面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直到这时,魏满等人才知道,这两人绝不会是彻查人口失踪案这么简单。 见无人开口,范畴又看了一眼楚宁,示意他先说。 楚宁正色道:“其实这件事我们私下已经有过商议,青山县的山贼们大多都占据了有利地势,采取强攻是绝不可能的。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让山贼主动主动投诚最好。” 见范畴、董光二人在听,楚宁继续说道: “现在二峨山已经投诚,其余也有些山贼们表示愿意接受县衙招安,这当然是好事。可作为青山县最大的山头虎头寨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范,所以我的想法是以县衙作为诱饵,引徐飞虎下山。” 这番话先前楚宁只对魏满说起过,老胡等人却是第一次听,这时早已变了脸色。 其余众人这时也不约而同看向了楚宁,神情里全然是不解。 “大人,你这想法未免太过胆大了吧?” 赵二忍不住,刚开口问,就见范畴一摆手,止住了他随后目光落向楚宁,饶有兴趣的说: “楚大人,你继续说,我想听听你怎样以县衙作为诱饵。” 赵二闻言与老胡对视一眼,后者连连给他使眼色,赵二灵机一动自然懂了,随后重新望着楚宁,等待下文。 楚宁点点头,与范畴对视一眼,开口道:“我的初步想法是,三日后,由我亲自领队出城剿匪,由胡县丞坐镇县衙,魏大人协助。” 随后楚宁便将自己近来所想的法子一一说了。 这个计划就是让楚宁准备亲自带人剿匪,先把棘手的解决掉,随后再攻打蛤蟆寨,假装被蛤蟆寨劫持,再由温友德派出亲信前往虎头寨,提议要联合徐飞虎一举攻打县城。 此时,由赵二先已带着人守候在二峨山,在徐飞虎、温友德联合攻打县城之时,切断徐飞虎的回路,再两相夹击,一举缉拿徐飞虎。筆趣閣 而至于为何要假装被蛤蟆寨劫持,楚宁只是说蛤蟆寨早已被他招安,大当家温友德都已被发展成了内线。 等到楚宁说完,范畴十分赞许地看着楚宁,不住点头:“楚大人果然胆识过人,有勇有谋。”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楚宁,颇有些刮目相看的味道。 可很快,范畴眼中便陡然发出一道寒光,盯着楚宁道:“楚大人,可你如何保证徐飞虎会听蛤蟆寨的,下山攻打县城?” 这个问题楚宁自然早已想过,这徐飞虎本就是老奸巨猾的山贼,根本不可能会相信温友德。 或许说除了他自己,根本谁也不会相信。 楚宁淡淡一笑,反而道:“既然徐飞虎去年都敢下山攻打县衙,今年为何又不敢了呢?” 赵二接言说:“因为咱们今年衙门有人了,再也不是前任县令在时的软柿子了。” “这只是其一。”楚宁继续道,“只要咱们能给徐飞虎一个假象,让他知道现在的县衙也是软柿子,他就一定会冒这个险。” 不待众人开口,楚宁又怔怔言道:“徐飞虎之所以不会轻易出动,就是因为看不清形势,可只要他发现蛤蟆寨有能攻下县城的可能性,他就一定会下山。所以这就得走一步险棋。” “什么险棋?” 董光这时也忍不住开口问。 楚宁道:“以青山县城为饵,引诱徐飞虎攻打县城。只要咱们筹码够大,徐飞虎就一定会下注。” 众人:“???” 就连魏满都显露出十分意外。 这似乎又是大人临时想到的吧! 第100章 监守黄家 当楚宁说出,要让蛤蟆寨劫持黄天霸和刘福山等一众豪绅。 众人听闻后,无不显露出惊恐的神情。 不待众人开口,楚宁继续解释道: “在青山县,要说大户,这黄刘两家才是真正的大户。你们想想,倘若徐飞虎听闻这两块肥肉被蛤蟆寨拿了,他还会无动于衷吗?” 直到这时,魏满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大人的良苦用心。 而另一边,范畴和董光对视一眼,都显露出忧虑的神情。 “楚大人如此做,就不怕得罪黄天霸吗?还有这青山县一众豪绅,以后你怕是也难以在此立足了。” 范畴问出了自己的忧虑。 “我当然怕啊!”楚宁道,“可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所以这个主意还得二位上……上京来的朋友拿主意。” 差点就说秃噜嘴了。 董光眸子转了转,问道:“那咱们能不能让人潜入虎头寨,劫持徐飞虎?” “这个嘛其实我也有想过。”楚宁显得是一脸沉思,“可派谁去呢!你们是不知道,这虎头寨位处青山县与大通县的交界处,寨里山贼有近千人,其中守寨的就有接近七八百人,称得上是实力非常强大。” 楚宁故意把数据夸张,把情况说得复杂些:“另外,这虎头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大通县县令去年派出三千官兵去清缴,可最后官兵死伤惨重,却是无功而返。你们想想,这样的情形下,派人进去无疑就是送死。” 听完楚宁的诉说,董光也只得瞄了范畴一眼,却见范畴的神情也渐渐变得深邃下来。 是啊!主动攻打这些山贼,谈何容易。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引蛇出洞,让徐飞虎亲自下山。 可一想到黄天霸的身份,范畴自然又不得不对他那长子黄大贝有所顾虑。 顿了顿,范畴终于开口了:“楚大人所说确实是最好的法子,可我听说这黄天霸有个儿子叫黄大贝,此人在京为官,与当朝国舅爷来往甚密,只怕这样一来,朝廷方面咱们说不过去呀!” 好啊!我就等你提这茬呢! 楚宁四下打探一眼,柔声道:“不瞒二位,其实啊,这虎头寨大当家还有个弟弟叫许二虎,此人现在就在青山县城里,听说,我也是听说哈,就在黄天霸府里。”筆趣閣 “什么?”范畴倏地一凛,“竟有此事?” “是啊,我也是听说的。”楚宁顿了顿,索性便趁此档口一一说了,“还有,去年前任县令被山贼掳走,就是黄府的一个名叫沈保的护卫私通山贼做的,此人现在还在县衙大牢里关着呢。” 说着,楚宁打量了一眼魏满,知道关于他的事也可以说了: “另外还有啊,这黄天霸的小儿子黄大威,去年还勾结山贼强抢良家妇女,最后逼死了人,还让山贼屠了村子。然后还有,这黄家四郎还曾唆使许二虎暗杀我,不过我运气好,没让他得逞。” 范畴顿时显露出万分惊讶:“楚大人所说可是千真万确?” “当然!”楚宁看了一眼众人,“他们都十分清楚,不信你问他们。” 魏满立时接言道:“楚大人所说都是实情,卑职可以为证。” 话落,老胡等人此时也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此时,范畴眉头深皱与楚宁对视一眼,忽而想明白了什么: “好!既然黄家做了这么多亏心事,那便是他咎由自取,就算闹到了朝廷,他黄大贝也无法可说。” 话落,范畴不再犹豫,当即决定道:“诸位,这件事就按楚大人所说去办,所以各位务必全力配合,尽心办差。” 听完范畴的话,魏满与赵二各自交换了一个色,搞不清这人什么情况,竟敢如此发号施令,可眼见自家两位大人都拱手领命,这时也只得躬身领命了。 “对了,那个许二虎现在何处?”董光插嘴问。 楚宁道:“就在县城里,我让人一直盯着,听说此人武艺出众,可惜我衙门里无人拿得下他。” 范畴冷冷一笑,他当然知道楚宁话里的意思,可事情要让人家做,自己也不能全然不管吧! 想了想,只听他缓缓开口道:“这许二虎嘛,楚大人就不必管了,交给我来办。” “是是是。” 楚宁满心欢喜的应声,看来这范畴人还是不错地。 总没有全让自己来背锅。 如今商议已定,接下来的事就可以开干了。 …… …… 黄府。 “啪~~~” 伴随清脆一声响,黄天霸将手中茶盏狠狠摔落,茶盏落地,瓷片连同茶水四散飞溅。 “许二虎,这个混账东西,真是让我丢尽了脸面!!!” “还有这雷长硕,烂泥扶不上墙的狗东西。” 黄天霸气得满脸通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这是一间密室,除去气急的黄天霸,还有三人分别落座。 依次是青山县城第一大棉布商田友明,第一大药铺商王志福。 还有一个头戴方巾,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文士,此人与黄天霸年岁相当,乃是青山县第一大乡绅文源。 只见这时,文源摇了摇折扇,恭敬道:“黄老爷,还请息怒。” “息怒?”黄天霸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向文源道:“公台,你说,这让我如何息怒。” 说着,黄天霸重重吐出一口气:“今日本是我打压姓楚的好日子,可这许二虎这一次怎就会犯这样的错误。” 文源也曾是科举落第的士子,因而颇受黄天霸尊重。 只见文源略略一顿,还是将心中的话托盘而出:“今日黄老爷实属有些轻率了,与这姓楚的对簿公堂本就是忌讳。” “诶!是啊!”黄天霸听了,神情隐隐一滞,可旋即又不以为意道:“真是没想到,这姓魏的竟然当真就有朝廷颁发的敕牒文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许二虎带回了确切消息,庆州府衙门已经彻查过,朝廷委派的新任县尉乃是陈标,根本不是叫啥魏满的。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怎么突然就变了。 “黄老爷……”听闻此话,棉布商田友明成似乎想到什么,开口道:“这文书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 什么?伪造文书? 黄天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很快,他便微微颔首,倒也真有这个可能性。 不过,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倘若真是伪造敕牒文书,那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我看也有这个可能。”王志福接言道,“这狗日的新县令做事一向毫无章程,自从他敢擒拿沈爷,我便已看出,这狗日的就是个疯子。” “是啊!”田友明点头表示同意:“沈爷再怎么说也是咱们青山县响当当的人物,这些年即便是刺史大人也得卖三分面子,可这姓楚的,就是个愣头青,始终想要打压瞧不上我等。还有那狗日的胡县丞,我看啊,这龟孙肯定已经反了水。” “诸位,眼下不是讨论胡县丞会不会反水的事,而是这姓楚的即将要剿匪的事。” 文源一席话,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黄天霸道:“依公台之见,眼下我该当如何?” 文源摸了摸八字胡,道:“黄兄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黄天霸嗔怒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公台还卖关子,当然是真话。” 文源叹了口气,微微晃头道:“为今之计,黄兄倒不如立刻给庆州府衙门去信,将搜集新县令一并罪证送去,让刺史大人直接将其革职拿办。” “我看行!”田友明十分赞同道,“这些年咱们给刘刺史送了那么多银子,京都又有黄大公子照拂,如今只要我等把证据奉上,便可顺理成章将这姓楚的革职拿办。” 王志福也深以为然的点头:“黄老爷,我也认同。” 众人这时目光都落向了黄天霸,只见他微微沉吟慢慢踱步走到窗前。 凝视着幽深的夜色好久,黄天霸才猛地回头,怔怔道: “好!咱们眼下分两步走。 “第一,今夜便让二虎前往庆州府衙门,告知此事,让刺史大人即刻下令将姓楚的撤职拿办。 “第二,眼下咱们要表现出全力配合姓楚的剿匪,等他一出城,咱们便派人前往虎头寨,找到徐飞虎,告诉他,让他派出些山贼扮着流民混入城,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众人齐声道:“黄老爷此言高明!” 第101章 出发剿匪 月浓时分,下起了白白地雾气。 楚宁已经决定要剿匪,说起来这是他的第一次,心里自然没底。 可眼下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就是要制定出一套具体的作战计划。 楚宁自从传达要剿匪的命令,这件事便在城里传开了,人人都说这新来的县令不过扯了个幌子,要借剿匪的事索要钱粮。 可直到城里各处都能看见为剿匪所作的准备,无疑不彰显着衙门剿匪的决心,一时间大家都相信,这新县令是真的要剿匪了。 但剿匪这种事毕竟是要真刀真枪干出来的,可不是纸上谈兵就能行的。 于是,私下里很多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说这新县令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已。 真上了战场,铁定得尿裤子。 “魏满,”楚宁看向落座对侧,神色凝重的魏满,缓缓开口道,“我希望,我领兵出城后,你务必要守好县城,这是咱们的大后方,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政务方面还是由老胡负责,豪绅们那边也得多加留意,如果我猜测不错,等我走后,黄家一定会搞事情。” “大人放心。”魏满爽快的答应。 老胡知道拗不过,只得点点头道:“大人放心,卑职自当尽心守好县衙。” 楚宁点点头,又拿出魏满列出的几座山头,问道:“魏满,你说咱们先打哪座山头好?” 魏满想也不想道:“当然是谢家岭。” 这些日子,楚宁已让人察看了谢家岭的山势地形,这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山寨。 谢家岭大当家谢豹是青山县出了名的恶贼,后拉了一帮流寇上山占了山头,这些年烧烧抢掠,恶贯满盈,是土匪该做的事他都做尽了。 所以在老百姓口中,这谢豹是最招人恨的。 在青山县山贼头子里排名第三,仅次于虎头寨和蛤蟆寨。 “好!”楚宁当即表示同意,“咱们就先拿谢家岭,打响这第一炮。” 魏满点点头:“是的,我也认为,只要打下谢家岭肯定会让其余摇摆不定的山贼们望风来降。” 楚宁不再犹豫:“吩咐下去,三日后,攻打谢家岭。” “三日后?”老胡诧异道,“会不会太急了?” 楚宁道:“不急。我都觉得等太久了。” 近日来探回的消息,这谢家岭根本没有把县衙剿匪当一回事。 正说着,赵二急匆匆走了进来:“大人,黄府又派出二虎出城了,看样子是往庆州府去的。” 魏满神情一凛:“大人,要不要我去把他截回来。” 楚宁摆摆手:“不必。随他去吧,另外,赵二,你去把许二虎出城的事告诉范大人,记住了,你就在门外禀告就行,不要进院子里去。” 赵二有些不解,可还是点头道:“是,大人放心,我懂的。” 做完这番吩咐,楚宁又临时想到了什么:“对了,老胡,明日一早你亲自张贴告示,要青山县城里的百姓和大户们,三日后都到城北校场参加剿匪仪式。” 老胡有些不解的看着楚宁:“大人,这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不会!”楚宁肯定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现在手下已经有了一批强兵猛将,再也不是仍由他们欺负的软柿子了。另外,我更要让他们明白,咱们这次剿匪是玩真的。” …… …… 三日后。 城北校场。 一大早,县城里几乎有头有脸的大户们都来了。 台上,楚宁站在中间,黄天霸在其左手位,刘福水在其右手位,身后便是其余大户代表站成长长的一列。 台下便是魏满亲自训练的五百衙役,个个都穿着整齐划一的军装,手里拿的都是新式的刀剑长矛。 再往外围是青山县百姓们,此时都早已围聚在此。 一阵鼓响后,楚宁不知何时手里已拿到了一个铜皮制作的大喇叭,大声喊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走四方,山贼,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你们想想,你闲来无事,在城外走走,突然就被山贼劫了!所以,没有山贼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 “……” “……” 楚宁刚说完,不仅台下众人都哑口无言,就连台上的人此时都死死盯着他。 这都是说的什么呀? “咳咳……” 楚宁假装咳嗽两声,强装着镇定,继续朗声道:“诸位,今天咱们有幸请来了黄老爷、刘老爷还有其余各大东家,在这里举办出城剿匪仪式。” “青山县历年来多次受到山贼的袭扰,所以县衙这次决意要剿匪。” “在此,我代表县衙,代表青山县百姓们,感谢黄老爷、刘老爷以及各位大东家捐款捐粮,才让咱们县衙有底气敢剿匪。”https:/ 说完,掌声雷动。 “下面,让黄老爷给大家说几句。” 楚宁说罢,又将铜皮大喇叭交到黄天霸手里。 黄天霸颇有些不情愿的接了过来,见楚宁对他使眼色,让他说几句,迫于无奈,黄天霸只得开口道: “自楚县令赴任之前,咱们青山县一共来了七任县令,可没有哪一个是真正替青山县百姓作想的。但是这位楚县令,他不一样,今天他要亲自带队,出城剿匪,还咱们青山县安宁,让咱们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他是朝廷给咱们派来的真真为民的好官啊!!!” 说罢,他又将铜皮大喇叭递给刘福山。 刘福山微微沉吟,目光扫了一眼楚宁,旋即朗声笑道:“自我第一次听到楚县令要剿匪之事,我便当即提出要捐款捐粮,这是刘某义不容辞的事。楚县令刚才已经说了,山贼,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没有山贼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最后铁皮喇叭又转交到楚宁手中,楚宁接过,目光扫视台下百姓们,顿了顿,朗声道: “出发!” …… …… 堂下人群里,范畴和董光站在一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范大人,你说这姓楚的怎么就敢带三百人攻打谢家岭?”董光压低着声音开口,“还有我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这人我怎么也看不透,无论是他说话还是行事,都让我感觉怪怪的。” 范畴也是十分不解,可很快他脸色又摆出十分平静的笑容:“看不透就对了,你想想咱们都看不透,这黄天霸又怎么看得透。” 说着,他的目光又直直落向台上的楚宁:“不过,我倒对此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董光不经意间四下扫了一眼,见无人关注他们,又压低声音道:“你该不是看上此人了吧,想招他入督察司不成?” 范畴没有立即接言,沉吟半晌后开口道:“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县城的事咱们该帮一把的就帮一把,毕竟他也是在为咱们做事,一切要以缉拿徐飞虎为重。” “是。” 董光轻声应了一声,随后跟着范畴悄然退出了人群。 第102章 天地双熊 谢家岭距离青山县县城一百里路程,楚宁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城,因为人多,怕路上惊扰了百姓,因而队伍的速度并不快。 到达谢家岭山下时已是次日,太阳已经西斜。 “报告大人,这座山头便是谢家岭了。” 穿着新式铠甲服的传令兵驱马前来禀报。 楚宁点了点头:“先把各个路口把住了,让大家轮换吃饭,休息半个时辰,等我命令!” “遵命!” 传令兵双拳一抱,一夹马肚传令去了。 望着荒凉的谢家岭,楚宁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但他很清楚,这第一仗是必须打的,而且还得打得轰轰烈烈。 要让百姓们知道县衙剿匪的态度,更要山贼们知道县衙对于这些不愿投诚招安的决心。 可这仗要打,饭还是得吃的,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往前冲。 马前卫扯着嗓子把令传下去,很快,兵丁们便开始安营扎寨,起锅做饭。 楚宁再次打望了一眼谢家岭,这山头不高,也就一条主道直通上山,他现在并不急于攻山,而是让人上山送信,要再给谢豹一次主动投诚的机会。 这样做的目的有三个,第一是给兵丁们吃饭修整的时间,第二是想将衙门愿意招安的诚意表达出去,动摇这些山贼们的心理,第三则是楚宁还得想想攻山的法子。 这次剿匪楚宁只带来赵二一个亲信以及三百兵丁,虽然剿匪事大,可县城毕竟是自己的大后方,城里豪绅们都养了不少打手,还得仿着这些人搞事情。 可眼下,这谢家岭山贼并不多,可毕竟居高临下,倘若发起强攻定会死伤很大。 所以啊,还得想个更好的法子。 一边想着问题,楚宁也走进了兵丁们为他安扎好的帐篷里。 这是以前县衙里备下的军用帐篷,里面除了一张案桌,桌上摆着一个装令牌的箭筒,案桌后有一条小凳,角落里还有一张可以休息的单人小床。 看着眼前的景象,楚宁真觉得像是在做梦,说来,这还是他第一领兵,虽然是剿匪,却也是危险重重。 想来,楚宁心里是激动的,也是忧虑的。 剿匪毕竟是历来赴任青山县县令都想做的大事,可这么多年来,却又无一人敢做此事。 因为搞不好,剿匪一旦不成反而会丢掉性命。 不多时,赵二便给楚宁端来了吃的,他倒也是真饿了,也不客气,一个人顾自就吃了起来。 “报!” 正吃着,账外有人传来禀报: “大人,有人求见。” 楚宁倏地抬头,难道是蛤蟆寨传来消息了? “把人带进来。” 话落,帐帘打开,一个兵丁领着一个黑脸大汉和一个瘦高汉子走了进来。 楚宁一瞧,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来人竟然是蛤蟆寨的熊天,还有熊地。 只见他背着割鹿刀,脑袋上绑了一根蓝色布条,嗯,还是那么黑黢黢的。 熊地依然背着一个箭筒,里面装有十几支雕翎箭。 “你们兄弟俩怎么来了?!” 楚宁赶忙放下筷子,起身就要上去来个拥抱。 这兄弟二人却是不为所动,反而神情十分严肃,二人皆是双拳一抱,道:“参见大人。” “咳咳……”楚宁有些尴尬,举起的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二人对自己恭敬,不外是给自己树立权威。 可楚宁却不顾这些,摆摆手道:“别那么客气,还没吃呢吧,来,坐下一起吃。” 话落,他转身又跟兵丁说:“再叫人弄两个人的饭食来。” “是。”兵丁得令后立马跑了下去。 回过身来,看到熊天、熊地二人还站在那里,笑道:“怎么不坐,来来,坐。” 说着他自己在案桌后的椅子上坐下。 “俺可不敢。”熊天不为所动,“你老可是县令大人,咱们兄弟怎好跟你同坐。” 楚宁也没想到,这才多久没见,这熊天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我说了,不必那么客气。”楚宁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你们再这样,我可要冒火了。” 二人对望一眼,只好在案桌前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很快,饭食也被人送了上来,三人边吃边聊。 “是不是温寨主派你们来的?” 熊天正视着楚宁道:“是。大当家听说你要攻打谢家岭,派我兄弟二人来协助大人。” 这温友德,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你们可有好的法子?”楚宁问道。 熊天与熊地对视一眼,随后重重点头道:“有。” …… …… 碗筷等已被收走,此时一张随手勾画的地形图在案桌上摆好了。 “这便是谢家岭地形图,山寨内几个军事分布都一一标明,只有能拿下这关口,剩下的便都好办了。” 楚宁微微一愣:“兄弟的意思是?” 熊天抬手指着地图,开口道:“这里有条峡沟,从这里过去,然后沿着这条峡沟可以直接摸到谢家岭山门后。” 楚宁有些明白了,目光斜视着熊天:“你是说……带人摸进去?” 熊天黑脸舒展,肯定道:“大人,你让我亲自挑选二十人,摸进关口……待我打开山门,你再领兵打进来,怎么样?” 楚宁不说话,十分犹疑的看了看熊天,又抬头看了看谢家岭的地形图,现在但凭他硬攻,只怕三天三夜也打不下来。 沉吟半晌,楚宁突然对赵二问道:“你说呢?” 赵二说:“大人,小的觉得哈,熊天兄弟说的可还行。就是如果他这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恐怕会打乱了您老的攻山计划。” 楚宁心里有些乐了,这赵二还真是会说话。 打了个响指,楚宁不再犹豫:“那好,人手我让赵二带你亲自去挑,剩下的你看还缺什么?” “还缺雾。” 说罢,熊天对着帐外望了一眼,“二十人要想摸进山去,只怕会暴露行踪,所以咱们还得等到入夜起雾后才行。” 起雾? 这是怎么说? “大人,”楚宁正有些不解,只听熊地开口道:“三更天时会起大雾,到时我们兄弟便趁着大雾摸进谢家岭,明日天明时分,你让人开始攻庄吸引对方注意,我们里外夹击便可一举拿下山门。” 三更天即是晚上十一点到次日凌晨一点。 可楚宁抬眸朝帐外天空扫了一眼,疑惑道:“这艳阳天会起雾?” 熊天接言说:“大人放心便是,我这兄弟可是经验丰富的猎户,他说起雾准没错。” “好!”楚宁满心欢喜的看了二人一眼,心中却是喜不自禁,“不瞒兄弟,在你们没来之前,我也没想到攻山的法子,如今你既然说要先摸进去,我想了想,觉得可行,就是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一旦被发现,赶紧撤出来,咱们再想法子。” “大人放心便是,一定拿下谢家岭。”熊天一脸自信道,“只是大人切记,这谢豹手下的人虽是山贼流寇,却也个个彪悍,你攻庄时可得小心些才是。” 楚宁点点头,将脸一横,义正言辞的说道:“如此,便有劳二位兄弟前面探路了。” 说完,又对赵二吩咐道:“来呀,带熊天兄弟去亲自挑人。” 第103章 智取谢家岭 子时初刻(夜里23点)。 果然开始下起了雾,不多时,便已然雾气氤氲,气温也一下子骤降。 谢家岭山脚下,一处开阔的松树林子里。 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火上烤着大块的肉。 楚宁、赵二、熊天、熊地四人正围着火,每个人捧着一只大碗,一仰头,将一碗醪糟酒干了。 楚宁一抹嘴,朗声道:“来,给两位兄弟再添上!” 赵二捧着酒坛又要来给熊天筛酒,却被熊天伸手阻住了,抬眸冲着赵二一笑,目光又转对楚宁说: “楚大人,这酒咱们明早寨子里再喝。” “行!”楚宁应声道,“今日之后,你我便是兄弟,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招呼便是。” “好!”说罢,熊天精神一振,立刻回头大吼道:“全体集合!!!” 从他身旁的林间空地里,二十名精挑细选的精壮汉子迅速鱼贯而出。 他们个个身穿新式铠甲,腰悬无环首横刀,斜挎长弓,每人分有二十支雕翎箭。 整个列队集合的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只听见沉闷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楚宁阴沉着脸扫视一圈:“兄弟们,咱们的目标是拿下谢家岭,都机灵着点,谁也别给县衙丢脸!记住,一切行动听从熊天的,都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回道:“是!” 楚宁又转对熊天,示意他还有无话说,只听熊天怔怔道:“楚大人,大雾散开前务必要发起进攻。” 楚宁当然明白如果天亮大雾散去,这帮兄弟便等于完全暴露了。 “放心吧!”楚宁拱手与熊天拜别:“等这次拿下谢家岭,我给你记头功,你们所有人都记头功。” “如果我没死,把你那些好汉朋友的故事给我说完就行,哈哈……出发!” 熊天说完一挥手,朝林子里跑去。 这二十人按五人一组,紧紧跟随在熊天身后,开始是小跑,然后急速奔跑起来。 他们步履轻熟,很快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大雾中。 …… …… 子时三刻(夜里23点45分)。 谢家岭大雾终于弥漫开来,十米外人不可见。 赵二也趁着大雾,已领着兵丁们摸到山门前,将整个大门围住,并嘱咐官兵们都点上了火把。 火光摇曳,顿时将整个山门照得灯火通明。 或许被山下的阵势吓住了,这时谢家岭山头上,同样也是里里外外也都点上了火把。 紧张的气氛显露在每一个山贼的脸上,因为没有谁能知道,山下的官兵何时会发起进攻。 夜色沉静。 只有火把,在黑夜中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弟兄们!” 就在这时,城楼上一名小头目走了过来,对守夜的山贼们大声说道: “大当家的说了,这狗县令不过是招摇声势,他们绝不敢攻山的。” “是。”一众小喽啰应声回道。 小头目满意的点点头,刚要回身走,便听山门下有人喊道: “山上的人听好了,县令大人说了,只要开门投降的一律不杀!” 这喊话声一听就是赵二。 “我去你娘的狗县令,少在这里放屁!” 小头目狠狠啐了一口,立时接言说: “有种你们就来啊,看老子不把你射个大窟窿。” 话落,山下赵二喊道:“你个狗日的山贼,等老子打上山来,非得亲手宰了你这个狗杂种。” “狗官,少他娘的吓唬老子,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识相的赶紧撤兵。” 小头目喊完话,发现山下没有再应答,这时又对山贼们嘱咐道: “告诉弟兄们,有任何动静,立即放箭!” 嘱咐完,小头目又转对身侧那人吩咐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看好了,我去禀报大当家的。” 说罢,小头目赶忙朝大堂里跑去。 而此时。 谢家岭,豹堂。 大堂首位下两侧早已坐了两个人,分别便是谢家岭的二当家和三当家。 小头目急匆匆跑进大厅,高声喊道: “大当家的,不好了,山下的官兵好像要攻山了。” 二当家和三当家坐在椅子上,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最后都齐刷刷地望向大厅上位的那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生着连鬓胡子的男人,此人便是谢家岭大当家谢豹。 人如其名,谢豹这长相确实挺猛的,一米八几的大个,体重至少两百斤,肌肉线条隆起,算得是十足的猛男。 “他娘的!” 谢豹猛地一拍案桌,怒吼道:“这狗县令竟敢来招惹老子,真是活腻歪了。” 座下二当家闻言神色顿时一凛:“大当家的,让我去亲手宰了这狗县令。” “二哥且慢!”三当家的赶忙喊住,“现在起了大雾,什么情况也不清楚,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到那时再动手不迟。” 二当家哪里肯服气,咬牙切齿道:“干嘛等到天亮,老子还怕他不成,一个狗县令竟敢找咱们的麻烦。” 三当家的依然显得沉稳不少,劝说道:“二哥,先别扯这些,依我看,先等到天亮大雾散去再说。” “等不及了,老子现在就要去宰了这狗县令。” “不能去……” “够了!” 谢豹抬手阻止二人的吵闹:“现在是大雾天,不知道狗县令有什么埋伏。” 说着,他转对小头目嘱咐道:“告诉弟兄们,把山门都把住了,任何人不得下山,一切等到天亮大雾散去后再说。”biquiu “是。”小头目应了一声,又赶忙退出了大堂。 “大哥,咱们要不要派人去请徐飞虎求救。”三当家的神色有些忧虑,“这狗县令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打咱们,现在这个时候,咱们山贼也该团结起来才是。” 二当家闻言,十分不屑道:“老三,你这是什么话?!他娘的,老子还怕他狗县令不成。” 三当家道:“近来我听说这新来的县令招募了一批人,打造了不少兵器铠甲,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以防万一,咱们也该知会徐飞虎一声。” 谢豹稳了稳情绪,接言说:“不用了,徐飞虎是什么人,他哪里会帮咱们。” 说着,他目光扫视二位兄弟:“今晚让所有兄弟都别睡了,打起精神,让弓箭手全部上城关,有胆敢靠近的,立刻放箭射退!!!” …… …… 卯时二刻(5点10分)。 山脚下,松树林子里,楚宁还坐在在草地上围着火堆烤肉。 虽然一宿没睡,可楚宁的精气神十足。 想来这是自己第一次带兵剿匪,心情难免十分激动。 当然,压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赵二因为山贼的叫嚣,这时气得直跺脚:“这帮狗日的山贼,等老子攻进去非得千刀万剐了他……” 楚宁却显得时分淡定:“赵二,让你准备的火把和稻草人都弄好了吧?” 赵二冷静下来,回道:“大人放心,已经按你的吩咐都给弄上了,咱们这三百人,硬是搞出了上千人的气势。” 这是楚宁让赵二准备的,火把加稻草人,黑夜里加之又是大雾,单看火把那也得气势十足。 楚宁点点头,又开口问道:“熊天那边有回应了没有?” 赵二看着半山方向,沉吟半晌道:“还没有呢!” 楚宁闻言也有些落寞,单凭熊天这一队人马摸进山上去本就不容易。 再说了,倘若这几十人一旦被山贼们发现,定是有去无回。 沉思半晌,楚宁忽而想到什么: “赵二,你说,能不能放把火烧了这谢家岭?!” 赵二摇摇头说:“我们一靠近山门就放箭,根本靠不近,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庄里的军事防御,进去了也是白搭。” 楚宁接言说:“那咱们能不能弄队骑兵,一路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赵二哈哈大笑:“大人,一听你就是没打过仗的,这骑兵最怕的就是这弓箭手,再说了,山下往山上冲杀,那有这样去送死的。” 楚宁哦了一声,不再接言。 可这样等下去可不行,要是再有别的山贼带人赶过来夹击自己,这帮兄弟便是全交待在这里了。 “大人,其实我倒还有个法子。”赵二不经意开口。 楚宁催促道:“哦,你快说。” “要我说……咱们围而不打,断其粮道。时间一长,也就不攻自破了。” 楚宁闻言眉头一皱,怔怔问道:“那得多长时候?” 赵二一脸肯定的说:“有个……一年半载差不多了。” 楚宁:“……” 就在这时,一个兵丁跑了过来:“禀大人,熊天已经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摸进了后山,让咱们按计划行事。” “好好好!” 楚宁猛地一拍大腿,倏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大碗一摔: “来啊!给老子叫阵去!” 第104章 首战告捷 “报!” 豹堂大堂外,一个小喽啰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当家的,山下的人趁着大雾攻庄了。” 二当家一脸焦急:“大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谢豹阴沉着脸扫视一圈:“两位兄弟,如今谢家岭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二当家猛拍大椅,当即接言说:“大哥,让我带一队人马出关迎敌,定将这狗县令杀得屁滚尿流。” “报!”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小喽啰冲将进来: “禀告大当家的,已经查明,山下来人不下千人。” “什,什么?不下千人?” “白天不是都才几百人吗?” “这哪里又冒出这么多人来?” 三当家的十分不解,又问:“都看清了吗?” 小喽啰肯定应声道:“看清了,真的不下千人。” 谢豹这时目光也投向了二当家,当即吩咐道:“老二听令,令你堂下全体弟兄集合!即刻前往山门迎敌,告诉弟兄们,先把住关口,胆敢私自出关的,就地斩杀!” 二当家一抄手:“是。” “老三听令。” “在!” “即刻召集堂下其余弟兄,今夜都他妈别睡了,全部给老子起来备战。” “是!” 众人纷纷便退出大堂,各自点人迎敌去了。 谢豹坐在大堂当中的大椅上,心神不宁,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在控制范围内。 “这狗县令还真敢打老子?” …… …… 早在卯时初刻时分,熊天兄弟二人已经领着二十人悄悄摸到了谢家岭山门后。 他们躲在树林里,都能听到山门处山贼们的说话声。 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而眼下,最让熊天焦急的是,大雾就要散去了。 如果山下此刻不发起进攻,天亮雾散,他们这队人就会暴露。 一旦让山贼们发现,就他们这点人光是被弓箭袭击,恐怕也得全交待了。 约莫又等了半个时辰,雾气开始渐渐消散,周边的环境也开始渐渐显现出来。 熊天这时才真有些担心了。 可就在此时,终于就听关外鼓声动地,喊声震天。 那声音划破夜空的寂静,在谢家岭上空打了几个回旋。 一连鼓响数十声,紧接着就是呐喊声。 “谢豹,你个狗日的缩头乌龟,来啊,给你赵爷爷叫唤两声,赵爷爷便留你个全尸。” 熊天听得出来,那声音是赵二在骂阵。 接着,便是一阵阵叫骂声传来: “谢豹,你个狗杂种,会事的出关来战,我定饶你狗命。” 接着,赵二又吩咐大家一起骂阵: “谢豹,你这个龟儿子,缩头乌龟。” “……” 喊了片刻时间,山门里终于有人传来回话: “山下的狗县令听好了,识相的赶紧滚,哪天别让老子抓住了,定活剐了你。” 熊天听了一会儿,很快辨别出这是谢家岭二当家的徐八斤。 熊天曾与徐八斤曾打过几仗,知道此人有点儿血性。 按照徐八斤的刚烈个性,倘若再被激怒下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战。 毕竟,谢家岭周边三个关头有近五百人,又是居高临下。 无论怎么看,徐八斤都占有优势。 县衙这点人手,一定不在他眼里。 只要山下骂阵难听一点,他一定忍不住,或者根本就不会忍。 果然,赵二真是骂阵的一把好手。 什么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还指挥着官兵一起叫骂。 几个弹指的工夫,谢家岭里也响起了擂鼓声。 接着便听见马踏銮铃的声音,一队人马冲了出去。 熊仔细听了一会儿,渐渐地马蹄声远了,山庄安静了下来。 他知道,该行动了。 熊天打了个唿哨,所有人立即放下绳索,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这一队人犹如下山猛虎。 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一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必须玩命。 大家把刀含在嘴里,从背上取了火油,沿路泼洒,瞬间点燃了一条路。 庄内的山贼们都以为失火了,纷纷跑来救火,连门口守关的,也提着水桶过来了。 熊天带着大队迎面截住他们,一个一个收拾,而熊地则带领一队尖兵,直接冲上城头。 城头上那些士兵正高举着火把在观阵,看他们的二当家如何出关迎敌,哪里想到从他们后面上来的是敌人。 熊地带人悄悄摸上去,各自手里都是锋利的短刀,到了跟前,直接在那些士兵背后抹脖子,他们还没看清来者是何人,就在大雾中做了刀下鬼。 紧接着,熊地就让人升起了栅栏,放下了庄门,刚出关口的徐八斤感觉不妙,知道谢家岭关口被偷袭了,他中了调虎离山计。 “你个狗县令,竟然用偷袭这么卑鄙的手段,有本事你来跟老子单挑!。” 徐八斤对着山下骂阵的方向在喊。 楚宁知道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方向,可眼下熊天已经夺下关口,就得赶紧趁着山贼来援救之前,先干掉这帮人。 可单挑这种事,傻子才会答应。 楚宁当即也回道:“徐八斤,本官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杀过来,本官等着你。” 徐八斤一听,气得直打哆嗦:“狗县令,偷鸡摸狗之徒,气死我也,快来受死!” 听着有马蹄声冲过来,楚宁又对赵二吩咐道:“现在雾气大,我命你领着人先把这个徐八斤干掉。” 他知道赵二这次主动要出城剿匪,其一是为了报答自己搭救他出狱的恩情,其二嘛,自然想的是证明自己,建功立业。 然而,此时楚宁还是略略有些担心,毕竟面对的是谢家岭二当家,两人要是真打起来,胜负却还很难说。 可赵二似乎早已跃跃欲试,朗声回道:“大人放心,我一定拿下此贼。” 说罢,也领着一帮兵丁冲杀上去。 而此时的熊天也已经也偷偷摸到了山门处,命人把住了关口,只要有山贼近前,便用弓箭射杀。 这二十人的小分队,全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弓箭手,虽然每人只有二十支雕翎箭,可个个都是箭无虚发的神射手。 可听着山门外的厮杀声,熊天一下又紧张起来。 眼下徐八斤丢失了关口,谢豹的人一定正在赶来的路上。 如果徐八斤能坚持到大雾消散,谢豹带兵来个前后夹击,自己这点人可就危险了。 思及此,熊天觉得当下必须速战速决,首先解决掉徐八斤,与山下来人汇合一处才行。 随后,他赶忙令熊地领着人把住关口,而他则是偷偷摸到了山门外,却见赵二正率领官兵与山贼们一通厮杀。 此时,大雾已经开始渐渐消散,很快就要天亮了。 熊天不再多想,抢过一匹马来,又从后背抽出割鹿刀。 他匍匐身子,左手死死抱着马脖子,用手用割鹿刀狠狠地在马后的胯骨上拍了一下,马吃痛,前蹄离地,高高扬起,然后飞箭一样冲了出去。 耳边呼呼的风声,眼睛被风吹得都睁不开,等熊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徐八斤,他已经冲到了徐八斤的跟前。 丝毫没有犹豫,熊天举起割鹿刀,一声不响,对着徐八斤的脑袋砍去。 徐八斤正与赵二对战,他哪里料到身后还有这不要命的冲杀。 就在两匹马差不多齐平的当口,熊天手起刀落,徐八斤的脑袋,嘭通一声,掉到了地上。 随后整个身子跌落马下,不再动弹。 熊天又骑马折回,一个猫腰从地上捡起徐八斤的人头,高高地举过头顶。 那人头血淋淋的,还在滴血,迎风一撒,落在身上,此时的熊天已然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将徐八斤的头举在半空,大声喊道: “各位听着,徐八斤已被斩杀,你们只要放下武器,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性命。” 那些山贼们被熊天的神勇吓坏了,个个胆战心惊。 如今听熊天这样大喊一声,很多人吓得已经两腿直打哆嗦了。 “快逃啊,二当家死了。” “快去禀告大当家,官兵打进山来了。” “……” 看到徐八斤被杀,山贼们已经乱成了一团。 才不到两刻钟,他们就已经折损了上百人。 再看对方,居然没有人员伤亡。 这官兵的战斗力是他们见所未见的。 加之,熊天那血淋淋气势,顿时就让好多山贼心中胆寒。 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心思。 “……” 这时,楚宁也反应过来,骑在马背上大声呼喊道:“投降不杀!” 接着,赵二领着兵丁们都高声喊道:“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第105章 弓弩箭手 一声声“投降不杀”喊杀震天,让人胆寒。 这种声势,地动山摇。 那些山贼们,大多本就是平民,打心底就惧怕官兵。 平日里欺负平民百姓倒是习惯了,可真遇上蛮横的,一个个都怂了。 眼下见了熊天这样的狂徒一刀砍死了二当家,他们哪里还敢反抗,一个个只得扔下兵器,等待命运的审判。 楚宁见状,顿时松下一口气。 原本还以为要攻破这山门死伤定然不少,可竟没想,不到两刻钟就攻破了上。 这熊天真他娘的太猛了。 难怪蛤蟆寨能在山贼群里排名第二,看来是真有实力啊! 就在楚宁稍歇的档口,就听到前方山门方向有喊杀声传来。 淡薄的雾气中,只见有人又提着大刀冲杀而来。 仅仅是眨眼间,就看见先前那些方向兵器的山贼们被杀得人仰马翻。 楚宁定睛一看,手提大刀砍杀者竟是熊天。 只见熊天左右横竖劈砍,是打算要将这些手无寸铁的山贼们全部杀掉。 楚宁倒吸一口凉气,想要阻止,可已然来不及。 不多时,熊天便一路冲杀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此时的熊天,满脸是血,就连衣服都已经被鲜血染红,鲜血沿着衣角滴落。 “……” 楚宁一时呆愣住了。 虽然他早已听闻有的人喜欢杀降,比如长平之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再有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军,还有薛仁贵、常遇春等都是杀降的名将。 似乎这是一种心理变态。 可楚宁万万没想到,这熊天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熊天,你为何要杀光他们?” 话刚说完,就听得山门后方喊杀声连天。 熊天抬眸望向谢家岭关口方向,沉声道:“大人,谢豹来了。” 楚宁闻声望去,果然就听见阵阵的脚步声传来。 喊杀声此起彼伏。 “大人,谢豹带的可不是一般的队伍,而是一支真正的穷凶极恶的山贼兵,咱们必须杀掉这些人,不然等他们前后夹击,咱们可就完了。” 直到这时,楚宁一下子明白过来,熊天杀降的做法是对的。 眼下绝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顿了顿,楚宁立时打起了精神,目光看向前方山门方向,怔怔问道:“熊天,告诉我,哪个是谢豹?” “就是那手举方天戟的大汉。” 这时大雾已经慢慢散开,楚宁随着熊天的手望去,就看见一匹高头大马上,一个高大汉子正高着方天戟,像疯了一样,正带着一众山贼杀将而来。 …… …… “废物,都他妈是废物!”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爆喝声: “怕什么,我们五六百人,他们不过两三百人,而且这还是我们的山寨,你们怎么就这么怕死!” “都给老子弄死他们!” 谢豹声音很洪亮,楚宁远远的都能听见。 “兄弟们,现在谢豹亲自带人杀来了,只要拿下谢豹,咱们就可大获全胜,回了城,每个人都有赏赐。” “大人,待我去砍下谢豹头颅,山贼必定大乱。”熊天对楚宁说。 “好!”楚宁点了点头。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谢豹一出现,先前那些吓破了胆的山贼们又重新聚在了一起,很快就行成了战力。 对于这些山贼草寇,谢豹无疑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谢豹,这些山贼便自然做鸟兽散。 可这个时候的谢豹已经红了眼,他知道一旦关口失守,整个谢家岭便再也无法拒敌。 而且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徐八斤已经死了,所以才会玩命冲杀,一是为救徐八斤,二是要夺回关口。 “杀死狗县令!” 谢豹一声令下,一众人立时便朝关口冲锋过来。 瞬间,五六百人的队伍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楚宁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却也不免有些紧张。 而熊天却显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此时的他丝毫不慌乱,依然保持着镇定,大声喊道: “赵二兄弟,你带着一队人留下来保护大人。” 赵二本还想上阵杀贼,可竟没想熊天竟给他这样一个安排,此时也只得领命留下来保护楚宁。 接着,他又对熊地吼道:“命你迅速登上城关,用弓弩射住贼人阵脚!” “诺!” 熊地领命,轻喝一声,便朝城关冲了上去。 “其余人都听好了,随我把守关口,胆敢有怯战者,军法从事。” 直到此时,楚宁才明显感觉得出,这熊天一定是行伍出身。 他知道熊天这是不想跟谢豹硬拼。 毕竟,谢豹是居高临下的冲杀,对于县衙的官兵来说,这是十分吃亏的。 再说了,谢豹本就是山贼,他可以拼命,而官兵们却不可以,因为县衙只有这点儿人手,拼完就没了。 “大人,我们去了,你也小心些。” 熊天说罢,向楚宁抱了抱拳,就带着剩下的三百余人向关口冲去。 楚宁赶忙对熊天说道:“熊天,你一定要给我把谢豹活捉了,我要活的。” 熊天坚定的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活捉此贼。” 楚宁之所以要留活口,想的是要把谢豹带回县城,当众砍头。 只有这样才可以树立威信,并以此震慑城外其余山贼。 青山县毕竟是全国第一山贼大县,倘若真要每座山头都领兵攻打,难免人力物力耗费都太大。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震慑,让他们下山投诚。 赵二领着楚宁找了一处最佳位置,静静地观看着战局。 这时的熊地已率领弓箭手,飞一样地上了城关。 所谓战机,往往便是拼杀出来的。 眼下这个时候,敌人冲刺而来,只要用弓箭射杀,挡下对方攻势,便会让战局有了转机。 来到城关上,熊地发现到处是徐八斤备战留下的弓箭,强弩。 他连忙安排二十名弓箭手,先是用强弩压住谢豹的前峰阵脚。 顿时,嗖嗖的破风声响彻耳畔。 二十支弩箭不偏不倚,直直朝着山贼飞驰而去。 哗啦啦一下。 但见人仰马翻,立时就倒下一片。 然而,谢豹当真是勇猛,不亏是青山县山贼头子排行榜第三。 他挥舞着方天戟格挡弩箭,依然不顾一切,领着后面的小喽啰继续前冲。 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又冲上来。 他们愣是用人马当盾牌,向前冲刺了数百步。 这个时候,熊地同样显得十分镇定,大喊道:“换弓!射人!” 弓的射程近,但是射速却快了很多。 一个优秀的弓箭手,可以同时射出两支箭。 只需要朝着人放箭,射杀前阵即可。 果然,很快熊地的这个决定便取到了显著的效果。 那些冲杀在前的小喽啰们,便纷纷被射杀倒地。 经过这一番强弩、弓箭的射杀,山贼们死伤已近百人。 就在这时,小喽啰们开始犹豫了。 前阵开始怯懦,后面的人明显感觉到了,队形也开始分散开来。 站在不远处观战的楚宁,这时也看到对方前阵乱了。 尤其是后阵的人也不整齐了,他知道这些山贼的攻势已经被打退了。 前阵可以乱,但是后阵绝对不能乱。 这便是兵家大忌。 一旦后阵乱了阵脚,便不能快速的组织有效的防御或抵抗。 此刻谢豹的后阵乱了,楚宁知道可以冲杀了,他当即大喝一声: “熊天,令你直取谢豹。” 熊天早已翻身上马,手握割鹿刀,一身血衣,顿时让他显得恐怖逼人。m..nět “杀!” 熊天高举割鹿刀,腿一夹马肚,那马似乎通了灵性,知道要冲锋了,前腿高高扬起。 然后,犹如飞箭一般直射而出。 众人都被熊天感染了,没有一个怯战者。 他们也举起了手中武器,所有人一边冲杀,一边不约而同地呼喊起来: “杀——” “杀——” “杀——” 第106章 熊豹大战 “杀!” 喊杀声震天,让人胆寒。 谢豹率领的前阵部队已经有些慌乱了。 先前就已经见识了对方弓箭手的厉害,本来就已经挫了锐气。 此刻看见领头的是个血人不要命一般掩杀而来,更是心惊胆战。 有些吓得两腿打颤,整个人都瘫软下去了。 前阵当即开始退却,后阵看不见前阵的情形,好些人还在往前挤。 两股人流对撞在一起,整个队伍立马就大乱了。 “不要乱!不要乱!” 谢豹高举着方天戟,努力想要稳住阵型。 可这些山贼们本就是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的乌合之众。 一个个只想逃命,哪里还听得进去。 谢豹见状,终于显露出他的凶狠来。 挥舞着方天戟,便将那些想要逃命的山贼一个个挑杀。 “再有逃跑者,都给老子砍了。” 谢豹对着那些吓破胆的山贼厉声呵斥道。biquiu 此时,他的方天戟上还滴着鲜血。 一连杀了好几个逃跑的,谢豹才总算是稳住了阵脚。 …… …… “大人,你瞧,这谢豹还真有两下子。”赵二对楚宁说道。 “是啊!”楚宁点点头,目光看着前方的战况。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为何以往剿匪根本动不了这些山贼。 单不说这些人占据了有利地形,就是他们这些武艺胆识也不是一般的官兵能够比拟的。 想到这些,楚宁更是对熊天兄弟的身份多了几分好奇。 这两人都不简单啊! 就在这时,熊天已到近前,一提缰绳,便策马奔谢豹直冲而去。 “小的们,把这家伙给我砍了。” 看着冲杀而来的血人,谢豹当即嘱咐一声。 “是,大当家。” 谢豹身侧便有几十个小喽啰轰然应诺,提着弯刀便向熊天冲杀而去。 可这些小喽啰又岂是熊天的对手,只见熊天左右挥舞割鹿刀,一路冲杀,便将那一个个小喽啰全部砍翻在地。 几十个小喽啰便在这不到片刻钟里,被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直接来到谢豹面前。 “熊天,怎么会是你?” 谢豹这时终于看清了这个满身是血的血人大汉,正是蛤蟆寨的熊天。 “对,正是老子。”熊天冷声回道。 “大家都是山贼,你为何要帮那狗县令攻打谢家岭?”谢豹十分不解。 “你特么是山贼,老子可不是。”熊天看着谢豹,忽而冷冷一笑道:“谢豹,我劝你赶紧束手就擒,这样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我呸!”谢豹这种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又岂会听熊天的劝降,“熊天,老子知道你武艺不错,不过你豹爷也是站着撒尿的主,来受死吧!” 说罢,猛地一夹马肚子,举着方天戟,带着一众小喽啰就冲熊天奔了过来。 熊天也领着一众官兵迎了上去。 来到近前,熊天一举割鹿刀,狠狠一刀朝着谢豹挥砍下去。 谢豹心神一震,连忙举起火云枪本能的去挡。 “嘭~~~” 两相交接,顿时发出一阵轰响。 熊天人高马大,整个身体都是前倾的,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方天戟上,谢豹坐下的马抵挡不住,两个前腿顿时跪了下去。 两人都是瞪大了双眼,目露凶光,龇牙咧嘴,恨不得将对方。 谢豹根本没想到熊天竟是如此凶悍,心里已然有些惧战。 只得连忙使出全力,死死挡住熊天。 就在此时,一个小喽啰握住长枪便朝熊天刺了过来。 熊天眼疾手快,只得回刀格挡,将小喽啰长枪挑开,回身顺势又是一刀,便将那小喽啰长枪一刀两断,就连小喽啰也被砍倒在地。 此时,熊天又重新站了起来,几个小喽啰趁势来攻。 谢豹一看此时有人迎上了熊天。 趁此间隙,他拔马便走。 熊天挥舞着割鹿刀,三两下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便将来人砍杀。 扭头一看谢豹要逃,他哪里肯放,拨马便追。 另一边楚宁远远瞧见了,也是十分意外。 这山贼排行榜第三的狠人谢豹,竟在熊天面前走不到三个回合。 楚宁看得分明,这熊天本就是一员历经沙场的猛将,单凭谢豹一人根本不是他对手。 “熊天,要留活口。”楚宁提醒着他。 就在这时,熊地高声道:“大哥,不要追了!!!” 随后,只见熊地拉弓搭建,瞄准了奔跑中的谢豹,一个鼻息之间,只听嗖的一声破风声划过。 一支雕翎箭便朝着谢豹飞去。 “咚~~~” 谢豹应声倒地,此时右手臂膀上已然多出一支雕翎箭。 熊天暗暗咬牙,似乎觉得有些不过瘾,可还是赶忙拨马挥刀朝谢豹冲了过去。 随后跳下马,一刀架在了谢豹脖子上。 谢豹本想再战,可此时的他连方天戟也拿不起来,又哪里还有能力再战。 猛地一拍身下泥土,谢豹道:“别杀我,我投降。” 山贼们一看大当家被擒获了,二当家又死了,三当家早已不知去向,一时没了分寸。 楚宁当即吩咐赵二喊道:“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山贼们一听,左右相顾,随后都放下兵器,接着又跪了下来: “大人,我们投降!” “我们投降!” “别杀我们!” “……” 接着哗啦一下子,跪下一大片。 熊天摆了摆手,高声喊道: “全部斩杀!!!” “慢!” 当众人还有些愣神时,只听楚宁已打马来到近前:“我说了,只要愿意投降的,不杀!” “大人,这些都是山贼,根本不会诚心投降的。”熊天很是不解。 “我说了,不能杀。” 这个时代,人口本就很少,像青山县在籍的也不过三万人。 所以,这些山贼那说起来都是劳动力。 开发荒地,修整城墙,铺设道路都需要。 可这些话他现在也不会告诉熊天。 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熊天,这些人我还留着有用。不过至于有什么用,我现在也不打算告诉你,总之,你信我就是。” “罢了!”熊天此时竟显露出一脸释怀的神情,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我们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大人了,对了,大人可别忘了那天把你兄弟们的故事都给我说说。” 楚宁听闻,展颜一笑:“好!” 熊天一拱手:“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领着熊地,二人打马就朝下去了。 看着这兄弟二人离去的背影,楚宁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还好不是带兵剿灭蛤蟆寨,不然就这兄弟二人的战斗力,估计自己就是今天的谢豹了。 而此时的谢豹,已被官兵们押了起来绑住了。 “打扫战场,把谢家岭的粮食兵器,总之但凡值钱的都搬下山去……还有,把这山门给老子都拆了。” 楚宁吩咐一声,又把赵二叫来身前,对他秘密吩咐道: “你让人即刻回县城,将谢豹被擒获一事宣扬出去,要越是热闹越好。” “是。”赵二应声,立即安排人去了。 …… …… 大雾已经散去,天已经亮了。 直到这时,楚宁才看清楚,身边以及不远处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缺胳膊断腿的,无头的,到处都是。 鲜血都已将泥土染红。 说真的,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楚宁还真有些发怵,只觉腿都有些发软了。 “大人!” 赵二大喊一声,立时让楚宁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何事?” 楚宁头也不回,目光依然看向谢家岭方向。 “刚探听清楚,谢家岭三当家从后山逃脱,投奔虎头寨去了。” 说及此,赵二不由咬牙狠狠道:“这狗日的一定是搬救兵去了,咱们要不要派人去追?” 楚宁认真想了想,就让三当家的去通风报信吧,让徐飞虎从侧面听闻今天的事迹,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不必了。随他去吧,我倒还真担心徐飞虎不知道呢!” 赵二点点头,知道大人自有安排,也不多问,转而又说:“大人,刚胡县丞派人来说,城外出现了大量流民,想要进城。” 话落,楚宁沉吟半晌,总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对劲。 大量流民?怎么就会这么巧? “大人,大人……” 赵二又唤了两声。 “那么大声干什么?”楚宁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赵二,“老胡有没有说是哪里来的流民?” “没有。”赵二应声道,“胡县丞说魏满已经派了人手出去彻查,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嗯。”楚宁应了一声,定了定神,对赵二嘱咐说:“清点伤员,让大家休整半日,下午回城。” 第107章 劫持县衙 天已经大亮了。 范畴和董光在县衙西院里住下了三日,这里是一处紧靠学塾的院子。 每日还能听见郎朗读书声传来,范畴对此十分满意。 今天一大早,范畴领着董光在县城转悠了一圈。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青山县愿不是来之前所听闻的那样民风‘淳朴’。 而且也没看到满街的打架斗殴之徒。 反倒是,百姓安居乐业。 县城井然有序,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 这倒是让范畴对这位青山县县令更加刮目相看了。 两人一路逛到南城门,发现城外聚集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都嚷嚷着要进城。 可守城门的官兵似乎没有得到县衙的令,不敢私自放流民入城。 范畴仔细看了一会儿那些流民,低声对身侧的董光说道: “你发现那些流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 董光点点头,同样低声道:“这些流民里好些人根本不是流民,想必定是城外的山贼。” “嗯,你也看出了。” 范畴微不可察的赞许一声,随后又对董光道:“走吧!咱们该去办正事了。” …… …… 黄府前门大街。 邻街一座二层茶楼里。 范畴和董光就坐在窗前,手里端举着茶水,目光随意地打望着黄府大门前的过往行人。 从辰时初刻到午时初刻,进入黄府的人一共不下十一人。 而且个个都是豪华马车。 “范大人,看来这黄天霸在这青山县根深蒂固,只怕要动他还真是不容易啊!” 范畴眸子闪动,若作沉思:“是啊!黄大贝身后又牵连着韩国舅,这件事就连皇上也忌惮三分。” 董光问:“那范大人有什么打算?” 范畴喝了口茶,随口道:“既然咱们来了青山县,一切都让姓楚的去办吧。” 董光想了想,道:“我也这样认为,这一根绳会牵出两条蚂蚱,如此一来,倒可以利用黄天霸钓上京城的那条大鱼!” 二人正喝着茶,忽听大街上有人高声喧哗道: “捷报!” “县衙剿匪大获全胜,谢家岭大当家谢豹已被县令大人擒获!” “……” 范畴探头看去,只见一人衣着官差服饰,正骑在马上高声呼喊。 “这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谢家岭真就已经攻下了?”董光十分不解。 范畴也有些不知所以,目光看向董光,柔声道:“看这样子似是如此。” 此时二人目光互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原本以为这剿匪至少也得花个七八天吧。 可现在倒好,这才第二天就传来捷报。 难道这个楚宁是个带兵的天才么? 想来这样的县令,他们二人都还是很一次听说过。 …… …… 未时。 『青山县的县令大老爷,亲自带着三百人,全歼了谢家岭八百山贼,竟无一人殒命。』 如今这条捷报,一传十十传百,已在青山县城传得沸沸扬扬。 简直把楚宁都传神了。 毕竟,在青山县历任县令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战功。 简直就是震古烁今。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位县令大人不过二十年岁。 再有先前的那些事,至此,青山县百姓们对这位县老爷已然。 消息传进黄府,黄天霸听闻也是一震。 “真是没想到,这姓楚的,竟然能如此之快就攻下了谢家岭。着实匪夷所思!” 在黄府的荷塘水榭里,已经坐着七八个大户。 除去棉布商田友明,药铺商王志福,乡绅文源,还有茶肆酒楼、典当行香烛铺,几乎已经囊括了青山县的各大商户。 这时听了黄天霸的话,众人脸上无不显露出诧异的神情。 原本还计划等县令大人出城剿匪之际,好生筹划筹划如何打压这姓楚的。 如今这位县令老爷在青山县已然愈发得势,只怕再这样下去,他们这些大户们便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黄老爷,今日大家伙都聚齐了,您老就给句话,眼下咱们怎么办?” 还是田友明当先开口了:“这姓楚的要剿匪,咱们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捐款捐粮,可眼下,总不能让这姓楚的再这样搅合下去,那才真没咱们好日子过了。” 田友明这一开口,立时就让大家按奈不住兴中的悲愤了。 “说起这个,我也十分不解。咱们这捐款捐粮,倒让他出尽了风头,收买了人心。可恨!” “……” 几人虽是针对楚宁,可话语里也明显听得出是在抱怨黄天霸。 “诸位,眼下我倒是听说一事。” 黄天霸身后瘦削的文源一边打着折扇,一边开口说道: “听闻朝廷派了钦差下来,如今人已到了庆州府。” 黄天霸闻言,心里也是一惊。 关于钦差来庆州府的事,他先前听二虎隐约提及过,当时也还拿不太准此事的真实性。 可眼下听了文源的话,他是确信无疑了。 文源虽是一介乡士,可奈何他在州府衙门有不少为官同窗,平日里会有很多消息传来,这也是文源为何深受黄天霸敬重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不待黄天霸开口,田友明早已接言道: “文先生,您老刚说朝廷派了钦差下来?这事怎么看都觉着有些怪癖。” “绝非怪癖!”文源抚摸着山羊胡,淡淡道:“我觉得……其中有深意存焉。” “什么深意?”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这次钦差来,面上是查案,内里其实是为徐飞虎而来……” 话到此处,突然就止住了。 “嗯?……”黄天霸沉吟半晌,接言道:“文兄,这里都是自己人,眼下大家应当一条心才是,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下去。” 文源左右瞧瞧,压低声音说道:“其实钦差下到青山县,是为查前国舅一案的。” 见众人都在听,文源继续说下去: “你们都知道,当今皇后娘娘的祖上是青山县人,就埋葬在虎头山,徐飞虎占领虎头山后,便让人掘了墓,盗取了大量钱财,这件事当时传到京里,皇帝陛下当即就大发雷霆,下旨要庆州府全力剿匪。” “可这些年来,县令都换了几任,徐飞虎依然活得好好的,咱们这青山县山贼反倒更多了,所以这次朝廷才会派来钦差,亲自过问此事。” “是啊!”黄天霸这时接言说,“徐飞虎占据着有利地形,有钱有粮,还有那么多山贼跟着他,就算来了钦差,可想要剿灭徐飞虎又谈何容易。” “黄老爷,那你说,下面我们怎么办好?” 黄天霸想了想:“眼下,如若老夫所料不错,钦差大人想必已经身在青山县,就让县衙去出面周旋,咱们嘛就装着不知道此事就好了。” “那徐飞虎那边还要不要派人去知会一声?” 黄天霸沉吟半晌,目光落向文源:“文兄,你认为呢?” 文源将折扇一手,朗声道:“山贼要剿这是一定的,可又不能全剿了。不然咱们这些人只怕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所以,依老朽看来,咱们还是应该知会徐飞虎一声。” “好!下面我说三条。” 黄天霸不再犹豫,当即嘱咐说: “第一,严格保密钦差已经来了青山县这件事,各人管好家里的人,不要惹出事来。” “第二,现在城外出现了大量的难民要进城,各人把粮食都收紧了,这件事没有我的同意,你们都不准出售粮食,就算是县衙要也不行,老子倒要看看,他姓楚的怎么解决此事。” “第三,等许二虎带回庆州府的撤职文书,咱们一举把姓楚的拿下,立即枭首示众。” “是。”众人一齐回应。 第108章 谎报军情 虎头寨。 聚义堂内。 谢家岭三当家马昆此时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站在大堂上,正将县衙攻打谢家岭的事一一描述出来: “徐寨主,这狗县令,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帮官兵,足有上千人,呼啦啦的还个个彪悍无比,二当家未走一个回合就被斩落马下,徐大当家的,请你立即派人救援谢家岭……” 大堂上首位置,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袒露出长满胸毛的前胸,一脸平静的坐在椅子上闭眼休息。 这人便是虎头寨大当家,青山县山贼头子里排名第一的徐飞虎。 马昆急得团团转,看再看徐飞虎,根本像是没听见。 “徐寨主,现在狗县令要剿匪,好多山头都已经下山接受了招安投诚,如今也就虎头寨、蛤蟆寨、谢家岭还在全力反抗,现在谢家岭已经到了存亡之际,同样作为山贼,咱们这些人自然应该团结一起才是,求你立即派人支援吧!” “咳咳……” 就在此时,徐飞虎身后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接话说:“三当家的,我很好奇,这青山县县衙去年已经被咱们虎头寨洗劫一空,这才多久时间,怎么就拉出了一支上千人的官兵,我说你是不是看错了?” 说话此人,便是虎头寨第一狗头军师何万良,人称何神机。 “何神机,我绝没有看错。”马昆肯定道,“当时虽是大雾天,可山下呐喊声响彻山际,火把遍布,真的不下千人啊!” “那你怎么还说还个个无比勇猛?”何万良满脸狐疑,“我记得县城里都是些流民,哪有像样的官兵?” “你有所不知,这些人虽是流民,可如今一个个都变得无比勇猛,简直就像是真正的官兵。还有那领头的,人我虽然没有看清,却真是厉害得紧,我们二当家的就是被他一刀砍掉了脑袋。” “那你呢?就眼看着不去帮忙?” “哎哟,何神机,你是没看见那阵仗,真真是吓人,官兵们个个猛如虎,我也是一阵拼杀才突出重围,索性捡了一条命。” 这些话本就是他从后山逃出来的路上就想好的说辞,其中不乏添油加醋。 话到此处,何万良也略显沉吟起来。 马昆见状,忽而噗通跪倒在地,怔怔开口道: “徐当家,请你给我一百弟兄,让我杀回谢家岭,只要救下咱们大当家,以后每年都给虎头寨交份子,啥事都听徐当家的……” 说罢,如捣蒜一般磕起头来,还嚎啕不止。 这时的马昆衣服上都沾满了血,又是破烂不堪。 堂堂一个大男人,还是谢家岭三当家的,说起来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如今这番表现,自然不得不让人相信他的话。 良久,徐飞虎终于睁开眼睛,目光直直落向马昆,眸子中流露出阴寒的杀气。 “砍了!!!” 只是冷冷吐出两个字,却让在场之人不寒而栗。 “没听见我说的?”徐飞虎目光又落向何万良,一字一顿道,“砍!了!” 啥玩意? 这说的是砍我吗? 很快马昆就在对方的眼神里确定了,徐飞虎说的砍了,就是说的自己。 “徐寨主……你,你这是干嘛?” 马昆哭声立止,有些不知所措。 何万良扫了一眼徐飞虎,发现他正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神里全然是杀气。 “来人!”不再犹豫,何万良当即摆了摆手,叫来两人:“拉出去砍了。” “是。” 两个汉子听了令,走进大厅,拖着马昆就往外走。 “徐大寨主……你不能杀我啊!” 可此时的徐飞虎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全然没听见。 马昆见状,已然吓得脸色惨白,转对何万良大喊道: “何神机,念在当年同窗的份上,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何神机……” 何万良眉头紧皱,目光瞥了一眼徐飞虎,知道大当家是真下了杀心。 自打跟了徐飞虎,何万良对这位大当家的话从来只有言听计从。 扭头转向一边,只得摆摆手,催促人赶紧拖下去。 “且慢!!!” 就在此时,一个白衣青年手中打着羽扇,款款踏步走了进来。 此人身高约在一米七五,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眉目间颇有几分文人气质。 这便是虎头寨少当家,徐飞虎的独子徐敬之。 说起这个名字,还是何万良起的。 毕竟,这些山贼们大字不识,取名字不都是些数字。 徐敬之自幼便得到虎头寨最好的教育,由何万良亲自辅导。 渐渐地,徐敬之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读书上,而是立志要成为一代名将。 于是乎,在各大山头间,便流传出虎头寨大当家有个要做名将的儿子。 马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呼救道:“少当家的救我!” 白衣青年先是乜了一眼马昆,随后对着大椅上的徐飞虎一拱手道: “父亲,这人现在不能杀。” 徐飞虎闻言,只是微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又很快闭上,却没有接话。 “父亲,黄天霸刚派人来了……” 徐敬之说话间已经慢慢走到徐飞虎身前,躬身贴近耳边,柔声说了几句。 徐飞虎立时睁开了眼睛。 沉吟半晌,他冷声开口道:“之儿,你说朝廷派来的人现在哪里?” 徐敬之道:“黄天霸派来的人说已经到了青山县,估计就住在县衙里。” 见父亲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徐敬之便又开口说: “咱们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新任县令已经剿灭了谢家岭。” 第109章 虎儿徐敬之 “什么!!!” 徐飞虎一激灵,猛地一拍大椅扶手,显然是有没想到。 “消息可靠吗?” 徐敬之点点头:“我亲自派去的人,千真万确。” 这时徐飞虎目光落向马昆,大有用眼神就要杀死他的冲动: “我问你,你当真看清县衙官兵有上千人?” “啊!?” 马昆忽地一愣,他早已唬得面如死灰,瑟瑟发抖,这时听到问话,索性沉下心来。 “徐寨主,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我有一句假话,让我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县衙官兵上千人? 这无疑让众人闻之内心皆是一惧。 可唯独徐敬之听得是满心欢喜,嘴角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父亲,眼下狗县令亲自领兵攻打谢家岭,正是两败俱伤之际,孩儿认为如若此时咱们带人前去,可以来个黄雀在后。” “呃?” 徐飞虎微倾身子,看着这个一心要做名将的虎儿子: “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 “父亲!” 韩玄之跪倒:“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成就一番伟业,孩儿请求父亲允准,让我亲自带人擒拿狗县令。” 徐飞虎似乎也没想到,这个儿子竟有如此雄心壮志,扫了一眼身侧的何万良,这厮却是一脸忧虑神情。 “黄雀在后?这些东西是何神机教的吧?”徐飞虎抓过身前桌上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行吧,那你要多少人?” 徐敬之抬起头,定定吐出两个字: “一百。” “……” 何万良双眼瞪得老大,满脸匪夷所思。 人家上千官兵,你只要一百? 这真是徐大当家的虎儿子。 真特么虎! 然而,徐飞虎却不以为意道: “之儿,你可想过倘若狗县令真有上千人怎么办?” 徐敬之一脸镇定:“那就更好了。” 何万良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问道: “少寨主,这怎么就好了?” “兵法有云,以少胜多方显名将本色。以一百人擒获一千官兵,此战结束后,我必将青史留名。” 何万良:“……” “这样吧,虎头寨能出战的有七百人,我给你三百,人你可以亲自去挑” “三百就三百吧,虽然我根本用不上。” 徐敬之是一脸轻松,满脸淡定。 人尚未出战,似乎战局已定。 顿了顿,何万良又问:“我知道少寨主有领军的理想,不知少寨主这次打算如何攻打?” “这些我都已经想好了。” “呃?这么快,还真不愧是我徐飞虎的儿子。”徐飞虎十分满意,“快说说。” “谢家岭回城有两条道,一条是官道,宽可并四马畅跑,另一条是号称一线天的夹山小道,只要咱们快马奔袭赶在天黑前,带一队人马把住两侧峡谷口,以落石、滚木便可轻松擒获狗县令,这也就是为何我只要一百人的缘由。” 徐敬之说得是慷慨激昂。 可你等等…… “咳咳……” 何万良轻声咳嗽两声,“少寨主,你怎么就知道官兵就会从一线天经过?” “先生难道忘了,兵法有云,最危险的道路往往也是最安全的道路。 用兵之精妙,便在于出其不意。” 徐敬之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起来: “哪位狗县令,我是知道的,京都来的读书人,自然也会想到这些。 可有一点,他无法避开,就是走夹山小道可以抄近路。 现在的他急于回城,所以我敢料定,他必走此路。” “……” 何万良真是万分无语。 得勒! 这货……真是个白痴呐!!! “好好好!” 徐飞虎以掌击案,道:“不愧是我的儿子,既然你有这领兵的梦,这次就去试试手吧。” “马昆,你听好了,我留你一命,让你随我儿前去,只要擒获狗县令,我便饶你不死。” “是,谢徐当家大恩大德,谢徐当家大恩大德……” 马昆连忙磕头谢恩。 “三当家的,别傻着啦,随我走吧!” 说罢,徐敬之意气风发的拜别父亲,转身大步流星准备他名将之路的第一步去了。 徐敬之前脚刚走,何万良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大寨主,你真就放心让少当家前去?” 徐飞虎起身舒展身子,随后面向何万良,道: “何神机,我先问你,你觉得之儿的计划怎么样?” 何万良毕竟太了解这个门生了,这时听了徐飞虎的话,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想必大寨主也听闻了,如今这位新任县令可不比以往任何一位,少当家这计划不说漏洞百出,但也着实太冒进了些……” 话及此处,他略略一顿,又道: “不过,想必这些,大寨主定也看出来了,却为何还是让少当家轻率行动?” 徐飞虎朗声一声一笑,反问道: “你觉得青山县衙如今能有上千人的官兵吗?” 何万良想了想,然后极其认真的说: “肯定没有。 单不说咱们去年洗劫了县衙,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培养出这么一支队伍出来。 再有,要养活一千官兵,谈何容易。” 徐飞虎听了颇为赞赏的笑道: “这就对了了嘛,哪来的上千官兵,不过是马昆那狗日的胡说八道。 至于之儿就由他去吧,我打下虎头寨这份家业,早晚也要交到他手里,也该历练了。” “……” 你一个山贼头子,管这叫家业? 作为读书人的何万良十分无语,可仍然点头说道: “还是大寨主深谋远虑啊!!!” 第110章 遭遇埋伏 虎头寨营场。 徐敬之站在台上,衣着素白衣,手提三尺青锋剑,目光冷冷扫视着台下的山贼们。 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齐装待发,都准备着跟着少当家去干一票大的。 去年攻打县衙,好些年轻的山贼都没有下山,更别说捞着好处。 这次是少当家带队,全部挑选的精壮的年轻人。 对于这位少当家,在这些年轻山贼们心中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首先就是文化崇拜,整个虎头寨,除了军师就只有这位少当家会读书识字。 好家伙,这可了不得啊! 再有,这位少当家自幼熟读兵法,虽是山贼出身,却一心想要成为一代名将。 在这些十分中二的山贼们心中,这简直就是一份至高无上的荣耀。 对于徐敬之来说,内心同样是十分的激动感慨。 此刻,他知道自己的名将之路将从今天开启。 『父亲,从今天开始,你必将以我为傲!』 按压着内心的激动,徐敬之走下大台,来到队伍当中。 忽然,他将剑鞘落在一个小山贼的肩头,问: “狗剩,高不高兴?” “回少当家的话,高兴,狗剩做梦都想着今天呢。” 狗剩高昂胸膛,回答得铿锵有力。 “是啊!我也替你高兴。” 徐敬之话语清冷,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紧跟着,就见他拔出佩剑,朗声道: “兵法有云,名将出征,必要一人祭旗,而今天,我想把这份荣耀赐予你。” “少当家……我……我不想要这份荣耀……” “这是什么混账话!” 韩玄之目光如刀:“兵法有云,军中荣耀无比大焉,岂容你不受。” “……” 狗剩突地一激灵,预感十分不详。 我荣你马拉个币,我只想好好活着。 然而,谁让他遇上了个白痴。 “来啊!” 徐敬之大喝一声,“将狗剩砍了祭旗。” “啊?”狗剩先是一愣,忽地嚎啕起来,“少当家的,你不要杀我,我不想死啊!” 可徐敬之哪里听得进去,大手一摆,狗剩已被两个汉子拖到了队伍前方。 “都听好了,以后不要叫我少当家,而是,要称呼我为少帅!” 说罢,他转对狗剩:“安心去吧,这是本帅赐予你的荣耀,砍了!” 噗呲~~~ 一腔热血飞洒,狗剩尸首分离,死不瞑目。 “……” “……” 山贼们一片寒意,再也没有先前的洋洋得意。 徐敬之昂起头,手举长剑,目光扫过众人: “出发!” …… …… 夕阳黄昏。 谢家岭里里外外都已经被翻了个遍,该查抄的东西都被查抄了,就连埋在后山山洞里的金银财宝都被翻了出来。 楚宁站在谢家岭校场的旗杆下,宋健正招呼着人把今天的收获一一运送下山去。 马匹、铁枪刀剑、镰刀锄头、战鼓大旗,普通盔甲、三箱金银财宝,以及一套锁子甲。 最令楚宁神奇的事,在地窖里居然还有30坛醉仙酿。 这一战,还真是收获颇丰啊! 不但剿灭了谢家岭,还得了这么多战利品。 此时正是夕阳下山,楚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晚霞,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把薛飞虎引下山来。 如今谢家岭覆灭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已有不少山头都表示要下山投诚。 如此以来城外山贼大势便去了七八成,这种打法是目前最好最有效的剿除山贼的方法。 剩下的最为恼火的就是虎头寨。 今天官兵攻打谢家岭的事,不想多想,虎头寨也一定派出了探子 可虎头寨不比谢家岭,山高险要,绝不像谢家岭这样容易破了关口便可轻易攻破的。 按照先前的计划,楚宁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将徐飞虎引下山来,来个全歼才行。 可徐飞虎一向老谋深算,又怎么会轻易上钩呢! 正想着,赵二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慌什么?有事慢慢说。” “大人,咱们虎头寨的来人禀报,虎头寨有一队人马已经下山了。” “什么?”楚宁整个人忽然一楞,“情况属实吗?” “千真万确。” “领头人是谁?是徐飞虎吗?” 赵二摇摇头:“是徐飞虎的儿子徐敬之。” 徐敬之? 楚宁略略沉吟,这不是熊天提及的哪位一心想做统兵名将的虎儿子吗? 好啊! 倘若能活捉此人,用他来引徐飞虎下山,倒也不错。 “赵二,把地图拿来。” 地图很快就在石块上摊开,楚宁仔细看了一会儿,开口道: “赵二,你说说咱们回城应该怎么走?” 赵二先是一愣,回城的路明明就两条,这是大人也知道的,可他怎么又突然问自己。 想了想,赵二还是很快开口说: “由谢家岭回县城,一共有两条路。 一条是大道,也就是官道,我们来时就走的这条道。 还有一条是夹山小道,虽然要近了一半,可这小道中间要经过一段一线天的葫芦谷。” “那你说,如果咱们回城的路上,有人要伏击咱们,会在那条路设伏?” 赵二认真想了半天,最后说: “那我可不知道了。” 楚宁意味深长的笑道:“那你仔细想,好好想,如果是你,你会在那条路上设下埋伏?” “我啊?” 赵二紧皱着眉头,调动他为数不多,甚至从未动用过的脑细胞,最后斩钉截铁道: “必然是大道。” “为何?” 赵二想也不想说:“因为咱们是官兵,肯定走大道啊!” 楚宁哈哈一笑:“我已经知道他们走那条路了。” …… …… 月光皎洁,白白地洒照在葫芦谷。 耳畔是蚊虫的鸣叫声。 山谷里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传出,回荡。 其声清幽,让人心里一寒。 灌木丛里,马昆扯了一把徐敬之的衣袖: “少当,哦不……少帅,官兵们来了。” 就在这时,哒哒马蹄声响起。 徐敬之从一块石头后探出个头来看了一眼,果然就见一队人马打着火把出现在了峡谷口。 “少帅,你果然是是料敌于先,这狗县令居然真从峡谷口通过。” 对于这番溜须拍马,徐敬之觉得十分受用。 徐敬之一脸淡定:“吩咐下去,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没有本帅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妄动。” “是。” 马昆得了令,立时又让人赶紧传话下去。 转过身,发现徐敬之已经轻摇羽扇,闭眼歇息,神色淡然安定。 得! 你他娘的还真是淡定啊! 现在一线天夹谷口已经埋伏了人,就等着来人通过,来个两面夹击。 而此时天已经黑了,山谷里气温骤降,山贼们都躲在灌木丛里,加之还有蚊虫叮咬。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加之,今天赶路,众人打马奔袭,好些人受不了奔波之苦,在路上就折磨个半死不活。 这才踏出第一步就拉稀,要是真见了官兵还不吓得半死。 马昆是见识过官兵的厉害的,憋了好久,终于把肚子里的问题问出来: “少帅,我怎么瞧着不对劲呢,官兵们好像已经停下了。” “停下来查看一番,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徐敬之眉毛一挑,毫不为意:“我自幼熟读兵书,岂会不知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马昆慌忙点头。 可很快,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少帅,官兵们好像在安营扎寨了。” “什么?”徐敬之一凛,探出头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沉吟半晌道:“不必管他,虚张声势而已。” 说罢,一回身继续歇息了。 可徐敬之心中却是万分忧虑,先前他已经对这位少帅的能力有所怀疑,眼下更是万分狐疑。 眼前这位爷……该不会就是个酒囊饭袋吧! “……” 第111章 火烧博望坡(上) 葫芦谷。 谷口。 “大人,咱们怎么不走了?” 赵二十分不解。 就在刚才,队伍刚要进峡谷口,楚宁嘱咐他就地扎营。 “赵二,你信不信,那前面一线天的位置一定有人等着咱们过去?”biquiu “大人,那你还执意要今夜回城?何不等到明天天亮再走。”赵二不解。 “对啊!所以我让你安营扎寨,咱们明天天亮再走。” “……” 赵二发现自己永远跟不上这位大人的思路,总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可有些话他又不能多问。 只得按照楚宁道的吩咐,让人传令,全军安营扎寨,戒备警惕。 很快,一支支火把点上了,将整个峡谷口照得灯火通明。 安排好这一切,楚宁又找来赵二嘱咐说:“你现在把谢家岭缴获的火油,全部集中到一起。” “大人,你这是要干嘛?” 楚宁抬头感受了风吹,柔声道:“我要来个火烧博望坡。” “博望坡?啥意思?” 这里可不叫博望坡啊! 可楚宁哪里还会理会他,等着看戏吧! …… …… “咕~” “咕~” 夜色漆漆。 葫芦谷静悄悄,只是不时有野鸟声传出。 这不叫还好,一叫更是让人瘆得慌。 楚宁正躺在帐篷里歇息,赵二来到帐篷外柔声喊了几声,才听到回应。 “进来吧!” 赵二应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发现大人根本没有休息,而是坐在一盏油灯前看着地图。 “大人,火油都准备好了,咱们时候发动袭击?” “先不急,再等等。” “等个啥?”赵二不解。 “等他们困得差不多了再动手。” 楚宁摆摆手让赵二来到近前,对他嘱咐一番,最后说: “记住,一定不要惊动他们。” 赵二听罢,顿时显露出赞许的神情。 这大人果真是机智得一逼。 …… …… 寅时初刻。 月黑风高,正是办事的好时机。 赵二领着五十人穿着夜行衣,脚上都裹着布块,嘴里含着根小木棍,每个人拎着两坛火油,慢慢沿着峡谷边摸到了葫芦口两里外开始洒倒火油。 他们速度不快,轻手轻脚,将火油沿着灌木丛一路向葫芦口方向洒去。 除去不时有鸟叫声响起,峡谷里全然听不见他们的动作。 大约半个时辰后,赵二发出了鸟叫声,这是事先说好的暗号。 五十名官兵便在原地待命,而赵二随后慢慢退回到了峡谷口。 “大人,都已经办好了,是不是该点火了,烧死这帮狗贼。” 到这时,赵二已经完全明白大人的想法了。 就是利用放火,把那些正躲在灌木丛里睡觉的山贼一个个都烧死。 葫芦口本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位置,现在派了五十人放完火,再全部用来把住葫芦口,足够了。 随后再来个两面夹击,便可一举擒拿徐敬之。 楚宁抬头感受着威风吹拂,很快给出了否定:“不行,此时风力还不是很大,按照这个风力的话,火势蔓延的并没有那么快,到时候惊醒了山贼,他们撒走的机会就大了。” 赵二沉吟了下说道:“今晚风力也不是很大,我是怕等的太久了,就快天亮了,那时候山贼们就爬过山口逃走了。” 楚宁抬头看了下天空上的月亮。 此时正有片片乌云快速向南移动,他眼睛一亮,说道: “我估计一刻钟左右,风力应该会加大,那时候点火最好。” 赵二也看到了天上云层的变化,点头道:“嗯,再等等。” 大约半个小时后,风力果然大了起来。 虽然是一阵一阵的,不是很连续。 但已经足以快速将这片灌木丛林给点燃了。 而且在火油的助燃下,火势必定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赵二心里有些激动:“大人,是不是可以了?” “记住,一定要活捉徐敬之,我还有大用。” “放心吧!”赵二重重点头,随后打出一个呼哨,在峡谷里回荡开来。 紧接着,就见葫芦口有隐隐火光亮起。 “吱,吱,吱~~~” 火油遇火就燃烧起来,很快便又将灌木丛引燃,加之风势正猛,一下子便燃起一大片。 不多时,火势蔓延的速度便形成一片火海。 枯木杂草、地被灌木,因燃烧霹雳啪啪响彻山谷。 而后浓烟大起,十米外人不可见。 就在此时,山谷里终于传来了呼喊声: “走水了!大家快醒醒……” “快逃命啊!” “官兵打上来了,快跑啊!” 那些躲在灌木丛中睡觉的山贼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火就在他们身边燃烧,浓烟呛得人眼泪横流。 他们已经找不到方向,甚至因为恐慌,只得顺着山势往下冲,连武器也不要了。 可即便如此,好多人也并没有逃出火海,一个个就在荆棘满布的 哭喊声响彻山谷,乱成一团。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 徐敬之这时拔出佩剑,高声呼喊,想要稳住阵型。 “少当家,赶紧逃吧!现在逃,咱们还来得及。” 何万良这时也早已顾不得称呼了,拉着徐敬之就要跑。 “逃你奶奶的。”徐敬之一脚蹬在何万良身上,“都他娘的听好了,不要慌,随本帅一起杀出去。” “你个白痴,我去你娘的!” 何万良爬起身,一脚重重揣在徐敬之身上,拿起弯刀就朝葫芦口跑。 好些山贼这时也反应过来,赶紧跟着何万良拔腿就跑。 徐敬之跌在地上,竟无一人在乎他的死活,所有人都只想着逃命。 “不要逃,本帅命令你们不要逃啊!” 徐敬之声音都喊得嘶哑了,可没有一人在乎,甚至还有人在路过他时对他踢上一脚。 直到此时,徐敬之终于开始明白过来,他已经输了。 他的名将之路,就此宣告灭亡。 “不行,我得活着。” “兵法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 “对!失败是成功他娘,我要振作起来,我要活下去。” “我可是要成为一代名将的人……” 思及此,徐敬之扶住身侧大石头起身,随后高举长剑: “兄弟们,跟我杀出去。” 第112章 火烧博望坡(下) 火势沿着山坡,顺着葫芦口风向,一路席卷而过。 此时已将半山处一片山林燃烧起来。 火光映天,照亮了半边峡谷。 峡谷口,楚宁双眼怔怔看着那些在烈火中滚爬嘶叫的人,心里也隐隐作痛。 其中有不少官兵,此时都已经将头扭向一边,不忍再看。 可楚宁知道,如若不狠心,现在死的人就应该是他们还有自己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三百人的队伍,此时已死伤大半。 剩下的也只是仓皇逃命,再无抵抗能力。 可很快,楚宁便发现,就在刚才,徐敬之很快就稳住了阵型,带着慌乱中的山贼朝葫芦里逃亡而去。 “赵二,即刻带人前后夹击山贼,记住了,徐敬之务必要留活口。” 话落,却并未听见赵二的回应。 楚宁猛地回头,就见赵二身子发颤,脸上还挂满了汗珠。 “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我……我……我下不了手……”赵二结结巴巴。 这真是楚宁没有想到的。 原本看似没心没肺的赵二,竟然对山贼们生了怜悯之心。 而此刻,已有部分山贼冲到了葫芦口,正在全力冲杀,想要逃走。 葫芦口只有五十个兄弟把守,山贼们还在陆续不断下山,倘若这边不发动攻击,葫芦口死伤未可预知。 “特么的!” 楚宁回身狠狠一个耳光砸在赵二脸上: “这是打仗,不是小孩过家家,要是不想死,就他妈的收起你的同情心。” 楚宁穷凶极恶,绝眦欲裂。 赵二看到大人牙关也在打颤,原来不止自己害怕,他也在害怕。 楚宁一把拔出佩剑:“兄弟们,你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山贼,讲不得半点仁义,对面还有咱们的兄弟,给老子杀过去。” 赵二被这一激,也终于激动得大喊起来:“兄弟们,他们已经乱了,咱们杀过去。” 说完,举刀便领头冲杀而去。 “杀!” 就在徐敬之等人刚刚逃出灌木丛林时,赵二一队官兵也已经冲到近前。 由于被烟熏火燎一番,很多山贼更是被呛的不断咳嗽,哪里还有能力反抗。 第132章 整顿示威 楚宁让人熊天继续清理山贼,自己则领着人直奔后山而去,很快来到一片断崖石壁处,果然就看见个大山洞。 此时,这里早已没有山贼看守,听到官兵攻山的消息,早跑没影了。 楚宁让人把住洞口,自己则是叫了几个随从亲自拿着火把进了山洞。 刚一进洞,楚宁就觉得温度骤降,里外温差简直不要太夸张。 墙壁上似乎还有冰块,估计怕是在零度以下。 要在这里面待上一夜,不冻死也得冻伤。 可眼下,他只想赶紧找到温知妍。 走了一段路,便发现里面空间变得更大了,地上摆着不少抢来的货物,洞壁上还插着火把,隐约可看得清里面的情况。 一间用树干制造的屋子很是显眼,地上铺着一层稻草和松针,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关押人的牢房。 楚宁将手中火把往前一照,便见角落里蜷缩着两个人。 此人正是温知妍和熊地。 两人都已经处于昏迷中,而温知妍身上还裹着一件袍子,一看便知乃是熊地的。 楚宁抽出宝剑,一把将门锁砍断,一脚踹开木门,来到温知妍身前。 此时的她已经抱紧身子,蜷缩在一起,不住发抖,整个人尚处于昏迷之中。 “温知妍!熊地!” 喊了两声,温知妍丝毫没有反应,倒是熊地缓缓睁开眼睛,吭吭哧哧的牙齿还在打颤: “大人,你……你怎么……来了?” 熊地整个人精神状态极差,甚至冷得发抖。 楚宁知道,这样下去可不行,眼下必须得先把两人体温恢复才行。 于是他赶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给熊地穿上,让人抬着熊地出了山洞,亲自抱起温知妍,又赶忙吩咐人找来柴火。 不多时,便升起了一个大火堆。 来的路上,楚宁已经听熊天说了,温知妍和熊地二人是为了换取徐飞虎的信任,才决定来虎头寨做人质的,只有如此,徐飞虎才会彻底放心。 可现在看着瑟瑟发抖的姑娘,楚宁心里十分难受,他扶着她就坐在火堆边烤火取暖,温度也慢慢开始上升。 下午申时初刻,楚宁领着一众人先行回到了县衙,立时叫人去把县城里最好的郎中请来。 安顿好熊地和温知妍,楚宁才总算得以休息片刻。 醒来时,已经入了夜。 眼下衙门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尤其山贼和流民,立时让人叫来胡松海商议。 金翠娘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子,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第133章 贴身保镖 “范大人,你怎么来了?” 楚宁起身,迎着范畴就在院子里石凳上坐了下去。 这一坐下才发现,竟然有些冷屁股了。 是啊,这转眼就要入秋了。 “我不说了嘛,我来找你还我东西。” 楚宁知道他说的是天子剑,起身回屋拿来,随手交给了范畴,还有不舍道: “你别说,这剑手感可真不错,不过可惜啊,不是我的。” 范畴听闻当即冷色一沉,吓得四下看了一眼:“楚兄弟,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就你刚才这句话,便足矣砍头了。” 楚宁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天子剑岂能是随便拥有的,那是皇帝才特有的。 “口误口误,范大人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楚宁摆摆手,又问:“你怎么回来了,拿到账册了吗?” 范畴摇摇头,重重叹息一声:“我已经私下找黄天霸聊过此事,可他始终一口咬定根本毫无账册的事,我也不能多说,现在只是让董光盯着,这才回来找你,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法子?” “那黄府现在是什么情况?” “昨日夜里黄府有人前往庆州府送信,想必不出两日,你就会有麻烦了。”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给庆州府报信,你却无动于衷?” “哈哈~~~黄天霸本就是庆州府商会会长,他给庆州府送信是很平常的事,我没有理由阻拦。” “所以,你今晚来就是告诉我这件事?还是说等着看我热闹?” “哈哈~~~我不是已经说了嘛,想要问你有没有法子套出黄天霸手中的账册?” 楚宁想也不想,脱口道:“没有。” “……” 范畴脸色一沉:“楚大人,也就是你,倘若换了别人,你这就是对上司无礼。” “是嘛,好啊,来啊,反正这县令我早不想干了。” 楚宁说起了气话。 “楚大人,你以为现在你还能置身事外吗?你已经行天子剑杀了黄大威,倘若你真不做这个县令,你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楚宁皱起了眉头,他当然相信范畴说的。 “现在事已至此,就连我和董光也被牵连进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做下去,拿到那本账册。 另外,我再给你透个风,黄天霸的事已经牵连上康王了。” 楚宁微微挑起眉毛,沉吟半晌后,道:“账册的事让我想想法子,不过这天子剑再借我使使。” …… …… 次日,辰时末刻。 温知妍终于醒来。 “你总算醒了。” 温知妍悠悠醒来,发现身边正站着个女子,年龄似乎比自己稍年轻些。 “你是谁?” “我叫金翠娘,是县衙里的……厨娘。” 她差点就说是在县衙学塾里教书的塾师了,可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哪有女人做塾师的。 “这里是青山县衙?” 温知妍四下打量一番,这间屋子与她所居住的地方大相径庭,虽谈不上奢华,可毕竟好过寨子里上百倍。 “对,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人再害你了。” 金翠娘笑着应了一声,又柔声问道:“你饿了吗?大人让我给你炖了鸡汤。” 温知妍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问道: “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两天两夜。” “跟我一起那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他呀,人是活下来了,只是丢了一条胳膊。” 温知妍内心隐隐作痛,她知道,当时要不是熊地出手保护她,也就不会受伤失血过多,最后竟丢了一条胳膊。 顿了顿,温知妍又问:“那些攻打县衙的山贼呢?” 金翠娘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可昨晚山贼攻打县城的事,她还是知道的。 “我听衙门里的人说,大多山贼都已经被剿灭了,还活捉了好多,都关起来了。” “那蛤蟆寨的大当家呢?他关在哪里?” “蛤蟆寨大当家?”金翠娘摇摇头,脱口道,“这我可不知道了。” 温知妍听罢,跌跌撞撞起身就往外走,可谁知身体还似乎虚弱,竟差一点跌倒在地。 翠娘赶忙将她搀扶起来:“你要去哪里?” “带我去见你们大人,我有事找他。” 话音落下,就见院门口楚宁正慢慢悠悠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房里的情况。 “哟,你醒了?人没事了吧?” “大人,你来得正好,温姑娘正要去找你。” 楚宁当即便想到,她一定是想问温友德的事。 “不好好休养,找我干嘛?” “姓楚的,我问你,我爹爹呢?你把他关在哪里?” “你爹啊,他好着呢,这时正在城北大营里。” “姓楚的,赶紧把我爹爹放了,你可别忘了,这次要是没有我爹爹的帮助,你根本不可能抓到徐飞虎。” “这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发出告示,关于你们蛤蟆寨的山贼身份很快就会洗脱掉,以后你们都不用再背负山贼的名声。” “如此说来,你不会杀害我爹爹。” “当然不会,我楚宁可是站着撒尿的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大人啊,原来你跑这里来了,亏我好找。” 就在时,胡松海急匆匆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书: “关于温友德和这次蛤蟆寨死掉的兄弟们名单都已经整理出来了,你看看还有要补充的吗?” 说着说着,他便看见楚宁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阴沉,一双肃杀的目光直直刺射而来。 “堂尊,你瞪着我干嘛?” 你特么的胡松海,真是会搞事情。 楚宁还未搭话,就听温知妍怒吼道:“姓楚的,你竟然杀了我爹爹?” 话落,一掌就劈了过来。 她这时本就虚弱,才猛地发力,整个人便跌倒下去。 楚宁眼疾手快,一把上前将她扶住。 温知妍还想挣脱,可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多少力气,只听楚宁道: “你爹爹确实已经死了,不过不是我杀的,是他带人阻断了徐飞虎的退路,被徐飞虎所杀。 而且,我已经答应你爹爹以后会好好照顾你。” “放开我,我不需要你照顾,我现在就要回蛤蟆寨。” 胡松海当即接言道:“哎哟,姑娘呢,现在蛤蟆寨早被一把火烧了,寨子里的人全部都已经下山安置了。 以后你就跟着大人吧,大人这么有出息,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话未说话,便突然顿住了。 因为此时他便看到温知妍投来询问的目光看了过来。 接着是楚宁冷冽的目光。 再接着,还有翠娘,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胡松海知道翠娘这小妮子的心思,有些话没有说下去,略略一笑,猛然一拍额头: “哎呀呀,瞧我这记性,我还有事得去忙呢!!!” 转身就往屋子外走。 来到院子里,很快又想起什么,折身跑了回来,说道: “对了,大人,公孙先生说他要走了,特意来给你告辞。” “什么?” 楚宁好不容易遇上个人才,还是军师级别的,肯定不能就这样放走了。 “老胡,你赶紧去把人给我先留住,我马上就来。” “得嘞!” 老胡屁颠屁颠跑了。 “你也听到了,我现在有事要去处理,至于你以后想不想留下,等你养好身子再说。” 说罢,也不顾温知妍怎么想,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女人,而是我的军师啊! 第134章 军师留步 楚宁后来居上,小跑了几步就超过了胡松海,随后一溜烟便朝衙门外去了。 徒留老胡唉声叹气,这年轻就是好啊! 来到大门外,楚宁就见公孙伯马身穿一件灰色长袍,正背着衙门口,似乎是在凝眸沉思。 “哈哈哈~~~” 楚宁稳住身形,扬声一笑:“公孙兄,你是来看我的吗?” “大人,我今日前来,是要向你辞……你这是干嘛?” 不等他话说完,楚宁上前一步就握住了自公孙伯马的手:“来来来,咱们进屋喝茶,边喝边聊。” 作势就拉着公孙伯马往里走。 “???” 公孙伯马一脸的懵圈。 我不是跟胡县丞说了是来辞行的吗? 这楚大人怎么回事啊? 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热情,搞的我很不适应啊! 楚宁拉着公孙伯马刚进院子,就看见胡松海正扶着老腰,屁颠屁颠的往门口跑来。 可一见到两人正手拉手往里走,顿时也是一脸懵逼状态。 这啥情况? 咋手都拉上了? 胡松海正懵逼,就听楚宁嘱咐道:“老胡,县衙的事你操持着,今天我要陪公孙先生好好聊聊,不要让人来打扰。” “噢!” 胡松海抽了抽嘴角,与这位大人也已经相处了好几个月。 说起来,他也算是最了解楚宁的,向来最重视有真本事的人。 也只有遇到真正的良才,这位二百五大人才会变的如此兴奋。 得嘞! 看来这大人啊,已经另有新欢了。 …… …… 来到后院,楚宁领着公孙伯马入座,又亲自给他倒茶。 “公孙先生,你来得正好啊,我刚好有事想要请教你。” 出于楚宁的热情,公孙伯马堪堪一笑,也就索性和他聊了起来。 “大人,您说。” 楚宁脱口道:“我听说你曾经在康王府做过幕僚?” 关于公孙伯马,楚宁已经打听过,此人十三岁就中了秀才,名动乡里,十七岁就得到很多前辈大儒的肯定,十九岁参加会试,却止步于进士。 之后离开京都辗转几年,四处投靠,后被人引荐去了康王府。 “哎,别提了。” 公孙伯马叹息一声,显然不想提及这段往事,摆摆手道,“在下曾经确实在康王府做过户房掌案,可远远谈不上幕僚。” 公孙伯马曾雄心壮志的想要入康王府施展才华,可无奈,康王根本不待见他,只是随意安排他做了府中小吏,做些掌管案卷、文书类的抄写工作。 “那你对康王此人了解吗?” 公孙伯马微微一愣,反问道:“大人,为何对康王如此感兴趣?” “实不相瞒,眼下黄天霸的事已经牵连上了康王,我想着事先有所了解,提前也好有过准备嘛。” 这是昨天夜里范畴带来的消息,倘若真要动黄天霸,难免就会牵连上康王,只怕到时真就有些麻烦。 当然,关于账册一事,他只字未提。 见了楚宁的神色,公孙伯马自然也知道他的忧虑。 刚到青山县那日,便见这位大人亲自把黄天霸的儿子砍了,当真是好有魄力。 “楚大人,倘若要牵连上康王,恐怕这事就有些麻烦了!” “是啊,可现在我已经把黄大威杀了,早知道这后面还牵连上了康王,我就不杀他了,哎!我真是后悔莫及啊!” 说着,楚宁显示出满脸的惋惜来,可这些话怎么可能瞒得过公孙伯马。 冷冷一笑道:“可楚大人已经行天子剑杀了黄大威,便已无法置身事外。” 楚宁皱起了眉头,两眼直直盯着公孙伯马:“那先生你说怎么办?” “现在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做下去。” “这我可怎么做下去?” 楚宁微微挑起眉毛:“那可是康王啊,当今皇上的三叔,拔根毫毛都比我腰粗。” “哈哈哈~~~大人真是风趣!” “行了,别笑了,先给我想想办法。” 公孙伯马沉吟半晌后,道:“大人,您不是已经有钦差撑腰了吗?还怕做不下去?” 话落,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向楚宁。 二人相视一笑。 其实这一点楚宁也早已想到,这也正是他为何要向范畴借用天子剑的缘由。 日暮西斜。 茶水也不知喝了多少,公孙伯马看了一眼天色,颇有些无奈道: “楚大人,今日我本是来向你辞行的,可谁知一聊就聊到了现在。” 楚宁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笑道:“公孙兄,其实我早已久仰你的大名,知道你胸有匡扶天下之志,只是未遇良主罢了,不知这将来有何打算?” 公孙伯马少年天才,足智多谋,遇事沉着冷静,这样的奇才,楚宁是不可能放走的,必须要想法子留在身边。 可青山县衙小门小户,只怕他未必会愿意留下。 沉默了下,看了一眼楚宁,似乎还在等着他的回话,公孙伯马淡淡一笑:“我哪里有什么匡扶天下之志,不过闲云野鹤而已。” 楚宁也是淡然一笑,知道有些话应该明说了:“说真的,公孙兄,有没有想过留下来帮我?” 似乎早已想到楚宁会如此发文,因而对于县令大人的招揽,公孙伯马没有动心。 可他也并没有当场就拒绝。 怎么说呢! 这些年的游历经历,让他见识了不少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 可眼前这位县令大人,让他十分不解。 无论是说话谈吐,还是思想方面,这位县令给人的感觉都是从未有过的新颖。 或许更多应该叫做深不可测。 关于这位县令的大人的所作所为,公孙伯马已经有所耳闻。 斗恶霸剿山贼,招纳朝廷通缉的人犯,甚至还搞出了公办学塾,让女人做塾师。 其中任何一件事,都是常人难以料想的。 尤其一想起刚与这位大人见面时,他执意要杀掉黄大威的决绝眼神,让他也是不寒而栗。 只是这小小县衙,似乎也着实小了些,他满心热血而今已渐渐冷却,当真已有了做个闲云野鹤的心思罢了。 “公孙先生!” 见公孙伯马不说话,楚宁还以为他在犹豫,便又解释道: “现在山贼虽然剿灭了,可士绅豪族们还等着看我如何处理黄天霸,如果此事我败了,我的下场可想而知。” 公孙伯马听闻,微微沉吟。 他当然知道,现在黄天霸已经被看管在府,可一旦此事处理不好,所带来的的反噬,绝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可以承受的。 “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北蛮人又该南下来我大唐边境抢年货了,楚某身为青山县一方父母官,无时不想着保我大唐边境子民安宁。” “怎奈楚某胸中虽有拳拳雄心,却是势单力薄,深感无力啊!” 楚宁顿了下,目光看向公孙伯马,一抱拳,慨然道: “楚某素闻公孙先生胸有大志,所以敢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以后咱们荣辱与共,生死同担,保卫百姓安宁,共创大业!!!” “这……” 公孙伯马目光看向楚宁,见他眼神十分决绝,怔怔说道:“行,我可以答应留下来帮你,不过丑话我得先说在前头,倘若你要是没什么真本事,我迟早也会离你而去的。” 楚宁一喜,急忙说道:“公孙先生放心,如果楚某真的不堪帮衬,先生尽可离去。” “好!咱们一言为定。”公孙伯马肯定一声,又想起什么来,“我听说大人来青山县只为了做三件事?” 楚宁嘴角一勾,笑道:“怎么?公孙先生你也听说了。” “是啊!我记得传闻大人来青山县只为做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 “哈哈哈~~~” 两人正爽朗的大笑着,胡松海走了进来: “堂尊!饭菜已经备下,您看咱们要不边吃边聊?” 楚宁当即投去一个十分赞许的眼神,好你个老胡,果然很懂我啊! “公孙先生,走走走,咱们先去吃饭,吃完再聊。” 啊!今晚还聊啊?! 公孙伯马表情十分痛苦,可谁知就被热情的楚宁拉着往大厅里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胡松海,却见胡松海略略一笑,表情有些小小尴尬。 公孙伯马一惊,就想要抽出楚宁紧紧拉着的手,却发现竟然抽不出来。 胡松海一脸的懵圈,心说你们两能不能不要搞得这么基情四射。 这场面真的很辣眼睛啊! 第135章 九字真言 来到大厅,楚宁拉着公孙伯马坐在自己旁边。 随后招呼其他人也纷纷入席。 楚宁亲自拿着酒坛,给公孙伯马满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端起杯子笑道: “来,公孙兄,我先敬你一杯酒。” 说罢,便一口闷了。 “岂敢岂敢……多谢大人。” 公孙伯马寒暄两句,也端起酒杯,然后学着楚宁一口干尽。 “咳,咳,咳……” “咝~哈~” “咝~哈~” 显然是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 才只是一小杯,公孙伯马顿时就被呛的不行。 一个大汉瞬间满脸通红,吐起了舌头。 其他人都哈哈一笑,公孙伯马索性也是畅快的大笑起来。 “大人,这酒真够劲!!!” 胡松海笑道:“公孙先生啊,这可是楚大人亲自酿造的麦芽酒,可不是一般的酒,你得慢慢喝,才能品出其中味道。” “大人亲自酿造的?”公孙伯马一惊,“可是叫做醉仙酿?” “哟,你知道这酒?” “当然!此酒早已传遍整个庆州府,甚至连康王都对此酒赞不绝口。” 说着,公孙伯马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端在手中,靠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随后呷了一口进嘴里。 已经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他并没有一口吞下,而是在嘴里好好品了下,才慢慢咽下喉咙。 随后,脸上露出十分享受的神情,夸赞道: “好酒啊!当真是绝世好酒啊!” 胡松海笑道:“那是自然,如此好酒,只怕是当今皇上也未曾喝过。” 公孙伯马深以为然,由衷赞道:“楚大人年龄尚轻,可真是博学多才啊,在下佩服之至。” 说着,竟起身向楚宁拱手一揖。 楚宁知道,公孙伯马打心底是认同自己了。 “别光喝酒,来吃菜,尝尝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楚宁招呼一声,拿起筷子就给他夹了块红烧肉。 公孙伯马早注意到桌上的菜肴了,与他平日里所见全然不同。 尤其这道色泽艳丽的肉菜,早已让他暗暗吞了口水。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抄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进去。 顿时,只觉满嘴溢香,浓浓的油珠子在舌尖爆裂,味蕾瞬间便被这香味裹挟。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大人,这是什么肉,竟如此软糯可口?” 公孙伯马满脸惊讶,顾不得又主动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胡松海显然见怪不怪了,笑着说道:“此菜名日红烧肉,是大人亲自教授与厨娘做的,还有这道菜叫麻婆豆腐,这道鱼香肉丝……全是大人亲自教授的配方。” 公孙伯马此时早已对这位年纪尚轻的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个时代,对于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便已然是对于一个人最高的评价。 而这位大人,却不仅仅止于此,居然还能在厨艺方面有如此造诣。 此时不由得发出了一句灵魂赞赏:“大人真乃神人也!” 胡松海原本还笑意盈盈,此时突然一激灵,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酒过三旬,三人都是喝得微醺状态。 不由得话也多了起来。 “大人,说句实在话,这次来青山县,我原本只是来看看,一个县令如何就胆敢与士绅豪族作对,可当我见了你一副决然要杀掉黄四郎为民请命,我就知道,你绝非常人。” 楚宁微微颔首,未有回答。 公孙伯马继续说道:“我也曾游历天下,见识了这煌煌盛世大唐已然病入膏肓,只怕这乱世转眼将至。 乱世起,百姓困苦,而大人作为一方父母官自然就要多想一些,多做一些才是,以大人的能力,将来绝不会屈居于一个小小县令。” 这话或许是无意说出,或许又是故意引出话题。 楚宁顺着他的话题说道:“请问公孙兄,眼下县衙该做些什么才好?” 说着又给公孙伯马满了一杯,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公孙伯马端起酒杯,沉吟半晌道:“我这里有九个字送于大人,高筑墙,广积粮……” 说着,他与楚宁对视一眼,二人皆是心照不宣的笑了。 楚宁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可有些话哪里敢说出来,激动的说道:“公孙兄果然深知我意,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旁边的还是却是一脸懵逼:“公孙先生,你不说九个字嘛,这才六个字,还有三个字是什么?” 公孙伯马眼睛一亮,哈哈笑道:“剩下的三个字嘛,只有天知道了!来来来,胡大人,你我再同敬大人一杯。” 说着,端起杯子敬楚宁。 胡松海十分不解,可还是端起酒杯。 “来来来,喝酒,喝酒!” 楚宁哈哈一笑,举起杯子与二人碰杯,一口干了。 …… …… 而就在此时。 庆州府衙门后堂,刺史刘飞龙正坐在太师椅上,愁容满面。 看着桌上身前的一封书信,眉头又是深深紧皱。 “咚咚咚~~~” 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 刘飞龙冷冷应了一声,很快门打开,走进来一位文士模样打扮的男子。 “大人,您老找我?” “宋师爷,你快来看看。” 说着,他将身前那封书信朝来人一推。 刘飞龙口中的师爷,叫任继清,目前在庆州府给刺史刘飞龙做幕僚。 任继清匆匆展开来看,顿时大吃一惊:“啊!康王要派人到青山县,还要大人派人一道陪同?” 刘飞龙点点头:“你说这康王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想听听师爷的亲口回答。 “大人,这一看就是冲黄天霸去的。” “看来你也这样认为。” “现在钦差就在青山县,明面上是冲着徐飞虎去的,可现在徐飞虎都已经缉拿归案了,这钦差还待着不走,大人您说说这是为何?” “宋师爷的意思是,钦差根本不是为了徐飞虎,而是……康王!” 宋师爷赞赏道:“对啦!大人您再想想,这钦差乃是皇上亲派,摆明就是皇上对康王不放心,动了杀心啦!” “皇上不过是个毛孩子,亲政也不过才三年,就急于铲除经营多年的康王势力,只怕适得其反啊!” “所以大人才得好好想想,如今朝廷的刀子都砍向了庆州,大人夹在中间,才是最为头疼的事,一旦选择错了,将是全家性命啊!” “师爷有何高见?” “目下关键是钦差那头,咱们还不能得罪,可康王这头,咱们也得顺着他的心意,要我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楚县令拉出去垫背,干脆把案做实!” 刘飞龙终于做了决定:“说得对,此事是姓楚的搞出来的,自然由他去垫背,可关口是定他什么罪?” 师爷拉过桌上的茶盏,伸出一支手来蘸了一下茶水,随后在桌上写出两个字来。 刘飞龙定睛一看,顿时神色一凛,咬了咬牙,怔怔道: “好!就定他个谋反!” 宋师爷微微颔首,又道:“另外,大人,黄天霸也不能再留了。” “可他手里还握着账册,京都还有个黄大贝,再说了,现在京都上差也在青山县,要杀他恐怕会惹上一身骚啊?”https:/ “这还不容易,账册里牵连着康王,皇上亲政以来,一心就想削藩,倘若账册的事落入钦差手中,康王一定比咱们急,所以咱们只需把消息投给康王,让他去做便是。” 朱飞龙听闻连连点头:“有道理!就这样做!” 第136章 彻夜长谈 已是深夜,一盏油灯放在桌上,其上摆有一张唐国地图。 桌子两侧分别落座二人,公孙伯马指着桌上的地图对楚宁说道:“如今北疆定边营已经起了战事,据说九大定边营已被北蛮人攻陷两营,而距离青山县最近的筒子营也不过七百里,快马最快三日便能达到,想必不久,战火就会烧到青山县,大人还得早做准备才是。” 先前的时候,楚宁就听公孙伯马提及过,他离开康王府后,便去了边境游历,如今北疆之地已经起了战事。 许多流民因此而牵连,不得不南下逃难求生。 可如今朝廷关于战和尚在计议中,朝中以文臣主和,武将主战。 皆因国库空虚,朝廷根本拿不出钱来打仗。 “依先生所言,如今该怎么办?” “我不是已经说了嘛,这第一步是高筑墙。”公孙伯马悠然一笑,“大人如今唯一能依托的便是青山县,这是脚跟,万不能失,以此再徐图发展。 所以这眼前关口,急需发展一支可靠的人马,大人并对此拥有绝对领导权,县衙没有私自招募官兵的条件,所以这支人马必须存在于暗处。” “如何存在于暗处?”楚宁问。 “那便是藏兵于民,唐国有律法,县衙可以招募衙役官差为县衙所用,只要不超过一千则无需登记造册,即便是朝廷追查下来,咱们也有一个说法,关口是养这样的人马需要大量的银钱。” 楚宁满口应下,这与他所想所做完全符合。 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低调,躲在暗处自谋发展和壮大自己的实力。 “接下来就是广积粮。”公孙伯马继续道,“倘若战事一旦起,粮草便显得尤为重要,所以大人应该修筑堤防,兴修水利,重视农业生产,鼓励百姓耕种粮食,暗中屯粮,打造军械。” 楚宁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三,最难的就是缓称王了,自古以来一旦天下大乱,称王称霸者便处处皆是,而且往往还急于称王称霸,自己还没多少势力呢,就先封自己什么天王、地王、龙帅、虎帅什么的,他们呢与其说是仗势欺人,不如说是仗势唬人。 终有一天大人肯定能干出一番天地,封侯拜王,但现在万万不可,现在应该积蓄力量,图谋发展,宁为韬晦,无须张扬,即使到了称王的地步,也是越晚越好,因为谁先称王谁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楚宁对他这番见解,简直不要太熟悉,点点头道:“好,先生,我记住了……不过,不瞒先生,我没那么大野心,就想着在青山县做个小小县令,逍遥自在就好。” 公孙伯马欣然一笑:“大人如果不想逐鹿天下,又何必收用我公孙伯马啊!” 话落目光直直盯视着楚宁。 而楚宁也是一脸慨然的回视着他,两人的目光相对,表情都是渐渐变得肃穆起来。 好吧! 你够牛的! 楚宁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就是一心想让自己造反啊! “此事以后再议,先生继续说,还有哪些需要做的?” “接下来就是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组织,专门收集前线的战况以及朝廷的要闻。” 对此楚宁更是深以为然。 对于打仗来说,情报的重要性太关键了。 历史上很多著名的战役,通常是率先知晓情报,然后大致利用时间差,取得战争的胜利。m..nět “公孙兄,这情报我也知道重要,关口是这情报怎么发展?” “大人可在庆州府建立酒楼,以酒楼为据点向外延伸,而这也需要用足够的银钱。” 楚宁深以为然:“银钱和粮食的事我来想法子,还有吗?” “还有最后一步,就是招揽人才。” 公孙伯马似乎兴致颇高,侃侃而谈道:“不论各行各业的人才,目前都要尽可能地招揽,当然,这件事是一件长期的事情,绝非一朝一夕。” “至于九字真言最后三字,目下大人心中知晓便是。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法子赚钱吧!再按我所说施行,必能从弱到强,成就一番霸业。” 楚宁点点头,这完全是他心中所想。 只是现在让他更加笃定,此人绝对是个大才。 由此,两人似乎找到了许多的共同点。 一连便聊了两个时辰,楚宁直接建议两人上床抵足而眠。 公孙伯马先是倍感意外,执意不愿同塌而眠,可被楚宁坚持,方才做了妥协。 躺在床上,楚宁便问计公孙伯马,二人一直聊到后半夜。 公孙伯马确实学识出众,加之熟读兵书,在军事方面也是有独到的见解。 于是两人又聊了会关于军事建设的问题。 古代军事体制非常复杂,而且每个朝代还有专门的职务,久而久之就显得极其杂乱。 可当楚宁提出很多现代化的三三编制军队理念,比如,军队可以军、师、旅、团、营、连、排、班为主要编制划分,形成一套完善的军事化集成体系。 采取三三编制,每个军部下设三个师部,每个师部下设三个旅部…… 以此类推,直到每个排下设三个班。 其中每个班人数定为十人。 按现在衙门的兵丁人数三百多人,勉强可以凑建为一个营。 随后,楚宁又对这个编制做了更多细说,听得公孙伯马心神巨震,大喊佩服。 他早就听闻这个新任县令想法清奇,平日里就爱作妖,做事不按常理,未曾想,今日一见,本人更是比传闻中还要作妖。 简直是太妖了! 足足聊到后半夜,两人方才歇息。 而楚宁并无多少睡意,经过一番思绪整理,他在心里给自己谋划着未来。 纵观历史,这天下,自古至今,都是有能者居之。 康王此人算得是当今一大豪杰,可至于想着要投靠康王这样的心思,楚宁打心里压根就没有想过。 毕竟,与其将命运交给别人,不如自己掌握在手里。 至于这个世界是否会由于他的出现而改变历史,现在也无需去多想,因为在楚宁看来,这一世活得洒脱便已足够。 未来能走到多远,只能说事在人为。 窗外月光白白地洒照下来,楚宁又翻了个身,毫无睡意。 眼下最为棘手的是黄天霸的事,倘若处理不好,势必会引来豪绅士族们的反噬。 县衙所建立起的权威便会荡然无存。 可一想到黄天霸身后牵连着康王,楚宁难免也会投鼠忌器。 毕竟他现在真的太过弱小了,远远不能与康王抗衡,而他所能依靠的只有代表皇权的钦差。 可范畴那边也绝非可以糊弄过去,倘若他们拿不到账册,自然不会与自己站在一线,甚至还会反手就拆桥过河,将一切罪责扣在自己身上。 翻来覆去,楚宁脑海中思考着应对之策。 要想牢牢掌握自己的命运,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行,在乱世到来之前,掌控更多的力量。 看着窗外白白地月光,楚宁只觉未来的路已经很清晰了。 第137章 贴身护卫 昨晚虽然熬了夜,可第二天一大早,楚宁也没打扰公孙伯马,就如往日那样起来晨练了。 这几个月里,跟着魏满学武,如今感觉自己的武力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而且这一次剿灭了以徐飞虎为首的山贼,也给他带来了更大的信心,也让他有了十足的底气,倘若真要单打独斗,自己也能拔剑与敌人拼杀一番。 现在向朝廷的请功奏报已经让老胡写好送去了庆州府衙。 听说这位刺史大人是个胆小怕事的阴险小人,楚宁倒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奏报能否送上朝廷去。 或者说,奏报到了朝廷,是否已经变了味道。 只能且看且走了。 练了一遍内功,又练了一遍招式技巧,虽然满身大汗,却也神清气爽。https:/ 半个时辰后。 回房正泡了个澡,正穿衣服,却听门外有女人声音传来: “楚……楚大人,你在吗?” 咦?楚宁立马停住了手。 这是温知妍? “我在,你找我干嘛?” “我……是来谢你救了我。” 楚宁知道这丫头从小受了温友德的教育,也并非不是讲道理的人,当即回道: “你也不用客气了,虽然你肯定想要以身相许,再说些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我之类的话,我想这些就不用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门外突然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听到回音:“姓楚的,我可没想着要以身相许,更不会为你做牛做马,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 “哐当!” 房门瞬间打开。 楚宁已经穿好了衣服,双眼紧紧盯着温知妍:“你要走?去哪里?”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现在我也没有了山贼的身份,已是平民身份,去哪里便是我的自由。” “可是……” “什么?” “可是我答应了你爹爹要照顾你的。” “我……我这么大的人了,不需要你照顾。” “不行!我是读书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的话必须做到。” 说真的,楚宁真不想她走。 对于翠娘,楚宁是真没感觉,可对温知妍就不一样了。 这姑娘虽然看起来冷冷冰冰,可别说,楚宁就挺喜欢这一款的。 当然,他可不是舔狗,而是这样的女人才有意思嘛! “但我可没答应。” 温知妍冷冷应声。 “那就由不得你了。” 楚宁怔怔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爹已经说了要让你跟着我,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第144章 开采煤炭谋福利 第二日一大早。 范畴便要押送徐飞虎等人犯回京述职了。 临走之际,还一再强调,此次回京后,一定会为楚宁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楚宁听了倒是付之一笑,随后将自己收集的关于黄天霸的罪行全部交予了范畴,只是关于账册一事,却是只字未提。 接下来的两天里,楚宁都让黄达配合着老胡查抄黄天霸家产的事,而他则是在计划煤炭开采工作。 眼下就要入冬了,他得尽快把开采流程和相关事宜全部规划出来。 有了煤炭,这个冬天老百姓便不会再挨冻了。 接下来几天,楚宁都拉着公孙伯马在忙碌提炼精盐的事。 经过三天的不断试验,楚宁终于想起了精盐的提炼方法。 先是溶解粗盐得到盐溶液,再加入石灰乳混合就会出现沉淀杂质,也就是除去镁离子,再将杂质过滤得到澄清的盐溶液,然后加入二氧化碳,或者直接晾晒在空气里,这一步是为了除去钙离子,如此再过一段时间又会出现杂质,再过滤一次,就会得到澄清的盐溶液。 最后再进行蒸馏,蒸发掉多余的水分,就会得到没有苦涩味道的精盐了。 虽然达不到前世精盐的纯度,可在这个时代简直已经是划时代的壮举了。 当楚宁提炼出第一份精盐时,首先就让公孙伯马尝试了一下,盐巴里全然没有以前的那种苦味,而且仅仅一点就觉得齁咸。 “大人,这就是你说的运用化学原理所提炼出的精盐?” 楚宁笑道:“对,以后炒菜只需要放上一点点就可以让整道菜有了味道,而且这种精盐吃起来更加安全。” 公孙伯马早已惊为天人,看着楚宁沉吟半晌,终于才冒出一句:“大人真乃神人也!” 晚上,为了第一时间让大家伙尝到精盐的味道,楚宁叫上衙门里的所有官员以及城北大营里的军官到县衙开烧烤大会。 他也想借此机会,宣布县衙接下来的计划。 这个时代本就没有多少调味料,花椒、胡椒、豆蔻、桂皮、陈皮,以及豆豉、豆酱、葱姜蒜等等。 至于后世常见的辣椒是没有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烹饪方法基本就是蒸、煮、烤三种,至于炒菜是不存在的。 不过现在有了精盐,味道就全然不同了。 所谓食盐乃是百味之王,往往最简单的烹饪却能保留出食材本真的味道。 楚宁亲自配合了佐料,又让厨娘用竹签子将肉块串成小串。 随后,他便亲自示范教大家如何做烧烤。 将肉串置于火架上烤好,放上少许配好的佐料,便可直接食用。 大家伙都是第一次吃烧烤,不仅对于这种吃法感到新奇,尤其这味道更是让人连连赞叹。 肉里没有一丝苦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甜。 再一口一口喝着醉仙酿美酒,那一个个是吃的无比满足。 “大人,今晚的肉为何如此鲜美?” 胡松海将一块肥瘦相宜的肉串放进嘴里,顿时只觉肉香崩裂,直击味蕾。 整个人脸上显露出全是事后圣贤一般的享受。 很快,魏满、招儿、马三、熊天、肖旭坤、宋建等人都是吃出了今晚的味道比之以往,确实很不一样。 楚宁笑了笑,向公孙伯马挥了挥手,公孙伯马会意,起身到厨房端来一碗精盐。 “今晚的菜里就是因为加了这个东西。” 众人这时都围聚过来,看着碗里的纯白细粒,有的还凑近闻了闻,可惜没有闻到想象中的香味,脸色却是十分的失望。 “公孙先生,这是什么啊?我看着像白沙?” 熊天当即开口。 “不对,哪有这么细的白沙。” “就是,公孙先生,这到底是何物?” “你们谁来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我来!” 赵二说罢,就剜了一指头塞进嘴里。 “呸呸呸~~~好咸~~~” “先生,这是盐吗?” “对的!” 公孙伯马看了一眼楚宁,微微笑道:“这是大人运用化学原理提炼出来的精盐?” 化学?原理? 众人更加激动了,这些新鲜的词听着就好神秘! 胡松海倒是一脸泰然,对于自家大人,他早已是见惯不怪了。 这个大人总是能搞出些稀奇古怪的事,关键你还得不承认,人家是真牛逼! “要是咱们青山县能有盐池、盐井就好了,这可是巨大的商机啊!” 原本楚宁是准备打算制作精盐来售卖的,可惜啊,青山县根本没有盐池、盐井,也只得暂时放弃大量制作精盐的想法。 “就是,我敢打赌,就是皇上也没吃过这么好的盐呢!” “皇上还没喝过这样好的酒呢!” “哈哈哈~~~” 这一晚大家都吃喝得非常尽兴,楚宁也是打心底开心。 不过,今晚他可是带着目的召集大家伙来吃饭的。 “好了!今晚大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众人一听,也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着大人的话。 今晚来此的都是一起历经生死的兄弟,楚宁对他们也是十分放心,所以接下来青山县怎么发展,与在座的人都离不开。 “眼下就要入冬了,北境的草原鞑子想必今年又会南下劫掠一番。以县衙如今的实力,抵挡山贼不成问题,可要面对真正的官兵,尤其还是铁骑,会是什么结果,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 “所以,眼下县衙的当务之急是要发展生产做好备战。” 这些人里好多都是以前与北狄人打过仗的,自然知道倘若要面对北狄人将意味着什么。 “大人,你就放心吧,北狄狗贼胆敢南下,我熊天第一个杀他个人仰马翻。” “就是,我赵二也是当仁不让,我这把宝刀可早已饥渴难耐了。” “赵二兄弟,你到时别尿了裤子就行,哈哈哈~~~” “熊天,你瞧不上谁呢,要不咱们比比……” “好了!”魏满断喝一声,阻止了大家的争吵,“都听大人把话说完。” 众人这时又才安静下来。 楚宁看了一眼魏满,不愧是在大将军身前做过校尉的,就是有气势,唬得住场面。 “眼下要招兵买马,要翻修城墙,单靠酿酒的收入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所以接下来得想个法子弄钱。” 魏满顿时想到了什么:“大人,你可是想要开采煤炭了?” 楚宁点点头:“对,眼下咱们要加紧时间赶在入冬前吧煤炭开采出来,到时候不仅可以让老百姓安稳过冬,还可以大赚一笔。” “好啊!”熊天当即一拍掌,欣喜道:“我在寨子里时就已经见过,这煤炭啊可是个好东西。” 熊天顾自乐个不停,可众人却是一脸懵逼。 煤炭? 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啊? 这一次就连胡松海也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楚宁不做过多回答,转对胡松海嘱咐道:“老胡,你今晚就去通知城中各大商户们,明天到县衙开会,我要给他们谋福利。” 胡松海听闻顿时眉头紧皱,不用说,这大人定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第145章 有钱大家伙一起挣! 县衙后院,书房。 一大早,胡松海便来报,青山县大户们都来了,都在县衙府外候着。 这是楚宁早让人通知出去的。 本来早日前,楚宁便让胡松海发出邀请,要在县衙设宴款待刘福山等有名望的士绅大户募捐筹粮。 但凡愿意的,便以县衙名义打一张欠条,并加盖县衙印章,事后还给借粮大户发放一块牌匾。 可后来因为王府来人,而延迟到了今日。 这一次,楚宁放言将会带领城中大户们吃香喝辣,挣大钱。 大户们自然以为这是楚宁为了安抚他们的托词,一个个也不当真。 原本好些人都不愿赴会,因为他们太清楚这位县令大人的意思。 不外乎是借钱借粮食。 可一想到近来发生的事,就连黄天霸也已经轰然倒台,大户们心为之胆颤。 当然,对于楚宁来说,借粮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要让大户们着手煤炭的商路开发。 如今县衙准备开采煤炭,可煤炭到手,总不能自己去卖吧!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这些大户们作为代理商,将煤炭销售出去。 毕竟,这些大户们拥有县衙所不具备的门路。 打发走了胡松海,楚宁才起床洗漱,待到吃饱喝足后,才慢悠悠的去客厅。 …… …… 县衙前厅,大坪。 院子里早已是高朋满座,一个个却是面色黯然,只等着真正的主角登场。 此时的刘福山也是早已没有先前的悠然神情,而是眉头紧蹙。 黄天霸已经倒台了,所有家财都被县衙查抄了。 作为黄天霸的死对头,刘福山原本应该是开心的,然而这些日子里却是过得战战兢兢。 原本以为可以联合新任县令打压黄天霸,可谁知就看着新任县令一步步成长起来,不仅剿灭了青山县历任县令都未能剿灭的山贼,还让不可一世的黄府家破人亡。 再有如今青山县已经是焕然一新,老百姓对这位县令大人感恩戴德,极其拥护。 这可是真正的民心所向啊!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小县令竟有如此本事。 难怪他根本不把黄天霸放在眼里。 还好自己当时英明啊,没有和这县令大人对着干。 现在黄天霸大势已去,以后青山县就该是刘家说了算…… 不对,以后还得投靠这楚县令才是。 想到这里,刘福山内心已经有了打算。 “哟,都来了!” 突然,一声爽朗话语打破了大坪的宁静。 众人闻声,此时都站了起来,拱手相迎。 “甭客气,都坐下吧!” 楚宁面色平静的走进大院,眼神扫过众人,泛着一丝冷光。 “有没有人没来啊?” 这句话是说给胡松海听的。 “回禀大人,没来的人都在这上面了,只有三人没来。” 胡松海双手递给楚宁一张纸条。 楚宁接过,瞥了眼纸条上的名字后,冷笑道:“派人去查下,看看这三人身上有没有官司在身。” “是!” 胡松海这时倒是显得十分聪明了。 众人闻言后背都只觉得发凉。 这些话摆明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在青山县经商这么多年,谁人身上没犯点事啊! 真要查,那还不是一查一个准。 姓楚的,你特么的也太狠了吧! 而作为青山县一等一的豪绅,刘福山双眼低垂,更是明白这话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思及此,刘福山更是内心一颤,此人果真是恐怖如斯啊! “诸位!今天请大家来此赴宴,主要是有重要的事想要与各位商量。” 楚宁站在主座首位,目光平静似水的扫过众人一眼,当即点明了主题: “你们想必也听说了,这一次县衙剿灭山贼可谓是已经拼尽了全力。而眼下就要入冬了,按照以往惯例,北狄人又该南下劫掠一番了。” “所以,为了你们,为了青山县百姓,县衙不得不找你们借粮食,今天但凡愿意借粮的,将由县衙出具借粮文书,加盖县衙印章,并发放功德牌匾。” “当然,你们要是愿意主动慷慨解囊,捐献粮食的,县衙可以免除你们三首功。如果不愿意借粮,也无所谓,咱们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我刘福山先打个样,我愿意捐献一千石粮食。” 哗~ 刘福山话音落地,在场大户们顿时哗然。 一千石粮食,还是主动捐献,而不是借给县衙的。 这刘老爷果真是大手笔啊! 刘福山看着大家都不言语,转而看向弟弟刘福水,怔怔言道:“福水,以后刘家一定要以楚大人马首是瞻,像是这样的,刘家定当义不容辞。” 语气更是慷慨激昂,令人不容怀疑。 刘福水却是显然有些迟疑:“大哥,昨晚你不是说……” “我今天说的就是我昨晚说的,你要记住了。” 刘福山立即打断了弟弟的话。 “是,大哥,我记住了!” 刘福水也是反应过来,朗声应道。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眼下刘家都已经表态了,黄天霸也倒台了。 如此一来,大户们再也不必畏畏缩缩了。 因为即便你畏畏缩缩也是会挨上一刀。 如此倒不如做个耿直人,来个顺水人情。 醉仙楼的大东家当即站了起来:“大人,我愿意捐献六百石粮食。” 众人脸色都是十分难看,可心里也知道,今天不多少捐点,只怕以后日子不会好过。 “大人,我也愿意捐献八百石粮食。” “大人,我捐献六百石粮食。” “我也捐献六百石粮食。” “……” 坐在主位的楚宁看了一眼公孙伯马,二人相视一笑。 胡松海看着单子上的捐献数字,心里却是早乐开了花。 在青山县为官这么多年,哪有像今天这样啊! 一个个地主老爷,竟然会主动捐粮食。 要知道,现在衙门已经不缺钱了,可最缺的就是粮食。 “大人,今日各位大户们捐献粮食的名单,卑职都已经记好了。” 胡松海将一份名单递给了楚宁。 楚宁点点头,略略扫了一眼,随后又交给胡松海,嘱咐道:“将这位名单保存好,算是咱们借的,以后等衙门富裕了,一定如数照还。”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 大人这个借,还真是有一番学问啊! “行了,今日叫你们来还有一件大事!” 大家伙一听,心顿时又凉了。筆趣閣 这大人只怕又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呢,现在找到一条发财的路子,想着有钱大家伙一起挣。” 话音落下,刘福山当先开口:“敢问大人,是何发财路子?” 第146章 干就完了! 刘府,大堂。 刘福山离开县衙便直奔府里,不多时,青山县一众大户也都涌了进来。 楚宁是雄心满满给大家介绍了一个发财的路子,那就是销售煤炭,做代理商。 可大户们听了都是面色黯然,一个个的心里就一个想法,这大人是变着法子想要吃掉他们的钱啊! 开什么玩笑,这世界上哪有可以用来燃烧的黑石头。 还说什么不仅可以用来煮饭、取暖,还能做什么发电等等。 最关键的是还能替代木材燃烧吗,以后冬天便再也不会挨冻了。 大户们听完都是一个想法:这大人怕是个傻子! “刘老爷,现在青山县咱们可就以您为重了,您说,那楚大人说的那个啥黑石头的事,咱们真要投资吗?” “依我看,这大人就是变着法子想弄咱们的钱。” “是啊,这捐献了粮食还不满足,还搞出个黑石头来骗钱。” “可耻啊!真是可耻啊!” “……” 看着众人满脸焦急的神情,刘福山打心底还是十分欣慰。 现在黄天霸倒台了,而他便自然而然成了大户们的主心骨。 可一想到,自己要面临的是那位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县令大人,心里是也是充满不确信。 刘福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 “诸位,今天楚大人已经说了,眼下黑石头一事他会先招募人手去做,依我看啊,咱们都先不表态,见机行事就是了。” 刘福山话落,大户们也都表示赞许: “对,我也这样想,咱们就看看他能搞出个什么宝贝。” “反正,我是不信什么黑乎乎的宝贝,还裸露在外的。” “可不是,这是把咱们当猴耍呢!” …… …… 县衙后院。 “大人,你真准备招募人手去挖黑石头?” 胡松海十分不解的看着楚宁问道。 “刚你不是也看见了嘛,这些大户们都不相信,只好咱们先动手去做了。” 眼下已经逼迫大户们都捐献了粮食,可不能再逼迫他们出钱招募人手开采煤炭了。 真把这些人逼急了,一个个闹得庆州府去,自己也难免惹上一身骚。 所以楚宁当即决定,先由县衙组织人手开采。 “那大人,眼下需要招募多少人?” 楚宁想的是尽快开采出来,这一来是就要入冬了,百姓们都等着使用。 二来嘛,自然是因为北疆边境发生了战事,说不定那天北狄人就南下抢掠了。 所以,眼下得抓紧时间开采煤炭。 “我不准备招募人,就把先前羁押的山贼全部拉出去挖煤。” 胡松海微微一惊,这山贼人数可不是少数啊! 要是暴乱起来,还有些麻烦。 沉默了下,楚宁说道:“先前入城的流民,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岗位给他们安排,告诉他们但凡愿意去西山挖煤的,每人每天三斤粮食。” “另外,让魏满去宣布,所有在押山贼,只需要服役三年,三年后由衙门分配土地,以后就是青山县的老百姓,可以留下来安稳过日子。” “是,大人。” 胡松海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出了县衙。 两天后。 通往西山的小道已经被完全清理出来了,就连葫芦庙通往县城的道路也做了一番平整。 此时,蛤蟆寨后山。 楚宁拎着把唐刀四下转悠,就看见黄达指挥着人正在挖煤,而另一边已经设立了粥棚,妇人们都在忙着做饭。 炊烟袅袅,好是生气盎然。 “大家都赶紧挖,就挖这些黑石块,今天中午吃红烧肉。” 这一声令下,大家伙干劲更是十足了。 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能有顿饱饭吃就不错了。 谁知道来这里干活,不仅发钱发粮食,还能吃到传闻中的红烧肉。 一个个积极性更高了。 尤其就在不远处的粥棚里,早已传来了浓浓的肉香味。 黄达不愧是个高级管理人才,几百人的挖煤队、运输队以及由妇人们组成的炊事班,都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这些人里大多都是山贼,或者说是曾经有做过山贼的经历。 不过楚宁并没有杀他们,而是给了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只要服役满三年,以后就可以选择留在青山县作为普通老百姓,县衙还让他们开垦荒地,提供种子让他们耕作,而且前三年只需上交三成税赋。 这些山贼们无不是感恩戴德,才不过两天时间,就已经挖出了上万斤煤炭。 为此,楚宁还特意让魏满在城北大营里安排了库房用来存放。 而作为投奔而来的黄达对这份工作也是干劲十足,毕竟现在还是试用期,一个月后能不能转正还得另说,只有努力工作好好挣表现。 楚宁转悠来到近前,抬手拍了拍黄达的肩膀:“做得不错啊,我感觉你很快就能转正了,我看好你喔!!!” “是,大人。” 黄达有些激动起来,不过很快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大人,这些黑石头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全是宝贝。” 听到楚宁的话,好些正在干活的都忍不住看了过来,眼中却是不信。 “行啦!别愣着了,赶紧挖吧,今年冬天你们都不会再挨冻了。” 黄达听闻连连点点头,虽然他也不知道大人为何要挖这些黑石头,但大人说的准没错。 对,干就完了! …… …… 又是三天后。 刘府。 刘福水急匆匆进了大堂,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 放下后才开口对上座的刘福山说道:“大哥,都查清楚了,这几天县衙已经挖了几万斤黑石头了。” “而且看样子,那姓楚的不像是在装腔作势。” “大哥,你说,这黑石头该不会真是啥宝贝吧?” 刘福山听闻也是微微皱眉,这两天里他都一直在关注县衙的动作。 最初听说黄天霸的大管家黄达已经投靠了楚宁,就是准备着手挖石头的工作。 他还有些不以为意,想着这一定是收买人心,想找个由头坑骗大户们的钱财。 可是这两天里,黄达真就组织人手修整道路,然后去了西山挖黑石头了。 直到此时,刘福山隐隐觉得,这一次县令大人似乎真在挖宝贝。https:/ “对了,我不是让你弄一块黑石头回来瞧瞧吗?东西呢!” 刘福山看着弟弟两手空空,有些生气。 “诶!”刘福水重重叹息一声,解释道:“大哥,你是有所不知啊,这姓楚的沿线都派了官兵护卫,根本无从下手啊!” 还派了官兵护卫? 难不成这真是什么重要的宝贝。 刘福山是越想越觉得这一次可能错过了一次巨大的商机。 “大哥,要不让我去找一次楚大人,我去和他谈一谈?” 刘福水看向自家大哥,等他拿主意。 刘福山微微沉吟,现在他也是被楚宁折服了,此人虽年纪不大,可做事却是有张有弛。 思及此,他当即做出决断:“走,我随你一起去。” 第147章 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县衙后院。 楚宁让人打造的火炉已经做好了,这是专门为烧煤而特意制作的炉子。 “大人,果真是奇人也,就连这样的火炉也能想得出来。” 公孙伯马见了这个造型古怪的炉子,当即赞叹起来。 “好了,公孙先生,我都说了,咱们之间啊就别搞商业互吹了。来,我今天就让你瞧瞧这煤炭的妙处。” 公孙伯马自认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可在这位年轻大人面前,总觉得自己孤陋寡闻。 就在这时,胡松海走了进来:“大人,刘福山兄弟二人来了,说想要见你……咦,这是什么?” 胡松海看见大坪上摆着个造型古怪的炉子,旁边还堆着一堆黑色石块。 “这是烧煤的炉子。” 楚宁解释一句,赶忙吩咐胡松海去把刘福山兄弟请进来。 很快刘福山兄弟二人便进了院子,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黑色石头。 “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宝贝啊?” 刘福水直接拿起了一块几斤重的煤炭好奇的问道。 “你们来得正好,我刚好新打造了炉子,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楚宁笑了笑,让人找来了引火的燃料,其实就是些干松针和松油块。 先将松针点燃,再放些干木材加上几块松油块,木材很快便燃烧起来。 接着,他又将煤块敲碎成小块,一块一块放在木材上。 大约十来分钟后,木材燃烧完,煤块也被点燃。 楚宁又不停的扇风,煤块很快也变得明亮起来,围在周边的人这时也感受到了暖暖的热气传来。 “太神了!” 刘福水当口赞道,“这石头还能发热,而且还这么烫。” 就连刘福山,此时目光也正直直地看着那堆红彤彤的石头,随后又看了看旁边的楚宁,脸上竟也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大人,这黑石头能燃多久?” 刘福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楚宁头也不抬说:“就我刚放的这两块就能大概燃一个时辰,当然即便燃过了,这火力还是不减,热个水啊,取个暖啥的没有问题。” “好啊!好啊!”刘福山连连赞道,“有了这石头,今年过冬便不再挨冻了。对啊,先前大人说这叫啥名来着?” “这叫煤炭。”楚宁认真看了看,“不过我瞧着似乎还是无烟煤。” “楚大人懂得可真多,我算是服了。” 刘福水由衷的赞叹起来。 “是啊!老夫也是万万没想到,这石头居然也能燃烧,还能比木柴更为持久,果真是神奇!” 刘福山算是彻底的佩服了楚宁,眼中满满都是尊敬。 作为青山县一等一的豪绅,刘福山第一时间就明白,这黑色石头所能带来的经济效益。 不仅可以代替木柴做燃烧用,以后过冬,还可以用来取暖。https:/ 这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商机啊! 思及此,刘福山眼里已经是掩藏不住的震惊,深深一拱手,朗声道:“大人真乃神人也!” 这句话楚宁都快听出茧子了! 感受着刘家兄弟崇拜的眼神,楚宁却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 “行吧,刘老爷,那接下来咱们可以谈谈煤炭代理商的事了吗?” “当然!当然!” …… …… 几人在大堂里落座,胡松海让人送来了茶水。 楚宁端起茶杯只是浅浅饮了一口,却没急着开口。 倒是刘福山才刚坐下,也根本没有心思喝茶,便是开门见山的问道:“大人,不知准备怎么合作?” 楚宁放下茶杯,看着刘福山笑道:“还是和白酒一样,我想让你做煤炭的最大代理商,不过,你所经销的煤炭必须全部销往外地,也就是说,除了青山县以外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售卖。” 其实对于楚宁来说,也是迫切需要有人接受代理商一事。 现在整个青山县的市场就这么大,要想把煤炭发挥出最大的经济效益,就得销往到别的州县去。 刘福山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大人,我能问问,为何不能在青山县售卖吗?” 毕竟青山县也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以前白酒也可以在县内销售,虽然有很多条件。 可煤炭却不能在本地销售,如此一来,一旦全部得销往外地,成本将会大大增加。 楚宁也不隐瞒,直接开口说道:“因为我不准备将煤炭卖给青山县的百姓,而是准备直接送给他们,至少今年冬天青山县百姓的煤炭我会免费发放。” 兄弟二人听闻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全然都是惊诧。 直到此时,刘福山才总算是真正认清楚这位县令大人。 这真是前无古人啊! 当然,对于楚宁来说,主要想的还是把老百姓的过冬问题解决,让自己治下的百姓至少不会因为贫穷而被活活冻死。 因为青山县的百姓们已经够穷了,入冬后不仅要面临缺粮少食的问题,好些百姓还会因为过不了寒冬,而被活活冻死。 以前的事,楚宁不愿再提,可现在他做了青山县父母官,便不愿治下下的老百姓被活活冻死。 半晌,刘福山再次开口:“那大人准备给我们定价多少?” ”一文钱十斤,至于你们在外县如何售卖这一次我就不管了。” 楚宁颇为严肃的看着二人:“另外,我还是要强调一句,如果谁违反了我定下的规矩,我会立马取消合作。” 楚宁的强势,让刘福山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现在的威望太高,他也不得不同意。 “大人放心,这个自然。” “那行,没有什么问题,去找黄达签订合同吧!以后煤炭的事都由黄达负责。” “是。” 刘福山兄弟二人离开后,公孙伯马又走了出来。 “大人,像你这样为官的,说来我还真是从未有见过。” 楚宁洋洋一笑,说道:“所谓民是水,官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政者更应该施行仁政,善用这种力量。” “大人这个比喻着实有意思。” 公孙伯马顾自咂摸了一遍,极为赞赏这话。 就在这时,黄达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大人,第一笔煤炭订单已经签订了。” 楚宁知道刘家两位算是认同了自己的做法:“签了多少?” “刘福山第一单一共预定了一百万斤煤炭,算是一次性把这么这段日子里挖出来的煤炭全给定了,我已经粗略算了一下,咱们这一单进项就有两百贯。” 楚宁点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这个时代真正的流行货币还是铜钱,一千钱算作一贯。 可这个时代一户普通人家一年开销也不超过三四百钱。 所以这两百贯,对于普通老百姓可是一笔巨款了。 而且现在才刚开始,接下来还会有大量的订单,只是还有两个月就会全面入冬了,到时大雪弥漫就会封山了,所以还得赶在这两个月里抢挖煤炭。 “老黄,拟定一个计划吧,是时候全力挖煤了。” 黄达明显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楚宁给他下达了新任务,而是对他的称呼。 如今已在衙门待了一段日子,知道这位大人行事作风都十分不同。 尤其是对人的称呼上更是如此。 现在大人叫自己老黄,显然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啦! “老黄,傻愣着干嘛?听见我的话没有?” “喏!” 黄达这一声答得十分响亮,又对楚宁深深行了个礼,才转身走了出去。 走路似乎都是带着风! 第148章 红砖问世! 时间一天天过去,熊天领着人奔袭转辗数百里,才终于将青山县那些小股山贼残余势力全部剿灭了。 悄然间,楚宁的名声传到了青山县之外,庆州各大县衙就纷纷向楚宁求助,请求他带兵去攻打本县的山贼。 楚宁当然一一做了回绝,他那可没有那个闲心。 这段时间里,楚宁终于有时间好好治理青山县了。 青山县的豪绅大户们现在都是跟着县衙混,秉承着有钱大家一起挣的原则,当然,现在大户们也算是对楚宁打心底服了。 这才不到一年,整个青山县已然是焕然一新,生气盎然。 对此,楚宁还是一贯主张,大力发展经济民生,鼓励基础手工业经济发展。 于是,馒头、包子、豆浆、馄饨、油条、油饼等早食应运而生。 这个时代的早食都特别简单,像油炸类食物更是少之又少,当然最为主要的还是因为少油。 然后他又鼓励发展酒楼,以煎炒类为主,大力促进饮食,并大量生产平价小麦酒,要让普通老百姓也能喝得起。 至于先前的醉仙酿等高端酒,已经大为减少,不过已经是专门供给大户们。 与此同时,楚宁还着手新建了水泥厂、砖瓦厂、石灰厂、木料厂以及专门承接土木工程的建筑队,准备里里外外改建青山县城。 至于煤炭开采,已经专门筹建了煤炭厂,由黄达担任厂长,全权负责煤炭的开采及销售工作。 所有这些工厂,为整个青山县提供了数千的工作岗位,大大改善了百姓们的生活,同时也给县衙增加了财政收入。 在此期间,魏满又扩招了一千多名士兵,依然采用楚宁给出的现代军事体制,并结合了一些前世的练兵方法。 现在城里产业越来越多,更需要加大人手保护。 另一个原因,还是迫于北狄人的威胁,总不能发展了这么久为他人做嫁衣吧! 所以在发展各种产业的同时,楚宁更加重视军队的发展,这一切都是私下进行的,就连官兵的名单都是秘密在册,从未公布。 自然,所有官兵的军费开销就只得由县衙拨付。 目前县衙共有不在册官兵近三千人,差不多是一个独立团了。另外战马三百匹,除去用来装备的兵器铠甲,就连一支骑兵连队也可以组建起来。 当然,至于组建骑兵,也是在楚宁的计划中。 毕竟这是冷兵器时代,一支骑兵连队往往可以左右战局走向。 只是唐国境内不产战马,而北狄人以放牧为生,盛产宝马良驹,所以这些年北狄人时常凭着骑兵的机动性南下劫掠,打完谷草就撤,简直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可要创建骑兵连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成的,那必须得等到有足够的财政支持才行。 直到这时,楚宁才总算是明白,拥有一支自己的军队,可太特么烧钱了。 关键这还只是一个步兵团,已经让县衙财政支出苦不堪言了。 索性,现在有了煤炭厂,西山的煤炭足足有几十万顿,至少可供开采五六年。 现在,煤炭和小麦酒已经销往整个庆州府,就连邻近的幽州和云州都开拓出了市场,已经成为青山县两大支柱产业。 而这时,楚宁又想到了一项可以发展的产业,那就是建砖窑烧砖。 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商机啊! …… ……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 庆州位处唐国边境,寒冬总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些。 已经过了十月,西北风呼呼刮着,气候也是越来越寒冷。 这种将雪未雪的天气,更是让人难受。 而今凛冬将至,老百姓都在想办法存粮过冬。 今年庄家收成还行,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只够勉强填饱肚子,总算现在每户人家分了有五百斤煤,节约着用,至少避寒问题算是有了改善。 只是今年让人意外的是县衙屯足了粮食,过冬是完全么得问题。 看着堆满粮仓的粮食,楚宁却显得更是凝重起来。 听闻现在唐国朝廷正派人与北狄人在谈和,可以楚宁对历史的认识,这种谈判一旦谈崩,面临的将是北狄人铁骑大军南下。 这一天,楚宁正领着人在砖厂里继续实验烧砖,他准备尽快将烧结砖弄出来,改善房屋建筑。 这个时代大多都是茅草屋,根本无法避风御寒。 另外,楚宁私下还有个梦想,就是有一天能让青山县老百姓见到宽阔的街道,平整的马路,遍地的楼房,林立的店铺,繁荣的市场,以及穿梭的小车…… 小车还是暂时算了吧! 可烧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已经实验了三窑,要么烧出来的全废了,要么就是火候不够。 最后得知青山县有位烧瓷器的老匠人,楚宁立马让人去请了过来。 老匠人叫马大山,今年五十一岁,是青山县本地人,十一岁开始跟着父亲学习烧窑,算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这个时代都是用的青砖,主要以粘土为原料,制作工艺复杂,一般用于修筑城墙等,很少有私人用来建造房屋的。 比较这个时代大部分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更不可能讲究住宿条件。 不过楚宁却不准备制作青砖,而是前世较为常见的红砖。 其实说来,两种砖的烧制过程都差不多,只是最大的不同在于冷却方式的不同。 青砖会采用水进行冷却,而红砖则是自然冷却,砖中的铁元素会与氧气反应产生三氧化二铁,最终砖块会呈现出红色,这就是红砖的由来。 虽然红砖在功能性方面不如青砖,但价格却远低于青砖,最主要还是取材方面。 而且楚宁已经弄出了土水泥和石灰,这就可以弥补红砖其余不足的性能。 现在这家砖瓦厂便是马大山选址的,在一处河边,因为附近的土质最为适宜做砖坯。 另外此处地势空旷,可做晒场,砖坯制作好后方便晾晒。 马大山毕竟是老师傅,虽然从没有烧过红砖,可凭着烧制青砖的经验,仅仅才一次就成功了。m..nět “大人,您给瞧瞧,是您想要的那种红砖吗?” 今天是砖窑出砖的日子,马大山拿起一块已经冷却下来的砖走到楚宁身前问道。 楚宁仔细看了看,又在手里掂了掂,这完全就是前世时他在老家乡下时常见到的那种红砖。 前世的红砖房简直不要太常见,而且农村自建房也大多都是用的这种红砖,价格便宜,比之青砖也更为轻盈。 只是现在已经不让生产了。 不过嘛,这个时代毕竟不是前世,工业发展甚至就还没起步。 所以楚宁不必有这样的忌讳。 “好!接下来,让人再建新的砖窑,我要大量生产这样的红砖。” “是!” 马大山继续去忙后,旁边的公孙伯马忍不住问道:“大人,为何要生产这么多红砖?” 楚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了这红砖,再结合水泥,咱们接下来可以加固工事防御了。另外,我再告诉你,这红砖还可以用来盖房子,以后我准备让青山县的老百姓都住上这样的红砖房,这样到了冬天也就不会怕大雪压倒茅草屋了。” “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楚宁裹紧了身子,想了一下,说道:“不过对于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北狄人,眼看就要下雪了,我想着还得招些城防兵才行。” 公孙伯马沉默了下,说道:“大人,我觉得今年北狄人不会南下了。” 楚宁眼睛一亮,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公孙伯马点了点头,说道:“庆州府刚回来的消息,听说朝廷正同北狄人在谈和,想必朝廷又答应了额外的岁贡,要不以北狄人的脾性,早该赶在下雪封山前南下打谷草了。” 楚宁点了点头,觉得公孙伯马分析得有道理,又问道:“那你觉得明年开春后,他们会冲着青山县来吗?” 公孙伯马摇头,道:“不会,大人现在手里有强兵,而且青山县现在也算是一座坚城,北狄人也不敢轻易来招惹。” 楚宁点了点头,向公孙伯马竖起了拇指,笑道:“先生高见。” 公孙伯马谦虚地笑道:“大人谬赞了,其实与大人相比,我觉得我真是一只井底蛙。” 话落,就见胡松海正行色匆匆跑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呼着白气: “堂尊啊,快回县衙吧,京都上差又来了!” 京都上差? 楚宁听闻倏地一凛,有些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谁啊?” “就是上次来的那个京都上差,叫范畴的,要你马上回县衙恭迎圣旨!” 楚宁当即反应过来,原来是他! 第149章 冬天真的来了! 虽然楚宁有想过范畴回京后会在皇帝面前替自己美言,可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召自己入京面圣。 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楚宁还是有些震惊的。 “大人,别楞着了,赶快回去接旨吧!” 既然皇上都下了旨,楚宁当然不能违抗圣旨。 领着公孙伯马、胡松海疾步回了县衙。 本以为就像是影视剧里那样直接听人宣读圣旨,自己再跪拜领旨就是。 然而结果完全出乎楚宁的意外。 总体来说,这迎接圣旨简直特么的不要太繁琐。 首先要沐浴更衣,焚香净案,还要搞出龙亭仪仗,演奏乐曲,吹吹打打的搞上一番,众人山呼万岁,再由人誊写一番,搞完直接大半天过去了。 去特么的封建礼仪! 简直不要麻烦! 可没法子啊,楚宁现在只是个七品县令,想改改规矩也改不了啊! 等到一切礼仪搞完整,范畴也是轻松下来,摆出一张随意的笑脸说道: “楚兄弟,好好收拾收拾吧,三天后随我入京面圣。” 楚宁点点头:“范大人,这宣旨的不都是公公们吗?怎么烦劳你亲自来了!” “说来还不是因为皇上对你的重视。你可不知道,皇上听闻你剿匪之事大加赞赏,当作文武百官说要宣你入京当面封赏。只是考虑到这青山县路途遥远,加之现在朝廷正同北狄人在谈和,皇上担心有变,特派了我来保护你。” “那在下可是受宠若惊了。” 楚宁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范畴的功劳,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说了好话。 毕竟他一个七品县令,如何能受到皇上的亲自嘉奖,而且还要入京当面封赏。 “行了,楚兄弟,赶紧安排些饭食吧,我等可是还饿着呢!” 范畴本就是个爽快人,楚宁也是洋洋一笑,招呼道:“好!今天中午咱们涮羊肉火锅!” …… …… 入夜。 楚宁想着入京后县衙的工作安排以及此次入京的陪同人选。 毕竟现在好不容易攒下了一份家业,可不能因为入京之际,就给搞没了。 可自己走后,全权交给胡松海倒是有些不放心。 这胡憨憨打心底里就惧怕豪绅大户,就算现在县衙已经有了足够的威望,可这种骨血里带来的东西,还无法让胡松海彻底转变。 于是楚宁想着还得让公孙伯马辅助胡松海管理县衙,倘若在此期间碰上事,还有个谋划。 至于此次入京,楚宁想着身边还是得带个武艺好的保护自己。 县衙里武艺最好的当属魏满,可他现在要操练兵马,负责整个县城的防卫工作。 再说了,关于魏满的身份也确实不适合入京。 第150章 入京面圣 在青山县前往京都的苍茫雪地中,有一队人马正顶着鹅毛大雪徐徐前行。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在这人迹罕至的雪道上显得格外辽阔悠远。 队伍约有五十人上下,前后各有十名骑兵,衣着朱红色亮丽铠甲,各自腰间都配挂着佩刀。 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一众人,是由魏满亲自挑选出的差役押运着青山县出产的货物,准备是要销往京都长安。 而在队伍的中间,有一辆蓝顶高头大马车,里面坐的正是蜷缩着身子的楚宁。 “冷啊!真特么冷啊!” 作为穿越而来的楚宁,绝没有想过这个时代冬天的气温会是如此严寒。 胡天八月即飞雪,青山县位处唐国边境,虽谈不上胡天气候,可也算是差不离了。 “大人,还是很冷吗?” 坐在楚宁对面的温知妍忍不住开口相问,她原是骑马护在马车外,是楚宁不忍她一个女子冒雪前行,可谁知,这姑娘似乎根本不怕冷。 毕竟她自幼就是在山里长大,这样的大雪情景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冷啊!”楚宁不置可否的点头:“你不觉得冷吗?” “冷是自然的,不过我倒是习惯了!” 温知妍不以为意的应声,原本她身上还披着大氅,现在也都让与楚宁裹在了身上。 可楚宁显然还是觉得不够,现在想起那句‘风似刀割我的脸’可真算是应景,这瑟瑟寒风,真的就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疼。 这不禁让楚宁忍不住想,这样的时代,每逢入冬,得有多少老百姓会被活活冻死。筆趣閣 尤其是那些不禁严寒的老人。 所幸今年青山县老百姓都发放了煤炭,省着点用,应该还能撑得过去。 就是好些人家根本没有粮食,这才是最为要命的事。 这样大雪的天,都封了山,人也根本不可能外出觅食。 就在楚宁思绪纷飞之际,忽然自己的双手被温知妍紧紧攥住,而且还低头哈了口气。 “还冷吗?” 楚宁凝眸对上温知妍的双眼,然后忍不住喃喃说道:“其实……你的手更冷。” “……” 温知妍听闻,原本还温柔的眼神,立时变得犀利,作势就要把手抽出来。 可楚宁哪里肯松手,紧紧攥住,笑道:“手虽然冷……不过心里挺暖的。” 第151章 气冲斗牛 治理一方? 楚宁当然也抓住了关键词,这难道是皇上想要培植自己对抗康王? 可自己只是小小七品县令,又如何敌得过这些皇亲贵胄。 “行了,我也是知道楚兄弟是个实在人,才私下跟你说这些,等到见了皇上你也事先有了个底。” 楚宁赶忙拱手抱拳:“多想范大哥!” 这声感谢,还真是发自肺腑的。 官场里大多都是尔虞我诈,谁敢和人交心,说真心话啊! 何况还是在这京都之地。 所以范畴能推心置腹给楚宁说这些,真让楚宁很感动。 这哥们能处! “对了,我记得楚兄弟原籍是长安县的,想必京都也是十分熟悉吧?” 范畴冷不丁又冒出一句。 “啊!这个……” 楚宁原身确实是长安县的,长安县距离京都梁安也不过七八十里地,而且原身还在京都蹉跎了三年,想必对京都是极为熟悉的。 可楚宁哪里清楚这些啊,心里嘀咕着,轻轻长叹一声,只得使出失忆大法了。 “哎!范大人有所不知,”楚宁摆出一张苦痛的神情,“自打今春前往青山县被山贼劫持磕了脑袋,好多事我都忘记了。” 范畴一拍额头,猛然想起什么:“瞧我倒是忘了这茬!” 楚宁前往青山县赴任时,曾遭遇山贼劫持落马,磕了脑袋失忆的事他也是听人说了。 略略一笑道:“既如此,今晚由范某做东,请楚兄弟到锦瑟坊喝花酒。” “好啊!好啊!” 楚宁欣喜万分。 早听说京都的锦瑟坊乃是文人士子最爱去的消遣之地,与前世的灯红酒绿可不是一个档次。 既然穿都穿过来了,总得瞧瞧这个时代最大的特色吧! 嗯,勾栏听曲,想想真是美滋滋啊! 可话音刚落,就看见不远处温知妍的目光瞥了过来,虽是短短一瞬间,可明显看得出,这姑娘目光凶巴巴的! 一行人晃晃悠悠走过两条街道,路上的百姓也开始变得稀少。 最后转入海桐大街,这里便是地方官员如入京拜谒时下榻的驿馆。 当然驿馆也分级别,像楚宁这样的地方官,也就只配住这样的地方。 一座不大的门楼前,两侧各盘踞着一尊不怒自威的石狮子,显然摆明此处便是衙门重地。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门口只有两名官差值守,倒像是无关紧要的地方。 看来自己的级别果然很低啊! 可当值守官差见到范畴,远远地就赶忙上前来躬身施礼,范畴翻身下马,将缰绳直接甩了过去。 “楚兄弟,我要领你去见个人。” 楚宁点头也下了马车,让温知妍领着人先去把货物安置好,随后他便随着范畴直接进了大门。 第152章 勾栏听曲 皇城。 一张国字脸,身穿龙袍的年轻人正满脸忧愁的坐在龙椅上。 此人便是如今大唐国的实际掌权者,当今天子李淳。 由于先帝早逝,李淳九岁便在母后的辅助下登基称帝,此后八年里更是由外戚一族,也就是国舅韩世荣把持着朝政,而母后则是一直扮演着垂帘听政的角色。 直到十七岁,李淳才得以归政。 然而,两年过去了,如今朝堂上上下下都清楚,他这个皇帝实际上并没有实权。 还不到二十的年纪,李淳整个人看起来却是显得十分老练。 此时,在他的前方正躬身站着范畴。 “那位县令已经安置好了吗?” “回皇上,都已经在驿馆住下了。” “驿馆?”年轻的唐帝听闻眉头一皱,“这可是朕请来的贵客,为何不是在礼贤馆?” “回皇上,按照规制,青山县县令只是七品小吏,只能下榻驿馆。” 唐帝听闻手指微微抖动,那位年轻县令原本只是自己用来树立典型,可是驿馆的护卫工作让他有些忧虑。 随后平淡的语气嘱咐道:“一定要加派人手严加保护。” “是。” 范畴说罢,行礼后,便躬身了退出。 唐帝深呼吸一口气,重重吐出后,喃喃自语道:“如今天下还能有一心为朕分忧的人吗?” 话落,只见身后老太监轻声言道:“皇上,老奴本不该多嘴,可您的心思只怕那位小县令根本不会懂,天下的臣民更不会懂。” 唐帝不置可否的点头,他又何尝不会明白。 之所以要让一个七品县令入京面圣,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恩威能让天下臣民看见,作为大唐皇帝,他不会放弃让治下一寸土地,他更想让世人明白自己为振兴大唐的一番苦心。 然而,如今朝堂内有韩国舅把持朝政,外有番邦诸国虎视眈眈。 更令他气愤的是,如今北狄人想要单方面废除和平盟约,并以此作为要挟,派人南下谈判,无非便是想要获得更多的利益。 可面对北狄人步步紧逼,整个朝堂却是人人沉默,只顾自保。 那些口口声声自诩忠心的大臣们,从来都只有一个共识,只要能息事宁人,即便是赔款、割让土地,或者尊北狄人一声上国天使也是不觉得丢人的。 这江山基业难不成真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了吗? 思及此,唐帝更是眉头紧锁。 作为堂堂一国之君,登基为帝已有十年,可根本没有多少可用之人。 自己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对了,海公公,与北狄人的谈判进展如何了?” “皇上,鸿胪寺已经来报,只怕有些麻烦啊!” 唐帝眉头一皱,“直说就是。” “是。”海德旺同样也是面露难色,“据报,北狄使臣要求我国每年敬献棉布三万匹,岁币两百万,以及瓷器、茶叶、丝绸等,不然……” 海德旺止住话头,略略抬头瞧了一眼脸色早已黯然无比的小皇帝。 “不然什么?!” “不然北狄的铁骑将践踏唐国的每一寸土地……” “哼!不要说了!” 唐帝断喝一声,语气冰冷,生生打断了海德旺的话。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唐帝气得咬牙切齿,来回踱步。 可很快,他便安抚自己冷静下来,弱国无外交啊! 自打三十年那场战役,昔日的强盛帝国,只怕再也回不来了吧! “朝中大臣对此怎么看?” “还是文官们主和,武官们主战。” 唐帝眉头一皱,这倒是符合他的预期,文臣们一向是心甘情愿与北狄求和,宁愿息事宁人。 可现在主和派当道,国家荣誉固然重要。 可是也得想想自身的军事力量吧! 北狄人号称有三十万铁骑,而唐国虽也有五十万大军,可有多少只是挂名拿空饷,又有多少人有战斗力。 奈何现在手中实力根本不够,即便是一国之君也不敢贸然发动战役。 国家大事,不是匹夫之勇。 “皇上,您也不必动怒,如今北狄人气势正盛,尚需隐忍才是。” “再说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决藩王的事,这是治内,内安方能御外啊!” 听闻海德旺说出这番话,唐帝神色稍安:“谈判之事就让鸿胪寺去谈吧,只希望范仲不会让朕太失望。”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 …… 日暮西斜。 范畴换上一身文士装扮,可骨子里看起来还是个武夫。 非要拉着楚宁去锦瑟坊喝花酒,推脱不过,楚宁只得认了。 当然,这是楚宁心中的想法,这是迫于温知妍犀利的眼神,他还装得自己挺无辜,是被迫的。 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来到杨柳河畔,此处果然不是寻常之地。 才刚入夜,些许寒意已经渗入梁安城,杨柳河畔两侧的大红灯笼也渐渐亮起来了。 火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杨柳河河面,景色宜人。 湖面上挤满大大小小的画舫,艘艘画舫上皆悬满灯笼。 雕花木窗上的帷幕帘幔涂上油层,厚过纸板,将船舱内外分隔,因而在这船内、船外、船边,各是别样景致,人来人往。 倒不知究竟谁才是游客,谁才是风景了? 行至街头一处牌坊前,其上写有锦瑟坊三个字。 楚宁这才发现范畴说的锦瑟坊根本不是某个特定的建筑或是地方,而是一条街都叫锦瑟坊。 楚宁正十分无语这要去哪里喝花酒,只听范畴指了指杨柳河当中一条大船道:“到了。” 楚宁这才发现,原来这‘老地方’是一艘名叫“玉珠舫”的大船。 只是这大船有些特殊,是被固定在河中心不可移动的。 楚宁默默数了数,玉珠舫足足有八层之高。 每层都灯火通明,尚有人倚着栏杆喝酒作乐。 嬉笑声、乐曲声、歌舞声不绝于耳,从街尾传到街头。 好一派繁华盛世之景。 楚宁看了一会儿,跟着范畴上了一艘蚱蜢舟,往玉珠舫驶去。 还未入舫,便已听见玉珠舫里传出激昂的琴曲声,还有美人在上面弹琴跳舞,琴音悠扬动人,舞姿翩若惊鸿。 呵!还挺好听的。 等等。 楚宁突然想到什么,喃喃问道:“这里是不是……那种地方啊?” 范畴看了楚宁一眼,眉头一挑,说:“放心吧,绝不是庸脂俗粉。” “咳咳……” 楚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脸,不知是在掩饰尴尬还是掩饰内心的激动。 可范畴似乎以为他是在担心什么,朗声道:“放心好啦!这玉珠舫只提供歌舞、杂技、曲艺等表演,里面的姑娘皆是清倌人,个个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有端庄典雅者,也有活泼伶俐者,但绝不会以身伺人。” “噢?那我就放心了!” 楚宁长长呼出一口气,想着,来了就入乡随俗吧!m..nět 范畴微微一笑:“走吧。” 门吏只是象征性的扫了一眼,看来对眼前客人早就熟悉了,唱个诺将二人引到楼上雅间。 才刚走上二楼,便有一位风情靓丽的女人走了过来,一见范畴便轻摇团扇,福了一礼。 “萌娘,今日带来一个朋友,楚公子,烦请做些安排。” “范爷放心,萌娘知道的。” 说话间,萌娘正嬉笑着打量一番楚宁,见他样貌俊逸,只是这神情却不自然,同样福了一礼:“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玉珠舫?” “???” 我去,这你都知道? 第153章 君主立宪制 楚宁他也不知道这位萌娘是怎么看出来的,只得微微一笑,不再搭话。 “好了!”范畴显得更加自然大方,抬手拍了拍楚宁肩膀:“走吧,现在咱们先喝酒。” 萌娘微微一笑,将二人往楼上引。 来到三楼,萌娘一手推开两扇大门,宽敞的大厅里,行人三三两两,皆是穿绸戴金、阔绰富态之人,或端着酒壶嬉笑打闹,或围观美人奏曲歌舞,好不热闹。 各处桌上皆摆满珍馐肴馔、美酒琼浆,舞女挥舞着,琴弦之声不绝于耳。 “我呢,先给你介绍一下。” 范畴笑得十分亲和,拉着楚宁走过喧闹的人群,这时竟像是主人一般侃侃而谈:“这玉珠舫分为八楼四阁,共有十丈之高,六楼以上叫藏香阁,是姑娘们住的地方,外人不能进入;biquiu 五楼是和香阁,阁内不饮酒,雅致安静,是谈音律的去处; 四楼是芸香阁,紧靠寒江,是品茶听戏剧、评弹的去处。 而我们现在所在的三楼便是凤香阁了,是赋诗吟唱的好去处,阁内可饮酒,向来以文人仕子居多,你可知我为何带你来这凤香阁?” 楚宁摇头表示不知。 范畴突然将水墨扇子一收,对着楚宁诡异一笑:“因为只有这一楼才有小倌倌。” “小倌倌是什么?”楚宁问。 范畴:“……” 他也没想到楚宁会这么问,先是一怔,随后,忽然一步走近楚宁,暧昧地笑道: “楚兄弟可曾听说过龙阳之好?” “……” “咳咳……”楚宁猛烈咳嗽两声,随后想了个托辞,“对了,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咱们下次再约……” “哈哈~” 范畴哪里理会他,一把将他抓住,看着楚宁大惊失色的面容,不禁捧腹大笑。 “范爷,你看你把人家吓得。” 萌娘见了楚宁的表情,也是禁不住一笑,“好了,陆公子你别听他的,朝廷有明文禁令,城里青楼牌苑里不得押妓。再说了,我们这里的姑娘可都是奴家亲自把选的,更不可能有倌儿。” 楚宁这才知道被范畴戏耍了,可想起他暧昧的笑,还是试图与他保持一点距离,紧紧跟着萌娘往楼上走。 萌娘把他们二人带到三楼一个雅间里,进门时,对门刚好打开门上菜,楚宁瞥了一眼,里面是一个大雅间,坐着七八个人,都是异族的打扮,他们的服饰艳丽色彩鲜明,而且每个人好像还抱着一个伎女饮乐。 “那些是什么人?” 楚宁忍不住问了一句。 范畴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确认了对方身份:“看穿衣打扮应该是北狄人。” 楚宁‘噢’了一声算是回应,也没管那么多,跟着萌娘进了一处包间。 包间不大,布置却十分精致,梁上明明亮亮地挂着两盏大灯,一张琴几摆在客厅中间位置,再向里有一阶台子,上面摆着一张大桌。 整个包间里都映衬出浓艳的红色,空气里飘着浓浓的胭脂味。 刚才还是吵闹的声音,此时歌舞声和嬉笑声皆已悉数消散。 范畴、楚宁两人则是脱鞋盘腿在软垫上,席地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大方几。 过不一会,便有人备上酒菜来。 两人推杯换盏,这绵绵的花雕酒是一杯接一杯,范畴是第二次和楚宁喝酒,对他的酒量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是楚宁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次娱乐活动,现在那种初到贵地的陌生感也消除得差不多,所以他倒是十分放松。 两人饮过几杯,聊了一些趣事,过不多时,外面有人敲门。 开门挑帘,只见萌娘引着一名年约十七八岁姑娘款款盈盈步入屋内。 奇怪的是,这女子,身穿上黄下红七彩锦缎织就的服装,华美、艳丽又不失淡雅、轻盈,头发也不似汉人那般,只是简单地梳成一条乌黑的辫,以红色彩条布系在脑后,更显青春与朝气。 她静静地站在萌娘身后,正低着头。 范畴看见来人,倏地站了起来:“哟,这不是红桑姑娘么?” 萌娘道:“快来见过范爷,还有这位楚公子。” 那女子赶忙上前,深深一福:“小女子拜见范爷。” 又转对楚宁一福:“拜见楚公子。” 范畴招呼一声:“不要多礼,快快入座。” 两人谢礼入座,萌娘又介绍道:“范爷托我之事,我如今总算是办到了,这下范爷可好交差了吧?” 范畴拍了拍掌,朗声道:“你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楚宁心里嘀咕道,这姑娘该不会是范畴的红颜知己吧? 可他毕竟不清楚情况,也自然不便多问。 这时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红桑姑娘,长得确实颇有花容之姿。 “如此便好了,你们好生听曲,请范爷原谅我不能作陪了。” 萌娘嘻嘻一笑,给范畴、楚宁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了。 范畴满心欢悦,点头催促道:“红桑姑娘,可否给我们演奏一曲?” “是。”红桑又略略福了一礼,侧过身子对着楚宁施了礼,“小女子这就为二位爷抚琴。” 说罢,这才慢慢地走向那张琴几旁,开始抚琴。 那细长的十指一面按弦,勾线挑弹,‘叮’的一声便是开了音,接着十指晃动起来,琴弦上下起伏,乐曲声便从十指间流了出来。 琴曲瑟瑟,和声弥漫,让人顿时便忘却了船外的萧瑟,只觉心中暖意顿起。 紧接着,只听红桑轻声唱道:“长长的河流儿,流水急,逆流摆舟楫。愁眉蹙额啊,何堪依,戚戚长夜谁人来,拭泪满腮……” 古琴旁香炉里袅袅的青烟在面前拂过,这姑娘歌声玲珑婉转,楚宁一时听得痴了。 要说这个世界的美女,还真是美,没有过多的装饰,别有一番含蓄优雅的古典美韵。 范畴瞧着楚宁这番模样,也是来了兴致,拿起桌上那把铜壶,一手便在楚宁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两人举杯连喝过三轮,方才觉得稍有了酒意。 范畴本就是武人出身,性格颇为豪爽,喝起酒来也不含糊,一杯接过一杯,颇有一种英雄相惜的感觉。 喝了一会儿,只听旁边传来一声叫嚷:“诸位,要我说这当今天下已然积重难返,唯有革制,成立全国国士会,再由国士会投票选举产生内阁成员,才能更好地监督朝廷各部,匡正官员过失,如此真正还权与民,施行君臣共治,方可振兴大唐,这便是在下所要阐述的中心思想。” 啥玩意? 楚宁砸吧砸吧嘴,这番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前世那套君主立宪制。 第154章 英雄救美 楚宁端着酒杯准备继续听下去,果然便有人立时接言道: “关兄,你说那一套君主议会制根本不可能施行,哪有什么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的说法,单是这一条便不可施行。” “就是就是,如今内阁成员全是韩国舅的人,要想成立全国国士会,即便皇上会答应,可内阁会答应吗?韩国舅会答应吗?” “所以,这才需要革制,如今政令都是由内阁直发,可当这些政令发出到达地方,无不就剩下了形式,而今为官者官本位思想严重,都只是为了应付自己头上的官员,只要取悦好自己的上司便能万事大吉,平步青云,这便是官场亟需革制的积弊。” “关兄此番话,在下是万难接受……” “好了,关兄、莫兄,都别吵了,说到底这些也不是咱们这些翰林院学子所能思量的,何必为此而伤了和气,来来来,喝酒。” 隔壁的说话声,已然听进了楚宁的耳朵里,此时早已惊呆了。 就刚才那个‘关兄’所说的话,摆明就是前世的君主立宪制那一套玩意。 没想到啊,在这个时代居然还能听到这样的理念,这个年轻人倒是有些见识,该不会也是个穿越者吧! 等等。 这个关兄,该不会是在青山县有过一次畅聊的关小鹏吧? 自己当时似乎与他聊起过君主立宪制的话题,而且还故意说成了君主议会制。 楚宁正凝眸沉思,却听范畴突然一拍桌子,愤愤然道:“一帮只会空谈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敢品论朝廷,看我去教训教训这些鸟人。” 说着,范畴就要起身,楚宁连忙伸手拉住:“范大哥莫要生气,读书人嘛,能有这样的拳拳报国之心,也是民族幸事,这样,范大哥你先喝着,小弟去跟他们说说。” “也好!” 范畴猛然想起楚宁也是读书人出身,略略一笑,没再多言。 楚宁来到隔壁,敲响了房门,只见门开,一名衣着圆领蓝袍青年探头问道:“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楚宁拱手,刚要答话,却听上首位一名青年突地站了起来:“咦,你不是青山县的楚县令吗?” 楚宁闻声看去,此人居然真的是关小鹏。 “我去,还真的是你啊!” 楚宁呵呵一笑,也是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小子。 不过联想起先前他说的那番话,楚宁也就不觉得惊讶了。 第一次在青山县时,这小子就说出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还极力推崇一个国家应该建立一套完全的律法制度,以此约束百姓,更以此约束为官者。 并提出,说当官者应由百姓进行监督,对其有违法乱纪者,就该罢黜,永不录用,而平民百姓与为官者不应有尊卑之分。 还有什么作为一个人就该拥有律法赋予他的权利,当时还以为他也是穿越者。 “没想到啊,还能在京都遇见楚大人,来来来,大人快来入座。” 说着关小鹏便招呼楚宁落座,楚宁赶忙摆摆手说,“不了,我那边还有个朋友。” “那就叫上一起呗,人多喝酒才有意思……刘兄,劳烦你前去请一请楚大人的朋友。” “放心吧!” 说着,那名圆领蓝袍青年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莫兄,让我为你引荐,这位便是我常提及的青山县县令楚大人。” 站在关小鹏身侧那名公子连忙抱拳道:“哦,这位便是楚大人吗?关兄可是对你推崇有加啊,说你是满腹经纶,见识朝众,有经天纬地之才!” “……” 楚宁尴尬一笑,这古人会不会太能扯了。 虽然那天楚宁确实是和关小鹏说了很多关于现代的见解,也不至于把他震惊成这样吧! 三人寒暄一番,关小鹏给楚宁介绍起来:“这位是莫景然,与我是同科,乃是礼部左侍郎家的公子,我二人现在在翰林院做编撰。” 楚宁与他见了礼,又听关小鹏介绍道:“先前那位刘兄,名叫刘仁清,乃是工部员外郎家的公子,如今是在工部任主事。” 呵!不愧是京都之地,全是些高门子弟啊! 正说着,房门帘子又被挑开,走进来两人,正是刘仁清和范畴。 进到屋来,刘仁清当即开口说道:“莫兄,瞧瞧我把谁请来了?” 莫景然一瞧见范畴,脸色一下子露出万分惊讶的神情:“表哥,你怎么也来锦瑟坊了?该不会又是来私会你的红颜知己吧?” 范畴脸颊一红,更是露出少有的窘态,可立马就狠狠瞪了一眼莫景然:“我如何不能来,说来我范家也是书香门第世家,只是我弃武从文了而已,倒是你小子,竟敢酒后妄议朝政,小心我揍你。”筆趣閣 楚宁一脸懵逼:“这什么情况?你们都认识啊?” 刚入屋的刘仁清施了一礼,自报家门后方才解释了一番。 原来范畴和莫景然竟是表兄弟,而更令楚宁意外的是,范畴的父亲乃是鸿胪寺卿范仲,其祖上竟是唐国开国宰相,是真正的书香世家之后。 只是到了范畴这里,却对读书提不起兴趣,反倒是喜欢上了舞刀弄枪,范父对此也是十分头痛。 所以范畴最怕人提起自己此事,连忙举起杯,几人一起喝了两杯,算是揭了过去。 款款饮了几杯,关小鹏忽而看向楚宁,神情凝重道:“楚大人,听说黄天霸已经自杀身死了?” “你在京都还知道青山县的事?” “对,我与家父常有书信往来,所以青山县的事,我也是略知一二。” 楚宁讪讪一笑,静默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莫景然又举起杯来:“楚大人的事迹,关兄都与我等说了,真是想不到,我大唐国内还有如此一心为民的好官,不屈于权贵,莫某佩服之至,来,我敬楚兄一杯。” 不知不觉,称呼已经从楚大人变成了楚兄。 关小鹏又拎起茶壶与二人满了杯酒:“在下觉得为民请命固然是好事,可楚兄此事却是有些孟浪了,如今黄天霸已死,此子黄大贝乃是韩国舅的得意门生,因了这层关系,想必会给楚兄带来不少麻烦啊!” 莫景然却是一脸不屑:“这又如何,楚兄本是秉公执法,朝廷自有公论,至少青山县百姓有了楚兄这方父母官,便是有福了。” 范畴在楚宁下首位落座后便是未发一言,只是静静的听着几人的交谈,可一双眼睛却是不断的打量着。 几人又喝了一会,范畴突然警惕地扭头盯着门口:“先别说话!” 众人安静下来,互望一眼,只听楚宁问道:“怎么了?” 范畴突然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外面好像有人掉进水里了?” 果然只听外面一阵吵闹,楚宁也听到有呼喊声传来: “救命啊!救救我家姑娘。” 范畴旋即起身,楚宁等人紧随其后。 几人来到三楼甲板上,只见早已围聚了不少人,就连楼上楼下,此时甲板上都已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可竟无一人下水施救。 范畴见有一名婢女在哭诉,连忙将她招来问话。 那婢女呜咽着开口道:“我家姑娘因拒绝作陪唱曲儿,被那几名北狄人扔进河里去了,还说谁敢施救,就连谁一起扔进去。” 范畴顺着婢女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几名北狄男子,已醉意阑珊的进了大厅继续喝酒去了。 “真是岂有此理!!!” 范畴狠狠骂了一句,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又问那婢女:“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我家小姐便是红桑姑娘。” “什么?” 范畴听闻顿时怒不可遏,“这帮北狄杂碎。” 此时当务之急也是想着先把人救起来再说,可奈何他不通水性,哪里敢贸然下水。 “公子,大爷……” 那婢女一下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央求起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姑娘。” 范畴正要去唤人来时,忽然身边闪过一道身影,只见有人往前一冲,毫不犹豫跳入河中。 只听扑通一声,溅起三丈高的水花。 范畴:“???” 第155章 北狄六公子 范畴一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待他转身才发现身边已然少了一人。 他蓦地瞪大眼,眼底全是毫不掩饰的惊慌:“刚才跳水那人是楚宁么?” 余下关小鹏等三人皆是默然点头:“正是楚兄。” 我去! 皇上还让我加强人手保护他,这怎么直接就跳水了? 范畴急忙扶着栏杆探头往河里看去,只见水波荡漾,在月光下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紧接着,只听甲板上顿时发出一阵哄闹声: “快瞧啊!有人跳水了。” “呵!倒还真有胆大的。” “这人谁啊,不就一个歌伎么,至于嘛?” “可不是,敢和北狄人顶着干,有他好果子吃。” “……” 看客们一阵喧闹,其中不乏幸灾乐祸的人。 关键这些人一个个都还竟是京都人。 “快,下楼!” 范畴顾不得这些,招呼一声,领着几人赶紧往楼下走。 此时,杨柳河里,楚宁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等他浮出水面,便飞快地游向红桑姑娘,因为呛水,这时红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表现得十分惊慌。 两人在河里数次沉没,引得看客们连连惊呼。 还好楚宁自幼在河边长大,小时候常跟随爷爷去河里游泳,倒也是算是水性极好。 游泳这种意识形态的东西,只要会了,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稳住情绪,将红桑抱住用力往上托举,试图让她能够呼吸。 可红桑似乎受了惊吓,一声尖叫,将楚宁无情推开。 “红桑姑娘,你别慌,我是来救你的。” 楚宁努力让挣扎的红桑冷静下来,可很快,她因为呛了水便晕了过去。 “红桑姑娘,红桑姑娘?” 楚宁唤了两声,无反应,只得一只手挽着她手臂,用力将她的脑袋托举出水面,让她尽量能够呼吸。 湿,软,香。 这是楚宁此时的第一感觉,这时才突然想起古代对男女授防之事看得特别重。 难怪先前这姑娘为何这么激动了。 一时间,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可眼下,由不得他犹豫,他的体力也损耗得差不多了,加之又是阴冷,虽然气候比之青山县暖和了不知多少,可再不想法子上岸,时间一长,两个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四下打探一眼,楚宁发现自己现在正在河道中心,距离最近的只有玉珠舫登楼处的大挑台,这才带着红桑往最近的玉珠舫挑台游来。 索性她身子轻巧,楚宁一把将她平抱起,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木梯走上挑台,将她平放俯卧,然后在让她两腿伸直,两臂前屈,头向一侧。 “红桑姑娘,红桑姑娘……” 楚宁正欲再喊,红桑这才突然连咳了好几下,明显是刚才游过来的时候呛水了。 “你没事吧?” “我……” 红桑刚开口,这才发现湿漉漉的长裙已紧紧贴身,连忙双手护在胸前,懵懂的点点头:“我无事,多谢公子搭救。” “呼!”楚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去,感觉酒都醒了一大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范畴也赶过来了,身后还跟着那名婢女以及关小鹏等人。 才刚到近前,看到自家姑娘还活着,那婢女猛然扑进红桑怀里,泪如泉涌,呜咽不止。 范畴这时见红桑无性命之忧,也朝楚宁一把伸出手来,眼眶都有些泛红:“楚兄弟,你真是让我……让我……” 话说一半,范畴突然又止住了,似乎是在想如何措辞。 楚宁摆摆手道:“好了,范大哥,先别说了,先让人把她送去换身衣服吧!” 范畴连连点头,转对那么婢女嘱咐一声,让她领着去找萌娘。 婢女应诺一声,转身要走,只听有人喝道:“哪里来的小杂种,竟敢管我们的事?” 众人闻声看去,原来是几位衣着北狄服饰的男子,为首是一位年岁约莫三十左右的莽汉。 “小娘子,我家公子说了,要你过来唱一曲儿,不然还把你扔进河里去。” 眼看着那人就要去拉地上的红桑姑娘,她身边的小丫鬟急得挡在前面。 “几位官爷,”红桑姑娘有些孱弱的声音传来,“小女子不过是卖艺换些银钱,我是和玉珠舫做生意的,还请你们自重些。” “呵呵!要银钱么,只要你让老子开心了,大爷我有的是。” 这番话说罢,早已惹得关小鹏等人怒目而视。 “你们这些北狄人可真是狂妄至极!人家姑娘不愿意唱曲,竟被尔等扔进了河里。” “别忘了,这里可是唐国京都,容不得你们北狄人放肆。” “就是,滚回你们草原去,咱们堂堂礼仪之邦,不欢迎蛮夷之徒。”筆趣閣 “……” 三人本就是胸有报国情怀的读书人,根本见不了此等事情发生。 楚宁此时也突然大笑道:“蛮夷嘛,自然是不通教化,野蛮无礼的。” 这话一出口,场面顿时一滞,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挑衅那位莽汉。 或许是没有想到有人敢顶撞自己,那位北狄莽汉眼神游离,忽然看到范畴身上衣服和服饰,简单的青色长袍,胸前挂着一珠透亮的翡翠。 凭他的眼力,看得出来,那翡翠恐怕简直不菲。 不过楚宁的话,彻底点燃了这位北狄莽汉的怒火: “烦得很,给我把这几人全扔进河里去。” 范畴立刻变成了一只警惕的豹子,手从腰上一抽,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窄身软剑。 看到这副架势,那几个仆役倒是也没有怂,作势就要上前干架。 “住手!” 只听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那位北狄莽汉闻声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高挑、同样衣着北狄华服的男子正领着两名侍卫走了过来,那神情顿时就变了。 “六,六公子,你怎么也在这?” 说罢,这几人扑通跪了下去,将头死死埋低。 楚宁这时也发现了来人,这为首之人身高与自己齐平,虽是一身异族服饰,面相看去也明显不是汉人,可骨子里却透露出文人气质,整个人反而显得有些温雅。 那名被称为六公子的男子走到近前,看了看楚宁、范畴,随后微微拱手道: “在下慕容子雨,这几人是我手下,管教不方,还望赎罪。几位若是不弃,这事让我处理可好?” 说着,又是深深一揖。 楚宁看了一眼范畴,表示自己无异议,等着他拿主意。 范畴虽不知对方身份,这时也大概猜到对方定与北狄使团有关,不过他却不想就此罢休:“好啊!那你说你要怎么处理?” 慕容子雨原本还带着笑容,这时倏地冷峻下来,冷冷地看着这群衣着北狄服饰的人,朗声道:“赶紧给这位姑娘赔礼道歉,并赔偿这位姑娘银钱一百两,然后嘛……你们全部滚到河里去。” 听到这句话,那位北狄莽汉竟如蒙大赦一般,赶紧跪地磕头道歉,随后毫不犹豫便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 楚宁:“……” 范畴:“……” 关小鹏等人:“……” 第156章 无心插柳 几人互视一眼,竟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萌娘也急忙赶来了,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陪着笑脸走上来,一边给范畴使眼色,一边说道: “哎哟,各位爷,可千万别惊动了官府,把事闹大对谁都不好。 这样,我马上派人把红桑姑娘送去换身衣服,几位爷请到楼上喝酒,今夜自当由奴家亲自赔罪,可好?” 慕容子雨接言说,“我看如此最好!风月场地难免有人醉酒闹事,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来此本是为了取乐,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范大人,你说呢?” 范畴竟不曾想,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大致猜出对方身份定不寻常,想起今晚夜逛锦瑟坊一事,不定又传到了父亲耳中,免不了一顿训斥,一时也不免再多说。 “还看这位姑娘的意思吧?如若她想报官,我定当为她作证。” 楚宁这时也开了口。 红桑姑娘迟疑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摆了摆手,说:“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不过这银钱,小女子是断然不会要的。” 楚宁看得出她是有多顾虑,毕竟也难怪,能瞬间便让趾高气扬的北狄莽汉跪地磕头,自然能猜出其中端倪。 “好!那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慕容子雨说着,这时又走到楚宁身前,拱手一揖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楚宁。” “哦?可是青山县那位县令?” 楚宁微微一愣,我这么出名的吗? 可还是开口说道:“正是。” “楚兄方才义举,实在是令在下敬佩之至,如若不嫌弃,可否让在下送你回府吧。” “六哥哥,你!” 身侧一名清秀公子猛地抬头,急忙插嘴,就要打断。 慕容子雨摇了摇头,止住了对方,说:“就凭与楚兄方才施救歌姬的义举,就值得我敬重。” 这一番话,反而让楚宁傻眼了,歌姬怎么了,这也是一条命啊! 不过这也难怪,这个时代连个平常老百姓的生死都无人在意,更何况还是低人一等的歌姬。 “楚兄就不需要你送了,我会亲自送他回去。”不等楚宁接言,范畴赶忙开口说道:“这件事既然人家姑娘不追究,你们赶紧走吧!” 这个慕容子雨气质轩昂,身份定不简单,如今北燕使团入京为黛妃贺寿,两国关系的情况他也常听父亲提起过,而且人家姑娘不再深究,他自然也不便再为她强出头。m..nět “如此也好!” 慕容子雨淡淡一笑,又是一个标准的汉人礼,“那楚兄,后会有期!” 看着慕容子雨领着几人走了,楚宁转对范畴说:“范大哥,先让红桑姑娘去换身干净衣服吧,别感冒了?” “感冒?”范畴似有不解。 “咳咳……就是伤风啊、着凉啊,还有啥染了风寒啊之类的意思,能明白吧?” 随后他笑着一手揽住范畴的肩膀,连忙转移话题:“欸,你能不能找辆车把我送回去啊!冷啊!” …… …… 范畴亲自护送楚宁回到驿馆,又是一番重重感谢,才告辞离开。 楚宁又泡了个热水澡,便昏昏沉沉一觉睡了过去。 然而,他哪里想得到,今晚救人此举,早已被有心之人大书特书传遍了锦瑟坊,乃至整个京都。 而有心之人正是鸿胪寺卿范仲。 近来北狄使团步步紧逼,范仲正考虑着到底要如何处理和谈这个事情,心中烦闷不堪。 现在朝中对于北狄人提出的条件,反对意见极大,他也是只能压着,尽力维和。 可当他听闻竟有北狄人将歌姬丢入河中时,第一时间并不是想的是同胞受难所流露出的痛苦,而是机会。 当即便是让人去将此事渲染扩大,一时间,无论是花柳酒巷还是雅院宫城都开始流传出:北狄人在京都肆意妄为。 范仲知道,只要有了这个由头,三日后的谈判会便可以此责问北狄使团。 另一边,北狄使臣张古通听闻此事后也是满目震惊,一脸懵逼的召集使团商量对策,最后不得不答应鸿胪寺提出来的条件以平息此事。 对于楚宁来说,自然是没有想到,自己仅是善意之举,却无心插柳成了一件zheng治契机,而被鸿胪寺加以利用。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楚宁醒来,索性并未发生头疼发热的症状。 自打跟着魏满习武后,身体锻炼效果早已经比来时强健了不知多少倍。 此时已差不多是辰时了,只是觉得饥肠辘辘,洗漱一番后便在驿馆吃过早饭。 刚回到住处,温知妍便是有些嗔怒的指责道:“你说你,不就去喝酒嘛,怎么还掉河里去了?” 虽然她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可楚宁知道她这是关心自己。 可楚宁只是无奈的笑一笑,因为他也觉得很无奈啊!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人进来禀报,说宫里来人了。 楚宁知道,这是要宣自己入宫觐见了。 换上官服,楚宁便来到大堂见礼,只见堂上已经站着一位身穿大红色官服的男子,约在四十岁上下,面白无须,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灰白的头发整理得井井有条。 单看这气质,楚宁的第一印象便是,此人是太监。 “你可是青山县县令楚宁?” 对方声音颇有些尖锐,还带着娘气,无疑证明了楚宁的猜想。 早听范畴说起过,宫里的宣旨太监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由门下省拟旨,中书省审核再呈报皇帝的批准后,由皇帝派遣信任的太监前往宣旨。 另一种则是不通过门下省和中书省,直接由皇帝拟旨并派出太监宣旨。 可无论哪一种,宣旨太监大多都是皇上身边的亲信,绝非一般太监。 因而楚宁自然也显得敬重起来,行了一礼,道:“在下楚宁,乃是青山县县令。” 对方微微颔首,表情显露出欢喜:“好好好,某家海德旺,乃是内侍省总管。” 呵!楚宁听闻顿时眉头一挑,这可是宫里最大的宦官啊! 自幼陪伴皇帝长大,是皇帝最忠实的心腹。 “见过海总管。” 楚宁急忙又施了一礼。 “罢了!”海德旺一甩拂尘,“随我入宫吧,皇上还等着见你呢!” 楚宁点点头:“劳烦海总管带路!” 第157章 信手拈来 楚宁原以为会是坐轿入宫,可谁知竟是骑马。 骑在高头大马上,倒是颇有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味道。 不过一路前行,却走得不急。 到了皇城,才翻身下马,海德旺让人检验过令牌和公文,这才领着楚宁进了皇宫。 早有一群红衣太监直直的站在两侧,只见其中一名小太监赶忙上前来,海德旺对他嘱咐几句,又转对楚宁说道:“咱家还有公务,就由小笛子领着楚大人前往。” 说罢,就领着一众红衣太监从另一边的宫门去了。 小笛子领着楚宁接连过了好几道宫门,每到一处都是严格审核身份后方才放行。 只是让楚宁意外的是,自己只是七品小吏,可这一路所遇到的那些内侍,无论是年老者或是年轻者,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的侍立鞠躬行礼。 正要继续向前面永宁殿走去,就听前面殿里正走出两人,一男在前,一女在后,伴随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 “雷哥哥,慢些走,今日李先生出的题目怎么解啊,妹妹还等着呢。” 楚宁闻声看去,却是早已惊呆了,走在前面那人竟是一名金发白人男子,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身上穿着的竟是本朝的官服,此时正与楚宁目光相对。 “我这也琢磨半天了,不知道李先生的意思。” 那白人男子说着又回头看着手中的字条慢慢地消失在了前方转角处。 楚宁怔怔的愣在原地,这一刻竟让楚宁有一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什么情况?这个世界还有歪果仁?关键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 就在楚宁发愣之际,小笛子惊醒了他。 “大人,这边请……” “诶!” 楚宁回过神来,跟着小笛子继续前行,可一路上心里都是满满的疑问。 边走楚宁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两人不是中原人吧?怎么还能穿着朝廷的官服?” “楚大人,听你这话,咱家倒是怀疑你是不是本朝官员了。” “怎么?难道我哪里说得不对么?刚才那人是明明就是西洋人吧?” 小笛子倒是不以为奇,浅浅一笑道:“楚大人,这西洋人自先帝时,便可入朝为官了,就刚才那位,名叫雷德蒙,原本只是随他父亲来我朝经商的,可谁知对我朝文化极感兴趣,便留下来了,如今已是市舶司副提举,那可是从五品呢!” 唐国对海外贸易十分重视,因而在前朝时便建立了市舶司,如今市舶收入已经是唐国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 这些外商大多来自海外,他们用商船载着犀牛角、象牙、玳瑁、沉香等珠宝和香料来到唐国境内,以此换取瓷器、茶叶、丝绸等。 这些事楚宁也是听过,只是没想到,竟然还真能看见。 转念间,楚宁突然觉得自己从青山县带来的几车山货似乎有销售渠道了。 和老外做生意,似乎有搞头啊!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小笛子把楚宁引进了一处院子,像是一个暂时的等候处,又招呼人看茶,接着就退了出去。 楚宁也不知道皇上住在哪里,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皇帝大人肯定是不会住在这么一个院子里的。 有人送来茶水,楚宁就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小太监进来掺水,楚宁便乘趁机问道:“麻烦问下,我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小太监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楚宁会这样问,或许来此等候的人里就没人敢这样问。 可他还是很快回道:“听说皇上正在与鸿胪寺范大人谈事情,估摸着还得有一会儿。” 小太监说着,又给楚宁掺了茶水,示意楚宁喝茶,便又退了出去。 特娘的,地方官进京面见领导果然够麻烦的。 关键,还是见最大的领导,自然更麻烦。 楚宁没有法子,只好继续喝茶休息,可刚呷了一口,只见小笛子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条,眉头紧张,看得十分入神,嘴里还喃喃念叨着:“这啥意思呢?”https:/ 楚宁本就十分无聊,这时见了也是十分感兴趣的问道:“这位公公,你看什么呢?” 小笛子下意识抬起头来,突然一拍脑门:“对哈,我听说大人你是进士出身?” 楚宁点点头,淡然一笑,没错,他还真是个如假包换的二甲进士。 “太好了,你来瞧瞧。” 说着,小笛子快步近前把纸条递了过来:“这是李先生今天出的题目,用这十个字作诗。” 楚宁接过一看,只见纸条上是用十个字写成的一个圆形:“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琢磨片刻,楚宁很快他便有了答案,微微一笑道:“这不就是连环诗嘛?!” “怎么?”小笛子一听就来了精神,“你能解?” 楚宁不敢太高调,恭敬道:“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那大人稍等一等,我拿纸笔记录下来。” 楚宁微微一笑,等到小笛子铺好纸笔,方才喃喃念道:“莺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莺。” 待到楚宁念完,小笛子的神情都豁然开朗,惊诧道:“还可以这样?” 说着又瞥了一眼楚宁,眼神里全然是敬重:“太好了,这下我可以在雷大人哪里领赏了。” “雷大人是谁?” “雷大人就是先前咱们见到那位啊,市舶司副都使,雷德蒙大人,每个月的正一十五,翰林院大学士李先生会出一道题目,考较诸位皇子,而雷大人也一心想拜李先生为师学习中原文化,于是便出了这道题目,让雷大人解答,算是入门考试。” 说着,小笛子左右瞧了瞧,压低嗓子说道:“雷大人已经找了好些人解答,都是没有答案,要知道,这可值一百两银子呢。” 楚宁扬眉一笑,原来是那个歪果仁私下重金相求。 “其实这种连环诗我信手拈来啊!” 楚宁腹诽了一句。 “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 这种连环诗,大多都是游戏之作,并无十分重大的艺术价值。 不过也不乏一些遣词造句的文字功底,在文人雅士中有些趣味。 “那可否烦劳大人写下来。” 这名叫小笛子的内侍官虽然年纪不大,可人十分精明,也是皇帝身边的人,楚宁想了想,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既如此,那就再送你一首吧! 正思量着,就见小笛子手里拿起毛笔,目光落向楚宁,这意思是想让他写下来。 可是楚宁旋即一皱眉头,我这狗刨字还没练好呢,一写还不露馅了。 “当然得是你写啊,如果我写,别人不就知道是代笔了吗?” 小笛子连忙答应下来,将楚宁所说提笔写了下来。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很快就有人来报,皇上那边要召见楚宁。 拜别小笛子,楚宁又由一名小黄门领着去见皇帝。 也不知绕了几条道,过了几个宫门,而且一路上都有禁军把守,只是没有再出示公文。 而作为一个穿越者,楚宁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路上都是东张西望,一切都是十分好奇。 难怪古人都想做皇帝,这可真是全天之下都在为一个人服务啊! 整整走了好一会儿,小黄门才终于将楚宁带到一处偏殿,此处便是皇帝平日里接见臣子们的地方。 来到门口,小黄门又让楚宁稍加等候,而他则是轻轻走了进去禀报。 不多时,殿内便传出:“青山县县令楚宁陛见!” 楚宁知道该自己进去了,说实话,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 穿越过来这么久了,今天可总算是能见到这时代权利最大的人了。 楚宁也是学着前世影视剧里的样子,微微低着头轻手轻脚走进大殿,进来后才发现,这里面可真特么大,估计得有个篮球场那么大。 隔得有点远,加之楚宁微微低着头,也没有仔细看,只见另一头一张龙椅上坐着个年轻男子,想必此人就该是当今皇上李淳了。 “微臣青山县县令楚宁,拜见皇上。” 楚宁朝着龙椅上的人躬身行礼,因为这是在偏殿,也不是上朝,臣子们陛见,是不用行跪拜大礼的。 来之前,楚宁也是有过了解的。 “楚爱卿快请起,你可是朕请来的贵客。” 楚宁行了礼,唐帝仔细打量一番,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朗声道: “来啊,赐坐!” 第158章 皇帝赐宴 “莺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莺。” 不多时,楚宁解出的题目便传到了市舶司副都司雷德蒙手中,这位金发碧眼的白人虽是血统纯正的海外人,可他对唐国文化却是极感兴趣。 当他看到小笛子拿来的解题时,雷德蒙第一时间便称赞道:“解得可是真好啊!” 雷德蒙问:“这真的是只看了一眼就解答出来的题目?” 小笛子连忙点头:“回大人,确实如此的,小的可是亲眼所见。而且,那人还说,像这样的连环诗,他可以信手拈来。” 听得小笛子的禀报后,雷德蒙忍不住微微凝眉:“他真这样说?” 小笛子应了一声,还是把楚宁让他写下的题目交了出来,便承认这是那位大人所出,自己只是代笔。 雷德蒙拿在手中,双目盯着纸上写有十四个字,首尾相连,形成一个环形:赏花归去马如飞酒力微醒时已暮。 初看了一遍,并不觉得有何高明之处。 可等他看到下面的解题时,心神俱是一震: “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 又连读了两遍,只觉这首诗词充满了灵性,读起来十分的愉悦。 “出题之人是那位大学士?” 小笛子连忙摇头:“他可不是什么大学士,只是青山县县令。” 雷德蒙原以为是那个大学士入宫看见了,一时兴趣所致,谁知道竟是一个小小县令。 却能在片刻间解出李先生的题目,最为关键的是,还出了一道如此绝妙的题来。 “此人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嗯,好像是叫楚宁,此时皇上正在召见他。” …… …… 楚宁坐在凳子上,在十米外的地方就坐着唐国年轻天子,面对这至高无上的皇帝,要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因而此时,楚宁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拘束。 或许是瞧出了楚宁的心思,唐帝爽朗一笑道:“楚爱卿,不必太过拘束,范畴已将你的事一一说了,朕听闻后十分欣慰,想我大唐,边远之地竟也有爱卿这样难得的人才啊!” 楚宁微微一笑,连忙拱手欠身道:“皇上客气了,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听闻此话,唐帝略略显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顾自喃喃道:“如若满朝文武都能像爱卿这样想,大唐振兴便是有望啊!” 楚宁只是微低着头,却没有再接言。 而后唐帝又问了一些如何引诱徐飞虎下山,并将山贼们一网打尽的事,楚宁都是一一作答。 唐帝点点头,显得十分满意:“好你个楚卿,果真是有勇有谋,智勇双全啊!这一次你缉拿徐飞虎归案,了却皇后一桩多年心事,还剿灭了青山县山贼,替朕守护好一方安宁,朕要重重赏你。” 楚宁顺势抬起头,马屁道:“回皇上,下官能做好这些事,完全都是因为皇上恩威所至,民心所向。” “哈哈哈!”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即便是贵为皇上,也是如此。 楚宁一番话说得唐帝是十分欢悦,连连点头,心情也变得无比舒畅。 大笑过后,唐帝竟走下龙椅,来到楚宁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爱卿立了大功,却不因功自傲,何愁我大唐不能复兴啊! 楚宁赶紧说道:“承蒙皇上不弃,为了大唐江山,为了皇上,刀山火海,臣也肝脑涂地。 嘴上虽是这样说,可心里却是好一阵鄙夷。m..nět 特么的,谁能想得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拍皇上的马屁。 不过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唐帝对楚宁的话显然也是十分受用,内心大为舒畅。 立时便吩咐道:“来人,设宴,今天朕要与楚爱卿好好饮上一杯,说来,这醉仙酿还是青山县所产。” 楚宁赶忙躬身谢礼,知道这是上次范畴回京时让他带走的特级醉仙酿。 而现在最让他意外的是,皇帝竟要请自己吃饭,对此,他心里也是十分得意,只是面上尽量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这吃饭事小,但这其中所折射出的信息却是十分重要。 但凡也得是朝廷重臣,才有机会得到皇帝赏宴,在这个时代,就是身份的象征。 就这一点就足以让楚宁光宗耀祖了。 唐帝领着楚宁来到一处装饰华丽的偏厅,早有太监宫女上下忙碌不停,待到各式菜肴摆得一桌,也经由宫女太监们一一试了菜,唐帝才抄起筷子招呼楚宁动席。 “听范畴说,这酒还是爱卿发明的,可有此事。” “回皇上,确实是下官酿造的。” “好好好,楚卿可真是难得的人才,来,动筷子!” 楚宁其实也并没有吃下多少东西,毕竟这样的饭吃的只是面子,你要真放开来吃,估计这也就是最后一顿了。 饭后,唐帝又领着楚宁来到一处房间,装饰同样极其华丽,四根朱红色大柱约有三丈间宽,呈正方等距架起整个大厅,显得十分空旷。 大厅的正中设的不是龙雕金饰的宝座,反而是芦苇编制的蒲团。 蒲团外圈着紫檀木的扶手,设在一处三级白玉台阶上。 蒲团后立有一个冒着香薰的铜鹤香炉,一个小太监正小心翼翼的侍弄着炭火。 此刻,殿内氤氲着淡淡的檀香。 每根朱红色大柱旁都站着一个太监,随时等候差使。 靠南窗摆着一条紫檀木长案,下有一张黄花梨绣墩,绣墩上用锦布包着软垫。 长案上面堆满了佛经古籍和纸墨笔砚。 北墙中央挂着一幅“释迦降生图”。 每个角落里摆有六个火炉,每座铜炉前都站着一名小太监,怔怔有神地侍弄着火炉。 寸长的银炭冒出深艳的炭火,却不见一丝青烟。 整个大厅便被这火炉烘托起了温度,显得暖意洋洋。 楚宁微微打量一番,大致猜测此处应该是皇帝休息的地方吧! 其实,除去必要的大朝会,这里平时是唐帝最喜欢和群臣商讨议事的地方。 唐帝踱步走到蒲团上坐下,又让人搬来黄花梨绣墩让楚宁坐下,这才开口说道: “楚爱卿,朕一直在想,像你这样难得的人才就该留在朕的身边,为朕分忧才是,只是该赐封你何官职才最为适宜。” 楚宁坐在软垫上,这时听了,只得赶紧躬身回道:“皇上,下官能有幸一睹圣颜,已是天恩,哪里还敢要封赏。” 楚宁根本不想留在京都做大官,相反,他更愿意回到青山县,那里才是自己的地盘,他可以慢慢的发育。 以眼下唐国的气候,估计也强撑不了几年,而他正可以利用这几年时间,发展出自己的一方势力。 再有这京都之都,各方势力纠缠,很难不卷入某一方之中。 而一旦选择站队,也就意味把身家性命都堵上了。 而楚宁想的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本以为唐帝会就此话题追问下去,可谁知他话锋一转,怔怔问道: “楚爱卿,你觉得如今唐国天下如何?” 第160章 借调鸿胪寺 唐国的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其中县男为五等爵位中的最末等。 比照官员待遇,县男乃是从五品。 楚宁原是正七品,这一下相当于直接升了三阶。 不算多,可对楚宁来说,简直不要太好。 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骑都尉一职,这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这个身份,他便可大张旗鼓招募一千兵马,组建骑兵营。 “对了,楚爱卿今年几何啊?” 几何? 楚宁正想着组建骑兵营的事,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的年龄,连忙答道: “今年二十了。” “可曾婚配?” “不曾。” “二十还不曾婚配?” 唐帝似乎对楚宁的婚事非常感兴趣。 楚宁:“……” 我去,二十岁就很大了吗? 可转而想了想,在古代二十好像真挺大了。 “说来,朕这里倒是有一合适人选,只是不知楚卿可否愿意?” “……” 楚宁有些面露难色,没有回话。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开玩笑,这可是皇帝,倘若给你介绍个不错的倒还行,要是那啥样的,一口答应了,又该如何? 难不成你还能反悔么? 见楚宁不答话,唐帝再次开口:“怎么?爱卿不愿意?” “启禀皇上。”楚宁唤了一声,又才言道:“下官骤蒙天恩,自是铭感五内、喜不自胜。然下官有三言,不得不说。一则,下官自幼立志,三岁读诗,七岁读史,闻鸡起舞,悬梁刺股,愿以此身,许国久矣!二则,臣闻之,大丈夫以沙场为伴,真男儿以苍生为念。下官惟愿提六寸笔,为皇上书太平;只求纵三尺剑,为皇上澄清玉宇!如此,出则念民生之艰,入则思己身之过。何有寸心付海棠?怎敢多情误人!三则,下官卑陋,乃旷野萤虫,公主乃青穹明月,月华皎皎,臣只仰望。下官何敢攀附,岂不是癞蛤蟆欲食天鹅肉乎。故下官有此三言,望皇上明察!” 一番奏对完毕,身侧海德旺早已瞪大了双眼。 唐帝同样似在沉思,喃喃开口道:“海德旺,你可曾听闻‘癞蛤蟆欲食天鹅肉’之典故?” 海德旺似乎一直在想‘癞蛤蟆欲食天鹅肉’的典故,可最终还是摇摇头:“老奴才疏学浅,未曾听闻。” “爱卿说话果真是巧舌如簧!”唐帝一番沉吟,方才朗声大笑起来:“不过这典故着实有趣,也很恰当。” 一番大笑后,转而说道,“只是朕何尝说,要许配你公主。” “……” 楚宁一时无语,脸上显露出满是尴尬之情。 不都是应该许配公主的吗? 这是标配啊! 寒暄片刻,只听皇帝又开口问道:“听说昨夜你跳水救下一个歌妓,可有此事?” “是。” “那你可知那歌妓的真实身份?” “下官不知。”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楚宁被冷不丁的被追问了一句,也有些茫然看了一眼皇帝,肯定的回道: “下官只知道她是锦瑟坊一名歌妓。” 唐帝沉吟半晌,又问道:“你是七品县令,堂堂朝廷命官,朕问你,一个落水歌妓如何值得你施救?” 楚宁当即接言说道:“因为歌妓也是人,同样也是一条人命,身为朝廷命官更是应该施救。” 好半天,才传来唐帝击节赞叹声:“看来传言非虚,楚卿爱民之心果真是忠心可鉴,我大唐中兴有望矣! 唐帝柔声笑了起来,就听门外传来太监的唱喏声: “启禀皇上,鸿胪寺卿范仲请见?” “噢?想来是为宴请高丽国使臣一事?”唐帝看了看楚宁,柔声道,“无妨!你就听听!” “宣范仲觐见!” 海德旺长尖的声音又响起。 旋即,便有一位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衣着紫色官服,头带直脚乌纱幞头,款款走了进来。 只见此人身材略有些枯瘦,两道剑眉,让他显得十分精神,一看就是那种善于外交辞令的人。 这便是鸿胪寺卿范仲。 来到近前,范仲略略扫了一眼在场情况,随后躬身行过大礼: “臣范仲参见皇上!”说着,跪了下去。 “免礼!” “谢皇上!”一番见驾后,范仲直言开口道:“皇上,各国使臣来京皆已到齐,如今已在馆驿住下。” 唐帝点头赞许道:“好生安排人手,鸿胪寺要做好全权接待!” “回皇上,已安排人手接待!只是……” 范仲有些为难的表情,欲言又止。 唐帝哪里还猜不到,这是又要找自己要人了。 早在三个月前,范仲便上书说鸿胪寺缺人手,找皇上要人,可唐帝一时也并没有适合人手可派,只得留中不发。 此时听了范仲略显抱怨的语气,只得和颜开口道:“范卿可是有什么困难?” 范仲道:“鸿胪寺少卿已然空置半年,无事之时,倒无所谓,但如今,各国皆遣使来京。占城国和高丽国使臣此刻又来求见。微臣也无力分心,望皇上给微臣选派一人,接任少卿一职!” 唐帝当然明白范仲所言并非虚妄。 唐国自建国以来,便采取开明、开放的外交政策,用宽广的胸怀平等对待周边各个民族和国家。 如此一来,周边的少数民族政权和国家纷纷主动向唐国示好,内地与少数民族地区以及周边诸蕃国的交流日益频繁。 随之而来的是诸蕃国的使者、商人、学者纷纷涌入内地,唐国朝廷为了表示大国之邦的热情好客之道,做好接待蕃客的工作便成为了鸿胪寺的重中之重。 若是平日里倒还好,可如今大唐朝廷颁发册书昭告天下,朝廷将为太后举办堂皇隆重的生日寿宴会。 届时,还将邀请诸国派驻京都的蕃客共襄盛事。 而在这些众多的蕃客当中,周边诸蕃国的使者属于重点接待对象,因为他们代表一个国家出使大唐,肩负着朝贡、和亲、求请、贸易、献捷等重任,他们们到达唐国以后的各类活动都要由鸿胪寺来负责安排。 可鸿胪寺少卿一职已经空闲半年,如今接待使臣是朝廷头等大事,确当以此事为要! 唐帝一时也是眉头紧锁。 突然,他看到楚宁,便有了一个主意,正想要考校此人是否真有能力。 于是唐帝指了指楚宁:“你看此人如何?” 范仲随手看了过去,见是一少年郎君,确实生的仪表堂堂,心中暗暗称许。 “嗯,此人仪表堂堂,又带有儒雅之风,确实不错!”范仲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敢问皇上,这是何人?” 唐帝颇为欢喜道:“此人便是青山县县令楚宁!” 说着,他又看向楚宁,怔怔言道:“楚爱卿,朕有意让你到鸿胪寺当几天差,就做副使吧,协助范寺卿处理做好来使接待,算是暂时借调鸿胪寺,等忙完这阵再回青山县便是。” 楚宁听见此话,也是愣在哪里,脸上显露出惊讶的神态。 我特么一个小小七品县令,借调鸿胪寺做副使? 这工作调动是不是也太大了,我可以拒绝吗? 我只想回青山县做一方逍遥小县令啊! “……” 第161章 良苦用心 “噢?此人便是楚宁么?” 范仲略显得有些惊讶。 如今青山县县令楚宁跳河施救落水歌妓一事,已然在京都传开了。 尤其是在文士学子中,更是流传出一段佳话。筆趣閣 范仲也是进士出身,对才子佳人也是深为惋惜。 尤其那落水女子还是故友之女,只是因为其父伏法受了牵连,才被发配到锦瑟坊做了歌妓。 却被北狄蛮贼毫无怨言扔进河水中,想来自己闻讯也是十分痛心。 好在得以施救,不然,自己也对不起泉下故友了。 想到此处,不由对身边这位年轻人更加欣赏了三分。 “好好好!如此甚好!”范仲连连点头,“想来,你跳河救下落水歌伎一事,可是闻名京师呢!如今由你出任接待副使,便是再好不过。” “皇上!”楚宁听了范仲一番话,却有些难为情,“下官只是区区七品县令,怎可担任鸿胪寺副使一职!” “怎么?”唐帝脸上依旧带着一点笑意,“你嫌官职太小?” “不,恰恰相反。是这官职太大了,下官只怕年纪轻微,无法胜任。” 楚宁曾在唐国律令里看到过关于鸿胪寺的记载,大致记得鸿胪寺少卿是个从五品的官职,按理说,在这京师之地,从五品只是个普通的官职,可对楚宁来说,却是一步登天之遥。 “这又何妨!” 可唐帝似乎不以为意,朗声道:“其实今日找你来,并不仅仅是为你封赏一事,主要还有人向朕举荐了你,想拔擢你进鸿胪寺,朕思量再三,也觉得甚是不错,年轻一代中你却是难得的人才。” 楚宁回道:“皇上过奖,下官不胜惶恐。” 唐帝显然心情很好,本来一直笑着,可听楚宁这么说,笑容一收,嘴唇上的胡子抽动两下:“惶恐什么?难道朕要拔擢你,令你惶恐不安吗?” “微臣不敢!”楚宁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皇帝不爽,连忙道:“鸿胪寺少卿实属朝廷要职,对我来说是官职过重,微臣只怕担待不起!” “担得起!皇上!”范仲满脸笑容,拱手道,“就是此人了,臣就看上此人了。” “无妨!”唐帝有些安慰楚宁,说道:“范寺卿礼贤下士,你跟着他对你大有裨益。好好干吧,别让朕失望!范仲,朕把这事就交给你了,这人也交给你了!” “谢皇上!” 范仲高兴得赶紧叩拜。 唐帝心里也十分高兴,原早就在为这个事烦扰,如今倒是一举二得。 楚宁心中砰砰直跳。 可皇帝毕竟是这个时代的权威,听得这么说,也只得应声回道: “谢皇上隆恩,下官定当竭尽所能,报效朝廷。” 说着起身作揖。 唐帝面色迅速舒缓,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 楚宁知道什么意思,连忙站起来行了大礼告辞,跟着范仲往殿外走去。 看着楚宁的背影,唐帝心潮翻滚:“海德旺,看见了吗?我朝还是有忠君之士的。” 海德旺点点头:“是的,这个楚宁真奇怪,人家是想做官而不得求,可他?” 唐帝摆摆手:“圣人云三步之内必有忠信,你觉得他刚才那样是装出来的吗?” “不像。” 海德旺回想一下刚才楚宁诚惶诚恐,手足无措的样子,特别是看到唐帝发怒时眼睛放出惊恐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装出来的。 “朕看他也是,这也正是朕执意要他入鸿胪寺的愿意,倘若此人真有贤才,朕便要将他留在身边为朕所用。” 说起来,自己虽贵为天子,可如今朝堂主政说白了还是以韩国舅马首是瞻。 这一次将那些远离朝廷核心,在边塞政绩出众者召集入京,不外乎就是为了考校这些人是否能为自己所用。 海德旺忽地明白过来:“皇上,此人毕竟只是七品县令,想必难以明白你的苦心啊……” 唐帝摆摆手中止了施安的话,意味深长道:“现在朝中的人大多都是太后主政之时,由国舅提拔的门生故吏,如今朕已然亲政,左相的革制方略要实施,可年轻一辈里出色的人不多,朕手里竟是无人可用,倒想要考校此人能否可堪大任。” 沉吟了片刻,唐帝又道:“海德旺,这一次一定要办好太后的五十寿宴,要搞出大国气派。” 而今唐国国力早已不复当年,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北狄人又是步步紧逼,意欲撕毁盟约,不外乎是为了争取更多利益。 可纵然如此却也不得不粉饰太平,强撑大国气派,为太后举办五十寿宴。 海德旺闻言,躬身柔声回道:“皇上放心,老奴明白!” …… “这下好了!” 走出养心殿外,范仲有些满意的看着楚宁,朗声笑道:“有了你来相助,我定然轻松不少,好好干,我看好你。” 楚宁:“……”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在这古代,听到有人说‘好好干,我看好你’,仍让他浑身不自在。 这可真是流淌在打工人血液里的恐惧。 可眼下,对方已是自己的上司,他也只得说:“下官初来乍到,还望范大人多加照顾!” 说着深深一拱手。 “无妨无妨!” 范仲摆摆手,又仔细打量一番楚宁,发现真是越看越喜欢: “这下好了,接待倭国小王子的事我便可以抽得出人手接办了。今日你先好生休整,明日你便来鸿胪寺报道,会有人接待你。” 明日?这么快? 楚宁脱口道:“我连鸿胪寺的组织架构都没搞明白呢?” 他虽然知道连鸿胪寺大致也就是前世的外交部,可这毕竟有别。 “组织?架构?”范仲闻言一愣,口中咂摸两遍,甚是不解:“这是何意?” “就是,就是……”楚宁努力想着措辞,“就是鸿胪寺有哪些人事编制啊,常设机构啊,主要职能啊等等之类的。” “噢!原来如此,这你不必担心。” 说着,范仲一脸释然的看着楚宁说:“因着今年是太后五十寿宴,恰有南洋外邦来京陛见,一方面是朝贺寿宴,一方面是想扩大两国海贸。这两日你便带着这些洋人,跟他们谈谈海贸一事。” “那好吧!” 楚宁拱了拱手,以示答谢。 二人再寒暄两句,范仲点点头,满含笑意的走了。 楚宁楞在原地,心里想骂娘啊! 人家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入京做官,可他倒好,只想着回青山县做一方小小县令。 这一次本想着入京面圣后,把带来的土特产打开销路,便打道回府,这样兴许还能赶上过年。 可眼下看来,皇帝是有意想考校自己,不放人啊! “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京啊!” 轻叹一声,才能刚要踏步走,只听身后有人喊道:“楚大人,且等一等。” 才能回头,发现一个太监正急促的跑过来。 正是先前的太监小笛子。 来到近前,小笛子调匀了气息,将手里的一份帖子递了过来: “楚大人,皇后娘娘要召见你。” 楚宁知道,这应该是因为缉拿徐飞虎之事。 “楚大人,这边请!” 跟着小太监来到坤宁宫,又换成了宫女领路,还是挺柔美的一个小宫女。 楚宁跟在小宫女身后,进了大殿,大殿里的布局显然是有意为之的,各处角落里都摆着盆栽,姹紫嫣红的花大开着。 顿时一股浓浓的花香味弥漫在整个大殿里。 楚宁跟着小宫女走到一处地上摆有软垫的地方站住了,目光略略一瞥,在前方十米远的地方,挂着一卷帘子,其后正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那里。 楚宁知道,这应该就是当今皇后了。 “你就是楚宁吧?” 楚宁赶忙回过神来,躬身一拜:“下官楚宁参见皇后殿下!” “你不必客气,来啊,给楚卿设座。” 立时就有两个宫女抬着一张凳子放在门外,楚宁是男人自然不能坐到屋里去。 “楚卿,不用拘束,你破了案子,本宫十分感激。” 楚宁拱手欠身道:“娘娘客气了,都是下官该做的。” “楚卿不必自谦,此事原委本宫也是一一听说了。” 说话间,皇后的话音已有些伤感:“七年了,本宫无时无刻不想着此贼人落入法网,以慰先父在天之灵。本宫替先父及家人感谢于你。” 楚宁刚想起身答礼,旁边站着的小宫女小声道:“娘娘早有吩咐,让你坐下行礼便成。” “是。” 楚宁点点头,微微躬身作揖算是答礼。 “来啊,把东西呈上来。” “是。” 这时,一名宫女又捧着一个托盘走出来,上面放着一个盒子,殿内皇后的声音又响起: “楚卿,本宫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赏你的,这枚夜明珠乃先父所留,现赐于你,也算替先父以兹感谢。” 楚宁连忙又站起来,接过盒子也不敢看,连忙双手捧着,口中不停地感谢着。 第162章 朝廷新贵 谭保安排小内侍将楚宁送出宫,便折身往永宁殿走去。 可就在路上时,遇上了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正匆匆走来,一眼看见谭保便将先前自己出的连环诗一事问了出来。 询问之下,才知道今日雷蒙德的功课果然是有人越俎代庖。 现在李鸿仑只想见见,答出这首连环诗的人到底是谁。 谭保领着李鸿仑往承佑门赶来,刚转过一处拐角,只见前方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正要跨出后宫。 带路的小内侍急忙道:“李大人,那个便是!” 李鸿仑定睛望去,只看到一个背影,还没来得及喊住,背影已经转出了宫门。 那抹黑色的背影怎就如此熟悉,好像此便是已见过。 “他叫什么名字?”李鸿仑问。 谭保柔声回禀道:“李大人,他叫楚宁。” “楚-宁?”李鸿仑咂摸两遍,忽而想到什么来,展颜一笑道,“原来竟是此子。” 折身回文渊阁。 李鸿仑坐着刚喝上一杯茶,外面就有人进来递上一个密折: “大人,东角门发过来的。” 李鸿仑打开信封,只见里面写着:“辰时一刻,帝起床,训内侍:汝欲烫死朕乎。一脚踹内侍于地。” “辰时三刻,帝用早膳于明秀宫,夏侯贵妃以嘴吸面条喂之。” “……” 李鸿仑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些每日皇帝的起居注,越看越想打瞌睡。 “……” “巳时二刻,帝接见青山县县令楚宁于养心殿,帝大悦,曰:汝仪表堂堂,日后定有大出息,后赐宴……” 李鸿仑将这条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眉头一皱,赶紧起来转身朝青府台去了。 左相秦忠拿过通报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李大人,皇上不外是赐宴一个七品县令而已,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鸿仑道:“秦相,皇上召见了年轻一代中政绩卓著之人入京面圣,这无疑是想拔擢一批心腹之人,尤其这削藩一事,可是牵连甚广啊……” 秦忠听闻,那原本还带笑的神情渐渐地也变得肃穆起来。 唐帝意欲削藩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而庆州府地处要冲,是北境通往关内以及中原腹地的重要通道,朝廷若要削藩,此地就变得极为重要,因而更需要自己信得过的人。 若说起来,两榜进士都是天子门生,出去留任翰林院做编撰,行走,也就是好些抄抄写写的打杂,另外的进士会外放做官,大多就是从县令做起,任期三年,以后由吏部考核后调任他地任职,政绩突出者会提前升任刺史,或是直接入京为官。筆趣閣 前段时日,唐帝便提出要换了庆州刺史,如今,唐帝重用楚宁,也无疑再一次证明皇帝的用心。 可旋即秦忠便是摆摆手,打断道:“李大人……我看你是动了爱才之心吧,听说你出的连环诗已被人解了,该不会就是此人吧?” 李鸿仑点点头:“正是此人。只是我也没想到,我苦思三载才得此一句,他竟看了一眼,片刻间便给我解了,这,这真是……” 夏忠闻言,朗声一笑道:“李大人既然动了爱才之心,何不向皇上谏言,招他作你的弟子。” 李鸿仑摆摆手道:“别提了,范仲早下手了,已经招他去鸿胪寺了。” 说着,也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摇头晃脑又道:“皇上亲政以来,得到赐宴的不超过五人……看来如今朝廷又出了一名新贵啊!” 不到申时初刻,楚宁得到皇帝赐宴的事情在片刻之间已经传遍了宫闱。 一时间,有赞誉之词,有揣测之声。 可总之,楚宁从一个七品县令一跃成为朝廷新贵之事已然是板上钉钉。 …… …… “大人,这就是夜明珠?” 回到驿馆,楚宁便把皇后娘娘送的盒子打开,发现真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温知妍也是未曾见过,一眼便被吸引了目光。 “我也不认识。” 楚宁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给出了回答。 这种传说中的高级玩意,他怎么可能见过。 不过见温知妍的神色,想必很是喜欢。 “喜欢吗?喜欢我就送给你。” 温知妍闻言,神色一怔,目光直直地盯着楚宁:“大人,你说得可是真的?” “当然!我对这玩意不感兴趣,你要喜欢就送你了。” 听楚宁说完,温知妍又望着他,似乎全然不解。 “大人,这可是皇后娘娘送给你的,天下只此一枚,你当真就愿意送给我。” “那又如何,不外一颗石头而已。”揭过这茬,楚宁想起正事来:“对了,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了青山县了。” “为何?” 楚宁将皇上要自己入鸿胪寺做副使的事一一说了,最后嘱咐道:“你让马三别去找商家了,货物的事我已经想好买家了。” 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温知妍,若有所思的模样,微微一笑。 “你看着我干嘛?” 楚宁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脸上浮现一抹红来。 “我看你这身男装有些别扭,京都之地,还是该有一身像样的衣服。走,带你去做身女装衣服。” 话说完便径直的走了。 “啊?给我做身女装衣服?” 温知妍不明所以,眼瞧着楚宁已经快不见身影了,只得跟了上去。 …… …… 流韵台成衣铺。 这是一家装饰并不华丽的绸缎庄,坐落在并不喧闹的大街。 要说楚宁为何会知道这家店铺,说起来还是因为出宫时向一名小太监询问而知的。 这是一家专门为女人做衣服的店铺,虽说铺面并不张扬,店内衣服款式、布料品种却也式样丰富。 “店家,”楚宁打量一圈,转过来看了一眼温知妍:“给这位小姐选两身衣服。” 成衣铺的老板姓林,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此时她迎了上来,满脸笑意的看着温知妍,不由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好勒!小姐这边请。” 温知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楚宁,只见后者微笑着点点头,这才跟着店家进了一个小屋。 不多时,温知妍穿着一件朱红色的长袍走了出来,在楚宁面前转了一个圈。 “这身可以吗?”温知妍略显娇羞的问道。 楚宁扫了一眼,摇摇头道:“不行,这衣服肩宽大了不修身,而且你不适合这个颜色。” 丝毫不顾温知妍愤怒的表情,又催促她去选衣服去了。 “等等……这到底是给谁买衣服啊,我就觉得这身衣服挺好的。” 温知妍有些愠怒,其实长这么大,她都没进过成衣铺选衣服。 以前她在蛤蟆寨子里,都是父亲进城时比着她的尺寸找人做的衣服,尺寸方面难免会有出入。 可她却是不以为意。 直到这次入京,来到天下最为繁华的京都之地,她才发现自己的穿衣打扮竟是如此的突兀而与众不同。 而且,说起来,她竟也没有一身真正的女儿装。 “别啰嗦了,你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卫,自然得有个样子,不然我带你出去多丢人啊!” 楚宁知道她是心疼花钱,故意激了她一句。 “你……” 楚宁哼了一声,“我怎样?听我的就是了。” 随后,楚宁又拿起一件紫色的锦衣长袍递到温知妍手里:“拿去,试试这件。” 温知妍并没有接过衣服,而是恶狠狠的盯着楚宁。 这种眼神攻击对于现在的楚宁来说毫无威慑力,他十分平静的回望过去,不时还用眼神挑衅着。 “呐,这可是你让我试的?!” 对视不过,温知妍一把抢过衣服,走进了内屋。 看着温知妍这副少有的生气模样,楚宁不由笑了笑。 第163章 小国舅爷 门帘掀开,一道靓丽的身影蓦然出现。 楚宁先是一愣,继而一惊,说起来,这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女装的温知妍。 身形挺拔,眉黛如画,漆黑的眸子再没有清冷的气质,整个人就像是软了下来。 俊美的容貌下更似有一股温润如玉的书生气质。 对于温知妍的印象,大多都是冷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 而眼前,却是判若两人。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楚宁满意的微微颔首,赞扬道:“瞧瞧,多漂亮啊!”biquiu 被这突来的赞扬弄得有些双颊泛红,瞪了楚宁一眼,便转过身去,口中询问道:“这身衣服总满意了吧?” 楚宁点点头,唤过店家直接结账。 这身衣服可不便宜,店家一口价要了十两银子。 对楚宁来说,也是万万没想到这衣服如此之贵,原本想着也就二三两顶天了,可这足足十两,放前世那就是小一万了。 “大人,要不还是算了吧?” 温知妍似乎瞧出了端倪,柔声补了一句。 楚宁却是不理,有些肉疼的交了银子,两人便出了店铺朝驿馆走去。 路上,二人都是沉默不语。 似乎因为温知妍突然换了女装,楚宁一时间看起来像是换了个人。 刚回到驿馆,就看见范畴正背手站在一辆华丽的马车旁,身边还站着一人,个子挺高的,穿着很贵气,长得很斯文,像是个读书人,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不到,身侧还跟着个护卫。 见了楚宁走来,范畴正要搭话,目光却瞟了一眼身后的温知妍,点点头,随后又看了一眼楚宁,又再次点点头,说道:“嗯嗯,果然是很般配呢!” 温知妍闻言,脸色唰地就红了,拱了手浅浅施了一礼,低着头就大步走进了驿馆。 微微叹息一声,楚宁对着范畴略略一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眼那身侧之人,那男子微微点头示意。 此人楚宁没见过,也不知道这人身份,不过看他和范畴此时出现在这里,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是在等自己。 “总算是回来了。”范畴这时转过身来,对着楚宁笑道:“来来来,我来为你引荐。这位是王潜,我的至交好友。这位嘛,就是我给你说的楚宁了。” 见范畴对此人的神情态度,便知他身份定然不凡,楚宁一拱手,深深一礼: “王兄你好!” 王潜被这突来的招呼,搞得有些莫名,侧目看了看范畴,两人目光交接,各自都笑了笑。 “常听范兄说你说话风趣,如今果然。”王潜淡淡一笑,转而又道:“这次是你擒获了贼人徐飞虎,以慰先父在天之灵,我姐姐已然赏了你,我没有什么赏你的,就请你吃顿饭吧!算是替先父感谢于你。” 楚宁:“???” 这什么情况? 一番闲聊后,楚宁才知道这位王潜的姐姐竟是当今王皇后。 此人少年时便已多才多艺,善行书,通音乐,得到文渊阁大学士李鸿仑及左相秦云的器重,已在上层社会中享有较高的声誉。 可他作为高门士族,却并不想凭借出身、名望去猎取高官厚禄。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资质极高的高富帅,明明可以拼出身,却硬是想着拼才华。 楚宁一番沉吟,忽然想到了什么。 眼前这个家伙竟是小国舅爷。 范畴自然不知道楚宁在想什么,见他沉思,喃喃开口问道: “怎么样?皇上答应你了吗?” 楚宁知道他所指,轻轻点了点头,问:“你为何要帮我求来这样一个官?” 范畴听得一怔:“怎么?你不愿意?” 楚宁哪里能告诉他真实的心思,微微晃了晃头,道:“我不知道,但我没做过官。我现在有些担心,怕做不好,还连累了你。” “无妨!”范畴一脸自信,“日后进了鸿胪寺,你就跟着范大人多加学习便是,有他在,自会保你周全。” 楚宁十分疑惑:“怎么?这范大人很厉害么?” 话落,范畴怔怔地看着楚宁,良久才开口道:“我有时真怀疑你是不是唐国人?” 楚宁:“???” 什么情况?我这又是哪里说错话了? “咳咳……”强压着内心的镇定,楚宁假意咳嗽两声,显得一脸平静道:“我当然是唐国人啊,如假包换。” “唐国人?”范畴一边沉吟,一边目光紧紧盯着楚宁,那种审视的眼神,只让楚宁觉得心里发麻。 好一会儿,范畴才终于开口道:“我看你也不像他国奸细,只是好奇,你居然会问出‘范大人很厉害么’这样的话来?” 楚宁越听越迷糊,原来症结在这儿呢? 可他哪里知道范仲以往的丰功伟绩啊! “走走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晚咱们就好好喝上几杯才是。” 王潜说着,招呼楚宁和范畴便上了马车。 随后,只听王潜对那护卫招呼一声道:“阿布,前往铜雀楼!” 楚宁知道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倒不如好好享受一番,感受一下这京都繁华胜地,于是便欣然允诺。 铜雀楼是梁安城最繁华的一座酒楼。 能来此饮酒聚集的,大多都是达官贵族,大商巨贾,或是豪门富客。 此刻,恰是用餐时间。 铜雀楼早已人山人海,大厅,包间,雅座早已坐满了人,吆喝声、琴曲声不绝于耳。 虽还没进去,就感觉这里与别处都不一样,单是门口的宝马雕车,便停了个满满当当。 那些小厮,亲随,一个个红光满面,锦衣罗绮。 正在此时,一顶华丽奢侈的轿子缓缓在大门前停下,旋即便有许多家仆过去,纷纷行礼。 那轿子足足需要八个轿夫抬,金顶红木花窗珠帘,精美绝伦。 “卧!槽!”楚宁瞪着双眼喊出声,“这也太夸张了吧!” 楚宁一时间除了‘卧槽’什么也说不出,感觉唯有此二字能表达出此时的心情。 “卧,槽?”王潜站在他身边,顾自咂摸一遍,还是不解:“这是何意?” “这……” 楚宁叹了口气,面露为难。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范畴解释。 想了想,只好随口胡诌说:“就是好气派的意思!” 随后,他又对着铜雀楼,好一番感慨。 “走吧!” 范畴倒不觉为奇,想来这样的胡话已听得不少,招呼一声,踏步便往里走。 楚宁点点头,跟上范畴的步伐也快步走进了铜雀楼。 毕竟是梁安城的红人,又是小国舅爷,王潜这边才刚进大堂,早有人领着进了雅间。 第164章 醉闹铜雀楼 王潜、楚宁、范畴三人坐在大堂当中一处高台位置,而护卫阿布则是站在门口。 王潜居中,拉着楚宁挨着自己右侧坐下,范畴自在左侧坐下了。 人刚坐定,王潜开始殷勤的给楚宁夹菜。 楚宁目光一扫,注意到桌上那四个大盘子里装的是烤羊、蒸羊、蒸鹅和炖鱼,四个小碟放的是腌制蔬菜,主食则是摆在桌面正中一块直径足有一尺多的大胡饼,热气四溢,显然刚刚出炉。 店家亲自将大饼切开,先给王潜夹了一块,王潜轻轻一挡,转对楚宁:“先给他。” 楚宁咬了一口,却是一层层又薄又脆的面饼间夹着羊肉和调料,味道果然鲜浓,点头称好。 店家又夹起一块,小心放在王潜盘中。 “这是京都时下最兴的千层饼。”王潜这时才开口言道,接着他又指着桌上的那道烧鹅说道:“还有这道铜雀楼名菜,你尝一尝。” 楚宁其实就是奔这烧鹅来的,如今亲临品尝只觉鲜嫩无比。他赞叹不已,问道:“这怎么做的?” 掌柜道:“欲做此菜,必先备一大肥鹅,除去鹅头及内腹,再将羊肉及糯米填入其中,并加以佐料配制。另取一只羊,退毛后取其内腹,将肥鹅置于羊肚内,缝后置于火烤,羊肉透熟,鹅也便可食用了。” 我去!这也太奢侈了吧! 楚宁突然觉得这真是够穷奢极侈的。 只是这所谓的极品好酒‘杜康’却是差了太多,楚宁给自己满了一盅,尝了一口,度数偏小,只是有些辛辣,全然没有酒香味。 摇了摇头,楚宁觉得自己的醉仙酿完全可以吊打这‘杜康’了。 而此时,掌柜自然是看到了楚宁摇头,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位客官,这酒菜不合你意?” 楚宁放下酒盅,缓缓开口道:“菜品还行,只是这酒水差了些。” “客官说笑了,咱这可是京都最为有名的杜康酒,别的不说,在这京畿之地都是闻名遐迩的。” 听掌柜这样说,楚宁可以肯定自己的醉仙酿只是被送进了宫里,并没有在民间流传开来。 见楚宁在听,掌柜继续说道:“咱们这酒水,京城的达官贵人喝了都说好,就连每年的献王府举办的诗酒会都会来铜雀楼订购,放眼整个唐国来说,此杜康酒能排到前三。” 说到这里掌柜显得十分的自信,毕竟这可是祖传酿酒良方。 楚宁幽幽一笑道:“比起青山县出产的醉仙酿可是差了太多,是吧,范大哥?” 范畴早听说楚宁的意思了,连忙也是肯定点点头:“是啊,可惜我上次回京所带的三十坛酒都送进宫里了,说来连我也是没有留下一坛。” “醉仙酿?”王潜接言道,“可是敬献皇上的醉仙酿?” 范畴点点头,目光落向楚宁:“这是楚兄弟亲自酿造的,真可谓是酒香浓郁,一口饮下,酒香不散,是难得的好酒,普通大汉半斤即醉,就连我这样的也不过一斤便昏昏欲睡。青山县所产醉仙酿,此酒当属天下第一。” 掌柜的听了明显以为是在吹牛:“这位客官,你说的醉仙酿可是真有此酒?” “当然!”楚宁点了点头笑道,“这样吧,咱们打个赌如何?” “怎么赌?” “明天我让人给你送一坛酒过来,你尝过后,再做评价,若是我的酒好,你以后铜雀楼便只卖我的醉仙酿,如何?” “客官,你还没说若是你输了怎么办?” 楚宁爽朗一笑:“我的酒可是敬献给当今皇上的,怎么可能会输!” 掌柜嘴角抽了抽,怔怔道:“好,我倒要瞧瞧能有比我还要好的酒。” 三人又吃了三巡酒,正说话间,突然楼上划拳摔杯的声音响起,嘈杂不堪。 王潜唤来店家问道:“这楼上是些什么人?” “是军爷。”那掌柜面露难色回望一眼楼道,又转过来回道:“最近都爱来小人店里吃喝。” 王潜一听是官军便有了兴趣,又追问道:“他们喝酒给钱不?” 给钱?”掌柜一愣,诧异的说道:“我的天呢,不给,从来不给。今天更过分,还扬言要拆了这铜雀楼呢!” 范畴也有些好奇的问道:“在铜雀楼喝酒也不给钱?” “他们可是军爷。”那掌柜面露不安:“有钱的也不敢惹他们。” “这帮混账。” 王潜暗自骂了一句。 “小二死哪去了……”这时楼上又嚷道:“添酒啊!聋了吗?” 掌柜又转对小二吩咐道:“赶紧去。” “等一下。”王潜喊停了那店小二,这时插嘴道:“去,让他们把喝酒的银子也付了。” 那店小二应了一声又急忙提酒上楼,不一时,楼上又传来:“什么银子?老子拳头就是银子,去你妈的。” “军爷,饶了我吧!军……” 接着听见啊的一声,旋即楼道间响起滚动的声音。 王潜倏地站了起来,发现竟是那店小二沿着楼梯滚了下来。 王潜压着酒意,转对身侧的护卫言道:“阿布,你去看看。” 那护卫应了一声,急忙走了过去,摸了摸脉搏,又拔下一根头发伸到那店小二鼻孔前。 那根头发纹丝不动。 楚宁这时也站起来了,心里也强压着酒意。 “怎么样?” 王潜急忙追问道。 阿布目光一凛,略显惊讶的说道:“死了。” “这帮混账。” 王潜暗骂一句。 “这是谁的兵?” 范畴此刻心情也极度动荡,却依然保持着镇定,平静表情下似乎看不出他的情绪。 “是韩天笑将军手下的兵。” 掌柜接过话说道。 范畴一听是此人,便不再问。 楚宁虽然大致猜到肯定与韩国舅有关,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韩天笑是谁啊?这么牛?” 那掌柜解释说:“这位客官有所不知,韩天笑乃是韩国舅的长子,如今已是镇南大将军,如今京城里都在传言皇上要赐封韩将军为殿前都指挥使,听说还要统领全国禁军呢,谁敢惹他啊!” 范畴听到这里,眼神一下子显得十分黯然。 楚宁倒也只是听着,没有再说什么。 “不行。”王潜发觉胸中酒气上来了,心跳得很快,“我今天偏要治治这几个杂碎。” 说完便一晃一晃的向楼上走去,阿布也慌忙站了起来,赶紧跟了上去,“公子,不可冲动啊!” 王潜却不管不顾直往上冲。 “刚才是谁打了店家?” 王潜满脸怒气的看着几个兵吏冷冷问道。 二楼大厅里,原本嘈杂的众人一见是王潜,便也赶紧安静下来。 整个大厅里的人,此刻都放下酒杯,往这边看来。 “回小国舅爷。”一个兵吏也有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拱手施礼,“是小人无知,我这就去扶他起来。” “已经死了!” 王潜将‘死了’二字语气拖得很长。 “什么?”兵吏有些震惊了,使劲晃了晃头,“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这么不经推啊!” “这是什么混账话。”王潜有些不可思议的吼道:“你去京兆府自首吧!” ”兵吏好像清醒了一点,有些哀求的说道,“我不去。” “小国舅爷,何必如此。”众人开始求情,“只是一个伙计而已。我们可都是韩将军手下的亲兵。” “韩天笑的兵也是我唐国的兵……你们去不去?”王潜有些发怒,“不去,我就去府衙报案,我可不怕什么韩天笑。” 众人一听,便不再接言。 那兵吏顿了一下,才不得不说道:“小的这就去自首。” 随即,一群人赶紧你推我推的,慌忙朝楼下走去。 “好!好!好!” 此时,整个大厅里的人群沸腾了起来,纷纷鼓掌称赞。 楚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他打量一番,转对范畴说:“没想到,这小国舅爷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啊!” 范畴闻言眉头紧蹙,却是不语,眉头轻轻蹙了起来,显然是对王潜这番举动有些忧虑。 王潜这时也回来了,给楚宁和范畴各满上一碗,自己手里也托着一碗酒,“来,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第165章 鸿胪寺报道 当夜,驿馆。 楚宁站在后院里,抬手抱拳尽力挥洒,打了一套魏满教授的拳法。 如今来到京都,怎么都感觉不自在。 可皇帝不让自己走,还给自己委派了到鸿胪寺做副使,楚宁怎么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年轻皇帝一心想要有番作为,可无奈现实根本不能如愿。 这才不得不想培养一帮自己的心腹臣子,可楚宁并不想做谁的心腹,甚至都不想加官进爵,只是想着远离朝堂这是非之地,回到青山县做一位逍遥县令。 而且眼下,更是让他忧虑的是黄天霸之长子黄大贝就在京都,还是权倾朝野的韩国舅的门生,按理说,他要找自己的麻烦,随便伸个指头就能办到。 当然搞刺杀这种明目张胆的事,在京都之地还是不敢的。 只是眼下对方迟迟不现身,甚至不发难,这只会让楚宁想得更多,眼下自己正是深得皇帝圣恩,对方无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一招可以让自己毙命的机会。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黄大贝根本不像是黄家人那般作恶,而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 可这样的想法,楚宁当然不会愿意相信。 伴着冷冽的寒风,楚宁直打得冒汗,这才回身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次日,楚宁直接拎了两坛醉仙酿来到铜雀楼,掌柜赵发财仅仅品尝了一杯酒,便自认输了。 这醉仙酿酒香浓郁,仅仅一小杯入肚,便只觉得酒意阑珊,回味无穷。 当即便开口询问道:“公子,这醉仙酿你打算卖多少钱?” 楚宁直接比出五个手指头,笑道:“一斤白酒十两银子,我这是五斤装,所以是五十两银子一坛酒。” 赵发财一愣:“公子,这价格是不是太高了些,平常老百姓根本买不起啊!” 楚宁脱口道:“我现在就没想过赚普通老百姓的钱。”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京都之地。 这么好的白酒,倘若价格定得太低,档次自然也就拉下来了。 赵发财虽然有些不解,可毕竟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也答应了下来,一口气定下五百坛。 由于此次入京,只带了一百坛醉仙酿,于是便写下契约,一个月内由青山县供货剩余四百坛。 从青山县入京其实有两条路可走,其一便是楚宁入京的陆路,可因为管道崎岖,路程较远,紧赶慢赶也得至少半个多月的路程。 还有一条路便是水路,由庆州府可乘船南下直通京都,可由于楚宁出发时庆州都是大雪弥漫,河道已然结冰,才不得不选择走陆路。 安排好了醉仙酿的事,楚宁也该到鸿胪寺报道了。 刚到巳时正刻,载有楚宁的车驾就停在了鸿胪寺大门外。 这是楚宁第一次来到鸿胪寺,仰头观望,题有‘鸿胪寺’三个大字的朱红色牌匾,引人注目。 大门一侧立有一块石碑,上面书写着一段关于鸿胪寺职责的文字。 楚宁定睛看了一眼,心里也稍有些思绪万千,因为他却也没想到,如今会来到这里任职。 想来,命运之事真是难以捉摸! 大门开着,门卫站立两侧,早已看到楚宁走来。 由于是鸿胪寺的车驾迎来的人,便也只是注目行礼,并无多问,想必也是知道楚宁今日便会前来报道。 走过大门,里边是一个广场,青石板看去略微有些古朴,却也干净平整。 巍峨壮丽的鸿胪寺大堂就现于眼前,红墙青瓦的宫阙殿宇林立齐整。 初晴的太阳沿着飞檐翘角斜照下来,影子打在院子里。 楚宁踏了过去朝着大堂内走去。 此刻,除去正在书写的两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什么人,室内很安静,他便在大堂内随意的四下打量了一番。 墙上挂着一些书文字画,有些是用汉字书写,而有的却完全看不懂。 楚宁看案桌上放有一本《钦定大唐会典·事例》,他拿起来翻阅着: “鸿胪寺掌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凡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各供其事。外吏朝觐,诸蕃入贡,与夫百官使臣之复命、谢恩,若见若辞者,并鸿胪引奏。岁正旦、上元、重午、重九......皆赞百官行礼。” “凡外国朝贡使臣至京,由礼部先期知会,由鸿胪寺演习朝仪,届期百官引礼,遇庆贺日行礼,鸣赞官由右掖门引入,序于右翼之末,随百官行礼.其颁赏谢恩,俱鸣赞序班赞引。” 略略看了一会儿,便听身后有人声传来:“你是楚宁吧?” 楚宁转过头去发现一个年龄三十左右的男子正微笑看着自己。 “你是?” 男子洋洋一笑,道:“我叫郑声!” 话毕,有些得意的看着楚宁:“今日你初来报道,范大人今日进宫去了,特意嘱咐我来接你。” 楚宁不敢托大,想来自己毫无作为,却也官居鸿胪寺少卿。 虽说是个从五品,可仅这一职,多少人穷尽一生怕也做不到。 想来,还不是因为范畴的关系。 赶紧行了一礼,诚恳地说道:“有劳了!” “你不怎么喜欢说话?” 郑声发现楚宁话语简洁,一问一答,倒是显得有些生疏: “其实这样挺好,鸿胪寺平时可以少说话,你刚来,难免会需要时间适应。来日方长,我带你先大致了解了解。” 说完又领着楚宁往里走。 “对鸿胪寺还不是很了解吧?” “是。” “鸿胪寺人不多,平时大家都挺闲的。寺卿你早见过了,就是范仲大人。然后左右少卿有两人,右少卿是你,左少卿是我。还有寺丞、主簿一人。下设主簿厅,主簿一人,典收发文移。司仪署和司宾署,各设署臣一人,呜赞四人,序班五十人。司仪署典陈设、引奏,司宾署典少数民族及外国朝贡使臣。” “现在听起来是有些繁琐,等熟悉了,你就会知道,鸿胪寺是朝里最简单的了。”郑声见楚宁有些疑惑,又道,“不急……今天只是大致有个了解。” 走进前厅时,南侧靠窗案桌前,一位中年男子正在埋头书写。 “姚主簿!”郑声朝中年男子喊了一声。 “郑大人好!”那中年这次抬头看见两人走过来,赶紧起身拱手施礼。 走近一些时,郑声便介绍道:“这位是主簿姚茂斌。” 楚宁抬手施礼。 郑声又向主簿说道:“这位便是刚来报道的右少卿。” 姚茂斌又赶紧对楚宁拱手施礼:“楚大人好!” 郑声又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做事。 “姚主簿是鸿胪寺的老臣了,比范大人都早进鸿胪寺,因为朝中无人,想来能做到主簿一职,也是不错了!虽说,鸿胪寺官职不高,但管辖的范围也多,事情也杂。” 第166章 康王的人 两人又接着往里走,来到中厅。 只听郑声一一解说道:“这边是司仪署,负责陈设、引奏相关事宜。” 话落,约有七八人起身朝郑声和楚宁施礼。 “这位是楚宁楚大人,皇上钦点的鸿胪寺副使,诸位都来见过吧。” 众人起身拱手齐呼:“见过楚大人。” 楚宁不敢托大,赶紧也又向四周一抱拳行了一礼,满脸温和地看着这些外交官员们,谦逊地说道: “我也是暂时做副使,这刚来鸿胪寺,连组织结构都没有理清楚。” 他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我对邦国之间交往一无所知,只求不要拖各位大人后腿就好,以后共事,还请诸位大人不吝赐教。” 不仅是在场诸位官员,就连郑声也没想到楚宁会说出这番话来。 不过对于这些话,众人只当是场面上的客套。 如今听了更是对楚宁敬佩有加。 郑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工作,伸手指了指左侧,又指着右侧说道: “那边是司宾署,负责边防的少数民族及外国朝贡使臣。这次高昌、回鹘的使臣便会由他们先接待下来。等各方条件谈得差不多了,再由范大人领衔,最后呈皇上定夺。” 楚宁越听越感到有些凌乱:“事情挺多的。” 郑声应声而笑:“别想太多。当务之急,就是做好与高昌、回鹘的谈判事宜,此次谈判,必定也会围绕幽云十六部来谈。如果一旦谈崩,北疆战事或许一触即发。再有就是太后寿宴了,得做好各国使臣的接待工作。” 楚宁点点头,道:“我下来主要做些什么事?” “随我来!” 郑声领着楚宁去了给他准备好的小单间,指着里面已经装满了一个大书柜的文书说道: “此次与北狄谈判相关的资料都在这里,你可以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这次谈判最关键的是,北狄想同我大唐开通商道,回复商贸往来,主要是针对茶叶、瓷器、棉布、丝绸等物,至于如何谈,届时鸿胪寺会开会商讨。你可以先了解了解。” “而北狄方面倒是有些棘手,这次为了黛妃寿宴,来的可是北狄六皇子和铁迪郡主,可是这两人又偏偏不在使团名单中,所以又不好以鸿胪寺名义接待,这六皇子来大唐已有一段时间了,可几乎很少露面,听说在欣赏我大唐河山和人土风情,这六皇子倒是有些意思。” 说着,他洋洋一笑。 楚宁微微沉吟,这六皇子说来他见过两次,绝不是贪图享乐的人。 而且仅从两次的交往中,楚宁很难看清楚对方,可以说这是一个心思极为沉重的人。 见楚宁沉默不语,郑声再次开口道: “还有就是高丽国被倭国占了一大片土地,如今高丽国来使,送来了大笔银子,想要大唐朝廷出面调停,而倭国方面也派来了一位王子,倭国虽然是个海盗,这些年来不断袭扰我们的海岸地区,让那里的百姓遭受了不少灾祸,这一次他们派王子来是想与我们处好关系。不过……” 他看了楚宁一眼,略斟酌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皇上已经答应高丽国王李平成请求,为小马王与安贞公主赐下一门婚事。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有些复杂,所以朝廷便让小马王接见这位倭国王子,这件事范大人的意思是让你随小马王一起处理。” 楚宁闻言,忍不住问道:“这小马王是谁?” 郑声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楚宁会这样问,可很快还是解释一番。 原来小马王竟是当今皇帝的胞弟,排行第五,喜好骑马,在京都算得是人尽皆知的风流皇子。 这也难怪楚宁听闻此人竟会问出‘小马王是谁’的囧事来了。 另外,现在的高丽国是chao鲜半岛上的一个小国家,本土的面积不算大,人口也不是很多,因此为了不受欺凌,它变成了其他国家的附属国。 而如今,高丽是武政当道,极力想要投靠北狄,而国王李平成便完全成了傀儡,这时提出要与大唐联姻,无疑不是想借助大唐的权势重获王权。 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李平成派使者秘密想向唐国皇帝提亲,下嫁安贞公主入唐,以表忠心。 可现在让小马王处理此事,倒是有些深意了。 “行了!”郑声道,“大概眼下就这几件事,你可以先看看文书,了解了解情况。” 楚宁点点头,嗅着满屋子的陈腐气开始头痛,难道自己今后在京都这段日子,就要与这些东西打交道? “你若是不愿坐班,也可带回家去看。” 似乎看出楚宁的意思,郑声微笑说道:“只是秘级上面标着红的文件,绝对不允许带出衙门一步,切记了。” “这我当然明白。”楚宁大喜过望,连忙感激道:“说实话,下官今日来报道,还是一头雾水,郑大人若不嫌小的懒惰,我倒愿意天天在家睡大觉去。” 郑声闻言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马上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也不用担心,一切都有范大人呢!” 郑声面容显得十分轻松:“范大人可是左相最得意的学生,深得皇上的信任。所以,我们只管做好分内之事,有什么负担那都有范大人顶着呢!” 说着又近前附耳一句:“另外,楚大人,康王对您可是抱着很大期望地。” 楚宁微微一笑,他哪里想得到,这家伙居然还是康王的人。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哪敢含糊,赶紧回应道:“请郑大人放心,下官明白。” 听见这个答复,身为康王心腹的郑声满意的点点头。 两个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郑声便出门而去。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楚宁渐渐眯起了眼睛。 突然他内心一怔,一个问题浮现出来: “鸿胪寺卿范仲该不会也是康王的人吧?!” 第167章 蹴鞠赛 转眼已是十二月初一。 距离太后寿宴,只有不到半个月了。 当至高无上的唐帝颁发册书昭告天下:“为庆祝‘大唐盛世’,朝廷将在太后之日举办堂皇隆重的蹴鞠盛会。” 届时,还将邀请北狄、倭国、高丽、西夏、柔然、西陲、吐谷浑、交阯、回鹘、于阗、大理等国派驻京都梁安的使节使者共襄盛事。 一令即出,百官哗然! 是日,梁安城四门飞出的快马便将这旨意第一时间由京都传向全国! 薄薄一纸,竟让全国一下子沸腾起来! 尤其位处zheng治中心的京都梁安城,更是一时满城风云。 紧接着,一则关于康王受诏不日即将入京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 如今梁安城,各处茶楼、酒肆聊得最多的便是韩德胜入京要闻,听说皇帝陛下已下旨众文武百官前往承佑门恭候迎驾。 ‘康王入京’一时更是成为京都最为热门的话题。 唐太祖死后立有《皇唐祖训》:“藩王无诏,不得入京”。 这与后世的明朝十分相似。 虽然这些藩王有自己的封地,府兵,却并不涉及地方行政事务,而且王府还受到当地官员管辖,说白了就是由地方官吏进行监督。 因而这一次,太后寿宴之际,唐帝有意下诏康王入京朝贺,想来定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当然这些新闻对于楚宁来说,也只是听听即可。 毕竟,这些天里,他基本就在鸿胪寺与驿馆之间两点一线。 对于现在的楚宁来说,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紧忙完太后寿宴的事,打道回府青山县。 这天未时一刻,楚宁正在翻阅资料,谁知有人进来通报:“大人,小国舅爷来了。”筆趣閣 楚宁出门相迎,就见一辆华丽的高头大马车正停靠在大街上。 而马车正站着小国舅爷王潜,以及护卫阿布。 和王潜见了礼,王潜便招呼楚宁上马:“走走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 “待会儿路上告诉你!” 楚宁咂摸了两遍,露出了个‘我都懂’的诡异笑容。 可谁知,原来王潜所谓的‘好地方’,乃是东大营的蹴鞠场。 一路上,王潜一直在念叨一个叫小马王的,说这人是梁安城踢蹴鞠最好的。 楚宁好奇,这蹴鞠场怎么会建立在军营里。 原来随着蹴鞠运动在寻常百姓生活里越来越普及,蹴鞠也被运用到了军事演练中。 蹴鞠不光能训练士兵,还能丰富军营生活,锻炼士兵的身体素质。 楚宁听了觉得这倒还真有意思,强身健体啊! 随后楚宁又从王潜处了解到,这个时代的蹴鞠不是后世那种中空的足球,而是实心球。是将动物的皮毛或内脏作为蹴鞠的外壳,里边则是塞满了毛发,做工简易又粗糙。 后来,有人进行了改良,用八块皮革进行缝制做成了蹴鞠的外壳,再进行装饰打磨。 这样形状上看上去就圆了很多,随后又将动物膀胱充气做成内胆,这样蹴鞠就变成了充气球。 紧跟着还又有了球门,蹴鞠比赛的球门大多都采用的是单个球门,一般只在宫内的宴会上才能看见,相对之前比赛的直接对抗多了一步,更加考验人的踢球技术。 可是当楚宁问到有没有专门的球服、球员有没有划分之类,王潜就一脸懵逼了。 随后楚宁把现代足球的一些基本划分说了一遍,比如不同队伍可以穿不同的服装,用颜色加以区分,每只队人数以11人为主,像现代足球一样,将球门放在地上,设立裁判,并在球员里分出守门员、前锋、中锋、后卫等,比赛结束后,由裁判统计进球数,胜利的一方得到奖励。 等楚宁把这一套比赛规则做了详细的介绍,王潜早已惊为天人的神情挂在脸上,沉吟良久方才说出一句:“陆兄所说,真是绝妙的天才构思啊!” “……” 楚宁微微一笑。 开玩笑,这玩意在现代社会早发展成熟了。 两人又闲聊起来,兜兜转转,马车驶过朱雀大街,直奔东大营蹴鞠场而去。 …… …… 当楚宁见到那个所谓的小马王的时候,他正飞起一脚把球踢飞进球门。 校场上顿时欢声雷动。 “好!” 王潜也是猛地拍了一掌,“瞧瞧,这小马王就是厉害!” “那是自然!” 站在楚宁身边的一个小校眉头一扬,道:“小国舅爷你刚过来,这都第五个了,马上就赢下这一局了。” 楚宁手搭凉棚望过去,小马王在场地上帅气地凌空翻了个跟头,随后又进了一球。 全场又是一阵喝彩。 楚宁也是一脸震惊,这小马王步伐矫健,身姿轻盈,脚下技术一流,还真挺厉害的。 王潜这时在旁问:“今日是营中有比赛吗?” 小校道:“是啊,礼部来了行文,说要在太后寿宴那日,举办一场蹴鞠大赛,夺得冠军者每人赏银五千两呢!” “五千两?呵!这倒挺诱人的。”王潜笑了笑,说:“那今年这冠军又非那小马王莫属啦。” 小校摇头道:“这可说不好,今年韩德胜将军也参赛啦?” “什么?韩德胜?”王潜闻言明显一怔,“他不是有两年没参加了么?” “太后寿宴之际,皇上不是要赐封韩德胜将军为殿前都指挥使么,加上韩将军又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儿,所以今年韩将军也参赛了。” 王潜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了?”楚宁接言说:“这韩德胜踢球很厉害么?” 那小校扭头看看他,此时楚宁穿着普通,以前也从未见过,自然也认不出来: “谁不知道我们梁安城蹴鞠最厉害的就是韩德胜将军!!!” 楚宁试探问道:“连小马王也比不过?” 小校轻蔑地瞥了楚宁一眼,仿佛埋怨他孤陋寡闻:“那是自然,咱们梁安城自打有蹴鞠大赛以来,韩德胜只要参赛,必拿冠军。” “呵!那是因为他还没遇上厉害的。” 小校:“……” 小校一副‘敢情你很厉害不成’的表情挂在脸上。 王潜倒不理两人拌嘴,扫了一眼校场,道:“接下来该谁了?” 小校道:“接下来是麓羽营的韩德胜和左都指挥营的徐炳森了。” 第168章 韩德胜 不多时,一位黑袍将军小跑着奔上校场。 小校立即高呼道:“小国舅爷快来瞧,是韩德胜!” 楚宁手搭棚子远远望去,看不清此人嘴脸,只见他在场中站定,对将台那方行了个军礼,然后大喝一声:“破!” 真是声若洪钟。 场下军校跟着他大喊:“破!” 眼前那小校显得格外兴奋,回头道:“快看啊,万人尽破。” 言语中充满了崇拜的神情。 场中两人又对敬了一礼,然后双方站定。 场内一点声音都没有,甚是肃穆。 突然,将台上传来低沉的鼓声:“咚、咚……” 鼓点一下一下,由缓到疾,只叫人血液沸腾。 怪不得战场上鼓是可以调动人的积极性,拼上性命的玩意。 对阵的两队人,仿佛同时得到了信号,朝对方球门跑去,较量开始了。 第一个回合,韩德胜疾步如飞,以奇异的身形一扭,带球狂奔。 而对面徐炳森铁阵般的防守,生生被撕开一个口子,韩德胜左右奔袭,一路晃过防守,最后临空一脚,拿下第一球。 韩德胜大喝一声:“破!” “轰——” 全场立刻欢声雷动。 眼前小校近乎疯狂地跟着所有人大喊:“韩将军威武!” 那如痴如醉的神情,像极了某个脑can粉。 楚宁也有些没想到,这韩德胜只短短一合,就突破了对方防线,还能如此流畅的进了一球。 想看热闹的王潜也顿时索然无味。 比赛进行了半个时辰,韩德胜毫无悬念的赢得了比赛。https:/ 而且还是以11比6的大比分拿下。 已然有些精疲力竭的徐炳森抬手拍拍身上的土,走到韩德胜身前,行过军礼,转身走到场边飞身上了坐骑,走了。 这时,将台上一名旗牌官对下面喊道:“今日大比,太后寿宴决赛名额已定,将由韩德胜领衔的麓羽营对阵马钰领衔的羽林营。” 人群中各营立刻分成不同的反应,那些欢呼的显然是韩德胜营中的,那些嘘声和叫骂必定是小马王的支持者。 可韩德胜的威望明显要高上一筹,全场支持他的fans又是一番山呼海啸的欢呼。 比试结束,校场中的兵将也纷纷散去,韩德胜在楚宁等人面前走过,目光却冷冷的扫过王潜,粗大的嗓门还嚷着: “走,麓羽营的兄弟们,随我铜雀楼喝酒去。” 他身后一众兵将一哄应诺。 “呵!瞧瞧,这韩德胜将军可真是够狂妄的……” 那小校嘀咕着,似乎又在给楚宁做起了介绍:“瞧好吧!今年的冠军看来非他莫属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韩德胜,楚宁总感觉自己会与此人不由得多看来了一眼。 此人年纪大概三十上下,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约莫在一米七五左右,虽是武将出身,但并不是肌肉猛男,只是显得比较精练。脸色黝黑,面上无须,国字脸庞上露出英武之色。 “这韩德胜是谁啊?”楚宁问。 “这你都不知道?” 小校不可置信的打量起楚宁,似乎以为他只是在玩笑,可当他见到楚宁那张严肃渴望知道真相的表情,便知道他似乎真的是一无所知啊! 韩德胜,当朝户部尚书,同时还是当今太后的兄长韩世荣的长子,殿前都指挥使,统领皇城禁军,相当于前世的首都卫戍部队,算是京城里最有权势的武将了。 楚宁这时想起那日在铜雀楼呵斥韩德胜手下之事,联想到刚才韩德胜冷漠的眼神,自然一下子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抬头看了看王潜,这位却满不在乎,招呼一声楚宁:“咱们也走吧!” 话落,又吩咐阿布去把小马王叫来,自己到辕门外等,他还特地吩咐一声,让小马王洗干净再来。 …… …… 辕门外。 “这人为什么叫小马王啊?” 两人等候间隙,楚宁好奇的问出了心中想要知道的问题。 通过王潜的一番解说,楚宁算是搞明白了。 马钰今年十七岁,祖上本是开国元勋,因功高卓著列封为异姓王,但到了他爷爷这一代家道已然中落,后牵连宁王谋逆。府第早就被没收了,父亲也被贬到了滇南充军,家里只是守着个母亲住在军营旁一个小院子里,如此大的跌宕起伏也没有让这人失去生活的乐观。 关键一点,他的笑容非常清澈,让人很容易看到他的内心。 阳光帅气的小马王永远是一副乐观的面孔,给人第一眼永远是一张笑脸。 楚宁本以为这位落寞功勋之后,就是平常里爱玩乐蹴鞠的公子哥,可谁知,王潜接下来说,这马钰竟然惯用银枪,而且善使弓箭,敢情有点小李广花荣的味道。 两人正聊着,辕门那边小校和小马王骑马施施然走了过来。 出得辕门,小马王快跑几步,到王潜身前施了一礼,朗声道:“小国舅爷,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啦!!!” 王潜洋洋一笑:“你小子粗人一个,竟也学会说这般酸话了。” 说罢,两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眼前的小马王一袭兰色长衫,好个一表人才,只见他面如冠玉,放到前世也是迷死万千少女的小帅哥。 “咦,这位兄弟我怎么没见过?” 说着,小马王扭头看向王潜,一脸询问神情。 王潜这才猛地止住笑来,连忙热情介绍道:“这位是楚县男,就是那个跳河施救歌妓的青山县县令。” 小马王先是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道:“噢,原来就是你啊,如雷贯耳,如雷贯耳啊!!!” 楚宁:“……” 楚宁也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施救了一名落水的歌妓,如今似乎已满城皆知。 其实军营里的汉子都比较直爽,至少不会有那么多文人相轻。 王潜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几声:“走走走,咱们也喝酒去。” 小马王道:“去哪啊,还是铜雀楼?” “对,听说铜雀楼进了一批好酒,名叫醉仙酿,要一百两一坛,现在名声可是大得很啊!” 小马王顿时高呼:“这啥酒啊,一百两一坛,就是用银子酿的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吧!” 楚宁听闻也是满脸惊诧,他明明记得自己卖给赵发财的是五十两一坛。 结果这转眼就是一百两一坛,足足翻了一倍。 得!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狠啊! “……” 第169章 醉酒闹事 马车上。 当王潜将楚宁先前那番关于蹴鞠的说辞描绘一番,其中不乏添油加醋,小马王听闻后顿时便是惊为天人。 一心嚷嚷着要楚宁再多讲讲蹴鞠的趣事。 原来啊,今年唐帝为了给太后娘娘举办这场蹴鞠大会,特意让马钰负责羽林营蹴鞠赛事。 羽林营本就是为了分权韩德胜掌控的麓羽营而设立的皇家卫戍营,其中的人员大多都是小马王亲自挑选,而由皇帝任命的皇亲贵胄。 所以明面上看是麓羽营与羽林营的争夺,其实说到底更是皇权与外戚的争斗。 楚宁本以为就当是吹牛闲聊,可谁知当他绘声绘色的说完现代足球的理念时,马钰竟提出要上奏皇上让他亲自训练羽林营蹴鞠赛事。 最后还恳切说道:“楚兄,我今晚就上奏皇上此事,你可务必替咱们拿下今年的蹴鞠大赛,拔得头筹。” “……” 楚宁这个后悔啊,真想立刻跳车折回。 但事到如今,打死也不能表现出后悔啊,他只得挺着脖子道:“我定然尽力而为。” “好!”王潜展颜一笑,朗声道:“只要咱们这次能赢下韩德胜,拔得头筹,除去朝廷的封赏,我另赏你一座大宅院。” 楚宁听闻扁了扁嘴,会心一笑。 黄昏已经谢去,夜幕早已铺开。 时间已到酉时初刻。 铜雀楼,伴随酒香弥漫。 此时大厅之中十几个舞姬正翩翩起舞,个个身姿曼妙,姹紫嫣红一片,让人眼都看得花了。 赵掌柜一见楚宁,连忙陪着笑脸迎了上来。 “小二,快带楚公子去楼上包间,上好酒好菜,小心伺候着,要是怠慢了贵客,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店小二亲自领着进了包间,尚未落座,就听见隔壁包间里传出男人们的哄闹声。 “没想到,这醉仙酿真特么够劲!” “不好喝,敢收我一百两银子,老子非把店给他拆了!” “来来来,咱们敬韩将军一杯,喝!” “嗯,好酒啊!” “……” 不用去看,他们都知道,此时在隔壁喝酒的正是韩德森和他几个亲信。 铜雀楼毕竟是京都有名的酒楼,来此饮酒作乐的非富即贵,本就不是平常小老百姓能来的。 他们倒也不理,直接进了包间,马钰当即开口问店小二道:“听说你们新进了好酒,可是要一百两一坛?” 店小二委屈巴巴的点点头,最后补充说道:“这都是掌柜定的,我也不知道啊。” 马钰没有为难店小二,赶忙让他去拿了一坛进来,顾自的拿起一个碗来,倒上一杯酒,顿时就香味扑鼻而起。 “这酒味可是足呢,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说着,他端起酒碗就要一饮而尽,楚宁想要喊住他,可是已经晚了。 马钰自诩酒中猛汉,平日里那是三百杯不在话下。 可是结果…… “咳咳……嘶……” 马钰猛烈的咳嗽起来,不时还呼哧呼哧吐着舌头。 “这醉仙酿可真辣……我还从未喝过如此刚烈的酒……” 一大碗下肚,马钰面容顿时便红润起来,哈着气又道: “不过,这酒回味无穷,可真他娘的够劲!” 楚宁瞥了他一眼,径直拿过桌上的酒坛,随后又拿起一支小巧的酒盏,往里倒进酒水。 “这酒可不能像你这样喝啊!得小口品尝。” 说着,楚宁将手中酒盏微微一晃,看着盏里的酒花,马钰显然一愣。 “楚兄,看不出你还挺懂酒。” 楚宁没有接言,端起酒盏小小酌了一口,而后慢慢才咽了下去。biquiu “来,你们也尝尝。” 两人学着楚宁的样子,也给自己满了一杯,而后轻轻咽下,都发出了赞叹之声。 “好!好!好!好酒啊!” 可随后,两人似乎想到什么,打望一眼后都看向了楚宁:“楚兄,为何你对这醉仙酿如此熟悉?” 楚宁又浅浅饮了一口酒,说道:“因为此酒乃是青山县所产,由本人亲自酿造。” “难怪楚兄深受皇上看重,想必却是有过人之处啊!” “好了,就别搞商业互吹了,喝酒吧!” 三人正说着话,只听外面突然闹哄哄的。 阿布立时将门拉开一条缝,凑近了往外看。 “阿布,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护卫阿布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有个姑娘被两个汉子拉着,吵起来了?” 楚宁一听,也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热闹。 就见掌柜赵发财正给一名汉子赔笑:“韩公子,这姑娘只是锦瑟坊过来唱曲的,你要陪酒的那个我再给您换一个。” “换你妈个头!老子今晚就非得要她陪老子喝酒!”青年十分不爽的嚷嚷着。 “这位客官,小女子到此卖唱不外为了换了银钱,还望公子宽恕则个。” 赵发财身侧,一个头上带着轻纱的女人声音响起,仔细看了一眼,这不是那晚落水的红桑姑娘嘛! “烦得很!”那名青年坐在凳子上,显然已经有些喝高了,“这样吧,小娘子,只要你坐下来陪我喝一杯,这锭金子便是你的。” 青年说完,又抬手在自己大腿上拍了拍,示意那名女子坐在他大腿上陪酒。 “小娘子,听见我家公子说的没有,还不赶紧坐下来陪一杯。” 说着,那随从就要伸手去拉那姑娘,她身边的小丫鬟急得赶忙挡在前面。 “客官,这银钱我不挣了,打扰客官酒兴,小女子这就走。” 蒙纱女子一把拉住抱着古琴的丫鬟,就要折身离开。 “等等,谁让你走了?” 那名原是坐着的青年,这时已经站了起来,走到蒙纱女子身前,俯着身子,想要去看她的面容,可谁知,那姑娘回转身子,直接扭向了一边。 那名青年显然被这个举动惹怒了,正要发火,此时却见赵发财赶忙陪着笑脸挡了过来:“哎哟,韩公子,别生气,这姑娘是只卖艺不陪酒的,你要陪酒的姑娘,我立马给你叫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事也该管,信不信老子拆了你这铜雀楼,滚!” 说着,一把将赵发财推开,“小娘子,小爷我今天偏要你陪我饮一杯酒。” 赵发财被青年推搡了一把,整个人跌坐在地,可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这时店小二将他搀扶起来后,又看着那名蒙纱女子说道: “红姑娘,你要不就陪韩公子喝一杯酒吧?” 说着,还给姑娘使了个眼色。 蒙纱女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中,柔声说道:“这位客官,小女子敬你一杯酒,还望客官高抬贵手。” 说完,拉开一处面纱,便是将酒杯仰头入喉,立马不停的咳嗽起来,整个人显然没有想到这酒如此浓烈。 平复一阵后,才又福了一礼,便拉着丫鬟就要离开。 “站住!谁让你走了?” “这位客官,这酒我已经喝了。” “是是是,韩公子,人家姑娘已经喝了,就放她走吧!” “去年妈的赵发财,你以为小爷没看见你给她使眼色了,小爷我说了,是坐在我腿上陪我喝一杯,要是把我伺候高兴了,我再另赏你一锭金子,怎么着?”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一阵议论之声,显然这种一掷千金的事都不是第一回了。 “客官,请你放尊重一些!” 说完再也不顾,转身就走。 韩公子脸色一沉冲着小厮怒了努嘴,小厮马上明白过来,走上前来,一把就将丫鬟手中的古琴抢过,直接摔在了地上,低沉的琴弦折断声响起。 “你们要干嘛?” 丫鬟嚷嚷着要去护住古琴,却被小厮一把推倒在地。 “来啊,把她的白面纱摘下来,我倒要瞧瞧,你是个什么货色?” 那女子被人拉扯着,挣脱不过,整个人也被摔倒在地,那小厮趁势便将她头顶面纱直接给摘了下来,面纱下,女子面容清瘦,微薄的嘴唇不住颤动,清冷的眸子里两行清泪早已是夺眶而出。 围观众人都是撇撇嘴,虽是十分不满,却又没人敢站出来主持公道。 对于这位韩公子,他们可是早有耳闻,堂堂国舅府世子爷,又是谁敢招惹的? “没想到啊,小娘子竟然长得如此漂亮!” 见到蒙纱女子的面容后,那位韩公子竟是狂妄地大笑起来: “来来来,今晚你若是把小爷伺候开心了,小爷便纳你为妾,包你一身荣华富贵,怎么样?!” 话落,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可那女子却是轻蹙眉头,非但不显得开心,反而是转过身,冷冽的目光狠狠逼视着那位韩公子。 “嗯?” 包间里,楚宁也完全看清楚女子的面容,神色顿时一凛:“这不是锦瑟坊的红桑姑娘吗?!” 王潜这时也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猛地一拍桌子:“欺人太甚!” 第170章 时机到了! “欺人太甚!” 王潜显然也是带着酒意,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马钰立马一把拉住了他,柔声劝道:“小国舅爷,这人可是韩小虎。” “那又如何?京都之地,他便可以这样无法无天吗?” 王潜一把推开马钰的手,顾自就走了出去,阿布一手按在腰间,也赶忙跟了上去。 楚宁知道这红桑姑娘与范畴的关系非一般,也是见不得这样的事,紧跟着走了出去。 “韩小虎,你堂堂国舅府世子,如此欺压一个弱女子,未必也太有失风度了吧?!” 听到这个声音,韩小虎转过身来,一双阴冷的眼神恰好与王潜对上,随即冷冷一笑:“呵!我当是谁敢这样跟我说话呢!原来是小国舅爷啊!” 两人说话间,楚宁已经走到那女子近前,将她搀扶起来。 红桑也并未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日施救自己的人,起身后便是深深福了一礼:“多谢恩公。” 楚宁赶忙摆摆手:“叫啥恩公啊,搞得我好像很老一样。” 红桑听闻,静默点点头,又福了一礼:“小女子多谢大人!” 那小厮见此情景,顿时怒了,王潜是谁他自然是认识的,可这白面小子却是他没见过的。 “哟呵,还是个大人呢,你几品官啊?就敢管我家公子的事。” 小厮伸手就要来拉红桑,楚宁赶忙挡在她身前,顺势一把抓住伸来的手,再是狠狠发力。 “疼疼疼……放开我……疼啊……” “哥们,对女孩子可不要这么粗鲁啊!” 楚宁调侃一句,又狠狠捏了一把小厮的手,这才将他放开。 眼见这一幕英雄救美的场景,韩小虎此刻心情更是不爽了,怒视着楚宁问道:“你特么的谁啊?报上你的名号。” “在下楚宁,乃是青山县县令。” “哈哈哈~~~” 韩小虎显然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只是个七品县令,不由更加狂妄了。 “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敢管小爷的事,知道小爷是谁吗?识相的赶紧滚开,别逼老子动手。” 楚宁心里也是万分窝火,这特么也就是在京都,自己这个县令着实也太小了些,要是在青山县,非特么办了你不可。 见楚宁不敢说话,韩小虎以为他是怕了:“去,把那姑娘给我拉过来,今天非得陪老子喝一杯这口气才咽得下去。” “是。” 那小厮应了一声,连忙就伸手要把楚宁推开。 可谁知,就在他伸出手来之时,楚宁直接借势反将他一推,直接扑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韩小虎见状,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特么的,一个七品县令小爷还是得罪得起的,来啊,给我废了他!” 这么嚣张? 楚宁也是没有想到,这家伙简直狂得没边了。 自己虽只是七品小吏,可再怎样也是朝廷命官吧! 而且,这还是京都之地,天子脚下。 不过楚宁也是心中暗暗盘算,倘若对方真敢动粗,他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如洪钟的声音传来:“韩小虎!” “谁叫老子!” 韩小虎满脸不爽的闻声看去,紧接着,脸色一下子就显露出恐慌神情来,那模样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楚宁等人也是闻声看去,就见来人正是韩德胜,此时一脸凶光直直逼视着韩小虎。 “大哥,你怎么也在这?” 韩小虎颤颤巍巍的说道,口齿都有些不清了。 韩德胜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位楚县男可是皇上请来的客人,不可胡闹。” “大哥,这小子出手打了我的人,你快来帮我我出口气……” “够了!” 韩德胜喝住了他,又死死瞪了一眼:“你已经醉了,随我回府休息吧!” “大哥,这事就怎么算了?” 韩小虎四下扫了一眼,大堂里好些人都在看热闹,只觉得丢了面子,心里十分窝火。 “我说的话没听见?回府!” “是。” 韩小虎骂骂咧咧几句,还是转身出了大堂,几个小厮也是赶忙跟了上去。 韩德森目光冷冷瞥了一眼王潜,随后落向楚宁,显露出一副欣赏的神情,怔怔道:“难怪皇上如此重用楚县男,果真是有胆识。” 说罢,他招呼一声,领着人大步出了大堂。 至此,一场闹剧才总算是结束。 …… …… 白白的月光铺洒在远处的宫墙上,整个皇宫便是萦绕出一丝阴冷的意境。 此时,养心殿。 唐帝李淳正站在南窗前,看着那阴冷的月光,眉头不禁紧皱在一起。biquiu 如今亲政已然有三年了。 可自己这个皇帝却当得太过窝囊。 想起这一路的遭遇,李淳也是唏嘘不已。 先帝在位之时,当今太后也就是当时的韩皇后没有儿子,便对那些生有皇子的后妃才人恨之入骨。 而当时李淳的生母何才人便是被韩皇后设计毒死,后将三岁的李淳占为己有,当自己儿子养。 先帝去世后,韩皇后勾结国舅韩世荣,废黜太子李庆,改立李淳为太子。 随后年仅九岁的李淳登基即位,可实际的权利却被掌控在韩太后手中,她亲掌朝纲临朝听政,宫中内外全部安插自己亲信,控制了宫中一切。 而韩太后的弟弟韩世荣势力更是如日中天,掌握一切诏令传达,韩氏族亲党羽遍及宫中各个要职。 此人,韩世荣长子韩德胜,统领宫廷伺卫,掌控京都麓羽营,就连京都各城门校尉,都由韩德胜任命亲信所所把持。 当然,也不乏一些敢仗义执言的大臣,可最终都被韩氏一族打压、排挤、陷害,甚至丢了性命,家破人亡。 对于如今的李淳来说,整个皇宫里根本没有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而面对自己的杀母仇人,李淳还不得不强颜欢笑,表现出一番母慈儿孝的亲情戏码。 可这样的事情,他再也不想继续下去了。 正想着,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大内总管海德旺。 如今整个皇宫里,唯一最值得信任的人便是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太监了。 对于此人,李淳也是全然的托付。 来到近前,海德旺先是左右瞧了瞧,才沉声开口道:“皇上,康王的辇驾已经过了洛河驿,想必还有个七八日即可到达京都。” “好!一定要派人严加保护,断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 海德旺静默点点头。 李淳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折身走到兵器架前,取下天子剑握在手中,而后又在堂中缓缓踱步。 随着‘仓啷’一声拔出宝剑,冷冽的寒光映照出年轻皇帝那张阴冷而扭曲的脸,杀气赫赫。 “对了,太后寿宴的蹴鞠赛事准备得如何了?” “最终晋级名单已经出来了,还是麓羽营和羽林营。” 对于这个结果,李淳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顿了顿,又问:“听说今年韩德胜要替麓羽营出赛?” “是。”海德旺语气轻柔回了一句。 说来韩德胜已有两年未曾替麓羽营出赛,可今年毕竟是太后寿宴,韩德胜作为太后的亲侄儿,这自然就很正常了。 李淳挥舞着宝剑,摆出一个攻击的动作。 “另启奏皇上,小马王上奏想让楚县男主持训练今年羽林营的蹴鞠赛事。” 李淳目光一凛,扭头看向海德旺,显然有些意外:“你说楚县男?他还懂蹴鞠?” “这个老奴就有所不知了。” 李淳便在堂中耍起劈、砍、冲、刺几个反复动作,一套剑术耍了下来方才觉得僵硬的身子有了些舒展。 而后微微沉吟,又开口问道:“楚县男近来有什么动向?” “他啊,倒是没什么事,中规中矩的,只是听说他一心就想着回青山县做县令,根本无心留在京都为官。” 李淳听闻,眉头不由一皱,喃喃自语一句:“看来,他还是不明白朕的心思啊!” “皇上,老奴终是觉得,这楚县男似乎难以托付大任。” “海大伴。”李淳目光落向眼前这位面白无须的老人,叫出了亲切的名字,“你可知朕为何如此重视此人吗?” 海德旺微微晃头:“老奴不知!” “因为他是康王想要笼络的人,所以,朕料定,此人定有令康王忧虑的东西。” 海德旺目光倏地一凛,似乎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皇上,您说的可是那本传闻记录着康王私贿庆州各级官员的账册?” 李淳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海大伴,关于马钰奏请楚县男主持训练羽林营蹴鞠赛一事准其所奏,另外,给礼部去个旨意,康王入京之日所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及皇亲贵胄,务必都去午门迎候,勿使有缺。” “是。”海德旺应了一声,随后,他又是四下瞥了一眼,柔声开口道:“皇上,据线人来报,今晚铜雀楼发生了一场闹剧……” 听完海德旺的讲诉,李淳足足沉吟了半晌,随后他再次手持天子剑,他从未有像今天这样握紧手中剑,也从未像今天一样迫切的想杀死一个人,哪怕对方名义上是他的血肉骨亲。 冷冽的目光穿过无尽的寒夜,只听李淳喃喃说道:“海大伴,发出指令吧,告诉狼崽子们,时机到了,该是做正事的时候了。” 海德旺深深一躬,回道:“喏!” 第171章 人人生而平等 夜色深深。 驿馆。 此时的楚宁正坐在案桌前,就着油灯,正在画图。 经过今晚的事,楚宁觉得很有必要改善一下弩箭,先前他已经做出了自动六连发弩箭,可还是太大了,不太适合随身携带。 毕竟是在青山县,所用工艺和材质都无法达到最佳,现在入了京都,自然就好办多了。 “京都之地果然是鱼龙混杂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趁着酒意上头,想起今晚给王潜、马钰二人推心置腹,还说出只想回青山县做县令,而根本不愿留在京都为官的心里话来。 现在想想,楚宁还是觉得有些冒失了。 这王潜本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说起来就是皇帝的小舅子,这些话很可能就会传进天子耳中。 正想着,门外传来温知妍的声音: “大人,你今晚喝了酒,怎么还不早点歇息?” “睡不着,你进来吧,门没关。” 房门由外推开,温知妍拿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就瞧见楚宁坐在案桌前还在写写画画,见她进来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大人倒是忘了,你不让我给你做一碗鸡汤面吗?” 说着将鸡汤放在桌上,扫了一眼桌上的图样,又继续说道:“我见大人这些天似乎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大人可是有心事?” “心事倒谈不上!”楚宁叹息一口气,“我是在想,恐怕咱们这次想要回到青山县怕是有些麻烦。” 听到楚宁的这句话,屋内沉默片刻,然后才再次响起温知妍的声音: "那大人准备怎么做?" 楚宁搁下笔皱眉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想好。” "既然如此,大人又何必忧虑,还是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吧?" "嗯......对了。" 楚宁突然说道:"你明日去找几家铁匠铺,然后照我画的图样让他们做出来,多花些银子也无所谓。” 说着,他拿出桌上画好的图纸,上面清楚的标记着箭头的形状式样,以及尺寸大小,以及一些细小零件的图样。 先前在青山县时,楚宁便有意想要弄出更好的簧片,可迫于技术和材料才不得不放弃,如今身在京都,想必应该解决掉这个问题。 听完楚宁的吩咐,温知妍点点头说道:"大人放心,明天早晨我就去办。" 先前肖徐坤所使用的连发弓弩温知妍是见过的,所以对眼前这个图样她自然清楚是用来做什么的。 “另外,我估摸着咱们要待上一段时间,住在驿馆也不方便,你抽空再去看看房子,最好找一处雅静的院子。” "嗯,大人放心,我会办好的。" 楚宁应了一声,随后拿起鸡汤吹开油珠,挑起面条,轻轻吹了吹,随后大口咀嚼,还吧唧着嘴。 见了楚宁这番饿狼情形,温知妍倒是有几分得意神色,说来这鸡汤面的做法她还是向金翠娘学来的,私下里也做了不少次,看眼前的情形,自己这手艺似乎真的还不错。 见楚宁又挑起面条,轻轻吹了吹,得此间隙,温知妍开口问道: “对了大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想问什么?” 楚宁也不看她,将温度适宜的面条一口吸入嘴里,大口大口的吃着。 “大人,你已经有两次救了那个歌妓,我想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以温知妍的认知,这位大人是连金翠娘都不热心,怎么又会对一个歌妓如此重视。 毕竟,在这个人分三六九等的时代,歌妓真的无疑是于与山贼匪寇一类,属于最低一等,已然就是贱民。 楚宁想了想,看着温知妍,反问道:“你相信人人生而平等吗?” 温知妍显然没有想到会被这样问,愣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摇了摇头。 是啊,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人人生而平等,即便在他曾经的世界里,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见她可怜,因为在我眼里,人人就该生而平等,虽然她只是一名歌妓,可她也有作为人的权利,而不该在那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随意戏弄。另外嘛,据我所知,这个叫红桑的姑娘实际是范畴的红颜知己,我救她不外是看在范畴的面子上。” “还有这样的事?范大哥可是朝廷命官,如何会与一名歌妓有染?” 楚宁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而且我发现这姑娘与别的歌妓不同,她的眼神里全然没有那种红尘的胭脂气,反而倒是多出一股子书卷气,估计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吧!”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最后便结束了对话,楚宁躺倒在床上,看着屋外投进来的月光思索起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他不想卷入朝堂争斗之中,可眼下来看,自己越是想回避,局势似乎就更有意让他加入。 就像是在无形中有一双手,正推着他走向那未知的深渊。 然而,要想在这个世道想活下来本就不容易,还想要做个好人,则是更加不容易。 唯有成长,走向高位,方可将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软弱的人谁也保护不了,而成长的代价绝不会是一帆风顺,而是伴随鲜血淋漓。 “既然如此,那么只好全力以赴了。” 想到这,楚宁的烦躁心情一扫而光。 而此时,同样是深夜时分,国舅府里却是灯火通明。 毕竟是堂堂国舅府,又是当朝右相,韩世荣的府邸自然是高达非常的。 却说韩小虎回到府里后更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即扬言说:“要让铜雀楼开不下去。” …… 翌日。 一夜好眠,楚宁起了个大早,一番洗漱后,便在驿馆后院打了一套拳法。 昨晚喝了不少酒,好在吃了一碗鸡汤面,半夜才是睡得安稳。 刚吃完早饭,有差役匆匆走了进来:“大人,外面来了辆华丽的马车,说是要见你呢?!” “谁啊?”楚宁问。 差役摇摇头说:“我可不认识,说是来找你讨论蹴鞠赛的,看样子,像是宫里来的。” 楚宁先是一愣,旋即便已经猜到来人,定是王潜。 人刚走出院外,便看到一驾装饰华丽的马车,门帘各处都镶有金线,左右两个书着“王”字样的琉璃挂灯,一眼便知乃是王潜的专车。 可令楚宁意外的是,此时他发现马车前正站着王潜、范畴以及护卫阿布。 不待楚宁开口,范畴当即走到近前,双手抱拳,随后躬身重重一揖。 “……” 第172章 上任蹴鞠教练 这一下倒是让楚宁有些茫然了,他赶忙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一把扶起范畴:“范大哥,快起来,行这个礼做什么。” 范畴应了一声,也不客气,站起身来,“楚兄弟,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以后你就是我范畴的亲兄弟。”筆趣閣 说着在楚宁肩上重重拍了拍。 楚宁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王潜:“这大清早的,你们来找我干嘛?” “是皇上的旨意下来了,已经同意让你主持羽林营的训练。” “咳!就这事?”楚宁当是什么事呢,此时也轻松开口道:“行啊!” “那来吧!上车。我们边走边聊。” 范畴道:“蹴鞠我就不去了,我这还得进宫。” 说完与三人拜别,便上马走了。 恰巧今日天气极佳,一大早阳光照了下来,不免让人精神振奋。 马车在朱雀大街走上一段后,便往城北方向驶去。 三刻钟后,载着楚宁等人的马车终于在一处高大的营寨前停下。 楚宁发誓再也不想坐这马车了,这一路上颠簸十分,楚宁感觉早上吃的都要吐出来了。 而此时,辕门前小马王早已侯在那里。 众人一番寒暄后,小马王领着进了辕门。 刚走进去,便有两名彪形大汉就把大门关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厅,穿过大厅,眼前出现的景象着实把楚宁吓了一跳,这里竟然有个大营场。 几十个人在那里活动着筋骨,有练剑的,有耍枪的,有打拳的,男的女的,大人小孩,楚宁为眼前的景象所惊奇,停了下来。 不过,这里的人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仍自顾自地操练着,只有几个七八岁般大的孩子在惊奇地看着他。 楚宁忍不住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小马王道:“都是些伤残退役军人家属,先前这里是一处养马场,后来荒废了空置下来,便成了退役军属的住处,现在我们常在这边练习蹴鞠。” 楚宁放眼看去,果然看见很多身有残疾的人。 “走,跟我来。” 小马王提醒了一下楚宁,带着三人,沿着武场的墙边穿了过去,来到一处素土夯平的大营场。 此时场地里正有十几人在蹴鞠。 王潜的目光朝场上望了一眼,有些失望的晃了晃头:“照这样子,今年蹴鞠大赛只怕赢不了韩德胜了。” 小马王应了一声,道:“是啊!麓羽营那边我也去看过,他们那个队伍,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尤其是韩德胜,此人无论是个人技术还是速度都难以钳制。” 王潜点点头,以示同意,这时目光落向一直在倾听的楚宁,开口问道: “楚宁,你怎么说?” 楚宁笑道:“其实蹴鞠这个东西,主要讲究的是团队配合,虽然个人作战能力突出无疑可以给队伍带来致命的打击,但最为主要的当然还是团队的配合,因为你的速度再快,你也跑不过传球。” “对对对!”一番话顿时赢得小马王的赞许。 倒是王潜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 “好,你接着说。”小马王急忙催促道。 楚宁就把现代足球那一套,用在蹴鞠比赛里,继续道:“其实身体素质并不能全面代表蹴鞠这项运动,因为可以通过团队的配合来弥补个人的不足。另外,也可以通过团队配合凸显出个人的优点,这也是团队配合之所以重要的主要原因。而且越是精妙的团队配合,越是可以做到这一点。” 精妙的团队配合? 似乎是初次听到这个词,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王潜这时听了也十分赞同,开口问道:“你一直在说这个团队配合,可我想知道,到底要怎样配合?” 楚宁道:“笼统的说是‘配合’,实际包含了很多,比如说传接球能力、无球跑动、传接球技术以及战术打法等等。” 随后楚宁便将现代足球里最为经典的4-2-3-1防守反击阵型结合蹴鞠赛事做了一番讲解,众人听得是一副‘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的茫然表情挂在脸上。 楚宁也没想过众人一下子就能明白。 他索性让人拿来纸笔,进行勾画讲解一番,毕竟他面对的都是些羽林营中的精英,一番讲解下来,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大家不能理解的是这样奇怪的训练方式,会对蹴鞠有何用。 可到当王潜说出,今后羽林营的日常训练就交给楚宁负责,并让他亲自挑选人员进行配合演练时,众人更是惊诧不已。 可他说得极为坚定,没有半点虚情假意,着实让楚宁也感到惊讶。 惊讶过后是感慨,再是压力。 这是来自信任的压力。 楚宁似乎找到了入京后第一件想全力以赴去做的事。 第173章 朱雀大街刺杀夜 华丽的马车在寂静暗黑的长街徐行,挂有‘王’字样琉璃挂灯,在黑夜里熠熠夺目。 一名护卫在前挑灯策马引路,一名马车车夫亲自驾车,尽量让马车显得平稳一些。 楚宁上车便睡觉,此时已打盹片刻醒来,半眯着眼睛靠在马车上小昧。 美中不足的是屁股底下的软垫不软,坐起来硌得慌,一点都不舒服,心中想着什么时候能做一辆带有弹簧类的减震马车,想必会轰动京都。 另外,就是现在的这具身体,皮肤白皙的连女人看了都会妒忌,彻底的小白脸一个。 楚宁打算趁着这段蹴鞠赛训练,把自己稍稍晒黑一点。 不说晒成古铜色,但起码看起来要有那么一点点的男子汉气概。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在前挑灯的护卫大声喊道:“那边怎么回事?” 马夫答道:“好像是马发疯了。” 楚宁闻言伸出头去看,不料恰在这时,一辆马车从右边飞驶而来,双方速度都不慢,差一点就撞在一起。 挑灯那人反应奇快,扭腰跃起,纵到了路沿另一边,而马车车夫也猛勒马缰,硬生生地将车停了下来。 “哎哟,我去!” 楚宁坐在车厢里,被这突然的一停弄得跌倒,气呼呼地一面探出头一面抱怨。 “这踏马啥情况啊?” 正暗骂一句,忽给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惊醒过来。 那护卫立刻变成了一只警惕的豹子,手已然紧紧按在腰上剑柄上。 他策马缓缓移到马车前,用耳朵仔细地听着前方朱雀大街方向。 此时车夫也早已提高警觉,将目光朝着传来马蹄声的方向望去。 黑暗的长街,一人一骑由远而近催马而来。 到看得清楚点时,入眼竟是一名全身连头带脸均罩着黑布和黑衣的骑士,手持长剑,杀气腾腾,一眼便知是冲楚宁所在这辆马车而来。 护卫当即拔出佩剑,斥喝道:“来者何人?” 那黑衣人也不搭话,猛地夹腿加速冲刺,快到近前,只见他一扬手,从马侧抽起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往天空一撒,旋即变成一张满挂尖钩的大网,直直照头照面罩往那护卫。biquiu 护卫挥剑想要斩断罩来的大网,可连连挥剑,大网却丝毫不破,一下子把他罩个正着。 惊呼声间,待要挣开缠网,黑衣人手中一拉绳索,网内的倒钩立时陷进肉内,那护卫猛然惨哼一声,惨死当场。 车夫见势夺命而逃,黑衣人似乎早有所料,抬手一连发出四支袖箭,直直钉进车夫后背。 那车夫中箭倒地后还想往前爬,不多时便口吐白沫,气绝而亡。 随后,那刺客握住长剑缓缓趋近马车旁,剑光一绞,便将那布帘绞得粉碎。 楚宁急忙缩往一角,就在这时那黑衣人把一件长条形的物体抛入车厢,落到车厢的地板上,一阵摆动,往楚宁窜来。 “啥玩意?”楚宁定睛一看,“哎哟,我擦!” 话音未落,楚宁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窗口一个飞身蹿出,滚落街上后又一个翻身落定。 好险! 原来刚才对方扔过来的是一条色彩鲜艳的毒蛇,要不是反应够快,还不被这毒蛇咬上一口,一命呜呼了。 “你谁……啊?” 楚宁喊了一声,那黑衣人也不搭话,挥起一剑直直刺了过来,楚宁急忙身子一旋,躲过剑锋。 眼见对方身手矫健,那黑衣人无心恋战,只想速决,这时又抬起袖口朝着楚宁发出两支袖箭。 楚宁早已猜到他的目的,横滚开去,连连避开对方两支毒箭,顺势又抓住地上掉下的长剑,借助腰力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 伴着昏暗的灯光,两人这时才打了一个照面。 看着眼前黑衣人,楚宁目光一滞,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你个狗……”黑衣人本想骂一句狗县令,话到嘴边,反是冷哼一声,喝道:“小国舅爷,铜雀楼一事你能忘,我可忘不了。” 楚宁:“……” 敢情自己是背锅的?! 我去,你们这些刺客能不能专业些啊! 楚宁吐槽一句:“我不是王潜,你杀错人了!” 说罢,黑衣人便唰地一剑向楚宁胸膛刺来。 楚宁左脚后退一步,身子一斜,挥剑将来剑轻轻隔开,随之便是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攻击,逼得楚宁连连倒退,气喘不止。 十几个回合之后,那黑衣人发现这已然超出他的预想情况。 “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武功!” 楚宁心道,我这算哪门子习武之人啊! 可眼下,竟不知为什么,楚宁也发现有些奇妙。 随着自己身子的摆动,突然手里的动作也随之舞动起来。 楚宁只觉得铭铭中仿佛有个意识在驱使着自己身体舞剑,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生涩,可后来越来越顺畅,只觉得剑身与自己已经完全合一。 楚宁甭提多惊讶,看来自己练了这么久剑术,还是有用的。 但见二人你来我往又斗了十几个回合仍未分出胜负。 楚宁感到对手剑法娴熟,但初见速度不快,而自己占了年轻的优势,出剑速度只需再加快,便可以找到机会。 其实,这也是楚宁平生首次实战,因此他显得精神百倍,越战越勇,心想只要再坚持走上几个回合,不需多久便可伺机一举击败对手。 就在这时,只听前方街角传来熙熙嚷嚷的叫喊声:“快,不要让贼人跑了。” 或许是被这突来的声音惊扰分心,那黑衣人竟剑锋一空,漏出个破绽,楚宁顺势挑开对方的剑。 黑衣人原本想的就是速战速决,可谁知会如此僵持不下,还差点反遭一剑,眼下兵马司的人赶来,他也无心恋战,一剑斜挑,夺马而走。 蹄声远去,很快便没入暗黑的长街里。 楚宁此时早已大汗淋漓,也不知是走了那道背字,来个刺客都会认错人。 还好自己抵挡住了,不然,可真是死得太冤了。 楚宁正大口喘着粗气,很快,便有一队官兵挎着长枪赶来。 这兵马司的人来得也真快,短短一会已经闻风而来。 “来啊,都给我围住了。” 四周层层叠叠站满了手举火把执着刀枪的官兵。 为首那衣着红色铠甲的汉子近前打量一番,地上躺着一个护卫,不远处趴着一个车夫,皆已全部身死。 “刺客呢?往哪去了?” 楚宁抬手朝远处街角指了指:“骑马朝那边跑了。” 那队官立马分出一队人马,搜索刺客的痕迹。 随后他又看了看车驾,立时便被车驾两侧的琉璃夜灯吸引了,走到楚宁身前躬身一揖道: “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楚宁。” 那队官顿时一凛:“原来是你。” 楚宁好奇道:“你认识我?” 那队官点点头:“跳河救下落水歌妓的楚县男,谁人不识?” 楚宁:“……” 第174章 典军司 就在这时,又有一骑快马赶来,刚到近前那人便翻身下马。 待到看清来人,那队官连忙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大人。” 楚宁却是顿时一呆,失声叫道:“范大哥,怎么是你?” 那队官看了看楚宁,又看了一眼范畴,显然没想到二人关系如此不一般。 范畴耸了耸肩,瞟了楚宁一眼:“没事吧?” 楚宁肯定点点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又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范畴目光平静的扫了一眼现场,淡淡开口道:“恰巧护送高丽国公主入京,听闻这边有械斗之声,特意过来瞧瞧。” 说着,他到近前在楚宁肩上捶了捶:“真没想到,你这武艺见长了呢。” 随后他又看了看车驾,刚要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楚宁一把拦住他:“等等,车上有条毒蛇,你小心些。” 范畴似乎毫不在意,“铮”的一声拔出佩剑,又在官兵手中拿过一支火把举在身前,缓缓近前几步,立时便看见一只昂首吐信的七彩纹毒蛇。 “呵!你小子可真是命大。” 楚宁借着火把光仔细看了一眼,这蛇头呈三角形,身子是七彩纹,嘴里吐出长长的蛇信子,一看就让人后背发寒。 范畴手起剑落,几个挥手便把毒蛇斩成几段。 “这是啥蛇啊?”楚宁问。 那队官听了,接言道:“这叫七彩银环蛇,窜动迅若闪电,剧毒无比,见血封喉,用它提炼的毒液叫做孔雀胆,只需一滴入水,立时便能要十人性命,你能及时逃出车外,真是福大命大……不过奇怪的是,这七彩银环蛇不是只有北疆境地才有么?” 说罢,他目光疑惑的盯着范畴。 范畴思忖片刻,却未接言,只是目光落向楚宁,淡淡开口道:“你可有看清刺客面容?” 楚宁摇摇头:“没见到……整个过程,他始终带着黑色面罩。” “那他可有说什么?”范畴又问。 楚宁想了想,脸色突然一正道:“他好像是冲王潜来的。”筆趣閣 范畴皱眉道:“为何?” 楚宁就将刚才刺客说的话说了,临了又补充道:“为啥有人想要刺杀王潜呢?” 话落,一名骑士奔来,下马后到范畴耳旁说了几句话。 范畴略作沉吟,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这段时间各国使臣使节都已入京,各国探子奸细也混入了京里,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些。” 楚宁还本以为他会多说两句,结果说完他对那队官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便上马走了。 索性,离家已不远,楚宁拒绝了再乘坐车驾直接徒步走了回去。 直到现在,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何那些王侯贵族,要过着只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颓废生活。 因为。 在这个时代,谁都不知明天还能不能享有眼前的一切。 温知妍在府门口接住了楚宁,见他一身狼藉,便问缘由。 楚宁轻描淡写捡了紧要说了,便不再顾温知妍忧虑的神情,因为他实在是累得眼皮都撑不开了。 一番简单洗漱后,楚宁爬上床去,不久便沉沉睡去。 …… 那黑衣人骑马奔走一段时间,便跳马进了一条小巷子。 随后,沿着墙角走了一段路,进了一处小院。 “大公子,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好!有了今晚的事,一定会牵连上韩德胜,让这京都乱起来。” 二虎却是不解道:“大公子,你为何就不让我直接杀了这狗县令。” “不不不,他还有大用。我可不想让他就这么便宜的死了。” 说着,黄大贝突然想起什么来,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院子里,等到麓羽营百户长贾荃落网,你便安全了。” “大公子放心,二虎明白!” 退出院子,黄大贝径直上了一辆挂有‘韩’字琉璃灯笼的马车,随后马车悠悠转转上了大街。 虽已是深夜时分,可大街上巡查的官兵显然比往日多了许多。 黄大贝坐在马车里,尚能听见有官兵在呼喝:“命各城门校尉严防死守,决不让贼徒逃出城外。” “诺!” 马车正要离去,只听见耳边响起一阵马蹄声,片刻之间,南城门都尉王福已来到马车近前:“车上所载何人?” 黄大贝挑开门帘,探出头来扫了一眼,那校尉显然是熟识,顿时一个拱手:“原来是国舅府典军,卑职不知是黄典军,还请不要怪罪!” 按唐制,典军本是亲王府才可设立的职务,可皇帝李淳念在国舅劳苦功高,下旨国舅府特设典军司,并设典军、副典军统领,掌国舅府护卫事务,其中典军为正五品,副典军为从五品,下属校尉、旅帅、队正等军官,可领军一百九十八人。 因而,对于国舅府典军,黄大贝在京都各校尉中也算是一号人物。 “无妨!”黄大贝摆摆手,很果断地说道:“情势紧急,劳烦诸位值守以待,尽早抓获刺客,立即审问,务必让他们供出主谋。” 说完,驭手驾车便朝着国舅府驶去。 国舅府坐落在京都梁安城东,这一片宏伟的建筑裙楼对京都的老百姓来说,是一片难以想象的居所。 林立并排的三座巨大别院,说其巨大倒不是因为房屋高度,而是占地面积。 三座别院呈田字型排开,都是长一里,深一里,彼此间距半里地。 从远处看,这些别院外表规制虽然相同,但内部构造和建筑,却各有所异。 谁也不会否认,在大唐境内,除去当今天子居所以外,此处所蕴含的财富与权势无人可及。 此时,看着眼前繁华鼎盛的文昌街,作为当朝国舅的得意门生,黄大贝更是肯定了这个想法。 黄大贝来自于偏远的青山县,承托着父亲的厚望,十三岁时便入了京城,如今已然没有来自小地方的自卑,反是油然生出一种作为京都人的自豪感。 不过,这些对于黄大贝来说还远远不够,他心中拥有更为宏大的理想。 刁斗声声,三更瑟瑟。 国舅府后院大门外,一辆马车正缓缓停了下来。 就在黄大贝下马车的瞬间,突然,意外发生了。 车夫手上的缰绳无故一抖,惹的马儿受了惊,拉着车厢往前移动了两步,才又被车夫给稳住! 刚落地,黄大贝便一个趔趄摔了出去,堂堂国舅府典军校尉,正五品,竟摔了个狗吃屎! 黄大贝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四下打量,好在黑灯瞎火没什么人看见。 “咳咳……这夜色不错啊!” 黄大贝打趣的冒出一句来。 国舅府家丁一时没忍住,噗嗤的笑了一声,立马又收住了。 黄大贝理了理衣,朝那家丁瞪了一眼,毕竟是国舅府里的人,他犯不着也不能够对他使气。 接着他走近那车夫,冷冷一笑,随即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你个狗东西的贱种!” 车夫本就早已吓得脸色煞白,举足无措。这时突然挨了打,反倒一下子释怀起来。伸出一只手捂着脸后退了两步,赶紧跪了下去,口中连连求饶:“老爷赎罪!老爷赎罪!” 黄大贝不再看他,转对那家丁低声喝道:“还愣着干嘛?前面领路!” 第175章 先下手为强 不同于别处王公大臣府邸的奢华,国舅府的风格更加精致典雅。 虽然瞧着并无奢华之物,可一旦踏入这里,便会有股扑面而来的贵气。 此时,韩世荣却是有些烦躁不安。 原来,早在一个时辰前,当府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只有韩世荣,还在书房独自看书。 这时,有人敲门,管家开了门,黑暗中有人奉上一札书信,瞬间,那人又折回了胡同,没在了黑夜中。 管家拿着书信,几步跑入韩世荣书房,将书信递给国舅老爷。 韩世荣用竹签挑开书信,发现信纸上是空白的。他举起信纸,对着蜡烛一照,原来是一封蜡印密信。 透着烛光,韩世荣嘴里喃喃道:“余天正近来与左相来往密切,皇帝或许听信左相计策,赐封康王为靠山王,意欲联络康王打压外戚一族。” 韩世荣看了,倒吸一口凉气,他点着了密信,倒坐在椅子上,半晌不动。 朝堂之上,众人皆知,如今左相秦云已是病入膏肓,岌岌可危。一旦秦云撒手西去,左相之位便是在自己和余天正之间择其一。https:/ 而余天正身为右相,兼太子少师,又是左相秦云的学生,如今朝堂清流一派,无论从何方面看,都似乎比韩世荣这位商贾出身,背靠太后的国舅更胜一筹。 倘若,余天正真接替了左相之位,那自然便是要力推革制,到那时,自己才真是再无翻身之日。 显然,年轻的小皇帝再也不甘心受人摆布了。 否则,他怎么会在削藩之际,提出要让康王入京呢? 而且还要在康王入京之日,令所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及皇亲贵胄,务必都去午门迎候,勿使有缺。 虽然说这是李家的家务事,可韩世荣心中明白,如果康王一旦和小皇帝联起手来,朝局的走向便无法掌控,他又怎么会是康王的对手呢? 韩世荣依然坐在书房那张黄花梨木椅上,脸色黯然,不经觉间,似有冷汗溢出。他已坐了许久,也想了许久。他的身前那张三尺见方的案桌上还摆着下了一半的棋盘。 良久,韩世荣又拿起另一封摘抄来的密折展开来看:“在朝外戚纵恣不法,如果不加以惩治,将来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这是御史李昌发上疏皇帝的密折。 密折上虽然没有明确指名道姓,但韩世荣的心里清楚,御史李昌发曾对皇帝说过国舅府世子爷韩小虎历来纵恣不法,视律令如同戏言。 而这李昌发一向是支持皇帝的,看来皇帝是要准备出击了。 “老爷,”此时门外管家轻声唤道:“黄典军求见!” “请他进来吧!”屋内韩世荣应了一声。 管家当即会意,领着黄大贝进了书房。 入得大堂,韩世容坐在上首位,板着脸看着从门外进来的黄大贝。 来到近前,黄大贝瞥了一下左右,见无他人,这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恩师。” 韩世荣道:“好了,这里早就没人了。有话尽管说吧。” 黄大贝点点头刚坐下,韩世荣端起茶盏,递了过去,黄大贝连忙倾身,双手接过。 想来,这国舅府黄大贝也是常来,但平日里都是在大厅,像这样到韩世荣书房议事,倒还是第一次。不由得,他默默的四下打量起这间书房。 书房当中是一张紫檀木螺钿云纹的大案几,案旁一个九龙盘柱镂空宝相花纹鎏金香炉,正散发着幽远的异香,案几前立着一架透着韵致的狩猎六扇屏风,其上每一个人和马皆是鲜活灵现。 黄大贝心道,这已然是无价之作。更别说屏风外面墙上挂的那几张字画,竟是吴道子的落款!他不懂字画,但却不能不知吴道子。这已然又是绝品。 余光扫过沿墙四面皆是整打的黄花梨木书架,整整装饰整个墙面。偌大的书架上却不见一本书,全然摆上了各色玛瑙珍珠,珊瑚玉石,包括南洋各式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这些他做梦都没有见过的千古珍品。 黄大贝知道恩师本就是商贾出身,自幼便读书不多,却号称“天下无必读之书,处处皆是学问。” 看着眼前的这间书房,韩世荣确实是不足文人气的。 “你深夜来访,想必是有何紧要之事吧?”韩世荣茗了一口茶道。 黄大贝点点头:“恩师,您交托的两个事有回音,第一件事关那本牵连康王与庆州各级官员的账册,家父死前确实已交托他人之手,只是目前账册藏在哪里,我正派了人在彻查。” 韩世荣略微满意的笑道:“这件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是。”黄大贝微微颔首,又道:“第二件事,东脚门巡防确实已经加强,看来皇上是在有意收拢军权,壮大羽林营了。” 韩世荣听得眉头一皱,虽然对此已早有耳闻:“看来皇上真是一心想要裁撤外戚,推行新政了!” “恩师,”黄大贝言辞恳切道,“如今左相已然病入膏肓,岌岌可危。一旦撒手西去,左相之位便是在您和余天正之间择其一,有太后在,恩师定是要势在必得啊!” 对于左相之位,韩世荣眼里充满了羡慕,可很快,想起即将入京的康王,他的心中便又忽然生出惆怅:“此次皇上召集全国政绩突出者,要搞一个年度表彰大会,来者大多都是镇守各地的节度使、大将军,最次的也是刺史,而且都是为政不久的年轻人,这就摆明是有意在培养自己的心腹,尤其那青山县县令,竟然封了个县男爵位,不用说,这都是余天正给皇上出的主意。然而,更让我忧虑的是,眼下康王即将入京,想必其间已达成了某种协议,你说有这种可能吗?” “完全有这个可能!”黄大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皇唐祖训》中有明文规定,藩王无诏,不得入京,可此次太后寿宴之际,皇上却特意下诏康王入京朝贺,这摆明了皇上是有意想要拉拢康王,只是学生想不明白的是,皇上自登基以来便一心想要削藩,而康王又是天下威胁最大的藩王,到底皇上会给出怎样的条件才能拉拢康王。” “现在也别去想这个了,现在最应该想的是,倘若皇上真和康王联手打压外戚,咱们应该怎么办?” 作为先帝的亲兄弟,当今皇上的亲三叔,这位康王在朝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可谓是一呼百应。 虽然眼下韩世荣根本不清楚这二者到底达成了何种协议,可就目前看来,康王应诏入京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便不可不提前有所防备了。 “老师,其实学生倒是有些想法……” 黄大贝眼睛一转,看向韩世荣却是欲言又止。 “有什么便说就是。” 黄大贝点点头,怔怔说道:“先下手为强。” 第176章 给朕先整上一口 对于自己这个学生,韩世荣有深刻的认识。 虽然朝堂之上,尊称自己为恩师的文人士子不计其数,可这些人里大多只是碍于他的权势。 倒是这位黄大贝,深得韩世荣的信任,而且每每总会献上良谋计策。 略略沉吟片刻,韩世荣目光落向黄大贝:“以志清之见,眼下要怎么做?” 志清乃是黄大贝的字,说起来,还是韩世荣赐的,以结师生情谊。 黄大贝肯定道:“办法有两种。一是北境有了战事,老师可全力争夺征北大将军人选,以此掌控唐国的军权。据兵部探马来报,自去岁入秋以来,北狄兵马调动异常,慕容保统领亲军征服北边部族,看来大唐与北狄必有一战。” 韩世荣莞尔笑道:“大唐与北狄之所以签订锦葵之盟,不外都是为双方国势所考量,这样的一纸合约,早晚也得撕破。” “是,目下范仲正领着鸿胪寺与北狄使者在和谈,就目前看来,这办法还用不上……可征北大将军的人选老师应该重视。” 黄大贝看了一眼韩世荣,继续道:“想必老师也有耳闻,近来朝中传闻皇上想在太后寿宴大典之日,拜韩德胜将军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掌领皇城禁军,就连统领左都指挥营的徐炳森和羽林营的马钰都在其麾下,无论怎么看,皇上似乎都是在为征北大将军人选做的远虑。” 话到此处,黄大贝目光扫过上手的韩世荣,旋即止住了话头。 韩世荣听闻也是深以为然,倘若唐国与北狄真遇上了战事,自己手中还有一张争夺征北大将军的底牌。 那便是他本人兼着户部尚书,又是全国商会会长,整个唐国的钱粮都在自己手中,朝廷真要同北狄打仗,最紧急的便是粮草军饷,而如今在朝堂之上,皇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 可眼下,两国发生战争的可能性太小,就连韩世荣本人也是不愿两国开战。 “第二种是什么?”韩世荣继续追问。 黄大贝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心下一横,脱口道:“让太后主政,废帝立新!” “住口!” 韩世荣听闻,当即猛地一拍案桌,爆喝而起:“大胆!狂妄!” 虽然对于这个城府不可捉摸的学生他早已知之甚深,可如今听了还是不由得后背一凉,哪里还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志清啊,这废帝立新岂能是轻易说的,其罪当诛啊!” 黄大贝面色却是不改,微微挪了一下身子,面向韩世荣道:“学生可否向老师提个问题?” “说。” “老师与康王相比,谁与皇上更亲?” “当然……是康王。” 韩世荣虽有犹疑,可这似乎却是不争的事实。 “老师,如今皇上已登临大位亲政,尽心想要扶持心腹,收拢皇权,全心革制力推新政,而在这朝堂之上,满朝文武,不外都是墙头草,谁得势便倒向谁,眼下康王即将入京,其二人一旦联手打压外戚一族,老师该何去何从?再者,假若有一天太后晏驾,老师又还能靠谁呢?” 黄大贝这样一说,韩世荣就沉默了,继而他的神情更是紧绷起来。 如今自己有太后庇佑,满朝文武,便是全心拥护。 可一旦局势转变,这满朝文武便尽皆是敌啊! 再想到自己始终不被朝堂那帮尊崇孔孟之道的文臣清流所看好,心中不免一片怅然。 见韩世荣尚在沉思之中,黄大贝打破了沉默:“其实老师尚不必太过忧虑,皇上与康王因为削藩本就存在嫌隙,虽然如今看起来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不过学生料想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另外……学生还有一事想要禀明恩师。” 韩世荣微微颔首,欲言又止,最后手持琉璃盏,呷了一口茶水,喃喃道:“何事?” “关于今晚朱雀大街有贼徒刺杀王潜之事。” 韩世荣眉头一皱,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这件事是你干的?” 黄大贝静默点点头。 “为何如此?” 黄大贝道:“因为麓羽营百户长贾荃曾在锦瑟坊饮酒作乐之际,扬言要杀掉王潜,学生不过是将计就计,毕竟贾荃可是京兆尹贾友德的儿子。” 韩世荣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自皇帝登临大位以来,贾友德一心拥护革制,推行新政,和小皇帝巴心巴肺,可奈何其儿子却是个十足的莽夫,终日风流成性,胡作非为。 韩世荣沉吟了一下,又道:“可是刺杀之人根本不是贾荃,他自然不会认罪。” “只要进了大理寺交给马昌建来审,又有人证物证,就容不得他不认罪了。” 韩世荣亦是沉默,目光微微一闪,像是第一天认识黄大贝一般,认真的打量着看了一眼,喃喃低语道:“志清啊,有时老夫竟也有些看不透你。” 黄大贝立时扑通一声跪拜在地:“恩师放心,志清自打追随恩师,便绝无二心,日月可鉴!”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泪眼汪汪。 就是韩世荣也有些被感染了,打量了一眼黄大贝,摆了摆手,感慨道:“哎!说来老夫门下学生义子众多,可老夫知道,都是假的,不过说来还是你最是有心,起来吧!” “是。”黄大贝这才依言站了起来。 “对了,”韩世容忽又想起一人来,“那个青山县县令现在做什么?” “听说在羽林营负责蹴鞠教练。” 韩世容略有沉思:“按理说,入京觐见皇上,授封后就该返回治所,可皇上却不放他走,你说,这是为何?” 黄大贝道:“学生料想,这一来,是皇上想要以他树立典型,以此证明新政的立场,但凡为朝廷尽心办差的,即便是小小县令也可能获得皇帝觐见嘉奖,平步青云。这二来嘛,想必此人手里还有皇上需要的东西,我听说,康王也曾有想要拉拢此人的想法。” 韩世容点点头,宽慰道:“关于此人与你父亲的事,我也已经听说了,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让你亲手报的,只是此人当下尚为皇上重视,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失了分寸,而因小失大。” “学生明白!” 韩世荣再次点了点头,道:“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 黄大贝饱含深情的应了一声,躬身退出。 …… 皇城。 淡白的月光照在上面,给整座宏伟的宫殿铺上了一层阴冷的气质。 内侍省秉笔太监海德旺衣着宽袖圆领紫袍,一手捧着一个长长的盒子,另一手拿着个酒坛,正踏过门槛疾步向甘露宫里御书房走去。 自从亲政后,甘露宫便成了唐帝李淳处理日常政务和居住的地方。分为东西二殿,东殿为御书房,便是皇帝寝宫。西殿为思贤殿,除去必要的大朝会,这里平时是唐帝最喜欢和群臣商讨议事的地方。 毕竟‘思贤’二字更是寄托了皇帝求贤若渴的心思。 海德旺来到御书房门口,突然,脚后跟垫起,猫步般走向龙榻前站住了。 “皇上!” 海德旺瞟了一眼正在榻上批阅折子的唐帝,又赶紧收回目光来,才发现地上早已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不少奏折。 对于这位躬身勤勉的皇帝,海德旺有时真是有些心疼。 “皇上,夏何良彻查的陇西赈灾官银贪墨一案结果出来了,这是他让人快马送回的折子。” 唐帝头也不抬,嘴里只是嗯了一声。 “是陇西府衙的库吏干的。”海德旺走近了一些,又轻声说道:“这些库吏仗着朝廷有人,便上下打点疏通关系,走通黑市,把赈灾的官银在明面上销了账,私下做成了劫匪案。这帮人居然敢做出官匪勾结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说完这话,他又抬头瞟了一眼皇上,见他依然在看折子,嘴角边依然带着一丝浅笑,接着说道:“但现在总算都已查明,府衙也结了案,总算是给了朝廷一个交代。夏何良还说,回京后会亲自向陛下禀明详情。” “这帮混账!” 海德旺一惊,以为在和自己说话。抬头一看发现皇上两眼不离手中的奏折,想来这又是一份奏折闹的。 “夏何良此事办得好……嗯?好浓的酒香味。” 李淳微微嗅了嗅鼻子,目光落向海德旺手中的酒坛:“可是朕想要的醉仙酿?” 海德旺点点头,旋即笑道:“如今这酒可是名震京都啊!” “好个楚县男,竟连敬献朕的御酒也敢售卖。”李淳放下折子,露出难得的兴致:“快,给朕先整上一口。” 第177章 皇帝心思 两盏酒下肚,身子的疲乏之感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淡淡的愁绪。 李淳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索性整个人是放松下来。 如今北疆的老百姓日子过得苦,北狄贼子又是时常南下进犯边关,劫掠人口。 要想让北方老百姓日子过得好些,就得增加北方边镇的军事投入,可眼下国库没有钱,老百姓的赋税已经过重,加上这两年气候影响,今冬好些地方已经遭了雪灾,百姓们的日子就过得更苦了。 北狄人不断发展壮大,兵锋直逼京都,已然威胁到中原腹地的稳定。 可如今朝堂竟拿不出银子与北狄贼子打仗,才不得不委曲求全,促力谈和。 对内来说,李淳一心想要推行新政,想要削藩收拢皇权,可朝堂之上拥护自己的朝臣皆是观望态度,唯一拥护自己的老师如今也是病入膏肓,岌岌可危。 “无人为朕分忧啊!” 这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命运由人掌控的味道,李淳不可谓不熟悉。 可想要改变目前的局势,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倘若自己只是个寻常世家子弟,大不了一走了之,可他已然贵为天子,有些事便是想躲也躲不了的。 思及此,李淳更是心虚烦闷。 浅浅饮了一会儿酒,李淳只觉酒意阑珊。 朝堂之上,六部九卿要职,近乎全被外戚把持,而韩国舅掌控户部,手里把持着全国钱粮,加之宫中太后的配合,是实力最强的一派。 “要打破外戚鼎立的平衡,就不得不借助藩王的势力,只有联合康王方能对抗外戚一族。” 李淳缓缓抬头,低语喃喃。 “皇上,时辰不早了,早早歇息吧!” “要睡你去睡!” 唐帝头也没抬的说完,又回坐在榻上,面容疲惫的拿起一份折子翻开来看。 “皇上,”海德旺无声叹息,手里小心翼翼的捧起那个长长的盒子,“韩国舅差人献上吴道子一副画,说务必要陛下亲启,还言辞确凿地说这次呈上的绝对是真迹。” “这老东西。”唐帝眼睛依然看着折子,摇了摇头,“老是把心事放在这些上面,一心就想着如何取悦朕。真当朕还是三岁小孩吗,朕不看。” 话毕,手里向海德旺扔来一份奏折,“你看看这份折子。今春朕令工部修缮灵澈寺,让户部给工部拨款,工部报的预款是六十万两。前些日子朕让工部和户部对账,结果户部说对不上,户部核算下来,工部这一项超支居然差了近四十万两,这雷宇还义正言辞的上折子,说全是为了朕才花销的。朕看他这工部尚书是不想干了……真是绕来绕去,最后都把朕绕进去了。” 海德旺不敢接言,只得低头站在那里。 “再看看这份折子。” 唐帝怒气不已,又扔出一份折子:“黔南的县令又被匪徒杀了,堂堂县衙却连个剿匪方略都拿不出来,一群废物。让兵部赶紧拟订出一个剿匪方略,拟个条陈出来,朕这两日便要看。” “是!” 海德旺一边回话,一边蹲下去捡散落的折子。 唐帝低头看了看正蹲地上捡折子的海德旺,“别急着捡,等朕扔完了你再捡。” 说着,又看向案桌,伸手拿起仅剩的一份奏折。 这是御史台呈上的折子,唐帝一眼便知,这肯定又是闹心的事。 果不其然,是御史李昌发弹劾世子韩小虎狎妓的奏折。 “韩小虎这小乌龟,居然又去狎妓!” 唐帝终于愤怒了,他举着奏折站了起来:“朕早已说过,我大唐官员可与官妓歌舞佐酒,但不可以私侍枕席。这简直把朕的话全当耳旁风了。上月御史台递上来的弹劾朕还替他押着呢,这次朕绝不姑息了!” 说完,又将折子扔在了地上。 海德旺慢慢俯身下去将地上散落的奏折一一捡了起来。 唐帝起身后慢慢向南窗走去,喃喃自语道:“全是糟心事!” 虽说殿外月夜清寒,但太监们早已将殿里的铜炉烧得红彤彤的,与屋梁上吊下来的几盏红蜡烛上下辉映,暖红成一片。 屋檐下鲜红的灯笼一排挂挂在哪里,微风吹过,却也只是微微晃动。 南窗吹进来的风,虽然有些微寒,倒也让人为之一爽。 海德旺见唐帝正在窗口,吹进来的缭乱了他双鬓的须发,海德旺见状,本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唐帝站了起来,卷起长袖,向养心殿大门走去,三丈高的朱红色大门让大厅显得高大而空旷。 他看着宫廷外一片沉寂的天空,转过去又看到长廊屋檐下次第红艳的灯笼。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皇帝依然看着檐下的大红灯笼,稍做思虑,方又言道: “你对朕亲政这几年怎么看?” 海德旺发现皇上正两眼直直的盯着自己,内心一怔,只得强装镇定道:“老奴不敢妄言。” 唐帝嗔怒道:“朕让你说,说错了也无罪。说。” 海德旺见唐帝还盯着自己,知道不得不说了,便捡了两句说道:“陛下亲政这些年……虽说无甚大功,却也并无过错。” 说完这句时,海德旺发现皇上仍一直看着自己,心里一哆嗦,强忍着不露惊慌之色。 无甚大功,却也并无过错! 是啊,这何尝不是对自己最中肯的评价了。 “你这老狗!” 唐帝对海德旺这个回答似乎早有预判,这时竟显露出淡淡的笑来,“就知道问你也问不出个所以。” 海德旺听了,又不慌不忙说道:“如今下面的人送东西,但凡是地方上入京的都备了两份,一份在东脚门,一份在国舅府。” “竟有这回事?”m..nět “皇上,其实有些情况远比老奴说的还要严重。” 唐帝闻言,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已然不陌生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才轻声说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唐帝手握佛珠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声调也失去了以往的从容清朗:“对了,朱雀大街刺杀一事有什么消息了?” “大理寺那边马昌建已派人在查,听说……贾荃曾在锦瑟坊扬言要杀掉王潜。” “贾荃?”此言一出,唐帝惧是一惊,“此人不是贾友德的宝贝儿子吗?” “正是此人。如今在麓羽营任白户长。”海德旺正色回道。 唐帝踱步坐到了榻上,眼神里全是肃杀的寒意,侃侃说道:“这件事就让马昌建去做,在案子彻查清楚之前,不准用刑,一切要以新政为要!” “是,老奴明白!” 李淳当然不是关心贾荃是否真的是冤枉,不外是为了以此证律令而已。 自亲政以来,李淳便大力支持贾友德推行律令治国。 “陛下,真该歇息了!明日还要接见南诏国使者。” 说话间,海德旺已在卧榻上整理一番,示意李淳该入寝歇息了。 “好。”李淳点点头,旋即又想起什么来:“对了,明日起朕的开销用度再裁减一半,余下开支悉数发放给狼崽子们,”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李淳自亲政以来,便建立了一个小金库,每年都往里存钱,然后以此招募天下死侍为己所用,如今计划已到了紧要关头。 “皇上,您的开销用度已经不能再裁减了。” 看着已然骨瘦嶙峋的皇帝,海德旺眼中噙满了眼泪,这些年来,小皇帝为了复兴大业,呕心沥血,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年岁,却是饱经沧桑,两鬓竟有白发丛生。 “海大伴,此事就按朕的旨意办吧!” 唐帝这时便又抬起头来,略有所思的看向南窗外,喃喃自语道:“朕要让他们在死前安生活好每一天!” 第178章 蹴鞠赛如火如荼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得呀得郎有情,得呀得妹有心,就好像两角菱,也是同日生呀……” 一大早,太阳早晒屁股了,楚宁才起,一边在院子里画画,一边唱着歌。 地上已经散落不少废纸。 温知妍这时从外面走进来,见楚宁在唱歌画画,顿时脸色一喜,这大人心态可真是好啊! 这些日子,温知妍按照楚宁的要求,让铁匠铺打造特制箭头,因为要求极高,式样古怪,好些铁匠铺看了图纸都表示做不了。 索性,这里是京都之地,只要舍得花钱,还是能找到能工巧匠的。 找好铁匠铺,嘱咐好打造要求,温知妍便又忙着四处找院子,已经找了几处,要不是因为价格高,就是因为位置不好。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画画啊?”楚宁淡淡回道。 温知妍赶忙凑上来瞧瞧,只见楚宁不是画的什么山水画,而是造型怪异的服饰。 “这是什么东西?” 楚宁头也不抬地说:“我想着为蹴鞠比赛订制一套球服,让你们瞧瞧什么叫服装设计。” 温知妍十分不解的问道:“大人,你这衣服怎么穿啊?这也太暴露了吧?” 楚宁真是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要改变这些人的观念,只怕难如登天。 “对了,待会我得去北大营场,你出门一趟,去找一家成衣铺,按我画的式样做一套衣服。” “大人,你可悠着点吧,现在马三还没回来,咱们的银子还得省着买院子,可容不得你折腾。” 楚宁淡淡道:“放心吧你,这个不用咱们出钱。” 说罢,楚宁又在圆领短袖图上画了一个阿拉伯数字1。 他本打算是给蹴鞠队订做全新的服装,当然得先打个样品,到时直接找王潜报账便是。 不过现在倒也懒得多解释,一切等到样品出来再说。 吃过早饭,楚宁将画好的图纸交给温知妍,并再三叮嘱道:“这衣服一定得按图纸做,一家做不了就换一家,至于需要多少银子,你去谈,总之这式样不能改。” 温知妍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问道:“大人,你这大清早的没事吧?” 楚宁脸一横:“我能有什么事?” 温知妍似乎想起昨夜楚宁说的事,喃喃开口道:“你不说昨晚遭遇了刺杀吗?可我瞧着你这什么事也没有呀?” “笑话,处变不惊是一个成大事者必须的素质。”在对温知妍的叮嘱中,楚宁又想起什么,再次叮嘱道:“另外,这个数字1,一定要绣上去。记住了。” 等温知妍确认一定照办,楚宁这才精神抖擞地赶到北大营场。 可今天令楚宁意外的是,当他进入营场时,尚在训练的众人此时都目光诧异的盯着他看。 “看啥呢?”楚宁问。 众人也不搭话,仍然盯着他看。 “什么情况啊?” 楚宁虽然与这些羽林营公子哥接触时间不长,可因为他说话风趣,虽与王潜、马钰关系极佳,却从不摆架子,所以人缘很好。 就在这时,全场轰动喝彩。 原来,众人都在惊讶,这人明明刚经历一番刺杀经历,今日竟还能到场训练,而且全然像是个无事人。 无疑,对楚宁更是好一番仰慕。 几人正闲聊着,忽然便传来王潜的声音:“楚宁呢,在哪里?” 人未到,声音却早传来了。 这时,众人全体散开,对着来人施礼。 楚宁一看,原来是马钰领着王潜来了,两人都是眼眶满布血丝,看来昨晚没少喝,这会怕是宿醉刚醒。 马钰命众人继续练习,召楚宁过去,一番打量后,欢悦地道:“楚大哥,昨晚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想来你真是命大。” 王潜连连附和几句,抬手拍拍他肩膀,激动道:“幸好你给我挡了此祸,要是换作我,肯定就被刺客得手了……现在想想也是后怕得紧啊!” 接着只听马钰冷哼一声:“如我所料不错,这刺客一定是那日铜雀楼韩德胜的兵,就是那贾……” “住口!”王潜目光一凛,止住他道:“不要妄加猜测……这件事大理寺已经在彻查了,一切等结果出来再说。” 马钰这才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接着王潜又转向楚宁道:“对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先前我已经给皇上递交了文书,今年的羽林营名单里有你。” “有我是什么意思?”楚宁不解。 马钰笑着接言说:“就是你也是咱们羽林营一员了,现在咱们可都在一条船上,羽林营今年就靠你重振雄风了。” 这倒真是让楚宁有些意外,可这样一来,他只觉压力更大了。 “那啥……也别光靠我啊,我都早说了,这蹴鞠讲究团队作战,靠的是大家齐心协力。” “当然!我既然让你全权负责羽林营的训练,便是对你最大的信任。” “放心吧!我会尽我全力的。” “好!”王潜微微颔首,转而又说,“不过,我是真没想到,昨夜你这才刚遭遇行刺,今天还能勤于训练,我真是甚感欣慰啊。” 楚宁尴尬一笑,心想,我辛苦训练又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那五千两银子,可口中当然不会这么说。 接下来,楚宁便开始了正式的训练。 他先把羽林营的公子哥们分为几个小组,先开始一系列的传接球练习。 接着,又将众人分为两队,开始对4-2-3-1进行实体战术训练。 四人安插在后场,作为后护卫,在稳固防守的基础上,还可以积极地参与进攻。https:/ 两人安排在后腰,为后防线提供了一层有利的保护,也能为中场提供必要的支援,三个攻击型作为中场,这是整个队伍的进攻核心,最后一名便是前锋,要求必须得有强健的身体和灵活的技术,这个位置,楚宁留给了自己。 拉开架势,整整训练了一上午,效果竟出奇的好。 王潜也是看得颇有兴致,大加赞赏。 “楚宁,真没想到,你这套训练方法还蛮有效的。照这样下去,咱们今年大有希望拔得头筹。” “是啊!”马钰点点头接言道,“今年麓羽营的获胜的赔率只有一赔一,而羽林营的赔率都已经高达一赔十了。” “不是吧!这也太瞧不上咱们了。”王潜一咬牙,哼哼道,“楚宁,今年你可得替咱们出这口气,顺便让咱们也好好挣一笔。” 楚宁听了半天没搞明白。 原来,像这样的蹴鞠赛对于京都王公贵族来说,不单单是一场用来赏悦的比赛,更是难得的一年一次的赌-球盛宴。 每当有蹴鞠赛事时,都会有赌场开盘口设赌局,不仅是王公贵族、商贾富豪会一掷千金,几十几百甚至几千两的赌注也是喜闻乐见的事。 就连平头老百姓也会纷纷下注,少的几枚铜钱,多的几贯铜钱,总之是都会参与进来,为图一乐。 而且到了重大蹴鞠比赛节日,京都也是万人空巷,无论男女老少,逢人聊得最多的就是赛事。 中午用过午饭,突然来了个宫里的宣旨太监,把王潜叫走了,说是关于宴请南诏国使臣之事得了皇上召见。 这几日楚宁也听说了现在太后寿宴临近,各处使馆、驿站如今都住满了各国使臣使节,京都随处可见‘国际友人’。 可楚宁有些好奇,这京都还挺与时俱进的,颇有些现代国际大都市的场面。 经过同马钰一番闲聊,楚宁方才知道,自元福初年,唐国便和周边各国的交往非常频繁,为了使外国使者有一个良好的休憩场所,朝廷在京都专门设立有金碧辉煌、豪华舒适的会同馆和龙潭驿。 会同馆是专门招待一级使臣,而龙潭驿是招待使臣的随从人员,作为下榻之地,并为来往使者提供饮食起居。 按照来使的人数和官阶的高低,拟好菜谱,交光禄寺办理。 除一日三餐按例送酒、肉、果品、茶、面等食物外,还在会同馆设宴款待,由礼部安排开宴日期,奏请大臣一员陪宴,每年“元旦”、“郊祀”、“圣寿”、“冬至”四大节令,总要邀请他们前来参加盛大宴会。 反正有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所以后来有的国家一次就来很多人。 至于楚宁这样地方上入京的官员,那就只能住三级驿馆这种招待所了。 最后,王潜笑着说:“据说,这次南诏国来使有近百人。” “我去!这么多人?还真是来白吃白喝啊!”楚宁感慨。 “是啊!”马钰叹息一声,“这下小国舅爷可有得喝喽!!!” 第179章 购买宅院 接下来几天,每天一大早阿布都会亲自来接楚宁前往北大营场,待到晚上又亲自护送他回府。 就这样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九,距离蹴鞠大赛也就不足几日。 如今朱雀大街刺杀案一事,已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 有风言传闻,说这是因为那日在铜雀楼被王潜训斥的官兵贾荃伺机报复。 更有甚者,说这是对针对小国舅爷的一次蓄意谋杀,目的是阻扰新政推行。 总之犹如一滴凉水掉进油锅里,顿时炸了锅。 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了京兆尹贾友德,更是牵扯到了朝中许多势力。 朝廷震怒,命令刑部、大理寺不但要查出此事真相,还要严惩凶手,以儆效尤。 一石激起千层浪,京都茶楼酒肆更是议论纷纷。 然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消息却突然传开了。 京兆尹贾友德竟然亲自率人绑缚儿子交到了大理寺,以证清白。 此事一出,京都哗然! 谁也没有料想到,贾友德竟然如此大义灭亲,一下子倒是堵住了那些流言蜚语。 随着贾荃进了大狱,朱雀大街行刺案也暂时有了个了结。 这天一大早,楚宁迎着冬日的朝阳、正在后院缓缓打着拳。 不多时,便见温知妍满脸欣喜的走了进来。 “大人,这两日我已经把城内合适的院子都逛了一遍。其中有两处较为适宜,一处在城北,位置稍远,可价格很低,只需一千八百贯。还有一处在城西,位置清雅,家具都是齐全的,不要再置办,还带了个大院子,面积足够咱们居住,只是要价三千贯。” 这不等于就是拎包入住嘛! 楚宁满意地点点头:“好,咱们看看去!” 走过了几条大街,楚宁终于跟着温知妍来到了城西一座颇为静雅的宅院外。 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石榴树,还开凿有假山水池,修筑了亭台楼阁,即便现在是凛冬季节,院中也是修竹苍翠,青松亭盖。 而且远离嘈杂的大街,清净典雅,十分适合自住。 楚宁一眼就看中了,只是这么大个院子想必也不便宜,能否买下来就是个问题了。 据温知妍说,这家宅院的主人因为全家要迁往外地,才决定要卖掉。 而且宅院的主人也是很实在,并没有喊出什么高价,而是一口价三千贯。 两人进了院子,只见院中站立一位年纪约莫六十出头的老人,头戴学士帽,身穿蓝色交领长袍,整个人显得有些清瘦,却是精神矍铄。 老人身后还站着一名少年,约莫十二三岁,腰间悬挂一枚翠绿玉佩,多了几分儒雅气,颇有些士子模样。 “大人,这位是程老先生和他的孙子。” 一番寒暄后,楚宁知道这位老人名叫程岩,本是一名商贾,如今儿子因为醉酒伤了权贵,本是死罪,后经多方周旋,对方答应花一笔钱了事。 因而,才有了这折价卖院子的事。 只等处理完京都的事,一家人准备迁往庆州府投靠族人。 对于程岩的家事,楚宁不想过多打听,只是出言安慰道:“程老先生不必痛惜,远离是非之地,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你这处院子卖给我,我会好好打理的。” 程岩闻声不置可否点点头:“说来,还是这位小姐说起公子也是来自庆州府,因而老朽才愿意卖与你。” 这倒是楚宁没有想到的事,连忙问:“程老先生祖籍也是庆州府?” 程岩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长吁一声道:“不瞒公子,老朽祖籍乃是庆州府大通县程家坡人氏。” “大通县?不是就紧挨着青山县吗?” 楚宁记得当初剿匪谢家岭时,大通县来了个叫雷鸣的捕头抢攻,当初自己还开玩笑说让他来青山县跟着自己干。 程岩眸子中闪着精光:“怎么?公子知道大通县?” “当然!”楚宁点头道,“其实不瞒程老先生,我就是青山县县令。” “啊!?您就是楚县令?老朽见过楚大人。”说着,程岩赶忙拉住孙子一起躬身行礼。 “你知道我?” “呵呵!老朽早已听家乡族人提及,青山县来了个好县令,一举剿灭多年匪患,造福乡里,如今楚大人早已是名声在外啊!” 楚宁谦谦一笑,最后付了定金,约定了成交日。 眼下他可拿不出三千贯来,这还得等着马三从青山县回来再说。 算算日子,估计也就这两天了。 可谁知,程岩竟十分坦诚,将宅院的地契房契都一并交给了楚宁,不禁笑着开口道:“这处宅院卖给你,老朽放心!以后,这里便是楚大人的,楚大人可随时入住。” 这处院子早已清理出来了,程岩一家子也都已经搬了出去,按计划三天后便要离京。 忙完宅院的事,楚宁又来到铁匠铺,想要瞧瞧特制弩箭制作得怎么样了。 按照楚宁画好的式样,匠人们做起来难度要求并不高,可他要求的是每种弩箭上都要安装一颗菱形箭头。 因为弩箭本身的长度和重量就有限,所以这个要求不是很容易满足,而且这种弩箭还需要用到特殊的模具才行。 在几位师傅忙活了整整三天之后,终于完成了六支特制弩箭。 温知妍拿着制作完成的特制弩箭,兴奋地跑来跟楚宁报喜:"大人,您看看,是否符合您的要求!" 楚宁拿起箭头,仔细地观察起来,整支弩箭由铁质箭头和铜质箭杆组成一个整体,约长十五公分,显得十分小巧,可菱形箭头却是冒着寒光。 "很不错,很不错。" 楚宁笑呵呵地赞扬了几句,他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做得如此精致。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棱形的弩箭?而且这么小的箭头怎么射啊?"温知妍有些奇怪地问道。 先前肖徐坤所使用的连发弓弩她是见过的,可眼前的弩箭也着实太短小了些。 她实在想不到这样短小的弩箭,射出去会有怎样的效果。 “这个嘛,到时你就知道了。” 楚宁没多做解释,又将先前让匠人们制作的簧片等微型弓弩所需材料一并集齐,其中还有鹿脊筋丝,这可以用来替代橡皮筋。 有了这些材料,楚宁便可以全心制作微型弓弩了。 不,对楚宁来说,应该称之为弩枪!!!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在京都的落脚点了。走吧!咱们中午到铜雀楼搓一顿!” 楚宁心情很好,正招呼着温知妍去铜雀楼吃饭,可谁知就在这时,院子外有人喊道: “请问,楚县男可是在院子里吗?” 楚宁:“???”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对了……这是宫里小笛子的声音? 第180章 南诏使者 楚宁来到院外,果然就见到来人正是宫里的黄门太监小笛子,而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无须的小太监,分立在一架豪华的马车两旁。 “哎哟,楚县男你可真是让我好找,我这可是一路从驿馆赶了过来的。” 虽已是凛冬季节,可小笛子脸色红扑扑的,显然因赶路而显得有些急促。 楚宁有些歉意道:“公公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还不是接见南诏国使团的事,诶,还是路上说吧!” 小笛子招呼着楚宁上马车,楚宁推脱不过,只得让温知妍带着制作弓弩的包裹回驿馆等候,自己则是上了马车随小笛子朝宫里驶去。 一路上,听了小笛子的讲述,楚宁总算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原来朝廷今晚要夜宴南诏国使者,作为鸿胪寺副使,于是范仲向皇上谏言要楚宁一道参与夜宴。 另外,楚宁先前翻阅资料,就了解到南诏国近年来与北狄私下走得很近,又听说这一次南诏国使者入京,带来了不少奇怪的贺礼,有意想要让唐国群臣难堪。 转眼之间,车辇停靠在皇城门外,这时又换上了软轿。 楚宁倒是没想到,这些来迎接自己的年轻小太监,一个个虽是太监衣着装扮,可看起来十分硬朗,完全不像是被阉割之人,反而像是妥妥的练家子。 很快,软轿便又来到太极宫。 由此处入宫门,便不能再坐轿子或是车辇,而是步行入宫。 楚宁抬头看了一眼,便见门楼上写有玄武门三个大字,心中顿时一个激灵。 虽然这个时代并没有发生玄武门事件,可关于这段历史,楚宁简直不要太熟悉。 “楚大人,快随我走吧!” 楚宁回过神来,快步跟着小笛子进了玄武门,往大殿里走去。 按理说南诏国这样的附属藩国,皇帝只需派遣鸿胪寺接待即可,大可不必亲自接见。 可楚宁明白,南诏国对于唐国一向奉行的是亲近政策,然而这种亲近却是有利可图,如今与北狄人走得近,不外就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 而且最为气恼的是,如今唐国与北狄正处于和谈期,南诏国此时表现出对北狄的青睐,两国还私下常有派出使者勾联,怎么看都是想要搞事情。 可南诏国位处唐国最南部,紧邻吐蕃国,时常便在唐国和吐蕃国之间来回翻跳。 第181章 推心置腹 觥筹交错,唐帝李淳赐酒三杯便自行离去了。 接待南诏使团的差使便落到了范仲肩上,这对范仲来说,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历经先前的一番试探,如今南诏使者都再也没有先前的傲慢神情,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再无半点不恭之心。 不由一番敬酒下来,范仲倒是有些不胜酒意了,幸得王潜、郑声、楚宁等人在场,自然也免不了多喝几杯。 整个宴会中,唐国都给予藩属国最好的待遇,尽心招待,并强调从不欺负他国,但凡属国有求于大唐,必会为其主持公道,无不透露出大唐作为礼仪之邦的典范,这是与北狄蛮族完全无法相比的。 也正因唐国的包容,关心他们的安危,让南诏世子认为,这样的礼仪之邦必将再次走向强盛的巅峰。 时至傍晚,接待南诏使团的晚宴才得以结束。 南诏使者由郑声领着前往会同馆和龙潭驿落榻歇息,几日后将一道参与太后寿宴。 楚宁也以为今天的差事算是完成了,正打算出宫回三级招待所,可谁知就有黄门太监来禀报,说皇帝要单独召见他。 来到思贤殿,李淳坐在黄花梨大椅上,面容上显露出少有的淡淡笑意:“楚卿,真是让朕惊喜啊!” 楚宁知道皇帝是指自己解围榴莲的事,缅甸笑道:“臣平日里也爱看闲书,有一次便在书中见到关于榴莲的记载。” “哦,原来如此!” 李淳一心忙于政务,心里只有复兴大业,平日里哪有时间读书,关于今天的结果他已然满意,至于书中出处的事自然也难得多问。 “对了,事关朱雀大街刺杀案,朕已让大理寺彻查,如今嫌犯已经落网,卿放心,无论查到幕后是谁所为,朕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谢皇上!” 李淳微微颔首,又道:“楚卿留京这些时日,可还过得习惯?” “我习惯你妹!” 当然,这只是楚宁内心此时的心里话,明面上是肯定不敢说出来的。 “回皇上,臣近来忙于蹴鞠赛事,已然习惯京都生活。” 这当然是言不由衷的话。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寒暄几句,李淳才总算把话题转入今晚单独召见的正题来:“不瞒楚卿,今晚独留你,确有一件要事想与你相商?” “你特么的可是皇帝,一言九鼎,哪里可能用得着跟我商量。” 楚宁再次腹诽一句,郑重点头道:“请皇上示下!” “朕听闻,你在青山县时政务做得极其出色,不仅安抚流民,开坑荒地,发展农业生产,甚至还成立了学塾,招收孩童入学,每月还发放银钱,可有此事?” “果然臣所做一切还是瞒不过皇上,确有此事。” “这是好事,朕就欣赏你这种敢为天下先的革制精神。”说着,李淳竟有些兴奋起来,“朕自亲政以来,便听从左相谏言,一心想要革制,力推新政?不知楚卿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楚宁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皇上,这,这恐怕不是微臣所能言说的……” “诶,楚卿不必惊慌,大可畅所欲言,朕已然说了,只是随意闲聊,即便说错了,朕赦你无罪便是。” 楚宁依然不说话,大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淳终于显露出帝王心性,垂眸直视着楚宁道:“楚卿难道真的不知,朕留你在京都的目的?” 呵! 就你那点心思,这摆明是在cue我啊! 略作沉思,楚宁终于还是说出心里的话:“皇上可是想问臣关于削藩之事?” 楚宁记得刚入京时,曾听范畴说起过,当今皇上一心想要削藩,收回天下各大藩王的兵权,加强皇权。 李淳却是不作回答,反而问道:“朕听说,黄天霸死前曾留下一本账册,这本账册里记录了自元福三年以来,庆州府一众官员联合其手,上下贪墨,以及毁堤淹田的罪证。敢问楚卿,可有此事?” “这......" 楚宁一脸尴尬,他哪里想得到皇帝居然也知道黄天霸的事,想来这些都十分范畴说的,不过如今朝廷已经下旨,要招康王入京,这个时候摆明皇帝是想要联合康王了,所以有些话便不能再说。 于是,楚宁肯定的回道:"微臣实在愚笨,并未发现有什么账册。" “如此便好。眼下康王就要入京了,朕也不希望,在眼下这个时候出现不利于康王的谣言。” “是。微臣明白!” 李淳觉得自己想要说的话,对方已经听进去了,点点头再次开口道:“所以楚卿现在应该明白朕留你在京都的目的了吧?” 好吧!果然还是回到这个话题了。 楚宁点点头:“知道,皇上是想问臣事关新政推行之事。” 这个猜测并非没有依据,因为自从他来到京都后,范畴也曾提及过皇上非常赏识他在青山县的所作所为,尤其对某些敢于突破常规的做法十分赞许。 而如今当他入了京都,皇帝似乎也不急着要他做事,不外都是做些无关紧要的事,这显然是想让他自己明白过来,皇帝对他真正的用心。 所以当如今楚宁自己说出来时,李淳着实有些欣慰,点点头也不再隐瞒道:"不错,朕正是有此意。" "那么......"楚宁沉吟片刻,“恕微臣直言,当下还不是推行新政的最佳时候。” 作为一国之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推行新政,力求变法是提高国家综合实力的最好办法。 而像李淳这样急于力求新政变法图强的君主,在楚宁的记忆中不可谓不多,然而,大多的结局都是以失败告终。 此时的唐国朝廷,对内不仅要稳定朝廷的平衡,对外还要抵抗周边番邦国的入侵。 "哦?”李淳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楚宁会这样说,“为何?" 楚宁知道这时候只能实话实说:"因为推行新政,便是利益的再分配。一旦施行,便意味着要动了某些人的蛋糕,那些无得利益者自然大力拥护,可那些既得利益者自然会跳出来坚决反对,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帝听得连连点头,可谁知却被其中一词所不解:“楚卿所说蛋糕?乃是何物?” “就是已经拥有的利益,比如财富、权势等等。” "哦,这词倒是新鲜……好,你且继续说下去。" 楚宁又道:"如今国库空虚,北狄等外族虎视眈眈,朝堂又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此时若推行新政不仅不会造福百姓,还会让朝堂陷入危局,让更多的老百姓受到牵连,所以臣斗胆进言,因为臣相信这并不是左相推行新政的初衷,更不是皇上所愿意看到的。所以,若是皇上执意推行新政,不妨再从长计议。" 李淳侧身疑惑看向楚宁:“那依楚卿之见,要等到何时?” 楚宁想也不想,便脱口说道:“等到皇上可以真正当家做主之时。” “大胆!!!” 第182章 太后召见 “大胆!!!” 李淳闻言面色当即一沉,清冷的眸子直直逼视着楚宁:“楚卿,你怎敢对朕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楚宁却是不惧,依然振振有词道:“臣当然知道!可臣还是要说。” 沉默随之而来,大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好久,李淳方才再次打破沉默:“好,你说,朕倒要听听你如何解释。” 楚宁看了一眼李淳,知道他并不计较自己的指责,继续说道:“能让皇上顺利施行新政的是太后,而与太后最亲近的人却不一定是皇上。如今太后年迈,皇上龙体却十分康健,所以臣才说皇上尚需等待时日。” 说完,楚宁静默的站立在一旁,等待皇帝的答复。 李淳先是沉默,随后眼底掠过几分笑意。 楚宁所言确实不假,眼下自己面临的处境很不乐观。 对外战乱持续不断,边境上的军队数量也越来越少,各国联军更是蠢蠢欲动,一旦开战,大唐的危局必然无法避免。 对内来说,自己这个皇帝更是毫无主动权,虽然自己已经亲政,可其实仍长期处于权力的边缘,如今朝中的诸多大事都是由太后韩娥在背后把持的,真正把控朝政的还是外戚一族。 所以想要推行新政,便必须拥有高度集中的权势,否则极其容易引发朝堂争斗,因而,楚宁这番话,并非随口胡诌的,而是对当前局势的中肯认知。 不过,这番话在李淳看来,便是已经交心了。 可既然楚宁这样说了,那他就一定还要更多想说的,于是李淳继续说道:“楚卿所言甚是,眼下国库空虚,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若贸然推行新政,必然引起各方反弹。” 说着,李淳的目光缓缓落向楚宁,"但朕想知道倘若眼下不推行新政,又将如何增加国库收入?” “微臣倒觉得,眼下可以将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嗯?经济建设?” “就是着重发展经济,比如轻徭薄赋,大力发展农业,抑制土地兼并,保护小农经济私有制,再有开办官营工商业,加强商税征收,并鼓励对外贸易,朝廷不是有市舶司吗,可以将唐国有的茶叶、瓷器、丝绸这些卖到海外去,并且鼓励增殖人口和扩大劳动劳动力生产、平抑物价、鼓励手工业发展等等。” “哈哈哈……”李淳朗声大笑,“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楚卿果然胸中有良策。” “臣也只是略懂一二。” “既然如此,朕便可以放心将充实国库之事交给你了,朕可是听范畴说起,你搞出了不少挣钱的门道呢,比如那醉仙酿如今可是名震京都呢!” “……” 楚宁暗地吐了口气,他本想借机给自己争取一点自由,高谈阔论一番,让皇帝以为自己只会是空谈之人,可现在看来却适得其反。 “好!那就依楚卿之言,朕会让市舶司着手此事,就先从醉仙酿开始实施吧。” “是。” “对了……”这时李淳目光扫了一眼兵器架上的天子剑,慢慢走了过去,一手取下天子剑握在手中:“听范畴说,你很喜欢这把青釭剑?” 楚宁哪里想得到,皇帝居然连这事都知道,只得点点头说:“臣不过是说着玩的,青釭剑乃是皇上心爱之物,臣不敢奢望。” “无妨!这把剑留在我手中也发挥不了其作用,今日朕便将青釭剑赐给你,希望有朝一日,让你替朕斩尽奸臣!” 看着李淳脸上的笑意,似乎真的是有心要赐剑给自己,也不再犹豫,赶忙俯身恭敬道:“臣谢主隆恩!” 李淳点点头:“朕要批阅奏折了,楚卿退下吧。” “是,臣告退。” 楚宁弯腰行礼,随后退出了思贤殿。 走出皇宫,一阵寒风袭来,楚宁忍不住打颤,抬头望着天际,却不见繁星,深谙的天空下,竟有一片雪花落下。 原来,京都也下雪了! “大人!” 楚宁收回目光,闻声看去,竟发现远处黑色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竟是温知妍,一手拎着灯笼,一手还拿着一件鹅毛大氅,这时见到是楚宁,便走过来亲自给楚宁披在身上,又绕到身前为他亲手系上。 “大人,好些了吧!” 楚宁点点头,其实这段日子来,他也开始渐渐习惯这个时代的寒冷了。 借着灯笼光,他发现温知妍脸颊已然被冻得红扑扑的:“你是一直等候在这里?” 温知妍微微颔首道:“我见大人一直没回来,有些担心,可又不能进宫,便一直守候在此。” 楚宁伸手拉起温知妍冰凉的手,紧紧握在手中:“走吧!回招待所睡觉!” “啊?大人……” 温芷妍吓了一大跳,抽出手来就在楚宁胸前捶了一下,嘟囔道:“你不要胡说,羞死人了!”https:/ 楚宁被这紧张的模样弄得噗嗤一笑:“你想啥呢,我说的是分开睡……咦,你是不是在期待啥啊?” 温芷妍四下看了看,白了一眼,秀眉一皱:“真是没正经的。” …… …… 待到楚宁身影消失在远处黑夜之中,李淳的目光才缓缓收了回来,口中喃喃自语一句:“出来吧!” 话落,寂静的大殿里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款款踏步走了出来,对着李淳浅浅施了一礼。 此人正是中书舍人余天正,如今朝廷右相,与左相秦云一起,算得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等余天正在身前站定,李淳才开口问道:“余师傅刚才也听到了,对于楚宁此人,你有何看法?” 余天正道:“我已派人彻查过此人,乃是京都长安县人,幼时丧父,为人孤僻、不善言谈,是他母亲将他一手带大,三年前其母病亡,去年秋闱中得二甲进士,算得是白底,与京中朝臣皆无牵连。” 见皇帝微微颔首,余天正继续说道:“只是听说他自打离开京都去了青山县,遭遇马匪劫持,磕碰了脑袋,之后整个人行事作风大变,竟是不畏权贵,与青山县豪绅士族对着干,最后搞得黄天霸焚火自尽。说来这黄天霸乃是青山县商会会长,在庆州府与康王走得很近,其长子黄大贝便是在国舅府任典军的黄大贝,就连庆州府都是惧怕三分,巴结还来不及呢,可这楚宁就真就敢违抗上司,一意孤行,臣也是完全看不透此人。” “是啊,朕也是完全看不透此人,因而好些事,朕现在也不能完全信任他。” 余天正微微一拱手,道:“另外,臣还打听到这楚宁在青山县任县令时,不但组织流民开垦荒地,还发明了酿酒,组织百姓开采煤炭,打造火炉,兴修水利,筹办学塾,甚至据说还私自招募官兵剿匪,凡此种种行为,臣虽然看不懂,但臣大受震撼。” 李淳闻言眉头微皱,看来楚宁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心性极其成熟,难以捉摸他心中的想法。 “皇上,此人虽然有些才华,但终究是心性不定,若贸然用他,只怕会适得其反,还请三思。” 李淳闻言点点头,想了想说道:“的确是有些心性不定……不过朕以为中兴大唐,正是需要楚宁这样不拘一束,敢于打破陈规之人。” 余天正当然从皇上的话音中听出朝廷格局将发生巨大变化,而这种变化必然要受到来自李氏一族和韩氏一族两股力量的牵制。 可作为皇上的师傅,余天正当然也知道这位学生的秉性,只得应了一声: “诺!” “余师傅,这件事便暂且按下不提,待到太后寿宴之际再说……对了,左相的病情如何了?” “回禀皇上,太医说老丞相脉象微弱,只怕时日无多了......” 听完余天正的回答之后,李淳沉吟片刻,眼睛微眯,轻吐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你先去准备一下,明日朕会去探望左相。” “是。” 余天正在皇上身边待了九年,深知左相对皇上的影响。 李淳看了看夜空,露出了几分寒芒。 “余师傅,你先下去吧!朕有些累了,要歇息了。” “是,皇上!” 余天正应了一声,躬身领命退了下去。 待到余天正的身影消失之后,李淳眼眸中闪烁着几分冷厉,在心中喃喃自语道:“老丞相啊!老丞相,朕已经按你说的,许诺康王为摄政王,并赐封他的儿子为储君,可是请你告诉我,朕这么做真的对吗?” 回答他的自然是没有回答。 清冷的大殿内,静寂无声。 李淳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之色。 不久,房门吱呀一响,海德旺领着一个小宫女走了过来,柔声道:“启禀皇上,太后召见,有要事相商。” 李淳神情一凛,睁开眼睛,发现是太后的贴身侍女玉兰姑娘,眼眸回转与玉兰对视一眼:“朕知道了!” 第183章 训示 韩世荣这段日子心绪颇为烦闷,据左相府里传出的消息,秦云已病入膏肓,时日已然不多。 可如今左相之位却是悬而未决,而余天正在清流一派中威望很高,又是皇帝的师傅,这更是让韩世荣有些不安宁。 所以这会儿已经入了夜,可韩世荣却还在慈宁殿与太后叙话。 “姐姐,这才多久不久,你可是又见老了。” 韩世荣打量着韩娥,他发现自从姐姐决定让皇帝亲政退居幕后以来,便一天天老了。 尤其是头发,已经白得像雪了。 韩娥看了韩世荣一眼:“你不必担忧我,我自知身体已是大限将至,好在如今皇上也已亲政,也算了却了哀家这最后的心愿。” 她说完叹了口气,随即又道:“只是想到如今皇上年幼,这李氏家业要交到他手中,哀家又怕愧对了先帝临终的嘱托。” 作为太后,韩娥这两年来过得并不轻松,一面是皇帝刚刚亲政,难免也会有所忧虑。另一面正因为皇帝已经亲政,她作为韩氏一族的掌舵人,又不得不为族人多加费心。 以至于这两年下来,她已经开始变得孤僻了。 韩世荣听闻此言忙道:“姐姐,你何苦多想?皇上乃是您钦定的继承人,你也该放宽心才对。而且姐姐大可放心,皇上虽小,尚有臣弟尽心辅佐,朝堂就无人敢兴风作浪。” 韩娥点头:“你说得不错,自皇上亲政以来我也一直观察他处事,觉得他确实可以胜任朝廷重任了。” “姐姐所言极是。”韩世荣说罢,又扫了一眼韩娥,这一举动自然被太后收入眼里。 “世荣,你我之间有话就直说,这又不是在朝堂。” “是。”韩世荣沉吟片刻后道:“眼下秦云病危,左相一职便空了出来,臣弟听闻皇上是有心让余天正任左相,其目的是想要他推行新政,如此一来,只怕臣弟以后便再难服众……” 韩世荣话头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 自己这个姐姐何等聪慧,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这件事,皇上请示过哀家,这也是哀家的意思,余天正秉性耿直,先帝在位时便常赞许他有左相之才,加之他是皇上的师傅,又在清流一派的中威望极高,让他任职左相才能服众,再说了,当年为了立储一事,也是余天正首先站出来拥护哀家的,这说明他心底无私。” 太后这番话,让韩世荣倍感震惊,他原以为姐姐首先会想到的是让他接替左相一职,可却不想姐姐根本就没有将他考虑在内,反而对余天正此人大加赞赏。 虽然他早已知道,姐姐自从让皇上亲政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性格也变得孤僻难以理解,对好多事也是漠不关心。https:/ 可现在韩世荣觉得有些话应该直接挑明了,他必须让姐姐明白,现在朝局的形势。 “姐姐所言极是,余天正却是要老成和稳重一些,可姐姐有没有想过康王入京的真正目的……臣弟有些担心这件事是冲着咱们韩家来的。” 对于康王和姐姐的关系,韩世荣是再清楚不过。 当年先帝在位时,二人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来康王被贬斥到了庆州府,无诏不得入京。 可如今皇上明旨要让康王入京参加太后寿宴,不用多想,这一定是姐姐事先就同意的。 “兄弟说的是,原本皇上说着要为哀家庆贺寿宴,特意邀了康王入京,哀家是不同意的。可哀家的寿宴,毕竟也不能不考虑李姓诸王吧?而康王又是藩王中最大的,这些年在庆州府经营多年,是天下最大的势力,更是马虎不得,弄不好就会出事。” 韩世荣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姐姐的一番说辞,说直白了,姐姐根本就没有忘掉康王。 可他毕竟也不可能当场说穿,于是转而说道:“姐姐,其实,咱们只要把人安排妥当,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就在此时,一道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竟是宫女玉兰姑娘: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的銮驾已经到殿外了。” 韩世容显然有些意外,这个时间点上按理说皇上不会再来请安了。 太后显然是看出了韩世容的心思,宽慰道:“是哀家让皇上来的,你今晚来找哀家不就是为了左相的事吗?” 韩世容略略一笑:“臣弟的心思果然瞒不过姐姐。” “行了!如今淳儿已经亲政,可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外戚裙带关系,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说完,她就吩咐宫女伺候韩世荣到偏殿休息,又命玉兰帮自己整理好服饰,才刚刚坐稳,就见皇上缓缓从殿门口走了进来。 来到近前,李淳整理了一下仪容,而后下跪,行了个大礼:“儿臣参见母后!” 说是母后,却不过是基于她太后的尊位,才不得不这样行大礼称呼。不过,说起来也正是因为自己真正的生母出身低微,位份卑贱,才被太后选做了皇帝。 不然,连被人利用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人最可悲的是,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对于这位作态,太后十分享用,微微颔首道:“罢了!咱们娘俩别拘这个礼了,玉兰,给皇上看坐!” “是。” 很快便有一张软凳在太后的身前放置好了,李淳显然十分熟悉,径直便坐了下去。 “不知母后此时找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此话,韩娥当即眉头一皱,显得有些不开心:“怎么?哀家就不能请皇上过来坐坐。” “不,儿臣绝无此意。” 韩娥发现,这个儿子自打亲政以来,似乎真的长大了。 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再也不能把他当作孩子看待了。 “看把你紧张的,哀家不过说着玩耍的。” 太后轻笑,抬了抬手,两侧的宫女们便已顾自退下,又伸手招呼皇上靠近一些,这才摆出一副慈母面孔,柔声说道:“哀家请皇上过来,是想问问皇上最近国事方面可有为难之处?” 此话出口,李淳心中便已猜到太后今夜召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了,笑道:“母后可是想问秦云死后,左相空缺的事吧?” 原本还面带笑意的太后闻言,突然一怔,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儿子直接说中了。 相反,对于儿子的心思,她如今倒是完全猜不透了。 可现在既然话头已被挑明,太后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接道:“既然皇上已经明白哀家的心思,哀家倒是想知道,此事事关李家国本,皇上是怎么想的?” 李淳不作答,而是反问道:“不知母后有何训示?” 第184章 雨露均沾 “训示?” 太后瞬间紧皱眉头,冷冷应道:“淳儿如今已贵为皇帝,已不再是昔日的孩童,怎容哀家来训示?” “是。”李淳轻轻应了一声,显得格外谦卑,“不瞒母后,这件事孩儿近来也在思虑,准备明日前往左相府,等到见过左相后再做定夺。” “皇上刚刚主政,朝廷诸事未稳,李氏诸王虎视眈眈。依哀家看来,王氏、韩氏才是皇上心腹之人。” 李淳哪里还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呢,王氏乃是皇后族人,在京都虽是豪族,可毕竟也落寞了。 至于韩氏一族,便不用说了,如今已然是京都最大的权贵豪族。 “皇上,你如今可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朝廷,万不可轻率行事,不过哀家现在老了,也管不了你一辈子,可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答应哀家?” 李淳道:“母后可是想让儿臣重用舅父的事吧?” 听到这话,太后显然有些发怔,可很快又平静下来:“既然皇上明白哀家的意思,哀家也就不便再多说了。” “嗯……母后所言甚是。”李处微微沉吟,却又不紧不慢地道,“只不过朝堂上对舅父的言行颇有微词。” 太后一下怔住了,定睛看着李淳:“都说些什么?” 李淳看出太后一脸怒容,只好道:“御史台曾多次收到匿名举报,说舅父借着母后荫庇,侵占百姓民田,欺压官商,而且……还贩卖私盐。” “什么?竟还有这等事?” 太后微眯着眼睛,疑惑的目光直直盯视着李淳,质疑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中伤呢?” 李淳脸色平静,淡淡道:“儿臣也希望只是有人对舅父心怀不满,可舅父此人的秉性,想必母后比我更清楚。” “……” 太后闻言心中一颤,原本还想说的话一时就被堵住了。 其实,对于皇帝的话,她自然也是深以为然的。 自己这个弟弟什么秉性,她是再熟悉不过。 想起刚垂帘听政那会儿,弟弟便仗着自己的荫庇胡作非为,搞得是满朝大臣怨言四起,最后还是她找来韩世荣好好训斥一番,才让他有所收敛。 可这两年里,她又常听闻自己那个亲侄儿韩小虎又是隔三岔五闹出事来。 而且现在自己已经将朝廷大权交给了皇帝,有些事便不能再过多干涉,不然只会激起儿子更大的反感。 于是,她沉默了片刻,换上一副肃穆神情道:“皇上放心,你舅父那边哀家会打好招呼,会严加约束的。” 太后这样说了,李淳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又道:“那依母后之见,该给舅父何职比较合适呢?” “哀家已经说了,现在朝堂之事皆由皇上做主,哀家不会再多过问,不过哀家倒是觉得可以位列三公。” 李淳听了皱起了眉头,呵!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说好不再干涉朝政,这转眼就要给国舅位列三公的赏赐,这不摆明就是冲着左相之位来的吗? 如今唐国三公便是左相、太尉、御史大夫,要知道,但凡位列三公的人都是对于朝堂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人,如今朝堂之上也就秦云乃是左相,位列三公之一。 所以太后说想给国舅韩世荣位列三公,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可面对当朝太后,李淳也不得委曲求全,毕竟现在朝堂群臣里大多都是太后当时提携起来的,好些重要枢纽职务,又都是韩家的人,这便让自己处处掣肘。 因而,目下李淳尚不能违逆太后的旨意。 “母后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不待太后接言,李淳继续说道:“自儿臣亲政之日,母后就告诉儿臣,治理江山万不可因为徇私而枉费,所以儿臣定会竭力用命,将江山放在第一位。” 太后一愣:“皇上这话是何意思?” “儿臣的意思是,既然母后已让儿臣亲政,那么以后一切都将以国事为要,无论皇亲国戚,但凡有触犯大唐律法者,儿臣也一定严惩不贷,即便他是贵为国舅儿臣也绝不姑息。” 随后,也不等太后开口,李淳便是起身深深一揖:“要是母后没有别的吩咐,儿臣就告退了。海德旺,起驾回宫!” 跟着,便听大殿外传来海海德旺尖细的声音:“皇上有旨,起驾回宫!” 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太后,这时更是有些懵了。 这皇上的性子果然是变了。 而且,似乎真的有些帝王之气了。 “姐姐,皇上好像真的长大了。” 不知何时,韩世荣已从偏殿出来,走到了太后身侧。 太后,目光又落向韩世荣,怔怔问道:“皇上刚才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韩世荣微微颔首,捻着胡须道:“看来,我这外甥开始对舅父是有想法了啊!” “你才知道呢!” 太后白了韩世荣一眼,哀其不争道:“哀家早就对你说过,让你要恪守臣道,不可太过张扬,可是你呢,还有韩小虎,这些年都放肆成了什么样子。先帝在位时便立有遗言,后宫不得干政,这些年来,哀家念在皇上年幼才不得已垂帘听政,可如今皇上已然亲政,倘若那天小虎触犯了律法,无论是你还是哀家,恐怕也救不了他,所以,你要好好约束族人,不可再恣意妄为了。” “是是是。”韩世荣也没想到姐姐现在变得这样谨小慎微了,可毕竟是姐姐,又是当朝太后,他自然无法反驳,只得赶忙点头应承下来,“只是姐姐,臣弟的事,皇上可是答应了?” “放心吧,哀家已经说得很明显了,皇上聪明,会明白哀家的心思,等你做了左相,一定要竭力维护好韩氏族人才是。” 韩世荣静默点头,没有说话,对自己这位外甥,他也明显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 那种陌生身后似乎隐藏着某种未知的恐惧。 这一刻,韩世荣也终于从姐姐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对未来的担心和忧虑。 …… …… “皇上是要去华清宫么?” 出了太后寝宫,海德旺便凑近御辇小声问。 “不!回思贤殿,朕今夜尚要批阅奏折!” “皇上您也大可不必如此劳累,也该多替自己考虑才是。” 坐在御辇上的李淳闻言,眉头一挑:“你这话什么意思?” 海德旺在旁侧柔声道:“皇上,这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乃大,而皇上您作为一国之君,更是应该思虑此事啊!” 听闻此言李淳眉头皱得更深了,四年了,自己最宠幸的皇后并无生育,倒是才册封不到两年的贵妃诞下一女。 可一想起韩贵妃那张澎湃的脸,李淳便是极为不爽快。 “皇上,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有到华清宫了。” 海德旺似乎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 “是韩贵妃给你说了什么吗?” “不是的!”海德旺赶忙解释说,“奴才以为,皇上这些日子都往皇后那边行走,也该雨露均沾了。” “停驾!” 御辇很快便停了下来,李淳望了望无尽夜色,思虑了好久好久。 也罢,吹了蜡烛都一样! 随后,李淳鼓足勇气,十分不情愿的转对海德旺高声道:“摆驾华清宫吧!” “诺!” 第185章 特权时代 伴随着天气日益转寒,京都梁安城也是迎来了第一场初雪。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 清晨起来,整座京都皆被白雪覆盖,纷飞如仙女散花,屋顶树梢皆被这裹上银装,分外妖娆。 看到这番美景,京都的人们都非常兴奋,纷纷出来欣赏雪景。 经过三天两夜的沉积,如今最厚处大雪已覆盖有三尺,蹴鞠训练也不得不暂停下来。 如今已搬到新院子里住了两天,这里果然是十分清净安逸。 昨天入夜时分,马三终于领着人押运着一千坛醉仙酿从青山县回来了,还带回了两只信鸽,说是以后可以用来传信。 另外,还带回了胡松海的亲笔书信,大意便是青山县如今发展都很好,让楚宁只身在外多加注意,另外还说已经让人护送了一千坛醉仙酿入京都。 看到胡憨憨的亲笔,楚宁还是隐隐有些动容,来到这世界,第一个深交的便是这胡憨憨了。 可如今一时半会儿想要脱身也不容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不了。 但青山县作为自己的大本营,一定是要守住的,于是他又赶忙回了一封书信,用飞鸽传了回去。 次日清晨醒来时,大雪已经开始小了,待到过了午时,雪总算是停了。 楚宁泡了一壶茶,就坐在亭子里用雪水煮茶,角落里一丛腊梅花正大开着,整个院子里都飘散着腊梅花香。 闻着腊梅花香,楚宁颇有些伤怀。 因为在前世时,他也养了一株腊梅桩头,每年这个时候也是开得香味扑鼻,只是现在恐怕已经干枯了吧! 这一想,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来到这个世界就快一年了。 这一年中,虽然做了一方县令,吃喝不愁,可是这日子过得怎样,也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大人,今天是初雪节,我听说今晚京都会有灯会,咱们也去看看吧!” 温知妍不知何时,来到了亭子里,就看见楚宁站在廊檐下瞩目盯着角落里的一株腊梅。 “下雪了?”楚宁挑了挑眉,“这是什么节?” 温知妍显然没想到,这位曾在京都待过一段时日的大人竟然会不知道初雪节,可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番。m..nět 所谓瑞雪兆丰年,作为唐国首屈一指的繁华之地,竟然应运而生出一个初雪节来。 说得直白些,这不外就是给京都文人士子们给自己附庸风雅弄一个理由罢了。 不过身在这样的节日氛围里,楚宁也被气氛所感染。 “这初雪节一般都干嘛啊?”楚宁好奇问。 温知妍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没见过,只是曾经听我爹爹说起过,京都才子佳人都会在这天齐聚一堂,饮酒赋诗,还有猜灯谜。” 楚宁看得出,她似乎对这初雪节很感兴趣。 其实这也难怪,这个时代最讲究社会地位,而士农工商排序中士子毫无争议的排在第一位,毕竟这是一个讲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 而吟诗猜灯谜等舞文弄墨,便是这个时代炫耀文采的一种手段,所以无论男女老少都很喜欢。 温知妍虽是山贼出身,可自幼也是跟着父亲学习断文识字,喜欢这些也是很自然的事。 “大人,咱们能去瞧瞧吗?” 见楚宁不说话,温知妍再次开口询问道。 “当然可以,”楚宁点点头,“不过我得先去一趟北大营场。” 这两天里,虽然没有进行蹴鞠训练,可楚宁也是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如今团队配合已经有了明显变化,可毕竟时间紧迫,要想短时间内提高团队能力,限制住韩德胜,就得对整个比赛规则加以调整。 于是,楚宁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越位。 只要有了越位这个规则,就可以大大限制住韩德胜的个人能力。 至于理由嘛,当然是为了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想着想着,楚宁不禁笑出声来。 旁边的温知妍瞥了一眼,搞不懂这位怪大人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走吧!去北大营场。” 打定主意,楚宁叫上温知妍便出门去找马钰。 因为这几日王潜在忙太后寿宴的事走不开,所以蹴鞠比赛的事就交到了楚宁和马钰手里。 两人骑马来到北大营场发现马钰也不在,找人一问,才知道马钰的母亲今天病了,他请假回家照看去了。 楚宁抓住一个小兵,让他带路去马钰的家。 马钰的家坐落在靠近定淮门边的一片平房中。 楚宁随即想到,一定是马钰的父亲获罪抄了家,所以一家人才沦落到这副田地。 马钰平时从来不带楚宁到家里坐,想必也是因为家境寒酸,不好意思让他来。 马钰的家是很典型的小户人家,三间茅草屋,一个竹篱笆围个院子,院里还养着几只鸡,一眼看去很有亲切感。 楚宁打发小兵回去,留温知妍在门外,自己推门走了进去,才走到院中,就听见正北的堂屋里有人在说话。 “儿啊,最近有你哥的信吗?”一位老妇道。 “有啊,前日才收到一封,今日来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带来。哥哥在信里说他一切都好,还问母亲好。” 这声音一听便知是马钰在回话。 “儿啊,莫要骗为娘,如果有你哥的信你早就来说了。也不知道威儿受不受得了那里的瘴气,唉,他这一走就是八年,叫为娘担心啊。” 说着屋里有老妇人嘤嘤地哭泣声响起。 马钰这时的语气也变得清冷起来:“娘啊,别哭了,我哥走后你就这么老哭,所以才落着病的。我听说,朝廷很快就要在北疆用兵,最近要迁一批边地的军官入京,哥哥有功,兵部正在议呢,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妇人哭了一会又道:“你也是,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娶个媳妇。” 马钰笑着道:“娘,北疆未定何以家为啊,孩儿也要学爹爹马上定乾坤。” 妇人幽幽道:“你别哄你娘了,咱家这境况,为娘的清楚,因为你爹的事遭了罪,谁家姑娘敢嫁到咱们门里。” 屋里又是半天没话说,隔半晌小马王才道:“娘,您安心养病,日后儿子努力杀敌,获得军功了就能恢复咱家的荣誉,儿子定要让娘过上好日子。” “我的儿啊,娘知道你胸有抱负,想学你爹爹建立一番功业,只是为娘这身子拖累了你。” “娘,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娘两相依为命,怎么能说是拖累呢!” “钰儿,你就别瞒着娘了。若不是因为娘拖累,你怎就舍得把你最爱的云儿那丫头让给别人。” 此话出口,只听隔了小片刻,才听见马钰的回答:“孩儿这个样子,云儿跟着我能过啥好日子嘛……娘你放心吧,我给她找的是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人。” “哎!你和云儿丫头都彼此欢喜,她是想跟着你过日子啊!” 半晌,马钰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喊道:“娘……” 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站在院子里听着的楚宁心里格外不是滋味,看来马家所有的希望都落在马钰身上了。 这种桥段楚宁似乎很熟悉,可又觉得很陌生。 此时的他也不想进去打扰这娘俩,让温知妍取出一锭二两的银子悄悄放在门外。 小心翼翼地悄悄退了出去。 楚宁没有骑马,由温知妍牵着,两人信步走在大街上。 此时的他忽然内心涌上一股酸楚,很快,他终于明白过来。 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个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社会等级完全撕裂的时代。 人命在权利面前犹如草芥,别人的一句话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想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掌控权利,让自身变得强大。 自古以来,最重要的是人权和财权,只有牢牢抓住这两样,才没有人可以视你的人命如草芥。 现在的楚宁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入京都时的谨小慎微,反而觉得自己肩上担子轻松了不少。 现在他发现自己真的应该琢磨着如何建立自己的势力才行了,为日后的乱世积攒力量。 这段时日里,他隐约发觉王潜全然不是明面上那种纨绔公子哥,这似乎是他对世人的一种伪装。 想来也是,生活在这全力纵横交错的皇家勋贵之中,权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而最好的伪装面具,不外是给世人一种只图享乐不求上进的纨绔公子哥形象。 楚宁打定主意,有机会一定要找王潜试探试探。 正想着,突然听到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抬头一看,只见前面的人潮一阵纷乱,旁边的小商贩急匆匆端着小摊往巷子里跑,地上货物撒落一地。 乖乖不得了,这京都朱雀大街上竟敢放纵飙马? 这胆子可真大!!! 楚宁好奇地眺望着马蹄声的方向,温知妍一把拉着他往旁边扯。 就见大街上,人流潮水般闪到一边,一前一后两人驾着高头大马横冲而过,仅仅一眼,楚宁便看清了那为首之人,正是京都小霸王韩小虎。 “不愧是当朝国舅爷家的儿子,皇亲国戚就是牛掰啊!” 楚宁苦笑着摇摇头。 这朱雀大街飙马竟无人敢管,看来,这还真是一个属于特权的时代啊!!! 第186章 初雪节 正值傍晚时分,作为京都最为繁华的杨柳河畔已然华灯初上。 沿着河畔望去,花坊连着花坊,酒肆挨着酒肆,在雪亮的明角灯映照下,一间间都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还有那花坊上柔靡曼妙的歌声,悠扬婉转的琴笛声,随着骀荡的河风远远近近地飘送过来,把来往行人的心头撩得酥酥痒痒,更是让杨柳河畔多了几分仙境般的神秘之感。 京都朱雀大街上,时不时传来爽朗的欢声笑语,似乎毫不在意这寒冷的气候。https:/ 楚宁在前,温芷妍紧跟在他身边,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初雪节,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生怕闹出笑话来。 两人并肩走进热闹的街市,两侧挂有灯笼,花灯,照亮了整条街市,更是平添出一番气氛。 楚宁看了一眼温芷妍,她穿着一套绯红色长衫,头发用玉冠束起,这丫头似乎真的就很是喜欢穿男装,可这男装在身,看起来也太俊美了。 而且温知妍今晚的装束看上去颇有些文人墨客的样子,只是面容有些僵硬,显然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不用担心。”楚宁微微勾唇,安慰说:“咱们可是青山县这种大城市出来的,啥场面没见过!” 温芷妍点点头,虽然没说什么,但楚宁那种信任却是不言而喻的。 一路向前走,边走边瞧,遇上好看的花灯也会特意停留看看,总之一切都显得很有意思。 来到街市正中的位置,温芷妍指着前方一处酒楼外长挂的红布雀跃地说:“大人,我听说今晚如果有什么关于雪的好诗词,就会写在这聚贤楼上,挂上七日。” 看来这姑娘事先还是做过一番了解的。 其实说来,初雪节在唐国也算是一个较为重要的节日,不论是富家小姐或是深闺妇人,都会在这天出来游玩。 甚至,好些才子墨客还会吆三喝四约上朋友聚会饮酒赋诗,挥洒笔墨。 这俨然已成为唐国冬日里的习俗。 “咚咚咚~~~”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嘿!” 熙攘的人群里,像是响起铜锣声,随后便听见一道洪亮的吆喝声传入耳朵。 楚宁闻言,顺势向前面看去,一眼便瞧见聚贤楼外设有一处大台子,四周悬挂着一串串的红灯笼,旁立一块大木板,上面写着‘灯谜会’三个大字。 此时,台子边早已围聚了不少人,尤以青年男女居多,正饶有兴致地望着悬挂的红灯笼,而灯笼上便是写有封好的谜语。 “一年一度的初雪节到了,由蔡员外举办的灯谜大会也开始了。” 台上一名男子掷地有声地说道:“还是老规矩,今年灯谜大会仍是花费一两银子,猜对了便可获得十两银子。另外,我家员外老爷今年还特设有一等奖,乃是鸳鸯玉佩一对,台下哪位朋友有兴趣竟可一试!” “我,我来试试!” 话音落下,围观的人里立时便有人站了出来,掏出一两银子,便要跃跃欲试。 “哟,这位公子,可想好了,交了银子答不出来,可是不退的。” 那人显然是个读书人,信心十足地点点头:“这是自然,读书人最讲信誉二字,自然不会反悔。” “那好,公子,可选好谜题了?” 那公子扫了一眼,最后抬手一指身前的灯笼:“就它了。” “好!”庄家笑着便将那灯笼的字谜揭下来,大声说道:“这位公子选的是这道字谜,诸位请听了。” 话音落下,现场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楚宁也是颇感兴趣,不由也准备听一听这谜题。 庄家目光扫了众人一眼,振振有词道:“谜题是出水芙蓉,猜一花名!” 话落,便有一个小厮拿来一炷香,看来这还是计时回答。 不过这道题对楚宁来说,好像还真挺容易的。 果然,那公子稍稍思索片刻,便想到了答案,一脸自信的说道:“谜语是荷花。” 听闻年轻公子的回答,庄家欣喜一笑:“没错,答案就是荷花,恭喜这位公子,来啊,十两银子奉上。” 小厮递上银子,年轻公子接过,很是满意,他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就选中了一道简单的谜题。 “公子,是否还要继续?” “不了不了!”年轻公子摆摆手,示意不再继续,“有了这十两银子,足够我喝酒了。” 话落,立时引来一阵哄闹声。 “还有哪位客官上台来试试?” 楚宁觉得还真挺有意思,凑近温知妍耳旁,柔声说道:“你要不要去试试?” “我?”温知妍显然没想到这是在问她,赶忙摆摆手说,“我就学过一些识文断字,哪里会猜得出灯谜啊!” 楚宁想了想,觉得这也是难得一次机会,说不定明年初雪节会在哪里呢,于是说道:“这样吧,我和你一起猜,怎么样?” “可以吗?” 温知妍有些无奈,可显然又有些期待。 楚宁点点头:“试试吧,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台下可还有朋友一试?” 庄家说罢,温知妍便举起手来:“我。” “好!”庄家一瞧竟是一位俊美的公子,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公子,请选题?” 温知妍侧身看了一眼楚宁,楚宁示意让她自己选。 “嗯……我选上面那个。” 温知妍抬手指了指,庄家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微微一凛:“好啊!看来这位公子很有自信,来,待我取题。” 很快,庄家便将谜题拿在了手中,十分严肃地说道:“谜题是千里来相会,猜一个字。” 说完,小厮又拿来一炷香,开始计时。 温知妍开始思索,而一旁的听众也是私下耳语起来。 想了一会儿,温知妍显然是没有想到答案,这时目光落向楚宁,等着他的答案。 楚宁想了想,脸上已经浮现出笑意,柔声提示道:“马上相聚。” 温知妍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下,猛然点点头,举手回答道:“是骤字。” 话音落下,尚在思虑的众人这时都反应过来,投来赞许的目光。 庄家看了一眼灯谜,笑道:“对喽!就是骤字,来啊!十两银子奉上。” 台下立时响起一阵赞美之声。 “猜对了,咱们真的猜对了!!!” 温知妍拉着楚宁的手不断摇晃起来,高兴得像是一个三百斤的胖子! “……” 第188章 世间真有天才么! 已然入夜,锦瑟坊早已是挂满了红灯笼,萤萤一片,人来人往间,俨然一幅月近柳梢,繁华太平的盛景。 锦瑟坊最繁华的水月街,矗立着一栋占地巨大的木式建筑,两边的屋檐上悬挂着青色的幡旗,旗子上书有一个大大的荀字,喻示着宴会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随意打量了一会儿风景,楚宁忽然开口问道:“能说说这士子辩论会吗?我可是第一次参加,至少先了解一个大概吧!别到时一无所知啊!” 关小鹏笑道:“其实我也去过不到三次。还是莫兄来说吧!我们几个里,恐怕也就他如数家珍了!” 莫景然却之不恭道:“这士子辩论会原本叫流水曲觞会。每年秋日,便在西郊举行,后来京都有了初雪节,便改在了初雪节这日,而地点正是在荀公别院里。” 楚宁问:“这京城之地富贾天下,财阀氏族,达官贵族都在这城内,为何不在别处,而非要在这锦瑟坊内举行呢?” “楚兄有所不知。”莫景然接言说:“城内大部分居住坊里均有宅园和游憩园,多为皇亲和大官僚所建。筑山理水,刻意追求一种缩移摹拟天然山水,以小见大的意境,却始终少了山林丛木的韵味。而要说起真正的私家别业,当属这荀公别院了,虽在锦瑟坊内,不过却不沾染烟花气息。来这里游园的人,还是以春天和秋日为多,倘若碰上乡试之年,那秋日来京赴考后的学子到此处游玩的,更是无可计算了。” “这么多人!”楚宁倒显得有些惊讶,“一个私家庭院,竟可以引得如此多人的游玩观赏,想来这庭院确实有独到之处,估计也与园主人的热情好施也不无关系。” 关小鹏点点头道:“话说这荀公别院的门槛,每年都要换上一两次呢。” “有点意思!” “这还不算,最有意思的便是这夜里的宴会了,想想红桑姑娘的古琴,顾倩尔姑娘的琵琶,代今姑娘的箫笛,加上清荷姑娘的曲筝,京都四大歌伎齐聚今夜,这才叫一绝。”https:/ “楚兄,咱们到了。” 楚宁抬眼看去,这里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按理说,锦瑟坊本是烟花柳巷之地,可此处却是截然不同。 高门大院外,木式的门楼足有三丈之高,两侧由门墩立着,挂着许多灯笼。当中挂有一巨幅牌匾,其上书有“荀公别院”四个颜体大字。 院墙是灰白色的,墙缝里长出了青苔,倒像是园主人故意而为之。 屋顶是由黑色的瓦砾所铺成的,干净而整洁。 一株三丈余高的三醉芙蓉出现在院门的左侧,红白黄的芙蓉花瓣层层交叠,满树繁花。 旁边还立有一块景石,石上刻有“清源”二字。 拴马桩上早已停放了许多马匹,各式车驾早已整齐划一排成一排,这妥妥的停车场啊! 进了大门,便是一处院子,颇有些古雅,东西两面各有一座三层木楼,各设有雅间,其间里有琴瑟之声以及吟诵诗词声传来。 穿过前堂,沿着木楼梯来到二楼宴会大厅,便见这里早已坐满了人,三五成群,或携手相舞,或琴瑟而歌,或聊着诗与星辰,很有些风流才子佳人的韵味。 整个大厅内的温度也与室外大相径庭,姑娘们都穿得少了许多,一股胭脂味飘散在空气中。 当然,聊得最多的,还是最近城里即将举行的蹴鞠赛事。 无非是今年谁是夺冠热门,谁会一举拔得头筹,谁压了多少重注……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对蹴鞠如此狂热喜爱的时代,以致于京都的文人士子们都是趋之若鹜。 “诸位……”就在这时,有一位年轻公子朗声说道,“听说今晚有人猜灯谜,连中十元,一举夺得蔡员外许下的鸳鸯玉佩一对。” 众人一片惊呼,有人附和说:“确有此事,当时在下就在当场,那公子却是有些才华。” “难不成还有比咱们许公子更厉害的人,我可记得许公子也是连中十元吧!算得是旗鼓相当了!” “都住了吧!”此时,一个锦衣公子目光扫过众人,厉声道:“小地方来的乡巴佬如何能与许公子相比。”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喊道:“咦!这位不就是今晚连中十元的公子吗?” 众人闻声看去,就看见楚宁、温知妍、关小鹏等人从大厅走了进来。 面对众人同时投来的目光,楚宁眨巴眨巴眼,有些无奈一笑。 “哈,瞧瞧,一个连绸缎都穿不起的,竟也有资格参加仕子辩论会?” 一个身着华服,手拿折扇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楚宁身边,目光乜了一眼楚宁的装扮,嘴角挂着一抹嫌弃的笑,让人感觉很是不舒服。 这许公子名叫许茂,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长得也是十分俊朗,乃是京都有名的才子,这些年也是拜在韩国舅门下,在文人仕子里很有些威望。 在来的路上,楚宁也是听关小鹏说起过,这样的宴会是需要有请帖才能参会的,可刚在进门时,毕竟有莫景然和刘仁清作保,自然便无需查看帖子。 而且,像这样的宴会,一般的人自然也不会来,毕竟不是自己生活的圈子,要面对这些世家公子哥,岂不是自讨没趣。 楚宁今晚穿着也是简单的棉布衣服,显然与这些穿着绸缎的公子哥们有些格格不入,可也不至于这么瞧不起人吧! 可现在许茂这样说,无疑有种前世穿阿迪的瞧不上鸿星的感觉。 楚宁压着不爽,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容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要怎样才算有资格?” 许茂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不认识自己的。 可当他注意到楚宁的表情,显然是十分从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但凡来此地的,要么是权贵之家的官宦世子,要么是才华出众的文人才子,不知你占了那一头?” “我啊,我可不是什么官宦世子,至于文人才子嘛,也估计勉强能够称得上,要不我选择作诗吧?” ““哦!你要作诗?” 许茂一阵嘲笑,像这种现场出题作诗的,极其讲究功底。 走上前来,趾高气昂的说道:“如果你作的诗能入我的眼,那我便恭敬迎之,如果你的诗了无生趣,那也就别怪我无情,将你赶了出去。” “好啊,那我试试吧!” 楚宁一摊手,自信的道。 此时全场都安静下来,目光都落向了许茂,而许茂则是缓缓踱步,随后目光看了看窗外,心里当即有所想:“今日是初雪节,不如就以雪为诗如何?” 雪?! 这似乎有些简单啊! 楚宁浅浅一笑,昂首道:“好,就以雪作诗。” “那就请吧!” 许茂作为会场的灵魂人物,自然是要以理服人的,他立刻让人摆好纸笔,随后礼貌的作了个请字,示意楚宁可以继续了。 楚宁微微一笑,稍稍想了想,心里已经有了一首诗,可他哪里会写毛笔字啊! 毛笔这玩意,除了前世读小学学了两年,早给忘了。 现在写出来可真的是丢人现眼啊! 温知妍见过楚宁写字,知道那叫一个丑不忍睹啊,而且她也还真未见到过他舞文弄墨,此刻有些怀疑的问道:“你真要作诗啊?” 楚宁知道她的忧虑,淡淡一笑道:“不就做首诗嘛,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来,你来帮我写。” 温知妍的字楚宁是见过的,不说是一等一好,可至少比楚宁的鬼画符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咳咳……” 接着,陆长青略略沉吟,随口念出一句。 温知妍便也笔走龙蛇,将这一句落在纸上。 “千山鸟飞绝。” 有人将笔下的字缓缓念了出来,然后都是并不以为然的点点头,这第一句只是泛泛,作为起势之句,只能算是勉强。 接着温知妍又在纸上写下一句:“万径人踪灭。” 第二句也是令大多数人颇感失望,或者说,在他们看来,这顷刻之间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已经算是尽力了。 可原本尚有些轻视的许茂却将头探了过来,表情却是微微沉吟。 “孤舟蓑笠翁。” 接着又是一句落在纸上,如此一来三句便写完了,可至今未见雪字。 此时大厅内有人不免已经发出了轻蔑的笑声,楚宁却不以为然,缓缓继续念出了第四句。 “独钓寒江……雪。” 念到尾声,楚宁目光投向窗外杨柳河水面,轻轻一顿,真情流露,又放慢了语速念出‘寒江雪’三个字。 最后一个字落地,众人目光随之一凛,满地寂静。 紧接着,围观者里便有人已经从温知妍手中拿过纸来念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许茂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身体周遭莫名的一股寒气袭来,阴冷刺骨。 词景交融,竟是如此应景。 此情此景,不仅温知妍已经惊在当场,就连关小鹏等人也是无一不显露出露出惊讶的神色,喃喃齐声道: “世间真有……天才么!!!” 楚宁:“……” 第189章 红袖添香 灯火璨璨,夜里的荀公别院呈现出一番江南景致。 好精美的一座园林,水榭回廊连接着小岛,树竹掩映,灯火昏昏,宴会大厅里面传来悠扬的琴笛声,阵阵喝彩声。 杨柳河畔小小的乌篷船不时的靠近将人送来,又驶离。 如此船来船往,熙熙攘攘。 这时,昏昏的灯火掩映中,一艘乌篷小船轻盈驶来,船头上正站立两人,随后一个姑娘手指轻轻地勾在身前,仰起头望着逐渐靠近的别院,花灯也逐渐照亮姑娘那微带焦急的小脸。 “小姐,我们是不是来晚啦?” 走近来,发现说话的竟是婢女小丫,身后侧立的正是她口中的小姐红桑姑娘。 伴随着曲笛声和喝彩声从古风斋里传扬出来,小丫显然有些焦急起来。 此刻,宴会大厅之中一曲歌舞散去,随后又响起热烈的鼓掌声。biquiu “听……好像都要散场了!” “这才刚开始呢!” 乌篷船慢慢靠了岸,小丫搀着姑娘下了船。 红桑踏上码头石阶,映着灯光,两人沿着小桥慢慢走了过去。 一座四面环水的亭榭里,一位气宇翩翩的公子正在弹着琴,身前一位女子抱着琵琶,曲音相合,琴声伴随琵琶声渡着水向四面散去,直让人有出尘之感。 水榭旁,几个姑娘在水榭边放荷灯,她们将点好的蜡烛放进做成莲花的灯里,然后轻轻地放在水面上。 任由它飘荡开去。 小桥上,红桑脚步停住了,一直等到这合奏一曲的最后一个乐句奏完,二人才走进了大厅里。 刚进门,小丫便四下打望着,却发现,早已人群熙攘,宾朋满座。 其实类似这样的集会,迫于世俗,男宾女眷都要分开落座,当中留出一条通道,这条通道也是需要演奏的人表演的舞台。 两侧再由纱幔阻隔,说是阻隔,其实也不过一块竹帘子而已。 红桑正领着小丫走在通道上,眼睛早已看到不远处那绸帘中隐约可见的几名男子。 而此时,小丫的目光也已看到,抢先开了口:“小姐,快看……是那位楚公子。” 红桑侧目看去,也发现了楚宁一众人正坐在通道右侧的纱幔之后,有说有笑。 “听说今年为太后举办的蹴鞠大赛,就有他呢!” 红桑目光落向楚宁,微微沉吟。 “咦,小姐,我看到师师了……”小丫忽然惊喜起来,“这鬼丫头今晚打扮得还挺漂亮。” “你也很漂亮。”红桑赞许道。 “有吗?”小丫有些谦虚起来,“我可还没怎么打扮呢!” “诶,红桑姑娘,小丫,你们到了。” 此时,师师也看到正走过来的红桑姑娘,起身来行了礼。 师师乃是荀公别院里的丫头,自幼被荀清源收养,如亲生女儿一般教授她学习琴棋书画,如今虽只有二八年华,却已然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格外水灵,身形样貌也是俱佳,尤其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小丫朝着师师小丫头招了招手,接着迎了过去,两人一个推挤嘻嘻哈哈的坐在一张短桌前,上面摆满各种精美的瓜果食品。 红桑扫了一眼对侧的楚宁一众人,随后也在竹帘后挨着小丫、师师坐了下来。 刚嗑了会儿瓜子,小丫突然开口问道:“听说今晚代今、顾倩尔、清荷三位姑娘都会来?” 其实关于今晚四大歌妓齐相逢的事已然传开了,可师师知道,红桑从不把自己当作歌妓,也根本不承认自己的歌妓身份,于是便揭过此事。 “对啊!”师师悄然一笑道,“这么多年的仕子辩论会,这三人还倒是第一次同台出现呢!” 红桑也有些诧异:“这倒是难得的场面!” “是啊!”师师应了一声,又想起什么来,“对了,红桑姑娘,今晚你可有准备唱辞么?” “为何要准备唱辞?”红桑问。 “姑娘有所不知,每年的仕子辩论会都有唱辞,荀公有言,今夜夺魁者赏银一千两。” “哇哦!”小丫听了,顿时眉开眼笑:“小姐,这可太好了,倘若咱们夺魁,便可获得赏银,如此一来,给小姐赎身的银子便攒下一大半了。” 红桑点点头,心里也莫名心动起来。 自她因父受诛,被牵连而卖入锦瑟坊以来,日夜都盼望着能够凑足一万两赎身银,可她入坊以来便立有规矩,卖艺不卖身,因而如今获罪两年多来,左右积攒也不过三千两。 眼下听了师师的话,自然心动不已。 可奈何如此急促间,又从何得来一首唱辞。 似乎是她的这番心情被小丫看在眼里,这丫头眉目一挑道:“师师,你是有名的才女,能不能替我姐小姐现作一首唱辞啊!” 师师笑道:“我肚里这点墨水不过是附庸风雅,唱辞可不在行……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要一首来。” 随后,她用手指了指对面那间隔着竹帘的雅舍道:“此间里有个公子很有才情,先前竟让许茂公子都吃瘪呢,待会儿我想个法子去求一首来。” “哪个啊?”小丫问。 师师目光落向对面的帘子,嘴角微微勾起:“这你就别管了,我去试试。” …… …… 而对面,莫景然又拿起自己新作的唱辞吟唱一遍,随后举杯对着关小鹏道: “你是爱曲的,又知道你爱唱辞,我作这首唱辞你怎么说?” 关小鹏举杯迎上:“挺好。” 莫景然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挺好的意思就是……挺好喽!” “……” 莫景然白了一眼,知道问不出个所以来,又转过来看着楚宁:“楚兄,你觉得呢?” 楚宁扫了一眼,熟读唐诗宋词的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般。” “喂,这还一般啊?”莫景然将手中的唱词又吟唱一遍,递给刘仁清,“你给评评?这唱辞如何?要说实话,我不怕打击。” 刘仁清略略吟唱一遍,觉得也很不错,可他没有回答莫景然的话,而是转对楚宁道:“楚兄说一般,要不你作一首,让我们开开眼。” “我?”楚宁微微一愣,摆了摆手,“算了吧!这作诗我还行,这唱辞我可真写不了。” 话落,便听到一个姑娘玲珑婉转的声音传来:“楚公子在么?” 第190章 下注 “这不是师师姑娘嘛?” 众人这才发现,荀公养女师师正出现在了竹帘外,尤其莫景然,直直盯着师师,眼神都呆滞了。 师师见众人正隔着竹帘看着她,便又福了一礼:“听闻楚公子大才,师师是来求一首唱辞的,不知楚公子能否为小女子赋词一首。” 莫景然几人本就想让楚宁作一首的,这时又有了师师的青睐,更是催促楚宁赋上一首。 这是盛情难却啊,既如此,就抄一首玩玩呗! 前世的时候,楚宁也记得不少古典唱辞,可眼下要选一首最合适的倒还真有些为难。 到底选那首呢? 难道来一首浮云散么! 等等。 楚宁突然有了主意。 “好,就这首吧!” 楚宁心中打定主意,招呼一声,谁知莫景然早已将纸笺笔墨摆好,几人都盯着他,等待他的书写。 想了想,楚宁决定还是找人代劳:“刘兄,听说你字写得好,可否为我代笔啊?” “却之不恭。”刘仁清很是受用,提笔道,“楚兄,请!” 接着,楚宁略略沉吟,随口念出一首。 只见莫景然等人神情渐渐凝重,刘仁清手中毛笔更是笔走龙蛇,挥洒自如。 待到楚宁一连吟出三首来,众人早已听得目瞪口呆。 刘仁清拿起写好唱辞的纸笺,轻轻吹拂,递给楚宁:“楚兄,瞧瞧,可有疏漏?” 楚宁接过,淡淡的墨香味沁人心魄,闻起来十分舒服。 刘仁清不愧是出身于书法大家,毛笔字写得真是好,虽与前世的方块字一样,都是同样的字,可经他手写出,笔酣墨饱,浓淡枯湿,断连辗转,粗细藏露都是变数无穷,尤其这字与字之间的延续,看起来又似断非断。 “这字可写得太漂亮了!” 楚宁暗中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好好练练毛笔字,免得将来太丢人。 正思虑间,只听莫景然叹息一声,开口道:“难怪楚兄说我的一般……哎,罢了!有了你这首唱辞,我这首可以休矣。” “是啊!”关小鹏用空着的手挠挠头,十分不解的问道:“尤其楚兄开篇这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也最喜这句,当真是天外来笔。” “不敢不敢!” 楚宁心中微微汗颜,打心底得承认,这些都是他偷来的。 而且,最妙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 当然,楚宁也没想过要在这个世界成为一代大贤,不过既是伟大的作品,那自然就应该发光发热。 即便这是另一个世界,依然是一首顶牛的作品。 “对了,楚兄,这首唱辞可有曲名?” 楚宁凝眸沉思,微微沉吟,道:“就叫‘清平调’吧!” 话落,只见师师挑帘进入,伸手来要。 第191章 四大歌妓齐相逢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更是欢呼雀跃起来。 楚宁听闻也是微微皱眉,这出手就是一千两,放前世来说,这几乎就是小一百万了。 这些公子哥可真特么有钱啊! 可这样一来,今晚的奖金就积累到了两千两。 不过,眼下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里了,楚宁自然也不会退却。 “好啊!”楚宁淡然一笑:“不过我今天出门没带那么多银子,不过恰好今晚猜灯谜赢了一对鸳鸯玉佩,我也不知道值多少钱,要不我也拿出来作为今晚夺魁者的奖励吧!” 话落,堂下众人更是炸了锅: “什么?鸳鸯玉佩?” “听说这可是蔡员外今年特设的一等奖,价值可是不下两千两呢!” “这楚公子可真是够有自信的。” “好啊,这两人是杠上了。” “瞧着呗,今晚准有好戏上演喽!” 此时,近在楚宁身侧的温知妍微微一凛,这大人也太败家了,想要提醒,可也最终忍住了。https:/ 倒是田长品显然没想到楚宁竟敢跟着下注,当即冷嘲热讽道:“许公子,今晚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请咱们喝酒了,哈哈哈~~~” 莫景然冷哼一声,回怼道:“别高兴太早,还不知道谁请谁呢!” “哦,那便拭目以待吧!” “诸位请了!!!” 便在此时,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款款步入大厅,嘴里还朗声道:“看来今晚的宴会非常热烈啊!” 众人闻言,皆抬望瞩目行礼。 楚宁也是随着看了过去,想必此人便是今晚宴会的主人,世人尊称荀公的荀清源了! “诸位无须多礼!!!” 荀清源朗声招呼着众人:“今夜本就是士子辩论会,读书人嘛,见解不同,自是不可避免,只是……不要为些许小事吵闹便好。” 这番话既是说给田长品那方听的,也是给莫景然听的。 二人虽有过节,可毕竟也是有身份的,倘若大打出手,真就有辱斯文了。 一语说罢,众人又是顾自开怀畅饮,大厅里饮宴飘香,烛光映照,纱幔轻扬。 荀清源满面春风,站在了大堂中厅,朗声道:“老朽求田问舍,乞骸骨归乡,本想就此终老田园。谁知天恩雨露,圣上还顾念老臣,赏了我这一处宅子。老朽真是望宸舞拜,难报万一啊!” 许茂当即躬了躬身,奉承道:“荀公虽处江湖之远,依然是心忧其君,梦耽社稷,乃是人臣的楷模。此等报国胸襟,是我等后学不能望其项背的。” 田长品也起身拱手施礼:“是啊,这次太后娘娘寿宴,荀公虽已致仕,却也位列其中,也是实至名归,天子自然是眷顾有加。我辈后学能在荀公这里时聆教诲,也是我们的造化。” 第192章 质疑 《清平调》一共三首,乃是诗仙李太白所作,全诗构造精巧,言辞华丽,将花与人融合在一起。 前世楚宁也曾听过两位天后演唱的版本,可那是现代人谱曲演唱的,真正古人的唱法已经无可考证。 而红桑姑娘总不可能会这样唱吧? 正思虑间,红桑已经走到场中,站在早已摆好的古琴前盈盈福了一礼,这才缓缓落座。 目光扫过一圈,红桑将手指按上琴弦,一个轻盈柔雅如烟黛般的笑容之后,指尖轻挑而起,袅袅筝音自房间里有节奏地扩散开来。 紧接着,明亮而富有感染力的唱词便从口中缓缓吟唱起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红桑采用的竟似前世京剧的唱腔,吐字清晰沉稳,尤其是字与字之间声断气不断,让每一个字在气息的支撑下,听起来饱满又有弹性。 听得出,红桑唱歌的技巧性很强,演唱功底十分扎实。 柔美的嗓音也带着大家的唱腔响起,一时之间竟和音四起。 有时歌声细得像一丝头发,似有似无,袅袅不断,在彩绘精致的屋梁上盘旋,然后向神秘的太空飞去。 众人不仅对红桑唱功肃然起敬,更是对这首唱辞钦佩至极,这其中尤以荀公深以为然。 虽闭着眼睛,可荀公嘴里却是在不住的咂摸词中意味,仿佛已置身入一个大气磅礴的蟾宫阆苑之中。 很快,众人便已然完全沉浸在了词曲描绘的那种轻快、欢愉的意境中。 随后,第二曲又缓缓吟唱而起: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众人此时大多已闭上了眼睛,轻轻敲打着节拍附和。 就连楚宁此时都听得入了迷,万万没想到,这首歌竟可以被红桑演绎得如此欢快愉悦。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待到第五句唱响时,歌曲已然达到了第一个高潮。 红桑的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眼角竟有丝丝眼泪滑落,偌大的客厅里只听得见她那淡淡忧愁的歌声。 客人们都已停杯在手,注目静听,几乎连呼吸也停顿下来。 ……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当红桑唱到这首曲词最后两句的时候,楚宁胸口都有种压抑窒息的感觉。 她唱的真的太好了!!! ……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曲调陡然变化,红桑整个人也完全投入其中,这些年艰难的人生遭遇,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一丝清泪从她眼角滴落而下。 当最后的音符静止,大厅里依旧一片寂静,众人仍然还停留在那歌声所营造的氛围中。 紧跟着,不知谁人喊了一声好,随后人群便是齐声叫好。 “绝妙,绝妙啊!!!” 良久,荀公才缓缓睁眼,抬手当先鼓掌叫好:“想来,老朽有生之年竟能听到如此绝妙好辞,当真是死而无憾矣!敢问红桑姑娘,此曲何名?” 红桑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情,伸手抹了下眼角,起身柔声道:“此曲名为清平调。” “清平调?”荀公略略沉吟,又问:“可是姑娘所作?” 红桑摇了摇头,目光落向楚宁所在的方向:“此曲乃是楚公子所作,由奴家谱曲吟唱。” “楚公子?” 荀清源微微沉吟,顺着红桑的目光看去,便见一位翩翩公子,想必此人便是楚公子了! 等等…… 荀清源脑海忽而想到什么,朗声道:“这位楚公子莫不是青山县县令?” 楚宁起身拱手一揖:“在下青山县县令楚宁,见过荀公。” “噢?还真是你,难得难得啊!哈哈哈~~~” 这时听见此曲乃是楚宁所作,荀清源爽朗一笑,目光也越发明亮了。 莫景然此时也是眉目一扬,起身转对众人,朗声道:“荀公,请您老做一番评鉴,。” “好!既如此,老夫就做一番评鉴,诸位若有他议,还望斧请指正。” 荀清源洋洋一笑,继而抬高了声音,品鉴道:“清平调三章,共有十二句。全诗构造精巧,言辞华丽,以花喻妃,咏花咏人,将花与人融合在一起。 从歌词结构上来说,第一首是描绘的宫廷空间,把人带入一个大气磅礴的蟾宫阆苑。 第二首从时间着手将听众引入梦中楼阁,第三首回归现实,点明宫廷中的素华沉香。 诗体绮丽高华,写花写人都极传神,堪称生花妙笔,如此仙阙来词,依老朽拙见,当属今夜夺魁佳作。” 文本就无第一,诗作品评更是没有统一的标准。 只是好的作品在达到一定境界后,靠的更是圈内大家的流传吹捧。 然而荀公一番简短点评后,无疑又对此诗给出了某种暗示。 荀清源本就是诗词唱辞方面的大名家,一句句的点评更是朴实无华,并不吹捧,可说罢,众人听了也是深以为然,更觉此诗词意境高远了。 可就在此时,原本还想着能凭借早已备好的‘广寒雪’夺魁的许茂有些忍不住了,站起来朗声道:“听闻荀公所言,此诗却是好诗不假,只是不知是何人所作啊?” 荀清源一愣,显然没想到许茂会这样发问。 这是摆明不承认这是楚宁所作。 宴会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时已有些古怪了。 “我说许茂,你是聋子吗?红桑姑娘不都说了吗?是我身边这位楚公子所作。” “呵!”许茂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你们可曾听过有姓楚的词曲大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也才反应过来,这首仙阙来词到底为何人所作。 “是啊!我也没听过有姓楚的词曲大家?” “云想衣裳花想容……这词……当真是这位楚公子所作?” 众人目光此时都落向楚宁,一时间面面相觑,议论纷纷。biquiu 对于楚宁这个名字,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没人听过。 就在这时,田长品讥笑道:“我说,这该不是从何处买来的吧?” 话落,场内一阵安静。 这样的事年年都有,倒是密不可宣的。 只是如今经田长品这样质疑,众人自然便往这方面想得多些。 面对这番质疑,楚宁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没想到自己本就是随手搬抄的,竟引来这样的猜疑。 早知如此,也就懒得摊这趟浑水了。 也在这个时候,一道清洌的声音,陡然传来:“我可为证,这首清平调三章却是他亲笔所作。”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说话之人乃是楚宁身侧的温知妍。 “这首词是我家……大人即兴所作,由我书写落笔的。” “你们是一伙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田长品却依然不依,略略一顿,他将心中的话全盘托出:“这首清平调意境高远,放眼我大唐境内,可谓孤篇。可我如今见了这位楚公子,竟看不出他是能作得如此佳作之人。” 莫景然强忍着不快,要说先前他肯定也不信,可以他对楚宁的了解,这绝不会是楚宁的为人。 毕竟,若要买来如此佳作,定不下千金。 而且,最为主要的是,这首词是在师师姑娘以及他们几人的劝诫下,楚宁才临时答应作的,显然事先并没有准备。 “我说田长品,若说今夜有人买诗,我想这人非但不是楚宁,倒是另有他人吧?” “莫景然,你无须转接话题,总之,如此佳作我必不信是他所作。而且我相信,不只是我,就连在场的很多人都不相信吧?” 话落,在场众人里,好些人都是微微颔首,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啊,年纪轻轻竟是欺世盗名之辈。” “我就说如此佳作,怎么出于此人之手,原来又是花钱买来的。” “……” 楚宁却是充耳不闻,只是埋头喝酒,所谓人云亦云,看来任何时代都是如此啊! 第193章 输不起 莫景然等人当然是相信楚宁的人品,绝不相信他会抄袭诗词。 至于温知妍就更不用说了。 此时,荀清源见失态至此,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这首《清平调》的造词功底他是知道的,可称之为力压当世的七言绝品,尤其开场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简直堪称仙阙来词。 眼见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讨伐楚宁,田长品已经难掩心中的欢喜:“荀公,此人为了获取银子,竟做出如此下三滥之事,真是丢尽唐国读书人的脸面,应该将他赶出府去。” 说罢,田长品朝着几个年轻公子使了使眼色,几人顿时心领神会,七嘴八舌起哄道:“就是,荀公,这样的败类不仅要赶出去,还要告知于众,让他在京都也待不下去。” “你们这些也是读书人,岂能轻信田长品的话?” 田长品接言道:“难不成听你的就对了?” “你……”莫景然气急。 “莫兄,不要争了!” 楚宁知道自己不得不接言了,看了一眼莫景然,示意他不用再做争辩,转对田长品微微一笑道:“不错,这首诗词确实是我抄的。”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 紧跟着便听到田长品穷追不舍道:“瞧瞧,承认了吧,我就说这样的仙阙来词,岂会是你这名不见经传之人所能作出来的。” 楚宁微笑着点点头:“是啊!我确实作不出这样的诗词,可像这样的诗词都是受仙人托梦所作的。” 话音落下,当场立时满堂哄笑。 “哈哈哈~仙人托梦?”田长品狂傲一笑,“真是天大的笑话!” “田公子不信?” “如此天方夜谭,不仅是雷某,就是在座诸位也不会有人相信。” 楚宁目光扫过众人,不仅其余看客投来疑惑目光,就连温知妍、关小鹏、莫景然等人也是显然不信。 不再去看身边既然,楚宁看着田长品悠悠道:“不知田公子要怎样才肯相信呢?” 田长品微微扫了一眼大堂,目光最后落向荀清源,道:“荀公,您老是辞曲大家,莫不如请你再出题,让楚大才子招来仙人托梦为我凡夫俗子等再赋一曲如何?” 第203章 令人心忧的大礼 这番话说完,众人这才总算是明白卢鸿言下之意。 “那倘若皇上真要拜康王为征北大将军又该如何?” 项华面色黯然,忧虑道,“如此一来,军权在手,卢大人刚才所说的可就难以施行了。” 卢鸿摆摆手:“诸位大人啊!我们不要总想着前方,还要多想一想后方才是。” “后方?”韩世荣接言了,“卢大人这是何意?” “北疆用兵,看起来打的是兵马,实际上打的是军需粮草,是后援。茫茫荒漠,最怕的就是粮草不济,后援短缺,这也是当年赵天驰北伐为何急于行军,急于同北狄决战的主要原因,只要我们牢牢抓住后勤供给,就算他康王拥有十万大军,不过也只是笼中困兽。” 一番话听得众人皆静默点头。 军需供给一向是户部操办的,户部又牢牢抓在韩世荣手里,这便是拿住了大军的命脉! 卢鸿又道:“只是有一点,户部虽掌管天下钱粮,但征北大将军的供需,还得靠凉京调配供给。而凉京总督乃是荀山河,所以只要争取到荀山河,就能制约康王的十万大军、百万大军。” 众人听毕,如醍醐灌顶,一片空明。 “对!荀山河向来与康王不对付,只要咱们能争取到此人,便可制约康王。” “另外……”卢鸿顿了顿,又道:“咱们还可以借此看看,皇上是否真心与康王达成了结盟,若我所料不错,皇上一定不会同意将军权交给康王,毕竟,皇上自亲政以来最想做的事就是削藩,就是推行革制,所以咱们此举可以离间皇上和康王。” 太常寺卿项华点头道:“我也觉得康王此人我们可以争取一下,就算没有争取过来,至少也可以趁此离间一下他和皇上的关系。只要他受了皇上的猜忌,对我们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 韩世荣默许的点了点头,这时才浮现出一个极放松的笑容。 “对了……”朱旺突然想到什么来:“王潜今夜入宫了,一个时辰前才回的府。” 韩世荣一惊,道:“可有打听清楚是为何事入宫?” “具体的消息不清楚,但据宫里的消息来说,似乎是关于高丽国王李平成请求皇上为安贞公主赐婚一事。” “喔?看来皇上是决定让王潜迎娶安贞公主了。不过这也早在意料之中。”韩世荣脸色平静,这倒是觉得实属正常,“再怎么说,王潜也是皇后的弟弟,年轻一辈里也是深得皇上信任。” “不对!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卢鸿提醒道:“皇上向来擅于势力的均衡,恰恰又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如我所想不错,皇上这是想扶持一方新的势力以此平衡康王和国舅的争斗。”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韩世荣点了点头:“难怪范仲举荐楚宁进鸿胪寺,皇上当即就答应了。如此一看,皇上还真想要培养一批拥护他的心腹力量出来。” “老爷!” 正说着话,外面有门子通报,紧接着一个侍臣匆匆走了进来,在韩世荣耳旁低语了几句。 韩世荣脸色立变,稍愣了片刻才说道:“拿过来。” 接过密信,韩世荣也不多想,展开便看了起来。 众人都是不解的目光落向韩世荣,神情里全然是询问的目光。 还是朱旺当先开口道:“义父,怎么了?” 韩世荣没有立即回话,摆了摆手让侍臣退下,方才将密信轮流转到了在座几人手中。 这时已经看完密信的卢鸿说道:“从兵部的造册看,康王平定山贼后,交了统兵权,交了兵器盔甲,可是兵器盔甲应该是没有全部上交。” 韩世荣疑惑道:“朱大人管着兵部的差事,你详细说说。” “是。”朱旺肯定地说:“从兵部造册的密信来说,此次康王攻打山贼没有恶战,兵器盔甲损耗自然不会很大,按兵部的统计不会超过三分之一。但从这造册看,康王奏报朝廷的损耗却到了一半,这其中必然是扣下了一部分。” “好啊!这康王当真是胆大妄为,唐国律规定,盔甲兵器只能由兵部掌管,私藏私运,视同谋逆,难不成他敢谋反不成?” 朱旺说完,韩世荣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吃惊,他没有想到卢鸿先前的预想竟来得那么快。 “谋反?”卢鸿略有所思,否定道,“我量康王还不敢,只是有件事倒是十分忧虑……” 田季应声笑道:“卢大人忧虑的可是康王说的入京后要给国舅送来一份大礼?” 卢鸿点点头,以示确认。 早在三个月前,康王便让人给韩世荣送来了密信,说入京后会亲自送来一份大礼。 如今听闻康王极有可能私藏兵器铠甲这个消息,韩世荣自然将他所说的大礼联系到了一起。 思及此,韩世荣开口道:“你们说说,康王先前说的要送我一份大礼,会不会与此兵器铠甲有关联?” “倒是有这个可能。”卢鸿略有所思,道:“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康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终归有一条,兵部造册的消息我们能知道,皇上也一定会知道。” “是啊!对康王来说,这怎么看都是一条死胡同。”朱旺也接话了,“我着实想不通,康王为何会这样做,他就真不怕皇上定他个私藏兵器铠甲的谋逆大罪吗?!” “听朱大人这样说,我倒觉得这会不会就是皇上让人干的。” 田季眉目一挑:“你们想啊,皇上一心想削藩,想收拢康王手中的兵权,可这些年一直抓不到驳斥康王的理由,如若现在能抓到康王谋逆的罪证,那便是铁证如山了。” 韩世荣也被这番话听得也是一怔,可很快便镇定下来,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 “这件事情先不要透露出去,咱们先静观其变。” 田季点点头,以示赞许:“国舅说的是,眼下咱们绝不可冒进,也不可轻易显露出对待康王的态度。倒是有一件事,可以去做……” “王潜此人在唐国文人士子中颇有声誉,加之这次荀公别院诗酒会,楚宁大放异彩,此番更是令楚宁受尽文人士子捧爱。虽说天命不可预,但舆论却是可以事在人为。倘若国舅能获得这些读书人的拥护,可是如虎添翼啊!” 朱旺却不以为然:“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个个都自称是清流,要我看啊,就该全部都扔进黄河里淹了,全变成浊流。” “朱大人此言差矣!”项华道,“这些读书人虽不堪大用,可却是舆论,是人心啊!天下不定之时,文武双修乃是国策,可一旦天下太平,偃武修文却是必然。今后要治理天下,也离不得这些文人,所以有些事,国舅还得想得更远一些。” “是啊!项大人说得在理!”卢鸿接言道:“这些读书人向来最看重礼节,倘若国舅此时能延揽楚宁,便能让这些读书人明白,国舅虽贵为天子近臣也是礼贤下士之人,他们自然也会对国舅刮目相看。” “说起此人,我想起一件事来,今日圆社场里,羽林营和左都指挥营举办了一场蹴鞠赛,听闻楚宁竟是大胜徐炳森。” “我也听说了,是有这事,好像是楚宁此人搞了个新的训练方式,似乎还蛮有效果。” “从此人在青山县的所作所为来看,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韩世荣脸上也早已现出了赞许的神色,要说识人他自认为见识过不知多少青年才俊,可唯独就没听说过有楚宁这号人物。 这也难怪,皇上也如此重视此人! “楚宁此人确有些才学,我也早有心延揽,只是看来此人一心想投靠的是皇上啊!” 项华微微一笑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延揽楚宁。” “噢?项大人快说。” “韩二爷长女韩灵韵也到了婚配年岁,国舅倒不如去和二爷说说,将此女许配给楚宁,如此便招楚宁入赘韩府,岂不两全其美。” “是啊!”韩世荣一拍额头,这时幡然惊醒过来:“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只是我那二弟脾气大得很,一向也不牵扯朝政,此事还得等我与他商议再做决定。” 虽说已是寒冬深夜,此刻国舅府里却暖意洋洋,两个家仆又抬着暖炉正往大厅里来。 轻轻摆好,这才躬身缓缓退了出去,很明显,这是特意给几位大人备下的。 “对了,我今夜刚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皇上派了禁军去富阳查余天直铜矿贪墨案。” “这么快?”田季有些惊讶,“看来周道的折子发挥作用了。好好好,只要抓了余中直,便可牵连出余天正,左相之位他便再无机会了。” 韩世荣轻轻点了点头:“现在百官有什么反应?” “只知道周道在发动御史台上折子,要联名参余中直。” “翰林院那边有什么动静?”韩世荣问。 卢鸿接言道:“翰林那边还在观望,想来是李鸿仑压着的。这李鸿仑本就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又是左相的学生,翰林院都看他的脸色行事,依我看,只要有足够的证据,翰林那边定会上折子。”https:/ 田季一拍扶手:“这可是个好机会啊,我们得好好地轰他一轰!” 卢鸿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届时我也会发动御史和翰林上疏参他。” 韩世荣也不再犹豫,当即嘱咐道:“朱大人,你找个人将这件事情捅给皇上。另外,派人密切监视西府的动向。” “是。”朱旺应声,忽而一笑,“还是卢大人料事在先,看来,我们要认真防备了。” 韩世荣与众人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第204章 骑都尉夏何良 还是寅时三刻,在侍卫亲军马军司当差的骑都尉夏何良收到密宣,传他立刻进宫去等候陛见。 按理说,进宫陛见是常有之事。 只是这一次,夏何良却是乔装一番秘密入宫,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十日前,御史柳元借钦天监星象为由直言上疏唐帝取缔太后寿宴,理由大意是皇帝不顾苍生之念,民生困苦如此,皇帝却意欲用寿宴盛会借以粉饰太平。 唐帝大怒之下,柳元随即下了刑部大狱。 百官因此惴惴不安,后更无一人上疏为其劝谏。 再联想到近来京都各处大事汇聚,夏何良更加深感不安。 首先是当朝宰相秦云因病告危,如今已无法上朝理政。除去紧要大事需送往宰相府请示,余下之事皆由韩世荣引领的内阁府自行处置。 其次,自今年入秋以来,连绵数月的雨势,直到这个月初方才停息。 天灾无情,澶州因黄河决口发了大水,受灾范围覆盖邻近几省,百姓流离失所,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更是无法统计。 朝廷只得连下数道旨意安抚灾民,实际却根本无力安置。 但为了防止百姓造反,作为中书省一把手又是当朝宰相的秦云力谏皇帝下诏赈灾,并要求中书省各级官员联系粮食和银两,筹集的赈灾物品立即由邻近各省拨发到灾区。 一波未平一波起。 三日前,中书省又经由右相余天正颁布了最新的大唐律令,着重关于军队革制,提出了一系列改制措施,可律令一经颁布,立时便引来朝堂群臣争议。 尤其是武将们更是愤愤不平。 然而,最为紧要的是,此时竟爆出了富阳县铜矿案。 富阳县令乃是右相余天正举荐的,而且正是余天正的胞弟余中直,余天正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不是当官的料,可架不住老母亲三天两头的劝诫,便答应下来,给余中直弄了个县令,另外又派出自己的得意门生杜翔为县丞,辅助余中直管理富阳事务。 余中直本想借着兄长在京为官,过一把官瘾,捞些钱财免致仕归乡做一做富家翁,可谁知运气实在太背,这才上任不到一年,就摊上了大事。 余中直在富阳任县令时,滥用官家卫兵,贩运私盐,并开盗铜矿,以获私利,其中因为铜矿泄水,竟然死了近千人。 可谁知,事情发生后,余中直不但不引起重视,反而对此事全然不顾,只是让杜翔全权处理。 可谁知,随着事态越发泛滥,受难家属逐渐铺开,余中直这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后怕了,可事已至此,他非但不安抚百姓,更是让人将受难者家属悉数抓了起来,并放言胆敢上京告状者,格杀勿论。 可事情根本瞒不住,很快便有匿名奏章入京,很快奏章便转到了唐帝手中。 唐帝得知此事,顿时龙颜大怒,下诏禁军去富阳查余天直铜矿案,有心之人当然明白,这背地里就是奔着余天正去的。 其目的自然是要让余天正受到牵连,左相之位他便再无机会了。 而京城之中,因为距离太后寿宴已近在眼前,全国各地运往京都的名贵菊花也都赶在夜里陆续运送入京。 京都最为繁华的永丰御街,一夜之间变成了菊花的世界。 万千名菊,竞芳御街! 一场轰轰烈烈的“御驾赏菊”即将拉开帷幕。 但眼下,夏何良却无心留意,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加快了许多。 夏何良被内侍太监小滴子引到养心殿时,天还没有亮。 小滴子一直把他引到御前,低声唱道:“陛下,夏何良宣到!” 当值内监这时早已掀起门帘,夏何良进屋来,朝皇帝躬身一揖,随即便站在原地。 唐帝并没有当即接言,此刻他站在御书房南窗前眺望着无尽的黑夜。 良久,他才嗯了一声,这便表示他已知晓此事。 小滴子听了,连忙躬身唱喏,急急退了出去。 对于此情此景,夏何良当然是熟悉的,至于这样的陛见也是极为熟悉的。 此时唐帝正将目光投向南窗外,轻声问道:“夏卿与康王可是熟识?” 此话一出,旋即便入了夏何良耳朵里,他没有想到此时此地,忽然由皇帝亲口提起这个疏远武官的名字。 夏何良当然对康王是熟悉的,且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但说起来,两人已有十七年不曾相见。他没有急于回答,多年伴驾的经验告诉自己,谨慎回话是十分必要的。 “是。” 夏何良抬望一眼,这才做了肯定的回答。 “卿在哪里认得他?” “康王原是西军北伐统率,臣在凉京任职时,曾在其麾下,多承他培植教育。” “听说康王自从去到庆州,便遣散了所有府兵,除了那个幕僚韩玉春,连一个亲兵也没有。这些事,卿可有所耳闻?” “略有耳闻。” 唐帝点点头,又问道:“卿可与他的儿子李霄可熟悉?” “是。”夏何良略略抬望一眼,言道:“臣与世子李霄曾在凉京有过一面之缘。” 忽然间,唐帝调过头来一瞥,游移的目光和夏何良恭敬的目光相接触,前者脸色豁然开朗,笑出了那种对喜爱之人常做出的莞尔的笑,然后以家常一般的口吻,说道: “事关朱雀大街刺杀一事,卿可有耳闻?” 夏何良躬身道:“已有耳闻。” “可有查明刺客身份?” “是。”夏何良如实回道,“刺客乃是麓羽营百户长贾荃,因那日铜雀楼被小国舅爷训斥之事,心怀不满,意欲行刺小国舅爷。” 唐帝听闻非但不怒,而是紧紧追问道:“贾荃如今在哪里?” “回禀皇上,此人臣已派人秘密扣下。” 唐帝对夏何良办事效率大加赞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良久又才开口说道: “将贾荃立刻送往宁古寺看押起来,非朕旨意,不得任何人探望。” “是。” “另外,”唐帝略略沉吟,忽然想起什么来,“这些日子里,朕常想,作为对赵天驰的补偿,卿以为其女赵冉冉该如何妥善处理?” “陛下,”夏何良略略躬身,审慎地按实回禀道:“此事非微臣所敢妄言。” “当年下旨处死赵天驰,是迫于其时的情势,朕不得不如此,也罢!” 唐帝深深地看了夏何良一眼,然后皱了皱眉头,叹息一声,这才转入今天陛见的真正话题:“朕刚有所耳闻。近来兵部的造册有所注明,此次康王平定山贼,奏报朝廷兵器盔甲的损耗却到了一半,这其中或有隐情,朕欲让卿着手彻查此事,卿可愿为朕分忧?” 夏何良完全能够体会到皇帝语气中透露的委婉深意,但这些毕竟都涉及朝廷最高机密,他自是不会多言,只是肯定回道: “陛下差遣,微臣敢不用命!” 昭武帝这时已经走向了御案前,提笔书写起来:“查案之事,一定要秘密进行,如若有所变故,朕赐你先斩后奏之权。” 夏何良轻声唱道:“喏!” 说话间,唐帝已将书写好的一封密信交到夏何良手里。 这便是摆明态度了,夏何良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立马躬身回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负使命。” “好!” 唐帝这时已经慢慢走到了南窗前,抬望着属于黎明前的黑暗,淡淡道:“卿即刻自行前往,不必再回奏,切记,太后寿宴,相机行事。” “臣明白!” 夏何良这才轻声唱诺,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只见此时天边忽有一处霞光弥漫,可转瞬即逝! 第208章 诗集大卖 半个时辰后。 楚宁算是对这位红桑姑娘,不,应该是赵冉冉有了初步的认识。 和魏满提及的如出一辙,赵天驰被下旨赐死后,赵家也因获罪被抄了家,其长子赵凌云发配到了黔州军营,女儿赵冉冉则被卖到了锦瑟坊为艺妓。 不过人虽在锦瑟坊,倒也只是做些词曲艺事,说到底还是得亏了范畴等人的暗中保护。 “怎么?”王潜显然看出了端倪,“你知道赵冉冉?” “实不相瞒,正好有人托我帮他打听赵冉冉的消息。” “谁?” “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曾经得了赵将军的照顾,想着得知赵将军的女儿在世,想着能帮衬一把。” 马钰微微颔首,自然猜到了什么。 赵天驰被下旨赐死后,熙河军营都被按上了叛军罪名,悉数被砍了头,然而仍然有不少军人逃脱了。 现在听楚宁说受人所托,那便是不言而喻了。 沉吟半晌,楚宁道:“我想为赵冉冉赎身。” 王潜叹息道:“只怕是不容易,单就这赎身费用便要十万两银子。” “这么多?” 楚宁现在对于这个时代的银钱已经大致有了概念,十万两差不多就是前世一个亿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等楚宁开口,王潜解释道:“所以我才说现在也缺银子,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单就这一项就还差了好多。” 说着,他又欣喜一笑,显得异常兴奋:“不过,现在你所作这本仙游集卖得特别好,我已经让几个书局都加大了刊印,咱们这可是独家印刷的,就目前的订单来看,我估摸着至少也得售出一千份,这可就是五万两银子了,抛去成本开支,少说也得挣下三万两。” 玛德! 这还真是有搞头啊,感觉比自己酿酒都挣钱。 果然挣钱还得挣读书人的人,不过嘛,这种生意都是一次性的,并非长久盈利模式。 可说到此处,楚宁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现在书局刊印是在怎样刊印的,有活字印刷术吗?” 三人互视一眼,显然都没想到楚宁会这样问。 书局刊印流程对大多读书人来说其实都是公开的,可楚宁似乎真的不懂。 而且这活字印刷术又是什么? 看着三人呆愣愣的样子,楚宁问道:“你们是不是没听说过活字印刷术?” 第210章 武安侯 喝了一会,王潜拿起酒杯踱到窗边,突然感慨道: “如今左相病危,边关战事一触即发,内忧外患,而我身为大唐之臣,上不能为皇上分忧,下不能解黎民百姓之苦,实在痛心至极!” 楚宁等人听着王潜突然一番感慨,都停住了喝酒,仔细倾听。 “皇上自亲政以来,锐意革制,百事待兴,朝廷已颁布了大唐律,标榜要以律令治国,可右相刚把律令推出,便出了个富阳铜矿案,可谓是困难重重。唉!” 叹了口气,王潜继续道:“再有今日康王入京之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怕皇上这是引狼入室啊!” 楚宁道:“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虽然皇上想要借助康王的权势打压韩氏一族,可这种事就是一柄双刃剑。无论你握住哪一边,难免都会受伤,而且以我今日之见,皇上似乎也感受到了康王的狼子野心。” “何以见得?我看皇上挺开心的嘛?!”马钰道。 楚宁白了一眼,有些无语,敢情今天你都看了个寂寞是吧? “怎么?我是说错话了么?”马钰再问。 “还是我来说吧!”王潜淡淡道:“先前我也注意到了,礼部领衔百官跪礼相应时,康王不知回礼,这是其一; 其二,皇上出宫门,御乐奏响,康王却依然端坐于马车上。这些都足以表明康王骄横无状,狼子野心。” 听着王潜的话,楚宁陷入思索中。 对于这种凭借自己功高劳苦,而得意忘形的皇室宗亲事迹,他简直不要知道得太多。 单就说前世那些影视权谋剧里,这样的剧情他就看了不少。 不待众人答话,王潜继续道:“先帝在位时,康王就凭着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而骄横无状,可如今先帝已逝,皇上刚亲政,根基不稳,这康王心中能不有想法吗?” 这番话几人听得连连点头。 这些年来,康王虽潜伏庆州,无所事事,可整个朝廷的一举一动都在康王的注视下。 不仅庆州一众官员受了康王的好处,就连朝堂之上,都有许多康王的人。 如何看,这康王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何看,这康王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罢了罢了!” 马钰不愿就此事再聊下去,摆摆手道,“小国舅爷,你今夜入宫赴宴小心一些便是,反正不要牵连上康王就好……”m..nět 现在看,事态已经很清楚了,今夜不知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王潜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向楚宁,见他也微微点头认同,方才应声道: “如此看来,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此时,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很快便听到有人禀报: “小国舅爷,宫里来了个宣旨的公公,请小国舅爷前往接旨。” 王潜一听顿时猜到了什么,心中也不禁一喜,只是面上依然沉静,嘱咐众人几句稍坐,这才连忙起身朝前院大厅去接旨。 前往大厅的路上,王潜轻声问道:“知不知道来宣旨的是哪位公公?” 侍臣紧紧跟在身后,润了润嗓子,以极为兴奋的语气补充道:“是司礼监的曹淳公公。” 王潜微微一笑,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一些。 刚到前院,便见一身紫色蟒袍的曹淳正面含微笑的站在廊檐下,目光平静的敲着快步走来的王潜。 两人微微示意,算是见了礼。 “小国舅爷,接旨吧!” 曹淳拔尖的声音响起。 香案拜毡是早已备好的,王潜连忙跪下俯听纶音。 曹淳缓缓展开黄绢圣旨,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少府监监正王潜,淳厚仁孝,为官清廉,先皇赞之有逸群之才,今特册封为武安侯,以示皇恩,钦此!” 王潜俯首叩拜:“臣王潜领旨谢恩!!!” 交递了圣旨后,曹淳又亲自将金印宝册送上,这才连连恭贺一番:“老奴给武安侯贺喜了!” 说着又是躬身一揖。 王潜连忙扶了一把,这时自然也不会吝啬,嘱咐府内总管重金酬谢。 曹淳连连道谢,这时才又开口道:“另外,皇上还说了,让武安侯入宫谢恩时把楚县男也一并见驾,康王想听听明日蹴鞠赛的事。” 王潜微微一怔,仍然拱手道:“是。” 随后王潜让侍臣收好金印宝册,自己则是缓缓走进书房来。 众人这时早已听闻王潜册封武安侯一事,这时见了,都已显露出欢悦的神情,连番道喜。 “好啊!”马钰当先开口道,“小国舅爷这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下子便册封了武安侯,看来皇上对你是极为看重的啊!” 说罢,并没有看到王潜显露出应有的喜悦之情。 楚宁开口道:“殿下可是在忧虑,朝廷即将出现新的格局?” 在王潜册封武安侯之前,朝堂可分为两大势力派系,那就是以右相余天正为首的革制派,以及以韩世荣为首的权贵派。 可如今王潜册封为了武安侯,便意味着一方新的势力形成,那便是以大唐文人士子为首的清流学子派。 即便是那么的微弱,可终究不可让人忽视。 见王潜面色凝重,楚宁出言宽慰道:“武安侯无需忧虑,眼下咱们的势力还太过微弱,一时半会只怕无人注意。” 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明显,皇上此举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可朝臣这帮人,最善察言观色,如今王潜册封武安侯,消息很快便会不胫而走,传遍整个朝堂。 百官们又岂不会从中闻出端倪来。 皇上这是想要扶持自己的一方势力了! “……” 第211章 夜宴 韩国舅府。 韩世荣示意几位朝臣落座,这才开口道:“刚听到的消息,王潜已经被册封为武安侯。” 说着,他看向下手位的卢鸿:“卢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卢鸿道:“皇上册封王潜为武安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这是迟早的事。倒是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册封,就颇有些深意了。” “卢大人此话何意?”韩世荣不解。 卢鸿解释说道:“先帝当年为了制衡左相,让韩国舅兼了户部尚书,目的嘛自然是为了平衡左相的势力。如今,皇上册封王潜为武安侯,凡此看来,这更像是皇上有意为之,只怕不久,王潜便又将形成一方新的势力。” “是啊!”朱旺接言道:“先是提拔楚宁进鸿胪寺为副使,现在又册封王潜为武安侯,义父更应该提防才是。” 韩世荣听得面色黯然,忽而想到自己曾让谢安去延揽楚宁一事,便又心底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想着借招亲一事,延揽楚宁,反倒弄巧成拙,让他再无法亲自提及此事。 项华当然不知道韩世荣这番心思,目光微微一滞: “另外,今日皇上对康王的态度,我们也必须重视啊,我也不曾想,这康王竟然如此狂傲,得意忘形,可是皇上呢却毫不在意。” 闻声,韩世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狗子的康王,不就仗着自己是李氏宗亲么,今日我对他施礼,竟然充耳不闻,简直是目中无人,狂妄至极,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户部尚书,当今皇上的舅舅,太后的亲兄弟,哼!” 说着,韩世荣便将手中茶盏狠狠地往方桌上一定。 一向以沉稳著称的卢鸿这时方才点了点头,柔声道: “国舅不必动怒,目下,国舅最大的阻碍还是余天正,王潜虽然被册封为武安侯,可他并没有任何实权,朝中无人,军中无人,除去楚宁、马钰以及翰林院一众清流士子,可以说毫无一点根基。倒是康王私藏兵器铠甲之事,咱们得加紧彻查,一定要拿到十足的证据,给他定个谋反之罪,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韩世荣应了一声,强忍心底怒火,缓缓开口道:“等老夫出任左相,再来好好收拾康王这厮。” 接下来,众人聊过一番,见时辰差不多了,韩世荣方才起身朝宫里去了。 第212章 忘乎所以 轻歌曼舞,觥筹交错。 甘露殿里众朝臣依次分坐两侧,东侧是以康王为首的皇室宗亲,西侧是以余天正、韩世荣为首的文武百官。 此时的康王头戴镶碧鎏金冠,身穿四爪蓝色蟒袍,三股长须自然飘洒,虽已年过四十,可整个人看起来依然丰神俊朗,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令人不怒自威。 一番礼乐之后,唐帝李淳端举着酒盏缓缓来到康王身边,康王见状正要起身施礼,却见唐帝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了句:“三叔无需多礼!” 这时,海德旺便是赶忙让人搬来御座摆在了康王身侧,可唐帝似乎全然不顾,直接就在康王的身边坐了下来。 此举更是让已然喝得满面红光的康王如蒙天恩,脸上的神情更是不可一世。 韩世荣及诸位韩氏族人皆看在眼里,眼光里透露出黯然的凶光,倒是百官们各自心里都是暗暗一惊。 这皇上对康王真是非同一般啊! 唐帝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礼节,同康王喝完一爵酒,又挥手招来海德旺,嘱咐道: “今日是为康王入京举办的夜宴,这些繁文缛节的礼仪就取消了吧,好让朕和三叔安安静静喝酒。” “是。” 海德旺躬身领命,一挥手,赶忙让礼乐都停了。 大殿内,顿时便落针可闻。 众人此时都安静下来,目光直直落向唐帝。 只听唐帝又朗声道:“朕今日特设夜宴,一方面是朕为康王接风洗尘,另一方面,朕已下旨,册封王潜为武安侯,今夜乃是双喜之日。” “恭贺康王殿下,恭贺武安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纷纷道喜。 唐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端举着酒盏,环视全殿众人,开口道: “来啊!诸位,随朕尽饮此杯。” 众人喝罢,接下来大家才吃将开来。 一时间,整个大殿里,便只剩下众人宴饮的欢悦声。 待到酒宴过三旬,只听唐帝目光落向王潜,随即将他招近前来。 王潜知道这是该自己谢恩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御座之前,在唐帝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君臣大礼,跪着道: “臣叩谢皇上天恩。” 说罢,又是一番跪拜大礼。 此时的康王依然顾自饮酒,淡然地看着王潜所做的这一切,竟不觉有任何不妥。 倒是余天正、韩世荣以及不少文官们早已面色黯然。 这位康王大概是高兴得有点发昏了,刚才武安侯给皇帝下跪,行君臣大礼,他竟然就安心的坐在那里,仿佛都忘记了这是皇上才来享有的尊贵。 按规矩,王潜走过来对皇上行君臣大礼,康王应该马上起身离座,陪着行礼才对。 可康王倒好,全过程像是没瞧见一般,坐在座位上安然接受一切。 这什么意思? 堂堂武安侯,难不成拜的是你康王吗? 见此情景,好些御史早都气得要暴跳了。 “起来吧!” 唐帝目光瞥了一眼康王,见他仍然端坐于斯,面容依旧保持着微笑,道: “朕不好饮酒,一会就你给康王多敬两杯酒才是。” “是。” 王潜答应着站起来,对着康王道:“听闻康王年轻时骁勇善战,曾统率大军一举平定北疆,逼迫北狄签订锦葵之盟,可谓是为唐国立下了不世之功。潜早闻康王海量,今日皇上特设夜宴,潜也要讨上一杯薄酒,与康王不醉不归才是。” “哈哈哈~” 康王朗声笑着,这才站起身来,道:“本王何功之有?这都是先帝调度有方,前方将士们能体恤圣德,北疆那些区区蛮夷小丑,怎能挡得住本王所率王者之师,小国舅爷,哦不,武安侯,你说是吧?!” 这几句话听上去是冠冕堂皇,也说得无可挑剔。 可他也不想想,现在已不是当年,皇上也不是先帝。 今天这样的场合,你总提当年做什么,还有,什么叫‘怎能挡得住本王所率王者之师’,这话里还有皇上吗? 你康王虽功勋卓著,可怎么说你也只是臣子呀! 这番话简直就是僭越! “康王所言甚是!”王潜陪着笑脸,面容依然平静地举杯,道:“康王,请!” 康王也是同样举杯,深情却是十分高傲道:“武安侯,请!” 两人饮过三杯,王潜这又才对着唐帝深施一礼,转身回到座席上。 而就刚才王潜与康王的一番举动,所说的话,唐帝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中强压着不悦。 此次康王入京已经多次违礼,不过唐帝似乎全然不在乎,依然面露微笑道: “三叔啊,这次平定庆州匪患功不可没,朕要赏赐……嗯,朕就将这串陪伴先帝多年的佛珠转赐予三叔,权当作赏赐。” “臣惶恐!” 听得这话,康王连忙站起身来推辞道:“皇上,此乃先帝御赐,臣实在担不起啊!” “哈哈哈!” 唐帝放声大笑起来,拍拍康王的肩膀,道:“这有什么担当不起的!三叔的功劳,应该得到这份荣誉,更何况三叔还是朕唯一的至亲,这串先帝的佛珠赐予三叔,不是更合适吗?” 见唐帝如此坚持,康王也就只能恭敬地接过唐帝递来的佛珠,心中却在暗自嘀咕着,自己本是擅杀之人,平日里又不信佛,得此佛珠又有何用。 接下来余天正也上前向康王敬了一杯酒,说了些场面上的客套话。 随后,百官里有前有后,纷纷上前向康王敬酒。 康王今天真是开心坏了,也不拒绝,但凡有人前来敬酒,便是乐呵呵地一杯一杯地跟前来敬酒的官员干杯。 随着酒意上头,康王也是越发放肆起来,时而狂妄大笑,时而豪言壮语,完全把自己当作了这大殿里的主人。 可看康王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与唐帝并排而坐,此时正踌躇满志地不停喝酒。 王潜把这些看在眼里,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但他还是忍住,看了一眼皇上。 此时的唐帝只在一旁轻酌两口,脸上阴晴不定。 而大殿里今夜前来赴会的王公大臣,哪一个不是在官场纵横捭阖才爬上来的,今夜这番举动,每个人心里都是心知肚明。筆趣閣 可只有康王仍是无动于衷,依然乐呵呵地跟前来敬酒的朝臣干杯,完全沉浸在朝臣们的赞誉声之中。 真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 第213章 突发事件 宴会仍在继续进行…… 只是这气氛明显已经有些变了味道,酒过三巡,大家伙这时也都喝得差不多到点了。 这里的到点并不是说酒喝得尽兴,而是气氛。 毕竟,这样的宴会上,怎么可能完全放开来喝。 就算是公司年会也都是吃个热闹,更何况这是皇上赐宴。 那些看出端倪的官员们,早已装醉请辞退出了筵席,出了宫来便一屁股坐上自家暖轿,赶紧吩咐一声,直奔杨柳河畔喝又花酒去了。 这种宴会上想要吃饱是不可能的,场面上的东西都是做做样子。 楚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也无人问津,一个人吃喝倒也算是清净。 想着明日还有蹴鞠赛,也只是闷头喝了一点酒,主要还是在吃肉,不过别看这是皇家宴会,说起来还不如前世的苍蝇馆子吃得爽快。 看着摆得满满的菜肴,大多都是些冷菜,比如大块大块的坨坨肉,又老又柴,除了有点盐味,根本没啥调料,吃起来味同嚼蜡。 楚宁刚又顾自浅饮了半杯,突然听到有太监高声唱道: “镇南将军韩德胜入殿觐见!” 接着便见一身武将朝服的韩德胜从殿门口走了进来。 韩德胜如今已从南疆升任京都麓羽营左卫长,传闻接下来将册封殿前都指挥使,掌管整个皇城的戍卫工作,就连韩轩统领的步军司以及夏何良统领的马军司都在其麾下。 入了大殿,韩德胜目光扫了一遍,随后在末端的一个角落发现了楚宁的人影。 两人目光相对,都显得有些意外,韩德胜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楚宁,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有何能耐得到皇上如此重用。 韩德胜径直走到海德旺身前,附耳说了几句,这才缓缓退到一侧站住了。 海德旺猫步一般走到唐帝身前,说了几句,只见唐帝听了连连点头: “好啊!诸位爱卿,适才韩德胜将军禀报,此次平定南疆的三位将军也入京了,来啊,让他们进殿来,朕要赏他们一杯酒。” 韩德胜躬身一揖道:“遵旨!” 说罢,就听韩德胜在一名红衣太监耳旁嘀咕了几句,那太监走到大殿门口,高声唱喏道:“皇上有旨,宣南疆镇守副都使韩勃,府军前卫指挥使姚青,中护军指挥使刘成晋见。” 过不一会儿,三名身穿武将官服,头戴军盔的武将走进大殿。 身居筵席之尾的楚宁连忙小心盯着门口,只见为首一人四十来岁,浓眉大眼,膀阔腰圆,嘴唇上一道汉式八字胡,好不威武。 此人正是南疆镇守副都使韩勃。 接着是府军前卫指挥使姚青,中护军指挥使刘成。 这些都是曾参与过北伐的军官,个个都是战功显赫。 三人大大咧咧地走到御前一起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帝微笑着让三人平身,道:“韩将军是不是给朕介绍一下三位将军的功绩?” 李淳自登基以来,南疆便战事不断,其时太后主政,便在韩世荣的谏言下,册封韩德胜为镇南将军,而后韩德胜亲自提名韩勃、姚青,刘成等人平定南疆。 可以说,这三人乃是韩德胜一手提拔起来的,算得上是最得力的心腹。 如今韩德胜已调任京都,即将升任殿前都指挥使。 作为自己曾经的得力干将,三人这一次也作为全国先进个人,入京接受皇上的表彰。 韩德胜起身一拱手,一一介绍起来。 唐帝听得兴高采烈,见韩德胜说完,一拍大腿道:“好,好,你们都是国之干城,来人啊,赐酒。” 三人连忙躬身谢恩。 这时早有太监上前,给三人各自掺了一盏酒。 唐帝满面笑容看着三人,却见三人只是端着酒盏,根本没有喝酒的意思。 “三位将军,请!” 唐帝又催促一声,可三人依然只是端着酒杯,丝毫没有回应。 气氛渐渐有些尴尬,只有韩勃看了一眼旁边的韩德胜,勉强着将酒一饮而尽,其他两人仍然没动。 作为一国之君的唐帝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阴冷了。 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个皇帝赐酒,居然是这种态度? 唐帝微微侧身,冷冷看着站在一旁的韩德胜,只听韩德胜慨然呵斥道:“这是皇上御赐的酒,二位将军,还不赶紧喝了。” “是!” 两人应了一声,随后才举杯一饮而尽。 此时,唐帝眼中终于透出一抹杀意,可他还是忍住了,爽朗大笑道: “好啊,不亏是韩将军带出的兵,果然刚直可爱!!!朕也知道,平定南疆,多亏了前方将士的浴血拼杀,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三位将军的劳苦之功。” 说着,唐帝转对海德旺道:“传朕旨意,从内库中拨出五万两,镐赏所有镇守南疆的将士们,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对于这位勤俭的皇帝,韩勃早有耳闻,五万两看似不多,却是极为难得的。 韩勃这也有些动容了,连忙走到阶下,同另外两名将军一同跪倒: “臣等谢主隆恩!” “好好好!快平身!” 唐帝依然满脸笑意,当即又吩咐道:“来啊,给三位将军赐座!” 王潜把这些看在眼里,目光落向对侧角落里的楚宁,只见楚宁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不用太紧张。 对于这些将军们,还真就是这样,他们眼里也并非说没有皇上,而是更加听命于自己的直属上司。 当然,这也是皇权旁落的后果,倘若遇上朱八八、李二这种猛人,性质肯定就不一样了。 可看韩德胜的神情,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全然不在意,更像是习以为常,坐下后,只顾不停地喝酒。 楚宁刚又操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吃着,突然听到唐帝的声音传来: “楚宁来了吗?怎么不见人?” 话落,大殿里一时落针可闻。 就连醉意晏晏的康王这时也端举着杯子,没有饮下,目光也在大殿里扫寻,想要瞧瞧那个叫楚宁的家伙。 “啊?!在的在的。” 楚宁赶紧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躬身回道:“臣在这里。” 唐帝捋了捋胡须,目光落向楚宁,暗暗点头,朗声道: “明日便是蹴鞠赛了,朕听闻今年你做了些新花样,武安侯与韩将军对你都是大加赞赏,明日朕要亲临现场瞧瞧,你可不要做些华而不实的文章才是。” 楚宁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全力以赴,赛出水平,赛出风格,秉承‘比赛第二,友谊第一’,在充分尊重对手的前提下,展现出我大唐好男儿的精神面貌。” “哈哈哈!!!” 唐帝听罢仰天大笑,容色愉悦,赞扬道:“嗯,有你这番话,朕倒是更想要瞧瞧你如何赛出我大唐男儿的精神面貌了。” 康王等人听闻也是眉头一扬,对于楚宁此人,他早在庆州时就听闻不少。 今日听其说话,果然是风趣幽默。 ‘赛出水平,赛出风格’,还有什么‘比赛第二,友谊第一’,这小子说话当真有些意思! 在朝之人这时听闻楚宁的话,都是喜笑颜开,私下交耳议论开来: “不愧是楚诗仙,出口之语果然非凡。” “对了,李大人,近来京都出的仙游集可曾听闻?” “我岂会不知,实话告诉你,我可早预定下三百本,以此赠送好友。” 说这话的人正是翰林院大学士李鸿伦。 早在楚宁解开他连环诗那时,李鸿伦就想着要见识楚宁,可后来更是听闻此人在荀公别院大放光彩,一连竟做出近百首绝妙诗词。 一时惊为仙人,因而京都文人士子中方才有了楚诗仙的美谈! “还是李大人下手快啊,不过,明日蹴鞠赛盘口,想必无人快得过我吧?” 有人插嘴问道:“买了麓羽营多少?” “非也,此番我是反其道而行之。” “何意?” “这还不明白,此番我花了五百两,买下的却是羽林营夺魁。” “诶!赵大人此番必输矣!” “……” 京都权贵们都是爱蹴鞠赛的,明日这样的大赛,自然会花下重金参与其中。 私下里更是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唐帝又举起酒盏,高声道:“诸位爱卿,来,随朕再饮一杯!” “臣等敬祝皇上!” 话刚落音,只听‘哐铛’一声响起,声音在大殿里异常清晰。 众人闻声看去,原来是大殿西侧一名穿着红色甲胄的金吾卫,不知是何原因,竟将手中的金瓜锤掉在了地上,‘哐铛’一声,惊扰了众人。 此时这名金吾卫正匍匐跪倒在地,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口中一直念叨着:“皇上赎罪,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楚宁目光不经意瞟向了唐帝,只见唐帝铁青着脸,目光如刀一般显露出杀意来,把手中酒盏往地上重重一摔,咆哮道: “混账东西!!!” 第214章 杀鸡儆猴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这是明末时期名臣杨涟被魏忠贤陷害,在大狱中写下的血书。 ‘雷霆’象征责罚,‘雨露’则代表奖赏,直译过来就是说,皇帝对你的责罚和奖赏都是对你的恩赐。 这个时代就这么操蛋! 即便是皇上赐你一死,你还得感恩戴德。 如今唐帝似乎积攒了好久的怒气终于找到了泄爆口,口中咆哮着骂出一句:“混账东西!” 接着,在朝众人全部跪倒在地,垂听圣训。 “值日官何在?” 唐帝怒问道。 站在御前的一名带刀侍卫连忙扑通跪倒:“回禀皇上,臣王双在。” 唐帝看也不看他,朗声道:“那个不懂规矩的家伙是谁?” 王双哆嗦着道:“是,是……是金吾卫百户赵岭。” “赵岭?” 唐帝喃喃一句,目光朝堂下文武大臣们扫了一眼,目光又落向赵岭,怒喝道: “今日乃是朕为康王庆功的大好日子,这个混账东西竟敢饶了康王的雅致。” 朝堂之上,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们似乎都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皇上这怎么突然就大发雷霆了。 说来,他们还真从未见过皇上会有这样威严的一面。 另外,像这样的小差错,以前也有发生过,不过都是由值日官私下里处罚了事,可不曾有像今天这样。 当然,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竞对康王如此重视。 “王双,此人是你金吾卫的人,按律该治何罪?” “回皇上……” 王双也不知道皇上心中的想法,抬头看了一眼,见他依然怒气冲天,便知道今天不重罚怕是过不去了,于是当即说道:“依律廷仗八十,开除金吾卫,永不录用。” 唐帝大手一挥,毫不犹豫的命令道:“那还在等什么,把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拖下去仗八十!” “皇上,赵岭一向行事规矩,只是近来因老母病重,日夜照料,这才……” “住口!再替此人辩解,朕连你一块责罚。” “是!” 王双哆嗦着,虽是极不情愿,可无奈皇命难违,只得起身叫来两人,拿下赵岭。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都是沉默不语,惊讶万分,所有人都清楚,皇上这是在借题发挥了。 而此时,坐在唐帝身侧的康王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端举着酒杯,正在慢慢饮酒,不过神色倒是有些意思。 至于韩世荣等人也只是淡然的看着这一切,似乎很想要瞧瞧皇上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不过在他们心里,都明白一个道理,皇帝这是要杀鸡儆猴了。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赵岭早已吓得浑身瘫软,不住地磕头求饶:“罪臣知错了!罪臣再也不敢了啊!” 王双余光又扫了一眼皇上,见他依然脸色阴冷,知道皇上是下了决定,便立刻上前亲自拉着赵岭的衣领往外拖。 赵岭被拖拽到大殿门口的时候,一直哭嚎求饶,可他的哭喊并没有换来皇上的同情。 王双也不再犹豫,冷眼道:“你们几个,将赵岭拖出去廷杖八十!” 话落,几名御前侍卫就扑上去,把赵岭拉出大殿。 到了此时,王潜终于按奈不住了,起身站了起来,道:“皇上,请熄雷霆之怒!” 赵岭的父亲乃是前兵部尚书赵刚,因得罪韩世荣,而被兵部侍郎朱旺高发贪污受贿下了诏狱。 而朱旺早就认了韩世荣为义父,算起来,所有这些事摆明了就是韩世荣故意为之的。 赵家已经是三代单传,如今整个家都由赵岭一个人支撑着,可现在他却要被罢免放逐,他的父亲已经被关在刑部大牢,现在就剩他孤儿寡母两人相依为命。 这些日子正是因为照顾母亲,劳累过度,才会有今天的失误,这些事情王潜一清二楚。 满朝文武竟无人敢出来说话,所以王潜只得站了出来。 不过此举,倒是让文武百官们倍感震惊。 就连康王都是一怔,端举着酒杯,目光却看向了王潜,眼神里分明多出一份钦佩。 不愧是王家的后人,骨子里倒还留着先人的血,有些硬气。 “皇上,臣有话说!” “闭嘴!” 唐帝一声断喝,竟然也是直接打断了王潜的话: “你想说什么,难道也是要为此人求情不成?!” “……” 王潜沉默不语,被冷在当场,双眼怔怔看着皇上,万分不解。 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遇到皇上对自己发火,而且还是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 眼前的皇上竟然是那么的陌生,完全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思。 “武安侯,你且退下吧!” 唐帝挥挥手,让王潜回到座位上去。 王潜僵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了头,他把心一横,也不看皇上冷酷到极点的眼神,竟霍地走到阶前跪下道: “皇上,唐国自立国始,便崇尚以孝治天下。赵岭此人素来纯孝,先帝在时,便曾嘉奖过七岁的赵岭,说他聪慧纯孝,勤勉有为。” 不管朝堂上文武百官惊恐万状的神情,王潜继续说道:“皇上,臣得知,如今赵岭家有老母尚卧病在床,今日之所以有此差错,正是因为近日来日夜照料老母无休所致,还望皇上念在赵岭的纯孝之情,仍保留其金吾卫之职,臣愿与其同受责罚,请皇上开恩!” 说罢,又是深深一摆。 唐帝看着王潜,眼里露出复杂的光芒,显然是被王潜的举动所感染,双手紧紧把在腰间玉带上,厉声道: “好啊!既然你愿与赵岭同受责罚,朕便答应你。” 唐帝冷眼落向王潜,当即咆哮道:“来人呐,连同武安侯一并拉到殿外,廷杖四十。不许手下留情,朕要见血。” 王双这时又懵逼了,王潜可是今日刚册封的武安侯,这转瞬间就挨板子? 御前侍卫们见王双不动,也都怔在当场,不知所措。 “反了!” 此时的唐帝全然变了一个人,一股笼罩四野的帝王霸气显露无疑。 “难道朕的话还要重复第二遍吗?” “喏!” 王双这才醒悟过来,两个御前侍卫大步上前,夹着王潜的臂膀小声道了个得罪就想拉他出去。https:/ “慢着!不用你动手了,海德旺,你亲自领人廷杖。” “是,老奴遵旨!” 海德旺赶忙朝着太监们挥手:“还愣着干嘛?将武安侯架出去。” 两个太监上前,伸手就要去架王潜,却被王潜冷喝道: “放开!我自己会走。” 王潜也是一股子豪气直冲天灵盖,一撒手,扭头便走。 来到殿外,王潜直接趴在了板凳上,朗声道:“动手吧!” 此时,正趴在另一张凳子上的赵岭见状,虽无言语,可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感激之情。 两个太监说了声“武安侯,小的们得罪了”,便各自抡起板子打了起来。 “一板一板又一板,两板三板四五班……” 每一板打下,王潜疼得直咧嘴,却是一声不吭。 大堂上,百官们都看在眼里,目光里都是透露出一股敬佩之情。 直到此时此刻,楚宁方才知道,自己真的是身处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君主一句话便可要你命。 而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走上权利的最顶端,将命运牢牢把在自己手中。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 第215章 所谓盛世大唐 “哎哟!你轻点,轻点,痛啊……” 王潜被楚宁和马钰搀着趴在了软榻上,打从宫里被抬出来,这一路嘴里就哼哧个不停。 这一下子被打了四十大板,说起来也亏得是太监们手下留情。 真要下死手,十个板子下去腰都断了,二十个板子下去人就没了。 根本不可能撑得住四十个板子。 “行了,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养伤,顺便让人把活字印刷的事搞起来,蹴鞠的事你就别管了,索性都是些皮肉伤,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楚宁在旁宽慰道。 “好你个楚宁,今夜也不替我说话,就看我这样白白挨了四十大板。” 楚宁笑道:“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而已,再说了,你们这就是周瑜打黄盖,我参合进来,就乱了。” “周瑜打黄盖?”马钰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哦,竟有如此典故,我却从没听说过。” 楚宁白了一眼,你当然没听说过,这是三国演义里的。 “你没听过的多了去,以后等活字印刷技术成熟了,我把书写出来,你看过就知道了。” “楚大哥还会写书呢?!” “我会的多着呢,只是现在毫无用武之地。” 闲聊几句,王潜脸色一转,显得十分黯然:“你们说说,皇上今晚为何突然大发雷霆?” 楚宁想也不想道:“当然是为了杀鸡儆猴。” “怎么说?” 马钰开口问,他今夜并未入宴,自然并不知道宴会上发生的事。 楚宁道:“皇上此举有两层含义,第一是为了树立权威,打压武将。今天康王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果真是狂妄得无边,竟与皇上位列同侧。还有韩德胜,皇上竟然已经招呼不动他下面的人了,这对皇上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对!” 王潜与马钰对视一眼,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皇上自幼登基,太后主政,好不容易等到太后还政,可这朝堂仍不在自己手中掌控。 作为皇上的心腹,二人自然心知肚明,皇上太想树立自己的权威了。 “这其二嘛,就是为了平衡康王和韩世荣双方势力。” “我也赞同。” 王潜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又暗了:“眼下北狄步步紧逼,想要在和谈中取得最大的利益,甚至威胁要大军南下,北疆战事一触即发,朝廷此时用人之际,想必康王料定皇上一定会让他出任征北大将军,所以才敢如此得意忘形。” 马钰应声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如今十二卫大将军皆已陆续年老凋零,尚能行军打仗的除去康王,便也只有荀山河、韩德胜、韩勃三人了。可荀山河镇守西门关,韩勃镇守南疆,要塞之地都离不开他们。倒是韩德胜最有可能与康王一争征北大将军的人选,可韩德胜单论军事能力可比康王差得太远了。” “不对!” 楚宁摆摆手道:“对于领导来说,用人的第一要素是放心,第二是听话,第三才是能力。所以让韩勃掌兵,自然更让皇上放心,可现在看来,此二人都不会让皇上放心。” 马钰道:“康王、韩德胜此二人不仅狂傲无比,而且心术不端,我料想此二人将来不会安稳,倘若真留在京都,迟早也会作乱。” 王潜点点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韩德胜不愿意交出镇南将军的兵权,毕竟他手握重兵,怎肯愿意做一区区殿前都指挥使。倘若他真不愿意交出兵权,恐怕皇上也不好强迫,何况现在还有韩勃、姚青,刘成三人拥护。” “我倒不这样认为。”楚宁道,“恰恰相反来说,正是因为他韩德胜背后有此三人,才更令皇上忧虑,你们想想,倘若这几人联合发动政变,京都又有何人能将此制服。” 听着楚宁的话,二人皆是纷纷点头。 “楚宁说得有理!” 王潜沉吟片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虽深得皇上重用,可无力报国,一心想要为国戍边,又可惜我手无缚鸡之力。而今,北疆大好河山仍有大半不在我大唐治下,只觉得肩上担子很重。故而心有感触,只盼何时才能让我大唐不再受蛮夷的威胁,我大唐子民才能永无后患啊!” 王潜越说语气越沉重。 楚宁似乎觉得王潜这番沉重的感慨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过了一会,还是马钰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小国舅爷,咱们眼下还得赶紧找到韩国舅藏匿的那笔库银,有了这笔银子,朝廷就有了打这第一仗的底气。” 楚宁听得是眉头紧皱,这特么国家打仗,国库没有钱,居然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还标榜大唐帝国,兴师动众为太后举办寿宴,就特么离谱! “咳咳……”楚宁轻咳两声,冷笑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倘若咱们把北狄被打跑了,可是还有其他异族呢?难不成都要靠一场一场的战争才能解决问题吗?” 此话一出,王潜脸色突然一沉,似乎在考虑着楚宁的话。 马钰闻言也是一怔,目光落向了楚宁。 作为早已知晓中hua封建王朝更替史的楚宁来说,那个中原王朝不是外患重重。 中hua上下五千年,中原王朝最为苦恼与头痛的边疆问题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的问题。 即便是最强盛的秦汉时期,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始终是这些王朝边疆防御需要考虑的重要对象。 思及此,只听楚宁又道: “大唐疆域十分辽阔,与之接壤的国家也多,东有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国等渤海诸国,南有大理、南诏、交趾等国,西有吐蕃、党项等国,还有来自对大唐威胁最大的,便是来自北方的燕国、突厥、回纥等国,如此一来大唐与周边诸国自然少不了摩擦与战争。 “然而,所谓战事向来就没有唯一的胜利者,请问王兄,一旦开战,谁又能保证如今的唐国就一定会取得胜利呢? “别想着眼下的大唐是‘四海臣服,万国来朝’的盛世之邦,便可高枕无忧,岂不知,这所谓的盛世繁华,其实不过是虚浮的泡沫,一捅就破!!!” 这一番话如晴天霹雳语惊四座,让整个房舍里是落针可闻。 第216章 定边策 的确,如此盛世大唐,楚宁竟敢危言耸听,如果这番话入得皇上之耳,恐怕得掉脑袋。 但偏偏此时听到这番话的王潜、马钰二人都是微微颔首,静默不语,似乎是默认了楚宁这番话。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挑起话头的王潜,他轻叹一声道:“诶,没想到楚兄看得比我等远得多,潜孟浪了。” 楚宁也不客气,欣然面对。 王潜又道:“正如楚兄所言,我大唐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北方,可不知楚兄对此有何见教?” 很明显,楚宁知道这是王潜要考较自己军事方面的见解了。 而恰好,关于大唐的军事他早在公孙伯马那里听了不知多少,加上前世的历史积累,他已经想好了托辞。 整理了一下思路,楚宁道:“自大唐建国伊始,北疆战事便始终牵制着我朝大部分力量。如今大唐千里北疆,数十个卫所也屯兵三十万,但千里之地仅仅靠这几十万人分路防守,远远不够。 “虽然,太宗在位时便是高瞻远瞩,创立卫所军户制度,希望借此解决军队后勤的困难,确实这种做法会在一定程度上为国家安定和社会统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然而……” 说着说着突然打住。 王潜看出他的心思,摆摆手道:“这里都是自家兄弟,门外又有我的人看守,但说无妨。” 这个自家兄弟,让楚宁便不再犹豫,继续开口道: “武安侯可曾想过,所谓军户制度要求军户必须出成年男子到军队服役,父死子替,兄亡弟代,世代相袭。 “可这样长期处于耕作状态,习惯了耕作日常的战士们开始松懈,疏于训练,这就大大拉低了整个军队的战斗实力,长此以往恐怕多了一群农夫,却少了一支劲旅。 “另外,大唐是一个以农业为基础的国家,农业离不开土地,但军户制度的实行却占用了大量农民耕地。 “再加上权贵们侵占土地的现象愈发严重,军户们所占有的土地数量不得不减少,就导致了百姓们和朝廷的矛盾越来越激烈。 “最终带来的反噬,定然会让大唐走向破灭。” 听楚宁一番高谈阔论,大家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尤其是王潜的神色已变得十分欣喜,继而问道: “那如何解决你所说的这些问题?” 楚宁似乎胸有成竹,道:“革制,唯有彻底的施行军事革制。” 王潜也听得,进一步催促道:“如何施行军事革制?愿闻其详。” 楚宁见二人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立刻侃侃而谈,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解决方法有四。 “第一,只在重要地区才设立层级森严的卫所,而对于地方没有实际军权的军官全部收归中央管辖。其中,卫与所属于两个层级,等级森严,有着明显的等级制度。各府县卫所的部队皆由中央五军都督府管辖。 “第二,让目前耕种土地者成为真正的农民,成为土地实际的支配者,以此提高土地产量,发展农业耕作,并且专职务农不再负担军役。 “第三,设立漕运总督,沟通南北漕运,大唐南北差距大,应该充分调度,使南疆所产可畅通无阻地运往北疆。 “第四,建立职业化正规军队,但凡参军者可减免税收,并发放俸禄,军队的开销费用由朝廷专门拨款供给,以作军费。另外,兵员可从平民百姓中挑选,让最底层的普通百姓有晋升的机会,并可缓和社会阶级矛盾。” 这些想法顿时令王潜茅塞顿开,也引起了马钰的沉思。 可很快,王潜便是一声长叹,随后顾自说道:“你说的这些确实是大谋略,只可惜啊!你这四点,任何一点都难以实现。” 马钰接言说:“是啊!楚兄所提出的事关职业军队的想法非常好,但这样的军队需要大量财富支持,可如今我朝一年才两千万石的农税,不到四百万两银子的杂税,何以能支持你这些想法。” 楚宁点头以示赞同,他当然知道,自己所提这些都是历经多少实践证明才形成的。 可这些的基础当然是经济基础,然而在这个时代,士农工商里,商业是最为不齿的。 想了想,楚宁又道:“其实,我还有第五点的。就是如果朝廷能够出台制度配合鼓励工商业,增加海上贸易等措施,着重发展经济的话,还是能找到支持职业军队的财源,如此便可增加王朝经济实力的同时也壮大了国家的军队,培养一批为国效力的军事人才。” 这番言论也是颇为大胆,更是让人掩面沉思。 王潜沉吟片刻,道:“你说的这些话,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我本是碌碌无为之人,加之朝堂之争日趋堪忧,内忧外患,我也是难以为继啊!” 楚宁笑道:“我听闻,上天要把重任降临在某人的身上,一定先要使他心意苦恼,筋骨劳累,使他忍饥挨饿,使他身处贫困之中,使他的每一行动都不如意,这样来激励他的心志,使他性情坚忍,增加他所不具备的能力。我深知武安侯便是这样的人。 虽然交往不深,但我看得出武安侯有胸怀天下济世救民之心,然而眼下最应该考虑的还是生存。因为没了生存,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王潜赞同的点点头,见时机成熟,一脸郑重地环视众人,道: “实不相瞒,我王潜也有一腔热血,想以此身报国,枉不虚度此生,因而总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丝毫不敢懈怠。今日相聚,深知楚兄当真是有识之士,希望日后多加携持,为皇上分忧啊!” 此时,马钰早已换上一副肃穆神情,躬身行礼道: “我马钰,愿听候武安侯差遣,誓死追随皇上。” 楚宁是不可能誓死追随皇帝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来到这个时代后,他只是想保存性命,求得一席之地,却又不得不卷入朝廷的纷争之中,对他来说,更多的是对命运的不可把控,而随波逐流。 可从今日夜宴一事,让楚宁深深明白自己的处境。 如果说在今日之前,因为自身发展的需要,楚宁对皇帝李淳可以说还抱有某种依赖和好感的话,那么经过今夜的事,已经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这个皇帝是根本靠不住的! 换句话说,除了自己,任何人都靠不住。 在楚宁内心深处,始终还是现代人的思想。 这种思想让他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也不可能将命运寄托于某个人身上。 对于身处zheng治中的人来说,这是极其幼稚的。 所以摆在自己面前的,其实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是夹起尾巴做人,委曲求全附庸权贵,想做官过好日子,这自然就不寒碜。 第二则是运用自己前世的理念爬上权利的最高峰,通过变法革制逐步改变这个时代,真正做主自己的命运,不过这是一条极为艰难的路。 而楚宁却想走这条最艰难的路,因为他只想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做谁的门下狗。m..nět 可现在马钰已经摆明了态度,楚宁也只有隐忍,于是躬身行礼道: “我楚宁,也愿誓死追随皇上。” “好好好!” 王潜挥手,示意楚宁起身,注目环视着眼前二人,义正言辞道: “只要有我王潜,我必忘不了你们。” 说罢伸出手来,楚宁、马钰也是伸出手来,三人紧紧握在一起。 楚宁知道,只要踏出了这一步,以后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就得与眼前这些人荣辱与共了。 至此,楚宁第一次打心底不仅仅是想活着,而是有了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想法。 第217章 局势不妙(端午安康!!!) 夜色幽幽,银月悬空。 楚宁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皎皎明月,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惆怅。 “大人,你也该早些回去歇息了,明日还有蹴鞠赛。” 温知妍在楚宁身后关切说道。 “嗯,好。”楚宁搓了搓手,跟着站起身,忽而又问道,“青山县有来信吗?” “有。” 温知妍点点头,随后将胡县丞的来信大致说了一遍。 最后提及到胡县丞脚疾犯了,痛得下不了床。 楚宁听罢,问道:“有没有说具体什么症状?” “信中说是双脚红肿疼痛,疲乏无力。”温知妍淡淡说。 “噢!”楚宁应了一声,忽而想起一种病症:“老胡这脚怕不是痛风啊?” 因为在前世,楚宁的爷爷就有痛风,时常因为把不住嘴,饮酒过量,或是饮食不当,都会引发痛风。 而其症状正与温知妍所说贴切。 “痛……风?此乃何病症?” 温知妍不解。 对啊!她哪里听过痛风啊! 楚宁扶手拍额,这才解释道:“这种病目前是没法子医治,只有靠忌口了。” 不待温知妍追问,楚宁继续说:“你给老胡回信,告诉他不要饮酒了,另外豆制品类的东西,还有动物内脏那些都不要吃了……对了,尤其是海鲜不要吃。” “海鲜?” 似乎是听到了关键信息,温知妍眸子倏地一展,“难怪呢!” “什么难怪?” “我听这次回来的人说,胡县丞特别钟爱大人从京都让马三带回去的海鲜类食品。” “对嘛!”楚宁当即接言说,“这就是主要原因了,海鲜类腺嘌呤特别高,有痛风的人吃了最容易犯病。” “线飘零?这又是什么?” 楚宁:“……” 见楚宁的表情,温知妍知道这是属于她听不懂的胡话,也不再追问。 “对了大人,咱们从青山县带来的土特产,除了红砖,都已经联系上了买主,只是……赵掌柜那边来人说,醉仙酿他不再继续订购了。”biquiu 楚宁目光一凛:“为什么?难道他有更好的酒?” “看来大人还不知道此事。” “怎么了?” 温知妍看了一眼楚宁,见他这副表情明白他是真的不知道铜雀楼发生的事: “近来常有顾客在铜雀楼吃出脏东西,有时会在菜里吃出蜚蠊,有时是臭虫,可今天,听说有人吃出了老鼠头,一桩桩闹得沸沸扬扬,平常顾客日益稀少,地痞无赖却是不少,铜雀楼都快开不下去了。” 楚宁笑道:“看来这是有人故意要害铜雀楼啊!” 其实,听温知妍这样一说,他大致都已经猜到是什么人了。 说来在京都酒楼里,铜雀楼并非是一家独大,而与之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一家叫星月楼的,京都人都知道,这星月楼里有韩氏一族的份子。 “行吧,这件事等我忙完蹴鞠赛,我亲自去见一下赵发财。” 温知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想了想,还想说些什么:“嗯……大人,祝你明日旗开得胜,拔得头筹。” “好!”楚宁点头应声,“等我赢了比赛,请你去高丽酒楼吃海鲜。” 温知妍笑容恣意,双眸明亮:“听说那个韩德胜蹴鞠术十分高超,而且我听说先前比赛中有人曾被他踢断了腿,大人,你一定要小心些才是。” “放心吧!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 楚宁信心十足,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赢下明日的蹴鞠大赛。 如今王潜因伤不能出席,更让他坚定赢下比赛的决心。 不仅仅是为了奖金,更是为了争一口气。 “韩德胜,今日你也是太狂妄了!” …… …… “砰~~~” 清脆一声响,韩德胜将手中茶盏狠狠摔落,茶盏落地,瓷片连同茶水四散飞溅。 “欺人太甚!!!” 韩德胜气得满脸通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这是一间密室,除去气急的韩德胜,还有三人分别落座。 依次是南疆府军前卫指挥使姚青,中护军指挥使刘成,还有一个头戴方巾,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文士呷了一口茶水,恭敬道: “主公还请息怒。” “息怒?” 韩德胜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向文士道:“公孙先生,你说,这让我如何息怒。今日你是没瞧见,皇上旁敲侧击的试探,摆明是杀鸡儆猴,做给我看的啊!” 公孙昌略略一顿,还是将心中的话托盘而出:“今日主公实属有些托大了,尤其皇上御赐二位将军酒时的态度,只怕是受了皇上忌讳。” 韩德胜听了,神情隐隐一滞,可旋即又不以为意道: “这又如何,二位将军本就是军旅出身,一向都是只听从我的军令。再说了,如今十二卫大将军已悉数老去,能打仗的还剩下几个?北疆战事一旦起了,皇上必将重用这些将军们,不然他能所用何人。” 中护军指挥使刘成似乎想到什么,开口道:“倒是要防范些副都使才是。” 刘成口中的副都使自然指的是韩勃,若论血缘关系,此人还是韩德胜八竿子才勉强扯得上的堂兄。 第218章 比赛开始(粽子节快乐!!!) “局势不妙啊!” 公孙昌道:“今年三月,便有人曾向皇上发出密信,意欲彻查梅林山庄私盐库银一事,幸得密信落入我们的人手中,此事便不得而终。” “其次,这次康王平定庆州境内山贼流寇,想来并不算得多大功劳,可皇上为何要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前往迎接,如此隆重而堂皇,就连主公平定南疆入京嘉奖也是不曾有的事。” “以在下之见,这是皇上有意为之,这更是在暗示主公康王才是李氏族人,而主公作为外臣的荣耀已是登峰造极,该奉还镇南将军印信了。因而,今日在大殿上,皇上才会借赵岭一事杀鸡儆猴啊!” 三人听了都是深以为然的点头,目光依然直直看向公孙昌。 “另外……”公孙昌继续说道:“还有一事主公也应当注意。皇上为何会在今日册封王潜为武安侯?” 三人又是互视一眼,皆微微摇头,以示不知。 公孙昌捻了捻胡须,朗声道:“这是皇上想要扶持一方新势力啦!” “这小国舅爷算哪门子新势力!” 姚青努了努嘴,不以为然道:“早上才册封的,晚上便因触犯龙颜而挨了四十廷杖,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说罢,竟大笑起来。 “姚将军这话不对。” 公孙昌略略沉吟道:“你只见到王潜受了刑,却不见此举大大收买了人心啊。今日大殿之上,在朝众人,包括康王竟无一人敢出言劝谏皇上,可唯独这位武安侯敢。” “为何?” 三人皆是摇头不语。 “只能说咱们这位武安侯胆识过人啊!诸位想想,放眼年轻一辈朝臣中,王潜乃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皇上亲政以来,便一直掌管着羽林营。” 公孙昌继续道,“再有,王潜此人在京都文人士子中深得人心,别小看这些文人士子,以后这些人大多会进入翰林院入朝为官,可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三人听罢这才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想来明日就是蹴鞠赛了,听闻今年羽林营来了个叫楚宁的,此人不但文采出众,被京都文人士子奉为楚诗仙,可竟不曾想,此人不知采用了什么训练手法,曾一举大胜徐炳森所领衔的左都指挥营,主公明日不可轻视啊!” “放心吧!” 韩德胜满脸自信道,“明日在场上,我定废了他,让皇上和诸位王公大臣们都瞧瞧,这楚宁不过哗众取宠而已!” …… …… 次日,天明。 梁安城南宣化门景明坊外,有一处巍峨壮丽的大营场,名日“精武场”。m..nět 此处本是大军出发前军队集结地,这些年因为战事减少,便逐渐演变为蹴鞠赛场。 早在月前,礼部便派出人手将场地做了修整,此时观众席上早已是锦旗招展,五彩斑斓。 才一大早,楚宁便领着羽林营队来到了今日比赛的赛场,进行热身运动。 场地是一块大草地,草地中间立着球门,约有一丈高。 正式比赛要等到午时初刻(11点)开始。 可此时场地里除去羽林营一队人马,再无他人。 为了这场蹴鞠赛,楚宁将现代足球的战术进行了复制。 他把羽林营的十二名球员分为后卫、中场、前锋,并摆出了4232的阵型,还制定了一套手势暗语,这是在一番特训之后发现效果出奇的好。 随着热身运动的进行,不断有衣着华贵的观众开始入场。 场内渐渐喧闹起来。 今天的观众席不再是平日里老百姓所能观看的,到场的人几乎都是王公贵族和在京官员及其家属。 对于这些王公贵族们,这样的蹴鞠比赛对于他们而言,更是难得的一年一次的赌-球盛宴。 因为麓羽营已经连赢三年,所以庄家今年最先开出的盘口是1赔2,而羽林营的盘口则是1赔100。 于是,大家一窝蜂的买了麓羽营队。 至于羽林营队,则根本无人问津。 可历经上次羽林营与徐炳森那场友谊赛后,麓羽营队的盘口已经变为1赔10,而羽林营队的盘口则变成了1赔60。 虽然赔付差距还是很大,可转而买进羽林营队获胜的人数却大有增加。 甚至有匿名人士一下子买了五千两羽林营夺魁。 待到巳时初刻,观众席上已坐满了华服贵族。 远远看去,人流如织…… 此时,大家聊得最多的自然是羽林营队的装扮。 今日虽是阳光灿烂,毕竟也是寒冬。 可今日羽林营队球员们都是一身短裤短衣的装扮,观众席里甚至有人对这稀奇古怪的服饰,直接笑出了猪叫声。 一番闲聊后,大家又把话题转向了关于今年谁能拔得头筹。 太阳已经晒过了场地,韩德胜领着麓羽营队也来到场地,此时双方的比赛选手都在场地两侧站定。 第219章 踢球还是踢人? 三声礼炮声响过,比赛正式开始。 羽林营队当先发球。 楚宁接到球,并不是选择直奔中间球门而去,而是向边路传球。 “咦?这是干么子?” “接球不走中路,往边上走?” “这小子会踢球吗?” “……” 由于楚宁的反常规操作,观众席上顿时出现喝倒彩的声音。 按照他们以往看过的比赛,这接了球,当然是直奔对方中间的球门去啊,哪有往边上走的。 这球踢的,我直呼看不懂啊! 楚宁当然无暇顾及这些,将球送到边路,便开始跑位,队友看着他的手势,也开始跑位。 很快楚宁便拉出了空档,边路球员也顺势将球传到了他的脚下。 麓羽营队当然不会等着你冲过来射门,于是有两个威猛大汉直扑向楚宁。 这个时代关于蹴鞠的规则与前世足球类似,也是由进球数量决定输赢,当然也是有规则的,不能用手触球,却可以用手推人,因而在身体对抗方面显得十分激烈。 只见楚宁用马赛回旋的脚法晃过了麓羽营两名防守队员,这显然出乎了对方的意料。 就连挡在球门前的韩德胜也有些意外,虽早已听说楚宁与徐炳森那场蹴鞠赛使出了一招凌波微步的脚法,如今亲眼见了,确实佩服得紧。 如今楚宁脚下持球,往球门冲来。 他的速度很快,韩德胜大声喊道:“回防,回防,快回防。” 楚宁接连晃过三人,不再犹豫,飞起便是一脚。 “嗖~~~” 球入门。 “什么情况?” “这么快就了进球了?” 观众都没想到,场内安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观众席瞬间就炸开了锅: “万万没想到啊!这楚诗仙的脚法如此了得。” “可不是,我都没看清呢,他是咋就过去的。” “嘿,我说乔大爷,这您就不懂了吧,这套脚法叫凌波微步……” “还好,还好,我买了一百两麓羽营队,本是想试试水,搞不好,这下要发了啦!” “……” 听闻此话,那些下重注只买了麓羽营队的观众们,脸色无比铁青。 谁能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呢!!! 接下来,第二球很快发出。 羽林营队一个抢断后,快速传递给了楚宁,楚宁再次持球,遇到韩德胜,也不犹豫,一个虚晃就将其过掉。 然后假动作射门得分。 比分变成了2比0。 而第三球,完全是楚宁的个人表演。 只见他脚蹬队友高高跃起,一记漂亮的鱼跃冲顶,直接将对方门将连人带球一起顶进了球门。 比赛还没开始多久,比分就变成了3比0。 “没想到啊没想到,著以诗词闻名的楚诗仙,竟有如此高超的蹴鞠术!” “难道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优秀吗?” “……” 观众席上早已闹得沸沸扬扬,赞不绝口…… 毕竟,这是谁都无法想到的一个情况。 唐帝看得也是喜不自禁,连连喝彩,这明显证明自己眼光独到,挑选出了难得的人才啊! 正好北狄使团以及各番邦使团也在,正好让你们也睁大眼睛瞧瞧,我唐国的男儿气概。 康王也是频频点头赞扬,时而还击节称叹,倒是不时配合着鼓掌的韩世荣,脸色有些煞白,今天可是被这小子抢了风头。 各国使者脸色就是五花八门了,有的是看得兴致盎然,有的却是愁眉紧蹙,满脸愁容。 对于韩德胜,更是有些始料未及。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有点能耐!” 听着场外的议论声,韩德胜眼神里分明闪过一丝杀意,已经有了主意。 他把麓羽营队员都叫到了一起,私下做了一番安排。 很快,比赛再次开始。 依然是楚宁持球进攻,身后三名队员穿插着拉开防线,为楚宁创造进攻条件。 这时又有三个人扑了过来,楚宁见人太多,而且可以明显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腾腾杀气,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 只好把球传给了边上的马钰。 可马钰刚接到球,就被扑上来的两人撞翻在地,球也被生生抢了过去。 麓羽营的这些球员不是普通球员,都是军武出身的在职军人,一个个都是一米八几,长得壮实又人高马大的。 而羽林营队则恰恰相反,大家的身高和身体重量都明显不如麓羽营队,马钰更是显得有些瘦弱。 不过这次传人明显太暴力了,直接就是针对人去的。 可以说是很明显的违规动作,可作为裁判的红衣将军却没有制止。 这无疑让楚宁想起昨夜的事,看来此人一定是猜到了皇上的用意,这场比赛,是准备给足了韩德胜的面子,毕竟他可是太后的亲侄儿。 可楚宁并不这样想,他现在只想赢下这场比赛。 就当是为了那些买了羽林营队盘口的球迷朋友,不让他们的银子打了水漂。 很快一阵鼓响,上半场比赛继续进行。 球很快发出,依然是楚宁持球盘带一路过人,最后在对方三人合力拼抢下,把球交给了接应的马钰。 可谁知,就在马钰刚要触碰到球时,两名壮汉直接朝着马钰冲撞而去,一看这架势,就是奔着废人去的。 不好! “马钰小心!” “啊!” 楚宁话刚落音,一声惨叫响起,便见马钰整个人直接被撞翻在地都没起来,知道应该是受伤不轻。 楚宁于是赶忙叫了大夫过来检查,这才发现马钰肋骨都断了三根。 特么的,这麓羽营队下手也太狠了。 “卧槽!犯规啊!” “这还不直接红牌罚下?!” 场上的情况自然也被观众们看在了眼里,观众席里有人按捺不住了,对红衣将军抗议道: “麓羽营队违规了,应该判麓羽营队输……” “就是,这特么哪里是蹴鞠的,这是要人命啊!” 场地里,那两名踢了人的队员竟然毫无反应,依然像看戏一般站在原地毫无所动。 倒是那些买了羽林营盘口的文武百官们这时也都有些火气,好一番口诛笔伐,议论纷纷:筆趣閣 “这韩德胜真是输不起……” “简直太过分了,这哪里是踢球,分明就是踢人啊!!!” “看来韩德胜是真急了。” “可不是,楚县男毕竟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和他比。” “这下半场恐怕是危险喽……” “……” 第220章 世子李贤 观看诸人都从今日的蹴鞠赛中感到一股腾腾杀气。 因而,几乎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谁都明白,今天,他们或许见证一场无与伦比的蹴鞠赛事。 不知何时,一名锦衣少年出现在观众席里,此人生得是眉清目秀,英姿不凡,隐隐间竟有一丝王者之气。 此子便是康王第三子,世子李贤。 不过才十六岁年纪,李贤身高竟有一米八,明媚皓齿,颇有几分男生女相。 看着场上的蹴鞠赛,此时李贤也显露出忧虑的神情,目光略略朝精武楼上望了过去。 精武楼上,锦棚里,唐帝的脸色明显闪过一丝冷意,可很快便又恢复如常,叹了一口气: “瞧瞧,这马钰也太弱不禁风了,这样一下子便被撞了个人仰马翻,哈哈哈~~~” 说着,竟顾自大笑起来。 韩世荣听了,也微微一笑,接言道:“是啊!皇上,这蹴鞠赛本来就得有身体对抗,赛事中自然难免会有人受伤,嗯,倒是常事。” “国舅所言极是,蹴鞠赛对抗本就是在所难免的,看来这下半场羽林营怕是守不住韩德胜将军的进攻了,三叔您说是吧?” 康王捻了捻胡须,爽朗一笑道:“我看倒是未必,说来,我可是买了五千两羽林营夺魁呢!” “哦!三叔还真是看得起这楚宁啊!” 唐帝同样也是爽朗一笑,忽而又问道:“对了,李贤跑哪去了?” “他呀,想必就在下面某处席位上吧!说是与民同乐,就得到百姓中去,随他去吧!” 唐帝听罢,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很快,赛场上红衣将军挥旗让人敲响了铜锣,示意下半场比赛即将开始。 “楚大哥,对不起,我真是没用……” “别这样说。” 球场边,楚宁止住了强忍着疼痛的马钰,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是先前确实没有想到的。 “你不要多想,现在就好好养伤,比赛的事有我呢!” 楚宁说罢,便让人将马钰抬走,叮嘱大夫为他好好治疗,这才回身转对众人嘱咐一番: “马钰的事你们要瞧见了,麓羽营这是故意的,看来要拿下今天这场比赛,得有一番血战了。” 其实自打马钰受伤,羽林营的队员们表情都透露出一股畏惧,楚宁知道,这是打心底有些惧怕。 可现在这个时候,楚宁要是怕了,失去继续比赛的勇气,那就真的等于是认输了。 所以当下楚宁必须要让他们找回战斗的勇气: “诸位,我曾听说,古代剑客们在与对手狭路相逢时,无论对手有多么的强大,就算对手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明知不敌,也要亮出自己的宝剑。即使是倒在对手的剑下,也虽败犹荣,这就是亮剑精神。” “而今天,我知道你们都十分畏惧麓羽营,畏惧韩德胜,可你们要知道,他们也只是血肉之躯,而且只会凭蛮力,毫无技巧性可言。” “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经过大量的团队训练,只要我们按照平日里训练的方法来踢,即使对方身强力壮又如何?” “今天我们就让他们,让京都的老百姓都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蹴鞠赛!好不好?!” “好!好!好!” 众人齐声高呼,良久不息,立时引来在场之人的目光。 观众席里,李贤也被这三声高呼所吸引,这就是自信呐! …… …… 再次回到赛场,然而少了最佳传球配合的马钰,楚宁在前锋线上有些孤掌难鸣。 好几次前插跑位,皆因队友的传球不到位,而无法触球。 麓羽营队似乎也找到了防御的关键,一旦楚宁持球,立马便有三五人围了上来。 也不管你三七二十一,就是冲着你人来。 这样的结果就是,羽林营队被狠狠压制住了。 局势开始朝麓羽营队偏斜,韩德胜也确实身强力壮,抓住机遇,一连便进了两球。 比分一下子便来到了3比4。 而最为无力的是麓羽营队的球员整体都要比羽林营队的球员高大壮实,后者根本无法伤及前者。 说直白些,就是硬撞上去也无多大影响。 而麓羽营队则是故技重施,连续又撞飞了两个,铲倒了三个,搞得楚宁把替补人员都全换完了。 整个场面生生变成了肉搏,就差在对方身上掉落出个扳手、铁锤了。https:/ 楚宁好几次向红衣裁判提出抗议,谁知这位军武出身的裁判觉得这样的身体冲撞似乎是正常情况,更像是铁了心要偏向麓羽营队。 不过,麓羽营队的好多次射门竟然一次没进。 打了半天,比分还是3比4。 当然,这也是麓羽营队平日里训练的防守所体现的效果。 很快,场上羽林营一方球员又伤了两个,羽林营队场上就剩了十个,比对方少出了两个人。 此时的羽林营队根本无法再构成一次有威胁的射门,球员们能站稳都不错了。 可没法子,比赛还剩下些时间,就得继续。 这时场边观众席上也是众说纷纭: “这还怎么踢?” “他娘的,这麓羽营队仗着人高马大,不是欺负人么?” “嘿,这怎么就欺负人了,这叫技不如人。” “老子长了眼睛,难道还看不出来?!” “有些人长了眼睛,也跟没长一样。” “嘿,老子这暴脾气……” “……” 楚宁当然听不到这些吵闹的话,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赢下这场比赛。 对,就是一定。 就算断腿也特么要赢。 此时他的身上也有几处伤。 可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了楚宁心中的斗志。 “兄弟们,我们今天一定要赢下蹴鞠大赛!!!” 楚宁说罢,打了个手势,让大家散开,按照训练队形布开。 大家知道,他这是要拼了。 众人也被他这番激励,带起了强烈的激情。 精武楼上,唐帝在高台御座上看到这一幕之后,也微幑愣住了。 接着,他索性起身站了起来,走到前台观望,康王等人见状也起身跟着走了过去。 “看来这羽林营还不打算认输啊?” 唐帝呢喃着说出一句。 康王目光一凛,叹息道:“只是这羽林营仅剩下十人,如何敌得过十二人。” 是啊,十人对阵十二人,这场比赛还怎么可能赢? 就在这时,一声铜锣响起。 这是请求比赛暂停的锣声。 唐帝正和康王说着话,突然就看到海德旺近前来报: “启禀皇上,范畴大人和李贤世子请求替补羽林营出赛。” 第221章 主攻计划 “哦?” 唐帝略略一笑,倒有些不可置信,狐疑道:“范畴已有三年不曾代表羽林营参赛了,这怎么又想入赛了?” 海德旺道:“范大人说,今秋蹴鞠赛是皇上特意为太后娘娘举办的,眼下这羽林营球员伤退太多,影响了观赏效果,所以特请旨出赛,望皇上允准!” “好好好!” 唐帝连连赞扬道,目光瞥了一眼康王:“三叔,朕听说贤弟在庆州时,也常组织蹴鞠赛事,不知这蹴鞠术如何?” “嗯,小儿热衷蹴鞠,技术嘛倒只是一般。” 唐帝沉思片刻,目光又落向康王,忧虑道:“只是今日这比赛情形三叔也见了,贤弟出赛怕是会有身体对撞,只怕伤痛在所难免。” 康王却是不以为然:“男子汉大丈夫,伤痛又算得什么,皇上无虑也!” “好!”唐帝微微颔首,方才朗声道:“既然三叔也这样想,那就准了吧!” “是。” 海德旺应声,挥手唤来一名红衣太监,嘱咐两句。 便见那太监往城楼下去了。 范畴原本就是羽林营队员,后来入职督察司,做了副督察,整日忙于政务,已有三年不曾替羽林营出赛。 至于李贤,本就是皇室宗亲,替补羽林营出赛则更是名正言顺。 不多时,赛场上便见换上羽林营队服的范畴和李贤闪亮登场。 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加入羽林营队出赛,更是激起了羽林营队员的斗志。 场边看客们更是兴致勃勃,今天这样精彩的赛事可谓是难得一见,尤其哪些买了羽林营队获胜的看客更是紧张得不行。 一开场羽林营队就取得优先,顿时就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可谁知,后来麓羽营队暴力踢球,只朝着人去,接连搞伤了羽林营好几人,刚升起的希望顿时湮灭。 可现在看这架势,羽林营队根本不打算放弃,居然还有人愿意加入,又一时间觉得比赛有了可能,搞不好,这一次真能以小博大,赢下几百两酒钱。 楚宁自然也不例外,看到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替补羽林营上场,心中不由得有些欣慰,再次燃起了斗志。 尤其是范畴,早先便听闻过他蹴鞠术精湛,曾代表羽林营赢过不少比赛,可三年前就再也没有入赛蹴鞠。 至于李贤嘛,除了听说他是康王的第三子,身份尊贵,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只是今天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小子长得也太小白脸了吧,活脱脱一个小鲜肉啊! “楚老弟,我来晚了。” 范畴近身拍了拍楚宁的肩膀,“今天让你瞧瞧,老哥如何教这帮人蹴鞠!” 楚宁点点头道:“还是小心些,来者不善啊!” 话落,楚宁又看向了李贤,毕竟是皇族,还是抬手抱拳道:“参见世子殿下。” “这是做什么?”李贤一手搀起楚宁,笑道:“蹴鞠场,你是队长,我们都听你的才是。” 楚宁与范畴二人相视一笑,旋即便又滑过。 咦!看不出这世子还是个性情中人! 楚宁这时竟然有些不关心比赛的胜负了。https:/ 那就好好享受一场比赛吧! 现在场上又是十二对十二,麓羽营队员除去韩德胜分成了三组,分别防守楚宁和范畴。 礼部司官一摇令旗,比赛继续开始。 李贤开始发球,当先便将球踢给了楚宁。 但是李贤的力道掌握得不好,球踢出去的角度歪了一点,一名球员忙赶过去接球,好在对方赶到前拿到了球权,随后踢给了楚宁! 楚宁一看球被高高踢起,便纵身一跃,用前胸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鞠球。 随后由左臂转到背部,再到右臂,随后右脚挑起鞠球,左脚轻轻一推,鞠球又飞向了李贤! 李贤知道自己的球技不怎么高超,便干脆利落地回踢给了楚宁: “楚宁,接着!” 楚宁接到球,他的任务就是以一个最舒适的角度将球传给球头范畴,由范畴完成最后的进攻! 只见楚宁双脚夹住鞠球,纵身跃起,在空中将鞠球对着范畴和球门当中飞去。 范畴一看这个角度刚刚好,便左脚一蹬地,右脚猛地弹出,鞠球瞬间被抽得飞向场中的球门而去! 范畴不愧是以前玩蹴鞠的高手,只见鞠球划过一道精美的弧线,威势不减,直直飞驰而去! 最后擦着框边进了球门。 “好!好!好!” 场边看客们顿时发出一阵喝彩。 这让麓羽营队员都傻眼了,捣鼓了半天都没射进一个,让别人刚上场就射进了一个。 场边计分的礼部司官道:“羽林营队再获一旗!现在轮到麓羽营队进攻!” 比分现在被羽林营队扳平,来到了4比4。 紧跟着羽林营队如法炮制,依然由楚宁组织进攻,最后由范畴完成最后的射门。 比分直接来到了5比4。 场边看客们顿时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庆贺,以往他们看到的蹴鞠赛大多都是简单的传递配合,朝完成了射门。 进不进球,更多在于射门次数多不多,根本不会把精力花在传接球上。 然而今天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到,原来可以通过团队的精妙配合,通过战术打法,将球一步步逼进对方球门。 再也不是那种简单而野蛮的打法,观赏性十足。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麓羽营队终究是身强体壮,一路野蛮冲撞,每次都是一脚开出球就踢向了前线的韩德胜。 韩德胜长得人高马大,也是身大力不亏,因此在争抢、挤推等方面都大占优势,活脱脱的一只野兽。 加之他个人能力也确实很强,很快就在前场抢下球来,硬生生地挤开防守自己的对手,也攻入了一球。 同时又有两名羽林营队员受伤下场。 场上人员又变成了10人对12人。 场边计分的礼部司官道:“麓羽营队获一旗!现在轮到羽林营队进攻!” 这转瞬间,比分又被扳平,比赛结果又偏向了麓羽营队。 本来还有一球优势的羽林营顿时便显得垂头丧气,而麓羽营却兴高采烈,开心地手舞足蹈! 是啊!根据沙漏时间来算,比赛剩下的时间已不足三分之一刻钟。 也就能组织起一次进攻的时间。 楚宁赶忙请求了最后一个暂停,把大家唤到近前,嘱咐道: “这样,这最后一次进攻让我和范大哥来吸引韩德胜的注意力,最后我会把球传出来给世子殿下,最后由殿下来打门。”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指着李贤。 “不行不行……”李贤当即否决道,“我这技术肯定打不进。” “听我说。” 楚宁镇定道:“他们防守的主要是我和范畴,韩德胜一定会以为这最后一球要么是我要么是范畴打门,其余人配合你跑位就行。” “记住,这最后一球一定要进,不然我们就没有时间了。” “好吧!”李贤有些怯弱的点了点头,“我尽力而为吧!”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死马当活马医。 大家都纷纷替世子殿下鼓劲。 再次回到场上,鞠球很快开出踢给了楚宁。 果然,对方很快便有三人围了过来,当先赶到那人伸脚就去捅球。 楚宁轻轻一拨,一个变线就轻松的盘过了一人。 而紧接着,又有两人上前夹击。 楚宁依然娴熟的将球从一人两脚之间钻过,随后也闪身从两人当中跨过。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尤其是马赛回旋变线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堪称享受。 一时间,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延绵起伏,回音不断…… 第223章 野狼帮VS鱼龙帮 说来这是楚宁第一次扎针,还是皇上御用的太医为他扎针。 不过让楚宁意外的是,经由太医施针后,疼痛竟真的大为好转,脚踝似乎也没有那么肿大了。 随后太医又给楚宁抹了一些消肿的药膏,这才拜别走了,楚宁则由范畴搀着上了马车,径直上了海桐大街。 马车上,范畴看了一眼楚宁的脚踝:“怎么样?还受得住吧?” “我还行,只是苦了马钰。” 范畴笑道:“放心吧,马钰仅仅只是受了点轻伤,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楚宁一愣:“那太医怎么说断掉三根肋骨?” “今天在场的太医都是皇上的人。” 事情和楚宁想的不一样:“你意思是马钰受伤是假的?” 范畴点头道:“不用苦肉计,韩德胜又怎么能放下芥蒂。” 说着,范畴拉开帘子四下看了看,这才轻声道:“彻查韩小虎贩卖私盐的事必须得尽快进行了。” “怎么?是有眉目了?” “对,近来野狼帮在铜雀楼找事,我找人查过,这是韩小虎授意的,你可以从野狼帮入手。” “野狼帮?啥玩意?” 这名字一听就是地痞流氓,毫无技术含量。 “这是京都当地的一个帮会,都是结交达官贵人,明面上做些灰色生意,其实私下里就是在替韩家贩运私盐,也叫盐帮。” “哦?说来听听?”楚宁来了兴趣。 范畴道:“这野狼帮帮主叫袁天野,人称袁爷,这个人在京都盘踞了很多年,管理着两三百号弟兄,算是一号人物。” “野狼帮?听这名字就知道是没文化的主。”楚宁不削道。 “有一次漕运码头因争夺地盘,野狼帮和鱼龙帮发生了火并,京兆府曾派出人手将头子都抓了,可谁知韩国舅那边打了招呼,京兆府只得放了人,此后,京兆府也不再管野狼帮的事。” “等等……这怎么又出来个鱼龙帮?” “京都最大的帮会有两个,一个是野狼帮,就是专门贩卖私盐的团伙。另一个便是野狼帮,垄断了京都的水运,管理着漕运码头,两个帮派向来不对付,上次两帮火并就是因为野狼帮想争夺漕运码头贩运私盐。” 楚宁似懂非懂:“我很好奇,这野狼帮如何能在京都贩运私盐?就没人敢管?” “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在东城兵马司任指挥使的莫成?” 楚宁肯定点点头:“当然,我记得这人是天泉山庄庄主莫雄的弟弟。” “对,正是此人。”范畴道,“这些年里,袁天野贩运的私盐全是莫成在盐道司衙门弄出来的盐引,每次用完他都会亲自处理,绝不会流落在他人手里。” “可盐引只有盐道司衙门才有,他莫成如何能拿到?” “因为盐道司衙门一直是由韩家的亲信管着,只要韩小虎打了招呼,莫成就能从盐道司衙门里弄到盐引,可整个过程中韩小虎都不会出面。” 楚宁哦了一声:“看来这韩小虎很精明啊!因为即便抓了袁天野,估计什么也审问不出来。”筆趣閣 “为何这样说?” “因为一来莫成知道不说出来反而没事,说出来倒是一死。二来他知道自己身后有靠山,一般人也根本动不了他,所以抓了他也没用,反而还会得罪韩家。” “不错,楚老弟果然聪明!” “诶!”楚宁叹息一声,挠了挠头:“这还真有些麻烦啊!” 范畴十分满意,冷笑着道:“这就看你的了。” “行吧,让我想想怎么处理。” 马车来到府门前,温知妍和马三等人这时都已经候在了门口。 见了自家大人,赶紧上前来搀扶着楚宁下了马车。 “行了,好好在家歇着吧,我还得入宫操持晚上的宴会。” 范畴转身上了马车,正要走却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楚老弟,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楚宁回头看着他,四目相对,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什么?” “等红桑姑娘赎身后,我想让她住进你这里,也方便有个照应。” 楚宁想也不想,脱口便说:“好啊!” 范畴目光一凛:“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怎么会?我很期待!” 红桑姑娘本就是魏满托他照料的,现在院子这么大,多住两个人正好添添人气。 可范畴听了脸色却是变了变,若有所思的看着楚宁,似乎想说什么。 …… …… “什么?羽林营拔得头筹?” 慈宁殿。 太后韩娥正在精心呵护一盆兰花,这是去岁韩德胜在南疆时令人在山涧里挖出来的,为此还死了十三个官兵。 当她听贴身侍女玉兰来报,麓羽营队输了比赛,而是羽林营队拔得头筹,整个人不由得一怔,险些把兰花剪掉。 玉兰轻声解释说:“回禀太后,确实如此,那个楚宁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训练法子,还给羽林营队特制了球服,上面还有看不懂的符号,总之是稀奇古怪极了,现在整个京都都是议论纷纷。” “看来皇上眼光独到,很会挑人啊!” 太后听了,沉吟良久,方才开口说道:“你派人去告诉皇上,就说哀家身子已无大碍,今晚的宴会哀家仍要亲临。” “是。” “另外,你派人传哀家旨意,把那个楚宁也请来。” “回娘娘,听说那楚宁脚受伤了,皇上派了太医诊治,此时已回府里养伤了。” 太后冷哼一声:“脚受伤了又如何,找人把他抬来不就是了。” “是。” 想起那个楚宁,太后便是怒气翻涌,准备转身继续侍弄兰花,可刚迈开步子,只觉脑袋一阵晕乎,身子不由一晃。 玉兰姑娘眼疾手快,一把上前将她搀扶住了,十分忧虑的问道: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 太后用手抚了抚额头,有些皱眉道:“也不知怎地,又是突然一下感到有点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玉兰听闻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可很快就消失不见,转而摆上一副笑脸,柔声关切道: “依奴婢看,娘娘一定是困乏了,还是赶紧回寝宫歇息吧!” “或许是吧!” 太后点点头,鼻子里重重呼出一口气,脸色黯然道:“不过哀家近来总是心神不宁,总觉摸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娘娘您是多虑了!” 玉兰露出一张和颜悦色的笑脸,宽慰说道:“如今大唐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皇上又是英明睿智,勤政为民,能有什么事发生?要奴婢看,娘娘还是太操劳国事了!” “诶……但愿真是哀家多虑了吧!” 太后摇了摇头,也不想再多说,随即在贴身宫女玉兰的搀扶下进了寝宫。 第224章 受邀入宴 皇宫,养心殿。 身穿五爪金龙的唐帝李淳,此时正饶有兴致的盯着桌上的一个瓷器罐子,而罐子里正有两支蛐蛐死死的咬在一起。 对于这位以勤勉自居的年轻皇帝,这样闲散的场景似乎很难见到。 而此时海德旺却是伸长了脖子,神采飞扬,想要看看这番激烈的蛐蛐大战。 可就在这时,唐帝突然开口了:“海公公,你说楚宁此人能堪大任吗?” “这……” 海德旺原本还看得兴起,哪里想得到皇帝这突然的发问,犹疑了片刻,才惶恐的跪倒在地,怔怔道:“请皇上恕罪!老奴不敢妄自猜测,更不可参与朝廷之事。” 唐帝听闻,微微一挑眉头,笑道:“海公公,你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聪明。” “是。老奴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而已。”海德旺诺诺回道。 唐帝满意的点头,索性将装有蛐蛐的瓷罐子往前一推,才转身看着海德旺: “刚太后派人来说,仍要参加晚上的夜宴,你说这是不是告诉朕,此乃天意?” 原本太后因病托辞不参加夜宴,可在听说羽林营队拔得头筹后,又临时改变主意,要参加今晚的夜宴。 其实对于唐帝来说,他何尝不明白太后的心思。 今晚有各国使臣觐见,正是向番邦诸国展示帝国真正主人的时候,太后为何执意要参加宴会。 想到这里,李淳的眼神突然阴冷下来,眸子里透着寒光,冷冷道:“既如此,有些事也怪不得朕了!就让上天来决定吧!” “是。皇上鸿福齐天!上天定会佑我大唐! 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海德旺脸色一沉,整个人猛地磕头,似乎是在请求上天的宽恕,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 …… 回到府里,楚宁轻松了不少,整个京都里,只觉得这里最放松。 偌大的院子里,除去青山县带来的十来个人,也没有再招募仆人家丁,因而显得十分安静。 不过就是这样的清静,让楚宁时刻提醒着自己,京都绝非安乐之地。 可是现在皇上要想借自己的力彻查韩小虎贩卖私盐,牵连上韩国舅,背后要对抗的便是以太后为首的整个韩氏宗亲。 这是一条退无可退的道路,一旦踏上就得走下去,退一步则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不能退! 这时温知妍已经泡上了一壶茶,而楚宁则是坐到了书房里,靠着火炉看着范畴留下的资料。 这是范畴私下让人收集的一些关于韩小虎贩运私盐以及莫成假公济私,贪污腐败的案卷。 其中,还包括韩世荣多次用莫须有的罪名上书太后弹劾罢斥官员的资料。 楚宁脸上露出了冷笑,这太后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明面上都已经还政给皇帝了,其实私下里还想着把持朝政。 这也难怪,如今朝堂上大多都是太后在位时提拔上来的亲信,接受的都是太后的恩惠,私下里根本就不服皇帝。 看了一会儿,楚宁也算是把当今朝廷的局势了解了七七八八。 就在这时,马三急匆匆小跑进来:“大,大人,外,外面,来来……” 楚宁听他说话,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紧跟着温知妍走了进来,朗声说道: “大人,外面来了个公公,说是太后有旨意请你入宫赴宴。” 楚宁听闻,脸色阴沉了下来。 出到前厅,果然见到一个公公,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脸颊白皙像是没有晒过太阳一般。 见到楚宁,笑道:“楚大人,咱家是受了太后旨意,宣你入宫赴宴呢!” 楚宁听闻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躬身回了一句:“有劳了!” “哎哟,竟不想,楚大人生得如此俊俏,此次你能得太后召见,日后必定是官运亨通,必能在京城大展拳脚,真是可喜可贺啊!” “公公谬赞了!” 楚宁欠欠一笑,毕竟是太后宫里的太监,场面上客套了几句,随后亲自迎进大厅,并叫人奉上茶水和孝敬。 “说来早就听闻京都出了一号诗仙人物,咱家也想着见识一番,粘粘人气,可谁知今日就给碰上了。”筆趣閣 楚宁赶忙谦虚道:“楚诗仙的名号在下是万万不敢当啊!” “哟哟哟,倒还挺谦虚,如今皇上对你器重有加,今日太后又特旨邀你赴宴,说到底,咱家才是修来的福分呢!” 闲闲扯了一通,说话也变得随和起来,可到现在楚宁竟然不知道这公公姓甚名谁。 于是便直接开口问道:“对了,不知公公名讳?” 这太假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没想到,对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聊得这么起劲? “咱家本家姓曹,单名一个淳字。” 说罢略略一笑,还翘起了兰花指。 曹淳? 楚宁心道一声,赶忙装模作样躬身一揖:“敢情是曹公公,久仰大名!” “哟,楚诗仙也曾听说过咱家?” 听说个毛线,楚宁根本就不认识。 不过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 “当然!”楚宁灵机一动,“入京以来,便时常听人说起过,曹公公乃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入京述职的官员们可是对曹公公的威望大加赞赏呢!” “哎哟,这咱家可不敢当啊!” 说着,曹淳竟面露一丝愁容,叹息一声,道:“哎,其实咱家何尝不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根本就瞧不上咱家这号人,甚至就是海大总管历来对咱家也是冷眼相待,甚至还处处排挤咱家呢!” 楚宁知道他口中说的海公公,自然就是皇上身边的海德旺了。 如此看来,这曹淳似乎与海德旺不对付啊! “这有什么,俗话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楚宁几乎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可在曹淳听来却是连连点头:“对对对,咱家也是这样想的,不愧是楚诗仙,此话说得真是极好。” 然而,现在,楚宁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一直赖着不走,难不成是嫌弃孝敬太少。 似乎是感受到了楚宁的想法,曹淳面色一沉,像是在心中下定了什么决心: “楚大人,这京都可不比别处,要想官路亨通,首要的是找好一方靠山才是。” 曹淳终于说出了主题,原来他是来给自己说这个的。 可是等等。 也不知道他说的靠山是何方神圣! 对方不说,楚宁自然也不好多问。 “罢了!咱家也该入宫复旨了。” 说着,曹淳起身微微笑道:“楚大人,请吧!这便随咱家进宫赴宴吧!” 第225章 夜宴刺杀(上) 夜幕低垂,寒风呼啸。 看这天气,今夜似乎还要下一场大雪。 甘露大殿廊檐下,一排排喜庆的红灯笼,在这寒夜中平添了几分生气。 大殿里,一场夜宴正在举行。 唐帝李淳端坐在龙椅之上,大殿两侧百官跪坐,当中则有数名宫娥摇曳着腰肢,载歌载舞。 今日当场的不仅有唐国的文武百官,待会儿还有各国使节使团代表入朝觐见,可谓是隆重至极。 值得一提的是,今夜康王衣着翠色衣裘,或许是因为烛光的原因,他脸上的皱纹竟全然看不见,脸上散发着光润的红色。 其实对于这样的宴会,楚宁是并无多少兴趣的。 因为唐国盛行诗词歌赋,但凡有酒宴聚会,除去歌舞表演,文官们总是喜欢舞文弄墨,搞些附庸风雅的事。 可对于武将们都是最为恼火的时候,每每遇到这样的聚会,只能闷头喝酒,受尽文官们的嘲讽。 而楚宁也是十分恼火,严格说来他只是个七品县令,虽挂了个县男爵位,在京都也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小官,所以他的位置自然就是距离皇帝最远,紧靠着大殿门口。 坐在这里,但凡有点近视,连皇帝的模样都看不清楚。 “百官恭听!” 就在此时,一名御前太监扯着嗓子喊道。 群臣这时都转向看着对面,殿内顿时鸦雀无声,静可听针。 “诸位!” 唐帝坐在龙椅上遥遥地端起酒盏,朗声道:“承蒙太后庇佑,而今天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朕心甚欢。今夜诸位爱卿断不必拘束,尽兴即好,来,尽饮一盏。” 说罢,一扬酒盏,一饮而尽。 殿上大臣们也是起身纷纷举起酒杯,齐声高呼:“皇上英明睿智,勤政为民,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王今夜的位置也是显然是得到皇上授意的,此时就紧挨着龙椅不过几步之遥。 这时,他也举起酒盏来到唐帝身前,微微躬身道:“臣恭祝皇上圣体康泰,大唐国运昌盛。” 唐帝微微颔首,笑着回道:“承三叔吉言,快些免礼入座!!!” 唐帝对康王的尊敬有加,百官们显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有以韩世荣为首的群臣们脸色自然是难看至极。 “奏乐!” 立时大殿里又响起婉转的丝竹之声。 千歌百舞,觥筹交错。 歌起宴兴,月色更明。 足有三尺长的大红烛燃烧着,映照得整个大殿光彩夺目,人声鼎沸,歌舞欢宴,群臣真是看花了眼,这边指指,那边又看看! 唐帝也早已看得入了迷,竟不知时间的流逝。 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到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太后娘娘驾到……” 这声音楚宁太过熟悉,虽未见到人,可已经知道,这定是今日来宣旨的太监曹淳。 众人这时也闻声看去,果然就见曹淳手持拂尘,正神采飞扬地站立在大殿门口。 紧跟着太后的仪驾也来到了大殿门口。 百官见状,赶紧纷纷躬身,行君臣大礼,而这一切自然落入唐帝眼中,原本还是喜气洋洋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仪驾落定,在旁玉兰姑娘掀开帘子,随即就见太后走了出来。 韩太后今夜妆容十分精致,着装也是十分华丽,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加上她眉目间显露出的雍容华贵气质,不愧有国之帝母的声誉。 连前世见过不少美女的楚宁都不禁一阵暗暗感叹,这韩太后果然生得是倾国倾城。 这样的尤物,难怪先帝当年十分宠爱她。 以前楚宁也曾听人说起过韩太后生得美貌,韩世荣当年就是靠着这个漂亮的妹妹,才得以做了国舅爷。 今日总算是见到这位韩太后了。 “母后!” 嘴里喊了一声,唐帝赶忙跟了上来,强作镇定的对太后拱手施礼。 韩太后这时却没去看皇帝,而是目光瞥了一眼入口的席位,淡淡道: “你就是楚宁吧?” “回太后,正是微臣!” 楚宁作势要起身行礼,太后乜了一眼他的右脚,淡淡一笑道:“就免了吧!楚县男今日率羽林营队拔得头筹,哀家可是要赏你!” 楚宁没想到太后会这样说,赶忙拱手回道:“太后,这都是羽林营所有出赛人员的功劳,绝非臣一人之功。” 话音落下,太后只是平静的看着楚宁,就那样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 “你很好,皇上有你相助,哀家也就放心了。” 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太后这才径直走上御台,目光扫了一眼,不过却没有在龙椅上落座,而是让人在旁设了位置,这样一来便是与康王并坐两侧。 “请皇上入席!” 韩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唐帝落座。 “是。” 唐帝点点头,这才慢慢走到龙椅前坐了下去。 这一切都被百官看在眼里,此时的康王的脸色十分不悦,可韩世荣等人却是满脸欣喜。 接下来,贺寿算是正式开始,第一位出班贺寿的自然是唐帝。 “儿臣恭祝母后凤体金安,洪福齐天!” “好好好!” 太后十分满意地笑着,又看见海德旺捧着个大盒子走了过来,上面还盖一块红布 “皇帝,这是什么?” “母后,这是儿臣让雷蒙德特意找来给您解闷的。” “哦!” 提起雷蒙德,太后脸色更是一喜,这个西洋人时常会弄些稀奇的玩意,这次倒要瞧瞧是什么。 随着唐帝亲自揭开红布,一支色泽白皙的小猫儿显露出来,皮毛雪白,纯净得没有一丝杂毛,碧眼的眸子看上去十分华贵。 尤其那张呆萌的猫脸,更是让太后不胜欢喜。 玉兰上前将小猫儿轻轻抱起,百官们这时也才看清这猫儿的身形,不由得发出连连赞叹,毕竟这可是逢迎皇上,讨好太后的好时机啊! “听闻此猫来自海外,可是难得的金贵。” “皇上纯孝至极,是天下万民之表率也!” “是啊,是啊,母慈子孝,此乃唐国之福啊!” “……” 紧跟着,百官们同时跪倒在地,高声齐呼:“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好好好!你们的心思,哀家都明白,都平身吧!” 听到百官的奉承,太后心情大好,摆了摆手,示意群臣起身。 紧跟着,康王也站了起来,领着李贤来到太后身前,躬身叩拜:“臣弟携子李贤,恭祝太后凤体安和,福如东海,愿皇上龙体健硕,我朝君臣一心,国泰民安。” “康王有心了,快快平身。” 太后亲自上前搀扶了一把康王,两人目光交接,含情脉脉。 很快又滑开了!!! 第226章 夜宴刺杀(下) 康王毕竟是先帝最好的兄弟,又是如今藩王里权势最高的皇室宗亲,即便是贵为太后,也得给几分面子。 再说了,两人曾经可还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呢! 只是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而已。 “贤儿,还不将你的贺礼献给太后。” 只见康王朝李贤喊了一声,李贤赶忙又将手中的锦盒呈上,笑道:“太后娘娘,这是贤儿敬献的贺礼。” “哦?” 太后打量着才十六岁的李贤,心中暗自惊叹,此子真是生得龙睛凤颈,与年轻时的康王神态举止都是极其相似,难怪康王最爱此子。 这一次曹淳上前接过锦盒,亲自捧着送到太后身前,太后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太后拿在手中,顿时荧光闪耀,亮如白昼:“晶莹剔透,温润如玉,哀家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 在场官员们此时都是无比惊羡,连连惊叹。 不愧是康王,出手竟如此豪气! 李贤这一波献礼,更是将寿宴推入高潮。 按照礼仪接下来该是百官敬献贺礼,可太后早早有旨,除去李氏宗亲,文武百官们都只是敬献贺表,而不必单独献礼。 可这样一来,身为太后亲弟弟的韩世荣可就没有显摆的机会了。 就刚才见到康王大放异彩,韩世荣心里那个气啊,可没有法子,他虽为国舅,终究不是李氏宗亲。 接下来,曹淳走到御台前,大声传旨:“百官敬献贺表!” 远远的跸道两侧便出现好多太监,手中都捧着托盘,将百官们手中的贺表一一收了起来,其中一个太监来到楚宁身前,见楚宁没有举动,便柔声问道:“这位大人,请敬献贺表。” 楚宁哪里想着还要写贺表啊,他本来就是临时被叫来的。 “那个……我没有贺表!” 这一声话落,好些听入耳里的官员们都是面露难色,对于楚宁他们早已是如雷贯耳。 可是今天这样的场合,这家伙居然没有写贺表? 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是要忤逆太后不成! 好些本就是韩国舅的亲信,今日又因重金买了麓羽营队获胜的官员们一个个都是鼻子冷哼,等着看戏了。 太后寿宴盛典,这家伙狂妄得竟然不上贺表,想必太后一定会大发雷霆。 哼!有好戏看喽! 百官们这时的视线都落在了楚宁身上,有看戏的,也有为他担心的。 这时,御台之上太后的目光也落了过来,想要瞧瞧他如何应对。 皇帝、康王等人也都齐齐望了过来。 楚宁犹豫了一下,强撑着想要站起来,身旁一个太监见状才赶忙搀扶了一把楚宁,随后楚宁拿了酒盏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百官们都是不解,这家伙是要干嘛? 谁知? 楚宁端举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朗声道:“微臣青山县县令楚宁,恭祝太后娘娘生辰快乐,特作诗词一首,还望太后娘娘笑纳微臣之礼。” 一时间,全场静寂。 什么情况? 这家伙是要即兴作诗? 太后听闻也是微微皱眉,近来闻名京都的《仙游集》,太后也早让人购来一册,其中好些诗词她也是十分喜欢。 现在听到楚宁说要即兴作诗,不免还有些期待呢! “好啊!哀家就听听楚卿又有何大作!” 太后言罢,楚宁略略沉思了一下,当即朗声道: “薄露初零,长宵共永书分停。 绕水楼台,高耸万丈蓬瀛。 芝兰为寿,相辉映簪笏盈庭。 花柔玉净,捧觞别有娉婷。 鹤瘦松青,精神与秋月争明。 德行文章,素驰日下声名。 东山高蹈,虽卿相不足为荣。 安石须起,要苏天下苍生。” 一词念罢,原本就静寂的大殿更是落针可闻。 百官中除去武将,文官都是微微颔首,尤其酷爱诗词的李鸿伦更是喜不自禁。 这篇寿词词清句丽,风格雍雅,词意间虽极尽褒誉太后,可细细读来,却也流露出忧国忧民之志,蕴含着一股壮气豪情。 “堂下诸位爱卿,认为这首词如何?” 太后目光扫过大殿,目光很快落向仍微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品评这首词的李鸿伦:“李爱卿!大殿当中当属你是文坛大家,你且品评这首词,如何?” 李鸿伦笑道:“回太后,臣有九个字的评语。” “哦,你且说说。” “词也好,意也好,情也好。” 太后听了也是满意的点头,赞道:“好啊!不愧是楚诗仙,须臾间竟又得一首上乘佳作!” 而此时,康王更是微眯着眼睛盯着楚宁看,这小子果然是个人才。 接着太监们继续收下贺表,鱼贯朝御台走来将贺表整理后放在旁侧的矮几上。 很快,一份份贺表便是堆积如山,一张矮几已经放不下了。 曹淳取出几份贺表转呈到太后眼前,而太后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贺表上的名字,神情里透露出满意。 此时的太后更是欢欣雀跃,而后又望向范仲:“范寺卿,番邦使臣可都已到场?” “回太后,各国使者们都已在殿外等候入朝觐见。” 太后微微颔首,容光泛发,脸颊透着红润: “那就宣吧!” 范畴忘了一眼皇帝,而此时,唐帝的眼底立刻掠过一抹阴鸷。 一个这样的细节,范仲自然感受到了,可他依然神情淡定,朗声道:“使臣觐见,为太后贺寿,奏乐!” 随即,殿内乐曲响起,一群早已等候在殿外的使者缓缓走了进来。他们将手放在胸前,弯腰作揖,口中说着不太熟练的中原话: “恭祝太后凤体金安,洪福齐天!!!” “恭祝大唐皇帝陛下圣恭安!!!” “圣安!” 唐帝怔怔地看着大殿上的使者。 “皇帝陛下,”契丹使臣出列说道,“我尊贵的大汗请陛下将幽云二州赏赐给我们。” 唐帝脸色顿时一沉:“你们掠夺我们的子民,抢占田地,如今还想着朕的封赏。回去告诉你们可汗,幽云二州自古便是中原领土,国家不能分裂,这是朕的底线。” 契丹使臣满是不悦,却也只得躬身退下。 接下来又是几国使臣觐见,轮到高丽国时,突然使团里出现一个刺客,对着皇帝便射出一箭。 唐帝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躲闪,歪斜了身子,左手臂中了一箭。 “护驾!有刺客!” 距离唐帝最近的海德旺顿时大呼。 “保护皇上!” 话音未落,那刺客又在袖口里滑出一柄匕首,注入内力便是狠狠一掷。 可这一次却不再是冲着皇帝。 而是…… 直奔太后而去。 biquiu 第228章 剑指东平王 歌罢宴散,月色更明。 天空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大殿里也变得清清冷冷。 如今整个皇宫早已戒严,禁卫军将甘露大殿围了起来,群臣都显露出恐慌之情。 百官们皆是惊恐未定,面露难色,如此欢宴之际,怎会就闹出这刺客来? 大殿席位之末,楚宁也是惊魂未定。 这特么谁能想得到,好好一场宴会,竟有刺客刺杀当朝皇帝和太后。 不过这件事却是让楚宁感触颇多,怎么看,这其中似乎都有问题。 总算,经过一夜的排查,百官们才陆续被放走,而到楚宁离开时,天都已经亮了。 出了大殿,雪已经停了,只是地上已经铺上了厚厚一层积雪,而且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一照,竟百得耀眼。 好些太监、宫女们这时正在清扫大殿那条跸道上的积雪。 楚宁崴着脚,艰难的在跸道上走着,宫女太监们见了他这番模样都只是看上一眼,随后又各自低头默默扫雪。 刚走出两步,一个小太监从身后跑了过来,将楚宁扶住了。筆趣閣 “楚大人,路滑,可得小心着些。” 原来是之前入宫见过的黄门太监小笛子。 二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的朝着宫门外走去。 来到宫门口,小笛子便也不能再送楚宁出宫,二人拜别,楚宁出了宫门。 此时,宫门外早已侯着各式马车、轿子,贴着墙根儿、路口蹲了好些人,三三两的小厮们一个个搓着手取暖,显然是在这里等了好久。 这都是在这里等候自家老爷的。 楚宁打望一眼,似乎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竟还有一丝丝失望。 自己在外待了一夜,也没个人关心,嗐! “楚大人,你可总算出来了!” 楚宁闻声看去,只见阿布在殿门外笑着迎了过来。 “快!把暖轿抬过来。” 阿布一声吩咐,候在宫门口的一乘四人抬的暖轿,立刻向这边加快了步伐。 “你怎么在这里?” 对于阿布,楚宁还是见过几次的,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候自己。 “是武安侯让我来的,楚大人,快上暖轿吧,这天太冷了,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楚宁搓了搓手,正欲上轿子,却又听见有人喊他:“大人,你这是到哪里去?” 回身一看,竟是温知妍和马三等人,此时正坐在一辆马车上。 楚宁皱了皱眉头:“这马车哪来的?” 原来啊,昨晚楚宁进宫赴宴后一直未归,温知妍和马钰便一直守候在宫门外,可谁知守了一夜也没见人出来,天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眼看着宫门外的马车、暖轿越来越多,一问才知道,这样入宫彻夜未归也是常有的事。 于是二人合计一番,一大早便等着店铺开门就去弄来一辆马车。 “大人,上车吧,车上有火炉取暖。” “好!” 楚宁一下子倒有些感动,说着就要上车。 “楚大人,你看这……” 阿布本就是来接楚宁的,这接不到人,回去可无法交差。 楚宁看了一眼四人抬轿,解释说道:“我不习惯坐轿子,你在前领路吧,我们跟着你就是。” 阿布虽然不太理解楚宁说的不习惯坐轿子,可只要他答应同去便好! 楚宁进了车厢,果然就见里面摆着一个火,直接就在火炉旁的垫子坐了下去,伸出了手,烤起火来。 马三一挥长鞭,赶着马车,温知妍这时也钻进车厢,就看见楚宁神色十分黯然。 “大人,昨晚发生什么事了,现在整个京都都在戒严?” 楚宁挤出个笑容道:“昨晚宴会上有刺客刺杀皇上和太后。” “什么?”温知妍倏地一惊,“皇上没事吧?” “皇上倒是没多大的事,可听说太后至今仍昏迷不醒,皇上下旨已经处死了好几个太医。” 温知妍听后微微瞠舌,喃喃道:“看来还是得尽早离开京都这是非之地才好。” 楚宁搓了搓手,想起昨晚发生的刺杀案,以及皇帝的表现,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皇帝绝不是表面上那样看着简单。 …… …… 不知过了多久,楚宁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大人,到了。” 温知妍轻轻推了推楚宁,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缓缓睁开眼睛,原来马车已经到了一座府邸的前面,只见府邸不大,门上漆着朱红色漆。 门匾上写着‘武安侯府’四个颜体大字。 楚宁当即反应过来,写着王潜爵位已然是武安侯了。 到了大堂前,只见堂前几个青年男子在候着,穿着整齐划一的护卫服,头上扎着统一的发髻。 为首的一个个子挺高的,穿着很贵气,长得十分清秀,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不到。 楚宁晃眼看去感觉有点像那个谁? 瞅了几眼,还真和前世那谁的眉眼有那么几分相似。 不过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他也不能随便问,径直走进大堂。 禀报早已送了进去,王潜这时也找了软垫早坐在书房里了。 毕竟,已经躺了两天,早躺腻了。 先前因为屁股的事,一直不让人探望。 现在听了楚宁到了,可算是得堂堂正正坐着说话了。 赶忙让人将楚宁领着进了书房,才发现火炉前不仅坐着王潜,还有马钰。 “你腰没事了吧?” “无大碍,只是有些疼?”马钰回道。 三人闲话两句,随后围坐在火炉前,身边也摆上了香茶。 刚饮了一口茶水,马钰便当先开口了:“门口那些是什么人?怎么以前没见过。” 王潜扫了二人一眼,喃喃道:“是神策卫的人。” 马钰立时便明白了,洋洋一笑,不再多言。 可楚宁却懵逼了。 或许是看出了楚宁的疑惑,马钰笑着开口道: “你有所不知,神策卫原本属于皇上近身侍卫,原来京都里也就太子能有这般待遇,没想到,如今侯府也得了这份待遇,这可真是近来最好的事。” “我看未必全是好事!” 楚宁不经意开口,像是泼了一盆凉水。 马钰扭头看了过来,柔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宁道:“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今侯爷得了这份待遇,无疑不是被架在了火上烤啊,生生被卷入了朝廷的争斗之中。” 听了楚宁这番话,马钰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你说的有理,我倒是忘了这一层意思了。” 王潜听了也是眉目微皱,这时想起正事来,赶忙说道:“昨晚宫里发生的事就你清楚,快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昨晚宫里事发后,王潜便得到了消息,只不过具体的事情并不清楚,所以这才第一时间就把楚宁找来问问。 楚宁饮了一口热茶,便将昨晚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可谁知,刚说到元隆将军出言逼问皇帝时,王潜顿时大怒,双眸中竟是愤慨之色:“此等异族,着实可恨,想我泱泱大唐,竟被一个番邦使者在朝野之上公然羞辱。” 这一激动,原本就还伤愈的屁股受了力道,又疼起来了。 马钰安慰着王潜稳住情绪,神色也是十分黯然:“若不是这些年太后把持朝政,任人唯亲,大唐国力日渐衰微,又如何能沦落到此等蛮夷欺辱。” 相比于楚宁的镇定,王潜和马钰都显得格外愤慨。 这也难怪,古人做官讲究‘但食君禄,则为君忧‘,可这理念对楚宁来说,却毫无感冒。 虽然他现在也是唐国的官员,可潜意识里,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就应该为皇帝分忧,不外为求生存而已。 这种皇权意识在他脑海里,并不深入。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倘若皇帝要他去死,他肯定是万难答应的。 不过此二人的秉性,倒是很让楚宁佩服,也算得是忠肝义胆之辈,对于外邦异族打心底就瞧不上。 楚宁继续说起康王如何站了出来力怼北狄使者,最后,还特地提到刺客的手腕上纹有一个火焰纹。 “你确定是火焰纹?” 楚宁重重点头,十分肯定道:“却是火焰纹。” 王潜皱了皱眉,这个标志恍然一听似乎很是熟悉,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猛地,他的目光落向了马钰,二人几乎是同声说出了三个字——东平王!!! 第229章 情报组织 “东平王?这是何人?” 看着两人的神情,楚宁似乎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果然,就听王潜解释说道:“东平王李昌河乃是唐宣宗第十三子,按辈分来算,乃是先帝和康王的十三叔,当今皇上的皇爷爷,因其封地是东平,所以他的封号是东平王。” “阿布曾经收集过关于天下各藩王的情报信息,其中就有提及东平王私下里秘密养募了一批杀手,据说这些杀手都来自各大江湖门派,因昌平王尚武,火焰,要求但凡加入此教者都会在手腕纹上火焰纹。” 说着,他抬手摸了摸下巴,补充道:“所以眼下听你这样说来,我有一种预感,这刺客大有可能和东平王牵连上干系。”https:/ 马钰皱了皱眉头:“只是这刺客怎么会进入高丽使团中,而竟未曾有发现?” 楚宁解释道:“怪我没说清楚,刺客是伪装了面容混入高丽使团。” 马钰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不过倘若真是这样,只怕这矛头便指向了东平王啊!” “这……” 王潜点点头,略有沉思,没有说话。 可楚宁却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某种杀气。 “侯爷在想什么?” 还是马钰当先开口问了一句。 “我在想,这件事恐怕没有表面上这样简单。” 三人本就是交了心的,这时自然有话尽可明说。 “二位试想,此事有两种可能,第一则是东平王真派出了刺客,意欲在太后寿宴之日行刺杀之事。” 马钰脱口道:“刺杀可是灭族的谋逆大案,东平王何敢?” “当然是因为削藩。”楚宁接言道,“倘若皇上执意削藩,你连命都保不了了,你会怎么办?” “自然是……” 马钰话未说完,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了。 “哦,我明白楚大哥的意思了,这是说东平王是被逼上了绝路,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当然这只是其一。”王潜笑道,“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要陷害东平王,刺客根本不是东平王所派,至于是何人嘛,这就难说了,毕竟刺客已被斩杀……” 他没有说下去,目光却是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楚宁。 楚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刺客已经死了,却留下了一个线索,一个直接指向东平王的线索。 而这样以来,谁会是最大的获益者。 不用多想,这自然也能猜到是谁! 那便是当今的皇帝。 可太后被刺杀又该如何解释? 难不成唐帝为了削藩,构陷东平王谋逆,并趁势除掉太后? 有这个可能吗? 当然有这个可能! 只是这大胆的猜测却是只可意味,不可明说。 而当楚宁的目光迎接上王潜的目光时,两人心神交会,似乎都在眼神里看出了端倪。 马钰摸不着头脑,看着两人目光交接,知道他们两人有话不好明说,也不再追问。 三人各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便见阿布拿着几份情报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凝重: “侯爷,皇上这几份圣旨您看过了吗?” 王潜接过情报看了一眼,随后点点头道:“今早给事中已经给我抄阅了一份……怎么了?” 阿布道:“据报,康王回京的当晚,便有姚青、刘成入了韩德胜府邸,之后还有淮安侯陆亮、平西伯江丰、修武县公严真等人入府。” 王潜不以为意道:“这个有什么问题,他们都是韩德胜的老部下,入府看望很正常嘛!” 阿布道:“问题就是,这些人入府之后,韩德胜便接连上本请辞殿前都指挥使,并请到朔州练兵。今日一早,皇上竟然连下赐封旨意……这之间的关联值得深思。” 王潜点头应声,道:“这个我倒注意了,皇上给平定南疆的武将们封赏却是应该。可至于韩勃,曾是韩德胜最信任的人,如今回京后皇上不仅大加封赏,还让他兼着五城兵马司,此举应该是有拉拢韩勃的意思……对了,阿布,你先把情报给楚大人也看看。” 直到这时,楚宁方才明白,原来王潜掌管着一支情报组织。 而阿布正是这情报组织的负责人。 “楚大人,请您过目。” 话到这个份上,楚宁知道,这就已经是全部托底交付了。 接过情报,楚宁仔细看了起来,只见其上写有: 圣旨镐赏征伐南疆有功之臣: “镇南大将军韩德胜,封殿前都指挥使,赐文成侯,增食禄五百石,其子韩权加封云骑尉。” “府军前卫指挥使姚青,赐建昌伯,增食禄三百石,迁蜀州右都督。” “中护军指挥使刘成,赐飞骑尉,增食禄二百石,迁云州副总兵。” 还有一份写有:“南疆镇守副都使韩勃,赐关内侯,增食禄五百石,兼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楚宁这时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自相残杀。 对,像这种明明就是想要你们内部互相猜忌,让你们自己内斗。 “楚宁?你怎么说?” 见楚宁自顾喝茶,似在沉思,王潜笑呵呵地冲着他开口。 “我想皇上这是要让韩德胜等人自相残杀啊!” 接着他将自己的一番理解说了,余人全都赞同的不停点头。 “楚大人说得是。” 阿布接言道:“朝中都在议论以韩德胜这些年镇守南疆的大功,应该可以位列三公,至少是三孤,但最后却只是个侯爵,而韩勃功劳在韩德胜之下,却也是赐了侯爵,关键还多了个兼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皇上这么做明是封赏,实则是打压。所以才有韩德胜请辞殿前都指挥使,请旨到朔州练兵,这分明是不满皇上的封赏,说到底是仍然不愿意放下兵权。 “布猜想皇上定会将韩德胜奏本留中不发,明显还是在逼韩德胜彻底放下兵权。” 楚宁投去一个赞誉的神情。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不多言多语的护卫,对局势的分析简直是鞭辟入里。 王潜也是微微颔首,略有沉思说道:“可如若这样,皇上不怕把韩德胜逼得紧了,做出铤而走险的事来?” 阿布目光扫过三人,语调清冷道:“布有不祥之感,恐怕皇上正是想要逼反韩德胜。” “???” 话才出口,王潜、楚宁二人顿时就凝重的互看了一眼。 其实,二人心中都是有这个想法。 可这个说法让马钰有些不解:“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朝廷没有任何好处!毕竟,这不利于朝局的稳定。” “这个问题,布最初也是十分不解。” 阿布此时脸色突然变得极其肃穆:“但转而一想,就很容易想明白了,其原因有二。” 第230章 北疆九州 不待他人搭话,阿布继续说道:“韩德胜这些年来常以太后之威权压武将,又自持镇南大将军功高震主,太后在时尚能压得住,可是万一太后西行,何人能镇得住韩德胜?这是其一。” “其二。如今发生了刺杀大案,朝中现在有传闻皇上要对高丽用兵,韩德胜无疑是出兵的最佳人选。可韩德胜毕竟经营多年,在军中威望很高,皇上想要用他,可又不放心将更多的兵权交予他。所以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可以替代他的人,而目前看来,毫无疑问,这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韩勃。” 三人听罢都是点头默认。 韩勃这些年来一直屈居与韩德胜之下,可如今竟也册封了侯爵,与韩德胜平起平坐,皇上无疑是在离间二人,拉拢韩勃打压韩德胜。 还有这圣旨里最有深意的是,二人虽同为侯爵,可韩德胜的爵号为文成侯,他一个大老粗,怎么会给个文成侯,韩勃却是关内侯。 再有韩勃还多出一个兼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可是实权。 这怎么看,都是皇帝故意为之的。 这一招着实高明啊! 可很快,马钰便是一脸忧虑:“可是这韩德胜身后牵连着韩国舅,还有太后,也不可能轻易罢黜,只怕想要替代他也绝非易事。” 阿布立刻露出了一丝笑:“所以最为稳妥的便是让他多行不义,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彻底剪除其党羽,如此一来,韩德胜便再无作乱势力。” 众人闻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可就在这时,楚宁忽而皱起眉头问道:“可眼下有一事,却是极为棘手。”https:/ 众人这时又看向了楚宁,只听楚宁道:“就是太后何时醒来?!或者说,太后还会不会醒来?” “……” 楚宁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三人闻言,都惊疑了,楞在那里。 是啊! 如今太后仍在昏迷之中,朝廷大事都由皇帝一人决定。 可太后一旦醒来呢?! 然而,此时更让人多疑的是,太后刚遭遇刺杀,至今仍昏迷不醒,皇上便下了这个针对韩德胜的旨意,很难不让人不多想啊! “罢了!这些内政也不是咱们现在就能商议出结果的,还是静待太后的消息再做谋划吧!” 说着,王潜叹息一声,又对阿布说道:“你把近来边疆的情报也给大家说说。” 阿布点了点头,道:“据边疆探子来报,十日前,西夏屯兵三万与北疆九州交界十里处,意欲兵犯幽云二州。昨夜宴会上,西夏使者竟当朝问皇上租借北疆九州中的幽云二州。” “这西夏使者真是混账!” 王潜啐了一句,看了看楚宁问道,“昨晚夜宴之上可曾见到此使者?” 楚宁点了点了头:“昨晚夜宴之上却有西夏使者竟直接提出要皇上将幽云二州租借给西夏,皇上当即勃然大怒,严词拒绝。” “这是自然,幽云二州可是我中原大地的北大门,一旦给予他人,岂不向北方蛮夷敞开了门户。” 此时的幽云二州,位处北方,以幽州和云州为中心,一共有九个州,其中还包括青山县所在的庆州,共计九个州,也就是所谓的北疆九州。 北疆九州可以说是中原王朝与草原游牧民族的屏障,算是中原腹地的北大门,其战略重要性可想而知。 马钰道:“这西夏使者可曾说过,租来做什么?” “西夏想将幽云二州作为他们的放牧场,还曾扬言,倘若我朝不答应,他们便会屯兵幽云二州边界处修建军营场,训练士卒,皇上得知此事,正是头疼不已,正让鸿胪寺范仲大人商谈此事。” 这个消息,楚宁已经从郑声那里得知,而且据说范仲有意想让自己全权负责。 “那现在皇上怎么说?”王潜追问道。 阿布道:“这个暂时不知道了,因为这时皇上正召集一众官员在养心殿里议事,至于结果,估计还得晚点才知道。” 听说昨晚皇上也是一夜未睡,召集了许多大臣议事,今天一大早,又把朝中好些老臣叫去了,据说就是商议西夏想要租借幽云二州,以及高丽使团刺杀的事。 现在的唐国真可谓是岌岌可危。 先是北狄那边想要唐国开放凉京商道,唐国暂不通商往来为由拒绝后,北狄人便南下侵扰,定边营下的筒字营和简字营当即出兵打了一仗。 可谁知北狄人竟然打败了筒字营和简字营两个定边巡防营,凉京节度使荀山河得知后怒不可遏,直接下令让川字营出兵镇压,最后川字营竟是与北狄人打了个平手。 这一战后,似乎是让西夏认识到了唐国的实力,竟趁着北狄和唐国商谈开放凉京商道之际,提出要唐国将幽云二州租借给西夏。 这可真是让人啼笑不得,辛辛苦苦才打下一座城池,竟然要直接租借两个州。 被严词拒绝后,西夏便提出要在幽云二州边界处,修建军营场,训练士卒,总之就是各种威胁。 想起这些事来,王潜就是眉头紧皱,胸口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憋屈得很。 不过现在他也是在养伤,这些事就让皇上去决定吧! 想到这里,王潜又转对阿布嘱咐一声:“阿布,你立刻安排人手彻查刺客的身份,越详细越好。” 阿布躬身一揖:“是。” 接着,王潜又看向楚宁道:“皇上给我下了旨意,让我全权负责接下来宴请北狄使团的宴会,这次与北狄使团的交锋,我准备让你一起参加。” “但听侯爷吩咐就是。” 楚宁应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一事来,“对了。那个叫元隆的北狄正使什么来头?北狄为何会让他作为正使出使唐国。” 王潜道:“对于此人,我也是不甚了解,只是听说此人乃是沙陀部首领,与北狄王慕容保关系甚密。” 想起这个掌管北狄水军的大将军,楚宁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看这元隆将军脾性刚烈,只怕是不好对付,搞不好,这人以后将会是我唐国的劲敌。” 王潜点点头:“我也有此预感,这件事我已让人去彻查了。现在你也崴了脚,先回府好好休息吧!至于彻查韩小虎贩卖私盐的事,也得尽快提升日程了,我会让阿布全力协助你。” 楚宁知道这件事是躲不过的,只得躬身回了一个:“是。” 第231章 帝王心术 大明宫,金銮殿。 唐帝李淳端坐于大殿之上,正勃然大怒将一本奏折狠狠朝着殿下摔了过去: “小小西夏胆敢觊觎我幽云之地,简直是混账至极!!!” 这一通猛然发力,牵连上了左手的箭伤,疼痛让他的嘴角猛然一抽。 “皇上,还请息怒!” 海德旺及时在旁提醒着他,本就是熬了一夜未睡,又中了箭伤,还这样不辞辛劳。 今早一大早,唐帝不顾伤势便召集群臣议事,商讨西夏提出租借幽云二州之事。 可谁知,兵部尚书黄磷中却提出了一个对策,唐帝听了更是怒不可遏。 因为这位老尚书大人竟然提出把幽云二州的百姓迁回内地,只把土地租借给西夏,由头竟是让西夏去和北狄抗争,作为大唐和北狄之间的屏障。biquiu 如此一来,唐国便可安心发展,并趁势拉拢西夏,待到时机成熟再一举北上兵发北狄。 这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对策,可身为朝廷兵部尚书的黄磷中却自认为此对策完美至极。 唐帝真是又气又恼,黄磷毕竟已经七十五岁了,说他是老迈昏庸毫不为过。 对于这个固执的老头,唐帝没有少受气,可以前总是迁就着他。 因为,他本是韩国舅举荐的,经太后亲自任命的。 可现在唐帝已经有了撤换他的想法。 “老尚书,这就是你给朕出的对策?” 黄磷中满面肃穆回道:“皇上,老臣此举也是为了唐国百姓免遭兵事,不可谓不深谋远虑也!” 唐帝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赶忙让人将黄磷中送回府中,目光扫了一眼殿下众人,最后落向范仲: “罢了!此事先让鸿胪寺去谈,只是记住一点,绝不可答应他们的非分索求。” 自亲政以来,唐帝就十分看重国家领土完整,所以对于楚宁剿灭青山县山贼,重新掌控青山县表现出由衷的欢喜。 这也才有了楚宁入京受赏的事。 “遵旨!” 范仲躬身应道,随后退出了大殿。 唐帝站了起来,转而又看了一眼其余几位大臣: “诸位爱卿,如今太后仍昏迷不醒,可国事维艰,尚需处理,对于高丽使团行刺一事,尽可畅所欲言。” 虽然心中气愤不已,可唐帝的心性还是十分沉稳。 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想法子去解决。 然而,殿下众人皆是左顾右盼,窃窃晃头,竟无一人曾说出自己的想法。 “怎么?平日里一个个都是能说会道的,现在就没注意了?” 唐帝呵斥一句,语调十分清冷,已然对这帮只会阿谀奉承的臣子们失望至极。 “皇上,臣有话说。” 这时一人出列,拱手说道。 唐帝闻声看去,竟是吏部尚书卢鸿,不由得眉头微微紧蹙。 这卢鸿本就是韩世荣的人,这时站出来,唐帝知道定然肯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不过,朝堂议事,自然要让人说话,今天这个紧急会议,主要目的也就是及时了解这些大臣心中的想法。 “哦,卢尚书快请说来。” “是,皇上。”卢鸿点点头道:“想我泱泱大唐,天朝上国,天下共敬,高丽小邦胆敢派遣刺客谋逆,如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如何叫四海臣服。” 说着,卢鸿目光一凛,振振有词道:“所以臣谏言,请皇上下旨,集结军队,派出一员大将征讨高丽。” 话落,最先反应激烈的却是韩世荣。 昨天夜宴刺杀一事发生后,直到现在韩世荣也没机会来得及召集几个心腹议事,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这卢鸿为何会在此时提及征讨高丽。 可在韩世荣看来,如今太后仍处昏迷中,皇上便明封实贬韩德胜,急着提拔韩勃,这显然是想要收回军权。 韩世荣越想越觉得昨夜刺杀一事内有隐情,可这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 然而,现在卢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韩世荣自然也会对其附和:“皇上,臣也赞同卢大人的看法,此次西夏公然提出要租借幽云二州,还竟敢以言语威胁,此时正应该发兵征讨高丽,以此震慑西夏等国。” 就在这时,余天正拱手出列,言语十分激动:“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 “右相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余天正微微点头:“皇上,如今朝局交困,草原蛮夷虎视眈眈,加之我大唐国库空虚,加之已久不经战事,战事一旦开打,祸福未知,如今当务之急应该推行革制,发展民生,休养生息,如此才是治国之道啊!” 听到‘国库空虚’四个字,唐帝面色阴沉至极,重重压着心中的怒气。 这一幕显然也被韩世荣看在眼里,当即接言道:“大唐正是因为某些人任人唯亲,竟敢私自开挖铜矿,中饱私囊,就是因为这些国家蠹虫才以致于国库空虚。” 这番话明显是指富阳铜矿贪墨案,如今余天直已经被抓了,虽尚在审查中,可这件事余天正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其余大臣们闻言,一个个也很是愤慨。 可毕竟是清流一派,左相秦云的得意门生,又是唐帝昔日少师,余天正这时竟是哑口无言。 “皇上,臣有失察之罪。” 余天正只得躬身一拜,唐帝不等其余人再说,当即说道:“行了,余大人,昨晚你也陪了朕一夜,想必也累了,你先回府歇着吧!” “皇上,臣不累,臣……” “好了!” 唐帝这一声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显得十分生气,目光扫了一眼,话锋一转道:“来人,送右相回府。” “是。” 余天正再也无话,只得重重施礼,退出了大殿。 唐帝站了起来,在御台之上踱了几步,这时又才回身望着卢鸿: “以卢大人之见,如今朝堂何人能堪任征讨高丽的重任?” 只听卢鸿朗声道:“当然是康王殿下!” 这可是一记惊雷,顿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没想到卢鸿会说出康王来。 大臣们这时目光倏地投向了卢鸿,韩世荣、田季、朱旺,以及项华等人却是目光短暂交接,却又很快滑过,他们自然知道,这是早先就有过商议的。 唐帝也是一改往日的沉稳,目光同样直直地盯着卢鸿。 居然不是提议韩德胜?而是康王? 这是为何? “卢大人是说,想举荐康王征讨高丽?” 唐帝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卢鸿的话让他隐隐有些不解,这似乎是在为康王说话? “回皇上,如今唐国朝堂,非康王莫属!” 说着卢鸿重重躬身一揖:“臣直言举荐康王为征讨高丽大将军,总督天下兵马,兵发高丽。” 话落,以韩世荣为首,领着田季、朱旺,以及项华等人也是躬身一揖,齐声道:“臣等附议卢大人之言!” 韩世荣这一跪,就让原本好些本就是拥护康王的朝臣也有些莫名其妙。 可事已至此,他们自然也是齐齐附和。 “……” 看着满朝文武如此同心推举康王,唐帝竟是十分头疼,一激灵,竟有些失态。 这事态发展显然有些超出他的预想。 对于皇帝来说,不担心臣子们私相争斗,反倒是担心臣子们一条心。 因为平衡,才是帝王心术。 第232章 人为刀俎 征讨高丽的朝会在唐帝的猜疑中退朝,百官尽散。 韩世荣在前,领着卢鸿、田季、朱旺、项华等人出了皇宫便径直上了自家暖轿,随后也是毫不避讳,一行人便朝着国舅府而去。 国舅府上,香茶都已各自摆好。 韩世荣呷了一口茶水,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卢大人啊!今天你可真是让我心颤一回啊!当你提出要举荐康王征讨高丽时,我是真担心皇上一口就答应下来。” 卢鸿好整以暇的品着香茶,微微笑道:“国舅,您放心吧!有了今天这一出,皇上一定不会让康王领军征讨高丽了。” 韩世荣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唐帝本就是生性多疑,今天这样闹了一出,一定会让他以为群臣勾结康王,上下其手,这就是妥妥的阳谋啊! 闲叙一番后,韩世荣作为主事人,抛出了今日议事的主题: “在座诸位都是韩某信得过的,如今太后遭遇刺杀因惊吓过度仍昏迷不醒,而皇上一大早却是连连发出四道圣旨,其中深意不可不察也!” 在座几人都是点头认同。 朱旺道:“义父说得是,那韩勃何德何能,竟敢与大公子平起平坐。最可恨的是,旨意还让韩勃兼着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这摆明是想拉拢韩勃,让大公子自乱阵脚啊!” “就是。”田季接言道,“今天我才发现,咱们这位皇上恐怕远远比想象的要有城府多了。” 卢鸿也是赞成地颔首,又喝了一杯茶,这才慢悠悠地说道:“咱们这位皇上着实让人难以估摸,可是……他还是太性急了。” 几人都看向了卢鸿,只听卢鸿继续说道:“如今太后尚在昏迷中,皇上便急着召集文武百官朝会,这是其一。再有朝会之上,皇上竟当众呵斥余天正,执意要征讨高丽,摆明就是想以此为契机夺回军权,此其二也。”biquiu “对对对!”项华赞许道,“确如卢大人所说,这康王野心极重,若是真让他统领大军征讨高丽,必将祸患无穷啊!” 卢鸿沉吟片刻,方才缓声道:“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太后,倘若太后……” “卢大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韩世荣摆手打断卢鸿的话,早在今年初,太后便是身体抱恙,每日得靠着汤药维持,加之本来就年岁高了,昨夜又受了刺激,就怕有个三长两短。 倘若真是如此,这朝局只怕就要变天了。 “国舅,有些事,现在可真得早做谋虑了。” 韩世荣一愕,对上了卢鸿的目光,那张脸立时就变得额肃穆了,立刻答道:“倘若真到了那一步,也休得怪我无情!” 卢鸿点点头,这时却是出奇地冷漠:“眼下鸿胪寺正与北狄使团谈判开放凉京商道,又有西夏使团想要租借幽云二州,皇上想出兵高丽树立威信,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户部尚在咱们手中,各部堂官里都有咱们的人,国库空虚如此,皇上还得靠咱们去弄银子。” 还是卢鸿说得透彻,一番话总是能说到要害处。 “另外,大公子那边,国舅务必要打好招呼,眼下这个时刻,一定要沉得住气,万万不可做出越矩的事来,一切都等到太后醒来再做商议。” 韩世荣面露难色,对于这个武将儿子,说来虽是父子关系,还不如与师徒之称的黄大贝亲近,韩世荣与韩德胜根本就没有多少交心,甚至两人还时常因为某些政见不和,而争吵得不可开交。 而对于次子韩小虎,其实才是更让韩世荣忧虑。 “这些年咱们手中的生意全是小虎在打理,尤其倒运私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眼下这个关口,各位大人都给自家人打好招呼,务必要收敛一点。” 顿了顿,韩世荣又补充道:“另外,各家的账本都做好了,银子暂时存放到自家钱庄里,近期不要再往天泉山庄送银子。再给莫雄也打个招呼,务必得把银子看紧了,这可是咱们的家底。” 众人这才齐声回道:“是。” …… …… 同样是议事,但韩德胜却对文人墨客热衷的香茶不甚感兴趣。 反倒是闻名京都的醉仙酿让他心心念念,一日不饮上两杯,心中总是勾欠欠的。 可今天,这酒喝得却没那么舒畅。 ‘砰’的一声,正坐在上手位的韩德胜将手中酒盏狠狠砸到桌上,杯底当即碎裂开来。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他韩勃何德何能敢与我平起平坐。” 韩德胜气得满脸通红,目光中透露出凶狠。 这些年来,韩德胜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绝不比那康王差。 可事实总不如此,想来只不过自己不姓李,仅此而已。 作为武将,韩德胜有着对荣誉无上的渴望。 在他心中,如左相秦云那样位列三公,成为人臣之极,才是他人生的最高目标。 这可是连康王都不曾有过的荣誉。 原本以为凭借平定南疆的功劳,封赏三公都不为过,可到头来,甚至连他心中预想最低限度的三孤都没封上。 仅仅是一个侯爵,还是个文成侯。 因而当满心的期待成为泡影,韩德胜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最令韩德胜不解的是,右相一心要对军队进行革制,这怎么看都摆明是皇上故意为之。 “主公。” 见韩德胜陷入沉思,公孙昌拿起酒壶替他满上一杯,这才缓缓开口了: “只怕如今这情势已经危如累卵了,皇上的封赏表面上对您恩宠有加,但实际上处处对您都提防一手。您刚回京,立刻把神策卫封给了武安侯,又让韩勃兼着五城兵马司,这都明显是防着您。” 韩德胜坐在大椅上,脸色阴沉:“可皇上既不同意我到朔州练兵,又不同意我辞去殿前都指挥使之职,你说皇上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公孙昌捋了捋胡须,道:“依在下看来,皇上这明显就是一个拖字诀。主公试想,如今封赏下来之后,姚青、刘成二位将军就得离京去赴任了,这看似升迁,实则是分而击破。等到二位将军一走,便如折去咱们的两支羽翼,只怕到那时皇上真就要动手了,如今人为刀狙,主公不可不虑啊!” “别说了!” 韩德胜突然一声咆哮,打断了公孙昌的话,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我韩德胜也绝非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皇上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他神情一凛,露出凶狠的目光:“公孙先生,这件事你亲自去联系,三日后,让大家都到府上议事。” “在下领命!” 公孙昌一个拱手,两人相视一眼,神情凛然。 他知道,作为一个满腹经纶的谋士,自己的抱负终于要得以施展了。 怂恿主公走上那条最为艰难的路,以此施展自己的才华,似乎是每一个谋士心中的夙愿。 第234章 摊牌 夜已深,更漏点点。 蜿蜒贯穿于东西水关的杨柳河畔,此时却是绮靡喧哗,酒色争逐,好不热闹。 这里有着京都最为奢华的ji院,最昂贵的别墅,最为富丽堂皇的酒楼,以及最一流的戏班子。 而此时,紧邻杨柳河畔的东门码头,却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全国走水路运往京都的货船都会在这里卸货,而又有京都的商货由此发运到全国。 纵然已近子时,码头上的灯笼却彻夜大亮着,江边泊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式商船。 码头上依旧人往喧嚣,熙攘繁忙,来来往往的搬运工人顾自的忙着。 在这凄风寒夜里。 有人把酒言欢,左拥右抱,一掷千金。 也有人摧眉折腰,忍饥挨寒,仅为家中妻儿老母一日两餐。 天下何处无月明,何处明月不照人。 富丽与荒凉,同在这月下。 而野狗宠猫,何时方能共沐清光。 此番景象,无疑不印证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此时码头岸边一处临河别院内,一个行迹可疑的男子正站在别院眺台上眺望着远下方纷繁忙碌的东门码头。 只见他衣着锦衣刺绣长袍,头戴礼帽,腰间一把精致龙纹佩刀,帽檐下的那双眼睛仿若无人一般静静的注视着那帮码头搬运工。 而此刻,院外正有一名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向这处别院大门走来。 中年男子先是沿着无人街角走了一段,转而进了一条窄巷,走过转角,来到巷尾的一座别院大门前。 他先不忙进屋,转动身子,把周围打量了一下,这才轻轻推门进入。 进了别院,中年男子便径直朝那锦衣人行去,来到近前,这才赶紧拱手作揖: “大人。” 锦衣人背对身后出现的中年男子,目光依然投向码头: “有何禀报?” “大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韩德胜府外排了暗哨,今晚果然发现有人入府。” “都有哪些人?” 中年男子道:“除去姚青、刘成以外,还有淮安侯陆亮,平西伯江丰,修武县公严真,以及东城兵马司任指挥使莫成,都是以前跟过韩德胜的部下。” “好!韩德胜果然沉不住气了!” 锦衣男子露出欣喜的神色:“继续严加监视韩府的动向,但有任何人出入都要报于我知晓。还有,接下来你得去做一件事,让人放出消息,沙里鼠乃是拜月教成员,将夜宴刺杀一案往沙里鼠身上引。” “大人放心,此事我已经着人去做了,今晚已经有人前来打听沙里鼠的消息,已经约定明日午时在武士行馆碰头。” “你说的可是楚宁那个女护卫?”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人。” 锦衣人思虑片刻道:“你暗地里安排鱼龙帮的人保护好此人,现在不能让他出事。” “属下明白。” “野狼帮那边还在铜雀楼闹事吗?” “在的。”中年男子人道,“铜雀楼那赵掌柜也端得是条汉子,硬是撑到了现在也不服软,不过看样子这次韩小虎是铁了心要让铜雀楼关门了。” 对于韩国舅这位小公子,京都人不可谓不熟悉他的套路,一旦看上谁家产业,往往便安排些三教九流的人去捣乱搞事,即便你报了官府,把人抓进去了,不过很快又出来了。 有背景的韩小虎自然也会卖些面子,可毫无背景的,要么被逼得选择关门走人,要么选择同流合污。 这便是所谓的‘既然打不过你,那我就只好加入你’。 想起韩小虎此人,锦衣人不免微微瞠目:“野狼帮这些年也太狂妄了,这一次,咱们得一并给他灭了,一定要把韩小虎藏匿在天泉山庄的银子全部弄出来。” 中年男子听闻,似乎很是激动:“就是,野狼帮这些年仗着韩氏一族撑腰,给咱们鱼龙抢漕运码头,料他也想不到,咱们鱼龙帮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锦衣人回身直直盯着他,语气中有些愠怒:“我已然说过,鱼龙帮现在是庄兴当家,再没有什么真正的主子。” “是,属下失言了。” 揭过这茬,锦衣人又开口问道:“彻查康王私藏兵器铠甲的事有何进展了?” “目前庆州还没有消息传回,估计还得有几日。” “好!此事一定要秘密进行,现在上位需要借助康王的权势,万不可在此时打草惊蛇,坏了上位的大事。” 话落,锦衣人目光投向夜色深深的水面,仿佛早已一切早已成竹在胸。 “大人,小人还有一事禀报。” 中年男子眼珠一转,想起自己正忘了一事:“夜宴当日,南城门守卫王双曾见到一辆挂着高丽使团的马车入城。”筆趣閣 “有这回事?”锦衣男子有些疑惑,“他可查看过马车里的人?” “这倒没有,只查看了过关路引,便放行了。” 锦衣人这才微微释怀,可语气中仍然有些发怒:“这件事为何不早报?” 中年男子赶紧拱手施礼,略显不安的继续说道:“大人恕罪,小人也是今日才听闻此事。” 锦衣男子沉吟半晌,随后重重的抬手拍栏:“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你且去吧!” “是。属下告退!” 那中年男子又赶紧作揖,方才退去。 此时,月光已经照进了杨柳河,雾气升腾而起。 锦衣男子微微侧过脸庞,白白地月光映照下,此人竟是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 此刻,夏何良怔怔看着阴寒的水面,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 …… 皇宫,养心殿。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在这狭长的夹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这皇城禁地,深夜时分竟然有人骑马奔驰,未免就让人觉得有些狂妄了。 然而,禁军们见此情景却无人阻拦,反而是微微躬身注目行礼。 因为这位骑马者,正是他们的上司,马军司骑都尉夏何良,正在巡夜。 来到养心殿大门前,夏何良才拉住缰绳,翻身下马。 接着,他从腰间掏出鱼龙符亮相,把守殿门的禁军旋即开道放行,还不忘躬身施礼。 夏何良倒也不理,径直朝着养心殿疾驰而去。 人才走到殿门外,便看见唐帝正顶着寒风站在廊檐下,目光正看着自己的方向,似乎是在等候自己的到来。 夏何良目光微视,略有沉思,接着他快步走了过去,躬身行礼: “臣夏何良,参加皇上!” “起来吧!” “谢皇上!” 夏何良起身,一丝冷冽的寒风当即吹过,即便他这样的军武出身,也不免被这寒意浸得发寒: “皇上,夜里冷,还是进殿吧!” “无妨!” 唐帝扫了他一眼,而后目光投向无尽的黑夜,嘴里却是喃喃念道: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孰知其极?” 直到念完,唐帝才收回远游的思绪,回身朝大殿里走去。 海德旺搀扶着唐帝在榻上坐下,这时又亲自搬过来一盆烧得滚烫的火炉,在火炉上取下铜壶倒了一碗水,回身又拿过一个锦盒,打开取出一粒红色药丸。 “皇上,该进丹了!” 此时夏何良才看得清楚,唐帝的脸色雪白,毫无血色,显然箭伤带来的伤害不小。 对于这位年轻皇帝,他简直不要太熟悉。 算得是励精图治,勤政忧民的好皇帝,只是这身子骨…… 思及此,不免脸色黯然。 “夏卿无虑,朕这身子骨一向如此,只盼着多给朕些时日才好。” 夏何良闻言,赶忙起身跪倒在地:“皇上天纵英明,定会洪福齐天,佑我大唐。” “夏卿何时也会说逢迎的话了,罢了,起来吧!” 唐帝一摆手,服下丹药后,又开口催促道:“事情怎么样了?” 夏何良起身抬手施礼,言辞凿凿道:“包括莫成在内,今晚都入韩德胜府中议事了。” 唐帝此时眼中竟显露出少有的凶光:“看样子,韩德胜是准备摊牌了!” 第254章 我射你啊! 北狄六皇子慕容子雨,此人不仅善骑射,在草原上也有百步穿杨的美名。 此外,这位六皇子还精通汉学,崇尚中原文化。 只是这位六皇子一向不显山不露水,对他了解的人知之甚少。 王潜对此人早已打探清楚。 可即便如此,阿布哪里肯同意自己的主子以身犯险,他依然低声劝谏。 毕竟作为护卫,这也是他应做之事。 王潜看了一眼对面的慕容子雨,对阿布同样低声说道: “人家已经点名了,再怎么说我也不能怯场,再说了,这样的场合,我就不信他真敢伤了我。” 阿布还想再劝,就听对面的慕容子雨朗声喊道:“武安侯,可否准备好了?” “好了,来吧!” 王潜向他招了招手,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阿布再也不好多说,瞥了一眼慕容子雨,只得黯然退下。 这时候,在场官员们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慕容子雨身上,不仅是大唐官员,就连北狄使团的神情都有些紧张起来。 这样的箭术比射,不仅考验做箭靶的人,还更考验射箭人的胆识。 要说双方是一家,伤了人大不了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可现在,射箭的是北狄六皇子,做箭靶的是大唐武安侯。 倘若有个闪失,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说不定两国真就直接开战了。 而就在这时,北狄使团里有人喊了一声:“武安侯,要是怕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王潜没有搭话,努力的控制着呼吸,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的慕容子雨,只见他已经缓缓搭起了弓箭,对准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对,就在这时,慕容子雨松开了拉弓的手。 “咻~~~” 一支飞箭直直飞射而来。 “砰~~~” 几乎是眨眼间。 飞箭便已经钉入王潜身后的木柱上,箭尾带出空气颤动的响声。 “呼!!!” 唐国官员们重重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好箭法!” 王潜整理了衣冠,转身走了十余步,将那只钉在木柱上箭猛地给拔了出来,朗声笑道: “六皇子射术高超,潜佩服之至!” 慕容子雨闻言也是展颜一笑:“武安侯也是好胆识!!!” 两人一番商业互吹,现场气氛又缓和下来。 可这时,又该轮到唐国官员们看戏了。 一双双目光都落向了对面的北狄使者,可这时慕容子雨也不得不说话了: “好了!现在该你们了,选人吧。” 气氛倏地一下子又变得紧张起来,整个大厅里变得落针可闻。 不过,不得不说,北狄使者们表现出来的勇气却是远远超过大唐官员。 这时一个个都是挺直腰背,似乎很想有机会上场做一次箭靶。https:/ “好啊!” 王潜应了一声,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目光在北燕使团的身上扫过,当他定格在铁迪郡主身上时,眉头微微一皱,可很快又滑过了。 随后目光望向了慕容子雨:“不如我也选六皇子吧!” 似乎是早有预料,慕容子雨倒是显得很平静,可北狄使者们都显得紧张起来。 “不过我射术一般,倒不如还是让韩将军来比这一箭,怎么样?” 铁迪郡主立刻走上前,焦急的说了几句。 慕容子雨摆了摆手,言辞肯定地说道:“放心吧,我也相信韩将军的箭法高超,定不会丢了唐国的脸面。” 说罢,他拿过红梨,向前方走去。 王潜其实心里也十分担心,本就是比赛助兴,总不能真看着韩轩把人给弄伤了吧! “韩将军,五十步,有把握吗?” 韩轩点了点头,肯定说道:“武安侯放心,没问题。” 说完,韩轩就要上前比箭,却听场上突然有人开口道: “等等……” 众人闻声都看了过去,只见是楚宁在说话。 此时,楚宁不知何时也拿起了一张弓,装模作样的拉了拉,又才徐徐地说道: “要不……这一局让我来射?” 说完,他看了一眼王潜,后者瞬间便领会了他的意思。 今晚北狄在条约谈判方面略占了下风,一心就想着扳回一局。 可先前已经有了两场比赛,皆没有占得优势。 韩轩怔了怔,问道:“楚大人也懂射箭?” 作为朝廷新贵,京都名人,还挂着诗仙头衔,不仅做得好诗词,还会精湛的蹴鞠术。 难不成,就连射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可韩轩哪里知道,楚宁哪里懂什么射箭,这不过是他耍的一个花招。 “嗯,略懂一点,可以试试……” 试试? 在场官员们一听就议论开了。 这种场合,你居然说试试。 阿布不知楚宁的意思,急忙走上前,说道: “楚大人,你不懂射箭,还是交给韩统领吧,万一射偏了……” 楚宁摆摆手,无所谓道:“射偏了就射偏了,输一场有什么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人生在世,谁没有输过?” 大唐官员:“……” 北狄使团:“……” 这话说得随意,可这哪里是射偏了就输一场的关系? 王潜这时也已经完全明白了楚宁的意思,笑了笑,说道: “那这一箭便让楚大人来射,我相信他。” “是。” 二人目光对视一眼,楚宁略略一笑,转过身看着慕容子雨: “不知六皇子怕不怕?” 此时头顶红梨的慕容子雨面容明显有些僵硬了。 这个楚宁他是早有耳闻的,行事作风一向没有规矩。 可事已至此,此时若说害怕,便等于直接认输。 因而,他也并未多言。 见对方无动于衷,楚宁拿起一张弓,摆了个架势。 然后曲一曲臂肱,把空弦连拽几下,先试试自己的臂力。 可一连试了两张弓都不太满意。 “韩将军,还有别的弓么?轻一点的。” 韩轩这才知道这家伙是完全不懂弓,笑道:“这几张都是两石弓。若不称手,这里也有一石弓,楚大人可尽管挑用。” 楚宁含笑从韩轩手里接来弓,掂了掂,这张弓明显就轻松了不少。 举起弓,然后搭上箭,拽圆弓,楚宁有模有样的摆了个架势。 刚要准备射箭时,铁迪郡主飞快的跑过来,大喊道: “你要干什么?” 楚宁看着她,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射箭啊!” 铁迪双手叉腰,站在他的前面,质问道:“你不是不懂射箭吗?” “多射几箭不就懂了……” 楚宁抬起弓箭,闭上左眼瞄了喵,还不忘问道:“郡主,你觉得我这个角度怎么样,能射中吗?” “不行!” 铁迪挡在楚宁的身前,慌忙道:“箭这样射出去箭会往下走,你会射中人的……” “不会吧?” 楚宁摇了摇头,说道:“要不我试试看……” “不行!” 铁迪抢过他手中的弓,说道:“你不许射!” 楚宁看了看慕容子雨,摊了摊手:“这怎么办?” “铁迪不许胡闹!”慕容子雨大喝一声,“赶紧过来。” 可铁迪哪里肯听,她抬手指了指韩轩,对着楚宁吼道:“明明说了让他来射,你射的就不算!” “啊……” 楚宁愣了愣,看着她,问:“你们两局上场两个人,韩将军刚才已经比过一局了,这一局轮到我,为什么不算?” 铁迪双手叉腰,气鼓鼓道:“总之就是不算!” 楚宁知道她是蛮不讲理了。 想了想,突然看着她:“要不这样,你站过去,我射你怎么样?” 在场众人:“……” 捏玛! 这家伙,也忒不要脸了! 人家是北狄郡主,岂能是你可以射的。 “不行不行,都不行。” 铁迪直接伸出双手挡在楚宁身前,显然有些急了。 这时慕容子雨已走上前来,犀利的目光看了看铁迪,他知道虽然铁迪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自己。 可如此一来,北狄这一场比箭便已然输了。 安慰一句铁迪后,他方才转对王潜道: “武安侯,这一场,我们认输。” 王潜解释道:“其实楚大人的箭法还可以的,六皇子要不再试试?” 现在这种情况,北狄输局已定,慕容子雨肯定不会再继续比赛了。 其实王潜这番举动,不过是替北狄使团挽回些面子。 毕竟这样的宴会,真犯不着闹得那么僵。 而且,这还可以展示出唐国的大国气度。 “不必了!”慕容子雨脸色十分黯然,摆摆手,肯定地说道:“我们认输。” 第255章 大橘为重 北狄使团驿馆。 “哼!这个姓楚的家伙真是太无耻了!” “不然咱们肯定不会输的。” 慕容铁迪攥着拳头,咬牙狠狠咒骂着楚宁。 “六哥哥,早知道,你那一箭就应该直接射死这家伙才好。” 看着满面怒容的妹妹,慕容子雨似乎并没有那么气愤,脸上此时竟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倒是让他对楚宁更感兴趣了。 “这本就是助兴而已,犯不着非得争个输赢。” 看了一眼铁迪,又补充说道:“而且,楚宁这样的聪明人,摆明是故意为之的,他又怎么敢真的伤我。” 毕竟这是在唐国京都,慕容子雨作为北狄使团副使,又是皇子身份,这点安全保障肯定是有的。 “可是,六哥哥,那个姓楚的家伙做事一向没有规矩,我就是担心你……” “行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 慕容子雨显得十分从容,今晚促成了贸易谈判,这个结果让他还是十分满意。 “铁迪,你先回屋,我和元隆将军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铁迪哦了一声,气呼呼的走出去,慕容子雨才看向坐在凳子上凝眸沉思的元隆,说道: “老将军,这楚宁有胆有识,机智过人,要是能为我北狄效力该多好啊!” 只见元隆笑了起来,显然已经猜到了这位主子的心思:“怎么?六皇子可是想招揽此人?” 慕容子雨看了他一眼,有些惋惜的说道:“恩师,说真的,我是真心想要结交这位楚宁,只是可惜啊,我与他分处不同的阵营。” 元隆略略一笑,其实说来,他又何尝不想结交这位楚宁呢! 此人机智果敢,有胆有识,尤其听闻他曾统领官兵剿灭山贼,凡此种种都对这位小县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样的人,他日一旦为敌,上了战场便是有力的对手。 思及此,元隆不免重重一声叹息,忧虑道:“倘若日后两国交战,此人必是我北狄心腹大患啊!” 慕容子雨听闻,神情也是肃穆下来,并未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他是真不愿意,有一天在战场上与楚宁相遇。 …… …… 皇宫。 “好啊!好啊!有胆有识!” 当夜宴北狄使团的消息传入唐帝耳中,顿时感觉病都好了一半。 向来以胆识和骑射著称的草原人,竟然在他们最得意的两个领域都落了下风。 这自然算是外交谈判上取得的重大胜利。 “这楚县男还真是没让朕失望。哈哈哈~~~” 唐帝爽朗的笑声在空旷的养心大殿里回荡,听上去是由衷的开心。 想来鸿胪寺与北狄使团的谈判一波三折,始终未谈出个最终结果。 尤其是在开放凉京商道方面,北狄人更是步步紧逼,还曾扬言要用要动用武力。 这让唐帝十分恼火! 可如今不仅和谈下来了,还打压了北狄人的威风,不可谓不舒畅也。 想起北疆的战事,唐帝不由再次陷入沉思。 事关凉京的安危迫在眉睫。 可眼下朝廷在战与和方面出现分歧。 以余天正为首的文臣清流一派主张和议,而以朱旺为首的年轻将官们却极力主战。 这其中真正的意图,唐帝又岂会不知。 这些年来,韩国舅把持着户部,如今国库空虚,朝廷一旦要打仗,还得靠韩国舅提拔的人去筹集银子。 而带兵打仗的人,自然就绕不开韩德胜。 叹息一声,唐帝批着长袍缓缓踱步到了朱漆大门前,仰望着京都的夜空。 已是深夜,除了权贵子弟们热衷的‘娱乐’场所仍然灯火通明外,京都大部分的街道都冷清了下来。 这让原本就肃穆庄严的皇宫变得更加清冷起来。 冷冷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夜空,唐帝回身看向海德旺问道: “海大伴,你说朕……真能担负起这大唐江山吗?” 海德旺讪讪一笑,哪里敢正面回答,只得沉默应对。 唐帝也知道与这个朝夕相伴的,却又名分悬殊的老奴聊不出什么结果。 转而又问道:“太后怎么样了?” 海德旺听闻,面色十分黯然,摇了摇头,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唐帝沉默了片刻,刚想要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从外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禀报道: “皇上,慈宁殿来了消息,太后病危!!!” 唐帝听闻脸色大变,可很快又强压着内心的翻涌,沉沉说道: “海大伴,摆驾慈宁殿。” …… …… 武安侯府。 屋子外夜色深深,寒气袭人。 而屋子里却是充满了暖意。 此时王潜正端坐上首位,楚宁则是落座下首位。 两人当中是一张矮腿小方桌,各自旁边都摆着个火炉子,正燃烧着寸长的兽金炭。 熊熊的炭火里透着青光,没有一丝烟,还隐隐溢满着一股松枝的清香味。 王潜毕竟是京都贵族,自然不愿意用平常老百姓用的炭,甚至连银屑炭都是不用的。 可这样的兽金炭,也并不是京都贵族都能使用得上的。 楚宁没有像王潜那样跪坐在桌前,而是盘腿坐着。 说真的,这古代的跪坐姿势,还真是很不习惯。 不多时,阿布领着一个家丁端着个大盆走了进来,随后摆在桌上。 楚宁瞧了一眼,满满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水盆羊肉,和一壶酒。 天气严寒,喝两口暖暖身子还不错! 今晚宴席上啥也没吃着,这时候还真有些饿了。 “来吧!动筷子!” 王潜招呼一声,楚宁也不再客气,旋即拿起筷子,便抄起一片厚厚的羊肉。 正要吃,却发现阿布的喉结涌动了一下。筆趣閣 楚宁会意,笑道:“来,阿布,坐下一起吃吧!” 阿布作为护卫,今晚入宴前垫了几口,可到现在了也早该饿了。 更何况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本来食量就很大。 阿布还有些意外,却也只是浅浅一笑,示意不必了。 楚宁知道他是碍于自己的身份,看了一眼王潜,眼神里却是不言而喻。 王潜点点头道:“那就坐下一起吃吧!” “谢侯爷!谢楚大人!” 三人一边吃着,只听王潜又开口说道: “今晚也是好在你搞出了那么多名堂。不然还真唬不住北狄使团,不过,楚宁,你真愿意交出提纯精盐的手艺?” 楚宁咀嚼着肉:“当然,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好久,我只是一个七品县令,也不说为了什么天下苍生这样的大话,就想着能为百姓做点实在的事。” “好!这件事我会亲自秉明皇上,你不知道,这可是我唐国头一等大事。” 提及此事,王潜显然有些激动,“再有咱们中原的布帛卖去北狄,价格足足可以高出五倍,而北狄的皮革和宝石,也是我大唐世家公子小姐们最愿意花钱的。如此一来,不出三五年,国库便可充实也!” 第256章 风云变幻 闲叙一番话,很快又聊到了韩小虎家奴撞死人的事上来: “今日韩小虎家奴撞人一案,最后京兆府怎么处理的?” 这话自然就得阿布来回答了:“还能怎么处理,眼下这个节点,还不是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这一次钟文清算是与韩小虎彻底撕裂了,楚大人有所不知,钟文清一心就想推行律令革制,今日这事最后是李贤世子亲赴京兆府处理,才总算是将此事压了下去。” 楚宁听了心里也是同样的寒心。 “李贤为何要这样?难道真就要让这些人逍遥法外不成?” 阿布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听说是皇上下旨,让李贤去处理的此事。李贤为顾全大局,也不得不如此。” 楚宁叹口气,这便是常说的为顾全大局,不得不牺牲小我的典型事件了。 可心里总是有些寒心,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对于这些事,不该说太多,更无力去做太多。 “听说那老头还有个小孙子,孤儿寡母,能不能给他家里送些银子作为安葬费。” “这件事不用操心,钟大人已派人去做了。” 王潜也叹了口气,有些庆幸道,“还好今日范仲大人找我商议宴请北狄使团一事,才让他来叫了你去,你不知,范仲听了你的事,可真是担心坏了。” “什么?”楚宁一愣:“范大人是你叫来的?” 王潜微微一笑,回道:“我可无权派遣范寺卿为我做事,只是当时恰好得知你的事。”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楚宁总算是明白了。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一直有个疑问,这范大人是不是也拥护康王的?” 王潜、阿布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随后只听王潜道:“范仲若是康王的人,又岂会举荐你入鸿胪寺!放心吧,范寺卿绝对信得过。” 三人又饮了一杯,王潜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我就怕你压不住火与韩小虎干仗,现在事情总算压下来了,别的我也不多说,希望你能以大橘为重。” “我去你玛德大橘为重!” 当然这一句只是楚宁的心声。 吞下一片肉,楚宁一边又抄起了筷子,嘴里却是说道:“放心吧!我明白的。” 平静的说了一句,像是无关痛痒。 话是这样说,可提及韩小虎这件事,楚宁心中已经有了计议。 这小瘪犊子,非得让他好看。 不然,我特么就不配为人。 见楚宁大快朵颐的样子,王潜也不由胃口大开。 “眼下北狄使团就要回上京了,你也可以辞去鸿胪寺的事,腾出手来好好处理天泉山庄私盐的事了。” 楚宁嗯了一声,这也是他接下来计划中的一部分。 只要抓住了韩小虎贩卖私盐的事,就等于拿住了韩小虎的软肋。 这秋后的蚱蜢,也蹦不了几天了。 就在这时,阿布急匆匆从外闯了进来:“侯爷,宫里来消息说,太后病危,让你即刻入宫。” “什么?” 王潜听闻脸色倏地一怔,风云变幻,便在这旦夕之间。 “快!备车。” …… …… 就在这时候。 慈宁殿中,灯火通明。 韩太后的病势已然转剧,双眼微睁的看着大门方向,怔怔问道: “皇上到了吗?” 贴身宫女玉兰早已哭成泪人,抽泣着回道:“娘娘,早派人去了,想必也该到了。” 话音落下,就看见跨入前厅的唐帝,此时正急匆匆奔赴进来,口中还不住地喊道: “母后,母后!” 唐帝三步并两,径直来到太后病榻前。 太后努力的睁着双眼,对屋内的人都挥了挥手: “你们全都出去!” 玉兰目光抬望了一眼唐帝,只见唐帝微微颔首,这才有些不舍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此时便只剩下躺在卧榻上的太后,还有跪坐在卧榻前的唐帝。 看着身前朦胧的唐帝,太后犹如先帝临终时一般谆谆嘱咐道: “皇上,哀家快不行了,有些话只想与你说,怕再是没机会了。” “母后,你一定会没事的……” 唐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一把手压下了。 眼睛睁得好大,就那样死死地盯着他。 唐帝内心不由得一颤,那种久违的压迫感,瞬间又萦绕在心中。 这是身子出于本能的反应。 太后喘息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皇上莫要再诓我。” 短短一句话说完,太后显然十分吃力,气若游丝的表情让人明白,这已经是到了生命的尽头。 这一刻,唐帝终于才意识到,那个一直压在自己心中的大石块,似乎终于要被搬走了。 “母后,有话请说就是,儿臣都听着。” 太后微微颔首,一脸欣喜的看着身前的皇帝:“如今你已经亲政,接下来会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如今唐国国运不济,全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盛,哀家且要问你,倘若哀家死后,你准备如何治理大唐?” 唐帝没想到太后会如此一问,想了想才答道: “如今已是元福十一年,唐国已然内忧外患,先帝在世时,便有心想要力推革制,却也没能完成便撒手而归,而今这律令更是让宵小之辈给败坏了法度。” 唐帝停顿了一些,见太后在听,又怔怔言道: “依儿臣看来,为今之计,我们亟需一部《大唐律法令》,上至九五帝尊下到平民百姓都必须要遵守的根本大法,任何人都不可凌驾于此法令之上,就连朕也不行。 “只有这样,人人皆守法,人人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个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所以这当务之急,还得变法改制,推行律令,循令治国,方才是国家大计。” 似乎是说到了兴头上,唐帝就将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给说了出来: “另外,朝廷要大开科举,招揽贤才,重视人才选拔,让天下读书人都有进阶之路,能为朝廷谋划,这些人将来或可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再用文人州官代替武将把持的节度使,将地方政务、法务、财务和军务皆分开,如此便可防止节度使专权。用文人治理天下,用文官节制武官,这天下就太平了。” “诶!” 重重叹了口气,太后看了一眼唐帝,颇为失望地说道:“皇上,如果你只看到这层,那这大唐江山,你便坐不得。” “……” 唐帝闻言,神情猛然一惊! 第258章 改元昭顺 元福十一年十二月十日,礼部题奏: “十二月初九日子时初刻,太后染病不幸薨逝,应照定例于薨逝日为始,皇上辍朝三日,百官休沐,举国哀悼。 自本月十日起,三十日子时初刻止,大内以下宗室以上,不报祭、不还愿、穿素服,相应移会内阁典籍厅一体遵照,唐国境内不得举行歌舞饮宴以及婚丧嫁娶,钦此!” 午夜丧钟响彻整个京城,宣告太后薨逝的讯息。 文武百官们穿上大白褂子,个个表情肃穆,面露哀色,纷纷聚集在宫门前,前往慈宁殿灵堂吊唁。 京都不断有快马出城,以八百里加急,纷纷发往全国各地报丧。 一时间,整个大唐帝国,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 …… 不知不觉,新年临近。 原本张灯结彩的店铺、挂满大红灯笼的街道,这时都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高挂白幡,全程哀悼。 昔我往昔,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京都便是笼罩在这一片阴云之下。 这些日子里,楚宁除去入宫吊唁打卡,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待在府里。 腊月二十九日,赶在过年前,青山县又送来了一千坛醉仙酿。 可现在京都的茶楼酒肆都已歇业,铜雀楼也是没有开门。 百姓们关门闭户,闲散在家,为太后斋戒祈福。 至于京官们更是不许荤腥饮宴,以示为官之诚。 当然,这是朝廷明面上下发的旨意。 至于这些权贵人家,私下有没有饮酒歌舞,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是一个特别尴尬的年节。 对楚宁来说,这是在异域他乡所过的第一个新年。 越是临近过年,心情便越是显得沉重。 新年这天,楚宁照旧入宫打卡吊唁,并未选择吃席,便径直回府了。 昔日繁华喧闹的京都,如今变得是冷冷清清。 偶有几个遇上外出采买的行人,脸上也是挂着节日的喜庆。 显然对于太后薨逝,百姓们并无多大关心。 然而,这古代的年夜饭实在是乏味可陈。 加之又是大丧之日,不能放烟花,自然就更加无趣了。 年夜饭后,自然是没有春晚节目看的。 若在往年,这个时节,杨柳河畔早已是人声鼎沸,通宵达旦。 楚宁回到房中,就准备看一会儿书,刚坐下,便听到门口有轻微的声音传来,他抬头一看,却是温知妍来了。 第264章 事已至此 国舅府。 还是那间清幽雅静的书房。 韩世荣心事重重坐在书房当中一把大椅上,卢鸿、朱旺、田季、项华则是分列两侧落座,个个都是脸色黯然。 这时,韩世荣环视一周,眼神坚定地看向座下四人,沉声开口道: “诸位!都议议吧?” “国舅,眼下这个局面已经昭然若揭了,皇上这是准备要发动战事来收拢军权了。” 还是卢鸿当先开口,一句话便直接说到了要害处。 他们当然能够明白皇上一旦收拢军权将意味着什么。 书房里一时间笼罩着阴郁,每个人的神情都流露出对前途未知的忧虑。 说着,他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最后看向居中的韩世荣: “听说皇上的身子愈发孱弱了,现在朝廷尚未拥立太子,皇室宗亲里,最有可能接任大位的,在我看来有三人,其一是岐王、其二是代王,其三嘛,便是世子李贤。” “世子李贤?”田季显然有些不认同,“这不可能吧?论威望和朝中建树,怎么也轮不到这位世子爷。” “田大人,我且问你,这天下藩王中,除去东平王,还有何人能与康王相比?而且,你别忘了,东平王已经自请罢黜藩王封号降为庶民,而这康王可还在京都呢?” 田季微微颔首,显然认同了卢鸿的话,脸色一转,说道:“国舅,事已至此,我们确实得做长远打算了。” 朱旺接言道:“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对党项人开战,所以眼下咱们应该想法子争取征北大将军的人选,我已经向皇上举荐了大公子韩德胜。” “好!”卢鸿当即一拍掌,赞赏道,“事情到了现在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咱们就得一条心,推举大公子出任征北大将军。所以,眼下这个关口,还是得把天泉山庄的银子都看紧了,千万不能让这笔银子落到皇上手中。” 众人皆是点头,以示赞许。 就在这时,韩世荣也开口了:“京兆府那边马常波现在查得严,眼下各家贩运私盐都得停了,尤其是东门码头那一片,最近也太张扬了,竟把官盐和私盐混在一起,田大人,你也该好好管管下面的人了。” 田季面色一沉,赶忙拱手说道:“是,这件事我接下来亲自去办。” 韩世荣不再看他,想了想又说道:“另外,我再加上一条,眼下各家各户都得警醒点,别让皇上拿住了把柄,还是那句话,再大的事情咱们同舟共济,这朝堂便还是咱们说了算。” 众人这才轻声一笑,齐齐回道:“我等谨以国舅马首是瞻。” …… …… “嘭!” 阴暗的密室里,一声清脆的杯盏被韩德胜狠狠摔得粉碎。 “皇上这是在逼我啊!” 这一声嘶吼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韩德胜气得满脸通红,在密室里来回踱步。 已经接连上了几道请辞的折子,可皇上就是留中不发,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完全得靠自己去猜。 走了几步,韩德胜环视一周,目光直直逼视着他最信任的谋士公孙昌: “先生,我已经按你的方式去做了,皇上就是不同意让我辞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公孙昌显然也被这个问题引入了沉思。 不过身为一个谋士,越是在主公陷入危机之时,越能体现出谋士的价值。 “主公,现在事情已经是昭然若揭了,皇上肯定是在防范你了。” 然后,他从袖口取出一封信,亲手递给了韩德胜:“这是朔州那边刚到的信,韩勃刚接替朔州总督,就把咱们的人全给撤了,皇上这一步棋算是打掉了咱们的后手。” 话音落,便听见有人狠狠道:“韩勃这厮倒还真是对皇上忠心的狗啊!” “现在太后刚走,皇上就急着收拢军权,接下来便会是咱们。”公孙昌脸色肃穆,眼神坚定,继续说道,“那个青山县县令,皇上已经让他接替羽林营了,你们想想这是为何?” 目光环视众人,皆是摇头。 “公孙先生就别绕圈子了,直接说吧?” 公孙昌颔首道:“羽林营原本是王潜在掌管,现在却让楚宁接替,这就说明王潜接下来将会有新的任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德胜自然也明白过来了: “你是说,皇上有可能会让王潜出任征北大将军?” 公孙昌重重点头,显然他就是这样想的。 “不,不可能。” 韩德胜当即否决道,“王潜虽是出身将门之家,可此人自幼身在京都,这些年除了掌管着羽林营,从来就没有上过战场,皇上怎么会任命他为征北大将军。” “主公,您还不明白吗?倘若朝廷要率军北伐,这军队抽调,首当其冲的就是麓羽营,这皇上摆明是想借征北大将军收缴你的兵权啊!” 公孙昌话音落下,韩德胜当即就显露出深深的忧虑,他明白这番话并非空谈。 京都的军营主要包括北衙禁军和南衙十六卫。 北衙禁军是由太宗时所创立的,其权力和地位都在十六卫军之上。 其中,麓羽营是北衙禁军的一支,都是从其余各部军营里挑选出的精锐士兵组成,是真正能够上战场的军队。 反观其余各营卫,大多都是皇室宗亲、世家门阀的公子哥,虽是领衔了禁军的职务,负责宫城北门的守卫,可实际战斗力十分低下。 另外,从军队人数来看,麓羽营也是京畿各大防务营里人数最多的。筆趣閣 “难怪皇上一直不同意我辞任殿前都指挥使一职,这样我倒是完全想得通了。”韩德胜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依先生之见,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自然是争夺征北大将军,领军北伐。”公孙昌继续说,“眼下主公绝不能坐以待毙,即便太后不再了,韩国舅仍然把持着户部,朝廷要打仗,怎么也绕不开户部。不过……这也并非是万全之策。” 说罢,面色一沉,重重一声叹息。 韩德胜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追问道:“先生还有什么话尽可以说出来,咱们现在务必要同舟共济才是。” 公孙昌这才面色和缓下来,点了点头:“主公,我曾听说,皇上在太后死前曾答应说,只要主公不行谋逆之事,主公余生便可安然无恙。在下想问你一句,倘若皇上真要任命王潜为征北大将军,让你交出麓羽营的兵权,你会答应吗?” “我……” 韩德胜先是一怔,接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斜着眼冷冷地看着公孙昌,一声不吭。 公孙昌看出了韩德胜的犹豫:“我知道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决定,不过却是一条非走不可的路,咱们要让朝堂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韩德胜再沉默,这时也知道必须开口了:“公孙先生的意思是?” 公孙昌沉沉说出四个字:“另立新君。” 话音落下,余音却在密室里回荡。 密室中弥漫着沉默。 每个人都在思考,都在权衡利弊。 毕竟,有些事情一旦踏出,便要走到底,余生再无回头路。 韩德胜眉头深锁,手挠额头,一时无措。 事情真就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第281章 螳螂捕蝉 京都早有传闻莫成勾结野狼帮贩运私盐,这似乎是朝中很多官员都是秘而不宣的事。 毕竟这身后牵连着以太后为首的韩氏宗亲。 盐道司各部衙门,以及京都最大的商会都有韩家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 自然也没有人敢去招惹。 可现在太后已经死了,朝局已经有了转变。 马常波自然清楚这些。 另外,一旦拿住莫成贩运私盐的罪证,将会牵连出身后的韩家。 这显然是一条大鱼啊! 因而,当贾亮和郑大宝此时听闻,今晚莫成将亲自押运私盐的事,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都拿不准。 “混账王八羔子!” 马常波显然有些冒火:“你们两个都是老子一手带出来的,现在有了事情,给个痛快话吧,跟不跟老子一起干?” “大人,这……” 贾亮努了努嘴,目光又瞥了一眼身侧的郑大宝: “你是知道的,我就是个小捕快,这京都里我谁都得罪不起,而且我上有老下有小,这莫成背后牵连着什么人,你老比我清楚,我我……我怕啊!嗐!” 说完,低下了头,重重一声叹息。 关于贾亮和莫成的恩怨,马常波还是十分清楚的,可这小子一向怕事,他自然也不再好逼他。 目光一扫,又落向了郑大宝,还没开口,就见郑大宝一拍胸脯,怔怔说道: “大人,你放心,我可不怕他莫成,今晚的事就让我去办,不就莫成嘛,只要他真敢押运私盐,我特么一定锁了他。” 说着,一拍贾亮的肩膀,慷慨激昂道:“老贾你放心,莫成欺负你媳妇的事,这仇兄弟今晚就给你报了。” “行了!” 不容多说,马常波意识到这是一次绝佳的立功机会,当即吩咐道: “你立刻去点上二十个兄弟,今晚我要亲自领队,随我去拿人。” “得勒!” 郑大宝知道这是要搞一条大鱼了,赶忙应了一声,就要去点人。 “等等……” 马常波喊住了他,又叮嘱道:“另外,告诉兄弟们,什么多不要问,出了事我担着,事成后,每人赏十两银子。” 对于马常波来说,眼下确实是一个立功的绝佳机会。 第282章 黄雀在后 听到马常波的话,莫成脸色一下子就黯然了。 可很快又显得十分镇定,脸上摆出一副笑脸说道: “马大人,先前我们确实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兄弟我给你赔罪,你呢高抬贵手,放过兄弟一次,行了吧?!” 这番示弱的话,更是让马常波听了十分享受。 好家伙,斗了几年了。 哪里有像今天这样长脸啊! 这时,马常波神情傲然,似笑非笑地望着莫成: “莫大人啊,你说你这些年总是跟我较劲,想不到也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吧?” “是是是,兄弟我这就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谁知道都让你碰上了,算是兄弟我活该,你放我一马,兄弟我以后有好处想着你。” 可马常波听了却是脸色一沉:“少扯这些,说吧,这袋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莫成嘴角抽了抽,脸色开始显得有些不悦了: “马大人,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哼!莫成,你胆敢勾结野狼帮,私自押运私盐,还敢说是你的私事。” “简直是一派胡言!” 莫成听了,顿时怒道:“马常波,你为了立功,胆敢陷害我押运私盐,我要上本参你。” “看来你是死鸭子非要嘴硬了!把火把拿过来,我让你死个明白。” 郑大宝举着火把就走了过来,马常波握起佩刀,一刀就插进麻袋里。 “马常波,你要做什么,你大胆……” 就在这时,只见麻袋已经破口一个大口,里面白沙沙的东西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这不是私盐是什么?” 马常波一脸自信地看着地上的东西,又狠狠盯视着莫成: “难不成你说这是官盐,要不你拿出盐道司的盐引,我自然也无话可说。” 盐道司的盐引从来只是用来运送官盐的,倘若此时莫成能够拿出盐引,马昌建自然无法可说。 可如此一来,莫成勾结盐道司衙门的罪证就跑不掉了。 这样反而牵连上了盐道司,这功劳可就单单比抓住一个莫成押运私盐大多了。 然而,莫成这时却是十分平静,冷冷一笑道: “马大人,你这是眼神不好吧,谁说这是盐了?要不你走进些再瞧瞧。” “???” 啥玩意? 马常波一凛,亲自拿过身前郑大宝手中的火把,凑近一看: “咦?这是……” 只见地面上已经堆积了一地的白沙沙的东西。 可这根本不是盐啊! 而是……细细的白沙? 马常波皱了皱眉头,低下身抓起一把再次确认一番。 还真是白沙。 “这是怎么回事?” 马常波回身看了一眼贾亮,后者也是一脸懵逼。 “不对,这肯定是障眼法。” 私盐里混杂着白沙,这样的操作怎么会骗得了人。 随即马常波吩咐贾亮,又捅了几个麻袋,可流出来的都是白沙。 “大胆马常波,你知道这些东西是准备送到哪里去的吗?这是平西伯府郡主为太后在东城门外修庙堂所精选的白沙,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莫成显得极为愤怒,可瞧着马常波这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却是极为舒爽。 马常波眉头紧锁,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坑了啊! 平西伯府郡主,也就是韩立的母亲,死去太后的胞妹。 当朝国舅韩世荣最小的妹妹。 算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面对的将是整个韩氏家族的人。 朝中各部衙门,那得得罪多少人啊! 这哪里是他一个小小京兆府少尹能够惹得起的。 “怎么会这样呢?” 马常波重重一声叹息,可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根本没有私盐。 “那啥……莫大人,这完全就是个误会。” 马常波见状,心里虽然窝火,可架不住这对方背景也太强大了些。 只得示弱求饶。 “都还愣着干嘛,赶紧把白沙都装起来。” 招呼一声,马常波竟亲自领着人把掉落的白沙又装了起来。 莫成看得是好一阵冷笑,等到马常波收拾完毕,还不忘一阵谩骂。 可马常波呢,就像是完全没听见,始终赔笑装孙子。 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言语攻击。 这前后的反差简直让人忍俊不禁。 可即便如此,莫成也并未打算放过马常波,恶狠狠地威胁道: “哼!马大人,今晚之事,我定当会一五一十向平西伯府禀报,你就等着挨参吧!” 莫成说罢,随即又让陈把头领着人往城东方向去了。 马常波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啊,只得在心里咒骂起来: “莫成,你给老子等着。” 郑大宝也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这时见到自家大人吃了瘪,一时不知所措: “大人,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马常波狠狠啐了一口:“走,回去收拾胡大柱!” …… …… “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边马常波刚回到签押房,正憋了一肚子火,门外贾亮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朝着马常波连连挥手,示意他近前说话。 “贾亮,给你小子说了多少次,别他娘的老是一惊一乍的,很吓人的好不好?!” “是是是,小的记住了。” 马常波瞪了贾亮一眼,近前来很不耐烦的问道: “又怎么了?” 贾亮沉声说道:“刚你走后,我又接着审问胡大柱,才发现,他居然认识沙里鼠。” “啥玩意?” “胡大柱不是江湖人称飞天鼠吗?” 郑大宝慢慢解释道,“和咱们通缉的沙里鼠,原本乃是师兄弟,都是南疆建宁崇安人氏,三年前跟随韩德胜南征大军来的京都,平日里就是在替野狼帮做事。” 马常波灌了一口茶水,满脸诧异:“你意思是他们两人都是袁天野的人?” 郑大宝点点头:“这还不算,我还审出一个重要信息,这沙里鼠偷走了莫成一件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是一封北狄人写给莫成的密信,以及一把贴身匕首。” 马常波听闻当即一凛,内心不由得心思转动起来。 这北狄人干嘛给莫成写密信,难不成莫成私下在勾结北狄人不成? 可莫成是韩德胜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难道是韩德胜私下里与北狄人有勾结? 这又说不通啊! 以马常波对韩德胜的认识,此人毕生最为痛恨北狄人,绝不会做出和北狄人有所勾连的事来。 而且北狄人对韩德胜也是恨之入骨。 这样一想,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莫成私下里再与北狄人勾连,与韩德胜无关。 甚至很有可能,韩德胜根本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很快,马常波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这胡大柱说的话,他现在是根本就不信。 “对了,胡大柱这混账王八羔子弄死了没?” 一想起这厮,马常波就是怒火中烧。 今晚非得单独为这家伙加个夜班不可。 “还没呢,大人,明天还有朝会,你老回去休息就是,审案子还得看我的手段,接下来我再撬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好你个小子!” 马常波嘴角一抽,露出赏识的笑: “审案这一块,你小子确实是把好手,记住了,一定要把那封密信的下落问出来,办好这件事,我包你一个月酒钱。” 贾亮抹了抹后脑勺,嘻嘻笑道: “得勒!” 马常波打了个哈欠,才发现真的已经夜深人静了。 正准备打道回府去休息,却看见郑大宝走了进来: “大人,今晚你让我点了二十个兄弟,答应事成后每人发十两银子,兄弟们让我来问我,这事还做算吗?” “咳~~~” 马常波重重咳嗽一声,吐出一口积压了许久的浓痰,狠狠朝着郑大宝直飞而去。 也亏得郑大宝早有预料,一个闪身,浓痰擦着身子边,直直飞到了三丈开外的院子里。 “混账王八羔子的!不就十两银子嘛,先给老子记着!!!” 第283章 望朝大会 明月上枝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楚宁坐在廊檐下,看着皎洁月光陷入无限遐思。 不知何时,温知妍来到了身后: “大人,明日不是有朝会吗?怎么还不睡觉?” 楚宁仰望了一眼星空,头也不回道:“睡不着啊!赵姑娘怎么样了?” “已经能下床活动了,赵姑娘还是身子太弱,需得多加调理才是。” 说着就在楚宁身侧廊椅上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可还是温知妍忍不住先开口了: “大人是在烦心什么事呢?” 楚宁想了想说:“我想让你回青山县去。” 温知妍倏地一凛:“为何?” 楚宁这时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慢慢看向了温知妍,叹息一声道:“恐怕这朝堂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温知妍想也不想地说道:“既如此,那你身边更应该有人保护才是。” 楚宁摇摇头:“我的意思是,等赵姑娘身体好些了,由你亲自护送她回庆州府。” “这个没问题。” 温知妍一口答应下来,可很快又补充道,“那我还回来吗?” “不了!” 楚宁脱口说道:“我已经给魏满写信了,接下来的事十分凶险,由他来做更为适宜。” “可是大人……你,不是说要我做你的贴身侍卫吗?!” 楚宁很是认真的想了想,最后竟然强挤出一个微笑: “但你这个贴身侍卫不合格啊!” 温知妍:“???” …… …… 农历三月十五日。 天尚未见亮,百官们便从京都各处前往甘露殿参加今日的望朝大会。 平日里皇帝大多都是以处理奏章的方式,处理公务,并以此了解天下大事。 比如,哪里受灾了,哪里有了动乱,当地官府是如何处理的,还有哪些需要朝廷拿主意的。 大多的事务都是由各部堂官处理,给出意见,最后由皇帝批红照准或是驳回。 除去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被称为朔、望朝会,需要召集三公九卿、文武大臣议事,集体汇总讨论一下近来国内的大事,然后商议出一个处理办法。 即便是有早朝制,可大多时候皇帝并不用每天上朝。 而更多的时候,皇帝会召集主要的臣僚商议政务,这才是处理国事的主要方式。 此时。 太阳初升,霞光满天。 在高耸的皇城之巅,百官们身穿华丽的官服,静静的等候在甘露殿外的大坪上。 甘露殿是皇家宫殿中最庄严、最神圣的地方,也是皇帝处理国家大事的场所。 不多时,鼓声震天,宣布朝会的开始。 仪仗队手持兵器,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甘露殿前,文武百官整齐排列,井然有序的进入大殿。 只见大殿之上,唐帝身穿黄袍,头戴玉冠,正襟危坐。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不得不说,唐帝是一位勤勉的皇帝,奈何这身子骨太过羸弱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免礼平身!” 待到百官立定后,唐帝这才面无表情地望着下面的百官。 整个朝堂充满了严肃的气氛,百官们分别站在左右两排,所有人都带着一副恭敬的面孔,以尊敬的眼神望着皇帝。 “众爱卿,今日有何要事需要商议的,尽管议论。” 唐帝的声音深沉而威严,回荡在朝堂之上。 沉默了一会儿,一位瘦小的官员从人群中走出,深深地鞠了一躬,朗声道: “皇上,臣监察御史王立峰有言要奏。” “说。” 唐帝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王立峰道:“皇上,自元福三年以来,朝廷的各项税赋便是逐年减少,尤其到了去年,光是盐税一项就减少了七成。八年前盐税每年尚能收入三百万两,可到了去年,盐道司衙门交上来的税银竟只有八十万两。 “可这些年来,盐道司花了大量的银子制盐、运盐,可盐税却是越来越少,开支越来越大。老百姓买不到官盐,只得去买私盐。可如今市面上贩卖的私盐却是贵如黄金,最贵的时候竟然达到了米价的三十倍,好些平民百姓根本买不起盐,甚至有的一年里都没有盐吃。 “而今已是昭顺元年,皇上有心推行革制,这样的局面便不可再继续下去。因而臣斗胆谏言应对盐道司各部衙门进行一次全面的彻查,彻彻底底整顿两淮盐税。” 这番话说完,群臣便是立时炸开了。 显然,这是奔着韩世荣来的。 韩世荣掌控着户部,而盐道司衙门官吏基本都是韩世荣任命的亲信。 大到朝廷,小到地方盐务,都是由韩家的人把持着。 最为关键的是,韩世荣还是全国商会会长。 而盐商总会就设立在京都,韩世荣还是名誉会长。 就在这时,康王当先站了出来,问道:“王大人刚才是说,这七年下来,两淮的盐税亏空已经达到了七成,可是真的?” 王立峰义愤填膺道:“正是如此。” “哼!”康王这时竟是勃然大怒,“朝廷每年还派出巡盐使南下巡盐,可这七年以来落下的亏空却是越来越大,这些人都是怎么为朝廷办的差?嗯?要本王看,这七年来,两任巡盐使都该已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