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反派的暴娇小护工》 误入大反派密室 谢大少爷双腿残疾坐了五年轮椅。 双腿是忌讳,他深居简出孤僻淡漠,身边从来没有贴身护工照顾。 不过,庄园上下认定心性阴冷的谢大少爷,这两天收了一个贴身护工。 别墅二楼走廊里,吸尘器的嗡嗡声中,夹杂着佣人们的窃窃私语。 “你是没瞧见那护工做派,知道的是护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金丝雀,凌晨三点拨内线要求给他现剥蟹黄做蟹黄包。” “可不是,才来两天对我们吆五喝六真以为自己是少爷一样。” “听说谢大少爷脾气并不好,就这么纵容他?” 是啊,为什么这么纵容他? 一门之隔里,阮时乐脑袋昏昏沉沉,意识像在黑白的万花筒里眩晕迷失,吃瓜的反应先于意识醒来。 死寂的光怪陆离中,一道朦朦胧胧的对话声传入耳边,散乱的意识顺着话头有了着落点。 阮时乐一睁眼,视线在昏暗中摇晃有些想吐,他迫切需要一点声音来打破这种怪异。 好在门缝间的声音又响起了。 “听说这护工和谢大少爷去世的竹马长的一模一样。”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一场车祸,谢大少爷废了双腿,他竹马丢了命。” 替身py哇? 门内的阮时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下一刻,脑袋涌入很多破碎的文字片段。 他震惊脑海里的剧情时,门外声音越发靠近清晰。 “你新来的尤其要记住,走廊尽头那间书房,不用打扫。” “为什么?” “听说以前是谢大少爷和他青梅竹马的书房,现在成了密室,只有谢大少爷一个活人进的去。” “之前四少爷好奇偷偷进去一次,谢大少爷转头就把四少爷心爱的猫用开水烫死了。” “啊,虐杀猫,简直丧心病狂。” 刚刚看完剧情又在密室内的阮时乐:…… 这是一本老掉牙的都市种马文,主角攻顾景出身富贵天之骄子,他带领逐渐落魄的家族重新建立了不可撼动的商业帝国。 而这其中顾景最大的商业竞争对手就是大反派谢玦。 谢家内斗严重,谢家人被谢玦整的几进几出精神病院,而谢玦仍是顾景不可撼动的对手。 而原身是个痴心想嫁豪门的恋爱脑炮灰,是被他名义上的男友顾景送给谢玦的贴身护工。 原身听了顾景的许诺,暗中调换谢玦吃的药物,最后导致谢玦精神病爆发,高楼幻视坠楼而亡。 原身下场也很惨,顾景非但没给他名分,还暗中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他这个要挟的隐患。 阮时乐指腹按压着额头,猫儿似的圆眼里满是茫然,喃喃道,“又是炮灰呀。” 炮灰他大爷,我的命就不是命,这辈子还来! 阮时乐就是这娇纵暴脾气。 他是花花公子追爱的产物,据说他妈前脚难产而死,他爸后脚商业联姻。他自小有记忆起就被丢在了国外。 他像被弃养的电子宠物,幼时还时不时登录发个视频,可没坚持多久就失去热情,一直在离线中。 一群佣人照顾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花不玩的钱还没人管束。目标是把他养成蠢笨的废物,杜绝争家产的可能。 如果不是十八岁的时候末世爆发,这简直就是乐天派阮时乐的完美人生。 但末世爆发,娇气的阮时乐被佣人们合力赶出了豪宅,抢光了储备物资,还羞辱他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流落在外,他完全没有动手生存能力,去人多的地方找工作,他那张脸像稚子抱金引人觊觎。 要是别人哄骗不谙世事的阮时乐保证一哄一个准,但末世恃强凌弱,弱者只是强取豪夺的玩物。 阮时乐和人打的头破血流伤痕累累,最后选择在荒山野岭流浪,但挖野菜都煮不熟,啃树根都能啃到夹竹桃,天天中毒半昏半醒。 要不是他散打好力气大,靠着拳头护住了一点吃食,估计两个月都活不下来。 临死的他躺在怪诞荒芜的旷野上,意识溃散在泥土、风声、铅乌的天空里。 他挣扎着最后清明奢侈的许愿,能不能等他吃饱再上路呀,没吃饱怎么能有力气上路呢。 结果一睁眼,就到了这密室。 “咕咕咕~” 阮时乐摸着肚皮,胃像溶解似的酸软发热。 刚刚还在埋怨两世炮灰的阮时乐,咽下一把心酸泪,双手托腮这辈子总不至于饿死了。 残疾反派的贴身护工也是工作,老天待他不薄,穿来就有一份干饭工作! 闷闷迷惘的阮时乐像是完成逻辑通电似的,两眼一亮,好耶,有吃的!我来啦! 一切刚刚开始,原身还没来得及作死嘛。 只是开局不怎么好,原身已经偷偷迈进了大反派的禁地。 什么禁地阮时乐也很好奇,刚抬眼,浓密的睫毛惊吓似的颤抖了下。 越看越觉得背后生寒,阴气过重了些。 残疾大反派果然是有点疯批偏执属性的。 暗室里,厚重的鹅绒帘布遮蔽窗外灼热的伏夏,仅一缕日光穿过薄凉的丝帘,晕染一片诡谲的昏暗。 紫檀木的香案上摆放着祭祀用的瓜果,晦暗中燃烧着火星,是香炉中的三根长生香。 余光中,他朝香案一扫,逆着光,有一相框藏在一片朦胧暖光中。 他起身走近,香案的正中间立着六寸相框,主人公是个青葱少年,一头浅棕亚麻色的卷发,奶白肌泛着鲜活的柔光,像是被人突然喊回头似的,猫眼惊讶的圆圆又透着亲昵信赖的笑意。 真的和他长的一模一样。 不会真当原身是替身吧? 照片里的人脾气看着就很好,就连阮时乐这暴躁脾气都软了几分。 他思绪散漫着好奇随意一瞥,脑袋忽的嗡声拉响警戒,他望着墙面,眼睛圆睁忘记了眨眼。 燥热的微风一吹,暗室纱帘鼓起轻晃,光线乍亮,满墙的符箓朱笔鲜红,瞬间涌入他虹膜上。 无机质的浅褐瞳孔上,密密麻麻的符箓翩跹明灭,暗涌着金黄色的流光,压抑又透着一丝癫狂的渴求。 扑面而来的痴狂诡异气息,压的他睫毛不禁细抖。 阮时乐饱满的粉红唇瓣微张。 是在招魂? 是招魂吧…… 应该是谢玦不肯相信竹马的死亡,发疯地用符箓招魂。 但他可以作证,这世上没有鬼,不然他应该是饿死鬼,而不是莫名其妙在这里。 片刻,陷于寂静游离的眼珠子动了动,又不自觉朝墙壁正中央望去。 那里挂着一副鎏金铜框镶嵌的白纸血画,画面绝大部分留白,只左上角似血滴绽开轻溅点滴。 意境宁静深幽,又像是镇压着濒临失控的绝望凶兽。 阮时乐只看一眼,手心便有些发热的黏糊。 下垂的手指已经握成了凝实的拳头,随着视线缓缓下移脚边,他不由地屏气发怔。 散落一地的经文墨水未干反射着微微亮光,还有一截宣纸斜斜挂在香案一角,像是不久前,偏执的灵魂在痴望、凄凉中挥墨抄写经文,笔锋遒劲而虔诚。 …… 见多生离死别,这还是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这种求而不得、阴阳相隔的悲怆气氛。 竟然堵的胸口酸软嗓子滞涩难以呼吸。 呼—— 阮时乐轻轻的缓了口气。 真的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偏执到这种发疯的地步? 亲朋好友绝缘体的阮时乐有些不能理解。 他像是透明的泡沫,但凡和别人有交际,那一定是别人扎破他,或者他涂了别人一身粘液。 总结起来就是霸凌与反霸凌。 他短短的十八年里,没有人对他好,他像是不属于那个世界,被当做杂质排除。 阮时乐吸了吸不存在的啜泣,不过,这个世界应该不一样吧。 “嗡嗡……” 地毯上手机震动,微信消息接二连三弹出来,阮时乐捡起手机,手指下意识顺着弹出来的消息点进去,没待他反应过来,已经人脸识别成功。 是主角攻顾景要原身偷拍密室照片发出去。 说这些照片可以在不时之需掀起舆论风波,说谢玦精神有问题。 可阮时乐根本没心思理顾景,忙着翻原身存款,一种开盲盒的胆战心惊。 他蹙着眉头,盘腿坐地上,一一翻开了微信钱包等账号,结果原身不仅没存款,每月还有信用卡和花呗账单要还。 支付宝购物账单都是六位数起步,信用卡当月欠额三十万。 这点钱在上辈子也就日常零花钱,现在是天文数字的巨款。 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对于生存废物的阮时乐来说,这简直能要他的暴躁小命。 阮时乐嘴里叼了口苹果想了片刻,拿起手机咔咔对着暗室一通乱拍。 又对香案上的经文拍了一张,发给了顾景。 模糊不清的照片勾起了顾景的胃口,等顾景要他发些高清的照片,那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顾景咬牙切齿厌恶他坐地起价,还威胁他要50w的价格是敲诈。 50w都给不起?你没钱玩什么卧底间谍?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怕是连针眼都不如。 还想白嫖他,小心他反手揭发。 阮时乐一通骂骂咧咧,气得顾景想扇这个蠢货耳光,但肆无忌惮发疯的阮时乐还是收到了50w转账。 阮时乐听着美妙的到账通知,得逞似的扬着嘴角,摁下手机右侧关机键。 发火催促的叮叮躁动消息,瞬间没了,世界清净。 他才不会发大反派的密室照片,让这恶心种马攻抱着手机干瞪眼吧。 相比最后杀害原身的顾景,残疾大反派这边一直包吃包住。 顾景为了阴谋把身为恋人的原身送这里当护工,谢玦每个月却给原身三万工资! 孰优孰劣,高、低、立、判。 只是护工都要做什么? 他冰箱门都没亲自开过,还真没伺候人的经历。 不过,经历过末世危机,他一个生存技能为0的废物活活饿死,自然会好好珍惜这份赚钱的工作。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人是人上人! 他闭着眼,能把饭碗吹成神! 不过回神后,才发现一个问题——谢玦对他十六岁的亲弟弟都如此狠心,他怎么安然无虞的溜出去? 阮时乐咬着指尖发愁时,昏暗角落里,监视器无声转换了角度闪烁着红点,如濒临发疯的野兽盯视着姗姗来迟的猎物。 闪开,阮时乐要丢脸了 门外佣人谈论的四少爷,是谢玦的同爸同妈十六岁的亲弟弟。 他都被谢玦如此报复,他要如何脱身? 听着就十分阴狠的反派人设。 不过,原书剧情中,原身被送到谢玦这里并没有什么口口剧情,只是将护工好吃好喝供着。 谢玦或许不是个好人,但一定是个好老板。 老板允许带薪摸鱼,这种老板去哪里找? 密室不能久留,阮时乐拧着眉头想到一个绝妙的清理现场注意,而后悄悄溜出来了。 估计是消减轮椅滚动的噪音,走廊地面都铺着隔音的毛绒地毯,这也恰好方便了阮时乐悄无声息的溜下楼。 阮时乐刚下楼,就听见有人轻声议论。 “管家说那个小白脸溜进主栋来了,可得快点把人找出来,要是偷了什么东西,到时候咱们都有嫌隙。” “每天摆着臭脸,脾气比正儿八经的少爷还难伺候,不过就是靠脸卖那啥啥。” 卖屁股太过粗鄙,阮时乐做的出她可说不出! 可那阮时乐还真当自己是主子,高高在上使劲儿折腾他们。 上午8点至12点这个时间段,主栋唯一的主人在别栋理疗馆做复建运动。谢玦不喜外人,佣人们需要在他回来之前做完清洁工作。 所以,这些佣人们现在发泄厌恶也无所顾忌。 毕竟,原身涂脂抹粉,颐指气使像个小少爷似的,总是一张臭脸又或者是幽怨愤懑对他们撒气。 “那小白脸真不要脸,真是一点弯路都不想走,靠着脸傍金主。” 这些话,下楼的阮时乐听了个正着。 不过,这些人说的是原身,又不是他。 他还大咧咧的顶着面无表情的脸下楼梯。 但背后指指点点的佣人们,瞥见阮时乐的时候像是咬着舌头似的,僵愣住了。 空气都尴尬。 其中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了。 一人忽的气势汹汹质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主栋?” 那佣人面色瞬间兴奋像是抓住阮时把柄似的,仿佛等着他开口狡辩,然后捉拿归案。 恶意袭来,阮时乐习惯性捏起拳头,没有什么是一双拳头解决不了的。 但……阮时乐上下打量了那佣人一眼,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挨揍,脑袋却像应激的猫头鹰盯着他。 “你们能来打扫我为什么不能来?” “都是来打扫的,凭什么你还高人一等的架势?” “就一个打扫而已,还怕我跟你抢功劳。” “……” 被倒打一耙被歪曲的十八弯,佣人们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后,那佣人像是修复好bug似的,脑袋重新转起来了。 主栋你没有权限,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佣人准备反驳发难,恰好这时候,大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 谢玦突然回来了。 宅子的主人不喜人多,一众佣人像小黄人似的面面相觑僵硬了片刻。 而刚刚被阮时乐倒打一耙的佣人反驳的话卡在嘴里,憋得难受的要命,只低头瞪阮时乐。 少年扫了眼,虎着脸低声威胁道,“谁要是多嘴,你们都逃不了干系。” 随即,只见阮时乐一身花枝招展碎花衬衫,顶着精心雕琢的妆容,迫不及待似的朝大门迎去,佣人们紧张的面色霎时露出鄙夷。 阮时乐私底下目中无人耍架子,看到主人一下子就摇尾乞怜,阿谀迎缝。 软饭吃的相当敬业,谢总冷若冰霜堪称阴冷的脸,阮时乐还能凑上去。 阮时乐可不管身后佣人们所想,不过大步径直到大门时,忽的顿住了。 莫名的,密室里的画面令他对谢玦升起一丝后知后觉的鸡皮疙瘩,脑海中闪过几句原书描写: 【面色苍白病骨支离,神情阴郁颓败暗藏偏执。】 还有最后谢玦精神错乱高空坠楼,旁人的反应,【看吧,就说他们谢家都有精神病。】 有些危险啊。 但他得刷点好感,饭钵钵就是神。 阮时乐指尖微微蜷曲了下,为了饭碗,他拼了。 随着大步迈出,视线顿时豁然开朗,脚尖又顿住了。 高高的石阶下,男人一身石墨色西装挺括,悍利的身躯坐在轮椅上气势不减分毫,反而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高深莫测。 好帅。 提问:反派这么帅,主角怎么活。 回答:反派比主角矮一个脑袋就行了。 所以反派颜值太逆天,就把腿整残? 阮时乐盯着石阶下的男人有些恍惚。 谢玦身后明媚的阳光在油松针尖跳跃,一些碎光从他宽阔的肩膀上方泄露,深邃的五官半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像是刚运动完或者急促赶来,侧颈经脉隐忍而清晰的鼓起……还挺性感。 饭钵钵好看,干饭更香! 阮时乐视线太过强烈,谢玦咻地望向门口的纤细身形,抬着眼皮无言审视阮时乐。 阮时乐以往藏不住的算计又黏腻的眼神,此时纯粹干净得像是清澈的湖面,就算是打量的视线都带着不谙世事的娇纵直白。 忽的—— 谢玦瞳孔紧缩,一路重压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缩合跳动,贴合的白衬衫下,胸肌轮廓隐约可窥见起伏的线条。 就在阮时乐疑惑似的迎上谢玦视线时,后者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谢玦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样呀。 不是病恹恹的,反而有着强大蓬勃的生命力和强悍的气场。 但即使如此,他确实被困在了石阶下吧。不然怎么原地不动迟迟不上来。 阮时乐余光朝身后一众佣人扫了眼,他们丝毫没帮忙的意思,简直明目张胆的欺辱。 佣人们才不敢上前去帮谢玦,在这庄园里,他们家政团队从来没和谢总说上一句话,谢总唯一信任的只有管家。 五年来,谢总像是精密的机械钟表一样,他从来没有在上午提前回来。 谢玦是个大方又冷漠的主子,那双腿是他的忌讳禁区。 多看一眼都提心吊胆,更别提帮他上下轮椅,做出提醒他是个残废的举动了。 佣人们甚至开始收拾扫地机器人,一副紧急收工的仓促样子,落在阮时乐眼里就是晾着老板欺负残疾老板诶。 是护工发力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让老板对自己心生好感的好机会。 阮时乐挺胸大步走近,逼近谢玦乌沉的眼眸。 他微微朝人弯腰,清浅的气息随着人影扑在谢玦鼻尖,谢玦眼前一片逆光只隐约捕捉到那璀璨发亮的眼眸。 下一刻,在一众压低惊呼声中。 阮时乐一手横穿谢玦双膝,一手揽着宽挺的肩膀,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成年男人健硕的身体重量可不一般,阮时乐抱起的瞬间,脚步趔趄差点就出师未捷身先扑了。 这具身体好虚。 可不是他不行。 短短十几步石阶,走的阮时乐脚心发软,男人的重量压的他不敢喘气怕泄露体虚,反倒憋红了奶白的脸颊。 谁也没想到阮时乐一阵风似的抱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老板。谢玦的双手还在空气中垂摆了下,手腕上青筋凸起像是极力忍耐控制一般,最终僵直的坠着。 身后的管家惊的嘴角微张,瞥见谢玦黑沉紧绷的侧脸,连忙按下电动轮椅按钮,轮椅便稳稳的驶上平缓的坡面。 阮时乐抱着人涨红了脸,低头看着脚边自动停泊的电动轮椅。 啊,它是智能电动的…… 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强行表现最后当众出尽洋相的社死。 热意冲脸,灵魂都扭曲尖叫,想逃出这具丢脸躯体的冲动。 来不及尴尬,原身体虚久不锻炼,大腿、手臂的肌肉溶解似的发酸乏力,不受控制似的颤抖。 手臂抱着的长腿双膝忍不住打滑。 阮时乐落地上的人影,像是重物压弯腰摇摇欲坠。 “哐当”一声,阮时乐卸货似的将人堪堪放在轮椅边缘上。重压下来,谢玦身体未坐稳轮椅还往后滑动了一截。 管家眼睛都惊慌睁大,眼见轮椅后滑下坡,阮时乐人影敏捷扑去。 幸好幸好……但管家很快又不忍直视一般,口观鼻鼻观心移开了视线。 但管家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 只见少年抓着扶柄,奶白发光的手指揪扯住谢总那一丝不苟的黑真丝领带,整个人几乎压在了谢总身上。 揪着领带,冷酷的谢总被迫仰着脖颈望着慌张的少年,两人优越的鼻尖差点挨一起了。 日光斑驳鼻息交错啊。 有、有些……刺激。 “滚。” 谢玦隐忍不住暴怒,极为厌恶黑沉沉道。 与谢玦眼底掀起的怒意漩涡不同,阮时乐自以为面色不改的冷淡,还很礼貌的屏住呼吸,试图解释,“老板对不起呀,我只是一时情急。” 阮时乐一边说一边烫手似的松开领带,想麻溜从轮椅里爬出来。 但大腿有它自己的想法。小腿也配合似的一阵痉挛。 谢玦刚准备掀开人时,噗通一声,阮时乐双膝跪地,整个脸埋进他的腰腹上。 这众目睽睽的场面。 这糟糕的姿势。 气氛噤若寒蝉。 周围佣人惊吓的眼珠子不敢乱动。 阮时乐脸抵在悍利坚硬的腰腹上,陌生男人浓厚冷锐的气息瞬间充斥鼻尖,霎时臊热红了脸。 这回彻底慌了。 就你高贵吧 社死这种东西,在阮时乐以往的人生中从未出现。 我行我素,怼天怼地,不服就干,在他短暂的人生里,他是无人敢招惹的高冷小霸王。 可现在,阮时乐只敢坐一点沙发边缘,看似讨巧的微笑着,实则像是惊弓之鸟,一有风吹早动就陷入拳头戒备中。 他嘴角笑的腮帮子都要绷不住了,桌对面的谢玦仍旧面无表情的审视着他。 果然网友都说自从上班后眼里就没光了。 他才上班第一天就开始装孙子。 “你要如何解释?”低气压中,响起谢玦的质问。 不就是埋了下腰腹,他还出丑撅了腚呢。 而且他双膝跪地,姿势虔诚无比吧。 阮时乐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又无辜。 嘴巴要吃饭,只能弱弱开口道,“谢总,我真不是大庭广众下对您投怀送抱,我真是饿的没力气了才导致失误。” 谢玦闻言,眉头紧皱能夹死蚊子,嘴角凌厉的唇线带着嫌弃和一言难尽的无语。 骨节有力的手指扣响桌面,打断阮时乐的委屈辩白,阮时乐被迫微微抬眸,只见谢玦把平板面向他推了一寸。 视频发出咔嚓咔嚓声清脆的咀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果园进耗子了。 画面里,阮时乐席地而坐,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正抱着祭祀用的果盘埋头狂吃。 啊,果然被抓到了。 不过,嘿嘿,他预判了谢玦的预判,早就准备后招了。 阮时乐再抬头时,眼底浮现一片茫然,眼睛大大圆圆地看向谢玦,准备惊讶发问他怎么出现在监控画面的屋子里。 但谢玦气场太强,他一贯先发制人的强势作风显得有些虚张声势,甚至忍不住露了怯,低了眉头。 谢玦冷沉的黑眸目光一寸寸锁着阮时乐的面部微表情,见对方睫毛低垂心虚躲避视线,以不容拒绝的气压逼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书房。” “你可以想清楚再狡辩。” 冷沉的语调和阴暗脸色像是无形的利网,紧锁阮世乐这只小鹌鹑。 阮时乐此生,不,上一辈子,从来没受这审讯一般的压迫。 六年级的时候,他发育迟缓个子矮小,性格也乖巧安静,东方面孔线条精致柔和像个小女生。留着碎盖狼尾的发型也很像女生的发揪。 外国男同学喜欢从背后揪起他的衣领,一路把他拖进卫生间脱他裤子,看他是男是女。 从那以后,阮时乐就花重金请了散打教练,性子也是一点就炸,以拳服人。 他花钱如流水身边同学对他巴结迎奉,周围佣人对他的话奉为指令,他早就忘记了被压迫的滋味。 此时谢玦的语气着实令他不爽。 但经过末世两个月惨无人道的历练,能屈能伸也不是个大事。 阮时乐薄亮秀丽的眼皮怯怯的扫了一眼视频,慌乱中瞥了谢玦脸色,小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进了那间屋子,我完全没有记忆了。” 谢玦冷笑一声,“平板看不清?眼珠子不行就挖了。” “不,不是,我只隐隐约约感到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召唤我,他说他好饿好饿,后面我就没记忆了。” 阮时乐瞪着人畜无害的猫眼,瞎编一通,但心底却有七八成把握。 那密室里的摆设像是招魂,他这个借口,不正给谢玦一点希冀期盼? 果然,谢玦撩起眼皮看了过来,那视线似拨开雾沉沉的阴冷,透出一点探究的兴味,露出直探灵魂的强势。 阮时乐嚅声挣扎着,“真的,我真没记忆了,感觉鬼使神差的。” 阮时乐话一落,平板里的监控画面正显示着诡异的一幕。 画面里,阮时乐闭着眼,身体似不受控制的对着香案跳大神,嘴里还喃喃自语说水果好吃,跳着跳着就晕倒在地上了。 片刻后阮时乐睁眼一脸茫然,脸色遮不住的惊吓连忙不迭的出了密室。 这拙劣的演技,晕倒后腮帮子还在嚼水果,儿童话剧也比这专业。 谢玦陷入了沉默。 但他又在沉默中认命的拿起平板,将这段滑稽又诡异的视频反复看了三遍。 他神色专注,像是要把画面里的人的一举一动、神态变化刻印眼底;就连苹果梨子先吃哪种,香蕉是从尖尖蒂端剥皮、还是稍把处剥皮他都不放过。 视频声窸窸窣窣,谢玦盯着视频目光内敛又带着喷薄而出的渺茫奢望,阮时乐像是等待处刑一样煎熬。 也不知道他这段自编自导装神弄鬼能不能唬住谢玦。 兴许谢玦病急乱投医信了他的话,从此对他另眼相看呢。 不过谢玦到底要看几遍啊,阮时乐心悸不安,只差把脑袋埋进桌子里。 谢玦余光扫了一眼那心虚到臊红的耳廓,他阖上平板,脸色看不出波澜。 沉默啊又是沉默。 亲弟弟的宠物猫都被他虐杀,他会被如何报复? 光洁大理石的桌面快被阮时乐目光凿穿了,他心跳也过劳似的突突跳动起来。 “那他吃饱了吗?”谢玦目光归于深沉,深邃中只留一点利光。 肚子空空的阮时乐,心灵福至,抬头试探道:“他说他在那边很饿,没吃饱。” 阮时乐刚说完,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香味。 阮时乐一闻到味儿,肚子更加饿了,饥饿失神中,他不会想到这非饭点怎么就恰好有吃的。谢玦叫他吃他就吃了。 阮时乐的脑子已经扑进了热腾腾的美食里,压根就没注意到谢玦的视线始终落在他眼里。 他面前摆了两碗粉,一碗是过桥米线一碗是螺蛳粉,两碗粉前面还摆了香葱蒜料辣椒油海鲜等小料。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谢玦更没有多余的好心。 阮时乐如果稍稍有脑子,他就应该知道谢玦又在试探他。 可谁叫他在末世饿死的呢,一看到吃的,他眼睛都看直了,抿着嘴角悄悄吞咽了下口水,然后端着螺蛳粉开始狂嗦粉。 香浓的热汤下喉,阮时乐饱受饥寒交迫的肚子终于迎来了暖春,卤鸭爪下肚,脆骨酥香,连骨头都没吐出来。 阮时乐吃的满足沉浸在飘然忘我的世界中,一旁谢玦打量的眼神逐渐浮现疑惑。 在阮时乐狠狠挖一碗香菜倒入过桥米线碗里,像是渺茫的希冀破碎,谢玦的眼神彻底变成了冰冷死寂。 冰封一片,无望无声的痛楚气氛刚蔓延在谢玦眼底,就被一声惬意舒缓的打嗝声刺破。 “嗝~” 阮时乐拿餐巾满足地擦嘴角,抬头就见谢玦脸色风雨欲来的阴沉。 吃饱喝足的阮时乐此时不慌不忙的把餐巾纸折叠丢进垃圾桶,他道,“谢总,你准备的螺蛳粉啊香菜啊什么的,都是你竹马讨厌的吧。” 谢玦嘴角紧绷不语。 阮时乐抿着鲜红餍足的唇瓣,吃饱的嗓子带着软糯懒散,有点无知无觉的撒娇和霸道。他道,“现在是我自己吃,当然吃我自己的口味啊。” 谢玦脸更阴了。 餐桌上残羹的汤碗、脸颊热得粉红的阮时乐,在谢玦眼底好像以枯萎的黑褐色凋零。 不会因为他的喜好口味不符合竹马就被炒鱿鱼吧。 阮时乐被盯的后脖子发毛,他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瞅一眼谢玦软声确认道,“我不是他的替身啊,我是你的护工对吧。” “虽然我和你竹马长的很像,但我不会做他替身的。” 谢玦冷笑,眸色更黑了。 “一百万。” 阮时乐被谢玦了然的神情看得头皮发麻。 可他此时不争气的为一百万疯狂心动,阮时乐双手交叉搅动着,废物的他咬牙道,“行,不过不能有情侣亲密行为。” “两百万。” “不行!这是底线没得商量!”阮时乐绷着脸,坚定道,“你再加价也不行!” 谢玦嗤笑一声,神情满满的鄙夷,看得阮时乐拳头都硬了。 然而谢玦开口说的话,让阮时乐耳膜嗡嗡的臊动。 “你是不是脑子有妄想症?很喜欢自导自演?” “谁给你说你是他的替身?这是恶心他还是恶心我?” “两百万是你恶心我的精神赔偿损失费。” 谢玦个头高,即使坐轮椅上视线还能俯视阮时乐,将阮时乐眼神发懵、怒气瞪圆的傻样净收眼底。 谢玦厌蠢,又阴鸷警告道:“你再提他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阮时乐怒了。 脸又羞又热,脸颊火辣辣的刺痛。 可气的是,阮时乐平常伶俐的嘴巴一句都怼不出来,一口气憋在胸口发酵气炸了。 要是不找替身,那原身就这么凑巧成了谢玦的贴身护工? “行!” “谁再提谁是王八蛋!” 阮时乐没忍住, 被谢玦羞辱一顿,阮时乐气闷不能发泄,本以为以他的性子会气的睡不着觉。 哪知道晚上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躺在舒服柔软的大床,简直像在云端漂浮着开始做美梦。 第二天,阮时乐起床晚了。 关于他的八卦可是与太阳一起升起。 阮时乐彻底被谢总厌弃了。 别栋的佣人们,清晨起来就开始嘀嘀咕咕。 谢总明知道阮时乐前天才吃蟹黄包过敏,整个嘴巴肿的像香肠一般,浑身还起红疹子。 谢总还特意吩咐他们今早的早点全部准备海鲜相关的。 佣人虽然讨厌阮时乐的颐指气使阿谀奉承,但也不至于恨的让人去死。 但是谢玦做的决定,没人敢置喙。 餐桌上盛满的丰盛早点,全都是海鲜制成。 海鲜过敏的人吃下去,会不会闹出人命? 或许阮时乐也不会为了巴结谢总,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吧。 佣人们用忙碌收拾掩盖复杂的心情,不一会,楼梯走下一个亮白清瘦的身影。 宽大的白T罩在纤细的身躯上,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一对精致的锁骨和天鹅一般的颈项,细麻浅灰色的裤子包裹着修长笔直的双腿,脚上一双白球鞋。 那张平时涂脂抹粉的脸,此时干干净净透出几分少年气,天然卷发随意扎脑后,浅褐色的琥珀圆眼显得乖巧安静,未化妆的五官反而透着浑然天成的漂亮。 好啊,看样子阮时乐勾引人的招式又变了。 昨天一身低胸花衬衫,大庭广众之下对谢总又是抱又扑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谢总彻底厌弃了。 今天就从妖艳贱货风改纯欲风了? 该说不说,妖艳贱货风在阮时乐身上有种画蛇添足的俗媚,倒是这纯欲风有些令人赞叹造物者的美好。 不过,阮时乐装的再好,性子改不了。 他太过目中无人,从不正眼瞧他们。 阮时乐大脑还未开机,不知道静默的空气里,佣人们早就默契的对他开了□□大会。 阮时乐此时还耷拉着眼皮,难得睡个安稳觉,床被太柔软了还未睡够,但是肚子饿的咕咕叫,只能先起床下楼吃早饭。 本来脑子一半在留恋柔软的被窝,一半凭借饥饿本能行尸走肉,但一看到丰盛的餐桌,瞬间脑袋兴奋异常清醒,圆眼都亮晶晶。 哗啦一声,阮时乐扯着椅子,地板发出摩擦刺耳声。 阮时乐一屁股刚坐下,灵魂已经开始香馋的升天了。 香嫩的生蚝煎鸡蛋、一碗黄澄澄熬出胶的海参小米粥、一屉蟹黄饱满的小笼包,一碗海鲜十足的汤面、一屉虾仁饺子、一杯芝麻紫米豆浆、一杯热牛奶、以及一大盘水果拼盘。 全是他喜欢吃的海鲜! 一口晶莹剔透的虾仁饺子入嘴,嘴里的味蕾便迫不及待绽放迎接。 细而白的牙齿相呼应紧密的配合,欢乐急促的咬合声中,香味爆开,阮时乐满足的眯着眼,模糊了末世里丑陋的斗争、血流、饥饿、暴热寒冻。 再一杯温热的芝麻紫米豆浆下肚,像是柔和的乳液流淌而过,全身的经脉都舒展活了过来。 舒服的头皮发麻。 忍不住喟叹出声。 阮时乐吃的堪称狼吞虎咽,但却看得莫名让人心疼,像是孩子饿久了似的,胀鼓鼓的腮帮子都觉得可可爱爱,恨不得拿着筷子给他夹菜。 像是暴风过境风卷云残,餐桌上丰盛的早餐,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残屑,备足五个人的量,全被阮时乐一个人吃了。 阮时乐吃饱喝足,肩膀靠在椅背上,摸着鼓起来的肚皮,舒舒服服的打了一个嗝。 也不能说全吃完了,桌上仅剩一杯热牛奶,阮时乐动都没动,显然极度不喜欢。 “谢玦人真好啊,昨天叫我滚,今天早上却这么丰盛。” “还都是我喜欢吃的海鲜。” 额……也有可能是谢玦还不死心,又来试探他是不是竹马附身了。 阮时乐这么一想,顿时感觉到了一种鸠占鹊巢的荒诞感。 不会吧…… “我说‘阮少爷’,您可真心大,为了讨好谢总,明知道海鲜过敏还狂吃做戏。” 身后冷不丁响起佣人的鄙夷声,吃的脑袋放空,思绪撒野的阮时乐被吓得肩膀一缩。 可阮时乐吃累了,压根不想理他们。 美食饱腹的余韵带着懒散困倦,阮时乐只想默默揉着肚子发呆。 不过那些烦人的苍蝇声却喋喋不休。 “真是开了眼,‘阮少爷’这演技和心机,不去追梦演艺圈真是内娱一大损失。” “少说两句吧,昨天谢总都发火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阮少爷’也不容易。” “听听人家的名字,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吃软饭。” 阮时乐侧身看过去,目光扫过一二三个佣人,神色懒洋洋的,但语气却很冷。 “你们是成天没事做?你们一直这么无聊?想想自己这么多年工资涨了吗?升职位了吗?买房了吗?反思自己有没有认真工作。” 一连串砸下来,佣人被说的脸臊僵硬。 娇纵的少年仰着下颚,“你们再干杵着,我举报你们消极怠工。” 佣人们霎时散去。 终于安静了会儿。 没一会儿,就见餐厅里又进来一个佣人。 这佣人手里提着衣篓,阮时乐以为是要让自己干活的。 吃饱了正适合干活。 不会干,但要学,态度得摆正。 经历过末世,他急于摆脱技能为0的废物标签。 阮时乐干劲十足的起身,却将对面来人的嗤笑和同情看得一览无余。 “知道这衣篓里的衣服吗?” “谢总高定套装,价值大几十万。” “就是因为你昨天挨着谢总了,谢总嫌脏,今天吩咐我把这套衣服烧了。” 那佣人一边说,一边等着欣赏阮时乐脸上红白交替的尴尬和屈辱。 阮时乐惊诧的嘴角微张,一副开了眼的无语。 “你烧呗,不用特意请示我,我又不是你主管。” 这个谢玦也真是,他只不过是好心想帮忙,好吧,是存在刷好感的嫌疑,但也不至于这般极端的洁癖厌恶吧。 这种人,怕只有他伴侣才能挨下。 阮时乐回到房间,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想多了解这个世界的资讯。 手机一开机,各种叮叮嗡嗡的轰炸消息弹出界面。 有一瞬间,阮时乐都以为手机要爆炸了。 十个未接电话,微信界面未读红点消息夺目刺眼,整整十六条。 全是大怨种顾景的愤怒质问。 问他为什么不回复消息,问他情况怎么样,最后威胁他是不是翅膀硬了之类的话。 阮时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会把对付谢玦的成功率全压原身身上吧。 没有这么蠢的主角吧。 原身真是被豪门迷瞎了眼,这种男的都看不透,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阮时乐瞥了眼渣男气急败坏的消息。 多气急攻心伤肝伤身呀。 不过,他要怎么给渣男搪塞呢? 说手机没电/坏了/丢了? 不够诚恳和震撼。 而且,他也要渣男顾忌他。 那这样只能把主意打谢玦头上了。 阮时乐托着下颚想了会儿,而后嘴角扬起笑得狡黠,兴致勃勃的滑动手机界面,在网上找了一款微信来电语音铃声。 还十分谨慎的把设置界面的“对朋友显示使用铃声”这项给关闭的死死的。 他刚设置好没多久,对面顾景就又打来微信电话了。 对于阮时乐失联一天一夜,顾景不是急于知道密室情况,而是小玩意儿违背他掌控的愤怒。 就阮时乐这草包拜金花瓶,怎么敢不接他电话,还关机晾了他一天一夜。 阮时乐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还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要是阮时乐不给他解释个所以然,他一定扒了阮时乐的皮。 顾景深呼吸一口气,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按下了微信语音通话。 像是注定不会被接通似的,他把手机撂在沙发上,揉着宿醉后昏沉的额头。 可通话按键刚落下,对面就接通了。 不待顾景厉声质问,手机听筒传来低哑性感的男声,像是睡觉被打扰醒来,嗓子还带着一种莫名的餍足挠人心弦。 “他在睡觉,你找他有什么事?” 顾景一肚子猜测、怒火都冲到嗓子眼儿了,却被这低沉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声音给愣住哑火了。 同是男人,他自然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 顾景震惊、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微信,没有播错。 阮时乐爬上了谢玦的床? 不是说谢玦禁欲洁癖,极度自律的苦行僧? 也是,阮时乐虽然是草包,但是那张脸堪称尤物。 他心底蹿起莫名恼意,却又慌忙调整好嗓子想表示歉意,那暗哑男声又道,“没事挂了,他很累,还没睡好。” 顾景脑袋一懵,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手指就按下挂断界面,嘟的一声,断的干干脆脆。 他怔了几秒,一直守身如玉坚持婚后性行为的阮时乐,竟然为了他做到了这一步。 怒火又奇怪的消失了。 嗡嗡,手机屏幕闪动,照亮顾景那复杂的眼神和怅然若失的脸色。 「阮时乐」:顾总不好意思,昨天很忙又很累,才刚刚睡醒。 顾景捏了捏僵硬的眉头,想问密室情况,但手指却不自觉发问了。 「景」:从昨天白天忙到晚上? 「阮时乐」:「羞涩」所以很累睡过头了……「羞涩」「羞涩」 「景」:他一个残疾能有这么厉害? 不待阮时乐回复,界面飞快显示「大怨种」撤回了一条消息。 噗~ 谢玦这么极端洁癖又嫌弃他,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背后造谣,怕不得气死。 阮时乐没忍住,抱着手机哈哈大笑。 上班第一天 早上8点到12点,谢玦雷打不动在复建理疗馆。 汗水布满颀长健硕的身躯,肆意的在凝实的肌□□壑上流淌,沿着垒块分明的腹肌直下。 被热汗浸润的碎额发湿哒哒的垂在眉骨上,优雅的眼睑弧形毫不遮掩黑眸里的凶悍狠厉,脱去西装后的谢玦,像是一头野兽。 或者,更像是一头受伤的困兽,只能在囚笼里一遍遍嘶吼挣扎。 只有困在这套智能助行机器人里,他才能正常站立行走。 这套外骨骼康复器材是谢玦花重金从国外私人定制,说是机器人,其实外形很轻便,绑在大腿上像衬衫夹一样方便贴身轻盈。 他身上不用带累赘的传感器,外骨骼直接神经感应元收集数据;一旁分析师团队,会根据神经肌肉获得的数据,实时调整对大腿肌肉训练方案,防止谢玦过度锻炼加重肌肉负荷受伤。 不过,谢玦除了做康复训练外,都是坐轮椅。 他恼恨双腿残疾,又不屑遮掩。 五年前车祸的时候,谢玦的双腿被诊断坏死甚至不截肢很可能感染全身,但谢玦硬生生挺了下来。 凭借多年的自律狠劲儿和重金聘请的医疗团队,谢玦的大腿肌肉没有病变萎缩,反而还保持着出事前的漂亮悍利。 “谢总,今天康复训练达到饱和了。” 白衣大褂分析师捧着平板看着数据,抬头对谢玦道,“这样的进度下去,您半年内可以康复成功。” 谢玦复建运动完后回到别墅,按照以往日程安排,接下来便是远程处理公司事物。 不过,今天谢玦有点反常,扫视空荡华丽的大厅一周,神色捉摸不定的沉默着。 管家以为是上午佣人清洁擅自挪动了什么物品摆放,弯腰询问道,“是哪里不合意吗?” 谢玦沉声开口,“阮时乐旷工半天,扣半天工资。” 这突如其来的话头把管家搞晕了。 阮时乐是来这里第三天了。 前面两天,谢玦都是把人丢一边别栋里,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态度。 阮时乐说是护工,但实际上是什么,那也是谢玦说的算。 昨天谢玦还半夜给他发消息要烧衣服,吩咐佣人给阮时乐准备他会过敏的海鲜早点,十分厌恶阮时乐的做派。 怎么只短短一天过去,谢玦心思又变了。 管家来不及揣摩谢玦的意思,随即拨打通了阮时乐的电话。 轻快的少年音电话铃声唱起——“懒猪早上好~太阳晒到屁股了~早餐没烦恼~就吃秘制小汉堡~伸一个懒腰~疲惫全部消失掉……” 管家抿嘴压不住笑,咳嗽了声,严肃道:“没想到小阮性格还挺活泼的。” 谢玦不置可否。 直到铃声响了两遍,听筒那头才响起慵懒的少年音,像是被铃声吵醒,还有些不耐烦。 “喂~谁?” 管家准备开口,谢玦伸手要过了手机,阴沉沉道,“阮时乐,旷工半天还不来上班?” “啊?”电话里的阮时乐明显呆愣了下,朦胧软绵的嗓音瞬间清醒有力了,“还要上班啊?” “不上班,我白给你三万?” “我马上来!” 阮时乐连滚带爬从床上起来,刷牙洗脸,五分钟之内赶到了别墅客厅。 他气喘吁吁跑到客厅外,只见谢玦坐着轮椅,在巨大的落地窗下,正悠闲望着窗外的景致。 阮时乐抹了下鼻尖的薄汗,下意识顺着谢玦的视线望去,斜日远坠在高大苍翠的油松之巅,别馆外山风清雅松涛浮浪,野生的白鹤栖息在遒劲松枝上,正歪头梳理着颈毛。 光线透过落地窗,洒在窗下男人的肩膀处,勾勒出俊美无俦的轮廓。 碎光落在深墨色西装身上,像是被幽深的海底吞没激不起一点涟漪;与落地窗外的风雅松鹤景象相比,轮椅上的背影只给人无尽的冷彻、幽寂和捉摸不定的危险。 刚洗完脸的阮时乐,额头黏了一缕湿濡的碎发,浑身都透着新人上班的慌张,见到这样气场的老板难免内心打鼓。 “谢总,我来了。” “上班第三天就开始旷工。” “不是,我一时睡过头了,我不是故意的。” 谢玦转过轮椅,意味深长的看着阮时乐,“你睡傻了?今天才是约定的第一天上班,你睡忘记了?” 阮时乐一愣,他又没具体记忆,都是片段他记得个球啊。 而且他记得描写原身的句子是好吃好喝供着拿钱啊,怎么到他这里就变了。 他心虚讨巧道,“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嘛。” 阮时乐实在没什么撒谎经验,一撒谎就容易露怯,即使他这话回的毫无问题,但他潜意识像个鸵鸟埋头躲避。 谢玦视线落在阮时乐凌乱没有打理的头发上,几缕卷发似月牙在头顶翘着;目光滑过湿濡乌黑的睫毛、秀挺鼻梁的软骨、最后在淡粉干燥的唇瓣上稍稍停留片刻,见阮时乐忍不住抬头再次准备辩解的时候,他才淡淡移开视线。 “没吃早餐?” “嗯嗯。”阮时乐连忙点头。 谢玦人还挺好的嘛,应该会让我先吃东西吧。 谢玦似了然他所想一般,讥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叫你吃东西吧,我通知你,旷工半天扣五百块钱。” 阮时乐不可置信地望着谢玦。 怎么要扣五百! 明明其他佣人都说谢玦脾气不好但公认出手大方,福利待遇是谢家众多老板里最好的。 怎么到他这里就克扣啊。 别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就瞎扣他工资。 他昨天熬夜恶补社会常识,休想坑骗他多扣钱。 阮时乐气势汹汹反驳道,“一个月工资应该按照21.75天计算,我一天的工资是30000/21.75=1379.31,我半天工资就是1379.31/2=689.655,保留小数点后两位就是689.66!” 阮时乐振振有词说完,空气静了几秒,他才意识到什么不对,不待他反悔找补,就见谢玦勾唇道: “所以,你旷工半天应该扣除689.66元。” “嗯,那么,我还少扣了189.66元。” 阮时乐咬着舌头满脸懊悔,谢玦还嗖嗖补刀: “你也不是蠢到无药可救,起码计算不错。” “一顿算计猛如虎,结果倒扣189。” 谢玦欣赏着阮时乐脸上红白交替的傻眼,眼里有一丝愉悦闪过,“或许,其实你换个角度想想就好了,通常公司旷工半天扣一天工资,我只扣你半天,你还是赚了。” 阮时乐咬牙,“旷工半天也只能扣半天工资。” “旷工只能做事假处理,多扣违法!我昨天都查清楚了!” “哦~那不错哦。” “希望这个社会给你讲法。” 阮时乐被谢玦阴阳怪气一通,最后还得乖乖跟着他去书房,履行贴身护工的职责。 谢玦的办公书房很大。 简约冷感的几何构建,渐变灰色分了三个区,办公区、茶水区、会客区。这里不接待商业伙伴或董事股东,开放式的区域空间方便谢玦轮椅进出显得格外宽敞。 阮时乐打量着书房,谢玦已经坐在办公桌前,调节好轮椅高度,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了。 谢玦没叫他,阮时乐就自己找了个沙发坐下,下意识掏出手机玩游戏。 他在游戏里把谢玦当僵尸,大杀四方狠狠出了一口闷气后,又退出界面百度谢玦的事迹。 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阮时乐就在谢玦身上把这辈子的憋屈都吃了,气的阮时乐牙痒痒。 只有片段剧情并不连贯,外加谢玦只是个反派配角着墨也不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低头搜谢玦,只跳出零星事迹报道,多是金融投资以及成立基金会捐助福利院的消息。 倒是关于谢家的新闻很多,都是什么内部争权、猜测谁是下任谢家家主的噱头消息。 谢家内部好像还挺复杂的。 “看什么?” 阮时乐耳边突兀的响起低沉男声,肩膀紧缩手臂发力戒备,像是受惊的猫儿,炸呼呼抬头。 大意了,末世锻炼出来的一点机警,谢玦来到他身边都不知道。 阮时乐眼底神情变化尽收谢玦眼底,没等阮时乐抿着唇角不悦反击,谢玦看着手机界面的消息开口了。 “对我这么有兴趣?想知道什么,你大可问我。” 阮时乐才不会傻兮兮顺着这人话头问,不然又会冷不丁被谢玦羞辱一顿。 谢玦真是有点恶趣味。 阮时乐关闭手机屏蔽,伸着脖子大声道,“谢总这么悄无声息凑近,窥探我隐私,难道也是对我感兴趣?” 谢玦挑眉,挺拔的腰身后靠轮椅背部,仰着下颚俯视道,“我发现你不仅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我喊你给我煮咖啡,喊了三次,你完全没听见。我耐着性子走近告知,你却恬不知耻的倒打一耙。” “摸鱼倒是理直气壮。” 阮时乐闻言悻悻收回脖子,他干什么事情会很沉迷,然后时间流速就不知不觉过的快些。 “煮咖啡会吗?” “当然会。”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阮时乐走到茶水区的料理台边,望着黑胡桃木的壁柜里满满当当的各类咖啡罐,挑了一个他熟悉的咖啡豆;这样研磨的颗粒度、水温控制、萃取手法等他稍微有点把握。 只不过想法很美好,几分钟后,阮时乐端着咖啡,他还未走近,休息区闭目养神的谢玦睁开了眼。 “滤纸纸浆味没有祛除。” “第三段萃取手法不对,咖啡尾段发苦,色泽浑浊,口感不够干净醇厚。” “还没喝,你就挑刺。你就存心的!”阮时乐从来不惯着别人脾气,只有别人惯着他。 “呵,我可不想做你的实验小白鼠。” 一句话戳破了阮时乐的底气,谢玦那看透一切的眼神,阮时乐乖乖闭了嘴。 阮时乐确实没煮过咖啡,他想喝咖啡只需要张嘴吩咐佣人。 “还杵着那里干什么,让我欣赏木头成精?还不过来学?” 阮时乐先是气的咬紧唇角,而后眼睛一亮,谢玦要亲自给他示范煮咖啡。 这也是一门生存技能! 阮时乐当即斗志昂扬的走近,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玦动作;称咖啡豆克数,手摇磨豆机,一套动作优雅行云流水很具有观赏性,吱吱晃晃的磨豆声响起,空气中弥漫出香醇的豆香。 阮时乐嗅到这豆香,下意识道,“巴拿马的翡翠庄园瑰下咖啡豆,生豆得分应该突破96分,闻着香味应该是标王级别的。” 谢玦停下手中研磨动作,侧头看向阮时乐眼睛,“你倒是很懂豆子?” “当……”阮时乐准备说当然,但是谢玦眼神像是捕获的兽网,暗藏锐光等待他开口。 原身出身一般,养父母都是普通薪水阶层,本来上了一个二流艺术大学,结果报道前先登了夏令营游轮,靠脸搭上顾景见识了纸醉金迷的世界,没去大学报道。 阮时乐眨眼,“不懂,最近在学习这些知识,方便更好的服务谢总。” 谢玦深深的看着他,直到阮时乐脸上放松的神情快绷不住发僵了,才瞥开眼开口道,“把滤纸折叠放入滤杯中。” “好。” 阮时乐得救似的从盒子里取出滤纸,折叠滤纸边缘后随意放进了滤杯中。 谢玦余光看了一眼,见阮时乐用手指戳戳点点按压滤纸想使其贴合杯部,眉头微蹙,伸手弹开阮时乐笨手笨脚的手指。 阮时乐手背吃痛挪开,摸着手背痛处不明所以瞪着谢玦。 谢玦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机。” 阮时乐更懵了:“嗯?” 谢家慢条斯理道,“你现在假装笨的离谱,提高我对笨蛋的耐受阈值,今后你再干砸事情或者做出一般蠢事就会少挨骂?” “唔,脾气好的上司还可能夸你进步了。” 阮时乐又被阴阳怪气挖苦一顿,不满道,“我正在学啊。” 谢玦没抓着他不放,拿着热水壶往滤杯中的滤纸缓慢浇水,“滤纸要从由内到外打湿,滤纸紧贴滤杯导流槽,水流通过性才更好。” “原来如此。” “这么简单。” “你有资格说简单?” “你……” “业务能力和工作态度起码要有一样,你有哪样?” “我……!” 阮时乐气结到闭嘴,默了片刻,又不甘心张口道: “难怪网上说每个打工人都有乳腺结节。” 谢玦看了他一眼,像是说他生物白痴。 阮时乐怒怼:“电子结节也是结节!” 漫长的2分钟后,香味越发浓郁,咖啡终于煮好了。 阮时乐立马把憋气抛诸脑后,第一时间捧着被子递了过去,明明只在末世待两个月,但他感觉馋这世间的一切美味。 细长白皙的手指捧着杯子递到眼前,谢玦抬眸,阮时乐正蹲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他。 谢玦薄唇微动,但看到他手背上泛红的指印,咽下嘴边的讥讽,给阮时乐倒了一杯咖啡。 阮时乐迫不及待抿了口,很正宗醇香,但他习惯加奶加糖。 “加30ml奶、10g糖。” 谢玦刚端上咖啡杯,递往嘴边的动作一顿,他看着阮时乐理所当然略带挑剔的神情,开口道: “我是老板你是老板?” 阮时乐立正乖巧,“请老板给我加奶加糖。” 谢玦嘴角抽了抽,看着那浅褐色琥珀的眼瞳,像是一只讨奶喝的小馋猫。 他淡淡道,“记住你护工的身份。” “哦。”阮时乐闷闷道。 但下一刻,他手里的杯子被谢玦抽走了。 保姆级老板 阮时乐跟着谢玦上了几天班,完美演绎了“被嫌弃的阮时乐的一生”。 一天,谢玦要阮时乐打印一份文件,阮时乐打好一叠交给谢玦。 十几张纸全是单页,被批评浪费纸张不环保。 中间还有缺页码、正反颠倒的,又被谢玦怼了一顿。 阮时乐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谢玦只叫他打印,又没叫他校对,打印前也没明确要求是单页还是双页。 他只是完美的执行谢玦的指令,才不背老板的锅。 谢玦看着阮时乐理直气壮的犯蠢,问他能干好什么,怎么无知无畏活到了现在。 阮时乐心里嘀咕,他就是什么都不用干会张嘴就行,所以末世来临才早早饿死了啊。 他是废物,但只有他自己能说! 阮时乐憋着口气,又自己摸索捣鼓打印机,打印机嗡嗡响个不停,空荡荡的粉碎机,快被阮时乐打印错误的废纸塞满了。 简单的打印,于他像是研究核弹发射,眼睛忙的焦头烂额,额头较劲儿地冒汗。 转眼一见,小半包打印纸被他折腾完了,碎纸机卡纸了。 碎纸机滴滴红灯闪烁报警,阮时乐网上搜寻一通解决不了,实在没办法,准备硬着头皮问谢玦。 谢玦坐着轮椅悠悠过来,见阮时乐脸颊薄汗通红,又看吃满废纸的碎纸机,不阴不阳道,“看来碎纸机吃撑了也消化不了笨蛋。” 阮时乐的自尊心,本就如悬空紧扯到发毛边的细丝;此时被又被谢玦轻讽,脖子上的热意一下子就蹿到了眼尾,红着眼紧抿唇角,捏着拳头像是要打人。 谢玦啧了声,“狂怒无能。” 阮时乐被噎住了,一肚子火气顿时被谢玦的毒牙扎破。 他低头默默掩盖眼底的雾气,似极度忍耐只睫羽尾巴一颤颤地憋了回去,悄无声息的,眼尾浓密的睫毛染上了几分湿气, 谢玦看见了,事不关己的冷淡道,“说两句还哭了,少爷脾气奴才命。” “别哭鼻子了,教你怎么打印。” 细细啜泣声刚响起,阮时乐听谢玦要教他,立马抬手臂狠狠擦了擦眼角,硬气的摆着臭脸,“快教。” 眼尾泛红,睫毛湿濡了几分黏在一起,强撑着那点可怜的小自尊。 谢玦掏出西装胸前珠灰色口袋巾,嫌弃地丢了过去,“把眼泪擦干净,别脏了我的文件。” …… 类似事情不少,阮时乐被气疯分分钟想离职。 可晚上一顿贴心暖胃的美食又让他将烦恼抛之脑后,就这样间歇性仰卧起坐,终于从周一熬到周五了。 阮时乐时常被谢玦气成河豚,谢玦讥讽他怒怼,两人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阮时乐看着没心没肺不在乎,但有时候也会想是自己态度问题,还是谢玦脾气过于恶劣。 于是他在网上发帖,简要的把事情公平公正的概括了下。 大概是社畜都憋着一股怨气,帖子很快就吸引相同磁场的社畜来了。 「中午吃什么」:【这老板屁事真多,嫌弃咖啡煮的不好,有钱请专业咖啡师来啊。一份工资一份活,别被老板pua了。】 「一念花开」:【职场小白就是要培养啊,老板别太贪了,眼馋小白性价比又要小白事事通。】 「成为章鱼哥」:【这老板怕是过的不幸福吧,还人身攻击。】 「地铁10号线又瘫痪了」:【三千薪水承受上万压力,真是千薪万苦】 前面两楼都说到阮时乐心坎上去了,他诚实回帖,说不是三千工资是三万。 这下跟帖全乱了。 【楼主不是来炫耀的吗?楼上跟帖的我怀疑你们没看完就评论了,后面明明写老板不仅手把手教楼主煮咖啡,还教打印、教盖章、教订文件啊,这是老板吗?这是职场保姆吧。】 【hahahhh,保姆级老板,花三万请了个小祖宗。】 【什么公司,我还有机会吗!】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办公室恋情好磕吗,傲娇毒舌保姆老板x炸毛娇气笨蛋受】 【对对对,我仿佛看到老板老了都是个倔老头,嘴上嫌弃一通,手却抢着干活。】 阮时乐看着逐渐歪到离谱的跟帖,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神情,捧着手机咔咔一通回怼: 「重生之废柴逆袭」:【工作都救不了恋爱脑吗?谁想和老板谈恋爱啊,一下班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ps:我才不是笨蛋!】 阮时乐发出去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暴躁了,好歹人家也是好心没恶意吧。 于是他又打了个补丁。 【没说恋爱脑不好,把我和老板说成办公室恋情的,说明生活工作都事事如意,没遭受工作的磋磨。】 【一个时时把笨蛋蠢货挂嘴边的老板,他还人身攻击我少爷脾气奴才命,这也磕得起来?简直有毒!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阮时乐越想越气,但跟帖的网友却很欢乐。 「爱嗑cp的向日葵」:【那就农奴翻身把歌唱,以下犯上压老板!】 「美少女战士」:【哈斯哈斯,我爱看脐橙!】 脐橙是什么? 阮时乐搜索了下,网页全是什么赣南脐橙销售广告。 阮时乐也知道脐橙肯定不是好词,帖子越来越歪,网友在工作吐槽贴里磕cp,真糟心,干脆关了手机。 求助没求助到,全是说老板好的,这样的老板脾气真的好? 可能是他们的老板更难伺候吧。 阮时乐从闹哄哄的帖子出来,脑袋却又想起了一个网友说的,“老板是不是过的不幸福,见不得别人好。” 谢玦幸不幸福不好说,不过按照他对竹马的偏执,估计是不太幸福的,所以嘴巴才这么阴毒。 谢玦不仅脾气差,还搞资本剥削,那些佣人说什么大方福利好都是骗人的,他的双休还是和谢玦争来的。 不过他还是免不了被谢玦噎了顿。 他说双休是另外的价钱。 谢玦哼了声,说那还是及时止损,免得更亏钱。 阮时乐见谢玦这暗讽的态度,还担心自己被辞掉,夹着尾巴老实了半天,睡前终于想通了逻辑。 谢玦才不会辞退他,谢玦买的是他护工技能吗?是买的他这张脸带来的情绪价值吧。 估计谢玦的竹马很聪明,所以谢玦才老阴阳他蠢。 今天是周六,他可以自由安排行程。 谢家庄园对阮时乐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住一周也只是在别栋和谢玦别墅两点一线来回穿梭。 别栋里的佣人和他也不对付,每次擦肩而过都相互给脸色看。 不用猜想也知道,有人在他背后嚼舌根子,还是那些老套的说辞。 不过阮时乐不在乎,他背地里也没少骂那些佣人,更何况,他们骂的未必有他难听。 阮时乐在庄园里闲逛,盛夏正午的山上,绿荫下还是很清爽。 此时午休,两个中年园艺女师傅坐在树荫下的凳子乘凉。 那两人吐槽的很投入,嘴里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满天飞。 “最近真的烦死了,我老公听家里亲戚教唆自己又好脸面,说什么在城里买房了就应该把他妈接过来享清福。 来住几个月我不反对,但他妈天天挑拨离间,每次专挑他儿子在的时候干活,还阴阳我爱躺着玩手机不管教孩子,搞的我和我老公吵好几次了。” 一人听了似有同感,安慰人的方式原始笨拙,就是自己比她更惨,“你老公还好吧,起码工资上交给你。” “好什么啊,他是把他妈接过来,结果万事不管还嫌弃我伺候不好没孝心,存心给我找不痛快。” 阮时乐有心和她们套近乎了解些谢家情况,这些老员工在谢家瓜圈应该是扫地僧般的存在。他走近道,“我能和你们坐坐吗?” 被突然打断的两个园艺师,扭头一看,是个年轻小伙子。白T恤,笑得干干净净,绿荫斑驳下,容貌好看的令人晃眼。 一人有些错愕,“啊,你坐吧。” 兴头上的话题被陌生人打断,还是个小年轻,吐槽正汹涌,话生生憋在嘴里闷得慌。 “阿姨,我有个法子,你要不听听?” 那人看了阮时乐一眼,莫名奇妙中带着一丝质疑,这小年轻看起来和她高三的儿子差不多大。 阮时乐虽然只有十八岁,但阅历丰富。他吃遍中外古今网络瓜,博览群瓜,怎么不算阅历丰富呢。 简而言之,这点婆媳关系难不到他。 阮时乐挺挺肩膀,“阿姨,我看着脸嫩,但我内心成熟的要死。” “你这婆媳关系好处理的很。” 两个阿姨抿嘴笑,一副看孩子老气横秋表演的神情。 “你老公孝心外包,你就借花献佛啊。” “什么意思?” “你老公不是挑刺说你伺候不到位不孝顺嘛,你就花钱孝顺,今天出去请婆婆吃大餐,明天给婆婆买大几万的按摩椅,后天就拉着婆婆上美容院办十几万的美容卡。” 阮时乐刚说完,旁边一人道,“这多费钱啊,哪有那么多钱糟蹋。自己都舍不得进美容院。” 但当事王阿姨却眼睛一亮,悟了。 就按照这个思路,请吃大餐他老公和婆婆都高兴,可后面钱花多了,他老公肯定心疼的要死,不乐意了。 不出几天,她老公就要把婆婆送走,婆婆反而觉得她孝顺了儿子不好了,最关键的是,买些按摩椅办卡之类的,婆婆走了都是她用。 一箭三雕啊。 王阿姨笑道,“你这小年轻脑袋还挺好使的。” 被谢玦骂多笨蛋后,第一次被人夸聪明。 阮时乐心里美滋滋的,面上还绷着显稳重,背挺得更直了。 话题聊开后,阮时乐又听着两人聊了些家常,最后阮时乐吐槽到工作,说谢玦脾气不好如何如何。 王阿姨笑眯眯的神色瞬间就认真起来,甚至有些严肃。 “谢总,是好人。” “我家儿子三年前出车祸,家里经济困难,是谢总出钱帮助我。” 阮时乐愣了下,感情谢玦只对他抠门吗? “但谢玦老是骂我。” 那王阿姨一听,拉着阮时乐的小手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小阮,其实谢总这是为你好。” 不说王阿姨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小阮是什么鬼称呼,他堂堂男子汉硬的很。 “阿姨,叫我小乐吧。” “小乐啊,我其实也私下也听她们说你是什么什么替身啊,吃软饭啊,但我这人会看面相,你这孩子亮堂堂的直脾气,吃不了软饭。” 阮时乐内心默默反驳——不,他属于软饭硬吃型。 “谢总对你脾气不好,经常给你甩脸色,真是为你好。” “??别说什么爱之深责之切,严厉苛责是助力我职场更好的成长。” 王阿姨神神秘秘地,“哪里啊,我觉得是谢总在照顾你的名声,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别人也就知道你们之间清清楚楚的员工老板关系。” “谢总对你越不好,越是保护你啊。” 阮时乐听懵了,那王阿姨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额头仿佛挂着“铁粉”二字。帮谢玦说话自带pua话术啊。 阮时乐油盐不进,“听说谢玦还虐杀猫。” 王阿姨一听,嘴角绷紧了片刻,然后凑近对阮时乐低声道,“我只给你说你别外传,不是谢总杀的,我亲眼看见四少爷栽赃嫁祸给谢总的,为了在谢家主面前抹黑谢总。” 阮时乐嗅到一丝豪门辛秘,王阿姨很满意阮时乐惊讶的表情,很上道的继续开口。 不过,她又拍拍阮时乐的手背叮嘱道,“我只给你说你别外传啊。” “嗯嗯!” “谢总他是五年前车祸后回到谢家的。谢总在谢家处境不怎么好,可以说孤立无援吧。” “我在谢家干了二十五年,前因后果还算清楚,谢总的父母是高中同学自由恋爱,成婚后搬出了谢宅。” 阮时乐自带一套吃瓜逻辑系统,立马猜测道,“谢家反对婚事,门不当户不对?谢总他爸后面抛妻弃子,重新选择联姻生了四少爷?” “不是。比这更……唉。” “谢总爸妈家世相当,两人当时年轻十几岁就奉子成婚。” “两人不满家族管教束缚,要追求自由,两人都太年轻了当时事情闹的很决绝,和家族撇清关系自己创业,说要实现自我价值。” 前期靠着亲朋好友介绍的人脉资源,小夫妻还能创业成功,但遇上经融危机全成泡沫。 恩爱了几年的小夫妻开始因为各种鸡毛蒜皮小事争吵,后面甚至开始借着开酒吧,各玩各的。 那时候谢玦才三岁,家里两个大人没人管他,就把他带到酒吧,看着父母和形形色色不同的人蹦迪热舞。 甚至后来,两夫妻轮流带不同的人回家,完全不顾谢玦还在场。 谢玦早慧,每次家里来陌生人,不用说他自己就跑到小区楼下的儿童游乐场待着。 一般,谢玦等到深夜湿露才被父母喊回去。甚至也有很多次,他第二天醒来一睁眼还是在滑滑梯旁边,然后看着他爸或者他妈副驾上载着陌生男女出了门。 也是在这个游乐场,谢玦遇见竹马,从此孤零零的等待变成了陪伴游戏。要是等到深夜还没大人喊回家,竹马就拉着谢玦去他家睡。 在谢玦上初中的时候,钱花完的父母开始变得成熟了,低声下气给谢家主求和,要搬回主宅庄园住。 父母恩恩爱爱回了谢家还生了小儿子,取名“谢唯白”。意思是,谢玦他爸唯爱他妈白茵。 见证荒唐的谢玦没回去。 他甚至拒绝用谢家的钱。 谢玦小小年纪很有商业头脑,初中开始,谢玦就在网上接游戏代码的活开始组小团队创业,失败过几次后,到高中的时候已经成立了成熟的游戏公司。 谢玦22岁大学毕业的时候,他的游戏公司已经成为一匹黑马凭借个人能力成为资本新贵,是炙手可热的天之骄子。 谢家主看重谢玦的能力,几次要他回谢氏任职,都被拒绝。 不过一场车祸后,阴郁的谢玦带着残废的双腿回到了这座庄园,从此很少出门了。 “就是那场车祸,一死一伤,可怜那孩子年纪轻轻就没了。”王阿姨叹息着,因为自己儿子也出过车祸,格外能共情,眼里露着惋惜的神情。 阮时乐听完默了片刻。 最怕的就是富N代证明自己,结果苦了孩子。 谢玦比他还惨,他起码有钱花,谢玦还要自己挣钱。 “难怪谢玦选中我当护工,应该是放不下竹马,怀念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吧。” 这简直就是be美学天花板啊。 美惨强的谢玦他救赎般的白月光竹马,死在了他们最好的年华。 要是出车祸恰好是谢玦和竹马刚互通心意的时候,这更好哭了。 要是他们前面刚因为误会吃醋,两人都想低头但抹不开面,本想开车去游乐场什么的,结果阴阳相隔,这他能哭死。 可是嗑cp脑补和现实不同啊。 阮时乐眼皮子浅,心里酸酸的,希望都不是真的,眼底已经开始水汪汪的了。 王阿姨摆摆手,“什么相依为命,我看是谢总小小年纪带个拖油瓶差不多,那孩子比谢总小六岁,车祸去的时候十六岁,谢总应该是拿他当弟弟。” 阮时乐吸着鼻子反驳道,“十六岁怎么了,现在孩子都早恋,谢总父母还十七岁生孩子呢。” 王阿姨也坚定道,“绝对不是,谢总可不是那种情情爱爱的人,他一直都专心事业一丝不苟,对竹马也只是小弟弟照顾。” 拆他cp!天打雷劈! “不,他们一定很相爱。” “你才来几天啊,你不了解谢总,你后面就知道了,谢总不喜欢外人近身。” “这说明谢玦对竹马至死不渝。”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爱情,搞事业才是王道。” “阿姨你不能……”阮时乐话都冲到嘴边了,还是咽了回去。 你不能自己婚姻不行,就否定这美好的爱情啊。 谢玦的世界破破烂烂,他的小竹马也不见了,谢玦一直用一颗偏执痴情的真心缝缝补补啊。 原本和谐的气氛,因为cp粉和唯毒事业粉闹得有些僵硬。 阮时乐气性上来,准备冲去找谢玦问清楚。 但是转眼一想,之前就给谢玦放下狠话,谁再提竹马谁就是王八蛋。 不管,他磕的cp一定是真的! 阮时乐:打死你个鳖孙 悠闲的周六没过到下午,阮时乐就被管家召唤说谢总有任务下发。 好不容易从周一熬到了周五,刚逃出笼子半天不到,又要面对老板,阮时乐内心把谢玦捏着打了千把遍。 阮时乐不禁想起以前刷到的帖子——【租房意外和老板/上司合租是什么体验?】 其中一条高赞就是既视感。 当时不知人间疾苦的阮少爷还点了个赞,现在阮小白社畜只想说,这简直就是恶梦,加班都不用去公司了,老板随时叫你加班。 别墅里,阮时乐没看见谢玦,只有管家在。 阮时乐对管家印象还挺好的,平时见他也是笑呵呵的。有次,还无意间听到管家对别栋里的佣人说多照顾他伙食,不要欺负他年轻小新人。 郑叔简直是他被谢玦欺压环境中的一道光。 “郑叔,谢玦人呢,他要我干什么?” 西装笔挺的郑叔微微倾身道,“谢总刚去主宅赴家宴,他走前留了张菜单,要您照着买来做好。” 阮时乐瞥了眼密密麻麻的字眼就头皮发麻,嘀咕道,“谢总都吃家宴了,还要我做菜干什么。再说不是有专门的厨师吗?” 郑叔笑道,“老板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嘛,钱给到位咱也不多问。” 话是如此……可一顿菜的菜单也不用做成册吧! 说瞳孔震惊都不夸张。 柴米油盐酱醋茶,他是一样不落下,用表附彩图,什么规格、品牌、适合菜系口味都标注清晰,甚至哪个超市都有指明。 …… 谢玦这是什么意思? 翻翻后面的菜单,还是手写,字迹是笔锋凌厉狷狂的行书,比医嘱还难辨认。 谢玦是在练习他的签名吗,这叫他怎么看得懂? 阮时乐皱眉内心腹议不止,捧着册子,嘴皮微动艰难的蹦跶出单音字,“西、红柿……” 连蒙带猜看下去,这些蚯蚓字倒是读的越来越顺,“酸辣土豆丝、清蒸大螃蟹、香辣基围虾、清炒上海青。” 阮时乐终于读流畅了,心里暗喜表面哼哼,“谢玦这鬼画符的字迹,估计就我能认出来了。” 管家笑眯眯道,“不是,您看谢总的字迹一开始是惯用的行书,后面又调成了行楷,最终选择了正楷写完。” 阮时乐刚忙着辨认意思到没这察觉,管家一说还真发现字迹逐渐清晰,三种泾渭分明的字体都写的漂亮。 他不禁想起谢玦说他的字似鸡爪爬。 “会几种字体了不起啊,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他花体英文也写的漂亮呢。 管家嘴角笑意深了些,“谢总说这不是炫耀,是他屈尊降贵向下兼容您的认字水平。” 阮时乐气的只想大啊一声! 谢玦人不在还能这么气他! “他就是存心羞辱我,直接打印不更好吗?”阮时乐捏着小册子气愤道。 “他的厨房里没有这些配料吗?庄园不是有自己的有机农场供蔬菜瓜果吗?” 管家笑眯眯道:“谢总说他怎么做,您管不着。” 阮时乐腮帮子气鼓鼓的,后槽牙龇了又龇,最后哼了声,“那我加班费怎么算。” 管家给他转了五千,“谢总说刨出开支,其余算加班费。” 阮时乐灰扑扑的脸色顿时喜笑颜开,钱到位一切好说,他拍着胸脯道,“好!我保证好好完成任务。” 他还是赚了啊,借着工作学习生活必备技能,相当于给自己做饭还有钱拿啊。 阮时乐喜滋滋的,迈着轻快的脚步出了门。 郑叔看着阮时乐活泼的背影,双手负后背,感叹道年轻真好啊,这个冰冷的别墅也多了些生机。 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才能说出那句管家界的至理名言——“少爷他终于笑了。” 郑叔偷偷乐了会儿,才拿出手机给谢玦报备阮时乐已经领了任务, 不过,想到谢玦每周六的家宴,郑叔神情又凝重起来,最后摇摇头轻声叹息。 谢家家主今年已经八十岁,他是古板严厉传统的一家之主,膝下有三子一女。谢玦两个大伯,大伯一脉专管金融地产,二伯一脉负责娱乐影视。 谢玦他爸是幺子,年轻时作天作地,中年老老实实拿分红就行了。至于谢玦,他的游戏公司被谢家收购,已经是行业tp独角兽。 三姑外嫁联姻,但已经去世,留一个独女养在谢家改名谢袅。 此时家宴也是商量谢袅的十八岁成人礼宴会。 主宅高穹顶富丽堂皇的餐厅里,西装革履的男士和身着典雅礼服的女人们坐在长餐桌前。 一场家宴的气氛比商务宴还正式、压抑。 胡桃木高浮雕的大理石长餐桌上,银制餐盘闪着光,红到发暗的晚霞落在纯白的餐布上,男男女女拿着刀叉慢条斯理的切割着盛宴。 谢玦面前的餐碟突然放入一块切好的牛排,涂着鲜红美甲的手指不待谢玦抬头就缩了回去。谢玦微微侧头看向小心翼翼讨好的美妇,开口道:“谢谢妈妈。” 戴上伪装绅士的面具,隐藏眉眼凌厉阴冷的攻击性,此时的谢玦像是古城堡里彬彬有礼的矜贵少爷。 可这声寻常亲子家庭的“谢谢妈妈”听得白茵指尖冷冻似的蜷缩发紧。 白茵面色极不自然的微笑了下,端起酒杯细哆着手指抿了口红酒。 她生了个怪胎。 年轻时,他们夫妻沉迷纸醉金迷的世界,直到谢玦三岁的时候,她才发现谢玦好像从来没开口说过话。 酒吧再吵再闹的环境,谢玦也从来不哭不闹,她指定一个卡座谢玦能安安静静坐一天。 她向周遭炫耀儿子懂事,但旁人都惊讶三岁孩子怎么可能如此懂事,会不会脑子有问题。 白茵这才想起来,这孩子好像几乎没有说过话,只一双幽黑的眼睛永远静谧,她看久了有种凝视深渊般的害怕。 她和丈夫说孩子可能智力有问题,结果两人又爆发激烈争吵,最终的结果是带孩子做智力鉴定。 最后,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他们的谢玦开口了,第一话就是,“谢、谢、妈妈,我、不、傻。” 那是白茵第一次有记忆孩子说话。 后面有好友建议请个保姆专职照顾小孩子,但一贯懂事的孩子,折腾走了无数个保姆,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在往后白茵的记忆里,谢玦几乎很少张口说话。 他不会像寻常孩子撒娇哭泣,也不会质问爸妈为什么吵架,看见爸妈和别人亲密他也不会好奇。 不管白茵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谢玦都不会有多余的反应,只会说“谢谢妈妈/爸爸。” 白茵渐渐觉得可怕,她不敢和谢玦对视了,尤其小孩子那双看透一切又黑沉沉冷漠的眼神,像一个幼童躯壳里困着一个成熟的灵魂。 她之前觉得孩子小,明目张胆当着孩子面和陌生男人亲昵,后面开始避着孩子,没想到谢玦主动出门躲开了。 此时谢玦的一声“谢谢妈妈。”让她不寒而栗又极为难堪,年轻时荒唐的往事让她羞臊了脸。 一旁丈夫察觉到白茵的异常,伸手在桌底下紧紧握住妻子的手,眼神安慰满是担忧。 谢玦余光扫了一眼,唇角微勾,讥讽一闪而逝。 一旁谢唯白,也就是白茵小儿子不乐意了,垮着婴儿肥的下颚,“妈妈,我也要你给我切牛排。” 这时,餐桌上渐渐多了些说笑声,大伯母和二伯母说白茵福气好,小儿子十六岁了还这么黏父母,不像他几个堂哥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忙于学业事业。 眼见言语上的明争暗斗又要开始了,坐于首位的谢家主谢耀祖严肃开口了。 “阿袅的成人礼要到了,宴会就老三家负责。” 这话一开口,餐桌上的人齐齐看向谢袅,白净秀丽小姑娘怯生生的,脸都红了还强做大方朝外公感谢。 谢老三生了一张风流倜傥的脸,他对低头拘谨的谢袅笑道,“三舅舅一定给阿袅办一个风风光光的成人礼。” 谢唯白见他爸脸上宠溺的笑意,目光落在桌对面绷着脸笑的谢袅脸上,烛光和银叉交映的光辉也不及他眼里的毒意。 不过令谢唯白更加不快的是,爷爷谢耀祖在餐桌上询问谢玦近况,老生常谈的关心那双废腿。 而谢玦始终不咸不淡的应和着,这简直令谢唯白嫉妒到发狂。 长达两个小时的家宴终于结束了。 谢唯白回到家里开始耍脾气,质问他妈为什么偏心,也凶他爸为什么对一个外人的成人礼这么关心。 “你们都喜欢谢玦,爷爷、大伯、二伯都夸他能干有头脑,我就是晚他出生就要被忽视。我看他也没什么本事,一个破游戏公司,还经常投资些没品味要倒闭的日化企业,他赚的钱怕是不够支付医疗团队费用。” “他就是一个残废,连庄园大门都迈不出的残废。” 白茵没管耳边儿子的吵闹,她倚着墙壁抽着细长的烟,缓缓吐出烟圈,像是才呼出谢玦给她带来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甚至每次看到谢玦,他那冷漠的黑眼总让她感到被轻贱的耻辱。她有时候都羡慕丈夫钝感的神经,他好像完全不在乎。 她看向谢唯白,“乖,谢玦只不过是给我们打工赚钱,要是没他,我们一家三口到时候分家产就没胜算。” “谢袅的成人礼只不过是给你爷爷做面子功夫,到时候宴会上会安排一些家族相亲。” 这句话倒是平息了谢唯白的怨怒,他准备出门蹦迪,但转眼又将愤懑发泄到谢袅身上了。 阮时乐这一躺出门买菜折腾死他了。 庄园下山只一条旅游观光线巴士经过,买个菜来来回回折腾了三小时,下次下山,阮时乐一定要申请公车。 他提着买好的酱料和蔬菜回到了庄园。但庄园太大了,他没方向感瞎乱一窜,迷路了。 不远处有一栋洋房,刚准备走近问路,就听见一排大树和墙角之间响起质问声。 “你是不是喜欢谢玦,我看你吃饭的时候时不时瞥向谢玦。” 那女声明显很震惊但又小声惊恐道,“怎么会,四弟你怎么会这么误会,是外公叫我向大哥学习。” 阮时乐一听“喜欢谢玦”四个字顿时像吃到惊天大瓜,cpu疯狂运转,这称呼关系怕不是表哥表妹关系啊,贵圈真乱。 “三姐来我谢家十年了吧,要是在古代三姐可就是我妥妥的童养媳。” 阮时乐拨开绿篱带,只见一个起码两百斤的高壮胖子一手撑墙,围困着面色紧张到发白的女生。 那胖子侧面真的很猥琐,胖成酵母还带油光粉刺,眯着眼凑近女生,吓得女生双腿直打哆嗦。 “四弟,你不要这样,我要走了。” “不要这样是哪样?吃我们家用我们家的,我讨点利息怎么了?” 谢唯白一边说一边捏着谢袅的下巴,谢袅被这突发状况弄的大脑空白一片,只嘴巴冷颤着发抖。 阮时乐最恨霸凌,心里想打死你这个鳖孙! 他从塑料袋里掏出土豆砸,但一想这土豆是他耗费三个小时买的,又舍不得,在绿篱里捡了一块小石头。 “你尽管叫吧,看谁敢出来帮你。这里是监控死角,毫无证据。” “你也喜欢谢玦是吧,哈,谢玦那个残废,看能不能来救你。” 阮时乐刚捡起小石子,听见这恶心玩意儿骂谢玦,他兜里还揣着四千五的加班费呢,他有必要替饭钵钵教训丑娃一顿。 他丢掉小石子,捡了个拳头大的石头,手心掂了掂重量,瞄准谢唯白后脑勺狠狠砸去。 抛物线袭来,谢袅忽的捂住口鼻,随着砰的一声,眼里满是尖锐的叫声;谢唯白皱眉嫌弃,只是吓唬就这样惊慌失色,就这胆子有些索然无味。 但很快,一股热流如蛇信子从后脖子蜿蜒直脖子上,鼻尖是滚烫腥味,谢唯白一脸发懵的摸了摸后脑勺,低头一看满手鲜血。 谢唯白盯着手心热血在原地怔了会儿,谢袅哆嗦着腿趁机跑了。 “是谁打的本少爷!” 谢唯白刚吼完,呕吐眩晕的厉害,砰的身体砸地溅起灰尘。 另一边,谢玦宴会结束后回到别墅,发现阮时乐还没回来。 一个下午都快过去了,谢玦抬手看了看腕表,快5点钟,他叫郑叔给阮时乐打电话。 谢玦吩咐完后,捏了捏眉心,胸口积压了两个小时的恶心,让他面色看起来阴郁沉闷,转身进了卫生间催吐。 和他们同桌共食,生理性泛恶心。 洗漱台流水哗哗冲着雪白的水沫,镜面里,五官高深洇着水渍,睫毛挂着水珠,眦裂着眼尾,嘴角发红。 唇线分明的薄唇紧绷,谢玦面无表情的盯着镜面几秒,那黑眼像是吞没般死寂,可又源源不断冒出令人恶心作呕的画面。 谢玦手心攥紧拳头,手腕青筋鼓着浇起水花打破镜面,眼里像是有凶兽出笼。 “谢玦谢玦!” 忽的,大厅响起阮时乐着急的声音,谢玦收了脸色,往脸上捧一把水洗去了阴戾。 阮时乐像蚂蚁似的在大厅打转,片刻后,谢玦坐着轮椅出来了。 “什么事?” 阮时乐听见声音,忙转身寻谢玦,谢玦湿着鬓角,领口的白衬衣像是慌忙中轻溅了水渍,颜色深浅不一,隐约可见起伏健硕的胸肌线条。 阮时乐视线飞乱中一瞥,谢玦的视线也在打量他全身上下,视线突兀的空中交际对视一眼,急促的话冲到嘴边又缓了半拍,阮时乐试探道,“就是,如果说,我看到有人打你弟弟了,你会怎么样?” 谢玦手靠扶柄撑着下颚,看着阮时乐额头细汗,冷道,“就这?” “砸好大一个窟窿,流血了,人都晕死过去了。” 谢玦见阮时乐莫名亢奋又担忧的样子,冷冷道,“他死了都和我没关系,你要是知道是谁砸的,替我给他送锦旗。” 阮时乐喜的双手一拍,眉间的一丝紧张瞬间消散,甚至激动地蹲下用力抓着谢玦手腕,“不要锦旗,你现在善后就行。” 柔软的指腹带着热意袭来,谢玦低头看着手腕上缠着的一圈白皙手指,紧握脉搏处的陌生手心冒着热汗,他刚洗完手微凉的指尖有些发热。 谢玦抬头道,“是你?” “嗯!” 阮时乐刚准备把前因后果简要说下,“我回来看到谢瘪四……” 与此同时,谢玦的话响起打断:“什么位置的监控器?有看到你人吗?你留下什么痕迹工具。” 阮时乐嘴巴微张,惊讶谢玦的轻车驾熟,想来以前经常给竹马善后吧。 他说了大概位置,还十分得意道,“没人看到,谢鳖四那里是监控死角,沿途监控抹去我身影就行,我丢的石子砸他的。” “我特意挑了个拳头大的。”阮时乐说着,松开谢玦的手腕,在空中比划拳头大的石头。 谢玦暼了眼手臂上的五根红手印,用右手掌心覆盖其上,静静的看着阮时乐眉飞色舞的神情。 “我还特意把用塑料袋套着手砸的石头,那石头上没有留下指纹。” “你还很骄傲。” “那是当然,我打架从无败绩。” 谢玦上下扫了一眼阮时乐的身材,面无表情的笑了下。 不待阮时乐不服辩驳,谢玦朝一旁笑盈盈的郑叔点头示意,郑叔领了任务就出去了。 阮时乐愣了下,惊讶谢玦的果断和效率,开口道,“这就同意了?你还不知道前因后果啊。” 阮时乐刚准备三连问,谢玦就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不需要,不好奇,不想听你废话。” “那我偏要说。” “嘴巴长在我身上我就要说。” 阮时乐大声说着硬要谢玦听。 谢玦半撩着眼皮,“那你说。” “我买菜回来,庄园太大迷路了,然后绕了好久,无意间在一排绿篱下……”阮时乐刚起个头,就见谢玦抬起手指按了轮椅触控面板,谢玦就从他面前冷漠的滑走了。 “诶!你不准跑,我还没说完。” “很精彩的,我甚至为你换了个大石头,你不感动吗?感动了不加工资吗?” “我说谢鳖四真的贼恶心……” 郑叔给手下的网络技术人员交代完任务,刚进大厅就听见阮时乐活泼的兴奋声,他追着谢玦轮椅,边追边张嘴巴叭叭不停。 一个前面坐着轮椅跑,一个后面追着说。 “你听听啊,我真扔很准的,相隔起码十米的距离啊,我不是什么都不会的笨蛋。” “嗯,你是会扔石头的笨蛋。” 阮时乐气炸了。 听着身后的气呼呼,谢玦嘴角的笑意稍纵即逝,郑叔捂着胸口——少爷他终于笑了! 阮时乐炸厨房 中岛台前,阮时乐把采买的成果一一整齐摆好。 四个土豆、六个鸡蛋、三个西红柿、葱蒜生姜、还有一排调料的瓶瓶罐罐。 “谢玦,下山的巴士太难等了,来回要了我三个小时,我后面下山要开公车。” “阮时乐,给你五千,你不知道来回打车?” “你与其抱怨我,不如想想自己的脑子还有没有救?” 阮时乐眼里刚冒出的刺头,瞬间化为恍然大悟的神情。谢玦认真道,“我应该再多给你些钱的。” 阮时乐眼睛亮了,“谢玦你确实很大方。” 谢玦抬手无情地指了指额头,“让你好去看看脑子,有钱都不会花。” 阮时乐喜悦的心情又被当头泼冷水,眼神像是冻僵似的盯着谢玦,谢玦看他那傻样挑了挑眉。 目光扫了眼中岛台上的食物,“就这些?” 身后没有人吱声,谢玦眸光侧扫,白灯投在地上,一人影正张牙舞爪的抓着他后脑勺啃。 谢玦回头,虚空中,戳他后脑袋的手指飞快的缩了回去,阮时乐神情讪讪又不服气的迎着视线。 “幼稚。” “我才不幼稚,我成熟的要死,只是选择在你面前幼稚!” 话落瞬间静声一片,谢玦眸光微动,双手交叉摩挲着拇指,望着阮时乐不屈的眼睛,圆溜溜的又带着无知的委屈。 “好,那你现在可以为你的智商辩护。” 阮时乐清了清嗓子,挺直肩膀,努力让自己气势压过坐轮椅的谢玦,或者不被看得别扭没了底气。 “你是老板,你当然不知道从庄园打车来回要多少钱,三十公里地方偏僻,200块钱都没有司机愿意跑,接单了还要加钱,这样算下来,来回打车就要接近500……” “我不是给你5000?” 阮时乐一噎,似疲于解释地挥了手,“算了,你是老板,分分钟赚一个小目标的人,你不懂打工人的省吃俭用。” “总之,坐巴士落在我口袋的钱就多些。反正我的时间成本也便宜咯,坐巴士省钱就等于赚钱。” “你很缺钱?” “刚还了50万欠款和账单,现在身无分文。” “那么,我现在是你唯一的赚钱来源。” 阮时乐小鸡抓米似的点头,正准备卖惨可怜巴巴的让谢玦加工资,但谢玦双手撑着下颚,十分残忍道,“那劝你好好摆正态度,提高工作技能,不然饭碗不保。” 大意了,他在对谢玦抱有什么期待啊。 这人只会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谢玦没管原地气馁的阮时乐,望着中岛台上的食材,“都买全了?” 刚刚被威胁一通的阮时乐此时很乖巧,“嗯嗯,调料都是照着你给的图片清单买的,不会有错哒。” 谢玦点头,心想自己都打印图片了,照着买肯定不会有问题,但随即目光落在那六个“鸡蛋”上,“这是买的什么?” “鸡蛋呀。” “我还特意买的淡青色鸡蛋,个头还大些,我仔细和肤色的鸡蛋一一对比了。” “取过来给我。” 阮时乐恭恭敬敬双手奉上,谢玦取下手心的“鸡蛋”,哂笑道,“这叫松花蛋。” “啊?” “超市不是有售货标签?是不是还要给你报个幼儿班开始认字?” 阮时乐怒掐着手心,耐心微笑:“不用,我只是没看见超市提醒标签。” “哦,那就是要挂眼科了。” 谢玦看着阮时乐脸颊鼓着要怒不怒的样子,似笑非笑道,“这事怪老板,没给你打印鸡蛋图片,让你鸡蛋买成了松花蛋。” 你烦不烦一直阴阳怪气,他以前连冰箱门都没开过,吃什么佣人送到手边,他不认识很奇怪吗! 阮时乐摸着自己胸口,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没事没事,磨砺使人进步。 “虾和蟹在哪?” 阮时乐忙解释道,“我没看到平时吃的那种,就没买。” “哪种?” 谢玦已经预感阮时乐又要是秀白痴下线了,深呼吸一口气,保持面色平静。 “就是,我们吃的虾都是红通通的,螃蟹都是黄灿灿的外壳。” “整层的水产区我都逛了好几圈,都是灰青色的虾蟹,实在没找到我们平时吃的那种,我真的小腿肚子都走酸了。” 谢玦:“……” 谢玦面色有些一言难尽的复杂,最后干脆沉默,连讥讽都免了。 可,无声更可怕。 阮时乐扣着手指,无辜地望着谢玦,小声道,“怎么了?” 谢玦皮笑肉不笑道:“没事,怪我高估了你的智商,白白辛苦我们阮时乐的小腿了。” “开始做饭吧。” 阮时乐连连哦了声,一边掏手机,眼睛一边翻橱柜找器皿洗菜。 背影慌里慌张,最后起身抬头脑袋还撞到了橱柜,摸着脑袋委委屈屈的安慰自己,又开始低头搜做饭步骤。 “我教你做。” 阮时乐没听见,专心又笨拙的搜着网上攻略。 谢玦闭了闭眼,“放下手机,我说你照做。” 阴沉且按捺不住脾气的语调入耳,阮时乐耳朵忽的动了下,握着手机侧头看向谢玦,脸色好黑。 他识趣地把手机放到谢玦旁边的中岛台上,谢玦看他一眼,他又伸着食指把手机往谢玦前面戳了戳。 “我刚刚没听见嘛。” 这有什么生气的。 谢玦没接他的话,“在橱柜第三格子里取出去皮刀,先把土豆去皮。” 阮时乐找东西很快,摊在手心献宝似的凑近谢玦面前,“找到了!” 然后就没然后了,只期待的望着谢玦甚至带着点催促。 谢玦看了一眼,认命地将轮椅驱近料理台,将轮椅高度调至契合料理台高度,从阮时乐手心拿过土豆和去皮刀,手把手给阮时乐演示怎么去皮。 谢玦熟练的去好皮,刚准备叫阮时乐接着试试看;他手刚停,阮时乐麻溜往他手里塞了颗洗干净的土豆,非常崇拜道,“谢玦你好厉害呀,土豆皮去的很干净。” 阮时乐神情真挚不像做假,谢玦看得一瞬恍惚,回神时手已经接着去皮了。 结果又去完一颗,阮时乐又往他手心里塞一颗,眼里遮不住的佩服,“谢总动作好快呀。” 就这样,等第四颗都去完皮了,谢玦才意识到阮时乐把土豆全塞他手里,他自己完全没试。 谢玦抿了抿嘴角,把土豆丢水盆子里清洗,瞥向杵着又毫无头绪的阮时乐,“把蒜头剥一颗,先剥开蒜瓣,再顶端和尾部切一丝小口破皮就行,再用刀拍蒜。” 阮时乐从刀架上拿出一把刀,谢玦道,“这是三文鱼刀,换宽背面的大刀。” “好哒,这就照办。” 照着谢玦说的做,掐头去尾后,阮时乐看着砧板上的蒜瓣疑惑了,怎么拍? 他犹豫了下,为了不把蒜瓣拍飞,他手指按住蒜瓣一角,拿刀面小心的拍打蒜。 啪的一下,捉住蒜瓣的指尖一缩。 “嘶~” 谢玦闻声扭头,见阮时乐握住指尖眉头紧锁,眼底映着那发红的指尖。 他蹙眉道,“拍到手了?” “给我看看。” “连蒜都拍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阮时乐气地低头,搓搓指尖充血回流,浅褐色的眼眸浮现一丝雾气,要哭不哭的;看着谢玦伸来的手,抱着手指回缩,气狠狠道,“不用你管。” “这是工伤,我需要根据你手部受伤情况给与相应赔偿。” 嚯,阮时乐眼里的水雾瞬间放晴。 甚至还抱着手指狠狠掐了下指尖,指尖充血通红了才满意地递出去。 “快点看看,能赔多少?” 他五指张开凑到谢玦眼前,谢玦看着小财迷附身的少年,手指白皙细长,指甲圆润的指尖泛红的血液回流,最终透着薄粉。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快点。”阮时乐见指尖颜色快恢复正常了,着急催促道。 “三十。” “??太少了吧,谢总能多给一点吗?” “最高五十。” “为什么?” “给多了,你就走上碰瓷讹我的道路,我岂不是亏了。” 阮时乐被点破心思,悻悻收回手指,五十就五十吧。 之后的炒菜,阮时乐一个人忙的鸡飞狗跳,锅碗瓢盆叮当响中,喊得最多的就是,“谢玦谢玦怎么办……” 谢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远远坐一边,中途断机,完全不理会阮时乐着急呼喊,乐见其成地看着阮时乐瞎折腾。 静静地看厨房闹剧,主角就是阮时乐。 这时候,叫阮时乐买配料的好处就体现了。 阮时乐自己买的东西他自己清楚,起码不会混淆厨房原有繁复的调料,让场面显得更加慌乱,也不会把糖和盐弄混。 最后饭菜上桌,西红柿炒鸡蛋做成了西红柿汤,上面飘着黑乎乎的胡椒点,酸辣土豆丝做成了油炸“薯片”,清炒上海青倒是没什么毛病。 “谢玦你不是说好指点我的!” 这点菜还摸摸索索做了两个小时,阮时乐又饿又气。 像是在厨房干仗,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战友临阵脱逃,只他一个人油烟大作战,一片呛声中油头热脸的狼狈。 阮时乐的火气只消谢玦看他一眼,他又怂了。只敢侧身坐下,小声又怨气十足的样子,“背信弃义。” 光洁薄汗的额头黏着一缕头发,手忙脚乱后的阮时乐脸颊白里透红,看着像是从枯叶树丛里钻出来的烟熏流浪猫,凶巴巴的。 谢玦忍住嘴角笑意,冷淡着脸道,“坐下吃吧。” 偌大的圆桌上,两菜一汤看着十分凄惨没有卖相,但阮时乐饿了,自己做的也不挑剔。 阮时乐刚端起碗筷,谢玦那不容忽视的视线扫了过来,下颚微抬意味十分明显。 好,好,要先伺候老板吃饭。 阮时乐到底忍住了咕咕叫的肚子没先下筷,给谢玦盛了碗饭,双手递上筷子,“请谢总用餐。” 谢玦接过筷子,在阮时乐的期待目光中夹了一根青菜,慢条斯理的入口。 “味道不错,第一次做就这么好吃,你也不是一无是处。” 阮时乐忍耐厌烦的神情唰地绽放成了喇叭花,被顺毛后的小猫十分乖巧又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下。 然后又立马收敛笑意,得胜似的挑衅发言道,“没有你指点,我一样能做好。” 说完,他迫不及待的夹了青菜,往嘴里一塞。 “呸呸呸~”阮时乐小脸拧巴一团皱出了猫咪纹。 咸苦了,嘴里像是含了一包盐。 谢玦这个骗子! 难怪他吃饭前,从冰箱拿出一排矿泉水放桌上。 谢玦慢悠悠的端着水杯,欣赏着阮时乐痛苦到眯眼的样子,喝着水漱口。 “水!”阮时乐堪称皱成了包子。 谢玦拧开矿泉水放在阮时乐面前,见阮时乐慌忙拿起,手指点着桌面不紧不慢道,“去洗漱台漱口比较快。” 阮时乐连忙跑去料理台漱口,谢玦见人离桌后,面色破裂再难维持冷静,拧着眉头连喝了几口水下肚。 在阮时乐漱口时,管家推着纯铜法式彩绘的两层小餐车来了。 等阮时乐狼狈的回来,满桌海鲜盛宴烛光晚餐,谢玦正摇晃着酒杯,一派资本家悠闲奢侈做派。 “哇,好多海鲜全是我的最爱!” 谢玦侧眸一扫,视线将将擦过他红润泛着水光的唇瓣,他微微抬眼将视线落在阮时乐惊喜的眼底。 “你好像忘记了你的身份。” “阮护工。” 阮时乐撇撇嘴,在谢玦对面坐下,看着面前卖相磕碜焦糊的土豆片,又瞧着谢玦面前的大餐,舌尖忍不住分泌唾液。 “小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朋友?我可没有天天背地里骂我的朋友。” 阮时乐被说的脸臊,嘴角蠕动想要道歉,但谢玦已经专心套着手套,显然不想听他的。 只见谢玦将柠檬挤几滴落在新鲜饱满的生蚝上,清香弥漫渗透进鲜嫩的肉质,看着就让人满足。 “口水流出来了。成熟的阮时乐。” 阮时乐忙舔嘴角,下意识用手去摸,见对面勾着唇角,才意识到谢玦又戏弄他。 他肩膀靠椅子上,双腿在椅脚上拘着,又气又恼道,“不吃就不吃,别以为我没吃过,就那个味儿,说得谁稀罕一样。” 谢玦轻晃着酒杯,淡黄的酒液轻盈的从壁杯滑下,模糊了黑眸里闪过的笑意,十分恶劣道,“起码你现在,只能看着我吃。” 生蚝肉透着清甜软糯的口感,再抿一口轻酒体的白葡萄酒,下口细腻顺滑酒味淡但香气醇郁。 谢玦西装似焊身上贴身笔挺,一举一动仪态绅士,他与精心烹制的佳肴,构成极为享受的视觉盛宴。 阮时乐仰着下颚双手抱臂面色不屑,但悄悄的唾液生津,紧抿水润的唇瓣,不争气的咽下口水。 坚持不到片刻,阮时乐扶着桌面倾身: “谢玦,谢总,我错了,是我自己太笨,谢谢你一直耐心教我。” “谢总,我真的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谢总,真的,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帅的老板,我一定好好认真工作。” 馋嘴小猫为了吃的开始油嘴滑舌,谢玦刚抬眼,阮时乐水亮的眼眸就追着上去可怜兮兮的讨好。 好像在说不就是一口吃的吗,你就给他吧,他都那么卑躬屈膝、违背准则、溜须拍马了! 视线交缠中,谢玦看着阮时乐饱满的唇瓣,仰头轻抿了一口葡萄酒。 “还背后骂我吗?” “不不不,谢总就是我的神。” 谢玦挑着眼眸,“那吃吧。” 阮时乐大喜,立马拿着刀叉开始动工,这时,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阮时乐随意一瞥,视线被定住了,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您尾号为XXX的账户收入转账汇款:500000:00元,余额为500555:00元】 之前顾景给他转的钱早就还债了,况且,这条短信是刚刚发来的,不是看错了! 阮时乐激动的放下刀叉,翘着的嘴角张合不停数着0,“个十百千万,五十万!” “谢玦你真的很大方!”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赔偿五十块。” “谢总的单位都是万字打头,大气!” 阮时乐咧着嘴,烛光下,纤密的睫毛卷翘着闪动碎光,眼冒星星的望着谢玦。 谢玦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快吃。” 阮时乐的正义感 和谢玦相处熟悉后,阮时乐倒不觉得上班难捱了。 谢玦除了嘴巴毒外,真找不到任何缺点。就像网友说的,嘴巴和手各干各的,谢玦面色稍重,他动动嘴皮子哄哄就好了。 果然没有人不喜欢嘴巴甜的。 和谢玦找到相处办法,而且逛多了工作吐槽贴,他这份工作简直轻松到令人发指。 谢玦早上8点到12点在理疗馆复建,他只要12点上班赶到别墅,佣人别栋距离别墅不过2分钟步行,他懒觉可以睡到自然醒,下午6点就下班了。 适应谢玦毒舌后,轻轻松松月入三万。 他的工作说是护工,其实完全没有贴身接触过谢玦,不用给谢玦洗澡擦背,也不用扶着谢玦解决个人问题。 谢玦在他眼里和正常人无异,甚至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自律、精力充沛、高效。 他更多像是生活工作小助理,负责端茶送水打杂的任务。 工作很轻松日子也好过,只是顾景隔三差五就发消息问他和谢玦的关系进度,还要他帮忙偷拍谢玦文件合同。 阮时乐经常帮忙打印扫描,自然是有很多接触机密的时机。 有必要值得一提的是,阮时乐现在已经熟练操作打印扫描等一系列基础办公室操作了。 他可不笨,有人教他,可是学的很快。 阮时乐把文件扫描好后发给谢玦,原件送到谢玦面前,谢玦看都没看,叫他自己归档。 一排藏墨镶金的真皮合同保险柜,阮时乐也录了指纹和虹膜识别,顾景费尽心思想要谢玦的商业机密,对阮时乐来说触手可及。 “谢总,你给我权限全部开放,不怕我泄露商业机密?或者我被人收买了也不一定。” 谢玦正在看梅氏奶业的竞标书,梅氏是传统奶业,市场日新月异它转型越发困难。之前资金链不足又被顾景明里暗里打压,梅氏产业陷入发展困局,这才把希望寄托在了谢玦这里。 谢玦翻动标书研读,窸窣声中,头也不抬道,“就你那脑子,喂了鱼,鱼连七秒记忆都保不住。” “做人贵自知,你对自己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不过傻人有傻福,你也不必强求。” 阮时乐哼了声,他一句话谢玦三句话等着,觉得无趣,不屑一顾又懒得怼人的一走了之。 谢玦却不放过他,转动眼眸视线追了去,一针见血道,“你是懒得怼还是怼不过?” 阮时乐被说中心声,谢玦没看他怎么知道他神情?他才不是好欺负的。 “你要是觉得自己有读心术就多放在商业对手上,兴许你事业更上一层楼。” 啪的一声合上标书,谢玦抬头,“你在教老板做事?” 阮时乐立马乖巧道,“怎么会。”然后十分笨拙的转移话题,问谢玦要不要吃苹果,不待谢玦开口阮时乐就溜走了,说他去削苹果了。 谢玦看那逃也似的身影,随着轻盈的脚步后腰衣摆逗着风,像一只困在办公室的无聊小鸟。 他见阮时乐从刀架抽出水果刀,放下手中的标书,驱动轮椅朝茶水区驶去。 “嘶!” “流血了。” 伤口一丝裂缝,空气中好像都血腥吃痛,连着他神经发麻。阮时乐捏着手指,盯着冒红血珠的伤口不知所措的愣了片刻。 谢玦抿着嘴角,加速了轮椅速度,只是晚了一分钟不到,阮时乐又把自己弄伤了。 谢玦从橱柜里的抽屉里找来创口贴,“你说你……” 阮时乐低着头,嘟囔道,“我离开你什么都做不好嘛。” 谢玦撕创可贴的手指一顿,抬眼淡淡道,“别撒娇,我是你老板。” 撒娇二字听的阮时乐脸臊,他脸热道,“谁撒娇了,我说事实不行吗?” 这倒是把谢玦气笑了,他按住脾气教笨蛋,笨蛋倒是理直气壮。 谢玦见阮时乐又委屈上了气性,要一个人蹲角落种蘑菇的样子,用不予追究的口气道,“手伸过来。” 阮时乐身材高挑,弯着腰他难受,干脆一屁股坐在细腻的长毛地毯上,仰着脑袋把手递到谢玦面前。 “坐地上干什么。” “我高,180cm。” “哦,179cm。” “179.9cm!” 谢玦懒得理他莫名又幼稚的较劲儿,他微微倾身,轻捏着伸来的左手无名指,垂眼认真专注的贴伤口。 阮时乐有些后悔坐地上了。 随着谢玦倾身落下的巨大阴影,眼前一暗,他的发丝、睫毛、鼻尖都被笼罩其中。他头皮反射性的发麻,稍稍抬下巴,视线就沾了咫尺间的薄唇,呼吸仿佛交错,被一种温热又冷幽的气息包裹、锁定。 脑袋忽的空白,忍不住垂下睫毛,可那健硕的身躯像是把他逼入危机四伏的陷阱。 他像是迷失在阴暗广袤的旷野,唯一的肉感热意只存留在相贴的指腹之间,像是拉着那手腕就能破开雾霾,走向黎明。 不过,以上错觉只一闪而逝,并未在阮时乐心间停留。 指腹热意源源不断的袭来,他的无名指有些酥麻的失知觉,甚至手腕都有些僵硬的发麻。阮时乐只好右手托着左手手腕,视线无聊的在谢玦脸上转溜。 近看谢玦真的颜值暴击,堪称真人版建模脸。 眼睑弧线锐利又敛于眼尾的硬黑睫毛中,眼珠子是深黑色的,看着脾气不好。 但此时纱窗扬起,西装轮椅的边缘都在发光,一点朦胧阳光透进低垂的眼底,像是深邃的海面有一丝涟漪,莫名觉得窥见几分情深。 咦~阮时乐被自己肉麻到浑身打了个摆子,手指细抽着,恰好谢玦刚包扎好,像是避嫌迫不及待抽离谢玦的手心。 谢玦神情一滞,眼底闪过阴郁,掌心成拳圈住了残留的温凉,刚板着脸准备转动轮椅,就听阮时乐的声音。 “谢谢老板。贴的真好。” 谢玦扭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阮时乐,后者竖着无名指,迎着光欣赏着白嫩手指上的一圈创可贴。 阮时乐又看向他揶揄道,“谢玦,你的眼睛,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看狗都深情?刚刚我还以为你给我戴婚戒呢,可把我麻的浑身冒鸡皮疙瘩。” 谢玦垂眸看着阮时乐,幽深又像是暗渠激荡着水光,那是阮时乐不懂的陌生眼神。 阮时乐歪头疑惑,对视几秒后,他打算凑近,仰着脑袋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眼神,谢玦后仰撤退。 开口讥讽:“你说自己是狗,德牧同意了吗?别给狗的智商招黑。” “你!谢玦你不阴阳人是不是会死?”阮时乐气愤的想伸手揪住谢玦一顿打。 他指尖刚触到谢玦的西装裤腿,宽松的白T圆领滑过胸口空荡荡灌风,后脖子处的衣领就被谢玦揪住了。 像小奶猫被捏着了命运的后脖颈,又想起以前被高个子同学这般戏弄的羞辱,阮时乐气炸毛了。 谢玦淡淡道,“你衣领太大,露点了。” 阮时乐脸刷地就红了,一种从肌理冒出的热意熏红了皮表,蒸地粉红粉红的。 阮时乐盘腿正身,双手扯了扯衣服肩线,内心羞臊的不行,嘴里还逞强道,“这有什么的,都是男人,大家都一样。” “哦?那你脱衣服给我看看,证明你说的这没有什么。”谢玦语调薄凉又轻挑,但面色浮上阴怒,气势骇人的厉害。 阮时乐脸一阵红一阵白,又不明白谢玦为什么突然发脾气,只下意识紧捂胸口衣领,唰地就起身跑去休息区了。 谢玦在原地看了一眼窗外,最后捏了捏眉心,去料理台前洗手,然后拿起阮时乐丢在台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另一边,阮时乐一屁股陷在天鹅绒沙发里,胸前抱着咖啡色枕靠,双手正飞速的发帖。 阮时乐上辈子也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他开始很依赖照顾他的佣人阿姨,他在学校受委屈了都会告诉阿姨,但阿姨只是说别在意,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可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还真你若盛开清风自来啊? 他很脆弱,所以很刺头。 阮时乐后面更是无意间发现阿姨,只是听从他生物学上的生父命令,监视他,把他养成废物,好让他的妻子放心他没有争家产的实力。 不过阮时乐确实废了,他觉得不争就有花不完的钱,还去争个头破血流干什么。 人生如果是一场游戏,他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的空虚迷茫。 他时常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那个世界,他在那里格格不入,自生自灭。 他那些无法发泄没人倾听的情绪,他都习惯丢进了网络里。 此时阮时乐就在求助刚刚的事情。 「重生之废材逆袭」:【我老板突然很生气的要我脱衣服,要我证明我们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同。老板为什么要生气?】 这帖子一发,立马很多人围观。 【楼主重点新奇。掐指一算此贴必火。】 【快逃!这是职场xsr!】 【救命,我要撤回我之前嗑的cp,没想到老板这么猥琐油腻。】 阮时乐回帖道:【不,老板很帅,也不油腻猥琐。不过就是喜欢说我什么都干不好。】 【pua+xsr,简直要报警的程度。】 阮时乐心想这和性骚扰八竿子打不着啊。 他只是想弄清楚谢玦生气的脑回路。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骂老板,阮时乐刚准备辩驳,面前伸来一只手端着碟子,碟子里放着切好的小块苹果和牙签。 阮时乐心虚,忙关闭手机屏幕,抬头看谢玦神色,见他没看手机,只是神色淡然的望着他,悄悄松了口气。 谢玦道,“吃吗?” 阮时乐对食物没有抗拒力,但想着还在闹不愉快,此时立马接过不是显得很没面子,刚犹豫了下,谢玦就把碟子放他面前茶几上。 “爱吃不吃。” 谢玦转过轮椅,背影冷漠去了办公区。 阮时乐哼了声,嘴硬心软。 他拍照片,并回复帖子道;【「图片」老板真挺好的,刚刚还给我送苹果碟来了,就是嘴硬心软。】 网友判案更猛了。 【职场小白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老板这作风真的很像xsr的前奏。】 【就是在试探暗示你。你还傻兮兮的觉得老板人好。】 【渣攻贱受,放下助人情节。】 阮时乐生气了,他嗑的白月光竹马cp绝不容诋毁,但涉及老板隐私不能透露,只奶凶回复——【我老板很深情!】 结果越解释越不清,网友越觉得阮时乐是被pua死死的小白,对老板滤镜几尺厚。 不过这时候跳出来了一个网友,引导了话题。 「XX」:【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阮时乐看到这条评论时,才仔细审视自己发的帖子是不是让网友误会了。 于是又补充了前因后果,连对话都是一比一还原。 结果网友判案产生了分歧。 【老板应该是提醒楼主注意分寸吧,虽然男男婚姻合法没几年,但楼主如果没这个意识,遇到渣男怎么办,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啊,老板估计生气楼主不知道保护自己……】 【突然好好磕怎么办!老板毒舌不长嘴真是急死人。】 怎么又歪到这点上来了? 【哎,这种看似上位者的关心呵护,对很多刚毕业小白具有迷惑性,只能说楼主好自为之吧,真是笨得捉鸡。】 不待阮时乐撸起不存在的袖子想和这网友唇枪舌战,又有网友评论了。 【老板好有钱,这茶几居然是老坑翡翠原石,没有裂痕清透玻璃种,拍卖价起步六千万。】 【对对对,装苹果的碟子还是Ryalhagen《丹麦之花》系列,欧洲名流贵族首选,我的梦中情瓷盘。】 风向突然变了。网友从判官变成了冲业绩的月老。 【哇,老板帅气又多金,楼主就从了吧。】 一个昵称为「美少女战士」的跟帖直接震惊阮时乐: 【乖,老板不长嘴,废宝硬刚上去。】 废宝一出,其他网友纷纷笑拥了。 【废宝肯定长的很好看很多人追吧。】 【毒舌保姆级老板在废宝的帖子里变成pua+xsr,和水果台的剪辑有得一拼。】 【hhhh废宝真的很贴合楼主。】 阮时乐:……废宝是什么意思!他一定要废材逆袭!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长得就普通吧,不然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给他表白过。 倒是霸凌欺辱他的事件一直源源不断,小学的时候扯他后脑勺的狼尾,偷他作业本害得被老师责罚……大了之后,就很多人突然从后背扯他衣领,故意撞他,更过分的还往他身上泼咖啡。 不过他也不是好欺负的,拳头打的邦邦响,主打一个正面刚,他也是出了名的凶,后面就很少有人找他麻烦了。 阮时乐看着面前的苹果,咔咔都吃光了。 既然谢玦不长嘴,那他就去问问,问一下又不会死,反而他在这方面胜过谢玦,无形的battle中搬回一局。 这样想了下,内心别扭的自尊心都舒缓强大了,隐隐有一种傲视百川的气概。 阮时乐走近办公桌,少有的见谢玦正在看手机,他一鼓作气道,“谢玦,你刚刚生气,是不是担心我没有性别保护意识。” 谢玦抬头,将手机界面朝桌面扣盖,“你想多了。” “哦。” 阮时乐也没多问,转身就走了。 谢玦肩膀后仰在靠椅上看着远去的背影,手指点了点桌面,还是打开了电脑继续办公。 门声咔哒轻轻合上,阮时乐出了办公书房,偌大的房间瞬间空荡荡。 谢玦敲着键盘的双手停了下,捏了下眉心,而后解开袖口,将寸衫挽至手腕处,键盘声哗啦啦响起,两台幽蓝屏幕上代码快速更迭。 不一会儿,书房门又响起指纹解锁的嘶声,阮时乐提着一个袋子进来了。 “请谢总喝奶茶。” “感谢谢总提醒。” 谢玦从屏幕前抬头,一双手捧着两杯奶茶递他眼前,奶茶杯子上沁着冰凉的细水珠,带着创可贴的手指捏的有些发红。 阮时乐从奶茶后探出脑袋,“要哪一杯?我这可是下了血本的,叫跑腿小哥排队一个小时才买到,外加跑腿费花了我三百大洋。” “左手老椰清补凉,右手打.米麻薯。” 谢玦嘴角微动,“我不……” “唔,那清补凉吧,清热降火,喝了你就不能生气了。” 阮时乐把清补凉放到谢玦桌前,一瞬不瞬地盯着谢玦,谢玦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伸手握住了奶茶。 “你手上的给来。” “哦,你喜欢这个啊,也可以。” 谢玦接过奶茶,抽纸巾,擦干净杯外壁上的冰水珠,吸管插入奶茶中,然后又塞回阮时乐的手里。 “创可贴的手指注意别碰水。” “好的。”被人伺候惯了的阮时乐,并没察觉到谢玦这动作多亲密体贴,只低着头吸着冰凉的奶茶,腮帮子塞满又吞咽,哈的舒了口气,惬意的眯着眼道,“满足~” 谢玦见状,试着吸了口奶茶,口腔蔓延出细细清甜。 阮时乐觉得在书房呆了快2个小时,试探问谢玦能不能下楼溜溜。 谢玦同意了,可阮时乐没想到谢玦也跟着下楼了。 不过,大厅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郑叔正和一位体态优雅的美妇说话: “谢总日程安排的很满,交代了今天下午不能上去打扰,夫人要不改天叫谢总去看四少爷。” 白茵身边还跟了个面容精干的阿姨,开口道,“再忙也要去看看四少爷呀,四少爷一直在住院,昏迷中一直念叨大少爷呢。” 电梯厅叮的一响,“诶,大少爷这不是下来了嘛。”那阿姨说着眼睛一亮,三人齐齐朝电梯厅看去。 只见西装笔挺的谢玦坐在轮椅上出来了,他手里捧着奶茶正微抬着下颚,叫身边的少年吸慢点,小心椰肉噎住喉咙。 阮时乐漫不经心的应着,嘴里却吸满管奶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太过明显,阮时乐一抬头只见一个美妇神色难掩惊讶的看着他。 “星、星?”白茵娴静的面容有片刻惊慌失色,甚至都来不及惊讶谢玦喝奶茶。 谢玦朝白茵冷冷刮了一眼,白茵霎时手节骨指发冷。 阮时乐吞了奶茶,莫名问道,“星星是谁?” 不过,他扫那美妇惊慌说错话的神色,再看谢玦那阴沉的脸色,大概知道竹马可能就叫星星。 气氛有些尴尬冻住,阮时乐自觉一个外人,从谢玦身边溜去一旁偏厅。 他溜地快,但还是听见了对话声。 “妈妈,请坐。” “不,不了,就是你弟弟出了点意外,走路没注意摔到了后脑勺,现在脑震荡谁都不认识,就喊你的名字,我,我希望你去看看。” “我行程抽不开,抱歉。” “谢玦,他到底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冷血,他现在谁都不认识就只认你,算是妈妈求你了。” 他大爷的,这太恶心了,还搞道德绑架,阮时乐脚步一顿,听的火冒三丈。 他竖起耳朵,迟迟没听到谢玦的反驳。 平时不是挺能骂他吗?此时哑巴了? 大厅里,谢玦静静看着白茵,白茵胸口发堵,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像是在看一具腐败骨头,她不受控制的胸闷气短窒息。 她很怕这种眼神,不然也不会叫阿姨陪着过来。 静的大厅,空调开的太足,白茵觉得脚底蹿起了寒意。 忽的脚步声响起,白茵得救似的看去,只见那少年端着茶盘走近跟前,“夫人要喝茶吗?” 白茵浑身发冷,指尖还细抖着,下意识想要捧着一杯热茶,她刚伸手指,阮时乐就朝她手腕上泼了一杯热奶茶。 “啊,你怎么搞的!” 白茵尖叫,她身边的阿姨忙拿手巾擦拭白茵的裙摆,白茵手指还尴尬的滴着奶茶。 “哎呀,故意搞的。” 白茵面色不愉还没反应过来那句故意搞的,习惯呵斥佣人的话破口而出,“这点小活都……” “妈妈,是你受不起。” 白茵嘴里的话被冷声打断,被这声妈妈喊的背后汗毛倒刺,她哆嗦着嘴巴看着谢玦,黑眼透着庇护的愠怒,但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明明面前的谢玦西装绅士,但她好像看见了谢玦灵魂里住着一个恶毒的稚子,是三岁孩子阴狠的恨意和报复。 白茵胡乱扭头看了阮时乐一眼,收敛了怒意但又意味深长。 “阿姨,别瞪眼,眼纹有点多哦。” 白茵气的面色发颤,最讨厌别人叫她阿姨,想凶但又怵谢玦,只丢了一句,“什么素质,没教养。” 阮时乐道,“哦,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我没教养,也好过有些人只生不养。” “你!”白茵被气的手脚发抖,最后气冲冲的走了。 阮时乐见人走远,跑到谢玦跟前,挺着腰杆伸出手心,“打钱,因工损失大半杯奶茶。” 刚刚凶巴巴的像爪子挠人的小兽,此时又邀功得意,眼底的卧蚕都弯弯亮意。 谢玦打量片刻,才开口道,“你刚在做什么?” “帮你出气啊。” 谢玦压下弧度紧抿着唇角,一副阴郁闷气道,“她再偏心到底是我妈妈,我始终要给她情面的。” 郑叔听着这有卖惨嫌疑的话,默默没出声。 谢总怕是改口味,开始喜欢喝绿茶了。 “平时凶我凶的厉害,你妈都偏心到下水道了,你还给她讲什么母子情面。” “你要是觉得不好撕破脸,这活我来干。” “不过得加钱。” 谢玦略有疑虑道,“这怎么能让你来做恶人。” “没事,我知道你站在我这边,我就肆无忌惮。” “那,谢谢你了。” 谢玦顿了顿,又补了句,“今天幸好有你,不然我还不知道如何应对。” 强势毒舌的人突如其来的走心,袒露不为人知的脆弱和苦涩! 阮时乐见谢玦望着他,一贯讥讽薄凉的眼底浮现真挚的感激,顿时胸中义盖云天,他拍拍谢玦的肩膀: “放心!有我在。” 他嘴角勾了下 阮时乐最近日子过的不要太舒服。 老板出手大方,别栋里的佣人们对他也逐渐有了改观。 渡过了开始融入的尴尬期,阮时乐现在已经成为佣人们的妇女之友了。 起因,还是阮时乐给王阿姨支招有效解决了婆媳关系,结果这消息就传开了,纷纷找阮时乐问诊。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伙子和结婚多年的阿姨聊婆媳关系,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关系熟络后,阮时乐还请她们教他如何做饭。 他想厨艺学成,然后在谢玦面前扮猪吃脑虎,等谢玦讥讽他的时候,他直接炫刀工颠勺厨艺,狠狠打脸谢玦。 阮时乐有了目标,上班干劲儿满满。 都不再是12点卡点去别墅了,开始提前三十分钟去二楼书房。 在谢玦没回来之前,他将咖啡煮好,办公桌上的各类合同文件,边角对齐归类摆放,然后将谢玦喜欢的一盆淡紫色卡特兰浇水。 他做完这一切,离12点还有10分钟,于是准备下楼等谢玦。 他刚进走廊,就听见不远处的房间门开着,里面传来管家郑叔的声音。 “谢总要不要试试这套,年轻人应该喜欢的。” 选衣服啊,谢玦这是要相亲去? 不怪阮时乐这般想,谢玦的西装外套总是黑灰主色调渐变轮流,衬衫只有黑白色,发型永远都抓的利落锋芒毕露,典中典的高冷霸总装扮。 “今天小少爷穿的蓝色,接近圣玛利亚色海蓝宝,这条宝石蓝领带很有cp感。” “cp感?” “就是看着像一对。” “好,再挑一对袖口,只剩十分钟了。” 阮时乐听着这话,要年近半百的郑叔给衣着装饰参考啊,为什么不找他啊。 阮时乐朝房间走去,敲了下厚重的暗灰色实木门,“有我需要帮忙的吗?搭配衣服我还挺擅长的。” 衣帽间里的谢玦闻声回头,也许刚复建运动洗完澡,一身湿气又健硕的身躯隐在黑色真丝v领睡衣下;头发还没来得及抓上去,额前半湿碎发落在硬黑的眉骨间,整个人看起来年轻活力,散发着蓬勃的荷尔蒙。 相比于霸总,更像大学冰山学神。 尤其是谢玦朝他看来的那一瞥,淡漠的黑眸掠过水波一瞬发亮,看得阮时乐心神一动。这颜值,挂在网上一群人给他生猴子。 那眼睛真是看狗都深情。 “要不要?”阮时乐在门口愣了片刻,才找回来意催促道。 话音落下,谢玦黑真丝睡衣下的肌理兀地紧绷。真丝贴身,随着发紧的肌理,肩膀和胸前的肌肉凹凸轮廓在缎面柔光下若隐若现。 谢玦面色有一丝惊讶和不自然闪过,他颔首点头,“进来吧。” 谢玦扫了眼阮时乐,他今天敞着短袖白衬衣内搭海蓝宝针织背心,将将过膝的浅棕色短裤下,露出嫩生生的修长细腿,没什么肌肉,但线条白润弧度很漂亮。清透奶白的皮肤更加显得少年感十足。 “你今天要约会去?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阮时乐走近问道。 那双圆眼卧蚕柔亮,纯净的浅褐色眼瞳没有担忧烦闷,只有因为八卦好奇熠熠生辉,谢玦看了眼转头不答,目光归于冷彻。 阮时乐以为谢玦被说中别扭,大咧咧道,“这有什么的,为悦己者容,又不丢脸。” “肤浅。” “行行,我肤浅,谢总高贵冷傲。” 阮时乐扫了一眼谢玦的衣帽间,赞叹道,“衣帽间真大,大冰来了都能坐的下。” “我不认识大冰,为什么要大冰来?” 阮时乐一噎,瞧着谢玦神气又冷刺儿的样子,摆摆手,“一个梗。” 他又问道,“对方很年轻吗?要是年龄差太多,有代沟。” 一旁郑叔偷偷瞥了眼谢玦,只见谢玦眉头隐忍,捏着岩灰镶银的扶手前端,手指都突出骨节了,郑叔忍笑开口道,“这不是有您来嘛。” “行,还得是我。” 阮时乐一副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虽然谢玦只留给他一个沉默冰冷的后脑勺。 阮时乐打量着衣帽间,腕表、袖口、胸针珠宝琳琅满目整齐罗列,黑白灰系列衬衫各一排渐变色排列;衣帽间最里面,还有两排用防尘袋挂着的,颜色倒是清新活力,但半个月来他从没见谢玦穿过。 阮时乐从防尘袋里挑出一件衬衫,“对方是年轻人,他穿的水湖蓝?和我身上的蓝色像吗?谢总可以水粉色,显年……” 阮时乐一边说一边眼神散漫的扫着谢玦,不过后者突然发眼神刀子,活活卡住他舌头,话顿住了。那阴冷的神情像是在说,“你敢说显年轻试试。” 阮时乐识时务的乖巧道,“嗨,自古红蓝出cp嘛,而且这水粉很像天空晚霞,淡淡的柔静缥缈很适合你们吃完饭后散步,白西装正式场合显得轻挑,但这种约会就显得绅士又温柔。” “好。” 谢玦应完声后,嘴角犹豫的微张出一条细缝却又紧抿了,最终双手交握于腰腹,轻咳一声,抬眼对阮时乐问道,“那,我身上这件黑色睡衣,显老吗?” “哈?”阮时乐回头,上下打量谢玦,“你这九头身的身材和建模脸,穿这身黑真丝睡衣简直犯规,性感到荷尔蒙爆棚,gay圈天菜。” 谢玦有一丝耳热,只矜持内敛的嗯了声。 阮时乐又得意报复道,“你该去挂眼科看看。” 阮时乐说完,弯腰在亚克力柜台前挑选袖扣,又挑了领带、腕表等装饰,和一套西装丢给谢玦让他换好。 谢玦坐在轮椅上,抱着衣服饰品进了卧室。 阮时乐看着谢玦乖乖听他建议,心里升起莫大的成就感,刚转身准备和郑叔分享,才发现郑叔一直看着他微笑。 阮时乐毛骨悚然。 郑叔笑道,“只是惊讶您会一眼就挑防尘袋那一排的衣服,那种感觉,就像是定时清洗小心珍藏的衣衫,终于等到他的主人。” 阮时乐一乐,“谢总这衣服就像三千后宫,穿不过来啊。” 郑叔哑然,而后笑笑,然后出去了。 不一会儿,谢玦穿好衣服坐着轮椅开门,手都握住黑金门把手了,又驱动轮椅朝穿衣镜看了眼。 镜子里的人有些陌生,低饱和的淡雅粉白柔和了五官冰冷锐利的线条,多了些朝气与藏不住的悸动。 冷白的手指松了松略微发紧的领带,喉结微动,一抬眼,将所有情绪内敛于黑眸中。 “谢玦,你好了吗?” 谢玦按动门把手,咔哒一声,似撕裂空间涌入一片新鲜的春的气息,谢玦不自觉轻轻呼了口气。 推门撑开,门内外暖黄与莹白光线瞬间水乳交融热烈拥抱,安静的屋子里,顿时彻响一相亲节目的男嘉宾出场bgm。 “有请我们1号男嘉宾登场!” “Jean Rch says~ yu Feel it~Jean Rch says~ yu Feel it~Jean Rch says……” 冷脸的谢玦被迫伴随着躁动狂热的bgm出场。 阮时乐举着手机电筒有节奏的挥动,一脸兴奋的看着他。 谢玦原本隐含期待的脸色顿时变成五彩斑斓的黑,嘴角抽了抽,“幼稚。” 阮时乐笑嘻嘻关闭bgm,“这不是预祝你相亲成功嘛。” 虽然他是竹马白月光cp粉,但当事人二次元的生活总要继续的。 “谢总,你今天相亲,那我是不是可以放假了?” “谁给你说我今天相亲?” “啊?那这忙活一通,是为啥?” “喂、狗。” 低沉的薄怒震地阮时乐发懵,他抓了抓后脑勺,谢玦真是阴晴不定。 谢玦就这样盛装打扮去书房工作了,阮时乐真是没想明白。 不过仔细想想,谢玦平时也这样一丝不苟的全套,只是他今天换了颜色,就感觉显得花心思的郑重。 下午的时候,燥热的厉害,阮时乐又想点奶茶了。 职场点奶茶拼单是促进沟通交流的不错技巧。 阮时乐是不在乎这些,但是有一句广告不是说“你一半我一半你是我的好伙伴”。他多和谢玦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而且谢玦确实算得上他第一个朋友。 他刚给谢玦说,谢玦就说家里的甜点师会做,还丢给阮时乐一个平板,让他自己下单。 几天前还没有,这会儿就有了? 而且奶茶种类不比市面的少,有的奶茶后面还加有“谢总推荐”的小猫爪标识,怪可爱的。 “谢玦,你推荐的好喝吗?” “不知道符不符合我的口味。” 谢玦道,“别喝,不符合。” “偏不。” 要是管家在的话,他就会说,谢总说奶茶高糖高热量不健康,甜点师这几天都在如何研究调配出健康美味的奶茶,谢总晚上试喝的快腻吐了,点单系统也是谢总自己弄的架构UI设计…… 但管家不在,两人啄木鸟比赛似的,时不时你啄下我啄下。 阮时乐这会儿窝在沙发里,狂呼奶茶自由死而无憾,谢玦莫名脸发冷,“你回来……你生来就是混吃等死?” 阮时乐抱着平板埋头研究奶茶口味,话没听全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道,“唔,要是再找个对象就完美了。” 谢玦眸光微动,停下手中敲响的键盘,看他道,“那,你找对象什么标准?” 阮时乐没心没肺道,“这个嘛,我个人道德素质很高,不动有对象的人。” “同样的,我眼光也很高,别人不要的,我也不要。” 谢玦认真分析的神情瞬间有些被耍的恼意,看阮时乐抱着平板选的津津有味,心里越发不舒服。 “4点去做饭。” “行啊。”完全没听出这是谢玦的惩罚。 随着相处时间增多,阮时乐逐渐了解谢玦,他不会占据别人的私人时间,在佣人口碑中是谢家最好的。 比如这次要他四点就开始做饭,完全没有要他加班的样子。 住家工作真的做到了公私分明,阮时乐对这点很有好感。 阮时乐看到四点了,谢玦还在开视频会议,他就轻声下楼自己做饭了。 这正好符合阮时乐的打算,他要悄悄做完,然后惊艳谢玦刻薄的嘴巴。 细微关门声落入谢玦耳朵,他抬眸一扫见阮时乐出去了,抬手看腕表会议已经超时,对高层布置了任务,也结束会议。 今天四点后的时间已经提前空出来了,毕竟阮时乐下厨房需要他指点。 他怕晚下去几分钟,阮时乐就要炸厨房。 厨房分中式和西式,谢玦这次要阮时乐做的还是简单的中餐家常菜。 谢玦刚到厨房门口,就见砰砰砰的刀落砧板声。 他驱着轮椅近一看,阮时乐正拿着刀切土豆片,刚开始刀声还是断断续续的,切到后面竟然有连续的节奏声了。 短短几天过去,就有这进步,可见私下没少练习。 “进步很快。” 阮时乐听见声音扭头,没有被夸的开心,反而有些惊讶谢玦这么快就开完会了。 他像是魔法吟唱中途被打断,被偷窥到一丝法术效果失了神秘,有些失落。 阮时乐拿着刀,“你先出去,别打扰我偷偷努力。” 看一身笔挺白西装的谢玦又道,“只听过盛装出席没见过盛装进厨房。” 谢玦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西装熨帖,再看系着小浣熊围裙的阮时乐,好像没有cp感…… 他退出去大厅,将腕表、领带、外套都脱了,想到阮时乐今天是u型衣领锁骨很漂亮,他指尖动了动,微抬下颚将水粉色的衬衫也解开领口两颗口子,性感的锁骨半遮半掩。 他一边驱动轮椅进厨房,一边将袖扣也解掉,袖子撸至手肘上,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臂线条。 可谢玦刚到厨房,阮时乐听见声音扭头,十分不待见道,“你怎么又进来了。” 这样他都没机会像变魔术一样令谢玦大吃一惊。 阮时乐看着谢玦脱了外套撸起衣袖的样子,是准备指挥参与进来的,但是阮时乐不想他插手自己的成果。 “谢总,你出去吧,厨房小,到时候溅了油渍沾染油烟不好。” 被嫌弃和忽略的谢玦冷冷道,“厨房怎么小了?大冰来了都能坐下。” 阮时乐一愣,随即噗嗤笑道,“看来谢总更新网速了。” 谢玦瞥了他一眼,转身出去的背影冷峭且十分倨傲。 阮时乐一乐,求之不得。 这回他就不信,简单土豆丝、西红柿鸡蛋汤他就做不成功了。他甚至还请教了厨师,学了一道谢玦不知道蜂蜜排骨。 不过蜂蜜是新买的罐装,阮时乐用刀尖儿翘瓶口,捣鼓半天都没弄开。 而且刀尖利刃闪着光,映着他笨拙的手指,翘口子边缘的时候总有种下一秒就划伤他手的错觉。 为了不被谢玦骂他什么都干不好,他去拿着蜂蜜罐子找谢玦了。 大厅里,谢玦正拿着平板凝眉思索,估计在忙公事,阮时乐见状脚步一顿,准备溜回去的时候,谢玦喊住了他。 “什么事?” 阮时乐扭头,谢玦还在低头看平板,于是晃了晃手里的罐子和尖刀道,“蜂蜜罐子打不开。” “你打不开我就能打开?” 谢玦嘴上说着,手却将平板放沙发上,命令道:“拿来。” 阮时乐乐颠颠的跑近。 谢玦接过蜜蜂,倒着在底部拍了几下,然后拿刀锋利落地嵌入瓶盖缝隙,沿着开口方向轻轻一翘就开了。 随着轻砰一声,像是开盖中奖似的,半蹲的阮时乐眼睛都亮了。 那样子和小浣熊吃到蜜蜂原地拍掌没什么两样。 他用十分崇拜的语气道,“谢玦你真厉害。” 谢玦面色无动于衷,捏着刀背,把刀柄朝阮时乐递去。 阮时乐接过,还开心道,“谢总不愧是我的神!简直无所不能!” 等阮时乐起身跑进厨房后,空气里还弥漫着甜丝丝的蜜蜂气味。 谢玦又拿着平板和董事会成员沟通梅氏投资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谢玦放下平板,抬头朝外远眺视线,盛夏的草地,像是春日多情莹润着盈盈光泽。 他嘴角勾了下。 阮时乐说话真轻挑肉麻。 气哭阮时乐 阮时乐感叹自己厨艺进步飞速,甚至为惊艳住谢玦,还费心思在网上找了一个简单的摆盘教学。 他带着手套抓一把做好的醋溜土豆丝,然后用筷子一攥一拧,成了一个土豆丝团子。就这样用土豆丝团子摆了一朵七瓣花,用香菜团成小的花环放入其中,再把切花泡开的朝天椒点缀做花蕊。 蜜蜂排骨金黄多汁外焦里嫩,装盘的时候撒上一点葱丝,放几片黑松露,这简直绝味。起码把阮时乐自己馋的流口水。 他甚至还拍了照片发了帖子,纪念这历史性的一刻。 「重生之废材逆袭」:【生存废物0技能点亮厨艺!「图片」「图片」「图片」】 三菜一汤,上餐桌还是耗时一个多小时。 此时巴洛克式窗外,日头渐西拉着悠长的影子投映在餐厅穹灰的地毯上,薄霞渐染,餐桌上点了一排白蜡烛,与旷远外的云絮粉团遥相呼应。 布置完一切,检视了片刻,天时地利人和,恰好谢玦今天也是粉衬衫。 心想这还不惊艳死谢玦,一血他上次狼狈不堪的耻辱。 阮时乐把谢玦叫进餐厅的时候,还很兴奋期待道,“铛铛铛~请谢总用餐。” 谢玦看着面前摆盘精不精致另说,但一看就是阮时乐憋着气性要让他另眼相看的。 阮时乐往谢玦盘里夹排骨,他在催促期待的目光下,谢玦夹着吃了口,不紧不慢道,“不错,腥味处理的很好,肉质酥软甜到好处。进步很快。” 谢玦说完,阮时乐哇了一声,自己给自己鼓掌,“不枉费我天天请教张大厨。” 谢玦闻言放下筷子,温馨浪漫的气氛有些凝滞,挑剔的谢玦蹙眉道,“不是你自己在网上搜的做法?” 阮时乐眉飞色舞道,“有现成的厨师不请教,我看网上干什么。专业的厨师就是专业,你刚刚都夸我了。” 银筷搁在筷箸上。 谢玦脸色冷了下来,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傲慢道,“哦,味道一般,只是煮熟了。还有很多进步空间。” 得意洋洋还未散开在眼尾,阮时乐又迎来当头一棒。 “说一句好听的话你就信了。” “你这么好骗?我只是照顾你脆弱的自尊心。” 阮时乐握着筷子懵了下,他盯着谢玦几秒,见谢玦没开玩笑,而后气呼呼道,“你刚刚都说好吃了,你这又哪根经搭错了,你就是看不得我进步,你这是pua!” “看吧,我说实话你就破防了。” “刚才照顾你自尊心你还不信。” 阮时乐狠狠捏着筷子,看着谢玦,对方面色不起一丝波澜,而且谢玦说话前后埋陷阱挖逻辑,他气的想咬人。 盯了片刻,他很快就败下阵来,拿筷子戳碗里的白米饭,气馁道,“吃人嘴短,你不会说好话吗?” 但谢玦不再动筷子,甚至用冷漠挑刺的目光扫过他精心准备的饭菜,阮时乐气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阮时乐不想在谢玦面前再哭一次,而且他也不习惯哭。 你不吃我自己吃!亏他还傻乎乎的期待谢玦面露惊艳。 他端着碗快速的刨白米饭,腮帮子塞的鼓鼓的,嘴里饭还没嚼一口,又夹了几块排骨堆在碗里遮住他逐渐模糊的视线。 余光见谢玦看过来,他嫌弃饭菜不能遮挡视线,又伸手夹土豆丝,但是他手指被气的发抖,满筷子土豆丝夹到碗里只剩伶仃可怜的几根。 没事,土豆丝虽然少,但是很粗。 一根堪比三根强。 阮时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滚出眼眶的一颗泪珠挂在下眼睑上,颤微微要掉不掉的。香薰的烛光都在泪珠里拉长闪着光晕。 阮时乐眼睛上了雾气,眼前模糊一片,机械的伸筷子夹菜,但就连筷子都和他作对,夹个排骨都夹不起。 他手腕用力手指紧捏,排骨还是纹丝不动,他这才抬起气昏的脑袋看去,他抬手擦模糊的视线,只见他的筷子夹着谢玦的筷子。 难怪夹不动。 阮时乐没理谢玦,又换了块排骨夹,但是谢玦像神经病似的,又快准狠的把他筷子放自己筷子缝隙中。 就这样碰了好几次后,叮叮当当的银筷碰的清响,还是只能夹住谢玦筷子。 阮时乐啪的一声,把筷子丢桌子上,“脏了。” 然后少爷脾气上来,凶着红兔子眼对谢玦道,“出去,你不配吃!” 谢玦不动。 “好,你不走我走。” 谢玦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滑动轮椅出去了。 谢玦刚走,阮时乐就抽噎出了声,孤单的坐在椅子上踢着桌腿,杀千刀的谢玦又欺负他。 阮时乐没有胃口吃了,拿手机冲浪,看到网友都夸他菜做的色香味俱全,阮时乐越想越气,在网上疯狂骂谢玦。 「重生之废材逆袭」:【哪有打工人不疯的,尤其是我还伺候一只毒舌鹦鹉,整天鹦阳怪气,咛是说不来人话是吧!「一键按下地球毁灭·jpg」】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评论区出现的是眼熟悉的昵称。 【叮~终于等到废宝老师更新和毒舌老板的动态啦。】 这更气人。 不过也有关心发问的。 【摸摸废宝,这是怎么了?】 一点陌生的温暖,阮时乐看到这简直想哭着,他霹雳吧啦的把问题发出来了。 【之前老板要我学做饭,我做的一团糟,老板笑话是肯定的。于是我背地找厨师勤学苦练,想一雪前耻,成果就是之前发的帖子,老板也说好吃了,但是后面莫名其妙的轻蔑否定我的成果,还说好吃只是敷衍我的自尊,说我脆弱容易破防。】 「嗑cp的向日葵」:【废宝之前是第一次做饭?做的不好老板除了笑话外有惩罚绩效吗?】 「重生之废材逆袭」:【本来老板说教我做的,结果他临阵脱逃看我好戏,他怎么好意思惩罚倒是给了我50w。(厨房工伤,拍大蒜把食指拍红了)】 阮时乐回复完,界面像是卡了几秒后同时放出来消息,唰唰的响个不停。 「嗑cp的向日葵」:【废宝找厨师学会了,老板还怎么教?嘻嘻,是谁破防了我不说。】 【废宝这是住家工作?嘻嘻,更好磕了。】 【红手手50w,霸道总裁娇妻文学照进现实。】 「美少女战士」:【不愧是向日葵老师!嘿嘿,是谁心灵脆弱破防了我也不说。】 「美少女战士」:【老板发疯搭错筋,废宝少根筋。】 「XX」:【老板很后悔,要怎么做才能补偿。】 阮时乐看着这几个熟悉的ID又歪话头,除了坦然的接受还能怎么办。 他以前把同学霸凌他的事迹挂网上,也有网友磕各种cp,还说这是引起他的关注。 上网就是发泄情绪找乐子,当真就输了。 所以没有朋友的他把谢玦当真也就输了。 否则他也不能这么生气。 什么五十万霸总娇妻文学,谢玦本来就大方,给王阿姨儿子车祸治病都给了小几百万。 没有人在网上共鸣他,阮时乐趴在白餐布上,眺望着落地窗外的刺松红日,转头把餐桌上的蜡烛一口气全灭了。 谢玦不值得! 老板也不配。 他从今以后就是垮着批脸的冷漠打工人。 不一会儿,餐厅门口传来敲门声。 阮时乐回头,谢玦坐在轮椅上,身后是郑叔推着珐琅彩铂金餐车,银餐盖罩着,一片银光中还有一瓶卡地亚香槟。 这是带着大餐来炫耀吗,显得他做的更加一文不值? “我能进来吗?” 谢玦这话问的阮时乐飚到嘴角的气性哑火了。 他气闷道,“谢总这又是阴阳怪气吗,这是您家,您我问干什么?” “不是,我认真在问。” “要是我不顾你意愿进来,你跑了怎么办。” 这话倒是熨帖了一丝怒意,阮时乐刚放松心神,又警惕道,“凭什么要跑,跑了你又要说我旷工扣工资。” 谢玦没接话。 郑叔忍笑。 片刻后,谢玦颔首让郑叔把餐车推进去。 郑叔推车进餐厅,把银盘端上桌子,阮时乐那不争气的眼睛看直了。 郑叔笑盈盈揭开银餐盖,鲜美的香味扑鼻,阮时乐心里跟着郑叔翻盖的动作,脑海飘弹幕似:【地中海前菜海胆意大利烩饭、鲍鱼鱼丸汤、气泡蒸龙虾,还有每磅高达4000英镑的大白鲟鱼子酱!他以前也没吃过几次!】 该死的,全是他喜欢吃的。 他这次一定要硬着骨头,支棱起来。 阮时乐转头不看,只抬头望着落地窗外的夕阳。 朦胧黄晕笼罩着他的五官,睫毛湿濡着几缕,秀挺的鼻尖沁着潮湿的泪意,眼底湿漉漉的倔强放空,昂着漂亮的下颚,显得矜持又自傲。 谢玦望着他道,“我想吃你的饭菜。” “你不配。” “那拿我这份来交换。” 阮时乐眼珠子动了动。 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它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所以这顿大餐配的上他精心做的饭菜。 kk,逻辑完美闭环,他可以理直气壮了。 阮时乐水雾空灵的眼底瞬间发亮,扭头道:“它配。” 他见谢玦坐着轮椅进来,收敛差点翘尾巴的神色,冷酷道,“吃吧。” 谢玦面对面坐下,开始吃土豆丝排骨,而阮时乐则是开始享受他的大餐。 阮时乐刚吃一口,抬头就见谢玦身后的郑叔拿着平板,白底粗黑大字开始滑动: 【谢总他嘴硬心软】 【这些是他之前就特意吩咐给您准备的】 【谢总玻璃心是他破防了】 【美食与好心情更配哟】 阮时乐先是一愣,而后眼里笑了起来。 谢玦余光见阮时乐盯着他笑,面色缓和松懈下来,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下脸,阮时乐见状哼了声,低头吃美食。 谢玦朝身后管家看了眼,管家早已收了平板,微笑躬身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谢玦审视一眼,而后转身吃东西。 阮时乐抬头朝郑叔看去,后者眨眨眼。 吃完晚饭,离6点还有30分钟,也就是阮时乐还有半个小时下班。 谢玦要出门散步。 这倒是意外,阮时乐还没陪谢玦在庄园里逛过。 他的气性都被美食压下去了,不冷不淡的跟着谢玦身后。 他一会儿望望红霞夕阳,一会儿瞅瞅拉长影子的树林,脚步慢轮椅两步,反正就是不主动开口说话。 蔽日繁茂的松柏大道,夕阳碰上松针豁口,分成一道一道泛柔光的细线,把阴影的路口变成暖光的暗棕色。大树、地面、暖光构成了一排排明暗三角,他们进入这个路口,然后漫无目的地踩过一条又一条斜落在地面的光线。 泛暖的暮色中,谢玦开口道,“还在生我气?还有二十分钟你就下班了。” 阮时乐一脚踢上光线,“没有。” “哦,但是你现在话很少。” “话多话少你也管?” “嗯,因为我在想要不要违背原则给你道歉。” “免了吧,我才不稀罕谢总的屈尊降贵。” “不,我看你都气……” 阮时乐瞪他,“我没哭!” 谢玦嗯了声,“是气吐奶了。” 阮时乐羞臊的想掐谢玦脖子,然而他也这么做了,凶巴巴道,“你才吐奶。” 温热的指腹碰着脖子侧颈动脉,谢玦不禁喉结微动,手背若有似无的触碰着他的耳垂,有丝电流的酥麻蹿起心底。 谢玦抬手拍开作恶的手,“你不总喜欢说谁还不是个宝宝吗,这有什么可羞恼的。” 阮时乐伸手捂住谢玦嘴巴,谢玦偏头躲避,额前硬黑的碎发擦过阮时乐白嫩的手臂内侧,引的发痒。 阮时乐摸着手臂内侧的鸡皮,手指貌似还擦到了柔软干燥的唇瓣。 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指腹残留的温软,似找到铁证搬回一局,得意洋洋道,“我还以为天塌下来也有谢总的嘴巴顶着。” “原来谢总的嘴巴是软的啊。”单纯的惹火,还觉得报复性的出了一口气。 谢玦嘴角紧抿,暖霞弥漫中,耳垂有些泛红。 “你高兴就好。” “哼,行吧,等我下次肯定惊艳你。” 阮时乐说完,突然响起一阵快门声。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前面,藕荷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三脚架后,相机冒着红点拍照。 谢袅从云台上取下相机,抱在怀里朝阮时乐两人小跑过去。 虽然冒失失礼,但她的雷达不会错的。大哥谢玦在她印象中从来都是冷漠不苟言笑,还是头一次见他穿水粉色,像矜贵温柔的高冷学长。 “不好意思大哥,我看你们这画面太有cp感了,我就没忍住拍了下来。”谢袅小心翼翼的看着谢玦和阮时乐道。 阮时乐一脸懵逼,“cp感?什么鬼……” 谢玦拿拳头抵住嘴角的骄傲,冷静的面色认真解释道,“看起来像天生一对。” 阮时乐一言难尽的看着谢玦,“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怎么会有cp感!” 谢玦瞬间冷脸。 自小寄人篱下的谢袅惯会察言观色,立马把相机照片调出来给阮时乐看。 “傍晚光线很好画面感很强,这暖光浮动,你们在悠长林荫大道上打闹,而且衣服配色也刚好是傍晚云蒸霞蔚的粉红淡蓝cp。” 阮时乐低头看了眼照片,他整个人都挂在谢玦肩膀上了,明明是双手掐脖子抓拍成了环脖子。他脸还凑那么近啊,感觉都要亲到谢玦耳垂了。 不过他瞬间抓住了照片重点,“谢玦,你竟然背着我偷偷笑了!” 上班半个月从没见老板正常笑过,不是讥笑就是嘲笑就是冷笑,还以为谢玦不会正常笑,感情是在背地里偷笑! 谢玦镇定道,“没你说的猥琐。” 阮时乐哼了一眼,问谢袅方便加微信把照片发他吗。 谢玦道,“你很喜欢?” “你不喜欢?”阮时乐理直气壮反问。 这是阮时乐第一张除集体合照外的合照相片,他当然想要。 谢袅连忙点头,“方便的,还有我也要专门谢谢你的。” 谢袅那天看到了阮时乐的脸,这几天也在找阮时乐,还打听到了阮时乐喜欢美食,自己烤了蔓越莓曲奇小饼干做谢礼。 “啊,我很喜欢。”阮时乐弯着嘴角收下这个带着精美蝴蝶结包装的小礼盒。 谢玦朝阮时乐怀里的东西看了眼,黑眸里没有情绪。 谢袅见阮时乐喜欢,舒缓了口气,又感激道,“那天多亏你了。” “要不是你……”谢袅说着看了谢玦一眼,怯怯地没继续说了。 谢玦沉声道,“我帮他善后的。” 黑眸里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漠,但敏感的谢袅还是听见了一丝霸道的话意——他的事情我都知道。 “对对对,谢玦都知道不用避着他,你也应该谢谢谢玦。” 谢袅眼里诧异显露,她这个大哥一贯游离家族外冷眼旁观,她甚至都没正面和谢玦说上几句话。 “谢谢大哥。”谢袅拘谨道。 谢玦淡淡点头。 一旁阮时乐已经掏出手机加微信了。 两个手机界面凑一起,少年少女青春洋溢,谢玦眼里浮冰渐深。 阮时乐旁若无觉,“我扫你吧。” 随着叮的一声,两人望着屏幕昵称怔住了,屏幕荧光映着两人惊讶不可置信的神情。 “美少女战士?” “重生之废材逆袭?” 猝不及防就奔现啊。 微风中,两人石化了,只衣摆飘然轻晃,而第三者的谢玦,悄悄掏出手机,飞快地修改了微信昵称。 两人尴尬一瞬。 阮时乐判罪不满道,“就是你带头喊的废宝。” 谢袅没想到嗑二次元cp能破次元嗑正主前啊。 她不好意思笑,瞥了眼谢玦,那冰冷的脸色应该是在吃醋吧。 脑袋疯狂尖叫,她嗑的cp一定是真的! “对不起,我错了。” 阮时乐和谢袅两人加上微信后,短暂的尴尬后,开始热火朝天的乐子人聚会。 尤其是今天网上刚爆出三位流量爱豆之间的爱恨情仇,明明是简单的三角恋但是绕成了一团乱麻,网友理都理不清。 两人都是吃瓜人,一路叽叽喳喳,时不时兴奋的扬了分贝。 阮时乐完全忘记身后还有谢玦这回事。 “倪明雅还会来我十八岁成人礼演唱,到时候咱们前排吃瓜。” 阮时乐一惊,而后道,“倪明雅其实和我认识,有过几面之缘。” 原身之前在顾景别墅里做金丝雀的时候,还和倪明雅争风吃醋呢。 只是有一点,阮时乐百思不得其解,原身极其崆峒但还和顾景搅在一起。 每次顾景想和原身亲热,原身的反应就像是醉酒似的吐顾景一身,甚至顾景牵下原身的手,原身都像是握着刺猬似的弹跳甩开。 顾景每次都恼羞成怒甚至大发雷霆,原身哭的要死要活说真爱顾景,顾景种马攻又不缺床伴,自然对原身越来越冷淡。 而原身为了挽回顾景的心意,说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于是就被顾景送给了谢玦当护工。 阮时乐也搞不明白,可能原身的身体崆峒,但心是爱顾景的吧。 “啊,网上都说倪明雅被金主包养,这是事实吗?” 阮时乐喜欢吃瓜,但不是种瓜人,打哈哈道,“娱乐圈有几个没背景的?” “说的也是,话说我们真有缘分,没想到住这么近。” “哈哈哈哈,对啊,散个步就奔现了。” 傍晚的夕阳,少年少女的影子拉长在柔静的晚霞中,一片蝉鸣低鸣中,蔚蓝夜空冒出了零碎的星子。 但落在谢玦眼里就是对影成三人,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茫茫夜色不及谢玦脸色黑。 谢玦看着阮时乐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他抬起腕表看了下时间,等指针一落到6点整,他理了理衬衫袖口,通知道:“阮时乐,6点到了,你可以下班了。” 以往一到点就溜人的阮时乐看了下未暗的天色,对半路吃瓜意犹未尽的谢袅道,“正好,咱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谢玦眼里冰碴子都出来。 阮时乐刚准备开口,就又听身后谢玦低沉命令的语气道,“阮时乐,我轮椅没电了。” 谢袅下意识背后寒颤,谢玦这是生气了。 阮时乐回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脸色道,“没电是假,想听瓜是真吧。” 谢玦阴郁的神色凝滞。 谢袅似刚从瓜田里回神找到脑子,不安的看着毫无察觉的阮时乐。 阮时乐倒退几步,到身后推谢玦轮椅,语重心长开解道,“谁规定霸总不能吃瓜?你真是别自己束缚自己,吃瓜又不丢脸,你直接说参与进来就好了。” “我们又不会笑你。” 他说完还拍拍谢玦的肩膀,“做不被定义的霸总才是真酷。” 谢玦嘴角紧绷,冷淡的沉默中,似被阮时乐没心没肺的得意洋洋气笑了,开口讥笑道,“阮时乐那你也很酷,笨蛋都定义不了你的笨。” 阮时乐哼哼了下,“你现在最好别惹我。” “理由。” 阮时乐不屑一顾又自信道,“你现在把我惹毛了,我卸了你电池,抢了你手机,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你爬着回去。” 谢袅眼里都惊恐了,阮时乐胆子太大了吧,这是侮辱戳人伤疤啊。谢玦那双腿没人敢提,就是外公都要小心翼翼的问。 她胆战心惊的看了眼谢玦,后者面色却没有阴怒。 谢玦挑衅勾唇,目光一寸寸自上到下,扫视着阮时乐,“就你这身板?” 说阮时乐笨或者废物,他都认,但是质疑他“动手”能力,这是对他以前流血流汗的侮辱! 阮时乐气性一点就炸,像是弓着炸毛的猫,咻地就扑到谢玦身上,要抢先了卸扶手柄端下的电池包。 看似利落的身手落在谢玦眼里像是飘过来的羽毛。 阮时乐刚伸手,他的手腕就被捉住,谢玦有力的手掌顺着细到易折的手腕,直接扭着白腻的手肘关节,一招擒拿手就把阮时乐制服。 甚至谢玦空闲的左手,像撸猫似的摸了摸抵在腰腹上的细卷毛脑袋。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姿势?” 阮时乐气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怒道,“狗改不了吃屎。” 头顶传来一丝几不可闻的低笑,阮时乐又羞又气,不待他嘶声吃痛,那手掌卸力,又将他毫无防备的腰腹用力朝前一勾。 等阮时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屁股坐到了谢玦怀里。 这下两人都怔住了。 阮时乐眼睛怔愣成圆溜溜的,呼哧呼哧的小胸膛几乎贴在了一块硬邦邦的胸肌上,仅仅隔着夏天一片薄薄的粉色衬衫,分不清是谁的胸口在震动发热。但他的呼吸,好像在描摹衣料底下起伏的胸肌轮廓。 好……健硕…… 唰地,阮时乐脸爆红。 电流过身似的毛孔舒张,阮时乐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想抓着谢玦双臂爬下,但手却乏力软趴趴的搭在谢玦肩膀上。 阮时乐有些难为情的慌神,凑得太近了,仿佛能看到谢玦黑瞳里面红耳赤的自己,他不禁往后挪动想下去。 但谢玦的闷哼炸懵了他的耳膜,“别乱动。” 阮时乐脑袋嗡嗡发响,乖乖点头哦了声。 他身体不自觉往后仰想要下去,还未挪动,腰间禁锢的手掌加重了力道,阮时乐不能动弹半分。 有些别扭吃痛的阮时乐终于找回了脑子,气炸了,“放我下去!” 谢玦黑眸深沉,“你敢命令老板?” “老板凭什么听你的?” 阮时乐气的脸红白交替,谢玦脑袋后仰枕在轮椅靠垫上,欣赏着狂怒无能的阮时乐。 “说说你还有什么法子让我听你的。” “总不能你自己跳上跳下,当老板没有脾气吧。” 气懵圈的阮时乐盯着那暗色里上下滑动的喉结,像是觉醒了原始捕猎本能。 “我咬死你!” 温软湿热的唇齿咬下,喉结吃痛,谢玦听见自己咕咚吞咽声,他的手反而扶上了小豹子的后脑勺,重重的朝他颈项压了下去,献祭似的闭上了眼。 一旁谢袅看呆了,手机噗通砸地上。 谢玦睁眼,薄片利刃的眼皮朝她一瞥,幽暗森冷。 下一刻,谢玦按下电动轮椅按钮,轮椅载着两个人,飞快的钻进昏暗幽秘的树林大道里,月色从密密麻麻的树叶落下点点,明明灭灭的闪在阮时乐那张气势汹汹咬人的小脸上。 狠狠咬下一口,耳边没有预料的吃痛声,大手反而紧紧握住他的腰往怀里压,严丝合缝贴合的胸膛间有什么东西在颤巍巍的撑起,在细微颠簸的路况被迫摩擦着,酥麻瞬间袭卷胸口让他手脚发软。 这种陌生的感觉更加激的阮时乐暴跳如雷,“谢玦,你在搞什么鬼?” 谢玦好整以暇的讥讽道,“不是你咬的我?” “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谢玦的语气又成功刺激到了阮时乐。 不疼是吧,那别怪他手下留情了。他又准备狠狠咬谢玦脖子,却发现一排血糊的牙口。 阮时乐心虚了,他偷偷瞧了谢玦一眼,面色不是很好,水雾濛濛的浅蓝夜色中,黑眸有些隐忍的凝重。 阮时乐脑子一抽,毁尸灭迹! 他,低头舔了舔那处渗血的伤口。 阮时乐舔一舔望一望谢玦眉头,见他蹙眉越发厉害,心里也越发打鼓。 温热湿软的舌尖悄悄摸摸的扫过脖颈,若有似无的电流攀扶而上,脖颈青筋鼓起,谢玦抓着扶柄的手指悄无声息的暗自紧握。 黑眸沉沉直视着前方,前方路口的橘色灯光下,有几只飞蛾在打转,可随着阮时乐的动作,他眼前逐渐空白一片。 电动轮椅出了路口,一道小小的颠簸,谢玦故意松了手,歪头舔脖子的阮时乐肩膀一晃,肩背没了手的支扶忍不住后仰;阮时乐下意识双手扯着谢玦胸前的布料,迫不及待环上了谢玦的脖子。 谢玦低头看了过来。 阮时乐有些尴尬,连忙缩回了手,路灯明亮,羞耻心如潮水袭来冲洗心尖,掩盖了胸口不受控制的酥酥麻麻。 谢玦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阮时乐咬唇低头,心里疯狂尖叫,别骂了别骂了,已经把他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了。 这他喵的,干的什么失心疯的事啊! 他脚指头已经再扣地挖坟了,只待谢玦一声令下,他就能把自己原地埋了。 谢玦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血迹,看着阮时乐把自己唇瓣咬的发红,面无表情道,“咬伤老板,扣多少工资?” 阮时乐闻言一愣,惊讶谢玦的关注点,有一种上厕所玩手机误触视频通话,对方不在线的庆幸。 谢玦不尴尬,他也就不尴尬了。 “扣、扣一天工资?” “你知道我身价多少?你那一天工资是不是有点侮辱人?” “那要多少嘛。” “起码要够打狂犬疫苗的钱吧。” 阮时乐懵了下,而后又气又笑,最后只得悻悻算存款,幸好不贵能负担。 轮椅还在匀速行驶,轮椅上的两人沉默了半路。 山雾湿凉了轮椅手柄外部的真皮,草坪里的窸窣夏虫鸣奏着月光曲,两人都没说话,一个低头,一个直视前方,偶尔的呼吸都克制着没了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时乐动了动,“你停下轮椅,我要下来。” “你大腿好硬,坐着不舒服。” 谢玦眼神微暗,按住不安分的肩膀,“你屁股倒是很软。” 阮时乐羞急抬头,“你调戏我!性骚扰员工!” 谢玦冷笑,“是谁先调戏老板的?说我嘴软?” “我、我说的是事实,而且我又没多想。” “我也说的是事实。” 谢玦看着羞红耳朵的阮时乐道,“就你那脑子能多想,恐怕世界又进化了新物种,简直成为第八大奇迹。” “谢玦你又骂人!” “我跟你拼了!” 阮时乐双手摇晃着谢玦肩膀,月下的影子一颤一颤的,谢玦像座雕像似的纹丝不动,最后阮时乐气恼极了,随手瞎碰右手端的控屏,地上电动轮椅从走直线顺间朝草坪冲去。 砰的一声,阮时乐脑袋嗡嗡发响,但随即他耳边一道急促温热的呼吸,让他回了神。 他的脑袋被宽大的双手紧紧护在谢玦胸口处,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跳撑起凝实的胸肌,谢玦的心跳声正在他脸颊边噗通噗通。 阮时乐有些心慌,玩笑闹大了,翻车了。 谢玦的双腿是车祸造成的,他不该这样没轻没重。 他连忙起身,慌乱中,撑手起身,不知道碰到哪里,谢玦冷不丁低喘了声。 谢玦抬手覆在眉眼处,躺在草坪上半晌没出声。 阮时乐神情忐忑不安,双膝跪地,“对不起,我错了。” 夜雾下笼中,谢玦嗓音有些暗哑低沉,又似自言自语,“快被你玩疯了。” 阮时乐连忙躺在谢玦身边,笔直直的躺好,乖巧认错道,“我下次不敢了,我发誓绝对不再碰你轮椅。” 谢玦侧头看他,咫尺呼吸间,再凑近一个拳头,就是鼻尖碰着鼻尖。那紧张的唇瓣怯生生的,无意识地微张出一条缝隙,阮时乐眼里浮现担忧的潮气,湿漉漉的望着他。 谢玦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下,而后扭头望着天上的圆月。 抬手指了指他喉结的印迹 夜雾渐浓,床头一盏橘黄色暖光。 阮时乐刚洗完澡,一边涂抹身体乳,一边趴在网上看吃播视频。 他也不是要大晚上遭罪,搞深夜美食诱惑。本来只是想学点厨艺继续征服谢玦,结果划着划着就进吃播视频了。 不一会儿就看饿了,阮时乐知道自己定力不行,不敢多看,戒毒似的关了视频。 他刚准备在网上遨游,傍晚和谢玦嘴仗的始末兀自的浮现在脑海里。 而刚好,手机弹出来微信,他打开一看,是谢袅。 「美少女战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重生之废材逆袭」:你吵到我眼睛了! 「美少女战士」:「图片」「图片」 「美少女战士」:我宣布这张封神! 阮时乐点开一看,抓拍的很巧合。 朦胧的玫瑰粉色傍晚下,轮椅上的谢玦衬衣规整,西装裤线条都透着禁欲的清冷,谢玦微勾着唇角,而他直接跳到了谢玦双膝间,谢玦的手刚好揽着他腰,接住了。 这简直就是照骗啊。 不知道还以为是恋人,明明是他暴起打人! 「重生之废材逆袭」:好巧,我刚刚也在想谢玦。 手机一边的谢袅本来想试探下阮时乐的态度,毕竟当面嗑真人cp需要尺度,听见阮时乐这么说她兴奋的手指飞速按键: 「美少女战士」:摩多摩多! 「重生之废材逆袭」:我把谢玦咬出血了,他骂我是狗。我当时心虚,脑子没反应过来,但是现在越想越不得劲,气死我了。 阮时乐一边打字一边在脑海中复盘: 谢玦攻击:【你很喜欢这个姿势?】 他反击:【狗改不了吃屎。】 他攻击:【我咬死你。】 谢玦反击:【起码要够打狂犬疫苗的钱。】 阮时乐眼睛一亮,谢玦说他是狗,他又咬谢玦一口,狗吃屎嘛,等于谢玦承认他自己是一坨大便了!其实他没输,他之前就骂回去了! 他激动的给谢袅分享他隐藏的胜利。 但一直情绪高涨的谢袅回了他六个点。 而后又发了个表情包,是一个大熊猫弯腰打电话,配文:“喂~精神病院吗?这里有人疯了。” 阮时乐顺手收了这个表情包,还后悔似的:其实躺在草坪上的时候,我脑子就想到了这点,但是看谢玦一直静静看月亮,我就忍住没说了。 谢袅都无语了,只想摇着阮时乐尖叫。 她甚至能想到两人躺在草坪上看月亮,气氛正好时,两人同时侧头,就在谢玦情不自禁亲上去时,阮时乐兴奋得意说谢玦是shi…… 「美少女战士」:「图片:掐人中呼吸」 谢袅一想到谢玦的冷脸,再想到阮时乐油盐不进,暗戳戳捉鸡。 这时,她微信下方通讯录冒出一个小红1,谢袅点进去一看,备注是谢玦。 谢玦五年都没加她微信,正面说的话仅限于几句打招呼,这加她肯定是因为阮时乐。 谢袅手一抖,立马通过好友验证。 不用谢玦开口,她十分上道,把今天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谢袅小心翼翼问道:大哥,拍的不满意还可以重拍的。 谢玦没有回复她,直接发起了二十万转账。 谢袅手指颤巍巍的点收了,她宣布废宝就是她的财神爷! 另一边,谢玦收了照片后,一一保存好。 手指在相册里翻动,点开加密、名为“∞”的相册,输入密码,间隔五年没更新的相册,今晚终于又鲜活起来了。 相册里全部是阮时乐那张脸,只是相比现在青涩稚嫩很多,像是初夏清晨上的露珠,天真无邪。 将两人的打闹合照放入其中,定格在一张张稚嫩小脸的时间冰冻瞬间解封,相册里的时间开始流动。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下,谢玦半阖着眼,乌黑深暗的眸子如废墟坍塌的黑暗,夕阳下的合照好像将他拉出了荒芜的死寂,又使得废墟快速复苏重建。 只是中间跨越了五年,一瞬间从青葱活泼小少年,变成了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精致漂亮,而谢玦也从站着变成了坐在轮椅上,神色也更多了内敛的漠然。 谢玦默默看了会儿,突然想抽根烟。 但想到阮时乐不喜欢烟味,他又压了下去。 只肩背后靠沙发,静静望了会儿天花板,深邃复杂的黑眸逐渐变得温柔宁静。 随后,他随意点开一段监控视频,时间显示在五年前。 阮时乐穿一件蓝白的高中校服,拉链到领口,咬着锁头坐在书案前搔头写作业。听见开门声,像是等到救星似的,他立马从椅子上蹦起。 画面里出现谢玦,手臂上搁着西装,正抬手解白衬衫领口。不过下一刻,他背上就挂了个猴子,修长冷白的手指不得不停下解领口的动作,手往后腰一揽,拖住下坠的臀部。 “玦哥,你终于回来了,加班好晚啊,都十一点了。” “作业做完了?” “还没有。”清亮的声音有些沮丧。 “我很用功的嘛,深夜了还在做作业,已经很卷了。” “你那是卷?别侮辱卷这个词了。效率低下还摸鱼刷网页,能做出来就见鬼了。” “我不管,我就是脑子笨做不了一心二用,光担心玦哥去了,写不来作业。” “别撒娇。今晚作业没写完,我们都别睡。” 而后便是少年一阵哀嚎声。 视频里的谢玦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 谢玦退出视频,又看着最新更新的图片,少年除了容貌更加出挑外,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谙世事、娇纵。 谢玦反复看了几遍照片后,他精准的生物钟提醒他,快到九点,他睡觉时间到了。 大厅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指针落在Ⅸ时,发出金属质感的悠扬洪亮的钟声。 昏暗的卧室内只留一盏嵌入式暖灯,丝滑流线的珠光黑色被罩下,谢玦躺的板正。 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他朝一旁整齐又空荡的枕头看了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今天的嘴角有一丝松弛的笑意,给了他安睡的力量。 偌大的双人床,谢玦的身体只轻压下一侧,另一侧真丝枕被永远安静平坦。他和它一起,在五年间无数个安静的夜晚,一同失眠又在同一天的清晨醒来。 庄园一到晚上九点就很安静。 潮湿的浓雾开始弥漫,吞噬整个庄园。 一片寂静中,有什么逐渐躁动。谢玦又似听到山后的野兽嚎叫,千里之外的奔流洪涛似震耳欲聋,忽的好像又下起暴雨,大厅里,钟声的鸣奏曲越来越慢,最后变得悄无声息。 漫长、沉默的夜晚,星辰循环交替,一点点抽走谢玦保持眉心平静的定力,变得紧蹙压抑。 他又开始进入破碎的梦境,刹车紧急制动砰响,他虹膜上溅落滚烫心悸的血液,盲目飞舞的一片乱影尘埃中,喧闹、喊叫、惊恐、痛苦齐齐爆发。 有人在他耳边呼喊,有人在用力掰开他和他交握的手指,有人在惊吓痛哭,最后,所有的一切在眩晕的救护车声中归于虚无。 浅暗的黄晕下,谢玦的手指用力的搅劲儿像是在拼命拉扯什么。晦暗里的脸泛着苍白冷汗,深邃立体的五官上薄汗堆叠,像是覆盖上一层层透明湿哒哒的薄纸,黑夜里,呼吸逐渐粗重痛苦。 他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分离,但是又默契的达成一致。要让痛苦把身体的血肉、精神啃咬的一干二净,它们才能短暂的罢休,谢玦才会在浓雾消散之际有个浅眠。 周而复始,白夜与黑暗永远在那里。 谢玦像是带着面具镣铐在这永无止境的区间服刑,等待着人解救他出去。 不,他已经等到了。 谢玦半睡半醒,今晚,没有继续放任自己在痛苦中沉沦。 鲜血凌乱的噩梦消散,阮时乐抱着薯片朝他挥手,还说海鲜大餐真好吃,还说谢玦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脑袋里闪过许多小碎片: 或是绿荫蝉鸣、柠檬味的薯片、小揪卷发落在白衣后背上,侧脸总是嚼着东西鼓鼓的,像仓鼠囤食一般。 或是星空低垂,他们躺在草坪上,蝉鸣窸窣,阮时乐时不时心虚的暼他喉结上的牙印,一副等着他制裁的小可怜样。 这些,足以重新构建梦境。 早上7点。 一身黑真丝睡衣的谢玦在洗漱台的镜子前,微抬下颚,性感的喉结上有一道鲜红的牙印。 摸了摸,指尖还能感受到残留的酥麻和疼痛。 这个笨蛋,真是属狗的。 洗漱完,他又在衣帽间里挑了件银白色运动服。衣料遮盖人鱼腹肌倒三角的壮硕,只显出挺阔的力量感,再挑了黑色阔脱裤。与禁欲冷感的西装相比,多了丝蓬勃外放的运动荷尔蒙。 从电梯厅出来进餐厅,餐桌前,郑叔已经备好了早餐等着谢玦,然后8点开始去理疗馆复建。 餐桌上的早点是营养师根据谢玦身体情况定制食谱,谢玦不追求口味,这营养餐放阮时乐眼里肯定被说是猪食。 谢玦一坐下,郑叔就看到喉结处的类似吻痕的印记。 毕竟谢玦的下颚线、脖颈长短、线条粗细以及喉结大小都十分优越矜贵,是受造物者青睐的雕刻而成,那突兀鲜红的外来印记在冷白皮上十分明显。 郑叔眨眼道,“看来最近园子里要消杀蚊虫了。” 谢玦嗯了声,端着碗里的营养粥,淡然自若的喝着。 郑叔又道,“过几天就是三小姐谢袅的成人礼宴会,夫人那边要确认您会不会出席。” “不去。” 郑叔倒是没惊讶,当天会议满了,还是两个月前就敲定下来的,和国外合作项目进入到关键的商谈合约流程了。 而且,谢玦从来没当众出席过任何活动。 “不过,三小姐给小少爷准备了请柬,小少爷喜欢热闹,他应该会去。” “三小姐倒是和小少爷一见如故。” “嗯。” “而且顾家的顾景也会出席宴会。” 谢玦手里的勺子一顿,眼眸渐深,闪过一丝阴鸷的冷意。 郑叔仍旧笑盈盈道,“小少爷自己没意识到自己长的多好看,但宴会上的少爷小姐们都挺热情奔放。” 谢玦放下粥碗,黑眸看向郑叔,抬手指了指他喉结的印迹: “阮时乐咬的。” “你会觉得这样的我没有竞争力?” “就阮时乐那脑子,别人搭讪都觉得是故意找茬儿欺负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怎么是谢玦啊。 谢袅成人礼晚宴这天,阮时乐请了半天假做造型,改了头发发色。 此时正在为衣服搭配发愁。 阮时乐趿拉着小恐龙拖鞋,翻了衣柜发现,原身的衣品真的堪忧,尤其喜欢镭射光亮片、镂空的浮夸风。 好不容易才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淡粉姜黄两色混染的真丝花衬衫,乍一看像是马卡龙蛋糕千层切面。 不过阮时乐就是喜欢把丑到烦眼的衣服搭配出自己喜欢的味道。挑了件米棕色的阔腿裤、枪驳领的休闲白西装,瞬间就有了意式慵懒松弛的复古风。 不过,阮时乐盯着镜子,还是少了什么。 他琢磨一顿,跑去找谢玦借珠宝戴戴。 阮时乐来到书房的时候,谢玦和郑叔在休息区正在商讨什么,听见开门声,两人齐齐侧头看了过来。 一身白西装的阮时乐风风火火朝他们跑过来,花衬衫扎在高腰米粽色的阔腿裤里,真丝柔软地若即若离地贴着纤细的腰身,有些松垮随意的小性感。 锁骨线条起伏秀巧精致,花衬衫还解开了三颗扣子营造出深v的错觉,上半身衬衫随着跑动,光丝如水纹波动,胸口一抹白腻时隐时现。 谢玦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平板,理了理西装袖口露出的并不乱的一英寸白衬衫,好整以暇的看着阮时乐跑近。 近了,还发现阮时乐戴了淡紫色的美瞳,浅棕色的卷发染成了银灰色,还特意抓的细致,卷发弧度恰倒好处的优雅,后脑勺的齐肩发揪用银绦滚丝带扎着。 谢玦打量着阮时乐兴奋的目光,觉得他眼里的亮意,有些刺眼。 郑叔默默笑着,见谢玦目光冷淡,随后低声仅两人声音说道,“小少爷平时都是白T长裤,趿拉着拖鞋,今天这身倒是换了风格呢。” “谢玦!我想借你珠宝戴戴。”阮时乐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近。 谢玦双手交叠至腰腹,气势沉沉道,“理由。” 阮时乐现在可不怕谢玦了,他唰地半蹲在谢玦面前,奶白的手指抓着谢玦膝盖上的深墨色布料,“哎呀,就是谢袅成人礼,我肯定要盛装打扮啊。” 谢袅最近迷上了一个动漫人物,还请求他戴淡紫美瞳染银灰发色,他自己也不排斥,自然乐意满足。 “拜托拜托~” 谢玦垂眸看着,新发色衬得五官如陶瓷般白皙,那张小脸的下颚快擦到西装裤腿线,此时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谢玦不咸不淡道,“哦,你见谢袅盛装打扮,你现在每天上班就趿拉着鞋子,脸不洗牙不刷,还顶着鸡窝头明目张胆跑我这里洗漱蹭饭吃。” 阮时乐心虚,谁上班还会精心打扮啊。 他眨眨眼,手指抓着谢玦的膝盖轻晃着,“咱们更加熟,不搞那套虚礼嘛。” 谢玦不买账,面色更冷了。 阮时乐张嘴就来。 这个油嘴滑舌的小骗子,还说他是他的神,加微信都不带他。 “谢玦,求你了嘛,我这身衣服缺少点睛之笔,不然真的很像地痞流氓的。” 谢玦看了眼,淡紫眼瞳的猫眼,哪有奶油肌,脸巴掌大小的地痞?小孔雀还差不多。 但架不住阮时乐抓着裤腿哼哼唧唧撒娇,谢玦还是同意了。 “衬衫扣子第三颗扣上,只能解两颗。” “行。” “你那小身板也没什么可秀的。” “当然啦,没谢总的大胸肌健硕嘛。” 谢玦面色闪过别扭,滑走了轮椅,一旁郑叔口观鼻鼻观心的落在两人身后一段距离。 去衣帽间的路上,阮时乐欢喜期待的心情溢于言表,只是谢玦的面色在昏暗的过道上沉默着。 进了衣帽间,这只招摇的花孔雀,戴上珠宝后更加光芒四射了。 不过,阮时乐丝毫没意识到谢玦看他的目光暗藏幽光,只对着宽大的镜面戴一条项链。 由十几颗小拇指大小的菱形钻石镶嵌而成的项链,一戴在细长的脖颈上,视觉效果瞬间从花衬衫移至锁骨颈项,繁简结合达到量感平衡,慵懒明媚中透着矜贵。 阮时乐看了台面上的一堆珠宝盒,又挑中一款蓝钻镶嵌粉钻边框的钻戒。 “哇,谢玦,这款钻戒风格可不像你的品味。” 谢玦手撑着下颚,顶面灯带的冷白光线下,下颚线浮现一层淡淡的阴翳,显得几分危险凌厉。 “喜欢就戴。” 于是阮时乐毫不客气的,戴上了手指,结果所有手指都试了不合适,最后试着往无名指戴了下,竟然十分契合。 阮时乐朝谢玦伸着手背展示,无名指上冰色蓝钻熠熠生辉,配着纤长的手指,格外适合阮时乐这身随性洒脱中带着点不禁意的贵气。 “好看吗?” “可以。” 阮时乐在镜子里欣赏了片刻珠宝,转头问谢玦,“你真的不去吗?” “不去。” “行吧,那你不要加班很晚。” 谢玦闻言,眼底有一丝波动,“你会担心?” 阮时乐笑嘻嘻,“当然,我怕这么好的老板加班猝死,我饭碗没了。” 谢玦刀了阮时乐一眼,“滚。” 阮时乐吐了吐舌头,“嗻,小的这就退下。” 阮时乐走后,衣帽间瞬间安静下来,射灯的光晕有些过分的静谧,一排珠宝盒闪着冷寂的光。 郑叔看了下腕表,“谢总,会议要开始了。” 半晌,谢玦才出声。 “嗯。” 他按动轮椅出了亮光区,光线暗淡下的无人处,谢玦手指伸向膝盖处,那里麻木的神经感触从未有的敏锐发烫。 谢玦摩挲着膝盖处的布料,而后拂了拂,像是后知后觉刨开阮时乐那双爪子。 郑叔笑笑道,“您放心吧,我叫小少爷时不时给我微信分享动态,让我这个加班社畜也感受宴会气氛。小少爷要是遇见问题,咱们的人也会第一时间出面的。” 谢玦看了郑叔一眼,随意点了下头。 而后,眼底更冷了。 阮时乐连郑叔的微信都加,独独忘记了他的。 另一边,晚宴刚刚开始。 傍晚,瑰丽的鱼鳞云层低垂。 露天的舞台上,一身穿白色燕尾服的轻年端坐在一架斯坦威钢琴前,开口便清脆悠扬,指尖在黑白键落下,珠圆玉润的琴声回响在火烧云的天际下。 台下的贵宾相互笑着点头夸弹得不错,节目安排的很好。但歌声正值震撼心灵引人深情共鸣部分,客人们却端着香槟开始寒暄交际,笑声不绝,没人在听。 台上的倪明雅,感受到了侮辱。 倪明雅出道三年就巅峰顶流,走哪里都是人群簇拥聚焦点,一张演唱会门票炒至天价,一票难求。而此时台下的人们并不专心听他弹唱,稀稀拉拉的鼓掌声也不是对他的认可,只是碍于主办方是谢家,出于对谢家的尊重情面。 余光扫去,客人热闹交际,没有人认真听他弹唱,他们把他当做宴会名利场的陪衬。 越是这样,倪明雅越是憋着一口气,想要技惊四座,让沉迷热络交际的客人们侧目倾听,为他赞叹。 黑色琴面映着倪明雅姣好的五官,正如王子一般指尖翩然,很快,倪明雅耳边的喧闹退去,渐渐归于寂静,倪明雅嘴角微勾,弹得更加专注了。 一曲完毕,他起身致谢,准备接受潮水般的掌声与赞美。 他躬身弯腰,底下传来窃窃低语,像是震撼中还未回神。 只听一声道,“好漂亮。” 随即私语赞叹声不止。 倪明雅嘴角扬着精心练习的弧度起身,抬头却见底下客人的后脑勺齐齐背着他。 嘴角的笑意瞬间僵硬。 “不过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长的太好看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倪明雅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一片枝叶闪着晚霞金光中,一个白衣银发的少年懒洋洋的走来了。 他的五官漂亮到模糊性别,像是漫画人物破次元了。又像是误入名利场宴会的精灵,随意漫步在宴会中,对周围赞叹的目光恍若未觉,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橙黄色果茶,旁若无人的品尝着。 竟然是阮时乐。 怎么可能是阮时乐。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成为阮时乐的陪衬! 倪明雅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然而他还要继续在台上演唱、陪衬。 不过,他已经扫到梅家那以玩得花而臭名昭著的纨绔公子哥梅黎。对方目光露出玩味的打量意味,那眼神轻挑,十分配阮时乐下贱又卑躬屈膝的舔狗脸。 梅黎是梅家家主儿子,梅家之前一直是奶业老牌龙头企业。但最近几年国内市场突变,外加受顾家的明里暗里打压,公司资金链出现危机,于是向谢玦寻求投资。 梅黎因为家里资金危机老实了一阵子,但是听到他爸说和谢家的投资要谈成了,今后他们家产业会更上一层楼,到行业撼动不了的地步。 于是梅黎又开始玩了。 “走,咱们过去会会。” “又纯又辣,简直极品。” 阮时乐天生钝感,自然没察觉那些落在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打量。 他来宴会也不是为了交际,而是馋嘴国家一级面点师做的甜点,据谢袅说还有招待国宴外宾的辉煌履历。 他在甜品区慢悠悠的品尝,等吃够了,见到谢袅说两句祝福话就回去。 阮时乐掏出手机拍下摆盘精美的马卡龙甜点,给郑叔发了几张照片过去。 郑叔很快就给他回复了——看着真好吃。 阮时乐也觉得不错,拿起餐盘,看中一块青柠芝士小蛋糕。 这时,他侧面忽的出现两个年轻男人,有一人转身手中的酒杯一歪,眼见要洒到他胸口上了。 阮时乐利落转身后退两步,红酒溅落在原地草上。 “啊,不好意思,转身没注意酒水撒到你了吗?”梅黎脸上挂着绅士歉意进一步道。 阮时乐看了他一眼,他大爷的,又是这种整蛊霸凌戏码。 看着他好欺负吗,怎么从小到大就这么倒霉。 阮时乐,面无表情地,端起盘子里的甜点,砸去。 梅黎一愣,抬手抹脸上的奶油,周围同伴脸色变得十分难堪。 “你!你干什么!”梅黎压低语气怒道。 阮时乐耸耸肩膀,“抱歉,我也是手滑。” 梅黎更恼了,然而凶狠威胁的话还没出口,阮时乐服软了。 “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们去卫生间清洗下。” 那梅黎怒意一顿,目光重新流连在阮时乐漂亮的脸蛋上,看着纯,没想到还是个钓的,性子还挺野。 他就喜欢有征服欲的。 他勾着唇角,“乐意至极。” 阮时乐莫名厌恶恶心,怎么同样的动作,谢玦就好看,这人这么油腻猥琐。 和梅黎转身离开,没走几步,阮时乐朝身后那男人,猫眼无辜道,“你要不要一起来?” 玩得这么花?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瞬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三人正好写州字。 进入卫生间的时候,阮时乐取下无名指的钻戒揣入西装口袋,纤细的手指拧着门把手,咔哒一声,落下反锁。 另一边,正在开会的谢玦接到郑叔的紧急提醒,中断了会议。 等谢玦带着郑叔和保镖黑衣人赶到厕所门外的时候,厕所门却打不开。 卫生间门都是厚重的实木门隔音效果很好,如此,只能听见里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嚎叫和棍棒落肉上的打击钝声。 谢玦神色安静冷彻,只暗深的眼眸凝视前面的门。 郑叔面色难得着急,一边叫保镖踹门,一边紧急打电话问庄园总管过来开门。 此时门里,阮时乐一脚踩在狼狈不堪的男人背上,一手拿拖把卡在另一个光屁股男人的脖子上。 地上男人狠狠凶道,“你敢打我梅黎!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阮时乐嗤声笑了下,他可是从小在威胁恐吓中长大,就这两人威胁逼格实在不够看。 “一坨恶心玩意儿,你还是自产自销,好好兜住别当众尿裤子吧。” 阮时乐说着,抬脚重重踢了男人后脖子,男人脸颊蹭地龇牙咧嘴的嚎叫。 “你个贱人,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爹是谁!” 阮时乐冷笑道,“嚯,我可没生过你这好大儿。” 梅黎气的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阮时乐拿拖把戳了戳另一个装死的男人,那污水顺着灰头土脸的颧骨流到嘴边,还死死不敢动。 阮时乐命令道:“你,起来脱了他的裤子。” 梅黎听着,坑坑洼洼的汗珠霎时变成冷汗,惊恐地看着阮时乐。 “你想干什么!” 阮时乐歪头一笑,“我想看你们干点什么,然后我再拍点什么。” 梅黎面色铁青,“你敢!他是王家嫡系,我是梅家嫡系!” “哦,那你们很般配哦。” 阮时乐蹭亮的鞋尖踹地上男人的腰部,“还在犹豫?现在是你上他,不然换他来?” 砰的一声,门口传来踹门声。 两个男人顿时得救一般喜出望外,而后阴毒的望着阮时乐。 梅黎扯着流血的嘴角抽搐道,“你死定了!” 阮时乐也听见了门口踢门声,蹙着眉头正思索解决办法,但下一刻门咔嚓一声响起。 卫生间门豁然大开,阮时乐懵了下。 只见一群黑衣人脚步急促地冲了进来,不待阮时乐戒备,黑衣人中间分开一条道,谢玦坐在轮椅上气势骇人的进来了。 怎么是谢玦啊。 第二反应,喵他大爷的,有被装到。 谢玦抬眼看向阮时乐,目光发紧沉的厉害。 阮时乐头皮咻地发紧,下意识后背生寒,像是干坏事被抓包刻在骨子里的反应;他悄悄的挪动脚踝,脚尖从梅黎脖子上缩回地上,右手也轻轻的撤回当鱼叉的拖把。 哐当一声,拖把落地,静声中格外响亮。 阮时乐双手紧张的交握在一起,不安的看向谢玦。 地上的两个男人一副得救的样子,连忙不迭的爬起来,提着裤子,拢紧衣服,像是受尽□□的受害者看向坐轮椅的男人。 虽然不认识,但在谢家有这气场坐轮椅的,除了谢玦还有谁。 看这个嚣张的贱人都怕了。 “谢总,求你给我们主持公道,这个人莫名其妙把我们关在厕所里打。” 谢玦目光扫了过去,淡淡的语气透着没有过的狠厉: “莫名其妙?那你们还被打明白。” “啊?” 谢玦身后的黑衣人蜂拥而出,将两个狼狈摸不着头脑的男人拎着又揍了顿。 梅黎被两人架着,揍的胸口犯恶心。头昏眼花中,他瞥见,那怪力少年闷闷的走到谢玦身边。 “受伤了?” “没有。” 阮时乐又悄悄瞥了眼谢玦脸色,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怕他,可能是殴打了谢家的宾客吧。 他仔细观察着谢玦神色,见谢玦松了紧蹙的眉头,嘴角蠕动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为自己正名道: “我说过,我真的很厉害的。” 谢玦没理他。 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 “转一圈。” “哦。” 阮时乐浑身完好无损,只是真丝袖子撸到手肘,因为频繁用力扭打出了褶皱,脸颊沁着一层薄汗、泛着粉红,浑身上下只手掌沾着蛋糕奶油。 “洗手。” 如恶霸的少年乖乖洗好了手。 谢玦掏出巾帕,“伸手。” 阮时乐双手递了上去。 “手上戒指呢。” “口袋里。” “哪只。” “右口袋。” 然后就在梅黎目瞪口呆中,谢玦掏出了钻石戒指,握着葱白的无名指戴了上去。 脑袋轰隆一声。 玩了。 梅黎已经感受不到落在身上的拳头,连忙不迭跪在地上求谢玦原谅。 哈 卫生间冷亮的走廊里,嘈杂的黑衣人脚步声退去,走廊里只阮时乐三人慢慢走着。 谢玦突然来袭,阮时乐夹着尾巴老实了片刻,见谢玦没骂他,又开始躁动了。 “谢玦你不是在开会吗,怎么突然来了?” 阮时乐脑袋还在震撼谢玦那夸张的出场方式,嘴巴比脑袋快道,“哇,谢玦,你不会是听见我有危险,大手一挥中断会议,抛弃眼见成功的千万商务合约,跑过来救我吧。” “这简直霸道总裁爱上我既视感。” 郑叔嘴角微微笑了下,“您很会总结。” 谢玦面色有丝僵硬,挺拔的肩背微绷,过犹不及的镇定,显得冷到有点傲慢了。 “不是,你误会了。” “少刷点网页,我中途停止会议,是因为对方的CTO并不能回答我提出的问题,我们公司团队已经研发出了光刻机,虽然制程还不如他们最先进的产品好,但我们团队中端芯片……” “啊,不用给我解释吧?” 阮时乐看着一脸认真又冷淡的谢玦,面露茫然道,“我又听不懂,不用给我说这些吧。我就开个玩笑,当然知道谢总不是为我中断会议的。” 谢玦神色一滞,收拢了下西装,面色黑沉,“我再给你解释?老板给你讲公司业务情况,你少给我自作多情,回去给我写公司业务概况PPT。” “一周时间。” “啊?!” 阮时乐被这突如其来的任务砸的晕头,“我只是护工,你要我干这个??” “你调岗了。” “我怎么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 “谢玦!” “直呼老板姓名扣钱五十块。” 阮时乐眼睛都睁大了,简直想掐着谢玦脖子晃,太离谱了。 “你又在发什么疯?” 谢玦不理会他,直接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加微信,你每天要给我汇报PPT进度。” 阮时乐欲哭无泪,加上谢玦微信,他感觉手机变成了炸雷。 已经能预感,谢玦时不时抽风给他布置任务,微信再也不是他肆无忌惮撒泼的私人空间了。 阮时乐加了谢玦后,径直绕过谢玦轮椅,气冲冲的出了走廊,仅给谢玦留一个沉默不屈的背影以示反抗。 直到背影转弯消失不见,谢玦才收回目光。 他揉了揉眉心,好像又无效沟通了。 郑叔心想,这哪是无效沟通啊,简直反向沟通。 他看着谢玦那冷静神色下的一丝懊悔和无奈,谢总和小少爷说话,比几千万的会议商谈还耗费心神。 谢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哦,也不是一事无成,起码加到了微信。 只有苦劳的谢玦正点开阮时乐的微信头像。 是一只大熊猫前肢直立敞开的背影,左右上角配文“我爱钱”“钱爱我”,正下方配文“钱从四面八方来”。 谢玦嘴角弯了弯,点开朋友圈,密密麻麻一排。 他刚准备点进去看,手机来电话了,他短暂的接完,又点进阮时乐的朋友圈,却只显示一条冰冷的横线。 刚刚丰富多彩的动态全没了。 界面空白那么大,与谢玦蹙眉茫然的黑眼愣愣相对,那孤单单的横线都显得尴尬局促。 动作僵住几秒。 谢玦把手机界面朝向郑叔,“怎么没有了?” 郑叔微微倾身,保持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斟酌道,“可能小少爷手机出bug了,我这就马上和他确认下。” 谢玦看了郑叔一眼,透彻的冷锐,郑叔眨眨眼正准备给阮时乐联系,谢玦抬手打断了。 而后,只见谢玦在浏览器上搜索朋友圈怎么突然没了…… 郑叔跟了谢玦5年,知道谢玦从来不发朋友圈。不管是私人微信还是工作微信都用成了短信,谢玦对别人的朋友圈也没有好奇心和窥探欲。 “他把我屏蔽了。” 谢玦抿嘴,关闭掉手机屏幕。 空空荡荡的走廊冷冰冰的脸色。 郑叔一旁默默收束着肩膀,脚上的皮鞋今天擦得太乌黑发亮了。 片刻,谢玦又低头打开手机,点开和阮时乐的对话框,看着他的微信头像,神色有些犹豫不决。 修长的手指在输入框中有些紧绷的试探,直到转账成功发过去,谢玦像是松了口气低声道,“幸好没删除我。” 他手指才开始灵活的输入给阮时乐改了备注。 谢玦盯着界面没几秒,消息弹出来了。 「好吃爱钱的阮时乐」:? 「谢玦」:加班费,等会儿陪在我身边。 「好吃爱钱的阮时乐」:哦。 很快转账已被接收。 「好吃的阮时乐」:「图片:给老板疯狂磕头」「图片:大熊猫比心」 有用。 谢玦又发了个二十万转账过去。 「好吃爱钱的阮时乐」:? 「谢玦」:可能陪很晚。 「好吃爱钱的阮时乐」:哦。 这回等了会儿后,没有新消息弹出来。 谢玦试着点开阮时乐的朋友圈,发现动态又出来了。 小财迷。 不过也好哄。 谢玦抬头,面色矜持中透着一丝得意,“bug修好了。” 郑叔笑着点头。 内心默默道,这是小少爷朋友圈分组成功了。 “废宝,你在和谁聊天这么沉迷,喊你还几声都没听见。”谢袅一身粉色蓬蓬公主裙,面色幽幽的凑近。 阮时乐刚给谢玦单独开了个冷宫,把老板关进去,忙着删除以前动态里日常吐槽谢玦的二三事。 麻利的毁尸灭迹安排妥当后,阮时乐又点进对话框,又给谢玦发了几个笔芯感谢的表情包。 阮时乐把手机界面朝谢袅看,“老板。” 谢袅眼尖,看着阮时乐给谢玦的备注小声念道,“‘ATM’?好冤大头。” 然而看到言简意赅清冷的聊天记录,谢袅眼睛都瞪大了。 这过于暧昧了吧。 【等会儿陪我在身边】 【可能陪很晚】 尤其那两次二十万转账,黄通通的。 汉字真的是很博大精深,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女怎么研究得这么深入…… 阮时乐丝毫不知道谢袅想什么,她今天是女主角,端的是内敛温婉人设,脸上安静优雅看不出什么。 “不是我给谢玦备注的啊,他微信昵称就叫‘ATM’。” 谢袅看着阮时乐漫不经心的解释,面露疑惑。 她点开微信,果然谢玦的昵称变成了“ATM”。明明一开始谢玦加她的时候,还是冷漠的“XX”。 好的,她又成功见证了大哥追妻里程碑的一步。 谢袅刚准备和阮时乐聊会儿天,一旁便有人朝谢袅敬酒,谢袅i人属性暴露无疑,撑着矜持又羞涩的笑意,和来客寒暄。 谢袅的成人礼宴会办的十分隆重,商界有头有脸的家族以及后起新贵都来了。男男女女都是衣着翩翩优雅绅士。 谢袅被白茵带在身边,白茵在簇拥的人群中笑意温婉,那张嘴亲亲热热说了好几分钟后,才拉着笑到嘴僵的谢袅相互介绍。 阮时乐看着谢袅拘谨不熟的尴尬,心想在这里,自己估计是谢袅唯一的朋友。 他本来还羡慕谢袅的成人礼热闹盛大,结果现在看来,谢袅没比他好多少。 阮时乐的生日像个无人知晓的秘密。生日没人过,但他觉得很酷,别人觉得普普通通的一天,但他赋予了这天不同的色彩。而这一点,他自己也悄悄的揣着,别人不知道也没资格知道。 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自己憋不住了,一个人跑去酒吧蹦迪。 舞池狂欢被人摸了下屁股,结果打架进了警察局,生日就这么蹲过去了。 阮时乐端着香槟到处逛了会儿,期间避开了撞过来的肩膀,崴脚摔来的身体。还有人朝他露出类似挑眉的挑衅目光,阮时乐白了眼。 要不是不能搞砸谢袅的宴会,他一定走过去问你瞅啥瞅? 阮时乐逛一圈来到酒水区的角落里,听见几个公子哥儿正肆无忌惮低声的评价谢袅。 这三四人的长辈正在和谢家接触,有和谢家联姻的意向。而今晚的开场舞,默认是谢袅从这些人中间挑一个舞伴,也意味着谢家的意向。 但这些年轻的少爷们看着人群中谨小慎微的谢袅,露出挑剔不满的目光。 说谢袅小腿粗、性格沉闷不够有趣,还说要不是她改姓谢,人群中都不会瞧她一眼。 世界上只谢袅一个女人了,或许才勉为其难在一起。 沙发里四个男人说几句,悠扬低沉的背景音乐中,还时不时露出轻笑声。 仿佛这样贬低谢袅,等会即使没被谢袅挑中开场舞,也不觉得掉面子。 不过,其中有个染着浅棕色头发的骄纵年轻人,倒是只敷衍的应和着,一脸神不思属的模样。 “哟,孙二少,这是眼巴巴望着谁呢。” “还能是谁,孙二少这痴情的。” 说话人毫不遮掩的神情似忌惮了,压低声音道:“我说你看中谢玦那个残废,你就上啊,保证圈子里没人和你抢,两家联姻还是长辈们乐意看的。” 孙二少喝了口酒,靠在沙发里懒洋洋的不搭理。 “瞧把我们孙二少愁的,也不知道谢玦那孤僻又自卑的性子今天敢不敢出来。” 说话的男人,语气里明显对谢玦充满敌意。他长的高高大大五官寡淡不出挑,细眼微笑唇有些邪气的痞帅,一身西装显得养尊处优的气派。 原本散漫的目光看到阮时乐端着酒走来,上下流里流气地打量一眼,挑了挑断眉,露出十足的兴味。 宴会上也有一些明星爱豆助演,而他们几人全都把阮时乐当成那些到处敬酒的小爱豆了。 那男人本想等人走近的,但看见同伴的兴趣不比他低,撩起二郎腿起身,率先朝阮时乐走去。 “嗨,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气势汹汹准备为谢袅找场子的阮时乐一愣,他怎么知道他要骂他们? 阮时乐冷脸道,“看来你也有自知之明。” 哇哦,冷着脸接他的梗更有趣了,周焕眼里兴味更浓了,夹着气泡音道,“哦,看来我们心有灵犀,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我。” 阮时乐:?? 这什么跟什么? 周焕晃着肩膀凑近道,“加个微信?” “没有。” 这下换成男人愣了,他随即露出斜嘴痞痞的微笑,倾身俯视神情笃定,“我叫周焕,现在有了吗?” 周家是实力足以匹配谢家的世交,而周焕本人也时常因为和嫩模明星交往过密频频上热搜。 但阮时乐不知道也不在乎,孤家寡人多活一天都是命硬。 仅仅隔着两个拳头,阮时乐微仰着下巴,看着凑过来的五官没有躲避。 甚至周焕的油腻透过眼睛扑面而来。 周焕歪头凑近,尤其近看这张脸完全没有瑕疵的完美,像半青半红的蜜桃沾着自以为张牙舞爪的软毛,殊不知轻轻一抹,便能激得绯红,比熟透的蜜桃更加诱人清甜。 他很欣赏这种俯视的感觉,用身高优势遮盖住他的目标物,用暧昧的身影罩住对方,品味着猎物脸上绷不住的羞臊和欲拒还迎。 可淡紫色的美瞳只有无机质的冰冷。 还怪能装的,纯欲钓系是吧。 想法一闪而过,周焕眼前猝不及防闪过一道刺眼强光,眼前红白一片。 “你干什么!” 周焕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睛被强光刺痛,他抬手遮挡,连着后退了几步。 阮时乐晃着手机的强光手电筒,毫不留情的追着周焕眼睛怼。 “丑到我了,一边玩去。” “你!” 退至暗光区,眼角还忍不住抽了抽,有一丝隐忍的暴怒。 “别不知好歹,再告诉你我叫周焕,周氏集团的周家,现在有微信了吗?” “有,但我凭什么要给你这种,”阮时乐哼了声双手抱臂,后面的咬字格外加重了音:“你这种背后羞辱女性的油腻猥琐男?” 周焕神色阴黑,但盯着阮时乐那张又纯又野的脸,面色又缓和道,“没关系,你现在还不知道你在拒绝谁的好意。” 阮时乐嘴角嘶了声,“哦,你倒是说说你是哪路天神?” 阮时乐的油盐不进,沙发上的三个男人看了会儿热闹后,兴味盎然的起身走来了。 夜色昏暗,灯光朦胧,落在阮时乐眼里就是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朝他围拢而来。 好好好,打群架是吧。 阮时乐昂着脑袋,刚准备撸起袖子,就见一堵墙似的四个男人愣了下,定在了原地不再进一步。来者不善的感觉也没了,像是被他拳头震慑住了。 阮时乐懵了。 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也没长大啊。 难道他打梅家的战斗力这么快就传出来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阮时乐,你在这里干什么。” 谢玦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阮时乐扭头,斑驳光影中夜雾如丝,只见挺拔禁欲的身影,直到谢玦坐着轮椅驱近了,才看清谢玦神色冷然的盯着周焕。 哦,不是怕他。 是怕谢玦。 阮时乐回头,周焕那刚刚吊炸天的油物,此时十分有礼貌风度,“是谢总吗?久仰久仰。” 态度好的像酒店迎宾的门童。 周焕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朝谢玦握手,孙二少更是紧张的直接伸手准备着,其他两人见状也窘促等待。 谢玦坐在轮椅上瞥了眼,无视了伸来的手。 半空中,周焕的手指无措的颤了颤,而后屈辱似的撤得飞快。 阮时乐见几人面色尴尬难堪,心里自然十分爽。 但谢玦在谢家处境本来就不好,谢玦这无异于直接打脸会让他今后更加被动。 他悄悄凑近谢玦身边,扯了扯谢玦的袖口,弯腰附耳,“面子功夫都不做吗?” 谢玦看了他一眼,淡紫色美瞳莹着水润,透着无知无觉的关心和担忧。 谢玦看向忍怒的周焕,“猪肉质检有专门的质检员,没必要在我这里一一戳章。” 阮时乐嘴角一乐,而后抿嘴忍笑,谢玦这毒舌当面骂人猪啊。这几人等着一一握手,确实很像戳章。 周焕目怒,断眉气的耸动,他何曾受过这些羞辱。 “谢总,你这是破坏两家关系,别给脸不要脸!” 谢玦淡淡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他这个人。 这是对人羞辱的最高境界,不论对方怎么跳脚,在谢玦眼里都不能称得上是人,自然没必要张口了。 但落阮时乐眼里,就是谢玦没吭声,怎么不骂回去! 急地他小胸脯呲呲的动,怼道,“谢玦不要,正好你捡起来可以装人,癞-□□成精到处装蒜。” 周焕气的面色铁青,脖子经脉都鼓起来了。 面色毫无波澜的谢玦眼里浮现一抹笑意,看向战斗小公鸡阮时乐,“走吧。” 阮时乐骄傲的扭头,跟着谢玦转身,但走两步后,回头想起来还没替谢袅骂上两句,又扭头对周焕几人骂道: “一群大男人背后叽叽歪歪肆意点评女生,说人小腿粗,我看你们是浑身上下都细,才看什么都粗。” 阮时乐说完,还竖了小手指。 周焕脸黑的直接可以隐身夜色里了。 孙二少气的捏拳头,但他视线越过阮时乐,赶紧抓住机会朝谢玦不安又期待道,“谢总,我叫孙流林。” 他说着,就准备掏出私人名片跨出脚步递上去。 谢玦撩起眼皮,“抱歉,你不具备投资资格。” 阮时乐都愣了。 他喵的,谢玦骂人好高级。 “今天挺上道。” 安静的尴尬,无声胜有声。 看着孙二少被羞辱到臊红的脸,阮时乐心想,谢玦平时还是对我留了几分情面。 阮时乐第一次主动推着谢玦走了。 “今天挺上道。” “保证对得起你花四十万的包夜。” 两人熟稔的话语,落在身后四人耳里,神色复杂又气恼。 白西装的少年感十足,坐轮椅的墨灰西装气场深沉禁欲,背影倒是看去十分般配。 谢玦哪有父母说的什么端正自持,不也包养小爱豆。 孙二少嫉妒到眼红。 “我难道比不上那个小白脸?” 三人看了眼气急败坏的孙二少。 周焕道,“说实话,你们是同一个类型的,只是一个天花板,一个像是高仿透着分崩离析的劣质。” 孙流林气的一杯酒水直接怼周焕脸上。 周焕没有生气,舔舔嘴角道,“晚上再收拾你。” 孙流林也是周焕嫉妒谢玦的一个原因,虽然他们只是炮友,但比不过一个残废就可笑了。 谢玦是他们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父母耳提面命的标榜对象。 因为谢玦的存在,他们人之常情的吃喝玩乐都成了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 谢玦苦行僧般的自律工作狂,被父母当做鞭策他们的高品质赞颂。 殊不知,谢玦才是最可怜的,性格阴郁冷淡,爹不疼娘不爱只是谢家的赚钱工具。 即使谢玦现在已经双腿残废深居简出,但他商业头脑一流。谢家偌大的产业中,他手里仅仅有一个游戏公司和一个投资公司,根据披露的财报看,谢玦赚的盈利额度占了谢家的三分之一。 就光这一点,谢玦仍是炙手可热的联姻对象。 要不是谢玦的赚钱能力撑着,谁会对一个残废多看一眼。 周焕几人内心对谢玦恨得咬牙切齿,但此时谢玦突然回头看了过来。 像是一双漆黑的兽眼,透过人群缝隙闪烁着凶冷的锐光。 周焕手臂上的鸡皮都起来了。 这时候,周焕的手机弹出消息,群里有人发了个视频,说梅黎被打进了医院。 而梅家人不仅没报警,反而梅父当着谢玦的面又扇了梅黎的耳光。 视频里梅父弯腰鞠躬赔礼道歉,谢玦只冷着脸说合作作罢,他不会给梅家投资一分钱。 梅父面色顿时煞白,企业救命钱就这样被儿子败没了。 周焕关了视频,面色不屑,梅父为了拉投资这么没骨气简直唯利是图,不就一个残废谢玦么。 他周家又不是梅家这种落魄危机的家族。 谢玦也太目中无人太过嚣张了,他要给谢玦一点教训。 这时,手机里又弹出来一个消息。 是周焕他爸发的。 【别打银灰发色白西装男孩儿的主意,那是谢玦身边的人,最近需要找谢玦帮助。】 知子莫若父。 但晚了,他已经得罪了谢玦。 【非找他?】 【你在宴会上注意言行,年后准备让你当子公司总裁,但董事会反对声大,必要时请谢玦给你出面。】 周焕一下子就拧眉了。 难怪说他为什么一见到谢玦真人就犯怵紧张。 tmd,这是决定他进入核心高层的大股东! 周焕心凉了一截,他扯了扯领带,赶紧追去找资本爸爸谢玦道歉。 他没走几步,就到了甜品区。 球桌大小的蛋糕艺术城堡边,阮时乐正拿着盘子吃蛋糕。 “不愧是国家一级点甜师,真好吃的,你要不要?” “不要。” “你嘴角沾了奶油。” 谢玦说着递了手帕过去。 阮时乐擦了擦,但唇角还是有一抹白腻。 “笨,过来。” 阮时乐凑近、弯腰一气呵成,恰好谢玦抬起下颚,猛地鼻息相对,谢玦抬起的手指在空中顿了片刻。 鼻尖差点碰到,落在地上的影子像是在接吻。 阮时乐眼睛圆睁,一个鼻刹车停在了一拳的距离处。 阮时乐嘴角微张,谢玦睫毛颤了下低声道,“闭嘴,知道你没好话。” 阮时乐嘟囔着腮帮子,扬起了下颚,红润饱满的唇瓣比那抹奶油先暴露在谢玦眼里。 谢玦僵硬的拇指微微弯曲而下,按住了唇角的软腻奶油,轻轻一抹,奶油被揉到温热的指腹上。 好像指腹温度加热,奶油的甜腻在谢玦鼻尖挥之不去。 阮时乐细长卷曲的睫毛微垂着,但等了片刻没回应,他疑惑抬眸,谢玦的眼睛太近了,他像是陷入一片深海,被暗流无声地包裹住了。 阮时乐心头闪过怪异,茫然道: “好了吗?” 嫣红的唇瓣张合,香甜气夹着呼吸的热意扑在谢玦嘴角,不禁喉结微动。 “嗯。” 谢玦垂眸,那抹一触即分的湿软温热灼烧着指腹,他拿手巾轻轻的擦拭着。 “我要你这个口味的蛋糕。” “嗯?你不是不要?” “我现在想要了,不行?” “可以~~” “今晚我会百依百顺,保证满足老板的任何需求!” 润泽的圆眼扑闪扑闪的,丝毫没意识到多么可爱暴击,以及说的话多么轻挑。 谢玦耳朵微热,不自在的瞥过视线,一侧眸,便发现不远处怔住的周焕。 别扭的柔光黑眸瞬间冷却。 “不喝。” 谢玦那眼神赤裸裸的厌恶,反倒激得周焕一身反骨。 不就是个子公司的总裁么,他不要了。 而且,谢家这边早就意向他联姻了。谢玦被谢家控制成为赚钱的工具,他和谢家联手后,还怕谢玦不成。 舞台上传来司仪风趣又端庄的声音,仪式开场了。 两米多高的淡黄色香槟塔像巨大的黄钻熠熠生辉,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谢耀祖接过话筒发言,一旁谢袅乖巧亭亭玉立,时不时配合谢耀祖眼神对视。 一番感慨发言完毕后,周围掌声雷动面容笑得情深意切,又有四名侍应生推出梦幻般的天鹅公主城堡蛋糕,随后开始切蛋糕…… 过场走完后,开始迎来宴会最万众瞩目的开场舞环节了。 要不是气氛堆高了,贵妇只能优雅端酒杯小抿,她们其实更想来一把瓜子。 谢袅的成人礼,来宾心知肚明,不过是一场晚辈的相亲盛宴。 而谢袅能选择的很少,只能在周家、孙家、白家等世交家族子弟中选择。 谢袅已经换了一身纯白抹胸及地晚礼服,灯光追着她落到了舞池中央。二十几人的管弦乐队已经准备就位,提琴深咖色的音板闪着缓缓拉开的亮光。 聚光灯下,谢袅双手提着裙摆,此时月亮高升,月光落在谢袅的胳膊、肩膀、脸上,像是凝结了一片银霜,她整个人面色控制不住的紧绷。 甚至盯着周焕那几位“候选人”,她目光开始涣散的眩晕,盛夏的夜晚,手臂却细细的颤抖着。 十八岁意味着天高海阔的自由,而她只是由一个边缘小房间迈入更大的囚笼。 舞池周围西装笔挺,但谢袅只看到一双双眼睛,或轻挑或挑剔或恶俗的打量,也有兴奋的期待,那目光背后只是资源置换。 她像精心打扮的商品,摆在观展台上任人挑选评头论足。 静的时间有些长了,谢耀祖低声咳嗽一声,谢袅睫毛细抖,眼眸发紧藏怯的移向了周焕。 周焕好整以暇地回了一个绅士的笑意。 就在周焕准备跨出一列伸手做邀请姿势时,人群低呼声中,一道白西装比他先迈出了人群。 月光下,银灰色微长卷发用银绦丝扎成了狼尾,休闲随性的白西装和阔腿裤拔高了身形。 像是从中古世纪打猎骑马回来的贵族少年,在他的公主面前,弯腰伸手递出了优雅的邀请手势。 “亲爱的公主殿下,我能有幸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谢袅惊的嘴角微张,阮时乐微微抬头朝她眨眼。 她视线朝人群看去,一片惊讶的神色中,周焕目光暗藏惊慌怒意,谢耀祖眉头紧蹙有丝威胁。 谢袅咬唇,恍恍惚惚提裙回礼递出了手,随即,华尔兹舞曲在寂静的夜晚下自由酣畅的响起。 直到阮时乐带着谢袅转了一个圈后,谢袅她心里忐忑发紧的顾忌全没了,只望着那笑意浅淡的淡紫色美瞳。 她低声道: “我的天,废宝你真的太好看了,像是从天而降的骑士。” 尤其阮时乐这银灰发色和淡紫色美瞳是谢袅新迷上的纸片人,她不禁有种破次元的感觉。 “对吧,我也觉得这一刻我帅呆了。” 谢袅心跳砰砰的,心里默念这位是大嫂大嫂,余光中甚至不敢看谢玦脸色。 “废宝你真是太好了,但是下场后你一定要给大哥说明,我对你没意思,你对我也没意思,我们只是纯家人关系。” 阮时乐茫然,“你想的真多。” 舞池里的少年少女舞步翩跹,神情熟稔笑意晏晏,看上去登对极了。 尤其少年的五官比谢袅还要出众,美的雌雄莫辩,虽然圆眼似猫显得稚气,但清厉流畅的下颚线、挺拔秀丽的鼻尖、眉弓弧度类似远山,给五官增添了几分少年英气,不会让人错了性别。 周围窃窃私语,谢耀祖看着阮时乐像见鬼似的,老钟不动的脸色有一丝惊恐和怀疑。 吃瓜的贵妇更直接问白茵这人是谁。 “这是哪家的孩子?” 看衣着只是小几万入门级奢侈品版型,白西装面料还是聚酯纤维,但他脖子戴的是Christie’s Diamnd Neckce,起拍价额八百多万美元。 少年少女随着舞步握持的双手,阮时乐手上的钻戒,瞬间成为焦点。 一贵妇疑惑道,“这颗无际之蓝镶嵌粉钻,我曾经想拍下来送给我女儿做成人礼,但最后被神秘人以五亿多高价拍走,竟然在这少年手上出现。” 几位贵妇议论不止,表面都像是不知道拍卖钻戒的主人是谁。 但实际上得主人低调却没刻意隐藏,但稍稍一打听也不难发现是谢玦拍下的。 尤其白茵知道谢玦高价拍下这两件珠宝后,可没少在贵妇圈里炫耀,说谢玦多孝心能赚钱给她买珠宝,没少阴阳怪气贬低别人。 此时钻戒项链戴在少年身上,可把白茵那清高矜持的脸打的啪啪响。 奚落嘲笑落白茵身上,她已经无暇解释,只目光紧紧的盯着阮时乐的脸和身上的珠宝。 她曾经以为那是谢玦拍下给她的,但左等右等不见谢玦送来。后面她旁敲侧击问谢玦,谢玦冷嘲她一眼,但也告诉她这是买给星星的十八岁成人礼。 但那时候星星已经出车祸死了两年。 白茵觉得谢玦疯了,花几亿为了一个死人。 此时看着珠宝待在阮时乐身上,再看谢玦目光落在舞池中两人交握的手心,谢玦面色冷若冰霜,黑眸幽幽的恐怖。 看样子,玩替身玩出了真感情。 白茵红唇微扬,要是等阮时乐也陷入其中,她再告诉他只是别人的替身……白茵看着少年娇纵肆意的面相,可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金丝雀软脾气。 一场开场舞,阮时乐彻底进入了周围人的视线中。 而关于来路不明的少年与谢玦的关系也被探究,引得众人好奇。 开场舞后,周围的宾客开始成双成对的进入舞池,阮时乐任务完成美滋滋的退场找谢玦。 谢玦的轮椅隐匿在沙发卡座一角,圆舞曲响起,摇摇晃晃的影影重重中,阮时乐逆着人群朝他走来,一脸的得意洋洋。 “谢玦,我刚才帅吧。” 谢玦目光定定看着阮时乐,像是做细微表情扫描分析的冷淡金属仪器。 “你知道这开场舞意味着什么吗?” 阮时乐屁股陷在布艺沙发里,手搭在沙发边缘朝谢玦斜身低语,“谢袅之前给我吐槽过,再说周焕那些男人,配不上谢袅。我作为好朋友当然要一马当先帮忙解困。” “仅此而已?” “不然?” 这时,谢玦的手机弹出消息,一看,是谢袅发的。 【感谢大哥大嫂的解围,请大哥帮我再给大嫂说声感谢。】 求生欲简直拉满。 阮时乐见谢玦盯着消息几秒,冷沉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嘴角甚至好像扬起了一丝弧度。 他好奇凑近,“什么消息这么开心?” 谢玦手掌握住屏幕,看着近的根根分明的睫毛,稍稍后退嗯了声。 “小气,还不让看了。” 阮时乐跳舞跳的有些热,他脱下西装外套准备搁在沙发上,面前伸来了手臂,于是白西装就顺势搭在了墨灰色的西装手臂上。 白西装内衬光滑,斜落在了谢玦指尖,他叠衣服的动作细致认真,冷白修长的手指触及衣领处的黑标签时,停顿了片刻。 “嗯?怎么了?” 谢玦没答,手指微曲落在那小块洇着薄湿的布料,热烘烘的体温浸润指尖,像是触到了主人细汗发热的后脖颈。 咻地,心弦发紧灼烫。 他手指不再慢条斯理,快速将衣服叠好抱于胸前,一丝柠檬清甜的香水味浮动鼻尖,谢玦脸有些发热了,还有些口渴的燥热。 他明目张胆拥着暧昧,反正阮时乐这个笨蛋也察觉不了。 阮时乐摸了摸后脖子,望着谢玦不解,“你那什么眼神?好像又再骂我笨蛋。我哪里得罪你了?” “我去酒水区拿果饮,你要喝什么?” “不喝。” “哦,你是怕在外面上厕所不方便?我可以帮你的。” 谢玦顿时脸黑,压低声音几乎咬牙切齿。“阮、时、乐!” 阮时乐无辜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谢玦敏感。 “玻璃心。” 还逮着话头报复,“还是你那小兄弟见不得人?” 说完像是屁股后面有脚踢一样,脚步迈的飞快。 谢玦气的愠怒,手里紧紧捏着阮时乐的衣服,耳朵红的滴血。 陌生大佬 阮时乐跑了几步后扭头,明明见谢玦喉结动了,有些口渴的样子。 谢玦面子真重,他又不会笑话他。 阮时乐闲的没事抛着矿泉水打算等会儿给谢玦,一个圆桌花艺拐角,就见孙二少和白茵相谈甚欢。 眯眼一看,嚯,还手挽手像是准媳妇儿一样讨好。 阮时乐打量了孙二少一眼,有点宛宛类卿。 那孙二少很敏锐,顺着视线扭头,见是阮时乐,还挑衅似的往白茵身上贴了贴,更加显得母慈子孝了。 阮时乐面无表情。 这事很难评,就预祝他成功吧。 孙二少一路上献殷勤,白茵也看出孙二少的意图,说会制造机会让他和谢玦单独相处。还说孙家的联姻意向谢老爷子已经同意了。 可孙二少想着自己被谢玦冷漠羞辱,心里还是不安忐忑。 白茵冷笑一声,在这个谢家,没人能逃过谢老爷子的安排。 五年前不愿意回谢家的天之骄子谢玦如此,现在双腿残废的谢玦一样如此。 谢玦身边的人横插一脚开场舞,搅乱了安排,谢老爷子想必也注意到了阮时乐,肯定要对阮时乐下手。 而后谢玦的脾气一定会护着,到时候老爷子和谢玦面上的情谊撕破,她在中间可操作的就太多了。 白茵面上藏着算计,嘴里却安慰开解孙二少,说和谢玦在一起委屈他了,今后还要他多费心照顾残疾不便的谢玦。 孙二少听的信心大增,仿佛看到了成婚的殿堂。 另一边,阮时乐拿了水回到原地找谢玦,但远远望着脚步没再近了。 谢玦周围摆了五个卡座,一个个都是中年大佬气场还喜欢穿唐装,为首的谢耀祖在一众冷面中,面带慈祥的笑意不知道在说什么。 谢玦的神情看不清,面色好像有些不耐烦,时不时低头看腕表时间。 阮时乐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的时候,周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这不是巧合,因为阮时乐抢了开场舞,周焕一直盯着阮时乐想找机会羞辱。 但周焕又觉得阮时乐的地位不配他只言片语。 阮时乐开场舞引得众人议论,很快就知道他只是谢玦身边的一个小护工,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罢了。 阮时乐这么嚣张,所有的底气都来自谢玦,那么他让阮时乐看清谢玦真实实力,他还能狐假虎威么? “你知道那边是什么圈子吗?整个资本圈的半壁江山。” “你想巴结倒是要看场合。” 话里话外都意指阮时乐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周焕本以为阮时乐会怒觉得被羞辱了,但阮时乐理都没理他,直接找了个卡座座下。 竟然被无视了。 “你别以为谢玦很了不起,你看那一圈人物,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碾压谢玦。资本圈可是人外有人,瞧谢玦孤僻冷傲的性子,还不是只能老实坐下来寒暄交际。” “你还当他真是呼风唤雨的大佬?” 阮时乐哎呦一声,“真酸。” “做人不要太攀比。” 周焕气的嘴角抽搐。 他没必要对不是一个圈层的人怒火,井底之蛙以为谢玦就是天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让阮时乐看清现实,“谢玦虽然有些投资天赋,但在这群大佬面前,他只是个愣头青。” 尤其这几个人背景太过神秘,能查到的消息都很表面,但无疑都是中年得势大器晚成,一跃成为投资新贵。 说他们背后没有背景都没人相信。 黑马基金偏好成长型企业,杜绝恶意收购追求双赢,口碑很好。水鬼投资集团以眼光独到著称,专门挑濒临破产的企业下手,被成为投资圈的“秃鹫”。 这类型和谢玦有些类似,但谢玦的成功率,远达不到水鬼五比一的神话成功率。 谢玦创造的投资神话,在水鬼面前只是个勉强认可的后辈。 还有几家擅长利用政界人脉的影响力攻城略地、精准判断行业低谷入手,控制行业发展趋势…… 总之,这十多年来市场风口巨变,投资圈因为这横空出世的几人,资源悄无声息的重组,隐约超过老牌豪门的底蕴。 有业界揣测这几人背后可能是一家老板,但行事风格天差地别,甚至相互竞争抢资源。最后只能归结市场发展巨变,人才辈出抓住了机遇一跃龙门。 周焕说着说着,甚至想递上名片结交一下,能入他们眼里,企业发展多了一道保命符。 阮时乐听着毫无波动,那些大佬再怎么牛逼一个个秃头大肚皮,左手盘佛珠,右手挂玛瑙,一脸的横肉掉下巴了。 看着倒像是暴发富的地痞流氓。 哪有谢玦看着赏心悦目,俊美多金。 谢玦的高度已经是很多人难以企及了,他又不是天花板,本来就是天外有天。 不过谢玦现在也挺难受的吧,看他频频看腕表,但又不得不坐着社交。 即使相隔的远,但他也能隐约看到谢玦十分不情愿满脸冷淡。而那些中年大佬也冷酷不屑,像是给谢老爷子面子才勉为其难给后辈一个认识的机会。 全程只谢老爷子谈笑生风。 谢耀祖见谢玦眉头越皱越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的冷声道,“小玦,这些前辈难得抽空指点,你作为后辈应该抓紧机会请教。” 这话一落,两方气氛更加僵硬了。 谢玦像是没听见似的,“还有话吗?没事我有事。” 谢耀祖气的白胡子抖了抖,脸颊上的沟壑深沉,嘴角却挂着无奈的笑意,对众人开解道,“孩子被我惯坏了,几位别跟小辈见识。” 对面的一人冷笑摸着肚皮,“谁会跟小辈一般见识,咱们都是心宽体胖。” 原本谢耀祖想搭桥牵线,让谢玦管理的投资公司获得更多行业前辈指点和合作机会,结果两方都八字不合。 谢耀祖深深看谢玦一眼,枯眉耷眼皮下,眼神似暗雷闷响,但谢玦十分漠然,驾着轮椅转身就走了。 谢耀祖眯了眯眼,看着那冷峭的背影,谢玦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不过,他自己错过这么好的资源,倒是方便更好的制掣谢玦。 到时候与孙家联姻也更好拿捏。 谢耀祖转头对客人说了些场面话后也离开了。 剩下的几位中年大佬开始一手搭在沙发边缘上,一手盘串,神色深不可测也无一人言语。 一旁斜对角的周焕见状,嘴角得意的扬起。 谢玦得罪大发了,那目中无人的脾气总有人来治他。 刚刚阮时乐等的无聊,去熟食区端了盘现烤牛排,回来看那卡座上谢玦已经不在了。 他刚准备掏出手机问谢玦,就见那卡座里的人一直盯着他看。 阮时乐下意识看去,结果对方眼里的疑惑变成了惊讶,直接朝他招手。 一旁的周焕以为叫他,一脸荣幸的迈腿,却被那秃头大佬嫌弃的挥退,又朝阮时乐试探招手。 阮时乐面露不解,但还是上前看看牛鬼蛇神。 周焕第一次有点嫉妒阮时乐的美貌,而不是站在男人角度上欣赏。真是老少通杀,谢玦这顶绿帽子怕是有点多了。 阮时乐还没走近,那坐着的四人纷纷起身了,光线不清的昏暗中一双双眼睛冒光,给阮时乐一种列阵欢迎的错觉。 没待阮时乐开口,叫屠亮顶的秃头中年人,眼睛惊的发直了,试着喊道,“星星?” 阮时乐哦了下。 “你认错人了。” “我叫阮时乐。” 屠亮顶摸了摸不存在的头发,一副混沌恍惚的也哦了声。 倒是一旁大肚子弥勒佛形态的杜无量,眯着缝隙眼打量着阮时乐,而后指着自己手中的佛珠开口道,“圆吗?” 这是把他当智障? 阮时乐没好气的不耐烦道,“没你肚子圆,多盘盘肚子还能助消化。” 这毫不礼貌的话一开口,杜无量脸色露出耐人寻味的思索,而后目光逐渐露出心酸苦楚的复杂神色。 阮时乐:? 不待杜无量开口,一旁刀疤横肉的中年人率先摸着眼角,刀啸天几乎哽咽道,“我就是知道,除了长大了长开了,这脾气还是这么差。” 阮时乐搞更懵了。 看着一张张激动的脸,阮时乐冷淡道,“我不是星星啊。” 杜无量弥勒佛精明的脸笑呵呵道,“是啊,我们没说你是啊,你叫乐乐嘛。” 阮时乐沉默了。 他沉默的间隙,围着的几人已经开始卸货了,一个个把手上的珍玩珠宝往阮时乐手里塞。 给阮时乐一种赔礼道歉甚至讨好的错觉。 “我这串红珊瑚不值钱,给乐乐不用有压力。”屠亮顶摸着锃亮的脑门憨厚笑道。 “对对对,他那个不值钱,我这是玻璃种帝王绿翡翠扳指,也就比他的贵小几百万。”杜无量笑眯眯道。 屠亮顶气的斜了杜无量一眼,不待开口辩解价格,场面已经乱了。 四个人围着懵逼的阮时乐忙着塞东西的场面,堪称群魔乱舞。 往他怀里丢红玛瑙手串、和田玉吊坠……阮时乐一时间呆怔住了。 “不是,你们很奇怪,我不认识你们……” 眼见红玛瑙手串要戴在他手腕上了,阮时乐连忙捏住一刺青手腕,混乱的脑子突然找到清明,十分警惕道: “你们戴假的?想碰瓷我?” 刀疤脸的刀啸天看着自己的花臂手腕,面色居然有些委屈。 几人一愣,面面相觑后,带着金丝眼镜的瘦高竹常发耐心解释道,“怎么会呢。” 屠亮顶准备开口,说阮时乐很像一位故人才这么热情。但刚张嘴,就被杜无量手肘顶了下肚皮。 杜无量眨眨眼,然而看起来还是像狐狸狭长眼不安好心的那种。 “乐乐误会了,嗯……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之前丢了个孩子,和你长得十分相似,所以你八成是我的儿子。” 屠亮顶几人一听内心纷纷骂杜无量不要脸攀关系,但面上都神色严肃的点头。 阮时乐不信的看着杜无量,唐装大肚皮的弥勒佛。 “我和你一点都不像。” 杜无量尴尬了下,摸着肚皮道, “别看我现在这样,年轻时也是一枚美男子。” 杜无量见阮时乐不信,掏出手机翻了一张陈年照片,“瞧,这是我儿子刚入初一,我开家长会,学校门口接的。” 阮时乐凑近一看,画面里的杜无量看起来春风得意的潦草。 那时候肚子就很大了,肩膀上扛着一个十一二岁出头是小少年,对方鼻子哭得通红,眼泪汪汪十分不情愿的样子,长得确实和他有几分相似。 阮时乐将信将疑的看着几人难掩激动的神色,“可是这些太贵重了。” 竹常发手指扶了扶金丝镜框道,“不贵重,这些完全难以消减老杜这些年的思念苦楚,你不要有负担。” 几人越劝,阮时乐就越抗拒。 甚至他觉得,他们和诱拐孩子的骗子很像,怎么看都心术不正。 阮时乐道,“我不拿,你们不让我走吗?” 四人齐齐点头。 阮时乐见这些大佬像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宠溺,如果要他们不要为难谢玦呢? 听着周焕贬低谢玦,阮时乐心里其实十分不舒服。谢玦明明那么厉害,比他认识的任何人都牛。 这个想法只一闪而逝,阮时乐的脑子根本抓不住。 更多的还是关注当下,他道,“你们跟我一起拍个照片吧,证明是你们自愿给的。” 阮时乐刚拿起手机,就见三个胖子挤到阮时乐后面,瘦高个的竹常发被夹在中间差点挤变形;其他几人忙着剪刀手、微笑唇,竹常发眯着眼喊他的金丝镜儿挂谁身上了。 原本神情凝重深沉的“黑-邦”大佬们,一进入手机相机取景框里,秒变喜庆的过年合家欢。 屠亮顶看着阮时乐一脸冷酷,拿手指戳阮时乐的嘴角。 阮时乐要炸了。 他点开微信飞快把照片发给谢玦,然后在几人猝不及防下,蹦弹珠似的发了5s语音。 谢玦正在找阮时乐,手机里弹出的消息,点进就见一张照片。 阮时乐像是招财猫似的身上挂着各种串珠,嘴角都嫌弃撅上天了,身后四个中年男人笑得龇牙咧嘴。 谢玦像是见怪不怪似的,并未多惊讶。 随后又弹出一条语音。 他点开,阮时乐忍辱负重的着急声突兀响起: 【谢玦,快来救我!这些人好像脑子有问题!】 背景声有些嘈杂,屠亮顶的惊讶声、竹常发的噗嗤笑声、杜无量的失策哎呀声,刀啸天连忙否认还有些委屈。 「谢玦」:别怕,我这就来。 「谢玦」:那些东西你喜欢就收。 「谢玦」:观测面相他们不是坏人。 只是有点过于热情以及钱多的没地方花。 不过这能怪他们吗,他也忍的辛苦。 谢玦又点开图片,看着阮时乐圆瞪无措隐隐炸毛的神情,不禁扬了扬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