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我谈恋爱[娱乐圈]》 接戏 拉着薄纱窗帘的大厅中，宽大的投影幕布上，映着一片镜子迷宫。 画面里唯一的光源，是主角手机的手电光，经过无数镜面的反射，照出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 环绕立体声音响传出略显尖锐的快节奏小提琴曲，在这煽动起内心深处的恐惧与不安的背景音乐中，主角在迷宫里惊惶地跌跌撞撞。每一次抬眼，都有无数个自己冲进视野。 终于，主角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嘶吼一声，将手机重重砸在地上，抱着头，滑坐在一面镜子前。 层层叠叠的镜中世界里，无数个他同样抱头屈膝，蜷成一团。 只有他背对的那面镜子内，原本与他背对背的那个影像，突然，挺直背，站起身，转向，垂头看着坐在镜子前的主角。 镜头慢慢向镜中人推进。他的嘴角先是微微抽搐，再缓缓固定于一个很微小的上扬角度。 下一刻，他抬头看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瞳直视镜头，视线仿佛穿透幕布。眸中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如同将观影人吸进其中。 银幕前，黎千行的眉尾几不可察地跳动一下。 这时，一只手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 奏到最激昂处的音乐骤然停止，画面也定格在那个特写上。 祁景年放下遥控器，靠回沙发里，抖抖手上的剧本：“千行，你真决定接这剧？” 黎千行调整一下躺椅角度，转脸看向他：“嗯。你觉得剧本怎么样。” “好本子，就是没想到你会愿意演爱情片。”祁景年目光落回手中剧本上，“以前你选的角色，感情戏份要么是点缀，要么非常含蓄，偶尔有吻戏也全是借位。可这一部……” 他哗哗地翻着页：“尺度很大啊，激情戏份多，要求的暴露程度又高。而且，这种类型的角色，你还从来没演过。确定没问题？” 黎千行平静地看着他：“不然怎么叫突破。” 祁景年抬头回视片刻，轻叹口气，无奈笑道：“行吧，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剩下的我去和何导谈。老规矩，由你的工作室出面主投，有什么事也好把控。” 黎千行跟着微微一笑：“谢谢哥。” 祁景年摆下手：“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他将剧本放到一边，侧身时恰好看到银幕上定格的镜头，回忆了下，问：“这是江临和何导合作的那部剧？” 黎千行的目光跟着转过去：“嗯。” 祁景年：“江临刚拿DS影帝的那部，你看过吗？” 黎千行：“先前在电影节看过。” 祁景年点着头：“他也不容易。当年因为签约谈不拢，一直被另两家大公司打压，也就我们的剧还能正常上，现在总算熬出了头。能拿到老牌国际电影节的影帝，演技倒是够得上和你同番主演。” 黎千行看着前方银幕上的定格特写，却没有接话。 祁景年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出声，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你觉得他不合适？要不我和何导说说，看能不能把人换了？” “不是，我是觉得……”黎千行仿佛在与电影中的人对视，“比起他刚拿影帝那部，反而是这一部……虽然技巧上稚嫩一点，但共鸣感更强……或许是何导更擅长深度挖掘人物。” 祁景年又转头过去看看画面，随口接道：“毕竟是让江临收获WL最佳新人的片子。那一届，何导也凭借这部片拿到最佳导演。” 一边说着，他一边在脑子里把黎千行刚才那话过了两遍，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说，你也认同何导的眼光，认为江临合适演对手戏。” 黎千行缓缓眨下眼：“我很期待。” 他面上没显露出什么表情，但祁景年了解自己弟弟，一看眼神就知道，显然含着“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祁景年失笑地摇下头，站起身：“好了，我还有事要回公司。你安心看剧本做准备吧，等一切谈妥，我会通知你。” 黎千行跟着站起，将祁景年送到门口。 祁景年一边换鞋，一边和他拉家常：“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休息两三个月，没变胖，好像还瘦了点。” 黎千行：“没工作，不累，就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不过，按新角色的设定，应该再瘦一些，我还得减减重。” 祁景年连忙叮嘱：“这个等你和何导聊过再说。真有需要，我让秘书给你找个营养师。你那胃可是脆弱得很，别自己乱来。” 黎千行：“好。” 祁景年拍拍他肩膀：“过两天爸妈就结束旅游回来了，你记得过去一趟，咱们吃个团圆饭。” 黎千行：“嗯。” 祁景年推门出去：“行了行了，不用送，我自己去搭电梯。” 黎千行站在门口看着他按电梯：“替我跟嫂子问好。” 祁景年点着头挥手赶人：“你回屋吧。” 黎千行从小得家人宠爱，也没和哥哥客气，关上门走回客厅。 他先拿起窗帘遥控器，让遮光那一层窗帘合上。室内一下变得昏暗，突显出大尺寸投影幕布上的光亮。 黎千行坐回舒适的躺椅中，继续播放影片。 ◇◆ 安静的办公室里，时不时响起翻动纸张的声音。 江临靠着椅背跷着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滑拉手机，等对面的经纪人颜薏看完剧本。 颜薏速度很快，不到半小时便抬起头：“你真要演？” 江临扯起嘴角：“何导给的本子，我能拒绝吗？当年要不是他拉我那一把，我也不可能有现在这运势。那么大恩，哪怕他开口要我零片酬帮忙，我都得应下。况且这也不是烂片，何导还指着这片再去WL冲个奖。” 颜薏点点头：“剧本的确是好剧本，但你从来没演过爱情片啊。别说爱情片，你接过的那些戏里，甚至连正经谈一场恋爱的都没有，顶多有条小支线。何导怎么想的，来找你演，还是同性题材。” 说到这个，江临的眼睛里倒是浮出笑意：“这就是你不了解何导了。他喜欢自己亲手雕琢演员，越是没有相关经验的，他越好发挥。” 颜薏随意地翻着剧本，沉吟片刻，又问：“另一个男主是谁，定了没有。主投是哪家，制作人呢？” 江临摇摇头：“何导只是先和我打声招呼，说要等另一个主演定下来，再正式和我们谈。” 颜薏一愣，随即就有些不高兴：“怎么的，他这是还没决定用你呢。” 江临：“我听他话里的意思，感觉他看中的另一个主演，会挑对手戏演员。他大概是想，优先保对方。” 颜薏抱起手臂：“挑？放眼娱乐圈，25岁就拿到老牌国际影帝的能有几个人。导演也看中你，对方还想对你这个影帝评头论足？再限定到符合角色，那年纪也就和你相差不大。这个年龄段的男演员里，谁能有资格……” 然而，话说到一半，她却突然消了音。 因为，颜薏想起来——还真有那么一个人！ 她松开手臂，搭在桌面前倾身：“……是他？” 江临挑挑眉：“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他了。” 就在这时，江临手中的手机接连震动几下。他低头看看，正好是导演何展鹏发来的两条微信消息。 【何展鹏：那边定下来了，你这边要是没问题，我就和你经纪人约时间详谈。】 江临一笑，将手机放在桌面，转个方向，推到颜薏面前。 “果然是他。” 颜薏垂下眼，正正看到那一条—— 【何展鹏：另一个男主，是黎千行。】 颜薏无奈叹气：“既然是这位大前辈，那我们还真没什么话可说。” 黎千行，9岁就主演了一部儿童电影，成为当年红极一时的童星。之后一直没有离开影视圈，至今二十年间，参演过许多部影视作品。国际三大老牌电影节的影帝奖杯，他拿过两个，其他各国各地区评选出的种种影帝、视帝、最佳男配，不管水不水，总之是拿到手软。 而且，黎千行是圈内出了名的“戏痴”，接戏只看自己喜好。除了演戏，几乎不参加商业活动，别说广告代言，综艺节目都没上过。偏偏像是命里带红，参演的剧就没有不火的。 颜薏：“没想到何导竟然找了他，那我倒是有点理解了。凡是黎千行主演的剧，他的工作室都会主投，免得剧组里出幺蛾子。对导演来说，有演技，带投资，又配合，简直是再理想不过的合作对象。” 江临把手机拿回来，手指在何展鹏回复的“黎千行”三个字上摩挲：“看来，我的演技还入得了大前辈的眼，没把我换掉。” 颜薏拍拍他手臂，笑道：“黎千行背靠资金雄厚的星熠。他那样的，在圈内也是独一份，咱不用和他比。” 江临一边给何展鹏打回复，一边说：“星熠当年也和我接触过。据我观察，哪怕在星熠，黎千行都是个异类。为什么星熠那么支持他？甚至完全没有开发过他的商业价值。” 颜薏：“圈内是有过传言，说他和星熠老总有关系。凡是他的合同，以前是祁董的特助去谈，自从太子爷祁景年进公司，就都是祁景年亲自出面，明显关系不一般。但具体是什么样，也没个准。” 她一边说，一边随手翻起剧本，又嘀咕道：“我记得黎千行以前演的感情戏都很含蓄，居然会接这么大尺度的剧。床戏就有……三回……还有这些激烈吻戏，肯定不能借位吧……” 说着说着，她突然拍了下桌面，抬头看向江临：“对了，关于黎千行，还有个有名的圈内传闻，你听过不？” 江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颜薏：“黎千行虽然没正经演过爱情片，但他和不少人搭过感情戏。据说，因为他演技太好，每个和他搭过的人，无论男女，无一例外，都会爱上他。当然，最后就是求而不得，心碎神伤。” 江临眼中现出兴味：“好到这程度？那我还真有点期待了。” 颜薏微微蹙眉，紧盯着江临的眼睛：“祖宗，你可千万别对黎千行的动心！你这才刚拿到影帝，正是事业上升期，别整出什么情伤来影响状态！” 江临回视她片刻，轻笑一声：“颜姐，你该担心一下他对我动心怎么办。万一他心碎神伤，星熠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颜薏：“这么自信？” 江临：“演员要能入戏，也要能出戏。角色是角色，我是我。这要是都分不清，我还当什么演员演什么戏啊。” 颜薏：“我由衷地希望你能成为打破传闻第一人。” 只是，她脸上依旧带着抹不去的担忧。 江临刚想再说几句让她宽心，办公室的门恰好被敲响。颜薏叫声进，就见秘书打开门探头进来。 “颜总，您中午有个饭局，该出发了。” 颜薏点下头：“行，你让司机去开车，我马上来。” 说完，她收拾收拾东西，拿着包起身往外走，一边对江临道：“既然决定接了，你就回去专心准备吧，合同的事交给我。演戏你是专业的，不用我操心，有什么其他需要随时联系我。” 江临把手机塞进口袋，拿起桌上的剧本，跟着颜薏一同出门进电梯。 颜薏按下一楼，看江临也按了个楼层，奇怪地问：“你去哪？” 江临：“到资料室，找找黎千行主演的那些片，拿碟回去看。知己知彼嘛。” 颜薏有些好笑：“你当打仗呢。” 江临耸下肩：“爱情片，不就是两个人的战争。” 颜薏：“今晚别熬夜看啊。明天你有采访，还要拍照，熬出黑眼圈给后期添麻烦。” 电梯门打开，江临一边应着好，一边走出去。 ◇◆ 第二天，江临如约去接受采访和拍照。 这采访来自圈内颇有分量的杂志，江临是拿到了DS国际电影节的影帝，才得到这么一次上封面的机会。杂志方挺重视，主编亲自跟进。颜薏也很重视，特地空出时间陪着江临过去。 忙活大半天，傍晚两人还和主编、摄影师一同吃了顿简餐，才愉快地结束这次工作。 颜薏要回公司处理一些事，江临也跟着过去。 “你还有事？”颜薏不解地问。 江临按下楼层：“我刚问了下，华姐还在，就请她留一留，帮我变个装。” 颜薏：“变装？你要去哪里。” 江临：“去酒吧，体验生活。” 颜薏皱眉：“开酒吧的又不是你那个角色，有什么需要体验。万一被狗仔拍到，马上能搞一条‘新晋影帝流连夜店’的热搜。” 江临无所谓地道：“那又怎么了，影帝不能去夜店啊。我去的是正经场所，不怕别人拍。” 颜薏瞪他：“你可真会给我找事。” 江临笑道：“放心吧姐。我让华姐给我贴圈假胡子，加上我的演技，不会被认出来的。” 电梯门打开，他迈步走出去。颜薏实在不放心，也跟着去了化妆间。 化妆师按着江临的要求帮他弄了造型，再挑一套服装给他。江临又问假胡子怎么打理。 颜薏看得眼角微抽：“你打算去几回。” 江临：“先去个三五天吧，然后再看。” 颜薏揉揉额角：“你别自己捣鼓了。阿华，这几天你晚上过去给他整一整。” 化妆师捂着嘴笑着应下。 江临满意地出门，开车去往挑好的酒吧。 酒吧是那部爱情片里的一个重要场所，昨晚江临让助理跑了几条街，才挑到一家氛围感和剧本里接近的。 江临找地方停好车，再翻面镜子出来照照，确认自己的装扮没问题。 他戴了顶中长带微卷的栗色假发，抓得有点乱，发尾随意辫两下再扎起。唇上和下巴贴了一圈短须，脸上抹了深色的粉底，还戴着一副黑框平光镜。搭配卫衣、茄克、牛仔裤，乍一看，就是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模样。 江临很满意，推门下车。 出到车外的瞬间，他躬背含胸，双肩下沉，膝盖也微微打弯，硬生生将189的身高往下压了一截，身上没再残留有一点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江临双手插兜走进酒吧，寻个偏僻位子坐下，先和助理沟通好过来接自己的时间，便点了啤酒和小食，悠闲地边吃喝边观察。 时间不算太晚，还没到酒吧的客流高峰期，不过顾客也来了不少。酒吧内灯光昏暗，舞台上驻唱歌手唱着舒缓的情歌，舞池里零星几对舞伴和着节奏慢慢摇摆。卡座大约半满，吧台处也三三两两聚着些人，调酒师晃着调酒壶，偶有服务生托着酒在场间穿梭。 酒吧夜店这种地方，江临还真是没来过。以前上学的时候学业忙，穷学生也消费不起，毕业了签进颜薏的经纪工作室，辗转各剧组跑龙套。哪怕后来稍微有了点名气，心思也都花在打磨演技上，更是顾不上休闲娱乐。 况且，从江临的性格来说，不管是对酒，还是对这种地方，他都没什么兴趣。与其呼朋唤友来夜店喝酒蹦迪，他宁愿去路边摊吃烧烤喝可乐。 因此，这时候瞧见什么都觉得挺新鲜。 时间慢慢过去，酒吧里越来越热闹。驻唱歌手结束演唱，换了DJ上台，劲歌一起，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舞池里涌进无数红男绿女，在闪烁的彩灯下扭动。 一名服务生举着托盘在江临面前走过。 江临恰好瞥到他，视线就被他托盘上那杯彩虹色的酒吸引，不自觉地随着移动。 服务生将酒送到不远处的卡座，弯身放在茶几上。 那茶几上已经摆了好几杯酒，看上去似乎没动过，卡座顶上的灯光打在上面，照出每一杯的漂亮色彩。 卡座里只坐着一个穿轻薄羽绒服内搭毛衣的男人。他拿起那杯彩虹色的酒，举到眼里缓缓转动，似乎在仔仔细细地看，但最后并没有喝，只是又放回桌面。 江临升起几分好奇，搬着椅子挪一下，换到能看清那男人正面的方向。 随即，他就诧异地眨了眨眼。 哪怕卡座的灯没多亮，江临也能确定自己没认错——那人居然是黎千行。 黎千行戴着一顶与毛衣同色的针织帽，帽檐压得有点低，只漏出几缕刘海。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除此之外没再有其他变装道具，整个人看上去斯斯文文。 不过，他虽然是著名实力派演员，但为人非常低调，生活中极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加上戏里和现实又是完全不同的状态，因此没被认出来也不奇怪。 江临要不是昨天刚看了他好几部电影，又马上要合作才特别留意，也未必能一眼看出是他。 至于黎千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根本不会有第二个可能。 江临不由得微微扬唇——没想到这位大前辈和自己还挺心有灵犀。 第一场戏 江临连着去了三天酒吧，每晚都遇到黎千行。 很自然地，他将这位即将合作的对象列为重点观察目标，在熟悉酒吧环境之余，一直暗中留意。 黎千行没做江临这样的丑化伪装，坦然露着那么一张俊美的脸，也就不像江临这么安生。 按时下流行的说法，黎千行属于淡颜系。脸部轮廓柔和，五官单看都不觉特殊，可组合在一处，就无比地舒服。并且耐看，越看越会被吸引。 因此，他一旦坐得久了，便时不时有人过去搭讪，尤其在气氛被炒得火热又暧昧的后半场。 黎千行倒是来者不拒，和每个找来的人都会聊上好一会儿。他每晚都点不少酒，自己不喝，却是让那些搭讪的人任挑，仿佛专程在那儿等着似的。 他看上去极善交谈，和所有人都似乎相谈甚欢。没有人能邀请到他离开座位，也没有人能要到联系方式，但每个人遗憾离开之时，却都带着愉快的笑容。 要不是知道黎千行在圈内出了名的不爱交际，或许江临真会被这几天的亲眼所见骗过去，以为这是他的本性。 很明显，就和江临给自己捏了个“不修边幅中年人”的人设一样，黎千行也在扮演着一个不同于他本人的角色，并且自然得丝毫没有表演痕迹。 三个晚上看下来，连江临都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哪怕自己常被颜薏称为戏精，但比起黎千行这个“戏痴”，也还是有距离，至少自己不会在生活当中如此入戏。 第四天，江临跑完一个通告，被颜薏叫回公司看合同。 江临敲门进了颜薏办公室，在她办公桌对面坐下：“谈这么快？” 颜薏拿起合同递过来：“何导本就属意你，资方也痛快，所以很快谈拢。三个月后进组，拍摄时间预计为十四到十五周。你看一下，要没问题，等法务那边审完，我就过去签了。” 江临笑道：“颜姐你谈下来的，我哪会不放心。” 颜薏提醒：“你重点看看亲密戏份和暴露程度的细节商订。” 江临翻到相应条款，一条条仔细看过，表态：“考虑得很周到，我没意见。” 说完，又顺手翻到片酬看了看，有点吃惊：“价还挺高？” 颜薏：“你拿到含金量那么高的影帝，片酬当然得涨上去。这还是看在何导的面子上，我给打了折的。不过，星熠的确大方。你看下面那行补充，等你拿奖的片子上映了，如果票房高，再给你加这部片的票房提成。” 江临：“看来，黎千行那边对这部片很上心啊。猜到我接这片是还何导人情，怕我敷衍了事，拿胡萝卜吊着我呢。” 颜薏：“我这两天仔细研究了下黎千行的情况。他近两三年接角色的频率在降低，而且明显在尝试进一步拓宽戏路。我推测，他很可能是想在这部剧里做出突破。 “这剧尺度这么大，他都为艺术献身了，怎么也要有点成果吧。那么，一个好搭档就是不可或缺的。你也多用点心，借此让星熠看重你，对你以后的事业发展会有很大好处。” 江临笑笑：“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在演戏上马虎过。” 颜薏：“行，戏的事你自己找何导聊。其他工作嘛，签过合同的还有这月一个通告和几场路演，月底过完年，二月有个特邀预计要拍十天。别的我就先不安排了，空两个月时间给你好好准备这部剧。” 江临点点头，将合同放回去，站起身：“那没事我先走了。” 颜薏随口问一句：“你今晚还去酒吧？” 江临本来想说“不去了”，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的，脑中突然闪过黎千行的脸。 他想观察的一些细节，经过三个晚上已经心里有了底，可以不用再去。但对黎千行的好奇心，却还煽动着他继续。 反正也没什么紧要的事…… 最终，江临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去。” * 江临特意去晚了些，走进酒吧不一会儿，便找到了黎千行。 今天周末，黎千行那里格外热闹，围着好几个男男女女，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喝着酒说话。当然，据江临前三晚的观察，黎千行拿在手里的只是柠檬水。 江临寻个能看见黎千行的偏僻位子，和先前一样点上小食和啤酒，继续在酒吧里做一个融进昏暗中的安静观察者。 他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低头摆弄着手机，时不时隔着人群观察一下未来的对手戏同行。 江临的好奇心，在于想看看黎千行会不会在酒吧里显露出真实的自己。 不过，哪怕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黎千行也面带微笑地看着人群，如同随时准备与人交谈。这样的状态，无论如何都不是不爱交际的样子。 江临轻轻咂下舌，甚至怀疑起圈内的传闻靠不靠谱。 手中的手机震动一下，江临低下头，发现是颜薏发来的微信，叫他上微博转发杂志的预告。 江临回个【。】，退出微信点进微博。 前几天他接受采访的那家杂志，刚刚发出下期预告，九宫配图的正中央便是江临。他所属的经纪工作室已经转发过这条。 江临想了两句有点俏皮的文案，同样进行转发。不一会儿，就有粉丝聚过来转评赞。 江临不走流量路线，一直专注演戏，经纪工作室也不经营粉圈，因此微博粉丝数算不上惊人，不过许多都是活粉。尤其他刚拿到影帝，粉丝们最近更是特别活跃。 这些粉丝主要可以分为三大类——事业粉，颜粉，和路好。不过江临并不称他们为“粉丝”，只提“影迷”。 甚至江临的微博签名，都是【感谢影迷朋友们的关注，我会努力给大家献上我最用心的表演】。 江临发微博很随性，空闲的时候也会在评论区和粉丝们互动。现在便刷着评论，挑一些有意思的回复。 一轮互动消磨了不少时间，等江临再抬起头，发现那边的黎千行被一个少年缠上了。 那少年脸上明显化着妆，手里拿着一杯酒，总在试图往黎千行身上贴。不过，黎千行虽然在和少年说话，却也用手中的抱枕很巧妙地隔开人，一直没给少年可乘之机。 江临有些好笑，一边伸手去拿啤酒杯，一边暗自嘀咕：“防守还挺严密。” 但，他的手刚碰到杯子把，又突然顿住。 事情发生得很迅速，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卡座旁边的黑暗里猛地窜出个瘦男人，拉住那少年的手用力将人扯过去，随即就一巴掌甩在少年脸上。 少年先是被拽得一个踉跄，接着又被扇得侧过脸，另一边手中的酒杯砰的落地。厚实的玻璃杯虽然没碎，酒却是洒了一片。 江临心中立刻一咯噔，想也没想就起身大步往那边走——黎千行可是主演兼金主爸爸，不能让他在这儿出什么岔子！ 黎千行那里的冲突还在升级，只是酒吧里音乐声开得大，一时还没人留意到那个角落。 瘦男人骂完少年，又转过头指着黎千行叫嚣。 黎千行已然收起笑，微皱眉头站起身来。 他183的身高很明显地压那男人一头。瘦男人愣了下，但或许是看他被骂都不还口的斯文模样，马上又气焰重燃，甚至比刚才还更嚣张，企图以此弥补身高的劣势。 江临走到近前，就听见瘦男人在扯着嗓子嘶吼：“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黄老二是什么人物！连我的人都敢勾搭！老子今天就叫你知道……” 瘦男人的狠话没能放完。 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铁钳般紧紧捏住他指向黎千行那只手的手腕，紧接着又将他整条手臂往上提拉。 瘦男人痛叫一声，顺着力道半转身，就见一团人影压将下来。 江临身高189，又是肩膀宽阔、胸膛厚实的好身材，哪怕刻意躬背含胸，居高临下地盯着人也是气势十足。 他特意压沉了声音开口：“‘叫你知道’，什么？” 瘦男人的视线对上江临冷冷的眼，刚才的气焰一下就消了，嘴巴开合两下，却没发出声音——双方体格差距太大，只要不疯不傻，都知道什么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临横向走过两步，将黎千行完全挡在身后，又抬眼去看旁边捂着脸的呆愣少年：“刚才我看到他打你了，要报警吗？” 少年被这一声唤回神，扫一眼瘦男人，连忙缩着肩膀直摇头。 江临伸出另一边手。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就把瘦男人掰得转过身去，将捏着手腕的那条手臂反剪在男人背后。 瘦男人再次痛叫一声。 江临充耳不闻，只凑近一些开口：“我现在放开你，你最好马上滚。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爬着离开。” 瘦男人额角已经浮出冷汗，只顾得上点头。 江临用力推他一把，顺势松开手。 瘦男人向前踉跄两步才稳住，回身瞥一眼江临，没敢呛声，便把气撒在少年身上：“还不赶紧过来！你吃的可是老子的饭！还想给老子戴绿帽，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 少年抖了抖，但也没作声，乖乖地跟上去。 江临看两人走远，才转回身问黎千行：“你没事吧？” 黎千行面上表情未见波动，露出的笑容依旧温和：“谢谢，我没事。” 接着他伸手比向沙发另一头：“若是不介意，我请你喝一杯？聊表谢意。” 江临目光在黎千行脸上扫过。他原本并不想在这时和黎千行接触，毕竟两人都披着各自的人设马甲。不过既然都这样了，他突然又好奇起自己能不能瞒过这位大前辈，等到日后再见，黎千行会不会认出自己。 带着一点隐密的好胜心，江临对黎千行点下头，保持着塌肩的姿势，大方走过去随意一坐。 黎千行隔着正常社交距离也坐下，手又往茶几上的几杯酒比过：“有没有感兴趣的，还是看看app上的酒单，又或者……帮你点一杯啤酒？” 江临动作一顿，看向黎千行。 黎千行笑道：“这几天晚上我都见到你，你点的都是啤酒。” 江临耸下肩，伸手拿起一杯蓝色的酒，对着黎千行举一下：“啤酒便宜。感谢招待，我也享受一回好酒。” 他将杯子拿到唇边，浅浅喝一口，品酒般地微眯起眼。全程，都能感受到黎千行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 好一会儿后，黎千行终于再次开口，却不是问酒，而是说：“你比我以为的要年轻。” 江临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加了一分力，酒面微微摇晃。 他是涂暗了脸，又戴假发贴胡子变装，但细究起来，其实也没多认真。脸上肌肤的弹性，眼角缺少的细纹，只要仔细观察，都能看出他的真实状态。 江临稳稳心态，如同被人称赞一般回个浅笑，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这几天晚上我也都见到你，请了不少人喝酒……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他特意挑了个有点冒犯的话头，就是为了把黎千行的注意力转移走。 不过，黎千行并没有不快，只是很平静地回道：“我不是来找伴的。我想开一间酒吧，所以，就多找人聊聊，感受一下爱泡吧的客人都喜欢些什么。” 江临扬扬眉：“原来是这样。” 剧里黎千行的角色就是酒吧老板。当然，不是现在这个性格。 黎千行将问题抛回来：“那你呢？这几天我看你一直在玩手机，和别人都格格不入。” 江临脑子飞快转动，眨眼间就也依据角色编出段小故事：“我和人约在这儿。” 黎千行表现出适当的诧异模样：“对方一直失约？” 江临慢慢喝着酒，在酒杯后露出一抹苦涩的表情，如同想要借着酒杯的遮挡不让人看见。 他说出口的话音里，有种故作轻松之感：“是啊，天天都临时加班。一直说‘快了快了马上就来’，结果天天放我鸽子。” 黎千行的目光中带上了同情。 江临放低酒杯，转眼看向他，将刚才那抹苦涩隐去，扬唇笑道：“不过，今晚我不准备再等了。喝完这杯，就直接过去找他。” 黎千行迎着江临的视线，仿佛被那双眼睛中的坚定所感染，慢慢浮上一层欣赏之色。 他拿起自己那杯柠檬水，伸向江临：“那，祝你顺利。” 江临把酒杯伸过来，和他的轻轻相碰：“也祝你开酒吧顺利。” 一小杯酒，没一会儿就被江临喝完。 江临将空杯放回茶几，扫一眼桌面上另外两杯：“你还继续待吗？等我走了，我担心刚才那人会再回来找你麻烦。” 这话才是他的最终目的——都出了事，那安全起见，得把这位少爷尽早劝走。 倒是出乎意料地顺利。或许黎千行同样在意自身安全，回道：“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江临站起身，催促似地说：“你是不是开车来的，我顺路送你到车子那里？” 黎千行跟着起身：“谢谢。” 两人离开酒吧，随口聊着些闲话，很快走到黎千行的车子边。 江临看看那辆价值不菲的SUV，眼中流露出符合人设的羡慕，嘴里却说：“酒吧这种地方，人杂得很。你以后再来，最好找人陪着。” 黎千行：“其实我这几天也了解得差不多，可以不用再来。” 江临将目光从车子转回他脸上，最后看一眼这个状态的黎千行：“那么，有缘再见。” 黎千行眉目舒展，笑容温和：“有缘再见。” 江临抬起手随意一挥，又插回兜里，转身离去。 他依旧塌着肩，微微含胸，脚下的步伐却比刚才急些，又好似透着轻快，仿佛下定决心后迫不及待地想去找人。 一直走过街道拐角，江临才感觉到停留在自己背上的视线消失。 他缓下脚步，这时才察觉，自己的心跳稍稍有点快。 是一种，和人飙戏之后的兴奋。 江临缓缓扬起唇角，突然就对三个月后的剧组多了不少期待。 ◇◆ 寒冬过去，春暖花开。四月十二日，黎千行收拾好行李，带上助理小祝去剧组。 出发这天，祁景年亲自送黎千行去机场，两兄弟坐在车后座说话。 祁景年和以往每次送人一样，把吃穿住行都念叨一遍：“你用惯的房车，早两天我就让人先开过去了，留下一个司机给小祝打下手。订了公寓酒店，你的口味小祝都熟悉，你吃她做的饭，少在外头吃。” 黎千行不厌其烦地点头：“放心吧，哥。” 祁景年又冲坐前头的小祝说：“小祝，你盯紧他。要是剧组安排饭点拍摄，要让他先吃东西，别搞得犯胃病。还有，药带了吗？” 小祝转回身，利落应声：“祁总您放心，我一定盯紧黎哥！常用药都带着，剧组也有跟组医生，您不用担心。” 祁景年对黎千行叮嘱：“这几天你适应适应，要是有哪里不习惯的，或是缺什么想要什么，随时和我说。等开机那天，我也会过去。” 黎千行多年前因拍摄搞出过严重胃病，之后在他哥面前就不敢再顶一句嘴，只老实点头应着。 就这样一路被念叨到机场，走进VIP通道，黎千行的耳朵才终于得以清净。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黎千行抵达目的地机场。先过来的司机开了辆朴素的小车来接人，又坐几小时车，才来到拍摄地。 在酒店门口，三人和正好出来的两个人走了个对脸。 黎千行看着前方比自己略高的男人，当即认出来——是江临。 江临是典型的浓颜，五官立体，骨感很强，带着股侵略感，极具视觉冲击力，只一眼就能让人惊艳得移不开目光。 跟在后方的小祝都忍不住吸口气，小小声嘀咕：“果然和圈里的八卦一样，真人可比照片帅多了！” 说完，见黎千行回头瞥来一眼，连忙飞快接道：“黎哥你也是，谁第一次见你不得夸一声比照片好看~” 这时，江临已经带着助理走到近前。 身为后辈，江临主动向黎千行伸出右手，露出爽朗的笑容：“黎老师好，我是江临，很荣幸这次能和你合作。” 黎千行伸手握上去：“你好。” 只不过，他的所有情绪都留给了演戏，平常在戏外都是冷冷淡淡，此时也没有勉强自己笑。 江临似乎并不在意，只打量一下黎千行的脸：“黎老师本人比照片好看得多啊，我差点不敢认。” 黎千行：“……” 身后传来小祝的憋笑声。 江临：“我非常钦佩黎老师的演技，接下来的戏里，还烦请你多多指点我。” 黎千行：“相互学习吧。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 江临：“请说。” 黎千行：“我就一个原则——不在剧组谈恋爱。” 话出口的瞬间，黎千行感觉江临的目光闪烁了下。 不过，江临很快微笑着回道：“好巧，我也是。” 黎千行又听到身后小祝在吸气。他知道，小祝是在提醒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不太妥当，也知道江临回答的这句意思估计不是那么纯粹。 只是，黎千行完全不在乎。他是来演戏的，不是来交际的。该说的他先说了，后面再有什么意外，也怪不到他身上。 总之，在黎千行这里，现在算是两人达成了共识。 黎千行摇动一下相握的手：“那么，合作愉快。” 江临笑容不改：“合作愉快。” 黎千行眉头轻微一动，目光极快地瞥过两人相握的手——总感觉，江临似乎加了点力气？ 工作状态 寒暄过后，江临适时松开手，保持着后辈的礼貌态度：“那我不妨碍黎老师安顿休息了，我们……明天见？” 黎千行点点头：“明天围读见。” 说完，两边就此别过，交错而行。 黎千行三人进到房间，小祝先去厨房转一圈，看看需要添补什么东西。 司机老李跟在她身后：“我照着你早上列的单子买好了菜，放在房车的冰箱里，现在去给你拿过来？” 小祝乐呵呵地道：“麻烦你了李叔。明天你再带我到附近转转，我买些东西，也熟悉熟悉环境。” 老李应下，便转身离开。 小祝打开手机便签，开始飞快记录要买的东西。 刚忙一会儿，黎千行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卡：“房卡你拿一张。你和老李住哪间？” 小祝一边接过房卡收好，一边回了个低楼层的房号：“下面是普通房间，李叔在我隔壁。” 黎千行又道：“我去跟何导打声招呼。” 小祝忙说：“我陪你去。” 黎千行却拦下她：“不用，你忙吧。我刚在微信上问过，何导就在上一层。” 小祝：“那要有事你打我电话。” 黎千行点个头，转身出了门。只差一层，他没等电梯，走着楼梯上去，按响导演何展鹏所住套房的门铃。 何展鹏很快打开门，笑着寒暄：“小黎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他头有些秃，身形微胖，脸上褶子不多，笑起来显得挺亲和。今年五十岁整，在影视圈里也算是老资历的大导，拿过不少奖。 黎千行一边问好，一边跟着往里走。 何展鹏招呼他坐沙发，又要去烧水：“我记得小祁说过，你胃不太好，饮食方面得注意。稍等会儿，给你兑温的。” 黎千行忙道：“不用麻烦，我是想过来给您交这个……写得有点多，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过目一次。” 他将拿在手上的文件夹递给何展鹏。 何展鹏接过，示意黎千行坐，自己也坐下，戴上眼镜低头翻看——是黎千行写的人物小传，印满厚厚一叠纸，侧边还露出一些彩色贴条，大概是用于标注其中重点。 何展鹏脸上的笑顿时更加真诚：“行，回头我就看。” 他将文件夹放在茶几上，顺手拿起桌面上原本放着的另一叠纸抖抖：“小江也刚给我送他那份作业来。” 黎千行目光在那叠纸上扫过，目测厚度和自己的不相上下。 何展鹏也在打量黎千行，视线如同在他脸上、身上、四肢各处度量。 这里地处南方，四月天气已经热起来。黎千行穿着偏薄的衬衫和裤子，腰带紧束，整个人显得格外修长。 何展鹏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清瘦程度就比原先更贴人物。明天上午你试试服装，看看还有没有哪里要修改。” 黎千行应下。 何展鹏感慨道：“你还真减下来了。我原先都想着小基数不太好控制，得靠化妆想办法。” 黎千行：“是营养师指导得好。”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清，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何展鹏对黎千行比个拇指，转而提起别的话头。 不过，开机在即，何展鹏这个导演相当忙碌。就黎千行来的这么一会儿，便见他接了两三个电话。 于是黎千行没多打扰，很快告辞离开。 等黎千行再回到自己的套间，坐沙发上刷手机的小祝连忙跳起来，给他倒了杯温水。 “黎哥，我刚打听了下，江临就住你隔壁。” 黎千行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 两人同为主演，剧组给他们的待遇肯定得差不多。定的套间相临，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小祝挠挠头：“没什么啦……我就是没想到，他也会今天就过来，还到得比我们都早……” 围读是明天下午开始，明天上午抵达都能赶上。更别说迟到，甚至缺席，都是常有的事。 小祝跟了黎千行八年，跑过不少剧组，也算见识过的。但凡有点名气的明星，像黎千行这样提前抵达的可不多，能压着点到都是给剧组面子了。 黎千行听她那么一说，脑中突然闪过江临那一叠厚厚的人物小传，难得起了点兴趣。想到剧里的大量对手戏，复杂的感情表达，稍微了解一下对方说不定会对合作有所帮助。 于是他问：“你都打听到什么消息。” 小祝一愣，随即脸上浮出诧异，忍不住确认一句：“黎哥，你是问江临？” 黎千行：“嗯，你不是每次都会收集我合作对象的信息。” 小祝连忙点头：“当然！当年萧姐教我的事，我可是每次都好好完成！不过你从来没问过，我就有点吃惊……” 一边说，她一边打开手机便签，快速找出江临的相关信息，又有些犹豫地道：“你想听……哪部分？确切的官方消息，还是圈里传的小道消息？” 黎千行：“都说说。” 小祝：“官方的嘛……江临很有表演天赋，二十岁就从Y戏表演系毕业，在当年的毕业公演中表现非常突出。毕业之后，他签约了金牌经纪人颜薏的经纪工作室，开始辗转多个剧组跑龙套，进一步磨练演技。 “三年前，何导找他主演《破囚》，他以此在WL电影节拿到最佳新人。之后事业才开始有起色，接到一些分量重的角色，并迅速以好演技打开知名度，但一直没能再拿奖。直到去年一鸣惊人，拿到DS影帝。” 随着小祝的话音，黎千行隐隐记起来，祁景年似乎说过，江临一直被两家大娱乐公司打压。 这时小祝的话头跟着转到这上面：“至于小道消息，传得最广的流言，就是说他当年毕业时太不知斤两。三大娱乐公司都找过他，但他提的条件太高，全都没谈拢，最后被三家放弃。 “按说以他在毕业公演上的实力，出道以后绝不至于只能跑龙套。但就是因为签约那一出惹恼了人，除了我们星熠，另外两家都暗地里打压他。哪怕他后来拿了WL的最佳新人，也只是稍有起色。 “不过，去年的DS影帝可就不一样了，何况那部片上映后还票房大爆。有了这个含金量，他今后的事业应该能顺了吧。另两家要是再压他，不是和钱过不去嘛，那只会便宜其他竞争对手，比如我们。” 黎千行继续问：“他在剧组内的风评怎么样。” 小祝：“综合我在众多八卦群里的消息——非常好，居然没人传过他坏话，都说很随和。年初拿到影帝后，二月进过一个剧组客串，也还是只带一个助理，没一点架子。助理就是昨天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男生，小丁。” 黎千行抬眼看向小祝：“你看他像随和的人吗？” 小祝沉吟道：“我觉着吧……看他出演过的剧，他就和黎哥你一样，心思是在演戏上。想当个演员，而不是被娱乐公司包装成偶像明星。” 黎千行：“所以？” 小祝：“所以，骨子里肯定有和你一样的傲气。可是昨天见那一面，瞧着也的确很随和，他还向我和李叔点头致意……” 黎千行笑笑：“多少带点演技成份。” 小祝啊一声：“在生活里也用演技？” 黎千行：“事实上，很多人在生活中都会使用演技。并且，不乏演技精湛者。” 小祝顺着这话想想，若有所思地回道：“好像也是哦……” ◇◆ 第二天上午试服装。黎千行既是主演又是投资方，自然享受高级待遇。 服装师带着所有衣物上门，让他在住处舒舒服服地试穿，一边不停口地称赞，一边动作利索地现场微调，再做好记录回去修改。 所有服装试完，黎千行顺口问一句：“江临老师试过装了吗？” 服装师忙着指挥助理们收拾，笑道：“他到得早，昨天就试了。而且他报的尺寸很准，都用不着再改。” 说完感觉有点不妥，连忙补充：“黎老师你报尺寸时还在减重期，有出入很正常。这么些小地方，我今天就能给改完。” 她大概是想把这话题快速带过，又拐到片子上：“何导这角色是挑得真好。我记得，剧本里有一幕是江老师把你扛在肩上。以你们二位的体形差，拍起来就是绝配。” 黎千行还没什么，倒是小祝听到这话不由得联想了一下。 她先前帮黎千行对词，对剧本也熟。那一幕后面接的，就是第三回床戏……有点期待啊！虽然她估计会在被清场的人员之列。 送走服装师，中午休息过两小时，下午黎千行自己去了何展鹏住的套间。 剧本围读就定在那里。 黎千行和江临几乎前后脚到，何展鹏和编剧在等着他们。 编剧杨合是个年轻人，在圈内没什么名气，面对一位大导两位影帝，显得有点拘谨。 何展鹏招呼黎江两人坐下，又让助理倒上水，还特意给黎千行准备了保温杯。 江临和何展鹏更熟，目光在客厅扫视一圈，奇怪地问：“就我们四个？” 这部爱情片虽然主要围绕两名主角，但也还有两位重要配角在。 何展鹏笑道：“另两人今晚到，明天才来。我是想着，这回不按剧本顺序走，按时间顺序来，今天你俩先过一遍校园的部分。” 这部片是个破镜重圆的故事。两名主角大学时就相爱在一起，却因为年轻气盛，做不到彼此包容而分开，但其实心里一直放不下对方，多年后重逢，再次相互磨合走到一起。 黎千行和江临对这安排都没意见，坐好了就要翻剧本。 何展鹏却抬起手，示意两人看过来：“先等会儿。昨天我和小杨看了你们写的人物小传，结合你们对角色的理解，对剧本做了点修改。小杨，你把改过的部分给他们。” 杨合赶紧站起，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两份修改页分别递给黎千行和江临。 每一页上的修改处都标注得很清楚，黎千行一一对照着看。 看完，他又转向江临：“江老师，我们交换看一下？这些修改基本都涉及到对手戏。” 江临微笑着先把自己那份递上：“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交换，继续看对方的修改部分。 何展鹏有些愣，转眼去看杨合：“我不是让你把所有修改部分都给他们吗？” 杨合已经是脸带愧色：“对不起，我以为是只需要分开准备……” 江临一边往剧本上记录，一边安慰道：“不要紧，改得不多，抄一下就好。” 黎千行同样在做记录。两人对剧本都非常熟悉，几处小修改很快就摘抄完。 他和江临换回来，再对杨合道：“杨编，以后别的角色再有修改，如果涉及和我的对手戏，麻烦你也给我一份修改稿，因为我演的时候可能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江临笑着接话：“我沾黎老师个光，请求相同待遇。” 杨合连忙答应下来，再一次不好意思地道歉。 何展鹏坐在他旁边，伸手拍拍他肩膀，乐呵呵地说：“没事，下回记着就行了。我挑的演员，那都得是这样仔细的，和你以前跟的那种主演可能连剧本都没看全的剧组不同。” 杨合用力点下头，眼睛亮亮的：“我很期待……看到两位老师把这个故事演绎出来！” 事实上，他的这本剧本曾被好几家制片公司退回。最后一次被退那天，他碰巧遇见何展鹏，就孤注一掷地上去拦人递剧本，没想到竟然真被看中了。 从那时到现在，杨合一直觉得这事很不真实，总担心好梦哪一天就会醒来。但就在刚才，看到两位影帝主演如此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剧本，他突然便涌起了真实感，只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见到成果。 四人就着几处修改讨论一下，统一好意见，才转到校园剧情。 校园的部分在影片中全是回忆，总量不多，只是几个关键剧情点。 有详尽人物小传的先期沟通打底，围读过得很顺利。杨合和黎江两人再次沟通了一些小细节，何展鹏倒是没怎么说话，基本都是静静听着。 最后，何展鹏总结道：“挺好的，明天就顺着分手之后的心态继续。不过具体拍摄的时候顺序会反过来，校园这里我准备实景拍，会放到最后。场地已经谈好，等到七月学校放假，我们再进场。” 于是，下午的围读就此结束。 黎千行起身回楼下房间，江临也回去，两人还恰好都选择走楼梯。 江临推开逃生门，发现黎千行还跟在旁边，有些吃惊地让开位置等他过来。 黎千行点下头：“谢谢。” 楼梯很宽，两人并肩往下走。 江临没话找话地寒暄：“没想到黎老师也走楼梯。” 黎千行微微低着头，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的围读，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嗯。” 之后他没再听见江临说话，当然也不会在意。 直至两人走到所住的楼层，黎千行脑内复盘完毕，抬起头发现江临已经拉开门站在一边。 他再次点头致谢，先走过去，又站定转身。 江临跟过来，侧身关门。 黎千行：“江老师……” 江临的动作明显顿了下，不过很快回身笑道：“黎老师是前辈，叫我小江就好了。” 黎千行无可无不可地应声好，继续问：“你和何导合作过，对他的行事风格比较熟悉。我想问一下，他刚才是不是对围读的那部分不太满意？” 江临抬眼看过来。 黎千行微微一愣。 江临眉骨高，眼窝深，眼眸的颜色接近墨色，含着一点映入当中的光线，正正对视下，显得极有压迫感。 黎千行有片刻的恍惚——这双眼，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不过江临很快垂下短却密的睫毛，半遮住眼，同时稍侧身，对着走廊比个请的手势，自己也缓缓迈步。 黎千行回过神，跟了上去。 江临：“我也感觉，何导的确不太满意。” 黎千行不解：“他为什么不说？” 江临：“因为不需要。” 黎千行：“什么意思……” 江临：“何导喜欢自己调教演员。他肯定有自信，等我们七月拍到的时候，能够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围读只是大家对角色达成一个共识就行，现在的情感不足，他会在拍摄中慢慢指导。” 黎千行思考片刻，点头道：“我很期待他的指导。” 一个优秀的导演，能将演员的演技带上更高的高度。 江临看过来一眼，这次眼中含着笑：“就是有一点，我得给你打个预防针。” 黎千行：“什么？” 江临：“何导习惯在开头几天安排一场情绪激烈的戏，促使演员尽快进入角色。从我们这部片来看，我估计，他很可能会在前面安排一场激情戏。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黎千行回视他一眼，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好。” 这时两人刚好走到黎千行的房门前，黎千行站定，伸手进口袋掏出房卡。 江临也在旁边停下，声音温和：“初次合作，我想请前辈吃个饭，不知道黎老师愿不愿意赏脸。” 黎千行已经刷开门，侧身看他：“抱歉，我肠胃不太好，安全起见，拍摄期间只吃助理做的饭。” 江临扬下眉，面露遗憾：“这样啊。那的确是，安全第一。” 黎千行：“那么，明天见。” 说完，他进房关门。 小祝跟着老李去周围熟悉环境，围读结束得早，还没到她回来做饭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 黎千行坐在沙发上继续翻剧本，将刚才做的新标注再过一遍。半小时后，他起身给自己倒杯温水慢慢喝。 脑子里都是剧本中的戏，他很自然地便联想到演对手戏的江临。 先前在楼梯间门前对视的那眼，不期然地在脑海中复苏。 或许是那时江临太诧异，一时没收住。总之，前前后后的多次对视里，只那一眼让黎千行格外印象深刻。 黎千行轻轻敲着手中玻璃杯，总有些在意——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但想来想去，依旧没什么头绪。 最后，他只得归结于，大概是和某部影片中江临的角色重合了。 定装照 剧本围读又进行了两天。 两名重要配角的演员都在第二天到位，同样是何展鹏亲自挑选出来。 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实力派演员，饰演黎千行角色酒吧里的另一名调酒师。他演技挺扎实，但缺点运气，一直没有哪个角色大火，在大众认知中属于万年男配。 另一个是马上要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大学生，饰演江临角色的弟弟。二十郎当的大男孩长得浓眉大眼，朝气蓬勃，相当贴合角色，算是本色出演。 在何展鹏的主持下，围读进行得很顺利。期间在众人的讨论中，又修改了剧本的一些小细节，让整个故事更加丰满。 这两天里，黎千行一直留意着何展鹏，发现他似乎比第一天下午那次围读要满意一些。 围读全部结束之后，黎千行考虑到自己离大学生活已经有点远，大概是上回没能把握好学生的心态，回了房间便搜索校园视频，和一些经典校园影片片段，仔细观看。 小祝拿着面膜碗走过来：“黎哥，你先停一停，去洗把脸，我给你把面膜敷上。” 黎千行按下暂停，目光在她手上扫过，眉头微皱：“怎么又弄这东西，用纸面膜就行。” 小祝催促他：“这个效果更好，你明天不是拍定装照嘛，还包括青葱水嫩的男大造型。赶紧赶紧，洗把脸躺着，我给你敷好你再起来继续看。这次我调得挺稠，不会往下滴。” 黎千行看看时间，去洗了脸，在长沙发上躺下，让小祝往自己脸上抹粘糊糊的面膜。这感受并不太好，但为了工作，他一向能够忍耐。 小祝也知道他不喜欢这个，随意说着话分散他的注意力：“明天拍一天定装照，后天中午就是开机仪式。祁总后天一大早赶过来，大概十点半能到。” 黎千行：“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 小祝：“说是下午就要去临省。对了，开机仪式会请一些媒体，流程上有一段采访时间，你估计得准备几句词。” 黎千行：“嗯……拍摄表给了没。” 小祝：“没呢，只给了前两天的安排。我打听了一下，何导的习惯好像都是提前两天才定，但只要不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定了基本就不会改。不像有些乱糟糟的剧组，演员连妆都上了，还突然改场次。” 黎千行伸手摸手机：“发过来我看看。” 小祝把他的手机拿给他，又把消息转发到他微信上。 黎千行眯着眼细看。其实只有一天半，开机仪式当天下午才开始拍。晚上都是安排到八点，万一NG多，还有往后拖一拖的余地。 不过，那两天安排的戏份都不算复杂，应该可以按时收工休息。 黎千行想起江临的提醒，在心里把剧本中的激情戏都过了一遍，寻思着何展鹏会先挑哪一段拍。 开机先拍激情戏，这种安排并不算太过特别。在对手戏演员彼此还不太熟悉的时候就拍，相对来说不会太尴尬，拍摄能更顺利。 黎千行原先其实都做好准备，很可能开机就要一口气拍完三回床戏。但现在看来，何展鹏大概更注重引导演员的情绪变化，尽量保持连贯的情绪来演绎，并不太考虑尴尬那种场外因素。 他正琢磨着，小祝见他把手机放下了，又起个新话题：“今天我还打听一个江临的传闻，要听吗？” 黎千行：“你还在打听啊。” 小祝笑道：“难得见你对别人有兴趣，我想起有个小姐妹跟过江临拿影帝那个剧组，就找她聊了聊。这事好像没怎么传开，制片方势力大，另一个当事人背后的公司也要保他名声，都压下了，没有营销号敢报。” 黎千行被她勾出点兴趣：“说。” 小祝：“那部片，一开始不是现在这个班底，连导演都不一样。最初是两家公司牵头主投，一家纯制片，另一家娱乐公司直接要了男二。据说那家公司是为了捧自家一哥往大屏转型，专门挑个出彩的男二，成了好摘桃子，砸了也好推锅。 “那位一哥仗着背后有公司资本撑腰，带着编剧进组，还没开机就胡乱改剧本。加自己戏，减别人戏，高光全往自己身上揽，完全不管角色塑造和剧情逻辑，把好好一个本子改得面目全非。偏偏当时的导演还怂，屁都不敢放一个。” 黎千行听得皱皱眉。他也知道这个圈子里肮脏事多，自己演配角时偶尔还会碰见。但毕竟背后是家大业大的星熠，父兄一直将他保护得很好，他只需要安心演戏，从来不用为其他事烦心。 “那后来呢？最后那片里的男二，我记得好像不是多出名的演员。” 小祝：“后来江临带着剧本直接去堵制片公司老总。当时那老总正和梁导在谈事，也不知道江临怎么说的，结果被梁导看中了那剧本，开金口说是能冲奖的本子。最后换了班底，改了男二，才有现在的片。” 说到这，小祝都忍不住笑出声：“江临可够勇的。而且运气也好，遇到梁导那样的大贵人。以梁导的地位，只要他愿开机，投资商都是捧着钱排队，根本看不上那些仗着有投资就胡来的家伙。 “不过说来也巧，江临也挺旺导演的。上回和何导合作，他拿最佳新人，何导拿最佳导演。这回和梁导合作，他拿影帝，梁导拿最佳导演。以后啊，他说不定会成为大导们冲国际大奖的香饽饽。” 黎千行一边听小祝说，一边回想这几天和江临的接触。 江临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一眼再次浮现。那样的目光，让他隐隐有种感觉，江临能把那部获奖的片子救活，未必是单纯的运气好…… 闲聊之中，小祝将面膜敷好。黎千行也就放下八卦消息，坐起来继续看视频资料。 ◇◆ 定装照预计拍摄一整天。两名男主角都有两个年龄相差较大的造型，中间改妆时就穿插拍两名男配。 主角的造型都由总化妆师亲自操刀，两人就被安排在同一间大休息室。用何展鹏的话说——造型上也得有呼应，先从视觉给观众带来先入为主的相配感。因此安排在一处，方便化妆师对照调整。 江临到的时候，黎千行已经坐在位子上，让化妆助理给自己打粉底，总化妆师在一旁做着准备。 尽管时间还早，但江临从底层混上来，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死抠道理。何况黎千行这个腕儿比自己大的，都来得更早。 他张嘴就笑着道歉：“抱歉抱歉，张老师、黎老师，我来晚了。一会儿我让助理去买些蛋糕和咖啡，给大家陪个罪。” 化妆师也笑着招呼他坐：“小江不用这么客气，还没到约好的时间，是我提早来做准备，不过没想到小黎也早早到了。” 江临和她寒暄两句，便去洗过脸，拿出块面膜先贴上。 哪怕不说资历和咖位，就是按着先来后到，也该是先给黎千行上妆。江临坐在一旁刷手机，时不时看一下化妆师围着黎千行忙。 黎千行今年29岁，不过或许是人生顺风顺水，状态保养得极好，平常就显得很年轻。如今在化妆师的巧手之下，修饰成二十一二的大学生，丝毫没有违和感。 化妆师忙完黎千行又过来忙江临，江临便闭上眼睛。 等一轮忙完，江临照照镜子，称赞道：“张老师真是神手，化得我比当年上大学时还帅。” 化妆师哈哈笑着，又抓抓他头发：“你这头发今天先这样。等拍到校园那部分，还得剪短。” 江临：“没问题。只要拍摄需要，剃光都行。” 化妆师：“爽快，导演就喜欢你这种配合的。好了，快去换服装。” 江临站起身，才发现黎千行已经换上服装，不由得暗暗打量。 黎千行的运动服敞着胸，露出里面的T恤，运动裤的长度剪裁得很合适，只是和衣服一样，都略有点宽松，突显出大学生那种长身体时的清瘦感。 这时服装助理给江临递来衣服，江临只得收回目光，接了衣服去换。心中却禁不住琢磨——似乎比年初见到时瘦了？服装的错觉？ 念头顺着一转，江临又想起黎千行在酒吧喝的柠檬水……就不知道前两天说的那句肠胃不好，到底是真话还是推脱。 等江临换好服装，恰好他的助理小丁提着一大堆吃的喝的进来。 江临当即招呼：“来来，各位辛苦了，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小丁，赶紧给张老师拿杯咖啡。” 一边说，他一边走去袋子边看看，拿出一杯明显不一样的，亲自端到黎千行面前。 “黎老师，上回你说你肠胃不好。我特意让助理要了杯温牛奶，不知道你能不能喝。若是喝不了，千万别勉强。” 黎千行看过来，眼中带着点诧异，又放下手机伸手来接：“谢谢。” 恰好何展鹏开门进来，扫过一眼，笑道：“好东西有没有我的份？” 江临回身给他拿杯咖啡：“那自然是有的，何导请。” 何展鹏看看手中咖啡，再看看黎千行那杯牛奶，佯装不满：“怎么给老人家喝咖啡。小黎那种的还有没有？” 黎千行已经喝了一口，闻言动作一顿，有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江临倒是丝毫不怵，回怼过去：“这个就没有了。那杯是我特地贿赂黎老师，求他以后在对手戏时带带我。您嘛，没这待遇。” 何展鹏啧啧两声，转头对黎千行道：“小黎，你可别这么容易就被他打发。要你带他戏，少说也得一天一杯吧。” 江临也看过去，眉眼弯弯的：“没问题啊，我天天给黎老师准备。” 黎千行：“……” 说笑过两句，何展鹏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仔细打量两人，满意地点点头，催着他们去拍摄。 校园的造型拍完，江黎两人再次回休息室，改影片中的重点造型。 影片中两名主角的年龄，正巧是江临和黎千行的中间数，都是27。以两人原本的出色相貌，只需要做一点贴合角色性格的修饰，比刚才的学生妆省事。 这个造型的服装多，妆容也有好几种。 化妆师先给黎千行化的，是带点妖冶感的浓妆。搭配的是很贴身的服装，上衣还是深V领，几乎开到腹部，露出覆着薄薄一层肌肉的胸口。 江临刚拍完自己的一套，站在场外和何展鹏一起看黎千行拍这套的定装照。 比起那一小片雪白的胸膛，他的目光却是更多地被上方清晰的锁骨所吸引。接着又下滑到腰间，以江临的目测，感觉自己一双手张开，就差不多能将那细腰全握在掌中。 这一回，他几乎可以确定了——黎千行该是真的比年初瘦了些。 江临正寻思着，黎千行拍摄结束，走了过来。 何展鹏突然说：“剧本里有一幕，是小江扛着小黎。以小黎现在的身材，小江你应该没问题吧？” 江临笑着回：“那必需没问题。别说扛起来，就是公主抱，我都稳稳的。” 何展鹏取笑他：“话可别说太满。小黎瘦归瘦，也有肌肉的，分量可不见得轻。” 江临扬扬眉，对着刚走到近前的黎千行道：“黎老师，你介意我给何导展示下吗？” 黎千行微微一愣。 江临补充：“抱一下，确认我力量够不够。如果不够，拍到那个镜头前，我还来得及突击训练。” 黎千行：“嗯……” 江临看他没反对，说声“得罪”，一弯身，便将人打横抱起。 黎千行突然腾空，下意识地伸手揽上江临肩头。 江临稳稳托着他的腰，转头和他对视。 几乎同时，几下连续的咔嚓声响起。 接着是摄影师的声音：“这个好！感觉很合适用在海报上。何导，你们来看看？” 一句话让三人都愣住。 何展鹏笑了一声，先走过去。 江临对黎千行笑笑：“不好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将黎千行放回地面，两人一同走去看照片。 摄影师抓拍的构图的确很漂亮，两人的妆造也突出强烈的CP感。就是旁边有个何展鹏，四周和背景都乱七八糟。 何展鹏沉吟一下，抬头看向江临，笑得连眼角的褶子都明显几分。 江临被他盯得感觉背上有些发寒。 何展鹏拍拍江临胳膊：“小伙子体格不错。来，再去抱一次，撑久点，用上演技，咱们拍张好的！” 江临：“……” 导演都发了话，江临轻叹口气，转向黎千行：“黎老师，那辛苦你配合一下。” 黎千行：“没什么，辛苦的是你。” 他日常说话一向没多少情绪，可这一回，江临似乎听出点笑意在里头。 江临目光转向黎千行的脸，想分辨那笑意是真是假。可惜，黎千行已经转身，先向灯光下走去。 之后，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江临，抱着黎千行拍了半个多小时，才总算让摄影师和导演满意。 开机 黎千行的身高摆在那里，哪怕清瘦，也有个一百二十五上下的重量。即便江临体力臂力再好，来来回回地抱人半小时，还要保持入戏状态，负担也不轻。 晚上回到酒店，江临不得不让小丁给自己的手臂做按摩。 他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我怎么就嘴快说了那句公主抱呢……哪怕照着剧本说试一下肩扛啊……” 小丁一边给他按，一边闷声笑，又安慰道：“不过，你抱黎老师的画面的确好看。如果真拿来排海报，光凭这张图，我感觉就能吸来一大波CP粉买票进场看电影。” 对这一点，江临倒是非常坦然：“我都牺牲这么大了，要是效果再不好，我得先跟何导急。” 小丁闷声笑一阵，有点好奇地问：“我看你们拍照的时候，对视的眼神噼里啪啦地闪火花。黎老师那个妆那么好看，临哥，你有没有一点点心动？” 江临瞥过去一眼：“那可心动得太厉害了。为了给摄影师抓拍抱起来的瞬间，我那么反反复复地抱，心率估计都要冲到140！” 小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临哥你这话要是传出去，能直接杀CP。” 江临：“所以说，嗑剧里角色就好。嗑RPS是没有前途的。” 小丁：“不过，黎老师长得好，演技又好，我倒是有点理解，为什么和他搭过感情戏的人都会爱上他。” 江临：“应该说，那些人爱上的是他塑造的角色，不是他本人。” 小丁想了想：“也对……” 按摩完手臂，小丁去倒了杯水过来。 江临接过，叮嘱他：“今天我开了口说一天一杯牛奶，这事你得上心，别让人家挑我们的错。” 小丁：“放心，我设了每日提醒。不过，如果黎老师不收呢？” 江临：“先送几天，他要真不想收，会自己来和我说的。” 小丁点点头，跟着想起个事，提醒道：“对了，临哥，你微博还没关注黎老师，是不是赶紧弄一下。别明天开机报导出来了，再被有心人抓住这个，说你不尊重前辈。” 江临应声好，拿过手机，进微博搜索黎千行。 黎千行的微博像是个转发机器人，一滑下去都是转发和他有关的消息，江临甚至有九成把握这不是他本人在管理。 不过关注也就是个面子工程，江临点了关注便退出来。想着和黎千行打声招呼，再打开微信进到剧组群。 结果，江临在群成员里上上下下翻了两三遍，居然都没见到黎千行，只有一个群名片是“黎千行助理小祝”的号。 江临有些哭笑不得，终于算是体会到黎千行有多不喜欢社交了。想想年初对方在酒吧里的模样，果真好演技。 既然无法直接找到黎千行，江临也懒得拐那个弯子，退出去没再管。 不过，没多久，微博跳出来提示。他点进去一看，发现黎千行的微博回关了自己。 江临笑笑，没在意。顺便想起两位配角，其中一个以前待过同一个剧组，礼貌互关过。另一个新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工作用的微博。江临又进微信群加了人，特意问一句。 新人很有礼貌，立刻回复了ID，还说自己先前就已经关注了各位前辈，只是没好意思讨要回关。江临和他客套两句，也把他的微博关注了。 ◇◆ 开机仪式这天上午没有安排，黎千行睡了个懒觉，十点钟被祁景年堵在床上。 黎千行打着呵欠起床：“不是说十点半才到吗？” 看着弟弟这难得的懒散样，祁景年有些好笑：“路上畅通，就到得早点。起这么晚，这几天很累？” 黎千行：“没有。昨晚看部电视剧，睡得晚了点。” 祁景年仔细看看他的脸，见眼睛下没有黑眼圈，也就没多念叨。 黎千行洗漱好，看小祝摆了一桌的早餐，皱皱眉：“怎么这么多，你也没吃？” 小祝：“我吃过了，这些是你和祁总的。祁总出发得早，这时候也该饿了吧。” 祁景年夸上一句：“小祝考虑得周到。千行，你人情世故这么迷糊，以后身边要是离了人，可怎么办啊。” 小祝笑道：“没关系呀，黎哥找个会疼人的就行了呗，什么都先帮他想好。” 黎千行却是完全不在意：“有助理和保姆就行。小祝没生孩子之前，都可以一直跟着我。” 小祝：“……你可真是有仇现报。我连男朋友还没有呢，你就把孩子都给我规划上了。” 这时，门铃响起，小祝连忙起身去开门。 没一会儿，她表情复杂地拿回一个大纸杯，摆在黎千行面前：“江临助理送来的温牛奶。” 黎千行：“……” 祁景年奇道：“江临？他是住隔壁吧，这是顺带？” 小祝：“估计是特意的。” 她把昨天休息室里的事讲了讲，又问黎千行：“不过，他怎么知道你肠胃不好，你和他说的？” 黎千行：“第一天围读，晚上他想请我吃饭。我懒得应酬，就用这个借口拒绝了。” 小祝和祁景年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 祁景年感慨一句：“这个江临，还挺会来事。” 他这句让黎千行想起先前的猜测，问道：“他拿影帝那部片，开机前换过导演，你知道吗？” 祁景年思索片刻，点头：“的确略有耳闻，但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 黎千行让小祝把听来的消息再说一遍，最后问：“你觉得，是不是巧合？” 祁景年若有所思地回视黎千行。 黎千行：“？” 祁景年：“难得你会在意别人，还是演戏之外的事。” 黎千行：“……就是有点好奇而已。要是巧合，那他的运气的确很好。” 祁景年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你的直觉估计是准的，大概不是巧合。我和梁导有点交情，听说他母亲特别喜欢一个编剧写的戏，每部都会看。那个编剧，叫唐雨。” 小祝忍不住插话：“唐雨啊，我也可喜欢她写的剧了。” 黎千行：“这个编剧，和江临有关系？” 祁景年：“唐雨，是江临经纪人颜薏的妻子。” 小祝小小声地叫：“啊——那……” 祁景年：“但，就算有这层关系，要不是剧本好，江临的演技更好，我相信梁导也不会被他打动。说到底，打铁还要自身硬。” 这话说完，他又话锋一转：“这样看来，江临这人还颇有点心机和胆识，难怪能抓住机会顺风而起。不过，你如果不喜欢和这种人多来往，也不用顾忌什么，拍戏之外冷着他就行。爸爸和我努力经营，就是为了让家人能够自由自在。” 黎千行目光落在那杯温牛奶上，片刻之后，才说：“也还好，目前为止，他并没有让我觉得不舒服。” * 中午，黎千行和祁景年一同参加了开机仪式。 下午就有拍摄，媒体采访被安排在仪式之前，何展鹏带着黎江两位主演一同出席。 以何展鹏的习惯，会尽量封闭拍摄，而且在成片之前不会再做宣传，甚至连影片官博都是以后才搞。因此媒体都很努力地想挖掘更多消息，但何展鹏仅仅透露了影片题材，别的什么都没说。 媒体们又转而围攻两位影帝，可惜同样没什么效果。 黎千行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不管媒体怎么挖坑，总以不变应万变，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他身上光环太盛，背后又有大公司星熠，媒体们也莫可奈何，不敢真逼迫他。 江临就恰恰相反，话很多，有问必答，把气氛烘托得热热闹闹，媒体们都被哄得笑声不断。然而，一些经验老道的记者就算脸上笑着，心里都要忍不住槽一句——这太极打得可够精妙，说了这么多，愣是没一句干货！ 吉时到，剧组众人在何展鹏的带领下依次上香。随后，何展鹏、黎千行、江临，再加上资方代表祁景年，四人一同揭开盖着摄像机的红布。 四周掌声如雷，鞭炮声随即响起，开机仪式就算顺利结束了。 等炮放完，还要拍一张剧组大合照。不过何展鹏嫌鞭炮声吵，捂着耳朵往旁边走。祁景年手机震动，也一边拿着看一边往阴影处走。 黎千行还和江临并肩站着，正犹豫要不要也走到旁边去等，突然感觉眼角余光中闪过一道火光。 他反射性看过去，发现挂起的鞭炮突然有一小截脱落，正一边炸着一边冲这边窜来。 四周已经响起几声尖叫。 几乎同时，一只手扣在黎千行肩头。 在一道力量的带动下，黎千行不由自主地侧过身，直直撞进一人怀中。 他看到那人挥动起另一边手臂，似乎是扔东西的动作。 脱落的那截鞭炮很快炸完，其间好似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之响。 黎千行很快被放开。他顺势抬眼，便迎上江临的双眼。 江临脸上带笑，声音温和：“没事了。有没有吓到？” 黎千行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心跳极快，心率简直要有140。 他连忙回身向鞭炮那边看去，就见地上躺着一只手机，屏幕已经裂开。 99 黎千行的大脑刚把几秒钟前那一串画面的逻辑关系理清，祁景年和何展鹏已经迅速奔了过来。 祁景年脸色都有些发白，双手搭着黎千行的肩膀，视线在他身上各处扫过，紧张地连声问：“有没有被炸到？” 黎千行心跳已经渐渐缓下，反手拍拍他哥的手背：“我没事，哥。” 何展鹏将两个宝贝主演都打量一遍，吁口气：“幸好小江反应快。” 祁景年确认弟弟没事，又被这话一提醒，连忙也看向江临，满脸真诚地道谢：“江老师，太感谢你了！” 江临笑着回：“哪里哪里，祁总客气，我也没做什么。” 祁景年：“不不不，要不是你及时护住千行，都不知道他会被炸到哪儿。这事我们真得好好谢谢你！这样，回头我和颜总联系下……” 黎千行眨下眼，想起自己还没道谢，但他哥正和江临聊着，他又插不进去话。 恰好小丁把江临的手机捡回来，拿着等在一边。黎千行再次仔细看了看，确定裂的就是屏幕而不是膜。 等祁景年的话停下，黎千行终于能开口：“江老师，你的手机，我赔你一台新的吧。你看是要原型号，还是想要其他的。” 江临伸手拿过手机放进口袋，笑容依旧温和：“没事，我本来也准备要换手机的，黎老师不用破费了。” 黎千行不自觉地眉头微蹙。他明白江临在说客套话，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才能合情合理地给对方送手机。 倒是祁景年把话接了过去：“啊，说到手机呀。正好，我带了两台H家刚发的最新型号，还是特别纪念版。一会儿我让秘书拿过来，你俩一人一台。 “他们赞助了这部片，片里手机道具都用他们家的，我就顺便讨来这两台。你们如果不介意，拿来发发微博什么的，带个机型小尾巴，也算是帮忙宣传一下赞助商。” 黎千行暗暗看过去一眼——论说话，还得是他哥。 江临当然也知道这是祁景年有意要送，不过人家大总裁连借口都找得这么漂亮，他就没再拒绝，顺水推舟应下来。 有惊无险的小意外过去，剧组所有人员聚集，拍了一张大合照。开机仪式正式结束，众人转到拍摄场地开工。 黎千行和江临都有自己的房车供候场休息，化妆就安排在了同一间房里，方便化妆师。 妆刚化完，祁景年的秘书送来两台手机，说是机壳不同色的。 一台是黑色，机壳上用金线勾勒出一条腾云驾雾的长龙。另一台是白色，机壳上用银钱勾勒出一只拖着迤逦长尾的凤凰。两幅画的线条都流畅简约，又透着独特的美感，据说是请了名家来设计。 黎千行自然让江临先挑。 江临拿起两台仔细看看，将白色那台递给黎千行：“我觉得，这台和黎老师的气质更相衬。你感觉呢？” 黎千行伸手接过：“挺好。” 又转手递给小祝：“有空了帮我导一下手机数据。” 小祝赶紧帮着自己老板恭维江临两句：“江老师好眼光。我也是一眼就觉得，您合适黑的，我们黎哥合适白的。” 江临笑笑，把新手机收好。 两人便拿上服装，各自回房车去换。 黎千行正换着衣服，就听见帘子外传进来小祝的声音。 “黎哥，开机报导出来了，买了个中位热搜。何导发了微博，江临已经转发，我们是也转发何导的？” 黎千行应话的声音已经临到嘴边，突然想起刚才江临救自己那一下，以及他哥先前送手机找的借口，便改口问：“江临的微博是用新手机发的？” 小祝：“嗯，带着新机型的小尾巴。” 黎千行：“你用新手机登录我微博，等会儿我自己转。” 小祝回话的声音里带着点诧异：“你要自己来啊……那我先给你把手机卡换过去。” 黎千行换好服装，拉开帘子问小祝要手机。 小祝一边递给他，一边笑道：“何导放的那张图还挺好看。爱情片这个题材一出，我估计你的粉丝会和江临的粉丝联谊。” 黎千行随意应一声。他从来不营业，连片子的宣传都参加得很少，对粉丝群体更是完全无所谓。他热爱的只是演戏，至于演戏之外的，他其实都不在意。 小祝已经给他开好微博，黎千行接过来就看见何展鹏发的那一条—— 【何展鹏V：电影《再续》开机，同性题材爱情片。这次请到的主演是@黎千行和@江临，敬请期待。[配图]】 配图中下部是两个场景的拼图，一大半的空酒吧，和一小半的空教室。上方打着片名“再续”两个大字，而字之后，还有个淡淡的双人剪影。 黎千行作为被拍摄的模特本人，一眼便能看出，剪影是公主抱那个动作。 他顺着何展鹏的@点进江临微博，最新一条就是刚刚的转发—— 【江临V：很高兴能参演@何展鹏导演的《再续》，还很荣幸能和@黎千行老师合作。这是我首次接演爱情片，会尽全力演绎好这个角色，希望能带给大家耳目一新的观影感受。[努力]//@何展鹏V：……】 若是按着以往小祝管理微博的习惯，会用黎千行的号直接转发何展鹏那一条，什么都不说。 反正这么多年这号都是转发机器人，哪怕拿奖也是一言不发地转官方消息。不管媒体还是粉丝，甚至关注影视圈的路人，都早已熟悉黎千行的风格。 不过这回，黎千行点了江临那一条转发，还打了一句短话—— 【黎千行V：合作愉快。//@江临V：……】 发完，他锁上手机递给小祝。 “去片场。” * 黎千行和江临都不经营粉圈，散养之下，两人的粉丝和路人相差不大。或者应该说，本来就是喜欢他们影视作品的影迷，组成了他们的粉圈主体。 因此，《再续》开机的消息上了热搜后，一开始的讨论都集中在电影上。 【哇！双影帝演爱情片，还是风格细腻的何展鹏来导。脸和演技的双重享受，这不得狠狠期待一个。】 【江临和何导是二搭了。不过，爱情片？江临都没有正经演过感情戏，这一下就来个大的，行不行啊。】 【恭喜千行的银幕后宫再次扩大。不过他以前的感情戏都是附带，这回正经演部爱情片，那江临老师可以排在正宫之位。[大笑]】 【临哥首对银幕CP就组到大前辈影帝，感谢何导月老牵的红线。[撒花]】 【别说，我得给何导的眼光点个赞，他俩的长相的确很有CP感。[来看我拼的拉郎图.jpg]】 【没人注意到海报图上那个剪影吗？我拿几个常见情侣姿势对比了下，十有八九是公主抱。[叠图.jpg]】 【何导好会！一把子期待住了！】 【咳咳，何导拍过好几部爱情片的。重点是，他的风格，尺度一向都有亿点点大。】 【咳咳咳咳，楼上细说！】 【咦？可这次黎千行接了。我记得他演的感情戏都可含蓄，工作室还说过，吻戏都是借位拍。】 【要么何导转性，要么千行转性。身为黎粉，我希望是——后者！帅哥和帅哥的激情戏摩多摩多！[星星眼]】 话题第一次出现偏移，是在黎粉发现黎千行发微博之后。 【！！！千行发微博居然打字了！[震惊]】 【什么？！转发机器人终于活过来了？[震惊]】 【什么？！原来咱家千行也是会打字的啊！[震惊]】 【嗯……他转发的还不是何导那条，而是转了江临老师那条，怎么感觉有点微妙啊……是我腐眼看人基吗？[捂眼]】 【但是千行从不炒CP，所以那句“合作愉快”到底是对谁说的……不管了，我先浅浅嗑一口。】 【他俩都演情侣了，RPS先不说，角色CP肯定可以放心嗑。浅嗑一口+1。】 【江粉友好串门，谢谢黎老师的转发！顺便，浅嗑一口+2。】 【同江粉友好串门。我想提醒大家，注意看一下黎老师和我们临哥的微博小尾巴～我浅嗑一大口！】 【啊，才发现千行换了手机。这不是刚发布不久的最新型号嘛，还是特别纪念版。】 【黎老师的是“特别纪念版白银”，临哥的是“特别纪念版黑金”。是不是有意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这个特别纪念版数量很少很少，尤其是这两色，没有关系内订根本买不到。外面二手价都抬疯了也没货。】 【我来上图！这两只手机真不是情侣机？！[两只手机图.jpg]】 【看我发现了什么大糖！我不允许还有人没有看过！[微博链接]】 聚在黎千行微博下看热闹的粉丝和网友们连忙顺着点过去，发现是刚发在热搜词条里的新帖，带着视频—— 【开机仪式上的一点小意外。我跟老大去采访，意外拍到这一幕。可甜死我了！江临男友力爆棚！[视频]】 视频一开始，是江临、何展鹏、黎千行、祁景年一同揭开摄像机上的红布。接着鞭炮声响起，何展鹏和祁景年走开。江临向黎千行靠近过去，似乎想和他说话。 就在这时，旁边燃到尾端高处的鞭炮上突然脱落一截，竟然向着黎千行冲去！黎千行好像注意到了，转脸去看。但下一刻，就被眼明手快的江临抓住肩膀，直接按进自己怀中。同时，江临还扔出一样东西，将那串飞来的鞭炮砸开。 视频的播放数在飞快地往上升。 【天呐！黎粉拜谢江临老师！】 【我临哥帅出二米八！】 【反复看了三遍，我确定，江临扔出去的东西是手机。而且，这个高度这个力度，屏幕能保住的概率很小。】 【临哥新发的那条微博换手机了，原因在这里。】 【所以，他的新手机应该是黎千行送的。】 【不仅送得飞快，千行自己也顺便换了一台同款机。】 【一个猜测，不一定对。那款那么难买，所以两台手机应该是早就买好的……对吧？】 【别说了！这两人必须给我锁死！】 【电影票快抬上来！我买！买十张！】 【这难道还不值得一个CP超话！】 【对对！赶紧搞起！】 【不过，他俩的CP名该叫什么呢？】 接下来便是一番讨论。 最后，还是视频博主的建议得到一致认可—— 【博主：不如叫“99”？他俩名字的笔画总数都是九，寓意也好。】 【同意！】 【支持！】 【这个好！】 【99姐妹，举起我们的双手！】 没过多久，“99CP”超话诞生。 敬业 黎千行来到片场酒吧，这里已经基本准备完毕，在做最后的确认。 江临早来一步，正跟着副导演在酒吧内走位，何展鹏在监视器后看效果。黎千行走到何展鹏身边打声招呼，和他一同看。 场地里虽然亮着许多灯，但最终营造出的效果，是“只有吧台亮灯的酒吧内部”。 江临走到吧台前坐下，和黎千行身形相仿的光替就站在吧台后，有两台摄像机分别对着他们。灯光师切换了两组光，何展鹏换到这两处监视器，同摄影师讨论细节。 黎千行便快步走过去，示意光替离开，自己站到位置上。 每个人的脸形轮廓、五官线条不同，中远景用光替还差别不大，近景和大特写就还是亲自站着给灯光师微调更好。 江临侧身靠着吧台，微微抬头看向黎千行，笑道：“黎老师这个造型，和以前演过的角色相比，还真挺颠覆。等片子上映，你的粉丝估计会很惊喜。” 黎千行定定站着，微微垂头回视。 他现在的发形刘海略长，烫了微卷，染成淡紫色，眼妆带点烟熏感，唇色深红。身上穿一件黑色丝绸衬衫，扣子开到第二颗，衬得肌肤苍白，突显的锁骨在灯光下阴影分明。颇有一种专属于夜晚的诱惑感。 江临的造型和他正相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顶着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带着结束一天工作的倦意，出来喝杯小酒。 不过到影片后期，江临的角色卸下身上的枷锁后，也会有很张扬的造型。同样的，后期黎千行的角色也有配合恋人上班族的寻常打扮。 所以江临本以为，黎千行会顺着造型的话题和自己聊两句。 却不料，黎千行道：“先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说——谢谢。” 江临不由得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失笑道：“举手之劳，真不用这么客气。况且，祁总还已经给了我一份大谢礼。” 黎千行依旧是惯常的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认真：“就算我哥出了谢礼，这声谢谢我也不能省。” 江临眨下眼，眸中的笑意变得暖一些，点个头。 这时，所有部门准备就绪，何展鹏招呼两人过去。 三人都没拿剧本，马上要拍的这一幕，他们早已经烂熟于心。 何展鹏来回看看自己精选出的两名主演，笑道：“就照围读那时说的心态，这场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我也没什么好多讲。总之先拍一次，去吧。” 开机第一场，为了讨个好兆头，通常都会安排相对简单的戏，争取一次通过。 黎千行和江临对视一眼，便要回身进场。 何展鹏突然想到什么，又叫住他：“对了，小黎。那个冰锥，道具准备的是真家伙，你小心着些，别伤到手。凿冰动作的特写，过后我们会找手替补拍。” 黎千行却是转回身：“不用找替身，我会凿冰球，直接拍我就好。” 何展鹏一愣：“你会？” 黎千行看一眼各机机位，提议：“要不，先拍凿冰特写，也方便我入戏。” 演员都这么要求了，何展鹏自然不会不同意。手替再好，也没有本人实拍的好，毕竟不是同一双手，仔细的观众能看得出穿帮。 黎千行走到吧台后站定，接过道具给的冰块，右手拿起冰锥。 摄像师扛着机器，灯光师新调来盏灯，对上他的双手。 黎千行将冰块在手上转转，却又放下，叫道具把冰桶拿过来，直接将左手插进众多碎冰当中。 四周围观的工作人员顿时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何展鹏会意地拿起喇叭：“灯光，先关灯，别把他那个冰球照化了。道具，冰球准备了几个？” 道具：“现在有五个半成品。” 何展鹏没再多说，关了喇叭。江临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一起看监视器。 黎千行把手冻了好一会儿，才抽出来重新拿起冰块，再次活动一下，然后示意可以开始。 何展鹏：“开灯，开机。” 镜头里，一只漂亮的手虚握着冰球，修长的手指在冷光下尤为苍白，只有轻捏着冰球的指尖，泛着被冻出的淡淡血色。冰球在那只手上规率地转动，尖锐的冰锥一次次利落地落下，快速削去碎冰，将冰球雕琢得愈发浑圆。 四周围安安静静，只有伸过去的拾音器在拾取凿冰的声音。 何展鹏看得频频点头，禁不住小声赞道：“动作挺专业，我没想到小黎连这个都学了。” 江临又想起那几日酒吧相见，也低声说：“说不定还学了调酒。” 何展鹏笑容更深：“那拍起来可方便多了。” 拍够一段素材，何展鹏叫了停，往身边江临背上一拍：“去吧，别输给人家。” 江临笑笑，起身走去自己的位置。 ◆ 下午时分，尚未开张的酒吧里，只有吧台亮着一盏灯。 酒吧老板姿态随意地站在吧台后，微微垂着头，悠闲地挥着冰锥，动作娴熟地凿着冰球。 突然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响，是大门被推开。 老板抬起头，看到一个像是提着公文包的高大人影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正面。 “抱歉啊，客人。”老板的声音里带着点懒散，“还没到开门时间，晚点再来吧。” 说完，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又低下头去，自顾自地继续凿自己的冰球，仿佛这是一个百玩不腻的有趣游戏。 大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但，客人并没有离开，而是慢慢走向吧台。 安静的酒吧里，那一下下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老板却好似全没听见，目光只粘在手中的冰球上。 客人走进吧台的灯光范围，动作熟练地坐上高脚凳，侧身压着台面，视线落在老板脸上。 老板又凿了几下，终于败在这目光下，停下动作。 未等他抬头，客人就张口，低声唤出一个名字：“季明安。” 瞬间，老板全身一僵。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抬头，看向那个客人。 两人对上目光。 客人的眼神似悲似喜，利箭一般扎进老板眼中。 老板眼里先是茫然与困惑，接着闪过欢喜，最后又极快地变成吃惊。 冰球从他手中滚落到台面，发出一声轻响。 他张张嘴，慢一拍响起的声音里，竟然是带点嘶哑。 “成越……” ◆ 何展鹏叫了停，仔细看回放。 刚才那一幕其实中间停过一次换光，但为了保持演员情绪不断，他没回看就让直接往下演。 等全部看完，他愉快地拿起喇叭：“过了！中景部分再保一条！化妆过去看看要不要补妆！” 第一场顺顺利利，四周响起工作人员们的掌声。 由此，剧组像是开动起来的机器，快速高率地运转下去。 待首日拍摄顺利结束，黎千行回到房车里换回自己的衣服。 小祝一边仔细给他卸妆，一边说：“开机仪器那个小意外被人拍到，视频发到微博上。现在你的粉丝和江临的粉丝已经嗑开了，还给你们开了CP超话。要不要工作室出面说点什么？” 黎千行无所谓地道：“你们看着办吧。后面的拍摄计划出来了没？” 小祝：“还没呢，副导演说可能得等明天上午。” 黎千行有点无奈：“好吧，要是明天中午还没有，我就去找何导。” * 江临刚回到房车里，就接到经纪人的电话。 颜薏：“怎样，第一天拍得还顺利吧？” 江临戴着耳机，一边卸妆一边回她：“头两天不会安排多复杂的戏，就我和黎千行拍，想不顺利都难。” 颜薏在那边笑了一声：“开机之前英雄救美，人家是不是给你让戏呢。” 江临也跟着笑：“黎千行那个敬业程度，你觉得可能吗？在他那，只有最好的效果，没有让戏抢戏。” 颜薏：“好了，不说笑。你那英雄救美一出，现在你们的CP超话都有了。你怎么看，这个CP要不要留。” 江临感觉有点新鲜：“问我？这不得看星熠那边？” 颜薏：“我和祁总联系过，他的意思呢，就是顺其自然，不压不炒。反正你们的粉丝没组织，不成气候。不过，如果我们想发声明澄清，他们也会配合。” 江临：“那你怎么想？” 颜薏：“我是觉得吧，拍爱情片，难免会被嗑一阵RPS。要是现在拆了CP，日后片子上映，是不是总会有点影响……” 江临失笑：“颜姐，你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虽然讨厌恶意炒CP，但这和那个又不是一回事。就照星熠那样，别管就好。” 颜薏：“成，那没事了。你拍完就早点休息，后面好好加油。” 两边挂了电话，江临问小丁：“后面的拍摄计划出来没？” 小丁摇头：“这次特别晚啊，说是得明天。” 江临想了想，突然一笑：“看来，不仅得明天，还得明天拍完之后。” 事情真让江临给说中了。 第二天安排的戏份不算多，江临和黎千行发挥得好，提前把上午的戏拍完，何展鹏又把下午的戏提上来拍。 中午的时候，江临看见黎千行追着何展鹏要拍摄表，但一直被何展鹏各种推脱，看得江临都有点好笑。 下午一拍完，何展鹏倒是主动叫了两人过去，笑眯眯地道：“明天的计划表已经排好了，等下会发群里，期待你们的演技啊。” 说完，拍拍两人肩膀，转身快步走了。 江临和黎千行客套两句，两人便分头回房车里换装卸妆。 没多久，副导演果然在剧组群里贴出明后天的计划表。 江临正在擦脸，小丁先看到，忍不住叫出声。 “明天是吻戏和床戏！还是最激烈的那场！” 江临动作一顿，随即便笑了：“我就知道。” 小丁期待地看着他：“那明天我能看现场吗？” “你啊……”江临转眼看他，在他头上拍了一掌，“等着被清场吧。” 小丁失望地长叹口气。 这天拍摄结束得早，江临早早洗了澡，准备挑些影片看，找找激情戏的感觉。 门铃却突然响起。 他将自己敞开的浴袍扯好，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是黎千行。 江临把门拉大：“黎老师，进来坐？” 黎千行走进门，却没坐，而是直视着他。 “我想先和你对一下戏。” 吻 江临诧异地看着黎千行。尽管知道黎千行不是会拿戏来开玩笑的人，却还是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甚至问了句废话：“你是指……哪一场？” 黎千行眼中满是认真：“吻戏。” 随后，又补充道：“我看过何导拍的爱情片，其中的床戏部分多是采用局部特写加整体剪影。现在没见过他的分镜图，不知道他重点想刻画哪一部分，所以床戏我们不好对，只能明天等他具体做指导。” 面对如此耿直的话，饶是江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脑子里只冒出一句——他难道连床戏都想先对一次吗…… 黎千行等了片刻，却一直没见江临回话，又看江临神色有些微妙，不由得眨下眼：“我是不是……太冒昧了，打扰到你休息……” 江临被唤回神，连忙收敛心神，下意识露出常用的营业微笑：“不是，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对？我以前没拍过吻戏。” 黎千行像是很意外他这话，想也没想就道：“从吵架那里开始，先按着第一感觉试一次，再根据录像来讨论调整。” 一边说，一边抬手晃晃。江临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竟然还拿着手机用的三脚架。 眼看着黎千行要开始动手架脚架，江临连忙伸手过去拦他。 手伸太急，本想按住脚架，却不巧地按在黎千行手背上，又赶紧收回。 黎千行不解地转眼回望：“嗯？” 江临被那么一双仿佛干净得没有一点凡尘杂念的眼睛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对视。 他握拳掩嘴，轻咳一声：“坐，我们先谈谈剧情。” 黎千行再次眨下眼。虽然面上依旧透着不解，但看江临坚持，便坐在了沙发上。 江临跟着缓缓坐下，想了想，开口说：“这段剧情，是造成两名主角心态转变的重要转折点。” 黎千行点头：“当年两人分手，性格是主因。两人都太骄傲，不愿向对方透露自己的脆弱，因此造成双方大大小小的误会。两人重逢后，虽然依旧相互吸引，却始终担忧会踏上过去的老路。 “这一次的争吵，虽由成越对季明安的误会而起，却是把当年的旧账翻出来，将那些误会都吵了个清楚。所以在这之后，两人才察觉有长久走下去的可能，开始摸索与过去不同的磨合道路。” 江临看着他：“过去的误会是吵清楚了，但引起这次争吵的误会，却在他们吵到过去的事就被抛开。你觉得，他们的这次误会，解开了吗？” 黎千行一愣，奇怪地说：“那当然解开了。过后季明安对成越解释过，成越也没有再乱吃醋。” 江临禁不住笑得眼睛都弯了些：“是解开了，但肯定不是因为季明安的解释。即使我没谈过恋爱，也能知道，这种事不是靠解释就能过去的。成越后来之所以能保持稳定的情绪，是季明安的举动给了他安全感。” 黎千行似乎没想到这一层。他垂下眼，静静地思索片刻，喃喃道：“你说得对……” 江临继续说：“当初围读时，这段过得快，何导没细说。但按我对成越性格的把握，哪怕他气上了头会强吻季明安，但也仅止于此。后面的发展，其实主动权并不在他手上。” 黎千行脸上露出赞同之色：“我也是这种感觉。这次争吵，季明安一开始是生气成越最初误会时不先来问，搞得这误会越滚越大。但翻起旧账把当年的事吵开之后，季明安已经从生气渐渐转变为高兴。 “他算是直觉为导向的那一类人，这个时候，内心已经隐隐察觉到一条能走得更远的路。因此，他迫切地想抓住成越。后面季明安不是在和成越吵架，而是有意挑衅，那样的发展，实际是他在主导。” 江临：“所以，在那场吻戏当中，你想好怎么体现这种背后的主动权了吗？” 黎千行：“这就是我来对戏的目的。实拍的吻戏，我也是第一次。什么样的表演能有好效果，总要试过才能知道。今晚多试几次，有了参考，明天再根据导演要求做细节调整，也能节约拍摄时间。” 江临没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去倒了两杯水，将温的那杯递给黎千行。 刚才说了那么些话，黎千行没推拒，喝两口水润润嗓子。 江临一边喝着水，一边慢慢说：“何导的风格很细腻，深挖人物内心，并在细微之处体现，这是他的强项。” 黎千行面露疑惑，似是不解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点头认同：“嗯。” 江临：“何导挑我们来主演，一大原因是看重中我们没有演爱情片的相关经验。演员身上没有以前的表演痕迹残留，能够完全照着他的想法去演绎。但他不去找新人，是同时还看重我们的灵气。 “好演员能在他指导的时候一点就通，不用从头一点点教。这是基于他的另一种行事风格——他喜欢捕捉演员听过指导后的最初直觉，他说那时的演法往往最能体现他的意图。” 黎千行没太听明白：“所以？” 江临笑道：“所以，如果照你设想的那样对戏，那可能就和何导的想法相背。何导一直把安排表压到今天才发出来，估计也是希望我们不要过早地去想那些戏。” 这一次，黎千行垂眸思考的时间更长。 江临也不急，慢慢地喝着水等。 老实讲，他原以为黎千行说的对戏，只是两人先商量下配合的动作，借位练一练。没想到黎千行不仅要真练，甚至还想拍下来讨论，反复练。 尽管江临也自认在拍戏上很敬业，明天就要为了事业献出初吻。可现在和黎千行一比，他都不得不承认，要是今晚真亲了，他会有种占人便宜的错觉。 实在是黎千行那双眼睛，太干净，除了戏，再没有一丝杂念。 就在江临胡思乱想间，黎千行抬起头。从他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他应该是放弃了刚才的对戏想法。 江临正想再客套两句就将人送走，却突然听黎千行开口问—— “你接过吻吗？” 一瞬间，江临拿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加进力道，弄得水面都在摇晃。 不过，黎千行似乎不需要他回答，又径自说下去—— “我没有。而对自己从未实际体验过的事，在导演做出指导的时候，我恐怕会理解得不够深刻，又或是理解了也无法控制身体有效表达。” 江临：“……” 他看着黎千行那双沉静的眼，心中冒出一个感觉甚是荒谬的念头。 果然就听到黎千行继续说—— “如果是床戏那种借位手法还好，但吻戏是实拍。所以，我希望能先体验一下。我们可以不用剧本里的任何一幕，而是自己设置一个背景。比如，是在影片剧情后，两名主角的日常生活中，很自然地接吻。” 随着黎千行的话音，江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在不受控地隐隐加快。 他注视着黎千行的眼，只觉得这人实在是疯狂。 脑海中却不期然地响起颜薏的斥责——“有你这么疯的吗？！演个炮灰就真饿自己几天！饿出病怎么办！”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了？好像是——“演技不会凭空冒出来。只要有条件，观看摩仿一百次，不如亲自体验一次。” 亲自体验，哪怕一次，身体都会产生记忆。 饥饿是这样，接吻也是这样。 江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黎千行的唇上。 黎千行一直没见江临答应，有些失望：“当然，如果你不愿意……” 叮的一声响。 江临弯身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然后挪到黎千行身边，牵起他一边手，眼中满是眷恋。 “明安。” 黎千行微微瞪眼，随即一秒入戏，身体轻轻靠住沙发背，唇角上扬，全身都透出股慵懒。 他抬起另一边手，抚上江临的脸庞，有些轻佻地摩挲两下，又移到后颈，暗示性地用力。 没说一句词，催促恋人亲吻自己的意图却再明显不过。 江临慢慢靠近过去。 两人近得气息可闻，为了看清对方的脸，都不自觉地眯起眼。 江临停在双唇将碰未碰之处，顿了一瞬，才贴上黎千行的唇瓣。 他先是蹭一蹭，再舔一舔，接着含住黎千行的唇轻轻吸吮。仿佛担心惊吓到对方，试探得小心翼翼。 黎千行等过片刻，干脆主动张嘴靠近。 两人的唇瓣紧紧相贴，气息稍稍急促了些。 好一会儿后，江临微微后撤，调整着呼吸。 黎千行依旧眯着眼，开口的声音有点沙哑：“怎么不用舌头。” 他的手再滑到江临脸上抚摸，手指一下轻一下重。 “出差一周，这么久没见，我……”他伸舌舔过刚才被摩挲得艳红的唇瓣，“要你更深地吻我。” 江临只觉得心脏猛地重重一跳，耳里好似听到什么东西断开的声响。 下一刻，他就狠狠噙住眼前的双唇。 过电似的酥麻从舌尖蹿上头顶，战栗感蔓延到四肢百骸。 生疏的两人起先还得时不时分开来换气，但没过多久，分开的间隔便越来越短，气息也越来越灼热。 直到胸腔疼痛，舌根发麻，江临才总算神智回笼，支撑起身体。 这时，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将黎千行推倒在沙发上。 黎千行的淡紫色头发散于深色的真皮坐垫，眯着的眼中含着点水光，眼尾泛着一片红。 一时间，江临都有些恍惚——这是季明安，还是黎千行？而自己，是成越，还是江临？ 会怀疑，便是已经出戏。 江临深吸口气，坐直起身，抽张纸巾递给黎千行，又拿起自己的水杯，借着喝水掩饰那略微的尴尬。 很快黎千行也坐起身，拿起杯子将剩下的水喝完，说话时声音已经基本正常。 “谢谢配合。” 江临转眼看去，见黎千行已经恢复成平常那种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感叹一声他的收放自如。 刚才那声谢不太好接，江临随口转个话锋：“有收获吗？” 黎千行还真思考了下，说：“至少学会了换气，明天在镜头前应该不会太过手忙脚乱。” 江临：“……” 这时，一道音乐声响起。黎千行掏出手机看看，对江临道：“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江临站起身，将黎千行送到门口，拉开门。 黎千行：“辛苦江老师。” 明明刚刚才亲密地接过吻，现在就生疏得和陌生人差不多。 江临忍不住说：“你要是不习惯叫小江，可以直接叫我江临。” 黎千行直视着他：“可是你叫我黎老师。我们年龄相差不是多大，对等称呼是礼貌。” 江临一愣，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不由得笑着先改口：“黎哥也辛苦了。” 黎千行眨下眼，点点头：“那么，明天见。” 江临：“明天见。” 看着黎千行刷开隔壁房间进门，江临才把大门关好。 一回身，他就直接靠在了门板上。 江临闭起眼，抬手用力揉着眉心。 “星熠是怎么把个大影帝养得这么单纯……” 不过，低声嘀咕完，他的唇角又止不住地往上翘。 契合 黎千行回房间重新洗漱好，躺到床上，准备消磨下时间便睡觉。拿起手机一看，发现祁景年给他发了微信。 【哥：明天就要拍头一回吻戏和床戏了？】 黎千行不由得好笑。 【千行：小祝还兼任你的内应啊。】 【哥：哪里用她，我也是出品人，在剧组群里。】 黎千行这才想起来。的确，每次自己主演的片子，兄弟两人都会一同挂名出品人。只不过自己很少进剧组群，更没想到他哥这么个日理万机的大总裁居然还会看群消息。 不过，祁景年接着发来的一串话，就说明了他这次特别在意的原因。 【哥：你头一回演这种戏，我当然得上心点。】 【哥：合同你仔细看过没有，吻戏和床戏的所有细节规定上面都有，要是何导提的要求或是江临的表演越了线，你就马上喊停。】 【哥：我知道你拍戏认真，但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黎千行一愣，接着回忆一下合同。三个月前签的了，他也懒得去翻找，只模模糊糊记得个大概。 关于床戏，规定了镜头只能拍到身体哪部分，露出程度不能超过多少多少，以及明确哪些地方不能相互接触之类的。吻戏的限制少一些，不过…… 黎千行不由得伸手摸上嘴唇。 合同里好像是写了吻戏的激烈效果要靠演绎，拍摄时不能真舌吻……那刚才，也不知道他和江临是谁占了谁便宜…… 手机又在响提示。 【哥：千行，睡了？】 黎千行回过神，连忙给他哥打回复。 【千行：没，看到了。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发出去后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 【千行：何导不是第一次拍这种戏，他会有分寸的。而且，江临也不是那种人。】 【哥：我当然也希望顺顺利利地拍完，不要出一点岔子。可你以前但凡演感情戏，就会招桃花。这次还是正经演爱情片，从头到尾都是感情纠葛。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千行：这种事，担心也没有用。你已经够忙了，就别再操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哥：你别看江临年纪轻，入行才四五年，像他这种外圆内方的，能一步步走上来，很不简单。万一他对你动心，恐怕不像以前那些人那么好打发。总之，拍戏之外，你尽量不要和他接触。】 黎千行看着这段话，仔细回想了下自己和江临的相处。 自从第一次请吃饭失败后，江临就没再约过黎千行，现在每天一杯温牛奶都是助理送过来。刚刚他去找江临，还是两人头一次私下接触，但都是在说戏，完全是工作需要。 黎千行确定没有问题，正准备回复，就见祁景年又发过来一条。 【哥：不过话说回来，你一直都没谈过恋爱。有时想想，真谈一场也没什么不好。】 黎千行有些哭笑不得。 【千行：那你到底是想我谈呢，还是不想我谈呢？】 这次等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祁景年的回复才过来。 【哥：我们都希望你能享受到爱情的美好，又不希望你因为爱情而患得患失，甚至受到情伤。但任何事都是一体两面，不承受风险就不可能摘到甜美的果实。】 【哥：顺其自然吧，缘分的事，谁都说不准。再说，你满心满眼只有戏，也不知道得什么样的神人才能打动你。】 黎千行看着这长长的话，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他思考片刻，打了回复过去。 【千行：哥，你要不和嫂子商量下，早点要个孩子？】 祁景年立刻回过来一个[敲头]的表情包。 【哥：我就是有了孩子，也一样得操心你！不想我操心，你就上月老庙拜拜，给自己找个伴。】 祁景年笑着回了一个[乖巧]。 ◇◆ 第二天，黎千行化好妆换好服装，一走进拍摄场地，就能感觉到众多视线集中过来。 他四下扫一眼，撞上不少人的目光，惊得众人纷纷转头转身。但，等他走过，那些视线又立刻重新粘上。 小祝轻叹口气，低声说：“我问过了，只有床戏会清场，吻戏是正常拍。不过，如果你觉得需要清，我去和何导说说。” 黎千行倒是无所谓：“不用搞特殊，没什么演不了的。” 他找到何展鹏时，做好准备的江临已经先到一步，正和何展鹏聊天。 见到黎千行，何展鹏笑着招呼他坐下，开始给两人讲戏，基本就和两人昨晚分析的角色心理差不多。 最后何展鹏拍拍两人手臂：“去走位吧，先拍一次前面争吵那段。你俩注意情绪变化，尤其是小黎。” 黎千行和江临起身，跟着副导演走进搭建的酒吧场景。 在两人争吵前，还有一段无台词的情节，需要走位转换地点。后面争吵的台词量很大，同时还要表现出情绪变化。 虽然现场布置有好几个机位，但何展鹏想尽量用一段长镜头一直拍到吻戏结束，因此整段拍摄难度很高。不过，对于黎江两人而言，除了最后一段吻戏，至少前面的部分一镜拍完算不上太难的事。 两人重复几次走位，再对过一遍词，便示意何展鹏可以开拍。 ◆ 季明安走到酒吧大门处，手刚伸向门锁，门突然被推开，挂在门后的风铃响起叮当一声脆响。 一个高大的人影挤进门来，阴沉着脸，垂眼看着季明安。 季明安抬眼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和委屈，但很快就被嘲讽之色掩盖下去。 “客人，我们这儿打烊了，你去别家吧。” 成越一言不发地关上门，反锁，拉上门闩，再转身去看季明安。 季明安轻哼一声，回身走向吧台，将酒吧的灯全关上，接着去往工作人员的更衣间。 路过后门之时，他往那边努努嘴：“后门在这儿，好走不送。” 成越跟着他走进更衣间，反手关上门。 “季明安，你就不向我解释一句吗？” 季明安伸向衣柜的手一顿，随即转过身，靠着柜门抱起手臂，脸上嘲讽之意更甚。 “你不是都自己认定了，还要我解释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来就要往嘴里放。 成越皱着眉头上前几步，抽走他手中的烟：“别抽烟。” 季明安收起那抹嘲讽的笑，冷冷回视：“你现在好像没资格管我抽不抽吧。” 说完，他再次拿出一根烟，挑衅地叼上，又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着火。 成越原本紧盯着他的脸，此时目光突然移向火机，竟是将手伸向火苗。 季明安双眼略略睁大，脸上立刻升起来不及掩饰的惊讶和担心，连忙合上火机盖。 下一秒，成越的手掌便扣在火机盖上。 季明安深吸口气，眼中燃起怒火，抬眼狠狠瞪他：“成越！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成越同样眼中冒着火，声音低沉得有点沙哑：“我只想听你一句解释，这也是无理取闹？” 两人争吵得越来越凶，开始一一翻起大学时的旧账。 成越的怒火愈发高涨，眼里却也带着不容错认的伤心与悲痛。季明安的表情则是几次变化，眼中生气、悲伤、惊讶、欢喜好几种情绪不断翻涌，交互交杂。 终于，成越被激得伸手用力拍在柜门上，全身向季明安压去。 两人几乎鼻尖相抵，在极近距离对视。 ◆ 何展鹏喊了卡，仔细看这一段长镜头的回放，边看边一迭声地称赞。这是第三次拍摄，黎千行和江临把前两次的小瑕疵都修改到了完美。 见黎江两人走回来，何展鹏先给比个拇指：“很棒，情绪转折处理得非常丝滑。火机那里新加的动作还有点吓到我了，小江想的？” 江临笑道：“多亏黎哥配合得好。” 黎千行看向他：“是你胆子够大，手有没有烫到。” 江临张开手掌转一转：“没事，我皮厚。” 何展鹏欣慰地点点头，招呼两人坐下，继续讲戏。 “吻戏那一块，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前一个部分是成越的情绪爆发，激烈、急切、不分轻重。同时你俩注意，这是两人分开多年后的第一个吻，隔了这么长时间，动作上是有些生疏的。” 听到这里，黎千行不由得和江临对视一眼——生疏，这要求倒是正合适他们。 何展鹏接着看向黎千行：“第一次吻之后，成越的情绪爆发完，他这时理智回笼，有结束的意思。这个时候轮到季明安情绪爆发，他要留下成越，要直接明确两人的关系，而且这个时候他其实是心喜的，所以他在这里有个技巧性的示弱。” 黎千行一愣：“技巧性示弱？” 何展鹏解释：“季明安和成越以前是情侣，情侣间在亲密时都会有一些小默契，他知道自己怎么做能够引得成越失控。而成越接收到了这个信号，这才有接下来的床戏。” 黎千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是他先前看这场戏时一直没能想通的逻辑，原来是这样处理。 何展鹏又笑道：“你们休息一下，等会儿就照刚才那样，把前面再演一遍，能将情绪带到吻戏里去。不用有顾虑，刚才那一遍已经很好。如果吻戏拍得比较困难，就不追求一镜，直接重拍后面。” 说完，便让两人去旁边补妆做准备。 江临补好妆，接过小丁递来的口香糖，却看见小祝给黎千行递了个小瓶，黎千行转过身对着嘴里喷上几下。 他有些好奇：“这是……” 小祝连忙解释：“口腔清新喷雾。以前黎哥拍吻戏虽然只是借位，但也会先用一下。” 江临看看黎千行还给小祝的那支喷雾，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口香糖，犹豫几秒，还是开口问：“黎哥，介不介意我借用一下喷雾？” 黎千行：“用吧。” 江临接过喷雾喷几下，把口香糖塞回给小丁：“记得以后准备喷雾。” 小丁连连点头。 江临看黎千行有些心不在焉，小声问：“还没想好怎么演？” 这场戏，两人的难点不一样。江临的难点在“放”上，所有的爆发都要恰到好处，既要让观众感受到他为情所困的痛苦，又不能让观众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而黎千行的难点，则在“收”上。要随着台词层层递进地表现人物情绪转变，更要表现出后半段的暗中主控权，却又不能过于明显直白，否则就会崩人设。 黎千行翻着剧本：“从校园的回忆部分里，我没看出季明安有引得成越失控的细节。我没恋爱过，这种情侣间亲密时的小默契，一般会怎么表现？” 江临一时也被问住——他同样没有恋爱经验。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最后还是江临提议：“要不，我们来设计一个约定暗号？” 黎千行顺着这话想想，点头道：“也行。等后面拍到校园部分，还可以尝试把这个暗号加进去。” 两人于是低声讨论起来。 小祝看着黎千行和江临挨在一处的样子，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记得两人昨天还客客气气地相互叫“老师”，怎么才过去一晚，似乎就一下熟悉了起来？戏里的一次吵架，让两个角色吵亲密了，还能让戏外的两个演员也吵亲密了？ 涟漪 啪。 成越的手臂在季明安脸侧伸过，手掌重重拍在衣柜上。 紧接着，他另一只手托起季明安下巴，迅速压了过去。 烟和火机掉落在地，季明安反射性地抬手压在成越肩头，但手指微微颤动，最终没有用上力气推拒。 成越的唇重重压在季明安唇上，手一使劲，就迫使季明安张开嘴，更密实地相贴。 季明安瞪大眼，双眼却因为对方离得过近而有些失焦。 不过，这个吻急切得不成章法。 两人的气息很快变得零乱，胸膛撞在一起，胸腔中的空气仿佛被迅速挤压而出。 没一会儿，成越就不得不稍稍抬起头。季明安的眼睛早已眯起，里面蓄起一层水意。 两人深深地凝视着彼此，都在努力吸进大脑缺乏的氧气。 随着呼吸渐缓，成越眼中渐渐恢复清明。 他目光对上季明安迷离的眼，再滑落到微张的红润双唇，脸上的激愤随之缓缓褪去，慢慢升起心疼愧疚之色。 捏着季明安下颌的手松开，轻轻抚上那张白皙中泛起粉色的脸庞。 终于，成越猛一闭眼。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微微鼓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撑起他的身体远离眼前的人。 但，这一瞬间，成越感觉到手背压上一片温暖。 他惊讶地睁开眼，就见季明安将手覆在自己手背之上。 季明安双唇轻轻抖动，发出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哽咽。 “混蛋……阿越……” 随着这一声，一道水光从他眼角划落。 然而，即使嘴里好似在骂人，季明安颤抖的手指，却紧紧抓着成越的手。 成越只觉心中酸软得厉害，耳中似乎听到崩塌之声。 此时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却有一点再清晰不过—— 他的爱人，在叫他。 手臂瞬间便卸了力，成越再次凑近过去，吻住季明安。 这一回的吻，缠绵而缱绻。一如两人当年热恋之时。 季明安揽上成越的脖子，成越圈住季明安的腰。 身体的记忆像是被唤醒，再没有刚才那种不得章法的生疏，紧贴的唇瓣偶尔稍稍分开，又立刻重合。 小小的更衣间里，气温在快速升高。 终于还是不得不补充氧气，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胸膛都在急速起伏。 成越扯着季明安腰间的布料，将被捏皱的衬衫从裤头抽出。 季明安解开成越两颗扣子，手顺着敞开的领口滑进去。 ◆ 随着何展鹏一声“卡”，黎千行和江临的动作同时顿住。 江临一边继续平复呼吸，一边退开两步，抬手给自己扣扣子。 候在旁边的小祝红着脸跑过来，将手中纸巾递给黎千行，再给他披上一件外套。 黎千行接过纸巾，按在眼角吸干净泪花，低头扯扯衬衫衣摆。 等调整好气息，他下意识扭头和江临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角色影响，还微微笑了下。 随后，两人才一同走向监视器后的何展鹏。 何展鹏已经看完回放，乐得见牙不见眼：“很好很好！过了！我都做好准备要奋战到下午，没想到一条就过，你俩不愧都是国际影帝的级别！” 江临恭维一句：“您戏讲得细致，自然就好演。” 何展鹏正高兴着，笑呵呵地和他商业互吹：“也是你们有灵性，一点就通。” 说完看看时间，又道：“那先到这吧，去吃个午饭，休息休息，下午拍床戏。床戏没这一场这样复杂的感情表达，其实挺好演的，放轻松，不用有包袱。” 黎千行和江临点点头，又一同离开，去往休息用的房车停放的地方。 拍摄的时候注意力在戏里，还没有感觉，可从刚才一下戏，黎千行就再一次感受到众多视线有如实质，比先前更牢地粘在自己身上。哪怕不特意去找，目光随便一扫，都能见到有脸色泛红的工作人员在往这里偷看。 就连跟在两人身边的小祝和小丁，面色也不是很正常，眼神总有点闪闪躲躲，似乎又想仔细看他俩，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 进了房车，黎千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戏都已经拍完，也该好奇过了，怎么还这个样子。” 小祝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按住胸口：“看你们亲亲看得太激动，我心跳到现在都没恢复呢。” 黎千行：“……这么夸张？影视剧里的吻戏又不少见。” “看现场实拍还是第一次嘛！”小祝凑过来压低声音，“黎哥，你刚才什么感觉呀？舒服吗？有没有心跳特别快？” 黎千行想都没想就答：“没感觉。” 小祝一愣：“啊？” 黎千行：“那是演戏，我要考虑很多细节。得控制表情、气息、动作，连眼泪流下来的时机都要把握好，台词既要有情绪又要说得清晰。光是顾着这些就够费脑子了，哪里还有空去感受亲吻什么感觉。” 小祝脸上出现了一秒的表情空白，随即眼中一片失望之色：“你这样说，让我以后还怎么看剧里的甜甜吻戏啊。” 黎千行：“是你要问的。” 小祝长叹口气，耷拉着双肩，转身去开冰箱拿食材做午饭。 黎千行走到车内深处，拉上帘子准备换衣服。 只是，或许是被小祝刚才的问题触动，他不自觉地伸手轻按在唇上。 要说有感觉，那还得是昨晚…… 要不是有昨晚的感受作为锚点，今天的戏绝对不可能这么顺利。 想到这，黎千行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唇角。 另一辆房车里，也有差不多的事发生。 小丁拿着领来的盒饭进房车，江临刚好换过衣服，两人一同坐下吃饭。 江临吃了几口，发现小丁没怎么动筷子，奇怪地道：“你在这儿数米粒呢。今天的菜不合口？” 小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想你刚才那场戏……要不是我一直当你助理，绝对不相信你完全没谈过恋爱。” 江临扬扬眉。 小丁看着他，还是没忍住，又问：“你真没对黎老师动心？刚才亲得好激烈，尤其是后面那段，真的像被他迷住一样。” 江临笑了一声：“看着很激烈啊？” 小丁用力点头。 江临：“但我可是严守合同，在拍摄当中没有舌吻。” 小丁一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啊？还真全是演的？” 江临：“不然怎么叫演技。” 说完，拍拍失落小助理的肩膀：“专心吃饭，一会儿菜凉了。” 不过，说到这话题，江临也不由得暗自回味下。 他还真有过失控，但不是刚才，而是昨晚…… 大前辈的演技，的确名不虚传。 * 下午，黎千行直接穿着长睡袍来到片场，发现江临也选择了同样的穿着。 现场已经清好场，化妆师给两人化好妆，就跟着小祝小丁一同离开。 何展鹏一边给两人看分镜图，一边解说。 全景机位从沙发侧边拍，沙发能将两人遮住大半，只露出江临的一半背部，和黎千行的肩膀。沙发前方有个中景机位，拍两人上半身。剩下的特写镜头，就由摄像掌镜。 说完，何展鹏拿起一个小气垫塞给江临：“这个给你俩夹在中间，安全又抗震。” 江临忍不住看了眼黎千行。 黎千行倒是很淡定，还伸手过来在气垫上按一按。 何展鹏催促：“好了，睡袍脱掉，我教你们摆姿势。” 江临定定心，脱下睡袍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小心地跨过堆在沙发下的服装道具，坐到双人沙发上。再比划比划，把那个小气垫放好。 黎千行也很快跪上沙发，挨近过来。两人照着刚才的分镜图，先用大致的动作抱在一起。 何展鹏盯着监视器，一点点指导两人调整细节，直到对画面效果感到满意。 现场很安静，有经验的摄像特意穿了软底鞋，在这时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扛着机器走动都几乎没有脚步声。 何展鹏没用喇叭，直接走到近前安抚演员：“机器都开上了，你们酝酿一下情绪，就自由发挥吧，素材拍够我会叫停。别紧张，一下午就排了这一场，慢慢来就好。” 接着比个鼓励的手势，便走回去盯监视器。 江临双手搭在黎千行后背，感觉到他肌肤有些凉，抬头轻声问：“冷吗？” 黎千行闭着眼睛：“还好，灯光挺暖。”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已经换上迷离之色。 是季明安看成越的眼神。 江临收敛心神，看着那双眼睛，脸上渐渐现出痴迷的神情。 他的手在黎千行后背缓缓下移，抚过突起的肩胛肩，再张开五指，一双手便几乎将那清瘦腰身圈住，向下用劲。 夹在两人之间的小气垫性能相当好，他们甚至能感觉到它的回弹力道。 黎千行眼中瞬间泛起水光，抓着江临肩头的手指一下收紧，用力到关节隐隐发白。 两人胸膛起伏，急促的气息吹拂过彼此的碎发。 江临微微抬头，一下下轻吻黎千行的脸。 黎千行垂眼看着他，眼中泪珠摇摇欲坠。 突然，黎千行抬起一边手，用力抓住江临脑后的头发往下扯，强迫他仰头。随即低下头，狠狠一口咬在他唇上。 江临蓦地瞪大眼，掐在黎千行腰间的双手不自觉地加力。 接下来，小气垫体现出了它绝佳的抗震能力。 黎千行仰着头，淡紫色的头发在空中不断飘舞。 江临吻上他喉结，舔过他下颌。 直到何展鹏喊卡，两人停下动作，一时间神色都还有些恍惚。 江临松开手，声音带点沙哑：“还好吗？” 黎千行向后挪挪，坐到双人沙发另一端，抬手去抹眼角的泪痕：“没事。” 江临抓了把头发，望一眼忙着看回放的何展鹏，站起身去拿两人的睡袍，将黎千行那件递给他。 垂眼之时，黎千行腰间的清晰指印映入眼中。 江临不自觉地暗暗搓搓手指——自己竟然用了这么大力吗？ 黎千行穿好睡袍，情绪已经调整过来，见江临还拿着衣服站着不动，奇怪地看他：“嗯？” 江临回过神，掩饰般地笑道：“黎老师为艺术献身，精神可嘉。” 黎千行微微眯眼，目光落在他唇上的伤口处：“江老师牺牲也不小。抱歉，我力气没控制好，咬出血了。” 江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禁不住舔舔伤口，又失笑摇头：“我的错，黎哥你大人大量，饶我一回吧。” 刚好走过来的何展鹏听到一半，奇怪地问：“饶什么？” 江临一边穿睡袍，一边把话带过去：“您听岔了，我是夸黎哥刚才咬那一下发挥得好。” 何展鹏立刻笑开，跟着夸道：“的确，这时那个导火索误会还没说开，那一下正体现出季明安又高兴又委屈的矛盾心理。小黎的确仔细。” 黎千行：“这条过了？” 何展鹏：“过了过了！你们要不要看看回放，很唯美。还有几个特写，非常有感觉。” 江临本想说算了，表演还好，看这种镜头的现场回放，总觉得还是有点尴尬。但黎千行已经点头，跟着何展鹏往监视器走。江临挣扎了一秒，还是迈步跟上去。 不过，真看到回放，江临又放开了——那果然是戏，画面里的人是戏里的角色，不是他。 江临不由得暗暗看向黎千行，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心中忍不住感叹——和这位大前辈搭戏，总能让自己找回享受演戏的纯粹快乐。 原以为会有难度的戏份顺利拍完，又顺带把两人事后相拥着说话的一段也拍好，何展鹏就大手一挥，剧组提前收工。 黎千行回到房间，先去冲了个澡。 出来恰好听到门铃响，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去开门。 门外是江临，抬手给黎千行递来一个小盒子：“我找跟组医生问了，她推荐的药油，往指印上搽一搽，一两天就能消。” 黎千行接过，却是说：“不管它也无所谓，总会消的。” 江临笑道：“是我手重掐出来，我总得有点表示嘛。” 说完，挥挥手，回隔壁去了。 黎千行关上门，坐到沙发上，打开药油闻一闻，再用手指沾一点试试，感觉还能接受，便揭起衣摆。 过了段时间，腰上的指印似乎比先前又深了些许。 明明刚才拍戏都没多大感觉，这时一看到，被掐住腰间的记忆却立刻在脑中复苏。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江临发力的手指，以及，微烫的掌心。 黎千行吸口气，甩开那点杂念，照着说明将药油涂抹于指印，再用手轻轻揉搓。 腰间很快热起来。 就像当时那双手带来的温度。 做顿饭 何展鹏不愧是擅长感情类型的导演，对演员状态的把控相当到位。 自从那一场激情戏过后，黎千行和江临果然又更深一步地融入角色，默契程度也仿佛有了一个跃进。 整部片的重头戏全压在两人身上，何展鹏拍戏又向来都抠得非常细。然而，两人非但没有感到压力，自我要求甚至比导演还高。相互飙戏之下，时不时会演出让何展鹏都鼓掌叫绝的效果。 开机半个月过去，不仅何展鹏满意，剧组的工作人员也过得很舒心。两个主演都相当省心，从不给工作人员多添麻烦，戏也拍得顺利，几乎天天能按计划下班，偶尔还能提前收工。 有时工作人员聚在一起聊天，都会夸上几句。 “今天两位老师又没用光替，早早就来了。” “我搬东西的时候江老师路过，还顺手帮我搬了一些。以前就听说过他随和，没想到拿了影帝之后也没变，真难得。” “咱们组里这两位主演，居然都只带一个助理。看多了那些到哪里都前呼后拥的，我还挺不习惯咧。而且江老师吃饭也跟我们一样，上回那谁吃不了辣，少辣的都被拿完了，还是江老师把自己的换给她。” “黎老师虽然开小灶，但房车是他自己的，菜是他司机买，饭是他助理做。反正只要不对剧组多提要求，就是菩萨。” “剧可都是人家工作室主投。这样一点额外要求都不提的金主爸爸，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 “黎老师只是看着冷淡，其实人很好。上回我不小心弄脏他衣服，他完全没怪我，我要出洗衣费也不肯收。” “他的衣服都是高定的吧！这要换成某些人，哇，你得赔死啊。” “可不是嘛，我当时心脏都要停跳了，脑子空白一片，感觉存款要被瞬间清空。” “说起来，黎老师最近比刚开机那时表情多了点呢。先前一下戏基本就是面无表情，不熟悉他脾气的人的确会不敢靠近。倒是江老师，感觉好像比原先严肃了一点，不过和他打招呼他还是会笑着回应。” “哎呀，人家两个大影帝那是入戏了，哪怕下戏之后也会留有一点角色的气质。你以后多跟一些好剧组，多见见好演员，就能知道，常事。” “姐你这话说的，好剧组哪里是想跟就能跟得上。像这样事不多、气氛好、不加班的组，打着灯笼都难找。” “是啊，但求以后组里演员别总迟到早退，我都阿弥陀佛了！” “往后还有两个人要进组，但愿能顺顺利利到结束。” “肯定没问题的。影帝们都好好拍戏呢，配角哪里敢做什么妖。” 就这样，全剧组一同用心，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拍摄中慢慢过去。 * 这天，黎千行和江临照旧拍着戏。 两人如今关系融洽，休息时坐的椅子都摆在一起，方便想到什么随时讨论。他们拍戏的时候，小祝和小丁便也坐在一起等。 突然，小祝从椅子上滑下去，蹲在地上，把旁边的小丁吓一大跳。 小丁连忙跟着蹲下，看小祝脸色一片苍白，紧张地小声问：“你怎么了？” 小祝缩着身子，虚弱地回道：“生理痛……” 小丁挠挠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我扶你起来，再去叫陈医生来看看？” 小祝摇摇头：“不用了，我早上吃过止痛药，就是没多大用……奇怪，以前明明没这么要紧的……” 就在这时，拍完一场的黎千行快步走过来，蹲下身去看小祝的情况：“这么痛，让李师傅先送你回酒店休息吧。” 小祝对他虚弱一笑：“我到房车里躺躺就好。马上要到中午，我先给你做了午饭再走。等下我再吃一颗止痛药，能撑得住。” 黎千行皱起眉：“我记得那药吃多不太好。我吃剧组的盒饭就行，你赶紧回去抱热水袋躺着。” 小祝却立刻抢话：“不行！剧组的盒饭我见过，油大，而且多多少少都带辣，你吃了肯定会难受，说不定还会拉肚子。” 黎千行：“那让李师傅在酒店附近买一份清淡的带过来。” 小祝：“更不行了！这里这么偏僻，一来一回，你得晚一个多小时才能吃上饭。我没事，菜都我切配好了，就是煮一下……” 黎千行一边将她扶起，一边打断她：“你腰都直不起来，还想着煮。热水袋带着吗？” 小祝：“我贴着暖宝宝……” 这时，一直安静跟在黎千行身后的江临突然开了口：“只是做饭的话，我可以煮。” 一句话引得黎千行和小祝都看向他。 江临笑道：“常见的家常菜我都会做，是少放油就行了吗？小祝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发一份菜谱给我。” 小祝愣愣的，像是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黎千行却当机立断：“就这样吧。小丁，麻烦你帮扶小祝出去，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小祝：“诶？！” 小丁看向江临，见他点头，便掺扶住小祝：“走吧。” 小祝：“诶诶诶？！” 这时，发现异样的导演助理过来询问。 黎千行对他摇下头，又催促小祝：“快走，你在这里妨碍我演下场戏。” 小祝：“……嘤。” 黎千行目送小祝被小丁扶着离开，拿过手机联系司机。 江临在旁边看着，脸上笑容不由得又深些。 两人再拍过一场，何展鹏便叫了休息，让人放饭。 江临让小丁去领盒饭，自己跟着黎千行走。 两人的房车也邻着。来到车前，黎千行却道：“我自己煮个粥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江临一笑，伸手按上他肩膀，推着他转身去开车门：“那可不行，我都答应小祝了，不能说话不算话。她已经给我发了菜谱，让我把晚餐的菜一起做了，菜量够我们两个吃。还是你不相信我会做菜？” 黎千行无法，只得打开车门，领着江临一同进去。 江临洗过手，扎上围裙，先淘米下锅，再从冰箱里拿出小祝准备好的食材，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黎千行对下厨一窍不通，束手束脚地站在旁边，想帮忙又不知道怎么帮。 江临瞥他一眼，也没赶人，只笑道：“我刚才见冰箱里有切好的西瓜。你会用榨汁机不，给我榨杯西瓜汁呗。” 黎千行暗暗吁口气，赶紧去看冰箱，果然有一碗西瓜块。 他将榨汁机的杯子洗冲一下，把西瓜倒进去，犹豫着问：“就这样直接开机？” 江临一边做菜一边回：“对。榨一次之后晃一下，要是还有大块果肉，就多榨一次。” 黎千行按着江临说的榨好，确认都是汁水，便找个杯子倒出来。想了想，拿到江临身边：“冰的我喝不了，你尝尝行不行。” 他是看着江临手上好像闲了，才特意递过去。却没料到，江临直接一低头，竟然就着他手中的杯子吸了一口。 黎千行给吓一跳，手都不由得有点抖。 江临很快抬头，舔舔嘴角：“挺好的，很甜。你坐着等会儿吧，我这马上就好。” 黎千行端着杯子坐到桌子旁，目光自然地落在那边江临的背影上。 江临说会做菜，还真不是吹牛，动作不仅熟练，看着还挺赏心悦目，一举一动似乎带着韵律感。从侧后方看去，围裙的带子系在腰间，前方裙面半裹着长腿，有种居家的温馨气氛。 黎千行一时看得有点出神。 在还没拍到的片子后四分之一剧情里，季明安和成越开始同居，结尾时还在商量婚事。 或许，有个能够走进婚姻的恋人，就是这种感觉吧…… 融洽 半小时不到，江临端上来四盘菜。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比平日晚了点时间，一看到菜就被引起饥饿感，黎千行感觉这些菜都比小祝做得更香一点，甚至色泽都要鲜亮些。 江临示意：“尝尝味道？严格遵守了你助理指示的油量和调味料，但这是我第一次做得这么清淡，不知道还有没有平常的水准。” 都这时候了，黎千行也不再客气。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青笋放进嘴里，顿时眼睛一亮，接着又夹块牛肉，这回则是享受地微微眯起眼。 “好吃！” 如此直白的反馈极大地取悦了厨师，江临扬起嘴角，又去把小饭锅端上来。 “啊……”他往锅里看一眼，嘴角又平了回去，现出点懊恼，“这米这么吸水，饭有点少，不知道够不够吃。” 黎千行跟着看一眼，放下筷子自己盛了一碗，问他：“这些你够吗？” 江临看看他手中都没平碗边的米饭，再看看锅里大约还有两碗多的量，回道：“先顾着你。等下我可以再煮一锅，下午饿了就加点酱油热来吃。” 黎千行笑道：“我本来也就只吃一碗。” 江临一愣，忍不住再看一眼他碗里：“吃这么少？” 黎千行：“还只有中午能吃上饭菜，早晚都只能吃特调的营养糊当代餐。杀青之前都要保持现在的体型，碳水不能多吃。” 江临皱皱眉，这才给自己盛饭，一边说：“那饿了怎么办，你肠胃不好，也饿不起吧。” 黎千行：“饿了就喝两口营养糊，最多再加一个蛋黄、半根黄瓜。” 江临闻言，目光中都不由得露出同情。 黎千行吃了几筷子，抬眼看到，却是误会了：“你跟着我吃这么清淡，会不会吃不饱？要不我问问场务，看剧组还有没有多的盒饭。”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去拿手机，却被江临按在手背上。 江临淡定地收回手：“不用，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这边习惯吃辣，最近吃多了味道重的，偶尔吃一次清淡的也挺好。” 黎千行看他的确吃得挺好，没有勉强的样子，才放下心，继续吃自己的。 哪怕同样的菜谱，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也有差别。黎千行做饭是外行，舌头却是敏锐得很。吃了七八成饱，本该停筷子了，他还意犹未尽地挑着爱吃的菜，慢慢嚼着。 “没想到你菜做得这么好，刚才我还见你颠锅了，是专门学过？” 江临却反问：“比你助理做的好吃？” 黎千行：“味道差不多，但口感更好一点。小祝力气小，锅颠不起来，火候就不够均匀。” 江临扬扬眉，这才回答刚才的问题：“以前我演过一个厨子配角，就报过速成班学习。不过在学之前我就会做简单的，那时收入少，在外头吃又贵又不卫生，有时间就尽量自己做。 “对了，我以前跑龙套，自己带保温饭盒去片场，还被人拍过。后来在WL上拿最佳新人，那段时间有点人气，一些营销号不知道去哪里搞来的照片，还放出来蹭我流量。你现在上微博搜搜，说不定还能见到。” 黎千行从出道就有星熠护航，没接触过龙套的世界，有点好奇地问：“怎么还要自己带饭，剧组不是都会发饭吗？” 江临：“不一定。有些剧组招的临演没定数，不方便提前定餐，就把餐补打在工资里。也有的时候，计划是不会拍到饭点，结果种种原因拖了时间，要是不好定餐也是直接折现。” 黎千行：“跑龙套是不是很累？” 江临：“演戏不多累，候场累。不过跟的剧组多，也能学到很多东西。现场的情况，学校里可不会教。导演也不会和龙套讲戏，那段时间我还真是自己琢磨了挺多。比如……” 看黎千行有兴趣，江临一边喝着西瓜汁，一边挑些趣事和他聊。黎千行入行多年，接触过的剧组也多，只是所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便不同，两人能聊的话题还真不少。 一杯西瓜汁喝完，江临站起身，动手收拾碗盘。 黎千行赶紧起身：“我来就好。” 江临：“那一起吧。” 不过房车里的水槽小，两个人站不开。黎千行坚持要洗，江临只得让到一边，拿着抹布接他洗好的碗盘来擦。 东西都收拾好，江临刚要告辞，就听见房车门被敲响。 接着传进来一道女声：“黎老师好，我是颜薏。” 江临一愣，连忙说：“是我经纪人。” 黎千行点下头，扬声道：“请进。” 颜薏开门上车，瞥一眼江临，先对黎千行笑道：“这段时间，麻烦黎老师照顾我们江临了。” 黎千行：“哪里，是我受他照顾。颜小姐请坐。” 让完座，黎千行还想去倒水，却被江临快一步，先给颜薏面前放一杯，又放一杯温水在黎千行面前。 江临知道黎千行不喜欢交际，又没助理在身边，就开口状似抱怨地插话：“颜姐，你过来也不先和我说一声。” 颜薏：“我送妮妮进组，就在附近不远，所以顺路来一趟。而且，看你还是其次，我主要是找黎老师。” 黎千行原以为她是来探江临的班，只是过来和自己打个招呼，没想到竟然还有事，听得都愣了下。 颜薏打开包包，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黎千行面前：“我这里有部剧，里面有个角色，想请黎老师考虑一下。我个人认为，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听到是工作，黎千行便翻开文件夹细看，里面是故事梗概、剧情大纲和人物介绍。 江临瞥了一眼，问颜薏：“小雨姐的新本子写好了？” 颜薏：“差不多，还在做最后的完善和润色。” 江临：“我看中的那个角色……” 颜薏：“放心吧，会给你留着。” 黎千行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抬头道：“我很有兴趣。不过，还是想先看看完整剧本。而且，也需要和公司商量一下。” 颜薏笑意盈盈：“那等剧本一完成，我就立刻发给江临，让他转给你。祁总有我的联系方式，我随时恭候你们的佳音。” 说完她便站起身：“我和江临还有些话说，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黎千行跟着起身，将两人送出车门。 一出车门，颜薏的姿态就随意了些，转眼看看旁边的江临，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一下：“处得挺好嘛。” 江临理所当然地回道：“我们可是演情侣，要是一下戏就相敬如‘冰’，也不太像话吧。再说，我们都是单身，又不需要刻意避嫌。” 颜薏打量他几眼：“我刚才可是听小丁说了，进组第一天，头一回见面，人家黎老师就特别强调过——不在剧组谈恋爱。” 江临一脸淡定：“我也一样啊。” 颜薏：“你最好是。”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上了江临的房车。 江临这才问：“到底是有什么事，非得你过来一趟。” 要说是为了给黎千行递角色，也不必特意跑一趟，不管是通过江临，还是通过祁景年，都更方便。 “还真是顺路，不然我就电话里和你说了。”颜薏招呼人坐下，“不是什么大事。廖海应该快进组了？” 廖海是演酒吧调酒师的演员，他和那个大学生演员一样，都是先过来参加围读、拍定装照和开机仪式，之后就离开了。 江临转眼去看小丁，小丁点头道：“我记得上回说，预计下周进组。” 江临：“他怎么了？” 颜薏：“你顾着拍戏，最近没留意网上。他先前一直被戏称万年男配，结果这个月播的新剧角色突然爆火，讨论度很高。” 江临挑下眉：“那又怎么样。就算他咖位升上去，难道还想毁约不演？” 颜薏：“那倒不会。这部片又是大导又是影帝的，他不可能放弃这个好资源。只是……” 她顿了下，接道：“骤然爆红，很多人怕是会忍不住要飘。” 江临却全然不在意：“他在外面飘再高，进了这里也得老实演戏。” 颜薏看看他，轻笑：“我就是和你说一声。他也是老江湖了，希望能稳得住心态吧。” 配角 廖海临时请假，要晚几天再进组。 黎千行刚拿到后几天的拍摄安排表没到半小时，剧组群就发通知说要修改。 小祝一边把当晚餐的营养糊放在黎千行面前，一边继续转达群里的消息：“副导演说，新的计划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排出来。” 黎千行：“我先拍哪一场都行。” 小祝去微波炉里拿出自己的晚饭，回来看见他带着点季明安气质的懒散坐姿，忍不住感慨一句：“不过，我也是真没想到，何导竟然这么能抠细节。就你和江临的演技，还时常一个镜头来来回回地拍，难怪只是普通的都市情感剧也要拍三个多月。” 黎千行一笑：“慢工出细活。剧情越是普通，越要把细节演到极致，不然怎么能打动观众。” 小祝点点头，又说：“我和组里的小姐姐小哥哥们聊天，都说好久没跟过能休息得这么好的组了。就不知道等新演员进组，会不会要延长时间，倒班拍。” 黎千行：“应该不会。这片能分得出去的镜头没多少，大部分都要何导亲自盯，得保证他的休息时间。” 小祝：“也是。” 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刷手机，突然说：“廖海又上热搜了，有营销号透露廖海要上一个热门综艺，还是临时顶替原定人选，现在好多家粉丝在下面吵成一团。那消息估计是真的，不然怎么突然要延迟进组。 “这人一红了啊，果然是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以前他给别人让位，现在轮到别人给他让位。娱乐圈这个名利场，真是现实得明明白白。就不知道他这一波人气能不能续得下去了。” 黎千行顺着话问：“他现在很火吗？不会影响到我们这片的拍摄吧。” 小祝想了想：“应该不会吧，合同都签了。要是一火就毁约，那名声可不好听，还会得罪何导和我们星熠。但他现在刚火，最好是能趁着势头多露面稳固人气，但愿进了组以后不会老请假。” 黎千行蹙起眉头：“他的戏份，估计也就拍一个多月。” 小祝笑道：“娱乐圈的流行风转得可快了，能转眼间爆红，也能转眼间凉下去，有时候真挺玄学的。不过他这次能火起来，就是靠着演技厚积薄发，以前万年男配的苦也算没白吃。” 黎千行：“他火的角色是什么样？” 小祝：“古装剧里的深情反派。我觉得一个是角色本身的人设很讨巧，记忆点深刻，他又演得能让观众共情。再有一个是男主演技平平，没有发挥出男主人设的亮点，就更加把他衬托起来了。” 黎千行点下头：“希望他能沉下心，把这部片演好。” ◇◆ 剧组每一天的日子都很规律。而且剧里多是室内戏，重点场景都是由剧组自己搭建，到目前一直是棚拍，没受什么风吹日晒雨淋的苦，全剧组的工作积极性都挺高。 这天，黎千行和江临刚拍完一场，正和何展鹏一同看回放讨论。 突然，四周几乎同时响起一片嘈杂，不过很快又安静下去。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快步向着这边走来。 三人抬头一看，见是廖海带着人过来。他身后跟着四五个人，个个都抱着大泡沫箱。 廖海走到何展鹏跟前，没等三人起身，便躬身伸手，微笑道歉：“何导、黎老师、江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晚来了几天。实在是临时有事走不开，给各位和剧组添麻烦了。” 何展鹏起身和他握过手，也笑道：“来了就好。下午排了你的戏，能上吧？” 廖海忙应道：“当然当然，一会儿就麻烦化妆老师给我化妆。” 说完又指指跟着的人：“天气热，我买了冷饮给大家解解暑。” 何展鹏便叫过自己的助理：“叫一下老王，让他给大家分一分。” 助理便带着那几人去找场务。 不过还有一个年轻男人留下了，他手中的泡沫箱子是最小的。廖海打开箱子，依次从里面拿出三杯咖啡，递给何展鹏和黎江两人。 “我记得何导喜欢焦糖味，黎老师和江老师的口味没听人提起过，就要了拿铁。” 何展鹏接过，看一眼手中杯子——是玻璃杯，上面印着他们住的那家酒店的lg。 “你倒是有心。”何展鹏随口客气道，“酒店那边安排得开吗？” 廖海微微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立刻说：“那几个是我临时找的人手，就是帮拿东西过来。我只带了一个助理。” 何展鹏：“没问题就好，要是有什么困难，都可以随时找我，或是老王。” 说完，四下扫一眼，见那边冷饮已经分得七七八八，就招手把助理叫回来，又对廖海说：“我这儿再拍一场就放午饭，你看你是先去休息，还是……” 廖海看一眼拿着剧本在讨论的黎千行和江临：“我先去化妆好了，下午拍之前补一补就行，也不耽误化妆老师中午休息。” 何展鹏便对助理说：“带廖老师去化妆间吧。” 结果一回头，就见廖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问：“还有事？” 廖海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压低了声音：“是这样……剧组这边没给全部的拍摄计划表，我经纪人想问一问，您对我的戏大致是个怎么样的安排，都集中一起拍，还是……他就是想心里有个数，好安排我后面的工作。” 何展鹏看看他，了然一笑：“你留在剧组里一个月就行。当然，如果实在安排不过来，就提前两天跟我请假。” 廖海连声道谢，这才跟着导演助理离开。 何展鹏抬头找副导演，示意他赶紧安排下一场。 下一场是黎千行的单人戏。 起身之时，他顺手将没喝的咖啡递给江临：“你喝了吧。” 江临接过，看看旁边小祝：“小祝不喝？” 小祝笑着摆摆手：“一天一杯，再多就糖量超标了。” 何展鹏凑趣地问一句：“怎么不给我呀。” 黎千行脚步一顿，江临立刻接过话：“何导，您也考虑下自己的年纪，别喝太多咖啡，对心脏不好。” 何展鹏啧一声，笑着虚指指他。 * 下午安排了三场黎千行和廖海的戏，其中一场还有江临。廖海作为搭戏的，戏都不难演，相当于给他一个适应期，然后晚上还有两场他个人的戏。 不过，拍到第三场，何展鹏和江临一直不满意。 这一场里，成越和季明安还在重逢后的暧昧期，廖海的角色相当于一个催化剂，成越看着季明安和手下员工互动吃味。 这场戏的重点在江临身上，最后有一个展示成越内心情绪的特写镜头，江临换了好几种表演方式，还是感觉自己表达不到位。 时间拖到吃饭时间，晚上何展鹏便要接着拍这场。 江临却说：“先拍廖老师的戏吧，让黎哥回去休息。廖老师今天刚飞过来，那两场拍完也好早点休息。只差我那一个特写，最后我再和您慢慢磨。” 何展鹏还在犹豫着，黎千行先道：“我留下搭戏。再没搭戏的，你情绪更难到位。” 黎千行虽然比廖海年轻，但资历却是三人里最老的一个，咖位也最大，更重要的是，还有个投资人身份。他这话说出来，廖海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自然只能附和着说继续给江临搭戏。 于是又拍过两场，连何展鹏都感觉可以了，江临看着回放还是眉头紧锁。 何展鹏想了想，说：“要不今天先这样，你回去找找灵感，明天再继续。” 江临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突破的办法，叹着气答应了。 这时已经七点半，离计划里的八点收工时间只有半小时。 何展鹏看向廖海：“小廖，你那两场不多复杂，你是想推后呢，还是直接今晚拍完。拍完大概到十点多吧。” 廖海自己紧张时间，想都没想就说：“今晚拍完吧，麻烦大家了。” 何展鹏：“行，你去换衣服。” 说完便叫副导演指挥准备下一场。 黎千行和江临可以先回酒店，便去化妆间卸装换衣服。晚上这一回，两人通常不去房车换，免得助理还要跑一趟送衣服。 黎江两人同用一间化妆间，廖海则是自己一间单独的。剧组只给何展鹏和江临提供休息的房车，廖海没有这个待遇，自己也没有租车，剧组便给他分个单间。 黎千行收拾好自己，出门去卫生间。碰巧近的那处挂了清扫牌，他又绕去远的那处，回来就路过廖海的休息室。 这单间和黎江两人那间没临着，中间隔一间给工作人员休息的大房间，而且位置也有点偏。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里面人说话没什么顾忌，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 休息室隔音并不好，黎千行走得近了，听得更加清楚。 是廖海的助理在说话：“海哥，你现在那个深情的角色红得发紫。你再把这个角色往深情演，然后咱们贴着黎千行炒一波，可以弥补一下这一个月不能露脸的空档。” 黎千行原本没在意，结果听到自己的名字，脚步就不由得停下。 接着响起廖海的声音：“不行。黎千行背后是星熠，蹭他的热度，星熠肯定不干，别自找麻烦。” 助理：“那就单炒深情男配，等你上的综艺播了，正好配合着来。不透露具体内容，只说人设，也不算违反保密协议，而且这也是给片子带热度嘛。” 廖海：“可这角色是花花公子，不是深情人设啊。要是现在骗了人，回头被翻出来，不就是抹不掉的黑点。” 助理：“海哥，你怎么就转不过弯。这只是个配角，剧本里都没刻画得多深，深不深情还不是看你怎么演。花花公子怎么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不也是个很得观众好感的经典形象。” 廖海一时沉默不语。 黎千行听得牵起嘴角，扯出个嘲讽的笑。 不过廖海要怎么样并不关他的事，一个配角在剧本基础上做点小改动，也影响不到影片。 黎千行刚要抬脚继续走，突然又听到了江临的名字。 助理：“都怪那个江临，害得你第一天进组就要加班。本来都答应了粉丝今晚直播，现在没播成，粉丝们都在抱怨。你当时就该嘴快一点，别给黎千行机会说搭戏。他爱搭自己搭，拉着别人算怎么回事。” 廖海：“你少说两句黎千行。” 助理：“知道知道，他背后有星熠嘛。那我说江临。他江临演技也不见得比你好多少，不就是运气好点，捞到个影帝。真当自己多大咖啊，觉得自己的镜头不好，就让人一遍遍陪着重拍。” 廖海：“行了，过来帮我吹一下后面头发。” 黎千行微微眯起眼，看一眼门缝中漏出的光，在吹风机的声音中走过那扇门前。 片场离酒店半小时车程。 回到房间，黎千行洗过澡，换上舒适的睡衣，拿着手机和房卡出门，转个弯，按响隔壁的门铃。 门很快打开。江临也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滴着水，毛巾挂在脖子上。 见到黎千行，他都愣了下：“黎哥，有事？” 黎千行直接走进门：“来讨论下你那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