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对你依赖[先婚后爱]》 见面 《想对你依赖》 花间佳酿/ 2023.10.24 第一章 六月初,陵城。 暑夏天气,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仿佛要被热气融化,闷得要命。 空调运作的舞蹈室里,鞋尖轻落在地板的声音,微乎其微,裴茉一遍遍练习舞蹈动作,额头沁了一层薄汗。 有人推门而入,意外地问:“咦,你怎么还没走呢?” 她随回身动作看去一眼,微喘着气:“我再练一会儿。” 进来的人是裴茉舞蹈团的队友许琳,是团里几年的老舞者,最近舞团在排练一场芭蕾舞演出,有两段独舞部分,一段由许琳来跳,另一段老师选了入团只有半年的裴茉。 裴茉在念大三,虽然是业余舞者考入舞团,不过不论身形外貌,或是舞蹈实力,都担得起这次独舞,许琳对她的功底也认可。 “琳姐,你怎么回来了?”她问一声。 “我来找手机。”许琳看向舞房窗边的地面,快步过去,笑道:“真的是落在这了。” 裴茉离得近,弯腰帮拿手机,“我光顾着练舞,没注意到你手机落下了。” 她这一句亲和的解释,让许琳感受到女孩子让人舒服的教养,平日里和裴茉接触不多,不由得仔细打量一眼。 女孩扎着发,额头饱满漂亮,细细的绒发贴在额角,素净的脸上未带一点妆,皮肤却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细嫩白皙。 一双杏眼极为好看,清凌凌的。 裴茉家世好,这种有钱人家的女孩子,长得好不足为奇,但不高傲的却是少见。 尤其笑起来时唇角还有一对小梨涡,讨人喜欢。 “谢谢。”许琳弯眉接过手机,忍不住嘱咐:“你出了汗,练舞空调温度不要开太低。” “知道了,琳姐。” 舞蹈室再度恢复安静,大概半小时后,裴茉足尖一停,轻呼口气,去到窗子下休息。 她拿一条白毛巾挂在脖子上,边擦汗,边席地而坐,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了眼。 有两个未接电话。 回拨了第一条,响几秒,对面接听。 “茉茉,在哪呢?”裴父的声音在一片热闹的背景里传来,隐隐能听见一些流利的法语。 裴茉:“练舞室。” 电话里安静片刻,裴父声音沉了几分,有明显的不悦:“嗯,我和你秦姨要看一场时装展,这周日,回不去了。” 这周日是裴茉的生日。 裴茉摘下毛巾,后脖颈纤细白皙,因为低头,微微绷着,透着一股坚韧劲儿。 她声音平淡:“好,那你们玩的开心。” 挂了电话,裴茉手指停在手机屏一秒,而后从包里摸出保温杯,拧开喝水。 裴父口中的秦姨,是裴茉妈妈生病去世后的第二年,裴父娶的第二任妻子,也是裴父的大学女友。 这次生日回不来,不过是秦如之不喜欢裴茉进舞团这件事,裴茉的妈妈曾经也是一名舞蹈演员,秦如之是怕裴长峰时常想起原配妻子。 秦如之面上唱白脸,当个慈爱的后母,背地里却不知如何挑拨的裴长峰,一定要反对裴茉跳舞。 不过,他们的反对在裴茉这里,没有任何力度。 拧上保温杯盖子,搁回包里,她手扶地起身,背上包往舞室门口走,手机里拨通第二条未接来电。 “周叔……” 换过衣服,从舞蹈团一楼的门口出来,裴茉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司机周叔和蔼地看向后座,“小姐今天累了吧,老爷让阿姨做了你喜欢的菜,就等你回老宅呢。” “不累。”裴茉有个预感,随即问:“大伯怎么今天突然让我回去吃饭?” 周二下午没课,她一向用这时间来练舞,大伯是知道的,也从来不叫她这天回去,怕耽误她练习。 周叔回身开车,声音有笑:“是老爷那位好友江老先生前几日回国了,这刚安顿下来,说明天要过来与老爷叙叙旧,十几年没见了,也想见见小姐。” 裴茉哦了声,“原来是江伯伯要来。” 果然是她猜想的。 “那,江伯伯的外孙也会来吗?”她又问。 周叔:“会来。” 裴茉低低哦了声。 既然躲不掉,那就见吧。 大伯答应了不勉强她,和江家那位的娃娃亲,就是当年随口一谈,不作数的,现在也无非是老人家想给晚辈牵个线。 裴家和江家的情况也不需要联姻,靠着两家这份世交的感情,生意上的互利也可以一直维持。 而且,听说那位江家外孙比她大几岁,但年纪轻轻就执掌整个江氏,在国外期间经手一个集团难办的并购案,干脆利落地就给解决了。 虽然江老先生还在位,但这位外孙几乎是江氏内定的继承人。 年轻沉稳,很有魄力。 这些她倒是不感兴趣,只是大伯总在她耳边夸。 这样的人,应该也不喜欢被迫和陌生人订婚吧。 想起来,听说过这位江家外孙这么久,裴茉连他的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 因为她每次都扯开话题。 周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低眉的小姑娘,才刚二十出头,正是自由随性的年纪,不喜欢被家长安排相亲很正常。 周叔笑着开口:“不管对方有多好,小姐要是不乐意,老爷也是不会同意的,老爷也一定希望,小姐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这几个字落进耳朵里,裴茉的心脏像是被捏了一下,酸涩细微的痛感从心口传到指尖,她不由得蜷了蜷手指。 外面天色渐暗,天空一片青灰色,路边亮起暖黄色的灯光,晃过视线。 裴茉轻声跟周叔笑:“嗯。” …… 车子行驶半小时,行进景山公馆的裴家老宅。 进到屋子里,管家惠姨接过她随身的包包,“小姐回来了,老爷在餐厅呢。” 裴茉跟惠姨笑了下,绕过一面木雕隔断,小跑去餐厅。 一位花白发的慈蔼老人已经等在餐桌边。 她拉开椅子,声音清甜:“大伯怎么没先吃?我又不是客人,不用等我。” 裴松明揭开汤盅,给她盛一碗花胶鸡汤,眼角的笑纹明显:“看不见小茉茉,大伯没胃口呀。” 裴松明比裴茉的爸爸年长二十岁,裴茉又生的晚,人年纪不大,但辈分不小,虽然和裴松明是伯侄关系,感情和年纪上更像爷爷和孙女。 裴茉接过瓷碗,抿了一小口汤,主动提起:“大伯,听说明天江伯伯要过来是么。” “对,你江伯伯的外孙也来。” “哦,那我该怎么称呼他?”她手托腮,几分随意地道:“按辈分来说,我应该算是他的姑姑辈,和小池一样叫他侄子吗?” 裴茉说的小池,是大伯的孙子裴池,年纪和江家外孙相仿。 裴松明一眼看出这小丫头的心思,手指点了点她额头:“可以,只要你能当着他的面叫出口。” 裴茉没多想这句话,只知道大伯清楚她不会做这么失礼的事。 “江家外侄,”她故意地笑道:“还挺顺口。” 吃了晚饭,裴茉上到二楼的房间,自从念大学她几乎很少回家,除了住校,便是住在大伯家。 晚点时洗过澡,她披了一件开衫,长发落在肩后,发梢滴水洇透薄薄的衣衫,从包里翻出平板电脑,点开一场央剧院的芭蕾舞演出。 偌大的剧院舞台上,舞者优雅灵动,裴茉坐在阳台的摇椅,看得出神,不觉间到了夜里十一点钟。 她关了视频,上床睡觉。 一觉好眠,翌日清早裴茉是被惠姨叫醒的。 她有点犯困地坐起床,看见惠姨拿来了两条新裙子,这才想起来,今天有贵客要来。 梳洗好,裴茉从浴室出来,她的发质很好,松松散散地披在身后,选了一条无袖雾蓝色连衣裙,换好下楼。 楼下大伯已经在吃早餐,报纸翻过页,看见裴茉过来,笑呵呵道:“你江伯伯刚才来电话,说阿泽早上临时去处理一点公司的事情,他们晚一点到。” 阿泽…… 裴茉在听见这个称呼时顿了下。 之前大伯顺口总说老江的外孙、堂生外孙,没提过那人的名字,看来,他的名字里也有个泽字。 她坐下,去剥碟子里的白水蛋,“知道了。” 不知道客人何时来,裴茉闲来无事去后院的小花园里乘凉。 清早的气温还未太热,裴茉坐在树荫下的藤椅,手里的骨瓷杯盛着香浓的咖啡,偶尔小戳一口,悠闲自在地吹风。 脑海里不时浮现一些舞蹈动作,也不时在想,这位江伯伯会是什么样气质的老人。 大伯以前提过,江伯伯是陵城名门出身,年轻时可谓风流倜傥,无意招了不少世家千金芳心。 或许是因为名字,她顺带也想了下那位“阿泽” 殊不知,在她随意猜想的同时,老宅外停下了一辆黑色连号迈巴赫。 后车门打开,司机从车里扶下一位儒雅贵气的老人,另一边车门也下来一个男人。 他身形颀长,宽肩薄脊,一身黑衬衫黑西裤笔挺落拓,几步绕过车,举动温和地从司机手里扶过老人。 一老一少的面容有几分相似,相较老人的和蔼,男人却是一股冲击力很强的、年轻的冷峻感。 宅院外有人领着这对客人入内,裴松明未料会这么快,还在茶室里烫茶盏,听见惠姨的声音,有几分急迫地从茶室出来。 门口那边站着许久未见的老兄弟,江堂生比裴松明年小几岁,外貌看着却要憔悴许多,手里的红木拐杖,让裴松明心口一酸。 但两人面上不显,都笑意然然地跟老友打招呼。 “我以为还要晚一些才能过来呢。” 江堂生去握老哥哥的手,声音还算朗健:“阿泽事情解决的快,这就来了。” 闻言,裴松明看向一旁的年轻人。 禹景泽颔首:“裴爷爷好。” “好,真好。”裴松明看过照片,这孩子倒是比照片更好看,不由得感慨:“阿泽长大了,青出于蓝胜于蓝,真是比你外公年轻时还要俊三分啊。” 禹景泽:“您过奖了。” 两位老人刚见面需要叙叙旧,在茶室里喝了一盏茶,江老爷子这才想起来,今日来还有个重要的目的。 “小茉茉呢?怎么没看到啊。” “在兰庭院那边,”裴松明也才想起,忙吩咐惠姨,“去叫小姐。” 这时江老爷子侧头,拍拍外孙的手,“阿泽,你跟着一起去,年轻人先见一面,没有长辈在你们也自在些。” 外公这话里自有暗意,禹景泽听的明白。 他虽没有接受这个娃娃亲的意思,有外人在,也便依着老人。 走个过场而已。 “好。”他起身,与裴老爷子点了下头,跟随惠姨出了茶室。 去后院的小花园要经过一条长廊,惠姨领着人走,快到兰庭那边时,禹景泽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摸出来看一眼,侧头问惠姨,“花园在前面?” “对,前面就是了。” 禹景泽点头:“我接个电话,等下自己过去就好。” 惠姨应声,没耽误他电话,随即转身离开。 禹景泽脚步稍停,手机搁耳边。 长廊一侧是镂空的窗子,他站去那边,听手机里的下属汇报今早会议的落实情况,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窗底木。 城南那片地的项目,顺利拿到手,他淡淡嗯了声。 抬眸间,目光随意一瞥,落在窗外不远处的庭院里。 那边有一片小花园,花木掩映,竹篱笆下的藤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孩,一身蓝裙,手搭椅边,十分悠闲惬意地在喝东西。 看不见正脸,只有一个纤细的侧影。 不知在想什么,裙下的小腿微微蹦直,脚尖不时轻轻点着地。 禹景泽知道,这应该就是那个与他有娃娃亲的裴家小姐了。 他看了一秒,便收回眼,声音沉磁地跟电话里吩咐工作,脚下抬步。 出了长廊,他挂掉电话,一缕阳光落在眉间。 还未迈步,视线里藤椅上的女孩子忽然起身,柔软的裙摆轻荡,抬起纤细的手臂,在草地上轻盈地转了一圈。 但没有要跳舞,一个转圈就停下。 女孩背对着他,把长发别在耳后,微微侧头,开始对着一旁的空气讲话。 这个角度,能看见那张有点婴儿肥的侧脸,声音清甜,话腔却是一副老派。 “初次见面,你就是江伯伯的外孙吧,我是裴茉。” 禹景泽驻足,手机没揣回,在掌心里拿了几秒,一挪步,靠在旁边廊亭木柱,没出声。 “我虽然小你几岁,但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姑姑。” 裴茉体贴的语气:“不过你如果介意的话,也可以跟我家侄子一样,叫我小姑姑。” 话音落,她手微微端着,轻咳一声。 又重复一遍刚才那番,明显想用辈分拉开两人距离的话。 空气安静几秒。 倏然传来一声很低的笑声,低到恍若幻听。 裴茉闻声转过身。 来人斜倚在廊住,一身矜贵的黑色,五官是很直观的好看,那双熟悉的浅色眼睛,含着骨子里的淡漠疏离。 猝不及防撞入了裴茉的眼。 与她对视一秒,男人站直了身,唇边浅淡的弧度收敛,朝她走来。 声音低沉磁性:“我不喜欢被人占便宜,叫小姑姑,可能也不行。” 暗恋 他走入这片树影,深长的眼眸低垂,目光清浅地落在她身上,没什么温度。 夏风吹过男人的额发,记忆中的这张脸清晰地出现在面前。 裴茉怔住。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悠远,远得,让她眼眶竟然微微发热。 禹景泽步子停下,并未在意女孩盯着他过分直白的眼神,只当她是被撞见那段有趣的排练,太过意外。 他眉眼稍敛,语气正式:“初次见面,裴小姐你好,我是禹景泽。” 她在一种不真实里,迟钝地缓了两三秒。 微微点头:“你好。” 禹景泽视线离开她的脸,望了一眼这片花枝错落香气馥郁的花园,又低头:“裴小姐是想在这呆一会儿,还是去见老人?” 裴茉手指微颤地捏着裙边,听见她轻声回应:“去见老人。” 刚才小姑娘还一副很有气派的模样,此刻倒是娴静乖顺。 “那走吧。”他说。 茶室里,两位老人家相谈甚欢,裴茉见过了那位江家伯伯,听见江伯伯叫他阿泽,真实感才实实在在地撞击在她心脏上。 裴茉规矩地坐在大伯身边,乖巧地回着江伯伯的话,不时悄悄看一眼年轻男人。 他握一盏茶,手指修长匀称,弯起的骨节带着一种男人特有的力量感,茶室窗边淡金色的光落在他黑发边,渡了一层光晕。 也少了几分不近人情。 她的娃娃亲对象,真的,是禹景泽。 裴茉低头,在胸膛汹涌起伏的情绪里,抿口了香茶。 耳边是老人家欣喜的声音,江伯伯好像很喜欢她,夸了好几遍小姑娘出落得好,“当年的小女娃娃,一转眼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江堂生:“我记得周岁宴时,小茉茉白软软的,像一团,那时候怕生不肯人抱,见到阿泽倒是喜欢,小手就抓着阿泽不放呢。” 裴茉不知还有这种事,脑海里不自觉幻想下那副场景,心情微秒地看了禹景泽一眼,恰见他低着眼,唇角很淡地扬了扬。 似乎只是听着有趣,随意地笑了一下。 今日之前,她从未把对方对于这门亲事的想法放在心上,但现在,裴茉却在意男人的态度。 他好像,和她之前一样,也没放在心上。 此行只是陪着长辈来叙旧,不得不与她见一面。 在江伯伯问及裴茉有没有男孩子追、以后有事可以找阿泽哥哥帮忙,这些明显想让两个孩子亲近的话题时,禹景泽表情没什么变化。 像一个被嘱咐照顾妹妹的大哥哥,点头应着老人的话,礼节周到。 只是,没有主动和她聊些什么。 带着分寸,又不失礼貌的疏离感。 裴松明提起茶壶,给对面添茶,“老江,这次回国,就不走了吧?” 江堂生这才收起一副看准外孙媳的眼神,微微低眉,轻吹茶盏道:“树高千尺,落叶归根,我这一辈子最后总要留在国土啊。” 江老爷子曾经参过军,是一名优秀的飞行军人,后来腿部中弹受伤,退伍回家族继承家业,那时老牌的清贵世家稍有落衰之迹,被江堂生这一辈挽回,但那时身体落了病,不得不出国治疗,一去就是十几年。 江堂生笑了笑:“而且阿泽在海外的项目也结束了,也是时候让他回国亲自接手集团了。” 裴松明应着:“嗯,还是回来的好啊。” 到了午时,在裴家吃过饭,临走时江老爷子喜爱地看裴茉,满脸亲切:“小茉茉,有空了,要来江伯伯家玩啊。” “好,”裴茉唇边漾起弧度,乖巧道:“江伯伯慢走。” 她慢慢把老人往车门边搀扶,松手时,男人的手扶过来,手指碰到她的,相触一瞬,裴茉心一颤。 抬眼时,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彼此相视一秒,第二秒,禹景泽朝她点了下头,含着感谢的意思。 黑色车子离开裴家老宅门口,裴茉下午学校有课,大伯叫司机周叔去送她。 出门前,她心不在焉地带上昨晚让家里厨子准备的玫瑰奶糕。 傍晚时分下了课,裴茉和舍友去食堂买了虾仁云吞带回寝室。 玫瑰奶糕分给她们,短发的室友叫张暧,她伸出手腕,炫耀昨晚男朋友送的水晶手链,一脸甜蜜。 叫林橙的女孩子啃着玫瑰糕笑:“茉茉,就算你昨晚没回来,这狗粮也得给你补上啦。” “是呢,虽迟但到。”裴茉弯唇:“手链很适合你。” 张暧摸着手链,笑容里是沉浸在爱情里的温柔:“手链还好,重要的是我男朋友说大四实习时,他会帮我在他家那边找工作,等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听见结婚,裴茉眼睫轻轻动了下,又祝福地说:“真好。” 这时候张暧男朋友来了电话,她捧着手机去了阳台。 “唉,真羡慕啊。”寝室里一个母胎单身的女生苦兮兮道:“我什么时候能有个对象啊!” 林橙把一盒糕吃见底,幽幽叹气:“有对象有什么用,要能修成正果,以后结婚在一起才行。” 林橙有个特别喜欢的前男友,分手了一年也没放下,有人说她痴情,也有人说她傻。 “橙子,男人多的是,你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呀。” “我也想啊,可我看不上别人,那怎么办。”林橙也生自己的气,一抬眼,看见女孩白嫩水灵的一张脸,又忍不住想。 别说她了,连裴茉这么漂亮优秀家世又好的女孩子,也有个一直念念不忘的男生呢。 那是在寝室一次唱K时,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裴茉喝了点酒,不经意说出来的。 好像是从初中喜欢到高中的一个小哥哥。 林橙深知心里惦记人的滋味,凑近一点,同病相怜地问:“茉茉,你现在还想着那个小哥哥呢吗?” 裴茉胃口小,晚上也习惯少食,吃下几个云吞就饱了。 她放下勺,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男人冷俊的面容。 裴茉系上云吞袋子,笑了下:“比起小哥哥,我还是多想一想明天的舞蹈排练吧。” 晚点时宿舍熄灯,裴茉躺在床上。 夜里静悄悄的,情绪像是捅破一层宣纸轻易地涌了出来。 白日里在茶室,禹景泽对她那份淡淡的态度,预料之中。 可他对她没一点印象。 难免,还是让裴茉有股山月不知心底事的酸涩。 她轻轻叹了口气。 记忆里的禹景泽一向是一个不好接近的人,偶尔也有温和的一面,却又与人隔了一条界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比以前更冷淡了。 裴茉拢着被子,不由得回想起那年第一次见面,清冷月色下,那个曾经温柔的小哥哥。 是她整个青春里,怦然心动的开始。 也是时常浮上心头的一幕。 …… 陵城,望府江邸,一辆黑色车子停在黑瓦白墙之外,江家的宅院占地广阔,入内池水长廊间开着几株睡莲,淡雅清贵。 男人一身黑色正装,从中走过。 自那日从裴家回来,江老爷子每隔一日便叫禹景泽回家里吃饭,话题没离开过那个裴家小姑娘。 进了门,他脱下外套,递给外公的司机兼助理小林,径直走入餐厅。 “外公,您老人家一定要我陪着才肯吃饭?”禹景泽语气染上无奈。 江老爷子招了招手,吩咐上菜,不等人喘口气,就直奔主题,“我给你要了小茉茉的电话,你有空和人家聊聊天,多熟悉一点。” 禹景泽没搭腔,手机有公司的消息,低头回。 一旁的江老爷子倒是没停,继续说:“还有啊,你对小姑娘温柔点,别总冷着脸,要多笑一笑。” “那日在裴家,我看小茉茉都不敢看你。” 似想到什么,他抬眼,扯了下唇角,声音懒懒道:“女孩子面子薄,也要算到我头上?” “小姑娘面子薄,你就主动点儿。” 禹景泽一靠椅背,神色散漫而悠闲:“您也说了是个小姑娘,人还在念书,刚到法定年龄我就给娶回来,裴家会舍得?” “你别给我扯皮,”江老爷子微愠:“又不是让你们结婚,就是把婚事定下来。” 这时餐桌上了菜,有老人的药膳,剩下几道都是禹景泽喜欢的清淡的菜。 他解开衬衫领口一颗扣子,见老人似乎还有话,他拿起筷子,敷衍中透着几分正经。 “外公,食不言,我三岁时您教我的。” 江老爷子也不好再讲。 安静地吃过一顿晚饭。 离开公司前有个项目还未商谈下来,禹景泽去书房里,和集团几位经理开了一场视频会议。 结束后已经近九点钟,老人身子不好,这个时间本应回房休息,此时却拄着拐木坐在沙发上。 助理小林也在。 禹景泽捏了捏眉心。 走过去,给老人倒了杯温水。 江堂生缓慢地喝了口,到了该休息的时间,此时脸上稍显疲态。 禹景泽坐在一旁,安静片秒。 他说:“一定要订婚?” 江堂生鬓角的白发稀疏,点了点头:“外公我喜欢裴茉这个孩子,也相信我的眼光,她是个好孩子。” “我可以考虑,”禹景泽说:“但她未必愿意。” “人家不愿意,那是你的问题,说明人家姑娘觉得你配不上她,看不上你。” “……” “但你不主动试一试,外公我怎么能甘心?” 老爷子说着忽然咳嗽起来,禹景泽给老人抚背,听老人气息不足的声音道:“要是在我走之前,能看见你们把婚事定下,我这辈子的遗憾啊,咳咳咳……也就能少一点了。” 说话间,江堂生拿出一个绣锦首饰盒,苍老的手轻轻抚摸盒子,带着爱惜,“这是你妈妈结婚时,你外婆给她的嫁妆,你妈妈走后我一直保管着,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这样,也算是我替阿芸完成了一桩心愿了。” 司机小林看了眼少爷,心想,老爷这招算是扎在少爷心里了。 禹景泽长睫稍低,没再犹豫。 接过首饰盒握在手心。 窗外有一潭池水,石涧细流,夏日的夜风里染了几分湿凉。 他侧脸微垂,给老人披上薄衣,英气干净的眉眼是松展。 语气略带无奈:“好了,我收了,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 “嗯,走吧,”江老爷子一拄拐站起身,“我眼皮都快撑不住了。” “……” —— 这周末的生日前一天,裴茉还是去了大伯家住。 下午从舞蹈团回来时,出门不小心被送快递的小哥撞了一下,手机没拿稳,摔出了点问题。 傍晚天边的火烧云一片橘红,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都被染了一层粉橘色,裴茉坐在藤椅,细白的手指点啊点,摆弄着手机。 手机里的短信和通话记录不显示备注人,明天生日会有朋友发来祝福,怕错过信息,她先把常联系的朋友和同学名字备注上,下周一再去修。 刚把一个高中同学电话备注好名字,屏幕页面突然跳出一条来电。 同时,花园外的惠姨叫她去吃饭。 裴茉抬头应了一声,低头看手机时,扫了眼电话号码前几位,她手指一划,按了接听。 眉眼含笑,清脆的嗓音提了提:“侄子,找小姑姑什么事?”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男人沉澈的声音透过不太平稳的电波传来,钻进她的耳朵里。 带着一点晒笑:“小姑娘,我是禹景泽。” 约会 脸边有热风吹过,裴茉心跳漏一拍。 她随即看一眼通话界面,不是裴池的电话号。 看错了。 意识到电话那头是禹景泽,她握紧手机,贴回耳边,默默酝酿措辞,在想怎么称呼他好。 倏然想起江伯伯的那句话:以后有事就找你阿泽哥哥帮忙。 阿泽哥哥…… 裴茉抿了抿唇,天空晚霞未染红的白皙脸庞,此时浮上了一层淡粉。 “你好,”她天生轻细的嗓音叫了声,“阿泽……哥。” 到底是没好意思叫哥哥的。 而她有点紧张,连自己也没意识到,声音里多了一分糯糯的轻软。 可能是手机出问题的缘故,电话里的声音比平时稍低,低低嗯了一声。 又很快沉澈如常:“明天有空么,我请你吃饭。” — 裴茉进到屋子里,坐在餐桌。 今天的汤是乳鸽栗子汤,她舀了碗里一颗细糯的板栗,跟大伯说明天中午不回来吃了。 “约了朋友啊?” “是禹景泽,他约我吃饭。” 大伯闻言倒是没太意外,只慈蔼地笑道:“行,你们年轻人出去玩,明天晚上回来大伯再给你过生日。” 晚饭后裴茉回到二楼的房间,她推开衣柜,手指拨开几件没穿过的新裙子,拿下来,往身上试了试。 只是比量着衣服,衣镜里那张白皙的脸蛋上,眼角和嘴角都是弯的。 撇在床上的手机响了,她放下裙子,去接。 高中同学兼闺蜜胡诗茜的声音清亮:“干嘛呢,还有几个小时就二十一岁喽。” 闺蜜提前一天晚上提醒她又长一岁的习惯,是高中时开始的,因为那时,裴茉很在意过完生日能长大一岁这件事,尤其期盼成年的那天。 裴茉扯过抱枕,坐在床边回她:“在试衣服,明天要见个人。” 电话里随即听出来一丝可以八卦的苗头,好奇道:“见谁呀,男的?” “嗯。” “哇!”胡诗茜兴奋道:“谁呀谁呀?” 裴茉安静了下,说:“茜茜,你还记得禹景泽吗?” 这个名字陌生又遥远,但一提起,便让人在顷刻间能记起的一个存在,深刻且惊艳。 “你说的禹景泽……是那个禹景泽?” 裴茉:“嗯,是他。” “你,你们这是啥时候的事啊?” “我之前跟你讲过,我有一个娃娃亲对象,”裴茉解释:“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原来是他。” 电话里闺蜜一边惊讶一边感叹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那你们订婚啦?!” “没有。”裴茉如实说。 “那是在准备订婚阶段?!” “也没有……”裴茉抿嘴角:“他只是明天约了我吃饭。” 胡诗茜随即一句,让裴茉心一怦,“那他这不就是对你有意思吗!” 没等裴茉反应,电话里女孩发出感叹吁气的声音:“茉茉,禹景泽欸……” 在胡诗茜的印象里,第一次见到禹景泽是在陵大的射箭社团比赛,那时胡诗茜的哥哥也是射箭社团的成员,给了她两张观赛票。 那天放学,胡诗茜和裴茉两人穿着高中校服,抱着书包坐在陵大的哥哥姐姐们中间,显得格外青涩稚气。 那场是陵大和京大射箭队的比赛,当一个叫禹景泽的男生出现,现场一阵慕强与兴奋欢呼,以及女生掺着羞意的尖声呐喊。 比赛有个规矩,开场第一箭由去年成绩最佳选手完成。 是禹景泽。 他个子很高,很帅,束腰白衣,站在赛场气质凛然。 在所有人静息屏气时,他气定神闲,一记干脆利落的提弓拉弦,正中靶心,也直击人心。 那场比赛下来,胡诗茜才知道什么叫做低调的耀眼。 相比之下,高中里那些投个三分球就蹦高甩头发的男生都幼稚透了! 在那之后,胡诗茜偶尔去大学给哥哥送东西,裴茉也会陪她去,还幸运的遇见过几次禹景泽。 但在胡诗茜的印象里,这两人好像并没什么交集。 胡诗茜思绪飘走一瞬,又问裴茉:“那你怎么想的呀,禹景泽要是想和你订婚呢?” 胡诗茜父母都是老师,工薪阶级家庭,但也多少知道,像裴茉这种家世好像真的如电视剧里演的,富贵显赫家里的少爷千金,没见过面没感情,也可以接受家里安排的联姻。 胡诗茜没细打听过禹景泽家世情况,只听说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想来是和裴家门当户对的。 禹景泽想跟她订婚吗…… 裴茉手机贴在耳边,心绪飘忽忽的,看见床上的几条裙子,她很实际地说:“我还是该想想,明天穿什么好。” 从裴茉纠结衣服的态度,胡诗茜琢磨出她对禹景泽的在意,于是说帮她选。 裴茉身形比例好,又是跳舞的形体,穿什么都好看,胡诗茜一直都知道,这姑娘是该瘦的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腰细腿直。 去年寒假泡温泉时,一饱眼福过,她一个女的都垂涎欲滴。 所以胡诗茜毫不犹豫地帮她选了其中一条黑色款系带裙。 裴茉听完说:“好,那这条我不穿了。” “……” 胡诗茜气呼呼:“我是拿来排除的?” “露腰,”裴茉直白道:“我不好意思穿。” 她有时的练舞衣都是大片的露背款,只是,面对禹景泽会不好意思。 “好吧好吧,”胡诗茜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玩笑道:“茉茉小朋友,你还有几个小时就满十八岁了,珍惜你这还未成年的几个小时吧!” 裴茉手机搁在唇边,笑道:“好的,谢谢茜茜姐姐。” 挂了电话,她最后选了一条纱袖淡黄色长裙,得体淡雅。 — 第二日上午的舞蹈排练结束,舞蹈团二楼有独立的浴室,裴茉平时练完舞如果回校,会去洗个澡,所以在更衣间的个人衣柜里放了一套常用的洗护用品。 洗过澡,她在梳妆镜前吹干长发,涂一点淡色口红,换上裙子。 收拾好后十分钟,收到短信。 午时外面的太阳热辣,出门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与夏天炎热同样惹人注意的是,等在路边的男人。 车子是低调的深黑色,他站在副驾驶门前,白衬衫将他的气质温润几分,长身玉立。 他穿白色也很好看,她是知道的。 裴茉走过去,在他绅士的开门动作里,上了车。 禹景泽坐进车里,他的副驾驶没坐过女士,在一股冷淡的檀木香中,一抹属于女孩子的淡雅香甜,气息鲜明地侵入他的空间。 不过,是很舒服的味道。 禹景泽侧目,看向她:“去知味斋,可以么?” 知味斋裴茉听过,是一家法式与中式融合的餐厅,菜品不错,听说甜点最值得一尝,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去。 她客气地应着,“嗯,可以的。” 女孩坐姿规矩,黄色衣裙合身地贴在薄而纤细的背脊,漂亮的背部曲线却有一点拘谨,微微挺直。 细白的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他低笑了声,引来女孩一时清透懵懂的眼神。 “不是都叫哥了?”禹景泽唇角淡弯,“跟我可以随意点儿。” — 餐厅是一家独立店。 远离喧嚣的路口,在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 门面两侧是墨色的兰溪山水图木雕,与典雅复古的风格相结合,没有浓重奢华的色彩,素净且温馨。 随接待入内,暖白色调的餐厅里,点缀恰到好处的浪漫花卉。 裴茉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地方好适合约会。 而来到二楼,同样的风格大厅却让她目光一顿。 餐厅没有设包间,一整层明亮的落地窗前,所有餐位空无一人。 包场么。 裴茉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身侧的英俊男人,觉得这个行为,很不像禹景泽能做出来的事。 禹景泽手机震动,他目光从餐厅里收回,拿出看一眼。 小林:[禹总,餐厅还满意吗?] 下一条暗含求生欲的补充。 小林:[地方是我帮您挑的,包场是老爷吩咐安排的,祝您和裴小姐用餐愉快。] 禹景泽手指摩挲了下手机,耳边传来女孩细软的声音,“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他手机揣回,侧过头:“你喜欢就好。” 接待员把他们领到窗边的座位,午后浮光落入,似在餐桌开一层淡淡的柔和滤镜,一切都显得温柔。 送菜单的服务生也很温柔,把菜单先交给女孩子。 裴茉还未对这个场景适应,目光落在菜单,心里却分神,忍不住揣度禹景泽对她的这个态度。 她点了两道菜,思绪飘走间,倒是被一道漂亮的甜品吸引了,于是要了两份树莓香草泡芙。 忽地意识到,她把禹景泽那份也自作主张地点了,又改口:“泡芙要一份就好。” 话音落,对面男人温沉道:“两份吧,我和你一样。” 点好餐,服务生刚走开。 禹景泽搁在桌边的手机又震动。 小林:[禹总,老爷还安排了鲜花。] 小林:[祝您用餐愉快。] 他高脚杯搁在唇角,淡淡抿一口。 包场,还送花。 有点土。 搁下手机不消片刻,一位马甲衬衫系蝴蝶结的男服务生,面含微笑地捧着一大束白玫瑰,款款而来。 裴茉背对着,她没看见,只注意道禹景泽往她身后方向,淡淡瞥去的一眼。 她一扭头,香气馥郁的白玫瑰出现在眼前,沁人心脾的花香钻入鼻尖。 她愣了下,搁在裙子上的手缓缓动了动,耳边是男服务生轻快悦耳的声音。 “裴小姐,这是禹总为您准备的。” 裴茉意外一瞬,才抬手接过花。 她红唇微微抿着,卷翘的睫毛下那双清澈的眸子稍低,看不太清眼神,目光只落在洁白如雪的白玫瑰上。 而后眼一抬,跟他笑了笑:“谢谢。” 漂亮,还有点娇憨。 禹景泽目光在她脸上稍停了一停。 “嗯,你喜欢就好。” 这家餐厅的菜味道不错,但具体是什么口味,倒是没印象,最后的甜品上桌,她才放点注意力在吃的东西上。 泡芙切成四块,香草奶油上的树莓鲜红多汁,在入口即化的奶香里,藏着一股细细的酸甜。 甜点是上品。 裴茉小口吃着,目光不经意掠过旁边的玫瑰,心跳还是不太稳。 这顿饭吃完,从餐厅出来,禹景泽看向怀里抱着花的女孩,问:“等下有空么?” 裴茉抬头,“有。” “那看场电影?” “好。”她答应的干脆。 附近就有一家电影院,开在一家新开业的商场里,客流不是很多。 禹景泽原本没想约人看电影,但这一顿饭都是别人准备的项目,倒显得他没有诚意。 电影院在顶楼,去到前台,禹景泽让女孩子选电影。 最近上映的影片中有一部是舞蹈题材,是部法国经典老电影的翻拍,裴茉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看过,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那时她看的是删减版。 于是挑了这部。 放映厅里人不多,一半都是空位。 他们的位置在最后排,找到位置坐下来。 裴茉闻着怀里香甜的爆米花,虽然刚吃过饭,一点不饿,还是吃了几颗。 她往旁边递去,“你吃么?” 禹景泽不喜甜食,在餐厅里吃了一小块泡芙,已经不想再碰甜的东西,他淡淡答:“不用。” 裴茉拿回爆米花,自己吃。 隔了一秒。 “吃一颗。” “嗯?”裴茉扭过头,对上男人的视线。 禹景泽:“吃一颗爆米花。” “……哦。”裴茉把爆米花桶递过去。 男人捏起一颗,送进嘴里。 不久后,电影开始。 画面是一个熟悉的场景,巴黎街头,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裹着大衣,走在去芭蕾剧院的路上。 一幕幕画面和剧情台词,和裴茉印象里的重叠,翻拍的不错,故事起伏也依然能很快抓住人心。 剧情来到男女主定情之前的故事,酒会一见钟情,浪漫而有童话般的纯爱,但接下来的故事走向却是热情奔放。 是裴茉记忆里没有的亲密戏。 虽不是露骨的大尺度,但音乐暧昧烘托的背景下,男女主边亲吻,边脱衣,耳鬓厮磨,从客厅一路吻到落地窗边。 窗外的巴黎铁塔灯光映着这对恋人交缠的身影。 一片香腻温存的旖旎画面,浅笑与喘息声在影院里回荡。 让人耳根泛红。 当然,耳根泛红的只有裴茉。 她在一片暗色中,悄悄看向身旁。 似乎留意到她的目光,禹景泽看过来一眼,语气如神情一般清淡,“怎么了?” “没怎么……”裴茉摇摇头,挪开眼,拿起手边的果茶喝,掩饰那点害羞。 然而她没看见,一片暗影中,禹景泽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没挪,缓慢地勾下了唇。 这段戏份过去,裴茉脸上的热度也散去。 而没想到的是,男女主在破镜重圆之后,那场发生在雨夜的床.戏,也是她没看过的。 裴茉鞋子里的脚趾头蜷了蜷,手指扣着手包上的珍珠,在心里吐槽,怎么加了这么多亲密戏啊,还拍的这么……难为情。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似乎离近了,清晰地钻入耳朵里。 “你舞蹈团的演出是什么时候?” 裴茉被这道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她一转头,对上男人靠近的脸,幽暗的光线下,他五官越发英挺,眼尾的线条浅淡好看。 裴茉动了动唇,“预计在暑假演出。” 男人修长的手指压在饮料杯盖上,转了一圈,悠悠地问:“什么题材的舞蹈?” “芭蕾,”她说:“融合一点古典舞。” 在电影院的音乐中,裴茉给他大致讲了舞蹈的故事主题,谈起自己热爱的东西,她的话变得格外多,周围没有其他观影客人,也不怕影响到别人。 她讲的认真。 他听的耐心。 轻柔的话音结束。 禹景泽视线盯着她的眼,带着细微的打量,语气却是懒懒的:“会邀请我去看?” “可以。” “我要第一排的票。” “第一排的票我可能定不了,”裴茉低声解释,说话时眼睛透着一股明亮:“等我回去问过我们团长,再告诉你。” 禹景泽唇角一扬:“好。” 等她回过头,视线再次落在影屏上时,发现恰好那场雨夜的亲密戏也结束了。 预想的尴尬没有发生。 她心里松口气,偷偷抿唇一笑,轻松地喝了一口冰茶。 生日 傍晚的空气依然闷热,看完电影禹景泽送她回家,车子停在裴家的宅子门外。 她下车后,见男人也下了车,并朝她走来。 离近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存在感,站在她身前。 “还有事吗?”她抱着花,巴掌大的小脸如白玫瑰一般清丽。 禹景泽望着她,低声说了句。 “生日快乐。” 风把这话一带,吹进她耳朵里。 裴茉愣了愣,胸腔也微微一热的同时,反应过来,“所以你今天,是来陪我过生日的。” 禹景泽:“嗯。” 她感觉心弦被一声拨动了下,不听话地跳动起来,手心里都出了汗。 裴茉掩着内心的激动,含蓄地一笑,语气却真诚:“谢谢你。” 禹景泽目光掠过女孩唇角很浅的梨涡,动了动唇,似乎还有话说。 这时,从宅院里出来一对中年人。 “茉茉。” 裴茉回头,见到父亲和秦如之,正意外他们不是在国外看时装展,怎么突然回来了,就见裴父走过来。 裴长峰与裴松明的眉眼是长得最像的地方,但多了一股凌厉感,看起来为人严肃,气质上与兄长的宽和也相之甚远。 见到裴茉对面英俊的年轻男人,在细微的打量中,神色却浮起随和。 面对裴茉,语气也久违地多了一丝父亲该有的温柔,“茉茉,这位就是你江伯伯的外孙吗?” 裴父身后的秦如之一闪而过复杂的眼神。 裴茉不适应父亲这副突如其来的态度,平静地嗯了声,介绍着:“他是禹景泽。” “这是我爸爸,秦姨。”她看向禹景泽,语气不自觉放了轻。 禹景泽礼貌点头:“叔叔,阿姨。” 裴长峰笑道:“前几日不知江老先生会过来,我和如之在国外,没机会招待老先生,改日我们会登门拜访。” 禹景泽:“您客气了。” 裴长峰亲近地叫了他一声阿泽,“你现在回国了,虽然年轻有为,但掌权整个集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叔叔能帮上忙的,你不必客气,毕竟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裴父的重点在最后一句话,他眼观禹景泽的态度。 裴茉抱着花的双臂不自觉收紧,余光注意到禹景泽似乎看了她一眼,继而开口,声音沉澈。 “好,那先谢谢叔叔了。” 他答应的正式,没有一点礼节意思的敷衍。 裴父笑意加深,“好。” 和江家的这门亲事对裴氏集团而言,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对裴长峰手里的几家工程项目公司,若能有江氏的帮忙,那会方便许多。 一旁的秦如之也怀着自己的那点心思,亲切地接话:“阿泽虽然忙,但有空要多来家里坐坐,过些天裴茉的姐姐也要留学回国了,裴茉姐姐和你同龄,在国内朋友不多,你们年轻人见见面,也好多认识些朋友。” 当着裴茉的婚约对象,刻意提起裴茉还有个年龄合适的姐姐,秦如之的意图不难听出来。 禹景泽神色谦逊,却没搭这话。 转眸看向裴茉,跟她说:“我在国内也有些朋友,你姐姐朋友不多,我可以介绍他们认识。” 男人目光落在她脸上,弯了下唇,声音放低:“到时候,你跟我说一声就行。” 裴茉点头,微笑应着:“好。” 一旁的秦如之脸上笑容勉强在维持。 而后禹景泽公司里还有事,道过别就离开了裴家。 等车子开走,裴父语气便多了几分严肃的冷淡,眉头紧锁,指责裴茉:“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她收起望向远处的目光,看向裴父,“什么事?” “江家老先生回国啊,”裴长峰说完,又叹口气,“算了,你一个小姑娘也不懂!” 裴茉沉默一瞬,很淡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带着疏离,“是您公司的项目又不顺利了吗?” “你……” 裴茉:“爸爸,人还是要靠自己的能力,总想着借别人的力,能长远到几时呢?” 裴长峰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跟我说话呢!” 平时秦如之倒是乐意见他们父女不和,但外头太闷热,同时也对禹景泽刚才冷淡的态度惹得心情烦躁,没耐心在这里站着,随即拉着裴长峰往回走,“哎呀,你别跟孩子计较,我们有事进去慢慢说。” …… 回去的路上,禹景泽接到小林的电话,他打开中央扶手箱,摸出耳机,戴上。 “禹总,老爷刚服了药膳,现在已经歇下了,”小林说:“老爷关心您和裴小姐的约会,让我问一声进展如何?” 禹景泽如实说:“吃了饭,看了电影,人好好送回家了。” 电话里小林底气不足,硬着头皮地继续问交代的话:“那裴小姐对您……还满意吗?” 禹景泽搭在方向盘的手指缓缓动了动。 “应该,算满意。” 前方红灯,他停下车。 耳机里小林笑了:“好的!我会转告给老爷,那不打扰您了。” 电话未等挂,禹景泽忽然开口:“等一下。” “禹总还有事?” 回想起刚才在宅院外,裴茉见到父亲和继母时,神情里那抹疏离。 他低沉道:“帮我查一下裴长峰的家庭情况,包括裴茉的继母和姐姐。” — 回到宅子里,裴茉走在裴长峰和秦如之身后,看见客厅里的大伯,她绕过两人,坐去老人身边。 见裴茉把怀里的玫瑰花小心地交给惠姨,让嘱咐插在她房间的花瓶里,裴松明心下了然,笑问:“看来小茉茉今天玩的挺开心呀。” 裴茉抿唇:“是挺开心的。” 裴长峰一坐下,便直接道:“哥,我刚才在门口见了禹景泽,既然江家和我们都有意联姻,那找个时间就把这门婚事定下吧。” “订婚不是小事,江家的意思我知道,”裴明松看了弟弟一眼,又回头笑了笑:“但还要看我们小茉茉的意思。” 裴长峰不以为然地劝说:“我们这种家世,门当户对的婚姻是最稳妥的,感情可以慢慢再培养,我和卿茹当年也是家族联姻,十几年一直很和睦,孩子们只需要听我们安排就对了。” 闻言,裴松明沉了沉眉,“你也知道卿茹走的早,不问问你女儿的心思就给她定亲,你就不怕卿茹怪你?” 裴松明这些年一直对裴长峰对待裴茉的冷落不满,微愠道:“订婚这件事,不管任何人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茉茉自己想订这个婚,不然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不必再说了。” 坐在一旁的秦如之刚还对裴长峰提及前妻心里不舒服,闻言,脸色倒是变的快,伺机接过话:“大哥说的有理,要是茉茉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孩子呀,我和长峰都心疼裴茉,您放心不会的。” 裴长峰明白秦如之那点愚蠢的心思,裴妍姓了裴又如何,江家会放着裴茉不要,换一个没裴家血缘的继女联姻? 况且,与秦如之大学那两年的情分在裴长峰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若不是秦如之和前任老公离婚,分得了一份资产,他哪里会娶一个没家世的女人。 说到底,裴茉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 裴长峰瞅了秦如之一眼,给了她警告,还想再劝劝大哥,却被噎住了。 裴松明:“你们这次从法国回来,可有给茉茉带了生日礼物?” 裴长峰一顿,借口说:“我们回来的急,没顾得过来,明天再补……” “你们明天补你们的,”裴松明哼了一声,拉着裴茉起身,往餐厅里走,语气冷冷:“我今天要给小茉茉好好过生日,你们过来蹭饭吧。” 裴老爷子给裴茉过了生日宴,许了愿吃了蛋糕,裴父和秦如之也陪着。 整个裴家目前是裴老爷子做主,就算被甩了脸,两人倒是也不敢在老爷子面前流露出半点不高兴。 临走时,裴长峰回头看了眼裴茉,问她今天要不要回家里住。 蛋糕上翻糖小人很精致,她舍不得吃,正装在一个玻璃罩里,准备一会儿拿回房间。 闻言,裴茉看向站在玄关的父亲,语气里没什么情绪,“我从高中起,每年生日都是在大伯家过的,也都住在这。” 她淡淡道:“住习惯了,就不回去了。” 裴长峰微微凝眉,倒也没说别的,转身离开。 裴茉看着那道背影,小时候还曾经期待过父亲真心的爱护,尤其在妈妈去世后,她连父亲不耐烦的一句话,都会难过一整天。 甚至还在裴长峰让她让出自己的房间,给裴妍住,她那时还会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不如姐姐懂事。 所以没有了漂亮宽敞的房间住。 不过,随着慢慢长大,也越发不再期待。 同时也看的清了,有些人就是天生对感情看淡,眼里只有权贵势力,如果她妈妈沈卿茹的娘家沈氏没有落败,他对她这个女儿必然不是如今这个态度。 还是好好爱自己,比较实在。 而且,她还有大伯。 “茉茉。”这时大伯在客厅里唤了她一声。 裴茉回身去到客厅里,老人饮着饭后降糖的汤茶,慈蔼道:“你的生日礼物都在楼上房间里,去看看吧,有惊喜哦。” 裴茉理解的有惊喜,是裴池未婚妻顾遥知,也是裴茉很喜欢的一个姐姐答应送她的肖像画。 她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客厅那边,惠姨端来一盘果盘,轻声笑:“小姐很喜欢那束白玫瑰呢。” 裴松明笑叹:“是呢,我也看出来了。” 惠姨:“那老爷为何还非生那场气,数落二爷和二夫人一通。” 裴松明放下杯盏,唇角抿了抿,“我就是让他们知道,他们不在意不心疼的小姑娘,有我疼,谁都不能欺负了去。” “不仅如此,我还要给小茉茉找个靠得住的人,以后即使我不在了……” 裴松明:“也可以护她一辈子不受委屈。” — 二楼房间,裴茉一推门便看见书桌上摆放的一幅画,画中是她在舞蹈室独自练舞的场景。 那日顾遥知在练舞室门外拍下照片,说很适合画成一副意境肖像,没想到赶在她生日这天画好了。 画像的旁边还有几个礼物盒,她一个一个拿起来拆开,她很喜欢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 让她可以忘记那一年,裴长峰忘了她生日,带着继母和她那个同姓的姐姐参加宴会的那晚,她失落又如同被抛弃的心情。 礼物拆到第三盒,裴茉愣了愣。 蓝色绒面的盒子里,是一条晶莹璀璨的钻石手链,裴茉看了眼牌子,她记得这个是顶级珠宝私人订制品牌,独一无二,且价值不菲。 她细白的手指拿起手链,在灯光下数了数。 刚好,二十一颗钻石。 这份礼物太贵重了,又不是十八岁成年礼,她正奇怪会是谁送的,目光一低,看见首饰盒里的卡片。 她拿起来,淡金色的纸片上手写着一行祝福语。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落款——禹景泽。 挺乖 陵城,一栋临江而起的高档别墅。 书房的巨大落地窗外,城市深夜不息的璀璨灯火映落在江面,夜风吹过,一片细碎的浮光粼粼。 禹景泽笔尖利落地签了几份文件,交给秘书。 秘书接过,“禹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下班吧。” 秘书应了声,“您忙了一晚上,徐记的清粥是您的口味,您记得吃。” “嗯。” 适当提醒过,秘书安静地出了书房,离开别墅。 因为下午陪女孩约会,工作都推到了晚上,过了饭时,禹景泽也不想吃,搁着没动。 他解开一颗衬衫领口,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 望着江景,在一堆集团的繁忙工作里,竟然抽出了一点心思,想了想下午见过的女孩。 书桌上手机震动,他回身几步,拿起。 小林从十几岁跟随在江老爷子身边,办事利落速度,一份裴长峰家里情况的详细调查,发了过来。 禹景泽点开,拇指在手机屏慢慢滑动,他逆着窗外的光,眉眼沉静。 果然。 裴茉不是他原以为的那种被家里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 只是在裴家老先生那里比较受宠。 手指一划,在看见裴茉的生母是在她十二岁那年去世,而第二年,裴长峰就娶了现任妻子秦氏。 他目光动了动。 大概是年纪差不多,禹景泽脑海中里冒出一个很久以前的画面。 个子小小的一个小朋友,半夜里从家中偷偷跑出来,蹲在路边哭。 他对小朋友的长相模糊,却记得她声音可怜兮兮的,抽泣着说:“小哥哥,我爸爸要娶别的女人了,可我不想叫她妈妈……我是不是很没用,只会哭。” 对他一个陌生人带着莫名的依赖感,挨在他身边,还拽他的衣角擦眼泪。 思绪抽离了一瞬,禹景泽扯了扯嘴角。 书房里静谧无声,他低眸把内容看过,对裴茉身边人的情况心里有了数,刚要撂下手机,屏幕里跳出一条微信。 裴茉:[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又一条。 裴茉:[只是太贵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他淡淡的脸上有细微的变化,转身靠在桌沿,白色背景下,单手打字:[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拇指顿了顿,删除。 禹景泽:[那想想,怎么谢我?] 窗外天空薄云遮住小半轮月,又慢慢退去,他看了一眼景色,掌心里震动一下。 裴茉:[我请你吃饭?] 他低眸时,眼里掠过一抹笑。 大该是想不到别的方式了,想了两分钟才发来这条,禹景泽拿过桌上的银色杯子,冷水润过喉咙。 手里回:[行,地方你定。] 女孩秒回:[好的。] 文字后还带一个憨态笑脸。 第一次有人给他发表情,他喉结极细微地咽动了一下。 挺乖。和那个小朋友一样。 — 隔周周五,前一夜下了一场雨,陵大校园的空气里弥漫着青草香,和一股被雨浸过的泥土气息。 选修课下课,裴茉抱着书,走在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校园路,偶尔能踩到一两片贴在地面的零星树叶花瓣。 她准备一会儿回宿舍换身衣服,然后出门。 回到宿舍时,屋里只有林橙一个人。 宿舍的其他两个女孩子是本地人,到了周末偶尔会回家住,林橙是外地的,周五下午有时只有她一人在寝。 裴茉朝靠窗边的床位看一眼,愣了愣。 林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哭,哭的很委屈,也不出声,眼泪干巴巴地往下掉。 裴茉把书扔在书桌,随即过去:“橙子,你怎么了?” 林橙把手机递给她看,“我,我前男友,他交女朋友了,呜呜呜。” 裴茉看向手机里的一条朋友圈,是一张情侣甜蜜的官宣合照。 她把手机拿开,搁在一边,抽了几张纸巾,给林橙擦脸。 擦了一会儿,裴茉轻声安慰:“没关系,既然他从你们那段感情里离开了,那我们就大方一点,放他离开。” 林橙和前男友是高中同学,也都是对方的初恋。分手不是明确某一方的过错,只是长期异地的矛盾,从大一那会儿甜蜜的电话煲粥,到后面每次电话里都是暗含抱怨的吵架。 “没能和你走的长远,是他没有福气,”裴茉边说边笑,哄她:“但我们橙子是个有福气的女孩,一定会遇见更好的。” “真的吗?” “当然。” 林橙慢慢低下头,撇着嘴,“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想哭。” 裴茉摸了摸她的头,想起那个人和她说过的话。 她也温柔的语气:“那就哭吧,难过了想哭,是小朋友和女孩子的特权,一点也不丢人。” 听见这句,林橙眼泪还在流,可心里突然就被一股温暖包裹住,哽咽地抬起头,望着裴茉说:“茉茉,你这句话要是一个男的对我说的,我一定会爱上他。” “……” 她笑:“是吧。” 而这时,她脑海刚想起的那个人,恰来了电话。 裴茉接听电话,贴在耳边,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下课了么,我过去接你。” 她看了眼在擦鼻涕的林橙,去到阳台那边说话。 “你已经出来了吗?”她问。 她没回答他上一句,禹景泽心思细腻,低声问:“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晚点接你?” 裴茉嗯了声,声音压低:“嗯,是有点事,我室友心情不好,我得陪她一会儿……” 说话间,她又往宿舍的床位看了眼,林橙还在哭。 阳台敞着窗,外面的落日余晖斜斜地照进宿舍里,淡淡的光线,再过一会儿,天色就会完全暗下来。 裴茉抿抿唇,换作平时倒没关系,但今天,她不能把朋友一个人孤零零的扔下。 林橙需要人陪。 她改口,跟电话里抱歉的语气:“对不起,我们可以改天再约吗?” 她说完,电话里男人没有被爽约的不耐,反而多了一点温和,“好,我等你方便。” 裴茉挂了电话,回到床边。 林橙吸了一记鼻子,说:“茉茉你是有事吗,你是不是要去练舞啊,你去吧,我自己没关系。” 裴茉弯唇:“今天没有排练,我就在宿舍陪你。” 另一边,正去陵大路上的禹景泽,放下手机,跟前面开车的小林说:“跟齐总说一声,晚上可以谈项目。” 小林愣了下,应一声:“好的。” 天色渐渐暗淡,暮色稍起。 宿舍里,裴茉坐在床边,听林橙数落了前男友半个小时的缺点,列出来八十一条,其中还包括什么穿白衬衫没有想像中好看,像个老干部! 裴茉被逗笑,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一个穿白衬衫很好看的身影。 她长长的睫毛轻微动了动,大概是刚才听见了他声音的缘故。 现在。 有点想见他。 大哭一通是彻底放下的仪式感,林橙心情好了许多。 林橙看向身旁好看又软绵绵的裴茉,一把抱住,“什么臭男人!还是我们茉茉好,呜呜呜呜。” 裴茉仰身,勉强接住林橙的熊抱,笑道:“终于哄好啦,你去洗个脸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橙肚子刚好饿了,一听好吃的,松开她,眼睛发亮地问:“去吃什么?” 裴茉:“牛排,甜点。” 在林橙洗脸的功夫,裴茉去换了一件浅色裙子,头发扎上马尾,收拾的清爽干净。 林橙回来后,欣赏了下美女,也要换个衣服再出门,却瞥见裴茉细白手腕上的那抹亮泽。 “宝贝,你这手链好好看啊!”林橙看得直捂胸口,“这么闪这么大颗的钻石,等我结婚时戒指上要是能有一颗,就满足了。” 林橙:“谁送你的呀?” 裴茉唇角不自觉地翘起,轻摸手链,“一个朋友。” 送钻石手链的朋友,大概率是男的,林橙暧昧地哦了声,笑眯眯:“你朋友好大方呀。” 不过裴茉身边的朋友,除了她们三个舍友,应该都是有钱人了。 陵大门口附近的街路上,一辆黑色迈巴赫渐渐驶近。 小林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年轻男人,笑道:“禹总,前面就是陵大,裴小姐的大学。” 禹景泽目光从手机抬起,看向窗外的街边建筑,“知道。” 闻言,小林也忽然想起来,“我忘了,您也在陵大念过两年呢。” 熟悉的街道和建筑从视线里划过,禹景泽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一转眸,看见了不远处的身影,他眼神微动。 今晚路边计程车不多,裴茉正低头想叫辆车,余光里,前面忽然停下一辆车。 她抬眼一看。 深黑色豪车,眼熟。 林橙比她先注意到这辆连号迈巴赫,离远就看见了,正惊讶这车是难得一见的连号,忽然车就停在了两人跟前。 车窗缓缓降下,一张男人年轻英俊的脸露出,眉骨深挺,浅色瞳眸冷淡又薄情,但此时望过来,却多了一点温和。 他看着裴茉,“去哪?” 裴茉微楞后,“去吃饭。” 一旁的林橙正惊艳这男人的气质和完美绝伦的五官,听见对话才反应过来,原来认识呀。 下一刻,车门被打开。 “我送你们。”禹景泽说。 没和她约成饭,禹景泽路过这里应该是安排了别的事,裴茉想问一下顺路吗,忽然又不想跟他那么客气。 而且,今天确实想见他。 于是点点头,拉着林橙上车。 裴茉先进车,她裙子及膝,一坐下裙摆往上了一点,挪位置时,露出的膝盖不经意擦过男人的西裤。 柔软的布料触感。 她心神一凛。 等林橙也进来坐好,她悄悄挪了一下腿。 后车座宽敞,但做了三个人,女孩不免要挨的近,禹景泽又闻到了一股舒服的清甜气息。 淡淡的,却独特,忽视不了。 裴茉看了眼男人的侧脸,给他介绍,“这是我室友,林橙。” 林橙还在感慨坐豪车的感觉,闻言,随即客气地打招呼,“您好。” 林橙很少用您这个字,但此时却莫名顺口。 裴茉回头,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温软,介绍他,“这是我朋友,禹景泽。” 是朋友。 不叫哥了。 禹景泽跟女学生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后低眸,低声问身旁:“你们去哪吃饭?” 裴茉:“知味斋。” 禹景泽嗯了声,让小林开车,视线回落时,瞥见女孩露在裙子外白细的膝盖,他又开口。 “空调开小点。” “好的,禹总。” 车子开的稳,逐渐离开校园这一带,驶入去往市中心方向的街道,窗外的路灯光线也更明亮。 裴茉又看身旁,挨的近,能清晰地看清他侧脸的轮廓,骨相优越。 有些人,越近看越是好看。 禹景泽便是这类。 裴茉眼神动了动,才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忽明忽暗的光影掠过,禹景泽低沉的声音说了句,“也是。” 裴茉:“嗯?” 他侧眸,语气自然而然,“去知味斋。” 前面小林:“……” 婚前 心思灵犀的小林,在前方路口红灯停车时,给齐总发去消息,告知谈项目餐厅改为知味斋。 收到回复,小林看向后视镜,“禹总,齐总说他可能晚点到,让您稍等。” “嗯。”禹景泽十分体贴地回应,“告诉他,不急。” …… 车子行至一家独立店餐厅,夜晚的灯光里,入目门面的墨色兰溪山水图木雕泛着隐隐金光,比白日里的雅静多了一份奢华。 下了车,林橙打量这家一看就很贵的餐厅,虽然这里的一顿饭,对裴茉来讲不算什么,但林橙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拽拽她袖子,小声说:“茉茉,这里很贵吧,我不知道你带我来的是这种餐厅,还答应你请我。” 裴茉笑了笑,也小声:“上周我生日,我大伯给我包了一个大红包,我零花钱够用的,你放心,而且这家甜点很好吃,我惦记好几天了,就当是你陪我来解解馋。” 禹景泽走在前面,脚步不快,女孩子轻声嘀咕的讲话声,清晰地飘入耳。 门口的招待生认识禹景泽,上次包场约会就是他接待的,上前接应时,看见男人冷峻的脸上笑了一下。 客人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将几位客人领到二楼,招待生问:“禹先生,还是靠窗的位置吗?” 没有提前预约,餐厅里只剩一个位置靠窗。 “她们先来的。”他把位置留给女孩子,朝里侧抬了抬下巴,“我坐那里。” 招待生还以为是一起的,闻言,面含微笑地领两个女孩子过去,禹景泽由另一位招待带入里侧。 位置在同一方向,擦肩而过时,禹景泽低一点脖颈,跟裴茉说了声,“我先过去了。” 裴茉睫毛颤了颤,“嗯。” 窗外夜景很美,远处高塔耸入云,路灯似颗颗明珠布满整个市中心的大街,繁华而浪漫。 林橙一坐下,忍不住拿手机拍夜景,还和裴茉拍了张合影,发到朋友圈里。 服务生送过来菜单,裴茉点了两份味道很好的牛排和甜点,然后递给林橙。 林橙要了一份价格适中又爱吃的芝士虾球,见她点好,裴茉又拿过菜单,手指一页,“两份开心果慕斯,最后上。” 招待生躬身接菜单:“好的。” “不是点过甜品了?”林橙说,“我看牛排套餐份量挺大的,我们吃不了吧。” “尝一尝吧,”裴茉实话实说:“我上次来,没好意思吃太多。” 裴茉胃口虽小,但格外喜欢吃甜品,林橙是知道的,闻言倒是偏了重点,暧昧地问:“你上次,是和这位叫禹景泽的帅哥来的吗?” 裴茉嗯了声。 林橙忍不住朝斜后方的那边看过去。 男人白衬衫黑西裤,坐下来也难掩那一双优越的长腿,宽肩窄腰,衣服架子一般的身形比例。 坐在那,气质矜贵得仿佛那一面的灯光都亮了几分。 “绝,真绝!” 林橙感叹地收回目光,叠着餐巾,好奇问:“茉茉,你身边认识的有钱世家的朋友,是不是都长得不错?” “有钱人娶漂亮的老婆,生漂亮的孩子,漂亮孩子再和漂亮的孩子结婚,再生漂亮的孩子。” 裴茉失笑:“你在说绕口令么。” 林橙:“就是这个道理呀。” 安静片秒,裴茉声音轻轻道:“也不是,像他这样的,我只见过一个。” 餐厅的上菜速度不慢,两个女孩子先吃香草泡芙,奶香味在舌尖怦然绽放一种幸福感。 等牛排上了桌,裴茉余光里注意到,禹景泽约的那位齐总也到了。 两位男士点过餐,好像开始在商谈项目,期间,那位年轻的齐总心情愉悦地给禹景泽倒了红酒。 她眼神往那边瞥,没听见林橙要给牛排拍照,手中刀一切。 “呜呜,茉茉,我要拍一对儿牛排。” “哦,对不起哦。” 她用一朵西蓝花,把刀印盖住,递给对面,眨了眨眼:“我的牛排怎么像带了一朵绿帽子……” 话一出,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很单纯的笑点,笑容也单纯。 几桌之外的禹景泽抿了口红酒,朝窗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女孩笑意盈盈,眼睛弯成了一对儿月牙。 牛排套餐美美地吃完,最后的甜点也上了桌,等拍好照,裴茉刚想动,一道身影落在了身侧。 动听的嗓音也落下。 “两位姑娘,方便拼个桌么?” 裴茉一抬眼,对上禹景泽的目光。 他视线微微垂着,“刚谈事情,没怎么吃。” 裴茉往一边看了眼,那位齐总已经离开了。 “可以。”她起身,换到里面的位置,看向坐下来的男人,“不用拼桌,我请你。” 禹景泽眸光在她清暖的笑容里停留少倾,弯了一下唇,等服务生过后,他要了一份同样的开心果慕斯。 裴茉:“你不吃点别的吗?” 禹景泽:“不用,一份就够了。” 坐在对面的林橙,望着这两个人对视的画面,只觉得眼前养眼的风景换成了两道。 若不是不礼貌,林橙真想给对面拍个合照,俊男美女,太妙了。 那边服务生端来一份淡绿色酸奶慕斯,裴茉见他的到了,才拿起叉勺小口地吃,林橙也礼貌地开动。 裴茉好奇问:“你刚才和约的那位,是项目谈成了吗,他好像很高兴。” “被他谈成了。”禹景泽说。 闻言,裴茉明白了,看来禹景泽是投资的那一方。 她随口又问:“他是一位创业人么?” 禹景泽偏头,眼稍挑了下,“怎么看出来的?” 裴茉舔了舔唇上的奶油,说话时嘴角微微上翘,“那人长得年轻,跟你谈话除了恭敬,还有股崇拜,看起来拘谨,却好像更兴奋。” 而且那人背一直挺得很直,让她想起,自己在刚被选入舞团时的那股激情劲儿。 “所以,你吃饭时一直在看他?” 男人似笑非笑地问。 裴茉微微一顿。 她是因为看他,顺带看了一眼那个齐总而已。 “没有一直看,只稍稍观察了一下。”她轻声解释,然后低头,吃碟子里的甜品。 头顶落下低沉的声音,含着点磁性。 “他确实是创业人,你看对了。” 禹景泽慢条斯理地动了动叉勺,轻笑了声,“聪明。” 这一句小小的夸奖,语气苏得林橙握水杯的手都抖了抖。 这是什么天杀的暧昧气氛! 不过这气氛没感受多久,一道语气不友好的女声忽然传来。 “裴茉,你也在这吃饭呢。” 裴妍原本没想来这家餐厅,但看见楼下停着一辆连号马巴赫,忍不住上来瞧一眼,看看是哪位人物在。 如果能要张名片,便更好了。 上到二楼,她这个继妹女大学生的背影很好认,还是一副乖乖女的干净模样,干净得让人生气。 裴妍踩着一双高跟鞋走来,在这桌空位坐下,看见对面的男人,眼里一顿。 裴茉知道裴妍这几日会回国,见到她也没意外,淡淡道:“嗯,我和同学来吃饭。” 裴妍瞥了一眼继妹的同学,敷衍地一点下巴,目光又很快落在对面年轻男人身上。 禹景泽。 几日前秦如之给裴妍打了电话,她在网上查过这位江氏年轻的继承人,也打听了一些。 见到本人,却觉得比传闻中还要优秀。 裴妍目光发亮,笑容也多了一抹女人的娇媚,举止风情地伸出手,“你好,我是裴茉的姐姐,裴妍。” 男人似没看见她的手,点了下头,声音没什么情绪,“你好。” 但下一句却含着正式感。 “我是裴茉的婚约对象,禹景泽。” 禹景泽身上的疏离感太强,若不特意收敛,便是一股高不可攀的气场。 而他的一句婚约对象,将别的女人隔在界限分明的分水岭外,似乎任谁都不行。 裴妍没想到这男人这么冷。 虽然调查过他的感情经历,这样家世权贵又长得好的男人,没有一点莺莺燕燕的绯闻,知道会难搞,却不想竟一点不近人情。 裴茉也因这句婚约对象心脏一跳。 若在之前,两人还只是模糊的关系,或者有往婚约关系发展的趋势。 那现在,禹景泽算是表达了他的态度。 裴茉敛了敛心神,看见林橙惊讶又惊喜的眼神,弯了下唇。 而后目光一挪,问裴妍:“你来这约了人吗?” 裴妍还不想放过这位江氏继承人,除了人冷,这男人所有条件包括外貌都极其吸引她。 “没有,我自己一个人。”裴妍别过长发,露出晶透的宝石耳钉,是和口红一样的明艳酒红色,在看见继妹手上的全钻手链,红唇抿紧了一下。 有服务生经过,裴妍抬手,目光却盯着对面的男人,笑说:“给我来一份跟这位先生一样的。” 大家不都一样么,林橙心里想,同时觉得裴茉这个姐姐的行为让人不太舒服,于是悄悄去看了眼裴茉。 女孩倒是一脸淡静,从容地吃自己那份甜点。 “裴茉,上周你生日我忘给你买礼物了,”裴妍语气大方,“这样吧,姐姐给你转十万,你自己去买个礼物。” 裴茉:“不用了。” “别客气,”裴妍脸色尽是骄傲:“上个月爸爸又给我寄了一张卡,姐姐的零花钱太多,都用不完。” “你平时不懂事,总惹爸爸生气,爸爸对你不好你也别放在心上,你放心,姐姐会管你的。” 裴茉抬眸,不搭她炫耀受裴长峰偏爱的话茬,只淡笑说:“你要是实在用不完,就去做点公益吧。” 裴妍:“……” 林橙嗓子忽然痒了一下,想咳,也想笑。 然而她忍住了,有人却很轻地笑了一声。 禹景泽眉眼倾低,对女孩说:“主意不错。” 林橙低头咬住唇,勉强压住疯狂想上翘的嘴角。 旁边的裴妍也暗暗咬唇,脸色却是难看。 过了会儿,林橙要去趟洗手间,二楼餐厅的洗手间要经过一条木雕隔断的走廊,适合欣赏,却也绕路。 裴茉觉得这是这家餐厅唯一差些的地方了,她起身,陪林橙一起。 从里侧卫生间出来,洗手台前,林橙看一眼女孩清丽漂亮的侧脸,忍不住问:“茉茉,你之前怎么没提过你有姐姐呀?” “她是我继姐,我们关系不好,”裴茉如实说:“所以也没什么好提的。” “哦。”林橙听是同姓,以为是亲姐,她摇摇头,“我说呢,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话音落,林橙忽地又兴奋地问:“那你怎么也没提过,你有婚约对象呀!” 裴茉低着眸,脸上不自觉染起一点笑意,“我们,之前没有确认过这个婚约关系,所以也不好提。” 另一边的餐厅里。 裴妍原本想离开了,但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她还是想试一试,于是胳膊往前靠近,声音也更含娇,不再拐弯抹角,目的直白。 “我知道,禹总你和我妹妹的婚约是老人定下的,不是你自愿,但你想联姻的话……” 说话间,女人桌下的高跟鞋尖缓缓抬起,试探地轻擦了下男人的西裤腿。 “要不要,考虑另一个选择呢?” 对面年轻男人低着眉眼,眉骨冷俊,单是这样看着,就叫人心动。 下一秒,那双眼眸淡淡抬起,朝她看来。 裴妍被这一眼,惹得不由得捏紧手心,心里痒痒的。 “另一个选择,你吗?” 裴妍心尖一提,盈盈一笑,“对呀。” 而下一刻心又被扔入谷底。 男人直接道:“抱歉,考虑你,是浪费我时间。” 禹景泽,真够狠的! 裴妍脸上再也维持不住了,故意讨好与真心倾慕的神情也尽数收起。 男人往后一靠,声音冷淡地补充:“我一向不擅长怜香惜玉,有话直言,裴妍小姐要是觉得不舒服。” 他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没再看对面,“也只能不舒服了。” …… 裴茉和林橙回来时,看见原本位置上的人不见了。 “裴妍走了?”裴茉捋着裙子坐下来。 “她说有事,先走了。”禹景泽目光从女孩脸上掠过,看向吃空的碟子。 “甜点再来一份么?” 裴茉吃不下了,于是问问林橙,林橙摸着肚子笑眯眯地摇摇头。 但看见禹景泽碟子里的慕斯只动了几口,似乎不合胃口,裴茉关心地问:“你呢,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禹景泽低笑了声:“不用,我也吃好了。” 离开餐厅时,听说单已经被禹景泽买过了,从门口出来,裴茉走在他身边,主动道:“那下一顿一定要我请了。” 夜风习习,禹景泽眉眼间映落着灯光,他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再说。” 回去的一路上,裴茉心不在焉地回想男人这句再说。 车子开到校园门外,两个女孩子下了车,禹景泽也跟下来。 “我送你们。” 于是三个人一起进了校园里,往女生宿舍楼方向的路上,经过超市,林橙忙找机会不再当电灯泡,跟她们摆手:“茉茉,我去买点水果,你们继续散步哈!拜拜!” 林橙跑的快,裴茉都没来得及点头。 耳边传来男人沉澈的声音,“想走一走么?” 裴茉抬头,注意到他是指宿舍方向另一边的小路,她反应比思考先一步,点头嗯了声。 夜晚的校园,起了些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这种气氛的散步,让裴茉不由得有点紧张。 也有点期待。 “手链很适合你。”男人开口。 她声音温软:“我都戴一晚上了,你才看见么?” “早就看见了,”禹景泽轻笑一声,“只是在找合适的机会说。” 他的声音,如一缕软风撞在了她心口,酥得不行。 随后耳边落下第二句。 “还有句话,我也在找时机跟你说,现在好像刚好。” 他停下脚步。 裴茉抬眼,月色拢着两个人的身影,地面上的影子微微交叠,她声音都颤了几分:“什么话?” 禹景泽收视线,低下脑袋,望着她,“和我结婚,你愿意么?” 裴茉愣住:“不是订婚……是结婚?” “嗯。” 他确定的语气:“不是订婚,是结婚。” 好感 深蓝色的夜空几颗星泛着微光,夜风细细的声音,漫过所有听觉。 裴茉目光一动不动,呼吸浅得如同停滞。 禹景泽观察她的反应。 女孩一缕发丝落在纤细的脖颈边,脸蛋白净,没有一点脂粉气,这般望着他,乖软又惊讶。 完全怔住了。 他眼眸低敛,态度依然正式:“你不用现在回答,结婚不是小事,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夜风里渐染了露气,他扫一眼女孩单薄的衣裙,“我们再走一会儿,还是送你回宿舍?” 裴茉讷讷地点了点头。 禹景泽无声地勾了下唇,“嗯?” “哦。”裴茉反应过来,声音轻轻:“再走一会儿,就回宿舍。” 两个人并肩而行,脚下泛白的月光里树影晃动,裴茉稍低的眸子也动了动,还是问了心里的疑问。 “……我以为,你会想先订婚的。” 她抬头,看一眼男人肩膀衬衫衣角,视线微微上移,落在那冷峻的侧脸。 “都一样。”男人目视前方,声音不紧不慢,“订了婚,我是一定会结的。” 他的话,有股对这份婚约的责任感,在裴茉此时荡漾的心情之下,格外的低沉动听。 散过步,送她回了宿舍。 宿舍楼的路灯比校园里的小路明亮许多,不远处隔壁楼门口有一对情侣在亲吻,难舍难分的热恋状态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裴茉视线看去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她站在楼门口,轻咳一声说:“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晚安。” 说完她要转身,却不想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回头,对上禹景泽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听他低声说:“想好了,记得告诉我,我等你。” 握住她手腕的掌心温热,与她肌肤相贴,似有一股电流从那一块皮肤,传到她心脏。 一条胳膊都是微微的酥麻。 见她点头。 他松开手,回了句晚安。 裴茉胸口里提着一团气,一晚上都飘着,此时她要重重地呼出一口去,才能喘息。 “那我进去了。”她话音落便转身,脚步速度地进了宿舍楼。 禹景泽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消失,眼眸稍低,又一抬,瞥了眼不远处还在热烈亲吻的情侣。 唇边有淡笑。 还是个小姑娘。 脸皮太薄了。 …… 校园门口,路边停靠的黑色豪车惹眼,夜色中吸引路过人的目光。 随后,一个同样吸引目光的年轻男人在司机开门的动作中,上了车。 司机小林回到驾驶位,跟后座的人笑道:“禹总,刚才老爷来了电话,听说您和裴小姐一同吃了晚餐,还去送裴小姐回宿舍,老爷很开心。” 禹景泽嗯了声,靠着椅背,目光随意落在搭西裤上的手,看了掌心两秒。 温温抬起视线。 “开车吧。” 这一整晚,裴茉躺在宿舍的床上,毫无睡意,宿舍窗外远处草丛里细细的虫鸣声,都被她听得一轻二楚。 胸口里那团气不时呼出一点,又会在下一刻,再次充盈满,在她心口边飘啊飘,搅啊搅。 隔壁床的林橙已经入睡,裴茉抱被子坐起身,安安静静地望向窗外的月光,深深吁了一口气。 失眠的夜晚,难得月色也撩人。 一切都显得半真半幻。 包括,禹景泽要和她结婚这件事。 等心情冉冉回笼一点,裴茉手托腮,在想,他说等她考虑…… 装在心里多年的人,一个转身,那轮遥远的月亮,竟然自己落在了她身边。 她不需要考虑的。 不过…… 月色清白的光映在她睫毛边,她垂眸轻轻眨了下。 漂浮的心思也稍稍冷静下一点。 禹景泽是与她见面这几次,就考虑好了要和她结婚。 他应该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 初次见面的礼貌疏离,第二面的主动约会。 那么是和她相处后,觉得她这个娃娃亲对象挺合心意……也有点喜欢么。 如果他是因为两家联姻的利益,而想娶她,那么那日初次来裴家,他就会表现得愿意接受婚约。 所以,裴茉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 她抱住膝盖,唇边弯起一道浅浅的笑。 他应该是喜欢她的。 虽然那份喜欢,或许不及她的十分之一,但来日方,她愿意慢慢来。 这般想着,她那颗飘忽的心也有一点落在了实处,拉过薄被躺下来。 合上眼皮,开始酝酿睡意。 翌日一早,阳光充沛地落进宿舍阳台。 周六上午有舞蹈排练,裴茉睡过了头,听见第二次铃音才醒。 她忙起床收拾,准备出门时,林橙迷迷糊糊地探出头,揉着眼睛问:“茉茉,你要出门了啊。” “嗯,我去舞团要迟到了。”她说着,勾起书桌上的背包,朝床上的林橙笑了笑,“你继续睡吧,我走啦。” 路上经过学校超市,裴茉进去买了面包和一瓶牛奶。 校园门外周叔的车已经在等在路边,周叔看裴茉上车时手里的吃的,问道:“小姐没吃早饭吗?一会儿路过早茶店,我去给您买份早点吧。” “不用周叔,我不太饿。”裴茉把面包和牛奶先放一边,拿手机给舞团里一个要好的女孩发信息,让她帮忙把前面团舞的排练帮她录下来。 今天的排练室会先排练团体舞部分,裴茉不在之内,但团长排练团舞的教学过程,也很值得学习。 车子开进另一条街,路上,裴茉放下手机,拿起面包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前方路口临时出现堵着路况,周叔看了眼后视镜,“小姐,前面堵车,大概要等十分钟。” 裴茉温声说不急。 周叔瞧小姑娘啃面包说话的模样,又看一眼街边,把车停了下来:“小姐,反正也是要等,我还是去给您买份早点。” 闻言,裴茉也点了头,“那麻烦周叔了。” 她把面包放下,手指擦了擦嘴角的面包渣,望向街边的一家港式早茶店。 没多久,周叔拎着一份早点纸皮袋回来,走到车子附近时,一个穿校服骑自行车的学生没注意看路,不小心刮掉了周叔手里的早点,虾仁包都可惜地掉到了地上,粥也撒了。 校服学生忙停下自行车道歉,裴茉降下车窗,关心地问周叔有没有事。 而这时,车子旁边经过一辆黑色轿车,车里小林看了一眼路边,“禹总,是裴家的周司机。” 车子停下,禹景泽视线从腿上的一份文件抬起,看向车镜。 后面的车窗里,女孩的脸探出来,眉眼平静温和,跟周司机和学生说着话,而后还跟学生说了句什么,温和地笑了下。 禹景泽目光一挪,看见了地面纸袋里滚落出来的一个小包子。 他拿开腿上的文件,拎起中央扶手箱里的袋子,开门下车。 没麻烦周叔再去买一份,等周叔把掉了的早餐扔到垃圾箱,裴茉唤了声,让他回车。 话音刚落,余光一道存在感很强的身影让她目光一抬。 男人今天是一身矜贵的黑色,他站在车窗前,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早餐没有了?” 男人个子太高,裴茉坐在车里,隔着降下的车窗,需得努力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她长长的睫毛一眨,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禹景泽手里的袋子给她。 裴茉下意识摇头:“不用,我还有面包。” 不容分说,男人的手越过车窗,把白色袋子放进来,声音清冽却温和:“早餐别将就。” 路边不方便停车太久,禹景泽低眸看她一眼,“我走了。” 裴茉忽然叫住他。 心口起伏,周围人流涌动。 男人回头的一刹那,她唇角不自觉地抿起。 把人叫住,却不说话,禹景泽倒是耐心地等她。 下一刻,他看见裴茉唇边弯了一下,从窗子里伸出手来,手心朝上。 递给他一瓶牛奶。 他目光停了一秒,抬手接过。 女孩望他时的眼眸明亮,里面带着笑,“凉了就热一下,你也别将就。” 陵城很大,昨晚和今早,这样未期然却短时间的偶遇了两次,禹景泽不太信缘分,这一刻却不由得分了下神。 脚下停了片秒,才走开。 回到车里,前方的路已经畅通,车子开了一会儿,小林接到江老爷的电话。 禹景泽那瓶牛奶搁在旁边,手指捏过一页文件,低着眼,耳边传来前座事无巨细地汇报着一个他随手给早餐的小事。 小林带着蓝牙耳机,跟电话里的老人笑呵呵讲述:“对,禹总特别有眼力见,把自己的早餐给了裴小姐,然后裴小姐还给了禹总一瓶牛奶。” 小林:“什么?老爷您问是什么样的牛奶瓶?” 小林扫一眼后视镜,“是玻璃瓶。” 听过电话里的话,小林对后面恭敬地语气说:“禹总,老爷说让您牛奶喝完后,记得把瓶子留着。” 禹景泽掀起眼皮。 小林露出笑:“老爷说当年和老夫人订婚前,他把老夫人送他的东西都留着,连吃完的花饼盒,老爷都保管的好好的。” “后来被老夫人知道了,当天就和家里定下了和老爷的婚期。” 禹景泽扯唇笑了下,散漫道:“难怪以前外婆总埋怨,她年轻时太好骗,轻易就被外公哄了去。” 小林:“……” 车子在路口停下,停的不太稳,皮座上的牛奶倒了,小圆瓶子缓缓滚到了禹景泽的腿边。 贴着他。 温热热的。 — 练了一天舞蹈,平时还觉得时间不够多,这一天却好像格外的漫长。 日落又日出,周一清早裴茉醒的早,上午的十点钟有课,宿舍里同学都出去吃早餐了。 她坐在床边,拨通了电话。 响了几声,电话里年轻男人清越的声音传来,“喂?” 裴茉轻声:“是我。” 男人那边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他低沉的嗓音:“我知道。” 裴茉心弦微动,捏着手机,开了口:“结婚的事,我考虑好了。” 另一边江氏办公大厦顶层,诺大的会议室里,坐在最前面的年轻男人侧身接听电话,和之前会间的严肃不同。 此时眉眼的冷感敛起,手机贴耳边,对电话里应了声:“好。” 众人在进行到一半的会上,注目又自觉地禁声。 这对位平日行事严厉,杀伐果断的集团继承人接电话时流露出的温和,惊讶而意外,但面上都不显,全部规矩地静等。 听电话里女孩安静了几秒,他主动问:“吃早餐了么?” “一会儿就吃。”女孩乖乖地回,也问他:“你呢?” 禹景泽:“也吃了。” 女孩轻细的声音好像笑了一下,而后懂事地说:“那我没别的事了,不打扰你了。” “等一下,”他一声低笑从喉间溢出,认真道:“是不是忘了件事?” 裴茉温吞:“什么事?” 禹景泽提醒的语气,笑问:“我们哪天去领证,你还没告诉我。” …… 当天晚上,禹景泽回了一趟江家宅邸,跟外公说了一声结婚的事,老人高兴得不行,整顿晚饭期间都眉开眼笑的。 吃过饭,江老爷子去客厅里,忍不住给裴家老兄弟去了电话,商量孩子们的婚事。 禹景泽在书房里签文件,小林给他端来一杯温茶,喜出望外道:“禹总,没想到您和裴小姐这么快就决定结婚了,老爷还以为只能看到你们订婚呢,这下好了,老爷可真是高兴坏了!” 他嗯了声,嘱咐道:“九点之前,要让外公睡下。” “好的。”小林答应完,又说:“不过老爷就算愿意睡,今晚心里也是要装着您的婚事,我刚从客厅过来,听见老爷已经聊到了您和裴小姐的婚礼场地。” 禹景泽抬起眼,“暂时先不办婚礼。” 小林微愣:“嗯?” “她还在念书,说婚礼想等明年毕业再办。” 今早在会议室,他提一句领证,小姑娘就连带想到了很多事,禹景泽在集团众多经理和股东面前,与她在电话里聊了十分钟。 他没什么意见,一切都随她心意就好。 小林点点头:“也对,裴小姐还在念书,等毕业再办也好。” 话音顿了下,小林若有所思笑道:“就是没想到,裴小姐这个年纪,倒是愿意答应这么早结婚。” 禹景泽抿了口茶,清浅的茶香沁入呼吸,他长睫微垂。 几次见面,裴茉对他有好感,他知道。 不过只凭几面的好感,就让一个原本不想接受娃娃亲的姑娘同意结婚,不太可能。 他视线一抬,落在书房墙壁的一副山水图国画,是一位已故国画大师的真迹,几日前,裴长峰来拜访外公时,带过来的礼物之一。 他猜想,小姑娘同意结婚,或许也有迫于家里压力的原因。 不至于这几日,便对他倾心至此。 禹景泽放下茶杯,声音低低懒懒的:“确实。” 他低笑一声,似自言自语:“这么年轻就嫁给我了,以后得照顾好才行。” 家宴 小林看向眼前笑了一下的男人,犹豫地问:“禹总,您是不是……有些喜欢裴小姐了?” 书房里安静片许,禹景泽低着眼,银色的笔尖再次落在文件空白处,利落地签下字。 没说喜不喜欢,只低声说。 “她性格乖,以后好相处。” 小林疑惑地皱眉,客厅里老爷喊了他一声,随即离开了书房。 — 领证的日子定在周五,江老爷子听说了先不办婚礼,于是定在两个孩子领证当天,宴请裴家人来江邸老宅。 虽是两家人的家宴,但听闻此消息的世家好友纷纷送来贺礼,整个上午江家门外不时出入来送礼的体面管家。 一辆黑色车子缓缓驶入宅院外,裴茉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两份红色的本子,目光望了眼窗外的景象,意外地问:“今日还请了客人吗?” “没请,是来送礼的。”禹景泽停下车,偏过头,看一眼女孩手里规规矩矩拿的那两个红本子。 她小他五岁,还是学生的年纪,忽然和一个不太熟的男人结了婚,大概是不适应,今早去民政局到现在,他稍细心,便能感觉到女孩的紧张。 但她一直很努力表现得落落大方。 禹景泽声音低了低:“东西收好,我们下车。” 裴茉低头,把结婚证放进白色的珍珠包里,扣好,动作像是收什么宝贝似的。 禹景泽眼眸动了动,推开车门,长腿一伸,下车后徐徐走到副驾驶。 裴茉刚转过身,手心里忽然落下一抹温度,手被牵住了。 她心一动,对上男人望下来的视线。 “走吧。” 她嗯了声。 江家宅院的是黑瓦白墙风格,低调温雅又不失贵气,从门里出来一位衣着体面的中年人,见到年轻男人,带笑走来。 陆家管家看一眼年轻漂亮的女孩,继而笑道:“禹总,这位就是您的太太吧。” 禹景泽点头,“裴茉,我太太。” 裴茉敛着因这句太太而泛起的心弦,朝人微微一笑。 “二位真是般配啊,郎才女貌,”陆家管家由衷地赞叹了句,温和道:“陆董为您二位备的新婚贺礼,我已经交给江老先生了。” 禹景泽颔首:“多谢。” 从宅门入内,经过一条池水长廊。 裴茉走在阴凉下,拂水而吹来的风也清凉,她看一眼池水中盛开的睡莲,视线又一低。 落在男人牵着她的手。 他手指修长,骨节看起来有力,握她的力度却不重,刚刚好,有一点亲密的牵着。 再抬眼,恰撞上禹景泽投来的视线,她动了动唇,随即说:“莲花很漂亮。” 禹景泽朝池水中看去一眼,“这种品种的莲花花期比较长,中秋之前,你过来都能看见。” 他们婚后要住在禹景泽在市中心的一栋公寓,离他的公司和裴茉学校都比较近,前两日,惠姨已经把裴茉在大伯家的行礼收拾好,禹景泽派人接了过去。 裴茉没去过禹景泽单独住的地方,不过今日一来,她倒是挺喜欢江宅这里的,很舒服雅静的地方。 不是那种金钱奢华堆砌的贵气,而是有一股文雅风骨的贵气。 她好奇问:“你小时候是住在这里吗?” 禹景泽嗯一声,“二十岁之前。” 闻言,裴茉长睫轻眨,忽然想起了学生时期的禹景泽。 前面就是江家住宅的会客厅。 进屋后,江老先生正坐在檀木椅,看着管家摆放贺礼。 江家的管家是位五十岁的男人,看见来人,面色喜庆地提醒老爷。 江堂松一看见小姑娘,微微起身地招手,“回来啦,快来。” 禹景泽松开她,视线轻轻落在女孩走过去的发顶。 江堂生神色喜爱地拉小姑娘坐下,跟她说了好一阵话,口都干了,禹景泽递了杯茶,老人家才歇了会儿。 禹景泽看一眼腕表,又抬眸问裴茉:“饿了么?” 裴茉点头,“有一点。” 闻言,江堂生一摆手,吩咐管家去偏宅备菜,等下还有温家的贺礼,他让孩子们先去吃。 裴茉觉得不等长辈很不妥,老人却和蔼地笑:“没那么多规矩,外公这里以后就是你自己的家,你在你大伯那是怎样随意,在外公这也不要见外,去吧,孩子。” 禹景泽低声补充:“外公有自己的药膳,我们自己去吃就行。” 听见这话,裴茉跟外公甜甜一笑,“外公,那我先走了。” 两人转身离开,踏出门口时,还听见老人在屋子里念叨着:“这孩子真好……” 裴茉边走,边忍不住说:“我很喜欢外公。” 禹景泽偏过头,“外公也喜欢你。” 她望着男人,有一瞬间,期待他可以再多说一句。 说他也喜欢她。 但可惜没有听到。 吃过午饭,禹景泽去外公那边帮忙接待一些送礼的客人,阿姨带她到二楼的房间休息。 这个房间是禹景泽的卧室,屋内宽敞整洁,整体是偏深灰色的色调,只有客厅里的一抹亮眼柔软的白色却惹眼。 阿姨亲和地说了声有事叫她,便出去了。 裴茉站在房间里,慢慢走到那件白色旗袍礼服前。 无袖刺绣白色旗袍,领口一对珍珠点缀,旗袍下身是新中式鱼尾裙,搭配柔软蕾丝轻纱。 款式年轻也端庄。 她手指摸了摸,料子极好。 外面阳光落进来,裴茉看过礼服,想去阳台看看窗外的景色。 而走到窗边,却新奇地发现,从阳台一角可以看见江家宅院的大门。 此时门口正停下一辆白色车,从车里下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西装革履,走进门时的模样自如随意,不像客人。 禹景泽的父母在几年前因意外去世,江家这边还有一个舅舅,这男人长相有几分与外公相像,想来这位就是舅舅了。 而在他刚走进江家大门那一刻,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倏然出现,截住那人的脚步。 准确地说是逼退了那人。 禹景泽身形高大,比对方高出一头,脚步不疾不徐,在对方没再往前走时,他依然没停。 视线直直睨视在那人脸上。 裴茉一颗心不由得提起,因为禹景泽身上那股冷意很强势。 以及单从一个侧脸神情也能感受到的戾气。 他一步一步,生生将来人逼退到江邸之外。 紧张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禹景泽,陌生,也让她担心…… 而退出门外的中年男人完全被对方压制住,脸色难堪,却又显然不敢有任何反击。 勉强僵持片刻,最后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狼狈离开了江家。 裴茉见那辆白色车离开,又望向禹景泽,见他要转身,虽不一定会看见她,但裴茉还是下意识躲开了。 她退后几步,轻轻吐了口气,而后回到屋里,坐在沙发。 心情复杂的同时,不知为何,因为禹景泽狠厉的态度,她将那个应该是舅舅的人,莫名地联系起禹景泽父母几年前意外去世的事。 而后她很快收起凭空的猜想,不好这样乱想,对逝去的人不尊重。 她抿了抿唇,抬眸时,不经意看见沙发旁边的手扶桌上放着一个小盒子,正方形、盒面是质感矜贵的深蓝色,银边丝带。 意识到这是什么,她忍不住拿到手心,轻轻打开。 一对婚戒漂亮而奢华,她的那只是耀眼的钻石戒,而男士的则是带暗纹的素圈。 看了好一会儿,她盖好,放回原位。 晚一点时,房间里进来帮她梳发的化妆师,裴茉把礼服换上,头发挽上适合礼服的温婉盘发。 和礼服一套的耳环和鞋子都是配好的,她戴上珍珠耳环,穿上细跟高跟鞋,都收拾好后,估计大伯他们也快到了。 她给禹景泽发消息,问他,她什么时候出去合适。 隔几秒收到信息。 禹景泽:[等我一下,我上楼。] 裴茉盯着这条消息,心里不由得想起在窗外看见的那一幕,虽然不清楚情况,但她担心禹景泽心情不佳。 过一会儿,房间门被打开,男人也已经换了衣服,矜贵的白衬衫黑西裤,高挑又周正。 裴茉关心他情绪,不想结婚的日子让他被别人坏了心情,所以没注意到男人视线落过来时,那微微一顿的目光。 她唇边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我家人都到了吗?” “到了,在楼下。”禹景泽走进房间,经过她身边时,不经意瞥见女孩旗袍背后。 一小片露背处的肌肤,白腻如玉。 见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裴茉望着男人朝床的方向走过去的背影,轻轻咬唇。 “喂。”她温软地喊他一声。 禹景泽停住,回过头。 她有点不开心的语气,眉眼轻抬,指了指身边桌面,“戒指在这里。” 禹景泽眼眸落向桌面一秒,瞅一眼女孩的模样,挑了下眉,往回走。 等他过来,裴茉一挪身,挡住他。 “不行,你要说清楚了,”她仰着脸,和他对视时,清凌凌眼眸中没有不满,反而是明显的笑:“你到底是没上心?还是记性不好,连婚戒放在哪都忘记了。” 她一扬眉:“你不解释好了,不许拿。” 禹景泽低头看她,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这样,以致于愣了一愣。 而后打量她一眼,觉得女孩的样子,像一个故意装凶的小奶猫,勾着他的下巴在逗他。 他扯了一下唇角,下一秒,直接倾身去拿她身后的戒指盒,手臂擦过她的胳膊,下巴蹭到她发丝,半环住的姿势。 像是轻轻抱了她一下。 一股男人身上冷淡的气息扑面而来,裴茉身体不由得绷紧。 禹景泽直起身子,打开盒子的同时,声音带着懒懒语调:“没有不上心,记性也不错。” 话音落,他戴上自己的戒指,手指又轻捏钻石戒环,牵起她手,套在她细白的无名指上。 裴茉被他细致的动作晃了下神,又见他转身走向床边,从那边柜里拿了件东西回来。 一个素雅苏绣面的首饰盒。 打开后,是一枚羊脂白玉玉镯,上好的镯子,纯透得无一丝杂质。 就在她微怔之时,玉质温润的温度落在她手腕间。 “我是想给你拿玉镯。”禹景泽低眸看她:“这个解释,可以么?” 裴茉视线从手腕上的玉镯抬起,撞上男人那双深长的眼睛,以及他眼里那抹轻松的笑意。 他笑了。 裴茉心里一松,不自觉也弯了唇,似化开了一点甜。 “哦,解释还不错。”她说。 男人视线掠过她唇角明显的梨涡,忽而弯下腰,打量她的眼。 笑里带着浅浅的气音:“所以,为什么想逗我?” 因为忽然的靠近,裴茉呼吸微微一窒。 被他看出来是故意了。 她动了动唇,一时没有想好怎么说。 而男人没让她处在接不上话的为难,低沉的声音又开口:“是还紧张么?” 他直起身,退开一点距离,抬起了手臂。 “这是我们的新婚家宴,不会有人为难你,你跟着我就行。” 裴茉眼眸动了动,没有解释什么,也不想破坏这愉悦的气氛。 她是挽着禹景泽的胳膊下楼的,主宅会客厅里,他们先去见了家里的两位老人。 而后她才明白,禹景泽说的不会有人为难她,以及她的紧张,是指什么。 在见裴长峰和秦如之时,禹景泽侧头轻轻看她一眼,右手一动握住她,跟她的手一块儿往下垂。 不是之前的轻轻牵着。 而是坚定的十指相扣。 他站前面一点,宽大的身形格外给人安全感,谦和有礼地打招呼,没对两位长辈表露一点锋利。 却在细微之处告知了,他对裴茉的态度。 婚夜 手指相扣的温度清晰地传过来。 这种偏护,让裴茉也明白了。 也许是那日在餐厅里裴妍暗示的话。 或者禹景泽从哪里得知,她在父亲和继母的家里过得并不好。 他才以她先生的身份,给她这份可依赖。 他的体贴,让裴茉心里仿佛刷了一层蜜,在家宴上,她眉眼里都是温柔到发软的笑。 今日裴家的人都来了,裴茉大伯的儿子儿媳,也就是比裴茉年长两轮多的大哥大嫂,还有大她几岁的那个侄子裴池和女朋友顾遥知。 婚结的太突然,但她的心情整桌人都看在眼里,裴家关心她的人倒也放了心。 而秦如之也很会审时夺度,以裴茉母亲的身份,热络地跟江老先生攀亲戚。 只有她那个继姐心情似乎不悦,但在裴家以及江家人面前,倒是不敢表现出来。 她目光不经意扫过裴妍那边,对视一眼,裴妍没什么表情地撇开了眼。 裴茉不在意她,抿了一口红酒。 席间,禹景泽接到禹家那边远房亲戚的祝贺电话,离开了一下。 长辈们坐在对面,这一侧都是年轻人。 裴池瞧一眼心情很好的小新娘,调侃道:“小丫头,没想到你还是个颜控,之前还不愿意承认娃娃亲,这见人家没多久,就跟人领证了。” 裴茉跟他这个侄子说话随意,是从小到大的习惯了,她话题扔回去,笑问:“你不也是颜控?要是遥知姐明天就跟你领证,你不愿意么?” 裴池看一眼身边漂亮的姑娘,手指转了一圈酒杯,散漫地笑了下,“愿意,我承认。” 顾遥知歪头看男人,温柔的声音故意没听懂地问:“愿意什么?承认什么?” 裴池唇角一勾,抬手捏捏她脸,说:“承认我颜控,愿意和你领证。” 他问:“听懂了么?” 顾遥知:“哦,懂了。” 裴茉望着这两人,裴池和顾遥知是高中同学,也是对方的初恋,之前她还很羡慕他们,可以和年少时一直喜欢的人在一起。 没想到,她也有得偿所愿的一天。 她低眼笑了笑,抬起酒杯,把杯子剩的红酒一口都喝完。 微醺的感觉上头一点,耳边也落在一道好听的声音。 “酒量好么?” 男人是带着一点好奇的语气问的。 裴茉的脸颊微微泛着红,跟他目光对上时,温软的声音如实说:“就这些而已。” 禹景泽略略停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换过酒杯。 裴茉眸光一低,落在男人无名指的素圈戒。 手指修长匀称,几根掌骨分明,没有完全曲起指节时,像是白玉做的扇骨。 这手,很适合戴戒指。 裴茉在心里默默想了下。 宴席结束后,两家老人要去客厅里聊天,其他的长辈们也陪着,裴妍说临时有事先离开了。 裴茉拉上顾遥知,去池水长廊花亭那边欣赏夜里的莲花。 池水边温风习习,吹散开了那一点微醺,她偶尔瞥向长廊转角那边。 两个男人站在那,身形都格外高挑,但气质各异,相较裴池的那股散漫酷劲,禹景泽身上的气质更沉稳一点。 那一面的白灯明亮,他低着眼,脸庞轮廓冷峻,唇角有很浅的弧度,在听裴池说话。 光打在他肩身上,透露一股淡淡的清冷感。 期间他一抬眸,跟裴池碰了下酒杯。 在聊什么呢。 裴茉有点好奇。 顾遥知从悠悠的池水睡莲上抬起视线,瞥见小姑娘望着新郎的眼神,心里一笑。 心想,这可不是单纯颜控的喜欢了。 屋子里,江堂生身体不能坐到太久,两位老先生今日开心,未聊尽兴也只能暂时作罢。 裴松明没耽误老兄弟养身子,带着裴家人准备离开。 临走时,裴老爷子拉过裴茉的手,目光深长地看了她手腕的玉镯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大伯舍不得,但也放心了,”裴松明拍拍小姑娘的手背,不需多过言语,只说句:“你在江家我放心。” 裴茉也知道大伯一直满意禹景泽,乖软地点点头。 几辆车子驶离江家宅院外。 夜里风大露重,裴茉和禹景泽把外公扶到屋子里。 很少有这样需要待客一整天的时候,老人身体实在撑不住了,要去休息之前,却还问着刚嫁进家里的小姑娘明早想吃什么? 禹景泽语气染上无奈,笑道:“外公,这是我该想着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江堂生一听就笑了,但还是忍不住跟裴茉说:“家里阿姨做的花生酪味道很好,让阿泽跟厨房说一声,明早做给你尝尝啊。” 闻言,裴茉抿了下唇,刚想婉拒老人家的好意,却听禹景泽先开口。 “花生酪不行,”他说:“裴茉对花生过敏。” 裴茉愣了下,意外他竟然知道。 江堂生听见这话,立刻认真地嘱咐:“那你一定得记着跟厨房说一声,以后家里除了我的药膳,餐食都不要加花生。” 禹景泽应了声,让小林送老人回屋休息。 回到隔壁禹景泽住的那栋偏宅,进屋上楼的时候,裴茉问了他,“你是怎么知道,我花生过敏的?” “裴池跟我说的。” 原来是这样,想起他们那时在长廊拐角好像聊了挺久,裴茉好奇问:“那他还说我什么了?” 她穿着高跟鞋,上楼梯时,禹景泽伸手牵了牵她,视线一抬落在女孩脸上,似带了一股新奇的探究。 “他说,你偶尔爱发小脾气,让我让着点儿。” 裴茉觉得这不算好话。 她低声辩解:“也没有爱发脾气。” 她跟他说话时的语气,向来都是温软的,让禹景泽倒是信了她的话,相信她是一个乖得没脾气的姑娘。 没细究这份乖得近乎温柔的态度里,还藏着什么。 到了二楼的房间,两人进屋。 静谧的夜晚,独处的环境中,裴茉迟钝的某根神经忽然绷紧了。 心口开始有东西在撞,扑通扑通的。 她盯着男人的背影,他抬脚,往沙发那边去,看起来从容淡定。 禹景泽把腕表解开,余光注意到还站在门口的女孩,他看过去。 裴茉清清嗓子,故作自然地往屋子里走,随意地问:“我们……谁先洗澡啊?” 禹景泽没错过她跟他对视时,那抹躲闪的眼神。 房间里开着窗,六月下旬的风带着淡淡温热。 他腕表搁在茶几,很轻的一道声响。 “你先。” 禹景泽掏出手机,说:“我回一些公司的消息。” 裴茉于是点点头。 “浴室里的东西你随意用。”他说。 “好。”她答应。 话音落,裴茉把身上戴的首饰都摘下,搁在梳妆台,高跟鞋也很快脱下,换上拖鞋,就进了浴室。 浴室门关上,禹景泽刚坐在沙发,没一分钟,浴室门开了。 他看过去。 深色玻璃门开了一点,女孩脑袋冒出来,脸巴掌大,门遮住身体,却不经意露出一点雪白肩头。 声音讷讷:“那个,我没带睡衣。” 她的行礼都送到禹景泽独居的别墅,忘记今晚要在江宅住一晚该带件睡裙。 男人听着,站起身,去到衣柜里拿了一套他的睡衣,走过去递给她。 深长的眼稍低,落在女孩清透得水润的眼眸,许是身份允许,她接衣服那一刻,禹景泽目光很轻地往下滑落一眼。 一瞥而见的锁骨,雪白伶仃。 “谢谢。” 拿过衣服,门关上。 一门之隔浴室里,裴茉穿着抹胸内衣,怀里抱一套丝质柔软的男士睡衣,轻轻呼了口气。 好紧张。 只是要在他的房间里洗澡,知道他在外面,她都觉得脸蛋发烫。 果然还是太快。 从初见到结婚,也不过半个月而已。 裴茉把睡衣折好放在干间,这个时间泡个澡也不晚,但她心情慌,于是去了淋浴间。 浴室壁龛里放着男士的洗发露和沐浴露,她边打量香型,边让自己放松。 房间里,禹景泽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旁边开了一盏地灯,拿手机回白日里没来得及看的信息。 浴室里细细的水声飘在耳边。 他低敛眼,衬衫衣扣未多解一颗,衣冠楚楚,手里一本正经地划看城南项目的计划书。 但时间越久,手指在手机屏幕滑动的动作,越漫不经心。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止,大约在十分钟后,门开了。 男人的睡裤太长,她穿着不方便,只穿一件上衣,好在长度够,灰银色丝质衣料下摆刚好遮到大腿。 她头发吹干,披散在背,脸蛋与脖颈皮肤透着被水汽蒸腾的粉嫩光感,怀里拿着叠好的旗袍礼服。 禹景泽抬起眼。 跟他说话前,女孩似乎吸了下气,唇边弯起点点笑,踩着拖鞋往沙发边走,故作大方地说:“我洗好了,你去吧。” 他嗯了声,神色有些出离。 手机缓缓搁一边,起身时,没错过女孩在他目光里,放好礼服后,转身走开那一刹耳根的红。 而后,那道穿他睡衣的松松身影,快步溜走。 裴茉几乎是一气呵成,钻进了那张大床里,细瘦的身形,窝在那儿,白色被面鼓起一个小包。 禹景泽朝床上瞥了眼,回过眸,低头的瞬间扯了扯唇角。 轻喃 禹景泽从浴室出来,去到床边。 女孩换了平躺的姿势,手机举在半空。 眼眸清凌凌的,红唇微抿,似乎手机屏幕里有极其吸引她的东西,一瞬不瞬地盯着。 他瞥了眼银粉色的手机壳,以及那几根细白的手指。 如果她拿不住,会掉到脸上。 他唇角很轻地扬了扬,与她搁一点距离的位置躺下。 掀起的薄被落下,一股来自他身上的清爽味淡淡散开,裴茉感觉自己的心弦晃了晃。 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声音,随口问:“想玩会儿手机,然后再睡?” 裴茉手机缓缓放下,看向他时,卷翘的睫毛颤了一颤,眼眸里是慌乱的闪烁。 “也……也不需要玩。” 她明显想歪了。 禹景泽一时想笑,他忍住,而后意思明了道:“那就早点休息,我关灯了。” “?” 下一秒,她很快哦了声。 床头的台灯没开,他灯一关,屋子里瞬间暗下,窗帘留了些缝隙,只有一抹月光静静地倾泄进来。 视线一暗,裴茉感觉那颗提起的心,也缓缓落下一点,全身绷紧又拘谨的四肢放松下来。 朦胧细微的月光里,禹景泽语气低声,认真地唤了她一声:“裴茉。” “嗯?”她轻声。 “你可以慢慢适应我,”他说:“按照你舒服的节奏。” 昏暗的环境中,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安抚与暗示,让裴茉整晚的慌乱散了大半。 安静几秒。 她慢慢躺成舒服的姿势,清晰地嗯了一声。 这样的夜晚,同床共枕,谁都不会很快有睡意。 在她翻身时,禹景泽声音又传来,“周末做什么?” 裴茉几乎秒回:“要去舞团排练。” “需要我陪着?” “不用,我排练一般都很久,你忙你的就好。” 随后男人嗯了声。 再后来房间里完全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微妙的气氛萦绕在这份空间里。 于裴茉而言,有禹景泽躺在身边,她根本没办法睡的着,男人对她的存在感太强。 她几乎所有感官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他那侧。 夜深之时,房间里还有她轻轻转身的窸窣声。 这一夜几乎无眠,但隐约也睡着了一小会儿。 迷糊醒来时,裴茉是被闹铃叫醒的。 感觉有光落在眼皮,她大脑有些混沌,闭眼醒了会儿神,等眼皮微微睁开时,听见耳边的闹铃被人关掉了。 她一抬眸,是禹景泽站在她床这一侧。 他似乎也刚起,衬衫扣子没扣完,下摆敞开,白衬衣与黑西裤之间,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在他弯腰起身的动作里,裴茉瞥见一眼,男人清晰若现的腹肌。 她脸一烫,瞬间清醒了! 耳热的画面让她心脏砰砰直跳,太刺激了,她忍不住扯过被子,把脸埋住。 见她躺在被子里不起来,呆怔怔的,禹景泽以为她想赖床。 衣扣扣好,他略微倾下身,一双眼低着。 他鼻梁在这个角度显得尤为高挺,曲起食指,轻轻在女孩额头敲了两下。 嗓音有似有若无的浅笑:“起床了。” 裴茉那一刻,只觉得。 这是她最惊心动魄,脸红心跳的一次起床。 “……” 早上的早餐是在主宅吃的,但外公没有一起,小林说老人昨天有些疲累,这时还睡着。 从江宅出来,小林开车先去送裴茉去舞蹈团,后车座里,裴茉担心外公身体。 想了想问:“我们晚上要不要先去看一眼外公,再回家?” 禹景泽回一条短信,看向她,女孩脸上是明显的关心,他缓缓放下手机。 “外公这种情况静养就好,过几日再去。” 也对,她一去可能外公又要拉着她说好久的话,反而休息不好。 裴茉笑着点点头。 禹景泽视线落在她弯起的眉眼,几根碎发落在眉梢,眼眸清透干净的无一丝杂质。 他又说:“或者你什么时候想去看外公,跟我说一声。” “好。” 到了地方,禹景泽跟她说他晚上有事,等她练舞结束让小林先接她回家,家里有阿姨,想吃什么让阿姨准备。 若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他。 裴茉答应着,下了车。 她背着装舞蹈衣的背包,弯下腰,隔着玻璃跟车子里的男人摆摆手。 禹景泽点了点头。 裴茉转身,身影轻快地跑开了,长发在风里扬起。 小林视线从车外收起,看一眼后视镜,忍不住笑道:“裴小姐真可爱。” 意识到称呼,小林很快改口:“是禹总您太太,真可爱。” 禹景泽靠着车座,目光从身影消失的门口收回,落在手机里的项目计划书,手指滑动屏幕的动作慢了慢。 唇边淡淡扬起。 是挺可爱。 — 上午是团舞排练的部分,但舞蹈老师重新做了编排,加了一段独领舞与团体舞的融合,由裴茉担任这份领舞。 排练结束,裴茉去舞团食堂吃午饭,下午还有练习,不宜吃多,她点了一份砂锅甜粥,端去靠窗的空位。 琳姐挨着她坐,对面是一个叫孙樱的女孩。 裴茉舀了口软糯的红豆粥,香甜入口。 孙樱边吃,边羡慕道:“裴茉,你上午那段领舞学的真快,那么难练的动作,跟了两遍就掌握了,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天赋就好了。” 琳姐笑道:“裴茉功底好,对舞蹈又有灵性,很适合来跳这段领舞。” 许琳年初腿部动了一场手术,虽然恢复的好,但还不宜过多练舞,幸好有裴茉在,不然年轻的舞者里,倒真找不出能跳出那段领舞灵气的女孩子。 裴茉弯了弯唇,谦虚又真心地道:“其实我也没完全掌握,有的动作还不是很流畅。” 感觉到余光里有人在看她,她望过去。 是辛唯月,一个和她几乎同期考入舞团的舞者。 “多练练就好,你可以的。”一旁的琳姐鼓励她。 裴茉没在意辛唯月奇怪的眼神,收回视线,跟琳姐笑了笑。 下午的排练结束,团长把裴茉叫了去,单独的办公间里,四十岁的女人气质优雅和蔼,倒了杯水递给她,问她的心情。 裴茉抿抿唇,如实说:“有点压力。” “有压力是正常,我年轻时第一次做领舞,也和你一样。”团长话落,又说:“但你不用太担心,我们这次演出可能要延期,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排练。” 裴茉一愣,“演出延期?” “嗯,因为场地的原因。” 团长吹了吹杯子里的花茶,温声道:“不过放心,我已经联系了另一个剧院。” 闻言,裴茉点点头,忽而想到什么,她笑问:“那团长,我之前跟您提过的首排票?” 团长看得出小姑娘是真的在意这张前排票,她语气意味深长,打趣地说了句:“你是给喜欢的人要的吧?” 团长一笑:“放心吧,我给你留着。” 裴茉唇角漾起弧度,“谢谢团长。” 从舞团出来时,小林已经等在路边,她上了车,车子一路开到临江而造的别墅。 进到屋里,裴茉见到从江家老宅那边过来的张姨。 禹景泽晚餐一般安排谈项目的会餐,很少在家吃,张姨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小林给她介绍过后,还有别的事就离开了。 阿姨亲切地接过裴茉的背包,笑着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裴茉今日练舞时间久,晚上比平时要有食欲,跟张姨说想喝鱼汤。 又轻声补充:“张姨,再做两道禹景泽喜欢的菜。” 张姨笑着应声。 她先去衣帽间把自己的行礼收拾好,顺便换了一件家居服,之后在一楼细细打量了遍这栋房子。 风格和江宅禹景泽的卧室很像,一派简约高级的黑灰色调,客厅里的装饰物很少,落地窗边遮了一点薄纱帘。 比江宅还要宽敞,窗外一眼可眺江边景色。 但同时,也显得过于空旷。 裴茉在想,如果是她一个人住在这儿,晚上回家时,或许会感觉冷清清的。 再晚点时,阿姨的饭做好了,问她要不要先吃? 裴茉在客厅沙发,拿手机随便刷着朋友圈,跟阿姨说:“再等一会儿。” 话音刚落,玄关处传来一道开门声。 裴茉一愣,她以为还要等一阵呢。 禹景泽进屋,刚换过鞋,一阵轻快脚步声传来。 下一刻女孩出现。 她手里还握着手机,搁在胸前,在看见他时,睫毛扑闪,脸上染起一抹笑。 “你回来啦。” 禹景泽走进屋,看了眼餐厅里,又低眸,“在等我?” 他个子高出她一截,裴茉仰头:“嗯,等你回来吃饭。” “不过,你不是说晚上有事,怎么回来这么早?”她问。 “提前结束了。”他说话时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那边张姨把菜端到了餐厅里,热腾腾的四菜一汤,裴茉洗过手过去那边,坐下来先喝半碗鱼汤,胃里很舒服。 吃饭时她看一眼禹景泽面前的菜,都是很清淡的素菜,是她小时候挑食一口都不爱吃的。 也因为挑食,她小时候的体质不太好,裴母教她学舞蹈,也是为了增强体质。 她瞧一眼禹景泽吃相很好的模样,猜想他小时候一定不挑食,而且看他的气质和精神,身体素质也应该很好…… 想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今早起床那一幕,男人劲瘦的腰身…… 她耳根一热,被嘴里的汤呛到了。 对面传来男人放低的嗓音。 “慢点儿。” 晚饭过后,裴茉去主卧的浴室里洗了澡,出来时才七点钟,她瞥一眼卧室里那张大床。 躺在有男人气息的床里,她估计又要心思乱飞。 她想了想,而后拿上平板电脑去了客厅。 禹景泽在书房忙完工作的事,晚点去卧室洗澡。 浴室门一开,一股清甜味道扑面而来,蕴着湿润的水汽。 他脚步顿了顿,走进去。 浴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多了一份,也出现一些他没见过的,一堆粉白色精致的瓶瓶罐罐,视线与嗅觉中,到处都染了小姑娘的气息。 似一张柔软而密织的网笼罩住他。 禹景泽敛了敛神,手指抵住浴室门把,垂头把门关上。 洗完澡,他换了身睡衣出来,拨了拨半湿的发。 见卧室里无人,他去到客厅。 黑灰色的沙发上,女孩穿一件暖白色柔软的长裙,遮住脚踝,头发扎成一个蓬松团,从头到脚一股软绵绵的感觉。 而此时,更让人觉得温软的是,她那张小脸靠在沙发睡着的模样。 禹景泽走过去,在她身前蹲下,拿走她手里播放舞蹈视频的平板。 抬眸打量她。 女孩皮肤在柔光下素净白皙,睫毛很长,落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而放松。 睡的很香。 昨晚跟他同床,应该是没有睡好。 禹景泽唇角勾了勾,起身,把女孩轻搂在怀里,另一手抄过她的膝弯,把人轻而稳地抱起。 回到房中,弯腰把她放在床上,正要抽手时,裴茉慢慢睁开了眼。 她睡的迷糊,感觉自己好像从一个温暖可靠的地方,被放了下来。 而视线里的男人额发垂顺,有股温和感,这份温和让他五官轮廓也被染了几分少年气。 是她遥远记忆里的模样。 裴茉下意识抬起手,在男人想退开时,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 轻声呢喃:“别走。” “什么?” 裴茉又一声轻喃:“……小哥哥。” 这次他听清一点,鼻息里哼出一声笑。 “叫我什么,哥哥?” 而下一刻,裴茉手上用力,把他往回拽,似乎怕他走开。 他没防备,小姑娘力气不大,也让他身子不由得往下一倾。 靠近那一刻,鼻尖萦绕的清甜气味越加清晰。 视线中的一双眼眸,也缓缓睁开,直勾勾地望着他,蕴着一抹雾蒙蒙的湿润。 禹景泽一顿,喉结极轻地滑动了下。 那一瞬间,他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不清楚裴茉是否清醒,虽然行为突然,不像她会主动的事。 但如果裴茉想亲他…… 他好像,需要配合一下。 生病 映入眼眸中那张温和的脸渐渐清晰,也由此,男人相较于少年不同的棱角感越发明显,骨像冷俊。 裴茉知道是忽醒意识不清,渡了错觉,也记得自己是如何拽的他。 此时手依旧没松。 细白的手指抓得他胸前黑色睡衣起了皱。 她望着那双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浅色眼眸,如此近的距离,能看清他根根如鸦羽的睫毛。 而这双眸子,像是有股魔力。 让她一瞬也挪不开。 禹景泽胳膊撑在床边,身子没压到她,不知道还需要维持这姿势多久。 入目之中女孩温眸如水,呼吸几乎撩到他脸上,没有下一步,却处在极致暧昧的距离,模样纯欲不自知。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下。 对视几秒后,裴茉看见男人渐渐幽深的目光动了动,轻轻一瞥落在她的唇,又抬起眸。 颤人心弦的声音落下,带着莫名的克制。 “冒昧问一下,这是想亲我么?” 听见亲这个字,裴茉心一跳,方意识自己太大胆,很快老老实实地收回手。 “没,没想亲。” 胸前那道被抓的力度一松,禹景泽不慌不忙地直起身,瞥一眼白色枕头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 他顺手把她这面的台灯关了,轻笑一声,“那你这是想做什么?” “对我。” 刚才的行为她确实不太好意思,听他这么说,裴茉耳根在悄无声息中已经红透。 她摸了摸鼻子,总不能告诉他,她想仔细看看她的小哥哥。 裴茉想了想说:“你不是让我慢慢适应你吗,我想着先感觉一下。” 禹景泽嘴角擒着一点笑,“哦,感觉一下亲我之前的感受?” “我没想亲你!” 她忙不迭坐起身,看他一眼又挪开,“就是感觉一下,和你靠近……” 空气里安静片许。 他再问下去,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编了。 裴茉盯着腿下柔软的被子,忽然想问是他抱她回来的?以此扯开话题。 一抬眼,却见禹景泽蹲了下来。 她呼吸紧了紧。 而后听男人以一股意味不明的口吻,盯着她问:“你之前叫的那声哥哥,是在叫我?” 她微怔地眨了眨眼。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一声“小哥哥”,裴茉没多想他问这话的意图,轻声回答:“是你。” 这话一落,禹景泽眉眼轻轻挑了下,喉咙里溢出一声笑,“那就好。” 房间里只开一盏台灯,他的脸沐在暖色的灯光中,格外的英气干净。 这样盯着她一笑,特别的抓人。 裴茉心脏忍不住狂跳一下。 禹景泽瞥一眼女孩脸上淡淡的睡痕,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睡觉吧。” 他走到了床的另一边,手边关了灯。 房间里所有光线一黑,裴茉扯过被子躺好。 下一秒,在暗色中悄悄摸了摸被揉的发顶,一股莫名的悸动与安稳感从心底冒出,包裹在她周身。 这一晚也睡的安稳,一夜好眠。 — 隔日周日,裴茉依旧在舞蹈团排练了一整天。 一些难跳的衔接动作比昨天更熟练,编舞老师很满意。 结束后,因为学校那边还要上课,裴茉跟舞蹈老师将下周的舞蹈练习时间安排过后,和等她的孙樱一起去了二楼的独立浴室。 进到更衣间时,碰见刚换好衣服的辛唯月,见有人进来,辛唯月目光一扫,落在裴茉脸上,只跟她点头笑了下。 等人出去后,孙樱忍不住吐槽,“唉,这位辛大小姐真是眼高啊,一个团里练舞都快半年了,从来都看不见我的。” “同意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跟裴茉你一比,性格也差太多了。” 这个辛唯月表面有时高傲气盛,但是接触不多,裴茉也不好评价。 洗完澡,孙樱有朋友过来接她,先离开了,裴茉在更衣间收拾好,头发吹半干。 夏天她穿的比较凉快,一身休闲的短衣短裤,更衣室外面是一间休息间。 一开门,一股冷气意外地袭来。 休息间是分开可控的中央空调,通常不会开这么低,这个温度也太冷了! 而且刚洗过澡,冷得裴茉抱起手臂,直接打了个寒战。 她忙下了楼,去到前台,提醒一声休息间空调的问题。 前台的女孩起身去看墙壁上的空调显示屏,“哎呀怎么开这么低。” 话落,前台女孩忙抱歉地看裴茉:“对不起,应该是我刚才按错了,怪我没检查一下,你有没有事儿?” 裴茉温和地笑笑:“没事。” 从门口出来时,小林已经到了,裴茉往车边走,发现路边另一侧辛唯月站在那,还没离开。 而她的目光在盯着那辆黑色迈巴赫,似乎站在那看了很久的模样,像是在等什么。 黑色迈巴赫里,小林从驾驶位出来,帮裴茉打开车后门,她坐进车里,从车镜看向后方。 辛唯月的目光还在望这辆车,直到车子启动,目光才缓缓挪开,模样失神地盯了地面几秒。 而后转身上了另一辆车。 裴茉眸光顿了顿,也收回了眼。 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辛唯月看向这辆车的眼神,很专注,似乎是在等谁的出现。 而不容她多想,下一刻她忽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裴茉揉揉鼻子,心道糟糕。 回到家里,张姨也是刚来这家家里,对东西放置还不熟,裴茉于是给禹景泽发消息,问家里的药箱在哪。 禹景泽说在二楼书房。 紧接又一条:[哪里不舒服?] 裴茉:[感冒,小毛病没事。] 她放下手机,去书房壁柜里找到药箱,冲了杯感冒冲剂喝下。 晚饭之前,禹景泽回到家。 进屋后和昨天不同,视线里没出现女孩笑意盈盈的迎接,他进到客厅,裴茉坐在沙发里,在回头望他。 “回来啦。” 看着不太有精神。 他过去弯下腰,手背贴上裴茉的额头,低声问:“严重么?” 裴茉一凛,摇了摇头。 她从沙发起身,打起精神地笑了笑:“去吃饭吧。” 晚餐阿姨做的菜很丰富,裴茉身体不适,食欲也不太好,但仍坚持吃下一碗饭。 禹景泽看一眼对面,小姑娘明显是蔫蔫的,但吃东西却认真,脸颊一鼓一鼓,像某种松鼠吃东西的样子。 连昨日一口没碰的青菜,也夹了好几次。 他不自觉地看了一会儿。 给她碗里夹了一朵西蓝花。 晚上他去书房开了一个视频会议,回到卧室里,见裴茉没在,他折步出来。 路过次卧,发现房间门开着一条小缝,里面有灯光。 他脚步一顿,推门进去。 裴茉正给床铺被子,听见身后的声音,回过头。 “在做什么?” 裴茉刚洗完澡,身上是淡淡的花香,说话有些无力:“我今晚要睡在这儿。” 没等禹景泽开口,她解释:“我今晚可能会发烧,夜里有动静,怕影响你休息。” 闻言,禹景泽也看见了床头边已经备好的药,一杯水,以及体温计。 注意到他目光,裴茉又说:“但也不一定,只是高中那时身体素质不太好,每次感冒夜里会发烧,这几年已经好多了。” 初二到高中那段时间里,她住在有秦如之和裴妍的家里,面对继姐多次过分的恶作剧,继母纵容,裴父耳听一过甚至还偏袒裴妍,她从那时就学会了生病时,自己照顾自己。 只有一次,裴妍在零下十几度冬天室外,嗤了她一身冷水,那晚裴茉高烧不退,难受得起不来床吃药,那晚裴父亲自送她去了医院,在病房里赔了她一晚。 裴茉早上醒来,见父亲在病房里没离开,她心里委屈又高兴地以为又拥有了父爱。可裴长峰见她醒来,却是一脸嫌弃地说她。 “你怎么跟你母亲一样,身体总病恹恹的,竟会折腾人!” 裴茉眼里刚涌出感动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最后只低着声,跟父亲道歉。 小姑娘的乖顺没换来裴父一丝心软,临走时留下一句:“以后少做给人添麻烦的事。” 那日起,在她青涩不够坚强的年纪里,便觉得,生病是一件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事。 这种想法刻在骨子里,在大伯家里有时不舒服,她也尽量表现的没有大碍,好好吃药吃饭,乖乖休息。 “我真的没事。”她轻描淡写地说。 时间不早了,她需要早点休息,抬了抬发沉的眼皮,又说:“你回去睡吧,明早不是还要去公司呢,晚安……” 裴茉话音未落,就见禹景泽朝她身边靠近,侧身时,衣料擦过她手臂皮肤,他一只手将退烧药体温计,和水杯都拿上。 另一手牵住她的手腕,低下头:“我们是夫妻,你生病了,该让我照顾你。” 裴茉抬头,望进那双浅色的眼眸,脚下没跟着他走。 下意识说:“会麻烦你。” 禹景泽也看着小姑娘,昨晚她学着适应他,甚至还想亲他。 很显然,她是愿意与他靠近。 并且愿意与他发展为更亲密的夫妻关系。 可眼前他要照顾她,再寻常不过的事,裴茉却表现得与他生疏。 禹景泽眸光微敛,认真看向她,眉眼挑了挑,“是怕麻烦我,还是怕以后若是我病了,你懒得照顾我?” 裴茉温声:“没有,我愿意照顾你。” 禹景泽唇角一扬,把她往身前轻轻拽了一点,没再说别的。 低声道:“你不麻烦。” 升温 回到主卧里,禹景泽看一眼她薄料的睡衣,低声嘱咐:“穿多一点会保暖。” 裴茉嗯了声,去换了长袖长裤的衣服,而后去到内室,躺进舒服的大床里。 脑袋发沉,闭上了眼皮。 浴室里禹景泽洗澡很快,他湿着额发过来床边时,手里有一杯新倒的温水,搁在她床头。 裴茉还没睡着,浅浅睁开眼,听他放低的语气落下,嘱咐她想喝水,要喝热的这杯。 她乖乖地点头。 禹景泽朝她脸上打量一眼,倾身又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温声道:“我忙一点事情,你先睡,要是不舒服,跟我说。” 裴茉嗯了声。 房间里只开了阳台沙发旁的落地灯,暗暗的浅黄暖色光,他靠坐在床,遮住她那边的光线,拿平板点开金融新闻。 裴茉再次阖上了眼。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微弱舒适的光,生病时有人陪在身边,一切都好温暖。 温暖得,她竟然有些舍不得睡下。 夜里十一点。 旁边女孩安睡的呼吸声均匀,禹景泽侧过头,又去摸她的额头。 掌心下的皮肤有一点热。 他拿耳温枪给她测一下,37.1℃。 禹景泽低眸,仔细瞧她面容酣睡的模样,好像没有感觉到难受。 他收起视线,随意看了一会儿公司近期的项目书,每隔半小时给裴茉量一下.体温。 十二点半左右,禹景泽瞧着体温计上度数,眉眼稍沉,手指轻轻碰了碰女孩的脸颊,低声叫她,“裴茉。” 她轻皱眉头,“……嗯。” 禹景泽:“起来吃药。” 半夜里被喂了退烧药,裴茉又迷迷糊糊地睡下,可身体一直发烫,晚点时,喉咙渴得发慌,她张了张发干的嘴唇,想爬起来喝水。 身子起一点,感觉有人搂住她的肩膀,扶她坐起,一杯水搁在她嘴边。 她头昏眼花,但意识里知道是禹景泽,她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下半杯温水。 嗓子舒服些后,她听到一道低沉而温柔的声音:“难受的厉害么,我带你去医院。” 裴茉闭着眼摇头,发哑的嗓子挤出一句话:“我只想睡觉……” 安静片秒,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回了床上,一抹微凉的触感贴在她发烫的脸颊,很舒服。 除了妈妈,第一次有人这么管着她。 裴茉心里久违的,想依赖一个人的想法,不受控地冒了出来。 她脸颊发烫,遵循本能,无意识地朝那抹微凉靠近。 禹景泽指尖贴着她的脸,感觉到她往手心里蹭了蹭,他目光一怔,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微妙的软意。 像一片羽毛轻轻刮过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 裴茉正贴的舒服,但下一瞬间,那抹舒服的凉度就消失了。 她不开心地皱眉。 那颗想要得到满足的心,像一株小心翼翼探出的枝芽,刚触碰到一点,便被阳光躲开了。 她安静地躺着,没再有一丝动作。 而后混沌的意识很快被困意笼盖,就在即将完全睡去时,她感觉到有更舒服的感觉贴在了她脸上。 而后在额头,以及睡衣外的脖颈。 微凉、柔软、细致而温柔地落在她发烫的皮肤,轻轻地擦拭。 太舒服了。 裴茉想睁开眼,看一眼禹景泽,奈何极度的困意吞噬了她的意识,沉沉地睡了去。 这天夜里,裴茉是凌晨三点钟退的烧,禹景泽没立即睡,又在阳台沙发上等了一个小时。 拿耳温枪给她测温度。 确认女孩烧真的退了,他捏了捏眉心,轻轻回床躺下。 短暂睡了两个小时后,他醒来,侧头先看一眼身旁。 裴茉眉眼松展,安睡着。 窗外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进房间里,她脸朝向他,脸蛋白净,鼻尖小巧秀气,还能看见一点细细的绒毛。 有细碎的发落在她脸边。 他看了一会儿,抬手拨开那丝碎发。 禹景泽从楼上下来时,张姨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他过去说一声,让早上做些好消化的东西。 二楼的房间里。 裴茉醒来时,缓缓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的水晶吸顶灯醒了会儿神,而后感觉到昨晚发烧的滚烫和不舒服完全消散了。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床边空空的。 她手从被子里伸出,摸过手机,已经八点多,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去了公司。 裴茉坐起身,在微信里给他发消息。 [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太客气了,她重新打字。 裴茉:[我已经恢复了。](可爱) 等去洗漱回来,收到微信。 禹景泽:[嗯。] 好冷淡哦,明明昨晚照顾她时,还很温柔。 她指尖点屏幕:[就一个嗯么。] 隔一秒,对方回的快。 禹景泽:(微笑) “……” 这个表情…… 裴茉挠了挠耳边,没再回,而后下楼吃饭,张姨今早煮了鱼片粥,软糯鲜香,她吃到一半时,玄关处传来动静。 禹景泽车钥匙搁在玄关,进到餐厅里。 裴茉看见他,愣了愣,“你这是,还没去公司吗?” “回来了,今天在家办公。”禹景泽扫一眼她吃半碗的粥,让张姨给他端一碗。 又步入流理台,接了一杯美式。 回到餐厅,他坐下,手指捏着黑色瓷杯柄,喝一口咖啡。 目光细细打量女孩,“完全好了么?” 她嗯一声,又抿抿唇,“我在微信里跟你说了呀。” 禹景泽长睫很轻地动了下,平静地看她:“微信和见面又不一样。” 不知为何,裴茉心弦被这句拨动了下。 望着男人悠闲的模样,她低头吃口粥,“也是,你微信里好冷淡的。” 似有意外,禹景泽语调微抬,“冷淡?” 他笑一声,“我不是发笑脸了?” 裴茉在大脑里理解了男人的这个反应,顿时心下雪亮。 她忍不住一笑,眉眼灵动地跟他讲:“你发的那个笑脸,很多时候不是代表笑,而是有点无奈。” “明明是笑脸。” 难得见他有无语的时候,裴茉觉得有趣,眼里笑得亮晶晶的,“你不常用表情吧,多用用就知道啦。” 禹景泽望着她眼角眉梢的精气神,端详一瞬,低眉喝一口咖啡。 再开口时,嗓音含着低低的慵懒,“我们果然更适合见面说话。” 这句话的语气并无狎昵,而是掺着认真。 他放下咖啡杯,手指搭在杯沿,浅色瞳眸里是温和与疏离交杂的眸光。 当他笑起,疏离感消退。 餐厅里阳光充沛,安静又似漂浮着微秒的气息。 在裴茉心脏跳动摇曳之中,禹景泽眼眸盯着她,眼下有不易察觉的淡淡青灰,唇边的弧度浅淡却惹眼。 他坦诚而惬意地说:“比如我现在的笑,代表你的病好了,我的心情也好。” 如果心跳旋律也可以被听见,那么此刻,裴茉的心里便是一片小鹿跳跃的舞步声。 见她发呆,禹景泽笑了笑,耐心问:“我说清楚了么?” 裴茉很快小鸡啄米地点头。 瞧着她的模样,禹景泽眉眼一扬,冲着她桌面抬了抬下巴。 “粥凉了。” …… 这日上午裴茉学校里原本有课,但考虑到身体刚恢复,下午还有舞蹈排练,她让舍友帮她请了上午的假,又在家休息半日。 下午去舞团是禹景泽送的她,临下车时他叮嘱:“如果觉得累,别勉强。” “知道了。”裴茉唇边弯起:“下午你在家有空就补个觉。” 禹景泽嗯了声,“好。” 去排练舞蹈前,裴茉先去更衣间换衣服,在梳妆间里遇见了辛唯月。 这次没有跟她打招呼,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情绪地挪开目光,拿上水杯离开了梳妆间。 裴茉把包搁在梳妆台,眼眸动了动,也没时间在意她的态度,对着镜子扎头发,从包里拿出芭蕾舞衣,去换衣服。 …… 新的一周来临,裴茉按部就班地过着学校,舞团与家里的三点一线生活。 而这一周,禹景泽公司里好像很忙,早晨经常自己开车去公司。 这日清早去舞团路上,听小林聊天说是公司有个项目在对接时出现了问题,禹景泽昨日在开会时,直接将一个负责此项目的经理给开了。 闻言,裴茉关心问:“问题很严重吗?” 不是严重的问题,而是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禹景泽设计的诱饵,静等江海成安插在集团的眼线上钩。 禹景泽对这个舅舅一向狠绝,宁愿自损一千也要伤及对方八百。 虽然干净地处理掉了眼线,但后面项目的问题也比较棘手,需要禹景泽亲力亲为全程紧跟。 不过这个项目与之前国外那件并购案根本不值一提,凭禹总的能力,完全能处理好妥善。 小林跟裴茉说这些的目的,不是让她担心,而是禹景泽大概是随了老爷子的性子,一忙起来经常不拿身体当回事儿。 “不严重,您放心,禹总能解决。”小林望一眼后视镜,微叹道:“只是这几日禹总忙得连午饭也顾不来吃。” 小林笑了笑:“您要是有空,最好能叮嘱禹总一声。” 裴茉温声:“我知道了。” 中午从舞团回来时十一点钟,裴茉路上给禹景泽发了消息。 裴茉:[中午吃什么?] 隔十分钟,禹景泽:[公司餐厅。] 裴茉:[哦,那一定要记得去吃哦。] 禹景泽:[好。] 裴茉坐在车里,想了想,给家里张姨拨了通电话。 到家后,她让小林在车里等她,不一会儿的功夫,她换了身衣服,拎着餐盒从家里出来。 回到车里说:“走吧,我们去公司。” 小林看了眼裴茉,脸上乐呵呵地启动车。 四十分钟后,车子开到集团地下专属停车场,从直通电梯上到大厦顶层,小林带她来到禹景泽的办公室门口。 里面的人还在开会,小林敲了两声,推开门时,能听见有人在跟禹景泽汇报进度。 可以直接进老板办公室的人只有林明,禹景泽没抬眼,靠坐在黑色办公椅里,手里的文件放在翘起的腿上,另一条胳膊搭在椅手。 他低头,看不清眼神,侧脸轮廓严肃又冷淡。 屋里正在汇报的经理看一眼小林,目光很快落在后面的女孩身上,话音适时停下。 “禹总,”小林笑道:“您太太过来了。” 禹景泽指间转动的钢笔一停,抬起眼。 目光相触的一瞬,男人眼里那点冷淡收起,裴茉那点怕打扰他的担心也落下,朝他提了提手里的餐盒。 禹景泽文件搁在桌上,跟那位经理说:“你先出去吧,晚点再汇报。” 经理忙应了声,和林明一起离开办公室。 裴茉扫了眼男人的办公桌,以及沙发上的茶几,又一抬眸,确定的语气说:“你还没吃饭吧。” “没顾上。” 裴茉往下抿了抿唇角,走到沙发那边,将餐盒放下打开,一层一层拿下来。 白色盒子里的菜还温着,冒着淡淡的香气。 汤很热,打开时竹荪骨汤的味道飘香四溢。 禹景泽在沙发坐下,看小姑娘的一举一动。 她穿一件翻领芥末绿上衣,白色短裙,头发用一个淡绿色发夹夹着,露出纤细柔和的脖颈。 倒好汤,那张温软的脸抬起,看他一眼,又戳了戳他的腕表,“都一点钟了。” 她语气不满地道:“看来你说的对。” 她略带嗔意的模样,让禹景泽不自觉唇边上扬,低笑一声问:“什么对?” “微信里我的话,你不听,”裴茉指了指桌上的手机,歪头一笑。 学着他的话和语气:“我们,果然还是适合见面说话。” 禹景泽对上那双清透又染上笑的眸子,接过她手里的汤匙,“所以你就来见我了?” 他手指从她指缝里擦过,不经意的触碰,因缓慢,却有股难言的交缠缱绻。 裴茉睫毛轻轻一颤。 微麻的手指蜷了蜷,眼眸倾低,盯着男人衬衫袖口,“谁让你答应了又不听。” 心甘 禹景泽无声笑了下,目光落在茶几上两份米饭,意外道:“你也还没吃?” “我吃完再过来,就太晚了,”裴茉端起汤碗,唇边的梨涡明显,“一起吃刚好。” 禹景泽眉眼敛了敛,注意到除了排骨汤,两道菜都是清淡的素菜。 他摸起沙发边的手机,发条消息。 过了会儿,小林带着在公司餐厅打包的牛柳和鸡翅进到办公室里,餐盒放下,小林心情愉快地扫一眼这对儿新婚夫妻,就出去了。 牛柳有点辣,禹景泽去接了两杯水。 有了合口味的菜,裴茉几乎没吃那两盒素菜,而禹景泽也没怎么动她喜欢的肉。 吃完饭后,她脱口而出地笑道:“我们好像也很适合一起吃饭,各吃各的,不会抢。” 禹景泽正收拾餐盒,听见这话,失笑地勾了勾唇,视线又一次落在裴茉身上。 见她手里刚从茶几拿起的水杯,目光轻轻微动。 等她喝完,他低头,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吃饭是不会抢。” 裴茉看向他。 禹景泽对上她茫然的目光,轻轻打量一眼她湿润唇,似笑非笑:“不过,你好像喜欢抢我的水喝。” “……” 裴茉庆幸他这话没在她喝水时说,不然她一定会呛到。 她忙放下水杯,不好意思道:“我没注意,对不起啊。” 禹景泽不以为然地哂笑一声,“道什么歉。” 这时有人来敲门,裴茉把收好的餐盒放进袋子里,没耽误他工作,准备离开。 起身时,裴茉余光瞥见男人手擒起那杯水,她刚喝过的,不疾不徐地走向了办公桌。 进来的经理似乎有急事,把一份文件交他,裴茉往门口走,转身关门时,她看见禹景泽手执文件,耳听着汇报,神情严肃。 而另一手抬起,极其自然地,喝了口水。 门关上。 裴茉站在门外,很没出息地红了脸。 — 隔周周五,白日里下了一场雨,傍晚时分细雨渐渐停歇,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这一周里禹景泽虽然忙,偶尔早饭见不到他,但晚饭他会准时回家里吃。 裴茉这日从学校下课,从小林口中打探到,公司项目的事情已经收尾,他下午与乙方重新签了合约,项目也继续按计划进行。 她望向车外街边逐渐亮起的路灯,街边的行人在雨停后的灯下漫步,她眼眸亮了亮,忽然让小林改了路,送她去公司。 到公司时,顶层的那间办公室里很安静,裴茉侧头看向小林,“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不用陪我了。” 小林点头。 她抬手敲两声,推开门。 一眼看去,办公桌里无人,裴茉视线一挪,看见了躺在灰色沙发里身形修长的男人。 没开灯的办公室内,落地窗外城市的光拢着他的身影。 禹景泽黑色领带微松,长腿慵懒地搭在沙发边,另一条腿悬在外,撑着地面,一只胳膊搁在额头,闭眼休憩。 走近一点,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裴茉目光不自觉地柔了柔,轻手轻脚地过去。 她蹲在沙发边,手托脸,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偷偷打量他。 男人面容干净英气,眼皮阖上后,他的眼型也很好看,眼尾浅浅的一点弧度,显得清隽而散漫。 鼻梁挺直,唇形偏薄。 这样松弛的状态,也让他五官少了平日里冷峻的冲击力,平添了几分温和感。 她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指尖在空气中缓缓描绘着男人的面容轮廓。 又蹲会儿,她腿麻了。 裴茉站起身,沙发不长但是宽,她慢慢地在空边的位置坐下。 不知道他是否是刚睡下,她舍不得扰他,只坐在沙发一角,想安静玩会儿手机等他醒。 她低头,刚从包里摸出手机,身旁的男人忽然动了动。 一抬眼,就见禹景泽睁着朦胧的眸子,坐起身。 裴茉一惊讶,身体往后退,从沙发上滑了下去。 禹景泽在看清她的瞬间,反应极快,一条胳膊搂住她的腰,给她捞了回来。 男人手很有力,裴茉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心惊之余,腰上的手也让她心跳加快。 而她想稳住时,自己掌心也下意识扶在男人的腹部,隔着偏薄的衬衫布料,触到男人一片坚硬的腹肌。 她心一凛,第一次认识到到男人与女人身体上的差异,柔软与坚硬是如此的不同。 裴茉在下一秒内将手抽回,喉间吞咽了下。 相比她的慌乱不已,禹景泽倒是没太大反应。 他手松开她,慢悠悠地拨了拨额发,声音透着一股慵懒:“什么时候过来的?” 裴茉清清嗓子,低声说:“刚来没多久。” “是我吵醒你的吗?” “我自己醒的。”他低声说,胳膊随意搁在支起的腿上。 休息过,疲累也消去大半,外面天色暗,禹景泽没看腕表,以为自己睡过了头。 他声音流露出温和:“对不起啊,回家晚了。” “没有晚,我是从学校直接过来的。”裴茉坐在他身前,抿唇笑笑:“我今晚想去在外面吃,所以才过来找你。” 禹景泽单手撑沙发,目光掠过她暗色中也依然明亮的眸子,唇边勾了下,“好。” 从公司出来,禹景泽自己开车,裴茉坐在副驾驶,伸手在导航里点了定位。 禹景泽扫一眼,笑问:“这是哪里?” 裴茉系上安全带,“一条小吃街。” 他这一阵子都在紧绷的忙碌,裴茉想带他去放松一下,她高三学业重以及心情不好时,都会去这条小吃街逛逛。 车子开到步行街外的路口,下了车,空气微凉清新。 或许是刚下过雨,今晚的星星很多,在墨蓝色的天空中泛着莹莹的光。 裴茉看向身旁的男人,在拐进小吃街前,她忽然拽住他。 她稍歪头,目光从他身上扫了一遍,打量的语气:“嗯……你穿的太规矩了。” 话音落,禹景泽见她凑近一步,仰起头,双手落在他领口,解他的领带。 似乎是第一次解,不太熟练。 他笑:“做什么?” “你等一下。”女孩声音清甜。 解下领带后,裴茉在手里仔细地叠好,放进她随身的小包里,而后低头,又去解他的衬衫袖口。 禹景泽盯着她给自己挽袖口的动作,视线从手臂上的细白手指,落在她低垂的小脸。 路灯的光从她背后落下,她嘴角弯着,轻轻低垂的眉眼间,有股恬静的温柔,禹景泽感觉自己呼吸不由得放缓了半刻。 袖口挽到小臂处,他扯了扯唇,将另一只插兜的手拿出,自觉递给她。 裴茉把他“收拾”好了,后退一步,唇边随之漾起一抹笑:“这样才对,要轻松一点。” 她抬眼,眸子里像嵌了一颗星般明亮,去捉他手腕,“走吧。” 转过一个弯,夜幕刚起,小吃街里人还不算多,各色小摊铺上拉着一条明亮的小灯点缀,将琳琅满目的小吃映得格外诱人。 夏夜,微风,烟火气。 在小吃街舒适的氛围下,裴茉感觉整个人都有股放松的自如。 她看一眼从江氏大厦被她带到这里的男人,还是贴心地笑道:“你没有来过小吃街吧,这里东西都挺好吃的,不过如果你吃不惯的话,前面尽头还有味道不错的面馆。” 旁边小摊烧烤架上用锡纸盛着香菇,老板撒了一把孜然,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响声,隔壁的章鱼烧烤得金黄,正被一个个夹进小盒子里,各色小吃飘香四溢。 禹景泽目光从街边收起,“吃的惯。” 神情一看就是没吃过。 裴茉也不戳穿他,边往前走,边看他:“那边有一家铁板小土豆味道很好,我带你去尝尝。” 阿姨铁板小土豆摊前,刚好上一对儿顾客买完离开,裴茉过去,跟阿姨说要一份,但分两份装。 面容和善的阿姨看向女孩子和她身后高大英俊的男人,心里边感慨这对儿小情侣真是般配又养眼,边笑问:“能吃辣吗?” 裴茉扭头看身旁。 禹景泽拿手机付了款,对上她询问的眼神,点头,“能吃。” 裴茉回头:“阿姨,放一点就好。” 阿姨麻利地将切成波浪形的小土豆配上鸡肉,淋热油,在铁板上煎得金黄诱人,香气扑鼻而来。 一下子勾起了裴茉的味蕾,她盯着美食瞧。 在要装盒时,裴茉弯腰凑近,跟阿姨说其中一盒鸡肉多放些。 阿姨正想均匀地分两份,闻言,给一盒里多夹了鸡肉。 “阿姨,再多一点。”裴笑盈盈地说。 阿姨按照女孩子的分配,把两盒鸡肉土豆递过去,见裴茉把肉多的那盒接过,阿姨半开玩笑地开口:“小姑娘你男朋友这么帅,你别欺负他啊,只给人留这么点肉。” 见阿姨误会了,裴茉解释:“我没欺负他,是他比较喜欢吃素。” 说完,她看向男人,让他自己承认。 禹景泽单手接过那盒土豆,看了一眼女孩瞅他的眼神,唇角弯了下。 他回眸跟阿姨说:“没事,她欺负我,我也愿意。” 裴茉:“……” 禹景泽又补充:“还有,我们已经结婚了。” “原来是小夫妻呀,”阿姨笑眯眯,很懂地说:“那没关系喽,老公是可以欺负的。” 禹景泽还表示赞同地点了下头。 裴茉:“……” 从摊位离开,她瞥他一眼,“你干嘛诬陷我欺负你,我明明是对你好。” “这样啊,”禹景泽悠悠的语气,低头将掌心里那盒土豆拨给她一半,“那算我误会了,你多吃点。” 这条小吃街分量都给的很足,裴茉看着自己手里快要装满的小吃盒,清了清嗓,矜持地说:“这好像显得我很能吃。” “能吃有什么不好。” 禹景泽低眸看她,眼里染上调侃的意味:“刚才在摊位,你馋的快要流口水了。” “……” “我哪有!”裴茉不肯承认,扭过头往前走,戳一块土豆塞嘴里。 身后的男人轻松跟上了她,下一刻,她感觉头顶落下一道轻轻的力度,脑袋被揉了揉。 她吃东西的动作稍一顿。 周围是一片热闹喧哗的声音,各摊老板吆喝着自家美食,裴茉心绪飘起。 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发现身旁人也没了动静,她抬眼,恰和男人的目光撞上。 裴茉含着东西,腮边鼓鼓的,轻细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你看我干什么?” 禹景泽一瞬不瞬地看她,浅色的瞳眸映着灯火,一双眸子显得深邃而专注。 他低笑了声,声音有股撩人心魄的散漫。 “看你吃东西,比较有食欲。” 情愿 裴茉对上他漫不经心的笑,心神晃了下。 不过下一秒,她开始琢磨这话的意思。 看她吃比较有食欲? 是喜欢看她…… 还是说她吃东西很香,吃相诱人,单纯让人对食物产生食欲? 禹景泽望着小姑娘若有所思的模样,眼珠动的灵动有趣,他扯了下唇,余光瞥见对面有人快速经过,他揽住她肩膀,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嗓音含着细碎的笑,“看路。” 她靠在他身上,温热的吐息拂过耳边,有一点酥麻,低沉的嗓音似有股震荡空气的感觉,让她心尖发颤。 一时忘了琢磨。 她哦了声,默默收回眼。 等她要继续往前走时,禹景泽搁在她肩膀的手松开,低声说:“挨着我走。” 裴茉看一眼前方行人增多的街道里,点了点头。 越黑之际,小吃街里的人越多,大多是下了班或是放学来逛街的年轻人,香气扑鼻的街道里,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手里的小土豆解决完,裴茉看向路边飘香的烤串,看了眼,忍了忍。 “不吃么?”禹景泽在快要离开烤串摊时,问她。 裴茉摇摇头,意味深长道:“我有更想吃的东西,得留着肚子。” 周围几乎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她说话时,一直靠着禹景泽身边走,站他身前一点,没注意到男人不时护在她身后的手臂。 而一路上,却看的清人群里经过的女孩子,眼神都往他身上瞟,面含羞意的。 裴茉话音落,又往男人身边挪了挪,几乎半面背都贴在他身上,一眼可见亲密的关系。 不动声色地在表明这男人已经有主了。 禹景泽没察觉女孩的小心思,缓步跟着她,目光低下时,落在她纤细柔和的脖颈。 又白又漂亮。 像天鹅。 耳后还有一点细细的碎发绒毛,禹景泽看了一会儿,意外发现她白腻的耳垂上有一颗小痣。 小巧得可爱。 他抬手,指尖碰了碰。 许是痒,裴茉没有回头,却明显缩了一下。 禹景泽笑了笑。 继续往前逛,随着人流离开了最热闹的烧烤区,逛街的人逐渐稀少。 裴茉终于找到小吃街里有卖车轮饼的摊位,之前这个位置是一位老奶奶在卖,如今换了一位大叔。 大叔热情地问:“小姑娘要买车轮饼啊?” 裴茉点头,“烤好的有什么馅的?” “紫薯,抹茶和芒果的都有,”大叔说着,又指指,“奶酪的还有一个。” 裴茉:“红豆的呢?” “红豆的刚卖完,正要再烤一轮,”大叔笑:“姑娘等一下?” 她笑了笑:“好。” 禹景泽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墨黑色烤盘里一个个圆形的小饼,耳边是裴茉在问他想吃什么味道的。 “和你一样。”他说。 悬在头顶的灯泡泛着微黄色的光,裴茉眼眸盯着他时,染上一点温柔,“红豆的还要等一会儿。” 禹景泽说了声好。 裴茉收回眼,似随口一问:“你以前吃过车轮饼吗?” 禹景泽长睫微垂,这种车轮饼他年少时确实吃过一次,是一个小朋友吃剩的半个,非要给他吃。 他唇边淡弯,嗯了声。 这一声落在耳边,裴茉不知道他是否说的是和她一起吃的那次,这种小吃在陵大外面的小摊也有卖,很常见。 她声音温软,似自言自语:“虽然它是很寻常的街边甜点,可吃起来很特别,让人记得住。” 禹景泽在心里评价,确实,太甜。 另一边老板烤好了一轮红豆馅的,放在油纸袋里,递给两人,旁边有过来买的顾客,裴茉往摊位旁挪一点。 趁热咬了一口手里的车轮饼。 她露出满意的笑,而后看向身旁,在禹景泽咬下一口后,她瞧着被他咬出一弯月牙的小饼,眼眸略微一动。 见他咽下,裴茉捏了捏手里油纸袋,一鼓气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他。 “哥哥,好吃么。” 忽而一个错觉,禹景泽脑海里有一道声音,跟她的声线很像,却稚嫩很多——“小哥哥,好吃么。” 他晃了下神。 之后低下头,如实评价:“还行。” 话音落,他深长的眼眸里带上探究,唇角擒着笑:“怎么忽然又叫我哥哥?” 裴茉就是一时兴起,想像那时候一样,问问他好不好吃。 结果还是一样,还是还行。 她不答反问:“叫你哥哥,你不喜欢?” 被她这样一问,禹景泽心里染起一丝异样,不过,他好像挺喜欢她这样对他,不是单纯的乖巧。 禹景泽回味了下那一声哥哥,稍低头,唇边勾起弧度,遵从内心道:“挺好。” “喜欢。” 男人眉眼冷峻,但这般内敛地一笑,竟然有股说不出来的吸引人,让裴茉想起林橙对禹景泽的评价。 有苏感的男人。 摊位里老板打量两人,一开始还觉得小情侣挺甜,一边卖东西一边瞅瞅他们,但视线瞥见男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又发现女孩子却没有……车轮饼老板单纯又正直的三观一下子冒出来,暗暗哼一声。 这男的白白长了这张脸,女孩子也……唉!关系不正,当再般配也不行。 听见禹景泽又要了两个红豆馅车轮饼,老板脸上笑容一收,低头装好,没好气地把袋子一递:“拿好,走吧。” 裴茉转身,手里拿着快吃完的车轮饼,呆呆地走了几步,忽然抬起头。 “刚刚那个老板,是凶你了吗?” “好像是。” 裴茉:“……他好像还朝你翻了个白眼。” 禹景泽嘴角弯了下,“嗯。” “……” 裴茉想了想,“他这是嫌我们买的少了?” 禹景泽看了眼她一脸单纯的模样。 路边经过一处卖茉莉花手环的摊位,他目光扫一眼,拉着她过去。 茉莉花手环摊位里,一个穿着古风衣服的小姐姐坐在竹藤篮边,用浅绿色的丝带编制手环。 看见有人过来,笑盈盈问:“先生要买手环吗?” 禹景泽在摊位前蹲下来,问了声:“可以做个戒指吗?” 一串串白色淡雅茉莉手环,花朵洁白,香气馥郁,裴茉正好奇地打量着,听见这话,她微微一愣。 卖手环的小姐姐气质文静,看一眼裴茉,笑道:“可以的。” 裴茉此时意识到了什么,蹲下来问他:“所以,那个大叔是因为看我没戴戒指?” 禹景泽嗯了声。 那枚钻石婚戒太招眼了,她在学校想低调一点,只跟舍友说了她结婚的事,练舞时就更不方便了,所以很少戴婚戒。 她忍不住一笑,打趣道:“大叔还挺正派。” 对面的小姐姐看一眼女孩子的手指细度,很快心灵手巧地编好一只戒指,而后又心思灵慧地把戒指交给了男士。 禹景泽接过花戒,朝裴茉摊开掌心。 裴茉唇角抿了下,把手交给他。 茉莉花戒指珍珠穿绳,绿色丝带上一朵白色小花,干净淡雅,被缓缓套进了她的无名指。 她肤色白,戴着极其漂亮。 卖茉莉花的小姐姐看了看,忍不住说:“顾客,您介意我拍张照吗?” “您的手很漂亮,很适合戴,我想拍下来发在我的社交号里,只作宣传用,可以吗?” 裴茉答应:“可以。” 闻言,小姐姐掏出手机,调好光线拍她的手。 这时裴茉抬眸,目光瞥见手环摊位旁边手写牌上的一句诗,目光动了动。 留意到她的目光,禹景泽也顺着视线看一眼,牌子上有很符合意境的一句诗—— 予君茉莉,愿君莫离。 小姐姐拍好照,裴茉看向她,唇边漾起笑,“我再要一串手环。” 听见这话,戒指已经付过款,小姐姐大方地说要送她一串手环,裴茉摇摇头。 “我自己买。” 手环是用细带系在手腕上的,不需要尺寸,裴茉挑了一串花朵大小均匀的,拿在手心里,而后掏出手机付款。 从手环摊位离开,往前走,买美食的摊位渐渐变少,裴茉往街边随意看一眼,“你吃饱了吗,要不我们去前面的面馆再吃点吧。” 禹景泽慢悠悠地走,揣在西裤兜里的手指动了动,“我都行,你想吃就去。” “哦,那还再吃点吧。”她心不在焉地回,手心里轻轻攥着那串茉莉手环。 裴茉在找机会开口送他,但又怕禹景泽觉得这是女孩子戴的东西,太花哨了,不肯要。 她抿起唇,心想要是被拒绝了,好没面子的。 这一截路上的人很少,天边廖点的几颗星泛着莹莹的光,街边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地面。 又走了一会儿。 裴茉抬头:“你渴吗?” 禹景泽声音懒懒的,“不渴。” “……哦。” 等她再次想开口,禹景泽看向她,忽然问:“手环不戴?” 裴茉一怔。 他低眸,眉毛挑了下:“还是,你买来送我的?” 没等她说话,禹景泽又说:“不是么?” 他笑了一下。 “这可怎么办好,”他语气略带无奈,长眸含笑又带着正经,盯着她,“我都期待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