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在璃月安家立业》 第 1 章 “你之前做的那个程序还卖吗?” “不巧了,被买断了。” “能从你这买断?哪的花多少钱啊?” “这个我就不好透露了。” 宴道穿着一见灰色的摇粒绒外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头发些许长了,看样子是很长时间都没有修理了。 “就到这里吧,钱打到我账里,先回去了。” 宴道忽略那人还要在说什么的样子,站起身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离开的宴道,被扔在包间里的西装男人忍不住吐槽。 “真是个怪人……” 宴道坐在出租车上,打开手机,点开经常浏览的网站看着。 司机没有打开车里的灯,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像,唯有手机上的光芒洒在他的脸上为他添了几分生气。 “小伙子,到了。” “嗯,谢谢师父。” 宴道下车之后就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住在这里的人不少,只是没有一个是宴道认识的。 或者说他对于别人相识没什么兴趣。 宴道,一个在雇主看来很奇怪的天才,他在编程领域的努力和才能难以估量,但是这个人却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公司,最近一直接着散活,听说他从二十多岁开始就在全世界各地跑。 在二十五岁之前,宴道还是个高傲自负的理想主义者,也曾是大学里令人敬仰的传奇人物,是初入职场里备受关注的天才。 年轻的时候人总是幻想着未来能靠着自己的能力改变世界,成为别人的英雄,可是现实就是如此的冷酷,幻想永远无法在现实里实现。 二十五岁是一道分水岭,分割开了前面二十五年的宴道和之后时间里的宴道,抛弃了自己身为优秀人物的身份,就像是屠龙的勇士在窥探到属于那个自己所保护的王国的腐朽和肮脏之后选择醉死在小巷深处的酒馆里。 上司丑陋的嘴脸,同事自私冷漠的面容,同学会上被扭曲的纯真,在宴道眼中。被路人驱逐嘲笑的流浪狗都要比这些人高贵不少。 不久之前,他从一家十分有名气的公司离职了,说不好他是主动辞职还是被辞退,因为他出手打了自己的上司,那位欺下媚上的中年部门组长原来也会哭着求饶啊。 宴道推开房门,玄关柜上还放着他上午取回来的快递,因为被雇主叫了出去而没来得及拆开。 男人有些驼背,但是即使是这样也能看出他出色的海拔,他坐在玄关的地板上,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装,一只青色的肥啾露了出来。 把软乎乎的小鸟抱在怀里,宴道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即使没看等他也能看到沙发上摆着其他大小不一的青色肥啾。 “第一百零三只啊……家里有点放不下了啊。” 果然下次还是买其他周边吧,家里的魈小鸟有些过于多了,要是丢了哪一只他肯定会很伤心。 与现实的泥泞相比,虚拟世界里的人物更得宴道的欢喜,所以也毫不吝啬将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这上面。 揉着怀里的玩偶,宴道昏昏欲睡。 * 第二天宴道是在床上醒过来的,身上穿的睡衣,被子老老实实的盖在自己身上,说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的了,但是他并不在意。 毕竟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宴道迷迷糊糊的时候不记得自己做的事情了,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但是除了偶尔自言自语不喜欢活人之外他都挺正常的。 换好衣服,宴道走出卧室,看着沙发上一堆小鸟盯着自己看。 只不过对于宴道这个不擅长做出表情的人来说,一个人的时候不管是高兴还是伤心都是同样的一副表情,只是熟悉他的能大概能从他眉宇间看出一抹轻松 表情这种东西好像是做个别人看的,好像只要有点相同的东西人类彼此之间就能拉近距离,别人开心时自己也要做出一副笑容,负责会不合群。 “人类……” 只是宴道刚转过身走了两步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他的身体好像突然变轻了,然后整个人扑到在地板上,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四肢没有反应,喉咙里也发不出声音,巨大的撕扯感从这具躯干的深处传了出来,仿佛要把什么扯出来。 痛感犹如洪水,眼前渐渐出现黑斑,然后黑色渐渐扩散…… 宴道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失去知觉的指尖好像触碰到了一个十分柔软的物体,带着甜甜的气味,。 人为什么是人,为什么不是猫,为什么不是蚂蚁,为什么不是树叶…… 这些以前宴道从来都没思考过的问题好像一夜之间涌了出来,这个世界他没什么可以失去的,却也没什么想要得到的。 只是想去一个地方坐上一整天,但是那个地方他怎么都没找到,想和什么人表达着这份奇妙的感觉,但是看着人类的五官他却又一个字都说出来,甚至有些反感。 宴道去看过心理医生,几个疗程下来,他的这种状态没有丝毫变化。 然后他辞去了工作,到处跑,不是为了旅游,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总感觉停下来的时候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消失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死了。 他好像一个披着人类外壳生活的蚂蚁,灵魂在遥远之外看着这里的一切,只有某些时刻才能把这份灵魂稍微的拉扯回来。 散发着阴冷气味的空气包裹着宴道,他缓慢的睁开自己的眼睛,入目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蛋,他能感受到自己绝对渺小的可怕。 是梦吗?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宴道皱着眉,看着自己周围,他的身体被一个巨大的水泡包裹起来了,水泡之外是犹如浓雾一般的黑雾,黑雾之下的土里是焦黑的,甚至林立着破败不堪的古建筑。 一缕缕黑雾从水泡外围探了进来,然后朝着宴道的额头涌去。 宴道瞬间清醒过来,本能的想躲开,但是水泡本来就是狭小的只容得下他一个人,他无处可逃。 男人的手抓住了朝着自己探过来的那缕黑烟,然后剧烈的灼痛感沿着手臂扩散到他的整个身体。 要是吃饭的时候听到了他绝对是要吐出来的。 黑雾越来越多的从水泡外围探了进来,水泡散发着一股莹莹白光,但是从远处看那水泡外围覆盖满了黑雾,一缕缕黑雾原本沉在地面上,现在都冲着宴道所在的位置跑了过来。 被宴道握住的那缕黑烟已经消散了,宴道有一种感觉,一旦被那些黑雾碰到了头,他一定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低下头,宴道看着自己掌心留下的黑色印记,一瞬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总感觉自己现在死掉的话,有人会很伤心的吧……开玩笑的,宴道没有朋友。 水泡在移动着,慢慢靠近这远处那巨大的、无法看清的白色巨蛋。 越靠近那里地上的黑雾就越少,正是因为这样,在水泡尚且未靠近的时候黑雾就像是咬人的疯狗。 宴道的双手留下了不少黑色的印记,痛感开始在身体里回荡,难以忍受。 “你……没有资格……” “那又是谁给你的这个来跟我这么说话?”宴道冷冰冰的捏碎手中的黑雾,听着耳边一遍遍回荡着的没有资格,不屑的嗤笑。 水泡好像因为宴道的一句话开始颤动,仿佛后面有什么推力在推着宴道往前。 身后的气流里有什么在嘶吼着,宴道的双手麻木,他看着自己越来越靠近的巨蛋,发现以自己的视线根本看不出这个椭圆形的单到底有多大,而且附近地面上宴道发现了生物活动的痕迹。 一片片的骸骨,有的身上还完整的穿着骑士的盔甲,有的只剩下一个被虫子啃食殆尽的头颅,手臂、大腿、肋骨…… 宴道不禁感叹自己年轻的时候学的是真认真啊,现在还能认出那些人体结构。 只是,这些人是谁,为什么死在这里,宴道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整个人已经被蛋壳吸收进去了。 水泡在蛋壳的作用下开始钙化,宴道的四周开始由柔软如水的物质变成了坚硬的岩石,然后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睛。 好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岩石,却是温热的…… 在无法追忆的古代,提瓦特大陆上,这边被后世称作璃月地方曾有数枚天星坠落,随着天星坠地,直面冲击璃月以西的荒原化成了巨大深邃的巨渊,无数美玉金石从中生长而出,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其中有一颗沉入云来海,不见踪影。 山巅之上,一个男人看着远处的尚未平息的海水,入神。 诡异的气息,甚至有灾难的味道。 新生的摩拉克斯对坠入那片海域里的东西产生了好奇,但是潜意识里告诉他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石头里的宴道就像是睡着了一眼,温暖的石头也在海水的作用下渐渐冷却,普通的人类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下去。 翌日,摩拉克斯还是来到了这片并不平静的海域,他看着望着海面会抬手一挥,无数岩壁从海中立起,海水退散,那枚紧紧的镶嵌在海底的天星散发出十分诡异的气息。 摩拉克斯围着石头转了一圈,比起另一颗砸在西方的天星,这颗要小很多,也不过一人高,圆润非常,外城裹着一层黑紫色的晶体,让整个石块看起来十分诡异。 摩拉克斯刚诞生没多久,在这片土地上游荡着,他把石头带到了陆地上,召唤出一把岩枪戳着这颗奇怪的石头。 他总感觉里面里面有什么东西。 摩拉克斯身为从岩石中诞生的强大魔神,在他的动作下,石头最外层的黑色物质碎裂了,落在泥土上变得成一滩腐蚀性的液体,那之后如玉一般的岩石慢慢碎裂,即使摩拉克斯没有任何动作。 石屑松散的落下,阳光洒在这片荒原上,摩拉克斯看清楚了那石头里的男人。 宴道再次看到光芒的时候,才发现那并不是耀眼的日光,而是一双珀金色的双眼。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一双眼睛,不是隔着片面的文字或者冷冰冰的屏幕,而是如此真切的。 然后是一柄冰冷的岩枪直直地指向自己,宴道眨了眨眼。 摩拉克斯看着眼前这个从岩石中出现的人,不,应该说是一个新生魔神。 “你……要杀我?”宴道脑袋懵懵的抓了抓头发,表情有些木讷的看着眼前的人,也许是在石头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宴道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脸和手脚都是麻木的,大脑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处理完眼前的现状。 摩拉克斯的视线扫过宴道,似是疑惑,却也一句话也没再多说,但是也收起了手中的岩枪。 “新生魔神……吗?” 第 2 章 “新生魔神……吗?” 宴道没听清那人后半句说的是什么,而随后那人就消失了,宛如从未出现过。 而裹在宴道周身的岩石变得格外松软,他稍微动了动身体石头的粉末就消散在空气中了,他抽出僵硬的双手将留在自己身上的石屑拂去。 当最后那一点石粉也逸散在空气中的时候,一位新生的魔神行走于这处大地上了。 宴道看着自己被墨色笼罩的双手,他有些莫名,记忆有些混沌,暂时总感觉自己以前的手绝对不是这样的。 黑色的印记一直蔓延到小臂,宛若一双浑然天成的黑色手套,双手的温度也要比身体的其他部位温度低。 宴道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记忆有些模糊,就像是僵硬的四肢一样,脑袋好像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呼了口气,宴道刚迈开步子然后就跌倒在地了。 哦,踩到自己身上的袍子了。 宴道撑着双臂,用自己僵硬的四肢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山野间有漫步的林猪,察觉到了远处的气息之后十分迅速的逃离了,就连树梢间原本吵闹的鸟雀也没了踪影。 宴道走累了就在一棵树下休息,大概是春季,望向远处的还隐隐能见到未融化的雪,今日阳光十分温暖,坐在树下的宴道昏昏欲睡。 他快睡死过去的时候一颗果子坠落砸到了宴道的头。 宴道趴在地上捂着脑袋半天没缓过神,要不是指尖干燥,这痛感都快让他以为自己被开瓢了。 带着点红的苹果咕噜噜的滚到了一边,宴道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那个看着不怎么好吃的青苹果,脑子里只有四个大字。 “万...有引力...” 宴道猛地坐起身,脑中灵光一现,一手做拳轻锤掌心,他想起来了。 自己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着,还有...还有刚刚拿着岩枪指着自己的人,怎么长得这般眼熟。 宴道摸着下巴,被一层薄膜笼盖着记忆也慢慢苏醒,只是越想脸色越沉。 这里,是提瓦特啊…… 宴道拿起旁边的青苹果,用身上的白袍擦了擦,直接往嘴里塞,酸涩的味道带着丝丝苦味。 宴道不是什么蠢蛋,虽说自己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但年轻人流行过的东西自己多少知道一点,自己这本不就是穿越吗,而且情况还有些复杂。 瞅了一眼自己身上莫名的白袍,里面的衣服倒是自己之前穿在身上的,袍子就好像是突然出现的,就算沾上了地上的尘土也不会脏污,还有他的手,搞不好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些变化。 一个不大还难吃的果子就这么被宴道吃完了,苹果核被他埋在手边,拍了拍手,站起身。 不管在哪反正他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生活在哪都差不多,只是换了个地方呼吸空气、吃饭、睡觉…… 宴道叹了口气,在一个山间的高地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山下的风景,入目的是一片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土地。 就着这片陌生世界的日光,宴道看清楚了那些在空气中飘散的灰尘,阳光晃得他眼睛生疼,反射性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这个时候宴道才有些实感,他来到了一个对他来说还算熟悉的世界。 双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一抹黑色映入眼帘。 宴道的双手上笼罩着一层灰黑色,在阳光下清晰的银色纹路从双手漫向双臂。 有知觉的双手,却换了一副样子…… 摩拉克斯把宴道扔在了这片荒原上,似乎在任他自生自灭,但是如果宴道在这里搞出什么动静来,那个男人绝对会再次出现把他杀了。 璃月的平原上人迹罕至,隐约有野兽活动在远方的林间,没有任何建筑的痕迹,也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宴道顺着河流走了很久,试图发现些原住民,但是接过却令他无比失望,除了野猪之类的野兽,没有任何人类的痕迹。 不过…… 宴道蹲在河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总感觉自己变年轻了许多,看起来不像是三十岁的人,反倒像是他二十岁出头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只可惜他的心态还是三十岁,那张脸上的颓丧劲儿倒是一点都没变。 宴道在附近找个地势较高的山洞,附近有水源,有果树,倒也不至于饿到他,说起来饿,从在家晕倒到现在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难不成他真不是人了? 停止胡思乱想之后,宴道去找了一下宽大厚实的叶子做容器,摘了些自己认识的果子洗干净放在洞穴里,考虑到晚上要睡觉,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将就用枯草垫出一张可容纳一个人的床。 摘的果子放在一边,宴道等着自己有饥饿感的时候再吃。 宴道躺下身来,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现所处的世界是提瓦特。 他见到了摩拉克斯,还有路边的甜甜花,远处不甚清晰的高山和云间的浮空石都在告诉他这里已经不是他原来的那个世界了。 他听过倒是听过cs穿的,但是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三次元原装货也不符合穿越二次元的条件啊,他的手机甚至都还在身上,只是暂时除了看时间什么动用不了,就好像是固定在锁屏页面上了一样。 宴道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伤心,摩拉克斯还穿着神装游走在着片大地上,也就说明现在还没到旅行者到来的时间线。。 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睡前宴道在洞穴前点了一把火,防止夜晚有什么野兽进来。 宴道转身正要进入洞穴,只是那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往远处要不可见的山巅看去。 可惜即使他现在在黑夜中能看清周围的一切,却也看不出那隔着数层云雾之后的山巅之上存在着什么。 宴道进入洞穴后很快就睡着了,梦境里一片漆黑,仿佛有什么东西,当他伸出手去触碰的时候却又消失不见,只剩下他那双充斥着黑色印记的双手。 遥远的山巅之上,白日里宴道见过的那个男人背手而立,周身逸散着点点温暖的金光,而那双眼睛却没有任何温度的俯视着远处的洞穴。 那个新生魔神的身上,有着令神明都恐惧的气息,越是强大的魔神越能感受到,即使没有感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恶意,摩拉克斯也不会大意忽略他。 那份气息里带着些许难以触碰的气味,犹如野兽尖锐的爪牙…… 提瓦特的天空美丽的有些虚假,甚至日夜轮转都带着一股生硬的机械感。 又过了几天,宴道看着身边已经腐烂的果子叹了口气,他感受不到饥饿。 白袍被他脱了下来,那件衣服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毕竟能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白光。 将腐烂的果子埋进土里,转身到附近的河流里洗手。 宴道蹲下身,水中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消极颓废的气质不怎么讨喜,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也看起来十分敷衍。 向着水面刚伸出双手,巨大的轰鸣声犹如巨浪在这片土地上荡漾开来,掀起一阵阵的尘土,巨大的声浪宛如滔天巨浪,夺走生物的听觉。 河道里的水波荡开了一片又一片,宛如绽放一刹的莲花。 宴道捂着耳朵,接受了自己短暂耳鸣的事实,眯起眼睛看向了远处,其实他并不能看清楚制造出这响动的家伙是谁,但是那耀眼的金光还是让宴道猜出了是谁。 等宴道的耳朵恢复好,远处的战斗也结束了,宴道站起身,双手依旧捂着耳朵,往发生争斗的地方走去。 魔神的争斗不是凡人能承受得了的,宴道看着附近越来越多的破碎山石和凹凸的土地大概想明白这里为什么没有人类活动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魔神摩拉克斯的身影逐渐呈现在了宴道的眼前,他手中的岩枪上满是鲜血,就连那精致的衣摆上也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渍。 他的面前是一具被拦腰斩断的非人身体,即使身体被斩断,那身体的主人仍旧在嘶吼着,怒斥着,血腥味和令人烦躁的声音消磨着新生魔神的耐心,摩拉克斯举起了岩枪给了他最后一击。 魔兽死亡时冲击让在远处宴道晃了晃神,等他回过神是却看到了那双珀金色的冷瞳望向了自己的方向。 新生魔神的头衔让其他魔神产生了摩拉克斯这家伙软弱可欺的错觉,而只有从摩拉克斯的手上活下来的魔神才会知道,这位魔神碣石般冰冷的面容之上从来未曾浮现过任何波澜。 宴道与他对视,与摩拉克斯冰冷的神性不同,他的眼睛里是无欲无求的悲寂,那种与生俱来的阴郁和消极让他永远无法欢笑起来。 “你也要与我一战吗?”神站在远处,毫无波澜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那双珀金色的眼瞳之下,宴道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但是摩拉克斯并没有朝着自己举起岩枪,而是走了过来。 那个死去魔兽的残骸和血液在摩拉克斯权能之下渐渐化成了灰烬,就连飘荡着的那缕血腥味也化作了远处清风送来的草木气息。 死去的东西宛若从未存在,即使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日后那位温润知礼的客卿钟离,宴道的内心也忍不住产生些许恍惚,即使迟钝的身体和内心没有感受到恐惧却也不由得手脚冰凉。 宴道站在石阶下,摩拉克斯站在他身前的石阶之上,明显要比他高一截。 “不管你是什么,不可伤害无辜的人类。” 摩拉克斯说完这句话便要向之前一样转身离开,但是却被宴道抓住了衣襟。 “我是什么?”感受着喉咙里的干涩,宴道的表情有些古怪。 记忆里日夜颠倒带来的黑眼圈还在他脸上带着,衣服、物品、记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几日前他还待在人类高度文明的城市里,而现在他却感受到不到饥饿和恐惧,这样的他还是一个人类吗? 金瞳之中菱形隐现,摩拉克斯没有说话只是撑着下巴缄默。 “体内有魔神的力量,属于人类的部分正在慢慢逸散,你正在一点点变成魔神……” 摩拉克斯垂眸看着宴道,表情淡然,眼中同样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你正在诞生,从原本属于人类的躯体里。” 宴道与眼前的魔神面对面站着,心中霎时间不知道作何滋味,如果可以他想作为一个人类平平淡淡的活一百年然后死去,不管是在哪里,宴道并不喜欢责任和麻烦。 “刚刚看到那一幕,你不惧怕?”摩拉克斯微微俯身,冰冷奇异的视线注视着他面上的表情。 宴道抬眼看着摩拉克斯,他丹霞色的发尾浮动在空中。 “并不。” “弱小的人类本能的惧怕鲜血和死亡,你正在丧失本能。” 第 3 章 “你也要与我一战吗?”神站在远处,毫无波澜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那双珀金色的眼瞳之下,宴道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但是摩拉克斯并没有朝着自己举起岩枪,而是走了过来。 那个死去魔兽的残骸和血液在摩拉克斯权能之下渐渐化成了灰烬,就连飘荡着的那缕血腥味也化作了远处清风送来的草木气息。 死去的东西宛若从未存在,即使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日后那位温润知礼的客卿钟离,宴道的内心也忍不住产生些许恍惚,即使迟钝的身体和内心没有感受到恐惧却也不由得手脚冰凉。 宴道站在石阶下,摩拉克斯站在他身前的石阶之上,明显要比他高一截。 “不管你是什么,不可伤害无辜的人类。” 摩拉克斯说完这句话便要向之前一样转身离开,但是却被宴道抓住了衣襟。 “我是什么?”感受着喉咙里的干涩,宴道的表情有些古怪。 记忆里日夜颠倒带来的黑眼圈还在他脸上带着,衣服、物品、记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几日前他还待在人类高度文明的城市里,而现在他却感受到不到饥饿和恐惧,这样的他还是一个人类吗? 金瞳之中菱形隐现,摩拉克斯没有说话只是撑着下巴缄默。 “体内有魔神的力量,属于人类的部分正在慢慢逸散,你正在一点点变成魔神……” 摩拉克斯垂眸看着宴道,表情淡然,眼中同样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你正在诞生,从原本属于人类的躯体里。” 宴道与眼前的魔神面对面站着,心中霎时间不知道作何滋味,如果可以他想作为一个人类平平淡淡的活一百年然后死去,不管是在哪里,宴道并不喜欢责任和麻烦。 “刚刚看到那一幕,你不惧怕?”摩拉克斯微微俯身,冰冷奇异的视线注视着他面上的表情。 宴道抬眼看着摩拉克斯,他丹霞色的发尾浮动在空中。 “并不。” “弱小的人类本能的惧怕鲜血和死亡,你正在丧失本能。” 说完这句话摩拉克斯便离开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宴道都没有在见到过摩拉克斯,只是远处的海面上时不时会传来海兽的嚎叫,然后是一场漫长的暴雨。 宴道蹲在一处地势较高的洞穴,从洞口甚至能看到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外面的雨大概一时半会不会停歇了。 刚在洞穴里将火升起,宴道拿出自己的手机,电量一直维持在百分之九十八,虽然之前只能看个时间之类的,但是自从第二次遇到摩拉克斯之后,锁屏就可以滑开了。 原本的那些软件大半都消失不见了,留下来的除了原本手机自带的工具之外就只有两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软件了,【提瓦特管家】和【技能树】。 技能书现在打不开,但是提瓦特管家却能打开。 打开之后,里面大部分功能都是灰色的,一眼望去有很多眼熟的地方。 唯一让宴道在意的是首页的那则灰色的PV宣传海报。 【迫近的客星】 页面上是自己熟悉的钟离和达达利亚,只可惜这精美的海报却也是灰色,仿佛在等待着开启,同时等待着开启的还有论坛和攻略板块。 宴道关上手机,一时间思绪万千,看样子他是真的穿到了游戏里,而他的手机也许就是他知晓这个世界背后之外的唯一途径了。 洞穴内部的火焰并不明亮,甚至浮现着一股苍白,像是生了病一样。 洞穴外面的雨声要比宴道的心绪还要杂乱,其中掺杂着的悲鸣吸引到了洞穴内宴道的注意。 风雨之中,天空失去了明亮的色彩,弥漫着一股昏暗的死气。 雨幕之中一群人正在躲避着从海中拍打上岸的巨浪,甚至有人不少被袭来的海浪卷到了幽暗的深海里。 水中翻涌着什么,像是苍蓝色的白纱浮在水面上一样,他在水中舞动着,然后一阵阵的浪潮再次袭来。 宴道心口闷得难受,他接受的教育让他无法看着人类在自己眼前这般死去,他所讨厌的责任和麻烦归根究底都是他对自己无能的讨厌…… 那群人似乎无法离开海边,宴道迅速冲进雨幕中,原本的嘶吼悲鸣在靠近时却好像变成了充满着诱惑性的歌谣,仿佛在诱惑着岸边的人们与这歌声一同沉入海中。 所以这些人才无法离开海岸,只能沿着海岸逃命,其中不乏有被歌声蛊惑的人,想要跃入那深海之中,但是他们其中也有意识坚定的人,拼命的拉扯着身边的人。 年纪小的孩子被大人绑在身上,一条绳子上捆着一个个人,但是人类又怎能与这海中的魔兽抗衡,绝望在蔓延,雨水和泪水混杂着死亡的气息铺满了这片海岸。 一道会灰白色的身影从远处的山岳上奔来,明明是不甚明亮的颜色,却在这昏暗的空气中带着一抹光。 宴道在想自己该怎么去拯救这群人,他没有神之眼,即使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却也不知道如何使用非人的力量,或许他也会和这群人一起沉入海底也说不定。 但是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当他的脚步迈进海妖的歌声范围内之后,一股白色气息从他的身上涌了出来,就像是被风吹散的云雾,一缕缕萦绕在身前人们的周身。 而那极致诱惑的歌声就好像被挡在了一道温和的气息之外,人类灰败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希冀。 众人转头看向那个走过来的男人,他只是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指向身后山丘上的那出洞穴。 “能离开的去那边的洞穴躲着。” 雨幕间他的声音削弱,在削弱,但是拿到沙哑的声音依旧是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中。 宴道的手里只握着一根刚刚跑过来时匆忙折下来的翠竹,三两竹叶缀在上面被这风雨打的摇摇欲坠。 眼前的人苍白着脸,彼此扶持着,其中领头的青年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拉着手中的绳子,招呼着身后的人往宴道指的地方跑去,但是他去站在宴道身边,深深的拜了一下。 许是岸上的人都离开了,海中的魔兽终于按捺不住了,巨大的身体在海面上翻腾,苍蓝色的鲛纱本是看起来格外圣洁的东西,只是在他的身体露出海面时雨中蔓延着一股甜腻的气味,比那诡异的歌声更具有蛊惑性。 雨水不要命的从天上往下灌,宴道握紧手中的半截翠竹,看着翻腾中的海兽。 “这里不是你的地盘,想杀人找错地方了吧。” 宴道浑身冰凉,他不知道那宛如人鱼和海狮结合体的丑陋东西能否听懂自己的话,他只是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来那些人绝对就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倒好了,死他一个总比死这么多来的划算。 海兽好像远离了岸边,身处雨幕间的宴道自是注意不到距离的变化。 成功躲到了洞穴中的一行人,观察着身边年幼孩子的情况,洞穴中的火堆还在燃烧着,将源源不断的热度送到他们的周身。 “好奇怪……”明明火堆里已经没有柴了。 领头的青年看了一眼火堆中泛着苍白的火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转身看向洞穴之外的雨幕。 几个男女和孩子趴在洞口看着远处的海岸,即使雨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以他们人类的视线也看不清那海岸的人影,但是那在雨中庞大的白色气团正匍匐在海岸边,向着漆黑的海面扑咬。 “是神仙大人啊!”经历了灾难的孩子揪着身旁母亲潮湿的衣服,幼小孩童的眼中充满着星光点点。 身边的男人女人崩溃大哭,抱着身边仅存的家人。 * 宴道看着逃离的海兽撞上暗礁,硬生生被撕下一块皮肉,在海兽逃走之后,海岸附近的雨水也小了很多。 岸边躺满了被海浪送上来的鱼虾,宴道看了一眼逃离的海兽,有看了一眼身边活蹦乱跳的鱼虾,果断的脱下外套,打了个结,弯着腰捡海滩上的海鲜。 笑话,这可是大自然的馈赠,他这几天不是吃果子就是吃果子,送上门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海鱼受伤了怎么办? 脖子右拧,带回去治疗一下。 宴道用来的时候带的那根翠竹挑着外套包裹的海鱼,扛在肩上,往山洞走去。 走进他时他就看到了趴在洞穴看自己的几个人,宴道开始庆幸自己当时找山洞的时候找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山洞,要不然也容纳不下着二三十号人。 他踏入洞穴的那刻,火堆中的火焰又旺了几分。 宴道将背在身后外套包裹着海鱼虾蟹扔在众人面前,然后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的他干脆做到另一边坐下。 宴道来到提瓦特的时候穿的是一见灰白色的外套,里面是白色的短袖,外面拢着的那件白袍被他暂时脱了,外套沾上了海鲜的黏液,甚至被虾蟹锋利的爪牙划破,现在外套看起来是不能穿了。 一个年轻人凑到宴道的身前,十分果断的跪在了宴道身前,其他人也看着这边的情况,纷纷跪在地上。 宴道站起了身,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嘴里泛起了一股苦涩。 “都站起来了吧。” “请务必让我们感谢您,如果不是您出手相助,我们这些人一定死在大雨中的。” 为首的青年人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其他人也磕着头,大人伸出手把身边不懂事的小孩子的头也按了下去,懂事一点的就学着大人样子朝着宴道的方向磕头。 “遇到了便是要出手的,换做其他人也会这么做的。”况且他什么都没做。 宴道进最靠近自己的那个青年扶起来,其他人也抬起了头。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眶压着喉咙深处的哽咽。 “您是神仙大人吗?”一个消瘦的孩子在母亲的怀里探出头,他的裤腿空空,双颊凹陷,只是那眼中还有些许星光。 那位母亲想叱责他,但是视线看向宴道的时候如同那怀中孩童一般露出了希冀,望向宴道的无数双眼睛里充斥着点点微弱的光芒。 宴道张了张嘴,否定的话语却无法开口。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魔神,也知道自己如果应下将面临着什么责任,只不过,爱人这样如同本能的情感驱使着他。 “……以后,便一起生活吧。” 这位看起来不好接近的善神接纳了他的第一批子民。 宴道并没有承认自己神的身份,但显然眼前的人们已经将自己认作了游历的善神。 暴雨停下之后,海滩上一片狼藉。 第 4 章 暴雨停下之后,海滩上一片狼藉。 领头的青年叫舒常,父亲曾是部落里的族长。 他们的村子一直都是自治,不过最近夜间经常有野兽出没,地动不止,几乎每天都要死人。很明显,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被其他的生物盯上了,没有反抗能力的他们只能选择重新寻找一个地方居住。 而在赶路的过程中遇到了活跃的海兽在引诱其他村子里的年轻人自杀,他们虽然尽快逃离了,但海兽还是注意到了他们。 舒常的父亲就就是在赶路的途中死去的,精疲力尽的男人义无反顾的投入了碧水之中。 离开居住地的时候大概有一百多人,但是现在,他们只有二十多号人了,一路上他们失去了至亲至爱,甚至有人追寻着死去的人自杀了。 阳光从云缝中倾泻而下,海面上隐隐露出的礁石上挂着一块血色的皮肉,宴道看着远处想到了那应该是那还手逃跑时撞到了礁石时撕扯下来的皮肉。 血腥味将附近的鱼虾吸引过来,疯狂的啃食着透着红色皮肉。 队伍里年幼的孩子在用海鲜填饱肚子之后明显是活泼了很多,胆子大的甚至会凑到宴道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冲着他笑。 宴道不擅长微笑,或者说他的长相都带着几分沉静阴郁,说起来确实应该让孩子们害怕的长相,但是身边的这些孩子却各个看起来很喜欢自己的样子。 被摩拉克斯放养的这段时间,能出门的日子宴道会在附近溜达,熟悉地形,方便找到更适合居住的地方,所以他知道哪里有适合人类聚居的地方。 要有土壤,有阳光和水源,还要适当的远离危机重重的大海,也不能太靠近其他元素生物魔神经常出现的山里。 宴道带着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小山,扒开旁边一人高的草丛,一处人迹罕至的小路就出现在了眼前,从小路而上,在半山处是一片平坦的土地,耳边还有流水的声音。 “在这里落脚吧。” 这片土地宛如被群山捧在手中一样,山上有流水倾泻而下,在此处形成若干大小不一的水潭,土壤肥沃,周围的植被也很丰富。宴道抬头看向远处的太阳,松下了一口气。 周围树木的枝丫上挂满了红色的树叶,从远处高山上流淌而下的泉水在山脊间形成几处石潭,明明是半山处,却有宽广的平地和土壤。 男人们蹲下身子捧着手里的土仔细的看着,女人们凑到泉水边,孩子们嬉戏打闹,不少围在宴道身边。 “神明大人口渴吗?”孩子抱着大人的水囊,仰起头看着宴道,怯生生的询问。 “谢谢。”宴道从他手中拿过那过于沉重的水囊,轻声道谢。 舒常带着人搭帐篷,宴道就跟其他人去找木材,女人和孩子们在附近找食物。 帐篷搭好之后,众人将最大最好的那一顶留给了宴道。 宴道看了其他几顶狭小的帐篷,摇了摇头。 “大人是有什么不满意吗?” “我不用睡觉,今天晚上我守夜。”宴道没给人拒绝的权利,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最后那顶帐篷给了孩子们住,有了宴道守夜,大家虽然惶恐却也安心踏实。 那位大人是善神,不讨厌孩子,也不嫌弃人类愚笨…… 外套已经坏掉了,身上仅存的衣服也十分轻薄,再雨后的夜晚里看起来多少有些寒冷,所以离开时他又把那件会发光的袍子拿出来套在身上。 宴道的双臂上被墨色覆盖,诡异的花纹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在人类身上出现的。 盘腿坐在地上,黑色的双手捡起地上的红色树叶,灵活的手指在编织着什么。 “哗啦——” 宴道转过头看向了帐篷,一只小手从帐篷里伸了出来,然后紧紧抠着地面,一点点把自己拽了出来。 是那个没有双腿的孩子。 那个孩子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坐在树下的宴道,眼睛瞬间就亮起来了。 宴道走过去将孩子抱起来,七八岁的孩子明显断了一截,孩子的双手紧紧的抱着宴道的脖颈。 “我想来找你!”苍白的孩子很瘦,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的人说。 宴道抱着小孩子走到不远处的树下盘腿坐下,孩子乖乖的窝在宴道的怀里,看着他手中红色树叶编织而成的小兔子。 宴道将小巧的红色兔子送到孩子的面前,月光洒下一层如雪的静谧。 “送给你。” 一百伸出小手捧起了红色兔子,笑的十分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兔子太红了,小孩子的脸上都红了不少。 “我叫一百,一百岁的一百。” “我叫宴道。” 白天里,其他会跑会跳的孩子都凑到宴道的身边,一百却只能待在母亲的怀里,所以胆子大的他才敢半夜爬出来找宴道。 一百是个乖巧的孩子,不说话,只是拿着叶子跟宴道学着怎么编小兔子。 宴道却会开口问他,谁的手工最厉害,谁的耕种技术最好,谁的纺织技术最好等等的。 一百早慧知道的也多,也能条理清晰的说出一二。 直到一百编了两个兔子,宴道才把他送回去,叮嘱他好好睡觉。 第二天天亮,小孩子们发现一百的手里有一只特别漂亮的小兔子,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于是一百就将昨天晚上学的东西教给了他们,顺便还告诉他们这是宴道教的,小孩子们学的十分认真,甚至大人也在学。 等人都闲下来的时候,宴道把舒常叫了过来,主要还是关于部族的建设问题。 程序员出身的宴道自然是不怎么了解工程,但是他有途径来了解。 自从救下这些人之后,手机里的另一个软件就解锁了,那个叫做技能树的软件里储存着海量的知识。 他的手机在这些人的眼中是一本书的模样,宴道寻找着各种能用的资料时,其他人看到的确是宴道凭空拿出一本书认真的翻看着。 “总不能一直住在帐篷里,还有身上带的种子被雨水泡了要尽快种下才行。”年轻的舒常这几日眉间已经有了皱眉的褶子印,活像个老头子一样。 舒常才17岁,但是其他人也愿意听他的,他也一直尽自己的力量保护着身边的人。 “房子这边我来带人修建吧,再找些耕种的好手去开垦土地,剩下一点人来负责每天的食物。” 这群人类要在这里定居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过这里的人勤劳,孩子也很乖,有才能的人不少,所以宴道只是稍微出手干预,更多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做。 大概过了半年,房子一点点建起,土地被开垦出来了,每天出去打猎的人总能带来肥美的猎物。 宴道也在半山腰开辟除了一块空地,那里离村庄很近,却是他们不常来的地方,他打算在这里建一处屋舍。 “您要去那边居住?”舒常已经是部族里人人认可的族长了。 “我更喜欢安静,而且那边的风景好。” 宴道如今在村子里就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即使他从未说明,但是从许多地方大家都看出了这位大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大家对他的态度也是十分敬重,家里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送到他这里,也就是因为这样,宴道才有了想出去住的想法。 他以前也不过一个普通人,况且到现在他依旧无法使用自己的权能,他无法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人的供奉,况且他是真的喜欢安静,村子里确实热闹过头了。 很快,宴道要搬到村子外面的山腰上住的消息就传开了,宴道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白,他更喜欢一个人生活,而且那里离村子并不远,有什么事情大叫一声他都能听见,舒常解释的很明白,但是村子里的人还是很担心。 “大人要搬走啊,我家今年收来了的蚕茧还没煮,今年打算给大人做身衣服呢……” “一个人的话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啊?” “而且感觉宴大人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了……” 村子里的人一起在半山腰改了一处最好看最结实的屋舍,好东西能送的都送到了宴道这边,但是大多都被宴道送还回去了。 村子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孩子,吃的东西他不会留很多,肉干几乎都送回去了。之前刚做的新布被村里手艺最好的裁缝娘做成了新衣,除此之外,每年村里都送不少饰品和衣服来,主要也是宴道长得好看,让他穿上自己做的新衣,人心里也高兴。 等屋舍收拾好,栅栏也修好,村里的人也沿着小路离开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宴道一个人生活,偶尔村子里的人会来跟自己商量一些事情,偶尔有孩子出生,父母也有可能会抱着孩子来求一个名字。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惬意的,但是他曾经想过的那位大人却来了。 也是,该来的总会来…… 第 5 章 摩拉克斯一直留意着那个新生的魔神,虽说魔神与魔神之间的关系并非那么融洽,但是那个新生的魔神总觉得有些……痴傻。 岩枪指着他的时候他也只是呆愣的看着自己,那句“你要杀我吗?”也只有不解的疑惑,甚至带着些许温和,仿佛坚信他不是什么坏人一样。 魔神的眼睛很好,哪怕隔着山水也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那位魔神救助了人类,将他们安顿下来,也有了自己的屋舍,在山间生活了下来。 看起来倒不像是魔神,更像是人类了。 摩拉克斯不再去管那位魔神,虽未深入了解,但是那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爱招惹是非的存在。 等宴道山间的屋舍建好,在附近开垦了土地,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年头。 这山间偶尔有人经过,陌生的或者熟悉的。借着那些人之口宴道已经大致知道如今的人类多是自治,魔神虽存在但并不会插手人类的生活,说起来,宴道应该算是第一个与人类共同生活的魔神。 宴道把那件白袍脱下挂在了屋子里,到了晚上屋子里都被那件袍子照的满屋明亮,睡不着的宴道后来气得把衣服包得严实藏在了床底。 只不过没了那件一眼便知非凡物的白袍,生活在山间的宴道也经常人叫做仙人或者神仙。 宴道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屋子前的椅子上,十分安静的看着什么。 又在山里住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哪天刮得什么风,他早上打开门就看到了坐在门前的男人。 宴道“啪”的一瞬间把门关上了,外面坐了一晚的摩拉克斯看着关上的门,伸出的手一顿。 难不成是,上次用岩枪指着他吓着了? 刚这么想着,他又打开门,确定钟离...不,摩拉克斯正坐在自己家门口。 “你...为何在这里?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宴道有些尴尬,希望摩拉克斯不要把刚刚自己当着他面摔门的事情放在心上。 摩拉克斯双手放在膝上,许是气质影响,兜帽下的那张脸带着几丝年轻的稚嫩,那双珀金色的眼睛停留在宴道身上。 “听采药人说此处住着一位仙人,便想起你在这里。” 摩拉克斯的双眼犹如一块冰冷的宝石,但是口中说出的话却轻缓有礼。 坐在摩拉克斯身前,宴道像是被捏住了脖子,明显局促了很多,但是他并不是害怕他,而是像人看到警察一样,即使什么坏事都没做也会不自觉感到不自在。 “我之前同他们说过,我并不是什么仙人,若有冒犯……” “并非,我来只是想问,你的名字。” “...宴道”宴道有些疑惑,站在他身边,摩拉克斯抬眼看着他。 “我名摩拉克斯。” 所以呢? 宴道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来只是来问个名字吗? 后来宴道才知道摩拉克斯为什么来自己这边,他纯属是闲的,不知道是哪天想起有自己这号人物才来找趣儿的。 秋日,宴道去了附近瀑布的水潭里捉了鱼,摩拉克斯拎着竹篓蹲在水潭边,身上穿的并非自己的袍子,宴道嫌弃他那神袍太抢眼了,然后包裹起来和自己那件一起放在了床底,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宴道的衣服。 “神……需要吃东西吗?” 宴道双手掐着一条鱼,迅速塞到纸篓里面,听到摩拉克斯的话,并没有抬头。 “神能活多少年?” “不知道。” 现在的摩拉克斯还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博学多知温润知礼的客卿先生,宴道在他身上看到的更多是茫然和冰冷。 “连你都不知道这时间的尽头在哪里,所以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的,不管是人还是神,一直的漫无目的的活着,简直毫无意义不是吗。” 宴道弯着腰,双眼紧紧的盯着水潭中的鱼,说话的声音很轻,即使瀑布中的流水声就在耳边,摩拉克斯也依旧能听清他的话。 看准鱼的位置,宴道果断出手,将抓到的鱼继续放在竹篓里,不到片刻便有了满满一竹篓的鱼。 “...这就是你的意义吗?”回去的时候,摩拉克斯抱着竹篓,看着里面的鱼,开口问道。 “不,这是生活的享受……烤着很好吃” 也许是以前工作的习惯,他不喜欢闲下来,就算是工作做完了,也会趴在地上搭着乐高,就算是一个人也不会让自己的生活过于无趣。 宴道的话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他沉寂如深渊底部的水潭,带着一股望不见太阳的忧郁消极,但是与他相处之后便知道,他并不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摩拉克斯什么能做的并不多,除了帮忙拿个东西,烧火的时候帮他添一点柴。有时候宴道都感觉自己是养了位少爷。 在远处的空地上,村子里种了很多桑树,如今村民、他和摩拉克斯的衣服全靠桑树和蚕苗。 不过织出来的布颜色素净,但也好在摩拉克斯不挑颜色。 秋天宴道收起了最后一批咸鱼干和肉干,趁着有时间,他去山间去山里砍树,砍完就自己给拉回去,这个时候摩拉克斯却会轻轻的站在宴道正拉着的木材上。 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对非人的宴道来说也没什么,他拽着手里的绳子,绳子后端捆着木材,木材上还站着一个双手抱胸的大活人。 “你是觉得好玩吗?” “玩?”摩拉克斯站的十分稳当,看着前面宴道的背影,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说。 宴道松开手,转过身看着年轻的魔神,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摩拉克斯,摩拉克斯看着脚下的木材,默默地跳了下来。 年轻的魔神并不理解“玩”到底是指什么东西,也许只是觉得这样心情愉悦罢了。 摩拉克斯挥了挥手,几只石头人破土而出,抱起了木材往远处搬运。宴道看着几只岩造物破土而出留下的大坑,莫名心累。 只能先自己动手将坑填平,跟在摩拉克斯身边跟个老妈子一样叮嘱他不要在路上召唤岩造物,要不然留下的大坑让过往的人很麻烦,只不过看着那几只岩造物,宴道开始思考自己的权能,毕竟他也算是个魔神了吧。 * “所以,我现在真的是魔神了?” “货真价实。” 摩拉克斯带着宴道来到了一片沙滩上,这里的沙土十分松软。 只不过宴道看着远处的海域,有些不解的问:“这里也是你的地盘?” “不是。”摩拉克斯毫不避讳的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这么不打声招呼就来是不是太不礼貌了?”宴道记得这海中是有魔神与海兽的 “没事,海里的那几只暂时不敢出来。” 摩拉克斯带着宴道来这里就是想尝试一下让他使用自己的能力,身为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是清楚的感受到了宴道身上属于魔神的力量,而宴道本人却对那份力量没有丝毫感受。 “我应该怎么做?念咒吗?”宴道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转头询问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宴道,对于他来说使用自己的力量就像人类吃饭喝水睡觉一样。 “你用力试试。”摩拉克斯提议。 宴道点了点头,将手掌伸出来对着面前的海面,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大叫一声。 “哈——” 蔚蓝的海面风平浪静,几只海鸥嘎嘎的叫着,然后从两人面前飞了过去。 摩拉克斯:…… 宴道:…… “你说海鸥的肉好吃吗?”宴道幽幽的开口,眼神望向在海面上盘旋的白色海鸥。 “……我没吃过,大抵是好吃的吧。”年轻的魔神第一次知道尴尬为何物。 摩拉克斯用严实将几只海鸥用岩石困住,吵闹的鸟喙也被岩石封的严严实实的。 “也许是你的力气用的不够。”摩拉克斯学着宴道刚刚的动作,将手掌朝着海面,一股金光溢出,一道岩壁便从海底生出,海水被拨向两旁。 宴道:“……” 宴道:“你刚刚没做那个吧,就是这样摆好姿势,然后再叫一声,你刚刚没发出声音,一点都没发出声音诶。” 宴道学着摩拉克斯的动作,严肃的纠正摩拉克斯刚刚动作中的不妥之处,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真以为他不知道宴道想干什么,他是年纪小,但又不是傻。 “但是我成功了。” “你不叫会显得很不合群诶。” “……可是,此间就你我两人。” 第 6 章 彼时的璃月人民还是以部落自治生活,诞生的魔神数量虽在悄然增多,但他们与人类的生活似乎相隔甚远。 看着倒映在水面上的脸,丝丝缕缕雪白的发丝顺着气流轻轻浮动在黑发中,宴道似乎一直保持着二十岁的样子,原本的黑发中也有了不少白发,原本漆黑的头发变得有些花白。 编发的发带不知道刚刚被风吹到了什么地方,宴道背着背篓往回走。 摩拉克斯坐在门前喝着闲茶,看到宴道回来之后也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只是倒了杯茶放到桌前。 前几年,摩拉克斯刚来的时候,看到宴道干活时还会想着搭把手,而现在宴道已经放弃了,摩拉克斯真不愧贵金之神,在宴道身边纯属就是享福的,因为他是一个理论知识满分动手就废的家伙。 “夜里的那场雨让山里的菌子都生出来了,这些怕是吃不完了。”宴道在屋舍旁的水池里清洗着菌菇。 “便向以前那般晾干储存不是很好?”摩拉克斯转头看着他,看到他洁白的发丝上垂在身侧便又收回了视线。 “哦,忘了跟你说,过了今年冬天我要出远门,你去吗?” 喝茶的摩拉克斯手一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去何地?” “到处走走,游历四方。”宴道平静的说着,他只是想到了若干年后的魔神战争,现在平静的日子属实不易,他还想趁着现在到处看看。 “村子里怎么办?”摩拉克斯放下茶杯看向宴道。 “村子里的护卫队已经成型了,再者说我也只是一个不能使用权能的魔神,留下也没什么用处。”宴道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中也带着他一贯的平淡。 而摩拉克斯却皱起了眉,他不明白宴道为何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村子里的屋舍建筑是他从未见过的结构,结实牢固又美观,农耕技术也很成熟了,就连草药方面宴道都知道一二,而拥有如此智慧的魔神为何会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用处的存在。 “文明是此间最缺乏的,而拥有这一切的你为何会这么认为,那些技艺和知识除了你又有谁能做到呢?” 宴道张了张嘴,他无法反驳摩拉克斯的言论,但是那些知识并非他本身的,他的作用只是将文明传播出去罢了。 “文明并非制造的,而是时间的沉淀,我来带的一切并不是我自己的,我只是一个传播者。” 宴道说罢就想转身离去,但是脚步却动不了了,他的双脚被突然生出的岩石给禁锢住了,摩拉克斯站起身,双目冰冷的走向宴道,微微仰头看向他。 宴道一愣,明明是一双冷如碣石的菱眸却带着几分温和与担忧。 “不管文明是不是由你而生,但是这些东西都是你带来的,为何妄自菲薄,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与我,与此间的百姓都是具有意义的。” 摩拉克斯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却并未解开宴道脚下的禁锢,呆愣愣的宴道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竟是将那位神明给惹生气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关心,来自高不可攀的神明的关心。 过了一会,摩拉克斯又回来了,解开了宴道脚下的禁锢,然后冷硬着。 “我在此处也无事,外出一事请带上我。” “……”宴道真的很怀疑这家伙是赖上自己了,或者说是赖上自己带来的好日子了。 不过多一个摩拉克斯并不算什么,毕竟他吃的少,但是吃的叼,除了有点废茶叶,费了点水,喜欢柔软的衣物和被褥,要经常给他找点新奇的玩意解闷…… 越想宴道的心越沉,带着他出去游历,这少爷不会死在半道上吧,这可是以后璃月的帝君大老爷啊,别被他养死了。 宴道想着叹了口气,旁边的摩拉克斯却皱着眉看他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是否被他听进去了。 整个秋天,宴道都在家里准备来年春季出发的行李,他如今依旧不会使用魔神的权能,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魔神,不过有摩拉克斯在他倒也不担心。 行李装在摩拉克斯做的一块玉石里,里面别有一番洞天,只不过那石头太大也太丑,一点美观性都没有。 宴道又花费了一个多月动手把那石头雕刻成一块精美的玉牌,正好系在摩拉克斯的手腕上。 以前的记忆并非因为时间而褪色,那些游戏中见到的景象也让活在那之后几千年的宴道所憧憬,璃月港的繁荣是提瓦特大陆上不可磨灭的摧残,而造就那一切最关键的人物正是摩拉克斯。 宴道照顾摩拉克斯确实有私心,他的私心是想让摩拉克斯在若干年后的魔神战神中饶过自己一命,让他见识见识繁荣的璃月港,只是如今这份私心他谁都不能说,毕竟几千年后的事情即便是神也无法清楚的预知,他说出来只会惹人生疑。 而那日摩拉克斯所说的一切他也思考了,以前他是人类,在那样冰冷庞大的世界里他无法改变什么,而现在他是一位魔神,即使尚未了解自身的能力,但这是否预示着他也能改变什么。 * 原本宴道是要尝试着游历七国的,但是思索着摩拉克斯的戏份绝大多数都是在璃月,于是他打算冬天结束就带着摩拉克斯在璃月的大地上行走,也不会离这里太远,而且与神同行也能少一些危险。 深冬季节的时候,一百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熬过去,而他怀孕的妻子也分娩了,在春天之前诞下了一对双胞胎。 冬日里也有暖和的日子,摩拉克斯穿着雪白的棉袍,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同样穿着白袍的宴道在门前扫雪。 宴道身量很高,少见有比他还高的人,发丝凌乱的披在肩上,面上常年挂着无喜无悲的表情,但不得不说他有一张这世间最有韵味的脸,也许初见只是觉得他那种颓丧的俊美意外的迷人,可第二眼再去看他的时候却感觉自己好像触及了什么伦理道德的极限,迷醉却又不敢靠近。 纵使是在这时间见识过好几百年景致的摩拉克斯也很少深深的注视他的双眼与面容。 “摩拉克斯,有人来了,倒四杯茶。”远处的踏雪声传到了宴道的耳中,门前的雪还未扫干净,他也满手雪水。 摩拉克斯站起身,取了一副不常用的茶具,冲泡了一壶新茶拿出来就进屋了。 是村子里来的人,应该是特意来找宴道的。 一百被舒常的儿子舒阳背着,一百的妻子和母亲抱着两个孩子,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屋舍前。 屋舍外面有一处简陋的亭子,亭子中间是一处方形的下沉式暖炉,周围又有摩拉克斯设下的结界,十分暖和。 一百的双腿是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有的,他的父亲死在了海兽的蛊惑之中,母亲勤苦耐劳,总算看着儿子成家生子了,一百的妻子是个十分爽朗的人,和内敛稳重的一百倒是也算互补,成亲的时候宴道还带着摩拉克斯去吃了喜宴。 “宴道大人,许久未来看你了,进来可好?” 被舒阳放下的一百朝着宴道打着招呼,难得笑的如此灿烂。而原来他如今也二三十岁了。 “我这里一切都好,倒是你的脸色怎么这般差。”宴道皱眉看着一百苍白如纸的脸,心还是沉了沉。 “我这身子向来如此。”一百苦笑着看着妻子怀里的孩子,随后有件视线移到了宴道的身上说出了这次前来的目的。 “我想给这两个孩子求对名字。” 这几年村子里不少人家都从宴道着讨了名字,一百的请求倒也没什么。 “我去拿副纸笔。”宴道站起身,转身去了屋里。 屋子里,摩拉克斯正坐在窗前望着屋外的雪景,面前摆放着磨好的墨汁和纸笔。 等宴道端着纸笔刚走到亭子外面就听到里面一百的咳嗽声,脚步一顿,他想起了刚刚拿纸笔是摩拉克斯说的那句话。 “他的寿命已尽,强留也只会徒增愁伤。” 宴道走进亭子坐下,将纸笔铺开,看着襁褓中的两个婴儿抿了抿唇,是两个乖巧的女孩子。 “可能是因为我...这两个孩子...先天不足,大夫说很大几率活不过十岁。”一百的语调里带着一股难言的悲伤和压抑,宴道觉得自己大抵是能共情的,可是当他真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可能马上就会死去的孩子却只有满心的恍惚。 人类竟然如此的脆弱,竟然如此的短暂。 为什么以前没有注意到呢? 手臂轻轻抬起,笔尖的墨色与他手上的墨色相衬。 一百的命运、孩子的命运,究竟为何如此,是有人故意的捉弄还是这本身就是一场荒诞的游戏。 “天...” 悲伤吗?大概是有的,只是... “保...” 只是魔神的心要比人类的更坚硬一些,毕竟区区百年也只不过是魔神的一瞬间罢了。 “九...如。” 收笔,纸面上的未干的墨迹散发着一股苦涩的气味,无端让人觉得眼睛酸涩起来。 “姐姐叫天保,妹妹叫九如,天保九如,长命百岁。” 一百没有姓氏,孩子也没有姓氏,离开的时候宴道写了一个“常”字送给了他,意味着长长久久,被舒阳背在背上的一百把那字揣在怀里,眼眶通红。 宴道看着他们下山的背影却远远回不过神,到了最后他也只能叹息一声。 一百到底是没挺过那年冬天,后山添了一处新墓,墓碑上写着常一百的名字,宴道去看了看,去远处山间找了被雪冻的通红的树叶,叠了几只小兔子放在了那里,那兔子的模样与几十年前的那几只一模一样。 到了来年春天的时候,宴道已经和摩拉克斯踏上了旅程,说是旅程其实也不算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两个人闲散时的散步,对于魔神来说,时间总是漫长又残酷的。 对于魔神的一百年来说也许只是一瞬间,而对于人类来说时间却能够强硬的打走他们的所有,金钱、权利、亲人爱人,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宴道的头发渐渐变白,到了最后,就连新长出来的头发都会雪白的,他自己也难以想象如此纯净的颜色居然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摩拉克斯不甚理解,为何宴道总是看着水面中自己的倒影如此惆怅,对于这位魔神来说,外貌或许代表不了什么,却不知宴道从来不是惆怅自己的外表,而是那份已经失去的人类的身份。 * 此时的提瓦特还没有一种名为丘丘人的魔物,更多的是元素生物。上浮成为晶蝶,下沉成为史莱姆。 清理魔物由摩拉克斯解决,吃饭睡觉上宴道解决。 摩拉克斯看着蹲在地上捡史莱姆凝液的男人,叹了口气。 以前虽厚着脸皮,但是看着宴道忙前忙后他还是过意不去的,如今可算有宴道用得到自己的了。 宴道蹲在地上看着手里稀稀拉拉的史莱姆凝液,脸色奇怪。 他只是在想,几只hp500不到的史莱姆,真的有必要开大招吗? 刚刚的摩拉克斯啊,可是用天星砸死了这几只史莱姆啊。 宴道捧着手里不成样子的掉落物,心里悲痛的呼唤了一声“史莱姆兄,走好!”然后把零零散散的史莱姆凝液包裹好收起来。 他们一路向南走,路上观察植物,顺便给摩拉克斯采集一些山茶叶,然后就地搭灶给他炒制。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的缘故,之前载入的安装包不仅在手机里变成了软件,其中的不少知识也一点点被宴道的大脑所接纳,林间草木山间野兽水文地理也一点点在旅程中被他彻底掌握。 宴道知道的东西也会毫不犹豫的教给如今的摩拉克斯,这也算是旅程中的消遣了。 而那位初见冷漠无情的男人也渐渐在这短短几十年里改变了些许心境。 第 7 章 又是一年冬日,两人蜗居于一处山洞,洞内温暖异常,灶火上温着汤,鲜香的气味扑鼻,向来少食的摩拉克斯都喝了两碗。 “今日我在山底见到了一棵树,与以往见到的都不同。”摩拉克斯想起了今早在崖底见到的树,想着也许宴道会知道。 “长什么样?”宴道长到小腿的发丝经过他本人的要求被摩拉克斯帮忙修剪了一下,要不是宴道天生长得好,说这发型宛如狗啃都是在侮辱狗。 “满树开着白色的花,凋零时不似其他一瓣瓣飘落,而是整朵凋零。” 听着摩拉克斯的形容宴道心里大概有了思量,但是嘴上还是说着:“吃完饭一起去看看。” 不久之后宴道跟在摩拉克斯身后到了崖底,看着眼前那棵在凛冬仍在盛开的山茶花愣了愣。 “这是山茶树,我也是第一次在此处地界见到。”宴道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嗅了嗅,然后自然的别在耳后。 “山茶花掉落的方式确实不似其他花朵,所以它又叫断头花,形容它从头断落。山茶果极其木料中含有油,倒是有用的树……” 宴道说着左右看着有没有能留存的种子,摩拉克斯看着脚下掉落的山茶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也不像抬眼看那树上的花朵。 寻到了几颗种子之后两人就离开了崖底,冬日一过,两人就继续踏上了旅程。 路上,宴道将编写的草药集与其他部族的人换了些东西,多是一些他自己做不来的东西,比如色彩鲜艳的布料、稀奇古怪的调味品和各种农作物的种子之类的。 草药集里记载了常见的草药用途,厚厚的一册竟全是写在布帛上的,为部族的生存提供了十分良好的条件。 除了草药集,工事方面宴道也涉猎颇多,房屋的图纸、改良的纺织机、灌溉应变式水车等等都是宴道结合当地情况改良的,其间也有不少摩拉克斯的想法,不得不说,摩拉克斯真不愧是最终登上王座的神,智慧被启蒙之后,他对知识与文明总是能看的更深。 而此次旅程确实摩拉克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人类。 宴道虽然看起来有些苍白消极,但是他却俊美无俦的摩拉克斯更招人喜欢,特别是小孩子。 来到一处新的村落时,孩子们大多会害怕摩拉克斯,甚至一些大人都不敢在这位年轻人面前大声说话,明明除了长相并无什么非人的特征,但是那浑身的气势就是让人无端犯怵,而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满头白发长相不似凡人的宴道更讨人喜欢。 他会在那些村落里指导他们建造屋舍、搭建桥梁,等解决一切之后再离开,而留下的智慧会一直为当地的人类带来美味的食物、柔软的衣物和安稳的居所。 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第一次开始深思,宴道究竟是什么魔神。 “宴道小哥,那位是你的妻子吗?”宴道扛着一根木头听到身边大叔的询问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不远处的闲坐着吃点心的摩拉克斯,差点脚下一滑栽倒。 如今人世间秩序尚浅,人多没有后世的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和伦理,这年代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男人和女人都没什么好议论的,喜欢就好上,不喜欢就分开,爱恨分明人性质朴。 “并不是,而是一起游历的伙伴。”宴道不说话时神色带着几分颓败和木讷,说话时却又会让人觉得十分认真,即使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回答。 大叔也不说话就是笑呵呵的看着,宴道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远处吃着糕点的摩拉克斯手顿了顿。 在这处地方待了一个多月两人就离开了,离别时宴道收下了一件礼物,是一双手套,薄如蝉翼的黑色手套与他的双手同色,其实带不带无所谓,只不过那些尚未见过的人若是见到他黑色的双手竟不是因为手套,多少会害怕吧。 摩拉克斯在接触到了人类之后那双眼睛不再似以前那般冰冷,宴道也曾在他眼中看到了微不可查的怜悯,微微叹了口气。 神,是要爱人的,这是笼罩在提瓦特魔神身上的规则,无法剔除。 见过种种的宴道并不觉得人性多么可爱,只是这被困与蛋壳中的狭小世界中,原本复杂的东西就像是晶蝶一样上浮成为地面上的人无法看清的东西,在神明和更高层次的事物之下,人类竟也可爱了许多。 一路上两人也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有时摩拉克斯会突然消失,然后宴道会自己上路,但是过不了多久摩拉克斯就会回来,也会带回来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像是被救下之后总会出去捕捉一些鸟雀回来的猫一样。 天气越来越冷了,夜晚活动的野兽也越来越少,宴道的视力在黑暗里丝毫不受影响。 不过野外没有野兽却又不少元素生物,史莱姆休息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暗淡,在月光下一窝窝水史莱姆躲在草丛里睡觉。 宴道扒开草丛看着几只睡觉的史莱姆,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水润润的、滑溜溜的,宴道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但是史莱姆醒了,看着对自己上下其手的人类,一瞬间愤怒了起来。 最后,宴道看着落了一地的史莱姆凝液,史莱姆凝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宴道弯腰把这些东西捡起来,装到自己编织的篮子里面。 他与摩拉克斯离开自己的村落已有二十年之久了,在外面的生活因为宴道的勤劳倒是过的还算惬意。 最近几天摩拉克斯离开了,大概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情况下都会跟别的魔神啊海兽啊打上一架再回来,不过他能力强悍,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晚上睡不着的宴道离开了暂时住的地方,拎着背篓去外面转悠。 只是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了远处的动静。 附近没有村落,地势也很平坦,居住的地方是之前摩拉克斯用岩石搭起来的房屋,十分结实,而现在宴道站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望向岩石屋舍的地方却只看见灰尘中的石块,而那废墟边上却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女人,身边跟着一个神似野兽的人。 宴道的心猛然沉了下去,而下一秒,那个女人就转过头看向了宴道所在的方向。 瞳孔紧缩,宴道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女人青白的皮肤,以及那美艳的脸上诡异的笑容,而她身边的那个长得似是野兽一般的人突然消失了。 宴道后退一步,一股难言的压迫感从远处嘶吼扑过来,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外出的摩拉克斯还没有回来,而来的那两个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野兽的嘶吼将林子里的鸟雀惊吓,霎时间四处逃窜,腥臭味夹杂着几丝甜腻的香气和沉重的脚步声从四边八方一同涌了上来。 宴道看着晃动的树梢和草丛,直到那个野兽一般的人出现,他四肢着地,身上的皮肤颜色不一,腹部是一处空荡荡的洞,面容被野兽的五官扭曲,而宴道刚才闻到的气味就是从他腹部的洞里传来的。 有些像以前见过的那只蛊惑人自杀的海兽身上的气味。 “凡人啊——” 宴道与野兽对立而战,而一双冰凉的手却悄无声息的攀上他的肩膀,游走,最后落在他的脖子上。 宴道一米九的身体被身后女人的身影完全笼罩,她的身躯宽大高挑,浑身的皮肤呈现一股死寂的青白,只是靠近就感受到了那个难言的阴冷。 “摩拉克斯不在哦,所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要认真仔细的回答才行啊。” 从野兽和身后女人身上传来的香味犹如一面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的笼罩在宴道的身上。 宴道屏息,感受着脖子上猛然收紧的力道,咬着牙。 梦没有在这个人类的身上感受到什么令人忌惮的气息,更多的是软弱的气息。 “去找摩拉克斯……我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杀了我也只会激怒他。”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哼笑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手。 “我还没蠢到亲自跟他对上,不过你说的对,杀了你只会激怒他,但是——他可不一定能找到我,所以,杀了你也没什么关系。” 女人的宽大的手贴在宴道的背上,然后指尖刺破他的肩膀,尖锐的手指宛如尖刀穿透了他的肩膀,仿佛要用这种办法来证明自己的话。 “那,就告诉我,摩拉克斯的弱点是什么吧,或者,怎么才能杀死他……”女人就那样站在宴道的背后,阴冷的声音询问着,手指缓慢的转动着。 “……”宴道的身体已经渐渐麻木,所谓的痛苦他并未感受到多少,更多的是因为流血而冰冷的上半身。 女人的话刚说完,宴道面前野兽却开始躁动了,他嘶吼着俯身后退,他的面上没有双眼,取代双眼的是两根类似蜗牛的触角,而那触角却在触碰到空气中的灼热之后迅速的缩了回去,甚至他也忍不住后退。 “怎么回事……明明还没回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双手就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自燃了,苍白色的火焰宛如夜幕中的太阳,照亮了这未被月亮照耀到的林间。 宴道身体的温度骤然上升,他抬肘狠狠的击向身后,打中了身后的人,而她的身体就像是流沙一样柔软,宴道迅速收回手远离。 火焰一开始并未被那人放在心上,普通的火焰并不会伤到她,只是渐渐的她失去了控制双手的能力,而火焰却在沿着他的手臂渐渐蔓延。 “这是什么东西?”女人怒火中烧,朝着宴道扑过来,抬起脚,想要将眼前这个凡人杀死,反正火焰是从他身上出现的,那只要杀了他就好了。 而那份火焰在靠近宴道的时候变得更旺盛了,苍白色的、跳跃着的,宛如充满着生命里的某种活泼的生物,为了生存拼命的蚕食着周围的一切。 女人在注意到火焰的变化之后收起了动作,迅速的后撤,然后阴狠的注视着宴道,最后却果断的斩下了双臂。 火焰携裹着青白色的手臂化作灰烬消失在林子中,被火光带来的光亮也一同被收回。 “你不是凡人?” “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是凡人。”宴道收回捂着肩膀上伤口的手,手下的皮肤完后。 “难不成是摩拉——” 一根岩□□破天际,从远处起始,岩石的轰鸣声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女人的躯体,将她牢牢的钉在地上。 宴道惊愕,摩拉克斯应该还没回来才对,难不成是提前回来了? 梦之魔神怎么也没想到摩拉克斯居然能厉害到这种地步,明明没有到来,却能远在万里之外用岩枪穿破她的身体。 她被岩枪以极其扭曲的姿态钉在地上,血液散发着难言的甜腻气味,这里已经不能留了,有第一柄岩枪就可能有第二把第三把,今天是她大意了,先是被莫名的火焰逼迫的自断双臂,再是被摩拉克斯的岩枪伤到这种地步…… 宴道看到了那个女人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转眼间,野兽和女人都没有了身影,就连摩拉克斯的岩枪也被带走了。 宴道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肩头。 后半夜的时候,摩拉克斯就回来了,屋舍被毁,宴道自己也没有了睡觉兴致,干脆就坐在一旁缝补起了自己的衣服。 在宽阔的空地上,月光尤为明亮,而摩拉克斯出现时却立即夺走了月亮的光辉。 “哦,回来了。”宴道抬眼望了他一眼,随后有继续低头忙活着自己的活计了。 摩拉克斯的视线只是清扫了一眼宴道,好似在确定他是否完好。 “那位是梦之魔神,行踪诡谲,与我……关系并不好。” 宴道的双手一顿,总感觉这位魔神的名字多少有些耳熟,而且明明战争并未开始,魔神之间的关系不应该如此 “梦之魔神...权能是否与梦境有关?” “是,听闻他可以操控梦境,但凡有思想的生物都逃不过他编织的美梦。” 宴道将缝补好的衣服披在身上,站起身,看着摩拉克斯,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凝重之色。 “摩拉克斯,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宴道想起了魈,那个尚未见过的小夜叉,也许现在尚未诞生,但是梦之魔神身为魔神战争中奴役夜叉的魔神,宴道不得不做好与其对上的准备,而且…… 他有一种预感,一种隐隐不安的预感。 “何事?”摩拉克斯真心将眼前的人当做朋友,对方的请求他自然是会帮忙的。 “帮我留意一下夜叉的踪迹吧。” 之后几日,宴道就寻思着返回了,二十年的时间对人来来说已经是生命的五分之一,而对魔神来说却也只是一瞬,可是紧紧是这一瞬,时间对魔神的侵袭仍会感受到疲惫。 摩拉克斯并没有跟着宴道回到曾经的那个村庄,他在天衡以北遇到了一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之后的日子大概会与那些人类一起生活。 与摩拉克斯告别之后,宴道松了口气,与初见相比,摩拉克斯已不再是一块冰冷的岩石了,他也学会了与人类相处。 而关于夜叉的消息也时常送到宴道的手边。 第 8 章 过了许多年,宴道再回到曾经的村庄时,舒常已经从一个中年大叔变成了老头子,常一百的墓碑上带着不少风雨的痕迹,一百的两个女儿现在是村子里陶器做的最好的师傅。 舒常的儿子舒阳以前是见过宴道的,看到宴道回来之后,兴冲冲的回去把他爹给推了出来,木质轮椅的轮子拼了命的转,就算是这样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舒常还是嫌弃自家儿子推的慢。 “快点快点!” “爹,再快就要翻了。” 宴道收拾好屋子出来的时候,一老一小刚从路边爬出来,舒常扯着嗓子骂舒阳,舒阳毫不客气的跟他爹对刚,好不忘去把他爹的轮椅给捞出来。 “死小子,你是看准了往外面攮啊,你爹我真恨不得给你原地升个天啊。” “得了,爹您还是先把身上的叶子摘了吧,不是还要去见大人吗。” 宴道在远处把这父子俩的动作看在眼里,脚步顿了顿,转身回到了屋前,老实的坐下等着那父子俩过来。 舒常被舒阳背着上来了,记得上一次见舒阳还是他背着一百来给他的双胞胎女儿求名字的时候。 舒常抬眼见到宴道的那一瞬间嘴唇动了动,眼中清楚的映出如今的样子。 只仅仅是过了二十年,却也过了足足二十年,宴道身上与离开时相似的白袍,白发依旧如雪,但是不一样了,他眉眼间是如水的沉静,不再只是那位散发着颓丧气息的神明了。 “大人变得可真多啊。”舒常抹了抹眼角,喉头哽咽。 “是吗,快坐下吧。”不管过了多少年,宴道依旧是不擅长微笑,坐在屋舍前闲聊着。 不过多是舒常说着,宴道在旁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声。 “说起来,那位大人没回来啊。” “他也有部族在管理,也不能总往我这里跑。” 舒常笑了笑,喝了杯水润润喉:“说起来还要多谢谢那位大人啊,您看起来比之前开心不少。” 宴道顿了顿,抬眼看向舒常,有些莫名的不解。 “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大人心里的绳子松了很多,我想着大抵是那位大人的功劳吧。” 舒常说了很多,还让舒阳把村子里的族谱翻了出来,说着这二十年的出生的孩子,到了晚上两人才离去。 宴道将人送到村口之后才缓慢的转身离开,刚走到屋舍前抬眼就看到了,穿着一件金白色袍子的男人,宽大的兜帽遮盖了他半数的容颜。 “你今日怎么来了?”宴道疑惑,明明才分开不久,说起来他应该在忙自己村子的事情才对。 “忙完了便来了。” 摩拉克斯抬手将兜帽拉下,他的面上是冷凝的神色,眉眼低垂,带着宴道身上常见的低沉。 “发生了什么?”宴道皱着眉,快步走上前,站定在摩拉克斯身前,不放心的询问。 摩拉克斯抬起头,看向宴道眼眸中带着一抹不知道是对谁的怒意。 “魔神于人来说究竟算什么?到底会带来灾厄还是带来……生机。” 摩拉克斯见过不少的人类死去,但是他今日见到的那些人却是因为他的缘故死去的。 “与我积怨的魔神向人群中投下了疫病。” “找出救治的办法了吗?” “尚未,况且那并非是普通的疾病,准确来说更像是魔神施下的诅咒,如果找不到解除诅咒的办法,疾病就会一直蔓延。” 宴道深呼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摩拉克斯,像是在重新打量这位魔神。 “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 摩拉克斯并非什么不负责任的魔神,相反他重视承诺与契约,许下的保护就一定会尽职尽责,可是对于这位刚接触人类不久的魔神来说全须全尾不留一丝缝隙的保护还是有些困难的。 宴道收拾好东西就去村子里跟舒阳知会了一声,然后摩拉克斯拎着宴道就离开了。 摩拉克斯救下的这些人看起来十分凄苦,有的甚至衣不蔽体因为病痛躺在地上呜咽。 “摩拉克斯大人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 宴道环顾着周围的人,却看到萦绕在他们身上的黑气,确实如同诅咒一般。 “找不到下毒手的那个魔神吗?” “找不到,他应该是躲到海下了。” 摩拉克斯在此处落下了七根岩柱,岩柱所围成的区域内被摩拉克斯的神力覆盖,能够减缓他们的痛苦。 宴道随着摩拉克斯查看了这些百姓的症状,无一例外都是皮下长出坚硬的肉瘤,大多数都是在前胸,严重的已经压断了肋骨。 “从疫病发作到现在不到六个时辰。”摩拉克斯看着眼前痛苦的面容释放出神力,点点逸散的金光减缓了那人的痛苦,而一直看着眼前病人的宴道却眯起了眼睛。 “摩拉克斯,你先收手。” 摩拉克斯听话的收手,后退一步给宴道流出位置,宴道伸出手覆在那人身前的肉瘤上。 “果然。” 摩拉克斯看着他的动作像是想起了什么。 “是神力。” “嗯,这肉瘤是活物,维持生机需要营养,人类是供养不起他们的,所以你释放神力的时候他才能舒服一些,而且……肉瘤又大了些。” “我将岩柱撤下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开刀取出来吧,不过我一个人可不行,跟我回去带几个人来。”宴道转身看向摩拉克斯,摩拉克斯却拒绝了他的要求。 “这是诅咒,不是寻常的疫病,你的子民也只是些普通的民众,万万不可如此冒险。” 宴道听这样说抿着唇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轻松:“你救下这些人的时候就使用过神力滋养吧,诅咒是沾着你的神力长的,要不然这瘤子也不会长这么大,而那边……你忘了,我如今还不能自如使用神力,他们自然也是不会传染的,不过我会提前询问的,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不会强求。” 宴道确实不能自如使用自己的能力,自然也没有神力交给自己的子民。 摩拉克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着宴道回去了。 就像是宴道料想的那样,村子里的人都很赞同去帮忙,前前后后不少人愿意亲自前往,但宴道最后只带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大夫和有几个有力气还算心细的男人去。 铁匠铺连夜按照宴道的吩咐锻造出锋利的刀,带着器具摩拉克斯又把人都带了过去。 没有了神力的喂养,那些肉瘤生长的速度也变的十分缓慢,宴道让摩拉克斯站在一边释放神力,手起刀落,胸前出现了一道口子,其中蠕动的肉筋像是嗅到了空气中的神力,缓慢的从那一处小小的伤口爬了出来。 跟在宴道身后的两个大夫吓的脸色苍白,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么恶心的东西,就连旁边的摩拉克斯脸色都不太好。 肉筋从伤口里爬出,探知着空气中的神力,想着摩拉克斯的方向缓慢爬去,等它整根爬出来众人才看清这东西原本的样子。 就是一只小头八肢细长成节的章鱼,身上裹着晶莹的黏液和黏糊的红色血液。 宴道刚想伸手却被摩拉克斯按住了肩膀。 “莫要……亲手触碰。” 宴道看了他一眼,看得出他是真的讨厌这东西。 宴道出刀将那东西挑了起来扔到旁边的火炉中,看那玩意儿被灼烧的扭曲,最后化成了灰烬。 “乖乖,那是什么东西,好恶心。” 身后的两个大夫捂着嘴,脸色惨白。 宴道将身前躺着的人胸前的伤口按上,伤口小,不用在意什么,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弥补他身上失去的生机。 “接下来,每个人都要这般处理,病人较多,你们整理一下就准备吧。” “……就像是大人这般?” “就像是我这般。” 摩拉克斯的眸光闪了闪,开口问了一句:“我也要一直在这里?” “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过你可以闭上眼睛。”宴道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讨厌那东西,他自己虽然能忍耐,但是却无法自如的运用神力,也帮不到摩拉克斯。 “等事情结束,我继续教你使用权柄。” 虽然被摩拉克斯揪着教了许久,但除了那次被梦之魔神所伤时释放过一次权能,貌似与火焰有关,但是那之后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无法再次释放出那白色的火焰。 摩拉克斯已经下定决心了,此事结束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学会。 有了摩拉克斯的配合和身边人的帮助,花费了两天终于将所有人身上的小章鱼取出来了。 宴道觉得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炙烤小章鱼的味道。 摩拉克斯坐在外面,也不说话,但是莫名的看起来有点可怜,不过让不喜欢海洋生物的他看那么恶心的东西确实挺残忍的。 “你想好怎么安置这些人了吗?”宴道环顾四周,此处是荒原,没有遮蔽,水源也远。 “待我寻个地方来安置吧。” 宴道站在摩拉克斯身旁,视线转过看向他的背影。 午夜梦回间,他曾隔着屏幕再次见到钟离,但是站在这里看着他的时候也有时觉得不怎么真切。 “摩拉克斯,你……愿不愿意与我共同保护这些百姓?” 摩拉克斯回过头看向宴道的时候,他正看着天上的星星,平淡的面容透着几分虚幻。 “于你不公平。”摩拉克斯摇了摇头,宴道为那村子的付出他看在眼中,那些简单的繁荣并非人类本身能带来的,那是属于宴道的成就。 “就当是一份契约怎样?我的能力不如你,我们需要一位强大魔神庇护,否则……”在那漫长的战争之中,他与那些人类又如何能走到最后呢。 摩拉克斯从宴道未完全说出口的话语中解读了些许什么东西,他也不再言语。 “好。” 只是看着宴道那双灰蓝色的双眼,摩拉克斯那颗岩石做成的心脏微微炙热,仿佛这份契约代表着的不只是那些条理清晰的规定,而是些更明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