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快穿]》 第1章 无冕之王(一) 无冕之王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庄子》 * “……我知道,在你们这些老师眼中,学渣永远是学渣,无所事事,不学无术,是班上的老鼠屎,只会拖班级后腿。因为成绩不好,所以我们做什么都是错的。”视频中少年的声音犹然还带着颤音,这会儿却不驯的昂起了头,对准镜头的眼底透出几分桀骜。 “但是学渣也有学渣的尊严,就算您不喜欢我,瞧不起我,我也不会承认我根本就没有做过的事情——”说到这里,男生拧了拧眉,语气倔强,重复道:“我没有作弊!” 视频中,淡金色的阳光穿过枝繁叶茂的绿荫,在一片寂静的教室里留下明亮的光影。 不等讲台上的老师开口,在众目睽睽之下,男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毫不畏惧的对上自己的班主任,稚气未脱的面孔看起来竟有些盛气凌人,他拔高了音量,一字一顿: “成绩不应该是衡量一个学生的唯一标准,坦白说,靳老师,我对您非常失望。” 说完这句话,他一把抓起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室。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少年起身离开,很快,教室中最后一排的几个男生也跟着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头发染的浅棕的男生冷笑着踢开自己身前空荡荡的桌子,旁若无人的嘲讽了一句:“都说老师要公平的对待每一个学生,这就是你们的公平?也不怕笑死人。” 男生的行动仿佛是一个讯号,随着桌椅被噼里啪啦的踹倒,后排好些人也懒洋洋的站起了身,看也不看讲台前的老师,潇洒的一摔后门,走了。 视频到此结束。 画面自动跳转到底下的评论区,不同于视频中的死寂,下面的评论区则是热热闹闹的吵成一团,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还有新的评论刷新跳转出来: “现在的老师双标真是够了,学渣怎么了?学渣吃你家大米了?凭什么有什么脏水就往学渣身上泼?学渣犯事就点名批评,开除,学霸犯错就和风细雨的安慰,嘴上说着公平对待每一个学生,结果还不是谁成绩好就谁对,呵呵哒。” “真的,我觉得现在很多老师根本就不配当老师,都说有教无类,结果呢?你成绩不好,所以你干什么都不对,一点师德都没有。” “只有我想给视频里的哥们疯狂打call吗?居然直接当面怼了,好爽,这也太帅了吧!” “对对对,那句‘成绩不应该是衡量一个学生的唯一标准’简直说到我心坎上了,成绩不好不代表其他方面不行啊,因为成绩不好就轻易否定一个学生所有的优点,这也配叫老师?” “那个……我想说,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是这样的,我们班老谭就超好,只要学习态度好,对学渣也特别有耐心,你们吐槽归吐槽,不要随便地图炮好吗,世上还是有很多很好的老师的……” …… 目光随意的从越发火热的评论中一扫而过,靳野弯下腰,将地面上滚成一团的啤酒罐捡起来,丢进垃圾箱里,顺手关上了播放中的光脑。 系统:【这次的家伙好像占据了道德高地啊,你打算怎么办?】 话虽是这么说了,系统的声音却很淡定,并没有把眼前的问题放在心里。 这并不是一人一系统的第一次合作。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代号001的系统就找上了门,邀请靳野一同前往三千世界,完成【每个世界称王称霸】的任务。 不同于隔壁的【虐渣系统】、【攻略系统】和【逃生系统】,001系统的全名叫做【万人之上】,顾名思义,万人之上系统的宿主要求只有一个:在他们所在的每一个世界,原主所对应的领域之中,成为毋庸置疑的,唯一的主宰。 简单来说,如果是在修仙世界,那么他的目标就是人皇;如果是娱乐圈,那么他就要成为最顶级的影帝、娱乐教父;如果是宇宙星盗背景,那么他就要成为星盗之王…… 用001当初卖力安利宿主的话来说就是—— 没有攻略,没有虐渣,没有退让。 你即是这世间最大的王。 这个世界的背景故事则有点微妙。 现在的时间线是宇宙历3000年,简而言之,是科技得到了极大发展的未来时代,原主靳野出身于蓝星颇有名望的一个书香世家,家中长辈多是博学多才,桃李天下的名师,教出的学生可以说遍布蓝星的上层阶级。 按照这个世界最初的轨迹,原主虽然无法与靳家长辈相比,但也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老师了。 变故发生在他所教的一个名为“牧子君”的学生身上。 牧子君本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他出身一个普通的小康家庭,家里没有什么经济负担,对学习也没什么兴趣,每天的日常就是和他那帮兄弟一起抽烟打架,泡妞劈腿,甚至差点闹出过人命,说直白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混混。 没有哪个老师会喜欢这样的学生,原主当然也不例外。 自负的极端多半是自卑,牧子君嘴上对学霸们不屑一顾,心里却对原主的不喜耿耿于怀,认为原主瞧不起他。在一次期末考试中,同班的一位学霸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试卷的答案,打算偷偷递给另一个学生时,却不慎掉在了牧子君的脚下。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这张小小的纸条却给监考老师发现了。 牧子君平日里本就胡作非为,劣迹斑斑,更何况证据确凿,就连监控都明明白白的显示,那位学霸是把答案丢到了他的脚下,在这样直接的证据下,原主理所当然的相信了牧子君作弊的事情,牧子君也因此被丢到了全年级最差的班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牧子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个叫做“最强学霸养成计划”的系统。 和需要努力学习,才能得到知识的普通人相比,这个系统俨然就是一个BUG般的存在,它不需要牧子君做题,也不需要牧子君思考,只需要完成系统发布的小任务,牧子君就能获得能力点,将能力点加在语文、数学等科目上,牧子君就能瞬间领会一系列知识,以奇迹般的速度碾压一众学霸。 有学霸系统在手,牧子君顿时有了底气,加上他怨恨原主已久,当即在课堂上与原主翻脸,等视频在网上发酵后,他又提出赌约,如果他在高考中以全联邦第一的成绩考进联邦综合大学,那么原主就必须给他磕头道歉。 这还不是最狠的。 为了讨得心上人的欢喜,在牧子君的授意下,他众多后宫中的某个女生,更是打着“为牧子君讨回公道”的旗号,对媒体声泪俱下,污蔑原主糟蹋她的清白。 读书人向来重视声誉,更不必说是原主这样的教师家庭了。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品性,靳父靳母自然是一清二楚,他们不相信靳野会做出这样的丑事,偏偏女学生说得有板有眼,事情又在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原主身败名裂,不堪侮辱,也不愿因此连累家中亲人的声誉,主动提出与靳家断绝关系后,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原主摔得血肉模糊的那一天,大半个联邦都在欢呼禽兽老师罪有应得。 与之相对应的是,牧子君的成绩一日千里,最后还成为了高考状元,被各大高校争相抢夺不说,毕业后还留在了联邦最高等级的大学,成为颇负盛名的教授。 人们在谈起“牧教授”时,总会时不时谈起那位改变他人生的高中老师,他们说,正是因为这位老师的所做所为,让彼时只是一个混混的牧子君浪子回头,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至于原主,他只是牧教授光辉生命中微不足道的反衬,一个罪有应得的衣冠禽兽。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系统:【现在牧子君才刚刚得到学霸系统,你打算怎么办?】 靳野没理它。 房间里乱糟糟的,看得出来,这个视频对原主造成了不小的打击。靳野没有去管地面上的垃圾和杂物,这些自有管家机器人解决。他的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走向了书房。 系统还想baba的说说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却见靳野兀自拉开书桌前的长椅,端正的坐下了。 男人身姿挺拔,长腿随意的往地面这么一搭,反倒衬得桌椅显得格外狭窄起来。他懒懒的垂下眼睑,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干净的白纸,又捡起一支钢笔,白皙有力的手指捏住笔端,专注的开始写字。 001顿时精神一振! ——难道宿主打算效仿古人,写一篇漂亮的檄文,将牧子君做过的烂事一一指出,以文人的优雅之风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最后放到星网上,达成逆转局面的目的? 系统期待的往白纸上看去。 却见靳野风轻云淡的写道:“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系统:【?】 啥玩意? 它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这句文艺的话到底与这一次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就见靳野再次提笔,在纸头干脆利落的写下: ——辞职信。 系统:【???等一下,宿主你怎么可以辞职?你忘了我们的任务了吗?】 靳野微不可见的一挑眉,没什么情绪的反问:“我们不是万人之上系统吗?” 系统:【对啊。】 “如果我留在学校当老师,有希望升职成校长,进入教育局,然后一路升职到联邦权利中心,成为这个星球实际的掌权者吗?” 系统:【??这怎么可能!】 靳野比它还莫名其妙,他困惑的说:“那我留在这个学校还有什么意义?” 系统:【………………】 有道理啊! 系统情不自禁的正要点头,它在被说服的边缘呆了呆,又艰难的从自家宿主的脑回路中挣扎了出来。 ——不对啊! 它是万人之上系统不假,但这个范围是根据原主所在的领域决定的啊! 001悬崖勒马,赶忙解释:【可是原主是老师啊,而且我看了,你要带的那个班级非常有潜力,只要培养得当,你就能完成原主的心愿,成为联邦历史上最出色的老师!】 它想着自家宿主的权瘾综合症晚期,投其所好的补充:【你想想看,未来的联邦第一女议员,近代史上最出色的科学家,还有联邦第三军团的总长,统统都是你的学生,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靳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底的鄙视毫不掩饰。 系统:【……】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男人不急不缓的坐直了身子,漫不经心的扔下了手中的钢笔,随口问了一句:“几年?” 系统:【啊?】 “你不是说,我的学生未来会遍布军政两界吗?这个时间是多少年?” 系统翻了一下记录,迟疑道:【差不多是……十年?】 靳野说:“我算了一下,联邦下一次总统大选就在五年后,换句话说,五年后我就是这个星球最高掌权者,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浪费十年的时间,去等我的学生遍布军政两界?” ……无法反驳。 001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决定自我抢救一下:【但是原主的心愿是不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成为家人的骄傲啊。】 靳野蹙了蹙眉,眼底划过一丝不解:“总统都不能成为家人的骄傲?现在的书香世家都这么严格的吗?” 这是书香世家的问题吗?是你的脑回路太清奇了吧! 系统心中吐槽,却没敢说出口,别人家宿主是宿主,它家宿主是祖宗,永远只能用哄的,两人合作已久,001也不想为这种小事让靳野不高兴,只好认真的想了想,决定临时换一个角度哄。 不想靳野的思维跳跃得比它更快—— 他问道:“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星系吗?或者被其他星球侵占的土地?联邦总统不行,那收复失地总应该能成为靳家的骄傲吧?” 不偏不倚,正巧光脑中的时事新闻适时刷新出一条新的讯息:【联邦元帅确定叛国,现已废除军职,不日将移交军事法庭审判】 靳野眼前一亮,微蹙的眉心自然地松开,漆黑的眸底跃出几分饶有兴致:“咦,正好联邦元帅的位置空下来了,从政不行,那从军总可以了吧?” 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  清晏:这个千夫所指的小可怜就由我来拯救! 真.BOSS靳野:好,我等你(笑) * 开新坑啦~每天早上八点,不见不散! cp大概是……冷静理智.本质野心家.真boss攻x超冷酷超凶.只对攻乖软甜的小可爱受。 喜欢的话,希望我们能一起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比心! * 最后放个文案,求一下新坑预收~ 《每个世界敛财百亿》 文案 【在恐怖世界开酒店】 在恐怖世界命悬一线的逃生者们意外的发现,他们所在的每一个副本,忽然多了一家鬼怪不侵,堪比泉水,自带回蓝回血功能的酒店—— “住宿费:999生存点/小时。” “营业时间:心情不好不开。” “注意:没钱的别来,店主不喜欢的人别来,禁打架,禁产生独占店主的奇怪念头,命运之子与狗谢绝入内。” 【在人类才是宠物的异世界开宠物店】 “喂?妖妖灵吗?没错,就是这只人类!他他他!他居然贩卖喵族幼崽=皿=!” …… 【在未来纯数据化时代开传统手工店】 【回到原世界开鬼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章 无冕之王(二) 系统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靳野。 001没打算过多的限制靳野的想法和行动,因此它只是道:【以你的能力,一年就足够完成原主的心愿,反正距离总统大选还有五年,不如暂时待在星宁一中,就当是为以后做准备了,一年过后,你想留在联邦当议员,还是做星盗王征服宇宙,都随你高兴,怎么样?】 靳野不动声色地往光脑新闻里的联邦元帅瞟了好几眼,想了想,勉强同意了。 系统:【……】 靳野:“……这么盯着我干什么?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 001盯着那张被他摊放在桌面上的辞职信,幽幽道:“那这封信?” “……”靳野眼眸微微微闪了闪,有点嫌弃:“你们系统真是麻烦。” 他嘴上抱怨了一句,手上则是有些恋恋不舍的把辞职信收了起来——001发誓,它真的在自家宿主眼中看到了近乎“遗憾”的神情,然后看着他慢吞吞的捞起辞职信,工工整整的放回了抽屉之中。 系统:【……】 好吧,考虑到自家宿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一直老老实实待在一所高中当老师,这封辞职信的确很可能还会派上用场,那么现在小心的收起来似乎也不无不可。 001冷静的在心中自我安慰了一会儿,总算平复了心情。恰好这边学校里也来了通讯,靳野点开光脑上的通讯请求,浅蓝色的光屏立刻在空中浮现出来,与此同时,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孔,也出现在光屏上。 靳野在原主的回忆里翻了翻,发现他正是星宁一中的校长,姓沈,似乎和原主父母的关系不错。 “小靳啊,你应该也看到网络上的视频了吧?”沈校长开门见山的说道,男人的眼中流露出些许厌恶,却不是针对靳野本人:“介于牧子君同学目无尊长,当堂作弊被抓还拒不承认,事后还将视频发上星网,造成了一系列恶劣的影响,我和张校长商量了一下,打算直接将他开除,你怎么看?” 靳野问:“牧子君那边是怎么说的?” “他?”沈校长冷笑一声,脸上的神情愈显厌烦:“他要求学校给他补考的机会,他会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他根本就没有作弊,因为他不需要作弊也能拿到满分——一个从入学到现在都没及格过的人,居然还有脸提出这种要求,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靳野眉峰微挑。 牧子君既然敢夸这个海口,当然是因为他手中的学霸系统,事实上,在原本的剧情之中,原主就是出于一时的恻隐之心,疑心自己是不是误会了牧子君,才劝说沈校长最好不要在这个风尖浪口开除牧子君,有损学校的声誉。 也正因如此,原剧情中牧子君仅仅只是被踢到了星宁一中最差的班级,而不是被直接开除。 原主出身书香世家,一言一行皆得长辈耳濡目染,自然不是心胸狭窄之辈,对待学生也是真情实意,一视同仁,遗憾的是,这份恻隐之心不仅没有给他带来好处,反倒招致了牧子君的得寸进尺,这才有了后来的赌约和磕头道歉,乃至死亡都没能洗清的冤屈。 至于现在—— 靳野随口道:“我没有意见。” 以牧子君的品行和真实的成绩,原本就没有资格进入星宁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 看得出来,沈校长对这个答案也颇为满意,他点点头,最后还还不忘安慰靳野两句:“网民大多人云亦云,你也不要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只管专心教书,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的。” 通话就此结束。 系统有些奇怪:【这样就算了?会不会太便宜牧子君了?】 “没有必要。”靳野淡淡的说道。 却是不打算进一步解释了。 就像系统猜测的那样,他没打算把太多的时间耗在一所高中里。 往后的日子里,他站得越高,牧子君就会摔得有多惨;有多少人想千方百计的讨好他,就会有多少人让牧子君和那位诬陷他的后宫之一生不如死。对付一个只知道抽烟打架泡妞,纯粹靠着什么学霸系统天上掉馅饼才崛起的混混,真让他腾出手来专门应付一二…… 说实话,他嫌掉价。 * 在没有人刻意炒作的情况下,这场发生在星网上的纷争,很快就自然而然的平息了下来,“双标”的老师固然可恨,视频中胆敢与老师当面对峙,因此而被学校开除的学生,也的确很符合网民们心中悲剧英雄的形象…… 但热度终究只是一时,随着更多更大的新闻涌现出来,这件小小的作弊事件,自然也就被网络的洪流吞没了。 “这帮废物!” 眼睁睁看着热闹一时的视频就这样沉没,而靳野却没事一样继续在星宁一中当他的高等教师,牧子君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我当这些网民还有几分血气,是条汉子,没想到都是一帮孬种!”他的哥们——在视频中和牧子君一起带头摔门而去的棕毛男生恨恨的说,他们平时在学校里就是到处惹是生非的混混,借着视频的机会,校方索性将这帮肿瘤一口气全开除了个干净。 这些人原本就成绩不好,如今还因为“上传恶劣视频,毁坏学校声誉”的理由被开除,哪个学校还敢要他们? 黄毛少年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看他们跟我们一起在网上骂得起劲,其实也就只敢嘴上说说而已,真让他们跟那些衣冠楚楚的老师对上,还不是一下子就怂了?说到底,都是帮怂货而已。” 几个少年你一言我一句,牧子君听着自己的兄弟们痛骂靳野的话,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脸色也渐渐和缓下来,不想其中一个少年忽然小声说了一句:“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他声音并不大,偏偏在场的几人本就是心虚的,自然也就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棕毛的男生当即脸色一变,目光毒蛇似的锁向开口的少年,紧跟着拳头就举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没有说话。 他努了努唇角,目光沉沉的从自己的“兄弟”们身上一扫而过,无声的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想再和你们在一起混了。” 视频一开始被爆出来的时候,他的确很得意,从前的同学兄弟们都纷纷发来贺电,说他“简直是太酷了”,然而身边长辈们异样的目光,和父亲母亲声泪俱下的痛骂,却让他渐渐清醒下来—— 他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以后还有哪个学校肯要他? 他今年才十六岁,不读高中,怎么上大学?在联邦综合学历就是本科起步的现在,他未来要怎么办?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当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吗? 仔细一想,其实他和牧子君的“兄弟情”,也不过睡过同一个妞,一起和隔壁学校打过几场架罢了,为了这么一个同学,就搭上自己的前途,真的值得吗? “行了,”眼看着男生的拳头就要落下来,牧子君脸色虽然难看,但到底还是制止了,所谓“混子有混子的规矩”,他自认是个讲义气的,当然也不屑对自己的兄弟动手,这会儿就是语气生硬的道: “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们也不拦你,不过你要记住,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了。” 男生低垂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没有再看这些昔日的兄弟们一眼,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操!”黄毛少年低低的骂了一句,他面有不甘的调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兄弟们,恼火道:“还有哪个孬种想退出的?自己站出来吧,我丑话先说在前面,老子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怂货,你们有谁要走的,赶紧麻溜滚!” 他原本只是说个气话,没想到话音刚落,又有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居然当真从队伍里站了出来。 起初还算热闹的小团体,顿时只剩下寥寥五个人。 眼见着同伴一个一个的减少,众人早先想把靳野痛骂一顿的心情也没了,气氛一时也凝重起来,你看我一眼我看一眼,牧子君有心想安慰一下支持他的兄弟们,偏偏这会儿家里来了联系,只能简单安抚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众人只好不欢而散。 棕毛少年推门回家的时候,正好迎上沙发上脸色阴沉的父亲,和泣不成声的母亲,他心里微微一虚,但想起自己是为了兄弟义气和追求正直的初衷,又挺直了胸膛,一脸无所谓的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还有脸回来?”父亲气得一把摔了茶几上的烟灰缸,玻璃质的容器掉落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又溅射了一地,他却不解气,吼道:“我和你妈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干这种丑事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单位里同事都怎么看我们的?你不要脸,我们还要!” 这些话棕毛平日里就没少听,这会儿更不可能听进心里去,他撇撇嘴,看都不看父母一眼,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啪的一下摔上了门。 母亲低低的哭泣声渐渐也变成了痛哭和哀嚎,隐约还能听到“我去求了好几个学校,一说名字,没一个肯要他,他还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啊?”的声音。 ——不要就不要呗,说得就像他想读书一样! 他烦躁的打开光脑,决定去全息网游里玩一会儿,不想光脑中的通讯部分忽然响了起来,上面正是“牧子君”三个字。 好兄弟的来电总算让他的心情稍微明媚了些许,他接通通讯,脸上刚挂起一抹笑容,就见牧子君顶着一张灿烂到没边的笑脸,兴冲冲的大声道:“张岩,我被星宁二中录取了!” 棕毛知道这所学校,在星宁市,这所高中的师资力量和教学地位,和他们之前所在的星宁一中,也仅在伯仲之间,可是牧子君怎么会…… “他们一开始是不想收我的,我缠着他们说了半天,才勉强答应给我一个机会,说是只要通过了他们学校的考试,就允许我入学。卷子其实挺难的,不过根本难不倒我,他们现场改卷子的时候,当时就惊呆了,立马就破格让我入学了,还是最好的实验班呢!” 张岩愣住了。 那头的牧子君却没有注意他的异样,这会儿还在得意洋洋的冲他炫耀:“哈哈哈哈,我之前怎么说的来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靳野那个垃圾,等着瞧吧,老子迟早让他磕头道歉!” “是吗……”棕毛低下头,目光下意识转向了紧闭的房间大门,母亲的话犹然还在耳边回荡,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道:“那还真是……恭喜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千凉、一分小天使的地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章 无冕之王(三) 晨光熹微。 淡金色的阳光顺着窗台悄无声息的爬进来,在鲜绿的盆景上留下浅浅的光影,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这会儿还远远没到上课时间,大半个教学楼似乎都还沉睡在暖红的朝霞里。 靳野向后靠着椅背,凝神注视着桌面上的教案。 人类科技发展到现在,绝大多数的教材资料如今早已被更便捷的电子资料所替代,眼前这只厚重的笔记本中记载的,也不是原主教学需要用到的材料,而是另一些更细致、更私人化的信息: 项飞翰-聪明,贪玩,思维较为灵活,理科较为出色,对语言方面的学科比较没辙,态度也比较轻率马虎,需要严格督促。 (最近渐渐有明显的自暴自弃倾向,开始用弱项科目的时间来学习长项科目……因为从弱项科目中尝到了太多挫败,却能从长项科目中得到更多的成就感吗?我应该重新培养起他对弱项科目的自信吗?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他的感知、记忆、思维、想象能力也十分优秀……) (也许我可以和张老师谈谈。) (我不应该浪费他的天赋。) …… 小巧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颜色的笔记,不同的学生分开归类,从姓名,到性格,爱好,上课走神时惯有的小动作,甚至有详细的日期记载了每个学生身上的问题,和原主深思熟虑的解决方案。 所谓“人类灵魂工程师”固然有夸大的说法,但教书育人终究与其它职业不同,看得出来,在这条道路上,原主也是费劲了心血,小心翼翼的学习和前进着。 他本该以教师的身份,微笑着站在属于他的讲台上。 而不是以一个子虚乌有的玷污女学生的名号,被永远钉死在耻辱柱上,在万众不堪入耳的辱骂之中永远的长眠。 靳野看着桌面上的笔记本,脸上没什么情绪的继续往后翻。 目光缓慢的落在其中某一页上,他的神色愈发平静,眼里却渗出一股说不出的冷淡和压迫,白皙有力的指节也不由得微微用力。 一开始他还以为,对于劣迹斑斑的牧子君,原主应该早已心生不满,但现在看来,他高估了牧子君,也低估了原主。 被反复翻阅、小心修改的那几页上是这么写的—— 牧子君-不太认真,花花肠子太多,心思不在学习上。好在很少迟到旷课,作业马虎,但基本都是自己独立完成,喜欢在课上打游戏,不过很少打扰到其他同学。与同学关系处理不错,还算讲义气。 (张老师建议我不用管他,可现在毕竟才高二,我不想这么早就放弃他……) (也许我可以……) 中间写到了原主做过的很多尝试,但显然,这些举措对牧子君并无效果。靳野低垂着眼眸,认真的逐一看了下来,最后落到末尾的那行字上。 (他说自己没有作弊,我又看了一遍监控,的确不排除这个可能,也许真的是我误会了他……这是我的责任,是我太草率下结论了。) (……我不能毁了他。) (我应该和沈校长谈谈。) 和剧情中原主劝说校长不要开除牧子君完全对上号了。 这么一顺看下来,系统都觉得有些忍无可忍了:【卧槽,这个牧子君是什么傻逼玩意,宿主,我们真的不要顺手踩死他吗?看着它蹦跶我就觉得恶心。】 靳野合上笔记本,重新将其锁回了抽屉中:“不急。”他轻声道,目光冷静的瞥向了窗外晨光笼罩下的操场,微沉的声音仿佛也融入了无边的橙黄的温暖中,慢条斯理的道:“等着吧。” 光脑中的时间渐渐走向七点。 安静的办公室也慢慢热闹起来,靳野按照原主的记忆,和几个熟识的老师们打了个招呼。 因为牧子君的意外,原主提前主动辞去了三班班主任的位置,说是想休息一年,校长却有意想安慰补偿他,索性把他换到一个学生素质更好的实验班。 是以,落到靳野手上的工作,反倒比以前少了不少。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一会儿上课要用到的资料,就彻底清闲了下来,指尖无意识的轻敲着红木桌面,目光则漫无目的向着门外飘去。 不远处的办公室外,正整整齐齐的站着几个年轻人,看上去不像是学生,但也不像是老师的样子。 其中一位老师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解释了一句:“那是今年从联邦综合大学来的实习生,联大的学生质量都还不错,今年你也可以轻松一点。” 相比星网上一窝蜂的讨伐靳野的,星宁一中的老师们大多更倾向靳野:的确,作为老师来说,对待学生一视同仁是基本要求,可老师毕竟也是人,面对一个常年打架闹事,给你添麻烦的学生,真的能够做到和勤奋学习,乖巧听话的学生同等看待吗? 靳野想起剧情中某个因为星网上的视频,瞧不起原主,因而当众给原主难堪的实习生,也没说什么话,只微微弯了弯唇角,对那位老师笑了笑。 * 沈清晏从走廊外推门进来的时候,空荡荡的教室已经站了好几个年轻的实习生。 他的目光在室内随意的扫了一圈,发现这会儿的确一个原本属于星宁一中的老师都没有,看起来似乎是专门给实习生休息的一个小教室,从休息的椅子、沙发,到工作用的长桌、深蓝色的电子教学用智脑都应有尽有。 没有和其他实习生攀谈的想法,沈清晏迈开长腿,三两步站在了纯白柔软的沙发跟前,懒懒的向后靠下了。 他眯了眯眼,食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正迟疑着要不要睡一觉,属于其他实习生的低低的讨论声,却若有若无的飘了过来—— “……不知道我们会被分配给哪个老师带。” “我希望不要是那个靳野——” “哇!好巧,你也看了星网那个视频吗?” “说真的,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看着人模人样的老师了,双标真的恶心,而且谁知道要是出了什么事,这种人会不会直接往你头上推,反正我们是实习生嘛,多好的背锅对象啊。” “你这么一说,我也好方,之前视频的事情我们学校论坛都有好多人讨论过了,有些老师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实际上连禽兽都不如,如果跟着他实习……哇,我回去估计要被他们笑死吧?” 两人说话时声音刻意控制了音量,但这会儿教室里极静,有心想听清也能勉强听个大概。 钟莉微微蹙了蹙眉头,她想说,其实你们说的那个学生劣迹斑斑,星网上的视频也不能全信,可瞧着两位“同事”表情不屑,冷嘲热讽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过了头,懒得与他们争辩。 “喂,二叔?” 突然响起的声音清亮温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纯净,钟莉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却发现沙发上的青年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一手调整着无线耳机,仿佛是在通过光脑,和某个人通话一般:“……嗯,我明白的。” “星宁一中可是您管理的学校,您看中的老师,哪有不好的道理?每一位老师都是值得尊敬的。”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青年的手指轻轻摩挲下腕间的光脑,淡淡一笑:“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我可是您亲手带大的,怎么可能和外面那些目光短浅,不知好歹,只知道搬弄是非的家伙一个德性?” “您放心好了,”沈清晏抬起眸,目光恰巧与对面的实习生相对,他轻轻一笑,没看见似的移开了视线,语气温和,又似意有所指:“我不会给您丢人的。” 教室瞬间死寂。 钟莉转头看去,两个刚才还说得煞有介事的实习生顿时脸涨得通红,神色变得极其难堪起来,偏偏对方端的是风轻云淡,根本就没有搭理人的意思,他们如果真的出言反驳,反倒会对号入座。 两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会儿纵使百般恼怒,也只能恶狠狠的瞪视青年一眼,看起来真是…… 又蠢又Low。 至少钟莉没忍住,笑出了声。 结束了通话,青年站起身,对着一干实习生彬彬有礼的一颔首:“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一步了。”目光微转,落到某两个人身上,又不紧不慢的添了一句:“你们继续。” 休息室的大门推开又合拢,沈清晏随意的靠在走廊的围栏上,手肘微撑着栏杆,迎着清晨明亮温暖的日光,倒衬得他眼底轻微的嘲意愈发清晰可见。 再看他白净的手腕间,那只仿佛刚刚才结束通讯的光脑,分明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过,哪里像是和什么“二叔”通话过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论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章 无冕之王(四) “今年的实习生差不多都在这里了,怎么样,有看得顺眼的吗?” 说话的老师姓张,是星宁一中出了名的金牌教师,也是原主在笔记中提到,经常与之讨论教学问题的那一位,他一向欣赏原主这样勤恳努力,认真钻研的后辈,哪怕原主在未来沦落到千夫所指,也从未改变对原主的欣赏和信任。 遗憾的是,在群众盲目的怒火面前,三两个人的信任,也是杯水车薪。 靳野随意的扫了一眼不远处站成一排的几个实习老师。 他对这些并不放在心上,也没所谓选哪一个,星宁一中对毕业班的重视,注定这帮实习生最多也就是在带班老师不在场的时候,站在讲台上带一带早中晚自习而已,最多偶尔再帮学生们解答一下课业中的疑问,真正的教学任务,终究还是在各个科任老师身上。 001就很严肃了。 不过短短几秒钟内,它就连带着数据库中的资料,将面前的实习生们挑剔了个遍: 【这个不行,颜值太低,每天对着影响上班的心情,带出去也掉面子。】 【这个长得倒是还行,不过一看就是个胆小怕事弱不经风的,往后估计做什么都要依赖你,说不定还会给你拖后腿,不要。】 【这个倒是长相能力都还不错,不过看起来有点冷冰冰的,不太贴心的样子啊,Pass——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其实我还是觉得乖软甜的这种比较可爱,你觉得呢?】 靳野冷静的问道:“你这是在挑实习老师,还是在给我选妃?” 系统:【……哦。】 世界清静。 001嘴上安静了,手上却没有闲,它为自家宿主的冷酷无情闷闷不乐了一秒,很快又振作精神,尽职尽责的在自己的数据库中翻箱倒柜起来,见靳野的目光落到其中某一个实习生的身上,还以为他有了想法,赶忙出言提醒: 【那个人叫江连,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原剧情中当众给原主难堪的那一个。】001撇撇嘴,一向平稳无波的机械音里也多了几分不屑:【据说这人还是这批实习生中综合素质最高的一个,我看倒未必,看了个星网视频就信以为真,还冲动到当面给自己的上司难堪,怕不是个傻子。】 恰巧张老师的目光也落到了江连的身上,见靳野也看了过来,脸上便是会心一笑。 他是看过这些实习生的有关资料的。 有资格来星宁一中实习的师范生,大多都不会是等闲之辈,虽然不知道靳野是怎么注意到的,不过在他看来,靳野瞧中的这位,也的确是这一批实习生中,各方面综合素质最高的一个。 张老师本就喜欢靳野,这会儿见他似乎有了主意,当即就是准备开口,替他把人要过来—— “靳老师。” 靳野微微抬眸,不期然撞进一双清透明亮的眼里。 说话的青年唇角微抿,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他发梢柔软,眼眸黑亮,身姿挺拔如新竹,透着一种雪松般坚韧清冽的气质,偏偏他五官又漂亮得出奇,倒衬得那张精致的脸蛋,愈显温软瑰丽起来。 “我可以跟着您学习吗?我是说——”仿佛羞赧于自身的唐突,他稍微顿了一下,才鼓起勇气一般,郑重其事的说道:“如果我有这个荣幸的话。” 原剧情中,有这么一件事吗? 靳野有点意外。 青年的眼眸纯净又专注,里头的真诚与仰慕仿佛随时都会满到溢出来,靳野眼眸微闪,他的目光只在那张过分漂亮的五官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唇角,漆黑的眼底浮现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以。” 于是这一桩事就这么定下了。 张老师看了看三两句就做出决定的两人,欲言又止。 按照常理来说,实习生在这方面,其实是没有选择权的,而眼前的青年毕竟身份特殊——作为沈校长唯一的侄子,沈清晏也许不一定拥有直接的选择权,但一个小小的“请求权”,还是没有问题的。 更何况沈清晏本身也不差。 现在既然靳野都已经同意了,张老师索性也就打消了原本打算把张连分给对方的意图,只按照惯例,笑着半是鼓励,半是叮嘱了几句,就去分配剩下来的一批实习生了。 系统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这个不错,一看就是个乖软甜,性格好,个人能力也过关——最重要的是颜值够高,赏心悦目,这个至少要加一百分,而且眼光特别好,慧眼识珠,这个要再加一百分——满分一百的话,他起码能有个三百分吧?】 靳野没理它,打开光脑,开始整理下节课需要用到的电子资料。 目前还没到正式上课时间,新上任的小沈老师先一步去了教室,负责约束一下早自习的纪律——但这并不影响001对着他的背影越想越满意。它看了看无动于衷,正经工作的自家宿主,没忍住好奇的天性,顺带着将三百分实习老师的资料也在数据库里翻了一遍。 作为【万人之上】系统,001的功能也在随着宿主积分的变化而不断升级,这么多世界下来,001的功能也变得越来越丰富,这其中就包括【回梦】。 所谓回梦,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这个功能,它能够使宿主看见在近期的一定时间和范围内,哪怕宿主本人并不在场,但确确实实已经发生过的事件。 它这么一翻,很快就将那件半个小时以前,发生在实习生们中间的“争吵”给翻了出来。 “视频”的内容并不算长,从青年懒懒的从沙发上起身,到他看似不咸不淡,实则明目张胆的回击,乃至最后那只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过的光脑通讯软件,都一清二楚。 靳野沉思数秒,饶有兴趣的问:“这就是你说的……乖软甜?”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看走眼的系统:【………………】 从靳野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对此并不意外——甚至仿佛一早就在预料之内。001憋了一口气,并不想就此认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我看他对着你的时候就挺乖软甜的——】 【我觉得他肯定是喜欢你。】系统自觉已然看穿了真相,当即断然道:【你看,他甚至都不准别人说你坏话!】 靳野懒得理它,拉上抽屉,起身出了办公室。 001不死心:【我觉得他真的挺可爱的,你不考虑一下吗?】 靳野:“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系统:? “是谁当初对我千叮万嘱,说自古美人皆祸水,那些送上门来接近我的多半都是妖艳贱货、绿茶婊,最好跟他们保持距离的?”靳野懒懒的捏了捏额角,没什么情绪的陈述:“‘谈什么恋爱,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这话可是你先告诉我的。” 系统:…… 001有点委屈。 虽然它只是一个系统,但毕竟系统也有系统们自己的交际圈,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001也结识了不少攻略系统、虐渣系统和逃生系统,后两者就不说了,最让001毛骨悚然的就是攻略系统了。 他觉得攻略系统的宿主们实在是太可怕了,什么帝王将相啊,什么星际元帅啊,无上剑仙啊,那简直是小case,随随便便就能撩上一箩筐,动不动就能让大佬们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哐哐撞巨墙,从此君王不早朝。 尤其在隔壁的攻略系统007一次心血来潮,详细的对它讲述了自家宿主是如何轻描淡写引起七个男人修罗场,挥一挥衣袖,表面凄惨实则潇洒的死亡,利用死遁扬长而去后! 001的戒备值立刻达到了顶点! 作为【万人之上】快穿系统,001自觉与攻略系统简直是天敌——多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佬都是败在情爱两个字上面的?里都是这么写的! 可快穿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要经历无数快穿世界的宿主来说,短暂却刻骨的感情不是安抚,而是□□,是累赘,是亲手上交给命运的人质,而对方如果还是一个擅长玩弄人心的感情骗子…… 那简直就是灾难! 于是,从那时候起的很长一段时间里,001开始对接近自家宿主的每一个人严防死守,看谁都觉得像是意图勾搭它家宿主的妖艳贱货,再不是就是一朵伪装得极好的出水白莲,对此,001非常一视同仁,绝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可趁之机—— 后来001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且不论那些被它一竿子打死的人们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对于同样经历了无数快穿世界,早已习惯在权力场中摸滚打爬,无往不利的靳野来说,他会蠢到连一个人对他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分不清吗? 连人心都看不清的家伙,可没法在权利斗争里活下去,更不用说成为最终的王者了。 而让001想通这一点的,则是在一个修仙世界里,001又一次成功赶走某个意图勾引它家宿主的妖艳魔修后,突然出现的特殊成就称号—— 【鉴婊达人】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你已经彻底掌握了洞察人心的技巧,无论是看似清纯的绿茶婊,还是伪装极好的白莲花都无法骗过你的眼睛,当所有人都被Ta们的演技所欺骗的时候,你冷冷一笑,早已看穿了一切。 [备注:此称号为001号系统专属] [恭喜001号系统成为首个获得特殊成就称号的快穿系统。] 系统:……………… 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屈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章 无冕之王(五) 靳野盯着新跳出的称号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难怪你之前几个世界表现得那么奇怪,原来就是为了刷这个称号?” 系统:???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而且不是说只有宿主才能获得特殊成就称号吗?这个一看就很奇怪的称号到底是什么鬼? 001对着新出现的称号大眼瞪小眼,紧接着,属于系统们专用的通讯“叮”了一声,一连串消息也跟着刷了出来: 虐渣系统110:【卧槽,第一个获得特殊成就称号的快穿系统,兄弟你牛逼啊!】 逃生系统120:【是什么称号?方便透露一下吗?】 攻略系统007:【66666,大佬,苟富贵勿相忘啊!】 001不想说话。 尤其是攻略系统007,它现在看见对方就立刻想起了自己糟心称号的来源,跟着就整个系统都不太好了,这会儿见对方来过来火上浇油,更是怒火中烧,气冲冲的回了句“滚”,然后删号拉黑一条龙。 001很忧郁。 妈哒,你说外面世界花花绿绿的诱惑那么多,它护个崽容易么?(虽然崽貌似不是很需要),今天防着崽浪过头,明天防着那个妖艳贱货要勾引我的崽,这就算了,现在居然连主系统都来拿他开玩笑! 还有没有系统权了? 郁闷归郁闷,好在有了这个称号后,001发现自己在某些方面的识人能力的确更上一层楼了(……),也就不再对靳野身边的男男女女防得和贼一样了,至于为什么突然心性大变,从防火防盗防美人系统,变成红娘系统,则是因为…… 从充满羞耻py的回忆中挣脱出来,001有些忧郁的解释:【我这不是为你的身心健康考虑吗。】 对于绑定了快穿系统的宿主们来说,同时和多人保持某种不纯洁的关系似乎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反倒是洁身自好的凤毛麟角,这么多年来,001知道的也就两个,一个是隔壁攻略组公认的高岭之花,据说是因为坚称拿原主的身体乱来是非常不负责任,且没有职业素养的行为,所以有关的替身道具从不离手。 靳野就不一样了。 001怀疑这人其实是无性恋,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放到他面前,也不如将砝码扔上赌桌,与世界博弈的感觉令他心动。 “谢谢你的关心,”靳野不动声色的暗示:“但我相信,心理健康有时候会比身体健康更重要,这个时候,设立一个健康远大的梦想就能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了——比如,成为一个受人爱戴的联邦总统?” 001:【………………】 他补充道:“联邦元帅也可以。” 001满腔的爱崽之心顿时给他浇得干干净净,它一脸冷漠道:【我觉得不行。】 谈判就此破裂。 话不投机半句多,一人一系统撇撇嘴,各自把头扭到一边。 就在一人一系统对话的时间里,由靳野负责的高三(1)也出现在了眼前。 从班级的序号就能看得出来,高三(1)班正是星宁一中最出色的实验班,不论是教师质量,还是学生素质,都远比早前的普通班要来得出色。 还没进入教室,早自习特有的读书声已然一阵阵响起,靳野看了眼还有一段路的教室大门,想了想,索性推开虚掩着的后门走了进去,一边若无其事的在最后一排某个空位上自然的坐了下来。 后门被拉开的声音不算大,但部分学生俨然早已形成了条件反射,眼角的余光瞧到某个从后门进来的身影,好几个人顿时就噤了声,悄咪咪的将自己的光脑关上了。 反应倒是挺快的。靳野有点遗憾的想道。 001的目光也跟着快速在后排扫了一圈,大概是看到了完成任务的希望,系统又活了过来,这会儿就热心的给他介绍道:【快看,中间第一排那个黑短直就是未来的联邦第一女议员,她叫童妍,是一班的班长。】 靳野顺着001指向的方向瞥了一眼。 小姑娘留着及肩的短发,这会儿正低垂着眼眸,一丝不苟的朗读着课本,面孔瞧着稚嫩,却透着一股同龄人没有的沉静干练。 【对了,听说这个班上还有一个未来会统治联邦全息电子竞技圈五年的大佬,大魔王本王,黑粉嘲他只会打游戏,没想到人家退役后跑去参军,开机甲的技术和全息赛里一样六得不行,最后甚至直接成了联邦第三军团的总长……】 001一边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未来的联邦传奇,一边下意识的在教室里搜寻起“传奇”的身影,它在教室里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到了坐在靳野右边靠墙的男生身上—— “下路!下路!卧槽射手你傻逼吧,开着XR-1号的末日之役跟人家YS-3号的达摩克利斯硬刚?你的脑子呢?操作不行怂你总该会了吧?——我打游戏呢别给我这时候发消息啊,我旁边有人?什么意思?” 系统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盯着毫无知觉的男生看了几秒,随即冷静的对靳野说道:【我觉得应该是我的数据库出了点故障,你稍等,我再查一次。】 ——Game over。 伴随两个大号的英文字跳出,陆景同气恼的关上光脑。 科技发展到现在,联邦现今几乎所有的游戏,都已经转变为了全息模式,但这会儿毕竟是在上早自习,他又实在心痒难耐,只好偷偷开了一场娱乐局,为了防止被发现,他特意将设置调整到手操模式。 手操模式虽然是公认的地狱级难度,但对于陆景同来说却不过尔尔,可惜这一局的队友实在太过糟心了。 结束游戏,想起刚刚游戏时同伴死党的私信,陆景同下意识抬起头,往自己的左边瞄了一眼。 长得还挺帅,不过对于机甲恋的陆景同来说,最多也不过心中为班上至今未脱单的男生们掬一把辛酸泪——说起来,这人看起来还有点眼熟,不过他们班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 他心头微微纳闷,也没多想,当即非常自来熟的凑过去搭起话来:“同学你好啊,怎么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转学生吧?” 见新同桌微抬着眼眸,似乎正专注的倾听台上的实习老师讲话的样子,陆景同了然的一笑,压低了声音,用那种男生都懂的语气八卦道:“怎么样,我们新实习老师好看吧?我都看过了,论颜值,咱们班小沈老师绝对是最能打的,别说咱们班,我看今年他们评的什么校花校草都不一定比得上。” 靳野停下手中的笔,思绪微微顿了一下。 办公室里发生过的情景,不期然再一次浮上脑海,他想起对方自荐时微微急切的神情,仿佛生怕下一秒,就会被别的什么人抢先似的。联系前面发生的意外,现在想来,也许是……担心他被那个实习生刁难? 他稍微出神的这么一会儿,留意到他的注视,讲台上的青年弯了弯眉眼,冲他露出一个软软的微笑。 指腹轻轻摩挲捏在手里的钢笔,靳野想起他早前不乐意听人说自己坏话时,冷淡到盛气凌人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下,轻“嗯”了声,正儿八经的说:“是挺好看的。” “是吧,”得到认同的陆景同颇有些得意:“大家都这么说,季羽他们几个还打赌,看谁能够先拿到老师的光脑通讯号呢!” 然后就见“转学生”侧目觑他一眼,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嗯?” 陆景同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忽然周围的气温觉得有点冷。 奇怪,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感觉气温还挺高的啊…… 目光无意间从对方写满字迹的本子上一扫而过,陆景同揉了揉眼睛,一时还有点小震惊,也顾不上其他了:“不是吧兄弟,你也太认真了吧?现在才开学第一天,老师也就是啰嗦一下最后一年的学习计划和态度啊什么的,你没必要记这么多的。真要记的话,用光脑录音也是一样的。” 不等对方回答,陆景同一挥手,非常有义气的撺掇道:“学什么习,来打游戏啊!我带你上分,不是我吹,我跟你说我打野贼溜,分分钟带你上王者信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呆萌小羡羡小天使的地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章 无冕之王(六) 很多年以后,联邦历史是这样记载这场看似平凡的相遇的: 【宇宙历3000年,秋,第三军团总长陆景同遇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同时也是联邦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老师,就在一间小小的教室里,两人讨论了著名的《雾星收复计划》等众多影响深远的军事决策。 一个全新的、辉煌的时代,从此掀开了帷幕。】 所以说历史这种东西,大多时候都不能全信,因为谁都不知道,那些被记载的所谓传奇相遇,究竟是确实存在的真实,还是后人毫无证据的美化。正如同后世的陆总长在第一次遇见他的恩师时,讨论的也不是什么天下兴亡,而是跃跃欲试的打开光脑,安利对方一同打场游戏。 但这都是后话了。 目光若有若无的从最后一排“相谈甚欢”的两人身上一扫而过,结束完一番讲话的沈清晏弯了弯唇角,微笑着介绍:“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靳老师。” 教室里气氛明显的停滞了一会儿,才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陆景同一边配合的鼓掌,一边小声跟新同桌比比:“靳老师?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你知道这个老师吗?他人怎么样?好说话吗?” 新同桌没有说话。 他往后靠着椅背,侧目瞥了陆景同一眼,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表情。不等陆景同反应过来,他又不急不缓的将笔夹上了笔记本,也不看他一眼,就利落的起身站了起来。 ——说起来,这位转学生是不是长得太高了一点?嗯,仔细再看,气质也和班上同龄的男生完全不太一样……陆景同心里想着,一边挠了挠头,神情费解的道:“马上就要到上课时间了,你要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没等对方回答,附近桌的几个男生就噗嗤笑出了声。 陆景同:“?” 他心里正纳闷,然后就看见新同桌冲他笑了一下,随即迈开大长腿,径直往讲台上去了。 ……讲台? 之前坐着的时候的时候,陆景同还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见对方身姿挺拔的站在讲台上,他这才发现,这位“转学生”看起来可比寻常十几岁的男生要高得多,瞧着虽然年轻,却毫无少年人的稚气或锋锐,仿若一张干脆利落的硬笔画,透着说不出的沉敛。 总而言之,不太像是男孩或少年该有的样子。 陆景同借着桌面摩挲了下指尖,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自我介绍一下,”转学生微微笑了一下,语音沉稳:“我叫靳野,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同时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接下来的一年里,还请同学们多多指教了。” 陆景同:???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陆景同有点懵圈,他揉了揉眼睛,像是在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声音却渐渐虚弱,他问前桌的女生:“你刚刚都听到了?” 前桌的女生转过头,爱怜的看了他一眼:“是啊。” “……没关系,”陆景同努了努嘴,强颜欢笑:“反正我什么都没有说——” “不,你说了,”女生表情和善的提醒他:“你刚刚问了我们的新班主任,他是不是转学生。” 陆景同矢口否认:“那是因为靳老师长得年轻!” “你还说论颜值,比起校花校草什么的,还是沈老师比较令人心动。” “……”陆景同抹了一把脖子,非常倔强的解释:“你不懂,我这是在夸沈老师长得好看,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就衬托不出老师的盛世美颜。” “你还邀请靳老师一起打游戏,说分分钟就能带他上王者。” 陆景同:“……” 见陆景同颇受打击的模样,女生仿佛还嫌不够似的,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位靳老师看起来有点眼熟?还记得上学期期末三班爆出来的作弊事件吗?没错,他就是视频里的那个老师。” 说起来,视频事件在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段时间,陆景同也的确听身边的朋友谈起过这件事情,但他原本就对三班的牧子君没什么好感,因此也就没有特意去看那个一时火热的视频,只听朋友谈论时模模糊糊的记得,是个姓靳的老师。 难怪他第一眼看着靳野觉得眼熟,敢情是当初无意中瞥到过。 思及此,陆景同只觉得眼前一黑,分分钟想回到五分钟前,打死那个既瞎又蠢的自己。 视频事件当初在星宁市闹得沸沸扬扬的,对于本地人来说,事情的风波虽然已经过去了,但大体的印象,和校方的处置结果还是记得一清二楚的,是以,认出讲台上新班主任的身份后,无需人提醒,整个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靳野没管底下学生们异样的目光。 “下面我说一下我的规矩。” 双手随意的撑在讲台上,靳野眯了眯眼,对台下安静如鸡的现状很满意,指尖轻快而有节奏的轻敲讲台,他慢悠悠的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我的课堂上,如果你们确定自己已经掌握了我讲授的知识点,那么我允许你们不听讲,在不打扰其他人的前提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另外,我在课下布置的作业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做。” “不过作为毕业班,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的课程肯定是以复习为主,考虑到每个学生对知识掌握的情况不一样,而你们又毕竟是实验班,所以,只要能够通过我不定时准备的测验,你们也可以不按照我的复习计划,根据自己的情况进行独立复习,这样效率也能更高。” 他话音刚落,学生们就是一愣。 虽说时代在不断的发展之中,但联邦的教育制度与古地球时期却没有太大的改变,对于高中,尤其是高三的学生们来说,堆积成山的作业和一场又一场的考试无疑是场旷日持久的噩梦,这一点,在身为重点中学的星宁一中,只会更加严重。 也正因如此,每年都会有一些学生为了能够更好的复习,反而专程向学校请假,自己在家中复习。 毕竟复习这种事情,与其跟随老师的进度,强行统一,倒不如每个人根据自己的情况,制定不同的复习计划,这样反而会更有效率。 只不过,学生们请假复习终究是少数,更不用说像靳野这样,主动给学生开放这么高的自由度了。 相比之下,这个新班主任,是不是也太……离经叛道了一点? 学生们面面相觑,彼此的神情都有些微妙而不可置信,底下熙熙攘攘的吵了一会儿,不知是谁挑衅似的问了一句:“如果学校不答应呢?” 靳野风轻云淡的道:“学校这边有我。”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根本不知道这六个字所代表的重量似的,偏偏男人神情冷静平淡得出奇,明明是谈论天气般的语气,在旁人听来,却带着某种令人下意识想要信服的力量。 他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一班的学生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一班的学生这会儿都有些不知所措,有茫然,有不可置信,也有惊愕和某种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惊喜—— 卧槽,真的假的啊!原本都做好高三被作业和考试埋没的心理准备了,可这个新班主任……也太帅了一点吧?! 陆景同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理智告诉他,开头就和新班主任比比了一大堆的自己可能药丸,然而作为一班不皮会死的典型代表,他没忍住也跟着在下面起哄了一句:“靳老师,你说只要通过不定时测试,上课干什么都可以,那打游戏也行吗?” 下一秒,靳野的目光就跟着瞥了过来。 男人眼眸漆黑沉静,不像是生气的模样,闻言也只是弯唇一笑,看起来居然还很好说话:“我不反对你们发展业余爱好,但是不能太多,而且得比较精通才行。” 底下有人举手:“怎么样才算比较精通呢?” 陆景同眼皮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要求不高,”靳野微微一笑,声音不急不缓,意有所指:“能带我上个王者就行。” 比起许多老师开学时惯有的刻板唠叨来说,这位新老师破天荒的发言俨然让人感到亲切得多,少了师生间的距离感——眼见着陆景同试图掩盖自己似的趴在桌子上,大半个教室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这个靳老师,好像也不像视频上那么糟糕嘛。不少学生都是眼前一亮,心里跃跃欲试的想,一点都不像普通老师那么老古板,看起来又酷又好玩! 在简单的讲述了自己的“规矩”后,靳野又补充了一些其他方面的“条款”:比如,因为自认为已经掌握了某种知识,而没有听讲或完成作业,却在模拟考试中出错的话,需要加倍作业作为惩罚等等。 他语言随意幽默,听起来并不会给人被约束的抗拒感,让学生们也有种跃跃欲试,想要加入进来的冲动,教室里不时有轻松的笑声响起,一时之间,气氛好到令走廊外路过的其他老师,都忍不住纷纷侧目。 一直到下课铃响,一班的学生们还有些意犹未尽。 唯一忐忑不安的,大概就只有陆景同了——偏偏他又是个不怕死的,记吃不记打,只焉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继续闹腾,直到下课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上节课究竟干了什么。 陆景同:???现在找个地洞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眼见着对方一只脚跨出了教室,陆景同刚要松一口气,就见新老师偏过头,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对了,第一组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对,就是你,把头埋在桌子底下的那个,来我办公室一趟。” 教室里再次响起一阵哄笑。 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陆景同抹了一把脸,视死如归的去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路,正紧张自己会被怎么惩罚,就见回到办公室的靳野一拉椅子坐下,随口问了一句:“你星网id多少?我们开一局?” 大脑尚未反应过来,陆景同下意识的道:“课间时间只有十分钟,一般不够打一局的。” 靳野笑了笑:“够的。” 陆景同这会儿还有点懵,一直到两人双排进入了游戏,他才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靳老师说的,测试一下,看自己是不是精通? 他看了眼自家老师的段位,先是面如死灰,一会儿又努力振作了精神:不就是个倔强青铜吗!说带王者就带王者,他陆大爷什么时候虚过了! 因为是在办公室里,两人都是用的手操模式,然而事实证明,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在乎是什么模式,不到六分钟后,陆景同眼睁睁看着把对方打得秒投降的“倔强青铜”,表情有点呆滞。 他虽然玩的也不错,但在自家老师超乎寻常的发挥下,看起来就是像在划水了。 倔强青铜关上游戏,很轻的笑了一下:“……带我飞?” 也许是班主任释放出的信息太过友善,陆景同眨了眨眼睛,不皮会死的天性再一次超过了对老师的恐惧,他下意识张口就来:“教练,我想——” 靳野:“不教,滚。”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又贫嘴了的陆景同懵了一下,更意外的是老师居然自然而然的接上了,他感到亲切的同时,身体下意识的也放松了下来,悄咪咪的探过头:“那,靳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故作紧张,靳野却懒得跟他皮,没好气:“滚去上课!” 对新老师的脾气有了底,陆景同这会儿也不紧张了,他故作严肃的挺直了腰杆,正儿八经的敬了个军礼:“是!老大!” 然后不等靳野反应,掉头就跑,麻利的滚了。 陆景同回到教室的时候,一班的学生还在讨论新班主任: “感觉和视频上完全不一样啊。” “是啊,这个老师好有意思,和以前教我们的老师都不太一样,根本不是网上说的那样嘛。” “网上的视频随便看看就算了吧,别人不知道,牧子君是什么德性你们还不知道吗?那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这是原本就对牧子君瞧不上眼的。 “反正我挺喜欢这个老师的!讲道理,就冲那张脸我也心甘情愿听讲啊!”这就是纯粹看脸的了。 并不知道教室里学生们关于自己的话题,靳野此刻正坐在办公室里自己的位置上,眼眸深沉。 001有点不安。 【宿主,你怎么了?】 靳野没有说话。 他沉吟了一会儿,慢慢的拉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张白净的纸——001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它如临大敌:【宿主,你想干什么?】 “太菜了,”靳野意简言赅,语含嫌弃:“就这种水准,还想统治电子游戏第四纪元?” 不等系统回应,他顿了顿,冷静的说:“我想了一下,指望我的学生还是太不靠谱了,与其等他们成长,还不如我先成为总统,再来广收天下学徒,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当我的学生的,一样能够桃李满天下。” 系统:???还有这种套路! 【不是,】系统想了想,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对宿主语言的诱惑,顽强的劝解:【我觉得陆景同挺好的啊,这不是……挺活泼的吗?】 靳野:“是吗?” 系统轻咳一声,假装没有看见自家宿主宛如看智障一般的眼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当然,一般不是说,越是这样性格活泼,就会在军队中越容易混得开,和周围人打成一片吗?再说了,陆景同是未来的第三军团总长,不需要统治第四电子游戏纪元,游戏打得不好不影响他的军旅生涯。】 况且人家陆景同明明技术挺好的。 “谁说不影响了?” 靳野看起来太过认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加上联邦军用机甲的使用方式虽然与全息游戏中不完全一样,但其本质始终是一样的,要不然陆景同当初作为一个电竞选手,也不会能够在进入军队中适应良好了。 想到这里,001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看漏了什么关键信息:【联邦有类似的规定吗?谁说的?】 说着就打开自己的数据库,只等宿主报上名来,他就分分钟查出有关资料。 “我。”靳野断然道:“身为联邦元帅,我不允许我的手下出现这么没用的兵。” 系统:【………………】 系统:??? 您这角色代入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轩柯小天使的地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7章 无冕之王(七)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靳野到最后也没有真的立刻辞职走人。 对于靳野在课堂上的那番发言,一班的学生们起初还半信半疑,然而当一个男生试着在数学课上做手工雕刻,而靳野也真的对此无动于衷时—— 整个一班都沸腾了! 不仅如此,高三(1)班出了个极有个性的班主任的事情,很快就在星宁一中的学生中间传了个遍,靳野的要求说起来好像没什么,可对于历来要求苛刻,课业负担极重的星宁一中来说,愿意这样减少学生负担,并且敢这么坦白的说出来的,还真是前所未有。 对此,学生们普遍反应不一:有人高兴,有人冷眼旁观,也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在课堂上理直气壮的干其他的事情——后者在答不出靳野随口提出的问题后,也如靳野所说的那样,得到了小山堆高的魔鬼练习题作为惩罚。 “我觉得靳老师这样挺好的。本来每个人复习的进度就不一样,与其强行一致复习,浪费时间,还不如多一些可以自由分配的时间,这样每个人自己复习的效率反而更高一些。” “对啊,如果其他老师也像靳老师这样就好了,我现在已经快被化学作业折磨疯了,昨天晚上做到凌晨两点,真的很想死了。” “而且你们不觉得这种复习特别没意义吗?都是已经掌握的基础知识,这种大量机械性质的作业真的会有效吗?” “我现在只希望靳老师能够说到做到,别突然变卦,如果再加上个数学,我可能真的就要死了……” “对了陆景同,之前你不是被靳老师叫过去喝茶吗?”有人问:“你觉得靳老师说的可信吗?” 陆景同咬了一下笔头,难得的没有打游戏,他兀自出了一会儿神,一直到被人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回:“什么?” “我说靳老师啊,”季羽好奇的问:“那天你不是被叫到办公室了吗,靳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想到那天短短六分钟的被带飞之旅,陆景同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轻咳一声,假装没有听到他的问题,评价道:“靳老师人挺好的,跟星网上的传闻不太一样。”他想了想,又补充:“很好相处,人也比较亲和吧。” “不过,我个人建议,你们最好还是收敛一点,别浪得太狠了。”童妍说:“现在这件事只是在学生范围内传播,等其他老师知道了,学校肯定不会允许靳老师这么做的。” 季羽皱了皱眉,尽管内心不愿意承认,但他也知道,童妍说的是事实。 他为这个注定短暂的福利时间遗憾了一会儿,很快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陆景同,你不是已经决定要参加今年的守望者杯吗?改良机甲准备得怎么样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电子竞技早已不再像当年一样不被众人所接受,如今已经是联邦最受瞩目的体育竞技比赛之一,守望者杯,正是代表着电子竞技中最高水平的单人赛事,也是仿真度最接近现实的全息机甲比赛。 比赛中所提供的机甲,都可以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实际军用机甲原型,除此之外,参赛选手也可以根据比赛所提供的机甲,进行自主改良或研发,只要能够通过官方的测试,同样也能用来比赛。 每年的守望者杯,都会邀请职业联盟中的选手,和游戏中积分榜前十名的玩家参加比赛,陆景同作为全服积分榜第八名,同样具有参赛资格。 陆景同轻嗯了声,一边打开了自己的光脑,一块透明的蓝色屏幕立刻从他的手腕间闪现出来,清晰的浮现出一具机甲的内部构造:“我已经测试了好几遍了,能量核心部分的数值总是不对……” 童妍对男生们热衷的机甲游戏并不了解,但在某些方面的敏锐却让她立刻看出了这具游戏机甲的特殊之处,女生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草图,忽然“咦”了一声,犹豫片刻,有些不确定:“你这是根据雾星的地形环境设计的改良款?” 话音刚落,三人都是一愣。 对于所有联邦公民来说,“雾星”就像是联邦领土上的一道伤疤,是他们心口永远的痛——就在一百年前,这个原本隶属于联邦的星球,由于联邦在巴卡维亚战役中的败仗,而沦为了贝塔星系的殖民地。 一百年过去了,如今的联邦早已完成了对失地的收复,唯独雾星,由于环境特殊,易守难攻,联邦军队至今仍然对此一筹莫展。 隐藏在内心的想法就这么被戳破,陆景同也愣了一会儿,他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大多参加守望者杯的选手,都会采用设计机甲或改良机甲,陆景同也不例外,至于为什么是根据雾星的地形环境来设计—— “游戏机甲和现实里的机甲又不一样,”陆景同有点不自在的说:“我只是心血来潮,随便设计着玩玩而已。” “等一下,”童妍忽然开口,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女生指尖轻点草图上的某个部位,脸上流露出沉思的表情:“你说的数值不对,是不是因为这里?” 她的发现引得两个人都下意识盯了过来,三个人对着仅有一张的草图你一眼我一语的出主意,不时用光脑计算几个复杂的公式,季羽说:“我觉得这里可以试着加上这个!” 他说着,正打算在另外空白的地方勾几笔,不想眼前忽然一黑,与此同时,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不算陌生,三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陆景同反应极快的就要关上光脑,左手却在半空中被化学老师抓了个正着,中年男人冷着脸审视着幽蓝色的光屏,他只看了一会儿,就止不住的皱起了眉头,沉声道:“都高三了还不好好学习,尽瞎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靳老师都不管管你们的吗?” “这是YS-3型机甲的改良设计图,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陆景同下意识反驳道:“而且现在是课间休息时间,我为什么不能干自己的事情?” 化学老师俨然更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课间怎么了,课间就可以随便打游戏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打游戏?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我看你们就是被你们靳老师惯坏了,你们以为他是为你们好?别人都在拼了命的学,你们呢?他这不是在帮你们,是害你们!”他越想越火大,想也不想,当即就道:“其他老师我管不着,以后化学课上课的前五分钟,你们自己把书拿出来背公式,不准做其他不相关的事情!” 教室里一片哀鸣。 “怎么这样啊……” “作业多也就算了,现在课间也不给我们……” “唉……” “安静!化学课代表管一管纪律,”化学老师拧着眉,不给三人辩解的机会,他又说道:“走,跟我去见你们靳老师,这件事情必须解决了。” 陆景同心下一沉。 看化学老师这架势,显然这件事情是没法简单过去了——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冷静的道:“草图是我画的,跟他们没有关系,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星宁一中本就管教极严,如果是个脾气好的老师倒还好,偏偏化学老师一向是出了名的冷酷苛刻,落到他手上的学生,被扔到差班算是比较轻的处罚了,严重一点,就是记过、退学也是有的。 这件事情本就因他而起,陆景同平日里虽然自己轻浮浪荡惯了,却不代表他愿意牵连别的学生。 童妍却懒得搭理他,女生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都没说,但这个举动足以表明她的态度。季羽愣了愣,他犹豫了一会儿,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的坐在了原地。 从教室到办公室的距离不到五十米,陆景同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直到办公室的大门出现在眼前,他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这会儿正是课间,三人从办公室里推门进来的时候,好几个老师都奇怪的看了过来,张老师问道:“这是怎么了?” 化学老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径直走到靳野的桌前,脸色极其难看,嘴上却是客客气气的说道:“靳老师,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看得太简单了,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想给学生减负,可问题是大家都在做题,课间做操吃饭,无时无刻都在背书,记公式,你不做,你高考考不过别人怎么办?” “是,学生们是很辛苦,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不做,你就会比别人落后一步,谁没想过改变,给学生们减减负?问题是事情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也担不起这个风险。” 化学老师的意思很明显。 改变现有的教育方式,给学生减负,学生是高兴了,可考试怎么办? 相反,如果维持现有的教育方式不变,或许学生们会很辛苦,但至少不必承担失败的风险,作为星宁市最好的高中,老师们担不起这个风险,星宁一中也冒不起这个风险。 如果保持现状,就足以保证老师们和星宁一中现有的荣誉,足以给学生家长们一个交代,那么为什么还要改变? 靳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化学老师,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陆景同和童妍的身上——两人都是神色沉静,不卑不亢的模样,显然对化学老师的话不以为意,只有在对上靳野的眼眸时,才微微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目光。 将几人的反应尽入眼底,一边的沈清晏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也并不愿对化学老师服软,但心底却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靳野吗? 靳野的目光只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收了回来,男人沉思数秒,征询意见似的问道:“那李老师的意思是?” 看来这个靳野也不是那么不识趣嘛。化学老师心里想着,嘴上则是理所当然的道:“他们在课间打游戏,被我抓了个正着,我觉得最好把他们转到其他班里去,免得坏了咱们实验班的风气。” 童妍抿了抿唇,没有吱声。 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以化学老师的性格,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对童妍来说,实验班和普通班也没有什么区别,毕竟不管在哪个班级,有哪些老师,她自己的能力和天赋毕竟是摆在那里的。 至于心里那种说不出的失望…… 童妍冷静的想道,也没什么,反正自己一开始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失望的吧。 “还有,你之前跟班上学生说的那番话,最好也找时间解释一下,”化学老师补充道:“咱们毕竟是实验班,班上的都是星宁一中最优秀的学生,我们总不能白白浪费了他们的天赋,靳老师你说呢?” “李老师说得不错。”靳野说。 尽管一早就有了类似的心理准备,但是在对方真的这么说出口时,陆景同难免还是有种心里堵得慌的感觉。 也对,一班学生的素质毕竟摆在那里,只要顺应学校的要求,就能轻松完成升学率的要求,最多不过学生辛苦一点罢了,有什么必要去冒着偌大的风险,去做这种费力还不太好的事情呢? 以前或许只是年轻,看不清,现在既然都有经验丰富的老师点出来了,对方也没理由还坚持这么做。 “我们一班毕竟是实验班,班上的都是星宁一中最优秀的学生……” 化学老师心中满意,正要点点头,以示赞许,却听对方继续说道:“也没理由被当做普通学生来看待。” 靳野放下钢笔,终于抬起头,看了身前的中年教师一眼:“如果每一个学生,都必须依靠无休止境的题海战术,才能考上理想的学校——” 铁灰色的笔帽轻敲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淡淡的道:“那还要老师干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8章 无冕之王(八) 陆景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童妍站在了通往教室的走廊上,早先矛盾沉重的心情此刻已是一扫而空,只剩下意识和本能在空荡荡的脑海里疯狂刷屏——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老师,也太帅了点吧! 这种老师居然还会被全网黑,网民是都瞎了眼吗? 他心里正澎湃着难以言表的兴奋,冷不丁一只手从侧边伸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嘶——” 陆景同吃痛的嘶了一声,刚抬起头,就见半个小时前还救他于水火的男人垂下眸,眼底不带半分笑意的睨他一眼:“你倒是胆子不小,当着全班的面,还敢和老师对着干?” 陆景同知道,靳野这实在说他此前在教室里当众给化学老师难堪的事情,少年意气令他从未考虑过向化学老师低头的可能,可这会儿靳野拿这事训斥他时,陆景同心里却生不出半点反抗的情绪来。 有的,也只是说不清的感激与歉疚。 他低下头,老老实实的说:“对不起。” 童妍抿了抿唇,女生抬眸深深的看了自己的班主任一眼,也跟着乖乖的低下了头:“对不起。” 一小时前。 “如果每一个学生,都必须依靠无休止境的题海战术,才能考上理想的学校,那还要老师干什么?” 隔着一间薄薄的大门,办公室内的安静,衬得说话之人的每一个字,都显得清晰可闻,卡的时间还不早不晚,刚刚好。 沈校长想着一个通讯把自己叫过来的宝贝侄子,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叹口气,认命的推开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片寂静。 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开口,其他老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最后还是化学老师冷冷的哼了一声,铁青着脸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沈校长点点头,神情自然的说道:“正好我想和靳老师聊聊他上次说的精英班减负计划,不介意吧?” 化学老师微微一愣,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他说“我没什么好说的”,当然不是真的不想说,纯粹是想着以退为进,率先引起沈校长的注意罢了,毕竟人难免都会先入为主,没想到沈校长仿佛压根就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似的,顺势就直接和靳野说话了。 他一直以为靳野是个人自作主张,可这会儿从沈校长的话来看,靳野显然提早就向他报备过。 001奇怪的问:【宿主,你什么时候和校长聊过这件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靳野不置可否:“我没有和沈校长提到过这件事。”就连他在班上实施的新规矩,也从没和对方讨论过。 系统纳闷的道:【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靳野没接话,他对剩下的老师们点点头,便跟着沈校长出了办公室,关门之前,他微微垂下眼睑,似有所感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沈清晏眨了眨眼睛,笑着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 沈校长看着眼前的青年,心情十分复杂。 不可否认,他最开始让对方转教实验班,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冲着减压去的——区别在于,他的初衷是减轻靳野本人的压力,而不是学生的压力。 以星宁一中实验班的水准,和自身的渠道资源来说,对老师的要求其实并不那么高,毕竟学生自身的资质是摆在那里的,能够进精英班的学生,也绝不会是不学无术之辈,换句话说,大致的框架已经搭好了,靳野只需要照做,就可以轻松完成升学指标。 靳野现在这种做法,无疑是抛弃现有的已成雏形的康庄大道,转而去独自开辟另一条路,其中的艰难和风险,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简单概括的。 没有提之前在老师们面前充作借口的“精英班减负计划”,沈校长看了一眼光脑中的时间,目光重新回到了靳野身上,神情平静的道:“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靳野沉思数秒,意简言赅:“以星宁一中现在的荣誉和地位,想要再进一步,不是简单的提高升学率可以解决的。” 探索新的道路当然免不了风险,但如果保持原样,同样也会止步不前,永远在原地踏步。 “您知道景新中学吧?” 沈校长当然知道这所学校。 作为联邦最富盛名的中学之一,景新中学最令人羡慕的并不是它的升学率——就升学率来说,这所学校甚至只能勉强算优秀,真正令其他学校惊异的,是它的成才率,以及毕业生对母校发自内心的感激。 对于其他同样出色的学校来说,它们不是没有出过同样在各行各业堪称标杆的优秀毕业生,荣誉校友,但是这些人本身对学校大多都没有什么感情,因为他们的成功,更多的来源于自己,和学校没有太大的关系,这样一来,也就不存在回报学校这么一说。 但景新中学不同。 不少景新中学毕业已经十几年的学生,还常常相约回去看望当年的老师,母校遇到了什么问题,也不乏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的学生。 “你是说……” 沈校长这下是真的有些心动了。 没有哪个学校会不想要景新中学这样的待遇,学生的成绩当然很重要,但成绩出色,不代表进入社会也能同样出色,相较之下,成才率当然比单纯的升学率更为重要。 但是…… 很快,沈校长就平静了下来,他理智的道:“这几年二中在升学率方面一直跟我们追的很紧,我们担不起失败的风险……” “而我们一旦成功,就能彻底把二中甩在身后。” 沈校长不说话了,显然还在考虑。 靳野笑了:“如果我能证明,我有消除这种风险的能力呢?” * “靳老师,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陆景同低垂着头,神情懊丧。 靳野也不看他,嘴上懒洋洋的回答:“是啊。” 两个学生看起来顿时更愧疚了。 靳野没兴趣考虑青春期少年少女的复杂情绪,他左右看了看,发生这会儿确实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索性随手将资料书卷成一团,对着陆景同的脑袋就是一记招呼。 “下个月的联邦会考要是进不了前十,你就直接提着脑袋来见我吧。” 001敢肯定,自家宿主那一下绝没有手软,语气也完全谈不上友好,可偏偏眼前的两个学生却仿佛从中得到了什么buff加成似的,突然就振作了精神,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是!”陆景同站直了身子,神色认真的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让靳老师为难的!” 一边的童妍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眼中的坚定俨然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靳老师到底是怎么说服校长的,但想也知道不会太容易,说不定还极有可能被训了一顿,看当时办公室里的情况就知道不是一两个老师对靳老师的做法略有微词,要不是他们像猪队友一样拖后腿,靳老师也不至于还没和校长商量好,就在人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了。 001:【……】 明明是很感人和谐的一幕,为什么它总觉得这么一幕好像有点该死的眼熟呢?系统纳闷想道。 这种微妙又古怪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当天的晚自习—— 晚上九点十分,教室里静悄悄的,按照靳野早先说的那样,所有人都在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情,童妍放下手中的习题,无意识的抬起头,往窗外漆黑的夜色投去心不在焉的一瞥。 她和陆景同回来的时候,兴许是顾忌他们的心情,班上没人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向爱闹的陆景同也没了和人瞎侃的心情,一回座位就倒头埋进复习之中,就连靳野本人,都没有提过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 班上也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复习的复习,偷玩的偷玩。 没有人知道,他们如今难得能算上“自由”的时间,究竟是怎么来的。而竭力给予这一切的人也对此仿佛压根不放在心上,只字不提。 素来自律认真的班长低下头,搭在桌面上的指尖轻轻的动了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靳野”两个字,已经被她下意识打上了搜索栏,紧接着,一大片不堪入目的辱骂和嘲讽也跟着肆无忌惮的扑入她的视野。 童妍闭了闭眼。 她一向自恃冷静理智,这会儿却无法抑制的感到气恼起来,在她仅存的理智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冲动彻底摧毁之前—— “大家停一下。” 一班人都跟着停了下来,向讲台所在的方向望去。 兴许是年龄相差不大的缘故,加上长得好看的人在哪里都受欢迎,一班的学生和沈清晏相处得不错,也少了一分面对老师的拘谨,这会儿见他开口,底下就有学生可怜巴巴的问道:“老师,不会还有作业吧?” 沈清晏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唇角的笑意依旧温和,眼底却是一派沉静与清明,童妍心中微动,隐隐有了些许预感,果不其然,只见青年略略沉思了几秒,便再度开口:“虽然你们靳老师不让我说,不过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他说话时语气平静,并没有用上任何煽动性的字句,简单讲完了办公室里发生的意外,他最后说道:“校长同意了靳老师的请求,但前提是,下个月的联邦统一会考,一班必须拿到相匹配的成绩。” 说到这里,沈清晏微微垂眸,目光从底下学生们神色各异的脸上一扫而过。 “靳老师不想告诉你们,是不想给你们压力,但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依靠别人终究不能长久,有些福利和特权,只能靠自己亲手去争取。” 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但凡能够坐在这间教室里的,本身各方面的能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即使是贪玩的学生,也只能说是没尽全力,可该有的智商却是绝对达标的。 一边是毫无自由,任由学校安排,整日埋首在数不尽的试卷习题之中,一边是高度自由,按照自己的节奏和习惯安排复习计划与休闲时间……该怎么选择,这还用说吗? 部分更聪明的学生,则已经从沈清晏的寥寥几句,隐隐明白了靳野的用意。 这么多年以来,不是没有人想过给学生减负,然而真正实施的学校却没有多少,既是因为没有人敢,没有人能够承担改变这种教育方法的风险,也是因为这种行为本身代表的压力转移。 想要在保证成绩的情况下,替学生减压,并给予他们足够的自由度,那么就只能提高学习的效率,如何在减少大量练习题的情况下,保证学习与复习的效率? 这就是老师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换句话说,在这个时候,压力就更多的由学生,转移到了老师的身上。 想到这里,不少学生一时间心绪五味陈杂,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明明可以按照学校的安排那样,顺其自然的布置大量习题,按照备课组的要求一步步复习,轻松完成升学指标,却偏偏铁了心,宁肯背负数不清的风险与压力,也要坚持按照自己方式,去尝试更好的可能。 靳老师既然都做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让他失望? 001瞥了眼就差把感动刻在脸上的学生们,又暂时收回投向教室的视野,转而看向这会儿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手慢悠悠的转着钢笔玩儿,一边心情愉快的整理着五年后联邦总统大选资料的靳野。 系统:【………………】 它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之前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是哪里来的了。 说起来,以前某个世界里似乎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那时候001还很奇怪,为什么靳野要花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去改变军队的训练方式、不良制度,甚至屡屡亲力亲为——直到很久以后,不知不觉之间,靳野已经在士兵们心中有了不可替代的地位时,它才隐隐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对别人来说,跳出已经安排妥当、顺风顺水的道路或许是件艰辛且难以理解的事情,可是对于靳野来说,要他老老实实按照别人的安排,在别人已经画好的框架下行动,才是真正最令他无法容忍的事情。 想到这里,001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数据库中的某个资料。 【万人之上】 我看到,我征服。你的野心和欲望让你无法容忍被任何人踩在脚下,权与力的渴望早已融入了你的骨血之中,成为了你的本能。 [此称号为001号宿主靳野专属。] 这会儿再看教室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决不让靳老师失望的一班学生们—— 001心说你们真的想多了,以它对自家宿主的了解,会这么不走寻常路不按常理出牌纯粹是因为…… 他的权瘾又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我征服。(凯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9章 无冕之王(九) 距离下课时间还有五分三十秒。 沈清晏半靠在走廊的围栏边上,略有些好奇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课堂上的气氛一如第一天靳野自我介绍的那个清晨,既不会过分活泼喧闹,也不会过度沉闷繁琐,站在台上的男人俨然深谙教学的正确节奏,一言一行之间均是恰到好处,又显游刃有余。 如果不是知道内情,很难想象这个人身上其实还背负一团理不清的大麻烦。 ……奇怪的人。 话虽是这么说了,但严格来说,沈清晏心知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立场来说这种话,毕竟如果主动拦下麻烦的靳野是个傻子的话,那么主动提出帮忙与其分担的自己似乎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等很久了?” 沈清晏回过神。 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室的门口鱼贯而出,有的好奇的扫过站在一边的两位老师一眼,有的还扬起笑脸,冲两人打了个招呼,靳野随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他在青年身侧站定,眸光微深。 “其实你不用特意留下来帮我,”他直言不讳:“会很麻烦,而且会很累。” “如果很麻烦的话,你一个人不就更累了吗?”沈清晏摇了摇头,大抵是怕对方心有压力,他用玩笑般的口吻道:“还是说靳哥嫌弃我笨手笨脚,帮不上你的忙?” 见对方态度坚持,靳野也没有再劝,他沉思数秒,便顺从的一点头:“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此时才刚下上午第二节课,不过考虑到接下来没有数学课,靳野也可以短暂的休息一下,趁这个时间重新整理一下接下来的复习课程。 “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沈清晏问道。 靳野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此时他们既不在教室内,也不在办公室中,而是在学校为教职工专门准备的全息教室里。轻车熟路的走进教室,靳野将自己的光脑与全息教室的终端相对接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嘀”的声音,原本还光秃秃的房间也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的确是翻天覆地没有错。 沈清晏看着一夕之间,就成功的从中间到角落,从地板到天花板,一直堆满了整个房间的书籍,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之中。 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并且毫无知觉,这会儿一边认真的在书海里散步,一边出言解释:“下个月的联考内容主要是以前两册的知识点为主,我让后勤处给我准备了近五年来有关的习题,我打算先自己做一遍,看看哪些题目比较经典,适合出给学生做……” 沈清晏微微仰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快爬上屋顶的书籍看了一会儿,又偏过头,偷偷的看了一眼正低垂着头,认真在书山题海中寻寻觅觅的靳野。 ……这个人是魔鬼吗? 仔细再一看,书籍侧面显示出的名字还非常耳熟能详:《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尖子生-题霸》、《高考必刷题》…… 沈清晏闭了闭眼睛—— 说实话,这已经完全不是会不会做的问题了,要知道,他就是当年在某个出了名的惨无人道的校园位面也从来都没有惨到过这种地步好吗!像这种程度的任务,怎么都应该被分到炼狱级才对吧? 他一边在心底给眼前的习题划上一个大大的叉,一面悄咪咪的迈开腿,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一步。 再挪一步。 然后又挪了一步。 沈清晏自认为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 身为一个有原则的人,他会把时间浪费在做题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吗?显然不会。沈清晏冷静的想道,就算这人真心实意的恳求他帮忙—— “抱歉,好像真的有点多……”认真环视四周后,靳野苦恼的蹙了蹙眉,转身对不远处的青年说道:“要不今晚你就帮我看看晚自习算了,这些我自己来就好。” 他语气自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一如面对校长的那个赌约,他心中有数,明知有多艰难,却从未对学生们提起。 沈清晏抿了抿唇,忽然就有点不高兴了。 说不出是为什么,也懒得去探究,他行事向来无拘无束、无法无天惯了,这会儿也没有压抑自己的意思,甚至没有什么过多的犹豫,便直接按照了自己本能的想法和意愿来—— “没关系,一点都不多。”青年认真的看着他,郑重其事:“我陪你一起做,很快……”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大靠谱,于是改口道:“至少会比你一个人做快一点,也轻松一点。” 靳野微微一怔。 就在他愣神的时间里,满口答应他的那个人却已经率先从书堆里抽出了一本,拿起一边的钢笔,认认真真的做了起来,也许是遇到了难题,青年的眉心微微蹙起,待问题解答出来了,又慢慢舒缓开来,凝为眼底一缕清亮的光。 ……奇怪的人。 靳野想了想:“那就麻烦你了。” 有001做外挂,靳野做题的速度很快,事实上他压根也不必做,自有001为他挑出合适的习题,但为了避免事后毫无证据,靳野还是按照001的提示一一做了一遍。 他心不在焉的做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不动声色的向对面的桌子瞥了一眼,同样埋头在题海中的青年此刻正托着下巴,清亮的眼眸微微无神的盯着书页上的字迹发呆,柔软的黑发顺着他的侧脸轻轻晃动,半掩去那张焉巴巴的小脸。 看上去怪委屈的。 靳野没忍住,无声的笑了一下,漆黑的眼底浮起一缕极浅的笑意,又很快收敛,他心里估摸着差不多了,于是轻咳一声,主动开口道:“累了吗?” 沈清晏抬起头。 说不累是假的,毕竟在他仅有的记忆里,无论是哪个世界,他都从没有做过任何比眼前的书山题海还要令人崩溃的事情,况且很多题目本身也极其令人烦躁,做个几十题也就罢了,像这样一口气就做个成千上万,不暴躁才怪。 青年并没有太过刻意的去掩饰自己的情绪,因此靳野很轻易的就将对方眼底的纠结和挣扎看得一清二楚,他耐心的等对方思想斗争结束,不想做了半天苦力的人却只微微鼓起腮帮子,小声怨念道:“我饿了。” 靳野看了一眼墙上的虚拟钟表,从善如流:“那就休息一会,吃个午饭再说?” 沈清晏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的轻“嗯”了声,一面开口:“我去买饭,靳哥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食。” 沈清晏点点头,切断了和教室终端的链接,属于青年的身影瞬间从教室中消失,逃也似的跑的无影无踪。 靳野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人欺负得有点过了头。 001对他的行为十分之不耻:【宿主,这么欺负人家主动帮你忙的小可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靳野:“……咳。” 靳野承认,他的确有点恶趣味——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对一只乖乖的蜷在你身边的小奶猫,他偷偷摸摸的蹭蹭你的指尖,对你露出柔软好摸的肚皮,你却没来由的只想伸手逗逗他,撩拨出他野性十足的模样。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尽管两人都速度都不算慢,但与眼前的书山题海相比,仍然是天与地的差距,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被这种架势吓退的,想来对方也不大可能会是个例外。 自己好歹有001这个外挂,靳野自认为对对方没什么恶感,也没理由拿这种事情去折腾对方,现在这样正好。 “好了,我们继续吧。” * 牧子君从星宁二中的门口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街道对面的陌生青年。 绕是他自认向来只对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感兴趣,这会儿目光也没忍住在那张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漂亮却不显女气的五官,明晰清亮的眼眸,就连不笑的时候隐隐透出的几分冷冽,也不会令人望而止步,反倒生出几分想要靠近的欲望。 那是一种超出了性别的美。 他微微走了下神,待他缓和过来的时候,上一秒还远在一边的青年忽而迈开腿,大步向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咦? 牧子君愣了愣,脸上有瞬间的茫然,率先一步反应过来的几个同学却是眼睛一亮,笑嘻嘻的推了他一把:“看不出来啊牧子君,这么漂亮的大美人都被你泡到手了,有一套啊你!” “行了,既然你都有约了,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了。”相熟的同学冲他挤眉弄眼:“玩的开心,我们先走了。” 几个狐朋狗友闪得极快,牧子君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当然他也没打算阻止就是。 “能换个位置说话吗?”青年轻声问道。 牧子君想了想,觉得对方十有八.九是过来找他告白的,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也就没有多想。 为了配合对方的告白,他还特地找了学校附近一个较为僻静、没有监控的角落。 “好了,你想说什么?”牧子君镇定的说。 话说回来,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看,似乎更好看了,可为什么他却完全没有有关眼前这个人的记忆?虽然他自认是个直男,但不可能对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印象啊…… 他心里微微纳闷,一边顺带期待着接下来的告白——虽然自己注定不会接受,但不得不说,被美人告白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令人愉快了。 然后他听到了……活动筋骨的声音? 怀着某种无名的不安,牧子君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只见眼前温温软软的大美人干脆利落的一挽衣袖,脸上露出轻松愉快的微笑: “我刚刚仔仔细细观察了遍,发现整条大街独你长得最丑,所以就是你了。” ……什么就是我了? 牧子君心中茫然不已,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问点什么,肩膀就被对方稳稳的抓了个正着,不等他作出应对,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后脑勺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楚,自己则被整个掀翻在地。 牧子君惊呆了。 眼前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加上他这段时间沉迷完成学霸系统交付的任务,“全心学习”,很少再和当初的狐朋狗友出去惹事,是以这会儿被突然袭击,也慢了半拍,一边下意识想要挣扎起来,一边又气又急的破口大骂: “卧槽,你他妈谁啊,老子招你惹你了这么搞我?” 青年掀了掀唇角,眼尾微微上挑,人还是那个人,气势却不见初遇的温顺柔和,他一边把关节按得噼里啪啦的响,一边微笑着问道:“你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有尝过被数学统治的痛苦了么?” 牧子君:??? 十分钟后。 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实则被人毫不留情的揍了个遍体鳞伤的牧子君一边扶着墙壁,一边咬牙切齿的走出了街头小巷,大概是发现了他的失踪,他这会儿光脑上的信息很多,有父母关心他为什么还没有回家的,还有刚刚的同学问他约会进行得怎么样的。 牧子君一个都没有回。 他这会儿全身上下都酸疼得难受,只好半靠在墙壁上,一边抽出手给自己的死党张岩发通讯:“张岩,我被人打了,你来二中这边接我一下。” 不到一秒钟后,对方的信息就跟着传了过来:“你现在不都是个好好学习的优等生了吗,怎么还有人找你麻烦?” 牧子君皱了皱眉,本能的觉得对方语气不太对,但他这会儿被人给没来由暴揍了一顿,心情实在恶劣,也就没有多想,只没好气的回:“碰到个神经病,估计是被数学折腾疯了,又嫉妒我数学成绩比他好吧。” 这一次,张岩没有再回复他。一直到牧子君等得几乎有些不耐烦了,来自对方的信息才出现他的眼前。 张岩:“…” 张岩:“我说实话吧牧子君,你真的觉得这样耍我很有意思?如果你觉得我这个混混不配和你做朋友,那就麻烦你直说,别张口闭口就是什么成绩不成绩的。” 张岩:“现在的你,和当初我们鄙视的优等生有什么区别?” [你已被张岩拉黑。] 牧子君:??? * “靳哥!”伴随着一个清亮的声音轻快的响起,提着几份外卖的沈清晏心情愉快的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外卖逐一摆上书桌,青年扳着手指,笑吟吟的给他数:“我带了鲜虾乌冬面、菜粥、过桥米线和和蛋炒饭,你想吃什么?” 张老师玩笑道:“不是也有我的份吗,怎么不让我先选?” “那可不行,”沈清晏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回:“靳哥今天比较辛苦,就请张老师先体谅体谅吧。” 他说着说着,这才发现靳野一直没有声音,注意到对方颇有些微妙的视线,沈清晏顿了一下,疑惑的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刚刚在想一道题目,有点走神。” 靳野的目光微微下移,最后落到青年温和的面孔上。 没有挣扎,也不带丝毫怨怼的情绪,那双深色的眼眸一如他初见时的清澈见底,此刻也仅仅只是多了些许困惑的神情,发梢柔软的蹭在奶白色的侧脸,衬得整个人莫名多了股说不出的学生气,反倒显得乖巧温顺起来。 “还剩下很多吗?”沈清晏想了想:“急用的话我来吧,你先吃饭。” 说话间,青年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沈清晏微微低下头,他的目光自然的在被挑选出来的习题堆上停留了一瞬,就转回了靳野身上,修长白皙的指节有力的按住被摊开写到一半的课题,神情认真而坚持,带着点不容置疑:“现在,吃饭。” ……有点奇妙。 靳野想。 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不太对,他几乎都要暂时停下手上的工作,稍微抽出一点时间,来研究眼下这种奇妙的感觉了,然而在此之前—— 沈清晏偏过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室内此刻的情景,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他想了想,偷偷地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颗晶莹剔透、清香漂亮的果子,悄咪咪的塞到了靳野的手中。 ……嗯? 下一秒,他就看见青年将食指竖到唇边,一本正经的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黑亮的眼眸里蕴起柔软的笑意,细看之下,还携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狡黠: 嘘,我们悄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清晏:今天的我也敲乖![乖巧坐.jpg] 牧子君:??? * 感谢轩柯小天使的地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章 无冕之王(十) “我说陆景同,你最近都在干嘛呢,怎么都不见你上线了?来打游戏啊!” 如果是以往收到好友的邀请,陆景同说不定就应下了,他天资聪颖,对于学习也一向是玩玩打打,漫不经心,这会儿收到朋友的邀请,却是一反常态,想也不想就是一口回绝:“不了,我今天还有好几个知识点没理清楚,你自己玩吧。” 好友大吃一惊:“不是吧?陆景同,你今天被盗号了吗?” 陆景同忙着复习,不是很想搭理他,也懒得和朋友扯淡闹着玩,索性就只简短的回了个“?” “不是,你们班不是都已经减负了吗?我听说还是星宁一中唯一一个特权班,你怎么看上去比以前还忙了?要不要这么拼啊?还是说你们那个老师真的像星网上说的那样,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陆景同握住钢笔的右手一顿。 他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对方说的是之前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心念流转间,他已经打开了相关视频,这会儿评论区还有几个最新辱骂性质的回复,他有心想撸起衣袖和黑子大战三百回合,将屏幕下拉到回复栏时,又清醒了过来。 等等,现在是做这个的时候吗?! 事实上,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洋洋洒洒的写上几百几千字,告诉这些有眼无珠的网民,他们究竟误会、中伤了一个有多好的老师,他甚至可以得意的向所有人炫耀,正是因为对方的据理力争,才有了如今一班的从容不迫。 可这并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一名教师来说,最能证明一切的,从来都不是网上的虚名。 想到这里,他锤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先关闭挂光脑,把好友痛骂了一顿,语气严肃的告诫对方:“最好别让我再听到你说我老大的坏话,不然……”他冷酷的说:“不然以后都别想我带你上星了。” 好友:“???” 不想再浪费时间在无聊的废话之中,陆景同果断的道:“行了,我不和你比比了,打你的游戏去,我继续写作业了。” 他这么一说,好友反倒更好奇了,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会是被人穿越了吧?” 陆景同没有立刻回复他。 距离联考只剩下不到三天,有个这么重大的事情梗在心里,他这会儿早已玩心全无,更没有再和对方玩闹的心思,有心想解释,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索性撇撇嘴,非常不屑一顾:“说了你也不懂,打你的游戏去吧。” 然后再不搭理对方,直接埋头在课业中去了。 只是哪怕全身心投入到复习之中,心里也难免蹿起些许担忧:虽然不明白具体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但这一次联考显然非同小可,他们真的……能够通过这个考验吗? * 一个星期的时间转瞬即逝,从联邦统一模拟考开始,到完成阅卷,也不过寥寥几天的时间,再过一会儿,各学校考生的成绩就会通过整理汇总,最后有次序的分发到每一个学校手里。 沈校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边,对着茶香袅袅的纯白瓷杯出神。 担忧?还是期待? 任职星宁一中校长已有十年,从他接手这个学校开始,星宁一中就是星宁市首屈一指的中学,那个时候他被赋予的期望似乎也没什么两样:该有的底子都在,作为校长,他只要老老实实按照学校原本的规章制度来,就够了。 与其说是期望,倒不如说是根本就没有期望。 从他被任命为星宁一中校长开始,就没有人对他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没有人要求他必须要达到多少升学率,或者将星宁一中发展成联邦闻名的学校,他的亲人、朋友、同事,每一个人都在告诉他: 没关系,不用担心,不要有任何压力,星宁一中的底蕴和框架已经足够好,你只要按照前人留下的制度来,一切都会顺风顺水的。 不是没有过雄心壮志,只是现实永远比梦想来得真实,久而久之,沈校长自己也放弃了去改变的想法。 为什么会答应靳野做这种希望渺茫的尝试? 也许是因为对方提出的设想太具有诱惑力——毕竟星宁一中已经停留在如今这个层面太久太久了,又或者仅仅只是对方令他情不自禁的想起,很多年以前,当所有人都劝他不必多事,循规蹈矩完成工作就好的时候,他也曾期待过,像是“好,那就试试看吧”这样的回答。 “叮——”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沈校长知道这是他等待的结果到了。他微微呼出一口气,收回四散游移的思绪,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难以说清的紧张,缓慢地伸出手,最后轻点在那封象征着最终审判的邮件上——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初秋的清晨难免带着挥之不去的凉意,此刻的一班教室里,却是早已被热热闹闹的背书声所替代,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相比以往的专心致志,这会儿的学生们显然不太专注,时不时有人抬起头,向门外投去紧张的一瞥。 ……会通过吗? 陆景同揉了揉额头,努力的想要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课本上,没有成功。他偏过头,看看身边的其他同学,四目相对间,也是同样的焦虑与不安。 不想给靳老师拖后腿,也不想就此失去“自由”的权利,有些东西一旦尝试,就令人很难再去想象失去的滋味。 没有人会想回到一个月前那样的日子。 在所有人紧张不安的目光中,他们所期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在了教室的门口—— 靳野的表情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和以往没什么两样,既没有死地后生的惊喜,也没有失败的沮丧。他像以往一样走进教室,然后站在了讲台上。 这也许是一班最安静的时刻。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左右晃动,发出哪怕丝毫的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最前方的男人身上,被注视着的那个人却似乎对此毫无知觉,迎着满教室期待的目光,却像是宣布上课一般,随口夸了一句: “这次考得还不错。” 明明是夸赞的话,态度里却又分明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理所当然,仿佛一切本应如此。在随随便便的说完这么一句很难说是夸赞的话,靳野就翻开了试卷,开始和往常一样讲题。 ……这就完了? 学生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家老师的态度太过平静,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从他的态度去分辨自己想要的答案。 还是说,是他们已经过关了的意思? 一大帮学生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还是陆景同实在憋不住了,没忍住追问了一句:“靳老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过关了?” 靳野翻了翻随身光脑里的资料:“还行吧,也就比第二的平均分高0.5分。” 一班作为星宁一中唯一的实验班,年级排名自然没有任何意义,能够成为他们参照物的,自然是联邦其他地区同样著名的学校,这会儿靳野提到的排名,也是放在联邦高校中进行比较。 换句话说,哪怕只高0.5分,这个成绩也足够一班骄傲的了。 意识到这一点,陆景同也有点呆了。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的同学和自己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心情——不是没有想象过,用优秀的成绩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情景,可当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面对自家老师似乎压根不放在心上、近乎理所当然的态度,陆景同也忽然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了。 高兴吗?当然很高兴。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不就是一个平均分第一吗?接下来还有好几场联考,甚至最后的高考呢,区区一个第一次联考平均分第一,有必要高兴得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么? 想到这里,陆景同也淡定了下来,收到隔壁班朋友好奇的询问时,他想了想,也跟着用毫不在意的语气回了一句:“马马虎虎吧,也就比第二的平均分高0.5分而已。” 朋友:“一次联考而已,你别放在心上,这次不行,下次继续努……什么?” 他心中暗爽,回复起来却是风轻云淡,故意用满不在乎、甚至有些遗憾的语气道:“也就那样,主要还是很多不该错的地方错了,不然还能更高……” [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信息发送失败。] 不是吧,这么不经逗的吗?! 陆景同呆了呆,还没反应过来,就给人揪住了耳朵,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卧槽,干嘛干嘛!你陆大爷的耳朵是能随便给人揪的吗?!”话音刚落,转头就对上自家老师微笑着的脸。 陆景同顿了顿。 他首先用眼角的余光,快速的扫了一遍摆在自己桌上的“试卷”,试卷当然不是纸质,而是根据每个人学生的学号和对应星网id,发到对应学生的光脑之中,此刻这张试卷,也是通过光脑映射出来的电子屏。 很好,确定总分是前十没有错,至少不用提头来见靳老师了。 陆景同松口气,非常有求生欲的改口,嘴上则嬉皮笑脸的道:“当然,如果是靳老师就无所谓了,您手酸吗?要不我自己来吧?” 靳野没跟他贫嘴:“这个知识点我都跟你讲多少遍了,你居然还有脸错?……” 大概是因为心事已了,一班的学生们这会儿普遍心态不错,也有闲心看陆景同的笑话,不时还在一边跟着起哄—— 沈清晏甚至在几个学生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近乎羡慕的情绪。 也对。 对于靳野来说,“揪耳朵”这种行为看似是惩罚,实际上恰恰是他表达亲近的一种表现,甚至是一种认可的表现,看到陆景同能够和靳野这么随意的开玩笑,不少学生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有些羡慕的。 当然,这个里面绝对不包括他! 沈清晏镇定自若的想道,目光却没忍住在男人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好吧,最多也就是有一点点失落而已。 毕竟在这次的准备工作中,虽然占据主导位置的靳野,但他付出的努力同样不少,中间还因为忘记了系统的存在,自己傻乎乎的做了一下午的习题……可是到头来,学生们的眼中却只有靳野。 没错!就是这样! 他是那种会因为揪耳朵这种奇怪的理由而失落的人吗? 这么想着,青年闷闷的撇了撇嘴,也没有在门外站太久,确定对方这边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后,沈清晏努了努嘴,非常有骨气的掉头就走—— 去准备下一阶段的复习资料了。 * 午休时间。 沈清晏抽空看了眼课表,心里则考虑着下午的作息,下午靳野没有课,正好他也可以借这个机会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再看看晚自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清晏回来啦?”率先招呼的是张老师,他放下手中的教案,感叹道:“我刚刚从你们一班门口经过,那氛围是真的没话说,学生也明显比往年有干劲,说起来我之前还担心有学生对小靳有意见,现在看来还是我想多了,我看一班的孩子都挺喜欢小靳的。” 办公室静默了一瞬。 沈清晏抬眸瞥了角落仿佛忽然僵住的张连一眼,下一秒就不感兴趣的移开了目光,唇角一弯,噙起一抹微笑:“靳哥为人怎么样,我相信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睁眼说瞎话的人终究是少数,大多学生都是明白事理的。” 张老师点点头:“你说得对。”见青年眉眼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也笑着开了个玩笑:“这么说起来,还是清晏你眼光最毒,当初安排你们实习生,第一个就把咱们星宁一中最年轻有为的靳老师给挑走了。” 他话音刚落,恰巧还留在办公室里的另外几个实习生,也跟着僵了僵。 没有注意到实习生的反应——即使注意到了,张老师也没理由放在心上。他拍拍青年的肩膀,感慨道:“这么多年,哪一年联邦不是喊着要给学生减负,可减负哪是想做就能做到的?这次真是辛苦你和小靳了。” 张老师没注意实习生的反应,却不代表沈清晏没注意到。 他笑着对张老师摇了摇头,目光有意无意从当初嫌弃靳野的两个实习生身上扫过时,眼尾却微微上挑,在张老师看来是谦虚的话,放在某些人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像是炫耀的意味了: “这些事情都是靳哥在做,我只是跟着靳哥打了个下手,沾了点光而已。要不是有我这个大麻烦,说不定这次一班还能考得更好——” 然后就从背后被人敲了下头。 青年微微愣了一下,人还没转过头去看,熟悉的声音已经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响起,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无奈和莫名:“趁我不在,你胡说八道什么?” ……咦? 沈清晏转过头,正好对上靳野微微蹙眉,没好气的神情:“我什么时候说过你麻烦了?” 青年眨了眨眼睛,黑亮的眼眸略略心虚的挪开些许——靳野当然没说过诸如此类的话,但他总不能告诉对方,他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因为还在为那天几个实习生的出言不逊记仇,故意说来气他们的吧? 他正纠结着如何回应,不想刚被不轻不重敲过的地方,忽而被另一种触感所代替。 靳野想了想。 大概很少有过这样亲近而温和的动作,他微微犹豫了一会儿,才有些笨拙伸出手,认真的摸了摸对方的头:“不是麻烦,”他叫出他的名字,声音平缓肯定,眼眸温和:“清晏,你做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 阿十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6 10:42:25? 阿十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6 10:53:44? 阿十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6 10:54:00? 阿十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6 10:54:32? 阿十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6 11:03:23? 阿十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6 11:09:34? 轩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7 15:19:07? 轩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7 15:19:55?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章 无冕之王(十一) “虽然我也很想给你挑挑毛病,不过……”李静看着自己的学生,又想起她刚刚看到试卷时的震惊,笑着摇了摇头:“不得不说,你这次做的真的无可挑剔。” 这一次的联考,本身就是全联邦毕业班的统一模拟考试,为了体现区分度,试卷的难度不算小,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牧子君仍然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无可争议的总分第一。 除了语文这种原本就很难拿到满分的科目,其他所有的科目,牧子君无一例外,全是满分,几门科目叠加起来,总分比第二名的分数要高上接近五十分。 李静刚收到结果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里牧子君虽然也成绩出众,却也远远没到这么恐怖的地步,要知道,一开始校长将牧子君插到自己班上的时候,她还一百个不乐意,虽然牧子君是被冤枉作弊的那一个,可这个学生,也未免太来事了。 但现在看来,无论牧子君过去怎么样,至少现在,对方是真心想好好学习的。 这样就够了。 想到这里,李静又开始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坚持让校长把牧子君安排到其他班级了——星宁二中虽然是重点中学不假,可从没出过联考第一的学生。 “这一次有些题目其实有些超纲,不过我看你答题的思路很清晰,看得出来知识点都掌握得很透彻了。”李静赞赏道:“只要保持这个劲头,以你的能力,高考状元也未必没有可能。” 牧子君按捺下止不住上扬的唇角,故作从容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有学霸系统在手,高考状元不是可能,而是手到擒来,正如同这一次的考试,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厚积薄发一飞冲天,但牧子君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他利用系统,精心安排好的结果。 不就是分数吗?他倒要让那些当初瞧不起他的人看看,如今的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对了,”李静不经意的问道:“我听说,你一直和七中的学生走得很近?” 牧子君愣了一下。 说到在七中,并且和他关系不错的,自然是当初那帮和他一起被星宁一中开除的兄弟们了,只不过他们远不如他这样幸运,被一中开除后还能被二中收留,除了牧子君,另外几个男生要么缀学打工,要么就是去了不入流的野.鸡学校,继续有一天没一天的混日子。 李静口中的“七中的学生”,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说法了,在这些高校老师的心中,七中的学生早就跟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画上等号了。 注意到牧子君的沉默,李静皱了皱眉,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她心中不太赞同,但考虑到牧子君的心情,还是委婉的说道:“老师也不是想干涉你的交友范围,不过你现在毕竟是高三的学生,平时尽量还是多以学习为主,有时间也可以多和谢旭他们交流一下解题技巧,共同进步,你觉得呢?” 谢旭正是他们班上的学习委员。 牧子君心中一动。 要知道,在以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被嫌弃带坏别人的那一个——这还是头一回有老师希望他和某些学生保持距离,以免被不三不四的人带坏。 况且…… 他想起前段时间张岩毫不犹豫的拉黑,和这段时间,要么频繁找他打游戏,要么就拉着他希望自己给他们讲题的“兄弟们”,顿时也就没了犹豫。 现在回想起来,牧子君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像他这么出色的人,到底是怎么和张岩他们成为朋友的?不学无术,每天只知道打游戏也就算了,还仗着和他关系好,每天净拿着一些愚蠢的问题来问他,简直是浪费他的时间。 李静说得没错,他毕竟是要成为高考状元的人,再和这种能不能考上大学都成问题的混混交往,显然不合适。 毕竟,事到如今,他和他们,早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现在再和张岩他们混在一起,那就是自降身价。 想到这里,牧子君心里顿时有了决定。 * 第一次联考研讨会的地址被定在了星宁三中。 不同于只看成绩说话的一中和二中,星宁三中在录取优等生之余,也面向财力雄厚,背景不俗的特殊学生开放,单纯就成绩来说,三中或许比不上前两所学校,但论起教师资源、教学设备,在整个星宁市却是顶级的。 这也是为什么星宁三中水准中上,却常常被选为一些重要会议举办场所的原因。 所谓研讨会,顾名思义,就是针对本次联考而专门开设的会议,主办方会邀请各个高校较为出色的老师,以及本次联考成绩出众的学生一同参加,老师们聚集在一起谈谈这次联考的题目,对一年后的高考试卷做一定的讨论、揣摩和猜测,学生则谈谈自己学习的经验技巧,对未来的教学方式有没有什么期待等等。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了…… 系统没忍住,吐槽道:【说穿了,这种研讨会其实就是给考得好的师生提供炫耀的一个平台吧。】 在原本的剧情中,牧子君正是凭着这一次联考远远盖过第二名的惊人分数,成为了本次的学生代表之一,给在场的很多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一次研讨会上大出风头。 从年级倒数到联考第一,一个半年前还不学无术的学生,经过自己的拼搏和努力,最终站在了谁都没有想到的位置——还有比这更励志、更适合拿来给自己的学生当作鼓励模范的吗? 靳野推门进来的时候,里面聊的正火热。 “……所以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能太轻易的放弃每一个学生,有些学生可能看着不行,其实只是玩心大,心思不在学习上,缺一个被人敲醒的机会,对于这种学生,我们就应该好好鼓励他、开导他……” 说话的正是牧子君的班主任。 靳野瞥了一眼,就不在意的收回了目光,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他对这种研讨会没什么兴趣——可赖不住沈校长坚持要他来。之前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作弊事件虽然一早就结束了,但沈校长私心里还是希望这个自己看好的年轻老师能够得到他应该得到的荣誉。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联考第一,居然是牧子君。 那边,李静还在唏嘘不已:“你们是不知道,这孩子刚来我们班的时候,态度那叫一个认真,别人下晚自习直接回寝室,他一个人下自习了,还能在教室里坐在十二点,我当时就想,你别看这个学生现在不行,但他肯定能起来的。” 她说话的时候,牧子君就坐在一边,有其他老师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就大大方方的回之一笑,看起来率性又自信。 几个老师看在眼里,饶是之前对牧子君没什么好感的,这会儿对他的观感也好了不少。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牧子君肯好好学,那么他们也没理由再用过去的眼光去看待对方。 推门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有心人还是注意到了靳野的身影。 牧子君逆袭联考第一令人惊讶不假,对在场的老师来说,却没有太大的意义,毕竟能够考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简单的勤奋就可以解释的了,况且他考得再好,也是他一个人的。相比之下,反倒是星宁一中这一次的平均分,更令这些老师感兴趣。 一时间,原本还站在李静附近闲聊的几个老师都调转了方向,和靳野打起招呼来。 “靳老师来了啊。” “坐那么远干什么?来来来,坐我这边,”还有原本就和原主关系不错的老师招了招手,开玩笑道:“我们校长让我来开会,我本来还不乐意,这不,听说你要来,我立马就收拾东西过来,就等你传授点诀窍拉我一把了。” 一时之间,牧子君这边反倒立刻冷了下来。 一边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炫耀和吹嘘,一边是真正有意义的同行交流,该怎么选择,这些老师自然清楚得很。 李静也是其中之一。 虽说牧子君是她的学生,但她心里也很清楚,以牧子君以前的德性,被冤枉作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靳野虽然有错,可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不至于因此产生什么恶感。相反,李静其实还挺欣赏这位年轻老师的。 这会儿见靳野来了,她也没多想,只低声对牧子君叮嘱了两句:“你先去张旭他们那个教室里等着吧,我有点问题想和靳老师讨论一下。” 说完,也没注意到牧子君瞬间铁青的脸,径直往靳野所在的方向去了。 刚得知自己能够和李静一起参加研讨会的时候,牧子君还专程做了很多准备。 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向所有老师证明自己的机会,也是一个让靳野下不了台的机会,他甚至为此还刻意练习了一下说话的语气,表情,就是为了赢得在场所有老师的好感,让所有人知道,他绝不是靳野口中那个千方百计作弊,不学无术的混混。 现在看来,其他老师的确对他没有偏见不假,可他们同样对靳野也没什么恶感,反倒比欣赏自己,还要欣赏靳野。 牧子君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学霸系统的帮助,他是能够看到具体的学生名次的,据他所知,星宁一中靳野的学生里面,这次考得最好的,也不过是联邦第十名,比他的分数要低了足足一百分,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什么值得学习的? 见他一动不动,李静皱了皱眉,催了他一声:“牧子君?” 牧子君眼眸一冷,顿时就有点不耐烦了。 在他看来,李静之所以能够来参加这场研讨会,完全是沾了自己联考第一的光,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颐指气使? 强压下心里的不爽和戾气,纵使心里再不爽李静的态度,牧子君也清楚,这时候他还不能和李静翻脸。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总算平静的开口:“我知道了。” 丢下这句话,他就转身离开了会场。 一直到他站在为这次特邀的学生们准备的教室时,牧子君才勉强气顺下来。 他来得晚,这会儿另外几个学校的学生都各自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了,教室里没有老师管理纪律,能够被邀请的学生俨然也是知道分寸的,并没有因此吵作一团,反倒是有秩序的坐在靠近中间的位置,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牧子君心中一动。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只有优等生才有资格参与进来的活动,也不知道他们聚在一起,一般会说些什么?不过既然是联考研讨会,那应该会谈到这次考试的成绩吧?他们要是问自己分数的话,自己应该是表现得平静一点,还是自信一点呢? 他正胡思乱想着,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其中一个学生忽然拨开人群,兴致勃勃的向让他走了过来。 “同学,来打游戏吗?你什么段位的?一起开黑啊!” 牧子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脱口道:“还行吧,850分,我觉得这次的联考还是很简单的。” 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沉默,连带着其他没过来的几个学生,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个别的更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牧子君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刚刚是问了什么问题,再看其他人微妙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脸涨得通红,咳嗽了一声,急忙补救:“不好意思,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他干笑了几声,想起对方刚刚提出的问题,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此情此景,也顾不上想太多了,便只实话实说:“我玩的不多,目前是黄金,怎么了?” “哦——” 再平凡不过的回答,却因为说话之人有意无意的拖长语调,而显得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陆景同哦了一声,遗憾的说:“那就没办法了,我荣耀七十星呢,咱俩玩不到一块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误会,我不是嫌你菜,不过段位相差太远了,匹配打着也没意思。” 什么意思? 牧子君一头雾水,但陆景同显然也没打算跟他解释,男生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那没事了,你继续吧。” 说着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自顾自的打游戏了,倒是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男生,无意中瞥了一眼,却一下子顿住了:“卧槽,荣耀七十星,兄弟你也太牛批了吧!怎么做到的?你这水准去参加守望者杯也没问题了吧?” “还行吧,我也就是平时玩得多而已,”陆景同不以为意,大大方方的邀请:“要不要加个星网号,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啊。” “哇,你们也玩这个游戏啊!我也打,不过没你厉害,昨天才刚上王者,加我一个啊,回头我们一起开黑呗。” “来啊,正好我最近想找个固定队友一起上分,这游戏匹配机制真的垃圾,单排完全是噩梦模式,对了,我一般玩中单多一点,你呢?” …… 牧子君懵了一下。 眼见着在场学生的话题直接转到了游戏,甚至兴致勃勃的互加好友,相约排位,牧子君险些气个倒仰,再想想陆景同先前听他回答“黄金”时的反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玛德智障!不就是个破游戏吗?有什么好拽的,你段位高你了不起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章 无冕之王(十二) 午休时间。 距离下午的会议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趁着靳野留在三中图书馆闲逛的功夫,001在快穿者论坛里刷了好几遍,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好玩的瓜可以吃后,只好兴趣缺缺的关上论坛,将注意到移回自家宿主身上。 【认真负责,积极热心的辩护律师是自由的最后堡垒——是抵抗气势汹汹的政府欺负它的子民的最后一道防线……】 001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你不是说想从政或者参军吗?怎么突然对律师感兴趣了?】 靳野看了一眼光脑,发现这会儿时间还算充足,索性将手中的书继续往后翻了两页,一边随口敷衍道:“你猜?” 001当然猜不到。 但它毕竟是有一个完整的数据库作为金手指的高级系统,猜不到它还可以查嘛!想到这里,001熟练的打开自己的数据库,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将所有与律师有关的信息过滤了一遍。 【我知道了!】很快就找到关键信息的001十分自信,它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翻到的,可能性最大的那一段话,非常有自信的推测:【因为你喜欢生命危在旦夕,生死一线之隔的大审判,享受那种在人山人海的法庭上,一半民众痛恨被告,另一半民众祈愿无罪释放的情况下,掌握一切的快感?】 靳野:“咦,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001得意洋洋:【那是,怎么说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然后它就看见那个据被它看穿了的男人随手将书籍插回书架上,顺手把放在最高书架上的某本书,递给了一个够不着的学生。 ——怎么看都像是随口敷衍它的样子。 大概是没想到会得到帮助,少年明显愣了一下,才伸出手,接过靳野递过来的《艾伦传记》,一边低声道谢:“谢谢老师。” 靳野轻“嗯”了一声,目光只在对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自然的转开了。 001本来是打算和靳野严肃的讨论一下,关于对方总是不负责任的敷衍自己这个问题的。 然而当它的目光随着靳野的视线,不经意掠过少年身上时,却不由得愣了一下。 少年看上去不超过十七岁,身体却明显不似同龄少年那般健壮,反倒透着一种一吹就倒似的清瘦感,淡蓝色的眼眸看似清澈如水,不像是轻快不息的溪流抑或潮汐起伏的大海,令人想起月光森林里无人造访的深潭,纯粹而冷清。 最令001在意的,则是对方裸露在外,又最靠近衣领的皮肤上,细微到难以辨认的痕迹。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不经意的一扫而过,只当是蚊虫叮咬,或主人自己无意中弄伤的痕迹,但对于001这样的系统来说,哪怕只有这么微小的痕迹,也足够它辨别出,究竟是无足轻重的小伤口,还是近乎凌虐的伤害后留下的痕迹了。 001皱了皱眉,忍不住道:【这个学生……】 它踟蹰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能唏嘘感叹:【都说象牙塔里的学生最单纯,我怎么觉得,越是单纯,反而越是可怕呢……】 靳野对少年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一边擦肩而过,径直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一边仿佛明白了001的心理似的开口:“想要解决这个事情其实很简单。” 001:【什么方法?】 “有些事情,指望舆论和自我约束是永远行不通的,想要真正解决它,就只能从事情的源头出发,将埋在土里的根须连根拔起——” 靳野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001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行了,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只要你当选五年后的联邦总统,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对不对?你还是闭嘴吧,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靳野耸耸肩,不置可否:“大概吧,谁知道。” * 沈清晏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漫不经心的透过玻璃窗,往教室里面看去。 教室里轻悄悄的。 距离下午第一节课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大多学生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小睡一下,以便有足够分精力来应付下午的课程,也有少数学生仍选择抽空做几道题,总的来说,氛围很好,也没有什么学生闹腾。 确认教室里没什么意外,沈清晏也没有推门进去,放心的回了办公室。 “回来了?教室里没闹腾吧?” 沈清晏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一天都有些不在状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意料外的事情发生了一般,让他无端感到不安起来,可真要去探究这种不安从何而来,一时间又毫无头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概是担心沈清晏镇不住场面,张老师想了想,没忍住又叮嘱了两句:“咱们一中离三中有些远,小靳今天肯定是回不来了,就麻烦你多看着他们了。” 沈清晏愣住了:“不是二中吗?” 张老师也没多想:“听说一开始定的是二中,后来才临时改成三中的,说是三中设备更完善,也方便一点……”他说着,眼看着对面青年神色微变:“怎么了?” “没什么,”沈清晏深呼了一口气,平静的摇了摇头,仿佛刚才的变化只是一个错觉。他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张老师,我下午想请个假……” 他最终还是坐上了通往三中的悬浮列车。 窗外高楼交错,地面上的车水马龙宛如蚂蚁般缓缓挪动,沈清晏却没什么心情去看外面的风景。 他还在想剧情的事情。 在原本的剧情中,由于牧子君的大放异彩,这场研讨会的地址也被设在了二中,也正是在二中这个牧子君的主场,对方大出风头,一举洗刷了当初作弊事件造成的恶劣形象。现在想来,也许正是因为靳野和一班的改变,导致举办方在一中和二中之间难以抉择,最终索性选择了三中。 这正是沈清晏感到不安的地方。 不同于一中和二中,星宁三中在原剧情中占据的篇幅其实不多,这是一所严格来说,更偏向只对星宁市上层阶级开放的学校,本校的学校鱼龙混杂,非富即贵,可同样的,它在某些方面的麻烦和黑暗甚至比七中这样的混混学校还要多。 叶嘉许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产生的牺牲品。 系统给出的剧情里并没有详细讲述叶嘉许究竟受到了怎么样的对待,因为这个小剧情和作为主角的牧子君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关于星宁三中和叶嘉许的剧情,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概括: 联邦第二次模拟考试结束后,星宁三中遭受不明爆炸,近百名师生当场身亡,尸骨无存。 起初,负责调查本次事件的联邦官员还以为是恐怖事件,然而事件调查到最后,所有人才震惊的发现,亲手造成这一切的,竟然会是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由于长期的校园暴力,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终于忍无可忍,最终用亲手制造出来的新型微型炸.弹,与所有直接参与者,冷眼旁观的老师同归于尽。 事件一出,全联邦哗然。 一直以来,有关校园暴力的问题就是联邦关注的焦点,更何况星宁三中不少学生本就出身不凡,牵涉极大,算起来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校园事件那么简单。 此外,事件的主角,同样选择死亡的叶嘉许也令人不可思议——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在根本没有接受正规教导的情况下,究竟是怎样独立制作出与真实炸.弹具有同样效果的化学产物的? 但这些都和沈清晏没什么关系了。 他真正担忧的,其实也只有一点:既然原本的地址都由二中改为了三中,那么这场在原剧情中,原本应该在一个月后发生的爆.炸事件,是不是也存在提前发生的可能?靳野会不会出事? * 星宁三中,专程为本次特邀学生而准备的教室内。 趁着没有老师监督的时间里,陆景同抓紧时间和新认识的小伙伴打了两把游戏,后面闲着无聊,索性就开始臭不要脸的炫耀起来: “……没错,我们靳老大人可好了,一开始他说让我们随意,学校那边有他的时候,我们还不怎么信,结果我犯事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你猜他怎么说?” 说到这里,陆景同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咳嗽了两声,有模有样的学:“如果每一个学生,都必须依靠无休止境的题海战术,才能考上理想的学校——那还要老师干什么?” “哇!你们老师真这么说?” “你还别说,这句话还真的有点帅。什么时候我们班主任也能这么开明就好了……” “那有什么麻烦的,”陆景同大大咧咧的一挥手,想也不想:“你可以转学啊,就凭你联考的成绩,我们学校肯定会收的,你直接转到我们班来不就好了?” “好啊。” “我跟你们说,我们靳老大不仅人好,还……”陆景同话说到一半,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啊?你真要转学啊?” 对面的学生一脸无辜:“我没说话啊。” 陆景同愣了愣,下意识往旁边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似乎刚刚在他相隔一个位置处坐下的少年身上。 注意到他的视线,少年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眸微微闪了闪,像是被惊起圈圈涟漪的湖面,想了想,又重复了一遍:“好啊。” 陆景同:“……???” 不是,等一下,他就是随口吹个牛逼,没有真的想挖人墙角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认真负责,积极热心的辩护律师是自由的最后堡垒——是抵抗气势汹汹的政府欺负它的子民的最后一道防线……(艾伦· 德肖微茨 ) 那种生命危在旦夕,生死一线之隔的大审判。那种压力的厚实与生命的脆弱是你在空气中都可以感受得到的。在人山人海的法庭上有一半的民众痛恨着被告,而他的律师和另一半的民众则祈愿他能无罪释放。(戈德夫利·艾扎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章 无冕之王(十三) 会议仍在继续。 台上的人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今年的目标与过去的鸡汤,001勉强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对这些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索性再一次打开了快穿者论坛,打算看看有什么好玩的瓜可以吃。 万人之上分区没什么好看的,宿主们不是炫耀我今天收了这个美人,就是昨天我又占领了那片土地,一点新意也没有,逃生系统就更不用说了,鬼怪有什么好看的?001想了想,翻墙去了隔壁攻略分区。 它刚进入攻略组分区,一个带着红色hot标识的贴子就跳了出来,再看楼层,足足一千多页,以001吃瓜多年的经验,这个贴子绝对是个大瓜! 想到这里,001不再犹豫,立即戳了进去。 【求助】第一次接到攻略型的任务,有点懵。 1楼:楼主 如题。 系统说攻略进度要达到100%才算完成任务,我有点不太懂……这个攻略的意思,是让目标喜欢上我吗? 2楼:老子貌美如渣 新人? 攻略进度就是好感度的意思,一般来说把攻略目标的好感刷到满值就差不多了,具体情况需要具体分析,你哪里遇到问题了?我现在心情不错,也许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3楼:= = 卧槽二楼惊现攻略组大佬!!搬来小板凳坐好记笔记! 4楼:= = 前排!第一次听大神讲课有点小激动,搓手手.jpg 5楼:= = 我觉得你们想多了,真正的攻略组大神怎么可能没事跑来论坛和菜鸡水贴啊,别又是个菜鸡过了几个世界就来指点江山吧? 下面陆陆续续的又水了好些楼,大多都是关注二楼身份的,001看了看那个id,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在快穿者论坛中,宿主们可以自主决定要不要匿名,对这种匿名机制对系统来说是无效的,譬如这位id【老子貌美如渣】的宿主,在001这里就是一串熟悉的数字——【007】。 45楼:龙傲天本天 说真的,我有时候其实很还蛮佩服你们攻略者的,一个欺骗感情的事情也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理直气壮,居然还有新人教程指导贴,我特么笑死。 46楼:= = …… 47楼:= = …… 48楼:= = …… 49楼:老子貌美如渣 【回复45楼】没办法,毕竟我们攻略组脸皮薄,做不到像你们一样照单全收,还标榜个个都是真爱啊。笑。 50楼:龙傲天本天 【回复49楼】那又怎么样?至少我敢保证,我对她们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的,你呢?你们攻略者真的有心吗? 51楼:老子貌美如渣 【回复50楼】你懂什么?SB种马滚。 52楼:= = SB种马滚。 53楼:= = SB种马滚。 54楼:= = SB种马滚。 55楼:= = 球球那个叫龙傲天的,抬头看一眼板块名吧,这里是攻略分区!攻略分区!种马区的杠精麻烦有多远滚多远好吗? 大神求别走,星星眼求攻略心得啊! 56楼:= = 求指点+1 …… 80楼:老子貌美如渣 算了,不理那个智障,既然有人想听,那我就稍微说一下心得吧。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爱的五种语言》,简单来说就是,每个人对于爱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比如有人认为陪伴是爱,有人认为完美的物质条件是爱,那么正确的攻略方式就是,陪伴认为爱是陪伴的人,而不是把完美的物质条件送给把视陪伴为爱的人。 所以攻略的时候要特别注意攻略目标的喜好,做出及时调整。有些行为可能在你看来是爱的体现,但对攻略目标来说不是。 总的来说,对症下药,然后随机应变就行,一开始可能比较茫然,熟练了就好办了,攻略组和其他组比起来,算是难度比较小的,也比较轻松。 001看着看着,心里却愈发古怪起来,它看了看贴子,的确是一千多层楼没错,但这看起来……怎么像是要和平收尾的样子? 它疑惑的往下拉了好几层,都是一些新人攻略者感谢的回贴,一直到它翻到第二页,才出现了新的回复。 121楼:楼主 【回复2楼】是这样的。 这是我第一次做攻略任务,嗯……目前还没有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无从下手吧?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目标人物喜欢上我呢? 【回复45楼】没有欺骗感情,我是认真的。 122楼:= = ???卧槽楼主你快醒醒,你是攻略者啊!你认个哪门子的真啊! 157楼:龙傲天本天 怎么让对方喜欢上你? 这个问题让我来!就我成功抱得2333位美人归的经验来说,我们假设L=love(爱),H=heart(真心),M=Method(方法),C=Ce(勇气),D=Development(自我发展)。所以,综上所述,完整的公式是L=H(M+C+D)。 像是方法和勇气之类的,其实对你们攻略者来说应该不难,详细的那个渣渣在上面也说过了,换句话说,我觉得最关键的应该是真心,这是付出再多的勇气、方法和自我发展,都没法填补的。 如果没有付出真心的话,公式的值将恒为零。 不过对于你们攻略者来说,这大概才是最困难的吧? 158楼:= = 这…… 179楼:老子貌美如渣 好好的休息时间,我也懒得再跟某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傻逼扯淡,就说最后一句忠告,爱听不听。 系统能够屏蔽宿主身体上的痛苦,但屏蔽不了心理上的痛苦,一个世界没什么,两个世界?三个世界?十个世界呢?还是说,你打算抱着仅有一次的幸福,度过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个世界的余生? 只要你一天还是攻略者,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别动真心。 言尽于此,走了。 001还想继续看掐架,但突如其来响起的警报声却令它一下子从吃瓜中惊醒过来,它连忙退出论坛,再一看警报的内容,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如果001有身体的话,它现在一定会揉揉自己的眼睛,确定眼前事物的真实性,奈何它没有,因此001也只能咽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的道:【宿主,我建议你立刻离开这所学校。】 靳野:“?” 别说靳野了,001这会儿都觉得有点可不思议。 以它的功能,按理来说,如果这所学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从靳野踏进这所学校开始,系统就会给出警报了,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匆匆忙忙跳出警告? 它心中古怪不已,这回儿却也没时间对靳野解释太多,只好意简言赅:【检测到场景异常,预计三个小时后,这所学校将会被一场爆.炸夷为废墟,安全起见,建议宿主立即撤离。】 *** 叶嘉许坐在三号教学楼的天台上,一手半遮住直射的阳光,一边面对着一望无际的蓝天,轻轻眯了眼—— 真是个好天气啊。 他这么心不在焉的想着,一边慢慢的笑起来。 就像很多人背地里暗暗讨论的那样,十七岁的叶嘉许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完美符合少年人们心目中对于“白月光”的想象,他看上去那么美好,似乎无论遭受怎样的对待,哪怕将他揉进污泥之中,也始终纤尘不染。 不见波澜,也不显阴郁,是森林里幽潭中月光的颜色。 有人不屑一顾,嗤之以鼻,认为他是故作冷静自持。 他们不明白,对于心中自有世界的人来说,外界如何,其实真的没有多大关系。 没有人知道,叶嘉许的心里是整个宇宙。 不是不善交际,是比起与人交流,更喜欢埋头在实验室里,看着色泽斑斓的液体碰撞出未知的火花;比起同龄人相伴的野炊,他更想一个人安静的躺在星空下,借助光脑的高倍望远镜观察星辰的轨迹;令无数少年人热血上涌的竞技游戏,于他也完全没有一个慎密美妙的程序来得有趣。 为什么会不想忍了呢? 也许是老师故作公正的戏码太虚假,又或者是宋明池近来看他的眼神愈发露骨,眼见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黑暗里的某些影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太麻烦了。叶嘉许想。 明明他只是想要一间可以随便做实验的实验室而已。 距离最初设定的爆.炸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叶嘉许想了想,随手点开了自己的光脑——这么一打开,顿时好几条信息跳了出来。 From宋明池:明天,我在老地方等你。 From陆景同:成功了!!啊啊啊啊我卡了两个月的改良机甲核心数值居然一下子就被你算出来了!!!我太阳!!你是神仙吗?! 第一条叶嘉许看也没看,直接跳到了后面的几条。他盯着陆景同的信息看了一会儿,犹豫片刻,还是回复道:这个很简单,没什么的。 话刚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了。 说起来,以前就一直有人说他态度傲慢,自以为是,可是对于叶嘉许来说,他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From陆景同: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jpg不管,兄弟!我郑重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兄弟了!! From陆景同:你还打算转学吗?来啊来啊来一中,哥罩你!妥妥的! 叶嘉许盯着对方发过来的表情包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图片上是一只狸花猫,隐隐从破洞的地面上探出半个小脑袋。 什么意思? 他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正打算回复陆景同,拒绝对方的好意——再过两个小时,此次来访的其他学校的师生就会全部离开,一切也将会画上一个圆满的记号。 心里却忽然想道:如果当初他去的是一中,而不是三中的话,以陆景同赞不绝口的那位老师的秉性,结果肯定会不一样吧?不知道一中的实验室怎么样……可惜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 这样的想法仅仅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就感到眼前微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带着那本《艾伦传记》,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天台上微风徐徐,叶嘉许愣了愣,却听那人懒洋洋的开口:“听说你想转到我班上?” “先说好,我可是很严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假设L=love(爱),H=heart(真心),M=Method(方法),C=Ce(勇气),D=Development(自我发展)。完整的公式为L=H(M+C+D) ——(恋爱教科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章 无冕之王(十四) 留给沈清晏的时间并不多。 好在他还有一个还算靠谱的系统。 匆匆从悬浮列车站下来,沈清晏一边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向着三中所在的方向赶去,一边在心里低声询问另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存在:“怎么样,002,能检测到三中现在的情况吗?” 不怪他这么急。 如果说一开始心慌意乱,还是因为蝴蝶效应的猜测,那么后来在列车上,002告诉他,检测到东南方向十七千米处(星宁三中)或将在三个小时后发生重大爆.炸的时候,就是实打实的担忧了。 虽然按照校方安排的时间,三个小时后靳野必然已经踏上回程的列车,但是凡事总会有例外,既然这场本该发生在一个月后的爆炸,突然被提前到了今天,那么假若这场爆炸毫无征兆的再提前一两个小时,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他赌不起,也不想赌这种可能。 【叮——警报解除,现已无法扫描到任何爆.破设备。】002也很纳闷:【奇怪,明明上车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沈清晏沉思数秒。 对于002的功能,他当然是信得过的——一般来说,系统都会随着宿主的升级而升级,最开始的002还不叫002,对于系统来说,这些代码只是一个编号,但是对于宿主们来说,系统的编号就是他们在快穿者中的排名。 沈清晏走到如今的地步,002的功能也只会越来越强,不存在出现错误的道理。 他略一思索,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结合剧情来看,那位学生显然是因为不堪忍受校园暴力,因而选择了和伤害他的人同归于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爆.炸的时间会突然提前,但不难想象,其中十有八.九与这场校园暴力的主导者有关。 至于为什么002又说警报解除…… 沈清晏看着落日余晖下愈显金碧辉煌的三中大门,若有所思。 如果是靳野的话,似乎也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这么想着,心里也松了口气。正考虑着是直接离开三中,还是去三中继续找到靳野,两人一起回去,冷不丁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 To叶嘉许:明天,我在老地方等你。 宋明池盯着空空如已的星网聊天栏,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叶嘉许一向不爱搭理人,更不必说回复这种言论了,宋明池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是理智上明白和感情上明白却是两回事——比如星网上明明显示叶嘉许此刻在线,却没有对他的话语回复哪怕半个字。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翻阅自己感兴趣的文献资料?通过星网做一些简单易模拟的化学实验?亦或者……和别的什么人聊天? 一想到这里,宋明池只觉心底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破坏欲仿佛立刻就要卷土重来,他动了动指尖,面无表情的开始思考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新花样是他没有尝试过的。 然而在此之前—— “宋明池。”宋明渊忽然开口。 男人神情冷淡,声音醇厚而不带丝毫感情,不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弟弟说话,反倒更像是指挥下属才有的模样。宋明池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甚至从那张俊美冰冷的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不耐。 “我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从今天开始,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如果耽误了我的事……”他说到这里,甚至还牵了牵唇角,只是笑意凉薄冰冷,叫宋明池熟悉得有些胆寒:“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宋明池咬了咬牙,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他知道,宋明渊并不是在开玩笑,两人是名义和血缘上的兄弟不假,感情却相当一般——或者更确切的说,宋明渊向来冷心冷情,薄情寡义,和谁都毫无情面可言,必要时候,血缘亲情也无法成为他手下留情的理由。 只不过,听他这意思是…… 宋明池心中一动,眼前就亮了起来,脱口道:“哥,你要升职了吗?” 宋家自联邦建立以来,就是居于顶层的大家族之一,各行各业均有所涉猎,唯一可惜的是始终没有哪条路真正意义上的走到头的,军衔上官至大校便难以为继,州长倒是出过几个,偏偏都是地处偏远地带,算不上是联邦权利中心。 宋明渊今年二十七岁,是宋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校,这个年龄放在整个联邦,也是屈指可数的,近代除了因叛国案被废除的前联邦元帅,不敢说后无来者,前无古人却是相差无几了。 宋明池了解自己这位大哥的性子——宋明渊从来不说没把握的事情,他既然点名让自己近段时间老实一点,八成是因为升迁有望。 果不其然,听了他的问题,宋明渊垂眸瞥了他一眼,只轻轻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宋明池有了底,心里也隐隐火热起来。 宋明渊本就是大校,再往上升,那就是将级了,以他的年龄,加上联邦元帅之位如今也已空置,如果能够在往后某些重要战役中立下功劳,也许问鼎帅位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感情淡漠是不假,但到底是同胞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还是懂的。 思及此,再看那条无人回复的消息,宋明池也不觉得那么碍眼了。 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又见原本大步走在前面的兄长停下了脚步,冷淡的眉梢轻轻挑起,男人的神情依旧漫不经心,但熟悉他的宋明池却知道,对方现在心情很好。 为什么? 他心中诧异,直到宋明渊勾了勾唇角,面露微笑的开口,不知道唤了谁一声:“阿晏。” 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心念转动间,宋明池微微偏头,下意识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002啧啧称奇:【好感度上升到60了,宿主,这也是你一早就想好的吗?】 沈清晏没理它。 也许是因为关键人物的出场,此刻那块沉寂了一个多月的任务板块也跟着亮了起来,在只有他和系统能够看见的地方,闪着莹蓝色的光: 【主线任务-攻略任务】 攻略宋明渊使其好感度与报复值达到100。 好感度:60/100 报复值:10/100 任务难度:s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还有一两辆造型或华丽或典雅的飞行器自高空中飞驰而过,沈清晏蹙了蹙眉,眼底有如墨水般的厌恶一闪而过。 但这只是一瞬。 他转过身。 仅此一秒,所有柔软的、狡黠的、担忧的,乃至粘稠如墨的厌恶,都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停下脚步,眉眼举止仿佛温顺,黑亮的眼眸中透出的,却是一种纯粹冷静的清醒。 混迹过的世界太多,同为男人,他太了解男人的劣根性,也太清楚男人的征服欲。 ——温顺可爱的小白兔,和浑身是针的仙人球,哪有看似已被人类驯服,实则爱理不理,就连偶尔的粘人,都透着一股仿佛蔑视人类的清醒的野猫,来得撩拨人心呢? 002真诚的评价道:【宿主,你的演技越来越厉害了。】 至少眼前这位貌似就挺吃这套的。 “仔细一算,差不多都快一个月了。”宋明渊微笑着凝视着他,男人喉间微动,眸光微暗,俊美冰冷的面容也随之温柔下来,眼底的阴鸷却冷得令人发寒:“怎么,一个多月的时间,阿晏,你还没玩够吗?” 沈清晏抬眸看他。 沈清晏长得极好,不仅仅是脸,亦或是修长挺拔,肌骨匀称的身材,最吸引宋明渊的,正是那股漫不经心,仿佛游戏人间的气质,他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里,怎样做最能撩拨人心,甚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与厌恶,偏偏又屡屡在猎物受到蛊惑而上钩后,露出冷淡又傲慢的嘲弄笑意。 捉摸不透,亦欲罢不能。 无论旁观自家宿主完成任务多少次,002都忍不住为对方的演技和攻略手段叹为观止:【虽然这句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我还是想再重复一遍——宿主,你的演技绝对是我见过攻略者中最巅峰造极的。】 三言两语打发走攻略目标,沈清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不是演戏。” 002:【?】 “他刚刚起反应了,”青年语气冷静,神情却是毫不掩饰的嫌恶:“真恶心。” 002:【???】 等一下,你不觉得蓄意引君入瓮的你说起这话显得特别不讲道理吗? 002心中腹诽不已,面上却不好说什么。 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世界,自家宿主是什么性格,002再清楚不过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快穿者论坛中,很多人吐槽的“真大佬从不上论坛”也不算错,至少在002的记忆中,沈清晏自从成为攻略组一哥后,就再也没有逛过论坛了,然而绕是如此,也不影响他成为攻略组的传说。 大名鼎鼎的高岭之花是真的——在这方面沈清晏一向很有原则,一来的确是论坛传说的那样,因为不想拿原主的身体乱来,所以不想和任何人发生关系,二来嘛…… 大概是因为攻略目标基本都是人渣,原主所承受的情感遭遇也多是狗血的替身、囚禁、背叛、利用等虐身虐心,别人家的宿主可能觉得无所谓,大家都是成年人,爽就完事了,但是自家宿主…… 002知道,沈清晏是真的觉得挺恶心的。 【你太较真了。】002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事实上这已经不是它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了:【对于攻略者来说,没心没肺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清晏没理它。 确定靳野现在没什么大碍,也打发走了攻略目标,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在三中再待下去,索性掉头往回走。 在他再一次跨上回程的悬浮列车的时候,002忽然好奇的问了一句:【对了,你对论坛里他们讨论的“攻略者欺骗感情论”怎么看?】 沈清晏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青年安静的闭着眼睛,仿佛是在闭目养神,好一会儿后,他才心平气和的反问道:“人渣也有资格谈感情?” 002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决定撸起袖子,继续去论坛里和其他系统(宿主)大战三百回合! 没有系统的聒噪,整个世界也渐渐变得安静下来,沈清晏揉了揉脸,终于能静下心来,再次审视恢复原样的任务板块,只不过,这一次,他看的不是主线任务,而是位于一个小小角落的,另一个板块—— 【支线任务-愿你被世界温柔相待】 温柔正确的人总是难以生存,因为这世界既不温柔,也不正确。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请帮助靳野摆脱千夫所指的绝境,让无辜者沉冤得雪,令付出者得到应有的回报与荣耀。 任务进度:10% 任务难度:sss 002刚掐完架回来,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宿主对着任务面板沉思的情景,顿时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了:【宿主,什么时候你才能抬起头,正眼看看你的主线任务?】 沈清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帮我看看,我之前说要办的那家报社怎么样了?” 【挺好的,因为我们新闻来源和水准都比较高,现在在星网的人气几乎只在官方之下了……】002下意识的汇报道,只是话音刚落它就拐过弯来了,坚决重回正题,一脸严肃:【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做主线任务?】 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并不难。 故事背景发生在未来星际时代,彼时的蓝星已经全球统一,只剩下一个联邦,为了蓝星更好的发展,联邦在千年前就定下了一条死律:从此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新生的联邦必须由三个政党轮流执政。 用简单且容易理解的话来说,三个政党分别是主战激进派,道系温和派和佛系随缘派。 沈家是后者。 和其他两派有所不同的是,沈家人本身其实并没有太大野心:相比争权夺利,沈家人显然对其他领域更感兴趣。如果有家族子弟向往官场或战场,那就让他去,家族也会尽其所能的给予支持。 校长也好,医生也罢,甚至是电子游戏职业选手也无所谓,用原主父亲的话来说: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 原主与宋明渊的相遇,始于一场意外。 那时联邦刚结束一场收复之战,是联邦医院最忙碌的着一段时间,原主母亲作为医术高超,深受信任的军医,手上的事情只会更多,原主本就对医疗方面感兴趣,困难的地方他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在一次看望母亲的时候,顺手帮宋明渊包扎了下伤口。 原主是无意,宋明渊却是因此对小动物一样软乎乎的原主上了心。 一个是温柔纯粹的医学生,一个是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的大尾巴狼,在宋明渊刻意的追求攻势下,原主终究是情不自禁的陷了进去。 直到宋家宣布宋明渊与另一位联邦高官之女的婚礼。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容忍这样的欺骗和背叛,原主也不例外,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原主第一时间就断绝了和宋明渊的来往,可宋明渊不乐意。 对原主来说,宋明渊是瞎了眼看错的爱人,但对于宋明渊来说,原主只是他心爱的宠物和玩具,心情好了就随手逗逗,心情不好就踢到一边,现在宠物生气了要离家出走,宋明渊怎么可能会答应?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沈清晏耳熟能详的套路了。 在知道了原主的想法后,宋明渊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借着一次“太空旅行,飞船遭星盗挟持”的机会,伪造了原主的死亡,将原主囚禁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边远星球。 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宋明渊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控制欲,他不准原主接触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他甚至毁掉了原主的手指——因为他不喜欢原主对医学过度的执着和痴迷,而对于一名外科医生来说,手指几乎是他的半条命。 从前途光明,受人尊敬的医学生,到一举一动都被人控制,被人圈养的金丝雀,原主无数次濒临绝望,试图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宋明渊却威胁他,原主敢自杀,他就敢拉整个沈家陪葬。 在原主的生命中,靳野其实只是一个路人。 靳野在联邦声名鹊起的时候,原主已经被宋明渊控制在只有他的世界里,当时看出内情的人不算多,即使有,也大多都畏于宋家的势力而视若无睹,唯有当时才刚刚崭露头角的靳野,在意外得知了这件事后,对他伸出了手。 原主拒绝了。 这个时候的宋家,早已不再是勉强位列上层阶级的家族,而是联邦实打实的顶级世家,这个时候传出他与宋明渊的事情,只会让家人陷入既无力报仇,还要因此而反过来被宋明渊记恨对付的局面。 他不愿连累家人,也不愿连累彼时还只是联邦新贵,毫无后台的靳野。 沈清晏回过神。 “再等等吧。”沈清晏说:“这次实习期满,我应该会去考医学院研究生。” 这个时候的宋家还没有后来那么如日中天,宋明渊才刚刚和那位高官小姐订婚,正是敏感时期,很多事情他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师范生并非原主本意,沈清晏也没兴趣被谁所控制或养在笼子里,既然有机会,自然要先做原主真正喜欢的事情了。 “叮——”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提示音,沈清晏低下头,往自己的光脑消息栏看去。 From靳哥:听张老师说你有事请假回家了,没事吧? 他略一停顿,不假思索的回:谢谢靳哥关心,不过没什么事,我明天就回来啦=v= 做完这些后,他才继续说道 :“每次任务都要面对一堆奇葩极品,还要攻略不知道从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我也会腻歪的。”沈清晏说着,一边向后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的道:“先让我喘口气再说吧。” 002看他眉梢间似有倦色的模样,想了想,也默默闭嘴,不说话了。 * 叶嘉许坐在陌生而全新的教室里,一时还有些失神。 说起来,他到底是怎么被那个人说服的? 现在再次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叶嘉许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事实上靳野也并没有对他说什么长篇大论,只是简单的告诉他,一中能够给他想要环境,并且不必担心受到任何来自三中的干扰,最重要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想要真正起到除草的效果,只能断根。 叶嘉许相信了。 而现在—— “……总的来说呢,我们班老师都挺好的。”虽然没想到自己的安利真的成真了,但陆景同还是很好的承担了向新同学介绍班级的责任。 旁边的男生提醒他:“陆景同,你是不是忘了靳老师了。” 想起那天之后,就领他到一中的年轻男人,叶嘉许眨了眨眼睛,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岂料陆景同摆摆手,一脸“不值一提”,淡淡然道:“靳老师有什么好说的,不用介绍,那是我们靳老大,自己人,不用放在心上——” 然后他就被刚好从后门进来的靳野卷起课本,敲了个正着。 靳野:“不用放在心上?”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和靳老大关系非常好!非常亲近!不用计较这些有的没的——”然后继续被锤。 陆景同只好捂住脑袋,多说说错,他决定少说,只认错:“对不起靳老大我错了。”一气呵成,一看就是惯犯。 “没大没小,叫什么?” “靳老师我错了。”从善如流。 靳野懒得再搭理这个皮惯了的小混球,他微微低头看向叶嘉许:“感觉怎么样?” 叶嘉许想了想,神情认真的回答:“很好。” 他一向实话实话,说很好,因为他是真的觉得挺好的。 以前不是没有想过转学,但他清楚的明白,以宋明池的棘手和纠缠不休来说,转学其实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甚至引来变本加厉,他毕竟是普通阶层的家庭出身,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而现在。 他现在坐在全新的教室里,身边是热情却有分寸,既不会过度敏感,也不会过分关怀的同学,班上的老师也很好,不会用或怜悯或冷漠的奇怪眼神看着他,虽然他并不在意外界的情况,但总是被这样莫名其妙的眼神包围,也是会觉得困扰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有充足的时间和自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一切都很好。 好到……他几乎难以想象,如果这一切再次被别的什么打碎的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叶嘉许这么安静的想着,一边低下头,在课本上一笔一划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没有人看到,少年掩盖在发丝下漆黑的眼眸,此刻有寸缕的微光闪烁。 *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陆景同放下钢笔,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晦暗的夜色。 校园里,街道两旁的路灯已经渐次亮起,混在如水闪动的月光之中。需要复习的科目已经基本掌握得差不多,陆景同对着天空走了一会儿神,回头对上“距离高考还有3天”的字样时,这才恍惚的想起,不知不觉,距离坐在这间教室里的那一天起,已经有大半年了。 紧张吗? 或许有,但也不尽然。复习已近尾声,对他个人来说甚至已经结束,他了解自己的情况,所以也没什么紧张,相比同龄人来说,早早就收到了职业战队邀请的他甚至不需要为未来发愁,因为他所能够拥有的选择,要比同龄人多得多。 这么漫无目的的想着,他的目光渐渐偏移,最后落到讲台上。 和往常一样,这会儿坐镇的正是作为实习老师的沈清晏,靳老师这会儿早已回到了办公室。而事实上,即使是这位实习老师,也会在高考的前一天,和实习生们一同离校。 此时此刻,办公室内。 001沉默了半晌,还是没忍住:【你真的要这么做?】 靳野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第一天就跟你说了吗?” 【可是……】001看着自家宿主刚刚收到的律师执业证,心情十分一言难尽:【你当初不是跟我说你要从政或者参军的吗?】 靳野想了想,嫌解释起来太麻烦,索性意简言赅:“骗你的。” 001:【???】 001好气啊。 如果有机会,它真想让靳野那帮学生好好看看他们敬爱的靳老师的嘴脸,可惜众人皆醉我独醒,至今也没有人看穿混蛋宿主的真面目,这么想着,统生顿时就很没趣。 001所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它口中的学生们,现在同样也在考虑一个问题。 【1班私聊群】 “还闲聊什么啊,不是说毕业前要给靳老师一个惊喜吗?你们倒是出点靠谱的主意啊。” “等一个大佬!” “等一个大佬+1” 所谓私聊群,自然是指没有班主任的群了。沈清晏原本还没注意到群里的盛况,待光脑的提示音一再响起,这才来了兴趣,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惊喜,你们讨论到哪里了?” “目前还在商量阶段,不过我有一个建议。” 沈清晏好奇道:“什么建议?” “鉴于@沈清晏老师以往与目标人物太过亲密,有间谍的嫌疑,我建议先把他踢出去。” 沈清晏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聊天栏盯的一声消失,下一秒跳出一个提示语:[您已被管理员陆景同移出1班私聊群] 沈清晏:“……” 沈清晏:“???”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正确的人总是难以生存,因为这世界既不温柔,也不正确。(大老师) 圣诞快乐!么么哒大家!=3=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地雷~ little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25 19:11:03 阿十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24 20:53:57?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章 无冕之王(十五) 崔成周是星网日报的记者。 时代发展到今天,报刊这种东西,自然不会再像古地球时代一样采用纸质报刊,尽管同样是以报刊为名,实质上依旧是一种电子刊物,星网周报则是对联邦每周发生的有趣新闻做一个系统的整理。 报刊定位上,星网日报主打的是新奇,幽默,好玩的新闻,针对的是全年龄向的读者,加上内容的确有趣,销量一向在联邦众多刊物中名列前茅。 随着一年一度的高考落幕,又一批学生毕业,崔成周也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高考相关的消息上。 根据以往的惯例,星网会在官方网站上公布全联邦高考排名前一百位的学生,闲着也是无聊,崔成周索性点开了星网,粗略的扫视了一下红榜。 今年的高考状元是……牧子君?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眼熟? 崔成周略一思索,很快就从记忆中找到了眼熟的原因——一年前星宁一中一名因为被误会作弊而被开除的学生似乎就是叫这个名字,当时据说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这么一看,这个叫做牧子君的倒是挺励志的。 嗯……不错的新闻素材,对报刊读者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心灵鸡汤。 他这么想着,一边伸手招来一个年轻记者:“小詹,这次的高考状元还挺励志的,你看看,一会儿写篇报道上来。” “好的,崔主编。” 交代完了下面的工作,崔成周点了一根烟,悠哉悠哉的继续往下扫。 作为一家畅销日报的主编,他对自己的记忆和量有着充足的自信,平日里浏览过的众多花边新闻在这个时候立刻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他只粗略的看了一眼,似曾相识的名字顿时就让他心中一动。 童妍……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年联邦召开的人类环境会议上的学生代表,就是叫童妍?是同一个人吗? 陆景同?这不会就是那个听说被守望者杯联盟多家战队看好,因为高考原因,拒绝了所有战队邀请的少年天才吧? 叶嘉许……说起来,前段时间还网传星宁市一所学校的校长在私下里抱怨,说高校为了挖优等生墙角无所不用其极,起因正是今年机械创新设计大赛的特等奖被一名高中生摘走了,这事情当时闹得还有点大,崔成周还找报社里的其他记者跟进过,似乎是因为特等奖设计极其出彩,一听说还只是个年轻学生,当时作为评委之一的某位机械学院院长直接抛出了橄榄枝,给出了保送名额。 民众对这种抢学生事件一向喜闻乐见,当时还沸沸扬扬闹了好一阵子,崔成周还亲自采访过叶嘉许。 他心中微动,顺势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三个人的资料,发现还真是同一个人,仔细再一看,居然还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出来的! 崔成周顿时被这件事情勾起了兴趣。 再一查,崔成周这才发现,这三人所在的班级,也很不一般。 星宁一中本就是联邦有名的重点中学之一,今年这一届相比往届更是有了质的飞跃,以往虽然优秀,但始终稳定在前几,今年这一届的学生,其平均分却是一跃到前三位,说是为了让学生们能够做到兴趣爱好与学习并重,是星宁市自由度最高的毕业班。 这些年以来,学生减负一直都是在联邦教育界的头等问题,说的多,真正做到的学校却是寥寥无几,加上正值高考结束,联邦民众肯定对这个新闻感兴趣! 思及此,崔成周摁灭手中的烟头,一跃而起:“小詹,我出去跟进个新闻,有人找我你就让他给我打电话。” * 星宁一中的校长是个脾气很好的中年男人,听说了崔成周的来意,很爽快的同意了,担心他认不得路,还顺手叫了一位姓张的老师,引他去“传说中的一班”。 这一天正值高考成绩出炉的第一天,按照一中的惯例,学生们会在这一天返校,领取有关证件后迎来正式的毕业。崔成周跟着张老师沿着走廊一路走来的时候,两边的教室都坐满了学生。 谈论成绩的,讨论未来的,互换联系方式的,约好散后再见的…… 崔成周看着看着,唇角就是情不自禁的轻轻一弯。 真是怀念啊…… 他心里如此感叹,对素未谋面的一班期待更浓——其他班级都是如此,不知道这个在高考中凯旋归来的班级,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能够力排众议、带出这样一个班级的老师,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抱着这样的心情,他终于站在了一班的教室面前。 只不过,这个班…… 崔成周对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教室,愣住了。 张老师显然也很意外,他张了张口,面露惊讶:“嗯?怎么会?我记得一班应该也收到了通知才对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诧异间,崔成周忽然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得到张老师的应许之后,崔成周这才迈开脚步,推门走了进去。前者不明所以,下意识也跟着走了进去。 张老师刚走进教室,目光落到最前方的电子屏幕时,便是惊异的“咦”了一声。崔成周则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闻一般,快步向前走去。 不同于其他热热闹闹的班级,这间在高考这个最终战役中登顶的班级,此刻空荡荡的不见任何人影,桌椅工工整整的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上,不越地板上的线条半步,像是没有人来过。 唯有最前方讲台上,自墙壁高处低低悬挂下来的硕大电子屏幕,证明着有人来过的痕迹。 画面的背景是一整片浩瀚的动态星空图,崔成周走近的时候,还能看到每一颗星星缓慢移动的身影,一种没来由的预感令他对着其中一颗星星伸出手,下一瞬,被他点中的星星突然炸开,飞散的星尘汇聚在一起,组成几行浅金色的大字来: “昨天夜观星辰,上天启示说我有经天纬地之才,此去拯救世界,重整山河,或一去不回,勿念。-陆景同。” 张老师:“……”什么鬼。 崔成周反倒噗嗤一声笑出来,试探性的伸出手,又戳了戳另一个。 原先的浅金色大字渐渐散去,变为原先一颗星辰的模样,它在原地慢悠悠的转了两圈,忽尔陡地加速,向着远方头也不回的疾飞而去,另一颗则跳到人前,汇聚成新的字样: “看厌了一中的歪瓜裂枣,准备去星辰大海包养小白脸啦。-童妍。” 看起来,似乎是每个学生临别的留言?崔成周随手又戳了一个,这次是个正儿八经、老实巴交的:“陆景同说,要我们带着惊喜光荣的回来,虽然我也不明白这些和写这个有什么关系……嗯,我会努力的。-叶嘉许。” 随着一条条留言下来,张老师俨然也明白了这群学生们的意思,他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教室,笑着摇了摇头,眼角却渐渐湿润。 崔成周对着诺大的星空沉吟数秒,漆黑的眼眸越来越亮。 不算是多令人惊讶的事情,但胜过足够真诚,也更能在这个特殊的时间里触动人心。他这么想着,一边微微的笑起来。 不知道那位老师看到这片星空,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崔成周说:“张老师,如果不耽误校方工作的话,能够让我见见这位老师吗?” * 校长办公室内。 对于沈校长来说,这大概是他近年以来,最痛快的一年毕业季了。 高考成绩既出,一班的突飞猛进的成绩自然被所有学生及家长看在眼里,今天一大早,星宁市教育局方面的朋友专程打电话过来恭喜他不说,还有不少相熟的、不熟的家长,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了他的联系方式,寒暄半天,问的都是下一届一班学生名额的事情。 “……这个得看学校具体安排,要看诸位老师们的意见,老师们不同意,我也不好越过老师们直接安排啊。”沈校长乐呵呵的打着哈哈,要知道,往日里,他最烦的就是这些攀关系问他这啊那的了。 可这会儿他心情实在明媚,也不再计较那么多了,每一个通讯都来者不拒,也不介意和对方多聊聊,谈谈人生理想抱负什么的。 “哪里哪里,这都是老师们的功劳,我只是个点头应允的,算不上什么。”沈校长笑眯眯的挂下电话,对着一大串未接来电,正犹豫着要宠幸哪个呢,却见张老师领着那位星网日报的记者,往这边来了。 “是这样的,沈校长,”崔成周兴致勃勃的向对方转述了一下自己在教室里看到的情况:“我觉得这种告别的方式很有意思,不知道靳老师有没有看到?如果可以的话,我能采访一下靳老师吗?” 崔成周这么一说,沈校长也来了兴致。 “没问题,靳老师现在应该就在年级办公室,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想找小靳讨论一下,走,我带你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年级办公室,不想却再度扑了个空。 沈校长皱了皱眉,原先就待在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此刻也表情古怪,见一行人茫然的模样,其中一个老师苦笑一声,指了指靳野的桌面。 “我也不说什么了,沈校长,张老师,你们自己看吧。” 沈校长大步走到靳野的桌前,这才发现,桌面上的一应教材用具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此刻只剩下一张白净的宣纸,只见上面写着: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靳野 宇宙历3000年6月30日” 沈校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章 无冕之王(十六) 三个小时前。 高考结束,六点的星宁一中顿时就清净了下来。靳野沐着晨光进入学校的时候,整个教学楼都安静的伫立在温柔的日光之中。 他将自己的个人终端对准了办公室门前的验证机器,待大门传来一声咔擦的轻响,靳野推开大门,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系统:【你真的要这样不告而别?】 它想象了一下学生们满心期待得到表扬,却发现自家老师老早就收拾东西走人的情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同情一下可怜的学生们,还是感叹宿主的丧心病狂。 靳野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情绪,对此,他也是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意简言赅:“麻烦。” 面对一帮小崽子眼泪汪汪、依依不舍的样子太麻烦,老师们的问东问西、沈校长的多番挽留同样令人头大,相比之下,倒不如干脆一点,悄无声息、也痛快利落的一走了之。 他一向讨厌麻烦。 001想了想自家宿主的脾性,和离别时极有可能遇到场景,知道自己拗不过靳野,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靳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着手收拾原主的一应教材书本。 这个时代的教学物品更多的是以电子设备为主,真正纸质的教材书本其实并不多,一些学校派发的东西也没必要带走,留在原位就行。但原主或许是因为出身书香世家,对笔墨纸砚自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执念,部分自己的思考、资料,都是纸质的。 这也是为什么靳野会选择用笔和纸来写辞职信,而不是直接用光脑发送信息的原因——对于读书人来说,最能表达情感,也最能体现自身真挚的,始终是笔和纸。 靳野简单的清理了一下,在触摸到一只厚厚的笔记本时,才顿了顿。 001记得这只笔记本,这正是两人一年前初来这个世界时,无意间翻到的属于原主的,写满了对每个学生的思考心得的笔记本,上面甚至还有原主对牧子君的考量与每一步的努力,可谓是原主心血之一。 靳野没有再翻开这只本子。 他对着静静躺在抽屉里的笔记本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将它取了出来,却没有收到自己的随身包裹中,而是拿开桌上堆积的学校派发的教材,将笔记本混入其中。 001奇怪的问:【不带走吗?放在这里会被别人……】话还没说完,系统微微一愣,立刻就明白靳野的用意。 将很早就写好的辞职信放在桌面最显目的地方,靳野看着那只笔记本,淡淡的道:“这年头可不流行这种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人设。” 也是时候,让该看见的人看见了。 * 时间回到现在。 沈校长对着手中字迹苍劲有力的辞职信,没忍住,青筋暴了暴,想起若干冲着靳野,千方百计想让自己的孩子进一班的家长,顿时就有点想打人了。 这都是一帮什么见鬼的师生! 是该说不愧是教出了毕业最后一天逃学学生的老师,还是不愧是不闻不问,扔下一封辞职信就潇洒撒手走人的老师手把手带出来的学生? “这帮家伙!简直是太过分了!”张老师气呼呼的说道:“学生最后一天集体逃学不说,靳野这个当老师的还带头旷工,这怎么行!”他一脸严肃的说:“我强烈要求今年的年终奖金没他的份!” 说不生气,当然是假的。 只不过…… 沈校长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瞪了张老师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担心我因为这个给靳野穿小鞋吗?老张啊老张,你未免也太看轻我了吧?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张老师哈哈大笑起来。 沈校长一开始还板着一张脸,见两人都是脸带笑意,眼含狭促的模样,只好也跟着摇了摇头,也跟着无奈的笑了起来:“这个靳野,也真是……一天到晚,就会给我添麻烦!” 生气当然是生气的,却是气靳野的不告而别。这次早在高考成绩出来之前,沈校长就盘算着,要给靳野大肆庆祝一场,感谢他在星宁一中做出的成绩的,没想到对方就像是知道自己的主意似的,一大早就收拾东西,话也不说一声就溜了。 他想起一年前,那个站在所有人面前力排众议,毫不心虚的管他要机会和特权的青年。再看手中的辞职信,沈校长笑着摇摇头,却也渐渐释然了。 也是。 金鳞岂是池中之物?星宁一中虽好,但终究不是他要的舞台,以对方的能力和心志,想来也不会轻易满足于此,既然对方想去更高的地方,那么他们这些老家伙能做的,也只能是祝福了吧? “让崔先生见笑了,”沈校长说:“现在看来,只能让你白来一趟了。” 这么一连串的事情接下来,崔成周的确有些懵逼。 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不不不,这正是我想要的新闻。”他说着,眼睛越来越亮。 如今正值毕业季,这个新闻本就契合时事的主题,更何况,它的确足够有趣,与以前毕业季的告别都截然不同——毫不伤感的离别,向着未来意气风发、转身而去师生,以及随意、自然却足够真挚的情感…… 这正是他最想要的那种新闻。 崔成周看了看空空如已的桌椅,很快就对桌面上仅剩的书堆产生了兴趣,他问道:“我可以看看这些东西吗?” 既然被靳野留在了学校,那这些东西显然就是可以翻阅的,沈校长也没多想,痛快的点了点头。 崔成周首先翻了翻放在最上面的几本教材,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多是题目的各种不同思路的解法,看得出来,对方是个非常认真的老师,对于各种题型对应知识点了如指掌。 他认真的逐一翻下来,兴致越来越高,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右手忽然摸到了一只手感明显有所不同的笔记本。 崔成周心中一动,一种无名的预感令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转而打开了新的笔记本。 刚打开第一页,他就愣住了。 厚厚的笔记本里写满了主人对每一个学生不同的思考和度量,满满的全是认真和小心翼翼,崔成周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这位靳老师能够教出这样的学生了。 常年的工作养成了崔成周极快的速度,很快,他就翻到了写着“牧子君”的那一页。 回想起一年前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作弊事件,和当时几乎一边倒的盛况,崔成周的心情也有些复杂起来,显然,在这次事件中,网民再次中伤了一位无辜而称职的老师。 好在他还有机会,还这位老师一个公道。 粗略翻完了笔记本后,崔成周这会儿对这位叫做靳野的老师,是更加好奇了,虽然没法采访到本人,不过嘛…… 他想了想,转头对身边的沈校长和张老师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两位能够抽出一点时间,跟我聊聊这位靳老师的事情吗?” …… 结束了采访,回到报社后,崔成周第一时间就写下了这一次的报道。他对着空白的文档沉思良久,这才选定了标题: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史上最不按常理出牌的神奇班级】 确定了题目,他继续写道: “宇宙历3000年已经过去了一半,如今高考刚刚结束,想必诸位考生都沉浸在挥别母校的伤感和迈向未来的怅然若失之中,不过,笔者却借由今年的高考,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班级。” “说到毕业,我们想到的总是伤感的离别,然而就在星宁一中,却有一个班级的全体学生,在最后一天里留下了独特的星空寄语后,选择了潇洒的不告而别。” 写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在句尾加上了一个标记,等到正式排版的时候,后期会在这里插入崔成周在教室里看见的那片星空,当读者们打开星网日报的时候,这片星空,就会“真实”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看到这里,相信读者们也和当时的我一样,好奇这位老师的反应。遗憾的是,当我来到班主任的办公室时,却惊讶的发现,就在三个小时之前,他们的老师也同样留下了一张写着‘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纸条后,辞职离去。” “原以为是学生们精心为老师策划的惊喜,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学生。” 在陆续晒出了星空和纸条后,崔成周继续写道: “在深入了解后,我发现,这位靳老师是一位相当不一般的老师。相信不少考生在经过高三一年的折磨后,现在都在庆幸熬过了苦海,但我想说的是,这种书山题海的折磨,在星宁一中高三(一)班,却从不曾存在过。” “原因很简单,这位靳老师在开学的第一天,就向学生们宣布,在他的课上,学生不必按照他的节奏复习,并且给予了学生们极高的自由度,鼓励学生在学习的同时,保留对个人兴趣爱好的追求,当校方对他的行为提出质疑时,他甚至力排众议,质问说‘如果每一个学生,都必须依靠无休止境的题海战术,才能考上理想的学校,那还要老师干什么?’” “他说服了校长,给予学生们证明自己的机会,而学生们也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配得上这样的自由。” 写到这里,崔成周想了想,在经过适度马赛克后,又加上了那本震撼人心的笔记本。 “不知道各位是否还记得,一年前火爆网络的作弊事件,没错,视频中误会学生作弊的老师,正是这位靳老师,但我想说的是,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星网日报本就是联邦著名的报刊之一,这一期贴近普通人生活的报刊一经发表,立刻在星网上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蚝儿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章 无冕之王(十七) 星宁日报的报道一出,立刻在星网上引发了轰动。 如今正值高考结束,浏览星网的也多是以年轻人为主,对于这种贴近自身生活的新闻本就更容易引起共鸣,不少人甚至参与过当初作弊事件视频的吐槽,很快就被星网日报的报道吸引了注意力: “本来还很蒙,大清早的被这条新闻笑醒,这是什么神奇师生,说鸽就鸽,这么有默契的吗,也太可爱了吧,哈哈哈哈哈笑死。” “好奇的搜了一下,卧槽,这个陆景同居然就是舟行水,那个我最喜欢的职业选手啊啊啊啊啊!!之前就听说舟行水拒绝职业战队的邀请就是因为要高考,没想到是真的,而且居然考这么好……说好的游戏打得好的都是学渣呢?” “话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最后面,这个老师居然就是当初作弊事件被骂的那个……所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是星网日报上说的那样,当初跟风骂过这位靳老师的,一人做事一人当,麻烦自己出来道歉吧,谢谢。” 这话一出,不少网友就纷纷跟风艾特当初参与过骂战的人起来,却没有人吱声,好一会儿后,才有人不服气的回应:“……这只是星网日报的一面之词,谁知道这个笔记本是不是那个老师为了洗白自己,刻意补的?” “如果是为了洗白自己,那他怎么不当时就拿出来?总之,我不相信能够让舟行水这么信服的老师会做出那种事情,而且看辞职信也知道人家根本没兴趣一直留在高中教书,有什么必要浪费时间补这个?” 两方人顿时吵成了一团,就在这时,一个自称过去和牧子君同班的学生突然站了出来: “利益相关,你们看到的那个笔记本里面有个人是我,具体是哪个我就不说了。去年爆出视频的时候我就说过了,牧子君在学校里本来就是个混混,靳老师会误会他作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你们也看到了,靳老师根本没有对牧子君双标。 某些阴谋论的麻烦省省吧,靳老师一直都是非常认真负责的老师,要不是牧子君闹出那种丑闻,有靳老师教导,我们班说不定成绩会更好。你们就凭一个视频,就无脑跟风黑,现在真相出来了还不消停,恕我直言,真的很不要脸。 在我心中,靳老师一直是最好的老师,没有之一,虽然很遗憾他高三没有再带我们,但我永远感谢他对我们班的付出。拿着根本就不存在的污点黑他的,来一个我锤一个,反正高考完了我正闲着,就这样。” 这段话在十分钟内,就被大量点赞的网民顶到了热评第一的位置。 有了这么一段话的证明,部分人选择了装死,假装一切无事发生,也有部分网民选择站出来,为自己当初的言论道歉。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的确没想太多……抱歉。” “啊啊啊啊对不起我就是个大傻逼,怪我没长脑子,看完视频就xjb胡说八道了,我的错,求原谅QAQ” …… “终于吃完这个跨年大瓜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祝这一班可爱的师生未来一切顺利,一路顺风吧!” * 在星网日报的推送下,这条新闻愈演愈烈,加上网上信息传播向来极快,不到半个小时,不仅是喜欢在网上浏览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就连不少按照惯例去采访每年高考状元的其他报社记者,也对此有所耳闻。 这让正在采访牧子君的记者心念一动,在采访的问题中额外多加了一个: “我听说你以前在星宁一中的班主任离职前的笔记本中,曾经提到过当年的作弊事件,请问你知道这件事情吗?有何感想?是否后悔当初那样冲撞了靳老师?” 牧子君当然没有错过星网上的热闹。 新闻刚发出来,他就被好事的同学、无关的路人甲争相艾特。至于有什么感受? 牧子君心中冷笑。 倘若真的相信他,那么早干什么去了?如今都离职了,才把一年前的事情翻出来,仿佛真的对他有多上心似的,还不是假惺惺。 他心中想着,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牧子君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眼前的记者是故意问起这个问题,因此这会儿他心里哪怕对此再不屑一顾,也不得不按捺住心里的不爽与恶心,故作感激状,一脸正色道: “我当然很感激靳老师对我的帮助和信任,很遗憾没能继续留在靳老师的班级,祝他以后越来越好。” 牧子君到底是个孩子,他自以为伪装得极好,可当记者的,哪个不是人精?记者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面上却一派若无其事。他们需要的是群众喜闻乐见的新闻,至于牧子君高不高兴……谁在乎? “好吧,谢谢牧同学的配合。”记者笑眯眯的说道:“也祝你未来越来越好。” 眼见着记者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牧子君这才气恼的一锤桌面。他打开光脑,本来是想和找个人一起倾诉这种不爽和憋屈的,可当他打开通讯录的时候,又不由得愣了一下。 自从转学到星宁二中后,他面对那一帮新同学,都是塑造的好学生人设,偶尔有人提起靳野,他也是故作大度的笑笑,表示并不在意,可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恨,然而这会儿能够和他一起肆无忌惮继续痛骂靳野的人…… 牧子君这才想起,那些当初和他一起被退学的“兄弟们”,早就和他形同陌路了。 * 守望者杯总决赛。 虚拟世界中,蓝天之下,巨大的山峰绵延起伏,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水雾,将原本就陡峭险峻的山岭变得更加危险,日光还算热烈,却始终没能穿透云雾中的天地,反倒给眼前捉摸不透的世界更添一分神秘。 千夜悄悄的趴在靠近悬崖的巨石后,神情略微紧张。 他驾驶的这具机甲名为末日之役,历来有移动炮台之称,独特的设计令它得到了极高破坏力的同时,也丧失了一定的灵巧度,然而眼下这片地图,却是对灵巧度要求极高的灵雾之崖。 机甲没有优势也就算了,偏偏他的对手所使用的机甲,恰恰是最擅长险地作战的达摩克利斯,达摩克利斯的输出同样极其惊人,就像是古地球传说中的刺客,脆皮归脆皮,却是1V1战斗中不折不扣的好手。 最令人绝望的是,对方的机甲还不是普通的达摩克利斯,而是经过了私人二次改造,更适合云雾天气作战的特殊机甲。 也不知道对方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蒙对了这次总决赛的比赛地图。 他只怨念了一会儿,就将注意力重新移到了眼前的比赛上。然而没等他想出有效的反击,他的头顶便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他被发现了! 来不及思索,千夜左肩一晃,迅速往后退了半步,硕大的光剑插入他身后的巨石之中,将其一分为二,不等他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光剑陡然偏转方向,狠狠向他右肩砸来!他勉强抬手格挡,却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机甲左侧发出一声轻微的咔擦声,原本的机械手臂瞬间被一只小型的炮筒所替代—— 轰隆—— “漂亮!一击必杀!”全场轰动中,负责解说比赛的主持人高声大喊:“恭喜舟行水!他刷新了七年前由疯氏创建的记录,成为守望者杯建立以来历史上最年轻的冠军!顺带一提,就在昨天,这位年轻的天才选手收到了来自联邦卡洛斯军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可见学习与游戏并不是完全对立的……” 万众呐喊声中,达摩克利斯化作一道模糊的蓝光渐渐消失,露出里头少年稚气未脱的模样,一边的转播记者适时的上前。 “首先恭喜舟行水拿到本届守望者杯单人赛冠军,之前你一直拒绝联盟战队的要求就是因为高考,现在高考结束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成为职业选手的意愿?” 陆景同想了想:“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有决定,应该会看情况。” 记者又追问了几个问题,关于拿到冠军后的感受、未来的计划云云,如此来回几遍后,记者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手:“大概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少年眼睛一亮,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个问题的样子? 记者心中古怪间,刚获得冠军的少年已然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假思索道:“我想感谢我的老师。” “啊?” 并不搭理场外观众目瞪口呆的神情,陆景同思索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道:“很多人可能会奇怪,为什么我会想到要将达摩克利斯向适应水雾天气的方向改造,是的,就像你们猜测的那样,这款机甲的诞生,起初只是来源于我作为一个联邦公民不切实际的梦想。” “在我以为我可能会失去它的时候,是靳老师保护了我的痴心妄想。” 陆景同一直在想,究竟要怎么做,才算是送给老师的“惊喜”。 想来想去,对于一名教师来说,最值得欣慰的事情,最高的荣誉,莫过于教导出值得骄傲的学生吧? 陆景同笑起来,眼里是不能更纯粹的真挚。很难说是不是场下高呼他名字的人给了他勇气,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潜藏已久的心声:“那个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他的骄傲。” …… 午后。 阳光自明亮的拼花玻璃窗窜进来,顺着深褐色的木质地板,一路缓慢向上,最后流连驻足于沙发上浅眠的年轻人身上,微风轻拂间,仿佛也融入了无人造访的梦境之中—— “成绩不应该是衡量一个学生的唯一标准,坦白说,靳老师,我对您非常失望。” “这个人是禽兽吗,居然对自己的女学生做这种事情……太恶心了吧!” “在我心中,靳老师一直是最好的老师,没有之一。” “那个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他的骄傲。” 从万人唾弃到万人膜拜。 他看见那个拥有着与他完全相同面貌的那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微不可见的水光之中,男人温和儒雅的脸庞上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来。 “谢谢你。” 仿佛一缕风过。 空无一人的客厅中,靳野从短暂的梦境中睁开眼。 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又似乎一切都仍是他闭目时该有的样子,或许只有靳野本人知道,那层原本还笼罩在他身上的,某种看不见的桎梏,已然随着穿堂的长风渐渐消散,再也不见踪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章 无冕之王(十八) 距离事先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三分钟。 盛夏的日头难免还有些灼人,童妍蹙了蹙眉,向浓荫底下又靠近了一步。在两人——不,或许只有她的耐心即将宣布告罄,至少叶嘉许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这会儿仍旧乖宝宝似的待在她身后,只是目光不住的往外瞟。 正当童妍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催催的时候,他们所等待的那个人终于姗姗来迟。 “……”童妍对着眼前就差把自己包裹成一只粽子的陆景同,眼神宛如看一个智障:“陆景同,你又犯什么毛病?” 她话刚出口,就见对方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小声点!你要知道,自从我拿了守望者杯冠军,现在满大街都是我的粉丝,我可不想动不动就被一群人追着要签名。” “不过我看这破布也没什么用,现在走在街上看我的视线还是一样多,”陆景同说着,叹口气,烦恼道:“有时候气质太独特了也不好,太容易让粉丝一眼认出来了。” 童妍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的上前一步,直接抽掉了陆景同包在脸上的外套。 陆景同顿时紧张起来:“哇,你干嘛!万一我被认出来了怎么办?” 童妍一脸冷漠:“你确定那么人关注你不是因为当街看见一个智障?” “走了,”懒得再和陆景同扯淡,童妍一边招呼叶嘉许,一边率先向星宁一中的大门走去,“不是说回来看望张老师他们吗?赶紧的,我下午事务所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没空陪你玩。” 她这么一说,陆景同也不闹了,和叶嘉许一左一右的跟了上去,一边嘴上不住的碎碎念着:“真想知道老大当初看到星空是什么感受,你们说我要是直截了当的问,他会回答我吗?” 话音刚落,却见童妍和叶嘉许齐刷刷转过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陆景同:“?” 这次开口的却是叶嘉许,少年眨了眨眼睛,困惑的说:“你没看昨天的星网日报吗?” “啊?没有啊,”陆景同愣了一会儿,下意识点开了星网日报:“昨天星网日报上有什么好玩的新闻吗……卧槽,”再看光脑上的电子报刊,陆景同顿时傻了眼:“枉我准备了那么久,老大居然直接走了?” 他自从高考结束以后,就一直忙着准备守望者杯职业比赛的事情,平日里不是休息就是训练,根本没时间看新闻,靳野没有去教室,而是直接辞职提前走的事情,他也是这会儿才知道的。 “没关系,”叶嘉许安慰他:“星网日报在去掉了姓名之后,在日报中还原了整个星空,靳老师肯定会看到的。” 陆景同耷拉着脑袋,沮丧道:“我本来还想抱着冠军风风光光的回来,给老大撑撑场子的。”就很失望。 他失落了一会儿,很快就抬起了头,又变得斗志昂扬起来:“没关系,我还可以回去见化学老师!看他还怎么说我的达摩克利斯没用!” 童妍有点无语:“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居然还记得这茬,陆景同你幼不幼稚啊。” 陆景同哼哼两声,拒绝交流这个话题。 真要说的话,他当时对化学老师自然是有恨的,可那会儿毕竟年少气盛,化学老师古板归古板,但终究也是为了学生好,现在回想起来,也最多是心里郁闷,说不上有多反感。 “说起来,老大到底去哪里了?”陆景同闷了一会,又憋住嘴巴,忍不住开口道:“他不是挺适合当老师吗?为什么要辞职啊。” “靳老师辞职的时候已经拿到律师执业证了,现在自己开了事务所正在忙呢。”童妍说。 陆景同哦了一声,半晌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居然只告诉童妍一个人,这不公平! 叶嘉许也没忍住,好奇的向童妍看过来。 “你忘了我大学报的法学吗,”童妍语气淡定,只是在陆景同听来,怎么看都像是在炫耀,怎么看怎么得意:“正好我暑假没什么事,靳老师问我要不要过来跟着他学一学实务,我就来了。” 陆景同:“……哦。” “对了,”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童妍不紧不慢的道:“沈老师也在事务所帮忙,他还让我问问叶嘉许,有空要不要过来玩呢。” 她话音刚落,叶嘉许眼睛就亮了。陆景同就很愤愤不平了:“这不公平!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在事务所打游戏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怼起来,落后两人一步的叶嘉许则是垂下眸,若有所思。 律师吗…… * 【是不是剧情出现BUG了?】事务所内,002还在对着自己的剧本纠结:【按照剧情,靳野应该是直接进入政坛,从最底层做起啊,怎么会突然想到自己开事务所当律师呢?】 经历过这么多世界,这还是第一次系统给的剧本出现了偏差。 沈清晏也很意外。 天知道,当他收到靳野发过来的信息时,险些怀疑对方被盗号了——但这显然并不可能,联邦的光脑一向和公民本人直接绑定,不存在遗失或被偷窃的问题,换句话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确是剧情出现了错误。 沈清晏心里奇怪,却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 作为一家初开的事务所,店内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客人,来往的闲人倒是不少——都是来看靳野这个报道中的传说教师的。这会儿眼见着又有人从外面探头进来,沈清晏蹙了蹙眉,条件反射道:“不好意思,靳先生现在并不在事务所,如果想采访的话……” “嗯?不在吗?”女声中夹着浓浓的失望。 沈清晏微微一愣,这才发现此刻进来的是个一家三口,中年男人目光不住的往外瞥,仿佛随时准备转身离开,女人紧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失望,看起来不超过十八岁的少女低垂着头,一只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母亲,一言不发。 “不在那就算了吧,”男人连忙接过话茬:“小孩子之间打闹嘛,都是小事,再说了,七七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你居然还想闹到法院去,有那个闲钱请律师,还不如多买几件衣服。” 他说得轻描淡写,女人却勃然大怒:“这还叫小事?林旭峰你能不能长点心?七七以前多活泼的一个孩子,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家里说一声,别跟我扯什么小孩不小孩的,我跟你说,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不是姑娘家长大了,有了心事,难免就话少点,有必要这么小题……”丈夫还想说,但看着妻子的脸色,声音难免越来越小,最后到底闭了嘴,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本文将于12.31(周一)入v,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比心! 最后放个接档文案=3=求一下预收,么么哒~ 《每个世界敛财百亿》 文案 【在恐怖世界开酒店】 在恐怖世界命悬一线的逃生者们意外的发现,他们所在的每一个副本,忽然多了一家堪比泉水,自带回蓝回血功能的酒店—— “住宿费:999生存点/小时。” “营业时间:心情不好不开。” “注意:没钱的别来,店主不喜欢的人别来,禁打架,禁产生独占店主的奇怪念头,命运之子与狗谢绝入内。” 【在人类才是宠物的异世界开宠物店】 “喂?妖妖灵吗?没错,就是这只人类!他他他!他居然贩卖喵族幼崽=皿=!” …… 【在未来信息化时代做传统手工】 【回到原世界开鬼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章 无冕之王(十九) 午时。 事务所外, 眼见着凑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陆怡安松口气。隔着巨大的落地窗,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透明隔间里正襟危坐的几人,压下心里说不明的不安与复杂情绪,将自己刚刚准备好的茶水端了进去。 隔间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声响,作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年轻女孩低垂着头,不说话。 中年男人见状眉头只皱,他不耐烦的张了张口, 似乎想要催促些什么,被同样脸色称不上好看的女人拦住了, 母亲一手揽过女儿的肩膀,低声宽慰道:“七七, 没事了,你只管说,妈一定给你做主。” 女孩肩膀微微一颤, 头垂得更低了, 也不说话,只无声的摇了摇头。 陆怡安心中叹口气。 这事不好办。 哪怕她只是个刚刚来到这家事务所不到两天的新人, 学历上不过本科毕业, 可作为法学生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比如数百年来,始终一道天堑般横亘在无数人心中的“未成年人保护法”。 校园暴力本就是一个比较难以界定的灰色问题, 什么是校园暴力?什么又是学生间普通的打闹?而实际上, 哪怕真的是校园暴力, 联邦对此的惩罚措施也十分有限,大多时候,由于作案者本身是未成年,甚至连判刑的标准都达不到。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己名义上的老板—— 很难想象,就在几天之前,这个人还待在一所学校里,扮演着传统的温文尔雅教师形象,可这会儿他换上考究的西装,神情随意自然的坐在委托人面前时,又与她心中风轻云淡,举止从容的律师形象完全吻合起来。 总而言之,不像是打算敷衍两句,然后圆滑拒绝的样子。 可是这种摆明会输的案子…… 她作为一个助理都明白的事情,靳野没理由不明白啊。 陆怡安心中费解不已,她最后看了几人一眼,放下托盘里的茶水,最终还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隔间里的谈话还在继续。 眼见着女孩轻咬下唇,一言不发的模样,中年妇女只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对面沙发上的两人,沈清晏蹙了蹙眉,微微偏过头,不动声色的看了身侧的靳野,欲言又止。后者掀了掀唇角,却维持了一贯的开门见山: “这个案子不好办。” 他话音刚落,男人的神情还算正常——事实上,在此之前,夫妻俩早就找遍了能够找到的律师所,然而毫无例外的,所有律师在听说了案件的性质后都第一时间断然拒绝,毕竟这种性质的案件原本就很难界定,说是必输的案件也不算夸张,越是功成名就的律师,越是不会拿自己好不容易积攒来的名声开玩笑。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找到靳野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头上来了。 似是听到了他的话,女孩沉默的往后一缩,低垂着的脸庞上无悲无喜,说是平静如水,倒不是说是趋于麻木。中年妇女却是脸色一白,心下也越发沉重起来。 气氛一时间僵持下来,002却不屑一顾的吐槽:【他如果真的能老老实实,别一天到晚想着搞事,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沈清晏摁了摁额头,心里也是同样的无奈。 靳野讨厌麻烦吗?挺讨厌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刻意在最后一课上不告而别。可在某些方面,他也似乎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执着,固执得令人简直没法理解。 果不其然,只见男人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靳野抬了抬眸,目光落到垂眼不语的女孩身上,他的语气冷静到几近淡漠,毫无同情或安慰的意思:“上帝救自救者,如果你自己没有想法,谁也救不了你。” 女孩指尖轻颤。 她依旧深深的垂着头,什么话都不说,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起初微小而几不可见,很快渐渐脱离掌控似的,从沈清晏这个角度看过去,女孩的整张脸庞仿佛沉浸在阴影里,眼泪却顺着那张白皙的脸蛋簌簌落下来。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也很难说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外貌出众,招人惦记,又或者只是单纯被人看不顺眼。 人际上的孤立、生活中看似寻常的恶作剧,都只是一个长期折磨的开始,即使试图向身边的老师、家长寻求帮助,得到的也不过是“小题大做、大惊小怪”诸如此类的回答,久而久之,连女孩自己,似乎也接受了这种说法。 然而竭力忍让所带来的,却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戳在柔软皮肤上的烟头,暧昧到极点的被迫肢体接触,老师偶尔投来的怜悯目光,和绝大多数时间的视若无睹,换来的是作恶者越发的肆无忌惮。 如果身上的过分显著的伤痕,被无意中瞧见的母亲发现不对,这种折磨或许会一直悄无声息的持续下去。 但哪怕是再软弱的人,也会有想要背水一战的时刻。 颤抖的十指交叠紧握在一起,仿佛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强行止住身体的颤抖一般,女孩伸手抹去眼角安静的泪水,眼神却渐渐坚定下来。 事务所内轻悄悄的,唯有女孩细微轻颤的声音,低低的在室内响起。 大概是第一次听到女儿亲口说出具体的细节,就连起初不当一回事的中年男人,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待男人反应过来,继而就是不可遏制的暴跳如雷:“这群畜生!他们怎么可以——” 中年女人眼角已有泪意,这会儿却是冷哼一声,质问道:“你不是说小题大做吗?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小孩子的打闹!如果不是我今天非要拉你来这里,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七七在学校里居然遇到了这种事……”她说着,一把将女儿揽在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她这么说着,原本暴跳如雷的男人也跟着沉默下来,神情无措的转向自己的女儿:“七七,我、我不知道……” 女孩沉默的扭过头,没有回应父母的目光。 说什么呢?是原以为即使老师不靠谱,至少还有父母可以依靠,却随着父母的态度而渐渐破灭的希望?还是早已在大人们不当回事,视若无睹的目光中,逐渐习惯、麻木的绝望?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在这个时候说出口,女孩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是真的压抑了太久,又或者是对于眼前这名律师道不明的……信任?这么想着,女孩却是勾了勾唇角,自己先露出了一个些许讽刺的笑容。 事到如今,她难道还有什么选择吗? 一直到女孩麻木的讲述结束,靳野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只是沉思数秒,然后微一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中途折返的小助理没忍住眼角直跳,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 靳野并不是爱说废话的性子,指望他说点温柔的安慰话语不亚于白日做梦。陆怡安本以为这时候至少沈清晏应该站出来安慰这一家人几句,不想平日里向来温软好语的青年这会儿却深蹙着眼眸,仿佛正在思索别的些什么。 搞什么呢? 见两人都貌似无动于衷,陆怡安只好硬着头皮,主动开口道:“叶先生,叶夫人不用担心,靳先生既然接下了你们的委托,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帮助叶小姐讨回公道的。” 她嘴唇轻启,还想安慰几句,目光落到女孩眼眸中深深的木然与茫然时,却说不出话来。 对于眼前这位真正亲历折磨的女孩来说,看似充满同情、惋惜或温柔的安慰其实没有任何意义,面对这样的惨剧,无论她怎样宽慰打气,都不过隔靴挠痒罢了。 想到这里,她原本还打算长篇大论的安慰也卡在了那里,一时间哑口无言起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情绪几近崩溃的叶氏夫妻,和宛若未觉的当事人小女孩,待靳野坐回他一向办公的位置时,002才头大无比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下麻烦大了。】 沈清晏深吸一口气,将茶几上这会儿几近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温度顺着喉间一直流淌到胃部,他微微有些烦躁的将垂落到额前的发丝捋向耳后,心头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沉沉压下来,逼得人一时喘不过气来,只余下一丝苦笑。 原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校园暴力案,可深知剧情的沈清晏却知道,这个案件,远比它表面看起来的还要复杂。 关于叶嘉许在星宁三中的遭遇,剧情中提到的笔墨并不多,毕竟和这个世界的主线相比,叶嘉许只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炮灰路人甲,可这场案件却不同——因为在原本的剧情中,这场校园暴力,就是星宁三中以宋明池为首的那帮不良少年引起的。 沈清晏对这件事情印象很深刻,正是因为这次案件在整个联邦造成的影响太过恶劣,以至于哪怕与宋明渊本人没什么关系,也成为了对方当年没能升职的重要原因! 如果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校园暴力案,或许其影响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问题在于,在原本的剧情线中,由于叶家夫妻到处求助无门,没有律师愿意接下这笔案件,只好办理了转学手续,准备将女儿转去另一所普通中学,整个事件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可那些心怀鬼胎的不良少年,却没有就此收手。 等到最后事情彻底闹大到没法收拾的地步时,这名叫做七七的女孩,已经成为了星宁市江河里的一具死尸。 事情一经发现,就在联邦引起了大地震! 未成人代表着联邦下一代的希望,可这一次恶劣的犯罪事件,却完全由几个未成年人主导,不仅如此,女孩在被发现时,尸体上呈现出的痕迹也足以证明,这不仅是一场谋杀,更是一场虐杀。 最令人气愤的是,整个案件闹到最高法院,却因为犯罪者只是一群未成年,而仅根据几名参与者的具体情况,判罚了一定的有期徒刑,最少的一个,甚至只判了两年。而这些少年的父母,也仅仅判罚“监管不力”,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惩罚。 少女永远沉睡在了江海之中,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能找回来安葬,造成一切的恶魔却在刑满出狱后,或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或始终不知悔改,甚至还屡屡炫耀似的谈起,言语间还颇有些引以为傲的意味。 此后大半年里,最高法院外常年被成群结队以示抗议的联邦民众围堵,从各行各业的成年人,到寻常高校的学生。发展到后来,最高法院的门窗都懒得再请人修理,因为只要到修好的第二天,就会继续被暴怒的民众破坏干净。 这场案件就像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多年来掩埋在人们心头的愤怒,无数或相关或类似的案件被人们从时间的尘埃里挖了出来,不仅是星宁三中,全联邦所有学校过去发生的暴力事件全部都被挖了出来,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叶嘉许的死。 它不仅是一场案件,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毒咒,所有涉及到这场案件的人,都必将承担全联邦公民的怒火。 沾之必死。 整场案件实质上与宋明池其实并无关联,他虽然也参与这些校园暴力,但比起愚蠢的实施者,宋明池其实更像是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那个人。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在叶嘉许以外的事情上,他的确没有真正参与丝毫。 然而饶是如此,宋明渊也因为这件事情和宋明池彻底断了关系,这个男人一向薄情寡义,真正触犯到了他的利益,别说是亲生弟弟,就算是父母,也照样能够该断则断。 好在现在,叶玲七还没有死。 这是转折点,也是最难处理的地方。 以靳野的性格,既然接下了案件,就必然没有退缩的道理,可问题是,这件事只要查,就一定会查到宋明池头上,叶玲七没有死,在这种自己即将升职的关口,比起莫名其妙的和宋明池断绝关系,宋明渊更大的可能是动用自己的力量,将宋明池从这件事情里捞出来。 然而靳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答案显而易见。 换句话说,从靳野接下这个委托开始,就已经注定他会和宋明渊对上。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招惹到以宋明渊为代表的联邦势力。 一人一系统沉默间,002也反映过来了,它无语的道:【你这个支线任务目标未免也太能惹事了吧?还是个目前阶段根本惹不起的。】 不管怎么说,宋明渊现在都是货真价实的联邦大校,他背后的宋家在联邦不说顶级,但还是极有分量的大家族,原本剧情中,靳野在政坛初露峥嵘后都栽到了他手上,更何况现在靳野还只是一个普通律师? 想到这里,沈清晏也有些头疼起来。 相比002的无奈,001这里就是截然不同的光景了。 从原主的意识彻底离开这具身体开始,加在身体上的束缚已经被完全解除,但与此对应的是,001也没办法再收到更多的剧情——而原本的剧情,也是以牧子君为主,根本没有关于这场案件的信息。 【我总觉得这个委托没那么简单……】001迟疑道,和002不同的是,它的思绪仅在案件本身上停留了几秒,就很快丢到一边了。 在001看来,委托简单不简单都无所谓。 反正自家宿主一向无所不能,按照往常的惯例,它只需要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然后淡定的看着对方登上王座就够了。 “在看什么?” 对于一家刚开不久的事务所来说,委托人寥寥无几俨然是一种常态,小助理陆怡安已经提前下班,沈清晏一抬头,很快就分辨出靳野这是在问自己,他想也没想,真心话就直接脱口而出:“在想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就对上靳野意味深长的目光。 沈清晏心中微虚,不过想到对方和宋明渊没有过接触,应该不至于想到这么远,也就没有细想,只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改口:“……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帮上你的忙。” 靳野静静凝视他几秒,他的目光清淡又自然,坦荡得沈清晏几乎有种被对方看透的错觉,他有些不适应的移开目光,对方却忽而轻笑出声:“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再拿出一大堆习题让你完成的。” 他说的是当初沈清晏主动要求帮忙的时候,两人一起解决的一屋子题集。 沈清晏嘀咕道:“是习题就好了……” 习题好歹有系统帮忙完成,可眼前的案件,可不是002能够帮他搞定的东西。 靳野大概以为他在担心案件的胜败输赢吧?但沈清晏自己却知道,他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案件本身,而是如何让靳野不因为这次的案件出事——有原主的例子在前,宋明渊此人又素来睚眦必报,沈清晏实在担心剧情里的事故再次重演。 002不负责任的提议:【不然我们直接向媒体曝光这件事?既然你担心靳野对上宋明渊麻烦,不如由你来把事情闹大,正好我们在媒体那边也有足够的渠道,让宋明渊以为是你动的手,正好你也要刷黑化值。】 “不行。”沈清晏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在没有经过叶玲七同意的情况下,向媒体曝光只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在原剧情中,有关叶玲七的案件的确被媒体曝光了,但那毕竟是在叶玲七已经身亡的情况下,曝光的目光也是为了将那几个凶手公之于众,严格来说,这当然也是不合理的,然而曝光的媒体对此却不屑一顾的表示:野兽没有人权。 可现在叶玲七没有死。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案件无论如何都会被定性为普通校园暴力事件,换句话说,就算真的曝光了,也不会对那几个不良少年造成多大的打击,反而会对女孩本人造成伤害。 002:【……好吧,既然你坚持。】 它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沈清晏放下见底的茶杯,兀自盯着玻璃茶几桌面发呆,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我不明白。】 沈清晏手上的动作微顿。 002思考了一下措辞,然后才说道:【你不觉得,你把靳野这个人想得太简单了吗?】 【从原剧情里其实就能看得出来,靳野这个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弱。】002直白的道:【按照其他攻略系统宿主的标准来说,这个人甚至很有价值——在帮助你完成主线任务这一点上。】 【他不缺对付宋明渊的能力,更不缺对抗宋明渊的资本。】 在攻略者完成攻略任务的过程中,使用某种“外力”,其实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做法。 用某种夸张的说法来解释,大概就是攻略者们玩笑、调侃般谈起的“绿帽梗”,攻略目标太渣?没关系,我们找个更好的绿了他,好感度和新欢,两手都抓,最后再利用新欢把渣攻虐到黑化值100%,岂不美滋滋? 沈清晏淡淡的说:“002。” 002不说话了。 一人一系统合作过的世界,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个了,基本的了解和默契002还是有的。 比如,沈清晏只有在生气的情况下,才会这样直截了当的喊它。又比如说,沈清晏在某些方面一向固执:他不会,也不愿意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作为一个攻略者来说,他从不会为自己是否是个感情骗子这件事而洗白——可骗子也有骗子的职业素养。 有些人活该,而有些人本就不该被牵扯到这种糟心的事情中来。 “主线任务我自己会解决,”沈清晏从沙发上起身,阳光从他背后的落地窗映射进来,衬得他身形愈显修长挺拔,青年紧蹙的眉心缓缓松开,声音清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警告:“002,你最好别多事。” 002看着看着,却有些晃神起来。 说起来,它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自家宿主这么认真的样子了。 上一次还得截止不知道多少个世界以前——那时候沈清晏还不是攻略组大名鼎鼎的王牌攻略者,正因如此,沈清晏这些个原则没少被其他快穿者暗地里嘲笑假清高,没事找事,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在快穿者论坛上拿他的坚持说事。 002一直以为沈清晏不在意这些。 直到在某一个世界中,沈清晏与原排名002的快穿者相遇了。 在快穿者之中,想要晋级,方法有两种:一是多完成各种主线支线隐藏任务,只要积分超过上一位快穿者,排名即可前进一步。二是在与排名比自己高的宿主相撞时,杀掉他,亦或者以最直接的方式击败他。 但沈清晏两者都不是。 以沈清晏的脾性,他当然不会主动与其他快穿者起冲突,更何况两人的任务完全不同,不存在竞争的可能,可那位原002号宿主偏偏想逗沈清晏玩,千方百计的故意给他使绊子,最后把沈清晏惹出真火来了。 当时具体的情况,002已经记不大真切了,唯一始终埋在它的记忆库中挥之不去的,是自家宿主清淡到极致的眼眸。 没有嘲讽,没有挑衅,青年单手抄在裤子口袋,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站在那位全方位败得一趟糊涂的宿主跟前,语气困惑的问了一句话。 “除了勾引男人,你还能干什么?” 想到这里,002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 【既然叶玲七不能作为突破口,那么从已经发生过的有关案件着手,总该没有问题了吧?】002说道:【不过这么做的话,宋明渊肯定很快就会发现背后是你,没关系吗?提醒一下,他现在对你的好感度还只有70,一次性得罪死了会不利于后续任务。】 “和好感度没关系,”沈清晏摇了摇头:“像宋明渊这种人,只要碍了他的野心之路,有多少好感度都没用。” ……所以你就决定肆无忌惮的得罪到底了是吗? 002心中腹诽不已,沈清晏却思索道:“不过你说的不错,单个案件的影响力没可能超过原剧情中叶玲七的死,但是如果能够把近几年类似的案件都集中发表出来的话,应该能够引起一定范围的重视和轰动,这样一来,对靳野的委托多少也会有点帮助。” 这么一来,宋明渊的仇恨值也会完全被被他所吸引,也就不会再把靳野放在心上。 * 因为很早前就有意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媒体网络的缘故,沈清晏在这方面不缺渠道和资源,加上有002帮忙,想整理出确保能够把宋明池拉下水的案件其实很简单,只是沈清晏思来想去,却选择了刻意在现实中委托有关人员探查。 想在星宁市范围内搜寻近年来的校园暴力事件,星宁三中是绕不开的一环,换句话说,在宋明渊升职在即的这个关键点,得罪宋家的几率是百分百。 找002帮忙固然更快,但他毕竟还需要确保宋明渊的注意力稳稳的锁在他身上。 收集资料的工作进行不到三天,宋明渊的通讯就直接打到了他的光脑上。 凭空浮现的浅蓝色屏幕中,身披白金色军装大衣的男人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指间的家徽戒指,他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戾气,唇角却缓缓勾起一缕漫不经心的笑:“我听说,你最近在调查些有趣的陈年资料?” 比预想中来得还要早的问候。 看来这一次的机会对宋明渊真的很重要。沈清晏心想,也难怪剧情中升迁失败后,会把火撒在原主身上了。 但他毕竟不是原主,在宋明渊面前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小白兔形象,因此这会儿他也只是懒懒的“嗯”了一声,眼皮也不抬的回:“关你屁事。” 语气毫不客气。 宋明渊也不介意,宠物太过温顺就没意思了,但沈清晏冷冰冰的态度还是令他眼中阴冷之色更甚,唇边的笑容却越发温柔了几分:“我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做不来,有什么疏漏,主动上门献个殷勤么?” 沈清晏看了他一眼,青年的眼眸清澈依旧,只是平静无波。 “好了,宋明渊,”他叫出他的名字,语气冷淡的像是说起一个陌生人,“你明明知道我在做什么,就别装得像个盖世情圣一样,即使不考虑我,好歹你也得顾忌一下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的感受吧?” 他话音刚落,屏幕上的男人紧蹙的眉间顿时又轻缓的舒展开来,眼底居然还多了一丝笑意:“阿晏,你吃醋了?” 002:…… 又来了!攻略目标莫名其妙的自我感觉良好! 沈清晏看起来也有点无语,偏偏自恋的那个人却毫无自觉,继续他那老一套长篇大论:“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和卢小姐只是家族联姻,没有感情可言,我真正喜欢的……” 只有你一个还没说完,就被沈清晏打断了。 “谢谢,可惜我对你没什么感觉,建议宋大校最好还是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这种路人甲身上。” 他说得太过直白且毫不犹豫,宋明渊盯着神色冷淡的青年看了几秒,脸色阴晴不定,他声音渐渐低沉,仿佛压抑着什么:“阿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沈清晏挑了挑眉,正准备回刺他一句,不想宋明渊沉默半秒,就忽而开口:“因为那个靳野?” 沈清晏:“……” 见他一时沉默不语,宋明渊越发觉得自己说中了对方的心事,他眯了眯眼,神情渐渐危险起来:“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我记得你以前从来都不在乎这些的。” 现在回想起来,对方以往即使心底不耐,面上却还会假装顺从,如今却是一副根本就懒得掩饰的样子。想到这里,宋明渊心底更加不舒服起来,他牵了牵唇角,冷笑着讽刺道:“一个学校老师也能入你的眼,沈清晏,你到底是什么眼光?” 002:【叮,友情提示,宋明渊对宿主的好感度已达到75。】 惯例用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报出任务提示,002没忍住,顶着被宿主打一顿的危机,再度小声说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宿主喜欢玩绿帽梗了。】 瞧瞧这好感度上升速度,简直不是一般好用。 只不过这完全不是沈清晏的本意就是了——瞥了一眼自家宿主略微厌烦的脸色,002如此在心底补充道。 “我听说你们关系很好?刻意报考师范学校,申请星宁一中的实习机会就是为了他吧?”见沈清晏始终一言不发,宋明渊心头之火蹿得更高了:“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 青年揉了揉眼睛。 这一刻,宋明渊清晰的在对方的眼中找到了厌倦的神情,他似乎是觉得很疲倦了,于是也不再掩饰那些被他隐藏在冷静傲慢下的柔软和脆弱。两人四目相对间,像是不愿再看他一眼,青年闭了闭眼,轻声问他:“究竟是什么原因,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这句话非常有效,至少在002看来,宋明渊的怒火瞬间被有效的止住了。 宋明渊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 自从宋家宣布了与陆家的联姻后,沈清晏就异常坚决且果断的第一时间向他提出了分手,对方性格软归软,可在这件事情上却是种表现得不留任何余地,后来更是连恋爱时期的乖软温顺都没有了。 现在这个温顺又桀骜的沈清晏固然更能满足他的征服欲,但不可否认的是,昔日那个只在喜欢的人面前单纯如兔子一般的少年,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没什么,他对自己说。是怎样都无所谓,反正沈清晏在他心里,也只是一个玩具而已。 他这么想着,刻意忽略了心底忽然之间空荡荡的某个角落,只是紧咬了牙,第一次有些狼狈的主动挂了通讯。 002看着变更为80的好感度,又看了看神情依旧冷漠,却仿佛被什么追赶似的,迅速从屏幕上消失的宋明渊,心情顿时十分复杂:【宿主,你真的……】 “别提那个,我不想听。”沈清晏打断了它还没说完的话,语含警告:“我说过了,我不喜欢把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 002反驳道:【但是你不能否认,即使没有你,靳野也注定会和宋明渊对上。】 “这是两回事。” “什么意思?” “靳野出于自己的理由和宋明渊对上,和我因为任务而利用他对付宋明渊是两码事。”沈清晏淡淡的道:“如果你不想我向主系统提出调换系统的话,以后最好不要提这个话题,我不想听。” 见沈清晏态度这么坚决,002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等。” …… 具体等什么,沈清晏没说,系统也没有问,而事实上他也不需要问,因为就在第二天,它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解答—— 好不容易打发走死活坚持要过来帮忙的陆景同一干人等,两人并肩从事务所里关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夜晚。 晚上的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到处都是三三两两出来逛街的行人或情侣,两旁是温暖昏黄的路灯,靳野正思索着昨天才接到的委托,和接下来要造访的地址,却听001忽然友善的出声提醒:【宿主,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嗯? 靳野闻声回头,这才发现,原本还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和他闲聊几句案件情况的青年此刻已然停下了脚步,这会儿正半倚在一只路灯底下,微垂着头的动作令人难以分辨他此刻的表情,只能隐隐看出是正出神的在想着什么。 他微微一愣,原路返回几步在青年的身侧站定:“怎么了?” 仿佛被他的问话惊醒,沈清晏抬起头。 随着青年的这个动作,那簇柔软的黑发也随之垂落下来,半掩住黑夜中也不敛清亮的眼眸,昏暗的光线自白皙的额头一路下滑,温柔的漫过高挺的鼻梁、淡粉的薄唇上,最后隐隐约约的落到奶白细腻的颈上。 他轻轻歪了歪头,似乎才反应过来靳野的问题,仰脸一笑,声音却无端软糯下来,宛如撒娇一般,神色却端的一本正经:“可能是今天走了太多路,脚酸?不如靳哥你背我回去?” 他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含着笑,明明是不能更纯粹的神态,却因为某种刻意为之的气质转变,多了些许若有若无的撩人味道。 【你看,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吧?】001很是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自信的道:【你们今天一天都待在事务所,根本没有出去走路,这才多远的路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脚酸?一看就是在故意勾.引你!】 靳野没搭理001。 他低下头,目光轻飘飘的从青年身上一扫而过。 事实上根本就不需要001提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与万人之上系统共同经历了太多世界的靳野来说,他早已被不知道多少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和目的或投怀送抱,或蓄意勾.引了多少次,分辨这个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靳野原本也不是那种容易被表象所欺骗的类型。 因此他只是风轻云淡的瞥了青年一眼,貌似温和体贴的丢下一句:“那我先走了,你就坐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等腿不酸了记得早点回家,太晚了外面不安全。” 然后他就走了。 真-走了。 001被自家宿主毫不犹豫的动作整得目瞪口呆,它严厉的指责:【宿主,我跟你说,你这样很容易注孤生的。】 靳野:“哦。” 语气冷漠,听不出丝毫反省的意思。 事实上这会儿目瞪口呆的不仅是001,还有同样围观全程的002,后者这会儿甚至恨不得变身十万个为什么: 【等等,宿主,你不是不想利用靳野对付宋明渊吗?那你突然色.诱人家干嘛?】002有点莫名其妙,但很快它就察觉到了怪异之处:【不对啊,你应该知道靳野不吃这一套才对吧?】 002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攻略系统了,尽管攻略者在色.诱这一点上似乎总是无往而不利,但从第一次见面时,002就有一种再明确不过的直觉:不是故作正人君子,靳野是真的不看脸,更不吃美人计这一套。 而事实也显然的确如此。 眼见着靳野的身影从道路的尽头彻底消失,沈清晏伸了个懒腰,神情也变回了以往的清淡平和,他轻“嗯”了一声,毫不在意的道:“我知道,所以才故意这么赶他走啊。” ……赶他走? 未等002对这句奇怪的话发表自己的看法,另一个它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忽然自街道的另一头传来,语气里明明带着不掩饰的笑意,却莫名令人有股打哆嗦的冲动—— “阿晏。” 此时正值初秋,夜风自南向北,将街道尽头男人白金色的披风刮得猎猎作响,步履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目光注视着路灯下安静站立的青年,宋明渊弯唇一笑,压低了声线的语气愈显温柔: “我昨天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实在叫我不放心,”他说着,一边微笑着对他伸出手,“乖,跟我回家,好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章 无冕之王(二十) 翌日午时。 002默默的看着站在厨房前的洗菜的自家宿主, 又调转视线,悄无声息的瞥了一眼客厅里看似专注浏览新闻, 实则视线不断的直往厨房里飘的渣攻,欲言又止。 它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怪异,弱弱的道:【宿主,你这样真的好吗?】 被问到的青年却不甚在意,继续清洗着手中新鲜圆滚滚的大番茄,头也不抬的回:“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说比起现在这样, 你更建议我按照原剧情被宋明渊囚禁?” 002哑口无言。 事实上,昨晚宋明渊千里迢迢赶来时, 异样的态度已经能够证明很多问题,别说沈清晏, 就是002也看得出来,渣攻摆明是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按照原本的剧情线, 将自家宿主锁到某个人烟寥寥的星球的想法。 002都能够看得出来的事情, 沈清晏当然也没理由一无所知。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他会执意支开靳野的原因——不论宋明渊的意图是否成功,靳野如果在场, 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也更加难以掌控与预料。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轻描淡写的支开靳野后,002有幸再次感受了自家宿主的顶级演技—— 宋明渊来势汹汹, 沈清晏却假装醉酒不在状态, 顺应着对方原本的思路, 让宋明渊误以为他之所以会调查这些年来的往事,只是因为想要借此报复宋明渊与陆家小姐的订婚,最后顺势提出交换条件: 他可以收手不再调查这些事情,也不将调查到的结果告诉任何人,但宋明渊必须陪在他身边。 002觉得还有点神奇。 更神奇的是,宋明渊在沉默片刻后,不仅好感度再次上升了五点,最后更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自家宿主的要求——顺带一提,当时的宋明渊甚至还用一种异常复杂的眼神,深深的看了沈清晏一眼。 仿佛明白系统心中的疑问一般,青年漫不经心的牵了牵唇角:“他不是相信我,而是相信他自己,相信原主对他的爱。” 事实上他的信任也的确没有错——只是那个深爱着他的原主,早就已经被他亲手毁掉了。 002更纠结了:【可是你不是今天早上刚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了报社,还叮嘱他们一定要按照你的计划准时发出去吗?你就不怕计划败露,宋明渊羞恼成怒?】 沈家内部虽然与政坛牵扯不多,但在各行各业都有活跃的族人或人脉,加上有系统帮助,沈清晏办理报刊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论国民影响程度,如今只在联邦官报之下,换句话说,那些经他整理的资料一经发出,必然会在联邦引起轰动。 在这种情况下,宋明渊发现是他做的手脚,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沈清晏随手摘取青菜中坏掉的一小部分:“所以我才要他留在这里陪我啊。” 002:【……】听不懂。 它最后看了一眼就差把“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所以别再问了”写在脸上的自家宿主,为了避免被嘲讽智商问题,它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自己的问题吞了下去,假装自己听懂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到最后总会揭晓的。 厨房外。 宋明渊坐在公寓中唯一的单人沙发上,心情复杂的打量着眼前的单人公寓。 公寓的并不算差,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家具应有尽有,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他们这种家世的人来说,的确只能用“落魄”二字来形容,而沈清晏哪怕是与他在一起之前,也是有自己的单独别墅的。 沈家无心权利场,但不代表他们缺钱。 在下意识答应对方“同居”的请求后,宋明渊本以为自己应该不会习惯这样平凡到繁琐的生活才对,更何况是在这么糟糕的环境下,可连他本人都没有想到是,他这会儿不仅没有因为眼前的环境产生半点不习惯的想法,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是的,乐在其中。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抬起头,偷偷的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一向对吃穿饮食皆有讲究,更是向来讨厌等待,原本只是抱着新奇有趣而同意的尝试,和眼前本该漫长而令人厌烦的等待,却都因为对象的不同,而变得甜蜜起来。 漫长的半个小时后,宋明渊终于等到了他所期待午餐。 菜是普通的家常小菜,一道西红柿炒鸡蛋,一道简单的素炒青菜,色泽却是格外的鲜艳好看,让宋明渊眼前一亮。 在他的记忆里,沈家的小公子向来是不做饭的,对于厨艺更时尚一窍不通,可这会儿看起来,却是手艺极好的样子……想到这里,宋明渊心中一动,再看向眼前微笑着的青年时,心里更是柔软了几分。 怀着别样的期待,宋明渊对着桌上的西红柿炒鸡蛋伸出筷子。 三秒钟后。 宋明渊:“………………” 就在他咀嚼的时间里,青年撑着下巴,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见他沉默诡异的神情,青年微微一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他微笑着的神情顿时一滞,随即神情低落道:“对不起,可能我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吧……” 理智告诉宋明渊,此时此刻,他应该果断、决然的吃完两盘菜,然后温柔的抚摸恋人的头,坚定的告诉对方,他做得很好。 然而味蕾传来的诡异味道却根本无法支撑他做出这样温柔的安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显得语气温和:“阿晏,你在菜里放了什么?” 青年眨了眨眼睛,毫无心机的道:“我看菜的颜色好像不对,就往里面加了颜料啊。” 宋明渊:“???” 不等宋明渊回答,青年一脸认真的说:“三叔告诉,食物不仅应该是用来填饱肚子的物品,更应该是一种无上的艺术,我觉得菜的颜色不够艺术,所以往里面加了红色、金色和绿色的颜料……” 眼见着宋明渊的脸色一寸寸黑下,青年抿了抿唇,小声道:“你不喜欢吗?”他眼里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些许难过的情绪,却又努力打起精神一般,认真的许诺道:“对不起,你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就不做了。” 宋明渊知道,按照自己的一贯的脾性,本应该大发雷霆才对。 可这会儿他对着青年愧疚又失落的模样,责怪训斥的话还没到嘴边,就被直接咽了下去。 “没事,”宋明渊咬了咬牙,脸上却强装温和:“是我不好,可能是我今天胃口不太好,你别多想。”说完这句话,感受着胃里空荡又难受的感觉,他随口扯谎道:“我忽然想起来今天在附近还有一件事要处理,我先去了,晚上见。” 一直到渣攻的身影从门口消失,002还有些懵逼:【宿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经病了? 往菜里加颜料是个什么骚操作,还美名其曰艺术性?也不怕原主那位顶级大厨出身的三叔气得过来找你算账…… “我随口胡诌的,你还真信了?”信手将两盘菜倒进垃圾桶中,没等系统反应过来,沈清晏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嗤笑道:“爸爸我请他吃颜料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002:【………………】 * “童妍童妍童妍!”千方百计终于成功磨得童妍同意带他来事务所的陆景同非常兴奋,在高高兴兴的干了半天后勤后,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好奇宝宝一样的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沈老师也在这里吗?他人呢?” 他搓了搓手,小声道:“你要知道,工作时身边有美人养眼,和只能对着几个大男人干巴巴的工作,那可是两回事。” 陆景同话音刚落,原本还低头处理文件的靳野动作一顿,忽而抬头看了他一眼:“安静。” “听到没,小声一点,”童妍一边冲陆景同使了个眼色,一边毫不客气的锤了他一下:“没看见先生正在思考案件的问题吗?我带你过来是让你帮忙,不是让你打扰先生思路的。” “再说了,”女生眨了眨眼睛,仿佛不经意似的说道:“沈老师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又不是在事务所兼职,当然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在事务所。” 陆景同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乖乖不说话了。 001还在对着自家宿主恨铁不成钢:【不是我说,宿主,你如果终于意识到了你昨天离开的时候有多绝情,那你就应该去和对方解释清楚,而不是待在这里对着一台破光脑,盯着别人办的电子报刊发呆,懂?】 靳野眯了眯眼:“你是说,这家报刊背后的人是沈清晏?” 尽管这家劲头直逼官报的报刊从未透露过有关背后老板的信息,但这显然是无法瞒住001的:【是啊,我难道没和你说过吗?】 靳野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光脑上的报刊内容上,却是不再搭理001了。 尽管报刊表现得不太明显,但靳野仍然从今日的报道中看到了些许不太寻常的地方——比如今天,笔者表面上只是写校园学生间的矛盾,但是却给人一种的感觉。 他沉思数秒,吩咐道:【001,帮我调一下这家报社最近的几份期刊。】 ……果然。 单独的一篇报道或许还无法说明什么,但连续几期看下来都是无限接近校园暴力的报道,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事件越发严重,笔者的笔锋也更加犀利。 不对劲。 或者更直接的说,写出这份报道的人别有所图,但TA没有选择一次性将爆料发出来,而是循序渐进,显然是有更大的目的。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吧。” “诶?”陆怡安放下整理到一半的文件,困惑的看向自家老板:“可是……”以前都是要到八点才下班的啊…… 她还想说什么,童妍却主动收拾好了桌上的文件,嘴上利落的应道:“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先生再见。”说着就拉上一头雾水的陆景同,干脆的推门离开了。 “今天临时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就不留你了。”靳野说,却丝毫没有向对方解释具体理由的意思。 女孩低低的“哦”了一声,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但对上靳野平静无波的眼神时,到底是心里说不出的压力占了上风,老老实实的也跟着离开了。 等靳野关上事务所大门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光线也逐渐转淡。 大片大片的领土被夜间带来的黑暗无声的吞没,顺着路灯的指引,靳野这会儿却没有往家里走的意思,而是调转了方向,向另一个角落走去。 没有后悔!不后悔那你去别人家里干……】 什么两个字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它说话的同一瞬间,它尚未提及的某个当事人已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只不过,相比一人一系统的专注,青年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注意力基本集中在了身边的陌生男人身上。 ……陌生男人? 001心头一惊,下意识就想看看自家宿主的反应,然而在此之前—— 它眼睁睁的看着青年就着搀扶住陌生男人的姿势,不动声色的引着对方一头撞上路灯的支架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还没完。 暗淡的光线之下,青年弯了弯唇角,他语气温和,就连声音也透着说不出的温软好听,可结合此情此景,却宛如微笑着的恶魔一般: “……都说了让你别喝那么多了,小心点,这里路灯多,别撞上了。” 说着就自然无比的拉着对方,对准下一个坚硬的支架又是狠狠地一下! 001:【………………】 卧槽!这不科学!说好的乖软甜呢!!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残食人花是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1章 无冕之王(二十一) 怀着满腔被欺骗的愤慨, 001一边看向自家宿主,一边准备向自家宿主抱怨这个虚假的世界, 然而当它的目光落到靳野身上时,对方却并没有它想象中的意外或惊讶,而是弯了弯唇角,轻轻一笑。 似乎也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001:【………………】 果然,001委屈的想,和以前一样,到头来被蒙在鼓里的也只有它一个人而已QAQ 接下来的情况就更出乎001的意料了。 沈清晏收了力, 勉强算是温柔的将男人从路灯的支架上扶起来,却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没有再动一下。001正奇怪眼下的局势,不想没过几秒钟, 就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人拧紧了眉头,趾高气扬的向着两人走了过来。 再看沈清晏,他的脸隐没在路灯下的阴影里, 一时看不清表情, 001只能看到微微勾起的唇角,下一秒, 青年就干脆利落的收了手, 任由气焰嚣张的女人把人带走了。 眼见着一男一女就这样从街道的尽头消失,002心里是愈发一头雾水了, 仿佛明白它心里的困惑, 沈清晏拍了拍手, 微微一笑:“你看,从这个角度看,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诶? 【你之前不是还说,为了避免计划败露,所以要把宋明渊留下吗?】002百思不得其解:【你现在让陆澜把他带走,明天宋明渊一样会知道是你背叛了他啊。】 “可是,”沈清晏眉间一挑,他眼眸透着掩不去的笑意,嘴上却幽幽道:“是宋明渊先违背约定的,不是吗?” 002心中一动。 结合宋明渊的性格,它回顾了一下近段时间以来,自家宿主和攻略目标任务的互动,不得不承认,按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就算明天报刊的头条直至校园暴力,摆明了要搞宋明渊,对方多半也会自然而然的认为,沈清晏之所以会出尔反尔,是因为受了陆澜的刺激,怒火冲心之下,才做出这样的举动的。 简直了,居然连理由都给渣攻想好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002有点傻眼,三两下给渣攻下完套的那个人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心情愉快的转过头:“好了,事情都办完了,我们回家……”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被自家宿主突如其来的沉默所影响,002这下也察觉出不对了,它下意识顺着沈清晏所在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看倒还好,这么一看,002也有点震惊了:【卧槽!靳野什么时候来了???】 沈清晏:“……”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有那么一秒钟,沈清晏久违的有了一种想要上论坛看看的欲望——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那些经历掉马/暴露精分现场的宿主们究竟是如何处理这种突发事件的,然而事实是,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防不胜防,以至于沈清晏都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胡思乱想了几秒钟,很快快刀斩乱麻的就做出了决定:不就是暴露了性格的另一面吗!暴露就暴露,谁怕谁!没错,我!超凶!了解一下! 想到这里,沈清晏也不尴尬了,青年笑意微敛,神情镇定而冷淡,一看就很不好相处的问:“有事吗?” 001有点呆了。 靳野倒是很镇定,或者说,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突然撞破真相的人该有的样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淡定,他微微低头,目光慢悠悠的在青年略显冷酷的脸上停留了那么几秒,然后才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我饿了。” 大概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青年眨了眨眼睛,明显怔了一下:“……” 提出要求的那个人却仿佛对眼前的气氛一无所知,靳野沉思了几秒,然后用谈论天气一般的语气自然的补充道:“我想吃文思豆腐。” 沈清晏愣了愣,下意识道:“……文思豆腐需要刀工,做起来会有点麻烦……”脸上的冷漠瞬间瓦解。 靳野看着他:“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青年微微有些不自在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尖,他看起来似乎有点小纠结,这么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做出决定,要求道:“那…那你要陪我去买菜,处理食材,还要负责洗碗。” 靳野:“好。” “这个豆腐行吗?”“唔,这个不行,色泽不太均匀,优质的豆腐应该是均匀的乳白色,看起来有淡淡的光泽,质地也会细嫩一点,你看这个——” 附近的超市内,001看着气氛和谐的站在一起,正低头讨论着如何辨别食材优劣的两个人,这会儿还觉得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不是,像这种掉马或者精分暴露的情节,一般难道不是应该很轰动才对吗!为什么这两个人就这么和谐,看起来像无事发生不说,怎么还顺理成章的过度到晚餐上去了? 这种懵逼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沈清晏所在的公寓内。 001揉了揉眼睛——好吧,它当然没有眼睛,请不要在意这种夸张的说法,总之,在晚餐时间结束后,它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宿主弯起袖口,站在厨房的水槽前,一丝不苟的洗起碗来。 【宿主,你怎么还真洗碗啊?】001一脸懵逼:【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么就完了?】 “还有什么?”就着洗洁精,靳野低着头,用抹布将一只碗的污垢擦拭干净后,顺手放到另一边搭好,一边抽出一点精力,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他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眼里也无端多了一丝笑意:“你说得对,的确是乖软甜没有错。” 001:【???】你确定你对乖软甜的定义没有哪里不对? 对于自己在对方那里留下的印象浑然不觉,沈清晏半倚在厨房的大门上,纠结的看着靳野轻快的清洗着晚餐留下的一应餐具。男人的表情看上去很是自然,并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色,反而透着一种沈清晏熟悉的认真。 ……就更纠结了。 沈清晏迟疑道:“你说,我之前对宋明渊做的事,他到底有没有看到,看到了多少?” 002无辜道:【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沈清晏眯了眯眼,怀疑道:“之前宋明渊突然过来你都有反应,为什么靳野来了你就不知道?” 【那怎么一样?】002反驳:【再怎么说,宋明渊都是攻略目标,他的行踪我当然一清二楚,可靳野毕竟只是个支线人物,有时候系统检测不出来,也很正常啊。】 这么说显然也完全说得通。 沈清晏蹙了蹙眉,思索半天无果后,他索性也不考虑这个问题了。不幸中的万幸是,以靳野的性子,多半对宋明渊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好奇心,所以哪怕看到了,应该也会当做没事发生,这么一来,不管靳野看到没有,他只要假装不知情,然后不提起就—— 这样的想法只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就看见将碗筷放入橱柜里的靳野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一直到他的面前停下来。 “你跟宋明渊很熟?” “咳咳咳咳——”沈清晏差点没呛住。他微微仰头,瞪了比自己略微高半个头,此刻正低头看他的男人一眼,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 实在是……有点尴尬。 他不说话的时候,靳野也不催他,只维持着站在他身前的姿势,耐心的等待着,漆黑的眼眸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只是一种纯粹的好奇一般。 这让稍微有点想多了的沈清晏反倒有些难为情起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考虑原主和宋明渊的那些破事并没有隐瞒过任何人,曾经还上过八卦杂志,沈清晏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敞开话茬,和对方说清楚。 毕竟本来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三言两语将原主和宋明渊的前程往事概括清楚,在那双过分通透的眼眸注视下,沈清晏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大概就是这样,说到底,我和他也只是普通的前任关系而已。” 靳野“哦”了一声,然后自然的问道:“需要帮忙吗?” 沈清晏愣了一下:“啊?” “他这么对你,你就不想报复他?”靳野如数家珍似的建议:“像宋明渊这种人,能够触动到他的只有权力和利益,所以如果想要报复他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最擅长的地方把他完完全全踩在脚下,让他尝尝颜面扫地,一无所有的滋味。” 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他说得极是认真,沈清晏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靳野挑了挑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清晏莞尔一笑,只觉心底也泛起淡淡的暖意:“就是突然觉得,你真是个好人。”没等靳野回复,他又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不用了,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 靳野:“………………” 靳野沉默了一会儿,心情难得有点新奇和微妙——他这是,被人发了好人卡? “真的不用?”语气里还带着挥之不去的遗憾。 “真的不用了,”沈清晏摇摇头,注意到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遗憾,他失笑之余,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宋明渊这个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这个人睚眦必报,下手又狠,偏偏他自己和宋家的位置,都让他有充足的成本嚣张——说白了,他就是个人渣,我不想你因为一个人渣把自己好好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靳野看着他。 青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那并不是什么伪装的虚假之语,而是真正的深思熟虑之后,出于担忧的心理说出的话,就连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睛,此刻也被一种无奈所取代—— 你很好,所以我不想你出事。 那双直直的,望向他的黑亮的眼眸,是这么对他说的。 很新奇的感觉,靳野想。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明明是一只在无数个领域,无数次将敌人的脖颈咬得鲜血淋漓的狼,然而某一天当你来到另一个陌生的领域时,却被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护在身前,认真的告诉你,这样不行,很危险,你不可以出事。 青年蹙着眉说了半天,而后抬眸看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并不是什么有关联的场景,然而此时此刻,靳野却没来由的想起他们还在学校里的那些事情来—— 因为听到别人侮辱自己而不高兴,当面对峙时神色傲慢,眼含嘲意的样子。 主动请求跟随他实习时真诚又焦急,仿佛生怕晚一秒钟,他就会被人给难堪的样子。 一起整理山堆高的习题时,明明被错综复杂的题目整得气急败坏,偏偏却不肯对他生气,跑出去把牧子君痛揍一顿后,又精神满满的站在他面前,义正言辞的要求他休息一会儿的样子。 最后目光偏转,落到眼前之人因为担心他的安全,而微微蹙起的眉间上。 沈清晏略微仰起头,认真的凝视着他,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不想下一秒,男人忽然抬起手,白皙有力的掌心抵住他的脸,沈清晏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就透过指间的缝隙,看见靳野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指责道:“你好好说话,别撩我。” 沈清晏:“………………” 沈清晏:“???” 不是,他认真撩他的时候,他看都不看他一眼,现在又毫无缘由的怪他撩他是什么鬼? 沈清晏简直莫名其妙。 他拉住男人的手腕,试图让对方把手放下来,没有成功,只好无奈的道:“你别闹了,我跟你好好说话呢,你讲讲道理啊,我什么时候撩你了?” 一直都有。靳野用眼神这么回应。 毕竟…… 温柔而无声的陪伴,真心实意的担忧与关怀,可比这世上最媚惑人心的美色,都要来得撩拨人心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2章 无冕之王(二十二) 作为《星网晨报》的主编, 需要向端敏亲自撰稿的时候并不多。 但这次显然是一个意外。 她翻转着桌面上由上头的老板直接转交过来的一大摞资料,这些资料当然不是纸质, 而是由光脑直接模拟成纸质的样子模拟出来,方便翻阅使用。 向端敏干这一行已经有足足十个年头,什么新闻能火,什么新闻不能火,她早已心里门清,但《星网晨报》毕竟是一个正经杂志,也从来不走夸大新闻卖销量的路线, 面对市场打出的口号也是真相与深度,而这恰恰是她所擅长的。 这也是为什么《星网晨报》会把大笔的资金, 刻意将她从《星网日报》挖过来的原因。 “校园欺凌啊……”向端敏快速扫了一遍,很快就辨别出了眼前这堆资料的核心, 里面整理了近几年来大大小小或经过媒体报道,或根本没有引起媒体注意的一系列校园欺凌事件,结合事情的内容, 这么一串看下去, 可谓是触目惊心。 但是…… “这种事情,就算发出来, 多半也会石沉大海吧?”向端敏心中叹息。 不是瞧不起校园暴力, 也不是觉得这种新闻太小,不值一提, 而是作为一个资历丰富的记者, 她太了解公众和媒体的善忘了, 长远的不说,就说近五年,被媒体报道过的校园暴力不是没有,可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哪怕真的闹得登报的地步,媒体记者专程跑去学校询问,最后往往也只能得到一个息事宁人的结局,校方遮遮掩掩,说根本就没有这件事情,媒体记者问起来,也拒不合作,不肯透露施暴者任何信息,即使找到受害者的家长,也不过得到了一个“算了”之类的回答。 “没事没事,都是小孩子打闹而已,我看他们也有悔意,就随便写个道歉的检讨书算了吧。” 向端敏至今都没法忘记,自己当初千里迢迢跑去某个偏僻地区时,找到受害者父亲,听见对方用不在意的语气说起这话时的心情。 那时她才刚刚毕业不久,自有一番从业记者的热血与豪情,总想着要以手中笔墨,做些改变世界的大事,后来经历得多了才明白,很多事情,即使是媒体,也是无能为力的。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这些东西才能够真正结束,从象牙塔消失呢? 她心中深深的长叹口气,但她到底已经不是当初初出茅庐的记者了,抿了口茶,便恢复了自身的冷静情绪,一边想着书写报道的思路,一边怀着沉重的心情,将明天早上的报道写完了。 “一直以来,校园暴力都是备受联邦公民们关注的一个话题,那么,趁着又一年毕业季,让我们一起来看看,那些曾经遭受过校园暴力的人,如今究竟怎么样了……” 将写完的报道发给负责统计排版的人员,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向端敏也不再多想,她低声又叮嘱了剩下来的其他记者员工几句,就抓起提包,下班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刚睁开眼,向端敏便下意识打开了星网,想看看自己读者对那份报道的反应,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脸,迷迷糊糊的打开自己的个人主页,还没来得及点开《星网晨报》的评论区,就被个人主页里999 的私信吓了一跳! 她点开私信。 一瞬间,不知道多少私信从页面中刷新出来,直直的跳入她的眼帘: “很抱歉突然打扰你,但我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一直在被全班欺负,每次跟父母说他们都不相信,说是我自己惹事,老师也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还能再相信谁?有时候我甚至想,要不我干脆死了算了,死了就不用再受这种折磨了……” …… 向端敏愣住了。 这近千份私信,竟然无一例外,全是求救信! 指尖保持着轻触电子屏幕的动作,越往下看,向端敏的心里却越发无力起来。 能怎么办呢? 联邦历史上何尝没有过震惊世人的校园欺凌的案件,可结果呢?到最后都不过是惊起一时的关注,网民骂完过后,社会公众关注一段时间后,大多都忘了个干干净净,有谁还会记得,在这个世界上的各个角落里,如今仍活在噩梦中的孩子? 感同身受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到头来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 * 聂瑞达是无意中点开《星网晨报》的电子报刊页面的。 他本身其实并没有报纸的习惯,只是等待悬浮列车的过程太过无聊,索性就着网页,当时消遣读物看了下去,起初只是想随便看看,然后在无意中瞥向有关校园暴力的板块时,某种熟悉的感觉却令他不由得愣了愣,转而认真的看了起来: 监控和灯光都因故坏掉,至今还没修理的厕所、因为有过墓地鬼怪的传闻而很少有学生造访的小树林、7号教学楼一楼荒废的教室…… 这……这不是他们学校吗?! 聂瑞达忍不住将这篇报道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大概是为了保护隐私,这篇报刊并没有点名具体的人和地点,但是其中一个事故中提到的地点,却又莫名与他所在的星宁三中完全吻合! 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这天晚自习的中间,聂瑞达趁着课间的时间溜出教室,准备去洗手间。 按照他以往的习惯,应该会就近选择同楼层的卫生间,但不知怎么的,也许是被报道上的文字所影响,鬼使神差的,他调转方向,向着那片少有人造访的卫生间走去。 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声息,也没有光——但也不像是有人在这里施暴的样子。 这么想着,他心里一松,心想自己大概是弄错了吧?怎么可能报刊上随便一个报道,就恰好被自己撞上了呢?应该只是一个巧合才对。 这样的念头只在心中一闪而过,下一秒钟,几声压低的咒骂声、呜咽声,乃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自门外响起。 聂瑞达心里一惊,身体的动作却比大脑的反应来的更快,他想也不想,拉开一个隔间躲了进去,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隔间的门。 接下来的半小时,也许是他此生经历过的,最漫长的半个小时。 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聂瑞达自恃不怕鬼,可来自仅有一门之隔的不远处发生的一切,却更加令他心底生寒,压抑的哭泣声、重物撞击在身体上沉闷的声音、还有头颅撞到门板上的声音……也许还有更多。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站出去制止这场暴行,可不断颤抖发虚的身体,却让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迈不开脚步,更说不出话来。 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以后,一直到他确定那些人都渐渐走远,四周彻底寂静下来,聂瑞达才一下子瘫软下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出来一样,浑身流淌着冷汗,好一会儿后,他才撑着勉强还有力气的身体,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聂瑞达,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晚自习现在才回来?老师刚刚都点名了——”同桌还想说点什么,但看了看他惨白的脸色,识趣的不说话了。 怎么办? 聂瑞达趴在桌面上,只觉整个人脑子都乱成了一团。 报警吗?可他甚至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谁……不,他知道的,因为那个人的声音他很熟悉,曾经在学校的重大活动中听到过很多遍,自从高三(2)班的宋明池毕业以后,那帮不学无术的家伙们也跟着换了个老大…… “喂,你好,这里是星宁市警厅分局,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聂瑞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拨下了110的号码:“我……”他张了张口,正打算将自己无意中目睹的一切说出来,话到嘴边,最后却又戛然而止。 说什么? 难道他把一切都对警方托盘而出,事情就能得到解决了吗?聂瑞达没有经历过校园暴力,但今天看《星网晨报》上的内容他也能隐隐猜到,警方对此多半会选择息事宁人,最多嘴上教训一下,毕竟小孩子打架嘛,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渐渐冷下去,却还是闭了闭眼,轻声道:“没什么,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按到报警键了,很抱歉……” 不等那边回答,他就挂上了通讯。 他想着报刊上登载的那些内容。 报警不行,告诉老师也不行,通知家长也不信,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那个被欺凌的、他叫不出名字的陌生同学,又应该怎么办? 怀着某种说不出的期望,他又一次打开了《星网晨报》,很快就在报道的右侧上看见了记者的名字,聂瑞达咬了咬牙,将名字输入星网的搜索栏,很快就在众多的用户中找到了加有v号的那一个。 向端敏,《星网晨报》主编,是这一个没错。 他点开对方的主页,正思考着措辞,该怎么向对方讲述自己无意中撞见的这件事情,却一眼瞧见了对方最先发布的信息。 向端敏V:感谢大家对《星网晨报》本次报道的关注,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陆续收到了数千份求助私信,这里也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虽然力量有限,但我会尽我所能的试着帮助我所能够帮助到的人,再次感谢。 聂瑞达点开细看的时候,底下的评论区已经涨到了近一万,这会儿还有持续上涨的趋势—— “被《星网晨报》吸引过来的偷偷说一句,其实媒体报道也多半没什么用,到最后也会不了了之,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虽然小编模糊得很好,但熟悉的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就是其中一个学校毕业的,遭受过校园暴力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其实也没怎么样,日子照样过呗,也就是每天晚上都会重回中学,永远都没法从这种噩梦中摆脱出来而已。” “有点好奇是哪个学校,联邦真的还有这么恐怖的事情吗?” “已经知道 1,上面的朋友是校友吧?我也是,不过也是已经毕业了,我虽然没有直接经历过,但是身边的朋友有过被换掉杯子里的水,半夜送去医院洗胃的经历……结果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没经历过的人可能真的不会明白那是什么感受……” “想知道po主需不需要什么帮助?众筹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了过来。如今本就是毕业季,学生们对这种事情更是敏感,加上《星网晨报》本身的受众,不少学生家长也给吸引了过来。 报道本身写的平淡,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意思,但偏偏就是这种平淡的文风,越发让整件事情显得触目惊心起来,其中不良少年犯下的种种行为本来就丧心病狂,报道还做了一个全面的总结,顿时引起了众怒。 “卧槽,这种人渣应该判死刑才对吧?居然没事?” “按照联邦的法律……嗯,我也不求恶有恶报了,只希望能够借媒体的力量保护受害者,让他们别遭到进一步的伤害吧。” 不仅如此,随着事态的进一步扩散,不少其他的报刊也纷纷转载了《星网晨报》的内容,甚至附上了不少相关人士的评价: “校园暴力一直是联邦学校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除了施暴者,归根结底,老师和家长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如果老师和家长能够及时引起重视,事情也不会发展到折磨的地步。” “究竟是未成年人保护法还是未成年人渣保护法?” “不管怎么说,校园暴力就是毋庸置疑的毒瘤,这个毒瘤必须从学校彻底清除,否则对下一代的伤害只会越来越大,我建议……”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不少原本还遮遮掩掩的网民也站了出来,更有甚者,索性开了一个小号,直接在星网上直播扒皮,在广大网民的帮助下,没一会儿就将报道中的学校扒了出来。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纵使宋明池想不在乎,也不行了。 他虽然早已从星宁三中毕业,可距离他毕业也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这个时候倘若网友有心想知道真相,又有不知名的知情人在一边送线索,哪怕只是滴点证据和线索,也足够万能的网友扒出不少隐秘的事情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最近敏感时期,尽量给我放老实一点,你给我当耳旁风了是不是?”看也没看宋明池特意发过来的链接地址,宋明渊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多大一点事情,你都毕业了,还慌什么慌?每年这种案件多了去了,公众都是健忘的,等时间一过,事情就过去了,碍不到你的,你这段时间只管给我老实点,别瞎惹事就行。” 不等宋明池回答,宋明渊揉了揉宿醉而微微头疼的额头:“对了,你以前认识的那个狐朋狗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训话的时候,宋明池一直支支吾吾的不敢吱声,直到自家兄长问话了,他才小心翼翼的回答:“哥,你是说牧子君吗?” “行,那就他了。”也不说究竟是什么“就他了”,宋明渊眯了眯眼,用不容置疑的声音继续道:“对了,其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你也统统给我断干净了,让我知道你还和他们有来往的话,你就给我收拾行李滚出宋家吧。” 说完这句话,宋明渊也不给宋明池解释的机会,直接挂了通讯。 《星网晨报》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考虑到前段时间沈清晏还在调查相关的事项,不难想象这一切事情后面真正的主使人,至于理由……宋明渊皱了皱眉头。 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心里有了疑问,这会儿就是直接一个通讯发了过去:阿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过? 不到几秒钟后,属于对方的信息就出现在他眼前,对方的回复意简言赅,只有短短几个字:是你先违约的。 宋明渊愣了愣。 虽然对于昨晚的一切已经记得不太真切了,但第二天是陆澜送他回来这件事情他还是知道的,现在回想起来,沈清晏当初提出的交换条件也是“留下来”,这会儿他提前回来不说,更是由陆澜亲自送回来,以对方的脾气,一气之下做出这种事情似乎也不难理解。 想到这里,宋明渊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愤怒?好像这会儿其实又没有那么生气了。至于心底那些隐秘的难以言喻的高兴,他本能的选择了忽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3章 无冕之王(二十三)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场星网上浩浩荡荡的校园暴力事件, 燃烧得快, 平息得也快。 不到两天过后,大半个星网忽然就沉默下来, 倒不是说网友们发布的信息被强行删除或制止,而是真正能够在其中起到一定影响力的人忽然就三缄其口,不再发布任何相关的信息了。 大多人对此毫无知觉,也有部分人本能的察觉了不对,不动声色的观望起来。 两天后, 星宁三中发表谴责声明,声称其中被网友扒到的有关事件的确与星宁三中有关, 但其领头者却是星宁二中的前高三学生牧子君, 不仅如此,他们还拿出了一小段视频作为证据。 星宁三中发完声明后不到三个小时,星宁市有关部门也立刻做出了回应,表示对于此类事件绝不姑息, 考虑到事件主谋牧子君现已成年, 他们一定会从严处置。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牧子君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直接带走了。 严格来说,“星宁三中”提供的视频也不算造假,因为牧子君的确在现场, 并且为了显示自己的合群, 避免被“新认识的朋友”误会孤立, 还配合的上去给了受害人几下,抱着演戏演全套的想法,况且受害人死活的确与他无关,那几下也是没有丝毫手软的意思。 视频一经爆出,牧子君立刻引起了众怒。 他这次高考拿了状元不假,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彻底摆脱掉过去——不管他如何试图隐藏,他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曾经做下的一系列恶劣事件,终究也是真的。 牧子君原本就劣迹斑斑,视频里铁板钉钉的证据和受害人的指认,更是让他辩无可辩。 随着星宁市警厅的迅速行动,其他相应部门也跟着发出了整顿声明,眼见着事情渐渐尘埃落定,对旁观者们来说,这个结果俨然也已经足够了,于是随着更多的其他新闻涌现出来,这场网络风暴最终也慢慢平息下来。 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 “……向主编,”也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神色,新来的实习记者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三川中学那边说他们学校根本就没有校园暴力事件发生,受害者的家长也声称只是孩子之间的普通打闹,不认为是校园暴力……” 果然,不管他们这些人付出多少努力,到头来还是这个样子吗…… 向端敏想起自己前两天收到的那些求救信,又想起她亲身造访后,受害人支支吾吾的样子,和大人们不以为然、拒不配合的态度,再看向外面一如既然平静穿行的人群和车辆,心头却不可抑止的涌出一阵悲凉和茫然。 难道又要像以往一样,轻描淡写的一概而过吗? * 崔成周本来没想过来围观一场校园暴力性质的官司的。 他所负责的报刊本就是以轻松、幽默的新闻为主,这种苦大仇深的新闻与他负责的报刊可以说是完全绝缘,但是对于靳野个人的好奇心,却让他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工作,生平第一次不务正业的来到了星宁市法院现场。 距离正式开庭还有半个小时。 相比被告那边的热热闹闹、欢声笑语,靳野所在的这一边只能冷清来形容—— 委托人的一家三口此时还没到场,事务所这边也只有靳野和沈清晏两个人。崔成周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向着两人所在的角落走了过去。 见两人同时抬头向他看来,崔成周愣了愣,下意识举起手:“别误会,我没有采访你们的意思,我这次只是出于对靳先生的欣赏,以私人的身份过来的。” 他自认这话说得还算漂亮,既点出来意,也能消除对方的防备,不料靳野眼皮也不抬一下,继续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压根不搭理他。沈清晏倒是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委婉道:“……有事吗?” 就差直说“没事就滚”了。 崔成周假装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他单刀直入的说:“我只是有点好奇,靳先生为什么会选择辞职后成为一名律师?还会接下来这种明知道会输的案件?”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补充强调道:“我想靳先生应该有听说过《星网日报》吧?我是这份报刊的主编崔成周,之前负责跟踪靳先生所教的星宁一中毕业班有关的报道,《星网日报》的新闻定位是以娱乐性质的为主,所以你不用担心这次庭审的事情外露,我保证,这两个问题只是我私人的好奇,和报道无关。” 靳野:“《星网日报》是什么?” 崔成周:“………………” 毫无疑问,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 崔成周嘴角抽了抽,正考虑着该如何告诉对方,《星网日报》是联邦最受欢迎的报刊杂志之一,下一秒钟,就有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小跑了过来。 “靳先生,不好了,”陆怡安气喘吁吁的道:“叶先生他们打电话过来说、说是要取消诉讼,不告他们了,打算接受庭外和解,怎么办啊?那这场官司我们还打吗?” 沈清晏蹙了蹙眉。 不对劲。 那天在事务所的时候,叶家夫妻俩还一副摆明要为叶玲七讨回公道的样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接受庭外和解?再联合网上有关校园暴力的风暴骤然平息的事情,主谋又突然由宋明池变成了牧子君,怎么看都不是偶然。 也就是说,宋明渊果然还是出手了。 不得不说,宋明渊的确很聪明,与其强行压下网上民众的怒火,不如送一个人出来给网民出气,另一边再从叶家夫妻俩处着手即可,毕竟一旦委托人取消了诉讼,靳野这场庭审也会随之被取消。 可谓不战而败。 同步接到通知的显然也并不只靳野这一方,短暂的通讯过后,被告里的几个少年也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肆无忌惮起来: “取消诉讼了?” “我就说嘛,傻子才会为这种小事打官司,早知道我干脆就不来了,白白浪费时间,真是没意思,居然还有人接这种案子……啧,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没事了。” “Lucky!正好我想回家打游戏,正好回去冲一下段位~” 大概是自认为脱离了危机,几个少年又嘻嘻哈哈、旁若无人的打闹起来,一边陪伴的家长也不阻止,只是笑着看他们闹。 一边的工作人员简直看不下眼,个别几个更是撇过头,低声咒骂了一句:“畜生!”心里更多的却是无力了。 在这种连当事人都放弃了挣扎的情况下,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等少年们差不多发泄完了喜悦,其中一位家长才开口道,“好了,要闹回去随你们怎么闹都行,这里可是法院,别胡闹。” 另一位衣着华丽,妆容典雅的中年妇女也含笑点了点头:“辛苦了,今晚回家想吃什么好东西?我让岚姨提前备好,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谈笑风生间,一群人笑笑闹闹的离开了法院。 崔成周叹口气。 他同情的看了看靳野——男人此刻依旧维持着翻阅资料的动作,仿佛丝毫没有被外界所影响,只是放在知道内情的崔成周眼里,却是失意之人最后一份假装体面的掩饰了。想想也是,顶着那样的光芒意气风发的辞职离开,如今第一场官司,却遭遇这样不战而败的憋屈局面,换谁心里能好过呢? 属于上一批人的欢声笑语缓缓从休息室消失,整个室内也紧接着恢复了死静,不到五分钟后,收到通知的法院工作人员也满脸无奈的走了过来。 靳野轻点了下光脑,模拟出的电子资料立刻从他的手心消失。他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动作,始终安静陪在他身边的青年忽然也跟着站了起来:“靳哥,等等。” 靳野垂眸看了他一眼,以眼神询问。 他眸光沉静,就那么随意自然的站在那里,不像是初逢败仗的菜鸟,反倒像是结束了漫不经心憩息的野兽,大概是休息的时间够了,于是总算决定从犯懒的午睡时间里抽身活动两下。 沈清晏看着看着,原本还散乱不定的心绪忽然就没来由的安定下来。 “我的意思是说,”沈清晏抬眸凝视着他,带着隐约的笑意伸出手,替对方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间的深色领带,眉眼弯弯:“不管是参加一场喜事,还是奔赴一场葬礼,衣着庄重都是最基本的素养——不是吗?” 宋明渊的确是个聪明人。 可他不明白是,从一开始,靳野就没有拿他当对手啊。 * “我就说那件事情怎么会突然被挖出来,原来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宋明池阴沉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着对方,见少年沉默不语,他冷笑一声逼近:“怎么,叶嘉许,有胆量做,没胆量当着我的面承认是吗?” 叶嘉许蹙了蹙眉,还没挣扎,宋明池抓住他的那只手就被另一个人毫不客气的拽了下来,紧接着来自背后的力道就带动着他往后一退,下一秒,少年人修长硬朗的身躯便挡在了他与宋明池之间。 陆景同单手抄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还提着刚从超市里搜罗出来的一袋子牛奶,见是宋明池,他还笑了一下:“想打架啊?那找我啊。专挑这种弱鸡下手算什么本事?” 弱鸡.叶嘉许顿了顿,默默的把某个不明物体塞回衣服口袋。 宋明池没理会他的挑衅。 这么一个打岔,他也冷静了下来——大哥叮嘱他不准闹事,这个“事”显然也包括了眼前这件事情,现在被扒出来的事情好歹他没有直接参与,可如果他和叶嘉许那些事情如果被扒出来。恐怕宋明渊都救不了他。 思及此,宋明池也只能强压下怒火,他冷冷的瞪着身前的两人,牙齿相抵间发出低低的咯咯声:“你很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吧?和你们那个老师商量好转学,等毕业了再找机会搞我?可惜结果恐怕注定要让你们失望了,想弄我?没那么容易!” 陆景同眉间一挑,正要上前一步,却被叶嘉许拉住了。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宋明池。”叶嘉许说,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在学校的时候,童妍还跟着其他人一起管靳野叫“靳老师”,等毕业来事务所帮忙时,又改口叫“先生”了。 他想起一年前的那个黄昏,他独自坐在最靠近深渊的天台上,迟暮的阳光就那样懒洋洋的挥洒下来,随着那个人坐下的动作一起,慢悠悠爬过那本装订精美的《艾伦传记》,最后漫无目的的四散开来。 “有些事情,指望舆论和自我约束是永远行不通的,想要真正解决它,就只能从事情的源头出发,将埋在土里的根须连根拔起——” 仿佛映亮了整个世界。 叶嘉许向外走了一步,从陆景同身后站了出来。他深深的注视着他,安静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在宋明池的记忆里,叶嘉许很少有这样坚持得几近执拗的情绪,就连那双以往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眸,此刻也被种他看不懂的情绪所占据: “你太小瞧先生,也太低估先生的襟怀了。”他轻声道。 星宁市高级法院。 几个工作人员彼此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一个看上去更有经验的年轻男人站了出来,他几步走到几人跟前,像是不忍,这么犹豫了几秒后,却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虽然很遗憾,但我不得不通知你们,由于委托人决定庭外和解,所以这场庭审也被取消了,靳先生,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靳野笑了笑:“谁说庭审结束了?” 工作人员愣了愣,下意识茫然道:“可是你已经没有委托人了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崔成周眸光一闪,出于媒体人的敏感,某种可能性一下子从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但又迅速被他毫不犹豫的压了下去—— 不,不可能的。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他想的那种可能,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突然会产生这种恐怖的猜想…… “正好相反,”靳野说:“我的委托人一直站在这里,从未离开。” 他话音刚落,休息室内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向他看了过来,表情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靳先生,你在说什么啊,委托人今天根本就没来现场啊。”陆怡安不解的道。她们家老板不会是被气坏了脑子,精神失常了吧? 整个偌大的休息室内,只有两个人不在其中。 沈清晏此时已经面含微笑的坐回了原位,似乎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崔成周却是瞪大了眼,猛的往后倒退两步! 等等,他不会真的要—— “我要控告《未成年人保护法》,请求对被告造成的诽谤、侮辱、盗窃、猥亵儿童、强.奸、故意伤害、过失致人死亡等行为进行刑事立案侦查,并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休息室内鸦雀无声。 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却以左手握掌为拳,轻击心脏的同时,深深的鞠下躬,一字一句的说完了不亚于雷霆般的最后一句: “以自由之名。” 轰—— 崔成周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年轻律师,原本是抱着好奇随便看看的想法过来凑个热闹,这会儿他哪怕只是站在这里,却已不受控制的冒出一身冷汗。 身为律师却控告法律本身,听起来似乎是一件离奇到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在联邦的历史和律法中,这却是被允许的一项特殊的规则。 一千年前,以蓝星为首而四分五裂的星系得以统一,在首任联邦总统和议会的共同撰写下,《自由宣言》就此面世,同时也宣布联邦的正式成立。与此同时,更多的律法也随之诞生。 新生的律法难免会有不如人意的地方,如果是寻常时期,议会或许还有时间慢慢酌情修改与完善,可偏偏在那个最美好也最糟糕的年代里,他们遇到了最好的艾伦—— 在世人固有的印象里,律师似乎就像是权贵的鹰犬,可艾伦不一样。 这个唯一在联邦历史上享有“大律师”称号的男人,穷其一生,都在履行他的承诺—— 倘若有朝一日,自由被挤压得无处可伸张,我便是自由最后的堡垒。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从未想过挑战联邦的律法,可偏偏他接手的每一个案件,总会不偏不倚的与冰冷的联邦铁则相撞,他亲手拯救过不计其数,形形色色的人群——也许卑微如奴隶矿工,也许无奈如有色人种,又或者叛逆如无政府主义者…… 然而就是最冷酷无情的联邦律法,最终也在这个不知畏惧为何物的男人面前低下了头——也许是迫于万众民心,又或者是他的确言之有物,他每结束一场庭审,就有旧的律法被修改,进而诞生出新法。 艾伦逝世的那一天,向来最烦他“没事找事”的首任联邦总统,却选择避开人群,在联邦最高人民法院的顶楼,独自枯坐了一整夜。 也就是在第二天的清晨,总统在当天的会议上提出了一条全新的法案:给予联邦每一位律师,挑战现有法律制度的机会。 不等众议员提出抗议,他又淡淡一笑:“不过,律法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上来踩两脚的。如果没有舍身求法的觉悟,就不必送到我跟前来了。” 时至今日,已是足足一千年。 一千年以来,不是没有人考虑过去尝试这种可能,然而这条律法背后补充的另一条规则,却令无数试图靠它一日成名的律师望而却步—— 但凡妄图挑战律法的人,都必须自己拿出切实可行的修改思路,而不是一时嘴上热血,而如果被证明只是纸上谈兵的话…… 作为胆敢挑战联邦铁律的惩罚,原告将被以颠覆联邦政法罪,判处死刑。 “疯了,都疯了……” 当事人神色清淡如常,崔成周这会儿却只觉得浑身颤抖得站都没法站稳了,他咬牙切齿,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靳野,也顾不上是法院休息室了,当场就直接不顾一切的喊出了来:“你疯了吗!这跟你在学校里碰到的情况可不一样!联邦的律法从来说一是一,根本没有留情的余地,你会死的!!” “你不要命了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4章 无冕之王(二十四) 靳野微微挑眉,见他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轻笑了声:“再怎么样我都是通过了联邦司法考试的正牌律师, 你这么说,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性?” 他说这话时眼眸清醒又沉静, 不见丝毫冲动的痕迹。可也正因如此,崔成周才愈发觉得难以置信。 哪个律师不想成为第二个艾伦?可漫长的一千年以来,真正能够做到舍身求法的,却寥寥无几。更多的人也只能站在厚重的史册之外,遥遥远望艾伦的背影。可是眼前这个人…… 为了所谓的校园暴力, 不惜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值得吗? 崔成周心头乱成一团, 他深吸了一口气, 猛地后退了一步,一边冲靳野摆了摆手,他这会儿脸色还有些苍白,声音是低下来了, 却也更加神神叨叨起来:“疯了, 你根本就是疯了,你走开, 别跟我说话……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眼见着崔成周大受打击似的掉头就走,如果不是时机不对, 沈清晏差点就笑出来了。 ——事实上, 他在刚刚意识到靳野的决定时, 也没比崔成周的反应要好上多少,只是他作为快穿者,对这种事情的接受度多少会更强一点而已。 不得不说,像这种在自己身上经历过的事情,再在别人身上重演一遍的时候,的确会有种微妙的幸灾乐祸的感觉。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见那位法院工作人员此刻还呆愣在原地,沈清晏提醒道:“这位小姐,麻烦你把我们的控告转告给裁判长阁下了。” 随着“裁判长”三个字落地有声,大半个休息室的人这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望向靳野的目光也立刻变得复杂起来,有人震惊,有人呆滞,有人敬佩,也有人遗憾。众目睽睽之下,年轻的女工作人员终于回过神来。 “好、好的,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知裁判长阁下。”出于职业本能说完这么一番话后,女工作人员忙转身快步向外走去,差点没撞上墙壁。 然而此刻的休息室里也没有人留意到她,哪怕是她本人,也是一脸呆滞,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干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我说过多少遍了,哪怕你是一个工作人员,站在这里也代表了星宁市法院的形象,你看看你,像什么样?” 负责安排管理工作人员的法院负责人还要训话,被随后走出庭审大厅的裁判长制止了,中年男人冲自己的同僚摇了摇头,转而神色温和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靳、靳律师他……” “靳律师?”负责人皱了皱眉:“就是今天本来要打的校园暴力案原告的辩护律师?他不肯走?原告自己都放弃了申诉,还有什么好说的?让他快点收拾东西离开,我们下午还有其他的庭审,别耽搁大家时间。”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工作人员几次想开口,却插不上话,最后还是裁判长无奈摇了摇头,主动询问道:“好了,你别急,下午的庭审还有时间。先说清楚,靳律师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靳…靳律师说,说他要控告《未成年人保护》,请求裁判长受理……” 沉默。 作为法院在职人员,仅此一句,就足以令在场的几人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负责人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了工作人员的胳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那个靳律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裁判长也怔住了。 虽然庭审已经确定取消,但作为裁判长,对于案件的来龙去脉,他当然是一清二楚的,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太多,加上法律本身上的限制,哪怕他心底再无奈,也只能按照法律的章程来。 不是无动于衷,而是诸如此类,甚至比这糟糕,更凄惨的事情同样无时无刻不在联邦发生——对于一个庞大的国家来说,这些都是没法避免的,相比之下,上头哪来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放下其他的事情,转而着重管理未成年人这片模糊的板块呢? 联邦当然会处理这方面的问题,只是不是现在。 说到底,很多事情不是联邦不去做,而是没有办法,总统没有办法,议会也交不出合适的提案,于是这片灰色地带也就只能就那样无限期搁置…… 他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位年轻律师,万般遗憾,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哪有那么容易呢。 对方也许的确是出于好意,但他终究是太冲动了,如今根本就不是提起这个茬的最好时期,哪怕他再大义凛然,恐怕也只会因此白白丢了性命。 可惜了…… “裁判长阁下?您的意思是?” 裁判长回过神。 他抬起头,看向了走廊墙壁上的画像,位于最前方的浅金白底的画像之中,年轻的艾伦嘴角仍挂着那抹他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那是数千年以来,无数司法界在职者们心上的信仰——一直到现在为止,已是联邦公民心中永恒的传奇。 对于千年前的民众而言,他就是自由。 “裁判长阁下,要不……我们先搁置一下,再找那个律师谈谈?”负责人踟蹰道,脸上满是挣扎和动摇。 他对靳野并无偏见,早前语气不善,也仅仅只是脾气直率使然,这会儿知道的对方的想法,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负责人反倒感到于心不忍。 不忍又一名风骨卓然的律师成为制度的牺牲品,更不忍一名本该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此陨落。 裁判长沉默了。 他的目光笔直的正视前方,仿佛与画像中的年轻男人遥遥对视,短暂的沉默过后,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下,裁判长平静的道:“我代表星宁市高级法院,拒绝受理这份控告。” 负责人愣了愣,这本该是他倾向的做法,可不知怎么的,这会儿裁判长真的说出口了,负责人心底却涌出一股比刚才还要来势汹汹的遗憾来。 然而下一秒钟,就听见裁判长一字一顿的说道:“星宁市高级法院作为地方法院,无权处理他的控告,我会将他的诉讼转交给联邦最高法院,由最高法院的裁判长阁下亲自处置。” “你……” 面对负责人惊愕的面孔,裁判长无声的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掷地有声:“不用再说了,这就是我的决定!” 作为一名裁判长,他不会阻止,亦无法阻止一位已经下定决定舍身以求法的英雄。如果这注定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道路,他能做的,也只有为对方准备一场最万众瞩目的舞台,亦或者……最高规模的刑场! 哪怕就此铩羽而归,也要让隐藏在暗地里的小人,统统为此付出代价! * “你是说,那个叫做靳野的小律师当场提出要控告《未成年人保护法》?”宋明渊嗤笑出声:“他这是走投无路了,还是想红想疯了?” “我看他八成是想红想疯了,他以为他是谁,学了一年律法,就真当自己是艾伦再世了?也不怕笑死人。” 宋明渊眯了眯眼,忽而一笑:“这样也好,既然是他自己自寻死路,那也就不能怪我了——他不是想红吗?你去通知联邦几个最有影响力的媒体,我们就好心送他一程吧。” 传话之人愣了愣,见宋明渊神色不变,脸带微笑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按照联邦的一贯流程,并不是律师提出了控告,法院就会立刻受理,换句话说,不排除原告只是一时冲动,最后在其他人的劝说下放弃控告的可能——而宋明渊要做的,则是在此之前,迅速将靳野控告的事情闹得举国皆知,彻底断绝他的后路! 至于靳野会不会成功? 一个刚拿到律师执业证书,没有参加过任何庭审,此前也仅仅只在一所高中教过几年书的老师,怎么可能提出让众议院满意的法案? 简直是笑话。 对于宋明渊来说,这种可能根本就没有考虑的价值,更没有考虑的必要。 * 崔成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星宁市高级法院的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自家报社的大门前,好几个记者恰好这会儿急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发现他沉默的站在门口不动时,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几人潦草的和主编打了个招呼,正准备去有关现场采访,其中一位记者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对了,主编,你不是今天刚好去了星宁市高级法院吗?那你有没有看到靳野?”小记者迫不及待的问道,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兴奋:“还是主编你有先见之明,其他报社肯定想不到我们会是最先接触到当事人的报社!这可是世纪新闻啊!!” 崔成周皱了皱眉,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什么世纪新闻?” “关于‘第二个艾伦’的事情啊,不说是终于有胆敢挑战联邦铁律的人出现了吗?联邦好几个报纸都发布了这个新闻,不过他们都没见到靳野本人,”三言两语交代完自己的知道的一切,小记者期待的问道:“主编,你肯定有第一手的新闻吧?能不能……” 小记者后面说了什么,崔成周已经听不见了。 从他自法院回来,还不到半个小时,怎么可能靳野控告联邦律法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除非…… 想到这里,崔成周心下一沉,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除非有人原本就看靳野不顺眼,在得知了这件事情后,第一时间将消息散布出来,想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弄死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5章 无冕之王(二十五) 在话题本身的轰动性与有心人的蓄意安排下, 有关菜鸟律师初生牛犊不怕虎, 毅然挑战联邦律法的新闻立刻取代了时下一切时事新闻, 成为了全联邦所有报刊的头条新闻: 《初生牛犊不怕虎!0经验菜鸟律师舍身求法,挑战联邦铁律!》 《是救世主?还是不知死活的狂徒?》 《一个人的战争!》 不同的报刊在报道这份新闻时,持有的态度与切入的视角都有所不同, 但总的来说,哪怕心理上不相信这位律师能够重演千年前艾伦做出的盛举,媒体人们对此也是尊敬远远大于轻蔑的。 你永远也无法轻视一个愿意拿生命去赌未来的人。 哪怕明知是一场死局。 在无数媒体报刊纷纷报道、转发了此次事件后,联邦的官方媒体——《联邦日报》同样也极其重视的腾出了一整个版面专程报道本次事件的始终,也算是站在最为公正的视角上, 对本次事件做了个总结。 “一直以来,校园暴力都是联邦校园里留存已久的问题, 究其原因, 也是多方造成的结果。学生家长不重视,学校为了生源百般掩饰, 受伤者本人难以启齿, 即使鼓起勇气说出口, 也未必能够得到老师和家长的信任, 反倒会得到‘为什么人家不欺负别人, 只欺负你’诸如此类的回答, 久而久之, 最后连受害者本人都对身边的一切失去了信任。” “大多校园暴力都是在暗处悄无声息的开始, 又悄无声息的结束, 最终积在受害者的心里, 成为可能一辈子都很难跨过去的坎;即使侥幸被媒体曝光,也未必能够因此而得救,也许因为家长和学校息事宁人的态度不了了之,更有甚者,还会因此招来变本加厉的施虐。” “然而就在今天上午,就在位于星宁市的一所高级法院内,一位前身是教师的律师先生在委托方主动放弃了诉讼的情况下,为了保护无辜的受害者学生,为了替被迫生活在阴影里的孩子们讨回公道,毅然站在了联邦法律的对立面,站在了艾伦阁下的面前。” “很高兴能够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发生,因为这些无一不在告诉我们——纵使相隔千年,艾伦阁下的意志始终伴随联邦左右,从不曾离开。” “敬自由。” 这算是避开了成功与否的预测问题,比较实事求是的。 也有直言不讳,看似莫得感情又实则深情的,其中一个标题为《一个人的战争!》的新闻,便是如此写道: “距离艾伦阁下逝世已经有足足千年来,自《艾伦法则》诞生以来,迫于附加的死刑,妄图挑战这条法则的律师寥寥无几,即使有,也皆以失败而告终,算起来,已经有足足五百年未曾有人挑战过这条律法了,其中的成功率可见一斑。” “作为一名律师,哪怕只是一名新人律师,靳野会不知道其中的危险性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考虑到靳野曾经是一位高校的教师,这么一来,就不难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抉择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因此葬送了生命,但作为一位教师,比起个人的生死,他更想要保护自己的学生,哪怕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的战争,然而哪怕就算是失败,也足以吸引全联邦所有人的注意力,让所有人的目光对向校园暴力中逍遥法外的施虐者。” “这,就够了。” “请允许我向这位律师先生致敬,他是真正的灵魂工程师。” 陆景同放下手中的电子报刊。 随着他这个动作,淡蓝色封面的“书册”立刻化作了漫天碎片,最后在坠落到地面的前一秒统统消失。陆景同气呼呼的道:“这帮媒体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八道!现在根本就没开始,凭什么就料定老大会输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陆景同愣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己的朋友一般,固执的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童妍抿了抿唇,沉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但陆景同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让他心底的火更是冒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掉转头看向叶嘉许:“叶嘉许,你说——等等叶嘉许,你在干什么?” 叶嘉许此时正坐在另一个角落里,捣鼓着一个令人看不懂的“铁盒子”。 然而哪怕是看不懂,对于熟知好友的童妍和陆景同而言,也足够引起警惕了——在他们曾一次误入叶嘉许的实验室,如果不是警觉性强跑得快,差点在实验室里被炸死了后。 不同于两人此刻额头冒汗,紧张不安的神情,少年眨巴了一下眼睛,用极其冷静的语气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不是真品,为了确保堂吉诃德六号能够让下个月一号出航的第六军团军舰化作宇宙垃圾,我正在用光脑进行数据上的模拟测试。” 宋明渊正是第六军团其中一支舰队的少校。 陆景同:“………………”卧槽,这人看着软乎乎,怎么比他还凶残的! “你们都冷静一点,”童妍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这会儿心情同样称不上明媚,也只能说勉强还算镇定:“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目前还不清楚,陆景同你先别激动,尤其是你——叶嘉许你赶紧给我暂停你那些危险实验!先不说事情会不会进展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就算……”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法说出那个可能,女孩无声的拧过头,声音却微微沙哑:“先生不会高兴你这么做的。” “那我们怎么办?”陆景同更暴躁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老大送死吗?” “不然呢?”童妍:“到现在这个层面上,根本就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了,‘艾伦法则’听说过吗?妄图挑战它的人,要么赢,要么死,从先生做出这样的决定开始,这就是联邦的国事,而不是一场庭审那么简单的了!” 陆景同也沉默了。 童妍叹口气。 “归根结底,我们三个都只是普通的学生而已,根本什么都没法帮到先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能够做的,只有不给先生添乱,你到底懂不懂?” 陆景同咬了咬牙,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纯木质的办公桌从中间一分为二,木屑混杂着深色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干净的地面上。 事务所的大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的。 陆景同闹出的动静太过明显,想让人不注意到也难,沈清晏心中了然,转身去柜子里取医药箱。靳野垂眸瞥了眼就差把难过写在脸上,想凑过来又不敢的陆景同,又低头盯着一地狼藉看了两秒,冷静的说道:“这张桌子是我特地从古董市场淘来的。” 陆景同这会儿还沉浸在老大可能会死的忧伤里,闻言茫然的“啊”了一声。 “100万联邦信用点,”靳野很有礼貌的征询意见:“现在走光脑还是以后还?先说好,以后还的话是要算利息的。” 陆景同看着靳野。 老大还是平时的那个老大,像是此前所有憋屈和危机都从未发生过一般,陆景同看着他,心里却涌起一阵酸涩和无力。 如果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亦或者不是一个单纯的打电竞的明星选手,那么结果会不会有一点不同呢?至少或多或少能够帮到对方一点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对方毅然赴死却束手无策,甚至让靳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以此来避免他们担心和伤心…… “我明白了。”陆景同点点头,主动接过医药箱自己包扎起来,在三两下粗糙的完成包扎后,他一脸严肃与认真:“不管发生什么事,老大,我们会永远支持你的!就…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深吸一口气:“我也绝对会把你的理想继承下去的!” 靳野:“……”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算了,不理解就不想了。 放弃理解陆景同的思维,靳野眯了眯眼:“陆景同。” 陆景同:“是,老大!” “头凑过来一下。” “哦——嘶!痛痛痛!老大你怎么又打我?”陆景同苦哈哈的喊疼,行动上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一眼就看出陆景同的装腔作势,靳野掀了掀唇角,懒得跟他贫:“没大没小,谁是你老大?” 001看着明明很想哭但又死活止住了眼泪的陆景同小朋友,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同情:【宿主,你真的不考虑对你的学生稍微温柔一点吗?】 靳野不是很理解001的要求:“我还不够温柔?” 001:【???】 “在他说出想继承我的理想的时候,我特意岔开话题不打击他,就已经够温柔了。”靳野心不在焉的道:“以他的智商,距离联邦元帅的位置起码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吧,这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也对,虽然陆景同剧情里成为了第三军团的总长不假,】001缓缓说道:【但毕竟联邦元帅是你,这么一想,他把你挤下去成为元帅的可能性根本就是0啊,这么看来,你的做法的确已经很温柔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靳野想了想:“1%的几率还是有的,说不定我会中途厌倦这个位置,随便开一艘战舰去宇宙征服星辰大海也是有可能的。” 001:【………………】 靳野:“?” 001忍不住了,它努力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不可置信的说道:【宿主,你真的没听出来我在讽刺你吗?】 “怪我,”靳野反省道:“我不该白日做梦,以为你终于稍微变聪明一点了,妄想你贫瘠的智商还有救。” 001:【……】 001不想说话。 算了还是自闭吧,人间根本不值得。 * 唐乔木看着空空如已的信息栏。 前两天还在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校园暴力事件,此时早已无人问津,那位《星网晨报》的记者的进度也进行得越来越艰难,学生家长和校方息事宁人的态度,让保护一个受害者都变得无比艰难。 果然,不管开头闹得怎么满城风雨,到最后还是会变得轻描淡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到头来,他们的处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谁都不值得相信,谁都靠不住。 失望吗?其实也没什么好失望的。他安静的想道,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有抱过任何希望,也就谈不上失望不失望。 想到这里,他漠然的关上信息通知的页面,正要关闭光脑,一条新闻突然跳了出来,标题是……一个人的战争? 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题目,唐乔木却下意识点了进去——也许是好奇,也是因为觉得题材太像自己,怀着“反正还有时间,不如随便看看”的心情,他随手点开了新闻。 * 半个月后。 距离“艾伦法则”中规定的准备日期完全结束,只剩下仅仅一天的时间。 “真不公平,”位于蓝星边界的飞船补给站外,几个记者无精打采的站在人群的角落里,郁闷道:“明明都是新人记者,为什么他们就能去采访艾伦法则这种世纪新闻,我们就必须在这个破地方蹲点小明星?” “等等,先别抱怨这个了,你们抬头看看!”其中一个记者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却刻意压低了音量,神秘兮兮的道:“你们看那位,像不像第一军团的的顾上将?” “怎么可能,你肯定看错了,顾上将一向讨厌蓝星,如果不是上面要求,他几乎从不回蓝星的!他手下的第一军团也是常年驻守在外围星球,怎么可能突然回来?” “我怎么好像还看到了议长阁下……” “肯定是你看走眼了!议长阁下一个月前就出访阿尔法星系了,我们距离阿尔法星系本来就很遥远,议长阁下怎么可能赶得回来?而且最近联邦也没什么大事,议长阁下没道理这么赶啊……卧槽!居然真的是顾上将和议长阁下!” “妈耶,我不是眼睛真出问题了吧?我怎么感觉好多平时不露面的将军和阁下们都回来了?还是说要发生什么大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6章 无冕之王(二十六) 庭审当日。 天色尚未完全亮起, 沉沉夜色之中只能隐隐窥见帝都最高法院冷寂肃穆的轮廓,绵密的细雨悄无声息的飘落下来, 撞入来者的怀中。深棕色松木质的大门前,两根气势恢宏的罗马柱就这样静静的伫立在雨中。 一如此刻身着纯黑制服,面无表情注视着正前方的联邦士兵。 崔成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初审正式开始的还有整整三个小时,这会儿的帝都最高法院门前却几乎被联邦著名的媒体记者们占得满满的——而事实上, 还有更多的媒体人,连站在法院门前等待的资格都不具备。 艾伦法则。 这项由于法则其本身的残忍和艰难, 而在此后数千年以来,令无数人望而却步的规则, 终于迎来了它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挑战者。 和联邦常见的诉讼案件流程不太相同的是, 这场即将发生在帝都最高法院的初审,本质上其实是对现有法律制度的一种探讨, 换句话说, 辩护律师不需要利用种种证据令委托人脱离险境, 而是提出简约而不简单的有关改进方向的提案。 倘若初审通过,那么这就意味着庭审结束后, 联邦议会将会邀请“原告”一同参与到新生律法的修订中, 直到最终的律法诞生;倘若初审失败…… 到那时候,艾伦法则赐给它大无畏的挑战者的,必将是不留情面的死刑。 想到这里, 崔成周抬起头, 看向望不见尽头的远方。 那么他呢? 是背负悲剧英雄的命运, 从此坠入地狱, 还是踏着亿万人赋予的荣光,永远载入史册? *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女人声音细细的,听上去温和耐心,留心之下却能隐隐从那柔柔的声线里捕捉到一丝轻微的颤抖。靳野微微垂下眼睑,恍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那就好,”靳母似是怔了一会儿,见儿子投来征询的目光,才回过神来,轻轻的笑了笑,只是笑容多少有点勉强的意味:“晚上呢?回来想吃什么?” “都可以。” 母子俩说话的时候,靳父就默不作声的在一边听着,等靳母亲手点好了行李,一家人站在门口的时候,助理陆怡安和法院派来迎接的悬浮车,已经静静的候在外面了。 细雨还在下。 仲夏的雨水并不冷,反倒带着酷暑中难得的凉意,靳父神情严肃的扫过悬浮车前的一席人,也不犹豫,牵过妻子的手,大步跨入敞开的车内,靳野反而落到了最后。 悬浮车在航道中行驶的时候,一行人都没怎么说话,顾忌着车内沉重的气氛,陆怡安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心底的困惑吞了下去。001就没有这个顾忌了,它对着车内来回扫了好几眼,奇怪的问了一句:【宿主,你那几个活宝学生呢?】 说起来,不只是陆景同三人,自从庭审日期定下来后,就连沈清晏都没了踪影,常常看不到人,001想想那帮人的实际破坏力,心底一寒,难免有点担忧:【他们不会联手把宋明渊给做了吧?“嘭”的一下炸得粉身碎骨之类的。】 靳野:“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回头我会记得转告他们的。” 001:【……】不得不说,即使是对001来说,也有很难辨别真假的事情——比如,判断自家宿主究竟是在一本正经的开玩笑,还是在随口说大实话。 它犹豫着要不要开个金手指看看情况,关心一下宿主学生们的安危,然而下一秒,悬浮车缓缓下降,最后稳稳的停在古朴的最高法院大门前。 七点五十分。 作为少见的被允许进入到庭审现场的记者,一直到崔成周在旁听席边上站定,这位经手无数头条新闻的名记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与之成对比的,则是此刻即使坐在了旁听席上,面上也带着掩饰不去的激动之色的其他记者们。 “……之前就听说顾上将回帝都就是为了这场庭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议长阁下也来了,天哪——” “不止议长阁下,议员里的阁下们都来了!……难怪宋大校只能坐在旁听席了……” 法庭内部禁止高声喧哗,是以记者们即使彼此交头接耳,也刻意压低了声响,然而饶是如此,最后一名记者话音还没落下,就被同事扯了一把衣角,做了个“嘘”的动作,一边向着宋明渊所在的方向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 该记者顿时秒懂。 宋明渊在军中的名声其实不错,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傲气归傲气,可他的确也有傲慢的资本,况且除此之外,他在其他方面也的确无可挑剔,是不少人看好的联邦军部的未来。但这并不影响这名记者只看了他一眼,就不感兴趣的收回了目光。 无他,此刻坐在陪审团座位上的那批人,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比宋明渊要大出一筹不止。 联邦上将顾越海,议会总长滕巍,就连陪审团中阅历相对较为底下的一位年轻议员,也是联邦高层的年轻人中身世能力最拔尖的那么一个,相比之下,一个小小的大校,自然就无人问津了。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块特殊的地盘上,是平民还是高官其实都无所谓,这场庭审真正的主角,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人—— 悬挂在墙壁上的挂钟悄无声息的指向上午八点,秒针、分针与时针渐次归位的同一瞬间,随着裁判长举起桌上的《自由宣言》,全场起立,向着最前方墙壁上的联邦国徽微一躬身,轻声复述:“以自由之名。” 庭审开始。 裁判长打开手中的资料:“现在开庭。首先核对当事人和其他诉讼参加人的基本信息。” “原告:靳野。” “被告:未成年人保护法。” “第三人:联邦公民。” “经核对,各方当事人和其他诉讼参加人均符合法律规定,可以参加本案诉讼活动……” “……靳先生控告《未成年保护法》,请求对被告造成的诽谤、侮辱、盗窃、猥亵儿童、强.奸、故意伤害、过失致人死亡等行为,申请《禁止校园欺凌》法案……”尽管本次初审并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庭审,裁判长仍是按照规定的流程继续说道:“以上为本次案件陈述。”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首先由原告陈述诉讼请求、事实和理由。” 靳野站起身。 这场庭审与普通庭审最大的不同在于,普通庭审是否成立,最终都要看裁判长的意见,而这场庭审则由于“被告”并非人类,没有发言的能力,以及“艾伦法则”的规定,严格意义上来说,他需要面对的其实已经不再是裁判长,而是陪审团中真正有资格决定是否通过《禁止校园欺凌》法案的人。 而这恰恰是他最擅长的。 法庭上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此时站立在陪审团面前的那个人身上。 一个敢以一己之力,向联邦的律法发出挑战的人,应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像千年前的艾伦那样,每一步,每一个微笑都尽显风度优雅,理性又意志?还是早已做好了舍命准备的英雄,眉骨冷冽,从容赴死? 可靳野都不是。 明明是这样万众瞩目、命悬一线的场合,有人看他似英雄,有人视他如亡徒,可靳野的态度却是稀疏平常——并不是常人所以为的那些伟大的气质或初衷,他站在这里,仅仅只是因为他想站在这里而已。 就像是…… “就像是那个人?” 耳旁的声音细微又清晰,顾越海垂下眼睑,既然没有去看身边向他搭话的年轻人,也没有抬头去看此刻场中站着的那个人。 像谁? 倘若把这个问题摆在其他人面前,最容易得到的回答兴许是“艾伦”,毕竟对方选择的方法和手段,都与千年前那位惊才艳艳的大律师如出一辙,更有高度相似的执拗和信念,但顾越海知道,无论是他,还是对方口中的“那个人”,都并非是指艾伦。 他抬起头,目光定定的凝视着此时正不紧不慢,将自己的提案娓娓道来的年轻男人,有那么一瞬,那个侧影几乎就要与他记忆中某个人影彻底重合,但是在此之前—— 顾越海:“闭嘴,盛兴安。”他维持着直视前方的动作,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除非你想在帝都医院的病床上待整整一年,否则别试图惹恼我。” 他不缺这么做的实力,更不缺这么做的叛逆。 毕竟谁都知道,联邦上将顾越海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目中无人,别说议长,哪怕是总统本人在场,只要他想,他就能够当场将今年刚进入联邦众议会的盛家小少爷打得满地找牙。 盛兴安耸耸肩,转头专心看向庭审的中心,不再说话了。 初审仍在继续。 “……学校必须对校园欺凌零容忍处理,任何人在发现此类行为后必须举报,学校对于被举报的校园欺凌事件也必须无条件配合参与调查;不仅是施虐者本人,在现场无作为,事后也无作为的,视为与主谋同罪……” 靳野的提案很快就讲述完5毕。 之所以初审,正是因为在这场庭审中,申请者本人只需要拿出最基础、但是也最核心和关键的思路,无需法官判断有罪或无罪,真正的决定权,始终是在陪审团的众议员手中。 换句话说,庭审的关键其实在于靳野拿出的提案,能否让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看到实施的可能。 “我有一个问题,”靳野话音刚落,陪审团里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便站了起来,他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而是眯了眯眼睛,轻描淡写,却又一语中的的提出了问题的关键:“你的提案如何定义‘校园欺凌’这个行为本身?如何评判学生间普通的打闹和校园欺凌的标准?” 靳野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据《星网晨报》抽样调查爆出的数据,去年校园欺凌发生率为33.7%,相当于每三个人就有一个人受到过欺凌——为了保证《禁止校园欺凌》提案能够尽快发挥效果和作用,我建议降低校园欺凌的判定标准。” “比如?” 靳野毫不犹豫的说:“不仅是欺辱、虐待、拍裸.照,在公共场合肆意嘲笑他人种族、性别、性取向,在社交场合披露私人隐私也应该纳入校园欺凌的范畴,更具体的行为标准也应该根据实际中的情况做修改和增加。”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忽然问道:“我听说你曾经是一名老师?” 靳野直视他:“我现在是一名律师。” 中年男人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继续说道:“你既然曾经是一名老师,那就更应该明白,我们不能轻易放弃每一个孩子。” 他毫不客气的道:“的确,校园欺凌应该被禁止,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提出的法案对于一部分学生而言同样不公平?很多校园欺凌之所以会发生,大多与学生本人的成长环境有关,换句话说,是家庭的悲剧,教育的缺失与落后导致了他们的偏激,对于不谙世事未成年人来说,降低校园欺凌的认定,直接以刑罚作为惩罚,这个惩罚未免太过了。” “法律不容情,但制定法律的人却必须考虑人情。”男人语气平静的道:“学生是联邦的未来,不应该被过早的放弃,对于校园欺凌者的处罚,我建议应该从教育出发。” 崔成周无声的摇了摇头。 没错,这正是最大问题的所在。 治理“熊孩子”应该从教育做起,而不是直接给予刑罚上的惩罚——这并不是眼前这位议员的一己之见,而是多年以来,联邦文化本身衍生出来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在人们的心里,未成年人意味着不懂事,也意味着可塑性,不应该单纯的一罚了之。 教育,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靳野反问道:“施暴者是学生,受害者难道就不是学生了?施暴者不应该被放弃,难道受害者的痛苦和心理上的折磨就应该被理所当然的无视?” 中年男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靳野:“给予坏死的植物新生的机会,却任由完好的植物默默承受,慢慢腐烂,施暴者在不疼不痒的惩罚后继续过普通人的生活,受害者却无处伸冤,饱受心理折磨直至自我毁灭,这就是你所谓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我们可以加强学校教育建设,强化司法训.诫.实施等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单纯的用重刑来惩罚,未成年人理应被予以教育改过的机会,而不是一直接棒子打死。”中年男人不以为然:“对于受害者,联邦同样予以他们讨回公道的机会,但如果当事人本人都选择了庭外和解,可见事件本身并没有严重到刑事案件的地步,那么被告又有什么理由受到重刑处置?” “你说受害者无处伸冤,可是实际上,大多数受害者之所以没有将案件闹上法庭,正是因为他们认为没有闹上法庭的必要。‘艾伦法则’面向的是联邦公民,而不是你的一言堂,你也不可能代替受害者决定被告是否应该被处罚。” 庭上一阵沉默。 顾越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中年男人,微微皱了皱眉。盛兴安换了个双手交握的姿势,眼里划过一丝兴味。被不少人暗中关注着的议长阁下却没什么表情,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闹剧。 是的,闹剧。 崔成周差点给眼前这场闹剧气死。 因为这种说法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保护了本该被惩罚的人,令无数受害者在权衡得失之后放弃挣扎的,正是《未成年人保护法》本身,这也正是靳野选择控告《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原因所在,可现在,对方却又在这种试图建立《禁止校园欺凌》的法案时,把本就不完善、需要修改的法律作为不通过的借口,这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眼看初审的情况向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偏移,宋明渊心中一松,神态也变得自然下来。 为什么“艾伦法则”难以挑战? 一来,想要独自构想出某条法案的雏形与基础,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二来,对于普通人来说,“艾伦法则”代表着死地与新生的荣耀不假,可是对于负责制定有关法律法案的众议会而言,挑战者的存在,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与讽刺! 为什么明明是面向公民的特殊律法,却被赋予了如此严苛的附加条款? 因为倘若没有这条严苛到残酷的附加条款,“艾伦法则”这种几近理想主义的设想,根本就不可能被千年前的众议会通过! 哪怕它的提出者是总统本人。 宋明渊唇角微动,还没弯起一抹笑意,下一秒,原本寂静的庭审现场,却忽然被另一个声音所击破。 那扇早在开庭的十分钟之前,就被封闭的深棕色大门,在这一刻,却毫无征兆的被人缓慢却坚定的推开了—— 沈清晏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穿过浩荡的人群,与庭审中孑然一身的靳野遥遥对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冲靳野轻轻一笑,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迈入了法庭,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没错,‘艾伦法则’当然是属于联邦公民共有的律法,而不是某一个人的一言堂。” * 一个月前。 大概是为了给几人交流的空间,也为了避免尴尬,靳野独自上了二楼。陆景同坐在沙发上,闷闷的看着手上包扎上的伤口发呆,却听见刚刚替他处理完伤口的沈清晏沉思数秒,忽然开口:“你们想做点什么?” 简短的七个字,却令在场三个人瞬间抬起了头。 “可能会花很多时间,而且我也不能保证究竟能不能帮到靳哥……”沈清晏直视他们:“你们愿意试试看吗?” * “你们怎么这么烦人?”中年男人面露不耐的挥了挥手:“之前不是就和你们事务所说清楚了吗?我们决定庭外和解,私了处理,以后别来打扰七七,听不懂人话是吧?” “可是……” “我知道你们事务所老板闹上法庭了,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们把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他自己找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就把话搁这里放着了,你别指望把我家七七拖下水!” 中年男人说着说着,挽起了袖口,仿佛沈清晏再说什么,他就要动手打人。 沈清晏没有搭理他。 他想起那天在事务所中遇见的那个女孩。 比起当时父母激烈的态度,女孩看上去很平静——更准确的说是麻木。她并不是没有向周围的人寻求过帮助,可是没有人回应她的求助,也没有伸出手,即使是母亲鼓起勇气发起的诉讼,也最终在现实的消磨下放弃。 沈清晏站在原地,定定的注视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真正的‘艾伦法则’,是属于联邦每一个人的‘艾伦法则’,它不是,也不应该只是某一个人单独的战场,”沈清晏说:“我知道这么说可能已经太晚了,可你真的甘心,把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就这样一直埋在心底吗?” * 唐乔木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对着星网上不断刷新的#一个人的战争#话题发呆。 当曾经幻想中的奇迹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真实感,和某种仿佛从足尖蔓延到心底的恐慌和不安。 是啊,一个人的战争。 一个人承受,一个人痛苦,一个人对抗,一个人面对老师、家长的不解,一个人面对全世界的同情和怜悯,然后在以为会有希望的时候,网友们事不关己的抽身离去,最后又独独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大门旁,却忽然传来了门铃响起的声音。 * 林月芸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普通的父母,普通的性格,普通的高中,普通的人生。就连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校园暴力事件,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所在的高中不算重点中学,虽然偶尔有学生打架的事情发生,但也是学生之间互相的约架,并非某个学生单方面的被欺负。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作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她也会那些高高在上,看似永远不可企及的国家大事扯上关系。 直到某个日光清朗的午后,一位陌生的少女敲响了她家中的大门。 “……诶?要我写下对《未成年人保护法》和《禁止校园欺凌》的看法和建议?”林月芸心中惊讶不已,却也没有犹豫。 她的确只是联邦数以亿计的公民中的一员,甚至从小到大,所经历过的一切都稀疏平常,从未遇到过所谓的校园暴力,然而即使如此—— 女孩想了想,天真无邪,却又郑重其事的写道:“我希望所有校园暴力的施暴者都能受到应有的惩罚,所有的受害者都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被世界温柔以待,并且从此往后,在法律的威慑下,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 帝都最高法院。 被迫在外面等消息的记者们抬起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是谁随口感叹了一句:“雨停了啊。” 沈清晏没有记者们那么多百无聊赖的情绪。 他大步穿过拥挤的人潮,进入到法院内部,然后迈过空无一人的法院走廊,最后停留在那扇通往庭审现场的大门前。 他推开门—— 雨后,初晴的阳光顺着大开的深棕色木门蹿进来,转瞬之间,就顺着青年在门边站定的身影,向着更远的地方迅速蔓延,最后雀跃的蹿满了大半个庭审现场。 “没错,‘艾伦法则’当然是属于联邦公民共有的律法,而不是某一个人的一言堂。”沈清晏深吸一口气,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按下光脑中某个特定的按钮开关。 仅此一瞬。 无数金色字迹仿佛漫漫星辰一般,立刻覆盖了整个大厅的上半空,宛如精灵一般围绕在所有人的面前,轻快的打着转儿—— 顾不上此刻还在庭审现场,顾越海惊愕的瞪大了眼,腾的一下从自己座位上站了起来:“那是……” 他看着繁复到根本数不过来的姓名,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没等他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身边沉寂了大半场庭审的议会总长滕巍便长叹出声: “万民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8章 无冕之王(二十八) 被防盗章封印的孩子啊,我以作者的名义告诉你, 补订阅才能解除!  如果不是知道内情, 很难想象这个人身上其实还背负一团理不清的大麻烦。 ……奇怪的人。 话虽是这么说了, 但严格来说, 沈清晏心知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立场来说这种话,毕竟如果主动拦下麻烦的靳野是个傻子的话,那么主动提出帮忙与其分担的自己似乎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等很久了?” 沈清晏回过神。 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室的门口鱼贯而出,有的好奇的扫过站在一边的两位老师一眼, 有的还扬起笑脸, 冲两人打了个招呼, 靳野随意的点了点头, 算是回礼,他在青年身侧站定, 眸光微深。 “其实你不用特意留下来帮我, ”他直言不讳:“会很麻烦, 而且会很累。” “如果很麻烦的话, 你一个人不就更累了吗?”沈清晏摇了摇头,大抵是怕对方心有压力,他用玩笑般的口吻道:“还是说靳哥嫌弃我笨手笨脚,帮不上你的忙?” 见对方态度坚持,靳野也没有再劝,他沉思数秒, 便顺从的一点头:“好吧, 那就麻烦你了。” 此时才刚下上午第二节课, 不过考虑到接下来没有数学课,靳野也可以短暂的休息一下,趁这个时间重新整理一下接下来的复习课程。 “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沈清晏问道。 靳野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此时他们既不在教室内,也不在办公室中,而是在学校为教职工专门准备的全息教室里。轻车熟路的走进教室,靳野将自己的光脑与全息教室的终端相对接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嘀”的声音,原本还光秃秃的房间也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的确是翻天覆地没有错。 沈清晏看着一夕之间,就成功的从中间到角落,从地板到天花板,一直堆满了整个房间的书籍,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之中。 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并且毫无知觉,这会儿一边认真的在书海里散步,一边出言解释:“下个月的联考内容主要是以前两册的知识点为主,我让后勤处给我准备了近五年来有关的习题,我打算先自己做一遍,看看哪些题目比较经典,适合出给学生做……” 沈清晏微微仰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快爬上屋顶的书籍看了一会儿,又偏过头,偷偷的看了一眼正低垂着头,认真在书山题海中寻寻觅觅的靳野。 ……这个人是魔鬼吗? 仔细再一看,书籍侧面显示出的名字还非常耳熟能详:《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尖子生-题霸》、《高考必刷题》…… 沈清晏闭了闭眼睛—— 说实话,这已经完全不是会不会做的问题了,要知道,他就是当年在某个出了名的惨无人道的校园位面也从来都没有惨到过这种地步好吗!像这种程度的任务,怎么都应该被分到炼狱级才对吧? 他一边在心底给眼前的习题划上一个大大的叉,一面悄咪咪的迈开腿,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一步。 再挪一步。 然后又挪了一步。 沈清晏自认为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 身为一个有原则的人,他会把时间浪费在做题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吗?显然不会。沈清晏冷静的想道,就算这人真心实意的恳求他帮忙—— “抱歉,好像真的有点多……”认真环视四周后,靳野苦恼的蹙了蹙眉,转身对不远处的青年说道:“要不今晚你就帮我看看晚自习算了,这些我自己来就好。” 他语气自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一如面对校长的那个赌约,他心中有数,明知有多艰难,却从未对学生们提起。 沈清晏抿了抿唇,忽然就有点不高兴了。 说不出是为什么,也懒得去探究,他行事向来无拘无束、无法无天惯了,这会儿也没有压抑自己的意思,甚至没有什么过多的犹豫,便直接按照了自己本能的想法和意愿来—— “没关系,一点都不多。”青年认真的看着他,郑重其事:“我陪你一起做,很快……”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大靠谱,于是改口道:“至少会比你一个人做快一点,也轻松一点。” 靳野微微一怔。 就在他愣神的时间里,满口答应他的那个人却已经率先从书堆里抽出了一本,拿起一边的钢笔,认认真真的做了起来,也许是遇到了难题,青年的眉心微微蹙起,待问题解答出来了,又慢慢舒缓开来,凝为眼底一缕清亮的光。 ……奇怪的人。 靳野想了想:“那就麻烦你了。” 有001做外挂,靳野做题的速度很快,事实上他压根也不必做,自有001为他挑出合适的习题,但为了避免事后毫无证据,靳野还是按照001的提示一一做了一遍。 他心不在焉的做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不动声色的向对面的桌子瞥了一眼,同样埋头在题海中的青年此刻正托着下巴,清亮的眼眸微微无神的盯着书页上的字迹发呆,柔软的黑发顺着他的侧脸轻轻晃动,半掩去那张焉巴巴的小脸。 看上去怪委屈的。 靳野没忍住,无声的笑了一下,漆黑的眼底浮起一缕极浅的笑意,又很快收敛,他心里估摸着差不多了,于是轻咳一声,主动开口道:“累了吗?” 沈清晏抬起头。 说不累是假的,毕竟在他仅有的记忆里,无论是哪个世界,他都从没有做过任何比眼前的书山题海还要令人崩溃的事情,况且很多题目本身也极其令人烦躁,做个几十题也就罢了,像这样一口气就做个成千上万,不暴躁才怪。 青年并没有太过刻意的去掩饰自己的情绪,因此靳野很轻易的就将对方眼底的纠结和挣扎看得一清二楚,他耐心的等对方思想斗争结束,不想做了半天苦力的人却只微微鼓起腮帮子,小声怨念道:“我饿了。” 靳野看了一眼墙上的虚拟钟表,从善如流:“那就休息一会,吃个午饭再说?” 沈清晏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的轻“嗯”了声,一面开口:“我去买饭,靳哥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食。” 沈清晏点点头,切断了和教室终端的链接,属于青年的身影瞬间从教室中消失,逃也似的跑的无影无踪。 靳野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人欺负得有点过了头。 001对他的行为十分之不耻:【宿主,这么欺负人家主动帮你忙的小可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靳野:“……咳。” 靳野承认,他的确有点恶趣味——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对一只乖乖的蜷在你身边的小奶猫,他偷偷摸摸的蹭蹭你的指尖,对你露出柔软好摸的肚皮,你却没来由的只想伸手逗逗他,撩拨出他野性十足的模样。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尽管两人都速度都不算慢,但与眼前的书山题海相比,仍然是天与地的差距,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被这种架势吓退的,想来对方也不大可能会是个例外。 自己好歹有001这个外挂,靳野自认为对对方没什么恶感,也没理由拿这种事情去折腾对方,现在这样正好。 “好了,我们继续吧。” * 牧子君从星宁二中的门口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街道对面的陌生青年。 绕是他自认向来只对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感兴趣,这会儿目光也没忍住在那张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漂亮却不显女气的五官,明晰清亮的眼眸,就连不笑的时候隐隐透出的几分冷冽,也不会令人望而止步,反倒生出几分想要靠近的欲望。 那是一种超出了性别的美。 他微微走了下神,待他缓和过来的时候,上一秒还远在一边的青年忽而迈开腿,大步向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咦? 牧子君愣了愣,脸上有瞬间的茫然,率先一步反应过来的几个同学却是眼睛一亮,笑嘻嘻的推了他一把:“看不出来啊牧子君,这么漂亮的大美人都被你泡到手了,有一套啊你!” “行了,既然你都有约了,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了。”相熟的同学冲他挤眉弄眼:“玩的开心,我们先走了。” 几个狐朋狗友闪得极快,牧子君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当然他也没打算阻止就是。 “能换个位置说话吗?”青年轻声问道。 牧子君想了想,觉得对方十有八.九是过来找他告白的,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也就没有多想。 为了配合对方的告白,他还特地找了学校附近一个较为僻静、没有监控的角落。 “好了,你想说什么?”牧子君镇定的说。 话说回来,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看,似乎更好看了,可为什么他却完全没有有关眼前这个人的记忆?虽然他自认是个直男,但不可能对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印象啊…… 他心里微微纳闷,一边顺带期待着接下来的告白——虽然自己注定不会接受,但不得不说,被美人告白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令人愉快了。 然后他听到了……活动筋骨的声音? 怀着某种无名的不安,牧子君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只见眼前温温软软的大美人干脆利落的一挽衣袖,脸上露出轻松愉快的微笑: “我刚刚仔仔细细观察了遍,发现整条大街独你长得最丑,所以就是你了。” ……什么就是我了? 牧子君心中茫然不已,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问点什么,肩膀就被对方稳稳的抓了个正着,不等他作出应对,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后脑勺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楚,自己则被整个掀翻在地。 牧子君惊呆了。 眼前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加上他这段时间沉迷完成学霸系统交付的任务,“全心学习”,很少再和当初的狐朋狗友出去惹事,是以这会儿被突然袭击,也慢了半拍,一边下意识想要挣扎起来,一边又气又急的破口大骂: “卧槽,你他妈谁啊,老子招你惹你了这么搞我?” 青年掀了掀唇角,眼尾微微上挑,人还是那个人,气势却不见初遇的温顺柔和,他一边把关节按得噼里啪啦的响,一边微笑着问道:“你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有尝过被数学统治的痛苦了么?” 牧子君:??? 十分钟后。 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实则被人毫不留情的揍了个遍体鳞伤的牧子君一边扶着墙壁,一边咬牙切齿的走出了街头小巷,大概是发现了他的失踪,他这会儿光脑上的信息很多,有父母关心他为什么还没有回家的,还有刚刚的同学问他约会进行得怎么样的。 牧子君一个都没有回。 他这会儿全身上下都酸疼得难受,只好半靠在墙壁上,一边抽出手给自己的死党张岩发通讯:“张岩,我被人打了,你来二中这边接我一下。” 不到一秒钟后,对方的信息就跟着传了过来:“你现在不都是个好好学习的优等生了吗,怎么还有人找你麻烦?” 牧子君皱了皱眉,本能的觉得对方语气不太对,但他这会儿被人给没来由暴揍了一顿,心情实在恶劣,也就没有多想,只没好气的回:“碰到个神经病,估计是被数学折腾疯了,又嫉妒我数学成绩比他好吧。” 这一次,张岩没有再回复他。一直到牧子君等得几乎有些不耐烦了,来自对方的信息才出现他的眼前。 张岩:“…” 张岩:“我说实话吧牧子君,你真的觉得这样耍我很有意思?如果你觉得我这个混混不配和你做朋友,那就麻烦你直说,别张口闭口就是什么成绩不成绩的。” 张岩:“现在的你,和当初我们鄙视的优等生有什么区别?” [你已被张岩拉黑。] 牧子君:??? * “靳哥!”伴随着一个清亮的声音轻快的响起,提着几份外卖的沈清晏心情愉快的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外卖逐一摆上书桌,青年扳着手指,笑吟吟的给他数:“我带了鲜虾乌冬面、菜粥、过桥米线和和蛋炒饭,你想吃什么?” 张老师玩笑道:“不是也有我的份吗,怎么不让我先选?” “那可不行,”沈清晏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回:“靳哥今天比较辛苦,就请张老师先体谅体谅吧。” 他说着说着,这才发现靳野一直没有声音,注意到对方颇有些微妙的视线,沈清晏顿了一下,疑惑的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刚刚在想一道题目,有点走神。” 靳野的目光微微下移,最后落到青年温和的面孔上。 没有挣扎,也不带丝毫怨怼的情绪,那双深色的眼眸一如他初见时的清澈见底,此刻也仅仅只是多了些许困惑的神情,发梢柔软的蹭在奶白色的侧脸,衬得整个人莫名多了股说不出的学生气,反倒显得乖巧温顺起来。 “还剩下很多吗?”沈清晏想了想:“急用的话我来吧,你先吃饭。” 说话间,青年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沈清晏微微低下头,他的目光自然的在被挑选出来的习题堆上停留了一瞬,就转回了靳野身上,修长白皙的指节有力的按住被摊开写到一半的课题,神情认真而坚持,带着点不容置疑:“现在,吃饭。” ……有点奇妙。 靳野想。 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不太对,他几乎都要暂时停下手上的工作,稍微抽出一点时间,来研究眼下这种奇妙的感觉了,然而在此之前—— 沈清晏偏过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室内此刻的情景,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他想了想,偷偷地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颗晶莹剔透、清香漂亮的果子,悄咪咪的塞到了靳野的手中。 ……嗯? 下一秒,他就看见青年将食指竖到唇边,一本正经的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黑亮的眼眸里蕴起柔软的笑意,细看之下,还携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狡黠: 嘘,我们悄悄的~ 如果是以往收到好友的邀请,陆景同说不定就应下了,他天资聪颖,对于学习也一向是玩玩打打,漫不经心,这会儿收到朋友的邀请,却是一反常态,想也不想就是一口回绝:“不了,我今天还有好几个知识点没理清楚,你自己玩吧。” 好友大吃一惊:“不是吧?陆景同,你今天被盗号了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9章 无冕之王(二十九) 案件本身已然结束, 由此引起的风暴却没有停止, 而是一直进行扩散了下去。 《禁止校园暴力》法案虽已出炉,但并非最终的完整版,更多细枝末节的问题, 联邦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进一步的修改与补充,在这样全民关注的大环境下,其他的新闻在关注度上,难免就显得有些无人问津了。 譬如本届守望者杯单人赛冠军的新人,在摘得了冠军后, 再度拒绝了所有职业俱乐部的邀请,相比一年前“备战高考”的理由, 这一次,却是夺冠后的永远退役—— “你真的要这个时候退出?” 陆景同宣布退役后不到半个小时,得到消息的好友们就纷纷发来了通讯:“虽然你拿到了冠军不假, 但是这个时候退出, 放在守望j者杯历史上也只能算是昙花一现, 就算要退役,起码也得等到多拿几个冠军之后吧?” 因为性格的原因,陆景同人缘一向很好,这会儿有关他退役的消息一出来,顿时光脑上的通讯差点给挤爆。 他对着99 的信息大致的扫了扫, 懒癌发作的决定一个都不回。 直到他看到其中一条消息—— 老大:? 陆景同一下子就坐直了。 这个在通讯录上被他备注为老大的是谁, 自然不必说。这会儿他本懒洋洋的歪在沙发上, 坐没坐相睡没睡相的, 然而就在这条消息出现的同一瞬间,陆景同却条件反射般规规矩矩的坐了起来。 别人可以不回,老大当然是必须得回复的。 可是回什么呢? 陆景同的十指摸上光脑映射出的浅蓝色屏幕,心底却涌出些许迟疑。 ——家里不希望我一直打游戏,我也想好好考虑一下未来的事情。 不行,听起来太假,而且他家里也没有不同意他打游戏意思的——相比其他人的父母来说,陆景同的父母可以说是非常开明的了,根本就不存在随便插手他的未来的可能。 ——因为我忽然对打游戏没什么兴趣了,想试试其他的东西。 不对,这个解释听起来也太简单、太敷衍了,怎么能这么对老大说话呢! 陆景同蹙紧了眉头,对着数据屏上的信息来回删除输入了半天,最后也没能想出个什么好的解释来,只好暂时放下手,百无聊赖的对着窗外的晴空万里发呆。 这些天的气候很好,就像大多联邦公民们此刻的心情一样,生活平稳宁和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陆景同知道,不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靳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还会源源不断的发生,乃至一直持续下去,而这些东西,甚至都只是这个国家崭露出来的冰山一角,在那些常人所看不见的角落里,究竟还会多少东西在悄无声息的蔓延与生长? 陆景同不知道。 他自认算不上什么三观正直、光明磊落的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理想和目标,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想着的也是得过且过,随便打打游戏,大学毕业找个工作,成为数以亿计的普通人之中的一员。 可是…… 他想起这些天以来,跟随靳野、沈清晏的所见所闻,想起自己在面对这一切时,那种发自内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他想起两个月前的夜晚,窗外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的光线交相辉映,远方的高楼大厦就这样静谧的伫立在大片大片温暖的光芒里,街上人来人往,喧哗如昼,靳野就独自坐在事务所二楼靠窗的办公桌旁,为即将到来的庭审做准备,望向桌面的眼底波澜不惊。 ——那是他一个人的世界。 很多年以后,当陆景同登临至颠,已是高高在上的联邦第三军团总长时,偶尔他独自一人待着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起这个明亮到灼眼的夜晚,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没有任何声音与互动的夜晚恋恋不忘,心里某种说不出的潜意识却告诉他:那或许才是老师教给他的,最宝贵的东西。 陆景同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只是这会儿猛然间再回忆起那个久违的夜晚,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却没来由的从脑海繁杂的思绪中破土而出—— 那么他呢? 如果是自己的话…… 他有没有可能,能不能试着……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 随着新学期的开始,原本还算热闹的事务所也眼见着清冷下来。 一来靳野如今虽然仍是律师,背后挂靠的却是联邦军队,自然不可能再插手社会律师负责的案件,二来陆景同等人也迎来了各自的录取通知书——值得一提的是,与原剧情中顺势加入某个职业战队不同,陆景同不仅宣布了退役,更是捧着联邦A级军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参军去了。 不过这些和沈清晏,却是没什么关联了。 “……我打算趁这个机会了解医学方面的知识,可能会试着考一下医学院什么的。”童妍等人早已因为开学而提前告辞,空荡荡的事物所内顿时就只剩下沈清晏和靳野两个人。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时候,靳野正在处理事物所内剩余的资料,沈清晏微微踮起脚,将一摞文件从柜子里取出来,顺手递到靳野手中:“靳哥呢?之后打算做什么?” 靳野看了他一眼。 青年微垂着眸,手上的动作没停,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靳野却莫名从他行为之间看出点情绪低落的意味,他看着沈清晏错手将刚拿到手的文件塞回桌下的抽屉中——显然不只是情绪低落,还有些心不在焉。 “顾上将给我留了个委托,需要去霁星处理,明天就出发。” 沈清晏低低的“哦”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一路顺风?” 靳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最后也只是简单的应:“嗯,你也是。” 靳野有心低调,因此直到翌日飞船驶离地球,也没有媒体察觉到他的动向。沈清晏坐在外面等候的路边长椅上,这会儿再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别说人影,连诺大的船影都已经看不到了。 他对着了无痕迹的天边看了几秒,便收回了目光,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仿佛沉思,安静了大半天的002却忽然开口叫他:【宿主。】 沈清晏:“?” 【你应该还记得攻略者的潜规则吧?】002提醒道:【为了未来着想,随便玩玩可以,最好不要动真感情。】 沈清晏顿了一下,他勾了勾唇角,却是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回:“就攻略目标那德性,动心?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随着《禁止校园暴力》法案正式出台,一时之间,联邦对校园欺凌的重视也远非往日可比,宋明渊虽然没有直接受到这场风暴的影响,但宋明池的存在还是影响到了他的仕途,尽管没有直接的损失,但升职的事情却是就此彻底告吹了。 002却并没有指宋明渊的意思。 它看了看自家宿主的脸色,识趣的将【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不是宋明渊】这么一句话给吞了下去,它无奈的叹口气,只能暗自期望事情不要向它推测的方向发展,然后挥了挥手,让这段时间的任务成果浮现在沈清晏的面前。 【主线任务-攻略任务】 攻略宋明渊使其好感度与报复值达到100。 好感度:80/100 报复值:70/100 任务难度:s 【支线任务-愿你被世界温柔相待】 温柔正确的人总是难以生存,因为这世界既不温柔,也不正确。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请帮助靳野摆脱千夫所指的绝境,让无辜者沉冤得雪,令付出者得到应有的回报与荣耀。 任务进度:60% 任务难度:sss 【真奇怪,我以为有了万民书那件事情,宋明渊对你的好感度应该会降到低谷才对,居然不降反升……】002费解的嘀咕:【靳野这个支线也是,这么大个危机,任务进度才到了60%,他以后不会还要闹什么大事出来吧?】 它在一边嘀咕了半天,沈清晏却只看了任务面板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自顾自的站起身,不再留恋的向外走去。 002忙问道:【宿主,你要去哪?不会真的要去考医学院吧?】 “你不是老抱怨我消极怠工吗?”沈清晏淡淡的道:“我去做主线任务。” * 同一时刻,位于霁星的某间豪华别墅内,躺在床上的少年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似乎睡得太久,他睁眼的时候,漆黑如玉的眼眸间似还氤氲着淡淡的水汽,白皙莹润的食指轻轻按压太阳穴,要歪不歪的倚在床头,出口的声音慵懒而清朗,尾音微微拉长,更添几分撩人的韵味。 “004,剧情。” 【正在搜索世界剧情——】 【叮——系统出现不知名错误,剧情搜索失败,本世界剧情空白,请宿主自行探索世界剧情,自由发挥。】 少年蹙了蹙眉:“没有剧情?” 004:【本世界无剧情,请宿主自行探索。】 004当然不是复读机,但少年知道,每当他问到004没法回答或者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对方就会立刻变身复读机——这个时候,即使他有心逼问,004也只会闭口不提。 思及此,少年也不再纠结剧情的事情。他经历过的攻略世界何其多,如今早已不是必须依靠剧情先知才能占得优势的普通攻略者,没有剧情固然有些小麻烦,但也仅仅只是些小麻烦而已。 他从床上跳下来,赤脚踩在房间内柔软的兽毛地毯上,一边漫不经心的对着房间里仅有的巨大穿衣镜打量起这具身体的外貌,一边随口问道:“没有剧情,任务面板应该还在吧?” 话音刚落,004一挥手,熟悉的任务面板便浮现在他眼前—— 【主线任务-攻略任务】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他是众望所归的救世之主,亦是彬彬有礼的窃国大盗。 请攻略靳野并使其好感度达到100。 目标人物好感度:0/100 任务难度:SSS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0章 无冕之王(三十) 在联邦现今版图中, 霁星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 霁星是联邦众多星球中距离雾星最近的一个——考虑到一百年以前, 雾星便在巴卡维亚战役后沦为殖民地,从联邦的版图中脱离, 霁星既是雾星的邻星, 也是联邦与贝塔星系之间的边界星球。 巴卡维亚战役结束后, 由于双方都无法再承受这样旷日持久的战争, 迫于无奈之下, 联邦也只能与贝塔帝国签订和平条款,双方持续了五年的战争就此宣布结束, 往后一百年,双方大小摩擦不断, 时间推移到现在,也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罢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管是对有心夺回雾星, 一雪前耻的联邦,还是野心勃勃的贝塔帝国,再度开战,只会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换句话说,如今的霁星,算是眼下还算和平的联邦版图中少有的高危地区。 靳野抵达霁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看得出来, 同船的旅客貌似平静, 实则神色间透着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紧张和不安, 从出口离开的时候,还时不时向驻守在边上的驻扎军团投去一瞥。 那实在是一种微妙的眼神——按理来说,抵达霁星的旅客应该是由此获得某种安全感才对,可那目光在不安之余,却又分明透着一股怀疑,和……厌恶? 001:【以我丰富的经验来看,这个星球背后肯定有什么猫腻!】 靳野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驻扎军,这么一瞥之下,他倒看见了一个熟人—— 作为第一个邀请他来第一军团的首长,顾越海此时正一身漆黑的军服,神情肃穆的站在驻守在附近的几个士兵面前,似乎正在训话。阳光下,佩于胸口的金色徽章灼灼生辉,衬得眼下空荡如野外的环境,也多出些许恢宏气势来。 他随口道:“鉴婊达人的经验?” 靳野这么打岔,001就很不高兴了:【我跟你好好说话呢,你正经点行不行?】 很寻常的一句话,靳野却没来由地顿了一下,眉端不自觉的蹙起又松开,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但很快这一抹异色就被他抛之脑后,转而从善如流的配合自家系统:“行,我正经一点,你到底想说什么?” 001也就这么一说,当然也没有真的生靳野的气,对方话头一转,001也瞬间被哄好:【说到这个,你不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对劲吗?】 靳野眼角微挑,他慢悠悠的想了一会儿,故意等到001几乎有些沉不住气了,才慢条斯理的说:“有。” 【是吧,我之前就觉得很不对劲了。】001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和以前的世界相比,这个世界实在是太风平浪静了,要不是后来送到事务所的情书、表白的小礼物还是堆得山一样高,我都要怀疑你的魅力了。】 靳野:“哦?” 【你想想啊,以前哪个世界不是各种各样的美人争先恐后的投怀送抱,想拿下你?】仿佛没有察觉到靳野的不对劲,001扳起手指,煞有介事的数道:【上个世界对你关怀备至的温柔发小、表面上看你不顺眼,见你一次怼你一次,私底下却偷偷给你公司牵线搭桥,恨不得替你把路铺平的傲娇宿敌,还有上上个世界……】 它一连数了几十个,这才心满意足的闭口总结:【相比之下,这个世界简直和平得不像话,小可爱倒是有这方面的倾向,可人家心思明显不在你身上啊。】说到最后,它几乎都有点同情自家宿主了。 这个小可爱,俨然就是指沈清晏了。 001前面数一数二的时候,靳野还没什么反应,等它最后一句话落下尾声,后者才几不可见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反问:“是吗?我还以为你说得那个不对劲,是指你对他的态度。” 001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道:【他?谁?】 靳野划开光脑的屏幕,对着显露出来的地图查找着自己预先租下的地点,头也不抬:“你不觉得,从我们进入到这个世界遇到沈清晏开始,你对他的态度就很不对劲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得仿佛是在谈论霁星的天气,可听到心里的那个“人”却一下子沉默下来,竟是一反常态的不说话了。 靳野眯了眯眼,目光心不在焉的转向远方望不见天际的天空,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事实上,正如同001所说的那样,从靳野有记忆开始,他的身边便不乏各种各样的诱惑,而这种种诱惑之中,又以情爱为最多。 倒不是说在这个世界里,对他有好感的人就少了——而是在众多对他或明确或暗地里怀有好感的人中,这种好感更多的出自对他的欣赏、仰慕,没有了过去世界中,某些人给他感觉的,微妙的“目的性”。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来者是心怀鬼胎,各有目的,还是单纯喜欢他这个人,的的确确抱着纯粹的追求目的而来,001的态度都是非常一视同仁—— 滚,不约,你们都走开!离我家宿主远一点! 001这样毫不客气,俨然婆婆看儿媳妇一般充满挑剔和刁难的态度一直持续到了上个世界,对比之下,001对沈清晏的态度,只能用温柔来形容。 就差想方设法把人丢到他床上了。 靳野出神的这么会功夫,001也恢复了正常,它若无其事的道:【我不是早说了吗,那是因为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作为一个万人之上的大佬,后宫三千才是匹配你身价的正确打开方式!】 靳野:“不是为了刷新的成就称号?” 【什么新的成就称号……】001还没问完,已然理解了自家宿主的意思,它意念磨了磨牙,警告道:【宿主,你可以小瞧我的情商,但是你不可以嘲笑我的智商!作为一个百分百负责任、目光长远、聪明绝顶的系统,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绝对不会为了任何没有意义的目的,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情!】 它说的义正言辞,靳野也回得干脆:“好。” 大概是罕少见到靳野这么好说话,001还有点不习惯,它懵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说“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靳野说:“勉强相信你的意思。” 有那么一个瞬间,001几乎以为靳野意有所指,可等它细细去观察对方的神色时,靳野看起来又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 回到事先租好的公寓,靳野简单收拾了一下,第二天就去了附近的军事基地。 作为他本次霁星之行的邀请人,顾越海这个人的存在,就像霁星本身一样微妙。 自从一年前,前任联邦元帅因为叛国的罪名,被联邦公开处死后,联邦军中元帅之职就这样空置了下来,元帅之下,也仅有两位大将,其年龄和精力,都不足以接过联邦元帅的位置。 那么顾越海呢? 从明面上来看,顾越海个人实力、战术指挥都极其出众,这两点都是有实际战绩作为支撑的,其麾下的第一军团也是联邦军方的门面担当,士兵素质远不是其他军团可比,考虑到他的年龄,顾越海俨然是联邦元帅的不二人选。 可实际却并非如此。 一年前的“联邦元帅叛国”一案,固然使前联邦元帅在国民们心中的印象跌至低谷,以致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可这位元帅在军中的声望却极高,其麾下的第一军团更是为他马首是瞻,哪怕元帅以叛国的罪名被处死,这份信任和忠诚,都没有改变分毫。 这样一来,作为接手第一军团的新任总长,顾越海的地位便非常微妙了。 在叛国案的结果出老以前,顾越海与前联邦元帅之间的关系,说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也不为过,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宣判出来后,顾越海也闹过一段时间,可他最终还是接受了联邦的宣判。 但第一军团的士兵们却拒绝相信联邦官方给出的答案。 是以,对第一军团的士兵们来说,顾越海是背弃将军的叛徒,士兵们虽在他名下,却不一定听从他的指挥。而对联邦高层来说,顾越海看起来再怎么乖顺听话,他始终是前任元帅的“余孽”,说到底,也是不值得信任的。 001有点不解:【既然联邦不相信他,那么为什么还要重用他?】 “如果你是第一军团的士兵,在你本来就把顾越海当做‘叛徒’的情况下,还眼见着他步步高升,越来越受联邦重用,你会怎么想?” 001心中悚然。 “联邦这一步棋其实走得很好。”靳野淡淡的道:“为了尽可能保住前任元帅留下的第一军团,不管顾越海是不是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他都必须做出接受了宣判的样子;联邦重用他,不仅是为了拉开他和第一军团的距离,也是为了稳住第一军团。” “因为和顾越海相比,第一军团显然更不能接受联邦的愚昧——换句话说,哪怕他们不能接受顾越海这个叛徒,可一旦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如果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够稳住第一军团,那也只有作为前任元帅‘手足’的顾越海了……” 001打断道:【宿主。】 靳野:“?” 【我觉得你有句话说得不对。】001诚恳的道:【如果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够稳住第一军团——难道不应该还有你吗?】 靳野假装没有听出它的讽刺,继续说道:“总之,第一军团既然对顾越海没有好感,自然也不会对顾越海带过来的我有多少好感——我们今天去军事基地登记,恐怕不会太顺利。” 顾越海给靳野的委托,严格来说,其实更像是聘用书。 靳野本身就是已经是军方体制内律师了,而顾越海所做的,其实就是在经过靳野同意的情况下,将靳野拉入第一军团,成为了第一军团所属律师。 大概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比较忙,又或者考虑到了自己插手太多,只会让靳野更难融入第一军团,顾越海在简单委托了靳野之后,就没有再露过面了——饶是如此,也没能抵消第一军团登记处的冷脸。 “登记?靳律师?” 不大不小的办公室内,身穿黑色军服,坐姿笔挺的年轻男人懒洋洋的抬了抬眼,指尖轻快的敲击桌面,目光状似打量的扫过靳野一眼,随后便是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低头若无其事的翻起眼前的资料来。 联邦的世纪之案老早就闹得满国风雨,更何况顾越海还为此专程回了一趟首都星,霁星虽然属于人烟稀少的偏远星球,却不妨碍年轻男人听说过这场大名鼎鼎的惊天之案。 只不过…… 年轻男人勾了勾唇角,脸上淡然依旧,心底却是一声不屑的冷哼。 以联邦那些人的习惯,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没有任何实际利益的事情?就是一向中立不管事的总统一派,这么多年以来,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能和稀泥就和稀泥吗? 什么救世主,吹得倒挺像那么一回事,可实际呢?八成不过是某个政党推出来做表面工程的伪君子罢了。 “不好意思,靳律师。”随意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年轻男人将文件扔回桌面,也不看对方一眼,语气看似彬彬有礼,笑吟吟的道:“我们军团目前还没有收到有关通知,所以不能给您办登记呢。” “负责登记事项的张少校在吗?” “这个啊……”年轻男人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不冷不热道:“张少校最近比较忙呢,如果你是想找张少校补录的话,恐怕得等一段时间了,等回头碰到张少校,我会替你转告给他的。” 他嘴上答应着,但两人心底都很清楚,这不过是惯用的推辞而已,说是“等一段时间”,更多的时候,是被无限期拖延下去。 靳野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 他的手续是顾越海亲手办的,第一军团这边绝对不可能有“收不到”这么一说,眼前的年轻男人这么说,显然是故意在刁难他。 年轻男人甚至料定靳野不可能回头找顾越海帮忙——顾越海与第一军团本就关系微妙,他如果真的找顾越海求助,能不能有效是一个问题,说不定还要在对方心中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 想到这里,他心情愉快的向后放松,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等着对方知难而退,或者气呼呼的夺门而出,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候会是谁? 他皱了皱眉,心底奇怪,却仍是说道:“请进。” 大门应声而开。 漆黑柔软的头发,明艳无暇的脸,薄薄的嘴唇轻轻抿起,带着几分化不开的笑意,有种少年人般的温柔稚气,无形之中。倒是恰好将军装本身带来的冷淡与尖锐中和得干干净净,只落下一点温文尔雅的君子气质。 “早安,叶少尉。”来人微笑道。 只一个照面,年轻男人的脸色便瞬间多云转晴,脸上的笑意也变得真情实意起来:“修容?你怎么过来了?” 严格来说,毕修容在第一军团的职位,其实和靳野有些相像。 两人都属于编制内,却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军人,不同的是,靳野属于军事律师,负责解决的是军事法庭相关的纠纷,毕修容则属于文工团,以一言蔽之,后者正是国人熟悉的明星,只是毕修容属于编制内而已。 只不过,相比第一军团对靳野的敌意,毕修容所受到的待遇,实在是好太多了。 “我听首长说军团新来了一位律师,顺道过来看看。”少年弯唇一笑,见年轻男人脸色微微僵硬,他眨了眨眼睛,诧异道:“怎么了?事情还没有办好吗?” 叶少尉张了张嘴,一时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不管有意无意,是真还是假,至少在明面上,毕修容话中的意思都非常明显:一是顾越海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二是他已经知道了新律师的到来,登记怎么着都该办好了才对。 以叶少尉本人的私心来说,他当然不愿意相信对方是故意来拆自己台的,因此当下直接理解成是对方巧合下遇见了顾越海,顾越海顺口和对方提到了这件事情——至于毕修容本人,那当然是无辜的啊! 他这么想着,心底虽然不甘,却也不好意思在毕修容面前反悔,当下也只得悻悻道:“等等,马上就办好。” 不幸中的万幸是,眼见他反口,靳野也没有再多计较什么的意思。 唯一令他气愤的是,等他这边办好登记,那边新来的律师已经愉快的和毕修容聊上了,年轻男人咬了咬牙,一边将登记发到对方的光脑上,一边面无表情的道:“靳律师,你的手续已经办好了。” 就差直接送客了。 不想靳野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毕修容就弯了弯唇角,热情的道:“正好,靳先生对这边应该还不太熟悉吧?不如我带你到处看看,提前熟悉一下?” 靳野欣然应许:“那就麻烦你了。” 年轻男人一时呆住了。 同样呆住的还有001——它其实一直觉得有种熟悉的不太对劲感,又一时想不起那种奇怪的感觉究竟在哪里,等到在靳野和毕修容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时,001才恍然大悟,严肃道:【宿主,我觉得这个人不对劲。】 它说这话时,靳野正微微低头,与身边的少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眼中多出几分兴味:“哪里不对劲?” 001斩钉截铁,非常有自信:【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实际行动,但以我超凡脱俗的直觉来看,他肯定是想勾引你!】 靳野:“没关系,像你说的,后宫三千更匹配我的身价。” 001哑口无言。 它瞪着毕修容沉思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反驳的话:【那你也不能饥不择食啊?】 这话显然给它打开了很好的思路,001理直气壮的道:【你看他这脸蛋、这身材、这表情,长得也太……有个词叫做什么来着?对!媚骨天成!这人一看就很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 它苦口婆心的劝:【宿主,你听我的准没错!虽然说我们的目标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但是这后宫质量也不能太低啊你说是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1章 无冕之王(三十一) 很难说是不是毕修容故意放慢了速度, 总之,等两个人大致将伊卡洛斯基地逛了个遍, 靳野在心中对眼下这片基地的设施也有了一定了解后,时间已近午时。 004一直在默默观察两人的互动。 眼见着靳野婉言谢绝毕修容共进午餐的邀请,004也有些迟疑起来:【宿主,你确定这种慢慢付出、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真的有用吗?】 不等毕修容回答, 它继续说道:【容我提醒你一下, 这一次的任务和以往的任务可不是一个等级的——顺带一提,在你之前, 攻略组排名前十的宿主,已经折损了一大半了, 至今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004说第一句话的时候, 毕修容还没什么反应,一直到它提到攻略组前十的宿主,少年拧了拧眉,脸色瞬间冰冷下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004沉默了。 这让毕修容更加不悦, 他微微向后一靠,整个人懒懒的倚在身后的墙壁上, 看似悠闲的姿势,眼中却透着淡淡的不耐:“004, 我希望你搞清楚一点, 我们合作的前提, 是建立在我们彼此信任, 信息共通的基础上——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我随时可以向主系统申请调换系统。” 对于004,毕修容从一开始就没有全盘的信任,他并不在乎004是否有自己的私心,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忍受004的知情不报。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影响到攻略任务本身,这个毕修容就不能容忍了。 004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在短暂的沉默后,004很快就选择了承认自己的错误:【很抱歉,没有及时向宿主汇报所有信息是我的失职。】 毕修容眼神微动,没有说什么。 他当然不会因为004的一句道歉而轻易原谅对方的过失,但眼下这些显然也并不是重点—— 004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其中已经透露出了很多信息了: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叫做靳野的攻略目标对于主系统而言非常重要,否则主神也不会为此送来攻略组排名前十的攻略者。 其次,能够混到攻略组前十的攻略者,显然都是快穿系统的资深宿主,靳野既然能够让他们都挫败而归,这次的任务恐怕也不会太容易。 至于004…… 以往他总想着一人一系统好歹合作过好十几个世界,彼此也算足够熟悉和默契,也没想过换系统,现在看来,004的心眼未免太多,这个系统恐怕不能留了。 他心底思绪翻飞间,面上却仍是一副冷漠平淡的神情,没有再纠结004的问题,他闭目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 不等004出口询问,毕修容眯了眯眼,一字一顿:“除了我,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别的攻略者?” * 伊卡洛斯基地的日子远比靳野想象的要来得平静得多。 作为第一军团的军事律师,靳野需要处理的相关事务其实并不多——这一点主要源自第一军团全体普遍对他的不信任,幸运的是,第一军团的将士们虽然大多看他不怎么顺眼,但也没有到专门找他麻烦的地步,因此靳野的日子也只能说是清闲了些,倒没有什么令人不适的地方。 只不过,对于靳野来说,恐怕没事才是最大的不适吧……001这么想着,一边瞥了眼此刻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同样有些百无聊赖的翻阅着资料的靳野。 ……怎么看都不像心情好的样子。 这个念头刚从它心里闪过,001忽然就开始期待那位叫做“毕修容”的少校来访了——最好趁自家宿主心情不好,再顺便作作死,让靳野对他的好感度直降到负值就再好不过了! 它在心里YY了一下场景,甚感美妙,巧合的是,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外居然也真的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001:【!】 军事基地那帮人对靳野如今已是眼不见为净,这个时候会特意过来造访的,以001这段时间的经验来看,也只有毕修容了。 他进来的时候,房间里仍是静悄悄的,只有开关门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紧接着便归于寂静。 整个办公室不算狭小,但也大不到哪里去,房间里甚至没多少装饰,除去靳野正在使用的桌椅,就只剩下一座略显陈旧的沙发摆在靠墙的一侧,就连桌上的几本资料,也是全息投影下的模拟产物。 显而易见的清冷。 毕修容目光微转,最后落到书桌后的男人身上。 他经手的攻略目标有很多:或内敛温柔,或霸道而极具侵略性,其中也不乏像靳野这样身居高位,或者说最终必将身居高位的男人,像靳野这样微妙得令他感到捉摸不透的,却还是头一个。 004也曾经对此提出过疑问,问他是不是真的要考虑从最简单的温柔的手段入手,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你没看见主系统的提示吗?‘他是众望所归的救世之主,亦是彬彬有礼的窃国大盗。’”毕修容说:“靳野其实是很典型的枭雄型人格,对他来说,切实的权利与收益才是最重要的,单纯的温柔和示好只会被他划分到可以利用的那一栏,想要靠这一招打动他,根本不可能。” 004:【你的意思是说……】 既然温柔示好不行,那显然就只能考虑剑走偏锋了。 不想毕修容却反而谨慎的摇了摇头:“也不一定。” 每个人的喜好都是不一样的,没有人规定枭雄喜欢的就一定是同样惊才艳艳的强者,也许对方说不定最讨厌同类呢?又或者,正是因为自身已经足够策无遗算,所以反而更喜欢和心无杂念、单纯稚气的人在一起? 这些都是说不准的。 念及此,毕修容反而更加放松下来,来日方长,路要一步一步走,当前最主要的工作,自然是先将攻略目标的好感度刷到朋友再说。 “靳大哥,我上次委托你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毕修容主动开口问道。 靳野并没有对他的称呼发表任何看法——这当然是在毕修容的意料之中,这几天的相处,他看出来了,对于很多事情,靳野的态度其实都相当随意,换句话说就是压根不放在心上,所以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令他感到些许意外的时候,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同一瞬间,前一秒还微微垂眸,专注的盯着眼前的资料看的靳野忽然一弯唇,眼底浮起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 毕修容心中微微一动。 他当然不会自恋到对方之所以心情骤然开朗,是因为自己的到来,也就是说,让对方心情愉快的东西,更有可能是此刻安静的躺在靳野桌上的某本书籍或杂志—— 他心底起了些许好奇,面上却没有展现出来。 “很顺利。”意简言赅。 所谓军事律师,简单的来理解就是,所有军队出身的公民涉及到的问题,不论是什么问题,只要对方是联邦军人,该事件就会将交给军事法庭处理。 毕修容委托他帮忙的案件,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劳工纠纷案。 考虑到涉及到这个案件的另一方并不具备军籍,整个案件压根都不需要上法庭处理,甚至就连媒体那边,也没有提到毕修容遇到的这个问题,其中的理由也很简单——作为军区相关人员,哪怕毕修容实际上是个演员明星,他也会脱离地方法律,一切事务都交给军事法庭审理。 换句话说,尽管劳工纠纷属于社会案件,受地方法律制约,可毕修容本人是不受地方法律制约的,别人想找他的麻烦,得找到军事法庭这边来才行。 这么一去一来,中间可以转圜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加上靳野本身的能力放在那里,这个案件甚至不需要出庭就能解决。 靳野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毕修容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那样目的性未免也就太过明显了。 短暂的谈话就此结束,毕修容一边推开大门,一边在心底问道:“004,现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004看了一眼系统的显示:【还是20。】 果然。 这个结果不算意外,毕修容却仍是皱了皱眉,因为相对以往来说,这一次的攻略进度的确是太过缓慢了,20这个数值,意味着如今靳野对他的态度,也仅仅只是一个友善的同事而已,连普通朋友都谈不上。 他沉思片刻,然后才继续道:“你应该能知道靳野刚刚翻阅的那本书吧?给我看看。”话音刚落,他佩戴在腕间的微型光脑立时自动打开,一本电子杂志出现在他跟前,004顺便贴心的替他翻到了刚才靳野所看到的那一页。 毕修容上下扫了扫。 《星网晨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家媒体在联邦众多媒体报刊之中,人气还挺高的。 他继续往下看,很快就锁定了靳野此前在办公室所看的那一部分——作为一家比起人气,更重视深度与广度的报刊,《星网晨报》难得刊登了一件八卦:联邦军团中某位叶性少尉被自家老婆抓到了出柜的证据,正闹着要离婚呢。 报刊并没有给出详细的真人信息,但熟悉的毕修容还是很快辨认了出来,这位叶性少尉,正是几天前在登记处给靳野脸色看的那位。 004看了看杂志,顿时了然:【难怪攻略目标忽然心情变好了。】幸灾乐祸总归是人之常情。 毕修容却不像004那么快下结论。 他盯着报刊上那块小小的板块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些地方,他想起自己从004那里查到的资料: 这一次的攻略任务没有剧情,但这却并不影响004将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的剧情收集起来,最后呈现在他的面前。 纵观靳野的一生,前二十八年都还算正常,他身上发生的这些变化,主要是从一年前开始的,更准确的说——是从沈清晏出现开始的。 能够想到万民书这么个决策的人,会是普通人吗? 毕修容不信。 按照主系统的尿性,沈清晏要么是另一个攻略者,要么就是这个世界本身的主角之一,考虑到004无意中透露出的主系统对靳野的重视,沈清晏是攻略者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 就毕修容所了解的情报来看,快穿系统中,系统的编号是按照宿主们的积分排名后的结果,属于总排名,毕修容的总排名是第四不假,但这并不代表他在攻略者中的排名也是第四,因为总排名是综合三个组的结果,而不是单独攻略组的结果。 004的原话是“攻略组排名前十的宿主,已经折损了一大半了”,也就是说,这个沈清晏在攻略组的排名应该也在他附近,恐怕不是前一名就是后一名。 至于这个靳野…… 他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所见到的任务介绍,心底蓦地浮现出某种诡异的想法,这个脑洞开得太大,以至于毕修容也被自己的想法惊有些晃神起来。 主系统究竟想做什么? 004:【宿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丝毫没有与系统谈论任何猜想的想法,毕修容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既然有一个以上的攻略者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应该不简单吧?你前面也说了这个世界和以往的世界不太一样,那隐藏奖励呢?隐藏奖励是什么?” 004沉默了一会儿。 不过五秒钟的时间,毕修容却难得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他等了一会儿,才听见004用一如既往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道:“如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主神将在己所能及的范围内实现宿主一个愿望,并且宿主可以自由选择是脱离快穿系统,或者在解除任务限制的情况下继续快穿之旅。” 毕修容呼吸一窒。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翻涌的惊喜,竭力镇定下来,眼前的喜讯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险些将刚刚组织起来的点点思路全然抛在脑后。 “一言为定。” * 【宿主……】 十二月的首都星渐渐转冷,就连正午的阳光,都带着稀稀散散的脆弱感,院子里静悄悄的,枝桠间的树叶也早已干枯了大半,偶尔有几片残叶枝条毫无征兆的跌落下来,一头摔进柔软的泥土里。 沈清晏坐在落地窗外的台阶上,视线对着庭院里的三两枯木,漆黑的眼眸里却不见焦距,仿佛出神。 002只好又喊了一声:【宿主?】 被002念经似的呼唤惊醒,沈清晏终于回过神,面上却仍旧没什么情绪:“干什么?” 与此同时,仅隔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与厚重的窗帘的地方,传来一声低低的暧昧而压抑的声音,音量不大,可在场的人大多听力都很好,想听不见都不行。守在最外头的两人便是没忍住,偷偷往落地窗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目光却是直接穿过了台阶上的青年,直接瞥向了窗帘。 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沈清晏一样。 对眼前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主神出品的替身娃娃一向就是这么靠谱,没有在意不远处的几人,002继续道:【我是说《星网晨报》上的事情——我以为你已经打定主意,以后都不再插手靳野的事情了。】 “顺手而已。”沈清晏说:“只要支线任务一天不完成,我就一天不可能放弃关注靳野这条线。”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平静道:“主线任务都快完成了,我关注一下支线,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002看向任务面板上的数据: 【主线任务-攻略任务】 攻略宋明渊使其好感度与报复值达到100。 好感度:100/100 报复值:70/100 任务难度:s 的确,在好感度已经达标的情况下,再想刷新报复值,就非常简单了,按照其他攻略者的习惯,为了尽可能的节约时间,避免麻烦,大多都会布置一下场景,设置一个足够虐心的谢幕,然后死遁走人。 至于清晏,他更喜欢对症下药,攻略目标最害怕失去什么,他就怎么做。 002这回却不想让自家宿主就这么模糊过去了,它沉思数秒,最终还是提到了那个话题:【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走到现在的。】 沈清晏微微一怔。 每一位会进行轮回的快穿者,除了少部分嫌弃原本的生活太过无趣的,基本都是对主神有所求的,也许是临近死亡,想要扭转自己的悲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几乎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的某种心愿,才主动与主神立下契约,进入这里的。 无限轮回的日子看似心想事成,幸福美满,但对于快穿者来说,反而越是难以把握其中的界线:过度沉迷,到最后必然会丧失自我。而坚守自我,在种种诱惑下稳住本心,也绝非易事。 如果不是心底的信念始终在支撑,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那么我呢? 如果每一位快穿者,都因为自身的某种执念才来到这里,那么我的执念是什么呢? “河清海晏,国泰民安。”男人垂眸看他,缱绻的笑意直直的映入他的眼底:“不如就叫……清晏,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沈清晏下意识揉了揉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脸,四周空空如已,仿佛刚才听到的那些声音,都是他的幻听一般。 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怪的轮回系统,为什么会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走到现在,沈清晏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可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心里却有某一个声音在不断的,不屈不饶的告诉他——那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比他所拥有的,能够想到的一切的一切,都要来得重要。 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宿主?】 沈清晏从台阶上站起来,轻声道:“我知道。” 002狐疑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青年神色平静,眼眸清明,不像是在敷衍的样子,它才道:【那就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索性又补了一句:【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2章 无冕之王(三十二) 当门再度传来清晰地敲门声时, 001已经能够做到内心毫无波澜了。 大概是打定主意了要走日常攻心路线,这几天毕修容跑得很勤,一开始还拿着公事的借口,近两天则是得寸进尺,已经开始极其自然的和靳野讨论人生理想什么的了。 001就很气。 醒醒, 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人生理想有十万八千里大的差距就不要过来碰瓷, 说和我家宿主同一高度好吗! 说起来毕修容的选择和做法其实也不算错,甚至很多细节行为甚至做得恰到好处, 可惜的是, 有沈清晏珠玉在前,001实在很难对他提起什么好感——当然,哪怕没有沈清晏, 双方的立场也注定001会看他不顺眼。 眼见着毕修容又一次自然在靳野身边坐下, 貌似有什么公事要谈的样子,再看看窗外渐晚的夜色,001心中冷笑一声, 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搞事了。 * 沈清晏在外头多站了一会儿。 他身体素质也不算差,却莫名十分畏寒,眼下正是入冬,在房间里倒还好,这会儿站在庭院里, 往来的寒风却未免太过渗人。 倒不是不能进到屋内, 反正按照主神出品的“替身娃娃”的功效, 这会儿根本没人能够看见他, 事实上他当然还是那个他,身体也是原主的身体,某些他不愿意接受的负距离接触事项,自然是由系统的道具搞定。 话虽是这么说了,但要他现在就回到房屋里去,哪怕没有任何人看见,难免还是会有些别扭不适的感觉,索性就站在外面干等着了。 沈清晏百无聊赖的站了一会儿,就重新坐回了落地窗外的台阶地板上,房间里面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闲着也是无聊,他想了想,难得一次点开了系统面板中的论坛版块,进入攻略组的分区。 攻略组的论坛热闹依旧,沈清晏在首页瞄了几眼,随手戳中一个贴子点了进去。 【吐槽】遇到某方面无能的攻略目标怎么办? 1楼:楼主 如标题。 我真的醉了,做过这么多次任务,第一次碰到这么有毒的攻略目标,真真油盐不进,不管你怎么撩,反正他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吗?这人怕不是假的吧? 2楼:= = 这……还是让三哥来吧。 3楼:= = 三哥也觉得很难搞啊,这……虽然我们一般都讲究攻心为上,但是真柏拉图恋爱肯定是行不通的,不然你问问你家系统商城有没有治这个的药剂之类的?这种非能力类的兑换应该不贵。 4楼:龙傲天本天 确定是那方面不行吗?我说你们别这么快下结论好不好,说不定是性向问题,万一别人是个直男,就是对同性提不起兴趣呢? 你就这么草率的下结论,总得给个证据吧? 沈清晏点进来的时候,加上楼主,整个贴子也才四个发言,显然属于现在进行时。 他对留言水论坛也没什么兴趣,这回儿也只是心不在焉的翻着玩,直到看到第四楼的“龙傲天本天”,他才微微顿了一下。 ……这个名字,他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这个疑问也仅仅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抛在了脑后——也许是他曾经混论坛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这个人的id吧。 抱着某种说不出的好奇,他没有选择退出这个贴子,而是点击了一下刷新键: 5楼:= = 哇,前排惊现傲天兄。太久没见傲天兄来杠我竟然还有点怀念。 6楼:= = 只有我想念貌美如渣大佬吗QAQ以前大佬还会在论坛指点萌新,最近几个世界居然完全不见大佬冒泡,唉。 7楼:= = 想念貌美如渣大佬 1,感觉我都做完好几个世界的任务了,然而再也没见过大佬出来水贴子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8楼:= = 【回复7楼】呸呸呸,你快闭嘴!胡说八道什么啊,我们是攻略组,又不是隔壁逃生组,能出什么幺蛾子啊? 9楼:楼主 【回复4楼】滚回你们区杠,这个贴子没有你要找的人。 10楼:楼主 介于有人要证据,那我稍微说一下好了。 昨天晚上八点我们在办公室办正事,全部解决完了之后就十点了,当时气氛蛮好的,我们还一起喝了两杯,按道理来说接下来应该是办公室.avi对吧?结果呢?他给我讲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自由宣言》! 不能理解的麻烦请想象一下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然后攻略目标一身正气给你讲解《马克思主义原理》一直讲到晚上十二点的场景吧,谢谢。 我反正是受不了的,浪费我辛辛苦苦的布置半天,玛德智障! 11楼:=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谅我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这个攻略目标这么沙雕的吗? 12楼:=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马原警告我笑死 底下还有不少人哈哈哈的跟帖,沈清晏却没什么心情再看下去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沈清晏却很清楚,《自由宣言》正是联邦主要的思想理论体系。攻略目标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靳野和传统攻略目标在某些原则和底线上有明显的差异,靳野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好的攻略目标人选。 无论他在002面前如何掩饰,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意识到这种可能后,他的确由衷的为此而感到……不爽。 强掩下心中的烦躁,等到替身娃娃适时消失时,已经是深夜。 大概是突然对厨房产生了兴趣,又担心沈清晏做出上回那样的艺术大餐,宋明渊以不让他劳累为由,正独自待在里头兴致勃勃的准备宵夜。 前不久升职一事彻底泡汤,宋明渊似乎也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索性解除了与陆家小姐的婚约,专心致志的黏在他身边起来,沈清晏心里嫌烦,但主线任务放在那里,他想不合作也不行。 不过现在好了。 好感度已满,报复值刷起来只会更轻松,哪怕随便收集点宋明渊曾经做过的某些不为人知的黑料爆出来,让他从金钱和权力上一无所有,真正跌入谷底,就可以轻松完成任务。 换句话说,他总算不用被迫待在宋明渊身边了。 想到这里,沈清晏心里也松了口气。 并不打算留下来和对方共进晚餐,更不用说还是对方亲手做的产物——考虑到他现在根本不需要担心得罪宋明渊,沈清晏想了想,直接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了出去。 …… 沈清晏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视线里了无边际的黑暗,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只余一个淡淡的轮廓,具体的细节什么都看不见。他蹙了蹙眉,正想让系统看能不能用个照亮类的功能,下一秒钟,原本还黑暗的房间突然大亮。 002唏嘘:【……又是囚禁py啊。】 可不是吗。 沈清晏只觉得头疼。 他当时想着以自己的身手,足够闯过门口的防备,只要从宋明渊的身边离开,回到沈家的势力范围内,宋明渊纵使再大胆,也不可能在沈家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他,更不会再出现剧情中原主被他囚禁到某个陌生边缘星球的情况。 只是没想到宋明渊这次来,一早就存了剧情中的心思,他一时措不及防,便不小心着了道。 先前房间里没有开灯,沈清晏还没有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这会儿周围亮堂起来,他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设置的替身娃娃再一次自动启动了,他本人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那边床上却躺在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沈清晏”。 这个室内明显偏小,房间里没有任何窗户,仅有一扇大门,还是特殊金属制成的。空气里还氤氲着淡淡的湿气,显然是地下室。 大床足够柔软,捆在替身娃娃手足之间的锁链也足够沉重冰冷,冷硬的铁链深深的硌在白皙的手腕与脚腕间,随着主人无意识的晃动,牵扯出深深的红痕来。 作为亲手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宋明渊此刻正站在整个地下室唯一的大门边上,略长的黑发隐隐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他的整张脸都沉在暗处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也无从辨别他的情绪。 “明明我都已经不在乎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了,你对我弟弟做的那些事情,我也统统都原谅你了。”宋明渊叹息道,声音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柔,又像带着莫大的遗憾:“可为什么你就不肯乖一点呢?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地下室里静悄悄的,唯有他温柔到诡异的声音在其中回荡着。 替身娃娃不会说话,沈清晏也懒得搭理他。 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对方发现——主神出品的产物在质量上都是非常有保障的,在替身娃娃有效的时间内,对其他任何人而言,沈清晏本人的存在就会像是幽灵一样,看不见,也摸不着。 床上的人一声不吭,没有说话。 宋明渊也不在意,他一把扯下自己的领带扔到地上,一边顺手拉上大门,一边迈开脚步,径直向着床榻走去。 男人的声音压得极低,明明是宛如情人耳语般的声音,在此刻这样安静到针尖也落地可闻的环境里,却给人一种骨子里发凉的阴冷之感:“你最好乖乖的,老实一点,别再挑战我的耐心,嗯?” 傻子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沈清晏有点烦了。 这里的空间太过狭小,即使他本人的存在不会被发现,可那边宋明渊的动静却会清清楚楚的传到他的耳边——这就相当令人厌烦了。 他在唯一的大门前站定,头也不回的道:“002,帮我屏蔽一下听觉。” 【叮——屏蔽功能已生效。】 迅速完成自家宿主的吩咐,002顺手还给自己下载了一个暂时屏蔽听觉的软件,一人一系统对身后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专心致志的研究起这间地下室的结构和逃脱方式起来。 正如同他刚刚清醒,灯光初亮时发现的那样,整个地下室里连窗户之类的通风的地方都没有,唯一的入口就是宋明渊方才进来时的大门,就在宋明渊顺手关上大门的同时,沈清晏清晰的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想要依靠普通的方法破开大门,显然是没可能了。 他这么想着,一边仔细观察起眼前的大门来。 时代发展到现在,联邦的大门渐渐转向电子化,古老的钥匙早已被舍弃,可眼前这扇大门采取的却偏偏是传统的钥匙开法,也就不能让002通过入侵系统来达到开门的目的了。 不知道它的材质结不结实? “002,帮我看一下系统商城,有没有合适的开门工具,高等位面的神剑或者科技位面的微型炸.弹都可以。” 002快速扫描了一遍系统商城,很快就将符合要求的武器列成清单,摆在了自家宿主的跟前。 科技世界的雷暴冲击轨道炮、西幻世界的星陨之弓、修仙世界的六合剑…… 考虑到方便和灵巧性,沈清晏选择了那把六合剑。 【六合剑所需积分为7万,请问是否兑换?】 “是。” 眼看着002就要关闭商城页面,沈清晏心中一动:“等等,那个雷暴冲击轨道炮也给我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用来干什么啊?】002好奇的问了一句:【雷暴冲击轨道炮所需积分为5万。请问是否兑换?】 两件武器均已到手,沈清晏略一沉吟,就着瞬间出现在他手中的武器,对着天花板就是一下。 伴随着一个巨大的轰鸣声,被轨道炮击中的部分立刻向下塌陷,狠狠砸向了地面,趁着宋明渊愣神的功夫,沈清晏直接将他砸晕,在解除了替身娃娃的效果后,他迅速调转过头,向着门外跑去。 地下室外面俨然是一间豪华别墅的内部,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他越过空荡荡的客厅,很快就站在了别墅的大门前,一边推开了最后一扇大门—— 刺目的白光瞬间扑入他的眼帘,他下意识用手遮住了眼睛。 现在是……白天? 没等他睁开眼,判断眼下所处的环境和情况,随着一个人影在他身前站定,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同时诧异的在他的耳畔响起: “清晏?” 等等,这个熟悉的声音…… 沈清晏:= = 什么鬼,明明怀疑他喜欢靳野,还一边在明知道靳野在霁星的情况下,一边还像原著一样把他囚禁在霁星的郊外别墅,宋明渊特么是傻逼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3章 无冕之王(三十三) 一直到叶梓生的背影自走廊的尽头彻底消失, 在两人交谈时始终一言不发的001这才试探般的开口:【宿主,你有没有觉得, 这个世界似乎不太对劲?】 靳野漫不经心的说:“有啊。” 【是吧,我之前就觉得很不对劲了。】001深以为然:【和以前的世界相比,这个世界实在是太风平浪静了,要不是后来送到事务所的情书、表白的小礼物还是堆得山一样高, 我都要怀疑你的魅力了。】 “哦?” 【你想想啊,以前哪个世界不是各种各样的美人争先恐后的投怀送抱, 想拿下你?】仿佛没有察觉到靳野的不对劲, 001扳起手指,煞有介事的数道:【上个世界对你关怀备至的温柔发小、表面上看你不顺眼, 见你一次怼你一次, 私底下却偷偷给你公司牵线搭桥, 恨不得替你把路铺平的傲娇宿敌,还有上上个世界……】 它一连数了几十个,这才心满意足的闭口总结:【相比之下, 这个世界简直和平得不像话,小可爱倒是有这方面的倾向,可人家心思明显不在你身上啊。】说到最后,它几乎都有点同情自家宿主了。 这个小可爱,俨然就是指沈清晏了。 001前面数一数二的时候,靳野还没什么反应, 等它最后一句话落下尾声, 后者才几不可见蹙了蹙眉, 不动声色的反问:“是吗?我还以为你说得那个不对劲,是指你对他的态度。” 001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道:【他?谁?】 靳野头也不抬的处理着手中的文件,不经意的道:“你不觉得,从我们进入到这个世界遇到沈清晏开始,你对他的态度就很不对劲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得仿佛是在谈论霁星的天气,可听到心里的那个“人”却一下子沉默下来,竟是一反常态的不说话了。 靳野眯了眯眼,手上的动作不停,却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事实上,正如同001所说的那样,从靳野有记忆开始,他的身边便不乏各种各样的诱惑,而这种种诱惑之中,又以情爱为最多。 倒不是说在这个世界里,对他有好感的人就少了——而是在众多对他或明确或暗地里怀有好感的人中,这种好感更多的出自对他的欣赏、仰慕,没有了过去世界中,某些人给他感觉的,微妙的“目的性”。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来者是心怀鬼胎,各有目的,还是单纯喜欢他这个人,的的确确抱着纯粹的追求目的而来,001的态度都是非常一视同仁—— 滚,不约,你们都走开!离我家宿主远一点! 001这样毫不客气,俨然婆婆看儿媳妇一般充满挑剔和刁难的态度一直持续到了上个世界,对比之下,001对沈清晏的态度,只能用温柔来形容。 就差想方设法把人丢到他床上了。 靳野出神的这么会功夫,001也恢复了正常,它若无其事的道:【我不是早说了吗,那是因为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作为一个万人之上的大佬,后宫三千才是匹配你身价的正确打开方式!】 靳野:“不是为了刷新的成就称号?” 【什么新的成就称号……】001还没问完,已然理解了自家宿主的意思,它意念磨了磨牙,警告道:【宿主,你可以小瞧我的情商,但是你不可以嘲笑我的智商!作为一个百分百负责任、目光长远、聪明绝顶的系统,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绝对不会为了任何没有意义的目的,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情!】 它说的义正言辞,靳野也回得干脆:“好。” 大概是罕少见到靳野这么好说话,001还有点不习惯,它懵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说“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靳野说:“勉强相信你的意思。” 有那么一个瞬间,001几乎以为靳野意有所指,可等它细细去观察对方的神色时,靳野看起来又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他的神色是那样漫不经心,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反倒让001感到有些不自在起来——也更加不确定,对方究竟有没有把它的话听到心里去。 而后便是沉默。 一人一系统都没有再做声,靳野专注着手上工作的后续处理,改善退伍军人的医疗水平当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总得拿出合适、合理的规章制度来,一向话唠的001也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001向窗外看去。 不远处的楼下训练场中,叶梓生正站在一个靶子旁,微垂着头,他手里把玩着一支小巧精致的木仓,这会儿正垂眸听训练场的士兵讲解着什么,神情专注而温和,早已不复当初委托靳野时一点就炸的冲动模样。 当然,对于外人来说,这似乎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叶梓生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霁星人,他的父亲本就是前任元帅麾下的将领,自然对克劳斯有更多的情怀,事及元帅,难免情绪激动,这会儿既然真相大白,也就不再对靳野冷眼以待了。 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001想起自那天相遇后,就有意无意的减少与靳野相遇机会的沈清晏,心头无端有些烦躁起来。 它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打开了话匣子,状似无意道:【宿主,你觉得叶梓生这个人怎么样?】 不等靳野回答,它就一本正经的自问自答了:【我觉得他也不太对劲。】 【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实际行动,但以我超凡脱俗的直觉来看,他肯定是想勾引你,只是表现得比较含蓄而已。】 靳野:“没关系,像你说的,后宫三千更匹配我的身价。” 001哑口无言。 它瞪着靳野苦苦沉思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反驳的话:【那你也不能饥不择食啊?】 这话显然给它打开了很好的思路,001理直气壮的道:【你看他这脸蛋、这身材、这表情,长得也太……有个词叫做什么来着?对!媚骨天成!这人一看就很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 它苦口婆心的劝:【宿主,你听我的准没错!虽然说我们的目标是后宫佳丽三千,但是这后宫质量也不能太低啊你说是吧?】 靳野放下手中的资料。 他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眼下的工作上,而是将心力集中在了目前的谈话上,双手自然交叠在身前撑起下巴,他蹙了蹙眉:“别顾左右而言他,有话就直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001也不好再继续装傻下去了,它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焦虑,斟酌道:【你知道攻略者吧?】 靳野:“继续。” 他虽然对别人的事情提不起兴趣,但主神麾下快穿者的大致类别,还是一清二楚的。 【那……你怎么看攻略者?】担心靳野无法理解,001想了想,又补充说明道:【据我所知,攻略者在几个小组中名声一向不太好,说是攻略,实际上往本质里说,攻略者就是以演戏这种欺骗的手段来玩弄惹攻略目标的感情,最后多半还会以死亡的方式,让攻略目标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生不如死……】 靳野脸上没什么情绪:“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怎么看攻略者。】事到如今,001也顾不上会被靳野看出多少了,它一口气说道:【如果你是那个攻略目标……】它说着,一边观察着靳野的神色。 靳野哦了一声,并不在意的道:“那不是很好吗?” 001愣了愣,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它几乎是不可思议的道:【像那样,原以为的温暖其实是别有目的,就连符合自己心意的性格,都是别人刻意演戏塑造的人设,这跟被人玩弄有什么区别?哪里好了?】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性格,都要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通过别人的喜好来伪装,一步步揣摩另一个人的心思,然后将自己完全变成别人喜欢的样子,中途还要因为对方的脾气忍气吞声、受尽屈辱,嘴上则把自己的行为包装成‘我演技超好,我把所有人都玩弄于指间’的样子……” 靳野有些好笑:“不如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在被玩弄?” 001愣住了。 它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磕磕绊绊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如果你是那个攻略目标……】 “那就试试看吧。”靳野随口道,似乎对这段谈话丧失了兴趣,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资料时,一手翻开文件,另一手食指颇有节奏的轻敲桌面,仿佛落入深潭的石子,咚的一声便沉没不见,在心中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讨好我。” * 004发现,自家宿主已经对着论坛上上下下的翻了快三个小时了。 这几天的任务进程不太顺利——更确切的说,是没有任何进展。别说是叶梓生了,就是004,自认也没见过像靳野这么油盐不进的攻略目标,这个人似乎对情爱之事毫无兴趣,也不见他和哪些人有特别的联系,说是一颗心扑在事业上也毫不为过。 004:【宿主,现在都已经快两个月了,你……】 这一次它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梓生打断了,后者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论坛中纷杂的贴子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 “才两个月而已,004,你在急什么?” 004沉默了。 叶梓生深呼一口气,他闭了闭眼,像是在压抑些什么,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才慢慢睁开眼,语气稍微和缓:“你也说了,在我之前,攻略组的宿主已经折损了一大半,至今仍然没有一个人成功过——这些足以证明,这一次的任务本身就不简单,当然只能耐心的一步一步来,你急什么?” 【我只是有点担心。】004慢慢的解释道:【就像我们一开始说的那样,如果你想在得到向主神许愿机会的同时,实现自由,永远离开快穿系统,眼前这个世界就是你的最好的机会。】 它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毕竟我们已经合作了那么久——我当然不希望你浪费时间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叶梓生揉了揉太阳穴,他语气平淡而自然,眼底却在004看不见的地方,升起一缕转瞬即逝的讽刺:“你放心好了,”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木仓械,声音低若蚊叮:“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辛苦你了,沈医生。”“沈医生,明天见!”…… 顺着走廊一路走来,不断的有面熟的、陌生的医护人员笑眯眯的对他打招呼,沈清晏微笑着一一点点头,算是回应。 自从那天与靳野见面,已经是整整一个月。 事到如今,他手上的任务早已完成了大半:宋明渊的攻略进度已满,剩下的报复值只会更容易解决。有关靳野的支线任务,进度也转向了70%,全部完成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除此之外,他也很好的履行了自己与002的承诺——如非必要,尽可能避免与靳野见面。 对现在的他而言,和对方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的念头仅在脑中一闪而过,下一秒,忽然出现在光脑中的来信阻止了他继续往下想—— 叶梓生:“大家同为攻略者,我们任务不同,大可互不干扰,沈清晏,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他发的是信息,因此这会儿沈清晏看见的,也仅仅只是一串文字,丝毫看不见对方的表情——饶是如此,在这段短小的文字中间,也不难看出叶梓生此刻颇为恼火的情绪。 002:【……你们不是商量好一起合作吗?】 沈清晏脸上始终含笑,并不掩饰此刻愉快的心情,他走出医院的大门外,不以为意:“是他主动来找我说要合作的,可我有答应过他吗?” 002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的确,在这件事情上,叶梓生完全是自己单方面的一头热,沈清晏虽然当时并没有在小餐厅拆穿他,可明面上也从没有对此说过半个“好”字。 002:【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插手靳野的事情吗?】 “我答应你不再随便插手靳野是一回事。”沈清晏说,声音微冷:“他想攻略靳野是他自己的事情,可他利用我,拿我当做接近靳野的借口,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002有些纳闷:【你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合作,那么为什么不当时就告诉靳野,其实叶梓生别有所图?】 沈清晏微笑:“一开始就揭穿,哪有等好感度上来了,再哗啦一下掉下去有意思?” 他说着,目光随意的从光脑上的信息一扫而过,一边抬起手,没有回复的直接将其拽入了垃圾箱。 …… 这一边,趁着靳野难得午睡的空当,001悄咪咪打开了快穿者论坛,兴致勃勃的继续翻起瓜来。 它熟络点进攻略组,很快就在一大串热热闹闹的贴子中,找到了最感兴趣的那一个—— 【吐槽】遇到某方面无能的攻略目标怎么办? 1楼:楼主 如标题。 我真的醉了,做过这么多次任务,第一次碰到这么有毒的攻略目标,真真油盐不进,不管你怎么撩,反正他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吗?这人怕不是假的吧? 2楼:= = 这……还是让三哥来吧。 3楼:= = 三哥也觉得很难搞啊,这……虽然我们一般都讲究攻心为上,但是真柏拉图恋爱肯定是行不通的,不然你问问你家系统商城有没有治这个的药剂之类的?这种非能力类的兑换应该不贵。 4楼:龙傲天本天 确定是那方面不行吗?我说你们别这么快下结论好不好,说不定是性向问题,万一别人是个直男,就是对同性提不起兴趣呢? 你就这么草率的下结论,总得给个证据吧? 5楼:= = 哇,前排惊现傲天兄。太久没见傲天兄来杠我竟然还有点怀念。 6楼:= = 只有我想念貌美如渣大佬吗QAQ以前大佬还会在论坛指点萌新,最近几个世界居然完全不见大佬冒泡,唉。 7楼:= = 想念貌美如渣大佬 1,感觉我都做完好几个世界的任务了,然而再也没见过大佬出来水贴子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8楼:= = 【回复7楼】呸呸呸,你快闭嘴!胡说八道什么啊,我们是攻略组,又不是隔壁逃生组,能出什么幺蛾子啊? 9楼:楼主 【回复4楼】滚回你们区杠,这个贴子没有你要找的人。 10楼:楼主 为什么我这么肯定是攻略目标不行?性向不同可以理解,问题是你们见过就连主神出品的x药都没效的攻略目标吗? 昨天晚上八点我们在办公室办正事,全部解决完了之后就十点了,当时气氛蛮好的,我们还一起喝了两杯,按道理来说接下来应该是办公室.avi对吧?结果呢?他给我讲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自由宣言》! 不能理解的麻烦请想象一下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然后攻略目标一身正气给你讲解《马克思主义原理》一直讲到晚上十二点的场景吧,谢谢。 我反正是受不了的,浪费我辛辛苦苦的布置半天,玛德智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念《清心咒》呢! 11楼:=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谅我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这个攻略目标这么沙雕的吗? 12楼:=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马原警告我笑死 底下还有不少人哈哈哈哈的跟帖,001却心情复杂起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自由宣言》一出,它是想假装认不出来都不行,要知道,当时它还仅仅只是觉得叶梓生无计可施,所以才考虑色.诱来着,没想到对方居然连主神出品的x药都准备了! 想到这里,001顿时又有些八卦起来。 主神出品,必属精品,所以自家宿主究竟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得让它都难以察觉的? 这么想着,001这会儿顿时连论坛都水不下去了,它关上论坛,嘿嘿嘿的看向靳野,一边思索着该如何不动声色的挑起这个话题起来。 也正因如此,在001没有注意的地方,这个最初仅仅只是用来抱怨任务目标的贴子,悄无声息的继续了下去—— 27楼:龙傲天本天 【回复9楼】你怎么知道这个贴子没有我要找的人? 见楼主一直不回复,他又连发了几个贴子。 28楼:龙傲天本天 @楼主 7号真的死了? 29楼:= = ??? 30楼:= = 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蹲一下楼。 31楼:= =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害怕……那个,7号不会是指貌美如渣大佬吧? 32楼:= = ??不会吧,我几个月前还在首页的贴子里看到大佬啊,怎么可能转眼人就没了?你们别吓我啊!@老子貌美如渣大佬求吱声!求存活确认! 33楼:= = 死人不是很正常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34楼:龙傲天本天 【回复32楼】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我和7号互怼过的新人求助贴的话,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在我回复那个贴子后,我已经经历了十九个世界,那是十九个世界前的旧贴,不是一个月前发的新帖! @楼主我知道你和7号很熟,出来说话! 35楼:= = 十九个世界……卧槽,大佬是真的大佬没错了,给跪 36楼:= =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好焦虑,大佬不会真的出事了吧?瑟瑟发抖.jpg 37楼:楼主 【回复34楼】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38楼:= = 这样是哪样啊??卧槽你们不能把话说清楚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39楼:= = …… 40楼:= = 啧。 41楼:= = 可能是我智商太低了吧,为什么我完全看不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有人能解释一下吗? 42楼:= = 不知道还有没有后文,我再蹲一下。 【此楼不CJ,请勿再跟帖。】 随着这条代表管理员的大红色字体跳出,下一秒,整个主题贴都从攻略组的板块中消失不见了。 …… 叶梓生睁开眼。 窗外的阳光灿烂的不可思议,少年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迷茫与恍惚,他静静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说起来,昨天他在喝多了之后,一时冲动之下,似乎是去……跑去色.诱攻略目标了?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着?他捶了捶微微发疼的太阳穴,神情愈发迷茫。 记忆中,昨晚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感到十分郁闷生气,当时一怒之下还难得上了快穿者论坛,将自己的经历吐槽了一下,贴子的标题是……嗯?发贴记录里没有昨晚新开的主题贴啊。 难道是因为喝得太多,所以醉糊涂,记错了? 叶梓生一手撑着床单,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有问004——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系统,他一向是塑料式交往,从来都没有丝毫信任可言,他按住微微酸疼的头部,目光不经意瞥向窗外,在望见对面宿舍楼中刚出门的靳野时,心中一动。 叶梓生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这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仿佛有什么无处不在的恐怖潜伏在他身边,随时会将他吞没,令他整个人都变得焦虑起来。 在他去分辨这种情绪究竟从何而来之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响起:“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靳野说:“想要别人的真心,得拿自己的真心来换吗?” 这一次,那双从未正视过他的眼睛,终于真正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正如同他此前无数次见到的那样,那双漆黑的眼眸依旧明亮而深邃,像一弯看不见底处的潭水,平淡静谧,却仿佛一面透明又犀利的镜子,直白的倒映出他此刻心中无处安放的恐惧,和仿佛整个人都被看透似的……彻骨的难堪。 轰—— 直觉中某种可怕的预感像石头一般狠狠砸进他的大脑,来自生死的威胁和本能的报复欲令叶梓生几乎没法思考,更没法保持清醒和理智,长久以来紧绷的绳索由此一分为二,他冷笑道: “对我们来说,像你们这样的人,不过是无数世界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路人而已,随便玩玩也就算了,傻子才会真的放在心上。心情好呢,就赏你一辈子,心情不好呢,也就拍拍手,去找下一个玩物罢了。” 他仰起头,目光冰冷的注视着他,嘴角的笑意忽而放肆起来。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沈清晏就是真心了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4章 无冕之王(三十四) “你不会真的以为, 他沈清晏就是真心了吧?” 他话音刚落, 不等靳野有所反应, 004就首先炸了:【叶梓生,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攻略者不得向攻略目标透露任何有关主神的事情, 违者将扣除十万积分, 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与此同时,一大串系统提示音也迅速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叮, 警告!004号宿主擅自向攻略者透露主神相关信息, 扣除积分十万分!】 【积分计算中……】 【排名计算中……】 【经计算, 004号宿主现积分总计为七十万分, 积分排名降至宿主榜第二十一位, 004降级至021。】 【请021宿主自觉遵循主神法则,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主神相关信息。】 如果是以往听到这样的提示语,向来视积分如命的叶梓生或许早就跳脚了,毕竟对于梦想攒足积分,重返现实的宿主们来说,积分就是一切,可这会儿纵使听到了系统给出的惩罚, 叶梓生也不为所动。 他勾了勾唇角,弯起一抹讽刺的笑,答非所问的道:“反正最终的结局都不会有什么区别,我不高兴, 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话中近乎同归于尽的意图太过明显, 021同样听得一清二楚, 仿佛从这寥寥几语中明白了他的意图,021竟然也不再相劝了。 将注意力自插话的021转移,叶梓生的目光重新落到了身前的靳野身上。 坦率的说,他对靳野本人并没有什么恶感,攻略失败,是他技不如人,他也不至于因为对方不喜欢他就羞恼成怒,进而产生厌恶的情绪——真正令他打从心底感到不爽,乃至产生了报复心态的,是沈清晏。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到现在,在主神麾下的三个小组中,攻略组都是最被人所瞧不起,名声最糟糕的那一个。 逃生组常年在刀尖上行走,每一个世界都是生与死的搏斗,无限深渊与人体极限的对决,动辄缺胳膊断腿,赌的是命,稍有不慎,就会永远的死在子世界中,唯一的好处是积分获取速度远远高过其他两个小组。 万人之上,则是小组中相对最舒适的那一个,对于这个小组的宿主来说,他们只需要考虑如何征服天下即可,无需玩命,亦无需讨好任何人。 相比之下,攻略组则是风评最差的一个小组了。 一来,比起玩命和征战天下,攻略任务目标,令对方爱上自己这种任务方式,本身就有种“恋爱游戏”般的荒谬感,比较之下,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二来,攻略任务常常与虐渣任务同时进行,由于任务目标本身即是渣男的缘故,攻略组的宿主们在攻略任务目标的同时,往往还要报复任务目标——这样一来,在令对方爱上自己后,以某种惨痛的死亡来离开原世界,从而令任务目标永失所爱,生不如死,便成为了一种最常见的任务方式。 这些攻略者早已习惯的攻略流程,放在其他人那里,却是“感情诈骗”,自然令人不齿了。 叶梓生的排名是004,这意味着在三个组的宿主积分总排名中,他是第四名。沈清晏既然能够和他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那么排名必然在他之上。 而在叶梓生的记忆中,恰好有那么一位攻略者能够与其对得上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攻略组论坛突然流传出一位高岭之花:不同于其他攻略者,他拒绝和任何任务目标发生身体上的关系,不仅如此,在任务流程中,他不会将任何与任务无关的人群牵扯进来,有一说一,绝不乱来。 叶梓生原本对这位高岭之花并无感觉,每个攻略者都有自己喜欢的任务方式和风格,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直到他将这位高岭之花与沈清晏对上号后。 他讨厌沈清晏。 讨厌他的高高在上,他自以为是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大家都是攻略者,你装什么高洁?好像你就高人一等,其他攻略者就万恶不赦似的,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高贵到哪里去不成? 他看着靳野。 也许是因为他提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靳野眸光微动,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也终于多出了些许波澜。 他只看了叶梓生一眼,便毫不留情的收回了视线,仿佛根本就没有把叶梓生的挑衅放在心上一般,丝毫没有开口回应对方的意思。 但就是这么一点波澜,让叶梓生心中一动,他如今本就厌恶沈清晏,对方既然不让他好过,他当然也没有必要给对方好脸色,眼下更是只觉自己似乎戳到了靳野的痛处,这会儿在开口,便是更加不客气起来: “怎么,到现在为止,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叶梓生心中有了底气,也不再摆出刚才那般竭斯底里的神色来,他的面色渐渐缓和,反倒显得友善温和起来,笑吟吟的说道:“你不是律师吗?难道没调查过沈清晏?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本来好好呆在首都星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跑到霁星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让我来告诉你吧。” “从哪里说起呢……”叶梓生皱了皱鼻子,苦恼似的捶了捶自己的额头,眼睛一亮:“对了,那就从你们在星宁一中相遇开始吧。” 他站直了身子,像是讲故事一般,笑眯眯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你还不知道沈清晏为什么会去星宁一中吧?这都是因为,他的目标是那个叫做宋明渊的家伙,但是感情嘛,讲究欲擒故纵,所以他才会故意避开宋明渊,千里迢迢去星宁一中实习的。” “他在星宁市陪你做那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为了帮助你,对他来说,宋明渊才是他的攻略目标,他接近你,是为了让宋明渊误以为你和他有关系,或者干脆让你对他产生好感,这样他才好在让宋明渊彻底爱上他后,通过和你在一起,达到让宋明渊痛苦的目的。”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突然来霁星?那是因为宋明渊不能忍受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所以将沈清晏绑来了霁星,专门锁在了一间郊外别墅里,好像锁了有足足一周?” 说到这里,叶梓生故意停顿了一下,笑眯眯的看向靳野:“当然,具体这一周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说你应该也想象的出来吧?” 被他注视着的那个人却只是懒洋洋的抬了一下眼皮,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装模作样! 叶梓生心中冷笑,面上则轻轻松松的继续说道:“当然啦,就连这次绑架,说不定都在沈清晏的预料之中。一个星期后他就从那间别墅里逃了出来,还在军事医院里混了个实习医生的位置,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你肯定不知道了。” “你没发现,自从那天之后,沈清晏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你面前吗?那是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对他来说,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自然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宋明渊至少是他的攻略目标,是他绞尽脑汁的讨好对象,你呢?你不过是他用来完成任务,一个随时可以抛弃掉的任务道具而已。” 叶梓生说着,眼含得意向靳野望去,本以为至少能够看见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想男人只是挑了挑眉,轻笑道:“我知道啊。” 叶梓生错愕道:“……你说什么?” 靳野的眼底升起一缕笑意,语气低柔:“我说,我不在乎。” “如果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攻略者是通过欺骗感情的方式,来完成任务,那不是很好吗?”靳野说,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与深情:“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的话,我倒希望他永远是渣的那一个。” “背负全世界的骂名,愉快却嚣张的活着。而不是当一个温柔的好人,在往后的无数个夜晚,痛彻心扉,辗转反侧。” 叶梓生愣住了。 同时愣住的还有001,靳野话音刚落,它就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卧槽!宿主,难道你已经记……】 它话说到一半,就感觉到了些许违和,再仔细一看,自家宿主眉眼里的“温柔深情”,看起来好像真的一样,但001跟随他这么久,怎么可能看不出靳野是故意装出来气叶梓生的? 靳野眯了眯眼:“记什么?” 001选择装死。 叶梓生脸色铁青,简直说不出话来,他咬了咬牙,冷笑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故意这么做出来气我的,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被另一个这样玩弄?更不用说是被别人欺骗感情了。” 001心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前提是自家宿主觉得自己在被玩弄才行啊。 果不其然,只听靳野不以为意的道:“需要观察我的脸色行事的是你,千方百计讨好我的是你,自荐枕席失败反被侮辱的还是你——到底是谁在被谁玩弄?” 一直以来强行撑在表面的骄傲就这样被毫不留情的当场戳破,叶梓生脸色惨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旁人说起攻略者,不是说感情诈骗犯,就是薄情无义的人渣,骗完这个骗那个,没心没肺,想睡谁想睡,只要攻略者本人想,每个世界不止睡一个都不成问题。 可是实际上呢? 正如同7号在论坛中告诫新人所说的那样:系统能够屏蔽攻略者身体上的痛苦,却屏蔽不了攻略者心理上的创伤,一个世界没什么,两个世界、三个世界、十个世界下来呢? 如果每个世界都付出100%的感情,将自己的真心交付给攻略目标,攻略者即使不疯掉,也会在一次次与攻略目标相爱,然后见证对方死去,自己不得不再次一个人孤独上路的过程中往复循环,直到彻底丧失去爱的能力。 可怕的不是永失所爱,而是在永失所爱后,还要一次次以爱的名义与另一个人互动,强迫自己忘掉一切,独自走下去。 即使幸运的守住了自己,始终没有爱上任何人,可就像靳野说的那样,像这样的不断的委屈自己,去讨另一个人的喜欢,甚至极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受尽屈辱,这样循环反复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折磨。 猛然间被人戳破这些,叶梓生本以为自己会感到难堪。 事实上,起初他的确感到难堪,可这会儿再看着靳野,叶梓生忽然又平静了下来,他甚至弯了弯唇角,笑了起来:“沈清晏一定不知道,他在你心里,会是这么个可怜又可悲的形象吧?” “既然他在你心里一样这么不堪,你前面又何必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来骗我?不觉得恶心吗?” 靳野蹙了蹙眉,他微微低头,总算还算认真的看了对方一眼,脸上还带着几分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觉得恶心?” “明明不喜欢,却要为了所谓的任务,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自己厌烦的事情,甚至还要因此受本来大可不必承受的伤害……” 有那么一个瞬间,叶梓生清晰的看见了靳野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与戾气。 “我也很想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活该要被人这么糟蹋?” 叶梓生愣住了。 他经历过无数个世界,也遇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就是在快穿者云集的论坛之中,也没少冒泡参与交流,只是旁人谈起攻略者,大多不是艳羡,便是不屑一顾的轻蔑,与深入骨髓的嘲讽。 从来都没有人考虑过,或者关心过——对于一个攻略者来说,总是不得不将这样糟糕透顶的方式,摒弃自身的喜好,去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任务,会不会难过。 如今他总算遇见到了。 只是这种关怀,与他没有任何关联罢了。 * 沈清晏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这个梦和以往的梦境都不太一样——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摸不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旁缓慢的响了起来: “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我希望你永远是渣的那一个。” “背负全世界的骂名,愉快却嚣张的活着。而不是当一个温柔的好人,在往后的无数个夜晚,痛彻心扉,辗转反侧。” 沈清晏茫然眨了眨眼睛。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声音忽然又带着几分笑意,玩笑似的响起:“你就当是我自私吧。” 明明是开玩笑一般的语气,可沈清晏却本能的觉得,对方的语气看似轻松,实则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渣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也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别的什么人,我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个声音是…… 沈清晏心中微动,下意识想要努力去分辨那声音的主人,偏偏他越想分清,那声音就越显模糊而不真切,等他再恢复意识时,出现在眼前的,便只剩下光秃秃的天花板了。 忽略心底淡淡的失落,沈清晏深呼一口气,强行打起精神,从床上坐了起来。 现在可不是回忆梦境的时候。 002:【宿主,你没事吧?】 “阿晏,你醒了?” 与002的声音的同时响起的,是另一个沈清晏此时已经不太想听见的声音,他倚在床头,不耐的蹙了蹙眉:“宋明渊,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宋明渊苦笑:“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是阿晏,你现在必须要有人照顾……”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清晏打断了:“你以为我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谁?” 宋明渊哑口无言。 他看着沈清晏。 曾经他也以为,只要对方还在他身边,那么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其实都无所谓,后来宋明渊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他对他的爱,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的占有,不忍伤害他,更不忍让他因与世隔绝,而过得如行尸走肉。 但他不忍心伤害沈清晏,不代表别人不忍心。 万民书的风波过后,宋家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宋明渊虽然没有因此降职,但原来的升迁机会就此远去,已与降职无异,陆家更是为了避免殃及池鱼,直接解除了和宋家的婚约。 令宋明渊没想到的是,婚约解除了不假,那位心高气傲的陆家大小姐,却不愿意就此放过沈清晏这个“第三者”。 想到这里,他心下一痛,语气却是更加温柔的劝道:“阿晏,你身上还有伤,这些事情,等你的伤好了,你想怎么报复我我都答应。” 沈清晏抿了抿唇。 对于攻略者来说,高级演技早已是他们的必备技能,只要他想,他当然可以随便将宋明渊糊弄过去,演戏嘛,谁不会呢?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梦境的缘故,此刻沈清晏丝毫没有与宋明渊虚以委蛇的耐心和兴趣。他想也不想,直接掀开被子,披上自己的外衣,就下了床:“不用了,你不愿意走,我自己走就是。” 从医院病房到门口的距离不算太远,沈清晏拉开病房的大门,还没走出去,就撞上了一堵“墙”。系统对于痛觉的屏蔽令他感觉不到任何身体上的痛楚,却并不影响身体诚实的呈现出伤势的现状——他站不起来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没等他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便突如其来的响了起来: “清晏?” 沈清晏怔了怔,紧接着就是心中一沉。 如果说以前,不想把靳野牵涉进来,是因为不想利用或伤害到无关的人,那么如今他不想看见靳野,就纯粹是因为眼前的局面了。 对于攻略者而言,遭遇什么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有时候碰到太渣的攻略目标,很多伤害都是难以避免的——好在有系统在,所以没什么大不了。 习惯就好。 想到这里,沈清晏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嘲弄的笑——却是自嘲。 反正……攻略者又不会痛。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一面而已。 说起来,两人如今的情景,倒是像极了不久前在事务所外的夜晚——那时他说脚酸,靳野倒好,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这会儿他心里本就存着点尴尬,又有之前求助被拒的难堪在前,沈清晏也实在没法说出请对方搭把手的话来。 他动了动唇角,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下一秒,他只觉身下一空,整个人就被对方拦腰抱起,落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他甚至还能清晰的听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沈清晏错愕的睁大了眼。 “你……” 靳野低下头。 两人此刻靠得极近,一人低头,一人抬头间,彼此清浅的吐息难免带来淡淡的痒意,被紧紧搂住的柔韧腰肢,肌肤相贴时丝绸般光滑的亲昵触感,乃至四目相对时,轻微煽动如蝶翼的睫毛,和淡淡阴影下,因诧异而略微睁大,纯净黑亮的眼睛。 尽皆,清晰可觉。 仿佛不适应这样的近距离接触,青年白皙的耳尖微微泛红,下意识的挣了挣。 奈何靳野的动作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用力极大,说是拦腰抱起,落在腰间的手却带着桎梏般的力道,导致他这么一个挣扎,不仅是纹丝不动,反倒出于惯性,看起来就像是主动往他怀里蹭了蹭似的。 靳野的神情顿时就变得有点严肃且认真起来。 大概是实在空不出手,他想了想,索性一低头,直接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撞了一下对方的,迎着青年困惑的眼神,靳野冷静的说道:“老实点。” 沈清晏:“……啊?” 靳野瞥了他一眼,语气冷峻又正经,非常不给情面:“省省,美人计对我没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5章 无冕之王(三十五) 宋明渊沉下脸, 眼中有淡淡的阴鸷一闪而逝,抬脚就要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追去, 还没走两步,就被两个一身军服,腰间还配着把木仓的士兵稳稳的拦在了门外, 负责挡住他前进方向的那只胳膊上, 靠近手腕的袖口处还绣着红叶形状的徽章。 宋明渊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他心头大怒,冷冷道:“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以下犯上?” 话音落地的同一瞬间, 宋明渊敏锐的注意到,另一位士兵的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的木仓柄上, 负责伸手拦住他的少尉却微微一笑:“只是一个友善的提醒,长官。”他彬彬有礼的道:“上将有令, 医院禁止打架斗殴, 还请长官理解一下,不要让我们难做。” 他这么说了,脸上却并无任何恭敬之色。 宋明渊紧咬了牙, 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按军职眼前这两个少尉当然没资格限制他的行动——可眼下这是霁星。 宋家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霁星这块地来, 即使真的出了什么事, 倘若顾越海铁了心要保他手下的弟兄,联邦那边考虑到第一军团的价值, 多半也会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在这里和霁星驻扎军团对上, 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两方耽搁的这么会儿功夫,走廊上也早已不见靳野的身影,这让宋明渊总算稍微理智了些许,他摊了摊手,做了一个妥协的手势:“我保证,我不会在医院闹事,这样总行了吧?” * 沈清晏觉得,他可能真的不太能够理解靳野的脑回路。 他放弃了和对方较真“自己根本就有没有对他使用美人计”这个问题,加上他现在的确没法下来自己走路,索性顺势自欺欺人把脸埋进对方怀里——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个姿势的弊端,那种肌肤相贴的亲昵感,随着这个动作变得更加明显,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胸口心跳时细微的起伏感,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属于对方的气息之中,顿时就是一僵。 靳野脚步微顿,还没开口,就听怀里的青年闷闷的道:“你够了啊,总不会我连呼吸都有错吧?” 靳野假装没有注意到随着对方的呼吸,而自胸口传来的淡淡灼热与痒意,刻意忽略了青年的话语,自然的岔开了话题:“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沈清晏不做声了。 靳野:“不能说?” 因为姿势的缘故,眼下没人能看到青年的脸色,但想也知道,对方此刻会是一副怎样的纠结神情,001想想就觉得很过意不去,他义正言辞的谴责:【宿主,明知故问就这么好玩吗?】 靳野没理它,仿佛专心致志的等待青年的回答。 沈清晏抿了抿唇角,有点难以启齿。 以靳野现在的身份,想要查到这些,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难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对于攻略者而言,行事自然是以完成任务为首要标准,但是这些行为,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002想了想,很不负责任的提议道:【不如,宿主你就说,你是为了报复宋明渊?】 沈清晏一时沉默。 他的确是要报复宋明渊不假,但说到底,他受伤这件事情本身其实和他要报复宋明渊并没有什么直接的逻辑关系,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这段时间警惕心太弱,小看了陆家小姐,这才不慎着了道。 他是讨厌宋明渊不假,但这个锅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丢给对方,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点? 002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它理所当然的道:【你忘了正常宿主一般是怎么刷报复值的吗?】 沈清晏微微一愣。 这么说的话,严格来讲也的确说得通,大多攻略者碰上宋明渊这种典型的渣攻型目标,都会考虑走虐心路线,即攻略与报复同步进行,一边让渣攻爱上自己,一边利用这种爱,让渣攻自己陷入内心的痛苦,最后再来一个干脆狗血的死亡,让渣攻心如死灰,在悔恨和绝望中了此残生。 “……你确定靳野会信?” 002鼓励道:【你尽管放宽心,这可是集攻略者们的智慧总结出来的最广泛套路,绝对行得通的。】 沈清晏半信半疑:“真的?” 002:【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就试。】 沈清晏在心里酝酿了片刻,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豁出去似的道:“我……” 靳野:“嗯?” 青年深呼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其实我是为了报复宋明渊来着。” 刻意没有给靳野回答的机会——对方如果插嘴问两句,他答不上来,那岂不即使露馅了吗?沈清晏一咬牙,闭着眼睛将002转述给他的“合理套路”复述了一遍。 沉默。 ……完了。 他就知道002是个不靠谱的,什么复仇论,根本就是狗屁不通,靳野会相信才有鬼吧!沈清晏头都要大了,他张了张口,准备垂死挣扎补救一下,就听靳野道:“……这是哪门子的报复方式啊?” 沈清晏无言以对。 搂在他腰间的手一松,双脚也随即踏踏实实的踩在了地面上,待沈清晏回过神时,他已经被靳野放了下来,稳稳的坐在了树荫下的长椅上。他下意识仰起头,向靳野望去,不想下一秒就被对方伸出手,没好气的戳了一下额头。 沈清晏:“?” “你是小孩子吗?还有这么报复人的?”靳野啼笑皆非:“你怎么不干脆先表面答应他,再顺手送他顶绿帽子戴戴得了?我敢保证,是个男人都会对这种报复刻骨铭心的。” 沈清晏:“………………” 002也有点小惊讶,它嘀咕道:【看不出来啊,靳野居然这么懂的吗……】 所以说,这关是……过了? 沈清晏心中有些惊疑不定,却见原本半弯下腰,恰好与他平视的靳野突然站起身,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 宋明渊的保证虽然没什么可信度,只不过,考虑到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不会在霁星上闹事,两位霁星士兵最终还是爽快的放了行。 宋明渊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步走出了医院。 这个鬼地方,他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待了。 他刚出了医院,便走在了那条唯一通往悬浮列车车站的道路上,他这会儿心里气闷得不行,一时也没留意到街边的近况,待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只觉后颈一痛,下一秒,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 靳野是拖着一个大袋子回来的。 沈清晏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那像是星际间常见的,用来装塑料瓶子,或者垃圾的大袋子,等靳野走进了,他才发现,这个袋子比他在远处看到的还要大,完全可以装下一个人……等等!这个袋子里怎么有人? 此情此景,沈清晏实在很难不往某些悬疑推理的情节去想,他小心翼翼的问:“靳哥,你这是……” 靳野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是趁这个机会,顺手给你示范一下。” 示范? 没等沈清晏弄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这边靳野弯下腰,干脆利落的拉下了袋子的一部分,露出一张沈清晏不能更熟悉的脸——那正是方才还在医院病房里,与他争执过的宋明渊。 ??? 沈清晏来不及阻止,就见靳野面色淡淡,干脆利落的踩了上去,看起来力道似乎并不重,但沈清晏却分明听见了某种近乎骨头碎裂的声音,单纯只是目睹眼前这么一幕,他就有种骨骼隐隐作痛的错觉,偏偏被裹在袋子里人却没能发出任何声响,似乎早已昏死过去。 最恐怖的是,面对眼前这么堪称惊悚的一幕,附近几个路过的霁星人居然仍是各自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看清楚了吗?”靳野淡淡的道:“这才是报复。” 沈清晏下意识的“哦”了一声,实则大脑已经有些当机了,此时更是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靳野轻快的拍了拍手,没事人一样绕过地上的宋明渊,三两步回到他身边,待对方略一俯身,下一秒,他便又回到那个带着淡淡薄荷气息的怀抱中了。 “他……” “没死,”靳野说:“一会儿会有人送他去医院的。” 沈清晏这会儿还有点懵:“……哦。” 若干年后,当沈清晏再次想起这天的时候,他玩笑般的问靳野:“说实话,你当时那样带他过来,我都以为你要杀人灭口,或者再不济也要踩爆某个位置……” 却见靳野向来平稳无波的眼眸掠过一丝嫌恶,意简言赅:“脏。”顿了顿,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补充:“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化学阉割。” 沈清晏:“………………” 然而即使只是在当时,这天的小意外,也并不是真正的结束。 两个月后。 沈清晏看着自己留在首都星《星网晨报》社的人手传来的消息: 宋家涉嫌徇私枉法,窃取国家财产,宋家为官者处十年有期徒刑,并没收全部财产。宋明渊本人则被革除军职,已移交军事法庭审判,不日开庭。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首都星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据说陆家大小姐与陆家家主其实并非亲生父女关系,陆家家主一怒之下,索性将自己养在外头的私生子迎回陆家,其吃穿用度,所受资源,无一不是继承人的标准配备,昔日的天之骄女,自此跌落云端,风光不再。 002看着沉默不语的沈清晏,轻轻叹口气:【我早就告诉过你了,靳野根本就没有他看起来那么简单,你别把他想得太好了。】 沈清晏不语。 * 他又梦见那个奇怪的画面了。 梦里深处,是大片大片从未见过的绿水千山,鲜嫩的绿草交织蔓延近千里,春风里尚裹衔着三分凉意,溪水环绕过云山,岸边花枝摇晃,落英缤纷,仿佛古书中的世外桃源。 但他本能的知道,这片土地绝非它看起来的那般安宁。 十里外的低山丛林,看似亲和无害,内里却盘据着一只百余岁的血鳞巨蟒,遥遥可见的清澈深潭之中,隐藏着同样牙锋齿利的深湖水兽,就连眼下这片美不胜收的春日草原,亦不时有最凶狠的狼群出没。 他茫然的现在空无一人的草地上,似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却听身后有人漫不经心的笑道: “玩吧,我在这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6章 无冕之王(三十六) 在宋家上上下下, 都因为过去做过的不为人知的罪行,付出了惨烈代价,包括宋明渊本人, 也彻底由高高在上的年轻将领, 一日之间沦落为人人喊打的阶下囚后, 面对越来越安逸的环境, 沈清晏毅然选择了…… 开溜! 002:【???】 一直到沈清晏坐上返回首都星的客运飞船, 002都没能反应过来——虽然这么一看, 的确很容易对靳野前后表现出来的巨大反差而感到难以接受,但也不至于就这么从霁星招呼也不打一声, 直接落荒而逃吧? 是的,落荒而逃。 虽然沈清晏对此解释为“想回家见见原主的父母”,但002始终觉得, 自家宿主那行李都不收拾, 对医院同事以及靳野本人, 都不告而别的行径,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宿主,你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激了?】这002就很不能理解了:【虽然救世主和窃国大盗的人设反差是有点大,可主线任务已经完成,你又没有得罪靳野,他也不至于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你有什么好跑的?】 简直跟逃命似的。 “你不懂, ”沈清晏这会儿还有点心不在焉, 他看着飞船机窗外越来越远的霁星, 轻轻的摇了摇头:“这可比逃命要严重多了。” *** 几乎沈清晏所在的飞船刚驶离霁星,身在第一军团卡尔斯军事基地的靳野就第一时间收到了通知。 也许是两人此前在外人面前公开的互动,让不少第一军团的吃瓜众产生了点误会和错觉,以至于这边沈清晏刚离开霁星,那头就有几个这段时间与靳野混熟了的少尉少校们偷偷带足了酒水,三三两两的挤在了靳野办公室的门外。 “谁去说?”其中一个人低声问道。 “你去。”提着好几瓶伏特加的年轻上尉对着大门一扬下巴,十分果断:“你不是昨天还自夸口才十级吗?当然是你行你上了。” “去去去,都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了,这感情的事情能一样吗?” 几人推推让让间,大门吱的一声开了。 他们先入为主,总觉得自家新来的律师先生大抵是受了情伤,这才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半天不出来,不想这么见到本人,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作为律师,他的穿着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士兵那样讲究,这会儿也只是随意的披了件深黑色的长款大衣,搭在门把上的手指节有力,视线循着雪白的袖口上转,男人眼睑微垂,漆黑的眼眸里是宛如深思的专注。 真奇怪。有人想。 对方明明并不是那种身经百战,自鲜血残骸中脱颖而出的年轻士官,一言一行也并无属于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周身的气质亦堪称文雅,只是看着,就会令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自然而然的信赖感和亲近感。 却又偏偏,一个无心的眼神,一个无意的沉寂,就能让人瞬间也跟着清醒下来,不敢造次。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没人敢说话。 这一幕若是传播出去,大概要笑死个人——用外面的话来说,第一军团的土匪们自是向来虎惯了的,什么时候竟跟些扭扭捏捏的娘炮似的,还支支吾吾的? “怎么了?”几人说话时刻意压制了音量,但以靳野经过无数世界锻炼出来的听力,自然是没有听不到的道理,他随意点了一个人的名字:“难不成是季少尉提早知道了上头发来的升迁令,特来祝贺?” 这话显然是个很好的借口,自知闹了个尴尬的士官当即顺着杆子爬下来:“是啊是啊是啊,靳先生真是料事如神……”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年轻士官拿手肘子捅了一下,眼神暗示:装过头了,傻逼! 对于眼前这帮人的小动作,靳野眸光不变,假装不知,只坦坦荡荡的拉开门:“在外面喝酒也不是个事,进来再说吧。” 一行人来得快,醉得也很快。 靳野也没想到,这帮人看着虎,实际上……也是真的虎,大概是心知闹了个笑话,几人也不再存着安慰律师先生情伤的心思,于是那些带过来的酒,多半都进了他们自己的肚子,其中一位估摸喝得太多,被同伴按住了还在嚎: “妈的,不就是分手吗!真…嗝…真当老子稀罕你不成,我…我呸!”看得其他几人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行了行了,你差不多得了啊,”季少尉说:“这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哀哀怨怨的跟个婆娘似的,走了走了——” 他说着,剩余几人也晃了晃微醺的脑袋,半醉半醒之间,却是本能的乖乖巧巧过来,小学生似的排队给靳野告别: “靳先生再见。” “先生晚安。” …… 最后还是醉得半死的那个,慢吞吞的晃到靳野跟前,众人一看他醉醺醺睁不开眼的样子,直觉他要胡说八道,顿时心道不好,伸手就要过来拦,不想醉鬼人是理智下线了,身手却没下线,轻飘飘往旁边一让,就轻易闪过了同伴的抓捕。 他半个人撑在桌面上,耷拉着眼皮,眼看着就要睡着了,嘴里还在喋喋不休,振振有词:“先生,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我!跟他们这帮孙子——那是…大大的不一样!” 众人大怒,接着就开始撸袖子了:“曹晔然,我操.你妈!你再说一遍谁是孙子?” 那醉鬼也不知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自顾自晃了晃脑袋,义正言辞:“我这个人,一向有话直说,以前刁难你那些破事,是我做的不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该道歉道歉,那…那是绝不含糊!” “说实话,你刚来那会…嗝…我是真看你不顺眼,具体原因我也不说了,想必你也清楚,不过后来事实也证明了,是我看走了眼,我老曹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咱也不来虚的,以后你有什么事情要帮忙打下手的,那尽管直说,不说上刀山下火海,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帮!” 这些日子以来,靳野的所作所为,对于霁星的当地人来说,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他们嘴上或许不说什么,但心里的感激绝不会少。 霁星明面上属于联邦,实则高度自治,联邦的势力罕少能够真正插入进来的,上头派来的市长之类的,也大多都是个虚职,看着好听而已,哪怕真要出了点什么事情,也没人会当回事。正因如此,但凡会被丢到霁星来的,多半是首都星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也就不会耗费心力,去为霁星做点实事了。 时间一长,霁星便成为了三不管地带。 霁星武力水准是高,但俗话说,术业有专攻,顾越海带兵是一流不假,但是真让他去捣鼓一个星球的规章制度,考虑如何提高霁星人民的生活水平等等,那就是两眼一抹黑,否则,也就不至于出现实习医生给退伍兵治疗的情况。 太复杂的东西,他们这些当兵的也不懂,但靳野这段时间忙碌的有关军人退伍后的医疗福利、伤退保障的一应事项,他们还是看得懂的——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为霁星做了大半辈子,但头来一朝退伍,或是因伤引退,最终却落到个流浪街头的下场。 他跌跌撞撞的说完这么一大串话,不等靳野回答,就又捞起一瓶酒,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喝空了酒瓶,他仿佛还嫌不够似的,一边对着另外一帮人指指点点,一边大大咧咧道:“我才不像这帮龟孙子,只敢背地里宣誓说要为你做牛做马,真正站在你面前,又跟个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怂,真不是一般的怂!”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 众人:我呸!特么你有种别喝酒壮胆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到底还是放弃了那么点面子。叶少尉第二个站了出来,坦坦荡荡的说:“靳先生,老曹这人虽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话醉鬼就不乐意听了:“我操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你是不是想打架?” 叶少尉不理他,当下只深吸一口气,诚恳道:“不过他有句话说的没错,以前那些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地道,还希望先生不要往心里去,先生如果心里还有气,大家伙都在这里,先生随便出气,我们绝不还手。” 001:【……这真的是传说中联邦最强军团吗?我怎么感觉这群人都傻乎乎的?】 事实上,第一军团还真的没做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真要说的话,也就是一开始不信任靳野,有事情都选择了找其他律师,当靳野不存在罢了。跟所谓的“刁难”简直不沾边。 怎么好像在这群人看来,他们好似做了天大的坏事一样? 靳野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他抬眸扫了扫这会儿略微有些乱糟糟的办公室,想了想,也不和他们客气,直接道:“这样吧,你们把带来的酒喝完,替我把这里收拾干净,过去的事情就算翻篇了。” 听靳野这么一说,众人心里都是一松。 对他们来说,不怕靳野提要求,就怕靳野不提要求——因为后者意味着对方心里说不定还有气,现在靳野表现得这样直白,甚至理所当然,他们反而松了口气。 “本来就是我们弄乱的,当然是我们来收拾了,”另一位少尉一啪胸脯,保证道:“靳先生尽管放心,我们一定给你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说着,顺便踢了踢快醉倒在桌子脚下的同伴一脚,没好气:“别以为装醉就可以不用干活了,你赶紧给我起来,再装信不信我踩死你?哥纵横酒厂多少年,真当我看不出来你真醉假醉啊,快给我起来!” 一行人嘴上闹着,行动上却是毫不含糊,干脆利落的将办公室清理得一干二净,这才高高兴兴的和靳野告别,走了。 001:【看不出来,这些人看着五大三粗,其实倒还蛮可爱的。】 随着几人哗啦啦又从门口消失,办公室内也安静了下来,靳野回到自己的桌前,漫不经心的翻着眼前的书卷,随口应合:“嗯。” 001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说起来,你难道就没有问过清晏,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走掉吗?】 靳野顿了顿,漆黑的眼眸里晦暗一片:“没有这个必要。”他会回来的。 他确信。 001没有对这句话发表任何看法,它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冷不丁又问:【之前那个叫做叶梓生的家伙呢?他怎么也不见了?】 它话中有话的意味太过明显,靳野此刻是想假装没听懂都不行,索性放下手上的工作,反问:“他为什么不见了,你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001哑然。 那天叶梓生和靳野的对峙,暴露出来的问题太多,以靳野的敏锐程度,不可能还对某些背后的问题一无所知,只是靳野表现得太过稀疏平常,以至于001也无法判断,自家宿主究竟了解到了哪一步,又有什么打算。 还有沈清晏。 在那天之前,沈清晏应该也是不知情的才对,只是在那天之后,对方却又忽然招呼也不打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霁星,这让原本心里还算有数的001,一时对眼前的局面,也感到难以判断起来。 毕竟……他们剩余的时间,也不多了啊。 ***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靳野看着光脑上的消息: 和原剧情中一样,这一年,身在第三军团的陆景同已升至少校的职位,时间上比原剧情还早了一年;叶嘉许得到了联邦某位德高望重的研究者的重用,如今也以这位大佬学生的身份,加入了联邦某项不对外公开的武器研发计划;童妍提前毕业,此时也通过了公务员考试,稳打稳扎的向上攀登。 至于沈清晏…… 这三年里,沈清晏当然也没闲着,他前面靠着万民书在联邦高层面前刷过一回脸熟,后来回家后真往政治方面靠拢,多少也比其他人轻松一些,更何况,沈家虽然不来事,却也不怕事,沈清晏既然真有这方面的打算,又的确有那个能耐,沈家自然是支持的。 而靳野这边嘛…… “卧槽,这帮人也太特么恶心人了吧。” “别说了,每当我觉得联邦已经够恶心了的时候,他们总能够用事实向我证明,他们还能更恶心。” “上头那帮人不干事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下面的人都这么愚不可及?” “这就是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那些媒体真的敢随随便便这么写?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授意?不然,你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没人敢随便带这种节奏啊。” 那人刚说完,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见是靳野,他顿时一愣,脸上难免流露出些许愤恨又愧疚的复杂的神情来。 “靳先生,你别放在心上,联邦那帮人就是白眼狼,不值得你挂心,”大概是担心他,几个第一军团的士官一本正经的宣誓:“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 靳野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早在三年以前,滕巍就为设计让他身败名裂这件事埋下了伏笔,他自认证据在手,靳野也在这三年的时间里,通过一系列的举措,让自己几乎成为了第一军团的二号人物,对方理应为他马首是瞻才对。 偏偏这时候,靳野却对他的一系列指令爱理不理起来,让人带过去转交给靳野去办的事情,也就口头应答一句,紧接着便石沉大海。 靳野表现得这样不留情面,以滕巍的性格,当然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如今,滕巍正是通过首都星的有关媒体,以关注他的名义,一步步将他这三年来在霁星的所作所为,慢慢披露出来。 起初的时候,滕巍透露的信息还是以正面为主,媒体的报道也还算正面,多是讲述靳野这些年来为霁星做了哪些事情,让霁星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云云。 对于这样的报道,联邦民众们也没什么想法,只是心里赞颂靳野的同时,难免生出点遗憾: “果然,先生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我们的先生。” “好是很好啦,可是为什么是霁星呢?不是我对霁星有什么意见,可是和霁星相比起来,难道首都星这边的问题不是更严重吗?一人血书求先生回来!” “我也觉得,首都星难道不是更适合先生展现自己的才华吗?二人血书求先生回首都星!” …… 在这样的群众呼声下,滕巍名正言顺的提出,希望靳野能够满足民众们的心愿,重回首都星。 001:【这人真是恶心,还说是什么为了满足民众的心愿,明明就是看明年就是总统大选,自己想上位,想靠拉拢你连带着把顾越海和霁星扯进来,还拿民众当借口,不要脸!】 理所当然的,靳野再一次拒绝了。 只不过,这一次,滕巍显然被他激怒了。 先前靳野虽说拒绝过很多次,但那些都是暗地里进行,如今滕巍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威胁的意味其实已经非常明显,没想到靳野依旧这样油盐不进,事已至此,既然靳野这么不给他面子,滕巍也懒得再给靳野机会。 因此这会儿再出现在媒体上的,就是一些指认靳野与前任叛国将军旧部关系暧昧的消息了,对此,联邦民众们反应不一: “不会吧?先生怎么可能会被叛国的垃圾扯上关系啊?你们媒体没证据就别胡说八道行不行?这可是犯法的!” “只有我觉得,这里面可能真的有问题吗?不然为什么靳野会在霁星待了整整三年?我听我亲戚说了,霁星那边环境特别糟糕,都是一帮土匪强盗,靳野如果清清白白的,那他为什么会在霁星待了三年那么久?” “没证据别瞎bb,当初先生为我们伸张自由的时候,某些人一句话不说,现在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了?反正没有证据,我谁的队也不站。” 靳野简单的扫了扫媒体的报道内容,滕巍大概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的,因此并没有放上他故意透露的那些证明他心向克劳斯的旧部的证据,不过,如果他再一次拒绝对方的话,下一次迎接他的,或许就是全联邦人民的怒火了。 “为我们做到这个地步,值得吗?” 靳野转过身。 不远处的罗马柱下,顾越海摘下了军帽,静静的直视着他,眉眼间是止不住的意外和复杂。 靳野没有动。 他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并没有走到顾越海身边去的意思,与此同时,几个原本还留在原地的士兵也站了起来,无声的退了出去,将谈话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果然。 顾越海袒护第一军团的行为,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没理由看不出来——第一军团的人当年随克劳斯出生入死,他们看着粗枝大叶,实际上也真没蠢到连顾越海是真叛变,还是假叛变都看不出来。 说穿了,什么第一军团将帅不和,不过是顾越海为了给联邦一个表面上过得去的交代,与第一军团联手演出来的拿手好戏罢了。 “上将后悔过吗?”靳野问:“接手第一军团,几乎就意味着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走上联邦元帅的位置,永远都只能止步于上将,甚至因为联邦的忌惮,一辈子都只能龟缩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忍受联邦猜忌的同时,还得为他们做事——上将后悔过吗?” 顾越海很轻的笑了笑。 “靳先生,”他说,语气客气而不客套:“我原本只是个星盗。” “往浪漫里说,我们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浩瀚的宇宙就是我们的家。可如果往现实里说,我们打从一开始,就是一无所有。” “星盗本身就是个很混乱的圈子,在联邦,很多东西好歹有所遮掩,可在星盗船上,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才是唯一的法则,”顾越海淡淡的道:“女人活下去要靠身体,男人活下去要靠拼命,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无论走到哪里,在别人眼里,我们永远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下水道的垃圾。” “是大哥让我们知道,原来即使是我们,也可以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下。” “所以我没什么好后悔的,能够有机会亲手履行大哥的遗愿,我感到非常幸运。” 说到这里,顾越海无声的摇了摇头:“靳先生,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在联邦做的那些事情,也很感激你为霁星付出的这三年,但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书上写的自由,太虚假,也太飘渺了——” 他看着靳野:“我真心感激你,你为我们所做的已经够多了,何必为了我们这些残兵败将,把自己的未来全都搭上呢?这不合算。” 靳野挑了挑眉,几乎没掩饰自己话中的嘲讽意味:“你就这么点出息?” 大概没想到靳野面对自己一番赤诚的回答表现得如此无礼,顾越海一时怔住了。 “不说别的,”靳野说,他的神情始终平静,语气却活像将手中的谷物抛给路边的不知名野鸟那般,充满了随意:“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让克劳斯背负着叛国这个污名,直到整个第一军团都死绝,再也没有人记得四年前的真相,然后变成联邦历史书上的历史事迹,让克劳斯永远都不得翻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7章 无冕之王(三十七) 首都星,《看见》杂志社总部。 此时正值初春, 冰雪初融, 微风自半开的玻璃窗轻拂而来, 空气中还氤氲着淡淡的水汽和凉意, 寂寂无声的办公室内, 艾米莉亚咬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盯着桌面上摊开的资料,已经是足足两个时辰了。 “主编?”年轻的实习记者从门外探出头, 看着这会儿仿佛正在沉思的前辈,不明所以道:“不是说今天有上头交代的重大新闻要通报吗?” 这样慢吞吞的消极怠工,真的没关系吗? 艾米莉亚没吱声。 她低垂着头, 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 却并没有点烟的意思,下巴对着桌上的资料轻轻一扬,语气缓慢,声音低沉道:“喏, 拿去吧。” “是。” 实习记者嘴上乖乖的应了一声, 对桌上那些令自家主编发呆了整整四个小时的资料,也更为好奇起来。 距离下一届总统大选,只剩下短短一年, 这最后一年, 自然是各方活跃动作的最好时机, 目前来看, 最有希望的是现任议长阁下滕巍, 只是民心上来说,不少民众似乎更倾向现任总统阁下连任。 能够让自家主编都迟迟难以缓过神来的消息,想来,一定是什么劲爆的大新闻吧? 怀着这样的念头,实习记者一边抱起桌上的资料,一边自然的看了看,这么一看之下,他整个人顿时就愣在了原地,抓住资料的手情不自禁的微微一抖,下一秒,那一沓资料顿时宛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的洒了一地。 他按捺住内心的惊愕与恐慌,忙不迭俯身去捡,急匆匆道:“对不起主编,是我太不小心了,我这就收拾好!” 他这么说着,声音却是止不住的发颤,手上的动作不止,心神却仍然停留在刚才无意间瞥见的那串大字上! ——霁星分部上校靳野潜伏联邦多年,实为叛贼克劳斯旧部,以权谋私,证据确凿! 要说联邦这五年来最劲爆,最轰动的新闻,绝不是三年前靳野公然挑战艾伦法则,而是前任联邦元帅克劳斯-贝克尔叛国一案引起的全联邦公愤,正是这场案件,引发了联邦军政两界势力的大洗牌,无数高官大将因此落网。 沾上“叛国”、“克劳斯旧部”这样的罪名,就算是靳野,恐怕也要凶多吉少了! “主编,”将地上的资料一一整理回怀中,实习记者这会儿还有点不可置信,他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复杂,问道:“靳先生他真的……” 说到这里,他只觉心头一酸。 自从三年前的那场世纪之案后,联邦民众们再提起“靳野”这个名字,便是一概以“先生”代替,仿佛只有这个文雅而风骨的尊称,能够表达他们对靳野的感激与敬意,实习记者亦是其中之一。 内心上,他根本不愿意相信靳野叛国一世,然而眼前的证据根本无懈可击,即使他再信任靳野,也无法欺骗自己这一切其实是别人伪造的假证。 艾米莉亚吐出口中的未点燃的香烟,并不回头看他一眼:“我们的杂志名字叫什么?” 实习记者微微一愣,他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办公室中高悬的字画,上头正是巨大的“看见”二字。 《看见》不仅是时政类报刊,更是省市级的时政类报刊,杂志名的“看见”二字,意思是希望麾下的记者,能够不带任何私人感情,以公正的,理智的目光,去看待所看见的一切,然后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将看见的一切公布出来。 《看见》只负责报道“看见”,不负责一切解读与添油加醋,那是娱乐报刊才会干的事情。 想到这里,实习记者一边观察自家主编的神色,揣摩对方的态度,一边心中一喜,似有所悟:“主编,你的意思是说……” “嘘——”艾米莉亚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的在嘴唇前晃了晃:“我可什么都没说。” “可是……”实习记者紧咬了牙,面露困色,他不情愿的道:“即使我们不添油加醋,看到报纸的读者们肯定会认为先生背叛了他们啊……” 艾米莉亚只说了一句话。 她说:“这是上头的旨意。” 她这话一出,实习记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年轻人眼角一红:“为什么?就因为明年就是总统大选?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我们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艾米莉亚没有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年轻的实习记者已经放弃了寻求答案,低垂着脑袋,不情愿的向着门外缓慢移动的时候,身后,属于自家主编微微低沉的嗓音,这才带着淡淡的叹息响起: “作为一个普通的报刊杂志,我们能做的,只有维持自己的本心。证据是真的,所以我们必须将它报道出来,至于其中的苦衷和理由,我们没法探究,也不能去探究,你明白吗?” *** 和往常一样,林月芸一边享用着自己囤好的零食,一边心情愉快的追着联邦时下最新的网剧。 眼看着这一集又到了尾声,林月芸舔了舔沾着巧克力的唇角,正准备点进下一集,不期然间,一个新闻忽然跳进她的视野: “自由使者人设崩塌,靳野实为叛贼旧部!” 林月芸愣了愣,随即很快愤怒起来:“卧槽,这帮媒体简直了,什么胡说八道的话都敢当新闻发表,想要流量想疯了吧?还敢侮辱我们家先生,不行,老娘我非喷死这家垃圾媒体不可!” 她是抱着大骂无良媒体的念头点进来的。 作为参与了三年前那场世纪之案的普通民众,能够在万民书上签下属于自己的名字,一直是林月芸心中的骄傲,她很高兴自己能够为自己的国家做点什么,因此,在那些事情以后,她变得对时事新闻更为关注。 在此之前,因为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面对星网上那些不堪的新闻报道,由于自知无能为力,以往她都是看过便罢的,可万民数的事情却告诉她,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民众的力量,也是能够汇聚成江河大海的。 作为亲手推动了她这一改变的那个人,对于从不追星的林月芸来说,“先生”就是她唯一的偶像。 没想到距离世纪之案过去才仅仅三年,就有媒体胆大包天,敢拿自家先生蹭流量了,自诩为死忠粉的她,自然是没法忍了。 可当她根据点开的报道,一顺看下来的时候,却彻底愣住了。 “不,这不可能!我家先生才不是这样的人!”她忍不住将整个报道来来回回的翻了个遍,试图找到其中的漏洞,为自己的偶像平凡,然而结果却令她失望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有什么地方我没注意到,那可是先生啊,先生怎么可能会叛国呢?我不信!”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愈发慌乱起来,右手微微一动,瞬间滑到了评论区。 “说实话,我是抱着喷死无良媒体,为先生澄清的想法点进来的,可是当我看完了之后,我居然找不到任何漏洞来证明这份证据是假的,我……” “你们醒醒!说不定只是因为我们水平太差,看不出来,你们别这么快就动摇啊,这不就中别人的计了吗?冷静一点,有没有专业的大佬出来说一下?到底是真的假的?” 此时此刻,评论区早已乱成了一团,有坚定不移的相信靳野的,有心中动摇,茫然的在评论区找心灵慰藉的,还有忍不住破口大骂的,直到十分钟后,一位专业的大佬忽然发了一个主题,里面只有短短两句话。 “证据是真的。” “我反正是脱粉了,诸位江湖不见吧。” “什么叫做证据是真的?大佬你别蒙我啊,先生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啊……”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必须得说,其实靳野人设崩塌这件事情我三年前就有点预感了,毕竟霁星的情况你们也清楚,靳野偏偏又和霁星关系好得不行,一看就是有鬼,不管怎么说,希望大家尽快接受这个事实吧。” “昨天还一口一个先生呢,这就直呼其名了?” “我永远信仰自由,但从靳野做出这种事情开始,他就配不上‘先生’这个名号了,就这样吧,我也脱粉了,你们随意。” “只有我感觉跟吃了屎一样恶心吗?枉我这几年这么喜欢他,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货色,真的是失望至极。我以前还到处给人安利,说他是联邦的良心,我现在就想锤死当初xjb安利的自己,真是又蠢又瞎,呵呵,撤了。” …… 后面的评论,林月芸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往下看了。 感情上,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理智告诉她,这就是真相,残忍的,难以反驳的真相……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震撼人心的“万民书”,想起那个曾经在无数人最绝望的时候,平静而决然的站出来的那个男人,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难道说,这些曾经在无数个夜晚,驱使他们坚强,勇敢的生活下去的东西,全部……都是虚假的吗? *** 首都星,第三军团。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陆景同喘了口粗气,慢慢的从训练场走了出来,不想迎面对上平日里就与他不太对付的同事,他皱了皱眉,打算无视对方,无所谓的从对方旁边走过去—— “喂,我说陆景同,你看新闻了没有啊?”同事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你那位大名鼎鼎的恩师,可是联邦叛贼的旧部呢,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迫止在了喉咙里,一把透着寒芒的匕首此刻就稳稳的压在了他的脖颈间,刀尖微微擦过皮肤,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男人心头一颤,惊愕的抬起头,怒不可遏:“第三军团禁止内部相残,陆景同,你疯了吗?” 陆景同神色不变,眼眸却冰冷一片:“你再骂先生一句试试?” 男人瞬间噤声。 两人互为竞争关系已久,陆景同什么时候是说着玩,什么时候是动了真火,他还是分辨得清的,而眼下,陆景同岂止是动了真火,更是动了杀心——他敢打赌,如果他真的继续口不择言下去,陆景同绝对会杀了他! 他是认真的! 一旁站在男人身后的小跟班却是面露不服:“陆景同,你别忘了,少将可是亲口说过了,他平生最讨厌对同军团兄弟下手的家伙,一经发现,必记大过,你难道是想被少将赶出军团……” 陆景同收回匕首。 正当小跟班心中一轻,正要面露得色,却见陆景同眯了眯眼,那把小巧精致的匕首被他漫不经心的拿在手里上下抛了抛,下一秒,还带着淡淡血迹的匕首瞬间被他抬手抛出,擦着跟班的脸,死死的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他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胆寒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而带着威严的声音,忽然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今天的训练全部完成了?” 听到这话,两人都是一喜,转头一看,果不其然瞧见了自家少将的身影,当即面露喜色,大声道:“少将,陆景同为一个叛贼说话不说,还破坏了军团的规矩,擅自对兄弟们出手,我们正打算把他交给您处置呢!” *** “阿晏,那个靳野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执迷不悟的?” 宋家一落千丈,不知道为什么,宋明渊却没有因此对沈清晏死心,反倒莫名自信,认为对方只是一时被靳野所蒙蔽,这会儿得到了媒体那边的消息,顿时第一时间找到了沈清晏的下落,试图劝说沈清晏“回头是岸”。 沈清晏低头检查着自己的行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宋明渊自觉掌握了关键性线索,这会儿便是一脸的大义凛然:“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欣赏靳野,因为你觉得他是个好人,是联邦的良心,是自由的化身,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其实都是他为了自己的野心,塑造出来的人设?他不仅欺骗了你,更欺骗了整个联邦。” “现在大家认识到了靳野的真面目,都清醒了过来,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从他背叛联邦,背叛自由开始,他就是联邦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公敌了!” 他说得那样义正言辞,沈清晏却只觉得好笑。 “你错了。” “我错了?”见沈清晏面色如常,似乎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往心里去的模样,宋明渊恼火道:“错了的那个人是你才对!那家伙不过是个伪君子,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更何况,他现在还背叛了你们共同的信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你弄错了。”沈清晏摇了摇头,他平静的说道:“自由不是我的信仰,靳野才是。” 宋明渊惊愕的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这会儿沈清晏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点开手腕上的微型光脑,拨通了一个宋明渊闻所未闻的号码: “喂?是我,不认识我?”他很轻的笑了笑:“不,李先生,你当然不需要认识我,只是我想请你帮一个小小的忙罢了——两个月前的,那位意、外、出车祸的李姑娘,你还记得吗?” 任务虽然已经结束,但这些年以来,沈清晏却并没有因此闲着。 报复值已满,他对整死宋明渊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也正因如此,沈清晏选择了在步入政坛的同时,极大化的利用自己手中的情报网络。 这就导致,不知不觉,他的手中已经积累了相当多的联邦官员种种恶行的证据,之所以不披露出来,只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一网打尽。 只不过,现在既然可以利用这些把柄让他们做点“小事”,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了。 宋明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看着他神色冷淡,语气却饱含的笑意的将一个个联邦高官的“命脉”一一点出,他的语气听上去温柔又随意,眉眼间带着戾气,眸底却是他完全陌生的理智与清醒,叫人有种直打哆嗦的冲动。 温柔又冷漠,恼怒又理智。 宋明渊看着眼前已经完全陌生的青年,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如果他当初没有那样对待对方,是不是,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不甘,忍不住恶狠狠的道:“沈清晏,你醒醒吧,我告诉你,没用的,滕巍那老不死的铁了心要搞他,你以为他还会有活路?你做这些事情,只能白白惹一身腥,根本没用!” 沈清晏却道:“我知道啊。” 宋明渊微微一愣。 只不过,沈清晏的“知道”,显然与他所说的那番话,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青年微微垂下眼睑,原先冰冷到淡漠的眼眸,这会儿竟浮现一缕淡淡的无奈:“我当然知道,他完全有能力独自轻松的解决这个世界上的任何难题,相比之下,我的帮助,其实可有可无,联邦现在的一切,多半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轻声道:“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不愿意让他一个人面对啊。”又怎么舍得,留他去面对全世界的误会和骂名。 哪怕被这么对待的那个人,根本毫不在意。 *** 靳野从顾越海的别墅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如今这个信息时代,联邦的新闻发布得快,自然传播得也快,哪怕霁星偏辟遥远,同样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这会儿靳野一路出来的时候,两边守卫的士兵们,难免也投来了复杂的神情。 或同情怜悯,或愤怒不甘,脾气暴躁一点的人,甚至当场拍着胸脯保证,只要靳野有意,兄弟们绝对要帮他向联邦把这笔账讨回来。 对此,靳野也只是轻轻一笑,波澜不惊的谢过。 直到他在渐渐暗下的夜色中,看见自己所在公寓的身影。 迟暮的阳光渐渐散去,在黄昏中公寓隐约的轮廓中撒上大把的阴影,衬得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显得模糊而不真切起来,却并不影响靳野一眼瞥见某个此刻正背靠着大门,安静等待着的那个身影。 等靳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等在门口的青年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存在,下意识动了动身,准备走过来,不想原本的姿势保持得太久,这会儿双腿发麻之下,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对面的靳野却蓦地迈开腿,直接往前跨了一大步,稳稳的扶住了他的手臂。 这没什么,靳野想。 毕竟,对方的归来,从一开始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现在看来,他的预判还是和以前一样准确。 他这么想着——很难说究竟是在自欺欺人还是说服自己,然后就见被他扶住的青年仰起脸,露出一个微微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在门口等了半天,所以才腿酸的——这可不是美人计。”他说得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样子,被人握住手臂的右手却轻轻一翻,转而反过来抓住了对方,他微一使力,一边借力站起来的同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被拉到了咫尺之间。 靳野低头看他。 几乎被他搂在怀里的青年却皱了皱鼻子,神情愈发严肃起来,眼下更是面无表情的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小朋友?” 超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8章 无冕之王(三十八) 自那天之后, 滕巍那边就与靳野彻底断了联系, 也不再做出任何威逼利诱的行为。以滕巍的个性来说, 如今星网上添油加醋、一边倒的舆论,与靳野在联邦公民们心中一落千丈的形象,就是他对靳野的最后通牒了。 滕巍自以为抓住了靳野的命脉, 可惜,他恐怕注定要失望了。 外面是闹得天翻地覆,这会儿的霁星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宁静,远处天边飘来几片厚重的云,仿佛大雨将至。 顾越海推门进来的时候,被推上风口浪尖的那个人此刻正仰头靠在沙发椅的靠背上, 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把星网上的言论放在心上的样子。 注意到大门开了又关的细微声,他睁开困倦的眼睛:“内鬼都处理干净了?” 顾越海看着他。 对方仍保持着顾越海进来前的样子,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当然,顾越海向来也不在意这个,他揉了揉微微涨疼的太阳穴:“我以为第一军团一直是独立于系统以外的,没想到联邦其实早就渗透进来了。” “任宏亮, 上校,曾经在联邦对外的战争中立下大大小小的战功不下于三十八条,可惜此人嗜赌, 从五年前开始截止到去年为止, 欠下近亿的赌资。这钱他恐怕一辈子都还不起吧? “绕乐康, 第一军团后勤部部长, 往年在克劳斯的星盗船上时还算秉公分配, 相比之下,并入联邦后的薪水实在是少得可怜,偷偷私吞点军备物资,再高价卖给宇宙星盗,也算能勉强维持奢侈的开支吧。 “宋翰林,中校,负责军团内部武器开发的文职干部,表面上和妻子和睦恩爱,实际上早就在外面和白月光小情人孕有一私生子。霁星到底太过于偏辟了,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宝贝疙瘩能够受到更好的教育呢?” “……” 靳野每说一条,顾越海的脸色便沉下一分。 靳野说:“第一军团本就是草莽出身,素质良莠不齐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克劳斯死都死了,底下的人日子还是要过的。”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内鬼才叫奇怪。 对于滕巍来说,他交给靳野的,那些他埋在第一军团,当初帮助靳野融入第一军团的卧底,固然是证明靳野心向叛国元帅的铁证,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第一军团的人,而不是什么卧底。 但它同样是一把双刃剑——滕巍固然能以此威胁靳野,但靳野同样能够根据滕巍提供的名单,顺藤摸瓜的找出他埋在第一军团的棋子。 攘外必先安内,这道理不用靳野说,顾越海也是懂的。 只是…… 顾越海心头一滞,声音有些发涩:“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靳野淡淡的说道:“情义归情义,总不能为了情义不过日子,更何况,克劳斯当初是靠什么让这么一帮人信服的,你作为他的副手,难道还不清楚吗?” 克劳斯为什么能够让手下的星盗们个个打心底的尊敬崇拜,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事? 不是因为他比其他的星盗有良知,不是因为他独树一帜的骑士精神,更不是因为他制定了禁止伤害妇女儿童等一系列铁则,而是因为,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大,克劳斯够冷静,理智,聪慧,够心狠手辣! 他永远能够在对同行的战争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他们掠夺到的资金战利品永远是最多最丰富最高档的,他甚至能够让手下的星盗,在享受了最好的物质资源后,还得到了数不胜数的尊敬—— 在其他星盗们心中,克劳斯星盗团代表金钱和权力,是星盗这个灰□□域的铁血皇帝,在普通人心中,克劳斯星盗团是优雅,风度而有原则的“星盗骑士团”,是混乱的宇宙间唯一的秩序。 靳野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顾越海:“等?” “当年的叛国一案,私通阿尔法星系,导致联邦军团大败而归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联邦酝酿渴望了近百年的雾星收复之战就这么惨败夭折,牵涉到的人又太多,没有人希望自己好端端的政治军事生涯多出这么大的污点,民众的愤怒与失望也需要有人去承担。” “真正的叛国者需要有人替他背锅,联邦同样需要一个人去面对民众的怒火。元帅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星盗出身,原本就不是联邦人,在圈子里也毫无后台可言,军中看第一军团不顺眼的数不胜数,偏偏克劳斯的军团恰好又参与了整个作战计划,不选他还能选谁?” 顾越海有些不解:“这和你说的等有什么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年,事到如今,我们根本就没有证据翻案。” 靳野便微笑起来:“你再仔细想想,我们真的没有证据吗?” 距离当年那场轰轰烈烈,僵持了大半年的叛国案,已经是整整五年,联邦做事向来干脆利落,即使有证据,也不可能还保留到现在,除非证据本人并不在联邦星系…… 等等! 顾越海神色微变,想到某个可能,他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望向对方:“你不会是想……” “联邦那边没有证据,阿尔法星系那边总该有吧?”他淡淡的笑着,阳光里的侧脸平静而锋利:“用这种方式阴差阳错的解决了毕生大敌,当年阿尔法星系的指挥官一定很得意吧?” 顾越海动了动唇角,嘴里有些干涩起来:“对方的指挥官可不会留在边缘星球。”他看着靳野:“如果……”他顿了顿,像是在自我缓冲,好一会儿后,他才继续道:“如果你打算将人活捉回联邦……” 他说话间,不偏不倚对上靳野似笑非笑的眼眸。 对方都这么个反应了,他还有什么好自欺欺人的? 顾越海苦笑一声,不再说什么活捉一类的话,他眼眸微黯,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也渐渐低沉下来:“可我们目前连雾星都没有收复回来,更不用说打到阿尔法星系中心地带了。” 靳野不置可否:“不试试怎么知道?” “如今边境双方矛盾愈演愈烈,开战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想要证明叛国者另有其人,这场战争我们不仅要打,还要打得漂漂亮亮。”靳野说:“不仅是你,第一军团同样需要一场战争。” 和平年代,既不能体现军人的价值,也不能给士兵一个合理快速升值的机会,第一军团想要更多的筹码、更好的待遇和更高的地位,就需要一场战争。 顾越海沉默了。 作为克劳斯当年的右手,顾越海当然也不是什么和平爱好者,他不介意战争,正如靳野所说的那样,倘若一场战争能够让联邦的势力重新洗牌,他反而乐见其成。 第一军团需要战争,不仅是为了证明克劳斯的清白,更是为了第一军团自己。 第一军团当然可以永远守在霁星,可相比充满各种各样诱惑的联邦繁华星球,霁星的物质条件实在是太过恶劣了,几年内,大多数士兵们或许还会因为对克劳斯的信仰而留在第一军团,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长此以往,第一军团四分五裂,也只是时间问题。 顾越海不愿意看着克劳斯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更不愿意当年的兄弟们就这样凄惨的度过晚年。 如果靳野身为一个外人,都自信能够大败阿尔法星系,洗刷当年的耻辱,乃至将第一军团重新捧上云端,那么他作为第一军团如今的领袖,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最后一个问题。” 顾越海轻声道:“你为什么相信我?” 仿佛没有注意到顾越海异样的眼神,靳野漫不经心的道:“你又为什么相信我?” 顾越海说:“我看得到。” 从当年惊动了整个联邦的世纪之案,到对方来到霁星一系列行为和举措,乃至拼着和联邦一方撕破脸皮的代价,也要替克劳斯洗刷污名—— “看得到?”靳野失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做那些事情究竟是不是为了第一军团,为了克劳斯?” “也许我其实是联邦的卧底,其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你和第一军团的信任,然后在接下来的战争里找个机会让你合理的死在阿尔法星人手上,凭借我如今在第一军团的声望取代你的位置,表面上帮第一军团继续对抗联邦,实则帮助联邦彻底接管第一军团。”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而自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顾越海平静的注视着他,眼里却没有半分恼火的意思,俨然不为所动。 靳野反倒轻笑起来。 他抬起手,一把精致小巧的掌心.雷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他的手心里,男人心情愉快地耍了个枪花,下一秒,那只黑洞洞的木仓口便稳稳的对准了顾越海。 以两人此刻的距离,和这支联邦出品的最新高等武器本身的威力,哪怕靳野的枪法再如何糟糕,只要他扣动扳机,顾越海就必死无疑。 顾越海一动不动。 他既没有任何闪躲的意图,举止间也没有任何慌乱和意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此刻正遭受人身威胁的那个人也不是他本人,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靳野杀死自己的可能。 他没有说出哪怕一句话,然而所有的信任却已在不言之中。 靳野轻轻的“啧”了一声,颇感无趣的收回了那把小巧却足够危险的武器,一边慢悠悠的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也不说什么道别的话,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顾越海曾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那时候他还不具有联邦的星籍,更不是什么第一军团的军官少将,彼时的他只是克劳斯星盗团,旁观着副团长为克劳斯的某项决策争执不休: “我不明白,克劳斯,”副团长皱了皱眉,烦躁的道:“我们是星盗,杀伤抢掠再正常不过了,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方式,弟兄们也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禁止强.奸妇女,伤害儿童?这太可笑了,我们是星盗团,不是骑士团,根本没必要给自己套上这种没用的道德枷锁。还是说你也喜欢联邦那一套?什么为了自由?” “不为什么。”克劳斯说。 记忆中的某个声音与背影,仿佛都在此刻与现实中的音影重合,他看着靳野在门前停下脚步,语气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 “因为我高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39章 无冕之王(三十九) 三年的时间, 足够陆景同摸清第三军团的规矩。 少将丁华荣向来是以冷峻苛刻, 毫无人情味而出名, 他注重军纪,说一不二,犯了就是犯了, 没有情面可讲,惩罚起手下的兵来,也是毫不手软。 陆景同很平静。 早在他动手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自己会因此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会儿即使撞见冷心冷清的冷面上司,也是不带怕的, 好在他心中虽然盛怒之极,理智却勉强还在,这会儿也没有刻意火上浇油,继续针对的意思。 “请上将责罚。”却是绝口不提半个错字。 他这样轻描淡写,男人却是见能撑腰的来了,愈发气势汹汹, 变本加厉起来:“谁不知道克劳斯是反贼,陆景同竟然还敢为反贼的同伙说话,还打了咱们军团自己人, 说不定他自己也不干净, 少将, 您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他说着, 一边努力的往丁华荣面前凑, 张牙舞爪的展示脸上血淋淋的伤口:“少将您看,陆景同简直是想致我于死地!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自己自家人!” 这话陆景同就不能忍了,他冷冷的道:“自家人?你也配?” 男人见状,心底更高兴了——少将就在跟前,陆景同还敢这么嚣张,可不是找死吗?他心中大喜,面上却是尴尬的向丁华荣看去。 此前他一度羡慕陆景同升职太快,明明都是同期入伍,偏偏陆景同受重视的程度远远高出他一筹不止,不过现在好了,丁少将最讨厌军团内部不和,陆景同主动挑衅还不知悔改,经此一役,别说丁少将会重罚,这话传出去,其他兄弟们肯定也会对他有意见的。 丁华荣没有搭理一边吵吵闹闹,添油加醋的男人。 他盯着陆景同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忽而问道:“听说你是靳野的学生?” 如今这个名字在星网上可是如雷贯耳,只不过全部都是负面的——不等陆景同回答,一边的男人就大声道:“没错,少将!刚刚我就对陆景同讲了讲网上的新闻,他就对我大打出手,还不准我说他老师坏话!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无视了他,陆景同也不打算否认这一点,他抬起头,平静的直视着自家长官:“是!”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好好干点正事不说,到现在还有功夫打架?”少将皱了皱眉,男人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既然没什么事做,那昨天上头派下来的那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要是办砸了……”他冷哼了一声:“你就等着直接提头回来见我吧!” 他话刚出口,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怔。 率先告状的男人原本还很是幸灾乐祸的等着陆景同被重罚一顿,最好就此踢出第三军团,这会儿丁华荣话说出来,便是呆住了。 等等,昨天的上头派下的任务,那不是…… 他磨了磨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道:“少将,那个任务怎么可以便宜他?那可是……”这叫什么惩罚啊?明明就是奖励!他还想说什么,却在丁华荣面无表情的注视中败下阵来,心底却是愈加不甘。 所有但凡参加过昨天那场会议的人,恐怕都很难忘记那件便宜差事——既没什么危险性,轻松简单,却又足够重要,说是一句升职利器也不为过,别说惩罚了,这根本就是很多人梦寐以求,求都求不来的升职机遇! 陆景同也怔住了。 说不惊讶是假的,他原本都做好被重罚的心理准备了,尤其是在眼下靳野几乎千夫所指的这个关口,陆景同并不害怕来自军队的惩罚,在他看来,对方敢侮辱靳野,活该付出代价,在丁华荣问他是否是靳野的学生时,他差点连离开第三军团后的退路就想好了。 不想丁华荣压根就没有惩罚他的意思,甚至白白将一个无数人觊觎的升职机会送到他手里。 一旁几人难免有些不甘:“少将……” 丁华荣却并不看他们一眼,他神色淡淡,深深的看了陆景同一眼:“去吧。” * 联邦综合大学,法学院。 作为当初靳野曾到场演讲过的学院,联邦大学法学院因此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不只是学生,就连学院的老师,这些天都显得心情不愉,郁郁寡欢。老师如此,学生们上课时也是一反常态的沉默压抑。 那天靳野在礼堂谈到律师的职责时,有多少学生从此将他当作偶像与目标,捧上神坛,如今就有多少人愤怒恼火,只觉自己瞎了狗眼,看错了人。 当然,例外也不是没有。 “唐乔木,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家室友收拾书本,一如既往的准备去图书馆学习,男生忍不住道:“你当初不是最喜欢靳野的吗?难道你就不会感到很失望吗?他可是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被叫到的唐乔木停下脚步,问道:“他欺骗我们什么了?” “他……”男生支支吾吾的想了一会儿:“对!他把自己伪装成自由的使者,实际上却只是在用虚情假意来骗取我们的支持!说不定当初那场世纪之案也是他算好了的,他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得到民众的信任和支持!” 唐乔木沉默了一会儿。 他想了想,又转头走了回来,将书包放回了自己的书桌上。 因为两人是背对着的缘故,男生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正奇怪唐乔木怎么忽然一声不吭,不想少年伸出手,直接将身上的白衬衫脱了下来。 男生眨了眨眼睛,正想开玩笑的来一句“我不搞基”,然而下一秒,他的视线却像是凝固了一般,死死的盯住了对方的背部。 唐乔木体型清瘦而高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俊朗不说,性格也是实打实的温柔体贴,说是法学院的院草也不为过,喜欢他的女生可以从学校南大门排到北大门,然而就在那件惊艳了无数人的白衬衫下,却是满满的凹凸不平,狰狞丑陋如蠕虫的伤痕。 面对他呆滞的表情,唐乔木很快拉起了衬衣,不在意的笑了起来,嘴上亦是轻描淡写的道:“虽然很难想象,不过我以前的确性格比较内向懦弱,高中的时候老师和同学都不喜欢我,经常被被人变着法欺负……” “喂喂,你不用露出这种表情吧?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唐乔木说着,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他不说还好,这么三言两语,简单平淡的一说,室友反倒更加心酸起来:“你是那时候……” “是啊,”唐乔木说:“我曾一度以为,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摆脱那个噩梦,是先生把我从绝望里拉了出来。” 是他告诉我,原来我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欺负他的人,是对一切视而不见的同学,是大事化无的老师,是不以为意的家长,是对他的绝望和求助视若无睹的这个世界本身。 他在遍体鳞伤,求助无门,在黑暗中挣扎,瑟瑟发抖的时候,联邦在哪里?自由又在哪里? 那天靳野演讲结束,象征着自由的鸽子衔着绿叶自他的肩头飞起,所有人都看着它展翅飞向无边无际的天空,唐乔木却始终停留在礼堂中央,微笑着的靳野身上。 自由是什么? 他不知道,也没有兴趣再去了解。 什么前任联邦元帅克劳斯,什么叛国者,唐乔木不懂,也没想过去懂,对他来说,可以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个—— “先生是不会错的。”语气平静而笃定。 说完这句话,他低下头,认真的理了理自己的衣物,提起书包:“失陪。”径直从寝室的大门出去了。 * 夜色已深。 沈清晏坐在靠窗的书桌旁,仰起头,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凝视着树梢上的月亮。 这会儿的霁星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街上静悄悄的,四下既无人声也无光影。他猜测靳野此刻大抵是已经睡下了——虽然第一军团的人担忧得不行,但沈清晏却知道,该做的,其实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如今他们要做的,不过是静静的等待。 他看向任务面板。 【支线任务-愿你被世界温柔相待】 温柔正确的人总是难以生存,因为这世界既不温柔,也不正确。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请帮助靳野摆脱千夫所指的绝境,让无辜者沉冤得雪,令付出者得到应有的回报与荣耀。 任务进度:90% 任务难度:SSS 起初他还以为,任务的内容,会是靳野接下来的遭遇的磨难,但现在看来,任务信息中所谓的“让无辜者沉冤得雪,令付出者得到应有的回报与荣耀”,应该其实是指背上叛国罪名的克劳斯。 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他在这个世界的目的就会全部宣告结束。 002:【你说靳野到底怎么想的?滕巍都这么对他了,他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清晏:“他在等。” 【等?】 “不管是为了洗白克劳斯,还是为了真正意义上得到第一军团,想要走出眼下的绝境,都需要一场战争。对于顾越海来说,他需要一场对阿尔法的战争,找到洗白克劳斯的机会,对于第一军团而言,他们同样需要一场战争,证明他们是其他军队不可替代的,以此得到联邦的重视。” “至于靳野……”他顿了顿,然后才说道:“他同样需要这场战争,在替克劳斯讨回公道,证明自身清白的同时,借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和荣耀,彻底封神。” 没有比收复失地——又或者说,将得意洋洋的阿尔法星系踩在脚下,夺回雾星的同时,反过来打趴对方,占有对方的地盘,更为轰动的了。 【那不是很简单吗?】002有些不解:【第一军团随便找几个人装作阿尔法星系,对霁星驻扎军团发起攻击不久行了?】 “因为克劳斯和靳野的事情,第一军团现在摆明和联邦水火不容,在这个紧张的关头,滕巍怎么可能允许第一军团挑起战争?到时候一旦开战,联邦就不得依靠第一军团,第一军团也会多出大把的立功机会,滕巍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沈清晏解释道:“所以,哪怕第一军团这么干了,联邦那边也极有可能推说是星盗假扮的,息事宁人。偏偏阿尔法星系近几年也不太平,国内反叛组织频出,几位皇子为了皇位争斗不休,根本没有对外扩张的意图。” 002:【那靳野岂不是要等很久?】 “所以,这个间接挑起战争,死在阿尔法星系手下的人,必须要有一定地位,让滕巍没法压下去,不得不向阿尔法星系宣战。” 002原本还专注的听着自家宿主讲解,不想青年说着说着,忽而两手搭上窗台,微微一用力,便轻松跳到了房间外的窗台下,它还没理解过来,自家宿主这又是搞哪一出,就听沈清晏轻声道:“我来做这个借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0章 无冕之王(四十) “老实交代,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小朋友?” 暮色渐深, 街道两旁很快亮起星星点点的路灯,迎面而来的晚风似乎也带上了些许凉意, 靳野微微低下头, 怀里的青年显然重心不稳, 仰起头看过来的眼眸澄澈又迷茫, 是没有情绪的些许空白, 他困惑的看了靳野一会儿, 忽而又低低的垂下头,额头失力般抵在靳野的肩上。 他似乎是有些困了,这让他轻微的眨了眨眼睛, 又缓慢的阖上,同时本能的往对方颈间蹭了蹭, 看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沈清晏很少会有这样过分亲昵的言语和动作,结合青年眼下的言行举止, 靳野心中了然,扶住对方肩膀的左手自肩膀处下滑, 改为单手揽住对方的后腰, 防止青年失力跌下去,另一只手将腕上的微型终端对准门上的电子锁, 准备开门, 一边问:“你喝酒了?” 喝醉了的青年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除了胆子大了一点, 完全没有传说中醉酒闹事的模样。 沈清晏乖乖的点了点头, 很快又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 磨磨蹭蹭的辩解:“我就喝了一点点!” 靳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和喝醉的酒鬼较真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大门随着他的终端扫描上的通过应声而开,靳野问:“站得稳吗?” 怀里的人小声嘟嚷了什么,靳野没听清,他松开对方,改为扶住青年的双肩,后者这会儿正歪着头,微蹙着眉,神情认真的注视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严肃的问题。沈清晏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精神很好的宣布:“我也要试试!” 靳野:“?” 试试?试什么? 这个疑问仅在靳野的心中停留了一瞬,立刻就随着对方的动作得到了解答——原本半靠着他站立的青年忽然伸出手,反手抱住了他。 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拥抱。 伴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还有对方明显向上的力道,就像是……想要把他抱起来一样? 靳野猜的没有错,沈清晏想的的确就是这个。 都说喝醉了的人大多是不讲道理的,沈清晏大概是个例外,对他来说,摄入酒精过多的后遗症仅仅只是脑袋有些晕而已,除此之外,就是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被越放越大的胆量。 也许是此刻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太过咫尺,沈清晏立刻想起了那天在医院门口,被对方拦腰抱起的感觉。用这个动作本身代表的词语来说,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公主抱,当时因为太过意外,还没什么感觉,事后回想起来,他其实是有些心塞的。 这个对女生来说少女心满满的动作,放下男人身上,就有些羞耻了。 也正因如此,就在沈清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这种报复式的“抱回来”的念头埋入了大脑深处。 可是…… 看着眼前任他动作,却纹丝不动的靳野,青年明显呆了一下,宛如白纸般透明纯净的眸底略过一丝沮丧。 抱、抱不动QAQ 并不知道青年在短短几秒钟之内经历了从“报仇有望”,到“无功而返”的大起大落,靳野只看见,本来还兴致勃勃、精神满满的青年一下子沮丧起来,焉得像是只被人活生生拔秃毛的雪狐狸,颇有几分委屈巴巴的感觉。 按理说,这时候他应该善解人意的安慰对方一把,然而心中说不出的恶趣味却让他选择了视若无睹—— 还别说,这个样子其实也挺可爱的。 他这么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你还想抱多久?” 这话沈清晏就不乐意听了。 也许是酒精真的能给人壮胆,这边靳野话音刚落,那边沈清晏便毫无征兆的微微踮起脚,气势汹汹的在他唇上“啾”的啃了一口,末了还十分神采奕奕,理直气壮的道:“抱你怎么了?我还要亲你呢!” 大概自以为大仇得报,看起来还颇有些得意。 靳野只觉得自己唇上仿佛被什么柔软的、果冻般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然后又快速离开——简而言之,转瞬即逝得简直不像是一个吻。 却又带着某种似曾相识的果香。 这让他难得怔了一下,眸光微暗,紧接着落在半黏着他不放的青年身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看起来似乎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似的,他甚至没感觉到这个动作有哪里不对,于是极其自然的松开了手,绕开靳野,推开那扇半开的大门,便率先走了进去。 他来得突然,这个点再去找酒店显然来不及,靳野也没理由把人往外赶。 好在沈清晏喝醉了不假,理智却还在,靳野让他干什么,他大多只垂眸沉思一下,待微醺的脑袋理解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就乖乖说好,最后洗完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不等靳野叮嘱,便自发爬上床,拉上棉被盖好,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靳野洗完澡回来再看时,沈清晏侧躺在被子里,已然阖眼睡着了。 明亮的月光下,青年沉睡的侧脸看起来安静又温顺,更显纯粹柔软,等他回过神来时,他的手指已经落在了那张柔软的脸蛋上,自指尖传来的触感令他顿了一下,随即触电似的收了回来。 001小心翼翼的问道:【宿主?】 靳野没有开灯,整个房间唯一的可见光源,就是自窗外蔓延进来的一地月光,可靳野的站位却是实打实的背光,这会儿他低垂着眼睑,沉默的凝视着青年安静的睡脸的时候,001根本就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 而那些它最想确认的东西,却又是它此刻还不能明目张胆的向靳野确认的。 有叶梓生的攻略者身份暴露在前,加上靳野本身就不是什么迟钝的人——大多时候他或许什么都不说,但001很清楚,自家宿主心里门儿清呢。 既然叶梓生和沈清晏都是攻略者,那么以往各个世界形形色色,刻意接近他的人的真实身份,想来靳野应该也已经一清二楚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靳野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在001自顾自思考的那么一会儿时间里,靳野也仿佛回过神来似的,他忽然转过身,悄无声息的向门外走去,一直到月光照不到的黑暗深处,沉寂的夜色之中,唯有房间的大门处,换来轻微的“咔哒”关门声。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沈清晏从床上坐起身,他伸手揉了揉因为宿醉而晕眩难耐的头,喝醉时的记忆也随着意识的清醒而瞬间回笼—— 沈清晏:“……”难怪都说喝酒误事,他这都干了什么啊! 简直头大得不行。 偏偏002这会儿也很没有眼力劲的火上浇油:【别忘了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句话的确很管用,至少沈清晏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三两下穿上衣服,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我知道。” 顿了顿,他仰起头,看了一眼树梢上清冷的明月,声音却很低:“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回到霁星的啊。” ……他已经,不能再这样陷下去了。 002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什么意思?】 沈清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当前的联邦需要一场战争,但以此时第一军团与联邦微妙到极点的关系,滕巍绝不会轻易向阿尔法星系宣战,这样一来,这个作为宣战的借口死在阿尔法星系一方手上的人,就必须足够重要,重要到滕巍一个人扛不住。 在这一点上,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沈家虽然很少出现政客,势力却遍布联邦各行各业,不仅是举重若轻的顶尖家族,更是以总统为首的党支主要经济来源,他如果死在阿尔法星系,哪怕滕巍有心想压下去,总统这边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联邦从阿尔法星系那里收到的憋屈已经够多了,尚未回收的霁星至今仍是联邦的耻辱,一来总统一派本就对克劳斯的死亡心中有愧,二来,他如果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总统若是和滕巍一样视而不见,大事化无,必然会使麾下的家族寒心。 最重要的是,联邦和阿尔法星系历史遗留问题,和近几年因为资源分配引起的矛盾,也让联邦公民普遍对阿尔法星系心有不满,真这么做的话,整个总统一派的声望都会一落千丈的。 与其耐心等待,倒不如主动挑起纷争,而作为借口的这个人,则必须拥有一定的分量——在这一点上,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002有点纳闷了:【……道理我都懂,但这与你和我的约定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希望我和靳野保持距离吗?”沈清晏说:“只要我死在阿尔法星系,联邦就有足够的理由挑起战争,到时候任务完成,我也能离开这个世界。” 这大概也是他最后能够为他做的吧? 002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考虑死遁这种离开方式。】 它知道,沈清晏其实是非常讨厌死遁的。 在他看来,这是对原主亲人的一种不负责,更是一种残忍,也正因如此,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沈清晏绝不会将这种方式列入考虑范围内。 “没关系。”他轻声道。 一人一系统说话间,他悄无声息的推开玻璃窗,翻身跳了出去,在做完这个动作后,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扇沉寂的大门。 他觉得靳野这个人其实是真的很奇怪——有时候你会觉得他就像是符合所有人期望值的那个英雄,虽千万人吾往矣,宁百死而不悔。有时候又像是个彻头彻尾的政.治家,你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温柔,其实不过是惯来收买人心的伎俩,用来丢上棋盘博弈的筹码。 而如果是靳野的话,大概从叶梓生出现开始,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吧?毕竟对方原本就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在恰当的时候,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况且—— “我是攻略者嘛。”他很轻的笑了笑:“攻略者是不会死的。” 所以,也没什么值得难过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1章 无冕之王(四十一) 清晨。 细雨如丝, 仿佛星宁市里凭空织做的大网, 一夜之间便朦朦胧胧的覆满了整座城市,一辆纯黑色的礼车无声的从长街尽头开来, 平稳的停在高楼耸立的小区门口, 穿着笔挺西服的男人从车门钻了出来。 “就是这里吗?” “是的。” 几人沉默的对视一眼, 撑着黑色大伞的司机微一颔首, 上前摁响门铃。 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 大门应声而开, 女人略带警惕的目光从一行人身上一扫而过,她想起近来的报道,掩下心中隐隐的不安:“有事吗?” “你好, 靳夫人。”男人的语气还算客气,却带着淡淡的不容置疑:“我们是联邦特殊调查局, 总局怀疑靳上校和联邦叛徒,前元帅克劳斯关系暧昧, 劳烦靳先生和靳夫人能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靳母不悦的道:“四年前我儿子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 怎么可能和军队扯上关系?” 男人后退一步, 微一鞠躬,彬彬有礼的道:“我们只是奉令行事, 还希望夫人不要让我们为难。” “你——” 靳母皱了皱眉, 还想说什么, 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正式西服的靳父无声的对她摇了摇头:“走吧。” 靳家作为颇富盛名的书香世家, 在这偌大的联邦里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世家, 却也称得上是桃李天下,或许没什么实权,该有的人脉却不会少,哪怕是看在这层隐藏的庞大关系网上,也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做出太过出格的举动。 说到底,他们之所以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不过是想逼靳野回来罢了。 如果靳野在霁星倒还好,联邦的手再长,也没办法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强行派人把靳野带回来,可如果靳野回来了,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说得严重一点,哪怕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靳野与克劳斯有所联系,只要有心,屈打成招或制造证据都不是什么难事。 见靳母仍在原地犹豫不决,靳父安慰道:“上面的让我们接受调查,那就调查,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事已至此,靳母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她点开自己的光脑,下意识想告诉儿子这个消息,当然,最重要的是叮嘱对方最好不要在这个关头回来,能拖一天是一天。 只是左手还没触到右腕上的终端,就被身前的西装男人制止了,后者这会儿脸上仍然带着礼貌客套的微笑,言语间却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抱歉,在调查结果出来证明靳少校的清白之前,还请两位将终端交给我们保管。” “这……” 面对两人的迟疑,男人始终含笑,也不说什么话,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 男人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显然也没有靳父靳母拒绝的余地。两人心中无奈至极,却也明白,这时候,他们只有配合这一个选择。 为人父母,靳父靳母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儿子的,况且事实也的确如此——克劳斯一案事发时,靳野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学教师,每天的日常就是在学校和公寓里两点一线,怎么可能和军方扯上关系?更何况还是联邦元帅这种大人物。 只希望自家儿子别一时糊涂,在有心人的算计下回首都星吧…… 毕竟,要知道,在某些必要的时候,联邦可不会管他们逼问的手段是否正当。 …… “我们必须回一趟首都星。” “不行!”靳野话音刚落,顾越海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别的不说,联邦那些人的惯用手段,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你如今在霁星,第一军团多少还能护着你,如果回到首都星,那就变成了联邦的主场,到时候,他们要做什么我们都反抗不了……” 就像当年的克劳斯一样。 “好吧,是我表述有点问题。”靳野耸耸肩:“那么我重来一遍:你必须回首都星一趟。” 顾越海一愣:“我?” “如今第一军团与联邦势如水火,他们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对我下手,如果是我一个人回去的话,倒不会有什么危险……”顾越海说:“可你不是说我们要做的是待在霁星,等联邦和阿尔法星系开战吗?” 靳野:“我改变主意了。” “现在第一军团的指挥权还不在联邦手里,他们是不会轻易和阿尔法星系开战的,因为这样一来,就相当于白白把建功立业的机会交给第一军团……” “什么叫做白白把建功立业的机会交给第一军团?”顾越海冷笑:“这一百年以来,除了克劳斯率军的那几次,联邦对阿尔法帝国什么时候讨到好了?白白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我们第一军团倒不介意把这个机会拱手相让。” “这话你对我说没用,”靳野冷静的道:“况且我说过了吧,不管联邦那群人怎么想的,第一军团的确需要这个机会。” 顾越海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他当然明白靳野的意思,只是想到克劳斯,心里难免压不下这口气罢了:“我知道了,你继续吧。” “五天。”靳野沉吟道:“五天后你启程回首都星,等你到了首都星,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实际上却是一点核心的计划都没有透露,饶是再信任靳野,顾越海这会儿心底也难免升起一丝淡淡的不安来:“就这么简单?你到底想做什么?一点都不能告诉我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尽管靳野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仍是他一贯冷静自持的模样,但顾越海却有种对方这会儿心情极其恶劣的感觉。 “联邦不想开战,那我们就主动挑起战争。” 主动挑起战争? 顾越海心中诧异不已,靳野却没有再做更多的解释,五天后,带着这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日,顾越海登上了通往首都星的军用战舰。 坐在战舰上的顾越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有当初校园暴力案的事件在前,他实在很难想象靳野按照常理出牌的情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想起那天见到靳野时奇怪的感觉,他随手招来一个士兵:“最近靳少校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特殊的事情?”被问到的士兵想了想:“……我听说前些天晚上沈医生来霁星找靳少校,但不知道怎么的,第二天白天就不见人影了,算吗?” 沈清晏来过霁星? 顾越海心中微动。 对于这位同样来自首都星的年轻医生,顾越海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隐约记得对方似乎和靳野关系很好,当初在校园暴力案中,还为靳野跑遍了联邦制作万民书…… 等等!难道说—— 顾越海眉头紧锁,神情变得复杂起来。的确,挑起战争这种事情,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全看双方有没有这个意愿,而既然联邦和阿尔法帝国都没有这个意愿,那么强行制造一个意愿就是了。 只要出现了伤亡,尤其是非普通民众的伤亡,有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在里头,联邦到时候是想压下来也不行。 这种事情…… 顾越海怎么说都当过好几年的星盗,自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只是哪怕是星盗,在克劳斯的星盗团里,也没有为了所有人的安慰,而单独牺牲某一个人的说法。偶尔同伴落到了联邦或阿尔法帝国的手上,克劳斯甚至会精心安排作战计划劫狱,而他冒着这样的风险,可能仅仅就为了救某一个弟兄。 那么靳野呢? 第一次遇见靳野,是在联邦首都星的最高裁判所,那时候,全世界都觉得,站在法庭中央的那个年轻人,俨然就是昔日艾伦的转世,可心底类似同类般的本能却告诉他,靳野其实并没有他看起来那样凛然正气。 一定要说的话,顾越海觉得,对方其实更像是当年站在星盗船上的克劳斯—— 无关一切听起来高大上又冠冕堂皇的东西,世人认可的伦理道理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自然也不可能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他不相信自由,因为他就是自由。 战舰抵达首都星的时候,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顾越海一边理了理因为长途而微微起皱的黑色军服,一边想着靳野所说的等他达到首都星就知道该怎么做的话,带着这样困惑又好奇的心情,他顺着纯白色阶梯走了下来,重要站在了首都星的土地上。 “顾上将!” 来人步履匆匆,顾越海记得这人似乎是他留在首都星的驻扎军团高层,这会儿男人几乎是一路狂奔到顾越海的跟前,顾不上喘气,他大声道:“报告顾上将,靳、靳少校他——” * 沈清晏没想到自己会再见到靳野,尤其是以眼前这样诡异到有些尴尬的方式。 与联邦的民主制度不同,阿尔法星系并没有议院和总统这么一说,负责掌管整个阿尔法帝国运转的,是帝国皇帝路易六世。 路易六世是典型的好战派,他个性强硬,在整个阿尔法帝国是说一不二的唯一最高领袖,此人还极其擅战,对军队训练和战场指挥都极有一套,这也正是这么多年以来,联邦军队始终没能在他手下讨好的原因。 但这已经是过去式了。 再强大的人类,终究还是人类,无法脱离生老病死这个永恒的循环,当年闻名星际的铁血皇帝,如今也不过是个躺在病床上,随时有可能驾鹤西去的老人罢了。 而现在,这位曾经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帝国皇帝,正以一个被捆得不能再结实的姿势,被人随手安置在了一张过分狭小的军用折叠床上。 “你……” 沈清晏张了张嘴,然而能够解答他问题的那个人这会儿显然并没有搭理他的兴趣——更加确切的说,对方从开始到现在,甚至都没有看过他一眼,仿佛压根就不认识他似的—— 他只好掉转过头,去问应该能够回答他问题的另一位联邦将领:“联邦和帝国正式开战了吗?你们带了多少人?” 被临时抓过来的年轻军官正是陆景同,后者眨了眨眼睛,非常坦诚的说道:“没有,我们是偷偷来的,带了差不多……”他想了想:“八百人?” 沈清晏:“???” 八百人??? 沈清晏是真的被惊到了。 沈清晏:“你确定八百人够我们就这样带走他们的帝国皇帝,安全离开阿尔法星系?” “不用带走,”陆景同神情认真的纠正道:“老大说,我们只需要向他确认一下当年真相就够了,叶嘉许他们教授所在的实验室向我们提供了完美的辅助药物,只要确定了克劳斯元帅在当年那场战役中的清白,我们就可以把他……” 他比了个咔擦脖子的手势,非常随意的说道:“然后随便找个星球丢掉就行了,毕竟他是阿尔法帝国的皇帝,还是让他在自己的土地上安葬比较好。” 沈清晏有些无力的扶住自己的额头:“……这是重点吗?” “安啦,”陆景同耸耸肩:“既然老大说没问题,那肯定不会有事的。说到这个……” “说实话,我觉得现在最要紧的真的不是兵力问题,”说到这里,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某个方向,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小沈老师,你能想办法解决一下那个问题吗?” 沈清晏微微一愣,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然后他看见了背对着两人,头也不抬的调整着战舰操控电路的靳野。 沈清晏:“……” 陆景同挠了挠头,表情变得极其生无可恋,仿佛此前遭受了什么天大的折磨一般,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痛苦:“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先生这么生气……” 他看着沈清晏,神情十分怨念:“老师,你就不能行行好,一人做事一人当吗?” 与此同时,首都星。 这是一个极其素净的院落,房是平房,装饰看不出奢华,一眼望去甚至很难与传说中的总统府联系起来,脚下是铺着枫叶的柔软泥土,沿着密密麻麻的鹅卵石路再往前,不远处的人工桥下,依稀还流淌着淙淙水声。 顾越海站在深棕色的地板上,恭敬的推开了门。 就在他推门的同一瞬间,坐在桌前地板上的男人同时转过了身,他衣着朴素却极其整齐而工整,短发一丝不苟的梳到了脑后,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只是那双蔚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无奈。 每当他觉得靳野可能会搞出什么大事情,甚至总算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时候,对方就会用事实将他自以为完全的心理准备全部击破。 事情发展到现在,显然已经不是任何一个人,甚至一个党派可以单独决定的了。 顾越海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将心底翻滚的紧张、激动和兴奋统统压下,顾越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低下头,右手握成拳抵在心脏的位置,以受命的姿势半跪在地。 男人站起身。 “经联邦临时最高作战会议批准,准许调动联邦第一军团十万人,第二、三、四、五军团各二十万人,总计参战人员九十万人,《雾星收复计划》正式启动。” “这一百年来所受的屈辱,是时候向帝国讨还回来了。” …… 有了联邦官方的要求下,不到十分钟后,如《铁.血皇帝之死》《八百人的战场神话》诸如此类的标题迅速登了星网各大媒体的头条,所有其他方面的新闻全部撤下——当然,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再去关注明星日常之类的小事了。 “八百个人弄死了路易六世?卧槽真的假的啊!我对着日期看了好几遍,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全星网的网站头条都换成了这个新闻,如果是假的,官方早就出来澄清了。啊啊啊啊说真的我到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带着八百人干掉路易六世全身而退什么的,这也太牛逼了吧!联邦要是有这么厉害的人物那还等什么啊,收复雾星走起啊!做梦都想去雾星旅行我会说?” “等等,你们难道不觉得,那个手起刀落干掉路易六世的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吗?” 不仅是他,不少人在被标题震撼到,激动了好一会儿后,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这个视频中面不改色,以极其娴熟的操作砍下路易六世脑袋的那个人……不就是几年前在联邦最高法院以一己之力,推动联邦律法的那个人吗? 意识到这一点,原本还在疯狂刷新的评论都诡异的停住了。 这样足足沉默了五秒后,终于有一个人终于从眼前一个接一个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弱弱的写道:“……我记得,靳先生不是律师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2章 无冕之王(四十二) 雨后初晴。 空气里还氤氲着淡淡的水雾, 阳光顺着明亮的玻璃窗折射进来,将浮动的细末尘埃衬出碎金般的光景。学生们低垂着脑袋, 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台上的老师讲课, 有的则百无聊赖的开起了小差,偷偷的在底下写写画画。 “联邦与阿尔法帝国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具体时间大概可以追溯到五百年以前。在过去五百年的岁月里,阿尔法帝国从未放弃过对联邦的觊觎,”年轻的教师环视讲台下的学生:“有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有学生举手:“因为资源。” “没错, ”老师满意的点点头:“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战争,归根结底都由资源的争夺引起的,阿尔法帝国环境恶劣,而我们联邦地大物博,对外侵略扩张正是阿尔法帝国力图改变国民生存条件的策略之一。” 说话间他转身点了点电子触屏黑板上的按钮, 屏幕上的字迹立刻跳到了下一页,小标题是《雾星收复》, 比它更引人注目的,是另一侧霸占了半个屏幕的配图—— 那是张光影捕捉得朴素又瑰丽的照片,朴素是因为没什么华丽的色彩, 瑰丽的是山顶上熠熠生辉的深红色国旗, 它代表着这颗星球所有权的转让——从这一刻起,这颗位属阿尔法星系中心, 在过去五百年的时间里, 从未有联邦人深入过的地盘, 从此往后将划分进联邦的版图。 不远处, 身穿漆黑军服的男人单手抄在口袋里,背对着镜头直视前方,阳光落在他那只深红色的绣金肩章上,灵动得仿佛是一簇燃烧的火焰。 “近代一百年,联邦始终没能在帝国手里讨到好,一直到五年前,当时还只是少校的靳先生率第一军团八百精锐,在帝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避开了帝国主力,干掉了包括路易六世在内的帝国军部核心指挥官。” “虽然我们教科书里对雾星收复战的时间划定是3004年到3009年,但不少史学界的研究学者认为,雾星收复计划实质上其实早在3005年就已经结束了。” “联邦的刺杀太过突然,经此一役,帝国精通作战指挥的军官也所剩无几,从3006年开始,帝国便再也没能在战争中对我们造成较大的打击,战争的局势几乎一面倒,只能说是勉强支撑,苦苦挣扎而已。” 说到这里,台上的历史老师顿了一下:“这一点你们了解一下就行了,正常考试的话,最多会考到雾星收复战的时间划定。” “老师,”底下有学生好奇的问了一句:“都说靳先生都是雾星收复战的第一功臣,既然他这么厉害,那为什么联邦没有任命他为元帅呢?” 老师反问:“你怎么知道联邦没有考虑过任命他为元帅?” “说到这个,传闻当年其实还发生了一件趣事,”见学生们神情茫然又好奇的样子,老师笑了起来:“据说那年不仅是联邦终于从阿尔法帝国手上收回了雾星,恰好还正值总统大选——” ……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们一下,靳野到现在为止都还是我们第一军团的人?”顾越海大马金刀的坐在会议室的一角,双手抱臂,一脸的没得谈:“现在正值战时,雾星虽然收回来了,但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军部需要元帅胜过联邦需要总统。” 他补充:“当然,如果你们还能找到第二个满足条件的人来填补军部元帅的位置,那我们也没什么意见。” 总统:“……” 说得倒是简单,可谁不知道论元帅候选人,能够让第一军团服气的,现在除了你顾越海本人,就只剩下靳野了?他能找到第二个满足条件的才怪! “附议。” “我也附议。” 眼见他话音刚落,便迅速引起一阵附和的声音,总统心中无奈不已,只好把目光转向其他几位军团总长,按他的想法,顾越海对靳野服气,其他军团应该总有人不爽靳野登上联邦元帅这个位置的吧? “我也赞同顾上将的举荐,”这回再开口的却是第二军团的总参谋长,男人笑眯眯的说道:“六大军团各自为战已久,如今正值战时,军部的确需要一位能够将六大军团的力量整合起来的新任元帅阁下来主持大局。” 第六军团的总长也插话道:“再说了,你们众议院本来就已经有那么多值得培养的年轻人了,我们军部好不容易出个靠谱的,你们竟然也要过来抢,过分了啊。” 第五军团的也很是热心的提建议:“我听说你们议院有个年轻议员好像就很不错,叫什么……盛兴安?阁下不妨好好考虑一下他,好好培养一下,我看他是个可造之材。” 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煞有介事! 怎么平时不见你们六大军团这么团结?总统这会儿也有些郁闷了,好不容易看中一个适合做继承人的,他容易么他?别的不说,明明就是他先来的,凭什么要让给军部这帮家伙啊? 至于第五军团总长建议的人选那就更不用说了,自从有关克劳斯叛国一案的新进展公布后,联邦内部也引起了极大的震荡——既然克劳斯是被冤枉的,那么当年那些害他至此的,自然也要因此付出代价,否则在这个联邦和帝国开战的关口,可没法让第一军团全心全意的为联邦征战沙场。 对此,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身为主使人的滕巍,而盛兴安虽然对此完全不知情,但他终归是滕巍那一边的人,总统又怎么可能放心培养他? 想到这里,总统没忍住冷哼了一声,道:“不是说这次雾星收复第三军团还有个年轻人表现得相当优秀吗?我看不如让顾上将暂代元帅一职,等年轻人成长起来再做交接,偶尔也要给年轻人一点机会嘛。” “阁下有所不知,你说的那个年轻人正是靳野的学生,”丁荣华摊了摊手:“我还指望着新元帅能顺手再给我培养几个当继承人呢。” 001兴致勃勃的“旁听”了这么一场由抢人引发的“战争”,但这会儿他们并不在会议室内,事实上这种事情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要看靳野本人的意愿——出人意料的是,他似乎对这场争议毫无兴趣,此刻正在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里,专心致志的做起老师的本职来。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明白了吗?” 他说这话时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漆黑的眼眸平静如深潭,看不见丝毫喜悦、激动或兴奋的情绪,但童妍知道,就在一墙之隔的会议室里,拥有这个国家掌控权的高层们此刻正在为他的归属而争成一团—— 可当事人却似乎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童妍乖巧的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先生。” 这些年陆景同在军中摸滚打爬,童妍当然也没闲着,不得不说,对于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孩而言,能够在不靠任何外力的情况下,成为一名联邦议员麾下的秘书,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出色了。 留意到同事们略带羡慕的眼神,童妍也只能苦笑。 五年前刚毕业那会儿,他们还总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成为先生的骄傲,如今回头看去,他们三人的确可以说是那一届的星宁一中混的最好的那一批人了,可要说靳野以他们为豪,那可就差远了——说是他们以先生为傲还差不多。 明明已经倾尽了全力,可到头来却仍是落得个“你老师还是你老师”的结果,一时之间,童妍心里难免也有些五味陈杂,但更多的,却是一股说不出的动力。 追赶上老师什么的,大概这辈子都没什么指望了——但哪怕无法成为像老师这样的存在,可至少也不能堕了自家先生的名头吧? ——以学生的名义。 * 没有在会议室耽搁太多的时间。事实上,靳野甚至都没有出现在会议室,等一群人争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派人来问靳野本人的意见时,却已然扑了个空——后者早已经提前收拾好了东西,自顾自给自己下了班,回家去了。 对于联邦如今仿佛自打脸一般的做派,靳野是什么感受001不知道,不过它倒是觉得十分喜闻乐见。 军部和议院在会议室里为靳野的归属问题争辩不休的时候,靳野是在隔壁给童妍开小灶,001却是得意洋洋的开着外挂围观完了全程,尤其看到有人提出询问靳野本人的意见,于是一群人哗啦啦去隔壁找自家宿主,却只找到了空荡荡的办公室时的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神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001总算明白了当初靳野那句“我要月亮向我而来”是什么意思。 001心里暗爽够了,心情颇好的它决定大发慈悲,勉强帮联邦一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虽然我看他们吵来吵去也挺好玩的……不过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靳野没理它。 没得到回复的001也不气馁,它调整了一下视角,好奇的顺着靳野的目光看去—— 是沈清晏。 几年前离开星宁市的时候,靳野将事务所和临时居住的公寓都盘了出去,这会儿他回的住所也不是当年的住所,而是前两天随意租下的地方。 虽然是战时,夜间的星宁市却并没有战争的危机感,反倒因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充满了热闹欢快的气息。万家灯火光影交错,浅橘色的灯光隐约的映在路人含笑的脸上,显现出别样的温暖。 但这些显然与等候在门前的青年无关。 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等很久——今天的星宁市是个冰冷却漂亮的雪天,可他站在没有遮挡物的公寓前,身上却没有积雪的痕迹,但001很清楚,对方大概从今天早上就一直等着那里了,只是青年并不喜欢把苦肉计作为一种祈求原谅的手段,所以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就好像他其实只是在这里等了不到一分钟一样。 从001第一次遇见沈清晏开始,对方就是这样固执的性格。 就好比有人曾玩笑似的对他说,我希望你和不累的人相处,过轻松自在的生活。 如果有些事情作为攻略者实在无可避免的话,那么我希望你永远是渣的那一个,往后一个世界也好,一百个世界也罢,反正不准喜欢上除我以外的任何人。 哪怕沈清晏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他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3章 无冕之王(四十三) 沈清晏是被沈母赶出来的。 滕巍原以为的逼上绝路, 最终反倒成就了靳野。那些所有他早些年有意或无意埋下的种子,也终于在风雨过后, 牢牢的扎进土壤之中, 生根,发芽, 乃至在不知不觉之中,长成瘦小却坚定的样子。 沈清晏毫不怀疑,也许现在还看不出来, 但假以时日,这些看似弱小无力的存在,必将未来的某一天里,成为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不,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假以时日。 从靳野自阿尔法星系全身而退那日起, 在全联邦人的心目中,已然将他捧到了此前从未有人达到过的高度。 别的不说, 沈家人对靳野都是千恩万谢。对于联邦与帝国之争,沈清晏并没有向原主家人提过自己的想法,然而事发之后, 前后一联系, 沈父沈母还有什么不懂的?靳野把人领回来的第一天,沈清晏自不必说, 当即被沈母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些年以来, 无论是原主本人, 还是后来的沈清晏, 在沈家人心目中,都是乖顺听话,从不惹是生非的存在,乍一听闻沈清晏近乎寻死的做法,自然是气得不行,沈母当即就红了眼圈:“我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吗?” 沈家虽贵为联邦的顶级世家,实际上对于种种权力纠纷并无太大兴趣,更不至于拿自家儿子去换什么前途,或博一个舍身报国的虚名,在沈母看来,这些东西都不及自家宝贝十分之一。 沈清晏心里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心头一涩,紧接着就涌起一阵酸楚。 平心而论,无论宋明渊在原本的剧情中对原主做过了多少堪称禽兽的行为,原主的父母,乃至家族,对原主都是没得说的。 他一向不喜欢用死亡这种决绝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正是因为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选择太过残忍,在各个世界里,无论他有多厌恶攻略目标,他都不愿意为了报复攻略目标,而去伤害原主亲人的心。 这本就是他的错。 他张了张嘴,饶是心中有百般歉意想表达,却又有口难言,最终只好讷讷道:“对不起……” 沈母自是气得不行,可儿子刚从生死一线的死地回来,她又哪能狠得下心来教训?因而也只是紧紧的抱住了青年,心有余悸的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嘴上说着不介意,心底却是落下了心结。 沈清晏回来的头几天,沈母都不肯让他出门,生怕他想不开又跑到哪里去送死,闹得沈清晏又是无奈,又是心酸,沈清晏再三保证都没用,直到联邦宣布,时隔百年,雾星再度重回到联邦的版图后,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这不,大清早的就不由分说,毫不留情的把沈清晏赶出来了。 沈清晏低下头,看了看沈母顺手塞到他手里包装得极好的高档礼盒,看不出实物,只能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实感。 见他神情困惑,沈母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人家靳先生冒着生命危险从帝国把你捞回来,你就不表示点什么?” 沈清晏:“我……” 他抿了抿唇,难得有些无言。 就像陆景同说的那样,靳野其实罕少生气,更罕少会有情绪外露的事情发生。如果不是从那天回来之后,两人的关系直接降到形同陌路似的冰点,任随便一个外人过来看,恐怕都很难从靳野的言行中察觉到那点近乎恼火的情绪。 沈母虽然不了解其中的内情,可两人前后的关系变化太过明显,这点猫腻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沈清晏心里明白,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对沈母解释。 说什么呢?因为他不希望自己在这段感情中陷得太深,所以决定通过这种方式逃避,从此两不相欠? 沈清晏始终觉得,他其实从未看懂过靳野——有时候你以为他是个温柔正直,符合所有人心目中英雄标准的骑士,有时候却又表现得冷静自持,娴熟于人心的政.客……他甚至想,如果靳野能够狠下心来,将他作为挑起战争的那个借口和代价,他或许还会好受一点。 他怕的不是两人关系降到冰点,从此形同陌路,而是这件事情本身所透露出的某些东西——那么理智冷静的一个人,却会因为他的冲动,而恼火失控,这是不是意味着,或许对于对方而言,自己也绝非仅是朋友一样简单的存在呢? 他没法细想,更不敢想。 他迟疑着说不出话,沈母轻轻的叹了口气,有意无意道:“朋友之间,有什么矛盾,大家一起摊开说开就好,你觉得呢?” 沈清晏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沈母。 后者却是眸光微闪,带着淡淡的心虚,不自然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自家儿子宁肯用自己的牺牲,也要给对方换来一个大好的机会,而在联邦内部风评里向来老谋深算的那个人,竟然也心甘情愿丢下了早已算好的谋划,带着不到一千人的亲赴险地,说两人只是普通朋友,谁信? 沈母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却说不出口,联邦虽然早已通过同性婚姻,可为人父母的,谁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同性在一起呢? 作为母亲,她当然也有母亲的自私。 都到这个份上,沈清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愣了愣,迎着沈母带着点点担忧的神情,忽而嘴角一牵,笑了起来,眼眸平静却坚定:“是我的错,我会好好向他道歉的。” *** 靳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前的沈清晏。 雪花如鹅毛般簌簌的飘落,身材修长的青年就那样安静的站在门前,漆黑柔软的短发大半埋进了深色的连帽衫里,只隐隐探出一小簇发丝,他的唇角绷得紧紧的,眼神微微游离,可当他们目光相对,视线锁定的时候,青年又蓦地镇定下来。 沈清晏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到了靳野跟前。 上一次他们这么遇见的时候,一个醉酒之中神志不清,一个不动声色措手不及,如今再遇,却已经是物是人非,天翻地覆的光景。 沈清晏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青年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直直的望入他的眼,那里面既没有小心翼翼的讨好,也没有愧疚不安的情绪,而是一种尘埃落定似的沉静。 ——仿佛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 “我们谈谈,好吗?” …… 沈清晏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拒绝。 不想这些日子以来,向来对他视而不见的那个人顿了顿,靳野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忽而脱下自己的外套,随手扔到了他身上。 这个雪夜并不算太冷,奈何他在门外等了太久,身上自然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凉意。他错愕的睁大了眼,却并不影响那件犹然还带着对方体温的外套松松垮垮的盖在他身上,添来几分淡淡的暖意。 不待他做出什么反应,靳野用随身终端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公寓虽小,却是五脏俱全。踩着脚下柔软的兽毛地毯,青年不自觉微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走了进去。 他酝酿过很多种开头,也预想过无数种回绝,可公寓的主人看了他一眼,却是问:“饿了吗?” 沈清晏愣了愣。 说不饿是假的,可现在显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他正准备说不饿,然而靳野却仿佛从他短暂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似的,没等他开口,便进了厨房。 十分钟后,沈清晏对着眼前桌上那碗新鲜出炉的面条,一时竟有点不知所措。 面条是普通的挂面,就是做法调料上也没什么新意,不过是简单的葱花鸡蛋面,加了些许油盐,是平凡的家常风味,却也胜在清淡舒适。 他抿了抿唇角,低声说了声“谢谢”,目光却情不自禁的转向靳野。 因为在进门前将外套脱给了沈清晏的缘故,男人这会儿仅着一身浅灰色的毛衣,略长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白皙有力的手腕。他唇角绷得紧紧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灯光下的侧脸平静而锋利。 ……果然,还是很生气吧? 他这么想着,却说不出话来——本就是他有错在先,眼下说再多,也不过是自我开脱般的解释罢了。 沈清晏不自觉咬了咬唇角,低头对着碗里浮在汤面上的葱花出神,只觉口里温暖柔韧的面条,似乎也变得不是滋味起来。 靳野微微低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 吃面的速度忽然慢下来了,也不说话……是油放多了吗?他知道沈清晏不喜欢太过油腻的东西。又或者是盐放少了,寡淡无味? 作为一个首次下厨的新手,饶是自认无所不能的靳野,心头也难免涌出点淡淡的懊丧。 ……早知道就点外卖了。 完全不知道彼此究竟在为什么而低落的两人在度过了长达二十分钟的沉默后,结束了晚餐,沈清晏放下筷子。 他拉开椅子,从餐桌前站起身,认认真真的向靳野道歉道:“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没有顾虑你的感受,自以为为你好,就擅自做出了给你添麻烦的决定,”他微一躬身,一再重复:“对不起。” 靳野还沉浸在人生首败的微妙挫败感中,闻言只随口“哦”了一声,大大方方的道:“没事,我原谅你了。” ……咦? 就……这么简单? “不过我也要声明一点,”仿佛没有注意到沈清晏惊愕的神情,靳野轻描淡写的道:“我这个人其实比较随意,也不喜欢为了得到什么而去牺牲什么——我之所以想要某些东西,是因为它能够让我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可如果我必须要为了得到它,而失去点什么的话,那么这个行为对我来说就是本末倒置,没有任何意义——”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清晏:“……” 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一时之间,沈清晏竟想不出该用什么态度和心情来面对,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所以……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靳野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清晏不确定对方究竟有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因为那看起来实在是太过风轻云淡的一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在他攒紧了指尖,不自觉紧张起来的时候,他看见男人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当然。” 谁都没有提一年前的夜晚,那个轻飘飘的、柔软得仿佛入梦般的亲吻。 靳野没有邀请留宿,沈清晏也没有主动提出,他放下那件属于对方的外套,消除了误会的两人站在门前,坦坦荡荡的告了别。 沈清晏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站在门前看着他,也许有,也许没有,也许只是他不敢回头。他独自沿着渐渐冷寂下来的街道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心里那点儿无可压抑,也无可掩盖的心事几近麻木—— 【你先前告诉我,说你做这么多,只是想更好的放下,】002问:【可你真的能够放下吗?】 四周静悄悄的,偶有雪花压塌了枝头,一簇簇跌落下来,摔进松软如棉花的积雪里,发出沉闷而轻微的声响。 这一次,它没能得到任何回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4章 无冕之王(完) 在经历了几天连绵不断的小雪后, 初春的首都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放晴的好天气。 “时间很急迫,盛先生,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够耽搁了。”穿着黑色西服的女秘书抱着怀中的一沓资料, 踩着高跟的靴子快步走来, 她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对着身前的男人略微欠了欠身:“在第一批选民投票开始之前, 请您务必做好演讲的准备。” 这里是位于首都广场的政党总部, 阳光穿过精美的拼花玻璃窗,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留下明亮的光影, 人们在无数办公室之间来去匆匆, 在新一届的大选正式开始之前, 这或许是政府工作人员们最忙的时候。 盛兴安懒散的抬了抬眸。 这本该是他曾经最期待的时刻, 但现在, 一切渴望都化作了不切实际的泡影——尽管联邦各政党内部依旧争斗不休, 可谁都知道, 这场大选的结果, 早在开始之前,就已经注定, 不会因为其他候选人的争取而发生任何改变。 说到底, 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盛兴安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 无论他在此前付出过多少努力, 这一次他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他心下并不好受, 只是多年的政.治素养令他仍然让礼貌的笑容浮在脸上:“感谢你的通知, 女士,请代我转告阁下,一切都会如他所期待的那样。” …… “事情都准备妥当了?” “是的,阁下,只要最后一批选民投票结束,联邦新闻电视台就会向整个联邦宣布本次大选结果,交接的仪式也准备就绪,现在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辛苦你们了。” “不,阁下,这没什么。”年轻的助理微微有些紧张,嘴角绽开一抹真心实意的微笑:“能为那位先生举办就任仪式的是我的荣幸——我是说,如果您必须得卸任的话,所有人都希望是那位先生来代替您带领我们继续前进。” 总统无声的笑了笑:“去吧。” “阁下,我始终还是有些犹豫,我们做出的这个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以及微不可察的遗憾:“这太仓促了。” “我知道比起靳野,你更欣赏盛兴安。” 总统没有回头,外头古老的大钟楼随着到来的某个时间而缓慢的敲响,他站在大开的窗前,直视着窗外楼下,广场上热热闹闹的人群,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有野心并不是什么坏事,可盛兴安过界了。” “我可不认为那个小子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辜,”男人冷哼一声,神情不屑:“你看看外面,看看那帮愚蠢的民众,他们现在就差把靳野当做神灵供起来了。” 男人摇了摇头:“盛兴安的确输给了他,可恕我直言,阁下,靳野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个人远比我们所能想到的还要复杂,现在他是全联邦人心中的神,等他接替了阁下的位置,到时候他想要做什么,恐怕我们就更难阻止了。” “你把他想得太糟糕了,”总统不以为意,或者说他根本不把对方口中所说的危险放在心上,他关上玻璃窗,转身向大门走去,声音平静,语气笃定:“我不需要纯粹的政.客,也不需要第二个艾伦来替联邦牺牲,一个懂得把握某些界线的人就是最好的选择——我确定,他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继承人。” 他推开刻着金色花纹的白色大门,在即将一脚迈出房间的那一刻,他回过了头,像是无奈,又像是愉悦:“况且,你要知道,这就是联邦人自己做出的选择啊。” *** 作为靳野唯一身在上议院的徒弟,以及原本的议院秘书,童妍毫无疑问的在这场大选中担任了众多不宜外泄的跑腿工作,她低垂着头,一边对着手中的资料流程核对,一边抬起手,微微急切的敲了敲靳野所在办公室的大门。 一秒、三秒、九秒。 房间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不在房间吗?童妍皱了皱眉,可她记得,这些天先生说是要提前熟悉一下总统的日常工作,所以才特地借来这间办公室研究学习啊,如今正值紧张的时刻,以先生的性格,没道理会一声不吭的不见人影啊。 ……等等。 说到一声不吭的不见人影…… 童妍面色微变,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毕业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按下心头不安的预感——要知道,这可是万众瞩目的总统大选啊,自家先生再怎么乱来,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放全联邦的鸽子吧? 她这么想着,一边推开了门。 “……先生?”随着大门被推开,男人端坐在书桌之前专心工作的身影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童妍顿时松了口气。她就说嘛,先生再怎么胡来,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啊……她这么想着,一边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书桌上,推到靳野的跟前,一边指着某一个地方,继续说道:“先生,这里……” 她话还没说完,自己就愣住了。 方才在门口处看,因为衣服发型的缘故,她下意识就把人当做了靳野,可这会儿走近一看—— 相差无几的身高,完全相同的服装、发型,就连对着大门的背影,看起来都仿佛是本人一般,可那双金属般的眼睛,却已然证明了此“人”的身份。 再联想一下,他们认识的人当中,能够完全的制作出远看之下,几乎与靳野一模一样的机器人的—— “叶嘉许,你给我出来!” 来不及敲门,童妍直接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她磨了磨牙,双手抱臂,难得恶狠狠的瞪着这会儿正埋头在大大小小机械零件中的青年,大有一副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陆景同就纯粹驶来凑热闹的了,他义正言辞的指责:“叶嘉许,你这个叛徒!” 叶嘉许抬起头,平静的看了两人一眼,紧接着就又低下头,淡定的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我从一开始就是先生的人。” 童妍深吸一口气,一想到等上议院发现的情景,她就觉得头大得不行:“叶嘉许,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是你我三两句玩笑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你告诉我,先生现在究竟在哪里?他到底想做什么?” 陆景同眨了眨眼睛。 他看了看神情严肃的童妍,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叶嘉许,非常没有节操的改口:“不不不,我觉得嘉许的行为完全可以被理解。”他说:“你知道的,童妍,即使换了你或我,也不可能拒绝老大的任何要求。” 童妍捂住眼睛,对于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简直不敢再看下去:“好吧,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所以……”她有气无力的道:“你们有谁能够回答一下我的疑问吗?先生究竟在想什么?他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倒是很好回答,叶嘉许爽快的道:“先生说他对现在的联邦已经失去了兴趣,决定去宇宙准求他的星辰大海了,请大家不用太想念他。” 童妍&陆景同:“………………” 童妍&陆景同:“???” 见童妍和陆景同都是一副不可思议,嘴角微微抽搐的表情,叶嘉许耸了耸肩:“就是你们想的那个字面意思。” 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客气的放了全星宁一中的鸽子后,时隔四年,面对全联邦的请求,他们那位向来不走寻常路,想到什么是什么的先生,再次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偷偷摸摸、不动声色的……跑路了。 *** 盛兴安本以为自己应该高兴才对。 没有了靳野,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将会是下一任总统的不二人选——可盛兴安这会儿心底却没有丝毫高兴或庆幸的心情,有的,也仅仅只是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一般的憋屈。 是的,憋屈。 他曾将靳野视作自己此生最大的对手,尽管在这一次大选中,他注定会输给对方,盛兴安心中不甘,却也心服口服,他很清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比不上靳野,无论他有多不甘心,但他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接受对方在这种时候收拾铺盖跑路! 他不接受这样的不战而胜,更不接受这种仿佛是来自对方施舍一般的拱手相让! 盛兴安面无表情的想了一分钟。 仅仅一分钟后,这位距离总统之位或许只剩下一步之遥的年轻议员再次站了起来,他一脸冷漠,面无表情的下令:“给我封锁首都星所有对外空港,再向第三军团借几艘战舰,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有不法通缉犯挟持了大选候选人意欲逃脱出境,希望第三军团能够搭把手。” 叶嘉许:“……” 童妍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 陆景同搓了搓手,非常兴高采烈的毛遂自荐:“我我我!盛先生,实不相瞒,我就是第三军团的,别的不说,打仗我可擅长了,保准帮你把通缉犯给打下来!” 盛兴安挑了挑眉,审视般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陆景同挺直了身体,大义凛然的接受着他的观察。 盛兴安当然知道陆景同和靳野的关系,可他毕竟也不是想置靳野于死地,谁上都没有关系,见陆景同这么主动,他索性道:“行,就你了,可别让我失望。” …… “警告,警告,请编号为TO1743的军舰迅速返航,十秒钟后,若TO1743一意孤行,联邦军方将会通过武力行为,达到迫降目标。” 目光从遥遥赶来的战舰上一扫而过,靳野轻“呵”一声,懒洋洋的对着通讯屏幕上的人影笑了一下:“就你?” 盛兴安脸色一沉,下一秒,一枚硕大的光团堪堪与靳野所在的军舰擦肩而过,对于作战经验丰富的靳野,独自操控战舰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轻松躲开对方的袭击,靳野抬起眸,通过大屏幕瞥了眼正坐在看热闹的几人。 “喂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就让他这么乱来?” 童妍无言的看了自家老师一眼,说到乱来,先生你才是最需要被阻止的那个好不好? 陆景同假惺惺的叹口气,一脸无辜:“对不起啊老大,我们已经很尽力的拦过了,可是拦不住啊。毕竟像我们这种毫无根基的小透明,怎么可能是上议院这种庞然大物的对手呢……” 靳野:“废物。” 陆景同:“……” 靳野:“要你何用。” 通讯切断了。 但这显然并不是一个正常的挂断,因为下一秒钟,另一张靳野绝不会陌生的人影,瞬间出现在了战舰内配备的屏幕上。 叶嘉许:“先生。” 靳野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问:“你也是来阻止我的?” “别误会,先生。”少年扬起一个微笑:“我一直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不等靳野回答,叶嘉许语速极快的道:“这个通讯坚持不了多久,联邦那边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在此之前——操作台左边下方的小柜子里有TO1743配备的武器单,您可以按照需要随意使用,另外,我在小仓库里存放了大量食物,至少能够支撑一个月,最后……” 说到这里,他忽而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我建议您再检查一遍TO1743,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眼下靳野显然没时间做什么检查,不过这显然无伤大雅,他随口问道:“001?” 001没吱声。 它这么一个反应,靳野反倒难得来了点兴趣:“是什么?” 001清咳一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那位好徒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嗯?” 001默默把目光移向另一边,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其实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001却有一种久违的心虚感:【……在你开走这艘战舰之前,沈清晏就在后面卧室睡着了。】 靳野:“………………” 丝毫没有给靳野教训的机会,这边靳野刚抬起头,下一瞬间,叶嘉许的身影便从偌大的屏幕上瞬间消失,只余下最后那么一句话,在军舰内部响起,而这个时候,浩瀚的宇宙,与数不清的星辰,已然如盛大的画卷一般,在他的眼前缓缓拉开了序幕。 “提前预祝您一路顺风,先生。” 靳野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与叶嘉许交谈,乃至离开这颗星球的同一时间里,那束与TO1743擦肩而过的炮.弹般的光团,忽然在首都的上空毫无征兆的炸开——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开出一朵硕大的,璀璨又美丽的烟花来。 无数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动,纷纷走出了家门,好奇的望向此刻已被烟花占满的天空。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大选结果出来了?” “醒醒,这才什么时候,大选哪有这么快啊,现在第一批选民投票都没开始呢。” “这可不一定,说不定大家都看好先生,所以先生提前当选呢?” “会不会是哪个明星结婚了?我记得上次钟怡和结婚,好像也有这个环节。” “不可能,你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上次钟怡和结婚用的那种廉价烟花,我看它覆盖范围都要大得多,恐怕至少整个首都都能看见……” 没有人知道,这场浩大得足以令整颗首都星都同时目睹的盛世烟火,不过是联邦送给那个人的,无可奈何的……最后的告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5章 番外:后来&他所不知道的 五年后。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敞开的松木质大门前, 着装整洁干练的女秘书怀抱着大叠的文件, 目光迟疑的转向沙发上神情淡漠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女士西服, 柔软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 干脆利落的别到了耳后, 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五官精致又细腻,有一种女性独有的柔和之美, 偏偏神情着装又极尽冷淡与沉静, 兼有新铁般的坚硬, 带着隐约的威压,令人不敢生出半点违逆冒犯的念头。 作为一个历经三届大选, 至今还稳稳占据着报社一把手位置的政坛记者,艾米莉亚对她此行的采访目标可谓再清楚不过—— 联邦数百年来, 史上第一位女性议员……也许在五年后的下一届大选,联邦从未有过女性总统的纪律也会被就此打破。 眼见着女秘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艾米莉亚识趣的站了起来:“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 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的配合。” 带着满满的采访收获, 艾米莉亚心情愉快的走出金碧辉煌的政府大楼。 春日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挥洒在午间的首都广场上,将本就热闹欢快的广场衬得愈发轻快安宁, 信手将落到额前的碎发捡到耳后,艾米莉亚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咬在嘴里。 她最近正在戒烟。 “艾米莉亚小姐!采访结束了吗?对不起, 我……” 艾米莉亚挑了挑眉, 轻斜了姗姗来迟的助理一眼, 呵斥道:“凡事都讲究个时间性,更何况我们作为记者,卖的就是消息,就你这磨磨唧唧的样子,还当什么记者?”并不给对方反驳解释的机会,她绕过年轻的助理,头也不回:“以后不用来了。” 她要求也不算高了,可同样都是继承人,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不远处,悬挂在高楼正中央的巨大显示屏上,正播放着官方电视台的日常新闻: “由摘星实验室研究开发的新一代无意识克隆人首度亮相联邦第三十一届生命与科学交流大会,负责该项目研究的叶教授表示,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无意识克隆人将主要用于医疗,解决人类器官移植时排斥反应的问题……” “7月21日,第三军团总长陆景同少将代表联邦,于深红星与阿尔法帝国签署《琅函条约》,长达五年的雾星战争就此结束,与此同时,顾越海元帅提出了退休申请,新任联邦元帅的人选必将成为眼下急需解决的一大问题……” 艾米莉亚停下脚步,望向大屏幕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 即使那个人早已抽身离开,然而如今这个富有而强大的国家,却仍旧到处充满了他留下的痕迹啊。 那个在很多年以前,由靳野亲自带领的,彼时尚且默默无闻的星宁一中高三(六),如今已成为了现今联邦发展的中坚力量,更是联邦教育史上永远的佳话和传奇。 *** “啊啊啊啊啊啊!老大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我们就差忙成狗了,他倒好,麻烦的事情统统甩给我们,自己跑去满宇宙的浪,太过分了!” 贴满银箔,装饰美丽中透着奢华的房间内,考究的浅棕色真皮沙发上,电视台中身着军装,俊美冷硬的男人,此刻却穿着一件休闲服,全身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道:“我也好想去星际旅行啊……” 简直又颓又丧。 深棕色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陆景同懒洋洋的往外瞄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眼神就差变成星星了:“嘉许!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此刻从外面进来的正是叶嘉许。 青年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对此刻占据着另一张沙发的童妍微笑着点了点头,径直在陆景同身边坐了下来,嘴上却是毫不客气:“想都别想。” “为什么啊……”陆景同哀怨道:“我又不会像老大那样一去不回,我保证,我就鸽一个星期……”他看了看叶嘉许的脸色,改口道:“不,三天……好吧一天,我就鸽一天也不行吗?” 委屈巴巴。 叶嘉许才不相信他这一套,他冷静的说:“鸽只有不鸽和一直鸽的区别,没有一天的说法。”所以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吧。 对两人的相处模式早已司空见惯,假装没有看见陆景同递过来的可怜兮兮的眼神,童妍移开视线:“不知道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他可好着呢,”说到这个,陆景同可哀怨了:“上个星期还给我发图片炫耀他探险发现的新星球,上上个星期还在银清星的高档餐厅吃大餐,上个月……”他也好想要假期出去浪啊啊啊啊啊TAT 叶嘉许若有所思:“正好我手上的研究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应该能空出一点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陆景同:“喂!” 叶嘉许不理他,转头看向童妍:“工作还顺利吗?我听施静说,你最近心情不大好?”施静正是童妍的第一秘书。 尽管联邦从未明言禁止女性参政,但事实上,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是,数百年以来,联邦罕少有女性身居高位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政坛似乎都属于男人的战场,也正因如此,童妍能够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不可谓不艰辛。 陆景同立刻坐直了身体,皱眉看向童妍。 三人同为靳野的学生,彼此之间的关系自非同僚或普通朋友能够比拟的。不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童妍真遇到什么事情了,他们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见两人都是瞬间认真起来的样子,童妍心中温暖之余,难免失笑:“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是生活上的。”她揉了揉额头,表情无奈:“我妈说我年龄大了,现在一天到晚逼我相亲,你们也知道的,我根本就没打算结婚。” 说到这个话题,陆景同也是一脸郁闷:“别说了,我妈也没好到那里去,之前没停战还好,现在阿尔法帝国的和平条约也签完了,好不容易的假期我还得抽出时间和她安排的那些名门大小姐见面,简直是绝望。” 说完,两人一齐看向叶嘉许。 叶嘉许眨了眨眼睛,有点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干嘛?我家里情况你们知道的,也就那样。” 两人轻咳一声,没有说话,目光却是炯炯有神的盯着叶嘉许不放。陆景同搓了搓手:“嘉许啊,我问你个事情啊……” 叶嘉许:“没爱过,没时间,不准鸽。” 陆景同:“???”说实话,有点受打击。 眼见着两人随时有可能离题的架势,童妍赶忙拉回话题,她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不是这个,我是说——”迎着叶嘉许微微困惑清亮的眼神,童妍不自觉挪开视线:“先生和沈老师的事情……” “就是!”陆景同一脸严肃:“这么大的八卦,你居然不和我们共享,大家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你们说这个啊,我还以为你们要问什么大事情呢,”对上两人好奇的眼神,叶嘉许微微一笑,十分坦然:“我不知道。” 陆景同满脸怀疑:“你不知道?” 童妍当然也是不信的。 她看着陆景同和叶嘉许两人一本正经的八卦起#那些年先生和沈老师不得不说的事情#,心里却有些失神,她打开自己的星网,目光落到那条被她小心翼翼的保存在消息栏深处,来自自家先生的,最后一个,也是平生唯一的一个请求。 童妍:“你要我……找一个人?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能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信息。” “他的外貌应该很出众,在青年阶段,会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性格温和,实际上非常小心眼,常常会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看不顺眼的人,即使是在环境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也会想方设法,从另外的方面不动声色的报复回来……” 这或许是靳野发给她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无关工作,无关教导,更无关这个国家的未来。他全面详细的向她描述了一个不知姓名的人,关于那个人的性格,习惯,乃至各方面的特征。他的语气平淡得出奇,可童妍作为一个女人,却本能的从那平铺直述的文字中,读到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童妍:“如果我找到他,应该怎么通知您呢?” “不用通知我。” “咦?” “在不违背法律、不超出我力所能及的范围的情况下,给他想要的一切。”他说:“如果他是明星模特,那么就给他最好的娱乐资源;如果是商人,那么就帮他牵线搭桥,确保他的从商之路畅通无阻……” “找不到就算了,如果找到了的话……也不必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童妍愣住了。 靳野离开了联邦不假,可他本人对这个国家的影响却绝不会就此消失,而对方这会儿消息中的意思也非常明显:他并不是在请求童妍替他达成这个要求,而是希望童妍能够告诉他留下的,隐匿在这个国家的,无处不在的“信徒”,他所留下的,最后的一个“任务”。 在童妍的心目中,她的老师是温和的,却是不近人情的。她从未见过靳野对谁表现出超出某种界限的态度,即使是沈清晏也不例外,可就是这样一个冷静理智,无谓到能够将自己建下的基业随手抛弃的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愿望,却是庇护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姓名的人,保证他能够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当然啦,正如同陆景同所说的那样—— 即使是她,也无法拒绝先生的任何请求啊。 这么想着,彼时还仅仅只是一个议员秘书的童妍深吸了一口气,庄重严肃的许下了对恩师最后的承诺:“如您所愿,先生。” 五年前—— 作为唯二个亲眼目睹靳野安排完一切的存在,00看着自家宿主站在战舰的阶梯上,头也不回的背影。 001:【你还记得啊。】说不出心底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一人一系统经历过的那些世界,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经历的事件多了,难免会发生些意外,亦难免会遗忘一些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早已不觉间忘得一干二净的东西。 可总有那么一些残余的东西,会深深的,不动声色的藏在记忆深处,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本能的执拗和习惯,却会促使主人做出本能的行为举止。 靳野淡淡的说:“不记得。” 001:【那你……】 他抬起头,看向另一块独立于任务面板,写满字迹的备忘录。其中的内容,与他吩咐童妍的事情,一模一样。 那并不是在最近的几个世界里写下的东西——更确切的说,自从靳野有记忆起,这块备忘录里就静静的存在于任务面板的背面。 他的确不记得有关这块备忘录的一切,却没理由不去做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无论如何都希望未来的自己去做的事情。天长地久的,便成为了习惯,成为他漫长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究竟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面对沈清晏时偶尔的说不出的熟悉感,又是什么呢? 靳野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他总会找到答案的。 没有回答001的疑问,靳野拾步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推门步入了坚硬冰冷的战舰之中,语气平静道:“走吧。” 军舰驶离首都星之际,绚丽灿烂的烟火布满了每一片天空。将军舰的模式调整为自动驾驶,他从驾驶位上起身,来到叶嘉许所说的小房间的门前,在他抬手敲门之前,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属于自己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在他的耳边响起—— “没关系。” “反正你所在的每一个世界,到最后都会变成我的版图。” 哪怕军舰其实静悄悄的,从始至终没有响起过任何声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6章 妖皇(一) 妖皇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 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善恶的彼岸》 * 【任务完成, 正在结算……】 【结算成功, 获得积分10000,附加分5000, 您现在的积分为237000, 小组积分第一,总排名第一,编号001。】 记不清自己究竟在原剧情世界过了多少年,等靳野再一次睁开眼时, 身前的一切已经由一片空荡荡的星空所替代, 耳旁, 属于001的声音正一板一眼的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与每个小世界相比,回到主神空间的001声音明显有了很大的区别, 比起剧情世界里001仿佛人类一般饱含情绪的声音, 主神空间的001听起来才更像是属于机械系统该有的声音。 【正在进入下个世界……】 【叮, 系统发生不明故障, 剧情资源下载出错。】 【结算失败。】 结算失败? 靳野:“001?” 没有回应。 四周静悄悄的, 仿佛真的置身浩瀚宇宙一般, 听不见丝毫声响,冰冷的星光点点交错汇聚在一起, 蔓延出河流般的波光粼粼。 万籁俱静。 【正在进入下个世界……】 *** 少年在山脚下救了一只小狐狸。 彼时正值深冬, 厚重的积雪将整猩骨山都染作了白茫茫的一片, 他信手将试图吞食自己的巨型食人花撕成两半, 不想里头扑通一声,紧跟着又掉出一只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小狐狸长得极好。黑亮的眼睛,蓬松的毛发,兴许是因为刚刚被食人花吞吃入腹的缘故,雪白的毛发难免染上些许植物特有的浅绿色,这会儿正凌乱的黏成了一团。 察觉不到妖力,应该是还没化形的普通狐狸。 靳野如此是想,裸露在外的手腕处却适时的传来某种湿润感,他微微错愕的抬起眸。 小狐狸并不怕生,又或许它根本就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被人粗鲁的揪住后颈也不生气,见他没什么动作,它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高高兴兴的凑过来,亲呢的舔了舔他的手腕。 靳野低头与它对视了一会儿,很快就松开了手。 太小了,塞牙缝都不够。 况且他今天也不太想吃肉。 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在无意之中躲过了一劫,没有少年的控制,小狐狸立刻扑通一下,连摔带滚的掉进了雪地,整只狐狸都陷入了同色的雪花之中。它呆呆的看了看靳野,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下,神情懵懂又无辜,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自己一眨眼,就滚进雪堆里了。 少年此刻却不再看它一眼。 这座山脉坐落在妖界的最北方,亦是人界与妖界的交界处。山名猩骨,只因此处占山为王的,乃至一只出窍期的猩骨幽龙。 山脉的主人是一位极其典型的妖王殿下——猩骨幽龙对于管理自己手下的地盘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遵循的是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猩骨山的妖修既无高贵低贱之分,也没有尊老爱幼的说法,适者生存,弱者自当活该化作强者的养料。 在这样的情况下,幼妖的生存环境只会更加糟糕。 靳野此行是来狩猎的,不是来玩闹的。 他俯身捞了一把雪,雪花在他的掌心瞬间融化成水,将沾了些许植物汁液的手心洗净了,他站起身,转头就走。 小狐狸晃了晃脑袋,本能的抬爪跟了上去。 一人一狐狸走了没一会儿,前头的少年便停下了脚步。 靳野:“我不养狐狸。”语气平缓陈述,却无半点商量的意味。 小狐狸天真的眨了眨眼睛,柔软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的,仿佛根本听不懂眼前之人究竟在说什么。 少年也不说话,只低垂着眼睑,一双漆黑平静的眼眸定定的凝视着它。 短暂的对视过后,似乎从那平稳无波的眼眸里看出了什么,小狐狸仰起小脑袋,委屈巴巴的瞅了他一眼,见对方半点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它只好转过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靳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今年一百一十四岁,听起来似乎已经很大了,可倘若用人类修道者的算法换算,他今年满打满算,或许还不到十四岁。 妖修中并没有所谓爱护幼崽的传统,为了减小竞争压力,为人父母的甚至会在种群的战斗里头专程攻击对方的幼崽,通过杀死其他幼崽的方式,让自己的幼崽拥有更好的成长环境和修炼资源。 对于无父无母,孤身一人的妖族幼崽来说,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了。 …… 作为猩骨山脉地形最为复杂的一个板块,黑枫林向来是幼妖们栖息的好去处。一来这里杂草丛生,巨大的树木和繁茂的枝叶最适合幼妖藏身不过,二来此处捕猎的资源同样丰富,日渐衰弱,亦或天生残缺的妖修也会考虑更轻松安全的捕猎方式,与此同时,常年游走在黑枫林中,三五成群的幼妖们,也会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这是个雪后初晴的好天气,此刻的黑枫林也完全没有难得放晴的平静安宁,十几棵巨木被某种外力拦腰折断,横七竖八的躺在雪地上。 四周静悄悄的,可空气中那股子血腥味,却浓郁得仿佛化作了粘稠的实质。 断根残枝的正中央,此刻趴着一只约莫九尺长的白虎,它四肢粗壮,细长的尾巴低低的垂落在地面上,宛如一柄深色的钢鞭,只是它这会儿看起来着实不太好,暗红色的鲜血将它彻底染成了另一种颜色,柔软的腹部此刻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细看之下,几乎可以瞧见里头乳白的骨骼。 树林里传来海浪般的沙沙声,它趴在泥土里,一动不动。 它死了。 这个发现让原本还算平静的树林忽然“热闹”了起来,无数双眼睛纷纷将目光转向了空地里的新鲜尸体——这只虎妖看起来很大,足够他们吃上好一阵子了。 直到树林的深处再度响起轻微的摩擦声。 通体纯黑的幼蛟缓慢的从树林的深处露出了头,迎着令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的阳光,它慢慢的立起了上身,下一秒,巨蛇般的身影瞬间从空地里消失,取代而之,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 他看起来不超过十四岁,头发一直长到了腰部,却无心打理,只随意散漫的束在脑后,这会儿甚至染着淡淡的血迹。仿佛没有注意到身后虎视眈眈的目光,少年照例捧起一抔雪,不紧不慢的把手洗干净了,这才站直了身体,偏头睨了一眼身后空无一物的树林。 树林静悄悄的。 一直到少年拖着那只巨大的虎妖,头也不回的离开,自始自终,整片树林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靳野从黑枫林里出来的时候,他的几个同伴已经等在山脚下了。 对于无父无母的幼妖们来说,生存本身就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了,在即使是散妖也知道要三两抱团的猩骨山里,倘若真的做个彻头彻尾的独行侠,那么这个艰难的程度恐怕还要再加上一倍。 靳野无意给自己的生存增加不必要的难度,更何况作为一个只初至炼骨期、尚未成年的黑蛟,他原本也没有什么任性的资本。 “……这该是炼骨后期的成年白虎吧?”赤溪啧啧称奇,惊叹道:“怎么做到的?” 对于没有根基后台,只能靠自己的他们来说,越级挑战这种事情,几乎就是传说一般的存在了。 “捕猎的时候不小心撞上,逃不掉,就顺手反杀了。”靳野淡淡的道,他这会儿看起来兴致索然,便只随意的挥手招了招:“墨琅,你过来处理一下。” 墨琅原本叫墨狼,顾名思义,他的本体是只黑狼,只是稍微懂了点事后,便嫌弃墨狼这名字太过实在,忒没神秘感了些,索性取了个谐音,一意孤行改名叫墨琅—— 虽然靳野始终不明白,这么个改法究竟和不改有什么区别。 可墨琅没动,他看也没看那只足够作为几人的口粮还有富余的战利品,目光始终停留在靳野的身上,却是皱了皱眉:“那你呢?” 倒不是说食物不够,尽管同类相食在妖界是再寻常不过了,但墨琅知道,靳野是从来不吃这样通智化形的妖兽的。 靳野还没来得及回答,墨琅便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他眼前一亮,紧锁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少年一下子伸出手,从雪地里捞出一只雪白柔软的小狐狸! 看起来肉还挺多,重点是没有开智,还在靳野的食谱范围内。 墨琅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对自己能够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儿感到十分满意,他抓起小狐狸的后颈,使其腾在半空中,一边建议道:“要不要试试烤狐狸?你看它长得这么好,味道肯定很不错!” 靳野:“……”这只狐狸,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靳野略微思索的功夫里,被揪住的小狐狸却是猛烈的反抗起来,也不知道它怎么做的,三两下就从墨琅的手心里滑了出去,顺带着还附送了他好几下爪,待墨琅回过神来时,他的手腕上已经多出了好几道血淋淋的洞口。 这还不算完,三两下挣脱桎梏的小狐狸一溜烟就躲到了靳野的身后,似乎在这个位置才终于安心了,小家伙得意洋洋从背后探出半颗小脑袋,重重的“呸”了一声,表情轻蔑又嫌弃。 墨琅:“???” 墨琅简直要炸了。 想他墨大爷纵横猩骨山十几年(并没有),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妖兽——甚至是只根本没有通智化形的妖兽,这样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他磨了磨牙,正准备给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一个好看,却见靳野抬眸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行了,你跟一只狐狸计较什么?修道之人,怎能沉溺于口腹之欲?” 小狐狸很高兴,小狐狸很得意。 眼见着墨琅吃瘪,它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个极尽人性化的嘲笑表情,眼看还要跟着笑两声,然而下一秒它就被靳野揪住后颈,面不改色的扔到了远远的雪地里—— 啪叽。 说不养就不养,就是这么有原则! “走吧,”靳野说:“有什么话回去吃饱了再说。” 不想等三人回到他们临时的住所——一块刻意清扫出来的山洞时,却被洞口的景象惊住了:往日里空荡荡的洞口,此刻却堆满了冬日里极其少见的、红彤彤的果子,不远处还躺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山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压根没多想的赤溪,他看了看那一地的水果,和新鲜的肉食(狼),确定那匹山狼怎么看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纯种野兽后,他挺高兴的道:“这下好办了,就是不知道这狼肉吃起来怎么样。” 墨琅:“……” 他并不是什么慈悲友善的性子,哪怕此刻有一只同族的狼妖死在他面前,墨琅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更不用说眼前这只根本没有灵智的野狼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目光在接触到那只奄奄一息的山狼时,墨琅这会儿心底竟破天荒的涌起一阵淡淡的寒意来。 “会不会是靳野的追求者?”赤溪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猜测。 三人之中,无论是相貌还是实力,都是以靳野最为出色,也正因如此,平日里也不乏对靳野怀有好感的同龄女妖。 只是在赤溪看来,这些女妖们都不大合格——连靳野素来厌恶生食同类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喜欢呢。眼前这个虽说不知道是谁准备的,但考虑到冬天里蔬果难寻,和以往那些个追求者相比,算是用了心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7章 妖皇(二) 靳野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大多时候他的身体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 即使是在短暂的休眠中也不例外, 时常一个风吹草动, 便会自沉睡中苏醒过来。当浅眠变成一种习惯,就连代表睡眠质量不佳的梦境, 似乎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但今晚似乎不太一样。 他又回到了那个月圆之夜。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一泻千里, 在平坦的地面上留下藻荇交横般的树影,黑暗中传来沉闷的撕咬与咀嚼的声音,那实在不是什么悦耳的声音,在这样黑暗寂静的环境下, 只会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黑蛟屏住呼吸, 让自己的身体整个没入茂盛的丛林之中, 一动不动。 对每一只妖兽而言,通过自身的感知能力来辨别陌生妖兽的强弱早已成为了本能。它不知道对面那只大块头什么等级哪个种族,可仅是对方进食时无意中泄露出来的气息, 就已经令它感受到了危险。 怎么办? 它努力压下心中此刻宛如杂草般疯长的恐惧, 随着周遭渐渐安静, 心底又不可抑止的浮现些许侥幸心理:也许对方在刚刚的进食中得到了满足, 也许对方临时改变主意去了另一个方向, 又或者对方一时大意, 其实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不对! 安静怎么可能意味着安全呢?要知道,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森林, 没有声音, 才是最可怕的声音啊。 这样的念头刚在它的脑海中浮起, 一道黑影便裹挟着夜风向它扑来, 靳野甚至能够清晰的嗅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可它这会儿却一刻也动不了。高级妖兽对远低于自己的同类,其威压几乎是压倒性的! 眼见着那道带血的爪子就要抓到它跟前,临到幼蛟脸上的时候,忽然又止住了。不知是不是距离太近的缘故,空气里那股子血腥味更浓了。 它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只长着双翅膀的雄狮,也许它原本是想将爪子伸进黑蛟的胸膛,可现在它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一柄冰晶似的长剑如切豆腐一般斩下了它的翅膀,靳野嗅到的血腥味不是上一个牺牲在它口中的猎物,而是它此刻不断淌血的翅根断口。 黑蛟怔住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失去翅膀的雄狮,后者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竟是想也不想,掉头就跑! 黑蛟没动。 一个能够把斩断通智期妖兽的羽翼,做的宛如喝水吃饭一般轻而易举的,自然不会是它一个刚刚才学会化形的幼妖能够抵抗得了的。 它维持着趴在草丛中的姿势,一动也不动,预想中的刺痛与死亡却迟迟没有到来,一只小小的手轻轻的触摸它的额头,带着与眼前冰凉的猩骨山格格不入的温暖。 幼蛟睁开眼。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人类—— 七八岁的人类女孩有一双他见过的最清澈的眼睛,像森林中心的湖泊,又似夜里寂静的漫天星河,仿佛世间星子皆倒映在她眼中。 有明亮,澄净,还有需要很多很多的呵护和爱,才能养出的天真与温柔。 “你受伤了吗?”幼蛟微微偏头,避开了她探过来的小手。 它的目光穿过刚刚一米出头的女孩,落到不远处的人影上。它曾亲眼目睹过某位妖王殿下出巡时的盛况,可眼前这个身着素白长衫,仅背负着一把普通长剑的人类男人,给它的感觉却是比妖王还要可怖。 没有得到回应,女孩也不气馁。 “它可真小,这还是我一次见到幼妖呢!”她围着草丛里的幼蛟转了个圈儿,满脸都是惊奇和喜爱,伸手想摸,又不敢,只好掉头去央求身后的男人:“爹,我们养它好不好?” 男人还没说话,原本趴在草丛中间一动不动的幼蛟却陡然暴起,女孩吓了一跳,一时愣在待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来时,哪还有那只幼蛟的踪影?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明天还要赶路,今天早点休息。”相比女孩的措不及防,男人则看起来对此毫不在意,他看得出来,那只黑蛟并没有伤人的念头,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来个替天行道的把戏。 彼时的靳野只以为那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偶遇,然而不到一个月后,他便在临近猩骨山的外围边上撞见了只身一人的女孩。 他本不想管这桩闲事,可不论有意无意,对方的父亲终究救过他一回,思及此,靳野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追到一半的猎物,把迷路的小女孩拎回了附近的人类村落。 也许是因为见到了熟悉的生物,女孩一下子安心了不少,碎星似的眼眸弯成半月,两颊绽开一个大大的酒窝:“谢谢你啊,小蛟。” 幼蛟前行的步伐微微一顿,到底没有对这个过分愚蠢的称呼发表任何评价。 “你为什么不说话?”女孩眨了眼睛,面含期待:“爹爹说,你是能够化形的妖修了,我能看看你的人形吗?” 黑蛟没吱声。像他这种刚学会化形的妖修,如果真的切换到人类的形态,只会一口被其他妖兽吞掉。 “你叫什么名字?”见它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女孩儿也不生气,她托着腮帮,兴致盎然的说:“你不说,那我就叫你小蛟了?” 一路上幼蛟都没有吱声,这附近并不安全,尤其它身边还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女孩,光是放出自己的感知,小心翼翼的探测周边的情况,就已经夺取了它的全部注意力了,自然不会有什么空闲的时间,来哄一个实际上应该或许和它差不多大的人类小女孩。 幸而女孩也并不是真的想要找它聊天,更像是想找个“人”谈谈自己的心事。她念念叨叨的从早上出门时枝头的山雀,一直谈到这会儿他们一路走来时天空飘过的浮云,说着说着,女孩忽然又沉默下来。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幼蛟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不远处城郭的轮廓,它以为女孩儿是说累了,可正当它计算着这里与村落的距离,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忽而听她小声道: “我想娘亲了。” 明明周围没有任何人,她说这话时,声音却放得极低,似乎不愿被人听见似的。 黑蛟偏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自它有记忆起,父母于他而言,似乎一直都仅仅只是一个与它毫无关联的称呼。大多时候它甚至都不会去想到父母的存在,幼妖独自的流浪的生活里随处都是致命的危险,它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臆想上。 说起父母,幼蛟只能想到很多年前的某个黄昏。那天它偶然误入一片草原,直到今天它也不知道草原的名字,只知道那是双翼魔狮一族的地盘。 这是个竞争异常激烈的一族,成年的雄狮对处心积虑的把对方族群的幼崽杀死,黑蛟曾无意中目睹过那样的场景,母狮紧张的将自己的幼崽护在身后,敢对所有向它的孩子出手的家伙露出凶恶锋利的牙齿。 可它最终还是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 那只强大的双翼魔狮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它行走的步履不再从容优雅,往日锋锐的眼睛只余下晶莹与痛苦。被咬断双腿的幼狮耷拉着脑袋,拖着残破的身体努力跟上母亲的步伐,没有成功。 失去双腿的幼狮,在往后的日子里,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靳野都对那天的情景记忆犹新,因为它亲眼看见走在前头的母狮忽而调转过来,向着幼小的狮子飞奔而去,靳野以为这是母亲决定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安慰的拥抱了,可它并没有。 调转过头的母狮飞扑过来,狠狠的、精准的咬断了幼狮的脖子。 这就是母爱吗? 幼蛟不懂,它只觉得心里某个看不见的角落似乎跟着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它很快就压下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低下头,同样咬下了自己刚刚抓捕到的猎物的脖子。 “爹爹说,他想建立起一个人类能够和妖兽和平共处的国度,这样就不会再有那么多妖兽被挖去内脏,送去大荒各地的拍卖会上,也就不会再有娘亲那样的事情发生。”女孩的声音轻轻的,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一般。 她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黑蛟,浅棕色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世间所有的星光都汇聚于此。 “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了,作为朋友,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 靳野睁开眼。 太阳尚未升起,东边的天空却已染上一层薄红。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深了,没有半点该有的防备。 石洞里的火堆昨晚就燃尽了,此刻仅剩下一地深色的灰。感觉到怀中奇怪的重量与温暖,他下意识低下头,措不及防的对上一只双眸火红,神态无辜的小狐狸。大抵是没睡够,小狐狸迷茫的看了他一眼,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很快又趴了回去,亲昵的蹭了蹭他,便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靳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8章 妖皇(三) 当靳野第三次将试图爬到他怀里的小狐狸推开的时候, 后者终于从睡梦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神智清醒的小狐狸不情愿的晃了晃尾巴,到底还是乖乖的趴在了一边, 它瞅了瞅少年不带任何情绪的脸, 心底则琢磨着把对方养胖的可能性——不养狐狸没关系, 它这么厉害,养只小黑蛟绝对绰绰有余! 眼见着靳野这么接二连三的推了几次,倒是大清早找过来的墨琅看不过眼了, 他瞧瞧可乖巧可听话的趴在一边的小狐狸, 又看垂眸随手顺了几下头发的靳野,笑眯眯的托起下巴:“我倒觉得这只小狐狸怪好玩的, 你真的不养?你不养我可要养了。” “养什么养啊, ”赤溪对他玩世不恭的态度很看不过眼, 他没好气:“我们在这儿什么情况, 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怕今天养了,明天就能在猩骨山给它收尸。” 同龄的妖修的确大多畏于三人的实力不假, 可他们报复不了三人本尊, 不代表不能对他们身边下手,像这种根本就没有踏上修仙之路的野狐狸,随便找个靳野不在的时候弄死,可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 靳野没有参与这个话题,随手将散乱的长发扎成一束, 他从石椅上站起身, 转头看向另一个人:“结束了?” 这会儿站在石洞门口的, 同样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十五岁的半大少年,他脸色苍白,唇角噙着一抹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叫人想起夜间冰凉的月光,只有在对上靳野的时候,那抹冰冷才柔和了些许,多了点恭敬意味。 他叫银月,本体是只银足蛇。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几年前靳野无意中救了他一把,银月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感激的,同为猩骨山的流浪幼妖,加上靳野的实力本就足以令人信服,一去二来,他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个小团伙的一员。 不同于自有记忆起便无父无母的靳野三人,银月的父母生前曾是妖王殿中的奴仆,虽说早逝了,但到底也给儿子在妖王殿留了个糊口的位置,哪怕地位卑微,可总归好过孤零零一人在外流浪。 银月点点头:“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上面通知说让我带十几个人去帮忙打扫下战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墨琅和赤溪,又回到了靳野身上:“靳哥你来吗?” 猩骨山作为人妖两界的中间地带,大的战争不会有,可小的纷争却是从未停止过,妖修更不似人类修道者,有那么多顾忌,兴致来了,顺手屠一个人类村庄都是有可能的。 眼下这场刚刚结束的纷争却是有所不同。 据靳野所知,这次妖修们对上的已不再是边界孱弱的人类,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修道者,只不过,那帮修道者显然低估了猩骨山的实力,不仅没能讨得了好,反倒摔了一个大跟头。 靳野看了看其他人——银月自不必说,作为妖王殿中的打杂妖修,他即使不想去,也是必须去的,至于墨琅和赤溪,两人这会儿也是眼眸微亮,显然对这场刚结束的“大战”极感兴趣。 思及此,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可以想象的是,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是不可能离开猩骨山的,既然如此,借这个机会,提前了解一下那位传说中的妖王殿下或其手下的妖修也不错。 …… 三人抵达平云城的时候,这个曾经辉煌的,属于人类修道者的城市,如今已经只剩下断壁残骸。 鲜血将石板地面染得到处都是,或细碎或大小的石块之中,偶尔还能看见属于人类或妖兽的断裂四肢,街道上热闹的店铺老早就被洗劫一空,最值钱的东西早在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就已经被妖王的嫡系抢了个干干净净,如今看似敞开城门,大大方方的给其他妖修搜刮的机会,实际上不过是借着这城市的惨状,向暗地里蠢蠢欲动的力量示威罢了。 银月没有和三人一起走,明面上他始终是妖王底下的人,自然得优先完成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 头一回来这种修道者的城市,墨琅和赤溪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刚进城就跑得没影。靳野本以为以两人的心性,恐怕到中午都不会回来,不想等他在城里逛完一圈,回到和银月约定地点的时候,几人都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除了银月、墨琅和赤溪三人外,空地的正中央,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类少女,兴许是因为经过一场激战的缘故,伴随着她若有若无的挣扎,那件本就破破烂烂的顿时撕得更大,露出白皙诱人的曲线,身体的主人此刻更是眼含泪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靳野只看了她一眼,就漠不关心的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三人:“怎么回事?” 赤溪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烦躁的挠了挠头:“我刚刚就从这家店门口路过,这疯女人突然跑出来要杀我,打不过我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看了少女一眼,眼中不含半分情.欲色彩,只有纯粹的厌恶。 他又不是什么精虫上脑的废物,对方当时的杀意简直不能更明显,即使现在换了副面孔,赤溪也没理由被蛊惑。 墨琅耸了耸肩:“我劝过她自杀了,她不肯。” 银月蹙了蹙眉,欲言又止。 靳野低下头,终于看了空地上的女人一眼。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长得极其好看的年轻女人,可尽管对方表现得性感又柔顺,但对于从小就在猩骨山流浪,对于察言观色无师自通的几人而言,对方的嫌恶与傲慢同样不能更明显。 他说:“那就按照规矩处理吧。” 靳野明白银月的顾虑。 按照猩骨山的规矩,像这种战后捕获的人类修道者,尤其是女性修道者,一律都是要上交给妖王手下的人的,如墨琅所说的自杀反倒是最温柔的解决办法,因为对于女修来说,死亡绝不是最可怕的。 对方既然不愿意自杀,那么就只能按照猩骨山的规矩,把人交给妖王殿中的人处理了。 “哇哦,这个带劲!” 对于银月带过来的意外之喜,负责统一登记战利品的妖修显然看起来非常满意,他目光肆意的往女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流连了片刻,这才一边在书册上登记,一边用那种男人都懂的眼神笑嘻嘻的道:“我还没试过人类的滋味呢,也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他旁边的妖修摇摇头,一脸嫌弃:“劝你最好别试,不是我说,人类可难吃了,而且还不饱肚子,有那个功夫,还不如逮头大妖呢,那味道可比人类好吃多了。” “去去去,你个小鬼头,说了你也不懂。”那妖修没好气的摆摆手,一边转头对银月几人道:“行了,我都记下了,回头殿下若是有赏,定然少不了你们的,都散了吧。” 麻烦的事情就此了结,几人也无意在这里多待,正要转身离开,不远处,一个大嗓门忽然响了起来:“老马,大消息!大消息!你猜我们在城主府那块儿发现了什么?” 那被叫做老马的妖修撇了撇嘴,不屑道:“城主府咱们殿下的亲卫老早就搜过了,真有什么好东西,哪还能给你发现?” “嘿嘿,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那妖修存了炫耀的心思,故意大声道:“那天平云城主邀战,败给咱们妖王殿下后,便是直接扔到了后山喂了蛇,可听说平云城主有位千金,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靳野停下脚步。 老马也脸色微变:“你是说……” 那妖修嘿嘿一笑,只见他拍了拍手掌,几个小妖立刻押着一个美貌少女走上前:“不如你看看,这是谁?” 他回过头。 心底某种隐秘的不安,在这一刻化作了眼前血淋淋的事实。不远处,看上去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女低垂着头,那头曾经梳理得柔顺可爱的长发,此刻正乱糟糟的混成一团,显得蓬头垢面起来。 “这个年龄是不是太小了点?”有妖修嘀咕。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殿下就是喜欢这种年龄小的……”这是出声反驳的。 “靳哥?” 眼见着身前的少年忽然停滞不前,银月愣了愣,敏锐的洞察力让他下意识顺着靳野的目光看去,然而就在这么点时间里,少年却率先移开了目光,平静的道:“走吧。” 夜幕降临。 沉沉的夜色令整个平云城都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少年悄无声息的自起伏不定的屋顶间疾速掠过,待他在那间临时充当妖王宝库的仓库边上的阴影处站定时,不远处还能清晰的听到几个妖修窃窃私语的声音: “人类也太不经玩了吧。” “我说你也好歹悠着点吧,真玩坏了,小心殿下给你好果子吃!” “哎呀,我这不是好奇,就随便试试嘛。你放心,那些上等货我可都好好留着呢,一个都没碰,保管殿下满意!” 他视若惘闻,趁着那几名妖修不注意,化出原型,缩小身体,从屋顶细小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靳野从未考虑过,倘若有朝一日,他再遇见那天的人类女孩,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他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周边的生活环境也容不得他把心思放在于生存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当他对上那双此刻充满了愤恨、厌恶的眼睛时,靳野心底也没有什么复杂细腻的情绪。 他看着她。 兴许是决定好好的将女孩献给妖王的缘故,她身上并没有任何被轻薄虐待的痕迹,这会儿她仍穿着一件精致的华衣,脚上是双雕花的鹿皮靴子,柔软的长发被细心的处理过了,不再是此前那般不堪的模样。 她看着他。 即使沦为阶下囚,女孩此刻抬眸望来的时候,仍透着一股绝不属于猩骨山的优雅与高贵,她平静的注视着他,像是认出了他,又像是没有。 仇恨、厌恶的情感自那双眼眸里一点一点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平云城少主人的骄傲,那眼神平淡又讽刺,带着某种几近居高临下的傲慢和轻蔑。 她说:“畜生就是畜生。” ——“哧。” 她怔怔的低下头。 隔着薄薄的衣衫,少年不知何时化作利爪的手掌精准的穿透了她的心脏,那天黑蛟送她回家时,这双利爪对向的,是所有试图伤害她的敌人,如今却是掉转过头,毫不留情的,插入了她的心脏。 她猜想这或许是作为故人的一个优待?至少对方没有让她感受到任何疼痛。 她想起自己的骄傲——拥有一个具有那般胸怀的父亲,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他的盟友背叛了他,他认为即使是妖修,可既然化而为人,那么必然与自然界里中的飞禽走兽有所不同,可他错了。 畜生永远都是畜生,并不会因为披上人类的外衣,就变得与众不同。 体温自身体里一寸寸流失,一同消失的,还有本就所剩不多的力气,在最后的意识也即将消失之前,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很想看一看少年的表情。 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要死啦。 意识到这一点,她发现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很难过,一定要说的话,那或许是一种遗憾,遗憾什么呢?是那日清晨出发时,没有给父亲一个温柔的拥抱?还是更久以前的,不应该因为父亲忙碌而与对方大吵一架,进而离家出走? 不,不对。 她到底在遗憾什么呢? 当少年同样不带任何温度的手掌,冷静的、缓慢的,自她的胸口抽出来的时候,她忽然就知道了那个藏在她心底的回答。 ——真遗憾,到最后,她还是没能知道他的名字啊。 …… 靳野踏上归程的时候,天边已是灰蒙蒙的亮了起来。 他走得不急不缓,仍是他平日里习惯的间距和速度,沾血的手也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此刻随意的插在了衣服的口袋里,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出来。” 短暂的沉默的过后,被抓了个正着的小狐狸低垂着脑袋,慢吞吞的靠了过来。 很难想象一只狐狸居然能够表现出如此人性化的情绪,可这会儿摆在他眼前的情景却的确如此,靳野甚至莫名的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近乎难过的情绪——与此对应的动作是,它小心翼翼的伸出软软的手掌,似乎想要安慰他。 靳野啼笑皆非。 “为什么摆出这么一副表情?”他摇了摇头,那双望不见底的漆黑眼眸里,始终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平云城主之所以会死,不是因为他太天真,而是他太贪心了,更巧的是,他找来的同伴和他一样贪心。” 说话间,他抬起头,目光转向远方朝阳笼罩下破败的平云城,随口道:“不过,人妖共处的中立城市的确是个好点子,毕竟,不论是道修还是妖修,都需要一个光明正大、合法的大型交易黑市。” “如果衡量一个父亲是否负责的标准,是他能否给自己的女儿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境,那么他成功了。”在女孩心中,她的父亲会永远是一个怀有远大理想的大英雄。 而不是一个由于分赃不均,被同盟背叛,进而直接死在妖王手下的可怜虫。 “我没什么好难过的。”他说。 相比那些还没来得及化形,便成为了其他同龄人腹中晚餐的人来说,靳野大概还算是幸运的,没有妖会欺负他——因为所有怀有这个念头的妖兽,无一例外被他拧断了脖子,尸体被另一些虎视眈眈的幼妖分食啃尽。 靳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我只是觉得,特别,特别的厌烦。” 随意的坐在空无一人的树下,他看着神情懵懂,似懂非懂的小狐狸,冷淡的牵了牵唇角:“为了填饱肚子,于是拼尽全力也要从同类的身体上撕下一块肉,为了发泄兽.欲于是到处掠夺、强.奸女人,缺了什么东西就去抢、去偷,如果到手的机缘够好,兄弟反目父子相残也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真他妈恶心。”他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事情。说到这里,甚至还勾唇微笑了一下:“当然,包括我也是。”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 对于一只小狐狸来说,想要理解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困难了,想得它整只狐狸都皱成了一团,最后实在想不出来了,索性甩了甩尾巴,趁少年不注意,偷偷摸摸的爬进对方怀里。 ……然后再一次被毫不留情的推了出来。 “走吧。”他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明明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可小狐狸却本能的觉得,对方的动作,似乎远比之前的几次,要温柔得多。 目光落到恋恋不舍的小狐狸身上,少年轻笑:“我连自己都养不好,拿什么来养你?” 他不是港湾,他是深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49章 妖皇(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靳野最后的拒绝起到了效果, 自那天之后的五年里,他的确再也没有见过那只白毛赤眼, 顽劣黏人的小狐狸了。 靳野在松口气之余, 也有淡淡的遗憾, 但也仅此。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十恶不赦之辈,小家伙留在他身边是小, 可他心里清楚, 自己不会只甘心于做个普普通通的妖怪,往后他爬得越高, 身边亲近的那些只会更加危险, 倘若没有拥有的能力, 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说到底,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话虽是这么说了—— 银月坐在屋檐下的木板台阶上,微侧过头,看向身后半开的木门。 青年抬手合上大门的功夫, 枯枝上扑棱棱掉下几簇积雪, 其中一簇更是跟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划过一道奇妙的弧线,稳稳的落在他的肩头,雪团自来熟的抖了抖身子,绒毛似的雪花一层层剥落, 当真露出对墨玉般的眼睛来。 墨琅饶有兴致的和那只小眼睛对视了一会儿, 把银月的心声说了出来:“我怎么觉得, 老大你的动物缘是越来越好了?” 靳野低下头。 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那雪团的身子微微一僵,赶忙挥了挥小翅膀,将自己抖落的雪花拍下去,又欲盖弥彰似的一屁股在他肩头坐下来,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靳野没吱声。 银月对着那只浑身雪白的团子打量了一会儿,并不意外的道:“这只和昨天那只好像不是同一只。” “岂止是昨天,和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都不一样,”墨琅凑过来,他伸手想戳一下那只小肥鸟,可后者显然并不乐意搭理他,顺势在靳野肩头打了个滚,躲开了他的触碰:“昨天那只是灰色的,前天是青色,大前天是白灰相间,大大前天是蓝色。” 眼见着白团子翻身蹦到靳野另一边肩上,墨琅只好遗憾的收回手。调戏团子是小事,可对靳野动手动脚,那恐怕就是不要命了。 “我现在开始好奇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了。”他笑嘻嘻的道。 靳野不置可否。 他没管那只仿佛在他身上扎了根的雪团子——反正明天就见不到了。小家伙却仿佛从他的视若无睹中获得了某种勇气,高高兴兴的在他的颈窝里蹭了一下。 靳野走下台阶,看向两人:“都准备好了?” 银月张口欲答,那小肥啾却收敛起羽翅,将自己重新团成了一团,趁靳野和两人说话的功夫,它抬头看一眼青年的侧脸,悄咪咪的蹭了一下,然后又蹭了一下,然后又蹭了一下,然后……然后它就就被靳野伸手捉了个正着。 他伸出食指,轻轻的戳了一把小家伙的头,没好气:“你还蹭上瘾了?” 察觉到靳野并不是真的生气,小雪团拍了拍自己的小翅膀,抱住他的食指,轻轻的“啾”了一下。 靳野:“……” 他这是,被一只鸟调戏了? 没有给靳野反应过来的机会,小肥啾十分聪明的贯彻了一个流氓的行为准则,亲完就跑,绝不纠缠,待靳野回过神来,那雪团已然展开翅膀,飞回了枝桠积雪间,看起来又与一簇雪团无异了。 银月轻咳一声,选择性的无视了自家老大被一只还未开智的肥啾占了便宜的事实,正色道:“是的,从妖王殿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不出意外的话,赤金一定经过那条道。” 墨琅摸了摸鼻子,语气轻松道:“看来我是没法知道明天的肥鸟是什么颜色了。”话音刚落,一团雪球石子似的砸在他脸上。 这会儿他看起来神色平静又轻松,是以往一般的玩笑模样,却丝毫没有了和毛团子玩闹的兴致,显得意兴阑珊起来。 此时今日,距离当年平云城破,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年。 五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比如在场的几人顺理成章的完成了从自由人到妖王麾下小头目的过渡,又比如,早些年还是这个小团伙中一员的赤溪,去年冬天死在了另一只炽刺蝎手上。 众所周知,妖王一向对这种无身份无背景的流浪小妖青眼有加,一来他们大多要求不高,不贪心,二来他们远比寻常的成年妖修敢拼,不要命,更不怕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赤溪的死亡,似乎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毕竟,在这个错综复杂、瞬息万变的修真界,生命本身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赤溪的死并没有给这个小团体造成太大的打击,因为这就是猩骨山的现状,但的确也有些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譬如一向无肉不欢的墨琅一夜之间对以同类妖修为食丧失了兴趣,银月变得更加沉默少语,但在熟悉他的人看来,这位本体为毒蛇的妖修在接近成年后,俨然个性、行事风格,都距离自己的本体更近了一步。 唯有靳野,看起来似乎一点也没有变。 墨琅告诉他赤溪的死讯时,他也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仿佛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墨琅知道,靳野才是变化最大的那一个。 他看着对方从初入妖王麾下,到渐渐被妖王倚重,成为妖王殿中最年轻的头目,与此同时,这五年以来,所有初到妖王手下的年轻小妖,也有意识的向着三人靠拢,到现在,以三人为首的新生势力,已经凭着那股不要命的势头,成为完全可以与妖王殿中的老人相抗衡的一支新力量。 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现任妖王大力扶持的结果——没有哪一个国王会希望自己手下的某一派势力一家独大。 尽管这些年以来,靳野看上去总是风轻云淡的,仿佛什么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可墨琅却很清楚,对方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所谓血债,当然只能用血来偿还。 …… 炽刺蝎在猩骨山中算是众妖中比较少见的一种,也是其他妖怪最不乐意对上的一种。 一方面,这种蝎子的实力的确很强,它们身体的各个部位,几乎都含有剧毒,另一方面,作为猎物来说,炽刺蝎实在称不上是什么美味的食物,相反,由于其身体的毒性,除非是刻意想要提升自身毒性的妖修,寻常妖怪根本就不会考虑将这种生物纳入食谱——因为实在是太难吃了。 不过靳野的目的俨然与觅食无关。 战斗的结果相当惨烈,巨蝎的身体几近四分五裂,事实上靳野也没好到哪里去——微白的斑纹与暗红色的血液交织在一起,顺着黑蛟同样伤痕累累的身体蔓延下来,悄无声息的淌了一地。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这都是妖王的吩咐,我只是照做而已啊!”炽刺蝎发出无力的哀鸣:“是他,是他说不能放任你们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所以才叫我干掉赤溪,挫挫你们的锐气,这都是妖王的主意啊!” 黑蛟松开它。 身躯微微倒下的同时,巨大的蛟影化出一个挺拔修长的人影来。靳野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炽刺蝎,无声的笑了笑:“我知道。” “那你还——” 靳野打断了它,他像是在微笑,细长锐利的眼眸此刻却是冷峻而阴鸷,不带半点笑意,他漫不经心的道:“所以你今天才非死不可啊。” 正如同凡间的皇帝不会允许自己的臣子团结友爱,妖王当然不会希望自己手下的妖怪也拧成一股绳,因为这就意味着他自己离被篡位也不会太遥远了,相比之下,让手下的两股势力彼此厌恶,相互抗衡中保持平衡,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三年前的妖王既然能够因为靳野这一方太过强势,而预谋做掉赤溪,那么三年后的今天,以复仇的名义,让靳野杀掉赤金,灭一灭对方的过盛的风头,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在这场内部战争中,只有妖王才是唯一的胜者。 没有再理气息愈发微弱,直至消失的巨蝎,靳野转身往回走,这一次行动他负责亲自拿下赤金的人头,其余的妖修则是交给墨琅等人处理。 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随意找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山洞躲了起来。 这一战不止是赤金死透了,他身上的伤势同样也不算轻,靳野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因为精疲力尽,短暂的昏睡过去。 洞口的石子轻轻的动了动。 见里头的人没什么反应,又一块石头被顶了起来,露出一个雪白可爱的狐狸脑袋。小狐狸悄悄的挪动了一下,见靳野当真一动不动,似乎真的睡过去了,这才放心的抖落身上的石子碎屑,蹿了出来。 它小心翼翼的盯着靳野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是真的睡了,这才低下头,用牙齿一点一点的黏碎了药草,让草药的汁液淌进伤口。这里里里外外的忙了半天,把伤口都处理到位了,它这才跳上石块,专心致志的盯着他。 大概是因为真的太累了,青年睡得很沉,小狐狸眨巴着眼睛,不厌其烦的瞅着对方瞧,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地上的人忽然动了动眼皮,像是要醒过来。 小狐狸大惊,它左右看了看山洞。周遭不是泥土,就是小石头,哪有什么藏身的地方? 情急之下,它只好三两下用爪子把脚下的土地挖出一个洞,自己毫不犹豫的倒头栽了进去,奇妙的是,就在它钻进洞里的同一瞬间,整只白狐狸竟也就那样鬼使神差的消失了。 空荡荡的石洞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野花晃了晃身上翠绿的叶子,心虚的往土地的深处又挪了挪。 靳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0章 妖皇(五) 肋下的伤口渐渐愈合, 看得出来是极好的疗伤类药草,随着伤口的结疤复原, 身躯也渐渐暖和起来。暖意有了,紧跟着便是睡意,靳野便也不再计较半梦半醒间看见的那些,他半眯了眯眼,很快又阖眼睡去了。 那小花的根茎仍旧埋在土地里, 动也不敢动一下。 它不知道靳野看见了没有,可对方既然没什么动作,那想来应该是没有看见的吧? 这么想着,小家伙一身的枝条也松口气似的,呼啦啦的垂下来,期间还抖落了几片新鲜的叶片。可它并不在意这个,只努力的伸长了躯干, 想要看清对方,没有成功。 它躲藏的时候钻得太远了, 这会儿又化身植物的模样,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脸。 小家伙心头有点沮丧, 却不肯放弃,它看看不远处的青年, 又仔仔细细的感受了一下对方的呼吸声, 确认是真的睡着了, 它想了想, 从泥土里抬起根部, 偷偷摸摸的向对方所在的方向挪了一步。 它挪得很小心,甚至没忘记往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撒两把土,一时间,整个石洞里都只剩下轻微的沙沙声。 做完这一切后,它飞快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往旁边挪了挪。 好不容易挪到靳野边上了,却听见洞外忽的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它听力一向很好,自然也没错过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当即挺直腰杆,晃了晃花身,这回却不再是方才那人畜无害的小花了—— 一支足足有成年人那么大的花骨朵当即蹿了出来,它拢着花身,一动不动,实则警惕的感知着外头的来者,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几乎就要落到跟前来,它想也不想,那紧闭的花骨朵突然张开,露出庞大可怖的大口来,噗的一声便将来者吞了下去。 然后不到一秒钟后,它又“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里头掉出来的,赫然是一只白毛红眼的小兔子。 它记得这只小兔子——那是墨琅一直养着玩儿的,它身上的玄色纹路,正是墨琅神识留下的标记,既然兔子都跑来了,想来主人也不会太远了。 思及此,原本还一级警备的食人花这才松懈下来,将花瓣重新收缩回来,老老实实的蹲在土地里,扮演一只普通扎根石洞的食人花。 它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在洞里头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来者正是墨琅和银月两人。 银月看了看自己的宠物,小家伙此时已然团成了一团,窝在洞口的草丛里头瑟瑟发抖,俨然给吓破了胆,他将小兔子揪起来,一边瞧了瞧旁边一动不动,似已冬眠的食人花,奇道:“奇怪,食人花什么时候改长在这种山洞里了?” 他嘀咕的时间里,墨琅也利落的将靳野扶了起来,惦记着一路上恐怕不太好走,他想了想,改为蹲下身,让银月帮忙将靳野挪到他背上,一边不在意的道:“管那么多干嘛,老大人没事就行。” 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便离开了石洞。 一直到三人的身影自洞口彻底消失不见了,那食人花这才从泥土里爬了出来,转头又变回小狐狸的模样来。 它懒洋洋的瘫在石洞里,像是在歇息,然而不到几秒钟后,它又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想起什么似的,向外跑去。 回程的一路上都十分顺利。 无论是墨琅还是银月,如今都已然是猩骨山叫得上名号的妖怪了,寻常妖怪哪怕不认识,至少也能大老远的感受到那股危险的气息,自然不会想不开的跑来招惹,是以,当一只灰羽的鹏鸟张开翅膀,稳稳的停在两人跟前时,两人都愣了愣。 猩骨山有鹏鸟吗? 两人怔神的功夫,那鹏鸟已收起了翅膀,一跳一跳的落到了两人身侧,因为没有在鹏鸟的身上察觉到什么恶意,两人一时间也没动,颇有些好奇的看着它的反应,却见对方抬起一边的翅膀,像是指了指什么,一双锐利的眼睛严肃的盯着他。 颇有些凶神恶煞。 墨琅心中一惊,就要警惕起来,却被银月伸手按住了。 后者看了看眼含责备的大鹏鸟,又看看墨琅——准确的说,是墨琅背上的靳野。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很快就找出了其中的缘由,若有所思道:“别紧张,估计是你压到了靳哥的伤口,这鸟不高兴了。” 墨琅:“哈?你说什么傻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一个十足嫌弃的眼神,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他的确从眼前鹏鸟的眼中清楚的读到了这层含义,紧接着,他就看见那大鹏鸟垂下头,原地趴了下来,露出毛茸茸的、柔软的背身,见墨琅愣住不动,它又抬起头,递过一个催促的眼神。 墨琅:“……” …… 那日靳野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三人出发时的院落里。 此时仍是初冬,却不是个放晴的好天气。院子里散漫的飘着雪,在地面薄薄的积雪上又添了一层,靳野坐在屋檐下的木板台阶上,冰凉的雪花倾斜的落到他的肩膀上,不到一秒后,便被肩头红毛的小鸟儿挥翅拍去了。 墨琅站在深红色的门槛上,见状微笑了一下:“今天是红色啊。” 和赤溪一样的颜色。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谁也没有。靳野静静的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半仰起头看着飘雪的天空。墨琅双手抱臂,懒洋洋的靠着大门,目光闲散随意。往日里赤溪这会儿大概会在院子里的雪堆里打转儿,他是炽刺蝎,冬雪最多只能算他的玩具。 可靳野不经意的垂了眸,看向身前平坦的雪面时,这才想起来,大大咧咧的把自己埋在雪地里的那个人,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身后银月端着茶托走上前来,跪坐着将其放置在地板上,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四只绘着青花模样的瓷杯,只是谁都知道,里面装着的并非茶水,也不是什么上等的烈酒,而是猩骨山相对来言最容易得到的,简单的果子酒。 靳野盯着那杯中透明的酒液看了一会儿,难免有些晃神。似乎自从四人决定在这辽阔冰冷的猩骨山结伴起,在某种重要的日子里一同饮酒,便成为了心照不宣的惯例。 早些年四处流浪,没机会寻得什么好酒,后来美酒佳肴随手可得了,装酒的茶具是一换再换,可内里的酒液却仍是当年的那一份。 他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率先拿起其中的一杯,一饮而尽。 紧跟其后的是银月,再然后是墨琅。靳野看了看茶托中孤零零的那一只,无声的笑了笑,然后他伸出手,将最后一杯的果子酒径直倒在屋檐下的积雪中间,他这才收回手,将空下来的茶杯放入茶托上的三只茶杯中间。 做完这一切后,他从台阶上起身,如往常一样将肩膀上的小鸟捉起来,稳稳的放到脚下的地板上,这才说:“走吧。”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倒是靳野在步入妖王殿之前,在大殿前头覆雪的枝桠前驻足了一会儿,没来由的问了一句:“猩骨山,有能够变幻出不同形态的妖兽吗?” 大概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突然问出无厘头的问题,墨琅明显愣了一下,还是银月率先反应过来,思索道:“如果是普通的变幻,炼骨以上的妖修多半都会,可如果是能够瞒过同等级,甚至更高等级妖修的变幻,恐怕就很难了。不过,如果是以变幻为天赋技能的妖兽,猩骨山说不定还真有。” 靳野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了。 没人注意到,两人一前一后交流的时间里,一只伪装雪堆的毛团子默默地往外挪了挪,又往里面一钻,一动不动了。 三人畅通无阻的顺着妖王殿前厅一直走到了大殿,再往后,就是属于妖王殿下的寝宫了,只是谁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这个意图表达得太过明显,以至于守在寝宫前的几名妖修,都神色警惕起来。 “站住!殿下亲口吩咐了,这一个月以内,谁都不准进去,”其中一个妖修咬了咬牙,恶狠狠的道:“你们三个,是想要造反吗?” 墨琅当即就笑出了声:“得了吧黑狗,你不就盼着我们这些炮灰进去,替你消磨消磨咱们殿下的实力,最好充当你篡位的垫脚石吗?” 尽管没人明说,但事实上,这一个星期以来,有关现任妖王在与一名人类修道者交战后身负重伤的消息,早已在猩骨山上的妖修中间传了个遍,大妖们自当是蠢蠢欲动。 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一来妖王积威已久,以往数百年来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全部无一例外的倒在了妖王脚下,被后者剖皮抽筋,拿去做了人类的法器。二来嘛,则是如眼前的妖修这般,打着让其他妖修先消耗一二的主意。 墨琅说得这样直白,那妖修也不再虚与委蛇,他耸耸肩,冷笑着让出一条通道来:“既然你铁了要去送死,那就去吧,你最好祈祷你能活着回来。” 说出这话的妖修当时或许怎么都不会想到,墨琅竟当真活了下来,还活得好好的。 三人这一进去,便是一天一夜。 翌日天还未灰蒙蒙的亮起,无数大妖的目光都转向了晨光中毫无动静的妖王寝宫,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会儿差不多也该是妖王出来冒头的时候了,又或者是妖王咬断了入侵者的脖子,将后者血淋淋的尸身扔出来以示警告…… 就在所有妖都隐于暗处,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寝宫内的情景时,寂静的大殿里突然传来由里到外的脚步声。那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无名的威压,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众妖的心脏上—— 在来人露面之前,一颗硕大的、带血的龙头率先骨碌碌的滚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妖修呼吸一窒,紧接着便是不可抑止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作为日夜侍奉妖王于此的奴仆,再没有妖能够比他更清楚的辨别出自家主子的模样,那颗此刻了无声息的躺在地板上的大脑袋,不是妖王又是谁? 这一次,猩骨山恐怕真的要迎来新的主人了。 …… 当整个猩骨山都因妖王之死再度掀起腥风血雨的时候,本该出于这场浪潮正中心的那个人却已然自群妖云集的妖王殿中脱身,悄无声息的回去了。 院落里仍是他们离开前的模样,只是门前屋檐下的地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浅棕色的小松鼠。 小家伙微垂着头,认认真真的将红彤彤的果子推到门前,再然后整整齐齐的摆好,这样往返做了几遍后,似是嫌这样效率太低下,小松鼠盯着足有半个自己大的果子看了一会儿,忽而摇身又变回雪毛赤眼的小狐狸。 看着眼前瞬间“变小”的果子,小狐狸满意的点点头,这回它不用再一个一个的推过来了,而是一把捡起一堆抱在怀里,嘭的一下全给堆在了门口。 做完这些后,它这才又变回松鼠,乖乖的趴在浆果边的地板上,毛茸茸的尾巴晃来晃去,百无聊赖的等待模样。 靳野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那日他从山上回来时,工工整整的堆在他洞口的果子。 他晨起时枝头梳理羽毛的鸟儿是你,休息时无意中撞入怀里的雪狐狸是你,浅眠时偷偷守在一旁的食人花是你,不动声色替你出气的毒蛇是你,重伤时小心翼翼的托你回家的大鹏鸟是你。 此刻献宝似的把自己冬日的储备粮堆到跟前,专心致志等他回家的还是你。 心里某个角落微微动了一下,像冬天里火炉旁屋外簌簌落下的雪花。 大多时候靳野对于身边的人或物其实都看得很淡,并非绝情,而是他心里清楚,宝物再珍贵,哪怕价值千金,也会被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夺走,少年时难得起了恻隐之心,给予他帮助的妖,也有可能死在第二天的清晨里。 那么现在呢? 他是不是,终于有了那么点资格,去拥有……真正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站在飘雪的院落外,靳野垂下眼睑,难得有点苦恼的沉思起来: 说起来,这辈子他还没养过什么小动物,更不必说喂养的经验了。眼前这只不仅瞧不出是个什么物种,还看不出它有什么喜好。说是肉食动物吧,可那松鼠啃起浆果来一套一套的,非常熟练的样子,可要说素食动物嘛……哪有狐狸不吃肉的? 相比之下,平日里居住玩乐倒是好办多了,往后整个猩骨山都会是他的地盘,养只狐狸绰绰有余,肉食的话,猩骨山多得是。喜欢浆果也没关系,东边本就长着一大片野生的果树林,若是不够,来年春天去人类那儿交易些种子回来,等再过上几年,想来也该生出果实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 靳野俯下身,随手捧起一簇积雪,做雪水洗净了手,做完这一步后,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那只眼眸亮晶晶的小松鼠面前,谨慎又认真的对它伸出了手: “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1章 妖皇(六) 东陵觉得, 他们家新任妖王殿下,和以往, 乃至妖界各地占山为王的大妖,似乎都不太一样。 要东陵具体说好在哪儿嘛,他其实也不大能说得上来,用人类的说法来说,或许可以说“妖王殿下是个好妖”, 可这话若是真说出去,旁的妖说不准还以为他以下犯上,是在嘲讽妖王殿下呢。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能拿来说道的东西,只好眼睛一闭,把心一横, 豁出去似的,一骨碌的道:“我是说, 和那些滥杀无辜的妖王相比,您不仅下令禁止生食同类, 还给残废的幼妖安排工作,真是一个大好妖!” 话刚出口, 东陵就后悔了。 座上一手拿着奏本随意翻阅的年轻妖王终于抬起头, 破天荒的看了他一眼, 那表情有点儿小微妙, 大概是登位以来, 头一次见到连个马屁都拍得这么烂的。蹲在桌上的小松鼠也跟着不满的咕了一声,眼含嫌弃。 彩虹屁都不会吹,要你何用? 回首自己磕磕绊绊的场面话,被全族托付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讨好妖王殿下”这一重任的东陵无言以对,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恰好此时殿门大开,墨琅从外头探出一颗脑袋,他的目光只在东陵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回到了靳野身上,近来千方百计带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过来试图讨好靳野的人实在太多,墨琅早就已经见惯不怪了。 他也不废话,长话短说:“之前那个帮赤金一伙余孽招兵买马的大妖给我抓到了,老大你怎么说?” 靳野不置可否:“冬天不是还没过去吗?不如做成貂毛大衣,一人一份。” 事项解决,墨琅哦了一声,转头爽快地走掉了。 东陵:“………………” 解决完这件事后,年轻的妖王这才转过头,闲闲的道:“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东陵当然不会蠢到又把自己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他硬着头皮,打着哈哈勉强一语带了过去,便默默的滚回了族中。 “怎么样?妖王殿下怎么说?” 面对自家父亲紧张的询问,东陵愈发觉得羞愧难当,却也无法,只能将殿中的情景又复述了一遍,气得老爹差点动手打妖,恨铁不成钢:“叫你拍个马屁都不会,你说你有什么用?” 东陵挠挠头:“爹,我觉得就是你想太多了,我看殿下根本就不像是那种会被三言两语蛊惑的类型。” 别管对方究竟用的什么手段坐上那个位置,可对方既然如今能够稳稳的坐在那个位置上,那必然是有他自己的底牌和本事,以一言蔽之,对方现在已经是猩骨山的新任妖王了,打不过,那当然就只能乖乖受着。 更何况,新王的出现,就意味着猩骨山的势力会进行一个全新的洗牌,旧王的势力给清洗完了,那空出来的位置,自然也需要人手来填补。 一时之间,大半个猩骨山都动起了心思。 如何讨好新任妖王? 有送奇珍异宝的,有送女妖的,更有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女人,说是上好的炉鼎,配合殿下修炼用的……这些往常在寻常妖修那里无往不胜的法宝,落到了年轻妖王的跟前,却跟垃圾似的,尽数给退还了回去。 旁观者清,在东陵看来,倘若真想在这位年轻妖王手下讨到好,老老实实不怀异心,顺其自然即可,若是真的攒足了劲,整天想着那些有的没的,那才是真的吃力不讨好。 “蠢货!”东陵父亲不屑道:“你懂什么,我看现在这位根本就不是个能长久的,他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就更不用说了,他也不想想,一边是健全的成年大妖,一边尽是些残废和雌性,他讨好老弱病残有什么用?老弱病残能替他守住猩骨山吗?” 东陵张了张口,却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反驳。 的确,靳野颁布的那些个规定,在猩骨山引起了不小的争论,尽管最终还是被压了下来,但部分大妖们心中的不满却并没有因此有分毫减弱,反倒愈演愈烈。 对于已经化形的妖修来说,食物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意义,即使是等级高于自己的妖兽肉,也只是比普通兽肉尝起来好吃而已,并不会给修炼带来多少帮助,换言之,对于部分妖修来说,生食同类并不是为了饱腹,而是为了享受狩猎、撕咬的快感。 东陵对此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因为无论禁止与否,他对此都不介意,但从心底来说,他隐隐是赞同这出新规矩的——都说适者生存,成王败寇,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有成为猎物,进而被当做食物抛弃的那一天呢? 他看了看自家父亲不屑一顾的神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禁止生食同类,强.奸雌性,给残废的幼妖安排专程的工作……这些在自家父亲眼中堪称愚蠢的行为,在东陵看来,却显得极其微妙。 尽管他始终不太能够理解年轻的妖王做出这样选择的用意,但理智和本能都告诉他,对方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无害,更不是单纯的“为善”那么简单。 毕竟…… 一个无父无母,心怀如人类一般愚蠢善念的幼妖,又怎么可能谋划数年,最终登顶为王呢? “如果是想讨好那位妖王殿下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东陵想起那只大殿内上蹿下跳,无法无天的小松鼠,又记起猩骨山流传的,妖王少年时的那些氛围,心中微动:“只是试试看,不一定有效。” “什么办法?” 东陵:“与其送人类中的美人,或好看的雌妖,我们倒不如试着送些毛茸茸的小兽过去。” 大致的方向划定了,接下来需要纠结的便是细节。 猩骨山有毛的小兽有很多种,毛色、柔韧程度也是不尽相同,除此之外,小兽的性格应该也在参考范围之内,相比之下,常见的强弱之分,应该不在那位妖王的考虑范围内,否则也不会养只松鼠当宠物了。 再三思索后,他选了一只白毛兔。 初来乍到的白团子很乖的待在笼子里,专注的咬着草叶,周身白毛如积雪,看起来温顺又好摸。第一次收到这类献礼的妖王显然愣了一下,倒是蹲在桌上的小肥啾一下子站了起来,可凶可凶的“啾”了一声。 察觉到小肥啾声音里的敌意,东陵奇怪的看了它一眼,也没多想的继续说道:“这种兔子没有异味,好喂养,手感也很好,作为宠物再合适不过了。” 靳野垂眸看一眼桌上张牙舞爪,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小肥啾,不觉莞尔:“不用了。”他说:“我不喜欢没用的。” 没用? 东陵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词,他纳闷的盯着摊开翅膀,高高兴兴的瘫在桌面上的小肥啾看了半晌,愣是没看出眼前这小家伙能有什么用。 算了,不管这么多,重要的是妖王殿下喜欢才行。 保险起见,这一次,东陵带来了一只鹰隼。 他对自己的选择极有自信:以妖王殿下的实力,有用的宠物自然屈指可数,毕竟论战力,宠物再强,也不可能赢过主人,但鹰隼就不一样了,养熟了的鹰隼,少说也能用来探探路,再不济,也能充当鸽子,传个信件什么的。 然而—— 靳野说:“我不喜欢长得太丑的。” 东陵:…… 行吧,毕竟是万人之上的妖王殿下,带出去的宠物,自然也不能太丑是不是?东陵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再回来时,则抱着一只幼狼。 这幼狼长得极好,光滑的皮毛,四肢修长又优雅。只不过—— 靳野:“太高冷的也不行。” 东陵:…… 没事,毕竟对方可是妖王殿下啊,哪里有让他亲自哄宠物的道理?他还可以找一个既好看又有用还撒娇爱黏人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这一回,他千挑万选的抱回一只成年野猫大小的幼虎。 未通智的幼虎看起来和野猫似的,头圆、耳短,浑身都是白黑相间的毛,这会儿正乖乖的伏在人怀里,眼神天真懵懂,看起来单纯又无害,但谁也不会怀疑那软哒哒的爪子下所蕴含的力量。 “这类幼虎都很好养,殿下你按照正常一日三餐,喂它点生肉就行了。” 东陵说着,目光却没忍住落到了不远处年轻妖王身上,心想对方这回应该满意了吧? 恰巧那幼虎也极给面子,一放下地,就自觉地团到靳野身边,很是黏人的模样,只是还没动作,便见那桌后又跳出一只白毛赤眼的小狐狸,啪啦一挥爪,就把抢它地盘的小家伙推到一边去了。 靳野镇定自若的道:“我不喜欢只会讨好我、没骨气的宠物。” 东陵:??? 东陵有带点懵。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深吸一口气,问道:“那殿下您能说说,您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宠物吗?” 靳野想了想,沉吟道:“要好看,脾气好,有点小骄傲,会撒娇,粘人又不太黏人,不太好哄又特别好哄,很乖,捏起来手感软乎乎的,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味道的浆果,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过来蹭蹭我……” 东陵:??? 不是,讲道理,这特么是对宠物该有的正常标准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2章 妖皇(七) 靳野此前没养过动物, 对于那些偏门的种类也不甚了解,说来猩骨山小妖千奇百怪,可还真没有像小狐狸这般随心所欲,几近一天变一个样的。 靳野都不知情, 旁的妖只会更迷茫了。在其他妖看来,新任妖王似乎格外喜欢毛茸茸的未通智妖崽, 今天肩上一只小肥啾,明天脖子上挂只红毛狐狸,就连偶尔散个步,身边都有只鹰隼在空中作陪,替他看看路。 待东陵送来的毛茸茸统统被退还回去后, 消息就传得更加离谱了, 大家都说, 新王是毛茸茸控不假,可惜是个动物杀手,养什么死什么,那些个想送同款毛茸茸的,就别想了, 殿下自知养不活,肯定是不会收下的。 靳野:…… “这事我怎么就觉得和你脱不了干系呢?”伸手将团在他肩膀上睡觉的小肥啾托起来, 靳野微微低下头, 正好和掌心里的小家伙目光相对:“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坏事?” 小肥啾眨眨眼睛, 轻轻的“啾”了一声, 意思是说不是的。 靳野才不相信它的鬼话。 他戳戳小家伙柔软的羽毛, 声调漫不经心的,眼底却噙着淡淡的笑意:“还有上回献礼的那个东陵,我听说他近来也倒霉得很,不是大半夜给人剃了个秃头,就是当天吃的食物里多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你干的?” 小肥啾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开始煞有介事的梳理自己的羽毛,仿佛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靳野也就这么一说,倒也没有真要与它计较的意思。随手把小家伙刚整理好的绒毛揉得乱七八糟的,直至惹来对方一连串的“啾啾啾”,他这才心情颇好的收手,放它回床上继续睡,自己则起身去了厅堂。 原妖王殿设在了猩骨山的山顶,靳野却更习惯山腰的庭院,在清点完前任妖王留下的宝库后,他就将日常起居、办事的场所定下了原来的居所。 他到厅堂的时候,墨琅和银月已经先一步等在那里了。 尽管继承了妖王的位置,但靳野却并没有由此继承前任妖王留下的核心干部,他们毕竟是前任妖王的心腹,也正因如此,此时他手下的心腹,依旧只有墨琅与银月二人。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时的,待他对猩骨山掌控得更深一些时,必然还会提拔新的妖修。 严格来说,妖终究不比人类,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所谓妖王,其实也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比如前任妖王,那只猩骨幽龙在任时,每日也只是自顾自修炼,并没有对猩骨山势力范围内有详细的要求和约束。 但靳野就不一样了。 自他上任,并宣布且下令执行一系列新规定起,相关的争议就从未在猩骨山内停止过,对此,靳野的反应干脆利落:底下的人怎么抱怨无所谓,可若是知法犯法,一经发现,就直接处决。 正因如此,这一个月以来,私底下抱怨的人是不少,可真正违背的,却是屈指可数。 只不过…… 靳野在石桌旁坐了下来,目光落到欲言又止的墨琅身上,再看银月,后者就表现得不像墨琅那么明显了——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 靳野当然知道墨琅在迟疑什么。 “你不赞同?” 他没有点名道姓,但墨琅显然也知道他话中所指。他迟疑了一会儿,此刻屋内只有他们三人,简单来说也就是自己人,自然也不用顾忌太多,因此,他只是顿了顿,很快便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困惑:“我只是不明白,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我发现绝大多数妖对于这些规定其实都是持反对意见的,”墨琅说:“他们如今不说什么,是因为你才是妖王,是重压和威胁让他们选择了妥协,短时间内或许看不出什么,可时间一长……” 他刻意没有把话说完整,但靳野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众妖不反对他那些规则,总的来说还是因为不敢,或者说,自知实力不如人,可时间一长,这样的重压之下,底下的人必定有异心,到时候,前任妖王或许就是靳野的下场。 靳野点点头,又看向银月:“你呢?” 银月坦诚道:“我和墨琅一样,没什么意见,只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两人跟着靳野早已不是一天两天,自然不会对他的决策有什么反对的意见,银月更是一贯对他信服,如今提出来,也不是因为反对,更多的是因为迷茫。 他们可以毫不迟疑的按照靳野的话照做,只是私下里还是想要知道原因罢了。 外面都说,新任妖王是个大好妖,为了照顾幼妖、雌性这种弱势群体,因此才做出这种得罪妖的规定,对于这种说法,墨琅和银月是嗤之以鼻的。 三人自恃不是什么大恶之辈,但也绝非什么好妖,这些年来,谁又不是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靳野若是真是个大善妖,当年也就不会毫不犹豫的咬死那么多同龄幼妖了。 他们能够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他们更狠! 靳野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他转过头,目光略过屋内整洁精致的人类惯用一应装饰,透过半开的原木窗往外看去。院子里的雪早已随着深冬的远去而渐渐消失,柔软的泥土上冒出些许嫩绿的新芽。他感到肩膀微沉,眼角的余光便瞥见圆滚滚的小肥啾伸了个懒腰,高高兴兴的站了上来。 ……怎么觉得这家伙最近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靳野这么想着,面上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迎上两人不解的目光,他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还不够吧。” 少年他一度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恶。 并不是因为他如别人所说,是一个好妖,他只是由衷的讨厌这样的生活,到处逃亡、躲藏,杀死其他妖怪,或者被其他妖怪所杀,生吃入腹。 如果他还是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那么他当然应该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可当生存不再是难题,生活变成了一件简单的事情,那么为什么他不能试着去追求更多,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对生活开始得寸进尺呢? 墨琅微微一愣,似乎不太明白靳野的想法。倒是银月挑了挑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曾经试着了解人族。”靳野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发现,和人族相比,我们妖族就像是一团散沙。人族以人皇为尊,人皇之下,是各州的诸侯王,诸王之下,还有各城、县、村的官员层层把守,对于从其他小世界而来的人修,大荒王朝自有的规章,使更多的人修不断的融入大荒,成为人皇统治大荒的力量。” “在大荒王朝,家世雄厚的人修能够得到更好的修炼资源,但同样的,出身贫寒的人修,同样可以通过人皇每年举办的科举,凭借自身的天赋和实力,得到更多的资源,换句话说,人类是拥有一套完整的体系的。” 但妖族没有。 “相比之下,十方妖王各自为战,妖王对手下妖修的统领同样散乱毫无章法,平日里大多根本不加管束,待到需要动用手下的力量,与其他妖王或人类交战时,才组织妖修作战,妖修所得的酬劳,也仅仅只是将掠夺来的物资按战功分配。” 可人族不一样。 人皇的手下,是有专门依照人修等级安排分配的军队的,寻常散修若是加入军队,哪怕只有数十年,也能得到一些品质不错的修炼功法,军队中赏罚体系和完善的奖励制度,也促使人修在为人皇卖命时,更加拼命。 哪怕人类修道者中的竞争并不比妖修温柔,可人族整个完善的体系制度,却令所有修真者心甘情愿的遵守,乃至维护,因为在这个体系中,无论性别、年龄还是家世,所有人都是利益共同体。 靳野并非是为了保护弱势的妖族,而违背绝大多数妖族的想法与利益,或者说,其实质正好相反——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银月点点头,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当然不会不明白靳野的意思,只是…… “靳哥,你喜欢人类吗?” 靳野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沉吟片刻,反问道:“你觉得我们妖族有可能和人类和平共处吗?” 这话一出,别说银月了,就连墨琅都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人妖和谐共处,说起来倒简单,可事实上,任谁但凡动一下脑子,就知道这件事绝无可能。 人类终究是贪婪的,只要人类一天还需要妖修的妖核、皮、肉、骨、角等身体器官来炼制灵器与丹药,和平就一天不可能到来,而让人类修真者放弃这些东西,怎么想都知道不可能。 只是靳野方才那一番话,让银月和墨琅误以为靳野对人类怀有不切实际的好感,因此才多此一问罢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点了点头,显然对人类抱有很大的戒心和成见。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澄清一下?”墨琅提议:“现在外面很多妖都以为你主张和人类交往,似乎还颇有怨言。” “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靳野并不在意,他微微一笑:“况且,我最近的确有和人类合作的想法。” 墨琅和银月惊讶的看着他。 见两人都颇有些惊讶,目光中甚至带了些许不赞同的表情,靳野轻轻的摇了摇头。 的确,在绝大多数妖修心中,他们是不屑和人类谈什么合作的,人修不喜妖修,可对于贪婪无情的人类,妖族同样毫无好感可言,更不必说心平气和的谈合作了,墨琅和银月的想法,实际上其实就代表着传统妖修的看法。 可靳野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只要利益一致,合作对象是人修还是魔修,其实都是无所谓的。 由于利益上的冲突,人妖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和平可言,但同样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加持,部分人类和妖族,也未必不能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 立场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说到底,还是要看给出的利益是否充足摆了。 没有再进一步解释的意思,靳野说:“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等时机到了,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只不过,连靳野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天过去不久之后,他等到的那个时机,居然真的来了。 …… 尤阳从外头进来的时候,烟雾袅袅的温泉内,屋子的主人正在发脾气,装饰精美的玉器砸了一地,衣着朴素的丫鬟们齐整的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瑟瑟发抖,偶尔有瓷器摔散的碎片刺入肌肤上,亦一动不动,不敢生出丝毫怨怼反抗的念头。 他勾了勾唇角,却是微笑着走上前去。 “侯爷何必动怒,依在下看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尤阳话音刚落,被称作侯爷的男人便是冷哼一声,目光利剑般笔直的射来,不过简单的一瞥,来人便是神色微变,尤阳定了定神,以自身的灵力勉强抗住那巨大的威压,竭力保持面上平淡自信的神情。 这并不奇怪。 大荒王朝虽为王朝,可并非像凡人的王者一般,以血脉作定论,九州的九位侯爷,也仅仅只有一位,与当今的人皇有血脉关系,剩下的八位侯爷,都是因大乘期的修为,而被封为大荒的异姓王。 眼前这位侯爷随是八位诸侯王中修为最差的,却也是大乘中期的修为,这样的实力,即使是放在整个大荒,那也是数得上档次的。 至于人皇,据说这位大荒的皇帝陛下,早在数百年前,就已至渡劫期,达到了飞升仙界的标准,只不过,由于人皇是仙界留在大荒的象征与代表,因此,在找到继承人之前,不会轻易飞升罢了。 那侯爷抬眸扫他一眼,并不言语,但神色中的冷然,已然显而易见,尤阳心知,倘若他这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以这位侯爷的暴脾气,恐怕是别想完好无损的走出这间屋子了。 “侯爷如此动怒,不过是因为陛下空降了位仙使,既然侯爷不悦,杀了便是,到时候人一死,整个云州,还不是侯爷说了算?” “能杀的话,我底下的人早就动手了,还轮到你来说话?”侯爷挥了挥手,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尤阳微微一笑。 他当然知道这位侯爷的顾忌,而他此次,也正是为了解决对方这个顾忌而来。 “殿下可知,云州边界的猩骨山上,有位亲近侯爷,就连约束手下妖修的手段,都与侯爷极其相似的妖王?” 他还只说了一半:事实上,严格来说,那位妖王亲近的应该是人类,而不是眼前这位侯爷,不过这一点,显然就没必要说的太明白了。 “我听说那位妖王刚即位不久,手底下还有些妖修不甚听话,留有异心,只是碍于身份,那些妖修又是此地元老,不好名正言顺的出手。” 侯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动,嘴上却道:“这和我又什么关系?” 尤阳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道:“我听说,近来边界妖修泛滥,愈发肆无忌惮,屡次伤我云州百姓,以侯爷的爱民之心,想来怕是早就决意为民除害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3章 妖皇(八) 所谓合作, 当然不仅仅只是相互以对方之手,除掉某些眼中钉那么简单。 至少靳野并不是这么想的——而那位“答应”与他合作,此前,乃至现在也素未谋面的人类修士, 俨然也持有与他极其相似的想法。 “确定吗?” “不会有错的,”墨琅沉声道:“那几个老家伙没管好下面的人, 冒犯了楚云城太守府上的嫡二小姐,那人类太守亲自动的手,把那些个残余势力都连根拔起了。” 靳野点点头,对此也不算意外。 既然决定和人类修士合作,对于云州范围内的合作人选, 靳野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决定的。这事对妖族而言无伤大雅, 但对于素来与妖族关系恶劣的人类修士而言, 与妖族合作,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勇气和实力那么简单。 有人自恃人类为万物之灵,居高临下,不屑与妖族为伍;有人一身正气,坚称妖族乃人类大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斩妖除魔方为人间正道;更有胆小如鼠之辈, 仅仅只是畏于延云王威严, 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在详细的了解了云州各级地方官员的为人作风后, 靳野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楚云城的太守尤阳。 在云州诸城中, 这位楚云城太守是风评最佳的, 同时也是云州诸侯,延云王手下最为看重的嫡系,即使是楚云城这种毗邻妖界,按理来说最难管理的城市,也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 外人多称赞楚云太守尤阳为官清廉,是大荒难得的好官,可事实上,一个能够得到延云王的绝对信任,引起异.党敌视、同僚嫉妒而屹立不倒,同时还令寻常修士心生敬意,赞不绝口的,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不知变通、固执愚善之辈呢? 显而易见,靳野的选择没有错。 这位楚云太守的确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而他向来喜欢与这类圆滑变通的聪明人合作。 “我知道了。”靳野微一颔首,继续问道:“中州的巡视神使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还在梁州,估摸还有两天就会正式抵达云州,”墨琅:“需要我带人在他们到楚云城之前解决掉吗?” 靳野短暂的思索片刻:“不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全权交给白淮,他会负责带人解决这个问题的——你最好不要插手,让其他妖也别轻举妄动。” 墨琅微微一愣,倒也不算特别惊讶,只是仍多问了一句:“你打算提拔白淮那小子?”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对靳野来说,眼下的猩骨山高层的确太少了些,现在三人就已经为一点小事忙得团团转了,如若不多提拔些妖上来,往后只会更加繁忙。 他辛辛苦苦的爬上这个位置,可不是为了让自己累死累活。 靳野随意的点点头,算是回应,这些日子猩骨山待处理的事项实在太多:小到那些小妖崽的生活安排,大到那些自他即位起,便一直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的大妖,饶是他自恃办事还算高效,可这么一连串的忙下来,难免也有些吃不消。 没有忽略青年眉眼间淡淡的疲色,银月不动声色的用胳膊肘子撞了撞墨琅,后者心中微动,到底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困惑,没有再打扰靳野,干脆利落的和银月一起离开了。 “靳哥既然吩咐了,你照做便是,问那么多干什么?”银月没好气,两人的关系放在那里,因此他这会儿说起话来,便是毫无遮掩,直白道:“你少拿你那些一灵石不值的蠢问题烦他,没见他已经很累了吗?” 墨琅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对于好友毫不客气的训斥,只能是摇头苦笑。 银月哼了一声,也懒得再唠叨他,倒是墨琅走着走着,忽而将目光转到了银月身上,他目光灼灼,银月想忽略都不行,便只好停下脚步,懒洋洋道:“行了,别这么看着我,想问什么就直说,今儿我心情好,勉为其难替你解答一二。” 墨琅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他看了看周遭,又用自身的妖力感知了一会儿,确定两人身边这会儿再无他人了,这才挠了挠头,道:“老大不是决定了,要和楚云城的太守合作吗?可我们的人根本就没有和人修有过深入接触,会不会是人修那边设下的圈套?” 不怪墨琅这么想。 近千百年来,人修与妖修之间的交情向来就只有你死我活,由于同等级妖修实力远强于人修,当妖修与人修对上时,后者为了活下来,难免会在武力之外,考虑些旁门左道的玩意,是以,在妖修们心中,人修都是奸诈狡猾,心机深沉之辈,根本不值得信任。 靳野虽说要与那楚云城太守合作,可墨琅却知道,这几个月以来,靳野压根就没有离开过猩骨山一步,与那人修更是从未见过面,确定合作时,也不过派去银月,与太守手下的人修见面商议,双方从未面对面考虑过合作的细节,这样的合作,当真可信吗? 银月摇摇头:“尤阳是个聪明人,他是不会做这种舍本逐末的蠢事的。” 见墨琅仍是一副困惑的神情,银月失笑:“你不会真的以为,靳哥说得合作,仅仅只是我们猩骨山替延云王除掉神使,而延云王替我们除掉猩骨山中的叛徒那么简单吧?” 墨琅:“……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说到这个话题,银月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他抬手凭空设下一道屏障,避免两人的谈话被有心人窥探发觉,这才继续道:“如果只是想借刀杀人,猩骨山不一定非要找人类诸侯这种庞然大物,延云王也没必要冒着被人皇猜忌的风险与我们猩骨山来往。” “能够让人类冒着风险,也要做出尝试的,只有那些拥有足够吸引力的实际利益。” 墨琅似懂非懂的看着他。 银月摇摇头,墨琅擅战,对计谋决策这类的事情却是极其迟钝,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说直白一些,墨琅是不会听得懂的,遂开门见山,意简言赅道:“靳哥打算重建平云城。” “世人皆以为平云城的意义是人修初次尝试与妖修和平共处,实则不然,当年平云城主设想的,其实是与前任妖王合作,搭建人修与妖修的合法地下黑市,实现自由贸易。” “可惜平云城主识妖不清,挑错了合作对象,猩幽向来贪得无厌,偏又鼠目寸光,他以为杀了平云城主就能得到平云城全部的利益,实则适得其反,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猩幽正是前任妖王的名字。 为了让墨琅更好的理解,银月想了想,又道:“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吧,人类需要我们妖族的妖核、兽身中的某一部分,来制作丹药、灵器、阵法等等,除此以外,还有很多罕见的药材,是需要特定的妖兽的妖力守护,才能生长出来的。如我们蜕皮后留下的残渣,对人类来说,却是罕见的材料。” “至于我们就更不用说了,”银月耸耸肩:“我们妖修强大的肉体,的确足以承受绝大绝大多药材本身的妖力,却未必能够保证吸收全部药力,相比之下,人类的丹药就没有这个烦恼,倘若不慎受伤了,有了特定丹药,我们的身体也能够恢复得更快。” “灵器不说,对我们妖修来说,兽身就是最大的武器,可谁不想像人类一样,有极品聚灵阵来辅助修炼呢?” “一直以来,由于人妖之间的恶劣关系,双方的交易通道不仅被堵得死死的,对我们来说微不足道的东西,却往往能够在人类拍卖场上卖出天价,妖界也是一样的,大家嘴上瞧不起人修,可人修制作出的那些东西每次在妖修出来,哪次不是抢得头破血流?” 银月淡淡的道:“尤阳和靳哥的确没见面,也不需要见面——你也可以把这理解成聪明人之间的默契,尤阳也好,靳哥也好,对他们来说,彼此就是在妖界和人界中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合作对象。” “双方都会默契的遵守约定,因为更大的利益还在后头,待平云城完成重建,这里头的利益毫无疑问会庞大到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 “这事儿换了谁来都不行——别的不说,换做是你,在这种根本就没见过面的情况下,你有相信尤阳的胸襟和魄力吗?做不到这一点的话,平云城即使重建,也只会落得十年前的平云城一样的下场。” 墨琅听得很专注,他虽然不擅长这些,却也不希望自己过的迷迷糊糊,连自家老大的用意都不知道。 这边银月说着说着,也有点上瘾,索性又往深处点了两句:“你还记得白淮吧?” 墨琅点点头。 刚才他在殿中问靳野后续的时候,对方便是做出了将后续事项转交给白淮的决定。 不同于少年时便跟随靳野的墨琅、银月二人,白淮是靳野坐上妖王的位置后才提拔上来的。 白淮并不是前任妖王的人,他成年没多久,在过去近百年间,一直是猩骨山幼崽里的老大,靳野即位后便给幼妖提供了大量工作的机会和平稳生活的地盘,白淮自然也不会例外。 外妖都说不理解为什么靳野宁肯让战力出众的成年妖修不高兴,也要维护雌性和幼妖,银月起初也不是很理解,但随着这几个月的观察,他渐渐明白了靳野的想法。 比起思维固定,桀骜不驯的成年妖修,这些幼妖固然弱小,却拥有庞大的潜力和成长空间,靳野即位不久,纵然他吩咐了什么事,那些成年妖修也不会全心全意的忠于他,为他做事,可幼妖就不一样了。 对无父无母,常年生活在危机中的幼妖来说,靳野便是他们的救赎,他们忠于靳野,也只会忠于靳野。对于靳野的吩咐,只会毫无保留,倾尽全力,乃至抱着某种不怕死的态度去完成。 相比之下,不能掌控的力量,不如不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4章 妖皇(九) 靳野从一个人类修士那里得知小家伙的种族由来。 随着又一年的时间过去,平云城的重建工作已然逐渐步入了正轨。不得不说, 和如尤阳这般的聪明人合作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哪怕两人几乎素未谋面, 然而纵使只是透过对方安排过来接触合作的人类修士, 便足以看出此人的面面俱到。 据尤阳那边派来的主事人代表所说的, 像小狐狸这般变幻多端, 又极难看穿的妖怪,名为幻妖。 顾名思义,这类“妖怪”是没有原型可言的,它可以今天是飞禽, 明天是走兽, 必要时也能化作深海里的蓝鲸。而这一切变化, 往往只在幻妖一念之间,是自出生之日起便有的天赋神通。 靳野看着蹲在果盘边上数数的小肥啾,沉吟道:“能化形吗?” 说来也奇怪, 在猩骨山这样灵气旺盛的地方, 小家伙更是好吃好喝的混了十几年了, 寻常资质再差的妖怪, 修真天赋如何不说, 化出个人形还是没问题的, 再不济的, 好歹也能口吐人言。 唯独这只小幻妖, 它来时是什么样子, 如今给靳野好生的养了十多年, 便还是什么样子。 那人类修士看看小肥啾,看得出来,这只小幻妖在这里过得很好,所谓拍卖会上抢破头的雪莲灵果,到这里却不过是它掌心来回拨弄的玩具,他动了动唇角,欲言又止。 “怎么?” “殿下可知,在我们人类修士之中,素来有运势一说?”中年修士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的道。 靳野看他一眼。 在修真界之中,运势之说并不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一种货真价实的存在,每一个修道者都有其命定的运势,说得简单点,有人生来倒霉,也有人生来运势滔天。前者出趟门或许还得担忧会不会被路过的大能交战所牵连,而后者哪怕坐在家里,躺在床上,都会有价值连城的宝物主动送上门来。 分神期以下的修士,往往是不能看到自己或他人的运势的,然而在分神期及以后,修真者便可通过对方身上的颜色,来判断其运势。 大功德者自当金光加身,更有甚者,其运势于身后汇聚幻化出金龙萦绕之象;冤孽缠身之人倘若不洗清罪孽,那深渊般的漆黑便会一直笼罩其全身,即使轮回转世,也无济于事。 对于能够看见运势的大能们来说,那些个运势差的,说杀便也就随手杀掉了,可若碰上运势呈金龙之象的,那便是货真价实的天道之子,且不论会因此折损自己多少运势,能不能真正的斩草除根就是一个问题。 既是天道之子,又怎会轻易死去? 目光落到那小幻妖身上,中年修士的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幻妖虽名为幻妖,本体却不是妖,而是人类修道者的精魂所化,他无法修炼成人形,只因他原本就是人类。” 天无绝人之路。 只有倍受天道宠爱,被有心人搅乱篡改命运而致夭折的人类,才能在必死之局中,化残魂为幻妖,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下去。 那变幻多端的神通,正是天道不愿其彻底湮灭,而赐予的天赋。 “殿下如果想要这只幻妖恢复人形,只需找些珍贵特殊的材料,炼出一具人类躯壳,让幻妖融合即可。”人类修士低声道。 他没有告诉靳野的是,即使是在人修的世界里,胆敢如这般对天道之子下死手的,纵使放在整个大荒王朝,也绝非普通人修能做到的,而这幻妖生前既为天道之子,其身世背景、乃至生前仇家,恐怕亦是大荒的庞然大物。 以尤阳这般作为一城太守的,若非天大的仇恨,也不敢对那些天道所眷顾的人类天才出手:一来有天道庇护,运势滔天者难以被赶尽杀绝;二来,只要不死,哪怕仅留一点残魂,这种天道之子的成长空间与速度,都不是寻常天才可比拟的。待对方羽翼渐丰,谁生谁死,那就说不一定了。 连一城太守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再往上,恐怕就是九州诸侯王级别的存在了。 考虑到这一年来,双方还算愉快的合作关系,那人类修士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动声色的提点了一句: “他如今只是幻妖,天道有意掩盖其气息,即使是分神、大乘期的修仙者,也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可一旦重回人身,是一定会被同族的血脉至亲感应到的。” 一般来说,能够被自己的血脉至亲找到,重回家族中去,当然是一件好事,可如果……那冒着得罪天道的风险,也要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的,正是他的血脉至亲呢? 说完这么一番话后,人类修士便起身请了辞――他来此处是为传达自家主子的好意,这会儿既然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不会再久留。有了小狐狸这么一桩意外,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有些忧心忡忡的。 如果这位妖王铁了心要替自己的小宠物重塑真身…… 自家主子虽说是延云王手下的得力干将,可要知道,放在整个大荒,在那九位诸侯王中,延云王可不过是垫底一样的存在啊。 靳野戳了戳果盘边的小肥啾。 小家伙站得不稳,啪嗒一声仰面摔在果盘里,它本在盘子里数葡萄,不想数到一半的数就这么被人打断了,顿时抬起头,眼含责备的看他一眼。 靳野问它:“你想化形吗?” 小肥啾眨巴下眼睛,似乎并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困惑的“啾”了一声,它歪头想了一下,发现以它的脑袋瓜子,的确不太理解,“化形”是个什么意思,于是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拍打着翅膀在他肩上落下,低头亲呢的用脑袋拱他。 靳野也不再吱声。 他向来敏锐,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对方话中的未尽之意?只是…… 他垂下眼睑,半边面孔掩盖在背光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阳光无声的落下来,衬得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 …… 烟雾袅袅的宫殿内,锦衣华服的男人皱紧了眉头,不悦的道:“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暂且先潜伏一年,一旦准备妥当了,便即刻把那黑蛟拉下马,你现在反悔退出又是什么意思?” 他对面的虎妖却是神色不变,泰然自若的摇了摇头:“我一向忠于妖王殿下,可从没答应过你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话音刚落,那妖修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他冷冷的盯着身前的虎妖,愤然道:“当初你也说了,杀伤抢掠乃我妖族的本性,黑蛟那般压制妖族的天性,有朝一日必遭反噬,与其让猩骨山毁在那只黑蛟手上,不如……” “雷兄可别开这种玩笑,”那虎妖却是笑起来,貌似严肃的道:“在下一直对妖王殿下心悦诚服,又怎么会有此等胆大包天的想法?还望雷兄慎言。” 他说得一本正经,实则眼中隐约有寒芒乍现,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倘若雷兄还是这般执迷不悟,纠缠不休,那我可就只能请妖王殿下来替我解释了。” 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以前怎样我不管,从此往后我不会再加入你谋逆之事,你如果识相,那么最好也别向任何人提及我们曾经的合作,否则我回头就将你一切行为汇报给现任妖王! 男人微微一顿,神情变得阴晴不定。 见他沉默不语,似已妥协,那虎妖这才微笑着起身,漫不经心的道:“我身上还有妖王殿下吩咐的要事需要去办,就不耽搁雷兄的时间了。”说完,他看也不看对方的脸色,径直从大门口出去了。 只留下屋子的主人独自阴沉的坐在那里。 这并非是独一例。 事实上,随着他们一年前的约定之日越来越近,更多的妖修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选择了退出,其中的理由也都大同小异,无非是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他们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任妖王才是最适合猩骨山的统治者,“建议”他最好也不要轻举妄动云云。 他心中气恼至极,既是无可奈何,又是莫名其妙。 一年前他提出杀死黑蛟,夺回猩骨山统治权的建议时,响应者众多,如今才不到一年,当初还信誓旦旦,必与靳野抗战到底的妖修们,却在最后关头纷纷选择了倒戈,竟是对当年的计划绝口不提,俨然是放弃了再与靳野作对的念头。 怎么会这样? “大人……”他皱眉冥思间,门外又有妖奴敲门来应:“大人,黑荆森林的尊上派人来说,说……说是他心意已决,往后只会全心全意忠于妖王殿下,还请大人不要多此一举,令他为难……” 自此,这个一年前还响应者众的阵营,竟已只剩下他一人。 男人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的脸色依旧难看,但在接受了事实后,这会儿也不再那般气恼了,既然同伴倒戈,那么他也只能从其他地方再想办法了。 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途径…… * 小狐狸缩着身体,走走跳跳的从外头进来的时候,房间的主人已经睡着了。 窗外夜色渐深,靠近木窗的墙壁底下,烧得暗红的木炭带着温暖又微醺的气息,屋子里静悄悄的,偶尔响起木炭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青年趴在略显凌乱的桌上,阖眼睡着了。 夜明石莹白的微光和蜡烛木炭的火光泾渭分明的点亮了大半个屋子,小狐狸跳上桌子,专注的盯着对方的睡脸瞧。 它专心致志的看了一会儿,又看看四周,见左右无人,顿时低下头,悄咪咪的在青年脸上啾了一口,尾巴在空中愉快的晃一晃,而后偷偷的再啾一口。 初秋的夜晚难免微凉,占完便宜的小狐狸想了想,又跳了下来,叼来一张毛毯,小心翼翼的给人盖上了,做完这一切后,它悄无声息的钻进对方怀里,自己找了块舒适的地方蜷成一团,而后甜甜的睡着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5章 妖皇(十) 这天的太守府很是热闹。 尤谦从外头回府时,一眼就看出了府中的异样:门前的护卫站得笔直, 见他回来, 战战兢兢的行了个礼, 有些许不安的模样, 侍女一律低垂着头。再往里走, 便是眉头紧缩的管家, 此刻正立在大堂里,面对着谁,露出颇为无奈的神情。 发生什么事了? 他心中诧异,当即大步向更深处走去。 他一路走, 两边的侍卫侍女便哗啦啦跪了一地, 恭恭敬敬的行礼:“少公子。” 尤谦摆了摆手。 他走进大堂的时候, 一屋子人受他阵势影响,不约而同抬首望来,感受到他周身并不掩饰的威压气势, 下意识收敛起来, 管家换上一副笑脸, 也跟着喊了一声:“少公子回来了。” 尤谦随意的点点头, 算是回应。 他转过头, 目光慢慢的在屋内扫了一圈, 很快就落在了几个陌生面孔上。后者俨然从尤谦与管家的对话中得知了他的身份, 当即眼前一亮, 迫不及待道:“既然少公子回来了, 那也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 尤谦挑了挑眉, 目光微转到一边的管家身上,后者很懂眼色的解释:“这位……狮先生说,想和大人商讨一番平云城的分成问题。” 尤谦神色不变,心底却涌出几分不悦来。 身为楚云城太守府中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少公子,府中大小事项,都是对他全然开放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随着平云城的发展,如今越发举足轻重的平云城计划。 尤谦很清楚,自家父亲大人对这项计划有多重视,早些年还有人嘲笑楚云太守自降身价,自甘堕落的与妖修合作,然而每年来自平云城的庞大收益,却令无数人艳羡之余,乖乖闭上了嘴。 平云城能够从当年那片残破废墟,发展成如今最大的人类与妖族的地下交易市场,双方都是这项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至于其中的利益分成,更是十年前便商定好了,如今这妖修说要来重新商讨分成,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轻而易举的做出判断:妖修向来贪得无厌,这次猩骨山来人,想必是对日益庞大的利益起了贪念,升起了独吞的念头罢? 他这么想着,心头厌烦更甚,不想对面的妖修竟像是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一般,笑言道:“少公子误会了。” 尤谦眯眼不语,却见那妖修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道:“在下以为,没有太守大人的暗中协助,平云城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安定的局面,如今回头再看当年的分成约定,在下着实心中难安啊。” 这妖修竟然不是贪得无厌,企求更多,而是来……让利的? 他心中错愕不已,面上却无悲无喜,不动声色,这些年他与那猩骨山妖王并无多少接触,然而纵是旁观对方对于平云城的治理安排,也知其绝非凡辈,先不说对方是不是真心让利,就算是真的,对方既然肯让出这么大的利益,那么必然是心中别有所求。 “哦?”尤谦不置可否:“说来听听。” “倘若少公子不嫌弃,在下愿意让出一成的收益,赠予少公子。” 尤谦心中微动。 饶是他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会儿也被对方的大手笔惊到了,身为太守府的少公子,尤阳唯一的继承人,平云城的利益有多么庞大,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对方竟然甘愿让出一成? 知道了对方此行并非来讨价还价,尤谦这才觉得来人顺眼了些许,只是心头警惕不减,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你们妖王的主意?” 他自觉不过随口问了那么一句,却没能得到任何回答,这让他皱了皱眉头,心里涌出一阵古怪,再抬头看向对方,那大妖也不说话,不卑不亢的对上他的视线,唇角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一切尽在不言中。 难怪“猩骨山”甘愿让出这么庞大的收益,敢情不是那位妖王殿下有心讨好太守府而主动让出,而是手底下的大妖起了反意,什么让出一成收益,说到底,不过是想希望太守府能够帮他登上妖王的位置罢了。 有点意思。 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尤谦此刻反倒放下心来,对方倘若无所求,那才是令他担心的,可对方既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就好办了。 “行了,”他心中有了主意,面上却没流露出半点情绪,不在意的道:“回头我会转告父亲大人了,管家,送客。” 从楚云城的角度来说,在尤谦看来,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来平云城利益的确惊人,既然有人愿意让出,不要白不要,至于合作者,反正他们需要的,不过是妖族的象征,而不是某个固定的大妖,换了谁都行—— 对尤谦来说,倒不是说他对那位妖王有什么意见,抑或对那位主动找上门的妖修有什么好感,他喜欢的是这件事情本身所代表的意义,因为它代表哪怕楚云城和猩骨山是合作同盟关系,可归根结底,占据主导地位的,始终是他们楚云城。 尤谦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应当是件好事,可没想到的是,当他将整桩事情的始末转告给尤阳时,后者却是招来当天会客的管家:“知道那妖是谁吗?” 管家对此似乎早有准备,当即干脆利落的道:“那大妖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尤阳打断了,男人淡淡的道:“我不需要知道他的身份,也没必要知道,你把你搜集到的资料整理一下,让叶离送去猩骨山。”叶离正是楚云城和猩骨山之间联系的中介人。 显然是要把那只大妖的资料卖给靳野,做个顺水人情了。 尤谦不解的看向自家父亲。 尤阳说:“你知道那大妖为什么会来找我们吗?” 尤谦不假思索,颇有几分倨傲道:“因为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只有我们太守府能够起到绝对性的作用。” “是,但也不是。”尤阳摇了摇头:“我们不是他找的第一个帮手,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的是,几年前,所有当初答应和他一同谋反的妖修,都在近期选择了退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尤谦皱了皱眉:“为什么?” “因为靳野是个聪明人。” 这个答案显然不够,尤谦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则是谦虚的听低下头,听自家父亲教诲。可自家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尤阳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十年前靳野刚接手猩骨山的时候,立下的那些规矩,你可还记得?” 尤谦点点头。 正是因为这些规矩,让自家父亲感觉到了这位妖王的不同,这才在试探过后,做出了与对方合作,重建平云城的决定。 “十年前他刚立下那番规矩的时候,整个猩骨山没多少妖修是真心服他的,就连人修都表面盛赞他有人性,可背地里却都是笑话他因小失大的,为了一帮老弱病残,去得罪作为猩骨山主要战力的妖修,不值当。” 对于妖族来说,还有比人类称赞他们“有人性”,更令妖耻笑的吗? 尤阳说:“现在怎么样,你应该也看到了。” 尤谦沉默了。 的确,在绝大多数人和妖看来,幼妖和雌性俨然是无用的,为了这些弱者的死活,去委屈强者的意愿,实在愚不可及,可对于整个猩骨山来说,却是不能这么算的。 幼妖幼年期无用,不代表他们成年后无用,更不用说雌性了,在某些场合,雌性甚至往往比雄性更有优势,据他所知,平云城不少地下拍卖行,便是由手段超群的女妖负责的,经她们之手每年创造的利益,更是数不胜数。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尤阳说着,脸上流露出些许复杂的神情,他长叹一口气,道:“你知道这十年间,猩骨山多了多少外来妖族吗?” 仿佛一道惊雷自大脑中凭空划过,尤谦猛的抬起头! “幼妖近五万,雌性妖怪十万,不仅如此,因为他那些规定,猩骨山妖修的死亡率大大降低,保守估计,猩骨山如今的妖修总数,要比上一个妖王在任期间多至少三十万。” 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对于其他地区的妖修来说,猩骨山无疑是天堂,而但凡能够越过万水千山,千里迢迢来到猩骨山定居的,单以幼妖而论,其综合素质,都不是寻常幼妖可以相提并论的。 因为实力不够,没有潜力的,在奔赴猩骨山的路上,就已经死掉了。 更重要的是,和那帮桀骜不驯的成年妖修不同,对那些即将成年的幼妖们来说,靳野才是唯一的妖王,比起贪婪又爱偷懒的成年妖修,幼妖们光是为了活命,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也正因如此,对于靳野交代他们的事情,他们只会更加卖力的去完成。 如今才不过过了短短十年罢了。 等再过个十年,待那些天资出众,忠诚听话的幼妖们都成长起来,猩骨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尤阳不知道,也不敢想。 尤谦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我们不是更应该趁靳野大势未成,避免他的势力完全成长起来吗?” “你考虑得不错,但是有时候,和一个聪明人合作,远比和一个可以操控的蠢货,要来得轻松得多。” 尤谦似懂非懂。 “如果我们和其他大妖合作,你以为,这人妖边界会变成什么样?”不等尤谦回答,尤阳便平静的道:“平民、人修会被杀死,女人会被拉去强.暴,边界会诞生更多的人妖混血,你可能会说,我们就算合作,也是暗地里合作,妖修的恶行不该由楚云城来承担,可是……” 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作为修仙之人,尤阳不愿为了点利益,去折损自己的气运,更不愿因此而沦落到千夫所指的境地里去,他自恃不算是个好人,却也不愿意为了点利益不择手段。 见儿子仍是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尤阳摇了摇头:“你当真以为,我们和猩骨山这些年的合作,上面的一无所知吗?不过看我们还算老实,也没有过界,这才蓄意纵容罢了。换一个合作对象是小事,可为此闹出麻烦,惹得人皇陛下降罪,那才是头等大事!这可不是那一成收益能够弥补过来的。” 尤谦惊讶的瞪大眼:“爹,你是说,我们这些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尤阳打断了。上一次他看见自家父亲大人露出如此郑重严肃的神情,还是十年前延云王召见的时候——不!男人的神情分明比当年还要谨慎严峻,甚至带了一些不可抑止的……恐惧。 “听着,尤谦。”尤阳缓缓说道:“无论你往后做什么事情,都一定要记住——人皇陛下,永远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尤谦心中的不解没有半分减少,可父亲的神情太过严肃,以至于他这会儿也不好再多言,只得乖乖起身告退。 眼见着独子的身影自门前消失,尤阳这才向后靠在了座上,身体却始终绷紧如弓,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房间里静悄悄的,只余一声长长的叹息。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又何尝不想换一个合作者呢? 他想起三年前无意中在少年妖王身侧,瞥见的那只幻妖。 修真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若是说到运势强盛到令天道,都不愿意任其死去的,放在整个大荒王朝,却是当真寥寥无几了。 在尤阳的记忆中,近百年以来,能够与那滔天运势对得上号的,不过一人。 尤阳记得清清楚楚,或者更确切的说,整个大荒的上层阶级,就没有不知情的。 一百年前,六皇子顾九书出生的那一日,滔天运势化作足足九条巨龙,环绕紫宸宫整整九日,才缓缓散去,无需任何以讹传讹,这天象便足以证明,这位刚出生的六皇子,便是天生人皇命格,名副其实的天道之子。 就在人人都好奇,下一任人皇究竟会花落谁家时,十年后,年仅十岁的六皇子便不幸在当年的人族内乱中意外身亡。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的紫宸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敢去了解,因为人人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凡人的帝王或许会因为某些局限,而对宫中的意外一无所知,可大荒的人皇陛下,当真会犯这种错误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6章 妖皇(十一) “贺秋白!你又逃课!” 清亮的女声冷不丁在耳畔响起, 贺秋白吓了一跳, 撑在高墙上的右手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情急之下, 他只好一翻手, 将尖锐的爪子插进厚重的墙面上, 这才险之又险的稳住了身形。 借着手上的力道, 他身体敏捷的向上一靠, 翻身坐在了墙头上。 零碎的灰尘石块哗啦啦的掉落下来,在平整的墙面上留下一个硕大的黑孔。 完蛋! 贺秋白心道不妙,他瞅瞅墙壁上的抓痕, 这下他就算是从这里逃出去, 恐怕事后也会被抓个正着了。 思及此,他烦躁的挠了挠头, 没好气的冲底下的人道:“关你屁事?” 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逃课机会就这么被浪费,贺秋白这会儿着实有些不耐烦, 然而墙下的少女俨然并不了解他的心情,后者微微蹙起了眉头,不赞同的道:“殿下兴建学宫,是希望我们学有所成,不至于对人族的文字都一无所知,你既然有学习的机会, 怎么能够如此枉费殿下的苦心?” 贺秋白并不是猩骨山的妖怪。 他的家乡来自妖界的最北方, 那里气候寒冷, 常年冰天雪地,他本以为自己大概一辈子留在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直到某天死在妖修们的争斗中,抑或强大到能够从此永远脱离出去。 直到他从同龄的幼妖那里,听到“猩骨山”这么一个地名。 在此之前,贺秋白始终对猩骨山一无所知,事实上,对于一个普通的幼妖来说,他们最多知道自己脚下土地的名字,至于妖界各地的风貌,他们没兴趣了解,也无从了解。 可猩骨山似乎不太一样。 贺秋白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只小妖谈起猩骨山时,精神奕奕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的眼里有贺秋白从未在同龄妖眼中看到的东西——直到很久以后,贺秋白才明白,那东西叫做希望。 只是彼时的贺秋白还不懂。 他甚至从未相信过对方口中的猩骨山的存在,高高在上的妖王们,又怎么会冒着天下大不讳,去保护弱小无用的幼妖呢?谁不知道,在整个妖界,弱小的幼崽和无用的雌性,向来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不拒绝那只幼妖的邀请,并不是他对此怀抱有多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仅仅只是因为——到哪里都是流浪,那么去妖界其他的地方看看,似乎也不错。 带着这种可有可无的心理,他来到了猩骨山。 这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没有无处不在的危险,没有如影随形的饥饿,他甚至能够分配到一张柔软的床铺,不必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在经过简单的考核之后,他被送到了平云城唯一的学宫。 贺秋白对学习人族语言这件事情本身没什么意见,正如同授课妖修说的那样:别的不说,如今学会了人族的文字,往后在与人族打交道的时候,就能够避免被狡猾的人族欺骗,倘若哪天有机会进到什么秘境中去,对上那些功法古籍,也能知道哪个更值钱。 只是他来到学宫已有十年,自认已经将学宫要求的功课学得八.九不离十,自然不愿意再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安逸和平的学宫。 “你懂什么?”贺秋白撇撇嘴:“再过一月,殿下的近卫军便开始对外招妖了,我可没时间再跟你们在学宫里扮家家酒。” 说完,不待少女反应过来,他翻身跳下墙,一阵风似的往城中心去了。 白日里的平云城很是热闹,大街上随处可见摆摊的人族妖修,贺秋白初来乍到时还被满城的人族惊得不行,日子久了,也就渐渐习惯了,偶尔有店铺里的人族冲他打招呼,他也抬起手,随意的挥了挥,算是应下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对城内的人族抱有警惕,可猩骨山却素来有安排未成年的小妖在城中的各种店铺中帮忙,以此换取酬劳的传统,加上人族似乎天然对毛茸茸的妖族幼崽没什么抵抗力,时不时顺手投喂些丹药什么的,贺秋白想警惕也不行了。 “哟,这不是小白吗?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还是学宫的授课时间吧?” 贺秋白刚转过一道拐角,身侧店铺便探出一个笑吟吟的脑袋,不看人也知道是谁,贺秋白想也不想,理直气壮的道:“没有!老头子你记忆力是不是越来越差了,这也能记错?” 他回得毫不客气,可偏偏那老人也不生气,还顺手丢了一只白净的小瓷瓶过来,贺秋白伸手刚接住,便听老人道:“上品的聚灵丹,省着点吃,可别囫囵糟蹋了。”语气温和。 ……人族都这么奇怪的吗?被凶了也不带生气的。 贺秋白闷闷的回:“知道了,啰嗦。” “告别”老者,贺秋白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他在午餐和打探有关消息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午餐什么时候都来得及,可有关近卫军招妖的消息,可是过了这个村便没有那个店了。 “怎么样?有消息吗?”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被问到幼妖说着,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别提了,”贺秋白挥挥手,一脸的生无可恋:“被母夜叉拦在墙上了,还不小心在上面凿了个洞,回头估计又要被淮哥骂了。希望这次的消息靠谱点,不然最近几个月,我怕是别想再找机会逃课出来了。” 按照猩骨山的规矩,所有的幼妖全部由白淮负责,只是后者作为猩骨山几位高层之一,并不会事事亲为,可他前科太多,这一次又太过明显,回头八成要挨批。 幼妖安慰他:“放心,这次的消息绝对靠谱,不会让你白来一趟的。” 他说得胸有成竹,贺秋白也来了兴趣:“怎么说?” 幼妖左右看了看,又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过来,贺秋白刚靠近,就听他小声道:“……墨琅大人你知道吧?” 贺秋白顿时眼睛一亮。 要问猩骨山的幼妖们心中最崇敬的妖,自不必说,问十个十个都会回答说是自家妖王殿下。 对于习惯了颠沛流离的幼妖们来说,猩骨山的生活是他们想都不敢去想存在,在来到这片土地之前,他们的烦恼是如何在残酷的妖界生存下去,而来到猩骨山之后,他们的烦恼变成了今天午餐该吃什么,人族的文字学起来实在太过困难…… 猩骨山给了他们现在,更给了他们未来。 正因如此,如果要说整个猩骨山幼妖们最羡慕、最想成为的妖,那必然是最得殿下器重、作为殿下的右手一般存在的墨琅大人了。 贺秋白自认脚踏实地,他的目标自始自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进入妖王殿下直属的近卫军。 对幼妖们来说,不论地位如何,哪怕仅仅只是在近卫军中担任一个小小的士兵,可能够为妖王殿下效命,便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真的假的?墨琅大人亲口说的?” “哦,那倒没有。”幼妖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我们是收到消息,说是今天墨琅大人会来平云城南区视察。” 贺秋白:“……就这么简单?” “知道这一点就够了,”一边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自信满满的道:“墨琅大人这么好的妖,只要我们去问,他一定会告诉我们的!” 贺秋白不是很懂对方的自信,但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他皱了皱眉头,和身边的幼妖一齐往那女孩儿的身上看去,几只幼妖看了半天,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贺秋白莫名其妙:“你一个人族,跑来我们这边干什么?” 女孩理直气壮:“我来参加近卫军选拔啊。” “就你?”贺秋白啼笑皆非:“你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别白费心思了,谁不知道咱们殿下的近卫军向来不收人族的?” …… 几个幼妖并一个人族幼崽,这组合放在平云城不算罕见,因此墨琅只远远看了一眼,确定他们并不是聚众斗殴,便没有再往心里去了,他正打算换条道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不想还没走两步,便听到一声脆生生的: “墨琅大人!” 墨琅:…… 这帮小崽子怎么都这么闲?学宫最近的功课是不是布置少了? 他心里嘀咕,面上则还算和颜悦色站在了几只幼崽跟前——没办法,银月要求他在幼妖们面前务必表现出猩骨山的友善兼温柔,以便让小家伙们对猩骨山产生更多的归宿感。 虽然墨琅的确不太明白,小家伙们的归宿感和他的态度有什么关系,可银月都这么说了,加上靳野待人一贯如沐春风,他自然也不好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万一坏了老大的事怎么办? 况且,这一百年来,从平云城的初立到兴盛,墨琅已经是彻底对自家老大佩服得五体投体,当初妖界多少人反对他那些“比人族还优柔寡断的规矩”?可事实呢? 别的不说,至少在墨琅看来,新生代的妖族不论是潜力、战力还是忠诚度,都绝非当年那些成年妖族可比拟。倘若是涉及到靳野,不需要墨琅动员什么,那帮家伙便会跟打了鸡血似的,力求做到最好。 用起来不仅顺利,更顺心。 幼妖抬起头,一双双眼睛亮闪闪的看向被他们围在中心的成年妖修。他们此前的确想好了很多事情想问,可这会儿见到了墨琅本妖,话题却情不自禁的拐了十万八千里: “墨琅大人,殿下最近还好吗?” “墨琅大人,殿下为什么最近都不去学宫看我们了?” “墨琅大人……” 墨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话题开始歪向“是不是其他妖办事不利,殿下积劳成疾以至于不能来学宫看我们了”的时候,“其他妖”墨琅嘴角抽了抽,终于觉得有点儿忍无可忍了。 什么积劳成疾?你们妖王殿下如今简直整一甩手掌柜,每天就签个字,不是撸狐狸都是逗鸟的,整个妖王殿就没有比他更闲的好吗?你们搞个人崇拜,也不能偏心成这样吧? 墨琅深深的怀疑,大概是他在这帮小崽子面前表现得太过温和无害了—— 他就是乖乖听了银月的话,勉勉强强赏这帮小家伙一个笑脸而已,还真当老子是吃素的啊? 墨琅眯了眯眼,正欲发作,把没事干的小妖一同吓走,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道:“墨琅大人,你蹲下来好不好?” 在他开口拒绝之前,身体本能的自觉蹲了下来。 不对,他这么听话干什么? 然而还没等反悔的墨琅站起身,那人类女孩便快步挤到他跟前,高高兴兴的踮起脚,在他脸上“啾”了一口,一面大声道:“墨琅大人,你真是个好人。” 墨琅:??? 墨琅本以为自己大概会很生气。 事实上他的确也有点生气——对于妖修来说,被人族称赞是个好人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可当他的目光落到女孩儿的脸上时,却不觉微微顿了顿。 那是一双极其干净的眼睛,纯粹得能够用世上一切单纯、明亮的东西来形容,墨琅也曾无数次遇见过这样的眼睛,可它们的主人大多下场都不会太好,但这一次也许是个例外—— 因为平云城是不一样的。 说来或许有些可笑,但事实的确摆在了那里——呵护这样存在的,并不是什么干净伟大的东西,而是与其恰恰相反的,掩盖在光鲜亮丽之中的厚重黑暗。 ……算了。 墨琅不耐的啧了一声,身体却很诚实的没有掉头就走,心里则想:是老大说进食妖注重营养搭配的,那么他勉为其难吃一次素也行。 *** “过来。” 靳野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小狐狸眨了眨眼睛,往被子里更深处缩了缩。 一百年的时间这么哗啦啦过去了,小家伙的体型看起来也没什么长进,仍是当年小小软软的样子,只往里一钻,便掩在了茫茫棉被之中。 银月:“它真的能化形吗?” 炼制躯体的天材地宝都已收集妥当,如今只差最后一步,眼前的幻妖或许就能完成从兽类到人类的转化。 靳野不置可否。 他掀开被子,将窝在里头的小狐狸抱了出来,后者不大情愿的扯着被子,不愿动弹,靳野低头与它对视一眼,小家伙扁了扁嘴,委屈巴巴的松开爪。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前往事先预备好的密室之前,靳野微微垂眸,心情很好的捏了捏它的脸,笑意从唇角一直蔓延到了眼底:“河清海晏,国泰民安。不如就叫……清晏,你觉得怎么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7章 妖皇(十二) 小狐狸蜷缩在他怀里, 身体却不可抑止的轻轻颤抖。 靳野戳戳它, 小狐狸抬起头来看他,赤红的狐狸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懵懂。它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是作为天道之子的气运, 令它本能的感受到了某种来路不明的不安和恐惧。 它在害怕。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气运之子吧, 靳野想。 即使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身体的本能却已隐隐窥见了结局。 将自己的妖力输送到密室大门中央的凹出部分, 由厚重不明金属铸就的大门应声而开, 里头是干干净净的奢华家具,布置柔软的大床边上,巨大的柜子中盛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 有红彤彤的浆果, 也有烤到七分熟的肉。 木柜的边缘,用以保鲜的法阵无声的运行着。 小狐狸在他怀里挣了两下, 似乎想跑,却被靳野牢牢的困住了:“乖, ”他伸出右手的食指,轻点小狐狸的额头,声音低若自语:“睡吧。” 被按住身体的小家伙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安静的伏在他的怀里,不再动弹, 仿佛真的已经熟睡一般。 …… 靳野从封闭完好的密室出来的时候, 大半个猩骨山上已是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妖修。 他粗略扫了一眼, 发现除了站在顶头的几个妖修,剩余的妖怪都没什么印象。靳野略一沉思,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最前头的几个妖修是一百年前反对他最激烈的几个,考虑到在整个猩骨山的势力范围内,他们能够拉拢到的妖修十分有限,根本不可能凑齐眼前这般近五万妖,想来应该是对方从妖界其他妖王手底下借来的。 大概自以为胜券在握,领头的妖修冷笑着伸出手,近乎人类的右手瞬间由深青色的巨爪所替代,指甲如刚磨出的刀刃,此刻还闪着淡淡的寒芒。 “我们英明神武的妖王殿下,恐怕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他看着靳野,眼中满是快意:“我早就说过了,只有废物才会喜欢你那一套,我们是妖,杀伤抢掠原本就是我们的本能!妖王殿下安逸这么久,兴许早已忘记了牙齿咬断猎物血管的滋味吧?” 他说着,略长的红舌如毒蛇般伸出,舔了舔唇角,他的神情愈发狰狞,嘴角的笑容更显肆意与得意:“人族是人族,妖族是妖族!太过安逸的环境只会让你的人变成不知道鲜血是什么滋味的废物!就凭你手下那帮心慈手软的妖怪,也想跟我斗?” 他说到这里,靳野总算抬起头,再一次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会儿他身后那些密密麻麻的妖修,最后目光转回到他身上——这让妖修下意识挺直了胸膛,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在对方面前不落入下风一般。 靳野轻笑。 他似乎动了,又似乎始终只是懒洋洋的站在原地。妖修错愕的低下头,方才亮出的右爪此时已脱离了躯体,重重的摔入碎石泥土之中,黑血从手腕的断口处源源不断的流出,眨眼间便淌了一地。 “知道为什么猩骨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靳野微笑了一下,只是在笑容在旁人看来,带着某种令人胆寒的温度,他勾了勾唇角,:“你太弱了,就像你说的,弱者是没有反抗权的,这块地盘,我说了算。” 靳野的语气平淡至极,妖修却情不自禁退后了一步,很快意识到自己本能的做了什么,这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于是再度上前一步,冷哼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就只有这点人手吧?” 他想起自己此前准确的一系列安排,重新建立起了自信。 不会有意外的。 有那位与他合作,这场战争,绝不会留给靳野哪怕一线生机! …… 有些人是注定无法被杀死的,无论你愿意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靳野并不是真的对很多东西一无所知,即使当年不知情,执掌猩骨山的一百年也足以令他将未知的知识板块补充完整,他知道命运之子也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人族,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在有意寻根问底的情况下,他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的东西,甚至比很多人想象的还要多。 可是太短了。 对于猩骨山和他来说,一百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短到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应对的措施,即使找到点头绪,也很难去建立自己的根本与优势。如今的猩骨山才刚刚开始,又哪来的实力,去应对这个世界根基最深厚的庞然大物? 他需要时间,遗憾的是,如今最缺少的,也是时间。 大荒王朝在这个世界屹立了多少年? 或许谁也无法为此给出一个确定的数字,大荒王朝就如同凡人的王朝,宗门大派再多,于大荒皇室而言,也不过是江湖门派般不足为惧的存在,这个王朝甚至远远要比凡人的统治来得稳定——人皇并非完全由武力决定,更是仙界留在大荒世界的人族代表,是有上界的仙人势力在背后支撑的。 更何况人皇本人也并不昏庸,境界更是人族公认最强的渡劫期,因为大荒的军队贡献制度,不少散修为了寻求庇护,抑或得到更好的修真功法,也会选择加入大荒的军队——这正是没有人会想到与大荒王朝作对的原因。 一人,抑或一个小势力再强,又怎样与屹立近十万年不倒,更与数百万修真者军队的大荒王朝相提并论? * 楚云城,太守府。 尤阳坐在紫檀木的座上,他的目光像是看向了窗外,又像是没有,一边的侍女只觉今日的太守大人似有些魂不守舍,却也不敢吱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奇怪的感觉了。 修行到了尤阳这个份上,纵不能窥见天机,该有的预感却一样不会少,如今他既然心头隐觉不安,那么显然便是有些与他息息相关的事情,即将发生了——这未尝不是天道给予的启示。 而那令他不安的根源…… 他揉了揉太阳穴,挥手遣退两旁的侍女,到底站起了身,缓缓走到书房内唯一的书架前,指尖轻触一本薄如蝉翼,几乎难以被察觉的书籍,书架深处顿时传来一声细微的咔擦声,二层隔板应声而开,露出一只碧如翠玉的竹简。 尤阳看着手中的竹简。 他知道靳野近些年一直在调查某些事情,出于信任和避嫌,也因为两人注定天然对立的立场,尤阳并没有对对方的行为过多的过问,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彼此恪守着其中的界限,从未越过雷池半步。 此刻他低着头,食指轻轻的按在竹简的绑绳上,却迟迟没有动作。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打开它,对他来说,有些东西,不知情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 他一咬牙,一把扯下了绑在竹简上的细绳。 竹简应声摊开,墨色的字迹从其中凭空浮现出来,而后又仿佛有灵智一般自竹简上脱出,似萤火虫般密密麻麻的漂浮在他左右。 竹简中的内容没什么次序,乍看之下,更像是一些彼此之间毫无关联的消息,上面详细的记载了近五百年以来,大荒王朝所有以身殉道的修真界,有人修,有妖修,有魔修。有的是出身修真世家的天之骄子、有的是孑然一身的散修……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大荒皇室。 修真便就是逆天而行,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因种种理由陨落的大能数不胜数,死亡可谓是再寻常不过了,靳野查这个做什么? 他心中纳闷,目光落到最后一行字时,心中却隐隐一动。 和他猜想的一样,那只常年跟着靳野身边的幻妖,果真是那个人。 ……等等! 仿佛想到了什么,尤阳神色微变,他的目光重新汇聚在了身前的竹简上,他将整个竹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重新翻阅了一遍……没错,竹简上的名单里并不是毫无根据和理由,名单中的修道者,是有共同点存在的! 但凡能够进入到这份名单中去的,皆是这五百年来,大荒世界中公认的惊才艳艳之辈,即使是年龄尚小,还未展现自身修炼天赋的,也是如六皇子顾九书一般,因气运通天,早早就被人所知晓的存在。 修真者陨落的确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可若是天赋出众、气运滔天的修真者都无一例外的或失踪、或陨落,就非常奇怪了。 无论是修道天赋出众,还是自身气运滔天,这两者但凡达到了一点,多半都会被身后的宗派、家族拼全力保护起来,又怎么可能会陨落这么多天才? 他看向竹简上的最后一个名字。 最开始他看见那只小狐狸的,进而联想到对方的身世时,只当对方是沦为了夺嫡之争中的牺牲品,毕竟六皇子顾九书出生时,太子已步入分神期,他只当人皇最多不过是对此选择了袖手旁观而已。 可是现在—— 如果只有顾九书一个人,那或许还能够理解,可这名单中涉及的,早远不只顾九书一人那么简单,他们中有众望攸归的镇国侯,有威震三军的大将军,散修联盟的未来领袖……到了这个份上,早已不再是哪一个皇子,能够兜得住的了。 如果是其他人,哪怕是当朝太子殿下,抑或某一州颇负盛名的亲王,尤阳都不会像现在这般惶恐,可倘若对方不是别人…… 尤阳完全可以想象,这份名单曝光会发生什么事——除了极少数人,更多的修道者会对此不以为然,修道之路漫漫,死亡可谓再寻常不过了,这些人会陨落,也只能怪他们技不如人。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个冷颤,只觉心底发寒,可怕的念头像是大山般沉沉的压进他的心里,令他喘不过气来。 那位陛下,究竟……想做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8章 妖皇(十三) 那是所有人都无法忘记的一天。 天色灰沉如永夜, 阳光无处安放, 龟缩至天上一角瑟瑟发抖,绛紫的雷电宛如最锋利的刺刀,穿过深灰的云层, 声势浩大的插入山脉的正中央, 偌大的天地间瞬间亮如白昼。 山峰开始崩塌。 受惊的野兽发出无力的哀鸣, 来不及逃跑,便被山脉的碎片压死,河流瀑布般源源不断的流淌下来,自山脉巨大的断口处汩汩滚落,仿佛是猩骨山清澈的鲜血。 这惊动了整座猩骨山脉的天威, 在旁人眼里,却只是一场过分浩大的雷劫。 “那是什么?” “好强的天威!如此庞大的声势, 莫不是哪位仙尊在此渡劫?” “我听说云州修为最高的延云王也不过大乘期初期,边界那些个寸草不生的角落,哪里会有渡劫期的仙尊?” 远在异州的修真者却不知道, 他们口中的延云王,刚试探性的将自己的神识探入猩骨山的势力范围,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奇特的异象, 便喉间一甜,脸色苍白的同时,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鲜血。 这位云州公认的第一人, 此刻竟虚弱得如同凡人一般, 不敢再对那山脉生出半点窥视的心思, 延云王收拢神识,不再探出府邸半步,专心打坐疗伤。 猩骨山。 眼见着山脉在他离开不久后便塌了一大半,妖修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再望向那要倒不倒的废物时,便是彻底的幸灾乐祸了。 他没打算亲自对付靳野,也没有那个能力――如果有,早在一百年前他就毫不犹豫的对靳野下手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果然,那位人族领袖比他想象的可要靠谱多了,这会儿也没见对方亲临,却仅在几个呼吸之间,便轻描淡写的将猩骨山毁得七七八八,想来再过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就能在这片土地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了。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自己仍然隐隐作痛的心脏。 不是不好奇人皇的手段,可他的神识还没靠近那雷电的范围内,便仿佛遭到狠狠的重击一般,痛得几近不能呼吸,他一个只是神识靠近的便是如此,那么处于正中心的靳野,又会受到怎样的天威重压呢? 而这些,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整个猩骨山便再无生机。 沧海桑田在这里化作了转瞬之间肉眼可见的现实,汹涌的浪花追逐着填满了每一个角落,原先的山脉被此刻无边无际的大海所替代,妖修们纷纷浮在空中,惊愕的注视着眼前全然陌生的猩骨山。 不,已经不是猩骨山了。 这根本就是大海! “放开。”墨琅冷声道:“我再说一次,银月,你给我放开!” 银月反问道:“放你干什么?去送死吗?” “那也总比傻乎乎的待在这里强!”墨琅暴躁的说道,抬手就要挣扎开来,刚要挣脱对方的束缚,原本还只是波涛起伏的海面,突然自内而外,凭空掀起近千万仗的狂澜! 浪花一层层向外散开,渐渐露出一抹浅浅的绿色,紧接着,不计其数的大树离奇的自海面上冲天而起,几个躲闪不及的妖修一个不注意,便被撞入了海里,巨树之间枝桠相连接,仿佛组成了一片海上城市。 很快,原本猩骨山所处的位置,也就是靳野所在的一角,同样也长出了一颗硕大的望天树,只是那巨树着实庞大得可怕,与它相比,周遭同样的海上树便宛如低低的灌木丛一般。看起来不像是真实存在的树木,倒像是为了封印某些东西而生的媒介物。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众妖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异象,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些奇形怪状的参天大树所吸引时,被封印在巨树内部的黑蛟陷入了漫长沉睡的同时,一缕极淡的紫色光团忽而从他体内窜出,溜出树木之外,飘向了人族领地尽头的人皇宫。 大殿装饰极其奢华,精美的琉璃顶下,雪白的立柱气势恢宏,青石的地板光可鉴人,整齐的阶梯下还铺着一层柔软的银狐毛地毯,再往上,就是那仿佛陷入袅袅云雾之中的王座,座上的男人半眯着眼,低头抛玩着掌心里的玉棋。 棋子的模样做得很是精致,这会儿躺在人白皙的手心里,犹然泛着明亮清幽的色泽,煞是好看。 奇妙的是,男人的身后此刻竟有足足八头金龙似的云雾,仿佛顽劣的孩童般环来绕去,迟迟不散,时而又汇聚到一起,拼作一条巨大的金龙,连带着那一片金色,也渐渐染上紫色的光晕来。 跨越亿万里的紫色光团入了殿,笔直的扑入淡青的玉棋之中,与此同时,男人身后那抹极淡的紫色,似乎也一瞬间浓郁了很多。 然而这一切落到男人眼里,却只是一声遗憾的叹息:“……还不够啊。” 信手将掌心里的棋子随意抛出,小巧精致的玉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自然下落的同时,原本空无一物的青石板地面却突兀的化作玉棋林立的硕大棋盘,待新来的玉棋在棋盘上落定时,那棋盘的意象也顿时消失。 地面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任何东西来过。 * “可惜了……” 神识从遥远的海上树林收回,目光转向窗外来来去去,一无所知的凡人修士,尤阳深吸一口气,却终究只余一声叹息。 都说无知者无畏,没有深入、乃至真正意识上成为大荒王朝一份子的散修,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王朝的可怕,它既不是内战不休,零散混乱的妖界势力,也不似道门宗派那样鱼龙混杂,在这个小世界里,这个王朝是真正的一家独大。而这个王朝的主人,同样是这个世界毋庸置疑的王。 近百年来,人族已经很少有统一对外的战争了,因为对于大荒王朝而言,一旦开战,便是真正的不死不休。人类特有的团结和信仰总是会在这个时候发挥最大的效益——当妖界还在为上下不齐而苦恼时,大荒王朝却早已是固若金汤般的存在了。 倘若真的发生人族对外的战争,不说人皇麾下的军队,就是那无数道门宗派的隐士大能、乃至四海为家的散修,在这种种族的战争面前,都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尤阳不知道,如果让居于世界尽头的那位陛下得知,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秘密,自己是否还会有活路可言,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此时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选择。 人皇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一切都尚未结束,那么他的下一个,又是谁? 这样的念头仅仅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有多想,也更不敢再做多想,眼下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也只剩下那么一件—— “尤道友,关于猩骨山以前和您的分成……” “我想你大概弄错了,”尤阳淡淡的道:“我合作的对象是靳野,不是猩骨山。至于你……”目光落在眼前的妖修身上,大概自以为有了和他谈判的资本,那妖修这会儿显得很是得意,尤阳却漠然的弯了弯唇角: “和我谈合作,你也配?” 说完这句话,尤阳便径直转过身,向平云城内走去。从今往后的数百年,在它的另一个主人归来之前,这座世间唯一人妖共同执掌的城市,再也没有对外开放过。 * 在妖界的历史中,北庸历620年可谓是历史上妖界最为混乱的一年。 原本逐渐完成一统的猩骨山一脉遭到不明打击,伤亡惨重,妖王靳野生死不明,混乱之中,一部分早年叛军势力伺机上位,三分之一的前妖王势力归顺叛军,原猩骨山的二把手则率领剩下誓死效忠妖王的部将扬长而去。 曾经名震妖界的猩骨山脉,自此四分五裂,陷入漫长的混战时代。 墨琅走了。 作为送别的礼物,他非常有风度的在砍掉了新任妖王的另一只爪子,带着十万妖族大军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你……” 白淮看着银月,欲言又止。 在这场猩骨山浩劫中,银月大概是受影响最小的那一个——据说现任妖王很是欣赏他的才华,邀请他加入帮忙管理新生的猩骨山,让这片曾经代表妖界最高战力水准的山脉早日重回辉煌。 银月答应了。 墨琅心里有怨气,他性子偏直,在他看来,银月这样的行为俨然与背叛靳野无异,知道对方选择的那一刻自是暴跳如雷,就差动手清理门户了——只是临头最终,还是没下得了手,冷着一张脸带着一众妖修走了。 白淮心里隐隐明白银月的用意,却不知该怎么对墨琅说出口。 猩骨山的几位高层之中,只有墨琅和银月是早年就跟着靳野一路走过来的,唯有白淮,是在后来猩骨山发展的过程中提拔上来的,三人虽是同样的亲近靳野,可彼此之间的关系上,自然是墨琅与银月更为亲近。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的很多事情,他反倒不好插口。 这会儿银月却仿佛没有留意到白淮的异常,他说:“墨琅的性格有些单纯,往后的日子,可能还要麻烦你多看着他了。” 白淮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只是眼看着银月转身要走,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多嘴了一句:“我听说那家伙素来好美色,你……” 什么欣赏银月的才华,白淮根本就不相信这种鬼话。 倒不是说银月没有能力——事实上正好相反,论战力,银月或许较两人要差上些许,可若是论城府和心狠手辣,或许连靳野也很难与他相比。 靳野心中好歹还守着一条线,可银月不一样。 他本就不是像墨琅那般情绪外露的人,喜怒哀乐也极少展现出来,但白淮却本能的察觉,银月心里的那条线,或许……就是靳野。 银月并没有隐瞒白淮的意思,也瞒不住,这会儿白淮提起,他也只是平淡的道:“就算猩骨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猩骨山,我也不会让靳哥的心血全部被人彻底摧毁,只要有根基在,总会有机会的。” 白淮微微一愣,随即又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的,唯一的笑容来。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两人都明白彼此的言外之意,只是谁都没有选择说出口。 ——他会回来的。 一定会。 * 树身里没有光。 小狐狸抱着满怀的新鲜浆果,跌跌撞撞的往树身的正中心走,里头黑洞般阴沉沉的,它走得艰难,偶尔会被地上的枯枝绊倒,就爬起来继续,待走到目的地,便几下把那些渐渐腐烂的果子扫开,最后将怀里的新鲜果子珍宝似的堆在沉睡的黑蛟面前。 可对方始终维持着沉睡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小狐狸很有耐心,它小心翼翼的爬上黑蛟的身躯,温顺的舔舔了对方,似在催促黑蛟起来进食一般——可它一动也不动。 小狐狸眨了眨眼眼睛,神情茫然。 它看看黑蛟巨大的身躯,又看看自己收集过来的果子,那浆果的确很多,堆起来足有小山那么高,可在黑蛟过分庞大的身躯面前,显然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大概是不够吧? 这么想着,小狐狸晃了晃脑袋,又精神抖索的搜刮来堆起来足有浆果两倍那么多的兽肉,做完这些后,它这才跳到黑蛟面前,如往常一样,仿佛寻求表扬一般,高高兴兴的仰起小脑袋。 可靳野却没有看它哪怕一眼。 小狐狸沮丧的低下脑袋,它觉得有点委屈——以往这个时候,对方都是会把它抱在怀里,温柔的顺顺毛,摸摸头的,可这会儿对方却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始终对它不理不睬。 小狐狸眨巴了下眼睛,转头跑掉了。 猩骨山的地形变化很大。 小狐狸晕乎乎的迷了几次路,总算找到了记忆中的那块地方。 这块桃花林风景很好,脚下的草地翠绿柔软,空中有淡香的花瓣徐徐飘落,泉声在山林间叮当作响,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安宁祥和。 小狐狸不爱来这块地方,因为这桃花林看着风平浪静,实则危机四伏,丛林里的血鳞巨蟒它一直打不过,深潭里的水兽也不好应付,几百年修为的狼妖倒是好解决,可狼族素来成群出没,倘若对上一群,即使是它,也很难讨好。 早些年的时候,它来得不多,偶尔来一趟,也是因为这里的浆果格外清甜,后来再过来后拖着伤口回去,便在靳野那儿招了难得的黑脸——那是它第一次见靳野那么生气,事后这块儿的妖修便给他收拾了个遍,末了才摸摸它的头,说:“玩吧,我在这里。”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靳野不在它身边。 但是不要紧。 将爪子从巨蟒带血的腹中抽出来,小狐狸气喘吁吁的躺在草地上,心里却没来由的想念当初在桃花林横着走的日子来——并不是怀念有靠山的日子,只是待在靳野的身边,就很高兴。 比吃了最甜的浆果还要开心。 可是现在也不要紧。小狐狸心想,一边晃晃悠悠的把新猎的巨蟒推到黑蛟跟前。它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你看,我现在变得超厉害啦!可以自己猎非常厉害的猎物,它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还学会了做超好吃的烤肉,真想给你尝尝。 但黑蛟一动也不动。 既没有抱抱它,也不肯亲亲它,或者温柔的说点夸奖它的话。 小狐狸呆呆的在黑蛟面前站了很久,久到外头落日西沉,夜色渐渐冰凉下来,它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偷偷钻进黑蛟的怀里,找一个熟悉的位置躺下,却不可抑止的冻得一个哆嗦。 真冷啊。 明明它以前钻进来的时候,对方的怀里都是暖洋洋的。 它想了想,又从黑蛟的怀里爬出来,幻化出一只同样大小的青蛟来,一边小心翼翼的覆在黑蛟的身上,紧紧的抱住沉睡的那只,温暖与冰冷截然不同的温度交联在一起,却怎么都没法让黑蛟温暖起来。 青蛟眨巴了下眼睛,紧跟着眼泪便啪嗒啪嗒的掉落出来,却固执的不肯松手,最后哭累了,便就着抱着黑蛟的姿势,睡着了。 后来又过了很多很多年。 后来的猩骨山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平云城彻底封闭,再也没有对外开放过,城内的人修与妖修却仍保持着当年前任妖王在世时自然平和;比如新任妖王纵容手下的妖修胡作非为,所到之处皆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掠得的雌性、人类少女都和其他妖域一样,按容貌赏赐给不同的妖将…… 可这些和它又有什么关系呢? 它只想待在他身边,春去秋来,岁岁年年。 直到一个熹微的清晨。 细微的阳光从枝桠的罅隙间盘旋进来,给阴暗的树身内带来难得的光,小狐狸熟稔扫开放坏的浆果,将新鲜的果子整整齐齐的堆在黑蛟跟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它的脑中响起,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偏偏多了些许说不出的蛊惑味道—— “你想再见到他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9章 番外:无限深渊 无限深渊 为你, 千千万万遍。 ——《追风筝的人》 * 眼前是大片大片望不见尽头的黑暗。 他保持着坐在原地不动的姿势,谨慎的等待了一会儿, 眼前的一切在双眸渐渐习惯环境的黑暗后慢慢浮现出淡淡的轮廓来。 他下意识动了动身体,身后却没有了原先“尾巴”的真实感, 这让他诧异的低下了头。四周光线黯淡,只能隐隐看到自然的抵在铺着灰尘的地面上,属于人类的, 优雅修长的腿。他伸出手, 绒绒的毛发也跟着消失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他困惑的蹙了蹙眉头, 本能的开始回忆起此前最后的记忆来—— 他记得, 脑海有一个很奇怪的声音问他, 想不想再见到靳野, 是否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只余残魂的小狐狸虽天真懵懂,可“代价”是什么意思还是明白的, 只是它并不在乎这个。 只要能够再见到他—— “我愿意。”当沉睡的黑蛟周身亮起点点玉棋星辰般的光芒时, 小狐狸在脑海中如此时说。 然后再一睁眼,它便化作了人类的模样,出现在了眼前这个奇怪的地方。 他看了看周遭黑暗的环境, 这会儿却怀念起当狐狸时的情景来——至少还能喷出团火,照亮眼前的路。没了身为幻妖时的天赋神通, 他只能站起身,以人类的躯体, 小心翼翼的向着更深处的黑暗里探去。 他没走两步, 就撞上了一堵墙。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砰”的声响, 墙壁上的火把毫无征兆的燃起,黑暗渐次散去,四周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原来他撞到的“墙”,也并不是真的墙,而是由无数根细小的黑柱围成的铁栏,他皱了皱鼻子,对空气中骤然清晰的混杂着灰尘的血腥味感到有些不适。 小狐狸没什么见识,但眼前这副架势他是知道的,以往那些人类若是抓到了妖兽,便会将它们抓紧这样的“箱子”里。 他这是被抓起来了? 这样的念头仅仅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很快便被紧接下来的变动所打断,不仅是他所在的这一节牢笼,牢笼外的光线也瞬间被无数火把点亮,昏黄的光线之中,隐隐露出几个其他牢笼中的人影。 【叮,正在导入初始化数据……】 【导入成功,即将进入新手教学关卡,欢迎宿主来到无限深渊“枯骨之塔”新手教学副本,我是您的系统32861。】 那自称是系统的家伙巴拉巴拉的说了很多,他却没用心去听,全然被这个与记忆中完全吻合的声音给吸引了,他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能让我见到靳野吗?”话刚出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别扭,对这个属于人类的声音,他这会儿着实不太适应。 这么一出声,却是将另外几座牢笼中的人影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几个或好奇,或漠不关心,或警惕的目光一下子齐齐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有些不习惯的直视回去,却见其中一个挑了挑眉,用一种带着点轻蔑的语气问:“新人?叫什么名字?” 他本能的不喜欢那些人,自然也没兴趣去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单纯的被对方语言中的关键词所吸引: 名字…… 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记忆在此刻回溯到很多年前的午后,那人坐在他身边时,微笑着说出口的话。 是了。 他叫清晏,河清海晏的清,河清海晏的晏。 …… 【恭喜宿主成功通关新人副本——《枯骨之塔》,现在开始结算。】 【存活人数1/30,主线任务-逃出生天已完成,支线任务-咒怨已完成。】 【结算成功,获得积分20000,附加分5000,您现在的积分为25000,小组积分排名19262,总排名23217,编号23217。】 被单独开辟出的特殊空间中,温暖的光团自上而下倾泻在突然出现的人影身上,青年低下头。 纯白色的绷带带着几近染成黑色的血迹飘落在地,裸露出来的手臂却已经不见任何伤口的痕迹,另一只断掉一半的手臂在光束的照耀下重新长了出来,显露出白皙玉透的好看光泽。 系统带过很多新人——逃生组不比其他的小组,存活率和换代率一向是整个系统中最高的,而系统之所以带过很多新人,正是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无法在这个残酷的小组中活下去,可眼前这个青年显然不太一样。 初次见面时,系统觉得对方或许连新手副本都活不下去。和阴沉凶狠的其他逃生者相比,这个青年身上几乎还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懵懂天真,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身为人类的常识,对所谓的阴谋诡计,也没有太大的防备。 与此同时,对方也的确为此付出了代价——那对此刻在空间自带的治愈系统的帮助下,重新生长出的手臂便是最好的证明。 说起来,对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大概是从,当它告诉宿主,只要获得足够的积分,主系统便能实现宿主的任何心愿开始的? 它沉思的时间里,经过短暂的治愈后,身体恢复原状的青年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很冷静,非常、非常的冷静。要知道,即使是系统见过的心理素质最好的新人,在接连遭遇了来自“同伴”的背叛,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亡,乃至自己也身负重伤,濒临死亡的绝境后,再回到主神空间里,也难免会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他看起来却是那样平静,仿佛从始至终,他只是进行了一场特殊的旅行一般,不带半点恐惧或不安。 太久没有固定的宿主,系统此刻心里也起了些许爱才之心,坦率的说,它也不太想再重复不断的看着手上的新人死亡的日子了。 更何况,宿主的排名即代表系统的排名,即使是系统,也不愿意一直处于两万多名这样的排名。 因此,它这会儿不仅没有逼迫宿主的意思,反倒贴心的主动提出了休息的建议:【宿主是否想要休息一段时间?按照逃生组的规矩,你可以获得七天的假期。】 事实上逃生组规定的时间是三天,系统自认自己已经非常够意思了,不想它这位新任宿主却并不领情—— “不用了。”清晏淡淡的道:“我要求立即进入下一个世界。” * 【理讨】001是不是逃生组Top? 1楼:楼主 如题。 之前就跟你们说过这位仁兄有多凶残了,还非要不知死活的跑去招惹人家,我说你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兄弟? 2楼:= = 马后炮有意思? 3楼:老子貌美如渣 标题还有什么好讨论的?这才几个世界啊他就直接刷到总榜第一了,虽然一直听说你们逃生组是刷分最快的小组,不过001这升级速度是真的牛逼,不服不行。哪像我们攻略组,攒起积分简直麻烦得要命。 4楼:= = 没办法,毕竟人家逃生组玩的是命啊,不仅系统奖励高,如果在任务世界碰到逃生大佬,还能反杀的话,那积分!啧啧,直接从后排空降前十都有可能。我记得001就是这么升上来的吧? 楼主你也别说这种马后炮一样的风凉话了,001牛逼归牛逼,可人家也不是什么变态杀.人.魔,自己动了歪心思被反杀还怪猎物太难啃?搞笑呢这是。 不知死活的八百年前就凉了,至于有幸活到现在的,谁会那么不长眼还敢招惹001啊?无限深渊本来就比其他两个快穿组难混,谁嫌命长谁去吧,反正我是还没活够的。 5楼:= = 建议你们低调一点,真当001不上论坛啊? 6楼:= = 吃瓜群众有点懵,有人能详细扒一下吗? 7楼:= = 还有人不知道001的?排名才几百的时候就一刀砍了009一跃跳到总榜前十的最强新人了解一下。哦不对,人家现在已经不是新人了。 …… 【任务完成,正在结算……】 【结算成功,获得积分50000,附加分10000,您现在的积分为290000,小组积分第一,总排名第一,编号001。】 简单的结算结束后,001看向此刻随意的坐在地板上,接受治疗的青年。 是的,它现在已经不是23217。 别说其他人,就是系统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当年它颇为看好的青年,居然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硬生生的杀到了如今总榜第一的高度,当年一无所知,屡屡被骗的菜鸟,如今只是垂眸坐在那里,便锋利如最坚硬的砾石中磨出的刀,带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001只晃了一下神,便听它的宿主如往常一样,平静的道:“走吧。” 现在回想起来,001忽然发现,自家宿主似乎从未休息过,从它接手他开始,无论身负多么严重的伤势,它都从未见过对方喊过半个“疼”字。 不需休息,不知疼痛,并且永不疲倦。 早些年的时候,001只当这是好事,毕竟对于系统来说,宿主自己有上进心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到后来,却换成001心里担忧了。 只不过…… 它想起主系统最近下达的新命令,心里微微一松。 大概从下一个世界开始,自己便再也不用担心了吧? 虽然有些可惜,可谁让它们分系统,就是主神分裂出来的一部分呢?在这个主神无所不能的世界,即使它有心,也无力去反抗,更何况,它的确无意去做那样以卵击石的蠢事。 只是有些遗憾,像这样优秀的宿主,它往后恐怕是再也找不到了吧? * 系统36671很忧郁。 不得不说,它有一个外貌堪称完美,就算丢到隔壁美人扎堆的攻略组,也照样能打的宿主,可问题是他们所在的小组是逃生组啊!长得好看鬼就不吃你了吗?长得好看同组的逃生者就不杀你了吗?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有比先.奸.后杀这种死法更惨的吗? 它简直宁肯它家宿主被鬼咬死! 眼见着某个逃生组的资深者笑眯眯的靠近自家宿主,话里话外意思都是只要陪他一晚就包过这个副本,36671气得脑仁疼,现在也只能暗自祈祷,这个逃生副本能够顺利结束了。 这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副本。 幸运是,这一次的副本聚集了逃生组所有排名靠前的资深者,只有剩下十个人是新人,这其中就包括了它家宿主,虽说炮灰的可能性很大,可只要能够活着出去,以这场副本给出的高额奖励,勉强也够它家废材宿主还算安稳的过一段日子了。 不幸的是,高额的回报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这个名为《恶魔在身边》的副本,想来也绝不会好过。 思及此,36671看了一眼自家此刻低垂着脑袋,泪眼朦胧的自家宿主。 ……头秃。 白宁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软软的指出:“不对,36671,你是系统,你没有头。” 36671:【……】原来它不小心说出口了吗。 系统心想,心头的无力感却是更沉重了:为什么别人家的宿主都是那样强大可靠,他家宿主却这么……智障呢? 偏偏智障毫无自觉,安分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小声道:“36671,我好害怕啊,你陪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资深者都在前面,你被人家当马子保护得好好的,怕个屁啊?系统心中无语至极,却也不好对自家宿主说什么,它在宿主唐僧般碎碎念中痛苦了一阵子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这次任务后,不管能不能成,它都一定要向主系统提出转组申请!逃生组不行,以这个智障的颜值,去隔壁攻略组混混总该可以的吧? 副本的进程不太顺利,光是逃生组排名前十的资深者就死了一大半——好在他们的主线任务-杀死恶魔的进度条,也渐渐走向了100%。 此时几乎所有逃生者都身负重伤,相比之下,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的白宁则是个彻底的异类,正因如此,所有人看他的目光,这会儿都显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白宁显然对此也不是一无所知,他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往角落里退了一步,身后却不知道是谁突然伸手大力推了一把,他躲闪不及,身体惯性的向前倒,跌倒在那此时已看不清面目的恶魔身边。 他害怕得不行,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大脑控制着躯体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巨大的恐惧却令他动弹不得,不敢迈出半步。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 是谁在说话? 无名的好奇在此刻战胜了心底的恐惧,他动了动眼珠,最后鼓起勇气,看向了此时早已奄奄一息的恶魔。 代表着主线任务的进度条,此刻仍向着终点接近。 91%、92%、93%、94%、95%…… 他终于听见了那个细微的声音,按个声音正是来自他身边的濒临死亡的恶魔,那声音气若游丝,他在说—— “靳野,好…疼啊。” 靳野? 那是谁? 恶魔认识的人吗? 这样的困惑只是在白宁的脑中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些了,剧烈的疼痛毫无征兆的向他的大脑袭来,他抱住自己的头,疼的连半点□□,都喊不出口。 100%。 一边的资深者见他竟然没有被恶魔在死前泄愤杀死,只好扫兴的亲自举起手中的长刀—— 这本该是万无一失的一刀,白宁这个弱鸡有多没用,他是再清楚不过了,然而他怎么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侧身一滚,直接躲开了这一刀。 资深者愣了一下。 然后就是这么一下的时间,副本结束了,所有人都被传送回了各位的空间。 他没有机会再下手了。 【好了,幸好你刚才那一下躲得还算机灵,我可不想又换一个宿主。】系统没好气的道:【你以后也不用再这样哭唧唧担惊受怕了,我已经向主系统申请了,今后就把你调到攻略组,以后你就不用在逃生组拼命了,懂了吗?】 它自顾自的说着话,却没有注意到,青年微微低垂着的、清澈的眼眸,此刻竟浮起一层淡淡的猩红,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呈现出泉水般的澄澈明净来。 “攻略?……那是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0章 贵族(一) 贵族 人的高贵在于灵魂。 ——《人的高贵在于灵魂》 * 不知道是刚进入剧情世界的正常反应, 还是刚夺舍的后遗症,清晏只觉得大脑晕乎乎,他本能的想要睁开眼睛,身体的反应却明显慢上了好几拍,这会儿只觉得眼皮疲惫又沉重, 反倒是耳旁的声音愈发清晰起来: “不,我不同意!你明明知道——” 迷迷糊糊之间,清晏只觉得一个女人忽然俯身扑在了他的床前——之所以肯定是女人, 是因为此刻他鼻息间已然被一种浓郁的脂粉味所占满, 他不适的偏了偏头, 屋子里的两人此刻仍在争论不休,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苏醒。 屋子里响起女人低低的呜咽声,她似乎想说什么, 临时却又换了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主意, 你不过是想既捧着楼家, 又讨好皇室, 可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这头想着把女儿送进宫里, 可回头若是楼家不高兴了,到时候女儿怎么办?” “不然怎么办?当场回绝吗?”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不耐,他冷冷的道:“他再怎么不得势,如今都是宗衡的皇帝,往后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一个女儿而已, 他想要, 咱们送给他就是了。” “再怎么说,那都是我们宗衡的皇帝,阿昭嫁给他,也不算吃亏,”男人说着,声音忽而又变得温和起来:“行了,你也别伤心了,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咱们整个镇国府?” 两人说话间,清晏只觉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知不觉便再次睡去了,两人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二小姐,您醒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陌生声音,清晏下意识睁开眼,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本能的变做出了反应——他反手扣住那人的手腕押住,待对方发出一声痛呼,眼前的情景也渐渐清晰起来,身前的少女穿着朴素的衣裙,此刻正有些不安的注视着他。 清晏蹙了蹙眉,却没有松手。 直到另一个陌生的机械音没好气的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喂,你快放手,这里是攻略世界,不是你以前的恐怖世界,这时候倒是知道该凶了,可你早干什么去了?】 清晏知道这个声音——这是很多年以前,当他还只是以幻妖的身份守在靳野身边的时候,那个蛊惑他来到这个特殊空间的声音,也是此前无数个世界以来,陪伴他度过一个又一个恐怖世界的,系统特有的机械音。 这个念头刚起,心底的杀意隐隐就要上涌,很快就压了下去。 这不是他的那个系统,现在也不是暴露的时候。 此前他还没进入到这片特殊空间的时候,作为幻妖的它只余一点残魂,因此智商也始终维持在懵懂孩童的水平,直到他经过一个个恐怖世界,才渐渐补全作为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智慧,以前他还以为这是系统商城的功劳,可现在回想起来,清晏却隐隐觉得,似乎自己原本缺失的灵魂,就在这个奇特的空间里得到了补充。 这么一想,再看主系统的所作所为,清晏不认为主神会像它所承诺的那样,攒够积分便实现快穿者的心愿,反倒像是凡间的农人,含辛茹苦将家中饲养的猪崽养大,待足够值钱后再想办法杀掉换取它真正想要的东西。 主神究竟是什么“人”?它究竟想做什么? 思绪纷飞间,清晏忽而想起那片在原世界里用以镇压靳野的海上森林。 当年的他没做多想,能想到的东西也极其有限,只当是普通树林,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那片海上森林不像是人皇催生出来的,反倒像是专程用作封印的阵法。 如果海上森林时是阵法本身,靳野所处的地点是阵法中心,那么那个突然在他耳旁响起的主神的声音,会不会就是阵法自身生出的灵智本身? 这么一来,主神显然是在刻意欺骗他,就是为了诱他进入到这片特殊空间,再如同上个世界一样,想法设法将自己“吃掉”……不,也不一定是欺骗。 如果主神就是阵法生出的阵灵,这片特殊的空间正是阵法本身幻化出的小世界,那么作为阵法封印对象的靳野,会不会也在这个世界之中,只是或许不在他此前所属的逃生组,因此才没能碰面? 清晏放开手。 捋清了来龙去脉,他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上。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并不是逃生组的宿主,而是攻略组的,他对这个小组一无所知,但好在这个身体的主人也是刚转组过来,因此这些问题,自然有系统帮他解决。 “我想一个待一会儿,你先下去吧。”三言两语挥退那局促不安的少女,清晏本打算接受直接接受这个世界的剧情,然而眼下还有一件事情却令他不得不在意,他低下头,看着身上朱红色的纱裙,素来淡定自若的神色难得一下子僵住了。 他想起自己半睡半醒中听到的一男一女的对话,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个世界的剧情是什么?” 大概看出了清晏此刻心情不愉,系统此时也十分识趣的没有再废话,而是十分干脆的将剧情传送给了清晏。 这个世界的时代背景有些奇妙,首先它并不是纯粹的君主□□古代世界,整个世界由人类和魔兽组成,一开始也没有皇权一说,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大陆上,由于环境过分原始,人类起初甚至是居无定所的。 直到一个名为楼策的人类提出,改变人族现有的生存方式,来建立一个只属于人类的城市。 建城的工作进展得并不顺利,魔兽在力量和躯体上天生强于人类,加上整个大陆的环境都近乎原始森林,到处都是沼泽、野兽、疯长的树林草木,空旷的地方太过干涸,潮湿的近河之地又常常泛起水灾。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人类对抗的不仅是强横的野兽,还有占据着天然优势的大自然。 在楼策的带领下,受够了漂泊生活的人类聚集起来,毅然展开了一场长达一百年与野兽自然对抗的战争,最初的人类以鲜血为代价,终于建立了一座真正意识上的,属于人类自己的家园。 随后的一千年里,人类以第一座城市为中心,不断向外开垦新的土地,而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又以最初提出这项主张的楼家人牺牲最为惨重,也正因如此,即使是在一千年后的现在,在无数平民,乃至文武百官、诸多贵族世家们心中,所谓的皇室,始终不如楼家那般来得可敬。 在所有人心中,如果不是楼家对皇位毫无兴趣,一心只愿守在对抗魔兽最为凶险的边境,哪里还有现任皇帝的事? 若只是掌握人心也就罢了,可问题在于,楼家不仅极得民心,全大陆的文人都以成为楼家的门客为豪,楼家更手握军权已达近百年之久,但凡是个想要上战场为人族而战的汉子,宁肯在楼家军中当个普通的小兵,也不愿去做皇室守卫军的将领。 如此一来,当朝的皇帝又怎么可能对楼家忍得下去呢? 系统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可惜,这皇帝就算不想忍也只能忍了。】 清晏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兴趣,毕竟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见到靳野而已,因此他只是大略了解了一个这个世界的背景,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任务本身上:“那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系统【……】了一下,大概是自觉说不出口,索性再一次默默的将原主有关的剧情传了过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为陆昭,首先,毋庸置疑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的的确确是一个男人没错,但他明面上的身份,却是镇国侯府二小姐。 至于男扮女装的理由,不外乎是宅中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只是从结果来看,原主母亲显然输了个彻彻底底,要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不得不将明明是儿子的女儿嫁到皇室的局面来了。 这会儿知道了始末,清晏除了一开始有些僵硬,这会儿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和摸清这个特殊空间的具体情况相比,这种事情也不算什么了。 因此他只是心中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当下便直截了当的问道:“那我应该做什么?杀了那个皇帝吗?” 系统有点纳闷:【我怎么觉得你转组之后,反而变得像是一个合格的逃生组宿主了?】 见自家宿主神情迷茫,不明所以的样子,系统叹口气,它这些世界以来当惯了保姆,这会儿换了小组,心中哪怕再郁闷,到底也是尽职尽责,此刻便是直白的回答:【其一,你现在是男扮女装,除非皇帝不碰你,否则到时候就是欺君之罪没跑了,其二,你的攻略目标不是皇帝,而是当朝皇后的胞弟,楼野。】 【皇帝一直想方设法从楼家那里收权,你要是真嫁给了皇帝,攻略任务估计也完了。】 它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清晏却越听越迷茫:“可是我不会攻略啊。” 同样没有攻略经验的系统沉思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不如你去攻略者论坛问问看?】 于是,三分钟后,恰好百无聊赖的刷起论坛的攻略者们都看到了一个新的贴子—— 【求助】第一次接到攻略型的任务,有点懵。 1楼:楼主。 如题。 系统说攻略进度要达到100%才算完成任务,我有点不太懂……这个攻略的意思,是让目标喜欢上我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贵族(二) 帝都,天衡宫,入夜。 年轻的皇帝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他的相貌完全称得上是俊美,只是眉眼间却带着化不开的戾气,唇角像是挂着一抹笑意,可细看之下,瞳中却是全然的冷冰。 少女们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乖巧的伏在他的身侧,再妩媚心机的女子此刻也收起了争宠的念头,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宗衡的皇帝此刻恶劣到极致的心情,她们柔顺的低着头,摆出十足恭顺的模样,不敢冒犯半步。 “镇国侯怎么说?” 皇帝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缓缓响起,短暂的沉默之后,为首的太监率先跪倒在地,言语闪躲:“侯爷答应是答应了,但是……” 男人瞳孔微缩,眼中冰冷之意更甚,神色愈发阴沉,语气里带着已至临界点的不耐:“说!” 整个大殿的侍女太监齐刷刷跪倒在地,就连原先伏在皇帝左右的少女们也受惊般跪了下来,领头的太监将头磕在地上,低声道:“侯爷说,陛下属意陆二小姐,是他的荣幸。” 他话音一落,大殿里便陡然陷入了死寂。 皇帝抓起案上的茶具,他恼怒的举到了半空中,正准备摔向地面时又放了下来,他没有大发雷霆,可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皇帝此刻已然是盛怒。 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他私下向镇国侯求娶的,分明是府上的嫡亲大小姐,他倒不是真心对那大小姐有意,而仅仅只是一个对侯府的试探罢了。倘若镇国侯答应了他的求娶,那么这就意味着镇国侯在皇室和楼家之间选择了皇室,可眼下镇国侯是答应了不假,却偏偏将嫡亲的大小姐换成了庶出的二小姐! 宗衡的礼俗之中,对于嫡庶之分并没有过分看重,可在皇帝看来,镇国侯的行为俨然也透露出了他的立场:对方既不想放弃讨好皇室的机会,却也不愿意就此得罪楼家,因此才把有了眼下这个决定。 为什么镇国侯敢这样几近明言拒绝他?还不是因为皇室式微,不足为惧吗?镇国侯看起来似乎是对大女儿更为不舍,可实际上,还不是瞧不起他,认为女儿有更好的选择吗? 男人的神色愈发阴冷,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年轻的皇帝闭上眼,这会儿他额上的青筋几乎都清晰可见,俨然整个人已经接近了爆发的边缘,可最终却是离奇的冷静了下来。 “回去告诉镇国侯,朕答应了。”他面无表情的说。 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摇摆不定,总好过从未动摇,比起一心向着楼家的贵族世家,眼下的局势对于手上无人的他来说,即使是墙头草,似乎也成为了不得不尽力去争取的存在。 这个国家只知楼家,不知皇室的日子,已经太久太久了,想要改变这种该死的现状,他现在能做的,便只有忍耐。 等到他收回属于皇室的权利…… 大殿内静悄悄的,奉命的太监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一直退到了门槛处的边缘,这才站起身,转身去传达皇帝的命令了。剩下的侍女太监们就差将头抵在地面上,因为也没有人注意到,座上的男人此刻眸中不再掩饰的狰狞与阴狠。 * 清晏花了一段时间来理解这个世界的剧情。 他在这个世界的攻略目标名为楼野,是楼家这一代的独子,也是楼皇后唯一的亲弟弟,他少年时便几度随家中父叔出征,在宗衡上上下下都有极高的威望。 对于皇室,楼家自然是没有放在眼里的,可皇帝若是想要收回权利,就必须架空楼家在这个国家的权利、削减楼家的影响力,换句话说,两者从根源上就是绝对对立的。 镇国府办事的效率很快。 不到半天时间,清晏便被侯府送到了宫里。坦率说,他其实真的不太明白这具身体的母亲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别人不知道他的性别,可身为母亲,总不可能连自己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知道吧? 虽说皇室式微,可他的性别一旦败露,到时候他出事了,镇国府难道不一样会被牵连吗?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况且…… 他低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只觉得麻烦得不行:“那我应该怎么办?趁着进宫后靠近皇帝的时候做掉他?” 他说这话时,已经在简单的被迫梳妆打扮后,送到了御花园中,只等待皇帝的传唤。此刻正值春季,庭院里的牡丹开得盛大又艳丽,不知道是是不是因为对镇国府的行为有所不满,这会儿他身边并没有伺候的宫人。 系统给他突如其来的提议吓了一跳,正庆幸皇帝心有不满,因此没有安排人在这里伺候,也就不至于被人听见时,空旷无人的园子里突然响起一道低沉平缓的声音: “你要做掉谁?” 系统中咯噔一下,顿时一颗心就提了起来——如果它有心的话。再看清晏,系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做掉皇帝这种话是能够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吗?怎么以前在逃生组的时候不见自家宿主这么无所畏惧? 它心中慌得一批,偏偏惹事的那个人却毫无自觉,清晏眨了眨眼睛,很自然的就转身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男人穿着红底黑边的深衣,他神情随意得近乎冷淡,双目细长凌厉,身姿挺拔如一杆浸血的□□,仿佛带着一股塞外边疆特有的清冽锋芒,可他这会儿微微垂眸,看向那树下略显懵懂的美人时,却又像是风度优雅的世家公子了。 系统看得眼睛都直了,它张口就要提醒自家宿主:【宿主,他……】 这话它没能说完,因为它话才刚起了头,便见从头到尾都漫不经心,无动于衷的那个人突然动了。 清晏没听见系统的话。 更准确的是说,在这一刻,所有剧情,在场的其他人,乃至眼下的环境和现状,都被他统统抛到了脑后,而在众人眼里,便是那方才站在花丛边上,一边驻足赏花,一边说着大逆不道之语的美人忽而转过身,然后…… 扑进了他们家世子的怀里? 一边侍奉着几个下人此刻心情极其复杂,有种久违的感叹,也有对眼前美人的同情——谁不知道他们家世子爷向来不近女色,那些个投怀送抱的,哪个不是被当场拖走了? 正当他们等待着自家世子发作,然后迅速且熟练的把人拖走时—— 一秒、两秒、三秒…… 等等,这个情况好像不对啊? 紧接着,在一众侍女侍卫就差没惊掉下巴的目光中,只见他们家号称厌恶任何人亲近的世子殿下顿了顿,然后……反手将人揽在了怀中? 众人:??? 别说这会儿站成一排的几个下人,系统这会儿也有点震惊了,它原本还心中抱怨自家宿主不懂事,连简单的攻略都做不好,没想到自家宿主看着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实际上居然这么上心,比它还先一步认出攻略目标,居然一点儿也不在意场合,毫不犹豫的就抱上去了。 更神奇的是,这个据说很难攻略的目标,居然……也没有推开的意思? 一行人包含系统震惊间,后头却忽然传来几个平稳的脚步声,领在前头的人便走还在喊:“陆二小姐,陛下请您……” 在场身着华服,称得上顾盼生姿的美人,也不过就那么一个,管事太监想假装看不见都不行,至于场中另一个人就更不必说了,就差每日被皇帝陛下放在嘴边咒骂,偏偏整个皇宫都来去自如,不必通知任何人,还能随心随欲想带多少便带仆从侍卫的……除了那位楼世子,还能有谁? 目光仅在园中相拥的“男女”身上停留了一瞬,管事太监便立刻移开目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张了张嘴,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一行毫无顾忌带着腰胯长剑的侍卫,到底只安分的跪在了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就连当朝皇帝都不敢管束的人,他一个地位卑贱的太监,难道还敢指责什么不成? 别说这会儿对方轻薄的不过是个还没正式进宫的侯府千金,就算对方当真看上了皇帝的哪个妃子,纵使宫里的那位陛下再如何恼怒不悦,也只有乖乖相让的份。 相比那几个太监此刻面如土色,不敢出声的样子,楼府上的侍卫侍女却是淡定多了,看这帮太监的架势,那对自家世子暧昧不清的,想来就算不是皇帝的女人,也即将是皇帝的女人了,可那又怎么样? 楼家就算想要这宗衡的江山,对方也只有双手捧上的份,要个女人怎么了?要他们说,能被他们家世子看上,那也是宗皇的福气。 这事但凡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一旦被发现,早就被人拖出去现场处决了,可谁让这件事情牵涉到的,是一个连他们效忠的主子,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呢? 是以,纵使在场二十多双眼睛都看得明明白白,此刻却无一人敢说半句不是,整个御花园反倒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任凭那两人举止亲密,视若无睹。 【宿主,咱们说好的珍爱生命远离美人呢!】脑中的机械音还在愤怒的喋喋不休:【我看错你了,你这个大屁.眼子!】 靳野没搭理001抗议的声音。 他垂眸去看怀中的美人,恰巧后者这会儿也仰起头看他,美人目若朗星,两人眼神对撞之下,也不闪躲,反倒大大方方端详着他,这么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会儿,周边竟也没人阻止,末了忽而又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声音温软沙哑,眼里是清亮如月光、明晃晃的笑意。 “找到你了。” 他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