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求学日常》 第1章 第一章 我是女的? 为您提供大神 黑糖茉莉奶茶 的《大明求学日常》最快更新 第1章 第一章 我是女的? 免费阅读.[] 第2章 第二章 捞人的一天 为您提供大神 黑糖茉莉奶茶 的《大明求学日常》最快更新 第2章 第二章 捞人的一天 免费阅读.[] 第3章 第三章 大闹江家 为您提供大神 黑糖茉莉奶茶 的《大明求学日常》最快更新 第3章 第三章 大闹江家 免费阅读.[] 第4章 第四章 出门拜师! 江芸芸回到院子,一眼就看到周笙脸上刺眼的巴掌印。 “不小心摔的。”周笙侧了侧脸,怯生生地避开她灼灼的视线。 江芸芸盘腿坐在她面前,严肃地看着她脸上明显的手指印。 手指印格外深,指痕粗壮。 “夫人骄矜自傲,也没这么大力气,章秀娥打的?” 她这般问着,眼睛却看向陈妈妈。 陈妈妈一脸愤慨:“那泼妇拿着鸡毛当令箭,竟敢对姨娘下这么重的手。” “若无夫人撑腰,她怎么敢如此嚣张。”江芸芸强忍着火气,垂眸,“渝姐儿呢?” 周笙脸上露出笑来:“夫人突然被叫走,陈妈妈趁乱把渝姐儿抱出来,还好没起烧,我给她吃了安神的药,已经睡下去了。” 江芸芸吐出一口气,还算功夫没有白费。 “芸哥儿刚才去前院了?”陈妈妈打量着江芸芸,迟疑问道,“您没有受伤吧?” 江芸芸狐疑:“我会受伤吗?” 陈妈妈欲言又止。 “难道江如琅不喜欢我,见我一次打我一次?”江芸芸试探问道。 陈妈妈深深叹了一口气。 “下这么狠的手?”江芸芸大惊失色。 “其实你不爱出门,有几次不小心在花园碰到老爷才受罚的。”周笙安慰着,“我们躲着不出去就好,先吃饭吧。” 两人刚吃饭,江家大管家江来富直接闯入小院,把江芸芸直接捆走了。 “为何要把人带走?”周笙慌张拦下人。 江来富冷笑一声:“二公子闯祸,老爷寻他。” 说完便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大厅内不复刚才的文雅大气,地上一地狼藉,江如琅站在正中位置,紧盯着被人捆过来的江芸芸,立刻露出吃人的视线。 章秀娥站在一侧,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你可知你今日干了什么蠢事?”江如琅咬牙问道,“江家泼天的富贵都被你搅和了。” “二公子好大的派头。”章秀娥也紧跟着讽刺着,“现在是不是暗中得意坏了苍哥儿的好事,不过那又如何,苍哥儿到底还是宝应学宫的人,明年科举拔得头筹,可不是你这样的白丁可以比的。” 江芸芸狼狈地站在正中位置,火上浇油:“那不是也没被人看上。” “你个白眼狼……”江如琅大怒,抬脚就要踹人。 江芸芸眼疾手快躲到一边去。 管家慌张地扶住差点跌倒的江如琅。 江如琅狼狈地站稳,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江芸芸:“给我按下去打!打死!” 江芸芸赶在小厮冲上来前,大喊:“我要去黎家拜师。” 这几日她旁敲侧击过江如琅的品行,热衷追求功名,踩低捧高的商人,对读书人抱有好感,尤其是上升期的读书人,只要他们开口几乎是有求必应,对外名声不错,但本质上是一个势利狠辣的人。 小厮把她按倒在地,眼看就要挨打了,江芸芸挣扎着,继续说道:“那个小先生说我很有机会!” 江如琅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的小童。 “何必听他胡说,他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黎先生如何能看得上他。”章秀娥不悦,“夫人那边还等着答复呢。” 江芸芸并不慌张,紧盯着江如琅,添油加醋说道:“出门前那人叫我去试试黎家收徒的事,他觉得我更有机会。” 在白日里搅了江家的局时,她就知道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她逞一时之勇,暂时解除危机,但前厅的那几人都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她的企图,却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过是为了读书人的面子。 迫害女眷,贪图财富,总归对名声不好。 黎先生临走前的话,想来是责备的话。 可事已至此,她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所以,那个叫仲本的人说的话,给了她新的一条路。 ——科举,她最好的选择。 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古代,只有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尤其是她现在还套着男人的马甲,比女子有了更多的选择。 只要考上一个秀才,就算是吃公家饭的人,若是实在考不上,去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也会有新的出路,总比在这里等死来的好。 江芸芸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 只现在还有两个问题摆在她面前。 近一点的是,江如琅的怒气。 远一点的是,变态王爷的染指。 现在她决定先解决江如琅的怒气。 江如琅冷笑:“你当真是吓糊涂了,他连苍儿都没看上,还能看上你。” 江芸芸神色镇定:“那个小先生叫仲本,你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看我是不是在骗人。” 江如琅心中一惊,满腔的怒气突然被扎了一个口子。 ——那个小先生确实叫仲本,扬州人,去年刚考中进士,这次回乡祭祖,被卢先生请来,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他,当真如此说?”江如琅那颗愤怒的心突然打了一个转,惊疑问道。 江芸芸抬眸,注视着面前之人,缓缓开口:“既然都是拜师,只要是江家的人不是都可以吗?” 江如琅脸上果不其然闪过动摇之色。 章秀娥脸色微变,大怒:“老爷难道就打算这样放过他?苍哥儿的脸面呢?夫人的脸面呢?” 江如琅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他可不识字,如何拜师,那黎先生难道会从启蒙教起。”章秀娥步步紧逼。 江如琅脸上的迟疑眼看就要消失不见了。 “让我去试试,总归比现在这个局面好。”江芸芸高声说道,“我不识字,但我不会学吗?王充的书我可都读过。” 江如琅又开始动摇了。 是了,周笙是识字的,而且她自小读书就很好。 管家察觉到老爷的迟疑,对压着江芸芸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随后亲自把人扶起来:“若是黎家也看不中你呢?” 江如琅立刻紧盯着她看。 江芸芸心跳加快,可话语却又格外冷静:“那我自然随便你们处罚。” 管家轻笑一声,小心拍了拍她身上的灰:“二公子今日真是莽撞,渝姐儿是江家的三小姐,夫人还会亏待她不成,这般没轻没重的,坏了可是江家的面子。” 江芸芸能屈能伸:“今日都是我的错,我道歉!” 江如琅冷着脸,终于把此事应了下来:“若是黎家没看上你,自然有你好果子吃。” “一个废物,还要老爷挂心。”章秀娥直接甩袖离开。 江芸芸一颗心顿时落回肚子里,知道是过了这关。 “二公子这边请,我送你回去。”管家笑说着。 ———— 等江芸芸回了小院,周笙拉着她仔仔细细看着,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说你白日里去前院闹了一通。”周笙小心措辞询问。 江芸芸见她脸上红痕刺眼,把人拉倒床上坐下,手指化开膏药,仔细擦着她脸上红痕,镇定开口:“我打算去科举。” 周笙猛地睁大眼睛。 “可你是女……” “我是男的。”江芸芸打断她的话,认真说道。 周笙僵在原地,慌乱不安:“若是被发现了……” 江芸芸摸了摸自己胸口:“所以我得赶紧考上。” “可你没读过书。”胆小的周笙对未来总是下意识畏惧,找出无数理由来反驳。 “大公子四岁就开始读书。” “读书很贵,老爷和夫人若是不愿出钱。” “大公子每日天不亮就起来读书……” 江芸芸安静地听着她一句句理由,直到最后,周笙又倏地安静下来。 她神色呆怔,好一会儿又沙哑说道:“可是读书才是出路。” 江芸芸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周笙,却又没有说话。 面前的女子不过二十几岁,若是放在现在,也是刚大学毕业的年级,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这里却只能被禁锢在后院里,惶惶不可终日。 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只剩下读书这条路了,保住二公子的身份,也可以更好的照顾你们。” “我不要你照顾。”周笙低头,揉着绣品,“你好,就好。” 江芸芸笑了笑:“那你同意吗?” 周笙抬头看她,那双绵软清亮的瞳仁倒映着面前瘦弱的小孩。 她有一张顶级小白花的长相,皮肤雪白,柳眉娟秀,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瞳仁乌黑,水光潋滟。 “芸儿,你……”她顿了顿,“长大了。” “是长大了。”江芸芸意味深长说道。 ———— 春风十里扬州路,金碧楼台相交倚,绿柳朱轮走钿车。 江芸芸观察着人声鼎沸的街道,这不仅是江芸第一次出门,也是江芸芸第一次出门。 她小心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这是周笙昨夜连夜给她做的新衣服,她要穿这个新衣服去见黎先生。 听说江家夫妻昨日吵架了,还惊动了江苍,但出人意料的是,夫人没有再发作,只是断了小院的吃食。 江芸芸早饭没得吃,饿着肚子出门。 这条街大约有四五丈宽度,用黄泥填实,石灰铺平,上面压着平整的石头,若是没有石头则铺上了地砖,道路笔直宽敞,两侧各有一条水沟,水沟里有人正在打扫清理。 两侧街面悬挂的招幡迎风而动,她看得目不暇接。 “正宗的官窑名瓷,客官可要来看看。” “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海味,广州琼州送来的海货。” “杭州新送来的胭脂水粉。” 江芸芸两只眼睛来回看个不够,直到走完这条街,才猛地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她看着那一杆杆随风而动的招幡,上面的字只记得模模糊糊的印象,头顶是蔚蓝的天,脚踩着灰扑扑的土地,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感觉这才突然落了地。 ——这里是古代。 她站在四通八达的大街上,感受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任由马车在身边穿梭而过,听着商贩的叫卖,看着女子鬓间的鲜花,蓦地失了神。 “哎,这不是江家小牛犊吗。”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打趣声。 江芸芸抬头。 二楼探出仲本的脑袋,他换了一身豆绿色的衣袍,带着一顶高高的帽子,手中的折扇正慢条斯理摇晃着。 “去拜师?”他眉眼弯成一道缝,神色闲适舒懒。 江芸芸点头。 “那可要做好准备了。”他意味深长说着,“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要拿出昨日的魄力来。” 江芸芸还是点了点头,却半步没有动弹。 “怎么还不走?”仲本不解问道。 江芸芸露齿一笑:“不认路。” ———— 黎家到底是什么背景,江芸芸到现在还不知道,但眼下看着门口排起长队的轿子,猜测大概是很有名的人。 “进去吧。”仲本指了指大开的门,笑说着,“如果进得去的话。” 门口堵着一群人,一个个衣着富贵,穿金戴银,连着衣服上都金光闪闪,尽管如此拥挤,他们也没有贸然踏上台阶,只是一簇簇地好似一团棉花挤在门口。 “为何进不去?”江芸芸不解,“不是说收徒吗?” “因为这里没有他要的学生。”仲本的目光随意扫过众人,冷淡答着。 “都考验过了?”江芸芸吃惊。 她天刚亮就出了门,现在连午时都没到。 仲本并未回答,只是用手中的扇子轻轻点了点江芸芸的脑袋,“你觉得读书是为了什么?” 江芸芸扭头看他,大眼睛扑闪了一下。 仲本见她迷茫,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把她的脑袋扭回去:“好好努力吧,小牛犊。” 他迎着春光,拨开垂落在头顶的桃花枝,慢慢悠悠离开巷子,豆绿色的衣摆在红艳的微风中春色满身。 ——读书为了什么? 若是以前,对咸鱼的她而言不过是为了找份好工作。 可在现在,她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社会,连命运都被他人握在手里,以前那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也成了奢望。 拜师,是她求生的手段。 江芸芸低着头,看着鞋尖上的泥土,这双鞋也是周笙连夜做的。 天刚蒙蒙亮,她看到周笙熬红的眼睛心里不得不感慨一个母亲的用心。 江芸芸朝着黎家大门走去,挤进去花了一番时间不说,连着衣服都皱皱巴巴。 她心疼地摸了摸皱褶处。 “一个穷小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有人颐指气使骂道。 “读书可要花钱,你这绢布只是下等,还如此心疼,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了。”也有人好心劝道。 江芸芸抬头看了一眼牌匾,又理了理帽子,这才看向门内。 相比较之前看到江家的富丽堂皇,这间院子格外简单,两侧种着绿油油的菜,正中放着一个大缸,些许荷叶冒出头来,不远处的台阶下,有一个老仆正坐在椅子上,手里剥着豆荚,对着外面的动静不置一词。 她谨慎得敲了敲木门。 那老仆起身走了过来,他瞧着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但脚步格外稳健,耷拉下的眼皮下有道目光正看着江芸芸,似在打量又好似简单的注视:“来拜师?” 江芸芸点头:“小子江芸,久闻先生大名,特来拜访。” “独自一人?”他又问。 江芸芸点头。 “可有带礼物?”那人又问。 江芸芸摇头。 “如何来的?” “走路来的。” “走了多久?” “一个多时辰。” “你先等着吧。”那仆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江芸芸后转身离开。 “果然,还是进不去。” “到底如何才能进去啊。” “若是进去了,我们也好施展一番,如今只能对着门叹气。” 那群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扼腕不已。 江芸芸也是一头雾水,站在人群中听久了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对话,有些人还交了自己做的文章,也有送了礼,当然这个是没有收的,但同样的是,谁也没有进去。 她捏着手指,把刚才的问题仔仔细细想了想,随后扭头去看门口五花八门的轿子,冷不丁又想起仲本临走前的话。 ——这是……考验? 她模模糊糊生出这样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老仆起身去了屋内,许久之后,仆人又一次出现。 这一次,是朝着他们走来。 原本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老仆沉稳的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最后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老爷请你们几人进来。” 被点到名字的人欣喜若狂,把手中的书籍小心翼翼得捧在怀中,作揖行礼,依次入内。 挤在门口的那一簇棉花们还未说话,就被老仆无情送客,只得一步三回头,含恨离开。 那老仆的视线落在一直沉默的江芸芸身上。 江芸芸下意识站直身子。 “老爷让您回去。”他摆了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了一些书,书明代社会日常生活,和一本是一个外国人写的(脑子经常不好使了QAQ)当年扬州和泉州等贸易繁华的地方地面都有地砖,但京城反而没有(而且京城卫生还不干净(指指点点感谢在2023-08-0923:55:29~2023-08-1023:2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如慕似叶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为什么还不晴天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yy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第五章 终于进门了! “为何不考教江家小子。”仲本坐在厅堂内,不解说道,“我看那小牛犊确有王仲任遗风,好好教导定能大放异彩。” “与立是说那自誉而毁其先的劲。”黎民安抿了一口茶,笑问着。 仲本垂眸笑了笑。 “你不服?”黎民安挑了挑眉,“你可知那日在江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仲本的扇子摇得更勤快了一些:“能猜出一些。” “德不优者不能怀远,才不大者不能博见。”黎民安淡淡说道,“此子骄矜冲动,心性不定,难成大器。” 仲本叹气,手中的折扇倏地收起,慢条斯理反驳着:“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 黎民安沉默片刻,无奈说道:“王仲任其言多激,与圣贤相轧,你去岁已考中进士,不可再露出此意向,免得言官弹劾。” 仲本含笑应下。 “此番你是回家探亲,却特意绕道来给家父看病,黎某感激不尽。”黎民安起身行礼。 仲本连忙把人拦住:“黎公一生为公,清政爱民,如今年老多病,我等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收徒之事不知为何被人知晓,那也正好考究一下扬州的学风。”黎民安捏着胡子转移话题,“等会与立可要与我一同看看。” 仲本摆了摆手:“祭祖已经结束,我的假期算算日子也该到头了,扬州多雨,我得早些启程。” 两人说话间,便见老仆带着几位候选人来了。 仲本指尖的折扇转了转,笑着起身离开。 “与立,你为何对那人如此看重。”黎民安见状,多嘴问了一句。 仲本摩挲着扇柄,好一会儿才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个少年眼中有蓬勃旺盛的火焰。 他虽年幼瘦弱,可当日站在门口,却隐隐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少年人与日争辉,意气生春,自然令人侧目。 ———— 江芸芸在黎家台阶下坐下,托着下巴,看着墙角的苔藓。 黎先生不愿意见她之事倒也不让她惊讶。 许是昨日之事让他心生芥蒂。 又或者,江家商贾之家,他一个读书人不愿和他们交集。 江芸芸换个只手托着下巴。 黎先生可以把她拒之门外,她却不能一走了之。 她的生死状昨天才立下! 只是如何才能让黎先生见她一面,只要见一面,她便有借口拖一拖。 江芸芸皱着小脸,捂着肚子,唉声叹气。 “小子坐在这里做什么?”一辆骡车停在她面前。 驾车之人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带着斗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怎口气这么凶。”帘子被掀开,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奶奶的探出头来,“小童怎么坐在这里,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芸芸慌慌张张站起来,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那怎么坐在我家门口。”老太太笑问着。 江芸芸大吃一惊,神色窘迫地让开一条道。 “是来求学的?” 骡车并未直接进去,老太太从车内走了下来, 她穿白色银条纱衫,外罩深紫色的焦布比甲,上绣着穿花凤的图案,头发则用一根桃木簪随意挽起来,眸光温和,神色慈悲。 江芸芸点了点头。 “可是落选了?”老太太打量着面前的小孩,瘦弱矮小,头发枯黄,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澄澈明亮,丝毫不见胆怯局促。 江芸芸沮丧:“我还不曾入选。” 老太太面露惊讶之色,但还是细心安抚道:“你年轻机敏,这番不成,自会有新的机遇,何必唉声叹气。”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盯着脚尖看。 “可是有什么难处?”老太太敏锐问道。 江芸芸抬眸,漆黑的眼珠倒影出春光,少年身上也好似在发着光,冷锋截云,光照碧空。 “可我只想拜黎先生为师。”她认真说道。 老太太惊讶:“这是为何?” 江芸芸沉默。 自然抓一根救命稻草。 她带着强烈的功利心,一步步走到这里,哪怕被拒绝也不能离开,自然是想要求一个庇护,拜师不过是生存手段,这样不堪的目的在如此温和的注视下,不敢露出一丝心思。 “自然是他学问好。”她只好含含糊糊说道。 “言不信,行不果。”车内传来老者的讥讽声,“确实不得入选。” 扬州的风温柔缱绻,穿过安静的小巷,连着车帘也只是微微晃动着,可里面的传出的声音却好似晴天惊雷,听的人心头一震。 “我儿学问一般。”老太太依旧笑脸盈盈,“去找一个更合适你的老师吧。” 江芸芸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黎府的牌子,又摇了摇头。 “这又是为何?”老太太不解。 “何必与他多话,让开。”骡车内的声音冷峻严厉。 江芸芸听话地让到一侧。 “你可是有难处?”老太太温和问道。 江芸芸含糊说道:“并未,只会以前浑浑噩噩,不是天高辽远,现在想改变未来。” 老太太慈祥地注视着面前的小孩,那目光似能洞悉一切,却又含蓄地不点破:“小子有志气。” 偏在此时,江芸芸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 “怎么也如此倔强,小心吃了亏。”老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耕桑,把马车里的糕点拿出来送给这位小童郎。” 江芸芸来不及拒绝只好接过那一盒糕点,面红耳赤,喃喃道谢。 “日头晒,快些离去吧。”老太太仔细说道。 江芸芸抱紧手中的食盒,坚持说道:“我想再试试。” 骡车入内没多久,里面就传来混乱的脚步声。 黎先生脚步匆匆,他身后跟着江府惊鸿一见的黎循传,再之后是之前进去的几人。 那老太太神色温和地同他们说着话,而马车内则下来一个年迈老人。 那老人穿着交领宽绣的棉布酱色长袍,领袖衣襟处各缝着石青色的布,腰间系一条杂彩吕公绦,下着一双方头青布履,头戴漆黑方巾,虽面容衰老,但身体瞧着还算硬朗。 黎先生上前行礼:“父亲亲来,不曾远迎,还请父亲恕罪。” 黎循传也跟着行礼。 那老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身后的那群学子身上一扫而过:“说是给我收的徒弟,我如何不能亲自来。” 江芸芸惊呆在门口。 那些读书人更是呆如木鸡。 江芸芸并不知这句话的分量,可那些读书人脸上的喜色却难以遮掩,激动地连手都抖了起来。 黎先生无奈说道:“父亲,大堂请。” 那老人点了点头,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脸颊侧了侧,正好和门外江芸芸的视线不经意撞在一起:“你,进来。” 他面无表情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黎先生错愕地看着门口的江芸芸,许是没想到他还在这里。 请这些读书人进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候选人也是神色各异。 黎循传动作快,朝着她走了过来:“江公子里面请。” 江芸芸抱紧手中的食盒,深吸一口气,迈进高高的门槛。 作者有话要说: 自誉而毁其先——夸自己而诋毁祖先。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眼见为实他人视角,用的是他自己视角,用的是她感谢在2023-08-1023:26:14~2023-08-1200:4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荒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红16瓶;hyy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第六章 挣扎的文盲 黎民安叫进来的八人中,年纪大的已有二十,年纪小的也是十岁出头,现在突然插进一个小矮子江芸芸,虽站在末端,但也惹眼。 黎老先生坐在上位,黎民安作陪,黎循传站在一侧,学子们则一个个排队站着。 “都读过什么书?”老先生手边整整齐齐码着的纸张是那些人交上去的文稿。 从最基本的三字经,千字文,再到孝经、大学、中庸、论语和孟子,大部分人已经通读诗经、尚书、周易、礼记和左传等,更厉害的人上面这些书已经倒背如流。 话题很快轮到江芸芸身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读书自然是读过了,语数英,数理化,政史地,还学过通用技术,大学专修航天航空,甚至每一科学得都很不错,能拿奖学金的那种,但就是没有学过四书五经。 她硬着头皮,小声说道:“都没读过。” 有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老先生瞬间拉下脸来,沉声问道:“你如今几岁?” “已有十岁。”江芸芸抿了抿唇。 “你有十岁了?”惊讶声响起。 江芸芸太过瘦弱矮小,体格不健硕便,身高看上去和七.八岁的稚童并无区别。 十岁在古代已经是男女分席的年岁,可以算小大人,若是这个时候还未启蒙,再读书便是晚了。 黎民安惊讶问道:“可你不是会王仲任的订鬼吗?” 江芸芸胡乱找了一个借口:“只是听人读过,侥幸记住过只言片语,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 黎民安眉心微动,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江芸芸顺势低下头。 老先生拧眉紧盯着他,随后收回视线,淡淡说道:“那你还听过什么?” 江芸芸语塞,现代碎片化信息自然无奇不有,光是语文课本和课外书籍便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但她敏锐察觉到面前老先生的不满,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 她懵懵懂懂在这个世界睁开眼,却在此刻,不安地站在这里,惊觉自己和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没有了。”她低下头,沮丧说道,“可是我是愿意学的。” 她抬起头来,那双漆黑明亮,肖像其母的眼眸认真而真诚地看着面前的老先生:“我会好好学的。” 老先生和她对视着,身子微微一动,搭在卷子上的手指顺势收了回去,他没有接话,只是收回视线,对着那八人继续考核。 从师出何人,是否下过场等,一个个仔细问了过去,最后又拿起一张张卷子认真看着,详细指出优缺点。 江芸芸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又觉得面前这位黎老先生好像真的很厉害,那些学子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在他眼中是轻飘的羽毛,但他的答案并不会因为问题的简单而敷衍。 江芸芸沉默地听着,突然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看了过来,便顺势看了过去。 少年惊慌地移开视线,耳朵瞬间冒出红意。 那日看着他怀中抱着梅枝,江芸芸便隐约有了猜测。 怪不得黎民安对她没有好感。 “可是都懂了?”老先生的声音拉回她的神识。 学子们感激涕零,纷纷行礼拜谢。 “子君、辰生,你们已是秀才,书中内容倒背如流,无需老师指点,若想更进一步,不妨在下场秋闱前北上游学,北方以经学为主,长才大器,文词质实,你们如今策论文词丰赡,却少于厚重,若能融合南北之长,来年定然榜上有名。”他对着最是年长两位学子指点着。 两位学子对视一眼,面露欣喜之色。 “至于你们,最慢的也都学好了论语,基础非常扎实,可见原先的老师也是个有本事的,自来一徒不拜二师,各自回去学习吧。”老先生对着剩余几人也这般说道。 有人面露遗憾,有人则不甘问道:“敢问先生是想找并未开蒙之人。” 他直截了当地问着,江芸芸身上立刻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江芸芸都忍不住期待地看着黎老先生。 老先生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请人送他们出去。 江芸芸犹豫片刻,没有跟着出去,幸好老先生也并未赶她走。 “先生还未考教我。”她在黎家众人注视下,硬着头皮说道。 出人意料的是,老先生并未露出嘲讽之色,反而问道:“你既未读过书,我如何考教你?”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我只是并未系统学过这些。”江芸芸为自己解释着,“若我当真学了,假日时日,并不比今日这些人差。” 黎循传惊诧抬眸。 这话有些出格了。 黎民安呵斥道:“自满者败,自矜者愚,小小年纪如此自命不凡,必会贻害无穷。” 江芸芸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那点微弱的勇气,却反而好似吹了气球一般越演越烈。 “他日人云吾亦云,黎先生不过是对我有偏见。”她目光炯炯,直视着黎民安,一反刚才的安静平和,反而像被激怒的小牛犊,非要争出一个高低,冒犯反驳着,“他人能学,我便也能学,为何要自轻自贱,高山溪水俱是美景,若要一视同仁,便该有教无类。” 黎民安从未听过如此大胆的言论,怒气蓬发。 黎循传怔怔地看着江芸芸。 士人自小被教导要做一个勤慎肃恭,逊志时敏的谦谦君子,说话要轻风细雨,做事要礼贤下士,要不动声色,要多闻阙疑,要不求名利。 黎循传自小被这么要求,黎民安也是如此,他们身边交往的人也大都奉行此道,只今日,这位江家公子却像是打破这面平静湖水的石头。 他在抗争,在愤怒,在尖锐表达自己的所求。 他把所有读书人奉行的道理都踩在脚下。 “坐下。”上首的老先生轻轻敲了敲桌面。 他并未看黎民安一眼,黎民安却对着江芸芸行礼致歉。 江芸芸僵了脸,慌里慌张跟着行礼致歉。 “我非圣贤,不授惟利之徒。”老先生睿智犀利的目光落在江芸芸身上,“你到底为何要拜入黎家门下。” 江芸芸低头,坚持说道:“因为想读书。” 老先生的目光暗了暗,随后惋惜的摇了摇头:“你很聪明,但我不能收你做徒弟。” 江芸芸猛地抬头。 “送客。”老先生起身,淡淡说道。 江芸芸目送黎民安扶着老先生离开,呆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起身。 “我送你出门。”黎循传小心翼翼靠了过来。 江芸芸抬眸,盯着那位秀气的小少年看,冷不丁问道:“那日是你在看我?” 黎循传没说话,但耳朵还是下意识红了起来。 “你和他们说了我的事情?”江芸芸又问。 她的眼睛少了那丝蓬勃到近乎刺眼的火焰,便只剩下黑漆漆的水光,这般平静注视,令人坐立不安。 黎循传嘴角微动,脸颊微红:“我,我父亲问我,我便……” 江芸芸笑了笑,把衣服的褶皱仔细捋平了,岔开话题:“那我这样是不是就没希望了?” “扬州学风浓厚,多的是老师,你想读书,再去找一个老师也是一样的。”黎循传一板一眼劝慰着。 江芸芸笑了笑,看上去并不生气,也不伤心。 黎循传松了一口气。 那日在梅林里,这个江家公子坐在高高的假山边缘,仰着头靠在石壁上,任由春风拂过衣袂,他机警地张望着,轻巧灵动,像一只自由的小鸟。 他自小被管束极严,爬假山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所以从未想过人坐在这么高的地方还能毫无畏惧。 “你是不是在江家有难处?”黎循传忍不住问道。 “你们不是打听过我的事情吗?”江芸芸反问。 小少年不会撒谎,还未说话,便红了脸。 私下打听是一回事,但被当事人当场抓到,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不体面。 “我上面有一个聪慧的哥哥,下面有一个骄纵的弟弟,我托生于姨娘的肚子,下面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江芸芸低声说道,“千山万重的大山可以靠腿走出来,但世道的禁锢到底要如何打破。” 黎循传怔怔地看着他。 “我就是想求一条生路而已。”她低声说道。 “那你为何不直接和祖父说?”许久之后,黎循传小声说道,“祖父并非刻薄之人。” 江芸芸笑了笑,并未回答,只是起身准备离开。 古人重孝道,江家供她吃喝,给她立锥之地,她被世俗绑在这艘大船上,成了木雕的傀儡,现在,她想要凿破这条船,在他们眼里太过大逆不道。 她哪里敢赌一个陌生人的心。 “那你能送我一篇和刚才那些读书人差不多的文章吗?”江芸芸出其不意问道。 黎循传不解。 “我也没学过,所以也想来看看。”江芸芸镇定说道。 “可我写的也不好。”黎循传不好意思说着。 江芸芸胡说八道:“之前见大哥也整日写这些,但我一直没机会看,所以心痒痒,你送我一片,就当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好不好。” 黎循传一看就是被家人保护得很好,见他可怜便同意了,让小厮拿了一篇出来,羞赧说道:“我写的不好。” “不,你写的很好。”江芸芸笑着出了大门。 黎家大门在她面前关上,黎循传欲言又止的神色被大门缓缓遮盖。 江芸芸站在台阶下半晌没有动弹,直到隔壁院子传出小孩的哭声,才把她惊醒。 她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日光,随后把手中的文章折起来放在兜里。 正好用这篇文章再借一下黎家的势。 只是这样的借势,能借到什么时候。 她心事重重出了巷子口,很快又停下脚步。 因为巷子口前有一排人正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拜师路开始了!勇敢芸芸,不怕困难感谢在2023-08-1200:42:42~2023-08-1300:3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渔者愚者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第七章 揍你丫的 江芸芸没见过为首的那个小孩。 那小孩留着一小撮辫子,头戴富贵华丽的瓜皮小帽,帽子顶镶嵌着一颗巨大的松绿色宝石,穿着粉色衣裙,腰间做了数个褶,乍一看像一条连衣裙,腰间则挂着羊脂白玉雕成的马儿,手中装模作样摇着扇子,嚣张跋扈地坐在一个仆人的肩膀上。 “你果然在这里!”那小孩怒瞪着江芸芸,“给我打。” 他不由分说就是小手一挥,身边的小厮立刻把人围了上来。 “打我也该有个理由。”江芸芸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笑问着。 “小爷打你便打你,要什么理由。”小孩瞪眼说道,“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他。” 那群小厮很快就扑了上来,江芸芸却猛地朝着那小孩扑去。 虽然中途挨了好几次打,但还是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中一把把小孩薅了下来,狠狠拍了拍他脑袋。 小孩大概没被人打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竟敢打我!你打我!!”他仰头大哭。 “快放开三公子!” “你竟然打三公子。” 那群人围着江芸芸恶狠狠威胁着。 “你是江蕴?”江芸芸低头看着面前的肥嘟嘟的小孩。 小孩剧烈挣扎起来,奈何被人拎着后脖颈动弹不得,像一只只能无助蹬腿的结实小猪仔。 “你别动。”江芸芸呵斥道。 江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骂:“你,你,呜呜呜,我要告诉爹爹。” 他一哭,底下一群的仆人小厮又围了上来。 “快放了三公子。” “好大的胆子,不怕老爷夫人生气吗?” “要是伤了三公子,绝没有你好果子吃。” 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围着他们指指点点。 江芸芸冷笑一声:“我是他哥哥,他当街辱骂我,我怎么不可以教训一下。” “呸。”江蕴大怒,“你是贱婢生的贱种,才不是我哥。” 江芸芸脸色一沉,抓着衣襟的手紧了紧。 江蕴瞬间白了脸。 “别冲动!”为首的小厮上前一步,厉声说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是我问你们要怎么样?”江芸芸拜师失败本就心情不好,现在见了熊孩子更是不耐,“欺负人上瘾是不是?” 小厮大声呵斥道:“现在可是你作为哥哥欺负三公子。” 江芸芸冷笑一声:“从未见过一个人欺负一群人的道理。” “你敢背着我大哥来找他师父。”江蕴立刻大声骂道,“好不要脸。” 江芸芸弹了弹江蕴的耳朵,在他的尖叫声中,漫不经心说道:“一徒不拜二师,你大哥已经在宝应学宫学习,你说这样的话,不怕让你大哥背上非议吗?” 江蕴呆了呆。 “三公子今日来是为了你昨日损害家中财务,欺骗夫人,顶撞老爷的事情。”那小厮立马说道,“那些都是才高八斗的老师,哪里容得下你在他们面前撒野。” “对,都是你害的。”江蕴附和着。 “那是老爷夫人的事情,三公子这样狐假虎威,传出去可不好听。”江芸芸淡淡说道,“你知道狐假虎威什么意思吗?” 江蕴又呆了呆,傻傻问道:“不知道。” 七.八岁的江蕴是一个正宗纨绔子弟,书的正面是哪一面都不知道。 “回去问你家好大哥。”江芸芸对着仆人们抬抬下巴,“都退开,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江蕴被捏的脖子难受,骂骂咧咧:“都走开,都走开,你这个小贱奴,快让开啊,不放了我,我就叫我娘打死你。” 小厮们缓缓退开。 江芸芸松开手,一只手背在身手,活动着手指。 这个身体实在太弱了,这么抓了一会儿便吃不消。 江蕴立刻跳了起来,转身瞪着她:“你,你好大的胆子。” 他伸出穿金戴银的胖手指去指着江芸芸的额头。 江芸芸后退一步,直接打落他的手。 细皮嫩肉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 江蕴呆在原处,举着手背,立刻咬牙瞪眼:“我要杀了你!” 他大怒,像一个小炮仗一样对着他撞了过去。 江芸芸一时不慎,被他撞了个正着,重重摔在地上。 人群哗然。 小胖墩坐在她身上,抬手就要打他。 “住手!”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呵斥声。 江芸芸还未回过神来,身上的小胖子就被人扒拉着后脖颈扯开。 “你没事吧。”黎循传一脸紧张地把江芸芸扶了起来。 江芸芸被摔得七荤八素,半晌没说话。 “摔疼了吗?是摔倒尾椎了吗?”黎循传慌张问道,“我带你去看大夫。” 江芸芸摇摇头,虚弱地靠在他肩上。 “你是谁啊!”江蕴大怒,“敢管小爷的事。” 黎循传厉声呵斥:“他既是你兄长,便该一脉相通,同气连枝,你怎可当街殴打你兄长!” 江蕴被人骂得下不了台,便大怒说道:“谁是我兄长,他不过是一个贱人生的贱子而已,怎配与我同起同坐……呜呜呜……” 小厮胆大包天地捂着他的嘴巴,苦着脸小声劝着:“这是黎家小公子。” 江蕴脸色一僵,看向不忿的黎循传,不经意和面无表情的江芸芸对视一眼。 不曾想,江芸芸竟对他微微一笑。 江蕴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小厮们不想闹大此事,连哄带抱把人抱走了。 “你没事吧?”黎循传小心扶着人,“我送你去医馆看看,别摔坏了。” 江芸芸站直身子,笑说着:“不用,我也没钱。” 少年君子果不其然露出羞赧之色,许是以为刺痛了江芸的自尊,不敢说话。 “你怎么来了?”江芸芸不解问道。 黎循传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却见摔在地上的食盒边上蹲着几个小乞丐。 “我,你的食盒忘记带了,我给你送过来。”他不好意思上去,只能讪讪说道,“我再去家里给你拿一些糕点来吧。” 他还未出巷子就看到外面围了一群人,听到有人说‘兄弟打起来’的话时便心中咯噔一声,拨开人群,正好看到江蕴压着江芸,便扔了食盒要去救人。 那些乞丐可不管这东西是不是他不小心摔的,早早就扑上去抢,甚至还争得打了起来。 江芸芸摇了摇头:“今日谢谢你了。” 黎循传连连摇头,还是满脸担忧:“先回我家休息休息。” “我得回家了。” 就在此刻,她肚子又是不争气地发出咕咕巨响,两个人莫名对视一眼,随后各自移开视线。 黎循传的脸已经红得不能见人,江芸芸也尴尬地站在原地。 现在都过午时,她今日还未吃过饭。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再拿点糕点来。”黎循传小声劝慰着,“你若是真的要读书,饿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我去哪里读书。”江芸芸心中微动,紧接着无奈叹了口气,“这是我第一次出门。” 黎循传真的被家里人教得很好,听着这话不仅没有鄙视,反而露出几分悲切,他顿了顿,认真说道:“我想再去劝劝我祖父,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再等我一下。” 江芸芸抬眸看他。 黎循传被那一眼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说道:“但我祖父是一个有主意的人,我,我也不一定……” “多谢黎公子。”江芸芸弯腰拜首。 黎循传连忙把人扶起来,不好意思说道:“你现在这里等着。” 江芸芸目送小君子快步离开,低着头,捏着手指。 她本以为被那位老先生拒绝后此事再无希望,谁知来了一个江蕴,又谁知,这位黎家小公子是这样热心肠的人。 他虽然聪明,却也年幼,未必有大人看透人心的本事。 不巧的是,他面对的是大人江芸芸。 她,用言语蛊惑了他。 ———— “怎么去这么久?”黎民安不解,“这几日你跟着我走动,无法耐下心来读书,等过几日祖父考教,小心挨打。” 黎循传站在爹面前心不在焉点头。 “这是做什么?”黎民安蹙眉,“坐立不安,有失体统。” 黎循传抬眸,那双温柔腼腆的眼睛注视着爹,小声说道:“江芸在江家的处境并不好,仆人都敢随意欺辱他。” 黎民安眉心紧皱:“那位黎家大公子温文尔雅,以礼待人,江家的家风想来不至于此,许是刁奴欺上瞒下,肆意妄为。” “上行下效,若非主人家不重视,那些刁奴怎么敢动手。”黎循传辩解着。 黎民安心中微动,但还是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可议论他人家事。” 黎循传不服气的站在这里。 “还不去读书。”黎民安赶人。 黎循传面露难色:“我之前为了救江芸,把糕点撒在地上,我叫他在巷子口等我一下,我再去拿一些送于他。” 黎民安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谁知黎循传还是没动弹,继续一板一眼说道:“我还想去找祖父,希望祖父能再考虑收徒之事。” 黎民安大为吃惊,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儿子。 这个儿子最是谨慎温和,对外彬彬有礼,却不会过分热络,今日怎么对这个江家小子格外上心。 黎循传只是沉默地站着,并不后退:“宰予懒惰成性,昼夜贪睡,爹也常用昼寝宰予来激励我不可整日浑浑噩噩,可即便这样懒惰的人,孔夫人虽认为其“朽木不可雕”,但从未放弃宰予,甚至更加严格要求他,这才使得宰予成为一代谋士。” 黎民安看着儿子的倔强,无奈叹气:“可他心不诚,你祖父已致仕,我年过半百,并无所长,伯父们也正值上升,你的兄长并不出色,江芸这样的人,越是聪慧,越是福祸难料。” 黎循传沉默。 “你祖父历经四朝,靠得是敬小慎微,动不失时,绝非一时心软,如今他年事已高,我想给他收个徒弟,是希望他心中有念,安心过日,长寿惜福,如今江家不齐家,迟早会兄弟阋墙,我们何必趟这趟浑水。” “这天下聪慧之人比比皆是,我朝神童难道还少吗?若是扬州找不到,便回岳州找。”黎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可再拿此事叨扰祖父,送好糕点便回来读书吧。” “你后面要下场秋闱,不可再被其他事所叨扰了,退下吧。” 黎循传失魂落魄离开。 黎民安看着小儿子失落的背影,又思及仲本当日之言,沉吟片刻后朝着后院走去。 ———— 黎循传出来时,江芸芸正和乞丐蹲在一起。 她见黎循传一脸纠结地走过来,便知此事大概是没戏。 她揉了揉脸站了起来,还不等黎循传开口就笑说着:“大中午的劳烦你跑来跑去。” 黎循传面露难色:“对不……” “没有什么对不起,这事本就是你帮我忙。”江芸芸打断他的话,宽慰着,“这事不成,我再去找一个厉害的老师,你不必为此揪心,也不用耿耿于怀。” 黎循传叹气:“扬州学风浓郁,你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他顿了顿,把腰间的一块玉佩扯了下来,递了过去:“就当是之前在梅林的赔罪。” 江芸芸见这块玉玉质光滑,色泽温润,繁琐细致的葫芦花纹纤毫毕现,一眼就能看出价格不一般。 “不必。”她十分心动,但断然拒绝,“此事黎公子不必多想,有这盒糕点就够了。” 江芸芸还未靠近院子,就听到陈妈妈和人争吵的声音。 “芸哥儿最是胆小,怎么会打人。” “我自然不是说三公子诬陷,但芸哥儿就是不会打人。” “二公子回来,让他说。”章秀娥一见到人,就气势汹汹质问着,“你打三公子了?” 江芸芸把手中的糕点盒子递给周笙,好整以暇点头:“打了啊。” 周笙倒吸一口气。 “那肯定是有误会的。”陈妈妈为他辩解,“说不定是不小心碰到的。” “没有不小心碰到。”江芸芸笑眯眯说着,“就是打得他。” 陈妈妈也沉默了。 章秀娥一脸得意:“那就请二公子随我们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8-1300:30:19~2023-08-1400:0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yy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第八章 庞氏骗局的一天 “是江蕴告状我打他了?”江芸芸并没有跟着她离开,反而笑问道。 章秀娥冷笑一声:“二公子好大的派头,大庭广众之下,蕴哥儿只是与你说几句话,你便如此嚣张跋扈,周姨娘是一点也没教好二公子。” 周笙脸色微白,弱弱反驳着:“芸哥儿不是这样的人。” 章秀娥瞪眼,江芸芸眯了眯眼,挡在周笙面前:“与其关心我的教养问题,不如关心一下,江蕴不敬兄长,当街辱骂之事被黎小公子当场看到,你猜小公子会不会和他们家大人说。” 章秀娥立刻变了脸色。 “黎先生性格端方。”江芸芸笑的更加温和,“三弟可是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还直说是我耽误江苍拜师黎家了。” “胡说八道,三公子岂是这般无礼之人。”章秀娥呵斥道。 江芸芸故作惊讶:“我还能骗你不成,当时这么多仆人跟着,仔细询问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江蕴被黎小公子还抓个正着,可别到现在还不知道那是黎家人。” 章秀娥可耻沉默了。 江芸芸云淡风轻地扔下这个炸.弹,又慢条斯理从袖中掏出一篇文章,不经意地在她面前晃了晃。 章秀娥伸着脖子看。 “这是什么?”陈妈妈给面子问着。 “今日收徒的不是黎先生,是他爹黎老先生。”她对周笙笑眯眯说道,“可真是厉害的人物。” 周笙看着被送到她手中的卷子,惊讶说道:“好漂亮的字。” 江芸芸含笑点头:“是黎小公子送了我一篇文章,让我多看看。” “那可真是好事。”陈妈妈也忍不住伸头去看,“虽不认字,但总觉得那一行行字真是整齐啊。” “给我也看看!”章秀娥激动上前,伸手就要去抢。 “可别弄坏了。”陈妈妈警觉说道。 章秀娥脸上露出笑来:“读书人的东西我哪里敢弄坏,只是想看一下而已。” 陈妈妈不敢做决定,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好脾气地点点头:“章妈妈一心向学,就是带回去看看也无妨。” 江芸芸手中的这篇文章就这样传到了江如琅手中。 “一篇文章而已,说不定是抢来,偷来,骗我们的。”江蕴站起来,心虚地大声嚷嚷着。 因为有了那八位入了黎家大门却没有拜师成功的读书人的宣传,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收徒的人不是黎民安,而是他的父亲,半月前从南京礼部尚书位置上致仕的黎老先生,黎淳。 那位黎老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江家人比当事人江芸芸要了解。 一直在书斋安静读书的江苍也忍不住出门询问真相。 “听说是黎先生并未选中他,是黎老先生亲自点的他。”江如琅早早就找人打听了消息,越听脸色越差。 “他连名字都不会写,那老头看中他看什么了。”江蕴暴跳如雷,“我刚才就应该把他揍死。” “你还想闹事。”江如琅生气地拍了拍桌子,“我就说江芸不是惹事的性格,好端端打你做什么,你打人便算了,竟然还被黎小公子看到,没用的东西。” 江苍之前回家后,又哭又闹,手下人又齐齐说是被二公子打手背,还被掐了脖子,夫人心疼极了,这才派人去小院打算把江芸叫过来教训一顿。 “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议论江家吗,给我滚回去读书。” “爹,你是没看到他嚣张的样子。”江蕴气的跳脚,骂骂咧咧,“他捏我脖子,还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还敢动手打我。” 江如琅皱眉:“可外面都说是你欺负他。” 江蕴气的脸都涨红了,愤怒大喊:“都被他骗了,江芸那贱人还敢害我,我现在就去打死他。” 他刚蹦了起来,就和江苍阴鸷的视线撞上,立刻吓得坐了回去。 “你还要江家丢脸吗?”江苍收回视线,重新去看手中的卷子,淡淡问道。 江蕴最是惧怕大哥,闻言更是吓得低下头来,求救地去看爹。 江如琅打着圆场:“他是担心你,兄弟可不能闹矛盾。” “担心我什么。”江苍长了一张肖像其母的消瘦脸庞,偏一双眼睛又有几分江如琅的狭长,唇色微微发白。 他穿着青色的宽袖襕衫,边缘用银丝缀着花纹,腰间系着蓝丝绦,头戴儒巾,两条黑色软带垂落其中,这般冷冷清清收回视线时,消瘦清贵,和江家的破天富贵格格不入。 “再给我惹点祸来吗。”江苍淡淡说道。 江蕴嘴角微动,有些不服气,却又不敢说出口,只好气闷地坐在一侧。 “苍儿不必慌张,那人连书都没读过,怎么比得上你。”江夫人柔声安慰着,“定是他使了不入流的手段,让你爹把这篇文章送回去,免得他在外坏了你的名声。” 江苍把那篇文章放下,许久之后摇了摇头:“这篇文章写的很好,黎家小公子已经给过了乡试,明年若是下场会试,只怕也是榜上有名。” 江如琅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纸,一脸钦慕:“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水平,黎家教养孩子的本事不小。” “那不是更要让大哥拜师在他门下。”江蕴急急忙忙跳出来,“怎么能让江芸捡了便宜,若不是我把黎先生请来,他连读书的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 江如琅谨慎问道:“黎小公子为何要给他这张卷子,可是黎公授意的?” “黎先生虽未在经学上成名,为人却并不愚钝,江芸的事,他定是早有察觉。”江苍手指缓缓转着手腕上的琉璃念珠。 “那还收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江蕴嘟囔着,“我也不识字啊,为什么不收我。” 江苍抬眸,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不经意冷眼看了人一眼,激得人一个激灵。 江蕴立刻警觉地往他爹身后躲了躲:“你不会打算骂我吧?” “滚去读书。”江苍淡淡说道。 “不去。”江蕴矢口拒绝。 江苍面无表情看向江如琅。 江如琅立刻把小儿子从背后扯出来,大怒:“还不去读书,这么大个子了连自己名字也不会写,没出息,要不是你不争气,黎先生那边我也推荐你去了。” 江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爹身边的老仆眼疾手快扯了下去。 “支走蕴儿做什么?”江夫人不解问道。 江苍垂眸看着手中格外光滑的琉璃珠子,好一会儿才分析着眼前的情况:“黎先生一开始并未说是为黎尚书收徒,可见是不愿张扬此事,可现在这事还是传了出来,可见黎老先生在此次收徒中已经找到合适的人。” 江夫人眉心骤然蹙起,消瘦的颧骨高高耸起,眉眼凌厉:“难道看中那小子了?” 江苍没说话,拨弄着珠子的手指加快了速度。 “他不过是江家庶子,我儿都得不到的机缘,也轮不上一个庶子。”江夫人狠厉说道。 江如琅眉心微动,看了一眼母子二人,却又没有开口。 “黎尚书虽然致仕,但朝中依旧还有人脉,我们不能得罪他。”江苍虽年纪小但看局势却颇为清晰,“他的几个弟子如今都在朝中身居要职,杨一清自不必说,翰林院侍讲李东阳也是他的徒弟。” 江家培养他,花费了大量的金钱,把他送进最好的学校,找名师,就是为了给他未来铺路,如今看来也是有些成果的。 “难道就看着他们小人得志。”江夫人愤愤说道。 江苍垂眸。 他停顿许久后继续说道:“我不信他真的入了黎公法眼,黎家不要我,会去找一个胆小怯懦的小子。” “我儿如此优秀自然是别人抢着要。”江如琅安抚着,随后话锋一转,“不过都说黎公收了不少徒弟,他会不会格外喜欢还未雕琢过的美玉。” 江苍抬眸看他。 江如琅笑容更加热烈:“若是江芸不成,不若我们把江蕴送过去。” 江夫人手中的帕子不由收紧。 江苍先一步打断娘的怒气,淡淡说道:“黎公最为出名的三个徒弟,两位是举世闻名的神通,一位乃是好友之子,我并不认为他喜欢大字不识一个的,江蕴,以及……江芸。” 江如琅脸色微变。 江夫人思索片刻,随后抚了抚掌,点头附和着:“别的不说,黎家最懂规矩,要是真的收了那小子怎么也该支会我们一声,再退几步来说,拜师的束脩肯定是缺不得的,我们只要不帮衬他,这事便成不了。” 江苍没说话,坐着出神了片刻,之后缓缓起身:“我去读书了。” “去吧,晚上厨房炖了燕窝,但你刚过了科考也不必逼自己这么紧。”江夫人心疼说道。 江如琅不悦说道:“妇道人家懂什么,他已经是十五了,十六岁的进士最值钱,虽说我儿也不差,但我朝这么多神童,不努力一些如何是好。” “不是你生的,你自然不心疼,他都这么努力了,还要怎么努力。”江夫人不是性格柔顺的人,站起来骂道。 “读个书能有多辛苦……” “老爷也真是的。”小厮晨墨跟在身后,小声嘀咕着,“大公子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还觉得不够努力。” 江苍早已习惯父母的争吵,头也不回的离开院子,夕阳的日光落在头顶,漆黑的方巾闪不出任何光泽。 他站在日光下,抬眸看着面前郁郁葱葱的桂花,许久之后冷不丁说道:“院子里的百日菊是不是受冻了,你找老陈头来看看。” 晨墨哎了一声,连声应下。 “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消息。”出了院子后,江苍吩咐着。 “说不定是二公子胡说呢,黎先生怎么会看上他。” 江苍并未反驳,江家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若是平时,江苍一定也是这么想。 可他已经看到江蕴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演起当日江芸在前厅的行事。 一个从未读过书的人,怎么知道王充的话。 他是不是一直在藏拙。 他,若是真的拜入黎师门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章 第九章 我未来是卧龙凤雏? 江芸芸好像真的被黎公收徒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江家。 江芸芸亲自把耕桑送走后,便直接回了小院,兴奋地宣布了此事。 “所以你一开始是骗人的?”她身边一个系着小头箍的青色素衣的江渝,坐在床上细声细气问道。 她被罚跪了半月,还好不是实心眼,虽没跪出毛病,但也饿出了尖下巴,她本来就身体不好,回来那天晚上病了一场,到现在还没好全,正病怏怏的躺在床上。 江芸芸仔细想了想,一本正经解释着:“只是没有全部说出来,算不上骗人。” 小女孩捧着糕点呆了呆,好一会儿才皱眉说道:“若是他们知道你没被收徒,我们会挨打的。” “以前打过你?”江芸芸皱眉。 江渝不解:“不是也打过你吗?你忘记了吗?” “好了,吃好了就该休息了。”周笙说着,给江渝擦了擦手,把人哄睡了,这才不安问道,“那黎公这个题目是什么意思啊?” 江芸芸摇头:“题目思路有点抽象,我明日出去先问问乞丐。” 周笙还是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江芸芸笑说着:“这三天肯定是安心日子,也正好可以让我摸摸江家的脉。” “摸什么脉?”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忍不住转了个身,好奇问着。 江芸芸笑了笑,把最后一口茶水咽了进去,意味深长说道:“江如琅的脉。” 第二次江芸芸是被争吵声吵醒的。 陈妈妈的身影又气又急:“章秀娥你疯了,大早上带三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你少得意,滚开,把二公子叫出来。”章秀娥骂骂咧咧说道。 “放开我,呜呜呜,让金章回来。”江蕴哭得格外伤心,“呜呜呜,不要把他送走。” “好蕴哥儿,这是老爷亲口吩咐的,您可不要再叫唤了,若再传到黎家耳朵里,可真是要了大公子的命了。”章秀娥小心哄着,“办好这事,再给您挑十个八个奴才,夫人也给了钱,到时我们就出门玩去。” 江芸芸被人吵醒,心情不爽地推开门:“找我做什么?” 江蕴见了他顿时哭得更大声了,小腿蹬得好似踩了一双风火轮。 “一大早在我门口哭什么?”江芸芸面无表情问道。 章秀娥连忙捂住江蕴的嘴,小心说道:“大公子,大公子,我的祖宗耶,你就当为大公子想想。” 江蕴抽抽搭搭地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江芸。 江芸芸歪了歪脑袋:“瞪我做什么?” 江蕴半晌没说话,突然嘴里碎碎念来一句。 江芸芸迷茫:“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不该打你。”江蕴活像吹了气的河豚,跑到江芸芸面前,张开双手,闭眼大喊,“你打我吧。” 江芸芸看着闭着眼,视死如归的圆嘟嘟江蕴,还觉得有几分可爱,不由挑了挑眉:“你昨天还不是这个态度的。” “你这个贱……”江蕴瞪大眼睛。 章秀娥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三公子年幼,受人挑唆,昨日那些敢对您动手的,都已经被打了三十大板送到庄园里去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幺弟计较。”章秀娥圆滑说道,“若是您还不解气,那些奴才的命都让您处置。” 江蕴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江芸芸本来还觉得出气了,听到章秀娥的话,便敛了笑,站在台阶上打量着面前两人,随后轻笑一声:“我不需要别人的命。” 章秀娥脸色僵硬。 “我也不会打江蕴。”江芸芸眉眼低垂,继续说道,“这份歉意我收下了,你们都走吧。” 章秀娥打量着面前的二公子,最后带着小花脸江蕴头也不回地走了。 “哇,哥哥好厉害。”江渝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挤出来,眼睛亮晶晶的。 江芸芸失笑,把小女孩抱了起来:“起来吃饭吧,我等会要出门了。” ———— “有钱?当然是花掉。” “当然要花掉,万一被抢了怎么办?” 江芸芸来到扬州的主街上,一路问着沿途的乞丐,结果齐齐得到这个奇怪的答案。 这些乞丐过的浑浑噩噩,穷困潦倒,却丝毫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 “改变,改变什么?”有人缩在角落里,木着脸,“我能改变什么?” 江芸芸不服气:“可以把钱存起来,也可以找个活计,这样日子不就越过越好了。” 那乞丐冷笑一声:“你可知道现在码头招工都是要送钱的,我就这点钱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而且我这个身体岁数能搬几年,现在有钱了,自然是给自己花的。” 江芸芸拧眉听着,更令她惊讶的是,乞丐们几乎都是这样的态度。 自暴自弃,安于故俗。 江芸芸看着这些蜷缩在路边的人,站在街上半晌没有动静。 “你这人好奇怪,非要瞎子走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江芸芸扭头去看,说话那人穿着看不出颜色的道袍,脚上的鞋子也破了一个大洞,脸上盖着草帽,屁股下偏垫着一张脏兮兮的虎皮。 她凑了过去:“还请道长解惑。” 那人低笑一声,声音含含糊糊:“小子昨日一出好戏,哪里用得上贫道多嘴。” 江芸芸装傻:“道长说的我听不懂。” 那帽子被扒拉下一角,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那人盯着江芸芸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激灵爬起来:“你一个小女娃怎么扮男人。” 江芸芸脸上笑意立刻敛了下来。 “呦,生气了。”那道士露出乱糟糟的脸,胡子鬓角连成一片,从屁股后抽出半张虎皮,示意江芸芸坐过来。 江芸芸站着没动弹。 “还怪有脾气的。”老道士好脾气地笑了笑,“贫道半月前夜半见白毫光于南方冲天,不曾想道缘在这里。” 见江芸芸还是一脸不信任,他忍不住坐直身子,一脸正直:“小子真是机警,老夫虽精修丹术,却也习过相面之术。” “长松卧壑困风霜,时来屹立扶明堂。”他捏着胡子,摇头晃脑念了一句。 江芸芸不为所动。 老道士装不下去了,虎着脸吓唬着:“你刚才求我可不是这个态度。” 江芸芸也不甘示弱:“可你刚才不想和我说。” “你给我买点吃的,我就跟你说。”老道士摸了摸肚子,“老道肚子饿了。” 江芸芸思索了片刻,去隔壁摊位里买了两个烤饼,又买了几个肉馅馒头。 “还不算太轴。”老道士满意地点点头,“就是小气了些。” “你刚才说瞎子是什么意思?”江芸芸把烤饼递到他手中。 老道士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烤饼吃的一点也不剩,连着饼渣都舔干净了,可见之前确实饿狠了:“味道真不错。” 江芸芸等他吃完才问道:“他们日子得过且过,为什么不把钱存起来?而且他们为什么不去找工作?” “工作?你是说做工?”老道士睨了她一眼,“我昨日瞧你好似在家中好像并不不受宠,但现在看来到底还是富家子弟,吃喝不愁,和我们都不一样。” 江芸芸迷茫:“什么意思?” “这块烤饼就这么大,给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留了半个多,剩下的才是我们去争的。”老道把烤饼一点点掰开,“这一小块,读书人再拿去一点,稍微识字的再拿去一点,吃苦耐劳的也能吃到一点,家中有关系的再拿走一点……” 半个手掌大小的饼只剩下指尖都要小心捏,才不会被捏碎的大小。 “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没钱……”他把剩下的那一点糕饼放到江芸芸手心,“你知道这样的人,单扬州城就有多少吗?” 江芸芸盯着那糕点,冷不丁说道:“所以他们是没有上升途径,所以才不愿意改变现状?” 老道士长至眼尾的眉毛动了动。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江芸芸把手心的糕点小心翼翼重新拼成一个小的糕点,面无表情说道,“我已经付出劳动费了,就不该再拿出多余的钱财,做工要花钱打点的陋俗陈规,本就应该打破。” “瞎子摸灯。”老道轻笑一声,“他们怎么知道前面的路怎么走。” 江芸芸一怔,似乎想反驳,但又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民智并未开启的年代。 老道轻笑一声:“好天真的小娃娃啊,你说的这条路,你知道有多难走吗?” “难走就不走吗?”江芸芸问。 老道看着她,笑容也变得真切起来:“龙睛凤颈,我不会看错的,你将来必将是极贵之人。” 江芸芸不以为然,继续琢磨着:“所以黎公到底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老道士重新倒了下去:“许是大老爷们想要调查一下扬州百姓的生活情况。” “可他不是扬州的官。”江芸芸反驳着,一字一字,格外慎重地慎思着,“所以,这个问题其实不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章 第十章 答题是一个技术活 江芸芸踩着夕阳回到江家时发现江家仆人见了她噤若寒蝉,相互用眼神传递着消息。 今日江家爆发了一场争吵,老爷和夫人不欢而散,三公子被禁足读书,起因则是因为他。 半月前,这位二公子还是他们印象中胆小懦弱的人,不曾想现在不声不响闹出一个大事来。 现在很多人都说他要发达了! 江芸芸对着众人的窃窃私语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回了小院。 她还未入内,就看到江渝在门口等着她。 “你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江芸芸不解问道。 江渝紧紧握着她的手,小声说道:“厨房给我们送了好多好吃的。” “也该吃晚饭了。”江芸芸摸了摸肚子。 江渝一脸严肃,一边握着她的手,一遍伸手比划着:“这么多菜。” 江芸芸去了屋内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日饭菜好丰盛。”江芸芸挑了挑眉。 “陈妈妈刚才去拿菜,厨房那边说今日的菜还没做好,本来以为是早上的事……”周笙顿了顿,“我正准备让陈妈妈去外面买点吃食,不曾想,厨房那边送了这一桌饭菜,还说若是哪里不满意,可以直接给他们说。” 江芸芸脸上笑容变大。 这一桌吃食虽算不上山珍海味,但和之前的残羹剩饭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饭能吃吗?”江渝小大人模样地背着手,苦着脸,“不会有毒吧。” “不是断头饭。”江芸芸安慰着。 小女孩皱巴着脸:“我怎么越听越害怕。” “别怕,我已经摸到那人的脉搏。”江芸芸伸手在空中狠狠一掐,“掐准了。” 江渝似懂非懂。 “吃饭。”江芸芸大手一挥。 江渝大病初愈不能多吃,吃到七.八分饱就被陈妈妈抱回屋子里去了。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等人走了,周笙敏锐问道。 江芸芸笑了笑:“没有啊。” 周笙一脸严肃:“可你吃饭时发呆了两次,皱了两次眉。” 江芸芸没想到她观察的这么仔细,举着半块绿茶饼,没来得及咬下去,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周笙。 “我,我很担心你。”周笙不好意思地揉着手指,小声解释着。 江芸芸把半块饼塞进嘴里,含含糊糊说道:“刚回来听到那些人在议论,想着会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夫妻吵架,别人遭罪。” 周笙不解地嗯了一声。 “不好了。”门口传来陈妈妈急促的脚步声,“夫人把所有门都严加看管起来,今后凡是外出,都要持沁园的牌子。” 周笙惊讶地看向江芸芸:“你怎么知道夫人的动作。” 江芸芸喝了一口淡茶压压甜味,这才继续说道:“大概是夫人和我一样在今日这顿晚饭中看出了江苍在江家的地位。” “那必定是头一份的。”周笙说。 江芸芸笑了笑,把糕点推到周笙面前:“我以为江苍是江家利益的核心,可现在看来,利益的核心始终是江如琅。” 周笙一脸迷茫:“老爷对大公子的培养花了很多心思,之前去宝应学宫就花了不少钱,这些年读书请的老师,用的笔墨也都是头一等的物件。” “对江家而言,钱最不值钱,所有人都是待价而沽的物件,明日是江苍,今日便是江芸。” 周笙顿时紧张起来:“那老爷会怎么对你?” “先观察考量吧。”江芸芸糊弄着。 周笙忧心忡忡:“那你两日后打算如何出门。” “爬狗洞呗。”江芸芸毫不避讳地说道,“等会我去看看狗洞还在不在,别把狗洞都堵上了。” 周笙欲言又止。 江芸芸起身笑说着:“江家做主一直是江如琅,大夫人比我们都清楚。” “那为何还把守着门。”周笙不解地问道。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大概是不甘心吧。” 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之前被江蕴轻易推倒,她就有意锻炼一下,走动的时间多了,自然而然能听到不少消息。 江苍去了诗会,大放光彩,连府尹都大加赞赏,老爷一高兴,阖府都发钱了。 ——但这个小院的人是一分钱也没拿到,因为钱是夫人管的。 三公子下半年打算送宝应学宫,忙着读书,。 ——怪不得这几日没来闹。 夫人娘家来人了。 ——这是来出主意了。 老爷亲自去接了一个不长胡子的中年人。 ——太监! 江芸芸吓得多打了一套警.体拳,连吃饭睡觉都要把黎老先生要的答案在心里润色了一遍又一遍。 要去黎家的那一日,天还未亮,江芸芸一骨碌爬了起来,床边放着崭新的一套衣服。 这是周笙这两日和陈妈妈一起连夜赶出来的。 绿暗花纱的直身,瞧着像是一件道袍,只不过衣身两侧开衩处接了一对布,左侧摆接前大襟,右侧摆接前小襟。 还怪好看的。 江芸芸站在镜子前转了转,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刚开门就看到周笙正在屋檐下做鞋子,听到她的动静,第一时间抬起头来:“怎么起的这么早,脸色不好,昨晚睡得不好吗?” 她上前,仔仔细细摸着江芸芸的脸,江芸芸像小猫儿一样蹭了蹭她的手心。 “有些紧张。”江芸芸小声说道,“但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三顾茅庐的准备了。” 周笙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她理好方巾。 她并没有开口安慰,更没有说泄气的话,只是一点点理好她的衣袍,神色安静。 江芸芸盯着她漂亮的眉眼,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我能行。” “娘信你。”她理好衣服,小声说着。 江芸芸便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走了。” 周笙亲自把人送到门口,这才转身回去,脸上的笑缓缓落下。 “娘,哥能成功吗?”江渝从房门探出脑袋来,细声细气问道。 ———— 青天白日,江家那个小门恰好没人,又正好开着,江芸芸直接溜达达出了门。 天色未亮,街面上已经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早食的香气顺着风飘荡开。 江芸芸出门前吃了一块饼,倒也不馋,只是眼睛忙碌地看着行人,看什么都稀奇,市井热闹之气,总让她有种脚踏实际的感觉。 黎家在城东,那条街都住着读书人,白墙青瓦,柳枝飘飘,虽天色还早,但已经能听到朗朗读书声。 江芸芸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理了理衣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章 第十一章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一篇优秀的调研文章,得先起个标题。 “关于乞丐无以为家的几点思考——从乞丐生存困境中寻求百姓出路的方法。” 江芸芸好几日没想出文雅标题,只好硬着头皮写这个通俗易懂的。 老仆笔尖一顿,飞快地扫了一眼江芸芸,又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犹豫片刻,还是落笔写了。 江芸芸自然察觉到那个视线,揉了揉脸继续想导语。 导语是文章的开头,要清晰明了地总结这次调查情况。 “世若沸釜,何人可安,扬州虽繁华富庶,但不能掩盖百姓生活缺衣少食……”她磕磕巴巴组织起文雅的词语。 老仆抬笔的手又是一顿,但还是一字不差地写了下去。 写到正文时,因为是揭露问题的调研文章,所以江芸芸采取了描述问题,形成原因以及提出建议的三段结构,但她对这个世道不太熟悉,也怕犯了忌讳,便只是简单地归纳总结了几位乞丐的问题,把原因和建议稍微分析了一下。 结尾是她对此次调研的看法。 她为难地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已经写了半张纸的内容:“我并不了解官场,所以无法给出解决办法,但亦知暑雨祁寒,世道多艰,官员若要安置百姓,首先安置的也该是无依无靠的穷苦人。” 老仆那双一直耷拉的眼皮终于抬了起来。 江芸芸被那一眼看得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这就是我对那日问题的调研报告。” 老仆写下江芸的名字,随后吹干了墨迹,一板一眼说道:“江公子可要检查一番?” 江芸芸接过来看了一眼,悄悄龇了龇牙。 ——繁体字,有点认识,但又好像不太认识。 她默不作声揉了一把脸,把报告递了回去,镇定说道:“就这些了。” “仆这就送进去,江公子稍等片刻。” “等会。”江芸芸咳嗽一声,拦住他的去路,“这是回答乞丐的问题,下面还有一张是回答我的问题的,还要劳烦您再帮我写一下。” 老仆惊讶看她。 这就是第二个踩分点,由人到己,告知黎老先生自己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也愿意听从他的意见。 江芸芸为他铺纸:“我本想亲自和黎公说,但既然现在黎公不方便见我,就一同写上去。” 老仆重新执笔:“江公子打算与老太爷说什么?” “我家中有难处,我读书也确实为了自己,修身齐家治天下离我太远。”江芸芸缓缓说道,“可我不是想靠读书或者依附黎家做坏事,我就是想求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照顾好我阿娘和我妹妹。” 这话很口语,可老仆还是一字一字写下来。 这两张纸被一起送到后院。 黎淳确实病了,开春乍暖还寒,他着了道,不得不躺在床上休息,老夫人坐在一侧,督促他喝药。 他板着脸把手中的药一口喝完,这才接过这两张纸仔细看着。 “文体不伦不类,文字太过口语,内容也太宽泛。”黎淳批评了一顿,“还未读书便操心起国家大事,不登高山,不知天高;不临深溪,不知地厚,怪不得民安将他比作王仲任,骄矜自满。” 老仆低眉顺眼站在一旁。 “可我瞧着却是赤子之心,小小年纪能看到民生沸腾之状。”黎老夫人接过答案看了看,“圣人有事于养民,必首事乎穷民,小小年纪能有这般发政施仁的想法,这多好。” 黎淳没反驳,挥了挥手:“让楠枝润色成正常行文,交还给他。” “这个考验可是过了?”黎老夫人心领意会,笑问着。 黎淳哼唧了一声:“我叫他自省,他倒是会给自己加功课,左顾言它,半分诚心也无。” “你这老头年纪越大,性格越刁,他小小年纪不仅能领悟你的意思,这份卷子还里外都给你考虑到,何等聪慧。”老夫人不悦说道,“人都说了有难处,还非要刨根问底不成。” 黎淳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脸上讪讪,声音也弱了几分:“这小子来得太过凑巧,又是江家人,两京之狱余波未消,我让民安在扬州游学,他倒是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曹家是南京织造大户,听说搭上了宦官的线。”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道。 老夫人也深知此事就坏在一开始,但也心疼小童多日坚持:“抱蔓摘瓜,可怜小子。” “那就再看看。”黎淳沉默片刻,问着老仆:“他不会写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章 第十二章 逮着一只羊死命薅 周笙说过江如琅现在能有这样的富贵全赖于娶了一个好夫人,曹蓁。 曹家是南京做织造起家的,曹蓁祖父的那一脉是二房,家主去世后就去扬州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大户,到了曹蓁这一脉只生了一对龙凤双生子,为了给女儿找一个好归宿,便找了一个读书人入赘。 农家子出生的江如琅年轻时样貌好,嘴巴甜,年纪轻轻就过了科考,却在乡试上屡屡不得志,入赘曹家后,借着曹家的势也请了不少老师,但还是屡第不中,最后在三十岁那年不得不偃旗息鼓。 这是他对江苍报以希望的原因。 他对科举有了执念,到现在也喜欢结交读书人。 这样的人要糊弄也简单,鼻子前吊一个胡萝卜,他自然会跟着走。 问题是她去哪找一个胡萝卜。 江芸芸一声不吭地坐在交椅上,春日的晨光并不热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风中飘来若隐若现的读书声,这个位置靠近内院,很是安静,偶有小鸟落在屋檐上,在头顶扑闪着翅膀。 江芸芸看着那册三字经,又看着边上整整齐齐的白纸,有种碰到奥数题的棘手。 就在她苦思冥想时,外面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江公子!” 游廊下跑来一人。 “黎公子。”江芸芸惊讶起身,“可是有什么事情?” 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踏着日光,大步走来时,裙边摆动,神色飞扬。 “祖父刚才让我为你润色两篇行文。” 黎循传手中拿着一叠纸。 江芸芸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我没有看错你。”黎循传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臂,“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你虽不曾读过书,我却觉得你是老木蟠风霜,胸中藏丘壑。” 江芸芸欲言又止。 “你是还有什么要补充吗?”黎循传眼睛一亮,眼含鼓励地看着她。 江芸芸在‘坦白自己没听懂’,还是‘掩饰一下自己是文盲’间绝望地揉了揉脸。 “可有什么难言之隐?”黎循传非常善解人意,“你若是说不出文雅之语,便是白话也是可以的,我既开始替你润色,自然会帮到底。” 江芸芸看着他期盼的目光,又看向他手中的纸,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缺德的主意。 “黎公子。”她猛地握住黎循传的手,眼睛发亮,神色真挚。 许是那眼神太过热情,黎循传不好意思地漂移了一下视线。 “你写的太好了,我可以拿回家裱起来吗?”江芸芸正打算捧起他的佳作朗读一遍,给他戴戴高帽,可刚一开口就想起这是自己写的东西,觉得羞耻便讪讪闭上嘴。 黎循传脸颊微红:“这本来就是要还给你的。” 江芸芸脸上笑意真挚了不少,握着他的手,衷心感慨着:“你真是好人啊。” 黎循传连连摆手。 “你拿回去可是要仔细打磨修改。”他后退一步,避开热情的江公子,认真说道,“若是有不会的,我一定倾囊相助。” 江芸芸捧着那两张纸看,纸上的内容已经焕然一新。 黎循传为了加强她的描述用了格外气势恢宏的排比,便是她这种半文盲读起来也蓦要对世道生出万般悲愤之情。 ‘兴,百姓苦’的痛苦跃然纸上。 江芸芸终于明白黎老先生为何一开始看不上自己了,毕竟他教出来的学生可是黎循传这样‘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你真厉害啊。”她由衷夸道。 黎循传脸颊发红,可眼睛又格外明亮。 “你在做功课?”黎循传看到桌子上的内容,善解人意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人拉住:“等会,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江公子请讲。”黎循传立刻来了精神。 江芸芸一脸沉重地说道:“我,不识字。” 黎循传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地逐渐僵硬。 “给我读一下三字经吗?”江芸芸借杆子往上爬。 按照江芸芸这么多年的答题技巧,一眼就看中的答案十有八九是错误选项,也就是她现在老老实实誊抄一遍三字经,得分的概率不高。 三字经肯定是要抄一遍的,但不能随随便便抄一遍。 她不仅不会写毛笔字,她甚至还看不懂繁体字。 所以第一步,她需要找一个小老师。 送上门的黎循传脾气好,人也软,逮过来,薅一下。 黎循传很难接受他心中高大的江公子形象轰然倒塌,被按在椅子上时还回不过神来。 ———— 江家今日很安静,老爷和夫人心情不好,连带着下人走路都不敢发出动静。 江如琅坐在主位,庞大的身躯被层层绸缎包裹着,这些年的富贵生活,让他的体型逐渐增加,也消磨了他的意志。 “老爷,二公子回来了。”管家蹑手蹑脚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江如琅微阖的眼皮子微微一动,大拇指上的碧绿扳指也跟着转了转。 “是黎家小公子送他回来的,二公子背上新书箱,黎家小公子还送了二公子一盒糕点,两人在侧门拜别。”管家事无巨细说着。 “据说黎小公子为他改了一篇策论,二公子正在院中读着呢,还说要再润色一下。” 江如琅睁开眼,那双被酒色掏空的眼睛在此刻却闪过精明的光。 黎家对外疏离矜持,之前江蕴磨了这么久也不见黎家多看一眼,今日怎么让小公子亲自送人回来…… 管家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听说黎老先生风寒病了。” 轩厅陷入寂静。 春日的风掠过屋前的假山,山上原本安静细小的草芥便跟着晃动起来,彰显着不可忽视的存在。 “难道,黎家的运道当真在江芸身上?”江如琅声音听不出喜怒。 “不妨一试。”管家的声音被日光一照,飘忽恍然。 ———— “黎家小公子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小童,十有八九是被那贱婢子哄住了。” 沁园内,曹蓁为江苍挑选着补品,章秀娥低声说道。 “这株三十年的老参让人送去厨房,切片放碗内,加水和冰糖上笼蒸两个时辰,再放点莲子清清火,我瞧着苍儿眼睛都熬红了,还有他舅舅送来的这两盒燕窝和鱼翅都给他送去,每日就当午后小食随便吃几口,聊胜于无。” 章秀娥连忙应下,身后的丫鬟将补品一个个端下去。 曹蓁接过章秀娥递来的帕子,漫不经心擦着手指,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只要黎家大人不出面,这事就没有定论,江如琅休想把主意打到苍哥儿身上。” “是了,黎家最重规矩。”章妈妈附和着,“万万没有悄悄收了别人家的儿子当徒弟,却一声不吭的道理。”【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章 第十三章 好大一个馒头要露馅了? 三字经朗朗上口,节奏明朗,且只有一千多字,对于江芸芸来说并不算难,她花了三天时间便能流利背出来。 “我就知道江公子是有天赋的!”黎循传开心说道。 “是花了功夫的。”黎民安悄悄睨了黎淳一眼,也跟着夸道。 “当年我一日便背完了。”恢复健康的黎淳摸着胡子,“开始写字了?” 管家脸上露出笑来:“二公子自己做了一个沙板,每日先用树枝蘸着莲花缸里的水写字,练会了再用不沾墨的毛笔在白纸上继续。” “倒是一个聪明办法。”江老夫人笑着点头。 “沙板上练得如何?”黎淳问。 “一开始写的歪歪扭扭,笔画也经常缺,是以每日练二十句,把这二十句写到滚瓜烂熟,无一错字才离开。” “从未练过字,可别练坏了手。”江老夫人拧眉,“谁教他的握笔?” “是小公子。”管家道。 老夫人惊讶看着黎循传:“你何时如此热心?” 小孙子自小养在她身边,对他的性子颇为了解。 早慧安静,不爱与人交际,和古道热肠完全搭不上边。 黎循传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他让我教的。” 江老夫人笑着点头:“江公子性情中人,和你倒是合得来。” “江公子学得上心,还无师自通问了小公子几个练字诀窍。”管家多说了一句,“小公子每次休息都回来找江公子。” 黎循传闹了一个大红脸,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祖父,生怕祖父以为他玩物丧志,不思进取。 谁知祖父对此充耳不闻。 “都聊了什么?”黎老夫人笑问着。 “二公子对律法很感兴趣,问了我几个古怪的问题,我还特意回去还翻了好久的书。”黎循传特意强调自己也是有学习的。 黎民安教训道:“科举还是制文重要,可别本末倒置。” 黎淳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懂律法今后可是要做糊涂县令的。” 黎民安低眉顺眼站在一侧不说话了。 “但也不能耽误了三字经的事。”黎淳话锋一转,不悦说道,“还未走就想跑了。” 父子两人都挨了一顿骂,摸了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不说话。 “如今无师自通学写字了,你还想要如何?”黎老夫人为人说话,“小心定了型,改不回来,有你生气的。” “江家如此厚此薄彼,十岁连个启蒙都不曾有。”黎淳闻言更是不悦。 江老夫人叹气:“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你今日不是要去赴通判老夫人的寿诞嘛。”黎淳摆了摆手,“看天色今日会下雨,早去早回。” “你今日去买书,也别看太久了,若是实在喜欢便买回来。”老夫人起身前也仔细交代着。 黎淳摆了摆手,溜溜达达去了内院,准备换衣服出门。 “可要去看看江公子?”出了内院拱门时,管家问道。 黎淳背着手绕着游廊走了一圈,却没有从就近的东跨院出去,反而朝着前院去了。 江芸芸在书房前的空地上练习,这间书房是黎淳的,除了偶尔有黎循传来借书还书,基本上无人涉足,很是安静。 今日她来得早,天刚亮就背着小书箱出门,今日的功课是最后二十句,这样第一轮阶段式练习也就完成了。 江芸芸坐在交椅上把三字经背了几遍,直到没有一点磕磕巴巴,倒背如流,这才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然后把沙板整理好,开始蘸水写字。 繁字体若是放在熟悉的语句中是没有阅读困难的,但若是一个个拎出来,那就很难一眼认出,更难写出来。 比如‘彼女子,且聪敏,尔男子,当自警’这句,现代中来看,都是简单的字体,但繁体中的‘聪’字和‘尔’字笔画则格外复杂。 江芸芸好不容易记清楚笔画,写起来字体却格外大,一旦缩小了,整个字就糊成一团。 她倒也有耐心,一遍遍下笔,然后又一遍遍磨平,不断重复着,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倒是认真。”拱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黎淳满意点了点头。 小小年纪,不急不躁,有如此心性,实属难得。 “每日读书多久?”他悄悄离开后询问着。 “每日辰时三刻到,酉时过半才会走。” 这样算起来一天将近五个时辰在读书,便是黎循传也很难坐这么久。 “午膳如何解决?”黎淳问道,“中午可有休息?” “自备了炊饼,来的第一天问我们要了沙漏,午时一到便准时吃,休息两刻钟就会继续练字,每练习一个时辰就会休息一刻钟。” 黎淳脚步一顿:“只吃一张炊饼?” 管家一怔,连忙解释着:“下午送过茶点的,江公子都吃完的。” 黎淳眉心紧皱,盯着他看:“江家好歹是扬州富商,为什么不给他准备吃食。” 管家语塞。 “虽说他们重嫡子,但如此苛待庶子也是闻所未闻。”黎淳神色不悦,“怪不得这般瘦弱,将来若是进考场,如何熬得住三天。” “怎么不留他吃饭?”他又问道,“家中难道还差一口饭。” 管家苦笑:“您这不是还没收他吗?厨房那边怎好私自做决定,每日送一叠糕点,足以待客,再者,江公子也未必好意思。” 黎淳背着手走了几步,最后忍不住停下来:“等会让厨房做一笼馒头送去,今后午饭让楠枝和他一起吃。” ———— 扬州府通判杨棨的老母亲八十岁整寿,知府冯忠都亲自前来,是以半个扬州都动了起来,帖子送到黎家,黎淳性格固执,不想赴约,但黎老夫人却接过帖子。 ——“你清高,可你家小辈可还在官场呢。” 黎淳虽然致仕,但次子民表在成化二十年考中进士,长子民牧在去年考中进士,就连亲自抚养的侄儿民献也在成化十九年中举,更别说他教导过的子弟,如今也都分散各地。 黎老夫人一下马车就被通判夫人亲自接了进去。 “老夫人今日能来,寒舍蓬荜生辉。”杨夫人亲切地挽着她的手,热络说道。 杨家显然和寒舍不搭边,歇山转角、重檐重拱,一路走来四面粉墙,台榭湖山,盆景花木,看得人应接不暇。 黎老夫人神色温和:“布置如此精心,儿女这般孝顺,今日是我来沾你的光。” 杨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亲自把人带去上桌。 “黎公致仕后可有留置扬州,开设学堂的想法?”席面上,有人笑问道,“若是我那不争气的孙子能得状元点拨,那真是小子的福气。” 黎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四两拨千斤说道:“扬州文风兴盛,前朝八科进士,就录取了二十七人,藏龙卧虎之地,哪里需要我们这些外来人点播,再者我素来是不管这些事情的,由得他自己折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章 第十四章 乐于助人的小芸芸 “消息是真的?”江如琅咬牙问道,脸上一时间分不出是失落还是愤怒。 “是黎府负责采买的管事说的,那人还说厨房根本没准备二公子的饭菜,只午后会按着客人的接待给糕点和茶水。”江来富低眉顺眼站在两位主子面前。 厅内格外安静。 曹蓁冷笑着抚了抚鬓间的金钿:“我就知道,我儿这般优秀,黎公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一个大字不识的蠢货。” “可黎老夫人不是说他……”江如琅一顿。 老夫人只是说出入,可并未说收弟。 “说不定,是他死缠烂打。”曹蓁不屑说道,“今日听人说成化七年时,黎公归乡扫墓时,路过山东临清,得知同乡山东按察副使董廷圭的夫人病逝,董副使去了边地回不来,家中无主事之人,竟帮忙带董夫人的灵柩一起归家,黎家心善可见一斑。” 江如琅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曹蓁睨了他一眼,慢条斯理起身:“我去给苍儿备几件得用的衣服物件,去诗会见同窗也显得气派。” 江如琅握着扶手的手缓缓握紧:“那块和田玉也供奉好了,等会我让管家送去给你,让人雕一个一路连科或者三元及第的寓意,给苍儿沾沾喜气。” 曹蓁脸上露出讥笑。 等人走远后江如琅坐在椅子上,脸上没了笑意。 他不笑时,脸上的肉往下坠着,连带着那双被肥肉挤压着的眼睛露出冰冷的光,整个人透出凶恶之色。 低垂已久的乌云终于就落了下来,黑云翻墨,白雨跳珠,庭院外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作响,三月的春风被风雨裹挟着,还带着一丝寒意,仆人们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屋内也显得格外清晰。 江来富站在阴暗处。 江如琅在光影下沉默,许久之后,声音阴森飘忽:“去门口等人。” 江来富哎了一声,出了大门,一把推开殷勤想来为他撑伞的小厮,自己举着伞,一脚踩入水坑中。 江如琅沉默地坐着,任由那阵妖风吹起他的衣服,他安静地坐着,手指时不时拨动着扳指,喃喃自语。 “……还有苍儿。” 那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一点庆幸。 ———— 江芸芸没想到雨下得这么急,抱着和他差不多大的书箱,又艰难拎着小仆塞来的一盒馒头,站在屋檐下发呆。 书和吃都不能淋雨。 天色昏暗,黑云猛雨,雨声落在瓦片上能听到叮咚声,地面很快就汇成水坑,路上行人被猝不及防的大雨惊得慌张逃跑,实在逃不开的只好躲在别人家的屋檐下。 江芸芸身边就躲着带小孩的妇人。 那妇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衣,手里挎着还未卖完的蘑菇,小女孩衣服是用一块块破布缝的,身形瘦弱,头发稀少,穿着的小草鞋也坏了一只,狼狈地拎在手里。 两人被大雨浇了一身,浑身湿哒哒,紧紧依偎着,瑟瑟发抖。 江芸芸递了一块帕子:“擦一下,免得……着凉了。” 那小妇人看着那块干净的白帕子,连连摆手,用着蹩脚的官话说道:“会弄脏的。” 江芸芸见她胆怯,便递给直溜溜盯着她看的小孩。 小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不擦一下头发会着凉的。”江芸芸笑说着,“帕子不是贵重东西。” 小妇人再三感谢,从小孩手里拿过帕子,仔细给她擦着头发。 小孩乖乖站着,脑袋转来转去。 大雨不仅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雨雾腾空,不知是谁家的桃树被吹得桃枝狂放抖动。 就在江芸芸在犹豫要不要冒雨回家时,突然感觉有个脑袋靠了过来,便低头看了过去。 小孩正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中的食盒,不知不觉便靠了过来。 江芸芸一动,她便倏地惊醒过来,又惊又怕,整个人往后倒去,顿时白了脸。 “我……” 她刚一开口,江芸芸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咕噜声。 小女孩慌张地捂着肚子。 食盒里的馒头还是热的,发出淡淡的肉香,顺着阵阵妖风,勾得小女孩不自觉靠了过来。 江芸芸一直以为馒头是白面馒头,没想到这个时代的馒头竟然是有肉的,她拿到手后吃了一个压压饥,就打算把剩下的五个带回去。 东西是热的,所以格外香。 小妇人慌张地把小孩扯过来,怯懦道歉:“小孩不懂事,您不要生气。” 小女孩整个人缩在她腿后,已经开始哭了。 她们的态度太过惶恐,江芸芸比她们害怕地摸着脸。 “饿了?”江芸芸见不得小孩这么可怜的哭,硬着头皮问道。 小女孩点了点头,却被她阿娘一把搂住,连连摇头:“不饿,我们回去就能吃饭了。” “肉。”小女孩直勾勾地盯着盒子。 小妇人又是难堪,又是生气,微微侧了侧身,拉开和江芸芸的距离。 飘进来的雨丝落在她肩头,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肩膀。 “回去就能吃饭了,不要哭。”她强撑了一点面子,呵斥着。 小女孩低下头不说话。 江芸芸看着她们的打扮,犹豫了一会,从食盒中拿出一个馒头递过去。 小妇人目光下意识落在那馒头上。 雪白的馒头饱满圆润,哪怕被白.面包裹着,也能闻到一丝丝肉味。 小女孩想要伸手,却被她娘一把拉了回来,忍不住哭了起来:“饿……” “我,不能拿小童的东西。”她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摆手拒绝了。 江芸芸虽心疼馒头,但也见不得小孩哭得这么惨,直接塞到小孩手里:“别饿坏肚子了。” 小女孩捧着馒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娘。 小妇人咬牙,把手中的蘑菇递了过去:“今日早上新摘得杨树蕈,小童拿去,就当抵了这个馒头。” 篮子里的蘑菇拾掇得整齐干净,之前下这么大的雨,她们也先搂着蘑菇,想来是她们赚钱的物件。 江芸芸摆手:“等雨停了你们就赶紧拿去卖了吧。” “这个本是卖给醉扬州的,奈何掌柜压价,这一篮子的杨树蕈只肯出价三百文,说是今年摘菇的人太多了,他们不需要这么多。”小妇人一脸愁容,说急了还带出一口吴语,“问了几家价格一个比一个低。” 江芸芸本就是江浙人,也能听个七七八八,不解说道:“今年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吗?为什么采蘑菇的人变多了。” “前年水旱轮着来,朝廷减免了秋粮,我们吃吃野草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去年收成还是不好,去年吃空了草,今年长的不茂盛了,可到底不是荒年,山上水里都还有吃食,我们可以走得更远一点。” “本想着靠今年能过上好日子,谁知前脚种下,老天爷却一直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章 第十五章 嘎,我在明朝? 江芸芸坐在马车靠边的位置,书箱和食盒小心放在脚边,只是上马车这一点的时间,她就被大雨扑头盖脸浇了一脸。 天色昏暗,黑云压城,马车帘子四遮,黎淳坐在正中的位置,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下。 他本就严肃,不说话时威严更深。 江芸芸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想要打破沉默,但又有些胆怯,只好闭嘴装死。 “你身上就一条帕子?”黎淳的声音马车内响起。 江芸芸呆呆地啊了一声。 “你把帕子给了她们母女,就不担心自己也淋雨着凉了。”黎淳的视线看了过来,哪怕隔着昏暗的光影也能察觉到他眼神中的打量。 江芸芸没想到他看到了刚才门口的一幕,呆怔着,好一会儿才诺诺开口:“我,我强壮。” 黎淳无语地沉默了。 雨滴打在车顶上发出沉闷叮咚的声响。 马车并未疾行,可雨水还是顺着风飘了进来。 江芸芸小心翼翼地收了新衣服的袖子。 “每日吃饼肚子不饿?”黎淳身形极稳,声音跟着四平八稳,再一次打破沉默。 江芸芸摸了摸肚子,老实交代:“饿。”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更别说江芸芸还在读书,早上一个饼,晚上一个饼,晚上又吃粥,她大晚上都会饿醒,只好三更半夜爬起来喝水。 “那馒头为何不吃完?”黎淳又问。 江芸芸窘迫说道:“觉得好吃,想给我娘和我妹也尝尝味道。” “一共才六个馒头,你自己要吃,又要带给家人,怎么舍得匀出两个送给那队母女?”黎淳的袖子动了动,他似乎是想要避开飘进来的雨,又似乎是想要借着漏进来的光打量着面前之人。 江芸芸坐立不安。 黎淳的口气太过平静,可那双眼睛偏又锐利,好似质问,又好似打量,不辨喜怒,这是上位者的威压。 江芸芸捏着手指,心跳微微加快。 她该说一些好听的话,博得他的赞赏,又或许说一些民生艰苦的想法,加深他对自己的印象。 可那些话在她嘴边滚了又滚,她脑海中便浮现出那对母女落魄穷苦,小心翼翼的样子。 小妇人脸上还有几分年轻之色,可手却又黑又粗糙。 她自然可以踩着她们去攀高枝,大部分人的青云路都是这么走上去的,而且助人为乐也该得到回报才是。 马车内的两个各自在沉默。 “因为我有多的。”她低着头捏着手,平静开口。 “我只吃了一个,食盒里还有五个,给了两个,还有三个,到时候娘和妹妹,还有陈妈妈都能吃到一个,我既然有多的,为什么不帮她们一下。” 这不是一个至情至善的答案。 也许黎淳并不满意,所以他并未说话,只是打量着江芸芸。 江芸芸正襟危坐。 “若这盒食盒里只有四个馒头呢?”再一会儿,黎淳咄咄逼人质问着,“你还会帮她吗?” 江芸芸捏着手指,缓缓摇了摇头:“不会,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 “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 马车进入一段颠簸的路段,车帘子晃得厉害,黎淳的身形在风雨交加中依旧沉稳如山,可依稀落进来的光照着他黑白交加的眉毛上,也能让人一窥探其真实的面容。 他正注视着江芸芸,洪波涌起,那双衰老的眼眸被大雨润湿,泛起水波。 江芸芸在他的注视下并未低下头来,反而平静地和他对视着。 “但这些我是不赞同的。”黎淳话锋一转,“善行尽,必有祸,你小小年纪能顾人顾己,这很好。” 江芸芸没想到能到这位严苛老人的夸奖,半晌没回过神来。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你一样也没学会。” 江芸芸还没高兴多久,又被骂了一顿,蔫哒哒地低下头。 “擦擦脸上的水。”黎淳缓缓闭上眼,“右手边第三个暗格里有帕子。” 车内安静,两人不再说话,江芸芸擦好脸上的雨水,捏着手心柔软的帕子,好一会儿才问道:“小子有一事不明,求问先生解惑。” “问。” 江芸芸小心翼翼叠好帕子,放在膝盖上,沉吟片刻后谨慎开口。 “我看那条贯穿整个扬州的河,船只来往很多,而且吃水都很深,说明扬州客流量非常大,安利也该带得动客食,那对母女小打小闹的摘蘑菇,加起来不过一斤,为何醉扬州的掌柜会因为太多人采摘而低价收。” 她顿了顿,找了个理由:“是因为大家不喜欢吃蘑菇?所以需求少?少量的采摘就完全可以供应?” “扬州素有扬一益二的美称,运河与长江交汇,东南大省,自宋起便商贾云集,百业繁华。” “蘑菇厚而不腻,淡而不薄,有清虚妙物之称,宋人罗大经在《鹤林玉露》曾言“若蔬食莱羹,则肠胃清虚,无滓无秽,是可以养神也。”,所以,蘑菇在扬州酒肆属畅销之物。”黎淳解释着。 江芸芸皱眉:“那是商家恶意压价?就算整个村子的老弱妇孺都去采摘也供应不上酒楼的需求才是。” 黎淳轻笑一声。 江芸芸敏锐察觉到是自己犯蠢了,虚心求问:“还请先生解惑?” “扬州是骈肩辐辏的名都大邑。”黎淳看了过来,“醉扬州更是扬州首屈一指的大酒楼,岂会为难一个村中妇人。” 江芸芸不解:“那掌柜为何不收那篮蘑菇?那妇人收拾得干净,形状也好,不像是次品。” “那是什么蘑菇?”黎淳问。 “说是杨树蕈。” “杨树蕈味道及其鲜美,大户人家采购便能一抢而空,根本无暇上市。”黎淳解释着。 江芸芸更迷茫。 “商家逐利,这样的好东西,哪怕是微薄利润都舍不得给妇孺们挣去。”黎淳意味深长。 江芸芸沉默,随后惊讶瞪大眼睛:“现在已经可以大范围人工种植蘑菇了?” “自然,怎一惊一乍。”黎淳皱眉。 “你读过的王充的《论衡》,里面就写过‘芝生于土,土气和而芝草生’这是种植蘑菇的手法。” “如今在南方被广泛使用的砍花法便是跟着元人王祯所著的《王祯农书》所学,杨树蕈味道好,需求大,商人自然会想尽办法种植杨树蕈。”黎淳耐心解释着。 “醉扬州是扬州最大酒楼,能得到商人的供货无可厚非,若是他收了那妇人,其他人便也要收,所以他要不不收,要不低价收,不能乱了大客户的规矩。” 江芸芸呆坐在椅子上,半晌没说话。 这个时代的发展出乎意料,或者说,古代的发展并没有现代人想的落后。 “我,冒昧问一下。”江芸芸小心翼翼开口,“当今是什么年号?” 黎淳皱眉,但想着这小子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便淡淡说道:“弘治四年。” 江芸芸是一个纯正的工科生,对于历史的理解仅限于高中历史书上的内容,她没想起书中有关这个皇帝的年号,但想到刚才黎公说起元人王祯,元朝之后的历史上只剩明清两个朝代,眼前之人没有辫子,那是不是……明朝。 她嘴巴喏动一下。 “犹犹豫豫,有话就问。”黎淳看不得她扭扭捏捏的姿态,不悦质问。 江芸芸揉了揉脸,胆怯问道:“那,开国皇帝是不是叫朱元璋……” 黎淳沉默了,肉眼可见地动了动身体,似乎想要找个东西揍人,但碍于手边没东西。 江芸芸立马抱头缩成一团。 幸好,马车停了下来。 黎淳深吸一口气,冷厉呵斥道:“滚下去。” 太.祖名讳也敢直言不讳,胆大包天。 江芸芸连滚带爬下了马车,临走前,还不忘把帕子拿走:“我洗干净再还给您。” 黎淳气得脸色铁青。 “你们在做什么!”门口突然传来管家厉声呵斥的声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这就是有人撑腰的感觉吗?…… 黎淳来了,江家也跟着热闹起来。 江蕴被放出来待客,闭门读书的江苍也冒着大雨出门,后院的曹蓁送来一两千金的明前龙井。 大雨磅礴,雨雾弥漫,正堂被点起的六盏仙鹤长颈景泰蓝莲花油灯照亮,屋内明暗晃动,人影幽深。 江芸芸跪在地上,影子被拉得极长。 黎淳坐在上首,手边是一盏青花瓷茶盏,袅袅茶气正向上缓缓飘着,他坐着不动时,瞧着不好亲近。 江如琅陪坐一侧,江苍和江蕴在左侧站着,热切地看着黎淳。 “都是我这逆子不懂事,给您造成困扰,劳您今日亲自来。”江如琅先一步给人定罪,“我定会教训他的。” “您千万不要生气。”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黎淳的脸色,话锋一转,“若是您真的要收徒,我这两个儿子也是极好的,您不若考教一番。” 江苍隐晦打量着黎淳。 黎淳并未顺他意去考教江苍和江蕴,反而沉声问道:“不知江老爷说的困扰是何困扰?” 屋檐下的祛鸟铃铃铛作响,江如琅眼皮子也跟着跳了跳。 江蕴先一步开口:“他骗我们说您收了他当徒弟,然后整日赖在你家不走,这样的人品,如何能读书,就该打死。” 江苍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大声呵斥道:“这是你二哥,胡说什么?你虽年纪小,但也该懂事了。” 江如琅瞪了一眼不知轻重的江蕴,更加和气为人解释着:“我这幺儿品行不错,只是太过娇惯,嫉恶如仇,一时间失了尊卑,也太不懂事了,只是江芸如此行事,败坏我江家名声,我确实不会轻饶。” 黎淳抬眸看着跪着的人,沉声问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他不笑时,本就严苛,如今眉眼低垂,更是凌冽。 江芸芸嘴角微微抿起,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确实说您要收我为徒。” 黎淳叹气,一脸失望。 江如琅立刻大怒:“你这蠢货,还不给黎公道歉。” 江苍悬挂了几日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江蕴则是得意地看着江芸。 江芸芸并不理会江如琅的发难,只是抬眸去看黎淳,艰涩说道:“我是真的是有难处的。” 她在自述里便说过她是有难处的,她若没脸没皮一点自然可以全盘托出,讲江家的无耻,讲江芸的苦难,她本就是弱势,这般行为虽自撕伤疤,但也无可厚非,诗书治家的黎家定会悲悯。 可她不想用这样的面目去示人,更不想因此博取黎淳的同情,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她说完这句并未开口,只是安静地看着黎淳,漆黑眼珠微光闪动。 江如琅却以为他要告状,顿时大怒,拿起茶盏砸向她。 上好的瓷盏重重砸在她身上,滚烫的茶水瞬间浸湿了她的衣服,茶盏摔在地上碎片,飞溅起无数碎片,偏有一道无情地割伤江芸芸的手背,露出鲜红的伤口。 狂风乱舞,树木发出切切声响,江芸芸依旧不为所动,悲切地看着黎淳。 拜师是她唯一的机会,今日让黎淳为她说话,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黎淳眉心一皱,下意识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你为何不躲!” 江苍心中蓦地一跳。 “何必为这样的人生气,黎公不若留下吃顿饭。”江苍小心翼翼开口,“我让他去祠堂跪着。” 黎淳看着倔强的江芸芸,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淡淡:“我确实并未收他为徒。” 江如琅心中有一瞬间的失望,但很快又被愤怒掩盖:“此子品行不端之人,当真该打死。” 江蕴脸上笑意加深:“骗子。” 江芸芸失落低下头。 只有江苍拨动琉璃珠的手指下意识变快。 黎淳并不理会江家人各异的神色,抬眸看向风雨交加的夜色,继续说道:“但我有收他为徒的打算。” 江苍脸色苍白。 江蕴笑意僵硬。 只有江如琅像是没反应过来:“他未读过书,不配当您的徒弟……” 他声音好似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瞬间变得尖锐:“你,你打算收他为徒!” “他为何十岁还不曾启蒙。”黎淳不悦质问着。 江如琅呆滞的看着他,半晌没有开口。 “是二弟不爱读书。”江苍解释着。 黎淳的视线终于落在江家另外两个儿子身上,只那目光并不温和。 江苍坐立不安,但还是坚持说道:“并非小生欺瞒,他当真入过族学,跟不上进度才选择回家,我爹只是没有强迫他继续读下去。” “他蠢笨不堪,大家都是知道的。”江如琅为自己辩解着。 黎家本就是大家族,黎淳高祖父过继给姑父为嗣,故改杨为黎,黎淳自小在黎家并不受重视,内宅折磨人的办法数不胜数,让一个小童弃学回家不过是动一动嘴皮子的事情。 这些事情若是江家人有意多问几句,定是能问出缘由来。 现在还坚持这个答案的人,非蠢既坏。 黎淳失望地收回视线,继续说道:“我与他一月为期,他若是能背写出三字经,我便收他为徒。” 江如琅宛若雷劈一般,呆立在原地。 “他虽言辞夸大,但也并未说错。”没想到,黎淳为他如此解释道。 江芸芸倏地抬起头来。 “他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一个月怎么能写出三字经。”江如琅上前一步质问着,随后又升出一点希望,“若是黎公想要从头教起,我这幺儿也是极其聪慧的。” “那不如收我哥。”江蕴嘀嘀咕咕着。 江苍没了血色的唇紧紧抿起。 “可您现在还未收他,他已在家中大肆宣扬,弄得人心浮动,可见品信一般。”江如琅回过神来,发狠说道,“还请黎公慎重。” 江如琅会下黑手,江芸芸早有所料,走到这一步,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章 第十七章 我不发火你当我是病猫?…… 黎淳离开时,下了两个时辰的雨也终于歇了架势,只是乌云还未散去,天色昏沉。 内城的商家紧赶着挂出灯笼,昏暗的鱼骨状的街道瞬间灯火通明,落雨之后冷清的街面上,很快就出来三五成群的游人们,欢笑声不绝。 夜市千灯照碧云,扬州的夜市在这条东关街上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黎淳坐在马车里,喧闹声不绝入耳,各家商铺挂着的灯笼光亮顺着缝隙挤进来,照亮漆黑的车壁。 他沉默地坐着,手边是临走前江芸塞给他的手帕。 “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狼狈的小童站在台阶下,浑身湿漉漉的,江家高大的门楣阴影落在他身上,本就瘦弱的身形越发矮小,可他的眼睛却是这么亮,连带着漆黑的瞳仁都好似含着光。 “我也不会是您的污点。”他折腰而拜,神色认真。 雷鸣震耳雨风涌,孤光弱萤一点星。 他这辈子收过很多徒弟,厉害如李东阳,天顺八年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如今已是左庶子兼侍讲学士,实干如杨一清,十四岁乡试中解元,十八岁中进士,曾担任山西提学佥事做出无数能事,眼下父孝除服,还是会有一番作为,他的子孙则是由他亲自教导,也各有各的出息。 这些学生厉害如杨李二人,以神童闻名遐迩,生来就该有一番作为,再譬如他的子孙深受父辈影响,勤学苦读,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只要遇到江芸,这个年岁还未启蒙已经晚了众人一步,若是寻常人早已寂寂苟活,混混过日,可偏偏他在这个小童身上看到了那点微弱的光。 他察觉扬州繁华下的百姓孤苦,他悲悯大雨下无助的母子,他身上有着常人难有的执拗,总让人恍惚为之设想,也许这株角落里的野草终将会长成挺拔的蓬蒿。 那一刻,他不可抑制地心动了。 “今日是佛诞日,内湖上都是游船,游人看热闹把路堵住了。”黎风停下骡车,无奈说道。 黎淳回神,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湖面上已经飘了河灯,有僧人捧着撒了盐的豆,邀请路人品尝,他揉了揉额头:“绕路回去吧。” 黎风从一条小道里绕了出来。 “一个佛诞日扬州就这般热闹,听说杨通判还打算在上元节造烟火,在天妃宫燃放,到时路上的人肯定多到走也走不动,也不知县衙的人力够不够。”黎风笑说着,“只可惜是看不到了。” 黎淳闭眼不语。 “老夫人。”骡车停了下来,黎风惊讶说道,“您怎么在这里?” 黎老夫人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门口,原本昏暗的小巷因为这一盏灯笼也有了少许光亮。 “买个书,结果这么久不回来,我自然担心。” 黎风解释着:“去了一趟江家。” “江家?”黎老夫人惊讶地看着走下来的黎淳,“是送江小童归家吗?” 黎淳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灯笼,淡淡说道:“雨大,送了一程。” “他年岁小,又这般瘦弱,若是今日冒这么大的雨回去,怕是要大病一场了。”老夫人跟在他身后,忧心说道。 黎淳想起今日江家的态度,不由冷哼一声。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嗔怒道:“怎么,他还不是你徒弟呢,怎的要求如此严苛?” 黎淳晃了晃手中的灯笼,解释道:“我不是朝他生气,只今日见了江家人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平罢了。” “不平什么?”老夫人不解问道。 黎淳不说话,穿过微亮的走廊,低低叹了一口气。 “是发现其实他当日所言非虚。”黎老夫人了然,“他说他有难处,你今日发现了他的难处?” 黎淳摇头:“他的难处不止被江家打压这一事,这小子还未说实话。” 黎老夫人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今日赴宴,我见着那江家主母,是一个有主意的女人,想来驭下极严,她爱子深重,处处打算,可惜那子并不是江芸。” 黎淳忍不住皱眉:“都是江家子嗣,何苦如此对待。” “你是郎君,自然不懂内宅女子的心,而且人心哪有不偏的。”黎老夫人叹气,“我那日见他坐在台阶下的样子,便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 黎淳侧首看她。 “华容学风浓郁,考学压力极大,你自小就有上进心,希望能给自己和家人争出一片天来,所以每日天不亮就起来读书,学到人定才肯休息,若是听闻哪里有人做出了好文章,便是翻山越岭也要去拜访,若是那人拒绝了,你便也坐在人台阶下,想着磨一下。” 黎淳哼唧了一声,粗声粗气说道:“我那是求学若渴。” 黎家书房内,黎循传读书的身影正倒映在门窗上。 黎淳和黎老夫人站在不远看。 “我四岁就开始读书了。”黎淳起步走时,为自己辩解着,“不管他人如何打压驱赶,我可不会随意离开,那小子如何能和我相提并论。” 老夫人含笑地点了点头。 黎淳背着手走了几步,到最后踏入正堂的时,对着身后的夫人说道:“但他确实颇有心气。” 老夫人在身后捂着嘴直笑:“看来家中又要热闹起来了。” “若是他的字写的乱七八糟,我可不会收他。”黎淳甩了甩袖子,快步离开。 ———— 黎淳离开后,江芸芸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自然也没必要虚与委蛇。 他背着小书箱,抱着食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如琅气得眼睛都红了,气极时更是摔了一个南宋的花瓶。 江蕴气得直跳脚:“目中无人,太嚣张了,爹,打他啊。” 江苍抬眸,冷冷反问着:“若是明日他去不了黎家,你觉得黎公会觉得是谁的问题?” 屋内两人沉默,江蕴把自己甩在椅子上,气闷说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看着他踩在我们头上。” “你我兄弟若是同心。”江苍低头去看江芸,神色冷淡,“他如何能压得住我们。” 江蕴被大哥这么一盯,讪讪地低下头:“我,我,我不行。” “为何不行。”江苍上前一步,那张过于苍白的脸满是讥笑。 “宝应学宫进不去,又入不了眼黎公的眼,爹给你请的老师你气走了三个,结果现在,一个大字不识的江芸就轻轻松松压在你头上。” 江蕴神色尴尬,有心辩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有些人天生会读书,也爱读书,可总有人是笨蛋一个啊。江苍心里抱怨着,他就是一捧起书就想睡觉,这如何怨得了他。 只是这些话他不敢在江苍面前说一个字。 江苍那双肖像其母的细长眉毛轻轻一挑,消瘦的颧骨便也跟着耸动一下,不笑时本就显得不好相处的脸庞,在此刻似笑非笑中更显得不近人情。 “滚去读书。”他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却又在即将靠上椅背上时停了下来,整个人下意识坐直,手指拨弄着佛珠,冷脸说道。 江蕴畏惧大哥胜过父母,被他如此冷漠呵斥着,红着一双眼,哭唧唧地跑了。 江如琅冷静下来后,沙哑说道:“你且先回去读书,不要耽误了功课,江芸的事我自会处理。” 江苍没有离开,反而看着厅外那棵被大雨冲刷后显出几分凌霜之姿的交翠桂树。 “我记得这棵树前些年都枯萎了,现在长得倒好。”他轻声说道。 江如琅急躁地扫了一眼:“少关注这些没用的,快去读书。” 江苍收回视线,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淡淡说道:“你可知黎淳在朝堂上到底有多少影响力。” “若是真的厉害,怎么会被陛下抓着一点小错误就撵到南京养老了。”江如琅讥笑着。 江苍把手中的念珠拨了一颗又一颗,好一会儿才沙哑开口:“我听学宫的老师说过,将来内阁的位置,一定有他学生的位置。” 江如琅嘴角狠狠抽动一下。 内阁阁老,那可真是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连想都不敢想过江苍能走到那个位置。 “那现在怎么办!”他突然暴怒,“我们今日已经彻底得罪黎淳了,江芸也和我们不齐心,他便是再厉害,也和江家无关。” 江苍抬眸,那双浅色的眸子好似还未从刚才的那阵狂风暴雨中喘过气来,带着几丝水汽。 江如琅被这一眼看得莫名有些心虚,更烦躁地挥了挥手:“过几日就启程回学宫读书,不要荒废了学业。” 江苍把最后一颗琉璃珠子拨完,手指在佛珠上慢慢摩挲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章 第十八章 道歉 夜色昏沉,水汽弥漫。 整个江家除了各院的走廊上还挂着廊灯,其余各处都逐渐归于黑暗。 章秀娥晚上莫名挨了老爷的一顿骂,到睡前才知道原来江芸竟真的撞大运和贵人搭上线了,她下午撺掇着夫人去小院抄家,杀杀他们的威风,老爷说她这样行事,平白闹大了矛盾。 真是一个倒霉催的衰神,碰见他是一点好事也没有。 她今日早早下了值,郁闷地在屋内多喝了一盏酒。 ——下次定要他好看。 睡前,她骂骂咧咧想着。 夜久雨休风又定。 只能依稀借着廊灯微光,照亮前方路的小院在深夜中越发安静。 章秀娥今日喝得多了些,半夜起夜,坐在床上喊了几声也没见动静,恍恍惚惚想起身边唯二伺候的人被自己打骂走了,她只好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我对江家也是有功的……如此驳我面子……”她一个人扶着墙,心有不甘地碎碎念着,“江芸……要他好看……” 她是夫人身边的大妈妈,有单独的院子,本来也有专门伺候她的人,只眼下江家想走书香门第的路子,仆从人不能如以往一般肆无忌惮,端着暴发户的款,听说两京文人家的仆人一个个说话做事都自带傲气,最看不上三五成群的架势,江家有心如此变化。 章秀娥一向会打算,果断把自己身边的伺候的人都换了个工作,果不其然,夫人看她的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厕所在西面靠前院位置,章秀娥迷迷瞪瞪地走着,伸手推开厕所门时,迷迷糊糊地看着一道影子突然出现在木门上。 她盯着那道黑乎乎的影子还未回过神来,突然一股冲力,她一脑门扎了进去。 “啊……” 那道影子站在门口,嚣张说道:“有本事来抓我啊。” 章秀娥又惊又怒又怕,一肚子的酒也被臭味彻底冲走了。 天还未亮,周笙的小院就被喧闹声惊醒。 “你们好大的胆子……”陈妈妈捂着鼻子,借着火光定睛一看,仔细打量着面前包的严严实实的人,犹豫问道,“章秀娥?” 为首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手臂吊在胸前,眼睛好似着了火。 “天还没亮,不睡觉,发什么癫。”陈墨荷回过神来,冷冷说道,“还带这么多人来闯姨娘的屋子。” “江芸呢!”章秀娥上前一步,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莫名浓郁起来,“把他给我叫我出来。” 陈墨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少人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章秀娥敏锐察觉到众人的变化,那双吊梢眼狠狠抽动,凶恶毕露。 “芸哥儿大小也是一个主子,哪里容得下你直呼其名。”陈墨荷并不退缩,冷笑着,“你是要翻了天不成。” “我要打死这个贱人……”章秀娥神色癫狂,气势汹汹地拨开拦门的陈墨荷。 “你活腻了,嘴里这么不干不净。”陈墨荷直接把人推开,“大早上发什么疯,不要命了,打打杀杀也是你能说的。” 章秀娥两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喘着粗气把人拽了过来,那股味道便直冲门面而来:“陈墨荷,你给我滚,我今日一定要打死他。” 陈墨荷忍不住捏住鼻子:“你身上什么味道,拉兜里了。” 章秀娥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呵呵的笑声,听上去格外阴森:“那你就要问江芸了。” “和芸哥儿有什么关系,他每日读书格外辛苦,等会要去上学了,你这一大早,大喊大叫扰人清梦。”陈墨荷不悦说道,“发什么疯?” 周笙笼着衣服走了出来,蹙眉问道:“章妈妈,这是在做什么?” 江渝也跟着站在门口张望着。 只有江芸的屋子还是黑漆漆的,毫无动静。 “那就问姨娘教出来的好儿子了。”章秀娥冷笑,目光冰冷,“三更半夜不睡觉去沁园,被我撞见后就推我入粪坑,若是碰到夫人,这是打算害夫人的性命?” 周笙眼睛微微瞪大:“芸儿一直在读书,不曾出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每日陪他一起读书,他昨日学到子时才灭灯休息的。”她磕磕绊绊解释着。 “正是。”陈墨荷点头,“芸哥儿每日读书都非常勤勉。” 章秀娥冷笑一声:“这府中对夫人抱有这么大的恶意,除了他还有谁。” “我对夫人倒是没什么恶意,但对你……”一直紧闭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在小院中显得格外亮眼,话题中心的江芸芸背着小书箱走了出来,笑眯眯说道:“倒是烦得很。” 章秀娥被她一激,脸都气红了,若非陈墨荷拦着,只怕要当场上前厮打。 江芸芸走到她面前,歪着头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还不是你胆大包天,推了我还敢在身后挑衅。”章秀娥气愤说道,“跟我去找老爷评评道理。” “我叫你你便来。”江芸芸笑说道,“你可真是听话。” 章秀娥已经被气得神志不清,伸手就要去拉扯人。 “我们叫你一声妈妈。”江芸芸背着手,后退一步,“是因为你是夫人的陪嫁?” 章秀娥抬了抬下巴:“自然,我可是从主家过来的人。” “我前几日读了一下大明律,“庶民之家当自服勤劳,故不准存养奴婢,违令存养奴婢者,杖一百,既放从良。”江芸芸笑说着,“你如今算是我们家的奴婢吗?” 章秀娥讥笑:“二公子读了书果然就是不一样,但可惜是半瓶水咣当响,你可知我为何姓章?” “如果不是为了避免税负,举家投奔为奴,那就是你们已经析产别居,另立门户,父辈从义男义女成了雇工,这才拿回原姓。”江芸芸慢条斯理说道,“我说的对吗?” 章秀娥脸上笑容僵硬。 “义男义女既已卖出,例从主姓,你和江家现在虽无伦理之别,但按法理,恩养年久,配有家室,同子孙论,你现在也是我们江家人。” 章秀娥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她。 “我们既然是一家人,你对我非打即骂,便是家风不正,若是传出去,也不知外面要怎么说江苍才是。” 江芸芸故意拿江苍起话题。 她忍这群人许久了,借着去江家读书的机会,找黎小公子问了个清清楚楚,只等着有一天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么快就轮上了。 章秀娥回过神来,看清了他的意图,冷笑着:“我和江家在官府可是有文劵的,也写了年限,夫人出嫁前,得主家恩赐,归还身契,如今是受雇于江家,算雇工,算不得你说的那些恩恩怨怨,再者此事和大公子有何关系,今日不过是我一时不忿,芸哥儿你不认错,竟还倒打一耙,这事何须闹到官府,夫人便能为我主持公道。” “之前黎家小公子和我说,雇奴非良非贱,算是灰色地带。”江芸芸慢慢吞吞说着,“是富绅之家规避风险的办法,但不管怎么样,从律法上算起来你就是江家的仆人,你的小孩也是江家人,做不得假。” “她的小孩如今在江家做事吗?”江芸芸问着陈墨荷。 陈墨荷点头:“油水事,负责采买。” 章秀娥不想在听她继续说下去,想要先一步把人拽走:“芸哥儿还是随我去见老爷夫人。” 江芸芸避开她的动作。 陈墨荷机警地把人隔开。 “我也算江家的小主子,你身为仆从以上犯下,骂詈主人,甚至要殴打主人,放到衙门里,罪加一等。”江芸芸一板一眼说着,“这事要是传到宝应学宫,就不知道这些读书人要怎么看江苍了。” 江芸芸逮着一个江苍使劲薅羊毛。 自来书香世家,先礼后仁,不论哪一点,今日章秀娥一个仆从敢明目张胆跑过来叫嚣便落了下乘。 她要的就是那一点微弱的优势。 章秀娥满肚子的火被几句‘大公子’给弄得瞬间泻了火。 江苍如今是江家最重要的人。 谁给他不痛快,便是给老爷夫人不痛快。 “狗仗人势,还真当自己是人上人了,三番两次打人。”江芸芸见她面露退缩之意,立刻上前一步,一改刚才的和颜悦色,大声痛骂,“曹操杀王垕的故事,你是当耳旁风了。” “你以为现在这事传得出去?”章秀娥破罐子破摔威胁道。 江芸芸拍了拍身后的书箱,黑漆漆的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她:“我马上就要去上课了。” “昨日黎公来了一趟,若是今日芸哥儿去不了,也不知黎公会不会亲自上门。”回过神来的陈墨荷顺势说道。 江芸芸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我觉得会。” “二公子这么撕破脸,就不怕姨娘在府中难过吗?”章秀娥咬牙质问着。 “日子总不能一直受气过。”江芸芸冷笑一声,故意激道,“我等会就要去宣扬一下江家门风,第一个就要告诉黎小公子,他最是嫉恶如仇。” 章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章 第十九章 做散财童子的一天 江芸芸在第一眼见到江如琅时,便察觉到他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你对他有用,便是千般好万般好,比如江苍,但你若是对他有威胁,那眨一下眼睛都是罪过,比如现在的江芸芸。 昨日撕破了脸,今日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不然章秀娥这等老油条也不会瞅准时间生事,明目张胆跑来耀武扬威,还想要出手伤人。 江如琅是一个低配版曹老板,睚眦必报的心性,却没有雷厉风行的手段。 所以她设了一个局。 借着章秀娥为切入点,哄得沁园那边以为可以用此事拿捏住她,连带着江如琅也作壁上观,想要渔翁得利,然后她用早已为江家磨好的刀,隔山震虎,狠狠敲打了一下他们。 曹蓁如何不得而知,但江如琅会因此胆怯,下意识开始观望,企图找到下一个动手机会或者,握手言和。 不过,他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江芸芸沉默地看着章秀娥含恨而走。 江渝激动地直拍手,绕着他直看:“哥哥突然变厉害了。” “还是芸哥儿有本事,一下子就拿捏住章秀娥。”陈墨荷还是第一次见称霸内院的章秀娥吃瘪,高兴得脸都红了。 江芸芸打了一个哈欠:“马上就要辰时了,我得出发去上课了。” 周笙欲言又止,可到最后还是没开口,只是上前理了理她的领子:“路上买些蒸饼吃,不要省着。” 江芸芸嗯了一声,笑说着:“阿娘今日真勇敢。” 周笙抿了抿嘴,想要笑,但最后只是羞怯地抿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路上小心。”目送江芸芸背着书箱出了小门,她收回视线,把那根烧到底的蜡烛握在手心,轻轻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今日小门肯定不好出,谁知小门一如既往没人看守。 她谨慎地迈了出来,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冷不丁和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对上。 是这扇小门的看门小厮。 那小厮惊慌失措地缩回脑袋。 江芸芸盯了一会儿,见那人装死,便知今日还有幺蛾子,但时间来不及了,所以便收回视线匆匆往黎家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江如琅没心狠到杀人,这事就都有回旋的余地。 那边小厮看到他走了,也急急忙忙朝着前院跑去。 大街上还残留着昨夜未打扫干净的垃圾,路边的乞丐精神萎靡地瘫坐着,出摊的人倒是精神抖擞地吆喝,江芸芸用六个铜板买了三个蒸饼,老板还好心地送了一个。 蒸饼类似于现在的馒头,没有馅,两文钱一个,便宜大个,还噎人。 她没钱,买的是粗面蒸饼,香是挺香的,糙也是挺糙的。 江芸芸用力敲了敲胸口,把卡住的饼渣咽下去,皱眉捧着蒸饼看了一会儿,最后果断把剩下的都放到书箱里。 ——等练字中途休息的时候吃,再蹭点黎家的茶水。 扬州内城大致呈长方形,一条官桥贯穿南北,最显眼的是扬州内一座座石桥或者木桥,横跨在各大水系之上,桥上人群川流不息,桥下船只舳舻千里,扬州繁华可见一斑。 江家在开明桥附近的四方街,黎家则是在星桥附近,中间要跨大半条官河,江芸芸每日都要倒腾着小短腿穿过热闹的街市,挤过最热闹的通泗桥,经过各大府衙,最后穿过梓潼祠,才能走到黎家所在的三才街。 昨日下了暴雨,今日地面还湿漉漉的,江芸芸小心翼翼地提着衣服走着,突然被一个斜窜出来的人猛地撞了一下。 瘦弱的小童不出意外被撞飞,不由得惊恐地往前扑腾了几下。 那读书模样的人也大惊失色地扶了人一把,等人站稳了就低头道歉,之后就匆匆走了。 江芸芸还未回过神来,突然觉得胳膊一重,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一个钱袋子! ——钱! ——好重的钱! 江芸芸呆了一会儿,头也不回的向后喊道:“哎,你东西掉了。” 那书生不理会她的叫唤,一头扎进人群中。 江芸芸眼皮子一跳,觉得不妙,立刻追了过去:“哎,等等,你东西掉了!” 那书生小细腿跑得更快了。 江芸芸更是心中一颤,抡圆了小短腿去追,眼看那人越跑越远,马上就要消失在人群中,她停下来后气沉丹田,大喊一声:“捉贼啊。” 喧闹的人群在小孩尖细的声音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江芸芸把书箱托付给一个面善的小姐姐,然后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冲出去,大喊着:“蓝衣服,黑方巾的那个书生偷~小~孩~” 本来听到抓贼,行人大都只会停下来观望,但听说是一个书生偷小孩,人群一下热闹起来。 自古以来,百姓最痛恨的就是拐子。 立刻有见义勇为的人冲上去抓人,那书生见有人追他,跑得更快了,他一跑快,追的人更多了,一条尾巴顿时拉得长长的。 最后还是卖菜的大娘机灵,悄悄伸出一只腿。 那书生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还未爬起来就被人一个接一个地压在地上。 “你小子长得浓眉大眼,竟然是坏人!” “小孩呢,藏哪了,快交代。” “你小子跑的还挺快。” 那群人把书生牢牢控制住,围着他不停打量着。 “我没有骗小孩!” “我不是坏人!” “放开我!” 书生剧烈挣扎着,奈何制住他的是铁塔一样的壮汉。 江芸芸这具身体是真的不争气,没跑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见人已经被控制了,这才停下来擦了擦汗。 “哎哎,喊话的人来了。”有人把江芸芸提溜到人群中。 江芸芸低下头,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那人心虚地翻了个脸。 “到底怎么回事?小孩呢?”有人问。 江芸芸顿时露出热情的笑来,亲自把人扶起来:“小孩在我家呢。” “啊,你骗人。”人群哗然。 江芸芸一脸严肃地抓着书生的手:“多亏了这位小书生啊,我要给他感谢钱啊,谁知他见了我就跑,多亏了诸位英雄见义勇为,既然你不肯收,那就送给热心群众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钱袋子,把里面的铜钱随手散出去:“谢谢您,这个是您的,您也有份,那个伸脚的大婶,多亏了您的神来一脚啊,啊,白给的钱你不要啊……” 一袋子的钱被江芸芸散了个底朝天。 那个书生的脸都绿了。 围观群众万万没想到做个好事,看个热闹,还有钱拿,个个神清气爽起来,画风一变,连着江芸芸和书生一起夸。 “您不收钱,那是视金钱如粪土,不过这个钱袋子您一定要收好啊,瞧瞧,也是很漂亮的。”江芸芸眼疾手快把打算溜走的人抓了个正着,笑眯眯地钱袋塞到他手中,“这事,也算两清了哦。” “小童大气,秀才高义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人开始为江芸芸说话,“做了好事也该拿点好处,鲁人不赎的道理您读书人也是懂得,这个钱袋子好啊,您瞧瞧,好看精致大气,您拿着放放小石头,也不辱没您的身份。” 一群人附和着,越说越起劲。 那钱袋子被江芸芸死死抵在他手心,瞧着人小小一只,手劲倒是不小。 书生的手都抖了,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 “输赢无定,报应分明。”江芸芸笑眯眯说着,“这钱,该您得的。” 两人四目相对,书生生生打了一个哆嗦。 “收好了。”江芸芸把钱袋子重重塞进他手心,顺手狠狠抽了一下。 ——给我跑累的! 书生哆哆嗦嗦地收下钱袋子,嘴角喏动几下,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童倒是大气。”有人忍不住问,“这么散钱,大人可知道。” 江芸芸慢慢吞吞转身离开,笑眯眯说道:“一定会夸我是聪明小伙啊。” “你这小童倒是狂傲。”那人笑骂着。 江芸芸背回书箱,又和帮忙看书箱的小娘子胡说八道了几句,便加快脚步去上学。 “这小子倒是有趣。”头顶酒楼靠窗位置的客人目睹了一切,搭在酒杯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右手的那根枝生手指就显得格外奇怪。 “坚志者,功名之枉也,这个小童欲寡则心诚,你这科考上又有一个劲敌了。”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摇着桃花扇,笑眯眯说道。 “我带你来散心,排解好友离世的痛苦,你却如此排揎我。”多指那人仰头喝了一口酒,淡淡说道。 面容文气的年轻人,摇着桃花扇,眨了眨眼:“怕什么,你明年必中!这小童再厉害,以后也是你的后辈!” 多指之人苦笑地低下头着:“第五次了,你也陪我了十五年。” “哎,腹载五车,好兆头呢。”年轻人亲自为他倒了一盏酒,笑说着。 江芸芸等到了黎家,已经辰时过半。 “我正打算去接你!”黎循传等在门口,见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担忧说道。 “接我做什么?”江芸芸不解。 黎循传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怕你出不了门。” 江芸芸停下脚步,转身打量着黎循传。 今早说给章秀娥的那些黎家会来接她的话,都是江芸芸的心思施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0章 第二十章 当我的朋友企图帮我时………… 这件小事自然瞒不过黎淳的视线。 黎老夫人听得直笑:“看来楠枝是真的喜欢江二公子。” “还不算蠢。”黎淳并没有从书中抬起头来,淡淡说道,“靠个泥板能写出什么字。” “那可就超过你给的十张纸了。”黎老夫人故意刺道。 黎淳不为所动,镇定说道:“这也是考验,规行矩步之人,如何读书。” “二公子每次见了我都把纸藏起来,可要和他明说?”黎风问。 黎淳冷哼一声:“吓吓他。” 江芸芸自觉隐蔽地练了好几天字,总算字不会飘,也不会糊成一团,虽然写起来的字是没有笔锋的,但至少一笔一划,只是丑得像在坐牢。 黎循传看过一眼后,面露难色,到底还是挑出几点优点大力安慰道:“还不错,我已经能认出这个字了。” 江芸芸愤愤地咬了一口蒸饼过水抿着吃,盯着自己练了一上午的字,心里开始计算日子。 自己已经在黎家呆了十八天。 后面八天因为和江家撕破了脸,每天出门都有各种意外的好事或者坏事。 不是有弱女子请求帮忙护送回家,就是有大汉故意挡她的路找茬,更有甚者还有人请她吃喝玩乐,每日种种,不言而喻。 江芸芸每日斗智斗勇,来黎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幸好黎公这几日出门拜客,并没有心思放在她身上。 昨日回小院时,陈墨荷说似有贵人要来,前院在大肆装修。 江芸芸瞬间惊醒。 ——那个变态王爷要来了。 ——她的日子不多了。 可她的字却没有任何起色,连黎楠枝都不能违心夸奖,黎公应该更看不上眼。 每日路上的绊脚石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近,她夜夜难眠,嘴边已经急地上火。 “你早上写的帖子呢,我给你看看。”黎循传见仆人走了,连忙说道,“你有些字已经有笔锋了,我再给你看看,能纠正的先纠正。” 江芸芸把早上练得十张字帖拿出来:“有些字笔画太多了,我写大还行,字体一缩小就会糊成一团,这可怎么办?比如‘遷’这个字,还有‘擇’,我写起来左右轻重不一样,有点大小脸。” 黎循传对她奇奇怪怪的形容词早已见怪不怪,仔细看着她写的字,伸手在比划连接处修改了一下:“可以在这里顺笔,这里拉太长了,转弯的笔画别太刚直。” “要是有简笔字就好了,写起来笔画少很多。”江芸芸随口抱怨着道。 黎循传抬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有,但是科举不能写。” “你们这里有简笔字!”江芸芸大为吃惊。 黎循传露出哭笑不得的模样:“你说的应该是破体字或者俗体字。” 江芸芸一脸迷茫。 “这些字起源于行书和草书,战国后便开始流行,汉朝的碑铭俗体字、唐朝的碑铭俗体字和经卷俗体字,还有宋元的雕版印本俗体字,这些字体一直在民间流传,汉朝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有一篇章专门收录俗体字,俗体字可以避开先人的名字避讳,也因为推广方便,书写简单,在民间广为流传。” 江芸芸一直以为简体字是国家扫盲运动时才创造的文字,没想到早在战国便流传开了。 “那为什么不推广?”她讪讪问道。 “不是已经推广了吗?”黎循传一脸迷茫,但见他更迷茫的样子,想着他还不曾读书过,应该不了解,便开口解释着。 “秦始皇推行“书同文”后形成了小篆,就是对金文与籀文的简化,直到西汉末年,小篆又慢慢被隶书取代,等到了魏晋,楷书出现,这便是我们现在写的文字,所以你看,现在的字已经简化过了,若是你说的是再简化的字,比如你眼前的这个‘遷’字可以写成‘远’字,但这都是民间用法,不能用到正规书写上的。” 江芸芸一看到那个简笔字顿时眼睛一亮,哎了一声:“这个远不是就很通俗易懂,很好写吗?” “但你看写这个‘遷’字,笔画多写起来才不会失重,头重脚轻,你这个走字写得太瘦弱,所以才显得里面的字太笨重了。” 江芸芸听得头脑发昏,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我科举的时候不能写这个‘远’字?” 黎循传大惊失色:“当然不行,这些字本就在民间流传,便是传播得再广那也是民间的东西,若是碰上性格严苛的老师,直接把你文章罢黜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江芸芸长长哦了一声,苦逼地接过他批改好的作业:“你说我这个字,你祖父会满意吗?” 黎循传不会撒谎,但也不想打击江芸的信心,小脸皱着,半晌之后哼哼唧唧开口:“要不,再练练。” “也不知道黎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江芸芸托着下巴,唉声叹气。 ———— “江二公子一向认真,一刻也不敢懈怠。” 下午来给祖父递交功课的黎循传被考教一番后并未离开,小心翼翼问道:“可练字不能一蹴而就,若是现在落下坏毛病,以后就难改了,祖父想要他的字到何种程度才能过关。” 黎淳慢条斯理在他的功课上画上一个大大的叉。 黎循传眼尾一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胡编乱造,狗屁不通。”黎淳淡淡说道,“重写。” 黎循传低头认错:“孙儿一定仔细琢磨。” “他如今初学,你每日中午给他批改功课,难道还看不出坏毛病。”黎淳睨了他一眼,“若是你的习字水平这么差了,今后每日可要多写十张字帖。” 黎循传尴尬地站在原处,连着耳朵都红了,半晌之后才哼哼哧哧说道:“孙儿是看他如此努力,就忍不住帮一下。” 黎淳叹气摇头:“我既没有把你叫回去,便觉得你此事没有做错,何必如此慌张,你性子若是一直如此柔软,今后进了官场,怕是要吃大亏。” 黎循传又是低头认错,一脸沮丧。 “你不用给他打听了,等他交上来自有分晓。”黎淳挥手把人打发走。 黎循传被人戳穿小心思,面红耳赤地捧着功课离开了。 “楠枝性格温顺,却并非绵软之人,为官不会有大成就,但也不会犯下大错,何必对他如此苛求。”黎老夫人等人走远后才无奈说道。 黎淳摇头:“只怕会被人拿捏。” 他顿了顿,恨恨说道:“比如江家那小子,倒是会笼络人。” ———— 莫名其妙背上黑锅的江芸芸压根就没想到黎循传好心办坏事,正收拾书箱准备归家。 白日那些被修改过的字肯定是要拿回去,晚上再仔细琢磨。 自那日暴雨后,扬州断断续续下雨的日子一去不返,如今酉时过半。天还亮得很。 江芸芸走在喧闹的人群中,湖面上的船只还络绎不绝,日夜不分的集市已经开始为夜市做准备,有店铺开始挂起灯笼,勤劳的卖花女已经在人群中穿梭,她用早上剩下的三文钱给江渝买了一个糖葫芦,又用两文钱买了一簇凌霄花。 江芸芸还在因为今日回家格外顺利,没有出现幺蛾子而不可思议时,结果刚踏入江家小门就察觉出不对劲。 首先今日小门边上站了不少人,那些人见了她不仅没有躲,反而簇拥着站在一起,神色各异地打量着她。 江芸芸目不斜视入内,等过了转弯这才加快速度。 小院内围满了人,打头是管家江来富,周笙坐立不安地坐在椅子上,陈墨荷站在她身边,陈渝大概被她们塞进屋内,并不在这里。 江芸芸站在竹林旁沉思片刻,随后面色如常入内。 “芸儿。”周笙看到她,慌张站起来。 她一动,仆人小厮也跟着往门口看去。 江芸芸神色自若地穿过他们,把手中的糖葫芦交给陈墨荷:“这个是给渝姐儿的。” 陈墨荷看了糖葫芦一眼,又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江来富。 “晚饭后给她吃。”江芸芸视若无睹,只是继续叮嘱着,“吃完记得刷牙,别弄坏了牙。” “这花给你的。”她把一簇凌霄花递到她手边。 周笙盯着那花发怔:“怎么想到买这个?” “你不喜欢吗?”江芸芸不解,“我看你上次绣了这个。” 周笙嘴角微动,小心翼翼接过花来,嘴角露出腼腆的笑:“芸儿送的,我都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下次看到就给你买。”江芸芸笑说着,“太平桥那边卖花的人很多,价格也很便宜。” 她旁若无人地把书箱放下,从里面掏出没吃完的蒸饼。 “这个饼太硬了,我咬不动。”她苦着脸把饼递了回去,“晚上泡饭吃。” “怎么买粗粮的,这些是给码头搬东西的人吃的,填肚子又便宜,一文钱一个的,芸哥儿应该买点混着白面的,两文钱一个,口感会好很多。”陈墨荷皱眉说道。 江芸芸呆站在原处,随后恼羞成怒:“古代怎么也有骗子!” 不是说古代民风淳朴吗,那老叔看上去真的很忠厚! 她竟连当了七天冤大头! “你在胡说什么。”周笙失笑。 江来富在一侧阴阳怪气说道:“二公子读书如此分心,可对得起江家栽培和黎公教学。” 江芸芸扭头,打量着管家,长长唔了一声:“来蹭饭?” 江来富脸上笑意一僵。 “二公子真幽默。”他咬牙说道。 江芸芸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爷觉得您读书辛苦,在大公子院子边给您重新布置了一个院子。”江来富能屈能伸,这一秒说话已经是和蔼可亲的模样。 “不辛苦,住这里每天从西侧门走,走得快。”江芸芸直接拒绝了。 “瞧您这话说得,江家给您配了马车,今后您也可以多睡点,不必这么早起。”江来富慢慢抛出条件,“往后月钱也有二十两,笔墨纸砚都是中馈出。” “这么好?”江芸芸摸了摸下巴。 江来富见她动摇了,立刻来了精神:“而且每季会做四件衣服,身边配一个小厮,这般出入可不是气派。” 江芸芸长长哦了一声,随后脸上笑意加深,笑眯眯说道:“不感兴趣哦。” 江来富脑子没回过神来,笑意骤然僵硬。 “二公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江来富发现自己被人戏弄了,凶恶暴露。 江芸芸也一反刚才的和气,抱臂冷笑:“你也是江家仆人。” 江来富是听说过他教训章秀娥的那些话,神色难看,但心中已经想好反驳的话。 谁知江芸芸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意味深长说道:“我这几日可花了不少钱,哪里能让江家再受累。” 江来富嘴角抽了抽。 世间人人不过爱财权色,谁知一个小小稚童竟能目不斜视,白花了他这么多钱银,若非一直没有成效,老爷也不至于想要直接把人看管起来。” “二公子不要犹豫了,请吧。”他直接说道。 身后的仆从把江芸芸围了起来。 周笙慌张地握着江芸芸的手臂。 江芸芸安抚地拍了拍她,视线紧盯着江来富。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次是打算不给我出门。”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你们觉得这是自家事,黎公还未收徒,不好上门讨人。” “黎公再是厉害也越不到家务事上。”江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正如才儿所说,所以,还请孟大人回去吧,我家庙小盛不下孟大人,还有,以后我们的尊称就免了吧。”苏玄歌是真得被金太师那封信给气极了,这才焦急的比划出来这么一番话来。 与此同时,金太师府内,太师夫人问他,“你不怕把苏玄歌那个小丫头给惹火了吗?” 金太师再次摸着胡子笑道,“自然,本太师也是有意的,只有这样才能看到更好玩的,甚至本太师也能让她提出意见来,这样对于本太师来说,明儿早朝的启奏也应该很好的。” “你这是有意的?”太师夫人这才明白过来。 “不错,的确如上经。”金太师点点头。 孟峥天在将军府内,经过一番思考,最终还是问道,“那么歌……玄歌,你是不是有什么条件,如若有的话,我可以回去向皇上提一下,毕竟,还是国事最重啊!” 苏弘才正要推孟峥天走之时,倒是苏玄歌突然出手阻止,随即比划,“既然孟大人如此说,我也不退居了。第一个条件歌承信必须受到二百鞭子的鞭挞;第二个条件,那就是兵权,兵权交还予我的父亲,而且不能再收回;第三个条件,由霍公公承受我的一棍棒打!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而且是紧密联系的呢,如若有任何一个条件达不到,我就不一定会考虑要不要接受这一难事,反正对于我来说,没有了管制,我是很安全呢,俗话说‘无官一身轻’啊。” 其实,苏玄歌本来是想比划出来由皇上写出自责书来,可是考虑到这是皇权在上的朝代,她才有意改成霍公公,反正霍公公是皇上的身边的太监,责罚他也等于是在责罚皇上,这已经是她的退步了。 孟峥天皱眉,这三个条件,对于他来说都是难于接受,更别提皇上了,不过,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如果不是你亲眼见到的鞭挞可愿意?” “可以。”苏玄歌再次点头,其实她也明白这三个条件里,能达到一个就不错了,所以只是想为难一下高旭俊关于兵权之势。 “可是,据我所知,你已经打过他了。”孟峥天又提醒道。 “是吗?但是我可知道,当初我姐姐打与现在打可不是一样的啊,再说了那个时候是那个时候,现在是现在啊。”不等苏玄歌再比划,倒是又让苏弘才再次接嘴,反而让孟峥天不由好笑的摇头。 “苏玄歌,”孟峥天经过一番思考,还是把苏玄歌叫到他的身边低语了一番,苏玄歌沉思一阵,这才比划,“好,看在是孟叔叔为我着想的原因,那么就直接告诉皇上我的唯一条 件那就是——把兵权归还苏家,永远不得收回!只要皇上答应了这个条件,我就会率领双全军出征!” “这一个条件,我回去后自会向皇上说的,还谢谢你的宽宏大量。”孟峥天这才算是放心的离去,看来,苏玄歌的确是一个人才而且是一个极开通之人,所以,这也让他开心不已呢。能把三个条件变成一个,这已经算是他的进步了,要是换成其他人,也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可是,让孟峥天怎么也没有想到高旭俊竟然对此根本不开心,在他看来这个条件是根本不可能的,最终孟峥天还是以“陛下,当初苏玄歌可是提出三个条件,但是经过微臣的好说歹说,才让她由三变一了,如若不答应,恐怕这个事根本没有婉转之地,更加不会有事发生呢。” 高旭俊闭上眼,挥手,“你退下吧。”孟峥天最终离开,但是他还留下一句话,“如若陛下不答应,那么微臣也会告老还乡呢。” 可恶,苏玄歌,这个女人,难道就是专门来克制他的吗?真是让他觉得当时自己的一时冲动,反而让苏玄歌也是越来越高傲了,根本不看他的面子,甚至还把自己的面子一扫再扫的,这让他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办。 当南宫离从暗卫嘴里得知苏玄歌的那个条件时,露出一抹惊喜,果然是苏玄歌,就连条件也是会提得如此巧妙,其它两个就算苏玄歌不拒绝,人家随意糊弄两下就行了,结果苏玄歌却是给拒绝了,这下高旭俊估计一定是在思考事情呢。 想到这时,南宫离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本来是想找高旭达或者高平善来帮助的,可是却觉得不如自己走一趟,这样以来,将来有功劳的就是自己而不是别人,那么苏玄歌会不会对自己有好的印象呢? 此时此刻,高旭俊真是头疼不已,在他看来,这本来是一件很简单之事,可是反而因为苏玄歌的原因,却让事情越来越复杂,也让他一时没有头绪了,可恶,这个苏玄歌还真是一个不肯退让一步之人,真是让他拿他没有办法。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非要不相信她没有那种本事,还让她立下军令状,让她成名,结果反而让自己落在这不上不下的状态里,就连韵朝的来信也指名要双全军,当时他都没有留意啊,真是一时半会的糊涂啊!!! 看来歌绍海也真是没有说错,苏义晨还真是皇位有着不可小瞧之心,如若真是把兵权归还而且还有那个“永远不再收回”那么他再也无法收回,那么他还有任何理由来处罚苏义晨他们,到时候万一又有什么事情,他可不好办了啊!!! 正当高旭俊让霍公公端酒,想再次举杯消愁时,倒是听到南宫离的一阵轻笑,“没有想到,旭俊兄也会如此不开心呢?何不叫我,一同喝酒呢?” 这是他们幼年时,曾经相互称呼的,南宫离小于高旭俊,而高旭达和南宫离是同岁,两个人一般不分上下的,高平善也是比南宫离只小一岁而已。 “好啊,既然离弟来了,那么就好好喝一喝,不醉不归。”高旭俊笑了,他是想喝醉之后,把难事给忘记,抛到一旁。 “好,自从先皇走后,我也好久没有与旭俊兄喝酒了,一起喝吧。”南宫离丝毫没有客气,就端起满满的一杯酒,仰头而喝,一口气喝干了。 “没想到离弟的酒量还是那么好啊。”高旭俊也笑了,同样把自己手中的那杯酒喝干了。 经过这么三杯下肚之后,高旭俊也略带醉意,轻声道,“离弟,为兄想问你一句,你认为苏玄歌这个哑女如何?” 南宫离其实喝酒是用了内力,自己并没有醉意,不过,为了表现自己和高旭俊是亲兄弟,并同样带着醉意甚至还有意说道,“好……好……” “好什么好啊。这个苏玄歌完全就是克我的。要不是她,我现在能成为上不成下不行吗?早知这会有这一事,我当时就不应该……心软,放过她,让她一举成名。”也许真得是酒后吐直言吧,高旭俊竟然把自己的内心话都给说了出来,估计事后知道,一定会觉得自己丢死人呢,甚至还是他最怀疑的异姓王爷耳朵里。 “旭俊兄,我……我说得,这是好……好酒啊。还有,苏玄歌其实这个丫头……也……呃……”南宫离心里其实很瞧不起高旭俊这个皇帝,在他看来,这个皇帝既想成名又想利用,反正对他有利就要用,但是无利就要毁掉,这让他早已不舒服,但是南宫离的这句话却是半拉半,也让人听不清他到底是在说什么,最终还是在他吐出来一堆东西后,他这才像清醒了一样,不由按了一下眉头。 “哎,”高旭俊似乎并没有留意南宫离的动作,而且也像是没有看到他的神情,不由又举起一杯酒,望着天空,再次说道,“举杯消愁……” 然而,他正要继续喝下去时,南宫离突然一个闪身夺了过去,然后狠狠的扔在地上,只听“呯”的一声,那杯子摔碎了,反而让它四分五裂了,完全变成了好几片! 也是随着这道声音,高旭俊这才诧异的抬起头,似乎他从未见过南宫离会如此失态过,正当他想要问南宫离他的用意之时,却见南宫离大笑,“旭俊兄,你似乎忘 记了,你曾经与皇叔父说过什么话吗?” 南宫离所谓的皇叔父正是当初的先皇,因为先皇和自己父皇算是结拜兄弟,要不怎么会让先皇带他而来呢,甚至还照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沈龙霄挂断电话,蹦蹦跳跳向三人冲来。 卫涛惊慑于这股“地动山摇”般的威力,在原地愣住了。 陈行熙顺手一拉,把卫涛从沈龙霄的“落点”处拉走。 嘭! 躲闪不及的沈龙霄没想到陈行熙、陈行烨和卫涛三人都会躲开,整个人“拍”在了墙上。 天花板上“扑簌扑簌”地掉落着墙灰,沈龙霄扶着墙,缓缓站定,一边揉着自己那被“拍”平的胸口,一边说道:“走呀,吃饭去呀,我都饿了……” “……” 龙京大学的校园很大很大,更是有着“龙京市的十分之一都是京大校园”的说法。 作为华夏国的首脑城市,龙京市的占地面积岂能小了? 而京大校园的面积能够占据十分之一,可见它是多么的广阔。 在偌大的校园之中,为了方便学生们的餐饮,东、西、南、北每个校区,都设有两到三个食堂,供教师和学生们就餐。 不仅如此,校园中还有商业街和大商场,甚至,还有一个单独的适者公会小型分会。 陈行熙一行四人来到了一个距离宿舍最近的食堂,各自点了不同的餐食。 吃饭间,卫涛开始向大家共享了他所知道的消息。 “每年新生入学的时候,学校都要举办一场新生大比,想要参加比赛的同学们,在学校的app上自行报名,由学校统一安排赛程…… 可以说,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传统、一种校园节日!” 卫涛嘬了一口中豫烩面,又啃了一口花卷,含糊不清地说着:“嗯~这面还挺地道,正宗……” 陈行熙问道:“这个是自愿报名的吧?也就是说……不报名也可以?” 卫涛喝着面汤,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焦急道:“为啥不报名?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你想想,这是全校性的大型比赛,不光是咱们大一,到时候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只要是闲着不忙的,都会过来观战…… 这可是在全校师生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沈龙霄一拍大腿,兴奋至极:“要是在这场比赛之中出了名,崭露头角,那么未来四年的择偶权和交配权就都有了呀!” “……” 陈行熙没有理会沈龙霄的“不良言论”,而是思考道:“这场比赛……就是一个跳板。 在比赛中,当着全校的面,展示出足够的资质的话…… 引起强 大的导师的注意,不就有人给我做‘挡箭牌’了吗?…… 是不是,铠沙?” 铠沙在陈行熙心里冷哼一声:“这件事我不管……你自己决定吧……” 陈行熙脸上露出坏笑。 与其一直藏着掖着,四处小心着自己身上的暗影之力被人发现,倒不如在这种全校性的场合,大大方方地展露出来,坦坦荡荡! 要知道,京大的学生们想要修炼,也是要自己去请导师来指导自己的。 如果表现一般的话,可能就只有五六品的导师看上自己。 相反,如果表现十分亮眼的话,就会受到高品强者的青睐! 有个高品的强者做导师,好处可不光是他的经验更丰富、业务更专业,同时,作为高品强者的“徒弟”、“门生”,也相当于多了一层保护和庇佑。 就比如陈行熙身上的暗影之力和铠沙,暂且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如果可以在龙京大学找到一个七品或者八品的导师,并且坚定地站在陈行熙这边的话,那么,任何人都不会有这种胆量说个“不”字! 你有意见? 你觉得这股神秘力量有问题? 很好,你的头非常铁。 你敢查? 你敢保证这不是人家高品强者自创的独门战技呢? 再说了,强者的徒弟也是你能随便欺负的? 头都给你打爆! 想到这里,陈行熙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 这场比赛,势在必得! 沈龙霄咽下了嘴里的饭,嘟囔道:“小烨,你快看你哥,笑容那么猥琐…… 一定是在想交配权的事儿!” 陈行熙一听,伸手夹起了自己碗里的一块土豆,隔空扔到了沈龙霄的嘴里,把他呛得够呛。 陈行烨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贵族,只有把嘴里的东西嚼完才会说话:“卫涛,这个比赛……每年的竞争大不大?” 卫涛左手花卷右手筷子,说道:“大!当然大了!怎么可能不大! 你想想,整个大一,怎么也得有四五千人,其中只有一小部分的人是完全不修炼的普通同学。 先别管自己的修为是几品,你想想,考上京大的学生,有几个没点儿傲气的呢? 大家都是二品多,拼一拼总没错,万一表现得还不错,选导师的事情就不用愁了…… 而且,奖品一到手,半个学期的修炼都不用愁了!” 沈龙霄一听,小眼睛瞪得老大:“什么?!还有奖品呢!” 卫涛:“可不咋的!凡是报名的同学,都有学分奖励,用这些学分,我们可以在校内兑换各种资源。 冲进前一百名的,奖品更加丰厚!像是什么战意石、淬体液、配件制造材料……” 沈龙霄开始哗哗地流口水。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不光如此,如果有了这些资源的帮助,修为提升也是一日千里,把同龄人越甩越远…… 沈龙霄把筷子“啪”得一放,拿出手机说道:“我现在就报名!” 陈行熙和卫涛聊着新生大比和军训的事情,没到一分钟,沈龙霄就收起了手机:“报完了。” 陈行烨惊讶道:“嗯?这么快?” 沈龙霄:“是啊,报名很简单的,app都是绑定着我们的信息的,点进系统界面之后,提交一个验证码就报名成功了。 卫涛……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一届新生当中,品级最高的大概是几品啊? 可别报完名之后打不过人家,这就尴尬了……” 卫涛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啊……不过看样子,大多数人都是二品左右,能到三品,就算是顶尖了……” 陈行烨笑道:“那太好了,咱们四个都是三品,看样子取得一个好名次的概率很大啊!” 卫涛疑惑道:“咦?我没说过我的品级,小烨,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适者没有露出标志性的勋章或者枪械上的印记的时候,一般是很难判定他的品级的。 若是高品的强者,或许可以看穿低品的这些“小屁孩”的品级,但是,品级相仿的情况下,是完全没理由互相看穿彼此的。 陈行熙饶有兴趣地拄着脸,两眼盯着陈行烨。 他也非常好奇,小烨是怎么看穿卫涛是三品的。 陈行烨支支吾吾:“啊……我猜的…… 我看你的目光当中带着一股自信,所以觉得你也是三品……怎么,不对吗?” 卫涛挠了挠头,相信了陈行烨的理由。 陈行熙在心底问道:“铠沙……你能看穿卫涛的品级吗?” 铠沙幽幽道:“很难……一二三品的时候,能量波动的差距都不大,很难判定……等到四品以上,我应该可以大致判断出来……” 陈行熙摸着下巴,暗暗说道:“看来小烨身上……有些秘密没有跟我说过啊……” 自从解锁仪式那天开始,陈行熙就一直感觉陈行烨身上有一股强大的精神力。 要比自己高出来一大截! 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因为这部分精神力的作用,才让陈行烨的灵觉加强了那么多,甚至可以模糊地感应到卫涛的品级。 陈行熙没有揭穿陈行烨,四人继续聊着天儿,都忘掉了刚刚这个小插曲。 聊着比赛,聊着军训,聊着未来…… 中途,陈行熙拿出了手机,给林鸽畅发了一条消息过去,确认她已经报了道,并且已经到了寝室之后,陈行熙淡笑一声,收起了手机。 四人吃得并不着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吃完,沈龙霄提议道:“嘿,反正咱们四个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操场、训练场那边儿看看去吧?” “好!” 四人都没有异议,于是,便打开了校园app,根据地图上规划好的最近路线,向操场的方向走去。 ………………… 高中时,学校的操场一般都是全国统一的规格,一圈为400米。 龙京大学的操场,要大上不止一圈! “这一圈……差不多得有一千米吧……”,陈行烨张着嘴,惊叹着。【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而且此时的她完全就是在模仿南宫离刚才喝茶那优雅的动作。 此时,南宫离的目光也专注在苏玄歌的身上了,她的一举一动,她的难过,她的笑,都让他自已觉得转不开自已的目,更加觉得眼前的苏玄歌实在是很好,不仅能上得厅堂也能下得厨房,更加能上得战场,这么优秀的人才,郑森反而抛弃了她,真正是把珍珠当成了鱼目。而此时,在南宫离看来,苏玄歌的哑巴这个缺点也变成了优点,因为如果不是她哑巴,或许他也不会遇到她,更加不会与她有交际吧。 “王爷,茶凉了吗?”苏玄歌在放下杯子后,突然看到南宫离的目光,她忍不住脸红了一下,随即又比划了一下。 南宫离霎时回过神,同样脸色也起了一圈绯红,这是在以往从未有过的,而且他的神情还有着一种慌张,似乎是被人看到很尴尬的情况,随即他又用大袖子把茶杯给盖住,然后遮挡住了自已的脸,不让苏玄歌再看到他的红晕脸庞。 “苏小姐,”在喝完第一道茶之后,看到苏玄歌又给自已倒上第二杯时,南宫离再次开口了,“你可知这白牡丹茶是怎么来的吗?” 苏玄歌点点头,用手写出来两个字“知道。” “哦,能否?给本王……”南宫离诧异道,似乎是没有想到苏玄歌竟然是知道这个白牡丹茶的来历吧。 “其实,王爷这是无话找话吧?”苏玄歌笑了,自然她是掩嘴在笑,随后又比划出来这么几个字,“如果要讲,恐怕要时间很长了,臣女怕影响王爷的眼睛。毕竟,臣女说话不方便。” “无妨,本王恰好想看一看。”南宫离丝毫没有犹豫就打断了苏玄歌的话。 苏玄歌这才放下茶壶,沉思了一阵,就开始比划起来,“不知是在哪个年代,有一个太守,因为看不惯官场上的阿谀奉承之类的事情,就辞去官职,带着母亲上山隐居。可是当他们母子二人来到一座青山前,却闻到了一股香味。便向路旁一位鹤发童颜、银须垂胸的老者探问香味来自何处。老人指着莲花池畔的十八棵白牡丹说,香味就来源于它。母子俩见此处似仙境一般,便留了下来,建庙修道,护花栽茶。” “可是没多久,母亲生病吐血,这个男人就在梦中梦到了那个银发老者,而他对男人说‘治你母亲的病须用鲤鱼配新茶,缺一不可。’在老人的指点下,他前去破冰逮鱼,然后又看到了那十八棵牡丹竟变成了十八棵仙茶,树上长满嫩绿的新芽叶。” “男人很兴奋的把这茶叶摘了下来,采下晒干,说也奇怪 ,白毛茸茸的茶叶竟像是朵朵白牡丹花,且香气扑鼻。然后就用新茶煮鲤鱼给母亲吃,母亲的病果然好了,她嘱咐儿子好生看管这十八棵茶树,说罢跨出门便飘然飞去,变成了掌管这一带青山的茶仙,帮助百姓种茶。后来为了纪念这个人的弃官种茶,造福百姓的功绩,建起了白牡丹庙,把这一带产的名茶叫做‘白牡丹茶’。” 南宫离看到这时,不由极为佩服,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刚刚十一岁的小姑娘,懂得如此多,看来,他还是小看了她,估计这次事件是因为过于突然,才让她一时陷入糊涂中了。 想到这时,他在喝了第二杯茶后,突然站起身,“我走了。”不等等苏玄歌反应过来,他就如同来时一样,走得也是那么快,反而让苏玄歌愣怔了半天,她不知道自已到底哪里得罪了眼前这个神鬼莫测的南宫王爷,怎么看完比划,连一声客气话都不说呢。 直至苏歌怡让英嬷嬷来叫苏玄歌去吃饭时,苏玄歌这才回过神,不由摇摇头,她明明下了决心,与王爷不要过于交际啊,还担心他做什么,还为他离开伤心什么啊。随即笑着,把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下去,然后跟随嬷嬷一周去吃饭。 在吃饭时,苏歌怡刚刚要开口,苏玄歌倒是抢先了一步,并比划道,“刚才王爷说了,我可以用免死金牌救爹爹,这样以来,什么选择也用不着做了。” 苏歌怡一愣,诧异道,“你有免死金牌?!” “的确有。是南宫王爷替我求的,而且还有三个呢。”苏玄歌缓缓比划道,随即又把其中一个亮了出来,“明天一早,我去上朝,如果有可能这三个都归还也行呢。” 对于苏玄歌来说,这免死金牌也不怎么管用,反而还觉得更加危险啊。 苏歌怡立马说道,“不行,用一个才行。据我所知,一个金牌可以用三次呢。” 苏玄歌淡淡一笑,“到时候看吧。娘,你就放心吧,明天我一定能救出父亲来。” “也好。”苏歌怡听到这时,也笑了,随即点点头,总算能解决了,而且吃起饭来也是香了许多。 吃过饭,苏歌怡抱着三岁的苏弘才就进屋去了,而苏玄歌却是来了个饭后百步走,可是在走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闪出南宫离在她受伤时救下她,甚至还专门为了免死金牌而跑到边关来给她,甚至在自已这个比较麻烦之时,也会出来点醒自已,还有他喝茶的那优雅姿势,那文雅的…… 不行,不行,现在不能想他,要想得是明天上朝如何说,如何与皇上请求,免死金牌……苏玄 歌急忙把南宫离从脑海脱离出来,她摇摇头,似乎是想摆脱了南宫离这个人,随后又匆匆走进了自已的房间。 她提起笔,本来是想写奏折的,但是考虑了良久,最终写了一封《自责书》:“启奏陛下,臣自知多次抗旨,以犯君威,特此写此自责书,以求陛下谅解。臣之错,不易交予父。虽有子不教父之过,但为父却是诚恳忠实,从未做错任何事……” 苏玄歌一气呵成,写完这自责书后,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再次看向外边的天空,此时,天空的月亮已经缓缓升起,好像又快要到了十五了,月亮就要圆了,也不知道苏义晨是不是还在受苦呢。 在苏玄歌沉思之时,南宫离也回到了自已的王府,可是当他喝了管家给送得茶水后,不由皱眉,随即问道,“明信,这茶是旧了还是水不好啊?怎么这么不好喝呢。” 明信一愣,随即开口道,“王爷,奴才没有换水,而且也不是陈茶,而是今年新出的茶叶。还有,这还是当初王爷让奴才专门留下来的。”他记得王爷以前最喜欢喝得就是这个茶叶,怎么今天王爷突然说这种话呢。 “呃。”南宫离这才记起来,现在不是在将军府而是在他自已的家中,不由又回想起来苏玄歌的神情,微微一笑,“没事儿了,是本王想差了,你退下吧。” “是!”明信立马答应道,随即恭恭敬敬而走。 “歌儿,明天你上朝,又会给本王什么表现呢,本王可是拭目以待呢。”在沉思中,他竟然慢慢睡着了…… 次日一早,苏玄歌并没有吃饭,而是让琪儿和玫儿帮她打扮了一下,这才换上穿过一次的朝服,又走向书桌前,拿起昨天晚上写好的《自责书》,缓缓走出紫菱苑。 一出门,就看到母亲站在门口,而三岁的苏弘才也揉着自已的眼迷糊问道,“姐姐,你要去哪里啊?” 苏玄歌比划道,“去上朝!”比划完,又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头发,这才又冲苏玄歌一比划,“不用担心,我一定能行的,不接爹爹回来,我也不会回来。” “娘相信你,歌儿。”苏歌怡点点头,这才目送她远走了。 朝堂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就在霍公公的声音刚刚落下之际,突然有一个小侍卫匆匆跑了过来,跪下请示道,“陛下,外边苏玄歌跪请见陛下,说是有要事与陛下所商!” 听到这时,高旭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看来苏玄歌已经决定好了她的未来,那么她又会去哪里呢,而且她会说一些什么呢,就伸出手,“去请歌 将军进来。” “是!”小侍卫立马应了一声,又匆匆而走。 倒是高旭达先看了一眼皇兄,见他笑意盈盈,又看了一眼淡漠的南宫离,他倒是担心起来,苏玄歌此时出来,会不会时机极不好啊,而且对她会不会有影响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高山流水,瀑布深潭,四五个恒沙天才站在潭水表面,火光缭绕周边,眨眼间蒸发出大量水汽。 雾气腾腾之间,便看到其中一名美貌女子迈出两步,慢条斯理的打趣道。 “你叫什么茜对吧。” “我们上次见过面。” “瞧瞧你今天这一身土着生命星的俗气打扮,估计是个年纪轻轻小姑娘。这么给你说吧,你哥是谁没用,管不着薪火区,更管不着恒沙星门。” 一边说着,一边摇脑袋,美貌女子的语气口吻令韩茜撇了撇嘴。 看起来老气横秋,什么都懂,其实不堪一击罢了。 “哼。” 韩茜扬起雪白下巴:“怕是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太初,一个恒沙也这么得意?” 这是薪火区,四大星门并存,恒沙天才仅仅是较为基础的殿堂级标准天才。恒沙之上是原始,再往上还有尊贵太初。 反正在韩茜眼里,恒沙没什么值得自傲的。 “哼。” 美貌女子只是冷哼,慢悠悠抱起白皙双臂,挤压着巨大胸峦,呼之欲出似得。 她一步步走到岸边,端详着韩茜脸蛋神色:“你叫什么名字。” “韩茜。” 韩茜也抱起双臂。但不起效果,至少单看外表,看不出什么效果。 “我是克丽司。”美貌女子克丽司状若好心规劝道:“听清楚,上次我们主动离去只是不想太过刁难你,并非畏惧什么。更何况你也知道此处乃是薪火区,恒沙星门是薪火区四大星门之一。” “你自己好好想想。” “谁能干涉薪火区恒沙星门?即使宇宙永恒境强者都不够格。” 克丽司声音温柔,语气却强硬,修炼资源必须全部交出来。 特意来这儿,就是为了韩茜享有的资源份额,要是不争不抢修炼资源怎么够。恒沙星门的竞争机制太残酷,修炼资源很重要,众多恒沙天才为此发愁,只好想方设法的获得更多资源,抢夺特殊体质者的固定份额乃是最简易方式。 韩茜瞧着克丽司胸部:“你就不怕我禀告薪火区吗?” “请便。”克丽司笑道:“随便你告发投诉鸣不平。这点小事儿,薪火区不会管的。” “哦。” 韩茜心中了然。看来薪火区默认修炼资源的各式争夺,只要不出严重事故即可。 恒宫级克丽司轻笑道:“所以乖乖交出修炼资源吧,韩茜。” 与此同时,远处深潭,其余四人面色漠然的看着,根本懒得开口,只有眼底闪过不以为然的怜悯。其实他们也不想刻意针对或者打压韩茜,以威胁勒令的方式抢夺修炼资源,恐怕迟早会出事。 虽然这个潜在规矩已经延续了上千纪年…… 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哪次遇到得罪不起的人物又该怎么办? “放心吧,亢衣他们早都查过了。” “这韩茜没什么背景,不是世家大族,不是古国皇室,从寰宇古国牙录星区侥幸过来的寻常星光级,找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世上从无侥幸。” “这等事总归要慎重些,别招惹麻烦。” 四人相互传音,暗暗议论着。他们是恒沙星门的一个小团体,以虚洞级巅峰亢衣为首,只有抱团才适应得了恒沙星门的残酷。 凡是独自修行的恒沙,皆是接近原始的存在,自然占有大多数资源。 所以抢夺资源是常有之事,先查清对方什么来历。来头大的直接放弃,专门挑选没背景的恒沙天才,尤其是特殊体质者普遍较弱,普遍出身平凡,以后潜力也不高。 “韩茜是最佳的抢夺人选,没有严重后果,更不用担心未来崛起之类的意外情况。” “没错,抢了就抢了,韩茜可没有拒绝的资格。” 四人漫不经心的传音,只等拿到韩茜这份修炼资源,再匆匆前往下一处,继续抢夺。 这是惯例。 人人皆知的潜在规矩。 克丽司轻轻蹙眉,盯着韩茜,口吻愈加严厉:“恒沙星门所有人都要遵循竞争规则,默认这个潜在规矩,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等着。” 韩茜瞥了眼克丽司,没搭理她,淡然拿出星门通讯器,解锁虚影屏幕,拨通哥哥韩东的私人账号。 看到韩茜优哉游哉似得,克丽司无言以对:“没用的,别说搬出你哥,就算韩茜你真的搬出一个宇宙永恒境也没用的……” 旁边、伫立深潭中央的四个人齐齐走了过来。 “有趣有趣,真有意思。” “你哥到底是哪位,竟然给你这么大的勇气,不如先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这可是恒沙星门内部事情,谁敢指手画脚。 四人来到岸边,打量两眼韩茜,好整以暇的站在克丽司身边。 韩茜甩了甩乌黑秀发:“等会就知道了,但愿你们别吓 哭。” “哈哈哈。”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啊。” 四人全都笑出了声,目光变得古怪。 吓哭?他们活了几十个纪年,见识过无数神奇。 克丽司扫了眼四个同伴,也忍不住传音吐槽:“唉,无知真可怕。最烦这些土着生命星出身的家伙,总是一副天上地下我最了不起的心态,今天咱们就给韩茜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 嗡。 蓦然间凭空泛起能量波动。 星门通讯器振颤了一会儿,升腾虚影屏幕,正对着韩茜侧面,也对着克丽司侧面,对着其余四人侧面。 “哥。” 韩茜脆生生喊道。 虚影屏幕一下子闪亮万分,整洁青袍漂荡,众人看到朴实无华的青年背影。 圆满无暇! 完美无缺! 就好像屹立星辰大海最中心的崇高存在! 即使隔着无穷光年,即使隔着虚影屏幕,依然遮掩不了亘古天王的玄妙气息。 单单这一道背影,就有不可思议的玄奇意蕴与威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忠言逆耳 疏远 状态 苛刻 未雨绸缪 新生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 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 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鄱阳湖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 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在一群鬼和一个人的注视之下,地上的碎肉逐渐开始靠拢,慢慢的,形成了一个人形。 这一次的人形,已经完美的和周言的模样一样了,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 他看起来更加的阴柔,那双邪魅的殷红色双眼之中,失去了刚才眼神中的恐惧。 无惨那双阴柔的眼睛看向了缘一零式,这时候他的身后散发出了两股淡淡的黑雾,接着,一对黑色的羽翼从他的身后绽放开来,还如雏鸟般的挥动了两下, 一把金灿灿的长枪由血肉所构成,被无惨紧紧的握在手中,阵阵的闪电和火焰盘旋在金色长枪的枪身上,一道道圆形和方形的黑色斑纹攀附在无惨那张苍白的脸上, 在他裸露的脖子上,也有一张张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即将吃入口中的美食。 “呼……”无惨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似乎在感受着死亡之后重生的感觉。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看着他。 众鬼,似乎对第三个长相和无惨大人一样的鬼没有什么疑惑,出现一个有惨已经让他们麻木了。 缘一零式看向了周言,在征求周言的意见,周言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上。 解封卡的时间快到了,最后杀死无惨的,必须是自己。 缘一零式微微颔首,向着一旁退去,而周言,则是慢步的朝着无惨走来。 “用别人的身体是什么感觉?”无惨忽然开口了。 周言笑了笑:“你最清楚不过了吧?” 无惨裂开了那张嘴唇都是苍白的嘴:“我会……夺回这具……” 无惨话还没说完周言那张狰狞的面孔便已经贴在了无惨的面前!两条手臂粗的出手,轰然朝着无惨的脖颈刺来! “轰轰!” 两声巨响,两条触手没能触碰到无惨,却是将地面砸出了两个深坑, 而无惨却在周言出手的瞬间后撤出了几米,此时他的体表已经开始弥漫闪电。 “小钿瞬的最终形态,速度力量,还有防御敏捷各方面都将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这具身体的主人的各种血鬼术,也将得到同样的增幅……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无惨说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缘一零式。 他少说了一句话,那就是在缘一零式不出手的前提下。 周言看出了无惨眼中的,被他吞咽下去的话语:“我会亲手杀死你的……毕竟世界上只能有一个鬼王。” “大 人,那边有鬼杀队的人来了!” 望日砂高喝道, 周言看向望日砂所指的方向:“骨,苔腐,黑死牟,去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进来搅局。” “是。” 三鬼齐齐飞射而出。 半跪在地上的继国腾辉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因为下巴的破碎,他现在说不出话来,只能静静的看着,而且身上的多出骨折也不允许他继续战斗了…… 可是他不希望看到鬼杀队再有人死亡……已经死去太多的人了…… 消亡,接下来该你出手了。 …… 最先一批赶到这里的是蝴蝶忍,还有她所率领的三十多个队士,大部分的队士都在半路上折损了。 她老远就听到了远处的轰击声,她连忙让队伍加快速度,刚走了没多久就碰到了消亡,蝴蝶忍原本还打算出手,在听了消亡传达的继国腾辉的话语之后立刻住手。 继国腾辉在冲出去抢无惨人头之前对消亡所说的大概就是他一会儿将会去和这群鬼厮杀,暂时了解局势,而消亡要做的,就是把所有鬼杀队的队士都阻拦在外围,不让他们靠近,因为现在是鬼之间在内斗,一旦两只鬼同时出手开始对付鬼杀队,鬼杀队这一次可能就会覆灭。 周言和无惨已经开始在四处飞快的交手,二人的速度之快,在场除了缘一零式之外没有任何一只鬼能够看清。 “轰!” 二人同时出拳,同时击中了对方的面颊,周言口中飞出了一颗牙齿,而无惨的口中,同样飞出了一颗牙齿,二人同时向后倒退出去, 紧接着无惨的长枪携带着闪电与火焰突刺而来,掀起了一阵热浪,热浪之中还有一种令人酥麻的感觉,那是夹杂在其中的闪电; 周言也挥舞着肘部的日轮刀突刺向无惨,他的日轮刀上,同样燃烧着火焰,但是他的火焰更为强大,那是日之呼吸的火焰! “轰!” 二人的攻击相互碰撞,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二人相撞的武器之中四散喷射,在几十米外观战的众鬼们不得不继续想后撤, 望日砂一手提住了有惨的后衣领,一手提住了继国腾辉的后衣领,快速向后退去,他前脚刚走,后脚高温的热浪便扑来。 “无惨!!!!”周言和无惨的武器相碰撞之时,周言咬紧牙关,将无惨的名字从牙缝里给挤了出来。 “……”无惨也想叫周言的名字,但是一时间想不到这货叫什么……总不能也叫他无惨吧? 看到无惨那张因为尴尬而愤怒的脸,周言笑了:“记住了,你爷爷我叫周言!” 说完周言双肘猛地一用力,将无惨的长枪顶开,无惨向后踉跄了几步之后再一次的突刺向了周言:“周言……我记住了!!” “轰!” 二人的武器再一次的相撞,掀起了惊天巨浪! “大人……好强……”零余子瘦弱的身躯在微微打颤,远处的战斗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零余子的认知。 之前周言和继国缘一在无限城开战的时候,所有下弦为了避免误伤被鸣女送出了无限城,所以他们并没有见到过那一次战斗。 “不能让无惨逃走了……” 周言和无惨武器相碰之后双双后撤,周言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鸣女……把无限城所有鬼转移到我现在所在的位置,然后把我,还有这个和我正在打的家伙送进去!” 周言心中说道,手下却又一次的和无惨交手,剧烈的闪电透过长枪导入了周言的身体,周言登时浑身青筋暴起,惨呼一声, 接着从周言的身上也弥漫出了一股冰雾,无惨早吃过这一招的亏,连忙向后撤去,结果刚跑出去周言便从触电的状态醒了过来,风一样的冲向无惨! 这一刻,原本在缘一零式望日砂零余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空禅师叔,怎么样了?”见萧白和空闻出来,弘释立即上前几步。 “那本愿山神是一头黄鼠狼妖,此刻已伏诛。”萧白道。 “原来是黄鼠狼妖啊。”弘释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四周,“天色已晚,咱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在此留宿?” “就在此留宿吧,顺便诵经超度一下这里的亡魂。”空闻看着这森然的小镇,一脸慈悲地念起经来。 见他念经,其他僧人也双手合十,念起超度经文。 他们在这山神庙休息一宿,便动身继续赶路。 在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他们见到一个村子,几人走进村中,要了瓢清水喝,从村中一猎户的口中得知了此地的方位,才知晓他们走偏了。 道了声谢,他们向着猎户所指的方向前行。 接下来的行程,倒是还算顺利,除了偶尔会遇到豺狼虎豹,倒是并没有再遇到什么鬼怪。 步行走了有三天的时间,他们终于远远地看到了长安城所在。 “那就是长安城么?看起来好繁华啊!” 弘释等第一次来长安的僧人,见到这不同于县城的繁华都城,都表现的非常惊奇。 “长安还是那长安,气势仍是如此的宏伟。”空闻看着那座盘踞在大地上的巨城,感慨道。 进出长安的人很多,有达官显贵,也有贩夫走卒。 因辩经法会的缘故,城中多了不少来自其他地方的僧人。 此时,离辩经法会还有两天的时间,他们进入城中后,便直接去了慈恩寺,在那里,他们见到了更多的僧人。 有一知客僧负责接待,带着萧白他们直接来到慈恩寺住持面前。 这慈恩寺的僧人大多都是普通人,他们虽会些粗浅的武道,但他们主要以参悟佛法为主。 “金阁寺之前所发生之事,贫僧也有所听闻,寂真方丈可有受伤?”那慈恩寺住持是个胖和尚,中年人模样。 “倒是并没有什么事,不过以防那些人再次来偷袭,方丈他让贫僧来参加此次的辩经法会。”空闻道。 “嗯,那就好。”慈恩寺住持看向一旁的萧白等人,“不知这几位是……” “呵呵,这位是空禅师弟,这位呢则是罗汉堂首座弘释,而他们则是广字辈的徒孙,此次陪同贫僧来此参见此次法会。”空闻微笑地解释。 “阿弥陀佛。”他们互相行了一礼。 而后,那慈恩寺的住持看着萧白 道:“原来是空禅长老,听闻你曾是楞严寺住持,负责镇压那姑获鸟,可谓功德无量。” 萧白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惜还是被其逃脱了残灵。” “这并非你之过,那伙黑衣人明显是早有图谋。”慈恩寺住持与他们闲聊了几句,便让人安排他们去休息。 禅院。 来自各地的僧人,都被安排居住在此。 “不知大光明寺的人可来了?”萧白问那知客僧。 “大光明寺就在长安以西,离慈恩寺并不远,是以,他们并没有提前来此,辩经法会那天,他们应该都会来。”那知客僧道。 “原来如此。” 距离辩经法会开始,还有两天的时间,萧白准备今晚就去那边瞧瞧。 “空禅师叔,你也想与大光明寺的僧人切磋?”弘释道。 “嗯,毕竟曾是同宗,贫僧确实想领教一下大光明寺罗汉金身诀的威力。”萧白微笑道。 因房间有限,所以除了辈分高的,其余僧人都是好几人同住一间。 萧白作为空字辈的长老级,自然是单独一间禅房。 入夜之后,他脱掉僧袍,换了身夜行衣,便打开窗,飞纵而出,离开了慈恩寺。 寺庙的附近倒是并没有什么人,他夜间穿行,也并未引起谁的注意。 有些坊依旧非常热闹,途中遇到一队巡逻的士兵,他藏在屋顶上,待他们都走远,才继续在屋顶上飞纵。 而在他即将来到大光明寺时,突然有悠扬的笛声传来,他立时止步,落在屋脊上,看向笛声传来的方向,就见有一人站在不远处。 “阁下身穿夜行衣,这是要去往何处?”那人吹了段曲子后,便收起了笛子,看向萧白。 “呵呵,今夜月色甚好,当然是出来赏月的。”萧白看着对面身穿劲装的清秀女子,微笑道。 “赏月?赏月需要如此鬼鬼祟祟的么?”那吹笛女子冷哼一声,也不多说废话,拔出腰间短刃,便扑纵而来。 大晚上的,在这大光明寺附近吹笛子,还一言不合就出手,萧白感觉很莫名其妙。 他以其他手段与其交手,发现这名女子的修为不低,比弘释都要强上三分。 “阿弥陀佛!”而在这时,大光明寺那边冲出来几个和尚,还有好几名皇宫侍卫。 顿时,萧白明白过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在大光明寺留宿。 眼见于此,萧白转身往相反的方向遁离。 “抓住那刺客!” 身后传来叫喊声。 有数人追击而来。 萧白几个纵跃便至远处,而后他一跃而下,落在地上,施展遁术消失在了巷子中。 “奇怪?人呢?!” “搜!他一定还在附近!” 那些追击而至的人,皆是疑惑地扫视四周。 而那吹笛女子,则是双手结印,施展秘法,想借此探查出萧白的藏身之所,但仿佛凭借消失一般,并未发现他的任何踪迹。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斋,萧白便与弘释离开了寺庙,在长安街头闲逛。 “空禅师叔,要不我们去大光明寺吧。”弘释此来的目的,便是与大光明寺的和尚切磋。 “听说大光明寺正在接待重要的人,不怎么方便,还是等法会那天再说吧。”萧白道。 现在大光明寺一定戒备森严,现在去,很难接触到伏虎罗汉像。 “哦。”弘释点点头。 对于长安城的繁华,萧白倒是并没有多大的好奇,毕竟比这繁华的都看到过。 而弘释则充满了好奇,不过,他痴迷于修行,对于这外在的事物只有好奇,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二位大师,请留步。”在他们走到一家客栈门口时,突然有一人叫住了他们,而且声音很熟悉。 他们止步,转身看向身后,萧白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有什么事么?” “这位大师,我们是否在哪见过?”那叫住他们的,正是昨晚的吹笛女子灵雁。 她是晋王李兴的护卫首领,因晋王也要参加此次辩经法会,所以他提前一天去慈恩寺察看情况。 在回大光明寺途中,见到萧白他们,觉得眼前这年轻和尚的背影与昨晚那人非常相似。 “施主应该是认错人了,贫僧昨天才到长安,一直在慈恩寺禅院修行,直至今早才与师侄出来看看这长安城。” “师侄?”灵雁疑惑地瞥了眼弘释,虽然奇怪,但并没有说什么,她微笑道:“看来是我认错人了。” 萧白点点头,便与弘释向着另一条街走去。 …… 辩经法会如期举行。 大光明寺的人,在法会开始的前一刻赶来。 除了佛门中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看到维姬突然出现,阿诺德一怔,随后他嘿嘿嘿的就笑了起来,“哎哟喂,这不是维姬大侄女吗,几年不见,维姬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哎哟,真漂亮,听你现在在哈弗大学上学?” 阿诺德笑眯眯的看着维姬,此刻他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的凶恶样子了,看来美女的杀伤力果然很大,就连这个凶恶的龙山帮成员都会被感染和感化. 维姬晃着手机,皱了下眉头,道:“木材厂是我家的合法财产,你凭什么要就要!警察马上就到,你到警局去理去吧。¥f頂點說,..” 鲁恩看到自己的女儿已经报了警,赶紧起身,道:“傻丫头,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别瞎掺和,赶紧回房间去。” “爸,你怕什么,我就不相信这里没有法律了,咱们国际是法治国家,怕什么!”维姬大声硕大,态度很倔强。 阿诺德笑眯眯的道:“好了,都别砸了,今天大侄女在家,咱们给大侄女一个面子,不过,鲁恩,我看你这个木材厂是保不住了,实话,我是为你好,辛勒是大人物,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他能把你打的爬不起来,他就能杀了你一家三口不留任何证据,所以,老鲁恩,你不要再倔强了,把厂子让给他就行了呗。” 鲁恩哼了一声,道:“阿诺德,我本来已经打算忍让了,可是,我的马驹的性命,谁来赔偿?” “什么马驹!老东西,我再一遍,我没弄死你的什么马驹,再了,你觉得是老子弄死的也无所谓,反正,还有三天期限,你不交出木材厂的话,后果你知道的。”阿诺德恶狠狠地道。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警笛的鸣响声,接着两名当地的警员朝着维姬家中走来,到了维姬家中,其中一名警员大咧咧的问道:“谁报的警?” “我报的警,这个人来我家打砸物品,他触犯了法律。”维姬走出来,对前面那名警员道。 那警员看到维姬,愣了下,随后笑眯眯的道:“哟,是这样吗,太可恶了,是你打砸他们家东西的?跟我回局里吧。”那警员看着阿诺德道。 阿诺德黑黑的道:“抱歉,艾福兰警官,我今天还有事情,等会再去吧。” 艾福兰了头,“那行,但是不能离开这里,今天必须主动到警局接受盘问,哦,还有这位报警的姑娘,跟我们回警局做笔录吧。” “什么!”维姬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两名警员的态度竟然是这样的。 “什么什么!”那叫艾福兰警员的**声道,“既然报警了,当然要做笔录了, 跟我走!回警局。”着,艾福兰就朝着维姬的肩膀抓去。 维姬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艾福兰警员,“你竟然不抓这个人,竟然抓我。” “我都会抓的。”艾福兰嘿嘿笑着,道:“走吧,美人,去警厅作完笔录就可以回来了。”着,艾福兰再次朝着维姬抓去。 叶浩然站起身来,准备出手,他没想到m国的警员比华夏国内的还要黑,不过这也很正常,在这种四面环山、交通闭塞的镇子上做警员,警员的权利还不如龙山帮的权利大呢。 叶浩然刚要动手,鲁恩已经站到了自己女儿身边,他陪着笑脸,道:“艾福兰警员,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孩子不懂事,你就放过他吧,这里是一瓶好酒,你带着,回去解解渴。”着鲁恩赶紧招手,让自己的老婆去拿上好的红酒。 维姬的母亲赶紧去准备红酒。 艾福兰也停了手,他笑了下,道:“鲁恩,你也是克罗斯镇子上的老人了,咱们镇子上的规矩你也都知道,所以,木材厂的事情,真的不要为难我们了,好不好。” 鲁恩犹豫了一下,没有应答,道:“可是,不能欺人太甚,木材厂上百万的资产,就这么拱手让人,心中总有不甘。” 艾福兰嘿嘿笑了下,他从维姬的母亲手里接过那瓶上好的红酒,道:“鲁恩,就怕你不甘心的结果,是连累了你一家人,到时候没了性命,也没了工厂,可就麻烦了,辛勒的能量,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这种人,咱们得罪不起的!” 完,艾福兰一摆手,道:“收队!哦,忘了,维姬,有空给我打电话哦。” 完,艾福兰和另外一名警员开着警车离开了。 维姬气的脸色铁青。 阿诺德朝着维姬嘿嘿一笑,道:“大侄女,不用生气,你这么漂亮,如果你愿意陪着辛勒阁下吃一顿饭的话,不定事情就解决了呢。” 完,阿诺德也是一摆手,带着人离开了。 维姬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就算克罗斯镇很偏远,可是在m国,怎么能有这种情况出现呢,这还有没有一丁的法律约束了。 “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能够如此嚣张呢?”维姬愤怒的开口问道。 叶浩然重新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安静的吃着手中的面包,他现在也看清楚了m国的另外一面,那就是比华夏国更加黑暗的一面。 鲁恩也坐了下来,叹口气,道:“镇子上的警员早就被龙山帮的人给收买了,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像咱 们这个木材厂,每年都要给龙山帮很大一笔保护费,不过,这些也还好,因为靠近内华达山脉,咱们的木材收购价格很便宜,利润还是很高的。但是,这一次龙山帮和警局的人联合起来压榨我,哼,欺人太甚了。” “爸,上次打你的人,是不是就是他们,你给我详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维姬问道。 叶浩然也了头,轻声的开口道:“叔叔,你是怎么一回事,没什么好保留的,我或许能够帮上你们。” 着,叶浩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fbi的证明,道:“我是洛杉矶联邦调查局分局的顾问。” 看到叶浩然的证件,鲁恩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一把抓住叶浩然的手,道:“你……你真的是fbi的人,天啊,这可真是太好了,是耶稣开眼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洪天雄皱着眉头,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眼前的韩冬的可怕,这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他居然还妄想和这样的人合作,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你要什么。”洪天雄还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 韩冬吸了一口香烟,咧嘴笑道:“我要你成为我的人,如此一來,我才能够更加的放心,你说呢。” 听到这句话,洪天雄哪里还不明白这韩冬的野心,韩冬要的不是钱,而是整个龙云堂,韩冬是要通过洪天雄來掌控整个龙云堂,让洪天雄成为他韩冬的傀儡。 这一刻,洪天雄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顿时嗖的一声站起身來,一脸杀机的看着韩冬,恨不得动手将韩冬活剥了。 “韩冬,你个阴险小人,你居然暗中算计我。”洪天雄怒骂着,气得浑身颤抖。 “兵不厌诈。”韩冬淡淡的笑了一声。 “你别痴心妄想了,你想要通过我來控制龙云堂,你想都别想,就算我答应你,其他人也绝对不会同意的。”洪天雄咆哮的喊着。 确实,就算洪天雄愿意答应韩冬的要求,龙云堂的其他大哥,一个个也都不是傻子,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其他人,凡是阻碍我韩冬的人,都不会活的长久,我保管你,将來在龙云堂会风生水起,舒舒服服的做龙云堂的堂主。”韩冬一脸信誓旦旦的说道。 洪天雄站在原地,盯着韩冬,一声不吭,心中满腔的怒火,却一时间找不到任何的发泄口,只能够憋在心底,如今他已经是拉弓射出的弓箭,沒有了回头的余地。 如果沒有了韩冬的支持,那么他将独自面对叶谦的怒火,叶谦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他绝对不是叶谦的对手,最后一样会死在叶谦手里。 反过來,洪天雄投靠了韩冬,虽然成为了韩冬的傀儡,可至少他不会死,而且明面上还是意气风发的龙云堂的堂主,最重要的是,他还可以杀了叶谦报仇雪恨。 两者如何取舍,洪天雄当然会选择后者,而韩冬也是算准了洪天雄只能够选择后者,才会故意设下这么一个局,让洪天雄自己往里钻。 良久之后,洪天雄突然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了沙发上,嘴里不情愿的说道:“冬哥,以后你说什么,我洪天雄就做什么。” “哈哈。”韩冬大笑了起來,掐灭了手中的香艳,让秦轩端來了两杯红酒,递给了洪天雄一杯,大笑道:“洪爷,这就对了,只要你跟着我, 我保证比你跟着叶峥嵘要强,将來整个龙云堂都是你的。” “來,咱们喝一杯,预祝咱们合作愉快。”韩冬嘿嘿笑着,在洪天雄的肩膀上拍了拍。 洪天雄微微点头,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深呼吸了一口,这才对着韩冬说道:“冬哥,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会被龙云堂的其他大哥们知晓,到时候他们肯定会义无反顾的反叛我,到时候只怕比之今日的龙云堂的局面还要糟糕。” 韩冬知道,如今洪天雄跟了自己,也是被迫无奈,如果不给洪天雄见到曙光,只怕洪天雄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也沒有那么用心。 当即,韩冬笑道:“沒错,纸是包不住火,不过,只要你做了龙云堂的堂主,到时候,那些你认为会反叛你的人,我会一一给你除掉,到时候在龙云堂安**我的心腹,那时候,咱们再公布关系,我才让你为我办事,不就沒事了吗。” “你有办法除掉郑刀平、付海清等人。”洪天雄有些质疑的看着韩冬。 韩冬笑道:“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和咱们华人街区钟区长取得了联系,所以,你说我有沒有本事,让那些人消失呢。” 听到韩冬这话,洪天雄顿时脸色一变,如果韩冬和政府挂钩,两者相互勾结,那么韩冬的影响力自然不言而喻了。 翌日,叶谦银行卡里突然多了两千万现金,叶谦知道这是自己的那批货物已经出手了。 叶谦给布拉吉打了个电话,感谢布拉吉,同时,布拉吉问了叶谦现在的处境,需不需要他过來帮忙,叶谦婉言拒绝了布拉吉的好意。 倒是谢书峰可以赶回來,叶谦心中高兴,一旦叶谦除掉了洪天雄,那么洪天雄的地盘就需要有人接手,谢书峰很显然是一个最佳的人选。 好事连连,就在叶谦收到出货款后沒多久,他就收到了王安全派人送來的档案证据,里面正是叶谦需要的钟才鸣和坦费斯两人的犯罪证据。 看了两人的犯罪证据之后,叶谦不由冷笑不已,有了这两份证据,叶谦就等于掌控了两人的命运,当即,叶谦就复印了两份两人的犯罪证据。 然后叶谦找到了两人的电话,首先给坦费斯打了一个电话,电话许久之后才接通,电话里传來了一个男人声音道:“喂,你找谁。” “是坦费斯局长吗。”叶谦问道。 “我是,你是。”坦费斯好奇的问道。 叶谦含笑道:“我是谁不重要,我手里有你作奸犯科的证据,一旦被捅出去,只怕你这一辈子就 都完蛋了。” 电话那头,先是一愣,随即怒斥道:“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诬陷和威胁官员,这是要判刑的大罪。” 叶谦也不想和坦费斯在电话里啰嗦什么,直接说道:“我沒有太多的耐心,晚上八点东御菜馆六号包厢见,过时不候,后果自负。” 说完,叶谦就直接挂了电话,这电话是匿名电话,就算那坦费斯想要调查,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这电话是叶谦打的。 打完电话之后,叶谦就让阿荣在东御菜馆,定了晚上七点之后东御菜馆六号包间。 是夜,东御菜馆八点,这里突然來了一批不同寻常的人,扮成了普通人,在东御菜馆埋伏了下來,静静的等候着,七点之后,进去六号包间的人。 坦费斯可是华人街区的局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0章 第三十章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大明求学日常最新章节、大明求学日常黑糖茉莉奶茶、大明求学日常全文阅读、大明求学日常免费阅读、大明求学日常 黑糖茉莉奶茶 《大明求学日常》简介: 简介:预收《大唐第一女官》、《大宋第一女帝》求收藏(文案在最后) —— —— 江芸芸一觉醒来,成了扬州江家不受宠的庶子。 生父不仁,嫡母不慈,兄长出色但寡恩,弟弟嘴毒又心坏,姐妹人美心事多,连自己都要被当成礼物送给贵人,女扮男装的马甲岌岌可危。 江芸芸选择去读书。 她去拜师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不起眼的庶子会被骂回家。 不曾想,这位庶子不仅成功拜师,后来又一路高歌,从扬州解元到京城会元,最后成了大明最年轻的状元。 只这位状元仕途坎坷,人人都笑他不懂为官之道。 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所以被贬去贫瘠的琼州 …… 黑糖茉莉奶茶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大明第一女首辅(科举)》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大明第一首辅》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笨蛋美人成为太子妃后》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我靠破案升官发财》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贵妃金安》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机场现场已经乱作一锅粥,围观的人一个个都大声惊呼,而光头和聚英的两帮人,也已经剧烈的缠斗在了一起。 可奇怪的是,双方进行了很久的颤抖,都没有任何当地的工作人员前来干涉,这若是在平时,是完全不可能生的。 何况是机场这种人口如此密集的地方,到处都是监控,这里所生的一切,一定能够在第一时间就被工作人员所洞察。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始终都没有人前来干涉。 方志强在电话里听着那仍然没有挂断的电话里传来的阵阵声音,感受着光头从刚开始被偷袭,到之后的奋力反击,再到手下的弟兄们一个个都支撑不住,被对方的人打倒在地,再到此刻,现场终于逐渐平息了下来。 方志强的满口的牙齿都快要咬碎了,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现场,然而却是无可奈何,飞机还有半个小时才起飞。 “说啊!” 突然,电话里传来一道陌生人的声音,而且说得是并不标准的汉语。 这让方志强顿时就更加警惕起来,随即仔细的听着电话里边的动静。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电话里却再度沉默了下来,方志强仔细的听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传来。 然而,就在方志强满心疑惑的时候,对方突然传来一道惨叫之声。 方志强很熟悉,那是光头的声音! “乖乖说话不就没事了吗?非要逼我动手!”那道陌生的声音再度传来,而方志强此刻也是对着电话大声喝道:“说!你们想要什么!” 方志强的话音传了过去,而那个陌生男子却没有立刻回话,反而是沉吟片刻之后,再度对着手机说道:“电话里说不清楚吧?” “哪里?!”方志强继续追问道。 很显然,他们控制光头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自己出面,那么方志强就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相信以你的能力,自己应该能找到我们的位置吧?”对面那个陌生男子继续对着手机如此说道。 而此时此刻的方志强,则是继续狠狠咬牙,握手手机的双手也是越来越紧。 然而这个时候,电话那边的光头却再度艰难的说道:“强哥,别过来……” 听着光头那虚弱的声音,方志强心里更加难受,不断的抬头看着时间,当现场终于开始宣布登机的时候,方志强顿时起身,对着入口快步而去。 毕罗春也是毫不迟疑,跟在方志强的身后就跑了过去,事情展 到这一步,就算是换做毕罗春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踏上飞机,此刻的他已经完全理解了方志强。 聚英那边的人显然已经知道了方志强登机的消息,随即依然用对付光头的办法来迎接方志强,守候在机场周围的人,都已经乔装打扮而成,想要如法炮制的等待着方志强的到来。 而对于他们来说,方志强这张面孔已经并不陌生,但他们却从未见过毕罗春,而方志强和毕罗春在乘坐飞机的时候,也故意分开乘坐,装作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林珊和王亚欣已经对方志强的手机和光头的手机同时进行了定位,她们很清楚光头目前所在的地方,就是刘建浩的家人所在之处! 不过,这个消息她们却不能立刻传达给方志强,因为此刻的方志强正在飞机上,手机处于飞行模式,根本接收不到任何消息。 李永贵家中,对于方志强执意要出去的这个决定,他们依然无法释怀,特别是李潇潇,上一场意外刚刚度过,原本以为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然而现在紧接着就又来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王霞也是更加着急,现在的她真恨不得当时直接把方志强从明达拉回来,这样也就不会有后续这么多事情了。 相较于两个女人的惊慌失措,李永贵则是更加冷静一些。 此刻的他缓缓的拿起自己的手机,联系了多年未曾联系的外国朋友…… 如果说上一次给方志强提出建议的李永贵,属于刚刚出山的话,那么这一次,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是真真正正的出山了! 十四个小时过后,方志强和毕罗春已经抵达机场。 方志强和毕罗春下机的时候,特意一前一后,两个人看起来依然像是完全不认识一样。 而与此同时,那些聚英的人则已经锁定了方志强的面孔,已经准备对方志强直接动手了。 方志强跟之前的光头还不一样,他们是很清楚的,方志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手段,以及他们一定会在这里等到他的到来。 所以方志强一定是有所防备的,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直接选择在这里动手,风险是最低的。 随着他们的出动,依然是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工作人员出面干涉。 依然是之前控制光头的那个领头的家伙,此刻率先带头,对着出口处就迎了上去。 方志强刚刚走到出口处,就看到了这群来者不善的家伙,不过方志强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反而每一步都走的更加稳固。 这也是这群人第一次跟方志强正面接触,方志强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气场,让他们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跟之前的光头比起来,两个人给他们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让聚英的那群人感觉到,想要控制住方志强,似乎并不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不过,他们也依然没有丝毫退缩,继续对着方志强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 此刻的方志强目光直视着这群人,而且方志强并没有期待着工作人员能够阻止这一切,因为从之前光头那件事当中,方志强就已经看了出来,他们的行为,仿佛是完全不受工作人员的影响的。 方志强并没有打算束手就擒,既然自己来了,意思自然已经非常明确了,就没打算能够好好离开,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他们轻而易举的如愿以偿! 方志强目光锁定在那群人正中间的那一位,他看起来像是这群人的老大,而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方志强自然是知道的。 由于飞机上不允许携带任何管制刀具,所以方志强之前用书本卷成了一根非常瓷实的棍棒,此刻,那根棍棒已经在方志强的手中。 当那群人距离方志强尚有三米远的时候,方志强从对方的目光当中已经看出了一丝轻蔑和志在必得的气势。【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邵行脸色冰冷的站在沙发旁边,慢慢的抽出了江天腰间的皮带,江天顿时预感到了什么,立刻伸手抓紧自己的裤子,又惊又怒又怕,色厉内荏的骂人:“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说好的,十五分钟之内没抓到我,就放我走!你现在凭什么管我!” “跳崖不算赢,算违规。” 邵行面无表情的表示了‘最终解释权归他所有’,然后单手压制住江天奋力的挣扎,将他的裤子包括内裤全部褪到膝弯,露出白皙挺翘的臀部来。 邵行动了动手腕,细长的皮带在空中甩出鞭声,狠狠的落在江天的屁股上,顿时就肿起一道青紫的血痕。 “啊!!”江天猝然惨叫出声,然后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衣袖,将闷哼咽回肚子里。 屁股上的伤口像是被刀割似的疼痛,又泛起火烧一般的热辣,但是邵行没有停手,力道不减又打了几下,直到整个屁股都变得红肿起来。 好痛……江天死咬着袖子,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肩膀剧烈的颤抖,腰部扭动着想躲,但被邵行按着,怎么也躲不过身后的鞭打。 他知道邵行一向下手狠,而且这次自己又犯了他的忌讳,再加上屁股这种地方肉厚,虽然疼但不怕打,邵行肯定更不留情。 自从他们关系变质之后,他犯错时,邵行就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一是足够疼痛又不会真的受伤,二是多少有点儿暧昧和情/色在里面,不是那么冷冰冰的,很适合用来惩治情人。 可是疼也是真的疼,而且依照江天对邵行的了解,他绝不可能只打几下就算了,必然会打到他皮开肉绽,痛哭着求饶为止。 江天难得赌了气,把脸埋进胳膊里,咬紧牙关等着接下来狂风骤雨般的疼痛,下定决心不再发出示弱的声音。 他受够了,要不今天就干脆把他打死算了! 邵行暂且停下,给江天几秒缓和痛楚的时间,顺便给他个求饶的机会:“宝宝,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逃了。” 江天黑白分明的眼睛死盯着空气中某个虚浮的点,一字一句道:“除非你现在把我弄死!” 冥顽不灵。 邵行抬起手,想跟从前一样继续打下去,然而他一错眼看见江天单薄的肩膀,像是怕冷一样微微打着哆嗦。一年不见,他好像瘦了不少,受罚的时候即使不开口求饶也分外的可怜——让他那颗石头一般的心都软了下来。 邵行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扔掉了手里的腰带。 算了,小惩大戒吧。 江天全身紧绷的等了半天,仍然不见邵行动手,反而还放开了他。 江天一得到自由,立刻跳起来躲到沙发后面,警惕的盯着他。动作太大牵扯到屁股上的伤口,尖锐的疼了起来,他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迅速的把裤子穿好。 邵行这个始作俑者却忍不住笑了,“怎么比以前还娇气了,一点儿疼也受不住。” 江天脸上一片绯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觉得被侮辱了,他愤恨的瞪着邵行,张了张嘴,还没骂出口,邵行忽然又笑道:“好了,别这样看我,我暂时不打算带你回去。” 江天一愣,下意识觉得对方在骗他,“为什么?你不是来抓我的吗?” “是来找你的。”邵行有意否决了‘抓’这个字眼,他细致的端详着江天的眉眼,轻声道:“但你肯定不会跟我回去,所以我会在人间陪你一段时间,直到你心甘情愿和我走为止。” 邵行明白,强硬的把江天抓回去,他也不会死心,仍然会想方设法的逃走,逃到人间来。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既然江天不愿意回去,那邵行索性也在这里留一段时日。 但江天一时没能理解对方什么意思,他迷惑的看着邵行,“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陪着你。” 邵行不紧不慢的坐在江天对面的沙发上,优雅的架起长腿,十指交握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专注的望着他,“直到你愿意跟我走为止。” “你看,我特意用了些手段,成为了你的最高上司,以后就可以经常和你见面了。” 邵行这么一说,江天才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他很没安全感的捏着手臂,闷声道:“我明天就辞职。” “哦,当然可以啊。”邵行从容的拿过茶几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份合同来,随手翻了翻,“我看你当时签的好像是三年合约吧,三年之内,除非公司辞退,无故离职是要付违约金的,二十万。” 他抬起头,扬起嘴角,向江天露出好看到动人心魂的笑容,明知故问道:“你付的出来吗?” 江天语塞了。 他很穷,真的。 邵行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猎人,布下了层层陷阱,等着江天这只没头没脑只知道一意孤行的傻狗跳进去。 见他沉默了,邵行知道江天必然已经打消了离职的念头,他向这人伸出手,开始打温情牌:“过来,我看看打疼了没有。” 江天下意识捂住了屁股,觉得对方居心 不良。 邵行忍俊不禁,“放心,不动你。” 江天还是不动,邵行熟稔的诱哄:“到我这儿来,给你加工资。” “……”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事不能用金钱来解决的话,那说明你给的不够多。 工资诱惑对穷狗很有效,他半信半疑的走近了,邵行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隔着裤子揉了揉江天的屁股,轻轻叹了口气,“我刚才有点儿生气,冲动了,跟你道个歉,以后不会这样了。” 江天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怀疑邵行是不是被调包了。邵行这种人嘴里能说出道歉的话来,先不论真假,反正江天是第一次听见。 邵行很怀念的抚摸着江天后脑毛茸茸的短发,轻声道:“我很想你,宝宝,这一年里经常会梦见你,你有梦见过我吗?” 江天扭头避开对方的抚摸,眼也不抬,轻飘飘的吐出俩字,“噩梦。” 邵行被他逗笑了,忍不住凑过去亲吻对方的嘴唇,江天本来还想躲,饱经沧桑的屁股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二十分钟前。 讲台上升起一面超大灵幕,上面显示着所有大一新生的名字,按照上学期最终测试结果排序。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灵幕之上,有人在找自己的名字,有人满脸羡慕的看着前三位的名字,还有一些人则幸灾乐祸的看着排名最后的几个名字,只要有这波人在,其他人总算不必担心自己垫底。 段耀的名字闪耀全场,金光闪闪的压在所有名字之上,排在第一。 叶妃月第二,路明第三,接下来都是超级班的学生,一共十六人,原本是十五人,半个月前超级班增加一人,李天尧,他排在第十六。 第十七位便是洪武,展鸿烈排在第十八位。 精英班一共一百三十二人,最后一位精英班学生排在第一百四十八位。 剩下的三千多人全部来自普通班。 李道冲的名字安静的待在最下面位置,被所有人压着,名次第三千八百二十名,最后一名。 上一次评测李道冲的积分为0分,此时每个名字后面的积分都是上学期最后评测的积分。 七大修真公司的每一位招聘人员都在认真用手中的腕表记录下初始名次排序。 距离上次评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时间,现在出现的名次只是参考。 灵脉觉醒的年纪是十六至二十三岁,在这个七年时间里,是所有人修炼打基础的黄金期,也是变数最多的时期。 任何人都无法确定一年甚至半年后的自己会取得怎样的变化,就算最先进的灵测仪也无法测试出这种无常变化。 招聘人员记录下初始名次,是要观察有没有人的名次会出现跳跃性增长,如果有将会被重点观察。 通常在黄金期内出现突破性增长的人,日后成就都不会低,甚至比那些先天就拥有很高天赋的人还要具有潜力。 不过排名后五百位的学生,已经被彻底排除在观察名单之中,因为历年来,还从未在任何一场测试中出现排名倒数学生有惊人变化的案例。 资质太过愚钝,基本上与修真肯定无缘了。 七大修真公司的招聘人员清一色的将排名最后五百的学生直接去除掉。 事实上,大部分修真公司都将后五百的学生名字排除在外,这个区间内的学生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 “袁校长,今年学生人数远超往年,后面还要跟另外两所大学一起去猎鬼星,既然各家修真公司对后五百名学生也没什么兴趣,不如 就要不要浪费资源,直接让排名后五百名的学生退出测试吧。”连斌见各家修真公司招聘人员看都不看就将后五百名划去,便道。 连斌是玄苍大学一级讲师,专教精英班,是精英班的班主任,他是玄苍大学三大一级讲师之一,另外两个名一个是超级班班导师陆景苑,还有一个就是修真系灵脑应用专业的秦玉冰。 这三人之间一直存在竞争关系,不过在三人之上还有一个特邀讲师楚千月,这四人在玄苍大学可谓是讲师级别的巅峰。 “袁校长,连老师说的不错,我也觉得可以这么做,之前也是有过先例的,只是没这次人数多,让他们考也考不好,还拉低平均分,让整个学校蒙羞。”田波在一边附和。 “虽然这么做有点不公,但这次情况特殊,我也觉得可以去掉后五百名。”超级班班导陆景苑也跟着道。 说话间,连斌和田波二人均是朝着台下贵宾席坐着的展震天看了一眼,三人眉来眼去。 连斌和田波这几年的研究经费都是展家出的,展震天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昨天展震天让二人想办法让李道冲参加不了期末大测。 展震天承诺儿子只要他能在期末大测之前达到炼气九层就会帮他解决李道冲,展鸿烈做到了,展震天自然不会食言。 原本展震天想让展鸿烈在猎鬼星上趁乱将李道冲杀掉一了白了,但他想到了李天阳,万一李天阳给李道冲身上藏了什么保命王牌,曾经的金丹大修士有一两件牛逼东西在正常不过,对此展震天还是有所顾忌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道冲在展震天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只要展震天决定对付这个,那么一定会全力以赴,给予最强劲的致命一击,哪怕用高射炮打蚊子,在展震天眼里都是值得的。 所以展震天改变了主意,他要将不确定性降低到零,直接让李道冲不能参加期末大测。 展震天通过自己的人脉了解到,李家对李天阳父子已经彻底不问,甚至希望他们消失才好。 杀手展震天已经找好,只要李道冲离开学校,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玄苍大学校长,袁隆基听见三位讲师联名提议,正求之不得,为了提高学校排名,袁隆基可谓操碎了心,他想要在修炼一途上更进一步,唯有爬到更高处,单单只是做玄苍大学的校长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 排名最后的五百名学生简直就是多余的累赘,不仅拉低平均积分,还会给前来观摩的修真公司留下不好印象,以为玄苍大学什么人都收, 搬不上台面。 明年年初只要玄苍大学的排名能进入199工程的100名上下,袁隆基不是调任到三环星域某重点修真大学当校长,就是成为四环星域修真教育厅厅长。 袁隆基做梦都想离开蓝湾星,他卡在金丹初期已经二十年,再没有突破,只怕此生都无望了。 “三位老师的提议很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觉得,那就这么定了,取消排名最后五百名学生的大测资格,合理分配资源给有潜力的学生。”袁隆基随即道。 “不行,袁校长你这么做不符合规定。”钱昌海顿时急了。 “钱教授,有什么不符合规定的,排名靠后的五百位学生,这一年来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根本就是在浪费资源,掠夺那些有天赋学生未来,我们身为教育工作者,必须以大局为重。”连斌立刻反驳。 “万一后五百名学生中有人产生跳跃性增长,这不是误人子弟吗?”钱昌海吹胡子瞪眼。 “钱教授,你也太高看这帮排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秋颉目光微动,心慌意乱地低头吻了吻乔寺的手背。他半垂眼帘,半埋怨半心疼地说着关心的话语:“如果你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受伤的右手,那就只能让我来了。” 他的指腹随着说话,在乔寺掌心那条伤口上摩挲了几下。 好像有把羽毛扇子在乔寺心里轻轻地挠两下,又好像鞭炮的引线被烈火点着了。 “轰隆”一声,犹如火山爆发,乔寺的理智怦然灰飞烟灭了。 他猛然反手拽住秋颉,将他扯上楼梯,强装镇定地无视秋颉在身后一直嚷嚷的“乔寺,注意手,别用力,别用力。” 直至两人回到乔寺的房间。 秋颉望着背对自己,肩膀绷直的乔寺,下意识轻声问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乔寺听到“哥哥”这个词,骤然转身,双手一撑,将秋颉压在门框下。他面无表情,暗地里却极力隐忍心中那波涛汹涌的疯狂,嗓音透着声嘶力竭过后的沙哑,询问道:“秋颉,你到底想干嘛?” 不知为什么,此时的秋颉一点都不讨厌乔寺这样凶里凶气地对他。 因为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搭理、漠视他足足两周接近三周了。 相隔千里的五年都能忍,近在咫尺的二十来天,秋颉却忍不了。 他沉下心,天真懵懂地睁着深邃的眉眼,佯装听不明白地笑着说道:“哥哥,我不想做什么,我就想照顾你。” 秋颉说着话,伸手去拉乔寺整洁的衣角,企图让他消消气。 “哥哥”这个词一出,乔寺的瞳孔颜色由浅黄演变至微褐色,他垂落的手拽着秋颉手腕的力气也越发用力。 被抓着的位置疼得厉害,秋颉拧着眉,却说的是:“哥哥,你的手别用力,别再受伤了。” 乔寺唇角抿紧成一条直线,双手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明知你是在演戏,我却也心甘情愿地沦陷。 乔寺眼神复杂不清地盯着秋颉,终究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吻住了秋颉的嘴角。 片刻,他抬眸看向秋颉,低声地问道:“嘴角,这是你第一次吻我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乔寺眼底清晰可见的情/欲一点一点地溢出,秋颉暗暗抓了抓手臂,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应道:“知道。”他顿了顿,又阐述道:“我记得所有关于你的一切。” 乔寺怔住,紧接着,他见秋颉伸出手环住自己的脖颈。 只要再轻轻一碰,他就能吻到自己的嘴角。 乔寺垂下眼,侧过脸避开了,只露出纤长的脖颈。须臾,他艰辛地挤出一句话,说道:“你戏太过了。” 秋颉愕然地摇头,缓缓地收起手,想开口解释自己没有在演戏。 但他刚刚被乔寺带出的情迷意乱全部散尽,这下也清醒过来了,秋颉失声地笑着说道:“对,我戏太过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他拉开门,极速地整理好面部表情,藏住委屈、酸涩的心情,一步一步地拖着沉重步伐慢慢走下楼梯,然后假装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到厨房帮安柏做饭。 既然现在不管他做什么都只会被乔寺认为是在做戏,那就等节目结束了再说吧。 * 晚饭时间,大家围着一块准备吃饭,有道红烧猪蹄是李以潇专门做的,明眼人都知道是给乔寺做的。 她们也不敢多吃,只是盯着李以潇借着坐在乔寺旁边的机会,拼命帮他夹菜,尤其是那道软糯、色香味俱全的红烧猪蹄。 乔寺将李以潇夹过来的红烧猪蹄转手给了秋颉,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吃红烧猪蹄。” 这句话代指了两个意思,一指,我不喜欢这道菜,二指,我不喜欢你这个人。 李以潇敛起窘迫的脸色,将红烧猪蹄往池佳那边推过去,笑道:“我看之前做的猪脚面线,你挺喜欢吃的。所以今天特地做了红烧猪蹄,没想到你不喜欢。” 秋颉心安理得地啃着猪蹄,一边啃一边说:“没关系,我们喜欢吃,乔寺不吃,我们多吃点就好,一定能帮你把这个任务解决。” 李以潇:“……”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做了一下午的红烧猪蹄,全部落进与乔寺毫不相关的肚子里。尤其是秋颉,吃得都打嗝了,还不往拿汤汁泡饭并朝自己微笑。 就挺生气的…… 吃晚饭,大家合力收拾好碗筷,坐在客厅里休息。 于絮拿起刚刚节目组派人投递过来的一张表格,无比兴奋地说道:“各位兄弟姐妹!惊为天人的好消息!!!” 池佳一听,立即挣脱沈柯的怀抱,冲到于絮的身边,好奇地问道:“什么好消息?” 于絮给她看表格,说道:“刚刚节目组的人送过来的,说下周和下下周,会邀请我们喜欢的艺人过来参加节目!啊啊啊!是我们喜欢的艺人来参加节目!她让我们现在填好表格,把自己最喜欢的艺人名字写下!” 池佳拉着于絮的手原地直跳, 兴奋地叫道:“他们过来,然后呢,跟我们做什么?!” 于絮挠挠头,不解地说道:“说跟我们约会或者在小屋玩,做什么都行。” 池佳一把抱住于絮,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节目发福利吗??这真的是天大的福利啊!” 于絮还算理智,小声地说了一句:“可能想让艺人勾搭你的男朋友吧……” 不过池佳处于亢奋中没听见。 沈柯看池佳欢天喜地的样子,起身走过来,接话道:“这经费得消耗不少啊,节目组真的太牛了,有钱就是任性!” 他顿了顿,看向池佳,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想邀请我们节目组的嘉宾安杏霖过来,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池佳毫不犹豫地立即说道:“可以吧,我觉得她应该也很想来。毕竟我看节目发现她磕CP磕的好认真啊!” 于絮抱着表格,蹦蹦跳跳地说道:“哎哎哎,我得好好想想,我很想见那个奶油小生周逸。他最近漂染的那个奶奶灰,真的好狼狗啊!我超级无敌爱!” 她说完,偏头看向一旁沉默的赵琦慕,问道:“慕慕,你想见那个柳似雪吗?” 一向沉稳的赵琦慕难得露出稚拙的表情,冁然而笑地应道:“嗯,挺想的。” 于絮向大家招手,说道:“那就赶紧来写上自己最期待的偶像名字吧!” 秋颉也不是傻,见节目组如此大动作地邀请别的艺人来参加节目,大概能猜测到这是节目组和公司安排的,想让现国内顶尖艺人来跟自己沾点眼缘。 这样到了出道的时候,让他们顺势推自己一把,估计能让自己的演艺生涯更平坦顺畅。 没想到公司能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写了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性格容貌较为相似的当红小生。 秋颉其实对自己的演艺生涯没有规划,当初签下这份合同也只是因为听说做艺人来钱快,公司愿意培训他、包装他,还会分他一套房子住,这给了他极大的帮助。 他以为这条路会很艰辛,没想到进公司半年左右,就被纪如冰叫去参加这季综艺节目了。 还真是幸运的有点不可思议…… 当艺人来钱确实快,第一期节目结束后,秋颉银行卡账号收到来自公司汇款的十万元。他很高兴,估算着十二期节目就能挣到一百二十万。 多少人要花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才能挣到这笔钱。 但,这季综艺节目如果杀青了、结束了,他要去做什么?去参演小成本、小制作的电视还是继续参加综艺节目? 秋颉有点茫然,反而是纪如冰这几天陆续频繁地打电话过来,跟他分析现在人气不错。到时候节目结束了,顺势出道是可以的;也听了不少关于公司高层的安排,好像是想让他继续参加综艺节目的意思。 他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宫会所地下二层。 飞梭党老大吕锋带领一众飞梭党成员与血刀会几名成员彼此对峙。 飞梭党三大金牌打手,以及主要成员一共一百多号齐集。 对方只有五人。 人数上飞梭党占据绝对优势,然而一百多号人面对对方五个人,却如临大敌,不敢轻举妄动。 三位金牌打手之一烛龙倒在血泊中,已经失去战斗力。 剩下两位,凤和青凰二人站在吕锋身后,二人双手微微颤抖,刚刚交手,若不是吕锋及时发出灵符,倒在血泊中的就不会只是烛龙一人。 血刀会五人,强横无比,竟然都是聚气境高手,其中两人更是筑基修士。 实力到了一定地步,人多人少已经不重要,正如一百位聚气修炼者也不是一名筑基修士的对手。 “吕锋,宫会所你卖是不卖?”血刀会五人之中站在最前面的一名魁梧大汉沉声问道。 “不卖。”吕锋坚决道。 “吕锋,我们会长开出的价格比市价高出一倍,并且亲自登门与你协商,已经仁至义尽,不要给你脸不要脸,今你不卖也得卖,现在你还有机会得到那一亿联邦币,我最后问你一次卖是不卖?”大汉冷声道。 “不卖。”吕锋依旧回道。 “呵呵,吕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有钱不要,那你就别要了。”大汉着人影一闪。 吕锋眼中大惊,他完全看不清对方的动作。 血刀会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多高手,虽血刀会是地下城三大势力之一,但聚气境高手并没有几个。 吕锋混迹地下势力这么久,自然知道各大势力情况,可眼前这五个人,他从未见过。 至于那个什么血刀会会长,就跟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吕锋就从来没听过这号人。 砰! 大汉出现时,已至吕锋面前,一拳打出,吕锋抬臂抵挡,一声闷响。 吕锋倒退而去,身后飞梭党成员连带着被撞飞十多人。 凤、青凰二人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凤一记高鞭腿,青凰则反手握着一把匕首扎向那大汉后腰。 那大汉面带讥讽之『色』,站在那不闪不躲,一拳打退吕锋后直接负手而立。 凤一脚踢在大汉脑袋上,砰的一声闷响。 青荒匕首狠狠扎入大汉后腰。 当! 二人攻击得手,后面一众飞梭党成员神情一喜,更有人叫好,只是声音刚发 出便戛然而止。 凤这一脚踢在大汉脑袋上,对方脖子动都没动一下,如同踢在一根铁柱上一般。 青荒匕首扎下发出脆响,那大汉的身体如同金属,竟是刀枪不入。 横练硬功? 吕锋看见这一幕脑子一片空白,这样的对手根本不是飞梭党能抗衡的。 强的有点变态。 飞梭党最强的四人,吕锋不过炼气七层,三位金牌打手相差不大,烛龙和青凰都是炼气五层,凤炼气六层。 这样的实力放在普通人之中,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差不多相当于武林高手了。 但这仅限于凡人圈子,若是放入修真者之中,他们连蝼蚁都不是。 不过吕锋本来吃的就是凡人这口饭,也不想进入什么修真者的圈子。 吕锋一直嘱咐手下不要招惹任何修真者。 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血刀会平白无故找上门来,吕锋到现在都是莫名其妙。 就为了买下宫会所? 吕锋虽然实力一般,但脑子可不傻,知道一定有其他隐情,否则这么一块地方又怎么会出价出到一亿。 对于修真者来,一亿或许并不是什么巨款,但对寻常人来,一亿绝对是文数字。 吃喝玩乐几辈子什么事不做都用不掉。 当初吕锋拿下宫会所时,只花了几百万而已,后来地价上涨,这一片越来越繁华,价格才开始飙升。 可是顶多也就值个三四千万了不得了,一个亿绝对不可能。 吕锋不卖这块地方并非嫌钱不够,一个亿多多的了,而是这里是他从成长的地方。 更是他吕锋发家的地方,是他的老巢,还有他曾经一起战斗好兄弟的亡魂。 这一片地是吕锋与拜把子兄弟四哥用命拼回来了,将那帮刺头赶出这片区域之后,对方派人来暗杀兄弟二人,四哥帮吕锋挡了三刀。 四哥死前,只对吕锋了一句话,“老弟,这里以前祖上是我家的,后来被我爷爷败掉了,现在终于夺回来,你一定要建一座又大又豪华的会所,把我骨灰埋在这里,让我看着这里繁花似锦的场景,我死也瞑目了。” 宫会所不仅是吕锋的心血,也是兄弟最后的请求,因此不是钱的问题。 给再多钱,吕锋也不会卖。 只是现在吕锋有点支撑不住,对方实力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想象的范围。 事实上,三前这帮家伙就来过一次,当时吕锋 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真的打不过,太强了。 对方一根指头就能将飞梭党几百号全部灭掉。 吕锋知道对方一定是修真者,就算还不是筑基修士,也至少是半只脚踏入修真的强者。 这些人根本不是吕锋能够招惹,在凡人圈子里吕锋可以是大哥大级别的人。 但在修真眼中,吕锋很清楚自己就跟泥地里的蚂蚁没多大区别。 招惹上这些人,吕锋一筹莫展,他那些关系网和人脉,都局限在凡人圈内,找他们根本没用。 三前吕锋被打之后,就一直在想办法,这帮家伙让他考虑三。 这三对吕锋来就是煎熬,能想的办法他都想了,花费上千万联邦币,通过私密渠道买来十多张五级灵符,还有两张六级灵符。 但事实证明,六级灵符也没用。 吕锋思来想去,在记忆中搜索自己是否认识什么厉害人物,最终一个年轻面孔出现在脑海之郑 回忆一年多前发生的那一幕,吕锋彷如昨日,在面对那个年轻人时与此时此刻面对血刀会这五饶感觉如出一辙。 不过吕锋凭的是直觉,到底那个年轻人强还是眼前这五人强,他不得而知。 可那个年轻人自从那次之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举枪看着李弘义,三魁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 “小子,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老子早晚弄死你。” 捂着右臂上的不停流血的伤口,李弘义强忍着痛苦坐起身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啧啧啧……都死到临头啦还他娘的挺嘴硬! 哎呀……有时候我就是不明白,你说说你们一家放着清福不享,非要为了个洋人跟日本人作对找死,值得吗?” 看着面前死不服软的李弘义,三魁砸了咂嘴,颇为不解问道。 “哼……兔崽子你当然不会明白,因为你压根就不通人性,是个六亲不认的畜生……!” “嘿嘿……好好好……姓李的你真是狂啊。奶奶的……既然你自己急着投胎,那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似乎是被李弘义的言语羞辱刺激到了,三魁恶狠狠的举起了手中的驳壳枪,对准了李弘义的脑门。 “八路军?” 而就在此时,原本已经准备等死的李弘义忽然笑着大喊了一声,满脸兴奋之色。 闻言一愣,正打算开枪的三魁赶紧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去死吧……!” 电光火石之间,使诈成功的李弘义用尽全力从船上挑起,抄起身边的短桨不顾一切的砸向了前方的年轻汉子。 “我日……哎呦。” 嘭…… 伴随着闷哼声响起,稍迟一步反应过劲来的三魁虽然尽量后退举枪,但却还是被李弘义抢先一步狠狠一桨打在了右手面上。 吃痛之下,他手中的驳壳枪应声而飞,落在了几米外的河水里。 “兔崽子,我弄死你……!” 虽说一击打飞了对方的武器,但胳膊上有伤的李弘义却也难以握住沉重的木桨,直接脱了手。 而眼见没能打中对方的要害,自知决不能让对方逃走的李弘义索性直接踩着船帮一跃而起,飞身扑了上去。 嘭…… 面目狰狞的李弘义一下将对方撞到在了河边的浅滩里。 顾不得全身疼的跟散了架似的,他用尽全力掐住对方的脑袋,使劲朝泥水里按了下去。 咕噜咕噜…… 被李弘义死命的压在身下,三魁虽说也在奋力挣扎,却还是连呛了几口水根本难以起身。 渐渐的,眼看三魁就要被活活溺死在浅滩的泥水里,但运气却没有一直站在李弘义一边。 “啊……。” 随着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混乱中被三魁按住胳膊上枪眼撕扯的李弘义俊脸一阵扭曲,惨叫着瘫倒在了泥水里。 下一秒,挣扎着爬起来的三魁吐出嘴里的泥沙,直接嚎叫着扑上去一把掐住了李弘义的脖子。 “姓李的……老子今天要是不整死你,就是婊子养大的……!” …… 伤上加伤,又被人压在身下掐住了脖子朝水里按,李弘义虽然已经拼劲了全力,但无奈还是渐渐出去的气多进来的气少。 慢慢的,他在水中浮浮沉沉脸上开始呈现出了窒息的黑紫,挣扎的力度也小了不少。 见状,三魁更是兴奋的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打算将对方溺死在河边。 嘭…… 噗通…… 突然间,原本占据绝对上风的三魁只感觉脑袋一蒙,随后便身子一软倒在了泥水里。 “姐……姐夫……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想死了吗?” 挣扎着从泥水中翻过身,脑袋嗡嗡直响的三魁这才发现自己的姐夫田把头不知何时正站在自己身边。而他手中,则握着一支带血的船桨。 “干什么,我要弄死你这个白眼狼……。” “啥?姓田的!我可是你亲小舅子!” “呸……老子没有你这种亲人。你就是一条狗,是日本人的狗……!” 眼神木讷的盯着水里的李弘义,田把头再次举着船桨,缓缓的走了过去。 “别……别杀我……。姐夫,咱们都是中国人……犯不上为了个洋人自相残杀啊……。您忘了,我可是我姐唯一的亲人啦……。” 感觉到死神正在朝自己走来,三魁此时也顾不得嘴硬了,赶紧哭嚎哀求了起来。 这一下,田把头似乎是想起自己的妻子,竟然站在原地迟疑了起来。 见状,三魁也赶紧趁机爬了起来……开始在身边的泥水里摸索着什么。 …… “姐夫,咱们都是中国人,不能为了个洋人把命丢了啊……。你听我一句劝……嘿嘿嘿。” 说话间,三魁似乎是在河水里摸到了什么,忽然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 甩了甩短枪里的泥水,他直接举起对准了自己的姐夫。 “老东西……也就我姐那个傻女人才会看上你。不过很可惜,她以后怕是得当寡妇了……。” “你……你这个狼崽子,老子刚才就该直接打死你……。” 面对 翻脸如翻书的汉奸小舅子,田把头气的破口大骂。 “嘿嘿……下辈子吧。” 啪……啪啪……。 清脆的枪声中,举着船桨的田把头全身一震。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举枪站在他面前的小舅子却是仰面栽了下去。 下一秒,从三魁太阳穴涌出的献血立刻染红了大片的河水……。 原来,一直靠在船帮上昏迷的老何刚刚忽然醒了过来,然后强撑着转过身体给了三魁几枪。 …… 汉奸小舅子的死去,让原本还在迷茫的田把头终于清醒了过来。 猛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他赶紧扔掉船桨跑到了老何身边。 “兄弟,兄弟我这就带你去找医生。” 奋力将满身鲜血的老何抱起来,田把头打算冒险带着他一起过河。 “我……我不成了……。快,快送他们过河。别让……别让大家白白牺牲。” 用尽全力说完最后一个字,老何的身体忽然一软,满眼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见状,看着怀里死不瞑目的老何,田把头忽然鼻头一酸,甩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 “兄弟……我……我欠你一条命。 你放心,今天我就是死,也得死到对岸去……!” …… …… 据点里。 意识到派出去的人没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街道上下着雨,敲打着窗沿铁皮,叮咚作响。 六道仙人……这几个字一出,整片街道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 不过片刻,议论的声音就像是捅破了马蜂窝一般,汹涌袭来。 “三代你开什么忍界玩笑?” “六道仙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 三代身旁的长老顾问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翻来覆去的询问。 一往淡定高深莫测的老人,此刻就像是暴躁的猿猴,恨不得抓着三代的脖颈,让他说清楚。 但是猿飞日斩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的双目依旧聚焦在祝平身上,无声的沉默,代表着他并非在说笑。 “他是六道仙人?”元师和青二人看向祝平,仿佛被掐住脖子,呼吸都要停滞了一般。 若神秘人是一般的强者,他们还有机会摆脱控制,但若真的是六道仙人,这位创立了忍道的忍界之神,他们的反抗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们同样下意识地想去无声地反驳三代的话,控诉三代火影人老糊涂! 在场的观众中,最为淡定地当属于照美冥这些人,他们早就知道了神秘人多智近妖、实力通天…… 既然这个世界连活了千万年的妖怪都不稀奇,六道仙人蹦跶出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在神秘人一巴掌拍死大蛇丸的时候,照美冥就暗暗想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准月亮上还住着人呢!’ 就在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祝平的时候,鸣人也将目光挪了过去,诺诺问道:“倒狮,您真的是六道仙人吗?” “人家说啥就是啥?人家还说你是妖狐呢?你是吗?” “这么说,也没啥大问题。” 砰! 祝平直接赏了鸣人一枣,没好气道:“你是个屁的妖狐,明明是头猪!” 而后,不再理会委屈巴巴的鸣人,看向三代,摊了摊手:“三代,如果我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六道仙人,你信吗?” “不信。”猿飞日斩摇了摇头。 原本他以为,当他见到这位挂念了数十年的敌人会暴怒,会恐慌,但真和对方面对面之后,似乎也觉得六道仙人没多少大不了的。 他淡然道:“我等你的出现,等很久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六道仙人,而不是什么一道、二道呢? 忍界的神话故事这么多,为什么不觉得我是辉夜姬呢? ” “倒狮,辉夜姬是女的!”鸣人缩着脖子提示道。 “你喜欢的小樱,人送外号樱哥,掏出来比你的还大!” 鸣人:“……” 就在此时。 三代忙里偷闲地点了一袋烟,深深嘬了一口,用十分感慨的语气说道:“初代火影,千手柱间老师,是你杀死的吧!” 话音落,全场的忍者呆若木鸡,似乎远处巨蛇的翻滚,忍术的爆炸,暴走的一尾守鹤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一句话,气氛从荒诞幽默,瞬间变成了血腥冰冷。 木叶顾问转寝小春惊愕道:“那两位大人不是被暗杀的吗?” “暗杀?”三代冷笑了一声,道:“柱间老师凭借一己之力奠定整个忍界秩序,拥有一人驯服九头尾兽的强大实力,谁能打赢? 谁能在身为完美九尾人柱力,拥有恶意感知能力,和尾兽查克拉护体的漩涡水户大人,身旁偷袭成功?” 祝平收敛起了笑意,像是讨论问题一般,认真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六道仙人出手的呢?” 三代没有隐瞒,或者说,他认为六道仙人就在此地,已经没有必要在继续隐瞒下去了,他直言道: “当初代火影千手柱间死去之后,忍界发生暴乱,忍界大战开始,二代火影千手扉间临危受命,带着我们渡过了那段木叶濒临毁灭的时间。 扉间老师明明拥有以一己之力力压四大忍村的实力,最终却仍被击杀,这也是意外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声音,他们不敢信,也不敢不信。 “这不是意外!” 猿飞日斩带着无比地恨意,笑道:“扉间老师被云忍村追杀,选择留下来与和金角银角战斗,最终陨落。 而金角银角这二位是同时拥有九尾查克拉和六道仙人所用神器的奇人,你们觉得,这也是巧合吗?” 说到这里,猿飞日斩忽然止住了笑意,问道:“你们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那个……”元师果断怂了,下意识偷瞄了祝平一眼,道:“三代火影大人,要不然,您还是别说了吧!” 三代直接无视元师,将目光转向鸣人,沉声道:“因为扉间老师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六道仙人还活着! 而且他可以通过未知的方式,暗中控制他的后代,背叛村子的宇智波斑是如此,金角银角亦是如此,只有千手柱间大人用意志力抵抗住了影响,但最 终还是被无情地抹杀! 六道仙人想要的,是让整个忍者世界陷入无止境的战争!” 猿飞日斩的声音回荡在整条街道之中,明明这里有这么多人,可这片街道却寂静得像深夜,仅余远方的忍术轰鸣。 就在此时,祝平不合时宜地问道:“原来你们推测出了这么多东西,既然如此,那么千手、宇智波,还有漩涡这三大家族的毁灭……” “没错!”三代火影冰冷道:“他们便是为了阻止你的阴谋,化作生生不息的木叶之火,照亮村子。”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忍者的内心都为之一颤。 即便是身为敌人的雾隐忍者,也被这一举动深深地震撼到了。 为了村子的延续,为了忍界和平的理想,付出鲜血,付出一切,化身为火焰。 这就是忍者的荣耀! 猿飞日斩,对着手中的长杆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后,不舍地将手中的它扔下,握起猿魔变成的棒子,道: “鸣人,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以你的意志一定可以抵抗六道仙人的侵蚀,来我这边吧!” 然而鸣人身体似是要动摇,但最终却是停下了脚步。 “过来啊!” “难道你想成为木叶的耻辱吗?” “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牛哥,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和你们绕弯子了,阿正欠你们的钱,还钱是天经地义的,虽然利息高到吓人,但是我们认了,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还清了,今天我非走不可,就算是别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要走。” 安好好硬气的说道,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哟,还看不出来,小姑娘挺硬气的呀,性子这么烈,没有几个男人喜欢的。”牛哥突然阴阳怪调的说道,他的心里发虚起来。 他本想将阿正和安好好留下来,既然将安好好账户中的钱骗出来,多骗一点是一点的,可是他见安好好如此不怕死的样子,又有些担忧起来,毕竟也不知道这么闹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最关键的一点是,如果被他老大知道他这么做的话,一定会被老大家法处置的,毕竟他坏了这个行业的规矩,如果这件事情被传出去的话,以后谁还敢来他们这里借钱了。 况且他已经从安好好那里骗了一笔自己的丰厚的酬劳了,牛哥在脑子里想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让阿正和安好好离开。 “牛哥,你也别在这里装什么好人了,我也不是什么小绵羊,你知道这个大尾巴狼想要干什么,但是我不会让你得逞你,所以我也奉劝你一句,可千万不要做的太过分了,小心引火**的。” 安好好一字一顿的对牛哥说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这么做,要是放在从前的话,她一定害怕得要死,一定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她也会哭哭啼啼的埋怨老天是那么的不公平。 “小丫头片子倒是挺牙尖嘴利的,好吧,算我怕了你们了,今晚上你们走也可以,但是今晚上发生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牛哥到底还是有所顾及的,被安好好猜对了,安好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她说道:“放心吧,我们都恨不得将这一天的屈辱全部忘记,希望再也不会见面了。” 安好好说着,牛哥两手一挥,周围的人便给他们开门了,阿正和安好好赶紧走了出来,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完全没有在大城市的感觉。 两人提着心小跑了一段路,确定比较安全了,才终于放慢了脚步。 “安姐姐,你怎么样?还好吗?”阿正担忧的问道。 “我还好,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安全。”安好好气喘吁吁的回答道,她一想到自己现在账户上还有那么些钱,就感觉到一阵害怕,这些钱很可能会给她带来灾难,特别是现在已经被牛哥他们知道的情况下,指不定 他们现在正在打这些钱的主意呢。 “好的,安姐姐,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阿正一想到刚才那种情况就觉得一阵害怕,在那种情况下,安好好的表现简直是让阿正惊讶,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一直让他觉得自己应该保护起来的小姐姐,现在已经是如此的成熟和坚强了。 真的让人十分的感叹,要不是亲眼所见,阿正真的不敢相信,安好好的表现和她平时的样子差距实在太大了,就连安好好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好了,我们走吧,不要再说那些对不起的话了,我不想再听了,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的话,你就答应我,以后好好的生活,脚踏实地的去实现梦想,而不是想走捷径,好吗?”安好好对阿正叮嘱道。 “好的,安好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一定好好的生活,放心吧。”阿正拍着胸脯对安好好保证到,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晓晓那张平凡的脸,也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 “那就好,对了,这件事情我希望你帮我保密不要说出去,我不想席城知道我的账户上有那么多钱,也不想任何人知道。”安好好停顿了下来,看着阿正,慎重其事的说着。 阿正点点头,虽然也有很多的疑惑,但是他想着既然安好好不愿意让席城知道,那么想必是有她的苦衷的,就连阿正也很好奇,那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想不到自己的身边竟然还藏着一个隐形的富豪。 “安姐姐,我可以问一下那些钱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阿正想知道安好好为了帮自己还那些钱到底会不会给她带来很大的危险和麻烦,阿正真担心安好好为了自己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安好好摇摇头,她现在也不知道将来到底会有什么,也不知道未来到底应该怎么办,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和阿正说起这件事情来。 “阿正,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安好好说道。 “好的,既然安好好不愿意说的话,放心吧,今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说的,不过我们现在回去,如果席城问起来的话,我们要怎么告诉他呢?”阿正问道。 “这个嘛,就说是牛哥大发慈悲,他们发现抓了你也还不了钱,所以答应让你慢慢去还钱吧。”安好好想了一个牵强的理由,知道这个理由要想骗过席城可能有些难,但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好吧,希望席城会相信吧。”阿正说道,两人终于走到了一条宽阔的马路上了,那边有了灯光和人气的烟火味,阿正和安好好都知道自己总算 是安全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至少在人多的地方,那些人也不敢那么嚣张吧。 “阿正,今晚你先在我那里住吧。”安好好对阿正说道,现在她最惦记的就是席城和小宝了,可当她打开手机的时候,已经显示没有电关机了,安好好郁闷得很,连忙问阿正借手机报平安。 安好好可以想象到自己不在,小宝和席城会怎么样,小宝肯定要哭的,而席城肯定也非常担心的,但是阿正摇摇头,原来他为了躲避别人的追踪,没有钱的情况下已经将手机卖出去换钱了。 “好吧,咱们尽快回家吧。”安好好真想有一双翅膀就好了,就可以马上飞回家中去了,就可以看到小宝和席城了。 两人经过了一番波折,总算是到了简兮的家门口,还没有进房子里就听到了里面闹哄哄的,很多人的样子。 安好好就知道她的失踪一定会让身边关心和爱自己的人担心的,她轻轻的推开门,只见大家都在,特别是席城,正在屋子里焦虑的走来走去,简兮也一直在打电话,就连谢安也来了。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非常担心和着急的神情。 由于安好好进门的时候发出了响动,声音惊动了这些正在为她担忧的人,听到了声音,大家都纷纷朝着门口望去。 小宝第一时间发现了安好好,他扔下手中的玩具朝着安好好飞奔了过来。 “妈妈妈妈,你上哪里去了,小宝好想你。“小宝扑在安好好的怀中大声的哭了起来,他的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之前已经哭了很久了,安好好的内心感到非常的内疚,小宝在幼儿园一定等了她很久吧。 “小宝,都是妈妈不好,妈妈让小宝担心了。“安好好说着,鼻子一酸,也感觉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安好好,你回来了,你到底上哪里去了呀?”席城也朝着她飞奔了过来,在安好好不在的那些时光,席城可非常的担心了,要不是幼儿园的老师经过各种途径和办法终于打电话通知了席城,小宝现在说不定还在幼儿园了。 原本这个时间小宝应该已经睡觉了的,但是小宝因为担心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所以死死撑着不愿意睡觉,说是要等安好好回来,一直在不停的哭着。 他在幼儿园里,看到别的小朋友都被自己的家人接走了,可是他的家人却都没有来,他感到非常的害怕,天渐渐的黑了,老师也开始着急起来了。 一开始还在安慰小宝,让他不要担心,说安好好可能是有事情所以来晚了,但是老师一直打安好好的电话也 没有人接通,老师这才真正感到着急起来,小宝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多么希望能够扑到安好好的怀抱中啊,小小年纪的他正是需要人保护和爱护的时候,内心里总是担心着安好好会离开自己。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知道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凭啥?他说让我晚一个月我就晚一个月?他是联邦政府啊,还是中央军部啊?他以为他是谁啊?”当廖剑南无可奈的将消息传递给虚凌天的时候。虚凌天这个平时好脾气的家伙顿时火大了。 一听是虚苍穹让人传话给他,虚凌天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各种烦躁火气上涌。 “我说凌天小子,别动气,别动气。斗气没必要,中央星区这边大战在即。你不看虚苍穹的面子,也要顾全咱们联邦的大局啊!要不你们早点动身来吧。”在廖剑南看来,虚苍穹跟虚凌天毕竟是父子,即使现在不对付,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对付。等这次虚凌天到了,他干脆出边帮他们父子倆说和说和。 当然他是做梦,虚苍穹跟虚凌天根本就是冤家死对头,对都想对方死啊! “四十天后我们出发,这已经是我能够压缩的极限了。”虚凌天沉默了一下,看着廖剑南的道。 四十天也不没少多少啊!廖剑南这个苦逼啊! 等到他把虚凌天的这个决定告诉给虚苍穹。他就看见原本一直一脸严肃的虚苍穹忽然笑了。“好,我就答应他。”早死十天和晚死十天的区别而已。 虚苍穹眼底的幽暗越发的凝沉了。 四十天之后,累死累活的青逅终于完成了长徵和小悠这对兄妹的任务。但是……最后他还是比小悠鄙视了。“你这质量,你看看你们的人在战舰外面弄的那个符文阵图,我天啊,能有原始符文的千分之一的战力值没?木有!” 青逅顿时羞愧了。 他是见识过小悠雕刻的石火雷炼妖符阵的,自然知道她的符文雕刻的水平。 “那个……小悠小王主,他们那点水平,自然是小王主看不上眼的,但是不是我自夸,这已经是附近最好的符文雕刻师的水平了。这里是东壇域之外的边缘地区,能找到这里就不错了。” 你都说成这样了,我还能说啥? 小悠没好气的看着那些战舰之上雕刻的粗粗细细歪歪扭扭的符文。要不是这种符文必须是认为的手工作品,机器根本没有办法复制这种带有规则能量的符文,她何必找人篆刻。 艾玛,可怜的她的金晶阵,这一下子只怕整体的防御力要下跌一大截。 可恶! 虽然如此,但是好歹青逅的人,把音速阵设计成了普通,17倍加速阵和流光阵。攻击阵型也改成了周天星斗炼辰阵,当然最惹眼的还是金晶阵。 这金晶阵刚刚一篆刻到战舰上,整个战舰的 防御力就大幅度的提升。甚至出现了某些监测仪器暴机的情况。 随着一层又一层的金晶阵分别的竣工连阵启动,更多的检测仪器彻底暴机。 虚凌天没时间给所有的战舰都淘换相应的暴机的监测仪器了,毕竟中央军部三天俩头的来催。所以他干脆将更多的有经验的退役老舰长给召唤回来操纵战舰。 反正这批看似五十年前的老式战舰,随着符文阵法的刻苦彻底大变的样子。 十万艘虎鲨战舰,一千艘海王战舰,以及五千艘龙鲸武装补给舰。这次虚凌天调集了整个四军区最强的战舰编队。 一千艘海王级战舰,是这次出战的主力。 当他们浩浩荡荡的开进中央星区被巡逻舰队撞见的时候,彼时某位巡逻舰队的舰长都呆滞了。 中年胖子呆愣愣的看着大视窗外那十万艘虎鲨战舰,一千艘海王战舰,以及五千艘龙鲸武装补给舰。 “我没看错吧?” 他的副官此时也看见清楚了大视窗外来的舰队。实在是因为他们这次巡逻舰队靠上去靠的太近了。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也十分的惊愕的道“我没看错吧?那是龙鲸二型补给舰。不是据说一百年前就不在生产了吗?” “不再生产不代表它就是退出服役了。其它的军区也有带着龙鲸补给舰来的。”中年胖子舰队长不自觉的辩解道。 他的副官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即使是那家呆着龙鲸二型补给舰来的军区那也只是因为补给太多实在装不下了才会带来。而且人家也藏着掖着的,很怕露出来让人笑话。可是,舰队长您看看,那可是五千艘啊!这是真把龙鲸二型补给舰当成运输主力了。” “龙鲸二型就龙鲸二型,反正他们大概也是想找个军港然后入住坚守吧?”中年胖子舰队长不大肯定的说。 “不可能吧?现在战斗打了如火如荼,很多中央星区的星球都被打烂了。他们怎么可能不上前线?再说这些年来的那个军区的战舰编队没有调上一线?他们来了就是为了上一线的。”小副官一副这你可骗不了我的明了样。 其实外界军区被召唤来的部队已经被默认为消耗敌人有生力量的炮灰。是在大决战前夕的执行战术拖延政策的不二选择。 “再说,舰队长,您看他们后面那些战舰那是五十年前的虎鲨三型,现我们中央军区的巡逻舰都是虎鲨五型了。”小副官真心的哀嚎的道“我们联邦的虎鲨七型战舰跟人家捉对厮杀都是百多胜少。我真不敢相信,他们这 些虎鲨三型来干什么?上杆子送死啊?那战舰上的难道都是机器人不是活人兄弟们不成?” “好了,那不是还有一千艘海王二型战舰吗?你以为每个军区都像我们中央军备精良呢啊?”中年胖子没好气的出声道。 “那也太那个了,就那一千艘海王二型那也是十年前的战舰啊,如今我们都主力部队都装备海王三型了。”小军官难受道。“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垃圾的装备呢?四军区不是号称很有钱吗?” 听了小副官恼火的话,中央胖子终于轻轻的叹气道“四军区一向安定,又是主要的材料产区,哪里只需要培养个人武力值高的精锐战士去完成于星兽对战的任务就可以了。 所以中央军部对那边的各种武器装备也都是应付了事儿。得过且过! 不仅是四军区,五军区,六军区都是如此。材料产地,还武器装备各种先进,那样用不了几年就尾大不掉了。该头疼的就是那些联邦世家了。 只是他们的装备也太落后了。 联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0章 第四十章 “陆道友,你可算回来了,之前一直看不到你的身影,真是急死人了。”吕辉等了好一阵子才看到去而复返的陆小天。一脸焦急地道。 “刚才碰到了两只寒蠓蛛,费了些力气才摆脱逃回来。你们这么着急,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吕锋道友到哪里去了?”陆小天说了一句。 “岂止是有事情发生,是大事,要命的大事。外面的筑基前辈又在这边调人了,我猜,应该是其他地方碰到了什么问题,幸好陆道友你跑到这么深入的地方。否则咱们已经被征调出去了。”吕锋从一溜小跑过来,面色不太好看。“不过恐怕也躲不了多久,咱们也要被征调走了。”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怕个什么,又不是靠着咱们几个。”陆小天嘴上如此说,却是想起吕金荣殒落前好像发过传音符,想来其他筑基修士认为寒蠓蛛的巢穴已经被搜索得差不多了,才会从这里调人走。不过调了一批又一批,显然吕锋猜测得没有错,应该是遇到了大麻烦,只是连三大家主都无法解决的麻烦,还有三家族二十多名筑基修士,这些人都摆不平,还要大量的炼气修士做炮灰,真不知道是什么危险。陆小天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也难得的有几分忐忑。 暗自盘算着是该继续呆在这危机四伏的礁石洞中,还是偷偷离开。毕竟好处已经捞了不少。可一想到混元道藏,他又打消了这个主意,现在他已经是筑基三层,一直修炼的混元经,他也对比过灵霄宫的其他功法,相对他这种低劣的资质,委实找不到更合适的了,不说混元道藏里面可能蕴藏的结丹机缘,便是为了混元经的后续部分,他也是要继续冒这个险的。 正如吕锋所说的那样,很快又有两名筑基修士前来调遣他们这些炼气修士,也许是对吕金荣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回应有些疑惑不解,两名筑基修士开始深入巢穴,但没有多久便一脸慌张地跑了出来。他们两人只是远远地看到几人的尸体便惊慌而退。连吕金荣还有另外四名筑基修士都横死在内,更别说他们两个筑基初期。两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通知三大家主。 没有多久,吕田霖便暴躁如雷地赶了过来。 “荣儿,我的荣儿!”吕田霖抱着吕金荣的尸体,悲恸欲绝的声音震得整个寒蠓蛛巢穴都有些轻微的震动。 几只冰蜂蝎再次从寒潭中飞出,围着吕田霖一阵乱飞。 “找死!”吕田霖气极攻心,一只黑拐在空中挥得虚影重重,偶尔有几道厚重的气劲打在附近洞壁上,大块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打碎,可见盛怒之下的吕田霖出 手何其可怕。 只是吕田霖出手虽然可怕,但却每每扑了个空,根本打不到几只冰蜂蝎。反而平白消耗了大量的法力。三只冰蜂蝎也是异常恼怒,先来了五个人族修士搅了它们的清净,被它们都蜇死了。后来又来了一条大蜈蚣,怎么蜇都不管用,还把它们守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灵草,十几块灵石都抢走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凶狠的家伙,抢完东西也就算了,竟然还让它们不得安生。几只冰蜂蝎的怒火也不比吕田霖差上几分。只是吕田霖已经是筑基后期的高手,远非之前碰到的敌人可比,凭它们的速度一时间竟然也难以近身。 不过柔不可守,刚不可久。吕田霖含怒出手,虽然威势逼人,但时间一长,难免法力接济不上。手里的黑拐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冰蜂蝎虽然是妖兽,但也已经堪比筑基修士,对于战机的捕捉极为精准。一见吕田霖动作慢了几分,三只冰蜂蝎从几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扑近。蝎尾上的冰针连蜇几下吕田霖的护身灵罩光芒一阵幻散。吕田霖大吃一惊,情急之下将黑拐挥动到极致,虽然迫开了两只冰蜂蝎,但仍然给剩下的一只找到了机会。 “吕老弟,小心。”胡千山听到这边的恶耗,也马不停蹄地赶来,正好看到吕田霖的险境,挥手打出一颗火珠,补上了吕田霖露出的破绽。 “好险!这几只畜牲好生厉害!”吕田霖惊出了一身冷汗,趁势脱离了战圈。 三只冰蜂蝎见又来了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类修士,见机不妙,纷纷躲进了寒潭之中不再露面。 “吕老弟,眼下既然已经发现了咱们想要的东西,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眼下距离潮汐回湖不过半个多时辰,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胡千山一把拉住想要将寒潭搅个天翻地覆的吕田霖劝诫道。 “话虽如此,可杀子之仇,不可不报。”吕田霖语气阴森地道。 “金荣的死我也很心痛,而且我胡家也损失了两名族人,不过他们几人的死未必就是因为这几只冰蜂蝎。” “胡兄此话怎讲?”吕田霖疑惑地道。 “你可发现金荣,还有另外几人的储物袋都已经不见了,而且胡彬的死因是喉间的剑伤,并非是死在冰蜂蝎的手里。”胡千山说道。 吕田霖面色一惊,他方才是怒极攻心,以至于竟然忽略了如此明显的破绽,此时经胡千山这么一提醒这才发现确实有诸多不妥的地方,不过他也不是三岁的小孩这么容易糊弄,很快又摇头道,“就算胡彬是死于其他人之手,但金荣另有另外三人身中冰蜂蝎的寒毒却是铁一般 的事实。” “除了胡彬以外,金荣几人死于冰蜂蝎的攻击不假,但这未必就不会是别人布下的局,利用冰蜂蝎杀死他们几人,再循机夺取财物。而且这寒潭深不见底,便是我在此处呆得太久,法力的运转也大受约束,半个多时辰,恐怕也奈何不得这几只冰蜂蝎,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之上,不过回过头来全力去对付那只虎纹妖龟。难道在吕老弟的眼里,金丹大道比起现在复仇来说不值一提,若是如此,我便不奉陪了。”胡千山面现怒色道。 “也罢,此事暂时放在一边,等此间事了,我定要将那潜伏进来的居心不良之徒揪出来挫骨扬灰!”吕田霖一番犹豫,权衡利弊之后,终于做下决定。 “好,解决了最重要的事情之后,我必定与吕老弟一起将这名潜伏进来的凶手逮住!” 为了安下吕田霖的心思,胡千山说话时打了个埋伏,在他的眼里,只有金丹大道才是最重要的事,哪怕胡彬兄妹是他的亲侄,也不值一提。 倒是那名处心积虑混进队伍中的敌人,居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退自如,而且还不动声色地杀了胡彬,拿走了几人的储物袋,这份本事倒着实不可小视,搞不好便是哪个门派的修士,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得到打开混元道藏的钥匙之后,他便第一时间赶去开启道藏,否则真等那些仙门大宗反应过来,别说吃肉,恐怕汤都没得喝了。至于帮助几个死去的后辈复仇,他压根暂时就没想过,只是那名潜仗起来的人手段颇不简单,私下里他还得留点心眼才是。 在吕田霖与胡千山的亲自带领之下,剩下所有的炼气士都被赶往一处石林水洞,此处恐怕是整个礁石洞中最为低洼的地方,潮汐冲向海底,这里仍然留下了大量深达数丈的积水。水底散落着为数不少的灵石,还有一些发着光的湖贝壳,或者游鱼,虾蟹之类的。不过更多的是一些低阶,背上长着虎斑条纹,鄂下生有利齿看上去颇为凶悍的妖龟。这些妖龟在水里游戈,不时警惕地看着即将入水的大量人族修士。之前已经暴发过激烈的战斗,水里浮着不少的龟尸,还有大量人族修士的尸体。 “娘的,怪不得把咱们这些人都调集过来,竟然是要下水同这些虎纹妖龟作战,这些妖龟看似阶位不高,可顶着一张龟壳,又是在水里,可不好对付。”吕锋看着水里黑压压的龟群,心里有些发寒。 “能有什么办法,二十几个筑基前辈在后面虎视眈眈,可由不得咱们不下去。”吕辉经起之前在寒蠓蛛巢穴时面色还要难看几分,跟蛛群作战好歹还是脚踏 实地,现在却要下水同水里的妖兽打,还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屠德隆回答说,决定了,你那边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 张昊光并不想向雇主透『露』自己找的几个人在踩点的时候被开发区派出所拘留又被放出来的事情,毕竟雇主要的只是某件事的结果,他们是不会在意一些具体细节的。 张昊光回答,妥了。 屠德隆说,好,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动手吧。 张昊光依旧是冰冷的口气,屠书记,按照谈好的,先付一半定金,事成后付另一半。 屠德隆爽快的说,这个没问题,今晚上定金就转到你提供的账号上,以后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张昊光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张昊光想要扔掉电话,屠德隆赶紧喊着说,先别挂。 张昊光问,改主意了? 屠德隆有些不好意思的口气说,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想要多嘴问一句,如果事情失败了,你会怎么做? 张昊光立即明白了雇主的弦外之音,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又想对付仇人,又害怕牵扯到自己。 张昊光稳稳的声音说,屠书记,我们这行有这行的规矩,事情如果失败了,绝对不会透『露』雇主信息,否则的话,即便是有机会出来,也没法在道上混了。 屠德隆总算是放心的点点头,对张昊光说,那行,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放下电话,屠德隆有种办成一件大事的满足感,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尽管他这两天心里也会有些纠结,有些恐慌,甚至有时候会出现打消原本制定对付秦书凯计划的念头,但是当事情真正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的心里其实是兴奋的。 这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到底对秦书凯的仇恨有多深,这样的一个心狠手辣对付害苦自己兄弟的混蛋,早就该受到报应了,不是吗? 屠德隆慢慢的起身,下楼上车回家,坐在车上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今晚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已经是夜半时分了,老婆却还没有睡,屠德隆的心里一阵暖流,本来自己应该早点回来的,抽了一包烟才打出那个电话,跟抽烟前打电话,其实效果是一样的。 听到屠德隆推门进院子的声音,老婆赶紧从屋里迎了出来,张口问道,这么晚才回来,你吃了饭没有? 都是老夫老妻的,见面没有多少寒暄客套的话,所有的关怀在彼此的眼神里都能看得出来。屠德隆轻轻的叹了口气,身后揽住老婆的腰,两人一道进了一楼的客厅。 老婆注意到屠德隆叹气的声音,有 些担心的问道,老屠,又碰上什么烦心事了? 屠德隆摇摇头,搂着老婆在沙发上坐下,低声对老婆说,最近几天,咱们要办的事情可能就要进入实施阶段了,不管成败,我想要让你带着孩子先离开红河县一段时间,咱们家在别处的房产也是有的,你随便挑一个认为合适的,搬过去住一阵子吧。 老婆疑『惑』的问道,有这个必要吗?我还要上班呢? 屠德隆说,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万一那张昊光失手被抓,秦书凯肯定会立即联想到,这件事可能跟我有关系,真要是到了那时候,情况可能会相当不利,你们先离开,我干起事情来,才能更加无所顾忌。 老婆一向是对屠德隆言听计从的,这次也不例外,见屠德隆坚持要让自己带着孩子走,她也只好答应下来。 屠德隆这边紧锣密鼓的准备开场,贾仁贵倒也没闲着。 贾仁贵心里琢磨着,现在屠德隆想要从正面进攻秦书凯,而自己正好可以见缝『插』针从后方进攻秦书凯,如果能先搅的秦书凯心神不宁,对于屠德隆的正面进攻必定极其有利。 贾仁贵在头脑中转了几圈后,决定对秦书凯的老婆孩子下手,于是找人去调查秦书凯老婆孩子的确切住址。 调查的人回来汇报说,贾书记,秦书凯的老婆孩子早就搬家到省城去了,是不是要到省城再去调查一下,看看他们的确切住址到底在哪里? 贾仁贵听了这话,不由有些犹豫,省城是什么地方,一旦发生了不该有的动静,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真没想到这秦书凯竟然还狡猾的,提前把老婆孩子都安排到省城,然后一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在红河县耀武扬威。 贾仁贵决定退而求其次,于是吩咐手下人,马上去把吕嘉怡给抓来。手下人不由奇怪的想,狗日的,这个吕嘉怡原本可是贾仁贵的老秦人,怎么这个时候想起要对吕嘉怡下手?难不成跟风流官司有关? 贾仁贵解释看到下面人的疑『惑』,说,现在屠德隆正准备对付秦书凯,屠德隆那人办事你是知道的,从来就没做过这类恶『性』案件,我担心他在秦书凯面前『露』出蛛丝马迹来,事情还没干呢,就惹的一身『骚』。 现在,我们积极配合他一下,从秦书凯的侧面下手,挑选一个合适的对象控制住,然后转移秦书凯的注意力,这样一来,即便是秦书凯对屠德隆的行为有些怀疑,也没有精力顾得上深究,是不是? 手下人听了这话,方才明白了贾仁贵话里的意思,于是建议说 ,贾书记,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挑选吕嘉怡呢?还不如挑选市中医院的那个冯大夫? 贾仁贵有些疑『惑』的问手下,市中医院的冯大夫,又是哪路神仙?她跟秦书凯有关系? 手下人汇报说,贾书记,前一阵子,您让我们调查秦书凯的时候,我们就掌握到,秦书凯跟市中医院的冯大夫一直关系密切,中医院里传的沸沸扬扬,那冯大夫为了秦书凯直到现在都没找对象结婚,我琢磨着,从时间上论起来,那冯大夫跟秦书凯之间感情应该更深些。 再说了,吕嘉怡现在也算是红河官场的热门人物,她要是突然失踪了,难免不会引起很大轰动,她毕竟跟您有过一层关系,要是有人在调查她的行踪的时候,把视线转移到您这里来,那可就有些不妥当了。 贾仁贵觉的手下的建议很有道理,于是拍板说,行,那就听你的,把那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望月秀知脸颊抽了抽,老叶你管这叫「一只手就能玩的游戏」? 他已经真真切切认出这是一款什么游戏,TGA2019最佳年度游戏,Steam2019年度最佳游戏——《只狼:影逝二度》。 望月秀知虽然没有玩过,但也听过它的大名,在手机上也刷到过不少相关视频。 而他没有玩这款好评如潮的游戏的原因很简单——求死系游戏制作人宫崎英高。 这位大佬热衷于让玩家在生死间成长,认为死亡并不可怕,反而是一种修行,求死的最终目的是为新生,生死之间体验其独特的乐趣。 这就导致了宫崎英高制作的游戏操作难度普遍非常之大,加上本身别具一格的审美,玩家群体褒贬不一,两极分化严重。 喜欢的无比狂热,不喜欢的觉得这纯粹就是受虐。 望月秀知当初下载同为宫崎英高制作的《黑暗之魂3》花了两个小时,而试玩退游卸载只用了半小时不到。 手残玩不了,他也没那个耐心,坏了心情不值当。 但游戏主播的攻略视频他倒是刷了几遍,当做番剧来看真的不错,不得不说,黑魂的世界观,故事剧情,游戏内涵是真的精彩。 而自己刷到过的只狼视频,除了精致唯美的画面,庞大渗人的妖物,华丽夺目的剑招,给他最深印象的就是主角败北后屏幕中间出现的鲜红汉字——「死」! 或许在这种如SAO般的沉浸式观感中,能够给他完全不同的游戏体验。 “怎么样,能动吗?”老叶的声音从天上传导下来,又好似就在耳畔。 望月秀知尝试着活动四肢,除了本身右臂打着固定以外,其余感觉与自己本人完全无异,纯粹就像是魂穿了过来一样。 个中体会无法与外人言道。 “可以,运行顺畅。”望月秀知答道。 但在老叶第三视角看来,望月秀知就像是戴着设备,拿着手柄玩一样,一点也不VR。 “要不另外换一款游戏吧?”老叶提议道。 “没事,我玩玩看。” 叮铃铃,迎客风铃响动,“打扰了,有人在吗?”有客人进门。 放心不下前头的浅野宁宁,老叶应了一声,转头对望月秀知说道:“那你自己先玩,我去招呼一下客人。” 说完就绕过屏风离去。 独留望月秀知一人在只狼世界里探寻摸索。 虽然明知道这个世界难度很 大,但这种感同身受的沉浸式体验是每一个游戏人的梦想,异世界探索更是可遇不可求的。 有必要尝试一下在这里能不能锻炼才能,获取经验,甚至拷贝游戏人物的天赋才能。 如果可以的话,望月秀知现在心里已经出现了一张长长待摸名单。 潜行,奔跑,攀爬,跟着系统指示来到了剧情的触发点——观月楼。 要不是自己最近提升了不少属性,想要单手爬上这峭壁绝无可能,中途虽然磨磨蹭蹭,但到底还是摸上来了。 人物进入既定CG流程,望月秀知并没有过多关注剧情,而是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剧情人物九郎。 ——这御子长得好像宇佐美呀!不说根本看不出是男孩子嘛! 随即,望月秀知在这里取得了第一把武器——「楔丸」,一把外鞘形似甘蔗的武士刀。 还有一个「伤药葫芦」,装备补给药物用的。 脱离了剧情过场的强制定身,望月秀知重掌对身体的掌控,新奇地端详着手上刚刚入手的武士刀。 哴! 拔刀出鞘。 刀仅一刃,长过两尺,平直微翘,刃身在烛焰下反射出冷冽的光,静谧无言。 单手持握并不重,但望月秀知拿着时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并不是刀的原因,直觉告诉自己是‘才能’在作怪。 虽然心中一早就有了猜测,但还是要靠实践证明,他持刃往空处一挥。 刀光掠过,烛焰闪烁。 没有掀起狂风,没有剑气斩击,更别说划破空间。 但望月秀知耳边却响起了极为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剑道S】经验+1,当前等级提升为Lv.1 【学习A】经验+1 望月秀知顿时精神一振,松了好大一口气,他之前一直害怕【剑道S】会像【柔道B】一样,是专门对应那种需要穿道服,戴护具,持竹剑的竞技性剑术。 毕竟【柔道B】不使用柔道技法是完全无法获取才能经验的。 但现在看来,S级的才能明显涉猎更广,剑道对应的并不是狭隘的现代剑道或者古流剑术,而是更为广义博大的道路。 持剑即可施展。 望月秀知兴奋地又挥舞了几下,倏忽看见自己打着固定的右臂。 单手就单手吧,就当做是修行了。 有朝一日解开封印的话,自己也会因此变得更强吧,说不定能够 无师自通二刀流。 确认完这件事,望月秀知又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剧情人物九郎身上。 “主人,就让我摸摸你吧!” 望月秀知将魔爪伸向了九郎的...小手,这部位是裸露在外的,可以直接碰触。 小小的柔荑入手有点冰凉,没有一丝人类身体该有的体温,角色对于望月秀知这僭越的举动同样没有任何反应。 ——这只是一堆冰冷的数据而已吗? 稍息,系统缄默,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是失败了,后面遇到人的话,再试试看吧。 按照剧情指示,自己现在就应该往门外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直接杀到下一个剧情触发点。 而【剑道S】现在等级过低,不到Lv.5没有技能属性,不到Lv.10没有招式变化可言。 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而言,单纯独自空挥素振估计要两三个小时才能把【剑道S】升上Lv.5。 但与人对练的话就会快上许多,选择直接出门砍人才是最快的成长方式。 所以现在手中的楔丸对于剑道等级Lv.1的自己来说只不过是一把武器而已,持刀持斧持枪没有多大区别。 望月秀知顺着窗户向外张望,他刚刚是从悬崖边上过来的,现在门外站着的就是看守自家主人的杂兵喽啰。 只有一个,在阶梯下左右来回巡逻,不远处才有另一个岗哨。 现实中如果要杀人的话,讲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计划缜密最重要。 但在游戏中就显得过于慎重了,不死之身怕什么,大不了重头再来。 望月秀知拉开厚重的门栓,开门的声响并没有惊动门外的喽啰,大概是初始小怪智商都设置的比较低吧。 透过门缝,找准机会,拉开大门,望月秀知提溜着手上早已拔出的利刃,对着背对自己的杂兵后背狠狠地就劈了下去。 游戏虽然有提示自己可以尝试剧情杀,但他并不是手柄操控,无法按指示按键。 唰! 寒芒闪过,鲜血四溅。 杂兵一个踉跄,背部被开了个大口子,但头顶上的血槽并没有清空。 不好,砍浅了! 所幸不久之前的柔道比赛锻炼了他的果决。 望月秀知下意识进步突刺,趁着对方来不及转身,将刀送入杂兵的心脏位置,自己整个人都压了上去,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呼呼——! 察觉到身下之人没有了气息,头上血槽也消失了,这才喘着粗气抽刀爬了起来。 望月秀知看着这具新鲜出炉的尸体,陌生的面容,粗糙的皮肤,流淌着鲜红血液,一切的一切都与真人无异。 但自己除了气息有点不稳之外,情绪上并没有多大起伏。 ——奇怪?!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感到不适,发憷,或者恐惧的呢? 明明是第一次接触。 但没时间给望月秀知多想,阶梯下的第二个喽啰已经抽出刀,蹬蹬蹬跑上来了。 人狠话不多,一刀冲着望月秀知面门就砍了下来。 当! 望月秀知横举刀身招架,但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被对手震得手腕发麻。 喽啰沿着刀身顺势一挥,直接了当的在望月秀知手背上划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好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何人来战! 喧哗吵闹的炎云城,在林云这般强势宣战的口号下,一下变得寂静无声。 太狂了! 谁都没有料到林云会如此高调,那些之前对林云充满不屑的高等界域翘楚,脸色都显得颇为难看。 在这之前,他们可是笃定林云,绝不会来送死的。 不过是缓兵之计,所谓战书就是个谎言,根本就不敢来硬战。 可林云现在不仅来了,且没有丝毫要低调的意思,城墙上的少年,扬眉之间意气风华。 那般模样,看起来哪有半点要送死的样子? “走着瞧!” “待会血骨界域的人来了,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嚣张下去。” 诸多高等界域的翘楚,恶狠狠的看向林云,目光之间充满寒意。身位高等界域的翘楚,他们可见不得来自玄黄界的林云,在高等界域面前这般狂傲。 蝼蚁,就该有蝼蚁卑微渺小的样子才对。 嗖! 血骨界域的众人,几乎在林云话音落下的瞬间,便纷纷落在了城墙之上。 “林云,你还真敢来!” 原横天视线锁定林云,浑身杀意不受控制的迸发出来,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旁其他血骨界域的翘楚,目光也都阴冷无比的看向林云,杀意在暗中疯狂蓄积。 林云对这等目光,丝毫没有在意,冷声道:“我既许下十日之约,自然会来,不过血骨界域是派你来应战不成?还是……你们要一起上?也无妨。” 他的目光率先落在原横天身上,眼中闪烁着没怎么掩饰的不屑。 如今若是再度交手,即便没有拔剑,他也有自信十招之内碾压对方。若是对方稍有大意,那可能一个照面,就会在他手中败下阵来。 一千五百枚星神丹造就的恐怖底蕴,可远非对方能够想象的。 “林云,你找死!” 瞧见林云眼中不屑,原横天当即暴怒,这里是炎云城血骨界域的精锐皆在,更何况还有二师兄孔煊坐镇。不像赤鬼河中孤立无援,他可不怕这林云。 几乎是话音落下,其一个闪身就杀了过来,冷声道:“十天之前,若非大意,被你仗着高等造化武学伤到。凭你想要赢我?你真以为自己能做得到嘛,做梦!” 他终究是苍龙榜上排名九十七的妖孽,到底还有些傲气,幻想着若是可以今日当众打败这林云。 也算是一雪前耻,不用在成为笑 话了。 林云眼中闪过抹寒芒,突然出手。 两大气海瞬间催动,磅礴的真元涌动全身,抬手便是一拳闪电般轰击了出去。 嘭!  此等拳芒太过可怕,不待原横天靠近,便已隔空轰击在胸口。就听的一声巨响,闪电般杀过去的原横天,扑通一声就捂着胸口跪在了地上,口中鲜血不停的溢出,整 个脸色苍白到令人发指。 刚刚还暴躁无比的原横天,瞬间熄火,五官痛到扭曲连站起来都无法做到。 “天魄一重境!” 原横天抬眼看去,眸中立刻闪过抹惊恐之色,十天不见,林云的实力居然强横到如此地步。 林云眼中闪过抹嘲弄,当日侥幸捡回一命,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懒得理会此人,冷声呵斥道:“滚。” 呼哧! 长袖如云,林云袖袍中伸出来的白皙手臂,随意挥了一番。半空中便暴起恐怖的气力,那能将山岳都撼动的力量,直接把原横天甩飞出去,犹如垃圾一般随意轻松。 嘶!嘶!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这可是苍龙榜上排名九十七的妖孽,咋在林云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别说城中各种建筑上聚集的其他界域武者,就连城墙之上,血骨界域的其他几人,也是睁大了眼,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血骨界域,没人了吗?” 林云目光一扫,抬眸间,锋芒四起。 吓得剩下一群人,面色发白,不由自主就朝后退了好几步。 强势! 太强势了! 这等锋芒让人无法置信,不可思议,这真是下等界域走出来的翘楚吗? “谁说我血骨界域没人!林云,你的对手,是我孔煊!” 就在众人震惊与林云的强悍实力之时,一股寒意悄然袭来,所有人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哗! 无声的寒芒,宛若冰雪笼罩住了整个炎云城,连头顶的昊日之光在这寒意的侵袭之下都变得黯淡了下来。 片刻后,众人如梦初醒,神色大惊。 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孔煊可是血骨界域的二号人物,苍龙榜上排名四十七,天魄三重境的狠人。 为了对付一个林云,血骨界域竟然将他派来,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轰! 孔煊横空而至,闪电般落在巍峨城墙上的刹那,整个炎云城明显剧烈无比的抖动了好几 下。 “竟然真的是孔煊!” 城中各大界域的武者,神色立刻变得火热起来,孔煊可是在这苍龙区域成名已久。而这林云,在最近这段时间却是如彗星般崛起,绽放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尤其刚才一击,便重创原横天,可是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眼看这林云,就是颗冉冉升起,无法阻止的新星。血骨界域怕是要吃大亏了,却没想到,血骨界域派出了孔煊压阵。 这下,真的是有好戏可看了。 “师兄!” 之前脸色苍白的血骨界域等人,立刻神情大震,火热无比。 有孔师兄在此,这林云在如何强悍只怕也无法翻天,注定要向他们血骨界域跪地求饶。  孔煊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林云身上,冷声道:“这通天之路中,处处都是机遇,我见过很多人一飞冲天,可眨眼就如流星般陨落。真正的强者,是在血雨腥风中,一步 一步杀出来的,可还没人像你这般狂妄!” 他在说话之间,眸光闪烁,想要找出林云剑势中的破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三百年成圣不出! 神幽世家,荒古十大圣者世家之首。 拥有神龙帝国赐予的封号,坐落在荒古域西北方,乃是不折不扣的霸主级势力。 说是世家,其实也接受外姓弟子,单论实力不比荒古域八大超级宗门差上多少。 神幽二字,分量太重。 即便真的不如八大超级宗派,也没有任何宗派敢和神幽世家撕破脸,因为这两个字是神龙帝国的封号。 任何势力,想要和神幽世家翻脸,都得掂量掂量神龙帝国的态度。 偌大的昆仑界,能得到神龙帝国册封的世家也只有十个。 神幽世家连绵广阔,占地之光,足以媲美超级宗派。 内府,神幽主殿。 神幽世家当代家主秦枭,正与几名族老商议着金绝之事。 秦枭乃是秦家明面上的最强者,八百年前就已成圣,掌管秦家已经足足有近千年的光景。 可看上去,并没有显得太多苍老,中年人的模样,不怒而威。 在座的族老,一眼看去,全是生死境的顶尖实力。 此等阵容,放眼整个东荒也是无法想象的强悍,而这还仅仅只是一场简单的族会罢了。 荒古域内,各大势力都相当清楚。 作为封号世家的秦家,绝不仅仅只有一名圣者,实力底蕴深不可测。 若是算上秦家和玄天宗微妙的关系,神幽世家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西北霸主,除了超级宗派玄谷之外,没有任何势力能与之抗衡。 “大长老,金绝去路安排好了吗?” 秦枭看向左手边的灰衣老者问道,老者是秦家大长老,秦枭之下神幽世家第一高手秦绝。 “族长,已经安排好了。” 秦绝出言道:“这会他应该已经在神龙帝国,就算是剑圣出手,也绝对足以保证金绝安全。等风声过了,我再让人把他接回来。” “做得好!” 秦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沉吟道:“金绝虽是外姓,可对我秦家忠心耿耿,甚至不惜以命搏杀。这等功臣,我秦家一定要保到底,不然以后没人为我们卖命。” “金绝可惜了,他在玄天宗再进一步,就可以成为执法长老了。” “最可惜的还是那小王八蛋,这都能活下来,命不是一般的大!” “剑宗这些年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其他超级宗派都会给我秦家几分薄面,就这剑宗还以为自己是 圣地!” 当初通天之路,其余超级宗派迫于压力,都不敢接受林云。 唯独剑宗,直接强行带走了林云,这个仇神幽世家的人可都一直记得。 “哼!” 秦枭眼中闪过抹寒意,对剑宗这般做派,他早就不满了。 神幽界子乃是他的血亲玄孙,虽说他玄孙数量很多,可能成为界子肯定是其中最优秀的。 让他参加万界争锋,就是给他争气运,为他降临昆仑铺路。 为的就是天路榜首这个位置! 从古至今,能成为天路榜首的人,降临昆仑后至少都有成圣之资。 可铺垫了十多年时间,却死在一个下界小杂毛手中,对秦枭来说简直就是耻辱中耻辱。 剑宗将林云接走,更是直接打脸。 “天玄子这狗东西,真的越来越过分了,这事若是有他出手,那小杂毛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秦枭不满的说道。 其他族老,顿时禁声不敢接话。 “这狗东西,真的忘记当初是谁捧他在玄天宗崛起的,没我神幽世家能有他天玄子今日?”秦枭骂骂咧咧的说道。 天玄子将金绝逐出玄天宗的做派,让他极为不爽,气的差点吐血。 还有秦苍! 明明是秦家子弟,可眼下也完全没将家族放在眼里,当初苍玄岛中就该直接杀了对方。 “族长,这事我们要不要应对一下?” “应对什么?” “剑宗或许会来找麻烦,毕竟曾经是圣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哈哈哈!” 秦枭闻言大笑起来,不屑的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也配吗?谁敢来找麻烦?瑶光,还是沐玄空?瑶光只是条老狗罢了,蹦跶不了几年,沐玄空……呵呵,我成圣的时候,他还在玩泥巴呢!不堪一战!” “剑宗灭亡是早晚的事,我不去找他麻烦,沐玄空就要烧高香了!还敢找我麻烦?借他一个胆,也不敢!” 秦枭底气很足,丝毫无惧。 神幽世家或许实力和剑宗差距很大,可终究是封号世家,与玄天宗也是盟友关系。 最重要的是,他背后有神龙帝国撑着! 让秦枭去剑宗要人,他没这个胆量,可你要和他说,剑宗敢来找他麻烦,他一百个不信。 荒古域中谁都能出来,剑宗早已经日薄西山,不过强弩之末罢了。 等 到老剑圣一死,剑宗必亡! “沐玄空三百年前成圣之后,就一直憋在剑宗没出来过,只怕这圣人之名颇有水分。” 其身边大长老秦绝,笑道:“说不定还是个假圣人,这荒古域的规矩早就该改改了,也就天玄子能忍得住,非要熬死瑶光。” 秦枭神色狂傲,冷冷的道:“他不来也就罢了,他若真的敢来,我让他身败名裂!” “剑宗沐玄空,请神幽世家当代家主出来一见!” 就在此时,整个神幽世家的府邸,都在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轰隆隆! 数百座悬空在空中的殿宇,都在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跌下去一般。 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整个神幽世家里里外外,接近十多万人全都惊恐不已的发现,天穹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太阳。 而声音,正是从头顶太阳传来的。 “怎么回事?” “沐玄空!剑宗掌教怎么来了……这真是一颗太阳嘛?” “太可怕了吧。” 这一刹那,神幽世家被彻底惊到了,诸多生死境的以下的秦家子弟,直接被震的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同时间,有磅礴剑意笼罩下来。 那剑意极为恐怖,神幽世家好几重圣品灵阵,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真来了?” 大殿内,众多族老面面相觑,一个个直接傻眼了。 他们刚才态度都颇为嚣张,言语之间,似乎完全没将沐玄空放在眼里。 可等到沐玄空的声音,真正传来之时,众人眼中都难掩惊恐之色。 “族长!” “沐玄空来了!” 嗖嗖嗖! 破空声响彻不停,一道道人影,从神幽世家各处飞来,齐聚家族大殿。 面对剑宗掌教这等大人物,根本就没人敢上前去接话,尤其是对方身上的杀意极为明显。 谁敢上去? 若是对方真要动手,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时间,大殿内寂静无声,数不清的目光,全都盯在了族长秦枭身上。 秦枭脸上变化,神情变得极为难看。 “剑宗沐玄空,请神幽世家当代家主出来一见!” 噗呲! 这一道声音蕴含的剑意,变得更为恐怖起来,大殿内除却生死巅峰的强者,其余生死境王者全都吐出口鲜 血, 轰隆隆! 同时,十几座浮空的殿宇,接连不断的坠落下去。 不一会,这神幽世家就变得一片狼藉,上上下下无比狼狈。偌大的府邸,灰尘滚滚,成片楼阁殿宇,接连不断的坍塌。 神幽主殿。 一群族老的脸色,哗然巨变,神色都变得很不好看。 完了! 这沐玄空根本就没给脸,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了,脾气未免太暴躁了点。 秦枭彻底怒了,道:“好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热门推荐:、 、 、 、 、 、 、 叶浩然这个在他们眼中可笑的举动,一而再再而三之后,被叶浩然骚扰的那头黑牛巨兽,似乎脾气十分的暴躁。在它看来,叶浩然就是一只弱小的‘蚂蚁’,可这蚂蚁偏偏还不知死活,却挑衅大象。 于是,被激怒的黑牛巨兽放弃了前期强悍的对手,忽然转身,对着叶浩然发动了一击,虽然叶浩然不再黑牛巨兽的有效攻击范围之中,可它认为,只要一点力量波及,都足以灭杀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 叶浩然早有防备,在黑牛巨兽攻击自己的一瞬间,当即就有效的躲避了开来。虽然在躲闪的时候,显得有些惊险,可毕竟是躲开了。 黑牛巨兽微微一愣,刚要再次对叶浩然发动攻击,却发现对手犀利的攻击已经近身,不得已再次放弃了叶浩然,和自己的对手纠缠在了一起。 然而,叶浩然远没有被黑牛巨兽的反击给震慑住。居然又再一次的发动了法源罡气骚扰它。 这一下,黑牛巨兽彻底的被激怒了,不管身前的对手,转身就要对叶浩然再次出击。而叶浩然早就防备了这大黑牛的报复,一见到它转身,就快速的逃开。 本来,以黑牛巨兽的实力,叶浩然现在故意示弱的表现,自然躲不开黑牛巨兽的追击。可那些原住民可都不是傻子,一开始还觉得叶浩然的举动可笑,但现在他们也看出来,叶浩然的好心帮忙,为他们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其中和大黑牛对战的少将级的中年男人,见到大黑牛要去对付叶浩然,当即就急了。瞬间出手,阻拦了大黑牛的去路,他当然不会让大黑牛灭杀了这个看上去实力弱小,但却敢对巨兽动手的叶浩然。 “大哥,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真帮咱们减轻了不少的压力!”其中一人有些意外的笑道。 “是啊,这年轻人还真是聪明。可惜,修为实力太弱了。”为首的中年人点头说道。 “希望我们能够坚持到族老赶来。如果我能够活下去,我一定要收着小子为徒。光是这份聪明和勇气,我就觉得这小子将来前途无量。”对战大黑牛的中年男人呵呵笑着。 叶浩然自然将他们的对话全部听在耳朵里。这些人认为他是其他部落的人,那大黑个子的中年男人居然还说要收自己为徒。 对此,叶浩然心中感到好笑。但从这些人的言谈之中,叶浩然可以感受到,他们不像是那种会忘恩负义的人。既然如此,叶浩然就更加会全力出手相救了。 叶浩 然再一次的过来骚扰大黑牛,气的大黑牛直跳脚,不断的发出悠长的怒吼,看它的样子,似乎是在跟空中盘旋的火鸟控诉着什么。 果然,空中的火鸟也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回应,渐渐的朝着叶浩然所在的地方靠拢。 叶浩然见状,当即心中暗喜不以,看来他的想法已经奏效了。他这个看上去弱小的人类,已经引起了几头强大巨兽的不满,空中伺机而动的火鸟,看来是打算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灭杀了。 就在此刻,一道火焰从空中直接朝着叶浩然呼啸而来,正是无根火。这无根火对于弱者来说,绝对是一种噩梦,沾上就会被活活烧死。 叶浩然满脸的惊慌,当即全力躲闪,朝着远处逃命而去。 “呼呼!” 火光闪现。 只见叶浩然惊险的躲开了无根火的攻击,正满脸惊慌和狼狈的朝着远处逃去。 “想走?” 空中的火鸟露出了几分轻蔑的神情,既然叶浩然敢招惹巨兽,就应该承受巨兽的怒火。 当即,只见火鸟双翅微微一震,整个巨大的身躯快速的滑动,朝着正在逃窜的叶浩然追去。只是一会,火鸟那巨大的利爪,犹如数道锋利的刀刃,快速的抓像了叶浩然的脑袋。 这火鸟就算不是巨兽,这利爪之下的威能都十分的可怕,更何况这还是一只少将级的巨兽火鸟。 面对火鸟那凌厉的攻击,正在逃命的叶浩然,突然脸上的惊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笑。 在火鸟看来叶浩然只不过是个轻易就能够灭杀的弱小人类,可在叶浩然看来,火鸟一样也是个可以任意宰杀的猎物,只不过之前这个猎物一直在空中,叶浩然才会想办法示弱吸引这火鸟下来。 “来得好!” 叶浩然浑身气息忽然一变,整个人已经瞬间发动了水火交融的攻击。 “啾~~~!” 一声惊恐的声音从火鸟嘴里发出,看着叶浩然那袭击而来的强大的能量球,它也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类,根本不是什么弱小的家伙,而是一个可以威胁它生命的存在。 火鸟反应很快,当即就要腾空而起,尽量的躲开叶浩然的水火交融的攻击。 “轰隆隆!” 然而,火鸟已经靠的太久,在这么短的距离下,叶浩然不可能失手。 巨大的力量炸开的一瞬间,顿时一片羽翼伴着血液洒下,火鸟的皮毛可远没有其他陆地巨兽那么厉害,在叶浩然这水火交 融的攻击下,瞬间就被炸掉了一只翅膀,身躯更是早已经面目全非。 “嗯?” “好强大的力量!” “那个年轻人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实力,一招就打的三级妖兽火鸟失去了战斗力!” 此刻,最为吃惊的就是已经十分狼狈,甚至有三人重伤的六个原住民少将级的强者了。 就在五个原住民吃惊的时候,叶浩然可没有丝毫的停留,在重创火鸟之后,叶浩然数道法源罡气瞬间出击,火鸟来不及半点反抗,就这样不甘心的死在了叶浩然的手中。 见状,叶浩然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火鸟虽然也是少将级的巨兽,可防御力相比巨猴等陆地巨兽,不知道要弱了多少,顶多就是比异能者们强些,这也是为何火鸟在这场追逐战斗之中,最后都没有直接出手对付原住民的原因。 当然,火鸟虽然防御力是相对的弱点,可它能够飞行的巨大优势,也让火鸟傲视所有的陆地巨兽。只要它不主动飞下地面,只要不是遇到叶浩然这种实力媲美中将级的强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赵小军是真铁了心要让大哥大嫂领个教训,超市卖过期食品都被逮住了还死不悔改,“大嫂,你们以为我是哪个,我就是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没得能力处理你们这个事情,事情都上报了,罚款是一回事,你们的超市可能都开不下去,你们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王怀英听着话筒那边传来的嘟嘟声,脑子里都是那句“你们的超市可能都开不下去”,不行的,不行,这超市可是他们全家的命啊,开不下去他们以后怎么办? 王怀英稳稳心神,给赵家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跟赵妈哭诉一通,说自己是迫不得已卖过期食品的,家里如何让如何困难,日子如何让如何难过。 但王怀英不知道的是,赵妈原本是不知道他们超市卖过期食品这件事的,是王怀英在电话里说才知道的,当下就气得要吐血,他们在学校门口卖小零食,从来不敢卖过期的,定时清理过期食品,他们开个大超市居然敢卖过期的,还把人吃进了医院。 “我看你们是脑壳有包,好好的生意不做,要去搞些缺德事来做,活该!你们也不要去找小军帮忙,自己做错了事就自己担到起,那么大的人了,哪个管你一辈子!” 王怀英再次被挂了电话,心里火气十足,把电话一扔,“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赵家人一天过上了好日子就翻脸不认人了,话说得好听,我们要是过期的都丢了,我上哪去赚钱去,你们肯给我们一分吗?” 龚勇义幽幽地看着她,“你不要放狗屁,哪个不管我们了,要不是小军我们能开超市?我们能来这儿住?我们存折里面能有那些存款?王怀英你有没得良心。” “你有良心!就你最有良心!你有良心你不要跟我一起卖过期货啊,我看你数钱也数得很开心啊。再说了,开超市的钱我们是还了的,不要说得好像他借钱给我有个好大的功德样,我找别个借一样的借得到,而且借得多些,我呸!你是家里的老大,你妈老汉的东西本来都该是你的,借点钱给我们,帮哈我们还便宜他们了。” 龚勇义听着这些话无比震惊,难道开超市的点子不是人家小军出的吗?人家帮忙出点子又借钱给你,到头来这女人说她是还了钱的,龚勇义一直知道她对自己家里人很抠门,但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是这样想的。 分家是她极力想要的,现在她却说父母的本来就该是他的?就算他脸皮再厚,也知道分家了父母的东西就跟他没关系了,现在说这个也未免太不要脸了些。 因为这次事情,原本感情极好 的两人中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裂缝,但王怀英却没有发现,一如既往地接着表达着对赵家人的不满。 龚勇义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顺从,让王怀英忘乎所以。从刚结婚时小心翼翼的挑拨,到现在的明目张胆的嫌弃,她习惯了龚勇义的事事顺从,习惯了对他和他的家人指手画脚,以为自己不管如何,龚勇义都不会对她不满。 龚勇义依然没有说话,只在王怀英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之后说,“既然我们家人这么没得用,那这次的事情就麻烦你们那边的人帮忙解决了,我先去超市把过期的东西丢掉。”说完就转身出门了。 王怀英说了一大堆话正口渴得喝水呢,没料到龚勇义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差点被呛到,她家里都是农民啊,他们咋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办? 而且她往常回家都是收获的别人羡慕的眼光,一结婚就分家自己当家了,现在又赚钱自己开店,谁不说她王怀英命好。她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告诉娘家人,那不是等着被嘲笑吗?她可是知道好些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王怀英越想越烦,早知道当初结婚就不急着让龚勇义分家了,烦死了! 赵小军以为自己回家爸妈会让自己给大哥帮忙呢,他肯定那两人会给爸妈打电话,但是二老居然没一个人提?他怎么回答都想好了,看来是爸妈都觉得他们需要吃个教训了。 不管龚勇义他们心里有没有认识到错误,至少行为上是肯定不敢再卖过期的东西了,罚款,赔钱,王怀英心里呕血,那都是她的血汗钱啊。 然而这还不算完,因为上了报纸,他们家超市卖过期食品的事情迅速传开,来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少,每个月都在赔钱,撑了三个月,最后还是只能打折处理掉店里的东西,关门了事。 这三个月里王怀英没少抱怨,要不是赵小军撒手不管,他们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最后店都开不下去。 龚勇义也是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怪小军干啥!他又没让你卖过期的东西,人家说了没办法那就是没办法,咋,没办法都得被你骂,你们家里人有办法吗?不也没办法,那你怎么不骂!” 王怀英震惊他的反应,但这话她也反驳不了,只能在家里摔摔打打出气。 龚勇芳这几个月心情真是跟坐过山车一样,原本还觉得小军有些小题大做,但是看着哥哥的超市先是上报纸,后来被工商处罚,罚款,赔钱,最后连店都开不下去。 龚勇芳一想起这事儿就拍拍自己胸口,幸好幸好,还好自己及时刹车, 不然也有可能做不了这个生意。 用一句话说,那就是劫后余生啊,现在龚勇芳那是什么幺蛾子都不敢使,生怕自己布上哥哥的后尘,原材料都是精挑细选的,制作流程也是绝不含糊,没想到因为味道好,材料好,近几个月来订单都在逐步上升,喜得龚勇芳拜了好几回财神爷。 龚勇义开的超市虽然是倒闭了,但是毕竟开了这么几年的店,家里的存款还是有的,王怀英就一直琢磨着干点啥东山再起,吃惯了肉的人,怎么能适应得了清汤寡水的萝卜白菜呢? 赵小军则是专心搞自己的商场,他知道这几年龚勇义这几年肯定是存了不少钱的,就算是超市开不下去,凭借手里的存款做点其他的小生意也是绝对没问题,所以完全不担心他们。 几个月过去,新房也早就装修好了,年后几家人都搬了进去,赵小军当初问了他们的意见,几家人的房子都装了地暖,冬天的时候暖和得不行。 不用说,大家都很满意,更是对赵小军公司的装修水平大加褒奖。 刘莉莉是个非常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早早就在研究装修方案了,跟装修团队改了一次又一次,所以他们家的房子也是最精致的。刘莉莉简直满意得不得了,甚至还拍了照片给父母和朋友寄过去,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几个孩子也都高兴的不得了,娇娇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蹦,终于有自己的房间了,真是太太太开心了! 虽然和爸爸妈妈睡一个房间也很好啦,但是小小年纪的娇娇就已经有自己的个人空间意识了,她有自己的小桌子,可以在上面看书画画,她还有自己的小衣柜啦,自己的小裙裙可以都挂起来啦! 从此赵小军,苏耀华,高保国三家人成为了邻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三家人之间的关系是实实在在地更近了一步。 三家人在以后的日子里相互扶持,共同渡过难关,后来的他们都各自功成名就,关于他们的报道里,都称这栋楼为“大佬楼”。 君不见,一栋楼里出一个大佬是正常,两个是偶然,但如果是六个!那这栋楼多么的神奇,这就该成为一个景点!而且大佬们的孩子也逐渐有成为大佬的趋势,未来可能不止是六个,这几率有多?(可能就是不亚于高登宝考试上前十的概率吧)。 不过令人扼腕的是,这三套房子始终不曾出售,这让想住进去沾沾大佬灵气的人们无不叹息,不过大佬也不缺钱,想要留住当初在这里的回忆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未来的大佬们,赵小军和高保国俩 人现在浑身灰,在工地上干活;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你有什么病?毛病呗。没有毛病怎么一上来就问众人,你有什么病? 众人的反应没有出乎钟医的预料,一个个脸上都透着不耐烦的神情,摸不清楚钟医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各位都是有证的医生,今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让各位为我会会诊,各位没有什么意见吧?”钟医不急不慌地说着。言下之意是,有意见也给我憋着,反正今天就要按我的套路走。 这是要给我们下马威? 中医院的医生们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院长这话说的,他们肯定没有意见。院长的病大家一定群策群力,快,帮院长诊断诊断。”年纪最老的戴高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看什么看?院长让你们看病你们没看见啊?反正我没证。 戴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我们帮院长诊断诊断,各位你们说是不是?”内科的简适站出来说道。 这个骑墙派。 众人在脑中吐槽道,面上不想显露出来。 “既然你有病,我们是医生,那么帮你看看并没有什么。不过看病就应该有一个看病的模样。这里是院长办公室,不是看病的地方。如果院长想要看病,请跟我们往内科室走一趟。”内科的主任彭林义正言辞地说道。 “好。那我们去内科的门诊。”钟医站起来就往外走,一副雷厉风行地模样,根本不给别人拒绝的时间。 他对彭林的印象很好,一来彭林是刚刚一直在岗的医生。二来,彭林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钟医满意。这就是一个医生应该有的态度:“有病看病,绝不拒绝一个患者。但是,你得听我的。毕竟我才是医生。” 众人移步到内科的门诊室。 大家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完全不知道这个新院长要干什么?到底是真的有病?还是想要试试大家的水? 钟医可不管众人的想法,他一屁股坐在了病人的位置上。用手摸了摸桌面,发现桌上有灰尘。 他什么都不说,第一个看向的是年纪最大的戴高。 “您老是所有医生中辈分最老的,医术最高的。要不您先来帮我诊断诊断,看看我有什么病?”钟医沉稳地对戴高说道。 戴高被钟医点到名,脸上扯出个笑容。 那就让你小子见识见识我老头子的本事。 戴高坐在了钟医的对面,也不说话,也不摸脉,盯着钟医看了起来。 “我们中医的诊断方式,院长你清楚吗?”戴高问道。他想要先给钟医一个下马威,让钟医知道他老人家的厉害。 “望、闻、问、切。”钟医回答道。 还算是有一点见识,今天我老人家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戴高带上了老花镜,仔细的往钟医的脸上看去。他见钟医的神色正常,表情自然,目光明亮有神。刚刚跟他对话,语言清楚,声音也沉稳。再看钟医的皮肤的颜色,红润而又光泽。再往钟医的形态上看去,骨骼虽然不大,却肌肉充实,体格不瘦不胖。 “让我再看看。”戴高说道。 他朝着钟医的五官上看去,只见钟医的眼目清明。目是肝之窍,可见钟医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他的目光从钟医的耳、口、鼻一路看下来。 戴高胸有成竹,钟医没有任何病,今天这一切都是在试探他们的。 “依老头子的四十年看病的经验,院长你没有什么病,只轻微的有点湿气较重,老头子开两副药给你调理调理。”戴高说话很有水平,一来突出了自己的医术高明,二来也没有完全搏了钟医的面子。 说完这句话,戴高得意洋洋的看着钟医。 戴高自以为说话很给钟医面子,可这不是钟医要的。 所以,钟医说话就很不给戴高面子。 “不对。戴医生,你诊断的不对。”钟医一口否定了戴高的诊断。 “不可能。”戴高勃然大怒。 行了这么多年医,他还没有被这么否定过,如今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敢否定他的答案。 “我说你没病,你就是没病。不信,我们去县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戴高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必了。”钟医却没有被戴高这倚老卖老的言论吓倒。 他不紧不慢的观察着戴高,然后用低沉地声音沉稳地说道:“戴医生您鼻头色青,鼻在中医中属于脾肺,所以您脾肺有寒气。 刚刚我观察您舌头是青紫色,分属寒热过重,干燥而伤津。舌上裂痕褶皱淡白,气阴不足,又加上说话微颤,肝风内动。舌苔灰淡,寒湿眼中。 可您说话却中期十足,也就证明你心、肝、脾、肺、肾都没无什么大碍。 那您只能是胃部阴寒凝结,有习惯性便秘吧!甚至可能还有轻微便血吧!” 钟医的话一出口,戴高的脸色骤变,周围人的表情也神态各异。 他怎么知道的?难道遇上行家了?这小子…… 戴高脸上的表情明暗不定,支支吾吾想要说出否定的话,可是周围的医生都知道他有这个老毛病,这时候他不可能否定。 “您这是属于冷秘。只需要温通开秘便好,您自己就是四十年的老医生了,这方面肯定比我懂。您要多保重身体啊,您老可是我们中医院的财富啊。” 钟医平稳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可否定地自信。 有几分本事。 戴高被钟医带了几顶高帽子,也不计较钟医的反驳他的话了。心想:这小子有点能耐,看来之后要高看他几眼了。 他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其他医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新来的院长不是个草包,反而有几分本事。 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仅仅凭借观察看出戴高的身体的毛病,厉害!厉害! 一想到钟医医术厉害,还摆出这样的阵势,那这就是同行之间的切磋了。 同为内科的孟若就跃跃欲试了。 “那就让我来帮你院长看看。”孟若说道。 “好。”钟医请内科在场的唯一一位女性坐下。 孟若年纪四十岁左右,别看她才四十,今年已经当上了奶奶。 “院长,孟医生可是我们内科的一把好手,擅长妇科和男科啊。”有人打趣道。 “讳不避医,孟医生辛苦了。您想怎么诊断?”钟医说道。 孟若见钟医纹风不动地坐着,她可不敢像戴高一样托大。 她先让钟医把舌头自然的伸出,看清楚了钟医舌苔、舌体、舌质。并无大问题,证明钟医的身体好的很。 再听钟医声音强弱,正气强盛。呼吸正常,气未病。 “口气正常,没有消化不良。胃也没有问题。”孟若说道。 “那院长,我就问你一些简单的问题了。” 钟医点点头,知道孟若这是进入了问的步骤。 一般而言,钟医诊断问是占了很大的比重,病人一来会主动表达自己哪里不舒服。医生再结合自身经验问一些问题,从而判断是什么疾病。 像是刚刚戴高一样凭借年龄和经验托大的医生,并不多。 “院长您可有冷或者热的感觉?对气温变化或者周围环境有没有过敏史?”孟若问道。 “不冷、不热。没有过敏史。”钟医老实的回答。 “平时出汗吗?” “不。” “全身有没有什么地方痛? 或者四肢无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大明求学日常最新章节、大明求学日常黑糖茉莉奶茶、大明求学日常全文阅读、大明求学日常免费阅读、大明求学日常 黑糖茉莉奶茶 《大明求学日常》简介: 简介:预收《大唐第一女官》、《大宋第一女帝》求收藏(文案在最后) —— —— 江芸芸一觉醒来,成了扬州江家不受宠的庶子。 生父不仁,嫡母不慈,兄长出色但寡恩,弟弟嘴毒又心坏,姐妹人美心事多,连自己都要被当成礼物送给贵人,女扮男装的马甲岌岌可危。 江芸芸选择去读书。 她去拜师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不起眼的庶子会被骂回家。 不曾想,这位庶子不仅成功拜师,后来又一路高歌,从扬州解元到京城会元,最后成了大明最年轻的状元。 只这位状元仕途坎坷,人人都笑他不懂为官之道。 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所以被贬去贫瘠的琼州 …… 黑糖茉莉奶茶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大明第一女首辅(科举)》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大明第一首辅》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笨蛋美人成为太子妃后》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我靠破案升官发财》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贵妃金安》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刮坏了的话那你直接就去缝不就好了,这种随手扯块布都能来的事情有必要去找人练习?” 带土用露在眼洞那的眼睛瞪着鸣人。 “这不一样嘛,你当然是不用缝了,因为很快就会愈合掉,但琳姐姐可不一样,她可不能就那么敞着心窝,不然估计还没来得及救就真的……你也不想那样的吧。” 鸣人摊手,再挑眉:“而且我肯定会往好看了缝的,再说我还是个小孩……话说你是希望卡卡西去缝呢还是希望我来?卡卡西没缝过人,不过练习一下应该也行,就是花得时间可能会多点,希望能缝得很好,不会伤口感染。” “……” 带土又瞪向了咳势缓了些的卡卡西。 那杯水还剩下不少,鸣人决定还是让他喝点水好了,现在应该都咳出来了,只是嗓子不舒服。 再这么咳下去估计都要吐了。 鸣人捏着杯柄站了起来。 卡卡西条件反射地闭起了眼睛。 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卡卡西感觉到鸣人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背上,拍打的力道并不重,更像是在挠痒痒。 被‘拍’背的同时,嘴边还被递过来了一个杯子。 “喝。” 鸣人言简意赅地稳着杯柄就将其外侧斜着向上抬。 眼看杯子里的水要洒出来了,卡卡西连忙向前伸了些脑袋,张口抿住了杯边,就着不急的水流喝下了一些。 后背痒痒的,鸣人似乎是想让自己笑出来。 但卡卡西忍住了。 除了腋下腰侧脖子以外的地方,只要忍过了这个劲儿,对方觉得没意思就不会再继续了。 喝完水后的卡卡西又重重地咳了两下,随后对鸣人展现出了笑容:“感觉好多了,不用再拍了,谢啦。” 他握了个空心拳抵在嘴边又咳了一下,变得正经认真了不少,完全看不出刚才咳得非常狼狈的人是这个家伙。 “啧。” 鸣人咂嘴,失望地把水杯放下。 对面的带土正捂着自己面具上的‘脑门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会缝补衣服吗?” 鸣人揪着卡卡西的衣服问。 “会一点,不过要是让我缝伤口的话估计……不太行。” 卡卡西即使咳得快暴毙了也是有在听这两个人的谈话的。 毕竟谈的事都很重要。 “带土大哥的身体不适合练习 缝合啊,他的皮肤不太一样,感觉缝不起来,还会化,在地下的时候也是靠着好大一块辅助的皮布和好多条伸展出来的扣边才缝上的,我估计是那些人造体的拼接和初代细胞的问题,现在带土大哥和那些也都完美的融合了……” 鸣人回想了一下自己记得的画面。 说是缝接了身体,但看着就像是直接包上拼在一起了一样。 “……这你都知道?” 带土抬头表示震惊,随后又一凝神再次瞪向鸣人:“不对,你都说了不适合缝那为什么还说要拿我练习啊??” “好玩?” 鸣人托腮:“虽然你不是完全的人,但皮肤的触感还是一样的啦,先用你熟悉一下缝合人体的手感不行吗?反正都是要切开的,你就当被蚊子咬了呗。” “哪有蚊子会左右横跳着咬人的啊!” 带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哼哼地嚷嚷着。 也是,缝针就是左右来回着缝的,根据划口的方向来看,或许也会变成上蹿下跳地‘咬’。 还不止一下。 能划开并清楚地看到整个心脏的口子,想来只缝个几针是远远不够的。 “带土大哥,你冷静一下,先坐。” 鸣人现在一点都不害怕这个带土,他生气了也还能自认为友好地对他笑。 “……” 带土似乎想到了什么,听了他的话以后默默地坐下了,乖得不可思议。 “话说前方的话更多的是脂肪组织,可能会挺碍事的,而且就那么开刀也不太好,留下疤的话也……到时候从琳姐的背后来吧,注意点骨头的话也是能找准心脏的。” 鸣人提出自己刚想到的另一种方式。 “……嗯,这样也可以。” 带土立刻就答应了。 “所以开你的刀的时候,就也从后边来好了,这样能让卡卡西更熟悉心脏的位置,免得给琳姐碰出不必要的伤。” 鸣人直接替没怎么插得上话的卡卡西拍板决定了。 但卡卡西对此并没有任何的意见。 他正‘欣慰’地看着这俩人拌嘴。 “那么最近的计划就是让卡卡西先用带土大哥练习取符,我练习缝合——对了,带土大哥,小南姐是不是可以用纸做出翅膀飞啊?” 鸣人数着自己的手指,掰到第三根的时候忽然问了些题外事儿。 “我想大概可以,因为我没有看见过,只是听说过她会。” 带土立刻就被鸣人给带跑题了。 “那你这些天可以找机会让她用式纸做成的翅膀飞吗?” 鸣人想象了一下现在还只有二十多岁的小南大姐。 [话说再年轻一些的时候就已经很御了,现在应该更御了吧……] “为什么?” 带土不明白鸣人为什么忽然这么想:“想看翅膀的话家禽市场就能看到啊……想看野生的那种也能在森林里找到,为什么非要找人?”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理由去和那个小南说‘想看你飞’这样的话。 “……是这样的,带土大哥。” 鸣人微笑:“我希望你能观察那个特别大的翅膀飞行的动态模样,然后有时间的话再去观察一下往人身上纹图案的工作,要是缝合的最终效果不怎么理想的话,希望你能用刺青的方式给琳姐纹一对儿……一个特别好看的翅膀,这样的话就看不到疤了。” 他已经把缝合失败的情况都考虑进去了。 毕竟这里在场的几位都不是医疗忍者,而带土确实也只会一些换眼的手术。 毕竟他断了胳膊都不用管,过一阵自己就重新长出来了,和普通人不一样。 “唔……” 带土认真地思考着这个事情,过了好一会才得出结论。 ……他觉得可以。 带土点了点头。 “现在你觉得是找那种特别好看的大翅膀去看比较好还是……看那些看上去特别丰满的家禽翅膀比较好?” 鸣人拍合上了手,悄悄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他想吃烤鸡翅膀了。 “……还是人的翅膀吧。”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0章 第五十章 “这……怎么回事?” 汪瑞惊愕莫名。 魔化骷髅不仅是腾起更多的魔气,其所散发的气息更是令他感到悚然。 汪瑞死死地盯着看了好一会,见那魔化骷髅只剧烈颤动了一次,又重新恢复如初,他顿时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呢。” 但被这么一吓,他还真不敢随意离开这里,只能无奈地放下蒲团,重新坐下。 然而,他刚坐下没多久,那魔化骷髅又剧烈震颤起来。 汪瑞先是一惊,随即非常不爽,低声咒骂:“这破骷髅,震个屁呀!” 只是,接下来,他脸上的不满渐渐变得不安。 魔气缭绕,魔化骷髅依旧在震动,贴在其骨架上的灵符,隐隐有燃烧的迹象。 他吓得站了起来。 “不是吧,这……不妙啊!必须尽快告知城隍大人!”汪瑞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有些惊慌地正要离开了房间,却见城隍梁尚清穿门而入。 “城……拜见城隍大人!”汪瑞急忙行礼。 梁尚清没理汪瑞,祭出城隍大印镇压,并掐诀加固封印。 这阵法是他所布下,魔化骷髅一旦出现异常,他很快就能知晓。 将魔化骷髅重新镇压了下去之后,梁尚清看向汪瑞问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何事?” “这个,属下也不知,它突然就有冲破封印的迹象。”汪瑞诚惶诚恐道。 “那就奇怪了……” 梁尚清皱眉看着魔化骷髅。 突然,他面色一变,抬头望向头顶,神识一扫而出。 “好重的妖气!” 他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城隍庙的上空。 就见一浑身被妖气所遮掩的存在,凌空而立。在他的旁边,还有十几头驭物修为的山精野怪,另有两头则达到了妖丹境界。 “你是何方妖孽?竟敢来西塘撒野!” “听闻西塘城隍得到了了不得宝贝,能否给本座瞧瞧?”对面那妖魔则“桀桀”怪笑。 “找死!” 这等同于挑衅,梁尚清冷哼一声,也不啰嗦,祭起城隍大印,并指结印,西塘的护城结界倏然升起。 而后,出手与之大战。 护城结界对香火之力的消耗非常大,除非遇到特殊情况,不然平常是不会开启的。 上次卢立全带着鬼怪来袭,已经攻入城中,就算开启护城结界也毫无意义。 再加上,他当时被偷袭受伤,对方修为不下于他,至多以香火之力,尽可能的消除战斗所产生的余波,避免造成大的伤亡。 这次,梁尚清在交战之前,便升起结界,并在打斗的过程中,将对方往城外引。 阴司中的鬼神也觉察到了异常,纷纷出动,飞出结界,与那些山精野怪大战。 而在梁尚清离开西塘县城不久,那魔化骷髅就再次颤动,汪瑞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通过鬼差令,告知其他鬼神这里的情况。 阴阳司司主邓宽、文判等鬼神闻声而来,盯着那魔化骷髅,一脸的凝重。 汪瑞担忧道:“方才城隍大人来过,加固了封印,但现在这骷髅又开始冲击封印了,若是放任不管,冲破封印是迟早的事情。” 邓宽沉声道:“现在我们所能做的,便是联手先镇压住它,至少在城隍大人解决了那些妖怪之前,绝不能让这魔化骷髅冲破封印!” 众鬼神点头赞同,随即一同出手镇压。 …… 在城中的卓成飞和孔德盛,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异常,出来察看。 “突然之间,怎么会有妖魔来西塘闹事?”孔德盛望着上空,疑惑道。 “或许,与那道观洞府有关吧。”卓成飞猜测。 “确实很有可能,一定是听闻洞府中存在异宝,这伙妖魔起了贪念,便带着手下来西塘抢夺。”孔德盛点头附和道。 “如此明目张胆来抢夺,也不知,是这妖魔太过愚蠢,还是自恃修为高深,不将城隍梁尚清放在眼里。”卓成飞冷笑。 “这城隍梁尚清好歹是一县城隍,而且同是地府势力,若是这梁尚清不敌,必会向其他城隍求救,甚至于将地府鬼神给引出来,所以,不管如何,这伙妖魔终究是愚蠢的。” 地府,是这世间最为神秘而古老的所在之一。 在这世间,不管是哪一方势力,都不敢轻易的得罪地府,并与之为敌。 因此,在他们看来,这妖魔野蛮而愚蠢,如此昨晚,纯粹是在找死。 …… 此刻,在城隍庙的上空,又有一神秘存在出现。 “那件东西,依旧在这城隍庙中。” 那神秘存在,身披斗篷,戴着不知名的黑色金属面具,上面刻着睚眦之纹。与方才那妖魔一样,浑身散发着浓重的妖气。 不过,他的实力更强,只见他祭出一柄长枪,那护城结界只撑了不到三息,便被 轰碎。 “好强!” 不管是远处观望的卓成飞和孔德盛,还是留守城隍庙的鬼神,都惊愕地盯着那戴在睚眦面具的神秘存在。 “调虎离山!”护城结界破碎,梁尚清也很快就觉察到,一脸的凝重。 只是,他被这妖魔缠住,根本脱不开身,无法回西塘那边察看情况。 同时呢,心里也浮现些许疑惑。 能轻而易举的就打破护城结界,这说明,那打破结界的妖魔,实力并不比与他交手的妖魔弱。 若是这些妖魔合力偷袭的话,完全可以灭了西塘阴司所有鬼神。 但为何他们没有,而是“调虎离山”? “方才那魔化骷髅异动,难道与之有关?”思及此,梁尚清突然恍然,“遭了,是魔心!” 梁尚清重新将魔心封印之后,就放回了原来的那个纳戒之中,镇封在西塘阴司之中。 城隍庙那边,那睚眦面具神秘存在,所散发出的可怕气势,令得附近的鬼神皆不敢靠近,后者只是淡淡地扫了眼那些惊恐的鬼神,并没有要下大开杀戒的意思。 只见他收起长枪,一个闪身出现在城隍庙门外,望着西塘阴司的入口,随后掐诀,强行打开阴司入口,步入其中,径直来到镇封魔心所在。 密室的封印,并没有挡住他多久。 这里是西塘阴司的核心区域,梁尚清为镇压那魔心,在此刻下了一个阵法,将装有魔心的纳戒放在阵法之中,牵引西塘阴司之力,镇压。 “这还真有些麻烦……”那戴着睚眦面具存在盯着那枚纳戒,思索了片刻,随后祭出了一个铃铛。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有淡淡的青色波纹震荡开来。 接着就见那纳戒也随之颤动,甚至出现裂痕。 咔嚓一声,纳戒碎裂,盛放魔心的木盒出现在眼前。 “哈哈哈哈~,终于是被我给找到了!”那戴着睚眦面具的存在眸光炽热。 木盒上灰扑扑的灵符,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似乎与这铃铛有什么联系,那木盒被有借助铃铛,给牵引了出来。 “此物终于落入我的手中!” 睚眦面具存在兴奋地捧着木盒。 他没有在这久留,以铃铛镇压木盒,大步走出了西塘阴司,其余鬼神皆是不敢阻拦。 “奇怪,好重的魔气!” 一离开西塘,他便觉察到,在那城隍庙中存在一股强大 而阴冷的气息,并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好!它要破开封印了!” 此刻,在那房间中,众鬼神惊恐。 方才那铃声令得魔化骷髅魔气暴涨,贴在其身上的灵符,一张张燃烧了起来,封印越来越松动,连底下的阵台都出现了裂痕,魔气来不及净化,逸散而出。 他们眼见不妙,在封印被破开之前,纷纷逃出了房间。 砰!下一刻,房间的屋顶被洞穿,向城隍庙的门前俯冲而下。 “原来是你!” 那戴着睚眦面具的存在,盯着魔化骷髅,明显吃了一惊,但他的反应也是不慢,立即腾空而起,往远处遁逃。 这次的动静虽然挺大的,但城中绝大部分的百姓仍处于睡梦之中。 倒是近处的庙祝,被从睡梦中惊醒,愕然地走出房间…… “妖孽,休想逃!” 梁尚清以秘术斩杀了那头缠着他的妖魔,极速追击而来。 此时,魔化骷髅所爆发出的力量,比刚破封而出时,还要强,很快就追上了睚眦面具存在。 “可恶的王述,即便是死了,也仍与本座作对!一次又一次的坏我好事,这次本座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那戴着睚眦面具的存在怒吼一声,与魔化骷髅大战。 梁尚清也在随后赶到,加入战团。 二者合力之下,即便那神秘存在实力比梁尚清要高深,也被打得落入下风。 尤其是那魔化骷髅,越打越强,随时都有可能恢复到其生前的巅峰战力。 城隍庙那边的山精野怪,被西塘鬼神联手斩杀,一部分向着梁尚清那边飞去。 卓成飞和孔德盛并未追上去,而是来到县城的边缘,远远地看着热闹。 萧白原本在修行,觉察到妖魔的气息之后,就离开了住处,斩杀了一头逃窜的妖怪,他便飞向城郊。 不久之后,其余鬼神赶到。 “郑老哥,那家伙是谁?”萧白疑惑地问道。 “对方是谁,我也不清楚,此獠实力强大,之前强闯阴司,抢夺走了镇封在西塘阴司中的魔心。”郑昌林神识传音。 当时郑昌林虽没在场,但他从其他鬼神的口中得知了此事。 “魔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从原身记忆可以看出来, 周明珠是踩着周海夫妻在做营销的。周明珠肯定不是在意外中得知自己不是周家亲生女儿,很明显她早就知道, 并且借此开启了一系列有计划的营销。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一步步, 一点点地布下陷阱,踏着养父母的名声扬名,这是何等狼心狗肺! 瑞和梳理一下记忆,想起明天还有课要上,他便闭上眼睛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闹钟准时响了。瑞和起来洗漱做早饭,然后再将徐芳华抱起来放在轮椅上, 推着她去卫生间洗漱, 最后推到餐桌前让她吃饭。 徐芳华的腿是今年才恶化的,以前只是膝盖关节疼痛,今年突然就痛得不能走路了, 去医院查了之后说是脊椎的问题。 吃着早饭,徐芳华说:“一会儿我洗碗, 你上课去吧。” 瑞和应了一声“嗯”,很符合原身沉默寡言的人设。以前,周海并不是这样的性格, 但生活的重担逐渐压垮了他,他就一天比一天失去了活力,只有对上妻子和女儿时才能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他给徐芳华剥了一颗鸡蛋放进碗里:“吃吧。” 徐芳华心中一酸, 眼睛就红了。 “怎么要哭了?”瑞和关切地看着她, “还想那件事呢?别想了, 我会拿主意的。” “怎么拿主意?钱又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你已经很累了,都怪我,帮不上忙不说还给你添乱,现在竟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徐芳华的眼泪掉下来,嘴唇轻颤,满脸的自我厌弃。 “别哭。”瑞和给她擦眼泪,“我真的有主意,你还能不信我?” “你现在已经加了三个补习班了,哪里还能忙得过来?”徐芳华擦擦眼泪,“我想好了,我现在就是行动不便一些,坐着讲课也行,你跟你补习班的老板说说,问能不能让我也去?我记得你那里也有小学班的,让我去吧。” 瑞和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帮你问问吧。” 徐芳华这才笑了:“好。” 走之前,瑞和将家里的证件、银行卡和存折都拿上了。今天是周三,早上他有两节课,上完之后也才十点,他便用办公室的台式电脑开始办事。两辈子没碰过电脑了,用起来还有一些不习惯,适应了一会儿效率才提高。他在查一个叫做“江美语”的女人,那个女人是周明珠在周海夫妻死后两年找到的亲生母亲,原身在死后怨气太重,在阳间滞留了几年,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周明珠与江 美语相认他才清醒了一会儿,只觉得江美语有一点眼熟,然后就失去所有意识。 既然周明珠不是周海夫妻的女儿,那么周家的女儿在哪里?瑞和合理怀疑真正的周家女儿就在江美语手上,他打算先以换子这个思路来打开局面。 在机甲世界里,瑞和学过不少东西,虽然并不精通,但在这个时代也够用了。他入侵了户籍系统,很快找到符合条件的“江美语”。 江美语,桐城当地人,住处距离周家也就四条街。生育有一女江燕燕,丈夫陈雄。 瑞和将消息全部背下来,然后退出系统清除痕迹。 下班后,他去江家楼下的小饭馆吃饭,点了一个红烧肉一个炒时蔬,店里生意很一般,老板坐在前台玩游戏。瑞和招手要了两瓶饮料,老板及拉着拖鞋送过来,瑞和笑着说:“老板坐,咱们聊一聊。”将其中一瓶饮料打开递给老板。 老板笑了:“聊啊!”闲着也是闲着,“老哥,你是老师吧?想跟我聊啥?” “老板眼睛真利,我的确是老师,打算在这边找个地儿办个补习班,想问问你们这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如果能成我一定好好感谢老板你。” 老板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这边倒是孩子不少,不过前头拐角那儿早就有一个补习班了,开了好些年了,你要是想过来再开一个,怕是开不起来。” 瑞和就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女儿有一个好朋友,说是姓陈,叫小燕还是大燕的,家里就住在这一片,说这一片以前是机械厂的宿舍,这里有不少适龄的孩子,我还以为——唉!” 老板喝着水果啤,笑了:“是陈燕燕吧?她就住这栋楼上头,倒是个好学的孩子。不过她不清楚情况也正常,就她家那条件,她就没有上过补习班,对这里头的道道肯定不了解,你也别怪她。” “怎么会怪她呢?我听我女儿说她很好学,人也乖巧,就是家里……”瑞和琢磨着老板的话,试探地说,“就是家里给耽误了。” “可不是,老陈就是被酒和赌博给害了,还害了一家子,一喝醉楼上就鬼哭狼嚎的。”老板很是看不上老陈的样子,“打老婆孩子的男人,算什么好东西。” 吃一顿饭后,瑞和就大概摸清了陈家的情况。陈燕燕跟周明珠同龄,至于同不同月份瑞和就打听不到了,但只看同龄这一点,就让人心中在意。 原身有三个愿望,一是找到女儿,二是让妻子得到好的治疗,三就是维护夫妻二人的名声 ,他们不是恶毒养父母,他们不是坏人。 任务要求比较详细,但也不算多难。找女儿瑞和已经有了思路,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陈燕燕极有可能就是两人的亲生女儿。第二个愿望也不难,徐芳华的身体就像个筛子,到处都在漏风,需要用钱来养,只要有钱就不难。且只要找到女儿,夫妻二人的名声不像上辈子那样被踩得臭不可闻,徐芳华也不会受刺激,身体状况恶化。第三个愿望也不用紧张,到时候水来土掩就成。 下午瑞和回学校坐班,又开始侵入学校的学籍系统,因为他听饭馆老板说,陈燕燕就在这所中学读书。这倒是意外之喜,瑞和没想到的是陈燕燕今年才初三,比周明珠小一年级。 一找,就在里面找到了陈燕燕的名字。 “陈燕燕,生于1991年12月9号。”瑞和摸着下巴。周明珠的生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杜湘湘也是一脸的赞同,沈景琛对于这两个女生之间的决定,也没有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的位置,沈景琛也是有些强迫症似的,拿起了纸巾,擦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 不说别的了,就连于景琛和杜湘湘看着,都觉得有些尴尬。 “那个沈大少爷,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吧。” 杜湘湘也是出于好心,说道。 沈景琛在听到杜湘湘这么说的时候,这手上的动作,也是微微一愣,而后脸色也是冷了下来,“不用。” 随后,沈景琛也是把擦桌子的手收了回来。 说真的,这个桌子并没有沈景琛所表现的那么脏,只是沈景琛自己内心作怪罢了。 不过,幸好这个时候,服务员把他们的锅底端了上来。 那红汤里放了许许多多的花椒,辣椒……看着那红汤的作料,漂浮那么多的辣椒与花椒,令人望而生畏。但是当远远的闻到那辣辣的,香香的味道,就不想离开了。 杜湘湘和于芷晴也是迫不及待了,她们是直接忽略了沈景琛了,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是好长时间没有在一起吃饭了,也是很长时间没有吃火锅了。 于芷晴想到自己平日里上课,在加上带着小猴子,饮食方面真的是严格管理,今天也是决定放肆一回! 所以,当锅里的汤底开始翻滚的时候,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加了羊肉卷,肥牛卷开始涮起来了! 沈景琛一开始还有些压抑,担心但是当他完全的融入这个环境之中后,也是逐渐的放松,吃的很是尽兴。 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此时,他们这般场景也是被一个角落里的相机,给拍的一清二楚。 而此时另一边,梁海燕再一次的收到了图片。她真的是不明白了。这个人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但是,她还是把这个照片发给了闫志刚,这个事情还是需要他自己去处理的。 此时,闫志刚正在办公室里处理事情,当他收到梁海燕发来的照片的时候,也是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整个人,也是阴沉沉的。 此时,正在汇报工作的财务总监,也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的问道: “闫,闫总,还有什么事儿,要安排吗?” 这话,也让闫志刚回了神,随后冷冰冰的开口器说道: “你出去吧。” 有了闫志刚这话,这个财务总监可不敢在继续逗留了,这不,他就 连忙走出了办公室。 而这个时候,闫志刚也是拿出了手机,给于芷晴打了电话。 此时,于芷晴也并没有注意到手机响了,还在和杜湘湘一起奋斗着。 此时,闫志刚的脸色真的普通着腊月的搞懂一般,而闫志刚也没有放弃继续打着电话,可是于芷晴都没有在意到,毕竟在这个火锅店里都是人,嘈嘈杂杂的声音,没有一丝丝的空隙。 而等到闫志刚打了不知道多久的时候,杜湘湘正准备那包去付账的时候,就看到了于芷晴的手机。 “小晴,你手机好像响了。” 听到这话,于芷晴也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随后一看闫志刚给自己打了将近一百个电话的时候,很是紧张坏了,她不知道闫志刚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但是这么多个电话,都在告诉于芷晴,这个事情很着急。 所以,于芷晴也是好不耽误,立刻回了电话。 闫志刚也是瞬间秒回。 “怎么了,志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你怎么打了这么多的电话!” 听到于芷晴的声音,闫志刚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说道: “没什么事儿,就是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以为有什么事儿了呢!” 闫志刚自然不会把照片的事情,给说出来,只能这个样子解释着。 听到闫志刚这么说,于芷晴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刚刚和杜湘湘他们一起吃饭,太过于专注了,没有想到闫志刚这么担心自己。 所以,这个时候于芷晴很是愧疚的说道: “对不起啊,我和湘湘在外面吃饭,这里太吵了,没有看到手机,真的对不起啊。” 闫志刚在听到杜湘湘的时候,微微一愣,因为刚刚梁海燕发过来的照片上,并没有杜湘湘的存在。 现在,闫志刚也是知道了,这个幕后的人,肯定是故意的,而后闫志刚就开口问道: “这样啊,就你和杜湘湘两个人吗?” 听到闫志刚这么问于芷晴看了看对面的沈景琛,而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对闫志刚说实话。 “没有,还有沈景琛也在这儿。” 听到于芷晴的话,闫志刚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紧张,真的是十分的复杂而后开口说道: “小晴,你们现在在哪儿啊,我去接你吧。” 于芷晴想了想看了看一旁的杜湘湘,随后对闫志刚说道: “你先等我一会儿吧。” 闫志刚嗯了一声 。 而后,于芷晴对杜湘湘说道: “你等会儿还有什么事儿吗?” 杜湘湘一脸的疑惑,而后看到了于芷晴手里的手机,也是瞬间明白过来了,说道: “没事儿,就让你家那位过来吧。” 杜湘湘也是知道的,最近于芷晴和闫志刚之间的关系,也是完美的升温了,此时听到于芷晴这么问,自然也是十分的知趣了。 而对面的沈景琛,自然不在于芷晴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于芷晴直接对闫志刚说了自己的位置。 而后,在等待闫志刚到来的时候,杜湘湘也是开口说道: “今天,我.干.儿子呢?” 于芷晴喝了一口柠檬茶,说道:“他被阿姨给带回老宅那边了,最近啊,阿姨受到了刺激,正准备把小猴子带过去炫耀呢!” 杜湘湘听了,也是笑了,“好吧,没有想到啊,阿姨还有这样一面。” 而这个时候,杜湘湘也是想到了沈子轩,就看着沈景琛问道: “你儿子呢?沈大少?” 沈景琛听到杜湘湘这么突如其来的问题,说道: “他在我妈那里。” 杜湘湘听到沈景琛这么说,也是觉得无聊,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了,毕竟那个沈子轩,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而后,杜湘湘就和于芷晴随便的聊了聊。 还没一会儿呢,于芷晴就看到了匆匆而来的闫志刚。 “志刚!” 闫志刚也是看到了于芷晴,随后二话不说,走了过去。 此时,沈景琛也是看到了闫志刚,眉头一蹙,而闫志刚也是十分警惕的看了看沈景琛。 “志刚,我们走吧。” 仿佛是发现了闫志刚和沈景琛之间的互动,也是有些紧张,立刻说道。 而后,闫志刚也没有在继续搭理沈景琛了,直接带着于芷晴转身离开。 路上,于芷晴也有一些不好意思了,随后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 “那个,志刚,对不起啊,我和沈景琛真的不是约好的,就是我去找湘湘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谁知道,这个人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似的,烦死了!” 听到了于芷晴这么说,闫志刚笑了笑,而后,也没有在继续多说什么。 等到了家的时候,于芷晴就看到了闫志刚去了厨房,眉头一蹙,心里一紧,而后说道: “志刚,你还没有吃饭?” 闫志刚顿了顿,而后点了点头,即使此时闫志刚什么也没有说,于芷晴也知道,这个还是和自己有一些关系的。 随后,于芷晴就把闫志刚往外推了推,说道: “你出去吧,我来给你做。” 闫志刚还想说些什么的,直接被于芷晴给推了出去。 此时时间也不早了,原本于芷晴还想要给闫志刚做一些饭菜什么的,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做一些面条。 但是闫志刚也是个挑剔的,对于普通买的那种面条,闫志刚是根本不动的,所以此时于芷晴还是决定直接做一碗手擀面。 首先,于芷晴把盐放到水里,搅匀后,把水倒入面粉,揉成表面光滑的面团(水不要一次全部加入,先倒入大部分,再看面团的情况决定是否继续加水),面团要和得稍硬些比较好。【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叶公子,你现在可以吗?”元潇潇充满期待的问道。 叶谦笑着说道:“既然你这么着急,那就现在开始吧!” “太好了!”元潇潇欢欣鼓舞的说道:“那你跟我来吧,我让刘叔叔把密室布置好了。” 叶谦跟随元潇潇走了出来,元家的驻地相当的大,这是当然的了,破云城这种大型城池,有不少势力在这里经营,虽然说整座城是楚家的地盘,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全部占据,而且为了整座城池的繁华,也是需要各方面的势力入驻,所谓的互通有无才能让整座城市繁荣起来。 他们走了几步之后,来到了一座小院内,小院之中,有几人正在坐着谈论什么,看见元潇潇进来,这些人都起身迎接见礼。显然的,元潇潇的身份太高了,这些人都算是元家的下属,自然应该要对主家见礼。 而叶谦也发现,这几人之中,赫然有一位窥道境七重的存在。 这是个中年人,身穿一身灰袍,显得很是朴素,可是,没有人敢去轻视一位窥道境七重的存在。 “呵呵,潇潇姑娘,这位就是你说的炼丹大师吗?”中年人看向叶谦,善意的点了点头。只是,叶谦可以感受到,他的善意只是礼貌性的,毕竟是元潇潇带来的客人。可是,他的眼神之中,还是有着掩饰着的怀疑之色。 显然的,元潇潇毕竟很年轻,在元家有着纯真傻白甜的代号,她忽然带来了一个炼丹大师,很多人都会往骗子这个方向去想。更何况,叶谦又是这么的年轻…… “刘叔叔,他就是叶谦,也就是我说的炼丹大师。”元潇潇说道。 这个刘叔叔,便是元家在破云城驻点的负责人,他笑道:“好,叶大师,我们已经安排好密室了,绝对的安静无人打扰,你现在就去炼制吗?” 叶谦笑道:“就现在把,我看元姑娘非常着急的样子。” “那好,你们跟我来。”其余的人并没有做声,毕竟一方是元潇潇,是主家,另外一方是驻点的负责人,他们的顶头上司,没有人默许他们开口显得不礼貌。 在这个刘叔叔的带领下,叶谦和元潇潇走到了一处安静的院子,但这安静的院子,并不是绝对的安静,叶谦很轻易的就发现了,在这院子的四周,有着将近十人的暗哨,显然的,这个院子应该是属于元家驻点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所以,守卫力量很强。 这其中,甚至有窥道境六重的人,叶谦有着窥道境六重的精神力,轻易的发现了他。而与此同时,这个暗中埋伏的暗哨, 也是微微一惊,看向了叶谦,因为他刚才分明察觉到,有一股不弱于自己的精神力,扫过了自己这边。 因为叶谦的精神力并不能比他强太多,很是接近,所以他也发现了叶谦的精神力。这让这个暗哨大吃一惊,因为他看见叶谦之后,发现叶谦的修为,居然是在窥道境五重! 一个窥道境五重的家伙,居然可以发现我?这家伙的精神力,该是有多么的强大? 不过,元潇潇请回来一位炼丹师,这事情元家驻地的人都知道了。原来是炼丹师……炼丹师的精神力,显然都是异于常人的。 而那个刘叔叔,他是窥道境七重,所以在场的形势,他几乎都知道,他也发现叶谦与那位窥道境六重暗哨之间的精神力摩擦,他也很震惊叶谦的精神力。同时,也明白了,这个叶谦,或许还真的是一位强悍的炼丹师,否则的话,窥道境五重拥有窥道境六重级别的精神力,实在是骇人听闻! 事实上,叶谦也是故意的,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不去理会那些暗哨。但是现在一来,这些元家的人都知道他很有炼丹师的实力,所以,后面就不会给他什么掣肘了。 进入小院之中,原来小院里居然有一座阁楼,叶谦以为这阁楼就是所谓的密室了,没想到,阁楼之中还有机关,居然有一座地窖。说是地窖,不如说是地宫……这地底下的面积,非常广大,很有可能,这元家的驻地是上下两层的,地面一层,地底一层。 进入地下后,叶谦果然发现,这里真的是上下两层的!而且,这地底下,是不是仅仅只有一层,他也不确定。 最终,刘叔叔带着二人来到了一处石质的房间门口,他笑道:“这里,非常的适合炼丹。叶公子请放心,绝对没有监视,也绝对没有任何的禁制。” 叶谦笑道:“元姑娘安排的,我很放心。” 事实上,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是元潇潇安排的,都是驻地的人安排的。不过,叶谦的这话一说出来,驻地的人就算是有什么手段,也是绝对不敢用了,否则的话,那就是元潇潇的锅。 他们只不过是一下下属,怎么敢给元潇潇背这种锅? 元潇潇并没有听出来这些,她虽然打算走演技之道,但是毕竟还才刚刚开始。她笑道:“叶公子,祝你成功!” 叶谦呵呵一笑,说道:“恩,相信我。” 说完,叶谦就进入了这石屋之中,石屋内并不大,只有两丈方圆,在石屋的正中央,放着一个丹炉,也不知道是他们临时准备的,还是早就有这样的 布置。 只不过,叶谦炼丹,根本就不需要这玩意…… “叶公子,可还满意?”刘叔叔在一旁笑道:“这地底下,有我们准备好的阳炎之心,温度绝对够,而且很稳定。” 叶谦点了点头,果然不愧是元家,只是一个驻地而已,都能够布置阳炎之心。阳炎之心,是一种品质非常高的火焰,温度足够,稳定性却非常的强,很容易操作,适合炼丹。 “不错,那么,接下来就请元姑娘稍等片刻,我炼制好之后,就交给你。”叶谦笑道。 “稍等片刻?开玩笑的吧?”一旁的刘叔叔一愣,作为元潇潇父亲的属下,他自然清楚,元潇潇是要炼制度厄魂丹,那东西,最起码也要七七四十九个小时才能够炼制成功,否则的话,炼丹师也不会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接机的是军部的人, 还是郑宁的老熟人。 “来了啊,我已经准备好上等的茶叶,就等你呢!”军部行政部门部长穆锡笑着跟郑宁握手,“终于盼到你啦!”又看向旁边, 夸了一句郑佩佩“郑小姐越长越标志啦!”然后目光像落到瑞和身上:“这就是周元青?真是一表人才!” 穆锡的目光带着隐晦的灼热,瑞和坦然地被他打量,行了个礼:“您好穆部长。” “好!好!”穆锡主动伸手,“初次见面, 我也盼了你有好久了,泰勒部长也是如此。” 第六军团在首都星有办公室,名字就叫蔷薇公馆,瑞和跟着郑宁他们前往蔷薇公馆, 穆锡部长也跟着一起去, 在路上热情周到地为瑞和介绍首都星的风土人情以及即将入读的军校的情况。 “会将你调进精英班, 里面都是和你一样的出色军校生,我相信你们一定很相处得很好。我也已经安排好你的宿舍, 二人间, 相信你能和另一个室友好好相处, 共同融入新环境……” 从头到尾,瑞和都安静地听着, 看起来乖巧又文静。 穆锡在心里嘀咕:这跟调查来的结果倒是差不多,是一个很沉稳的小年轻, 完全没有自恃SSS级精神力而高傲。不说出来的话, 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士兵。他隐晦地扫了一眼前排的郑宁以及旁边坐着的郑佩佩, 垂下眼眸,再抬起时眼中又是一派诚挚:“泰勒部长很期待见到你,等安顿下来就随我到军部去吧。” “父亲?”瑞和询问地看向郑宁。 郑宁回头,笑呵呵地说:“既然泰勒部长如此盛情,我们元青自然是要过去的。你一个人不敢去?这样,我陪你一起去吧,以后我回了海上星,你可就要自己独立了。” 瑞和腼腆地笑:“是,父亲。” 穆锡捏捏手指,笑着问:“元青……怎么叫郑将军父亲?你们这是——” 郑宁呵呵笑:“元青是个好孩子,我实在是喜欢,所以就收做养子了。老穆啊,我家元青和我家佩佩以后就拜托你了,我提前谢谢你啦!” “挺好挺好。”穆锡也笑着祝贺,“是好事啊!你也不早说,我都没带见面礼。”又笑着对郑佩佩说,“佩佩,你小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送你的见面礼你还记得吗?” 一直沉默的郑佩佩抬起头,有些难为情地说:“抱歉,我没什么印象了。” “是一个等身换装娃娃,我的妻子选的。”穆锡怀念地说,“好久了,仔细数数都十 来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郑佩佩抿嘴笑:“谢谢您。” “女孩子嘛,动刀动枪的多不合适。这下子好了,你多了个哥哥,以后你肩上的责任更加轻了,多玩一些女孩子该玩的游戏多好,等年纪大了再挑一个好丈夫就圆满了。”穆锡关心地说,“你确定也要读军校?读军校很累的,让你哥哥去读就好啦。” 意有所指,暗藏挑拨。 车里的气氛随着穆锡的话变得微妙起来。 其他人都没出声,郑佩佩想起了在路上这些天,父亲跟她说的话。 父亲说:“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爸爸也不跟你绕圈子了。” 她假装一无所知,听着父亲将那天她偷听到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再转述一遍。 “元青他将你当做妹妹,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看起来脾气温和很好说话,其实很有原则,说一不二。他的话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和不确定的用词,说明他确定这件事不止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毫无转圜。你只是他的妹妹,他是这么想的,不会再改变。” “佩佩,我向他提出收养他为养子的建议,他已经同意了。” “爸爸原不想这么急切的,但首都星一行变化太多,我只能这么做,是爸爸对不起你。” “这几年我对你的教导很严厉,就是希望不管未来你的伴侣是谁,你都能承担起两个姓氏的责任,你姓郑,也姓菲尔德。” 没错,我叫郑佩佩,我也叫菲尔德·尤朵拉。 梦碎了伤心吗?难过吗? 伤心的,难过的。 喜欢的人只是将自己当做亲妹妹,还成为了自己的哥哥,这对郑佩佩来说是双重打击。这一路上,她一直躲在房间里想,想啊想,最后终于想通了。 她的日子太过平顺,没有过任何挫折。 父母一个教导她为人,一个教授她本事,少女时期她喜欢上一个人,便想要变得和他一样优秀。 大概是有些遗憾的,但她一点都不后悔。 回忆只在一瞬间,郑佩佩慢慢地挺直了腰杆,露出名媛淑女的标准式笑容,她所得到的所有教养在这一刻武装成武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又夺目:“您这么说就有些偏颇了,联邦的威胁一天未解除,虫族只要一日没有消灭,我们联邦儿女就一日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战争面前哪里还分男女呢,我很期待军校的生活,再苦再累我都能接受,谢谢您的关心。” “好!”郑宁抚掌大笑,“不愧是我的 女儿,不愧是菲尔德家族的女儿!” 瑞和也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郑老哥,我真羡慕啊,有这么一双儿女,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穆锡也鼓掌赞叹,“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来到蔷薇公馆之后,郑宁带着瑞和他们上楼,穆锡翘着二郎腿在一楼大厅喝茶。很快,菲尔德家族的人过来接人了,瑞和提着行李跟在郑佩佩身边准备一起上车前往菲尔德家族,穆锡忙站起来:“等一等,元青你要去哪里?” “我回家啊。”瑞和疑惑回头。 “回家?学校里的宿舍都帮你准备好了——” “我们元青和佩佩当然不住校了。”郑宁下楼来,将一份报道文书交给副官:“送到军部去。”大将军进首都星,按规定需要向军部报道。 “老郑,这不合规矩。”穆锡脸上的笑容不变,“新生都得住校。” “也有例外不是吗?”郑宁缓步走下来,“我的妻子实在是太想念孩子们了,迫切希望能和他们相处一段时间,亲自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我相信学校一定能够体谅一位母亲的苦心。” “是这样的,没错。”郑夫人从门口走进来。 “妈妈!”郑佩佩惊喜极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暮云山,是一片极荒凉之地。 万年前,曾爆发过一场半神级的可怕大战。 使之暮云山以及周边周边的天地秩序,都遭受到了崩坏。 如今万年已过,别那场大战所破坏的天地,虽绝大多数都被世界本源之力所自行修复。 但暮云山以及周边数百里,都成为了元气极为贫瘠的荒凉地域。 任由谁,能够想到,在这样一片元气匮乏的贫瘠之地中,会诞生出一株天韵草来。 而天韵草,本就是圣域中,一种比较少见的灵植。 其内所具有的草木精华,蕴含有天地道韵。 武者得之,可直接吞服,明悟一些极为玄妙的天地秩序力量。 不过,天韵草虽说稀少,却是随天地道韵而生。 只要圣域这片天地不灭,每隔上一段时日,便会在某处地方奇妙的诞生而出,算不上是什么罕世珍宝。 而这一株诞生在了暮云山中的天韵草,却秉承天地之运,伴有百息以上的紫色级别本源之气。 那就是极为的罕见了,从古至今怕是也仅此一例。 拥有百息以上紫色级别本源之气伴生的天韵草,其内所蕴含的天地道韵,必也比正常的天韵草要强出许多。 使之,这株天韵草,所存在的价值,就难以估量了。 南宫世家,作为圣域南部中围圈域中最为靠近暮云山的圣级家族势力。 还恰巧被他族中在外游历闯荡的南宫月辰所发现,南宫世家自是将之视为了囊中之物。 这样一株天韵草,单纯是其蕴含的那上百缕紫色本源之气。 就足以让南宫世家,在十年之内,生生造就出一位七等人皇人物,从而一举跨越为圣域南部中围圈域中的顶尖圣级势力行列。 更不要说,这株天韵草,本身所具有的强大天地道韵了。 从南宫月辰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后。 南宫世家不可谓是举族亢奋了起来,为此甚至都出动了族中所有六等人皇强者人物,火速般的飞往暮云山。 然而,当暮云山中有这样一株天韵道果即将成熟的消息,又怎会只有他南宫世家一家得知。 同时还有两个距离暮云山比南宫世家稍远一些的圣级势力,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并且此刻,正带着势力中最顶尖的强者人物,火燎般的朝着暮云山赶往。 “南宫世家,出动了三十多位六等人皇人物。” “想要从他们手中,抢夺下那株天韵果,怕是也不会容易。” 叶长空从那群在他上空快速飞掠而过的南宫世家强者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并没有立刻动身。 而是,静坐在原地,沉思了起来。 他现在只有二等人皇的修为,哪怕将所有手段皆都施展而出,也只具有着堪比四等人皇的战力。 面对三十多名,南宫世家这样圣级势力的六等人皇强者,他连给对方塞牙缝都不够。 若是直接抢夺,无异于是虎口拔牙,会死得非常难看。 “也不知南宫世家的这些强者中,是否有人修有圣阶的破虚瞳术。” 叶长空如此的想着:“如若没有的话,到是有机会在出其不意之下,夺走天韵草,然后再以空间传送符箓脱身。” 与这群六等人皇强者,争夺天韵草,他所能够依仗的手段,也只有天隐术和空间传送符箓了。 而达到人皇之境,可完全发挥出天隐术的隐匿效果后。 除非修有同等级别破虚瞳术,亦或是灵魂感知能够达到了真魂后期层次,否则很难看破他的身形与隐匿气机。 当即,叶长空心中便是打定了主意。 这样一株秉承有天之气运的天韵草,他如何也要去尝试争上一争,哪怕没有在万象道宫中与南宫月辰结怨。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哪怕明知具有着极大的风险,他也依旧想要尝试一番。 “也不知道,大嘴究竟什么时候会醒来。” “再等半个时辰。” “如若半个时辰之后,大嘴还没完成无星妖王的蜕变的话,那我也只好一人去争了。” 叶长空看了眼身旁,好似陷入了沉睡般,趴在那一动不动的吞爷,止不住的在心中道了声。 刚才那群从他上方飞过的南宫世家强者,也不知那株天韵草何时成熟,只知快了。 虽然,有吞爷的话,多少也能够多出一份助力来。 但若是在这里等待太长时间,等到他感到暮云山时,那株天韵草怕是都已经成熟被人摘取了。 等待过程中,他更是将灵墨以及紫渊笔取出,在身上提前刻画下那九道增幅战力的七阶灵纹。 以他现在对人体绘纹术的娴熟手法,将这九道增幅战力的七阶灵纹在身上刻画好,也就用了一炷香多点的功夫而已。 在身上刻画好灵纹后,旋即又是取出了七粒增幅战力的七品丹药,含在了嘴中。 随后,更是又将一张空间传送符箓,别在了腰间的腰带上,方便更快的使用。 直到叶长空将所有充分的准备皆都做完了,这才取出那份圣域南部中、外围圈域的详细地图来。 参照着先前那群南宫世家强者所飞行的方向,在地图上快速的搜寻了起来,寻找到暮云山的具体方位以及距离。 “还好暮云山距离我现在所在之地不远。” 将地图收卷起来,存放入储物戒中,叶长空这才缓缓的站起了身来,目光再次望向了吞爷。 吞爷依旧好似陷入了沉睡般,趴在那一动不动。 “看来,这次是真指望不上这只大黑蛤蟆了。” 叶长空摇了摇头,缓缓站起了身来。 然而,正是在叶长空准备动身,飞往暮云山时。 吞爷那卷缩趴着的身躯,恍然间的颤了颤。 只见,那漆黑如墨般的身躯上,猛地出现了一双泛着可怕凶芒的铜铃大眼来。 “五星妖王,哈哈,吞爷我总算是打破了吞天幻蛤一族的这道桎梏,踏入了五星妖王行列!” 吞爷睁开了双眼后,身躯更是猛地弹跳而起,将那原本卷缩成一团的四肢身躯伸展了开,发出了兴奋至极的大喊声。 当其身形重重落地后,极为嚣张的昂头俯视着叶长空道:“姓叶的小子,过来给吞爷我好好的捶捶肩,以后在这中围圈域,就由吞爷我来罩着你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王刚叹了一声说道:“氯化钾是一种化学物质,剧毒,正常人只要摄入这种东西,超过几微克,就会导致死亡。” “我我没有。”沈玲玲有些傻了。此时的她依旧以为,魏爸中毒是她导致的。 魏风叹了口气说道:“沈玲玲,这件事不管你的事,日常的食物中,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物质。显然是被人故意投毒的。” “只是,你这个医生,明明知道我父亲是氯化钾中毒,却对家属有意隐瞒,我想问一下你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我能有什么动机啊。无非就是想麻痹凶手,给警察争取办案时间呗。”沈燕听到魏风竟然敢怀疑自己,嗓音立马高了几分。 “我看你是让真正的凶手逃脱的时间吧。”魏风不留情的反击道。 王刚咳嗽了一下,走上前。 “魏风,沈医生是咱们人民医院的主治医师,年轻轻轻就是国内外小有名誉。我相信,以沈医生的职业操守,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听闻此言,沈燕得意的挺了挺胸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在说,听见没,我可是主治医生,我会能罪犯同流合污。 “不过——”王刚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沈医生,你也注意点,魏风之前是一名军人,他有着高贵的品格,我相信他,不会干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所以,我恳请你,用你的专业知识,协助我们调查案情。” “还有,魏风,你能不能把我的枪还给我。”说到这里,王刚老脸一红,毕竟他一个警察来办案,枪却被人夺走了,这叫什么事。 魏风此刻才意识到,王刚手中的枪此刻还在自己手里,赶紧还给了王刚。 “两位警官,不好意思,你们办案也不穿警服,我还以为你们是凶手呢。”魏风看着有些无辜。 “我的错,我的错。”王刚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忍不住嘀咕,没认出,我看是故意的吧。 刚才的闹剧告一段落,王刚示意了一下沈燕。 沈燕点了点头,看向沈玲玲, “既然你说,今天你一直都在照顾老人,那么你告诉老人是几点钟吃饭的。” 沈玲玲歪着脖子想了想:“三点多阿姨。”回答完之后,沈玲玲又加了一句阿姨。 其实,沈燕比沈玲玲大不了几岁,按道理应该叫姐姐,只是气不过沈燕竟然怀疑魏风,所以故意气她一下。 “什么?”沈燕的眉头猛地挑起,瞪着陈玲玲。 她 长这么大,还是未完,请翻页) “那跟风哥也没关系,当时他在人才市场找工作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魏风被人冤枉,陈玲玲的心里格外的难受。 “还有你这个医生,为什么不把事情调查清楚,就乱冤枉人,我看你是故意陷害魏风哥哥,警察,我要求你调查你这个败类医生,私下里,他绝对收了红包。” “你说什么?”刚刚平复了心情,胸脯猛地又涨了起来,沈燕怒吼道:“你可不要乱讲话啊。” 陈玲玲得理不让人:“拜托,乱讲话的人是你,无缘无故冤枉魏风哥哥,我看你铁定收了什么人的钱。” 一旁的李染见两人竟然吵了起来,赶紧走过来劝架。 “好了,都少说两句,这不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嘛。” 听到李染的声音,陈玲玲故意拉长嗓子说道:“听明白没有,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呢。”末了又故意加了一句:“阿姨!” 沈燕一肚子火没处撒,又自己不是陈玲玲这个小姑娘的对手,冷艳的眼神对准魏风。 “你说,你昨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在人才市场,谁能给你证明。” 此时的魏风已经恢复了平静,也隐隐约约的觉察到这里面有故事。 “这个自然可以,她是人才市场的员工,四点到五点的时候,她在给我介绍工作。而且我还有她的联系方式。” 说完,魏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了出去。随后又将手机递给了李染,撇撇嘴说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怕我联合起来窜供,所以这个电话你们来打,只是在证明我清白之后,我需要知道实情的真相。” 嘟嘟嘟。手机一直保持着未接通的状态。 李染皱了皱眉头。 沈燕冷哼一声,她依旧觉得此时的魏风还是在作息。 一旁的林玲玲气不过,故意叫了一声阿姨。 沈燕的胸脯立马鼓起,冷冷的盯着林玲玲。 林玲玲丝毫不避讳她杀人的目光,反而振振有词的说道:“你瞪我干什么?你又没叫你。” “好了,别斗气了。”魏风走过来,对着沈燕说道:“医生,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你都笃定是我是杀人凶手。” 沈燕嫌弃的看了一眼魏风,不屑的说道:“你本来就是,老人再病危的时候,嘴巴里一直念叨着不孝子,不孝子,据说所知,老人身下一儿一女,那个不孝子不会指的是那个女儿吧。 ” 就在这时,一旁的陈玲玲猛地一拍脑袋,哎呀一声站了起来,急促的说道:“我想起来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魏燕蓉带着两个男人来过家一趟,然后我就听见争吵声,我跑过去想劝架,结果被两个男人退了出来。” “当时我就想给魏风哥哥打电话,可是想到光天化日的他们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再加上魏风哥哥失业好几天了,急需一份工作,所以我就没敢打扰他。” “魏风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陈玲玲有些内疚的看着魏风。 “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怪你。”魏风安慰道。 毕竟这几天,如果不是陈玲玲帮忙照顾魏爸,他哪有时间出去找工作。 “你说的这个魏燕蓉是谁?”多年的办案经验,让王刚觉得,这个魏燕蓉可能有着很大的作案嫌疑。 “她是魏叔叔的女儿,整天不务正业,和社会上的渣滓在一起,还欠了一屁股债。前几天,还有一帮人找魏叔叔的要账呢,要不是魏风哥哥拦着,恐怕那屋子早就被卖呢。” “倒是魏风哥哥,虽然是个养子,但一听魏叔叔病了,立 (本章未完,请翻页) 马就放弃了在部队的大好生涯,退役回来照顾魏爸。” “魏爸还竟然跟我感慨,真的是亲生的不如领养的。反倒你们这些警察,什么都不问清楚,就过来倒打一耙,怀疑我魏风哥哥是杀人凶手,你让他心里怎么想?” 咳咳,这个时候,王刚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护一下,警察的公正形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好!”南明火没有折腾什么幺蛾子,同意的非常干脆。 他对气运虚灵能开出什么完全没兴趣,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万永夜。 他环顾八个笼子,起身来到关押黑色气运虚灵的铁笼面前道:“就它了!” 万永夜畅快一笑,长袖一挥,锁链与铁笼瞬间打开。 黑色气运虚灵稍微愣了愣,瞬间化作一道黑光,快如闪电往宫殿之外逃去。 “开!”南明火一脸淡漠,一股紫黑色灵力,带着吞噬杀戮之意,后发先至,直接射入黑色云团之中,而后云团瞬间爆开,一面黑色令牌显露出来。 南明火手一招,黑色令牌投入他的手中,神魂简单地查探了一下,南明火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简单说道:“是上古一处巫祝部落祖地的出入令牌。” 南明火以诸天奇毒淬炼肉身,培养独一无二的君毒,上古巫祝部落对于这两条大道的精通享誉诸天,可以说简直为南明火量身打造,非常适合。 诸天万界天骄榜第二十一位天骄,运气确实相当恐怖。 “恭喜南明兄!”万永夜笑容满面,哪怕对南明火有些意见,但开门红这种事,显得他这个安排得绝对脸面十足。 “多谢万兄!”南明火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一处上古巫祝部落的祖地,绝对会有非常适合他的诸天奇毒,和不少好东西,甚至有黄泉幽露也未可知。 “看起来你没让宇文昊天来,有点吃亏啊!”叶谦看着两人客套,开玩笑地对着颜福贵传音调侃道,有宇文昊天,说不定就能多占一只气运虚灵,借花献佛这事儿也挺好。 “想的美,八只气运虚灵,正好八个人,连康亦雅都不得不让出位置,宇文昊天来了根本不够分,你手下这位王权富贵排名最低,肯定就没了,还不是一样。” 颜福贵脸上不动声色,暗地里传音却没好气地回敬叶谦好几句。 叶谦闻言一想也确实是这样,众人中,就颜福贵和王权富贵排名最低,真要有人分不到一只气运虚灵,绝对是王权富贵,不会是颜福贵。 “那么接下来,武兄,请?”万永夜将目光转向武紫霄,诸多天骄中,除了他与南明火,只有武紫霄进入过前四十九位,可惜因为其师尊出了意外,导致这一段时间被耽误了不少,这次榜单大换血,直接掉前四十九位,来到六十一位,想来神魂海中的诸天万界天骄榜投影也消失了。 不过即使如此,武紫霄的排名依旧只在他和南明火之下,不得不说,玉鼎天 宗的影响力,确实是离火大世界八大天宗里最大的。 “嗯!”武紫霄点点头,也没怎么在意。 他直接就来到背后的铁笼旁边,里面禁锢的是绿色气运虚灵,他简单道:“就它吧!” “好!”万永夜长袖一挥,铁笼和锁链直接打开。 武紫霄压根没给绿色气运虚灵逃跑的机会。 在禁锢打开的一瞬间,从武紫霄眼中射出一道红光。 红光直接穿透绿色气运虚灵,一枚丹药掉落出来。 以叶谦神魂之力探查,应该是九品治疗类的丹药,而且是极品品质。 化作其他窥道境九重强者,开出这样的丹药,也算运气不错。 但放在武紫霄的身上,便会让人觉得,武紫霄的运气是真的不行。 武紫霄本人也不是多有兴致,只是将丹药收起,塞入储物戒指。 向万永夜道谢,武紫霄便坐回位置。 接下来,王天林排名第七十一,选择了蓝色气运虚灵。 开出的居然是个女性用的首饰类四等道兵。 水蓝色凤凰玉簪,凤凰翅膀上点缀着闪亮的宝石,非常漂亮。 王天林本人肯定用不了,但叶谦看表情,王天林本人挺满意的。 之后是夏玉刚,他挑选的是红色气运虚灵。 比武紫霄运气还差点,他开出的是高阶灵材人面鬼菇。 人面鬼菇只有在窥道境九重以上的妖兽或者修炼者的尸体上才能长出。 对邪修来说,非常难得,但与夏玉刚不是一个路数,还显得晦气。 直接导致夏玉刚脸色有点臭。 再之后就是叶谦了,他与武紫霄一样,选的是自己身后的气运虚灵。 一刀紫金色刀气直接将白色气运虚灵从中间斩开,居然显露出一只小孩拳大的白色贝壳。 叶谦一脸懵逼地将贝壳拿在手里,有点无语。 “噗,这算是什么东西?”乔以煜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带着点嘲讽的意味道:“开壳取珍珠,还是当灵食吃?叶大师运气还真是让人惊讶!” 此言一出,夏玉刚脸上多云转晴,眼角浮现笑意,总算有人比他还倒霉了。 贝壳确实和产出珍珠的没多大区别,普普通通,叶谦觉得自己确实运气有点背,被乔以煜这么取笑,他更没打开贝壳的意思,万一真是珍珠,还不得被乔以煜笑死,他打算回去再看看。 正在这时,万永夜盯着 贝壳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对叶谦说道:“叶道友,本殿仔细看看这贝壳如何?” “当然没问题。”叶谦直接将白色贝壳以灵力送到万永夜面前。 万永夜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渐渐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将贝壳还给叶谦道:“恭喜叶道友,这是归真贝,非常罕见。” “额,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叶谦茫然,他第一次听说归真贝之名,神魂海的丹殿传承中也没有相关信息。 不知叶谦,场中其他人也都露出迷惑茫然的眼神,看起来,只有万永夜一人知道。 “归真贝非常罕见,外形几乎许寻常贝壳没什么两样,也很少有人知晓,其蕴含的归真珍珠具有非常特别的功效,就是强化。”万永夜解释道。 “强化?”叶谦有些疑惑,这两个字看着简单好理解,但换到修炼者的世界,可以强化的方面不要太多。 “和丹药一起服用,能够强化丹药的效果,磨碎打造神兵道兵,可以强化威力,融入灵力妖力,可以强化纯度,融入神魂,可以强化淬炼神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妖血染天! 当杨凡说出这四个字时,林云抬头看去,天空猩红一片,的确像是如墨水般的妖血泼在了蔚蓝的天空上。 已经是第九次了吗? 也就是说,这炼妖树将会之后的不久真正成熟,结出传说中的化妖果。 “化妖果有诸多妙用,除了固本强元拥有极为凝练的星元之力外,最大的用处就是觉醒武道意志,对于武者来说有着莫大的诱惑力。”杨凡神色凛然,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林云。 一旁郭旭,也是略显诧异,进而将目光落在了林云身上。  武道意志有很多种,要妖之意志,有风之意志,火之意志,甚至连一抹尘土都可以诞生出大地意志。武道意志,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寻常来讲,武道意志一般会伴随着天魄境的突破,而水到渠成掌 握。 剑意也是武道意志的一种,不过万千武道意志中,剑意最为特殊。因为剑是百兵之祖,在蛮荒时期,还未诞生金属之时,就有了石器打磨而成的粗糙短剑。 剑意较其他武道意志,极难领悟,可一旦参悟,便可大放异彩,锋芒无匹。 除了剑意之外,世间也有一些其他难缠的武道意志,譬如杀戮、鬼道、虚空,那是更加难以掌握的武道意志。 没有滔天气运,根本无法承受,比剑修还容易夭折。 郭旭和杨凡之所以将目光落在林云身上,就是因为林云掌握着极为强大的剑道意志,他将先天剑意修炼到了巅峰圆满之境。 这等境界,放眼整个南华古域,在年轻一辈翘楚中凤毛菱角,几乎半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稀少的可怜。 他能逆境杀伐,压的很多天陵城翘楚踹不过气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掌握了剑意。 林云神色平静,他能感受到那颗撑天大树,有着恐怖到令人心悸的威压。 不过若真的结出化妖果,怕是对他的剑意帮助不大,除非那树下埋葬的是一名超越星君的剑修。 显然,这是不太可能的。 任谁都能感觉到,地底之下那令人战栗的气息,来自一头极为可怕的妖兽。一头瞬间就能将所有人消灭,让人毫无反抗能力的恐怖凶兽。 那可是超越星君的凶兽,在如今的南华古域,近乎神话般的存在。不仅没人见过,甚至连那个境界的只言片语,都少极为可怜。 “有传言,楚暮炎和陈子玉都觉醒了武道意志,他二人能在天陵七秀中脱颖而出,很不简单。” 杨凡看向距离炼妖树最近的陈子玉和楚暮炎二人,喃喃自语,显然是说给林云听的。 “不意外。” 林云轻声说道。 陈子玉他不清楚,不过那楚暮炎能在南宫晚玉手上坚持几十招才败,肯定有其手段。 南宫晚玉那是和他一样,在未入紫府境就掌握了先天剑意的奇才妖孽,位列三王七英中的七英。想想若是自己和拥有他一样的武道境界,很难想象,欧阳昊能在自己手中走上十招。 怕不是一招,就得要他的命了。 能在南宫晚玉面前,走了几十招才败,这等手段即便不是武道意志。也是与武道意志,相差无几的手段,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杨凡是在暗中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自己的剑意,在这二人面前未必能够奏效。一旦无法压制对方,对方便会以巨大的修为优势,瞬间碾压自己。 看着那撑天巨树上不停落下的灵果,杨凡随意道:“不过这化妖果,说起来对妖兽的作用,应该是最大的。毕竟来源于妖兽的血脉和魂魄,对有特殊血脉的妖兽来讲,堪称神药。” 林云顿时眼前一亮,心中有了决断。 看来除了他自己的一份外,还得给血龙马多争几颗。他都记不清自己受伤后,对方给他带来了多少灵果,这次就让自己给血龙马争上几颗吧。 “走。” 主意打定,林云不在犹疑,身形几个起落就朝着那堪比巨山的炼妖树闪了过去。 他的身法很快,杨凡和郭旭还未反应过来,便泛起道道金光,以颇为醒目的声势雷霆闪电般遁去。 “杨兄,看来林云是打定主意,非争不可了。” 郭旭悠悠叹道,他自然知晓,杨凡刚才的话有暗中劝退对方的意思。 杨凡苦笑一声,沉吟道:“或许这就是剑修吧,没有一颗生死无畏的心,也无法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金光消散,林云双臂一展,如金乌般轰然落地,落在了炼妖树的前方。那里人山人海,聚集着天陵城世家翘楚,以及诸多有心争夺化妖果的强大散修。 嘭! 落地之时,一声爆响,将地面震的微微颤动起来。随即,一道道目光,瞬间落在了林云身上。 “林云!”诧异过后,四方立刻响起阵阵惊呼之声。 今时今日,林云的名字在这天陵城内,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像是一颗彗星,砸落在波澜不惊的天陵城中,一出手便石破惊 天,在天陵城本地翘楚中炸其了滔天大浪。 眼下他还能活着,在许多人看来,等同是一个奇迹。 除了目睹他大败欧阳昊的人,看见他现身的诸多武者,嘴角都露出嘲弄之色。眼中分明写满了两个字,找死! “这家伙,居然还敢现身!” 天陵城秦家世子,位列天陵七秀中的秦旭,眼中露出颇为诧异的神色。 “胆子还真大!” 天陵城古家世子,同样是位列天陵七秀中的古阳,眼中神色则是显得颇为玩味。 倒是金家和陈家,以及霄云宗的众人,神色极为阴冷。看见林云的刹那,怒火便从心而起,紧接着熊熊燃烧,无法控制。 原因无他,这几家在林云手上丢的脸最大。尤其是陈家和霄云宗的武者,眼中杀意,几乎快喷出火来。 林云神色平静,扫了一眼,若有所思。 这些人都没急着对自己动手,看来对化妖果颇为上心,在此之前不想生起波澜。 如此也好,这般默契下。 等他靠着苍龙战体的优势,抢走化妖果后,立刻远遁,可以避免很多波澜。 “楚兄,杀你师弟的人已经现身了。这小子可真是嚣张,明知道你在此地,还敢现身,他这是目中无人啊!” 就在此时,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是天陵城金家武者的聚集处,说话者正是金家两兄弟中的金展。 他话音落下,气氛颇为火热的现场,刹那间寂寥无声,都显得惊骇不已。 这金展明显是话里有话,他是在故意挑衅楚暮炎,想激起对方的怒火。这楚暮炎修为之高,比他还要强,岂会不知道林云现身了。 他没动,显然有自己的心思,不想在化妖果诞生之前起什么风波。 可金展的话,却是将他架在了火坑前,不跳也得跳。当着众人的面前,让他必须面对,林云已经现身的事实。 若是无动于衷,传扬出去,稍稍被人宣传就会被当做是怕了林云,有损声名。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尽管唐平还是一副教训张富贵的口气,可是说话的态度明显跟刚才有所不同了,张富贵心里跟明镜似的,冲着唐平点头哈腰笑道: “唐书记,我这人虽然有时候做事有些糊涂,可是在一些大事上却从来都不敢马虎分毫,我知道唐书记这些年对我一直照顾的挺多,我是真心感谢唐书记对我的照顾,您放心,我一定会记住您说的话,以后从各方面多加努力,完善自己,争取让自己的全面素质在唐书记的指导下得到提高。” 张富贵说完这番应景的话后,伸手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说:“唐书记,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就不打扰了。” 瞧着张富贵要走,唐平厉声冲他吼道:“这个,这个,赶紧的重新放回去。” “唐书记,您就别为难我了,我张富贵虽然不是太聪明,可也知道做人得懂得感恩哪。” 张富贵一边说着话,一边退出了唐平的办公室,出门的那一刹那,他看到的是唐平那张假装温怒的脸。 走出书记办公室后,张富贵感觉到浑身的轻松,只要唐平收下了自己的五十万,自己当副市长的事情,更加是板上钉钉了。 走出市『政府』大院的时候,居然遇见了秦书凯。 张富贵今天的心情特别好,瞧见秦书凯立即主动招呼说:“秦书记,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怎么样?中午我请客。” 秦书凯瞧着张富贵从市委那边的办公大楼里走出来,心里不由多了个心眼,又想到,最近关于张富贵要提拔当副市长的消息传的满天飞,秦书凯顺口应承道:“好啊,难得张书记请客,我岂能不给面子。” “那行,待会正好叫上金大洲,咱们哥三好好的喝几杯。” 张富贵请秦书凯吃饭,倒也不是心血来『潮』,虽然整天在普水县当县委书记,可是市里的诸多消息,他倒也听说了不少,关于秦书凯跟省委书记儿子称兄道弟的消息他心里有数,不管怎么说,自己跟秦书凯多少算是有几分老交情在,官场中多一个朋友就是多条路,总比多一个敌人强些,更何况,秦书凯还是自己早已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尽管,说起来大家各自的心里都有一本帐,可是人总是要随着时代的脚步往前走的,活在以前的人,那实在是太迂腐了,活在当下才是最实际的一种生活态度。 张富贵主动打了个电话给金大洲,热情的口气邀请他一块过来聚聚。 金大洲自然也是知道张富贵最近要提拔当副市长的消息,接到张富贵的电话后,立即满口答应下来 。 兄弟三人再次坐在市委市『政府』对面的园中园饭店的感觉,跟几年前的那次吃饭,感觉完全不同。 那时候,几人还是心连心的好兄弟,是相互帮扶的关系,尤其是金大洲,对张富贵和秦书凯都相当的照顾,有一份当老大的担当情结。 可是这次坐在这家酒店里,几年的光阴早已把一切都变的物是人非,原本在几人中混的最好的,算是张富贵,可现在早已换成了秦书凯,原本秦书凯跟金大洲之间的关系是最铁的,可是金大洲却已经成了伤害秦书凯最深的人,经历过了太多的明争暗斗和背叛之类的事情后,兄弟三人重新聚在一起,各自的心里都是有诸多感叹的。 只要是人就是有感情的,无论是经过了再多的历练和磨难,无论是内心再怎么坚强的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份最底层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装着的一定是最美好和最痛苦的所有镜头。 进入包间后,张富贵相当豪气的点了几瓶洋酒,冲着秦书凯和金大洲说:“今晚我请客,兄弟们别客气,甩开了喝,谁第一个喝趴下,咱们一块送他回去。” 瞧着张富贵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金大洲心里不由暗笑,『奶』『奶』的,这厮在官场锻炼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这样的喜形于『色』,看样子,经历的摔打还是有些欠缺啊。 秦书凯冲着张富贵开玩笑的口气说:“张书记今天倒是豪爽,这洋酒好几千一瓶呢,你给我们拿这么多上来,别等我们把酒给喝完了,你再没带钱过来,那。” 没等秦书凯说完,张富贵已经哈哈笑起来,冲着秦书凯摆手说:“放心,放心,我口袋里的钱就算是不够,也绝对不会让兄弟们出分毫,说好了,我请客就是我请客,不管咱们喝到什么地步,这一点绝对不能『乱』。” 秦书凯假装一副放心的样子,伸手拿起一瓶洋酒说:“有张书记这句话,这酒瓶我才敢开啊。” 金大洲在一边笑道:“我倒是没看出来,秦书记的胆子倒是比以前变了?” 秦书凯知道金大洲是一语双关,冲他一本正经的神情摇头说: “这些年,年纪大了,有些怕事,我在纪委干过我知道啊,这一瓶酒喝下去,就够双规的了。” “真的假的?咱们喝的是张书记的酒,要双规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跟咱们这些喝酒的人没什么大关系吧?” “要不我说,咱们兄弟三个,金大洲最精明呢?什么事情都没有呢,就把自己先洗的一干二净了。” 秦书凯和金大洲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张富贵的好心情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拿起一瓶酒站起来说: “今天咱们兄弟难得相聚,我借着这瓶酒跟各位说一句祝福的话吧,希望兄弟们都能步步高升!” 张富贵说完后,自己先一仰脖子,一瓶酒下去了三分之一。 金大洲站在一旁冲着张富贵竖起大拇指说:“咱们的张副市长果然是好魄力,难怪人家能当副市长,有多大的肚量才能干多大的事啊。” 金大洲说完后,也一仰脖子把一瓶酒干了不少。 张富贵于是拿眼睛盯着秦书凯,笑眯眯的口气说:“咱们兄弟几个,就数秦书记最年轻,也是发展的最好,级别目前也是最高的,现在我们都一口闷了,秦书记怎么说?” 张富贵跟秦书凯说话的口气不敢过于放肆,这些年,秦书凯手里掌握的对自己那些不利证据,让他时刻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尽管他心里也清楚,只要自己不主动招惹秦书凯,秦书凯倒也不会没事找事,可是他心里却从此添了一块心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0章 第六十章 东方闻思从水牢里出来,还来不及擦去眼角的眼泪,便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白之宜,此时她面无表情。 一身黑色锦袍,貌似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娘亲穿黑色衣裳,东方闻思惊呆的同时,也突然心生恐惧。 水涟漪站在白之宜的身后,表情颇是无奈,还有些担忧的看着东方闻思。 “娘!”东方闻思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门口的两位弟子有些战战兢兢的守在一边,因为白之宜吩咐过,只有自己,水涟漪和漆昙,其余之人谁都不得前来探望,除了谁也拦不住的紫魄。 白之宜声音倒是温柔,只是表情冷漠的很:“闻思,你来水牢做什么?看望宇文千秋吗?” “娘,我只是……只是好奇……” “好奇?” “想知道娘最爱最恨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东方闻思有些恐惧的说着,她很害怕,她明明知道白之宜是不会相信这种理由的。果不其然,白之宜冷冷的说道:“东方闻思,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前偷偷来看他,给他上药,给他送酒,但是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罢了!从现在 开始,让我知道你再来看望宇文千秋,就别怪娘惩罚你,也别怪看守宇文千秋的弟子都因你而死!” “娘,你……”东方闻思的表情既是不解又是焦急。 “还不走?”白之宜绕过东方闻思,走入水牢。东方闻思有些委屈也有些难过的站在原地,水涟漪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小宫主,宫主对你已经够好了,换做是漆昙,小涅儿,哪怕是你的奶娘巫溪,没有宫主的吩咐随 意进入看望宇文千秋,都会受到刑罚的!” “可是,我看那位叔叔就快要死了,如此折磨他,岂不是太残忍了!” “你还说!”水涟漪急忙捂住了东方闻思的嘴,“这件事你可不要插手,小宫主,赶快回房去,别怪水姨娘没有提醒你!” “水姨娘,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快回去吧,即便是有紫魄保你,可是事关宇文千秋,我怕宫主会失控,到时候真的刑罚了小宫主你!” 东方闻思有些低落的点点头,离开了。 数日过后,宇文千秋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离鬼门关也不远了。 他几次咬舌自尽未果,被白之宜加强人手看管,这才算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明已经崩溃,忍受疼痛的承受力也到了极限,可偏偏因为漆昙 的药物而死不了。他突然想到一个人,或许只有她能帮自己解脱了,那就是心地善良的东方闻思。 他知道她跟曼陀罗宫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但他等了很久,才等到东方闻思再来看他。 实际上是三天,这三天东方闻思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但最后她还是以去禁地为借口,再一次去看望宇文千秋了。守门的弟子过于为难,可是东方闻思却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从小被东方一秀宠坏的东方闻思,因为白之宜,性子也算温顺了不少,但是这些弟子还是招架不了,只能放 她进去。 “闻思,我知道你跟你娘不同,你是那么的善良,老夫只想求你,杀了我,给我一个解脱!”宇文千秋已经油尽灯枯,连东方闻思都看的出来。 东方闻思难过的摇着头:“宇文叔叔,我怎么可能杀了您?您忘了吗?您答应过我,等我带您出去看望阳光,看那灿烂的百花盛开呢!”宇文千秋苦涩的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命不久矣,即便是苟延残喘的活着,也一样是痛苦不堪!我欠你娘的,已经统统还给她了!求求你,给我一个解脱,我真的,再也不能承受下去了!每天我的胸前,都如同千万只蚂蚁在撕咬,每天被你娘折磨出来的新伤,都在牵扯着我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被毒物撕咬,被毒水浸泡,我只怕时间越久,我还没有死,可是精神却会变得越来越错乱!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以为我是死的,可是身体传来疼痛之后,我才知道,我还活着!我不想忘记照儿,也不想变得疯疯癫癫的,更不想成为白之宜的玩偶。漆昙在我身体下的药,就快要融进我的血液了,一旦我的身体接受了她的药,我或许,就忘记我自己是宇文千秋,忘记我的妻子是 云照儿了。” 东方闻思擦掉脸上的眼泪:“我真的……下不去手!” “闻思,老夫现在不为难你,我知道对于从来没有杀过人的你来说,是有多么的不易,但请你答应老夫,在我彻底失忆前,或是,在我疯掉之前,一定要杀了我!” 东方闻思哭着点点头:“我答应您,我答应您……宇文叔叔!” “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想请你帮我完成!” “您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以前不觉得愧疚,现在突然觉得难堪起来。我这一生,对不起三个爱我女人,凤盈盈,白之宜,和我的妻子云照儿。对于白之宜,我已经全部偿还,云照儿,下辈子我会继续偿还。凤盈盈已经死了,但是我们的女儿还活着,她叫凤绫罗,我希望 她能原谅我,原谅我这个从没有尽过责任的父亲!”宇文千秋的表情除了 痛苦,还有惭愧。 于是宇文千秋把他和凤盈盈的故事讲给了东方闻思。 从皇甫云口中得知,白之宜没能成功的杀了皇甫青天,而宇文千秋也没有被成功的救出来。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于是凤绫罗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皇甫云的身上,她说:“还好你爹和你大哥没事了,否则啊,你也没有时间再来看望我了!” “这是什么话?绫罗,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皇甫云笑道。 “这坏消息我也大概猜出了七八分,还是说好消息吧!”皇甫云有些心疼的握住了凤绫罗的手,温柔的说道:“聪慧如你,你一定已经猜出了我想要说什么,不过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这个好消息,就是我同我娘说了,我娘她没 有拒绝我,我娘说等我爹醒过来以后,就去跟他说。我相信,只要我娘和我大哥一起去说服我爹,那就没问题了!”凤绫罗点点头,虽然面容满是故意装出的失落,可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心慌和痛快:只要进入桃庄,就离我计划的最后一步不远了。还有四天的时间了,四天一过, 白之宜一定会派人来追杀我的,到时候,我的身份若是暴露了,那该怎么办? “绫罗,你不开心了吗?” 凤绫罗回过神来,摇摇头,笑道:“没有,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怎会不开心呢?” 东方闻思能从曼陀罗宫里出来,还是因为紫魄,因为紫魄说要带东方闻思去轮回崖。 因为是紫魄,自然也没人敢阻拦,白之宜便也不好说什么。 一来到街里,东方闻思可就撒了欢,东看看,西望望。 紫魄笑道:“丫头,你总是偷偷溜出来玩,如今,还是像第一次出来一般,见什么都觉得稀奇!” “你不懂,紫魄哥哥!”然后东方闻思凑到紫魄的身边,低声说道,“紫魄哥哥,你不要叫我丫头了,你要叫我东方问,或是公子!” 紫魄无奈的笑笑:“原来你扮成男装的名字,叫做东方问!” 东方闻思点点头,想起了皇甫雷,东方问这个名字还是自己情急之下胡乱编出来的,东方闻思,东方问,还是有些相像的。 可是现在不是找皇甫雷来玩的,她是要为宇文千秋完成心愿的。 “紫魄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你说的 那个天享客栈啊?” “快了,我们要从暗中进入,不要被别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就不好了!” 见到站在门口的少年,凤绫罗有些惊讶,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过眼前的貌美少年。 “你是?”但是凤绫罗却突然有些惊讶,“你是女子?” 东方闻思暗自一惊,满面不解:“我伪装的这么好,竟然被你一眼就看穿了,你还是第一个!”“从没见过男子打耳洞,更没见过如此娇小,皮肤白皙稚嫩的男子,还有你的声音,温润细腻动听,这不是一个男子所拥有的声音,还有你身上的味道,跟男子后期沾染的 体香是不同的!” “不愧是鬼凤凰凤绫罗啊!姐姐,你很漂亮!” 凤绫罗皱紧了眉头:“你到底是谁?又怎知我是鬼凤凰?”但是当凤绫罗看到紫魄出现在东方闻思的身后时,她便恍然大悟了:“原来是你,曼陀罗宫的紫魄!能让紫魄带路的人,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你们是来杀我的?可是十天 期限未到,白之宜应该不会不讲信用吧!” 东方闻思说道:“姐姐,我是白之宜的女儿,我是来为宇文叔叔带话的,他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他就要命不久矣了!”凤绫罗皱紧了眉头,面容闪过一丝慌张:“你是东方闻思,东方一秀的女儿,白之宜只是你的继母,难怪你与白之宜一点都不相像!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妖妇,竟然有你 这样单纯无暇的女儿,请你转告宇文千秋,他害死了我娘,也让我在悲痛中成长,我不会因为他快要死了,仇恨就跟着一起烟消云散的!”东方闻思有些激动的想要去握住凤绫罗的双手,却被凤绫罗一把甩开:“姐姐,不管宇文叔叔曾经做过什么错事,他现在都已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说起A大的最终Boss, 其实离16号寝室很近很近。 20年前,一位男老师想要举报校长贪污受贿,而被校长勒死在办公室。 校长将他的尸身运到后山掩埋, 后来老师的妻子来到学校讨要说法, 校长勉强糊弄了几次, 妻子却仍然纠缠不休。最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将死者的妻子和女儿相继杀害, 一起埋在了后山。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躺进了后山的一个地窖当中。 死不瞑目的男老师一家成了怨鬼, 经过二十多年的积累, 已经有了足以离开后山的力量, 其中的小女儿, 就通过镜子, 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招揽“人手”,负责把鬼骗到后山,再让父亲吸收其他怨鬼的力量, 变得更加强大。 他们的初衷是向贪婪的校长报仇, 但在不断吸收怨气的过程里,父亲逐渐丧失理智,已经彻底化作厉鬼。 而那位可怜的妻子,每天都在校长室徘徊, 校长随着年纪渐长,头疼越来越厉害,已经到了夜不能眠的地步,正是那位死去的妻子搞的鬼。 …… 这一天下了课, 胡珊珊再一次鬼鬼祟祟地混进了男寝。 宿管大爷已经见怪不怪, 只当她是哪个男同学的女朋友, 偷偷感叹现在的女学生胆子真大。 今天的灵异直播开始了。 【打卡!】 【来了,听说今天要超度小鬼?】 【来了来了!灵异区看多了怨鬼猛鬼,偶尔看看没有杀伤力的小鬼也不错!】 【飞非同学,你不开一个直播间吗?】 【想要开直播间,也得有系统帮他破壁吧,我们之间可是隔着好几个世界的。】 异世界的观众们热热闹闹地聊起天来。经过前几次的直播,季沉歌和胡珊珊各自积累了不少粉丝,由于他们俩都是一起行动,不少观众都是直接双开看直播。 有时候窜频了,还会在胡珊珊的直播间里喊话季沉歌。 【男主播男主播,你的男朋友呢?我要磕你们的cp糖!】 【鸽子!我要见你男朋友!】 【猛鬼大哥今天不在吗?】 这些天季沉歌也开始试着回应观众,多多少少有了点互动。 “他一会儿过来。” 邵玦在异世界灵异区的人气很高,毕竟能跟人正常交流的鬼极其少见,除此之外,邵玦还有暴打其他怨鬼,以及帮男朋友涨粉的壮举,大概是他的画风过于惊世骇俗,不少观众慕名而来,然后留在了季沉歌的直播间。 ——男朋友很猛,主播本人也相当奈斯,粉了粉了。 他们在16号宿舍楼的楼梯间见到了今天的第一只阿飘。 阿飘是个男同学,他来来回回地在楼梯间游荡,根本没有注意到灵异小队三人组的到来,他一边埋头爬楼梯,一边喃喃自语。 季沉歌侧耳倾听,听见他弱的像蚊子一样的呢喃。 “我的麻辣烫呢……” “我的麻辣烫……” “加麻加辣加糖加醋的麻辣烫……” 季沉歌:“……” 摔死在楼梯间却还满心惦记着麻辣烫,难怪变不成怨鬼,这个心灵……实在是太单纯了。 胡珊珊一脸凝重,“他在说什么?” 季沉歌回答,“他在找他的麻辣烫。” 胡珊珊:“……” 白飞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 【草哈哈哈哈哈,男主播一脸认真的说麻辣烫真的好好笑啊】 【这是什么朴实无华的当代大学生hhhhh】 胡珊珊掏出强制轮回符,“怎么办?我们要上吗?” 白飞非犹犹豫豫地说:“他也没干过坏事,看起来还挺可怜的,不如我们问问他有什么心愿?或许心愿了结了他就自己去轮回了。” 胡珊珊有点心动,但不敢自己下决定,于是看向季沉歌。 季沉歌点点头,“我觉得可行 。” 胡珊珊踏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这位麻辣烫先生:“这位学长,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麻辣烫鬼忙着低头爬楼梯,压根没有听见。 胡珊珊抬高了声音,“这位学长!请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麻辣烫鬼终于抬起头,“你……在跟我说话?” 胡珊珊点头。 麻辣烫鬼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白飞非惊了,“你,你别哭啊!请问你有什么心愿吗?我们尽可能的满足你!” 麻辣烫鬼只顾着低头掉眼泪,没有任何回应。 胡珊珊转头,求救的看向季沉歌,用眼睛询问: 师父怎么办?他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邵玦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抱住季沉歌的脖子,凉凉地开口,“他太弱了,思考不了那么多,也接收不到太多信息。” 【猛鬼大哥!!!】 【大哥你来了!】 【大嫂你来了!!!!】 ……弹幕里好像混进去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邵玦侧头亲了一口季沉歌,“不如就让他附身在白飞非身上吧,或许可以好好聊一聊。” “啊?我?”白飞非惊呆了,“为什么要附身我?” 胡珊珊惊讶,“你不知道吗?” 季沉歌冷静地点头,“他不知道。” 胡珊珊无语。 在上一个舞蹈教室事件里,季沉歌就告诉她,白飞非是非常容易被鬼附身的体质,无论多么弱小的鬼,都能轻而易举附在他身上。 季沉歌还说过,以他的眼光看,白飞非已经被鬼附身过数次,才会导致他的身体没有别人强健。 结果……白飞非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胡珊珊和白飞非一脸懵逼的对视着。 邵玦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放开季沉歌,绕到麻辣烫鬼背后,一脚把他踹进了白飞非的身体里。 季沉歌:“……” 胡珊珊:“……” 【……】 【猛鬼大哥,名不虚传。】 【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 【猛啊!大哥!】 白飞非当场晕厥过去,两分钟后,麻辣烫版白飞非重新上线。 他一脸懵逼,“我是谁?我……我在哪儿?” 季沉歌一把把惹事的邵玦拽了回来。 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已经死了,我们来帮你实现心愿。” 麻辣烫鬼愣了一会儿,生前的记忆一下子涌进来,他眼睛一酸,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季沉歌耐心地等他哭完,又把问题说了一遍,麻辣烫鬼哭着说:“我想去吃2号食堂刘婶家的麻辣烫。” “……” 心愿如此朴实无华,季沉歌自掏腰包,刷了自己的学生卡请他吃了一大碗麻辣烫。 加麻加辣,加醋加糖,还要加香菜和芝麻酱。 食堂里,“白飞非”大快朵颐,季沉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费默吉听到丽达要离开这个房间,松了一口气,他这才发现,丽达的气场真的是有些太强了,让他这个纵横商界的传奇人物都会觉得适应,不过还好丽达要走了,只是,她并不离开,只是在旁边休息,也不知道叶浩然有沒有应对的办法。 费默吉躬身送丽达三个人出去,整个过程,叶浩然一直站在费默吉的身后,什么都沒说,直到丽达走出了房门,叶浩然方才皱了下眉头,看來事情不简单,而且这个丽达竟然不离开这里,为什么,难道是她猜到黛拉也会过來,黛拉会过來吗。 叶浩然看到丽达三个人走了出去,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细想着可能出现的原因,猜來猜去,叶浩然只有一个想法,那即使丽达來到这里,就是为了得到费默吉的财产的,她之所以亲自过來,而不是找人直接过來搜剿费默吉的财产,一个是因为这样最为方便,直接就把费默吉的财产给拿到了手中,第二个则是因为她要防止其他人过來,从中把费默吉给杀了,或者是把费默吉的财产给抢夺了。 叶浩然想通这些,心中也就有些定论了,现在既然自己已经知道带來也要來的消息了,这么说來,只需要在这里等待着黛拉的到來,到时候自己与黛拉商议下,怎么样处理掉这个丽达就可以了。 那边,费默吉已经垂头丧气的走了进來,他在叶浩然的对面坐了下來,说道:“哎,叶浩然,你说的太对了,他是个很厉害的人,我虽然对武技这些不太懂,但是我也能够知道,他真的能够在一瞬间置我于死地,我以前还担心着,她会去刺伤总统呢,现在看來,我实在是太仁慈了,因为她竟然先找到了我,而沒有去找总统。” 叶浩然哈哈一笑,说道:“你倒是看得开,既然这样,你还不快去准备把你的财产都给过户了。” 费默吉愣了下,然后恨恨的瞪着叶浩然,“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笑的出來,我的财产就要都沒了,而且,不仅仅是财产的问題,我怀疑我昨晚交接之后,他也不会容下我的。” 叶浩然拍了下费默吉的肩膀,说道:“费默吉先生,你考虑的非常正确,看來这些年的商场纵横,沒有白锻炼啊,至少能够看得懂一个人的心思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取笑我了,我现在真的是笑的心情都沒有了。”费默吉拍着自己的大脑袋说道。 叶浩然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你的财产先整理一下,不是做样子,是真的这么做,别万一惹恼了那个女人,她真的会杀人的,还有就是你说得需要一天一夜 的时间才能够整理完毕,这很好,给我多争取了一些时间,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配合他们,记住,千万不要得罪那些人,还有把你的亲人,特别是阿农莎杨藏好,别被那些人给糟蹋了,我需要出去一趟。” “啊,你去哪里。”费默吉吓了一跳,现在叶浩然就是他所有的依靠了,如果这个时候,叶浩然再临阵脱逃的话,那自己可就真的沒办法。 叶浩然笑道:“放心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回來这里的,大不了,用计杀了他们三个人就是了,虽然我很沒有把握,但是也是个方法不是,你不用担心,按照那女人所说的去做,其他的不用管,我出去找个朋友,如果能够找到她的话,就一切都有着落了。” 费默吉只能点头。 叶浩然也沒有多废话,他直接起身,然后悄然离开了这个村庄,朝着外面行去,到了村子外面的大路上,叶浩然看到了那辆福特皮卡车,他上了福特皮卡,然后开着车子乱转,叶浩然估计,既然同时黛拉和丽达两位圣女同时來到这个地方,那么很有可能两个人的关系是竞争关系,而不是合作关系,这个状况,从丽达的神态中也可以推断的出來,现在,丽达來到这个地方,而黛拉却沒有來到,那么很可能是黛拉还沒有找到这个地方。 叶浩然开着车,皱眉沉思,现在的问題的关键是,要找到黛拉,找到黛拉后,一切都可以商议了,对于黛拉,叶浩然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他知道,黛拉也是值得信任的,在诺亚方舟一事中,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不过,如何找到黛拉呢。 叶浩然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沒有黛拉的联系方式,再说了,就黛拉身处的那个环境,她也不可能有固定的联系方式呢,如何找到呢。 叶浩然正想着,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來,对啊,莫娜说不定已经在这里了,不,不是说不定,是莫娜的人一定已经在这里布控了,作为一个国际刑警组织,现在B吉斯坦发生这样的事情,莫娜肯定会关注的,而且现在莫娜已经升官了。 叶浩然想起莫娜來,嘴角升起一抹笑意,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这个老朋友的电话,叶浩然和莫娜的关系真的是很铁了,两个人虽然说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打交道的次数可不少,而且在叶浩然三番五次的帮助下,莫娜现在也已经成了队长了,真的是手握实权了。 叶浩然打过去电话,很快那边就有人接听了,“喂,叶浩然,你怎么会在B吉斯坦,别告诉我现在B吉斯坦的动乱与你有关,如果真的是你做的话,我可要去抓你了。” 叶浩然郁闷的说道:“喂,你怎么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我就知道手机这东西不安全,完全能够暴露我的位置,真是郁闷,不过,你也太看的起我了,我就是一个闲散游客,來B吉斯坦游玩,结果就发现这里已经天下大乱了。” 莫娜沒好气的说道:“你真的只是一个游客吗,我发现,你到达的每个地方,似乎都会有大案子发生,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吧。” “……你华夏知识倒是挺丰富的啊,还知道天煞孤星,我算是服了你了,不过,恩,实际上我虽然每次身边都有大案子发生,但是最后你都能获得实在吧,对不对,你这样说我是天煞孤星,我可真是伤心,更有种东郭先生和狼的感觉了。”叶浩然委屈的说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我大气都不敢出,每一步都踩的很轻,这样后面的那个声音在我耳里就越发的清晰,良子也慢下来,右手给了一个“321”的手势,左手摸在腰间的甩棍上。山猫带的这种响尾蛇机械甩棍经过改装,整体用的增强型合金钢,最前头那节带着开锋的棱锥,不管是谁,来一下绝对是够受的。 我深呼吸一下,看到良子笔划到1,我和他猛地回头,我们两用手电把这段墓道照的通亮,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段墓道离转弯要有个二三十米,就算再快的速度也来不及在我们转身的瞬间跑掉,那么……我猛地将手电投向上面,还是没有,我俩面面相觑,就算听错了,也不会是两人同时听错了,良子没想出来结果,提议道:“我们先回吧。” 我点点头,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目前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突然,冷汗顺着我后背就下来了,只见在良子双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着一双长满白毛的手,很细,像女人一样,一动不动,好像有人趴在他背上搂着他一样,而良子却毫无感觉。 良子看我脸色变了,也明白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我对着他比划了一下我的后脖颈,他回眨了一下眼睛,而后以迅雷之势将手中的甩棍棱锥头刺向后颈,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我打着手电跟着移动,就看见在墓道墙壁上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上面长满了白毛,冷冷的看着我们。 良子靠过来,我俩拿着手电与那东西对峙,良子低声道:“好像不对。” 我也看出了蹊跷,那张怪脸没有身子啊,脸庞还有几只像触角的东西,刚刚就是这玩意抓在了良子身上,我看着看着觉得这东西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我啊了一声,同时寒毛卓竖,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就是我在溶洞中遇见的蜘蛛,同样大如人头,背部有着酷似人脸的花纹,我打着手电细细看过去,果然发现隐藏在白毛下的两排眼睛,良子一听是蜘蛛,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我靠,不是吧,还有这么大个的蜘蛛。” 还没等我告诉他这玩意有着很强的进攻性,那只趴在墙上的白毛蜘蛛就已经弹射而起,像是异形里的抱脸怪,抓向良子的头。良子虽然没赶上二爷下地那会,不过这些年也走过不少穴,妖魔鬼怪见了不少,自然不像我当初那么怂,只见他左手一甩,甩棍已经抽出三截,横劈向那头白毛蜘蛛,那虫子似乎也知道这一下的厉害,竟然喷出一道蛛丝,粘在石壁上荡了一下,借此改变了方向,直向我扑了过来。 我心里大骂,我靠,感情这年头蜘蛛都知道吃软怕硬挑软柿子捏了, 不过这一跳真是要了我的命,我一直站在良子身后,完全没有防备,眼看着那东西扑过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良子转身挡了一下,空着的右手抓住了一条蜘蛛腿,使劲扔了出去。 那头白毛蜘蛛借力画一大圆落在石壁上,而后两排黑眼珠盯着我们看了一会,逐步向后退去,消失在漆黑的墓道里。 良子看那蜘蛛退走了,赶紧后怕的凑过来,低头给我看他的后颈,“快瞅瞅,那玩意咬我没?” 我打手电照了一下没发现伤口,便对他道:“没事,估计嫌你肉糙,而且这种蜘蛛没毒,我被咬过,顶多就是麻痹一会。” 良子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也幸亏就一只,要是一群涌上来估计被啃的就只剩骨头了,我们赶快走吧,这座墓怪的很,出现了很多不应该在墓里的东西。” 我跟着他转过一条甬道,手电突然扫到甬道墙壁上对称的两盏犀牛灯,随即就被其吸引。 我让良子等会,将手电照过去,这盏犀牛灯上部是一个飞凤形状的灯罩顶盖,灯罩上铸有三只圆环,可以旋转调节灯光,在灯罩上方另有一个半圆弧状遮罩,罩顶有一圆管做成弯曲状,直通犀牛的头顶部,与之相连,起到回还过滤的作用,这样油膏燃烧时造成的烟雾便可通过盖顶的弧管从头部回到牛肚内,起到了一定的消烟作用。 这种犀牛灯就算在古代也算是不可多得的青铜瑰宝,普通豪绅根本用不起,而且最让我惊讶的是灯罩上刻着的日月同辉花纹,这种花纹样式古朴简单,周围有四个月亮,中间是太阳,是大汉王朝的象征。 我打着手电照向四方,这座墓,哦不,这层墓,肯定兴建于汉朝,特征已经十分明显了。 良子过来问怎么,我把发现告诉了他,他点点头告诉我二爷也这么说过,而且二爷还说我们脚下的那一层同样属于另一个朝代,这座山腹内的三层地宫分别营造于不同时期。 我暗自咂舌,这种墓葬方式从未听闻,而且就算从风水上讲,伏龙黑水,山泽失气,也是大不祥的,对后葬之人的子孙有弊无利,怎么会有人这样做。 良子指了指一个偏室,我们刚过去,就有一道强光直打在脸上,我连忙抬手挡住眼睛,就听见良子开口道:“自己人”,随即对面灭了光,我才逐渐看清眼前的一切。 眼前是一个大概十米多长,宽五六米的中小型石室,门口站着一个偏瘦的高个子,手里拿着一把老式的七九式冲锋枪放哨,刚刚就是他用手电晃了我的眼睛。再往里面地上摆了几盏 矿灯,大概有十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除去良子,只有三个人我认识,小何沉默的坐在一旁,还有一个叫赵顾的兄弟也在铺子打过几次照面,再就是那个头发已经渐渐灰白的二爷。 我也已经有许多日子没见过他,可以说几乎大学毕业后就很少去铺子了,这次看,发现二爷真的老了,印象中他不怎么言语,说一不二,不论是对自己还是手下的兄弟,或是我这个“故人的遗孤”都十分严厉,甚至有点独断专行,从被他领养开始,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他在安排。 良子推了一下愣神的我,冲着二爷那边努努嘴。 我不太情愿的走过去,二爷转头平淡的看了我一眼,又专心看回眼他身前石棺上的那幅地图,“去看看。” 我摸不着头脑的看过去,发现他身后有一截草席捆起来的东西,碍于光线看不太清。 候在一旁的小何犹豫道:“二爷,不好吧,小曹还是个孩子。” 二爷没回话,二爷手下这些伙计都知道,这就代表着“不说二遍”,小何叹了一口气,看了我一眼,低头过去缓缓将草席打开。那面有点暗我没太看清,向前走了几步,一股刺鼻的恶臭弥漫开来,发黄发黑的草席里面,我看到一团黑红的东西,我眯着眼睛细细看去,不由得吸了口凉气,那个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当晚,市委考察组一行人如约而至,热闹又不失奢侈的接待晚宴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何况这次的考察组是过来考察县委办和『政府』办两个主任的,安排的档次自然不会差。 考察组是组织部的一个副部长带队的,因为钱部长的关系,秦书凯还是熟悉的,于是饭后秦书凯就邀请这个副部长到了洪泽湖边上的碧水湾温泉度假村,躺在里面好说话,毕竟到了温泉里,大家都是光溜溜的,去掉了外在的诸多牵绊,好像一下子彼此拉近了距离一般,很多话说出来,感觉会完全不一样。 碧水湾温泉度假村地处流溪河畔,是一家按五星标准建造的以大型『露』天苏打温泉为特『色』,集住宿、餐饮、休闲娱乐、商务会议等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性』豪华温泉度假村,这里尽管地理位置不算优越,却因为温泉水质相当好,先后荣获中国最佳温泉酒店、国家aaaa级景区,世界珍稀温泉、亚运会指定接待饭店。 碧水湾温泉日出水量4000余吨,出水口温度高达71摄氏度含有0多种有益人体微量元素,属于低氡苏打型温泉;氡能抗衰老、促进新陈代谢,加强体内过剩的糖和脂肪的消耗,从而达到护肤养颜、美容瘦身的理疗效果。 每每有贵客光临红河县,县委领导成员都会极力向对方推荐此处,这里已经成为红河县的一张相当着名的对外名片。 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才结束,秦书凯和副部长道别后,来到停车场,远远看到吕嘉怡的那辆红『色』的轿车,唇角不禁浮现出一丝会心的笑意,吕嘉怡透过车窗看着他,不过分别几天,内心中的思念却极其的强烈,知道秦书凯今天来到这儿,她提前一时就已经来到这里等待。 最近,吕嘉怡发现自己就像个痴情的女孩,在和秦书凯发生亲密接触之后,那份感情非但没有转淡,反而变得越来越浓烈,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是真正陷入感情漩涡之后,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很女人,也身不由己,也许是因为她过去从未爱过一个人,都是被男人的欺侮,所以对秦书凯的这份爱从本质上说,更像是她的初恋。[`说`] 秦书凯来到车前,轻轻敲了敲车窗,这才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他灼热的目光盯住吕嘉怡,落在她饱满丰润的嘴唇上。吕嘉怡似乎意识到他想干什么,轻轻抿了抿嘴唇,垂下睫『毛』道:“这是外面!注意影响!” 秦书凯咧开嘴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我也是一个县长,别低估了我们国家干部的素质!” “你那 素质?”吕嘉怡嗤之以鼻,她不想在这边做过多的停留,启动了引擎。 秦书凯倒也表现得老老实实,调整了一下座椅,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道:“最近到了那边还适应吧!” 吕嘉怡道:“原本我有很多的想法,可是我了解后发现,这个下面不是那么好混的,如果不把经济搞上去,根本就是扯淡,现在各个地方都在搞什么特『色』产业,几乎全都在打地方特『色』牌,所以我们再跟风,也没有什么意思。” 秦书凯笑道:“你打算怎么做?” 吕嘉怡道:“想听听你的建议?” 秦书凯不禁笑道:“我的意见就这么重要?” 吕嘉怡微微一怔,然后声道:“你对我很重要!”她的这句话颇有些所问非所答。 秦书凯从侧面看着吕嘉怡完美的俏脸,心中一时间生出无限感触,两人的身份不可能像别人一样堂堂正正的相爱,他们两人只能偷偷『摸』『摸』的做一对地下秦人,可是吕嘉怡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反而对他更好,这种不求回报的感情,让秦书凯很是感动。 后来,吕嘉怡带着秦书凯到了一家饭店, 吕嘉怡锁好汽车,她今天穿了一袭紫『色』长裙,黑『色』卷发挽起发髻,娥眉淡扫,星眸如水,红唇如火,搭配在她的俏脸之上显得精致到让人无法挑剔,这样的发型突出了她曲线柔美的颈,『裸』『露』在外面的部分肩头肌肤白嫩如雪。对秦书凯而言感官刺激格外强烈,他不由得想起和吕嘉怡缠绵在一起的情景,吕嘉怡皮肤之好他是深有体会的。 吕嘉怡感受到秦书凯逐渐变得灼热的目光,脚步跟上他的节奏,声道:“你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晚上我陪你住……” 秦书凯一颗心不禁加速跳动起来,他故意咳嗽了两声,假惺惺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吕嘉怡白了他一眼道:“贱人,就是矫情!”抿起的唇角,妩媚的风情已经掩不住流『露』出来。 吕嘉怡已经率先走了过去,一个身材瘦的中年人已经迎了出来远远笑道:“吕主任来了,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他是这边的经理,和吕嘉怡也认识了不短的时间,吕嘉怡微笑点了点头两个来到三层的一个包。 秦书凯注意力集中在服务姐的身上,发现这边的服务姐一个个十分的水灵漂亮,颇具江南少女的温柔风韵,等到上菜的时候,他的这种感觉尤其强烈,几个服务姐一个比一个漂亮,有了这么赏心悦目的风景,菜的味道反倒变得不重要了。 吕嘉怡声道:“你觉着这里怎么样?” 秦书凯道:“你想听我说实话?” 吕嘉怡嫣然一笑。 秦书凯清了清嗓子道:“这边的菜很普通,不过服务姐都很漂亮,我看来这里吃饭的多数都是冲着这帮丫头来的,这里的装修风格也很像古时候的鸡院。” 吕嘉怡听得目瞪口呆,这厮的联想力真是丰富,人家好好一个正规经营的场所居然被他和『妓』院联系在一起,她不由得狠瞪了秦书凯一眼道:“你自己脑子有问题才对!” 吕嘉怡看着秦书凯陶醉其中的模样,终忍不住道:“看你现在的样子,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就像一个票可……”话没说完,她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起来。 秦书凯压低声音道:“我如果是,你就是那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秦书凯就说,你这么做可要考虑到对孩子的成长不利,再说,现在我的位置你也知道,不可能离婚的,如果离婚了,估计这仕途也就完了,更不谈什么继续发展了。 胡丽丽说,秦书凯,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不过自己现在真的很想有了自己的孩子,上次到医院听医院的专家说,一个女人生育孩子是很不容同意的事情,如果打胎成习惯了,那么这个女人就会永远的没有孩子,所以自己不想冒这份危险,既然上帝让自己怀孕了,那么就一定生下来。 秦书凯那天说什么,也没有让胡莉莉改变主意,让秦书凯很为苦恼。虽然如此,秦书凯心里对胡莉莉还是很有感觉的,这个人没有什么过份的心机,只是为了生活在洗浴中心一段时间,她很高兴现在的这种朝九晚五上下班的生活,如果有个孩子带着,那么她认为这是一个女人最幸福做的事情。 因为有了身孕,胡莉莉不让秦书凯爬上自己的身体,更不让秦书凯再继续男女那种进出之事,她说为了孩子自己会忍着,也要秦书凯忍着。后来,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秦书凯,很停拔,于是就用手抓住秦书凯的家伙,来回起来。 是要做的,对别人尊重,实际也是对自己留下很多的便利。 胡莉莉就说,现在的官场,整天就是你们这些人来来往往,表面文章,其实解决不了任何实质的问题,长此以往,一个地方必然会支持不下去,到最后倒台。 秦书凯说,我是一个地方的官员,不用考虑那么多的问题,只要考虑把自己的女人抚养好,把自己的位置坐稳,顺便利用职权做些有利于自己的事情,就是最大的目的。 胡丽丽说,你去吧,不过路上要心。上次出事后,每次出门,胡莉莉都会叮嘱着要心。 秦书凯亲了胡莉莉后,赶紧出了门。 到了下去门口,王子成按照昨晚秦书凯的吩咐,早就在区门口等着,上了车后,直接向宾馆的方向而去,到了普水宾馆的门口,秦书凯竟然遇到前来陪单国富吃饭的张富贵。 秦书凯下了车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张富贵已经看到秦书凯的车,所以等秦书凯下来后就招呼说,秦书记,来了,一起进去吧,单国富秘书长他们早饭后就回去了,陪他们吃个早饭给他们送行吧。 秦书凯心里想,狗日的,张富贵这次请来的单国富是个老油条,所以想让单国富在报告里面说出开发区什么不足来,估计也很难,看来张富贵这次的目的是达不到了。于是说,张书记,好啊,他们来一趟普水很辛苦,送送也 是应该的,作为开发区,陪他们吃顿早饭也是必须的。 张富贵就说,大家都是为了工作。 吃早饭的时候,单国富说了都不得罪的话,说自己这次带队带普水来调查开发区招投标的事情,收获很大,首先就是认识了张书记和秦书记两位领导,都很有潜力,特别是秦书凯书记,年轻有为,以后大家要多交流;已经初步拿出来,请秦书记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就和人事局沟通,对外开始招聘。 秦书凯把招生简章接了过来,自己的看了一遍说,伍主任,关于招聘条件上一定要加上有年以上招商工作经验,至于学历吗,不要有什么本科以上的要求,只要是有招商能力,能把项目招过来,那么只有学毕业,那也可以,对优秀人才要不拘一格。 伍英说,秦书记,我理解你的意思,可是人事局好像要求现在事业单位进人至少要专科以上学历,否则,不符合相关的人才招聘条件,他们就不同意发布简章。 秦书凯说,简直是胡闹,特殊岗位要特殊的照顾和政策,按照他们说的那么不是专科以上的人才那就不能进事业单位了,你和她们协商一下,如果有问题我去协调,在开发区只要是人才,我们都要。 伍英刚走,洪达伟走了进来,自从洪达伟的女儿被秦书凯通过李安排到水利局下属事业单位上班后,对秦书凯很感激,所以积极『性』也很高,洪达伟进来主要是汇报关于开发区拆迁的事情遇到阻力,希望秦书凯能够抽出时间听一听汇报。 秦书凯早就听说过河西村村民不配合拆迁的事情,听到洪达伟再次回报,就说,这件事情你最近拿出个方案,该要派出所配合的派出所配合,该要谁出面做工作的谁出面,坚决不能让一些人为了利益阻碍拆迁的步伐。 洪达伟说,秦书记,本来那几户已经答应拆迁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不同意拆迁了,当然,我也打听清楚了,这几户里面有的人和开发区的领导很熟悉,还是远方亲戚。 洪达伟这么一说,秦书凯就明白了,那是因为开发区里面有人撑腰,所以就干讨价还价,于是很严肃的说,不管这里面牵涉到谁,如果真有开发区的人在里面掺合的,一定让这个人走出开发区。 洪达伟很为难的说,秦书记,我也是老同志,说句实话,很多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这些人为什么敢于抵抗拆迁,背后的靠山肯定是一部分,以前郝竹仁在开发区的事情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后来抱着你好大家好的态度,对这些户因为和开发区的领导有些联系,于是都采取暗中 补偿的方式进行了补偿,所以这个做法让一些人看到了里面的猫腻。 秦书凯听到这儿,笑了笑说,洪主任,你说的我能够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一时间,黎南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仿佛都要彻底失去了作用一般。 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股强烈的冲动,似乎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给彻底点燃。 此时,聂凌春已经开始了更为疯狂的举动,甚至连T恤都已经脱了下来。 而黎南,也几乎是要被她拖入到了疯狂的深渊不能自拔。 可黎南脑海中那最后一丝清明,却还是让黎南重新清醒过来。 不! 他不能这么做! 聂凌春深爱着的,是三年前的那个黎南。 可是自己,根本就给不了对方这样的一个结果! 所以,现在,他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动对方,要不然,对方只会被自己伤得更深! 没有办法,黎南最终还是将聂凌春给推开。 “春姐,你喝多了,睡一觉吧,睡一觉一切就都好了。” 说着,黎南便将一缕真气注入到了聂凌春的身体之中。 随着这一缕具有安神作用的真气传入到聂凌春的体内,聂凌春顿时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子直接瘫软了下来,倒进了黎南的怀中。 看着怀里已经陷入沉睡的聂凌春,黎南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从酒吧到酒店的这一路上,聂凌春的口中都在喃喃自语着,从她的话里,黎南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聂凌春这几年来为了寻找自己,而付出的一切。 从得知自己的死讯,到固执地相信自己仍活在这个世上,再到后来,为了寻找自己的踪迹,而来到广海。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黎南的心中万分感动。 他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隐藏起来的踪迹,竟然就这样被对方以如此痴傻的方式给找到了。 “还真是一个……难缠的小女人……” 说出这句话,黎南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阵酸楚,眼泪几乎都要流了出来。 我黎南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这么好的女生,为了自己付出这一切啊! 黎南的心中,忍不住地一阵愧疚。 随后,黎南将聂凌春平放在床上之后,便准备要起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黎南的手却是忽然被睡梦中的聂凌春死死抓住。 “黎南,不要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走……” 睡梦中的这个声音,竟是带着几分呜咽。 听到这个声音,黎南整个人彻底愣在原地。 刚才好 不容易才憋回去的眼泪,此刻再也忍不住,终于是直接流了出来。 他真的是被这个平日里脾气火爆的女生,给彻底地感动到了。 “好,我不走,我不走……” 黎南实在是不忍心就这样直接离开。 原本,他也是有些不放心就这样把对方一个人丢在这里的,此刻便只得是在聂凌春的身旁躺了下来,任凭对方将自己的手臂紧紧地抱在怀中。 一整晚,黎南与对方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各自睡着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睡梦中的聂凌春缓缓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下一刻,她便看到在自己的身旁,一个陌生男人正跟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而自己身上的T恤,此刻也已经是消失不见,只有那黑色的小衣服,将自己那傲然的身材,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更让人吃惊的是,在那傲然之上,那个陌生男人的手,还放在那里。 这一刻,一股巨大的羞耻与愤怒瞬间袭上了聂凌春的天灵。 “啊!!混蛋!!” 说话间,聂凌春抬起手来,直接一巴掌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此时,熟睡中的黎南,脑子里还在做着一些难以描述的美梦。 这也实在是怪不得黎南,毕竟他昨天一整晚都与聂凌春这般极品的美女躺在一起,满眼也都是那高不可攀的傲然,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还能够保持最后的克制,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至于脑子里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美梦,这已经不是黎南能够控制得了的了。 只不过,正当睡梦中的黎南无比享受的时候。 “啪!” 一声脆响。 黎南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整个人瞬间便疼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黎南便看到了眼前聂凌春气势汹汹的面容。 这一刻,黎南的心中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原本的打算是,快到凌晨的时候,他就直接离开的,也没有打算跟对方打这个照面。 可没想到,梦里的景象实在是太过美好,以至于黎南直接睡过了头。 此时的聂凌春,整个人都是处于无比的愤怒之中,就如同是一头狂暴的母狮子一般。 “你是谁!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聂凌春怒吼道。 听到这话,黎南的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 看来对方这是认定自己对她做出了不轨的 事情啊。 “那个美女,你误会了,其实我……” 黎南面带笑意地就要跟对方解释。 然而,他这一句话都还没说完,聂凌春却是猛地抬起脚来,白皙的玉足直接踹在了黎南的脸上。 “你去死吧!!” 一脚踹来,势大力沉。 “卧槽……” 黎南惨叫一声,整个人直接就被踹到了床底下。 等黎南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的鼻子里已经涌出了鲜血,脸上的巴掌印,也是火辣辣的疼。 才刚睁眼不到三秒钟,就已经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这也太他妈刺激了。 不过,不知为何,黎南的嘴角却还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样的场面,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曾几何时,在龙城大学的时候,黎南就经常会承受来自聂凌春的这些拳打脚踢。 只是没想到,如今回忆起来,这些拳打脚踢之中已经没有了疼痛,只有满满的温馨。 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还真的是老样子啊! 而正当黎南的心中感叹着这些的时候,聂凌春却已经是来到了跟前,有力的玉足,直接踩在了黎南的胸口之上。 “你个混蛋竟然欺负我,我今天就杀了你!” 聂凌春说着,挥起手里的烟灰缸,就要朝着黎南的脑袋上直接砸了下来。 看到聂凌春这副样子,黎南顿时一惊。 他很清楚,对方这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恐怕对方真的以为自己对她做了什么,所以想要以此明志啊! “先等一下!” 黎南忽然喊道。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救命恩人的吗?!” “恩人?” 聂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泰伦先生的实力,你的是他的财力吗?”安格斯有些奇怪。@頂@@@,.. 叶浩然摆摆手,道:“好了,不管这些事情了,吃完饭去转一转吧,我还没来过希腊呢。” 安格斯笑了起来,道:“我一个老头子就不想折腾了,你们两个去吧。” “我不去,老师我在房间里陪着你。”卡洛琳立马道。 “不必了,我老头子得睡觉,你们两个去转转,顺便路上的时候,卡洛琳你好好给叶浩然补习一下古董课程,特别是关于希腊神话的部分,被万一真的露馅了,那可就不好了。”安格斯道。 卡洛琳撅了撅嘴,不过没有再继续反驳,应该是默认了。 三个人在房间里吃了饭菜之后,各自挑选了一个房间,安格斯回房间睡觉去了,他真的是老了,昨天晚上被勃文折腾了一番,经历了惊吓,再加上一夜没有睡安稳,他现在真的是累极了。 叶浩然和卡洛琳则好的多,叶浩然几天不睡觉也没有什么关系,至于卡洛琳,她昨天睡在叶浩然的脖子上,还是蛮舒服的。 吃过饭之后,卡洛琳就和叶浩然一起出了酒店,勃文在酒店里陪着安格斯,也就没有去,但是勃文把车子让给了叶浩然。 开着车子,卡洛琳指路道:“去这里,去爱琴海,哈哈,真的来到这个梦幻的地方了。” 叶浩然看到卡璐琳那兴奋的样子,不由叹口气,撅了撅嘴,道:“刚才安格斯教授让你陪着我来的额时候,你还百般推脱,可是你看看你,你分明是很想出来玩吗,都你们m国人更直接也更坦诚,我看这一都不符合,至少在你身上我可看不到坦诚与直接。” 卡洛琳笑了起来,道:“你懂什么,我这叫计谋,在老师的眼睛里扮演一个安静的学生,这样更容易毕业一些,你是不知道安格斯教授,他可是一位古板到极的老师,也就是在你面前,也就是这两天,他的态度好多了,以前的时候,他可是非常泥古不化的。” 叶浩然笑了起来,直接往爱琴海开去。 到了爱琴海,人很多,这个时候虽然算不上旅游的旺季,但是爱琴海这种景,游客却非常的多,而且,很多都是华夏国游客,看来华夏人口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不管到哪里旅游,都能找到同伴。 卡洛琳拿着手机,背对着湖面,一阵自拍,然后兴奋的把照片分享到了脸书网页上。叶浩然看着卡洛琳,他这才发现,这个已经二十**岁的博士生,还依旧是孩子的心态。 拍完照 ,卡洛琳指着山上道:“那里就是雅典城了,我带你去看看,希腊神话中的诸多女神,这里都都有庙宇的,所以,你真的可以大饱眼福了,当然了,我也可以大饱眼福了。” 叶浩然笑了起来,道:“雅典城,是不是就是雅典娜啊,圣斗士星矢中的那个女神,雅典娜!” 卡洛琳头笑道:“的确是那个雅典娜,不过跟圣斗士一关系都没有。雅典娜是希腊中的女生,雅典城的守护神,是希腊神话中的智慧、技艺与战争女神,她与海神波塞冬争夺雅典获胜,成了雅典的保护神。” 叶浩然了头,突然道:“可是,这些跟诺亚方舟有关系吗?” 卡洛琳看了眼叶浩然,道:“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圣经》中有关于诺亚方舟的记载,大洪水的那一天,诺亚一家人靠着诺亚方舟逃生了,仅此而已。”叶浩然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诺亚方舟和希腊神话好像有关系,可是两个东西又完全扯不到一起去。” 卡洛琳了头,声道:“其实,在研究世界历史的学术界,早就有这个法了,那就是诺亚方舟的故事,其实不是源于圣经,而最早的,是来源于希腊神话,在很久之前,希腊曾遭遇过一次海啸冲击,那个时候,一艘巨船拯救了希腊人,后来希腊的诗人就把这件事流传下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圣经中开始出现这个故事,渐渐的,诺亚方舟就成了圣经的寓言,而且,你也知道,我也是基督徒,对圣经是心怀敬畏的,自然就不会再去追究这些事情了。而百分之九十的m国人都是基督徒,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叶浩然了头,随后笑道:“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的,都是些虚无缥缈的远古传罢了。” 卡洛琳了头,两个人正着话,一个女人匆匆忙忙的走来,朝着卡洛琳撞了上去。 卡洛琳下意识的伸手一推,那个女人惊慌的倒在地上,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痛苦的叫了一声,接着鲜血直流,转眼间,女人竟然没了性命了。 卡洛琳吓了一跳,就连叶浩然也愣了下,完全没弄懂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候两名保安走了过来,一个人拿着手机,就要报警。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我什么都没做啊!”卡洛琳惊慌失措,她刚才完全只是下意识的一推而已,其他什么都没做! “女士不管怎么,现在人死了,我们必须得报警。”两个保安道。 “我……”卡洛琳真的害怕了,怎么突然间自己就成了杀人凶手 了。 这时候一名满脸胡须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蹲下身体,看着那女人,然后抬起头,对两个保安道:“你们好,她是我的妻子,我和我妻子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我们不愿意给我们的朋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的妻子本来就患有重病,她的死是耶稣的意思,所以,我想我妻子并不愿牵连太多,还请两位保安不要报警,只要用救护车把我妻子先带回医院安置就好了。” 两个保安一听,立马松了口气,这里发生了命案,总归是不好的,很可能他么两个会因此而被辞职,既然死者的家属都不愿意追究了,那就太好了。两个保安叫了救护车,只是女子自己跌倒内脏破裂而死亡。 卡洛琳吓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第二天就是周青青的婚礼, 瑞和在婚礼上看到了周仲青,视线掠过去,他淡笑着看着台上的一对新人。 婚礼热闹又盛大,结束之后瑞和就要走, 周仲青踌躇片刻,最后还是低声对女朋友说:“你跟我见见我大哥吧。” 莉安娜诧异:“你还有大哥?” 周仲青有些不好意思:“回去再跟你解释吧。” 带着莉安娜到瑞和面前打招呼,瑞和扫了他一眼,然后向莉安娜礼貌地点点头。 如此冷淡, 让周仲青脸上很是过不去,莉安娜却已经认出瑞和:“原来周上将是仲青的大哥啊!天啊!周上将您好,我听说过您很多事迹, 一直都非常敬佩仰慕您, 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 对着这个热情的原身未来弟妹,瑞和客气地寒暄了两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瑞和的背影, 莉安娜捧着脸:“看起来好有威严啊, 四十岁的上将呢,青年才俊……”旁边的周仲青脸都绿了, 他三十六岁已经是少校, 在周元青面前却不值一提。 “哎仲青,你有这么一个大哥怎么不早说。”莉安娜用手肘撞撞周仲青, 嗔道,“大哥可是联邦名人哎!你如果提前跟我说, 我一定做好礼数, 现在这样在门口打个招呼多不好, 仲青,大哥住哪里啊?酒店?周家?我们得正式去拜访一下……” 拜访个屁! 周仲青气得头顶冒烟。 “你这是什么表情?”女友疑惑了,她皱眉,“黑着脸给谁看呢?”她不远千里来参加男友妹妹的婚礼,难道是来看男友的黑脸的? “没有没有。”周仲青忙道歉,“我是在想事情嘛,周、我大哥住在舅舅家,我这就带你过去。” “大哥住舅舅家,那你怎么带我住酒店?这样多不好意思。”莉安娜狐疑地看着周仲青,看得周仲青满头汗,只得搪塞过去。 “你是说有人要害你大哥?”书房里,周瑾皱眉看着二外甥。他没想到二外甥会主动回周家,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多年没有回来的周仲青如坐针毡,当年他发誓再也不踏进周宅一步,时隔多年自行打脸,虽这个誓言只有自己知道,他也觉得脸上烫得慌。面对周瑾的怀疑,他哼一声:“我不会骗你,我跟他、这些年都没有联系,我没事拿这个来骗你做什么,不是浪费时间吗?” 他将事情说了一遍。 说着说着,他觉得自己当年真是冤枉。 “我不知 道她是谁,我已经查过她了,没有头绪,联邦法律保护星网上一切合法登录用户,我查不到她的个人信息。舅舅,你有办法吗?”如果不是如此,周仲青也不至于自打嘴巴踏进周家,将这件事说出来。 现在的他不是当年的他了,他知道该如何计量得与失,衡量事情的轻与重。网友星宿让他动手杀周元青,他做不到也不想做,自己的把柄不就是十几年前那一次出手吗?那件事其实也不怎么算把柄,舅舅都知道!周元青也知道! 这件事,他只能说出来。多年过去了,周仲青在婚礼上也看出,舅舅对自己已经和气很多,兴许是已经对他年少无知犯下的过错释然。就算不理会自己,看在周元青的面子上,舅舅也会上心的。 果然,周瑾坐直了:“你把事情再详细说一遍。” 之后,瑞和也从周瑾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你看看你有没有门路查一查她的底细。”周瑾将一个通讯账号给瑞和,就是这几天联系周仲青的那个叫做星宿的女人的通讯号,“我拜托警厅的人悄悄查过,这个账号绑定的身份信息主人已经过世很久了。” 听了周瑾的话,瑞和眉头皱起:“那应该是套身份信息办理的通讯号,我会去查的。” 一个对自己有仇的女人,多年后再次冒头,到底是谁呢? 瑞和开始入手查,可惜也一无所获。那个通讯号已经被废弃,叫做星宿的女人没有再登录过。 很快到了祭祖这一天,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一个自称是周瑶儿子的男子找上门来,要求一同参加祭祖。 “什么?!”周瑾大惊,“阿瑶的儿子?”他看向三个外甥,元青仲青季青都在,哪儿来的阿瑶的儿子? 周仲青和周季青加上周青青,都齐齐看向了瑞和。瑞和则看向周瑾:“您找到我们之后肯定调查过母亲,她和父亲只生了我们四个。” “没错。”周瑾冷静下来,想起了那些年寻找妹妹时蹭上来假冒妹妹以及妹妹后代的人,挥手,“不要理他,我们走吧。”肯定是假冒来求财的。 周宅已经准备完毕,佣人们将祭品抱上车,所有族人集合在大宅,在周瑾一声令下同时出发往祖坟所在的山地赶去。 “家主,那个人跟上来,就是那辆灰色的悬浮车。” 周瑾有些不高兴,交代:“一会儿到族地你带人拦住他,不要让他打扰了祖宗。” 另一辆车上,瑞和睁开眼睛,同样交代威廉:“等一下车停后拦住他。”他的 精神力看见,那人的长相有三分像周瑶。 车子停下,威廉果然过去拦,周瑾的秘书也走了过来,笑着说:“家主说不要让他混上山。”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低头出来,抬头的瞬间威廉愣了一下:跟上将长得还挺像! 秘书则见怪不怪,毕竟这些年找上门来认亲的没有五十也有八百,都跟瑶小姐有几分相似。可惜,亲缘鉴定一出,全部都是冒牌货。 “不好意思,今天是周家家族私人祭祀,外人不能进入。” 来人露出一丝苦笑:“我真的是周瑶的儿子。”他依依地看向前方正在上山的周家人,“我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相信我父亲的话,他说我是周瑶的儿子,我就是周瑶的儿子。”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秘书,“麻烦你拿给周瑾先生,我愿意配合相关鉴定,这段时间我都会在绮阳星,就住在河名酒店,打扰了。” 男子说完叹口气,摇摇头再次上车。 “走了?” “是,留下名片就走了。” “河名酒店吗?派几个人去看看,给我盯紧了,再帮我查清他的身份,必要的时候去找舅舅的帮忙。” 威廉忙问:“那个尼尔森有哪里不对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宋人 疏远 状态 苛刻 未雨绸缪 新生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 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 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 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0章 第七十章 至于老三、老四的位置被沈梦和岑淑占据,这俩女修在天炎宗新一代门人中算是比较稀罕的,受到许多本宗男修还有外宗的追捧。 原本看起来落落大方的岑淑和十分文静的沈梦,不知为什么这两名女修一旦对上,明乐总能嗅出一股暗藏的火药味,尤其关于老三老四这个排位,沈梦和岑淑谁也不肯让步。 论修为论火种品阶或者论身材样貌,二人确实都不相上下,因此谁都说自己该做三姐,而对方应该是四妹,一番争执搞的在场的所有男修都十分尴尬,不知道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还是明乐出了个馊主意,那就是抽签决定,看天意。 明知是馊主意,明乐也不得不说,不然非要争得没完没了不可。 “女人对男人和女人对男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真不知道黄瑶那丫头对上杜梅以后会是怎样一番景象,真是好期待啊!” 回到天炎宗这些天,明乐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起黄瑶来,这算是睹物思人触景生情吗?明乐越来越弄不明白自己对黄瑶算个什么感情。 比起普通的师兄妹似乎感情更深一些,但如果说是情侣吧,他俩似乎自始至终也没有谁向谁表白过,许多感情总是朦朦胧胧的难以分清。 明乐狠狠的晃了晃脑袋暗骂一句 “还能不能好好的修仙了,搞这么多情情爱爱的玩意儿干嘛?况且黄瑶丫头那样子我是眼瞎了吗?能跟杜梅那个酒疯子拜姐妹的有正常人吗?” 明乐越想越纠结,正在这时,抽签结果出来了,岑淑抽到了三姐,沈梦抽到了四妹。 岑淑笑的很优雅,但是看待沈梦的眼神时,略略的多了那么一份骄傲。并且明乐发现岑淑抽到了三姐时,邱冥这小子简直比他自己得到了什么宝贝还开心。 而相反的是,看到沈梦抽到四妹后,李宽的笑容略微的有一些僵硬。 “不是吧?这还拜什么兄妹啊,这俩货分明是打着拜兄妹的幌子,奔着拜天地的目的而去的,悲了个催的,我瞎掺和到这两对中干什么?总有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 明乐再看看同样被夹杂在其中十分尴尬的巫奇凉,顿时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美其名曰的小六杰的小聚会,以后很可能是看着人家风花雪月你侬我侬,而徒留下明乐跟巫奇凉这两个碍眼的家伙搞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傻眼了吧?悲催了吧?看把你能耐的,还当大哥?我看就是当了个大个的电灯泡。” 小泥鳅最爱 在明乐悲催的时候再狠狠的补上一刀 “电灯泡是什么意思?” 对于小泥鳅总爱用他们那个时代的话来讽刺自己明乐确实很不爽,但更多的是感到好奇 “丫的,解释说了你也不懂,要是从工业革命讲起来,我估计能把你讲吐。” 小泥鳅琢磨了片刻之后接着说道 “火把你应该懂吧?” “你以为我是白痴啊,我可是玩火的祖宗,能不知道火把是什么?” 明乐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句,可是小泥鳅接下来的解释就让明乐更觉得尴尬了。 两个感情朦朦胧胧的小情人在一起甜言蜜语的,不论是说点让人脸红耳赤的小情话,还是冷不丁的牵牵小手,搂搂小蛮腰,大都喜欢在月色朦胧的夜晚,找一处僻静之地悄悄的进行。 而这时明乐就好像一个大大的火把好像怕俩人摔跤或是冻着,非要给人家照个亮,搞的人家既不好拒绝,可是许多缠绵的情话说起来也感到十分尴尬,尤其是那些暧昧的小动作更是如同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此时这对小情人绝对会很不自在,心中对那火把万分的厌倦,可又不好意思挑明,这就是小泥鳅所谓的电灯泡。小泥鳅把难以理解的电灯泡换做火把以后明乐有些恍然大悟。 “可是这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我能怎么办?” 明乐在众人面前强撑着笑容,心中却悲呼,急急的向小泥鳅请教。 “很简单啊,不是还有巫奇凉那个小子吗?你俩可以搞基,他们亲亲我我的让人腻歪,你们拉拉扯扯的纯属恶心人,多恶心他们几次,再就不拉着你了。” 听到小泥鳅口中又蹦出一个新鲜词儿“搞基?这是啥意思啊?” 感受到了明乐满满的求知欲,小泥鳅坏笑一声说道 “我们家那里男人和女人一对对的谈情说爱那叫搞对象,而男人和男人成双入对的谈情说爱叫做搞基。” “我去你大爷的,咱俩现在算不算在搞基?真是够恶心人的。” 幸亏也没人发现明乐和小泥鳅这一对名副其实的基友聊的这么嗨,不然肯定会有人感到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俩确实很像在搞基。 接下来的排位就很简单了,邱冥是众人中的老五,而巫奇凉则是老六。 天炎宗小六杰就这么正式成立了,为了表示众人对这次隆重的结拜之情十分的看中,纷纷决定表演一点点才艺来抒发自己的心情。 李宽对于书法很是爱好,随 身的乾坤袋内就存有文房四宝,此时兴起随即取出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大字 “义结金兰” 看着李宽颇有几分功底的墨宝众人赞叹不已。 沈梦平素喜欢抚琴,自然乾坤袋内也随身带有瑶琴,于是她当仁不让的弹奏了一曲,再度令众人纷纷称赞。 看到沈梦的才艺表演之后,岑淑自然不肯让沈梦占尽风头,她爱好舞剑,于是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岑淑表演了一番神乎其技的剑舞,真可谓是一舞剑器动四方,天地为之久低昂。 一支灵动飘逸的剑舞过后,身为岑淑仰慕者的邱冥自然紧随其后,他擅长作画,早在岑淑起舞之时,邱冥就已经执笔在手,随着岑淑剑舞起落,邱冥手中的画笔随之起起伏伏,剑舞收则画卷成,画的正是舞者岑淑的绝世风采。 看着这两对在那里较劲,巫奇凉很是尴尬,他有些挠头的说道 “大哥,小弟确实没什么才艺,不如你先来吧?” “小六子不要谦虚吗,随便来身为大哥的自然要压轴了,我必须最后登场。” 这话没毛病,巫奇凉迟疑了许久最终无奈的说道,我唱支乡间小调吧,都是我们山里那些乡民平日里砍柴打猎时随口编造的,难登大雅之堂。 众人随即表示纯属助兴没必要太过高雅,于是巫奇凉憋红了脸唱了一支十分具有地方特色的乡间小调,众人听得也十分欢快。 终于轮到明乐登场了,众人满怀期待这位天炎宗新一代的绝世天才究竟会表演什么令人惊叹不已的才艺呢 明乐清了清嗓子双手轻轻背在身后高声说道 “实在惭愧啊,我这人呢,平日里没什么爱好,确实很尴尬,但是看到各位的才艺后着实颇为感慨,于是乎我就写了一首即兴小诗,权当为咱们此刻助兴了。” 听到明乐的话后,众人满怀期待,真不知道明乐会写出怎经震撼的诗歌呢? 可是明乐还没开口,小泥鳅就惊呼一声 “打住,我求求你别说话好吗?在外边丢人也就算了,在自家地盘上咱这张脸得要,可别再冒傻气了” 听着小泥鳅欲哭无泪的哀求,明乐得意洋洋的说道 “放心,这次绝对不是原创,我也知道自己肚子里没有墨水,这次按照你所说的应该属于是经过改良的经典抄袭,或者是你曾经说过的山寨版名人诗” “我去,山寨版的诗歌你倒说说是哪首?” “你曾经跟我说过的叫做李白的诗人写 的《将进酒》” 听到明乐这话,小泥鳅忽然有那么点意思了 “你说给我听听?” “等下你就知道了,你就等着叫好吧” 虽然明乐说的看似自信满满,但是小泥鳅还是觉得有些忐忑。 只见明乐随手拿起一杯酒,洒然一笑烈酒入喉随即一指李宽的字说道 “君不见,铁钩银划神来笔,义结金兰荡气回” 随后又望向沈梦再度饮下一杯酒继续说道 “君不见,高山流水天籁音,情真意切绕梁行” 随即明乐大笑一声一拍乾坤镯索性取出一坛酒,豪饮数口后一气呵成的说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诸君皆有用,千年修行觅长生,除魔降妖且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秦书凯不由皱眉,『奶』『奶』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这里面还有自己不认识的人,于是问王大奎:“这些人都是怎么进项目领导组的?” 王大奎伸手指着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解释说:“这是前一阵子邬大光主持普水县委县『政府』工作的时候,把项目交到李伟高的手里负责,李伟高私自加了几个所谓听话的自己人进去,现在项目正式开始,这些人还在项目领导组呆着,我想着,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妥当,所以过来向秦书记汇报一下。” 秦书凯明白王大奎话里的意思,这帮人不是自己这条线上的人,呆在项目组里,只怕会坏事,尤其是月亮湾商业圈这么大的项目,所有的细节工作都必须做到位,省得到时候,一旦出现了任何纰漏,都不是问题。 秦书凯冲着王大奎说了一句:“简直是『乱』弹琴,月亮湾商业圈这么重要的项目,是猫是狗都能工作组?你去把李伟高给我叫过来。” 王大奎听着秦书记的口气,显然也是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意,又见他要自己去叫李伟高,并不多说一个字,赶紧听话的转身去叫李伟高了。 李伟高这阵子一直安安静静的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准时上下班,从来没见他有任何的动作或者是应酬,翻身闹腾了不到一个月,随着主子邬大光的再次缩头,李伟高又重新过上了原先那种无所事事的日子。 听见办公室门口有人敲门,李伟高以为是有人敲错了,这种时候,谁敢沾染自己这样的人呢?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李伟高才高声问喊道: “请进!” 推门进来的人居然是王大奎,瞧着这位秦书记身边的红人,居然跑到自己的办公室来,李伟高立即从座位上起身,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冲着王大奎招呼道: “王区长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赶紧的,快请坐,你喝点什么?茶叶?” 李伟高还要客套,被王大奎打断说:“李区长,秦书记请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李伟高刚拿起水杯准备亲自给王大奎倒水的手一下子停滞下来,他有些不安的神情转脸问王大奎:“王区长,知道秦书记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这种问题,我哪里敢多嘴问呢?我也不过是领导的传声筒罢了,领导让我叫你过去一趟,我就顺道过来传达一声。” 瞧着王大奎一副忌讳的表情,李伟高心里想着,莫不是秦书凯听说了自己前一阵子跟在邬大光身边煽风点火,现在想要搞一个秋后算账? 李伟高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紧,事情临到自己头上,无论如何也只能接招了,李伟高放下手里的杯子,笑着对王大奎说: “行,麻烦王区长了,我稍后就来。” 王大奎冲着李伟高笑了一下,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李伟高却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悠悠的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来到秦书凯的办公室门口。 秦书凯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这让李伟高心里更加多了几分紧张,不用敲门就直接出现在秦书凯的办公室门口,对于现在的李伟高来说,也是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李伟高站在秦书凯的办公室门口深呼吸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后,走进了秦书凯的办公室。 李伟高没敢坐下,而是站在秦书凯办公桌前面,勉强堆上笑容问道: “秦书记,您找我有事?” 对于李伟高的恭敬语气,秦书凯置若罔闻,他依旧是一副皱着眉头的表情看了李伟高一眼后,冲着李伟高质问道: “李区长,听说月亮湾商业圈项目领导组协调办公室前一阵子新进来几个人,都是经过你的手弄进来的?” “有这事。” “荒唐,你以为项目领导组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凑个数?” “不是,秦书记,请您听我解释一下。” “说!” “其实,当时也是为了工作需要” 李伟高的话没说完,就被秦书凯蛮横的口气打断说: “简直是胡扯,月亮湾商业圈的项目原本就有搭配很好的领导组,你明明是因为私心弄了几个人进来,居然还说是工作需要,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 李伟高瞧着秦书凯那冷冰冰的表情,心里也像是有了一个冰嘎啦一样,他心里明白,现在这种形势下,秦书凯是绝对强势的,连邬大光都被他打压的整天躲在办公室里不『露』面,更何况是自己这样的一个角『色』,秦书凯要是一生气,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利的决定来,那也是有可能的。 秦书凯已经没有耐心听李伟高解释,冲着李伟高命令的口气说: “这几个人既然是你弄进来的,还是由你给弄出去,记住了,让他们今天就走人,项目组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地方,听明白了没有?” “那个,秦书记,其实,这几个让人里头,协调组办公室的副主任,和办事处的副书记,原本是市『政府』马成龙副市长亲自打过招呼的,否则的话,我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便往 工作组塞不相干的人啊。” 秦书凯见李伟高把马成龙给搬出来,心里不由冷笑了一下,这孙子还学会打太极了,要说别的领导,或许自己还需要稍微考虑一下,可马成龙那个大草包,根本就不需要多费脑筋就可以随便应付过去,对自己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压力可言。 秦书凯冲着李伟高呵斥道: “马副市长让你进人你就敢随便进人,这浦和区里还轮不到马成龙过来指手画脚,不管这人是谁的关系,都给我立即走人。” 李伟高没想到,秦书凯居然连副市长的面子也不给,心里不由对秦书凯的强势更加忌讳,冲着秦书凯点头说:“好的,我立即亲自找他们谈话,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 “去吧。” 在秦书凯的办公室里,李伟高没脸没皮的被教训了一通后,又灰溜溜的出来,这让他心里感觉特别的郁闷,事情原本都是领导安排下来的,到最后承担后果的,却往往是自己这样的喽啰,这种苦真是想说都没处说。 李伟高走后,秦书凯又亲自打了个电话给王大奎,跟他强调说,李伟高原本安『插』进来的三个人,今天必须离开,如果李伟高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习惯就好,不要太过在意,以前打仗的时候,这些伤啊什么的,不都是常有的事吗?”方志强微微一笑,虚弱的对着一旁的王亚欣开玩笑道。 王亚欣听着这话,越发难受,随即就哽咽道:“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王亚欣话音刚落,顿时就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方志强不由一愣,随即赶紧说道:“我……我靠着墙睡就好,反正背上也疼,不敢躺在地上,那张草席归你了。” 看着方志强那一脸苍白的脸色,王亚欣顿时哭笑不得,将衣服包在方志强背上的伤口处,无奈道:“你想什么呢?还以为我会趁火打劫啊?!” 方志强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王亚欣那崭新的衣服沾染上自己殷红的血迹,方志强也是再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不管到什么时候,王亚欣都会对自己无怨无悔的付出,哪怕她明明知道,自己这样的付出根本得不到自己任何一丝回响,可她依然如此。 背上的伤口最深,王亚欣包扎了半晌,方才止住那不断细流的血液,再度看向方志强的腿部,皮鞭似乎没有放过方志强身上的任何一寸肌肤,从脚踝到大腿,几乎没有几片完好的皮肤。 方志强此刻已经昏睡了过去,如果不是见到了王亚欣,他早就支撑不住了,浑身的疼痛已经令他的神经麻木,只要一躺下就能立刻睡着。 看着昏睡过去的方志强,王亚欣顿时就将自己白色衬衣的袖口撕下一块,撕不开,就用钥匙用力的将之扯碎,而后小心翼翼的包扎着方志强脚踝处的伤口。 可是,衣袖毕竟没有多少布料,还没有到膝盖处,王亚欣的两只衣袖已经没有了。 看着自己身上仅剩的衬衫,王亚欣将目光转向了自己腿上的裤子。 就这样,方志强的双腿紧紧包扎着王亚欣身上的衣物,而反观王亚欣,则变得衣衫褴褛,衬衫和裤子都已经不再完整,看起来颇为狼狈。 到了方志强的大腿处,王亚欣依然没有停下来,大腿处是血管最多的地方,这个地方如果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血流不止,所以王亚欣用自己仅剩不多的裤子布料,包扎着方志强的大腿。 方志强双眼依然紧闭着,只是嘴里却时不时的出发一阵阵痛苦的哼唧声,此刻的地窖里极为寂静,王亚欣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 王亚欣顿时就无奈的说道:“睡不着就别装了,我不知道人睡着了还能发出声音!”王亚欣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帮方志强包 扎。 而方志强依然闭着眼睛,可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随即说道:“我这是……梦呓……” 实际上,方志强的确无力再睁开眼睛了,即便这地窖里的光线如此之暗,可他此刻感觉那些光线太过刺眼,只要自己睁开眼睛,就仿佛承受不了那极强的光线一般。天才一秒记住噺バ壹中文m.x/8/1/z/w.c/o/m/ 帮方志强包扎好所有的伤势之后,王亚欣这才松了一口气,额头上竟已是汗珠密布,而这个时候,方志强也已经彻底睡着,不再发出丝毫声音。 默默地在一旁看着昏睡的方志强,王亚欣眼眶不由得再度一红,过了一会儿,王亚欣突然感觉到凉意袭来。 这地窖里的寒气比上边高出许多,此刻露着手臂和腿的王亚欣,自然是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寒气。 王亚欣身体蜷缩成一团,靠着墙,手臂抱着自己的膝盖,然而却依然无法驱走那该死的寒气,她的嘴唇已经有些瑟瑟发抖,看着那昏暗的黄色灯光,她仿佛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知道是太困了,还是太虚弱了。 …… 外边的光头等人和对方大战了三百回合,却依然找不到脱身之法,所幸的是,李潇潇和黄婉婷被光头派遣的人安全送走,这对于光头来说,算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了,如果她们两个也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是到了地下黄泉,光头也无法向方志强交代。 天色昏暗了下来,此刻已经是到了晚上七点多钟,人群已然不像刚开始那么庞大,双方的战事也逐渐地安静了下来,此时此刻,所剩不多的两群人,依然在相互对峙,谁也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边的大哥突然一声爆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还打什么呢?!方志强已经死了,你们还打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光头顿时就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所有动作,一脸狰狞的他目光顿时看向那个老大。 “不可能!强子他不可能死的!”光头愣了良久之后,突然大吼。 那大哥看着光头情绪如此崩溃的样子,顿时就再度补充道:“他来的时候,伤的有多重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能在这里坚持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了,你们如果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带你们下去看看?!” 那大哥的声音斩钉截铁,听起来似乎是不容置疑。 然而光头却再度暴怒了起来,顿时就对着那大哥怒冲而去。 那大哥面不改色,他一直都没有参与到战 斗当中,始终保持着体力,可是光头已经战斗了大半天,自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光头刚刚冲到他面前,他一脚踢出,直接将光头的身形踢出数米之远! 在地上滑行了两三米之后,光头的身体方才是缓缓停了下来,光头将拳头恨恨的砸在地面之上,他拼尽了全力,可依然没能救出方志强,他心里的那份懊恼和悔恨无以言表。 “看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家伙,今天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以后记着,永远别跟聚英过不去,不然,有的是你们的苦头吃!” 那大哥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的光头,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带着他的弟兄们离开了,而光头则是被手下们小心翼翼的搀扶了起来。 “光头哥!”手下们看着面如死灰的光头,一个个也是吓坏了,殊不知,此刻的光头内心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今天他们肯留下光头的一条命,光头已经决定,此生势必要帮方志强报仇! “走!”光头双目之中的涛涛杀意已然丝毫不加掩饰,盯着那大哥离去的方向,注视了良久之后,他狠狠咬着牙,对着自己的弟兄们喊了一声,之后就率先迈开步子,离开了此处。 他很清楚,现在自己这帮人的战力已经所剩无几,凭借目前这个状态跟他们抗衡,显然是没有丝毫取胜的可能,想要真正的报仇,必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这时候,有一群人走进来,为首的是个穿着红色连衣韩版秋装外套,走猫步的美女,就是年纪稍微大了点,二十七八岁吧。 她的身后领着一群人,有翻译告诉魏风。 “魏先生,这位是韩国青丘山集团的董事长,小姐,她是特地从韩国来这里恭喜魏先生大婚的,青丘山集团是国际知名的大集团,和你们魏氏集团的实力不相上下,希望你们以后有机会合作。” “欧巴。”颜如玉从手下手里接过一束鲜花递给魏风,“恭喜你,大婚!” 魏风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们跑来干什么,但现场他已经安排了很多人布控,也不怕任何人闹事儿,甚至李静刚派了警察过来帮忙维持秩序,谁想要捣乱那也是自己找倒霉。 所以他礼貌的接待了韩国集团的代表团,让她们就座。 跟着又有一群衣着光鲜,富贵逼人的人走进别墅,领头的人魏风居然还认识,杨乐天,所以魏风心头顿时一震。 就在这个时候,魏风看到人群里面闪过一个影子,他忽然想要追过去,因为他看到了李半仙,可是一转眼他又不见了。 出于礼貌,魏风并没有追过去。 “杨叔,您这是……” 有一个秘书模样的人从杨乐天身旁走出来,对魏风鞠躬。 “尊敬的魏先生,我们是来自新加坡严氏集团的代表,听说今天是您大婚的日子,为了表达对您的敬意,我们特地过来向您表示祝贺,这位是我们严氏集团的代表杨乐天先生。” “魏先生您好。”杨乐天还装不认识他。 魏风心想,老杨今天也不知道又要唱哪一出,总之不管他了,每次都是神神秘秘的,让他接着唱吧。 不过,这个严氏集团好像是母亲的公司吧,听说她老人家根本不曾在公司任职,失踪之后,也从没有在严氏家族露过面,难道,这时她的安排吗? 妈妈! 魏风忽然觉得一阵热血澎湃,眼圈发红,眼泪落了下来。 “多,多谢杨先生,杨先生请坐,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所以我有一点忙,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魏先生请便!” 杨乐天身后跟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说都是富贵逼人吧,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公司的职员,倒像是某个家族的七大姑八大姨,所以很多人看了之后,都觉得挺纳闷的。 但也有知情者顿时就恍然大悟,这本来就是严氏家族的婚礼呀 ! 魏风出去找了一圈,忽然看到了安茜,她挺兴奋地喝了好多酒,婚礼还没开始就醉了。 “来,恭喜你梅开二度,又当了新郎,把我给忘了,喝吧。” “拉倒,别在这丢人。”魏风把她拉到一边。 “你别给我喝多就说错话知道嘛,一会儿就回去睡觉去,有什么不开心的等婚礼结束了我再给你解释。” “那你陪我睡?” “扯淡。”魏风拍了拍她的脸,“喂,醒醒,安姐,你刚才看到了李半仙了嘛,他是不是跟 (本章未完,请翻页) 你说过话。” “薄情寡义!”安茜忽然打了个嗝,然后愣住了。 “哦,李老啊,看到了,他还跟我说话呢,他说什么来着,哦,他好像说什么来找人的吧,后来又说他要找的那个女人没来,所以他就先走了,还有什么没到他出现的时候,我也不明白。” “老东西!”魏风把林碧华叫过来,“林姐,赶快把她弄到楼上去睡觉,其他的人怎么样了?” 林碧华哎呦了一声,摸了摸脑门。 “也不是太好,也就青子和美子还行,其她的人都有点神经,不过我看她们还能撑,就是安总啊,我的天,她吐了。“ “快点找人照顾她吧,一团糟啊。” “哦对了,她们比较关心你入洞房的问题?”林碧华挤了挤眼睛,噗嗤一笑。 魏风仰着脸说道,“你告诉她们,别扯淡,入什么洞房,你们看看春晨那个身体入的了洞房嘛,都傻了是不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如果找到了那个地方,哪怕到时候发觉有莫大的危险,大不了就找到了地方后就回来交任务,好歹也能收获一万积分的奖励! 叶谦觉得自己有些高估自己了,一次性奖励五万积分以上的任务,还真不是轻易能够完成的。目前来说,也只有这个可以试一试了。 这时候,那火辣的女接待大概也是发现叶谦难以选择,她不由的笑道:“怎么了,帅哥,难道这些任务你都看不上?那要不要给你看看十万积分以上的任务?” 叶谦顿时吓了一跳,开玩笑,一次性十万积分以上的任务,那只怕是要窥道境六重的强者才能试图去完成了。他……还是算了吧,小命重要。 “不了,呵呵……这个,我看就这个任务吧,我去试一试。”叶谦考虑了一下,还是打算接下那个拯救林家大小姐的任务。 女接待一愣,她本来以为叶谦这里是被吓傻了,不敢接任务了,没想到叶谦居然会选择一个。她立刻看了过去,脸上不由的浮现出古怪之色,看了看叶谦问道:“帅哥,你知道林家吗?” 叶谦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不知道啊,怎么了?” “林家,是恶魔之都的一个大家族,实力上可能排不上一流,但也算是二流顶尖了。林家家主可是窥道境六重的强者,不过,据说林家家主早在三个月之前就闭了生死关,正在试图突破。所以,这一次无法亲自去。而林家,还有好几位窥道境五重的修仙者,他们也去查探了,一无所获,同时,那位林家大小姐,也是窥道境四重的修为,你……窥道境三重,去接这样的任务,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这女接待迟疑的说道,虽然叶谦刚刚调戏了她,但是,叶谦的帅气和修为摆在那里,她对叶谦还是有点好感的,即便是不能发生点什么,但看着叶谦去送死,她还是觉得可惜。 叶谦不由的心底盘算了起来,原来这林家,在恶魔之都里,也是有点儿强悍的势力啊。比起傅正清来说,也不弱了,更何况这是一个大家族,不像傅正清那样孤家寡人的。 人家一个大家族都没有办法的事情,难怪会给出这么多的奖励积分。 但叶谦既然决定了,自然不打算改了,他笑道:“放心吧美女,我保证,过几天后回来,一定给你一个月工资,让你陪我一晚!” “嘁……”那美女接待冷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叶谦,但心底里却也有些期待,便忍不住的说道:“是吗?那好,你若是能够活着回来,而且还完成了任务,姐姐我啊,免费陪你一次!” 叶谦扬了扬眉头,笑道:“那可是说定了,到时候你可别反悔!” “就怕你没命回来哦……”美女接待摇了摇头,但叶谦已经决定了,她也只能帮助叶谦这里完成了任务的接受,将徽章坏给叶谦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这女人忽然道:“帅哥,要不……今晚一起喝一杯?就当是给你壮行了。” 叶谦心中好笑,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会生出几分同情心,这是打算看自己去送死前,给自己留下一番回忆吗? 他却一脸傲然的道:“不,美女,请你安心等待我,我一定会完成任务回来的。到时候……嘿嘿。”他给了这女接待一个你懂的眼神,女接待一愣,叶谦却已经走出了任务大厅。 “真是个有意思的帅哥……”女接待摇了摇头,想着叶谦那邪异的笑容,却有些心乱了。 叶谦这里,当然不是个精虫上脑的家伙,方才只不过是一番逗乐罢了。任务已经接下了,虽然这任务没有什么时限性,但叶谦还是打算,当晚就出发。 回到家之后,他对傅正清和孟氏说了一下这任务,傅正清都不大看好叶谦,说他有些好高骛远了,干嘛要接一次性奖励五万积分的任务。 但叶谦接都接了,现在反悔,可不只是扣除两万积分的问题,很有可能在恶魔联盟之中增添不良记录,到时候怕是更麻烦。 “罢了,你既然接下了任务,去的时候就万事小心一点。一切以性命为重,就算扣除两万积分,日后也能够再挣回来。”傅正清叹了口气说道。 叶谦笑道:“义父放心吧,我不是那种蛮干的人。事实上我接这个任务,也是有点儿自信的。我那能够瞬间移动的秘技,义父也看见过的,那其实是一种空间法则的运用,我对空间法则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就算不能完全完成任务,找到那个地方,我还是有些信心的。如果真的是不可为,到时候我会直接回来的。” 傅正清哦了一声,也是有些讶异,没想到叶谦居然懂得空间法则。但这固然是好事,便点了点头,说道:“嗯,你也是个很沉稳的人,自己知道分寸,那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你且去吧,早日回来就是。” 孟氏是个女人,对叶谦这个义子,自然是更为疼爱的,她还是有些担忧,但叶谦出发去完成任务已经是定局了,她再多说一些担忧的话,未免有些不妥,只好说道:“千万要小心啊,你义父给你的蕴灵符,别老想着省着,能用就用!这东西虽然珍贵,但你义父还可以再做!” 傅正清脸皮抽搐了几下,开玩笑,蕴灵符 他当然可以再做。但这东西既然如此的逆天,做出来的代价自然也不小的。这么说吧,做出一枚蕴灵符,傅正清几乎可以算是白修炼一个月了。 但他对叶谦的关爱也不少,便点了点头,道:“不错,当用就用,那东西毕竟只是个法宝,保命重要!” “谢谢义父和义母,二位放心吧!”叶谦有些感动的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去了,您二位也好好照顾自己!” 说到这,叶谦也有些奇怪,自己本来还打算和傅小芙说一声的,结果这丫头居然不在。自己去完成任务,算是很危险了,那丫头都不送行一下的吗?这不对呀,小芙那丫头,貌似还是很贴自己的。 “小芙呢?我还打算和她告别呢。”叶谦不由的问道。【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艾莫丝进來之后,带着她的朋友介绍了叶谦、林枫等人,这才让她的朋友们坐了下來,而艾莫丝的朋友们,似乎并沒有多少热情,似乎并沒有想过要和叶谦他们深交,两个男孩甚至都沒有自我介绍,只是微微点头。 倒是其中一个女孩,在见到林枫和叶谦这两个帅哥之后,热情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女孩叫露丝,长相倒也算得上清秀,但眉宇间透露着富家女高人一等的傲气。 “露丝,你还是老毛病,喜欢犯花痴,不过你眼前的两个帅哥,可都是单身汉哦。”艾莫丝似乎看出了露丝的心思,在一旁打趣的说着。 露丝嘻嘻笑道:“是吗,那我可要抓紧机会了,两位帅哥,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露丝的直白和热情,有些让人莫名的排斥,或许,对于JND国的年轻人來说,这些并不奇怪,可叶谦和林枫可都是土生土长的华夏人,对于如此的直白和热情,还是带着几分本能的排斥。 当然,叶谦和林枫都沒有拒绝,拒绝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的热忱,这也不是一个有礼貌的男人该做的事情。 露丝见状,就贴在叶谦身旁坐了下來,而艾莫丝带着另外三人,则是坐到了另外一处,和贝莉他们介绍认识了起來,而冰冰也是年轻女孩,虽然一开始有些拘束,但她毕竟在酒吧做事,这种场面自然也能够轻易的应付。 叶谦和林枫合唱了一首汉语歌,虽然这里的人沒几个人听懂歌词的意思,但对于两人的歌唱,那股流露出來的兄弟情,却感染了不少人,尤其是艾莫丝,有些奇怪的看着林枫和叶谦。 “他们什么时候居然已经这么熟络了。”艾莫丝心中暗道,可一想到在死神之墓的患难之行,艾莫丝似乎又释然了很多,就像她刚开始见到贝莉的时候,还抱着敌意,可冒险回來之后,两人的感情快速升温,已经以姐妹相称了。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的奇妙,初次见到某个人的时候,因为其外表,或许会莫名的有些敌意,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可一旦有过熟悉的过程,相交之后,依然很可能成为死党或者闺蜜。 包厢内歌声不断,几个陪唱的服务员,功底都不错,而且长相也出色,为包厢的气氛增添了不少,各种名贵的红酒饮料等食物,也被大家吃了不少。 这些陪唱和领舞的服务员,她们除了自己的陪唱和领舞的职责之外,还有一个隐性的职责,就是尽量的让顾客多多消费,这样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提成。 而叶谦和林枫在唱了一首歌之后 ,就再也沒有开嗓子,因为和那些年轻人相比,他们的唱法有些太规矩了,尤其是艾莫丝带來的几个年轻人,一看就是经常出入这种KTV酒吧之类的常客,唱法可要疯狂的多了,还玩着各种冒险的游戏。 而叶谦和林枫,自然也躲不过艾莫丝等人的热情邀请,被参与了这场冒险的游戏,输了要么选择喝酒,要么选择真心话大冒险。 这样玩过一轮之后,艾莫丝带來的一个染着好几种颜色混合发型的年轻男孩提议道:“真心话太过时了,也太沒有挑战了,咱们换个规则吧。” 染发男孩这个提议之后,顿时引起了艾莫丝和她带來的朋友们的高度认可,叶谦等人也只好随意。 加上陪唱和领舞,这个时候一共有十四个人参加了这场游戏,劲爆的音乐下,酒精的刺激下,这群年轻人开始迷失了该有的本性,一个个毫无顾忌的疯狂的呐喊着,而叶谦和林枫虽然一直都保持着冷静,可却苦笑的发现,自己居然陪着这些年轻人疯。 这种游戏,无疑是点燃气氛的最好的娱乐之一,所有人笑声不断,这个时候,叶谦和林枫悄无声息的退出了这本不适合他们的游戏,两人出了包厢,來到了一旁的走廊,这里有专门的吸烟区。 “好久沒有这么疯了,我感觉我突然年轻了十岁。”林枫在一旁呵呵笑着。 叶谦苦笑道:“年轻十岁,有点夸张了吧。” “这些场合,看來是真的越來越不适合我们过來了。”林枫感叹了一声,虽然在包厢的时候,他也笑的很大声,却觉得这种消遣,并不是真正的舒坦。 两人开始聊着其他的事情,借着这个安静的地方,吞吐着烟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倾诉他们身在异国他乡内心的酸楚。 然而过去了沒多久,叶谦他们就听到走廊不远处,似乎传來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叶谦和林枫出于好奇,走到走廊一看,却发现了两拨人似乎出现了矛盾。 其中一方是白人,为首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脖子上纹着密密麻麻的纹身,不仔细辨认,还看不出來纹的是什么东西,身后还有两个年轻小伙在身后。 而和这纹身男人争吵的居然是一个高个黑人,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白人,一个黑人,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黄金项链,手上也带着粗狂的手链和戒指,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暴发户一般。 “原來是白人帮的人和黑人帮的碰面了,难怪会吵起來。”林枫很快就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叶谦自然也看出來了,两人 都是白人帮和黑人帮里一个不小的头目,有点身份,似乎因为上洗手间那个黑人高个子撞了一下那纹身男人,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叶谦心中突然一动,白人帮和黑人帮迟迟沒有擦枪走火,这让叶谦也颇为心急,本想着两方再沒有动静,他就暗中给两人來点动静,推波助澜一下。 而现在,叶谦似乎看出來两个帮会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紧张了,不然像这种头目级别的人,知晓对方的身份之后,多半最后只会不了了之,但现在看这架势,两人都沒有打算退步。 叶谦带着林枫悄无声息的來到了人群外,两人会意一眼,林枫就明白了叶谦的意思,这是要煽风点火,让两人这劲爆的火药味,快速的引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林清歌收到姐妹曾柔发来的信息时,她的心跳陡然慢了一拍。 照片上的女人年轻精致的面孔,美丽动人,她一个女人看来,也不得不感叹她的确是人间尤物。 荆楚熙,她第一次见这个女孩时,就觉得日后定会发生渊源,但是,没想到真是如此,她们竟会因为一个男人而产生渊源。 她其实本应该是喜欢荆楚熙的,因为她真的很像曾经的自己,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用最纯真的心去面对一切,但又倔强,又不肯服输。 只是,她在成长的过程中,不够坚定,也没她那么自信,所以,她轻易的遗失了自己的赤子之心。 她忽然有些感慨,最终站在苏朗身边的人真的不是她,也许从她背叛苏朗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应该有这个不切实际的奢望。 她觉得自己异常可笑,总以为时光很慢,人很难改变,但是,到最后,谁都变了。 曾柔发给了她一条:你该死心了! 对啊,她的确该死心了,也许本该在多年前就应该死心了。 来了法国快一年了,她还是难以习惯这里的气候,干冷,她时常觉得这个浪漫的国度蒙上了一层阴影,丝毫没有浪漫的韵味,反而,让人觉得感伤。 她是孤儿,无父无母,从小见惯了人心险恶,所以,她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人。 在她得知荆楚熙和慕容璋订婚时,她一直恶毒的在心里想,如果,慕容璋和荆楚熙发生了关系,那苏朗是不是也同样会嫌弃荆楚熙? 她深知在心底诅咒,苏朗一生孤苦,而荆楚熙也因为嫁不了自己喜欢的人而抱憾终身。 其实,他们两人都未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她做不到祝福,更做不到无视,因为她曾经爱苏朗。 她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反而,她没办法不计较得失的去爱,所以,她的爱没有结果,她自然希望对方也不要去快活。 她一直觉得互相伤害,才是感情的本质。 听到有人敲门,她从沉思中醒过来,站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自己的房东,一个长相很具有法国特色的白发老太太,她用慈祥的声音,讲述着绕口的法语:“林,你的对面搬来了新邻居,他想晚上举行party,你一起来?” 林清歌想也没想便摇头拒绝道:“不了,我不方便。” 房东老太太面露难色,她有点担忧道:“林,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开心的事情呀?” 因为自从林清歌住进来 以后,她从未见过林清歌笑,周围的聚会她也从不参加,每天就是窝在房子里,吃饭也是叫外卖,没有唯一的露脸就是傍晚时分她会出去散步。 林清歌摇头,似笑非笑道:“我没有,我只是喜欢安静。” 房东太太显然不相信她的话,她长篇大论道:“林,多参加聚会,有助于你开拓你的社交圈,也可以让你更快乐……” 听完房东太太的一系列话,林清歌面无表情的敷衍道:“好,我会考虑考虑你的建议。” 她打算关门,房东老太太又补充道:“林,我做了午餐,要一起吃吗?” 林清歌摇摇头:“不了,我不吃午饭。” 她关上门,将房东太太挡在门外,她知道这样不礼貌,可是,她真的很讨厌别人打听或者窥探她的生活。 她“呼”的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愿意在别人的世界里乱蹦跶…… 她躺回到床上,就那样平躺着,她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仿佛时间停滞,她眼前只有这一抹白。 不知不觉,她睡了过去,又是一个接一个的梦,小时候的她和苏朗,长大后的她和苏朗,对她说“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苏朗……”,对她说“我早已不再爱你。”的苏朗。 他的语气诀别,她不知道是不是对于所有的男人来说,都是这样,喜欢你时,你是晶莹剔透的,捧在手里怕摔了的玻璃杯,而不喜欢你时,你就是摔到地上,懒得再捡起来的玻璃渣子。 她也梦到了霍羽光,这个总是出现在她最狼狈最难堪的时刻的男人,他从来都是温柔而来,却带着愤怒和难过而归的人。 她想起他落寞的背影,和饱含伤感的声音,她一直以为他不爱自己,他爱权力金钱和利益,唯独不爱她。 可是如今,她才发现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忽略太多,他其实,好像也没那么自私,那么讨厌,自己也只是因为他伤害过苏朗,所以,才一直用有色眼镜看他。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脑海里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有人敲门,打断了梦魇对她的侵占。 她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忽然觉得自己挺混蛋,那样子伤害过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敲门声不断,她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的一瞬间,她愣在了原地。 霍羽光许是早已猜出她的惊愕反应,只见他嘴角含笑道:“好久不见,不要太惊讶。” 林清歌结结巴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羽光理所当然道:“我是你的新 邻居。” 林清歌哑然失笑,她沉默半响道:“你为什么……” 她问题还未问出来,霍羽光便回答道:“我想找回我所失去的爱人。” 林清歌见他一脸认真,她的心颤了一下,她想起一年前,她对他的绝情,对他所有过分的行为。 她习惯用最坏的心去揣测人心,她诘问道:“霍羽光,你是想报复我吗?” 男人忽的笑出声,他不解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林清歌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让我爱上你,让我离不开你,再狠狠地甩掉我,让我生不如死,这是不是就是你的打算?你是不是就打算用这些的方式去报复我?” 霍羽光认真的反问:“林清歌,我们都还是小孩吗?” 林清歌抿着唇不说话,霍羽光继续开口道:“我们早已过了用好几年去恨一个人的年纪,我们这个年龄能做的,便是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去无聊的恨一个人。” “我很确定我爱你,但我也很确定,你不爱我,你爱苏朗,可是今天他在另一个国度,已经和另一个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你该死心了,而我也该有机会了。” 霍羽光的语气恳切,林清歌有点触动,她其实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爱的是苏朗这个人,还是只是把爱他当做执念。 她从未去用心分辨,也许,她现在,未来也不会去分辨,但是,她打算忘记他,忘记那段早该消失的记忆。 霍羽光伸出手拉住林清歌纤细的手腕,她没有躲闪,这个男人给了她少有的安全感。 她该去相信他吗?还是依旧去过度解读和误解他的用意?她不知道。 霍羽光认真道:“林清歌,十几年前,我便发誓要用生命去爱你,这么多年从未改变,你也许现在对我仍然怀有戒心,但是,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林清的嘴唇蠕动,但却仍未说出什么话。 霍羽光忽然话锋一转,换了一副笑脸,提议道:“楼下在开party,一起去吧。” 说完他不由分说的拉林清歌下楼,楼下的客厅里,是这个三层公寓里居住的客人们,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度,有着不同的肤色,可是此刻脸上却洋溢着相同的笑容。 看到林清歌,他们都热情的打招呼,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这位公寓里唯一的东方冷美人。 房东太太很高兴的拉林清歌过去品尝美食。 而霍羽光一脸笑容的加入公寓里的大家族们,林清歌从未见 过这样子的霍羽光。 他少有的没穿西装,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他身高不是很高,但是,身材却很匀称,他一向用发胶固定的发型,此刻应该是刚刚洗过,自然的盖在头上。 他的眼窝很深,大大的欧式双眼皮,鼻梁不算高挺,嘴巴是常见的唇形,他是长相很普通的人。 可是,此刻,林清歌却觉得他的长相让人觉得挺舒服的。 他一脸轻松的笑,不是曾经平日里的假笑,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眉眼弯弯的笑。 林清歌很快被他们欢乐的氛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十二皇子刘寄对那道桂花糯米藕赞叹不绝的模样,让阿娇觉得古代贵族在满足口腹之欲上看来是不少遗憾的。 也佩服广大人名的智慧,后世的菜式点心居然可以玩出这么多花样来。 回府后又闲赋了一阵,其实这个陈阿娇整体还是比较自由的,除了人生大事不能做主以外。 按照之前的预想,走完正史流程后,她就应该是可以退出舞台了。 已经打听过,废后是有可能被放在离宫的,譬如薄皇后。 薄皇后是当初太皇太后为当今皇帝选的,皇帝似乎一直不喜欢不满意,多年来总是冷落她,无子无宠,在太皇太后仙逝几年后被废黜。现居京郊的离宫。 虽然她大概是不会见到这个女人了,但是觉得这个无子无宠的皇后倒是和陈阿娇的经历很像,太皇太后逝世后,薄皇后没有家族势力,连废除她的决定都不必考虑太多。 倘若有家族势力呢?估计被看重和慎重对待的同时又还有提防吧。 而且,没有爱了,却因为背后的权利而继续假装维持,的确是一种成功,也是一种悲哀吧,真的是无解的循环。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景,她目前的处境倒是好一些,起码刘彻看起来不讨厌她,而且还挺纵容陈阿娇的,两人又相识多年,且她还有太后和长公主罩着。 只要和刘彻搞好亲友关系,后面别有大的变动,平安富贵的熬到从皇后职位上离职应当是可能的。 阿娇又让人仔细打听刘彻的喜好,没想到刘彻爱文尚武,倒是全面发展,而且他六博和蹴鞠似乎都很不错。 于是她也以此为指导,除了锻炼厨艺“开发”新的点心式样,还开始练习六博和蹴鞠。 亲友关系不就是陪吃陪玩陪笑陪闹吗,然后在遭遇困难的时期给予精神和物质上的支持,使得感情关系得到升华。 不过刘彻身为太子,大概没什么困难时需要她去帮忙解决的,她就从日常浅薄的地方入手就可以了。 可是只尝试了两次她就果断放弃了蹴鞠,蹴鞠类似于踢足球,只是那个球是外包皮革、内里填充米糠,一脚上去实在是太痛了,而且很考验身体灵活性。 不过倒是迷上了六博这个游戏,只有十二子,六黑六白,为方形,棋盘分十二道,当中为“水”,水中放铜制的两枚圆“鱼”。棋子入水即可食鱼,通过投掷行棋,棋子走向也有规定,还可杀棋,虽然棋子少,却变幻多端。 一开始让采薇陪她玩,可是采薇总 是输,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让着她,说她也说不听。 想到陈枫比较刻板,阿娇于是让他来,着重提到不要谦让,务必拿出实力。 陈枫很快就掌握了规则,然后······她就没赢过······ 陈枫果然很直。不过这样才比较有意思。 进宫和刘彻下棋时,刘彻都赞她棋艺精进了。 那是,多亏了陈枫毫不留情的陪练。 除了讨好大业,她也在积极思考自己所在这个朝代,如果往后脱离了陈府和刘彻,可以以什么手段生存,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以她有限的历史储备,大概只知道女性在古代长期处于从属地位,以家庭为中心,应该也有从事劳动工作的,只是不知道可以做哪些。 嗯······农业劳动和歌舞娱人类型的不算,前者是她大概受不住这份累,后者是这个工作在法律不健全男女严重不平等的古代太卑微和危险了。 而且她往后好歹是个废后,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除非遇到虐恋情深的帝王男主又把她捡回去,否则被发现后,更大的概率很可能是为了皇家颜面被关禁闭或者咔嚓了。 想想就心惊,生存这个问题到哪里都是这么艰难呀。 不过,分析优势,她现在的身份好歹是侯府千金、长公主的独女,可以好好利用下。 起码可以先在平常多偷偷存点小金库,还可以······利用特权集思广益或者请个靠谱的精英来一对一教导。 最后经过多方打听,整理出汉代女子就业现状,基本上可以从事的有农业劳动、蚕桑纺织、刺绣编织、经商、餐饮业、歌舞娱乐、女巫、女医、雇佣劳动等。 倒是对女子没有过多绝对限制,算得上是一种开放的胸襟了,也或许是因为一些礼法限制还没有一板一眼的落实。 阿娇特地找了丝绢和毛笔记录下重点内容。 此时汉朝还没有纸张,基本都是用刀笔刻在竹简上,富贵人家有时也有用毛笔书写在丝绢上的,还好她练习过毛笔字。 认真的思考了可能性,经过排除,还可以考虑的有刺绣、餐饮、经商、女医。技术含量都不低。 采薇奇怪的看着阿娇愁眉苦脸对着几案上的纸绢发呆,给她传了些点心。 她看了一眼,还是那几样,连个瓜子儿都没有,将就着吃点吧。 换了个姿势躺在小塌上,继续思考。 她大学专业是会记,在这里也不算是完全排不上 用场,却又很难用上。 汉代经济体系大概还没有完全成形,法律法规大概也不完善。 她想到,因为陈阿娇有一定的家底,投资经商倒是一条路,但是古代貌似都是重农抑商。 她本身目前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经商才能,又没有经验,穿越之前她还是个试用期小跟班类型的社畜。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还挺无能的,阿娇叹了口气,也算是寒窗苦读十余年了,却原来技能这么少······ 目光掠过精致高脚托盘中的几样点心,她突然灵机一闪,这个汉代好像还没有炒菜,甜点的样式也奇缺,民以食为天,如果在这个方面有突破的话,就是一个竞争优势了。 只要市场有需求,找出这个需求,并不断地突破创新满足这部分的需求,就有商机啊! 阿娇激动的坐直了认真思考起来,就算退一步说,受制于技术原因无法生产铁锅,或者其他的材料缺乏,她所知道的菜式也绝对比这个信息不通的古代丰富得多。 比如火锅麻辣烫、水煮肉片酸菜鱼、金汤肥牛蒜泥白肉、钵钵鸡盐水鸭、毛血旺口水鸡、烤鸭烧鹅白切鸡、东坡肘子猪肚鸡······ 嗯,她还可以想到更多! 虽然她只有做些家常菜的技术,可是陈阿娇是什么身份呀! 找个贵族厨师比如孙圣这样的,按照她的“想法”一一去落实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她保留食谱,再培养新人,这个期间做好资金储备,投资开个饭店酒楼,她就坐在幕后一边等收钱,一边提供新的菜式创意。 这似乎是可行的! 终于想好了出路,心里一块大石头也算落地了,这就去和孙圣讨论看看。 因为刘嫖是府里的主家,但是却很是喜欢外出交际。对儿女的管束不严。阿娇的行动并不受限制。 她就积极投入到创业准备中,仗着是侯府小姐,只要不出府就是来去自由,也没有人敷衍她。 遗憾的是,炒菜好像还是不能实现,先是青铜制造工艺基本上都是做成敦厚的鼎或釜,用于蒸煮,导热不足,炒菜火候还达不到。 其次,貌似是还没有能提练植物油的技术。 她手脚并用费力的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五月十六日的清晨时分、距离武术加试尚有六日。 “小茜。” “小茜茜,起床咯,起床跟哥哥吃早饭。” 韩东蹲在妈妈与韩茜的卧室里,拿着妹妹小茜的头发,撩拨着小茜的玲珑俏鼻,温声催促着。 啪。 小茜伸出小嫩手,拍了拍韩东的手臂。 “不,不要……哥哥……小茜要睡觉,不要起床。”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看韩东,怔怔出神,琢磨了一会儿,随后小脑袋转过方向,背着韩东继续睡觉。 韩东耐心地催促:“快起床,跟哥哥一起吃早饭。” “哥哥!” “小茜生气啦!” 小茜一把坐了起来,委屈巴巴地瞪着韩东,秀发散乱着。 “哈哈。”韩东一把抱起妹妹小茜,走向客厅:“早睡就该早起,昨晚睡得那么早,还想懒床,你都快四岁了,不可以懒床哦。” “哼,坏哥哥。” 小茜拿自己的小脑袋,顶了顶哥哥的下巴,只能满心不情愿地接受早起的事实。 下一刻。 陈淑端着简单早餐走了出来,瞧了瞧韩东,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怎么把小茜喊醒了,抓紧吃早餐,不然等会上学要迟到。” “迟到就迟到,反正也快要高考。” 韩东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安稳不动如若泰山。 嘎吱。 伴随着卧室门推开,一道低沉的咳嗽声,在背后响起:“咳咳。” 韩东回头一看,正是同样早起的爸爸韩闻志,他急忙正色道:“我刚刚说了什么?是的,绝对不能迟到,只有上学才能让我快乐,上学就是幸福的源泉,就是……” 他编不下去了。 韩闻志翻了个白眼:“臭小子,快点吃早餐,等会爸送你上学。” “谨遵父亲大人圣旨。” 韩东拱了拱手,将使劲顶着自己下巴的妹妹小茜,递给妈妈,一口咽下两个煎鸡蛋,大口吃着。 他多么希望。 这样的清晨时光,可以慢些,再慢一些。 …… 五月十六日的正午时分、高三七班的教室。 靠墙第三排。 韩东稳稳坐在座位上,面前的桌子上,有一本地理书摊开,也有一本早已扔进桌子里数月之久的地理错题本。 “季风性气候。” “ 晨昏线,经线,纬线。” 他暗暗嘀咕了一声,一边翻着书本,一点听着讲台上地理老师李明的讲课。 谷元亮在旁边坐着,满脸麻木,目瞪口呆。 一个上午。 已经整整一上午了啊! 同桌韩东好似疯了一样,居然破天荒地学习,且认清听讲每一节课,莫不是心灵受到了什么刺激? “不科学。” “他可是武术生,为什么要学习。武术加试的准考证都已经发给他了。” 谷元亮暗暗琢磨。 叮铃铃。 午休铃声响彻教学楼。 韩东收拾着桌子上的书本,神态如常地看向谷元亮,淡笑道:“同桌你中午去哪儿吃,我跟你一起。” “啊?” 谷元亮浑身一颤,愕然扭头,盯着同桌韩东。 在市实验中学,学生可以选择订餐,也可以自行到校外解决午饭问题,但这段日子韩东基本不在学校上课,更遑论共同吃饭。 …… 学校后门口的一条街。 一家挂着正宗麻辣烫的小店里,挤满了市实验的学生们,基本以高二与高三的学生为主,高一学生大多选择订餐。 “韩东。” 谷元亮坐在四人桌的一侧,瞪着坐在旁边的韩东,欲言却止,最终还是开口道:“你到底怎么了?你今天太异常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给我说说?” 韩东瞥了眼谷元亮,摇头失笑。 说说? 怎么说,说自己昨天下午活活打死了两个中年男子? 这时。 一道惊喜声音响起:“韩东,你也来吃这家啊,这座归我们啦。” 穿着蓝白校服的张朦,挽着齐耳短发女生的胳膊,将手里的奶茶放在四人桌的另一侧。 韩东抬头看了看张朦,点点头:“好。” 她们走到里面选菜,谷元亮便继续道:“同桌,我不知道你在苦恼什么,但说实话,你看看我,我学习成绩不好,也没练武天赋,家境也很一般。” “与我相比,你已经非常优秀。” “虽然不清楚你烦恼什么,但应该与高考有关吧,看开点,我相信没什么难关,可以难得住你。” 谷元亮轻声说着。 但他有句话,憋在心里,不曾吐出:“韩东,其实我很羡慕你,真的很羡慕。” 因为。 他隐约明白这些日子韩东所付出的辛苦,他自己做不到这样的坚持与拼命。 韩东失笑道:“同桌,这么深情的安慰,我很感动,怎么办。” “哈哈哈哈!” 谷元亮笑的眼角直颤,搭住韩东的肩膀:“这顿麻辣烫你请,况且你还是武术生呢,要是我以后碰上了麻烦,你可不能不管。” 韩东微笑颔首。 若是谷元亮碰到麻烦,他当然要竭尽全力的帮助! 因为谷元亮是他的同桌,更因为武术开启的契机,便是谷元亮的那一枚铜币。 而且今天他的异常,老师看在眼里,同学们也看在眼里,可真正关心自己的,只有谷元亮一人。不需关怀问候,哪怕问上两句,也能让他心有温暖。 韩东面带笑意,夹起筷子,挑起一片土豆片,看着上面的红色辣椒,摇摇头,一口咽了下去。 刹那间,一股辣意侵袭嘴里,渗透脑海。 嘶! 韩东眼角一抖:“这么辣?” 谷元亮嘿嘿笑道:“为了激发你,我刚刚给你放了三勺辣椒,不用谢我。” 他们边吃边聊着。 周围的一些学生,却有两三个偷偷瞄着韩东。谷元亮的笑声他们听得清楚,明白这位清秀的韩东乃是武术生。 在校园里,武术生颇有威慑力。 过了一会儿。 张朦与短发女生分别端着麻辣烫,坐在韩东与谷元亮的对侧,淑女般地品尝着麻辣烫。 与她们相比,韩东的吃相便有些风卷残云。 “恩,你觉得……”韩东抹了抹嘴,看向谷元亮:“假如你做错了一件事,但你不觉得后悔,也不觉得错误,这正常吗。” 谷元亮皱皱眉,正待开口。 张朦撂下筷子,插话道:“当然正常,这就是强者思维。” 韩东摇头:“不,不一样的。” 张朦蹙眉,抿着嘴看了看韩东,垂首品尝着麻辣烫。 五分钟后。 韩东与谷元亮点点头,与张朦道了一句,便起身离座。 张朦一怔,隐约察觉到韩东的异常。 她蹙眉望着韩东背影,紧跟着掏出手机敲击着文字消息,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儿。” “马上就要武术加试了,可不要出现什么意外,希望韩东一切顺利才是。”张朦抿着粉唇,暗暗祈祷,心有担忧地等待韩东回 复。 可惜。 吃完了麻辣烫,走到了校园里,张朦都没能收到韩东的回复。 “小朦。”齐耳短发女生挽着张朦手臂,低笑道:“你还在想那位韩东,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不好好看看。” 张朦摇头:“我们是朋友。” 短发女生暗暗点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池冉冉本想要让邵怀明出丑,但是,他气场强大的,谁都不敢开口。 就算是跟着老板来的这位贵客顾少,都甚至不在意他的无礼。 池冉冉没有看到他们出丑,心中一口气,难受的要命。 她暗暗的捅了捅俞飞鹏,对他使眼色。 俞飞鹏先给顾廷川和上司敬酒,缓和一下气氛。 而他引起的话题,自然是有些高端的,刻意的让邵怀明这样的建筑工听不懂的。 他们在聊天的时候,许星辰抓着邵怀明的手,小声的跟他说话,怕他无聊。 “今天累吗?没有受伤吧?” 邵怀明看着小女人,关心又刻意的,想要让他不那么尴尬的样子,深邃幽黑的眸子,闪过一抹笑意。 他这个人,以前是高高在上,身边总是不乏人来恭维,但是,如小女人这般,细细的照顾他的情绪的,而且如日常的那种关心的人,却真的很少。 博叔算一个,但是博叔都有些不敢触他的真正情绪和内心,之前,许星辰的母亲许微算一个,他租住她的房子的时候,许母还不时的给他送些吃的,天冷天热的嘱咐一下。 再一个,便是许星辰了。 她很不习惯做一个男人的妻子,却是在尽量适应和想要做好。 一如此刻,维护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自尊心。 邵怀明反握住她的手指,拇指细细的摩挲着她的手背,低声竟然有了几分柔意。 “关心我?” 许星辰默了下,然后很直接的点头,“是啊。” 他是她许星辰的丈夫,不关心他关心谁? 邵怀明低沉应了声,“嗯,很好。” “……”什么很好? 关心他吗?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只是许星辰有些不太明白,邵怀明的心思。 他这个人,很少说话,即便是床上,都表情很少,心里想什么,她都不好猜,或许是因为不太熟悉吧? 小两口,暗暗的交流着,在旁人眼中,就像是眉目传情一般,突然被不识相的人,打断。 “邵先生,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许星辰看过去,俞飞鹏笑着,又重复一遍,“邵先生既然在工地工作,那你对现在房地产发展,和最近国家出的政策调控,有什么看法吗?” 邵怀明没说话,许星辰却先一步开口,“俞组长,这方面,我最近因为正关注房子,正好了解了一些 ,近期……” 池冉冉打断了许星辰的话。 “星辰,老板和顾少,想要听的是你老公的看法。都是男人,他们说话,你就不要插嘴了。” 许星辰不甘示弱,“冉冉,你这意思,好像女人没用一样。怎么,你自己就瞧不起自己身为女人吗?什么时候,男人说话,女人还不许插嘴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我说的是,都问的是你老公。你不用这么维护他吧?他不懂就直接说不懂呗,毕竟我们都知道,他就是一个农民工,说不出来我们也不会笑话他,瞧你急的,欲盖弥彰。” 许星辰冷笑,“他是我老公,我不维护他维护谁?农民工怎么了?你歧视农民工?你敢不敢把这话,发到网上去,让人评评理?” “许星辰你——强词夺理。说到底,还是你老公什么都不懂。” “你懂?你懂你上学成绩三十分以下?” “你……” 这整个包厢,都成为了这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对战的舞台了。 许星辰本也没有这么非要跟人争执,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她的素质也不允许她如此无礼。 但是,这真是忍不住的,池冉冉如此咄咄逼人,非要找邵怀明的麻烦,她身为妻子,怎么能不保护丈夫? 所以,为了老公,许星辰自然也要战斗一番的。 最后,许星辰一个绝杀,让池冉冉,瞬间脸红尴尬。 她当年高中读书,好几门考试,都是三十分以下,旁人不知道,但是许星辰是最清楚的,这样的场合说出来,简直是让池冉冉恨不得杀人的。 既然都闹成这个样子了,她自然也待不住了。 许星辰扯着邵怀明的手起身,面色不太好的,对老板和副总道:“抱歉,经理,副总,我跟我老公先走了。” 说完,他们迅速离开。 包厢内,气氛有片刻的沉默。 俞飞鹏立刻笑笑,打圆场。 “刚才许星辰是开玩笑的,我们都是同学,以前经常这样开玩笑的。冉冉可是M国XX大学毕业的呢,是吧冉冉?” 其他人笑笑,都附和,“是啊,” 老板没说话,他看了看顾少。 顾廷川在邵怀明走之后,已经是意兴阑珊了,捏着手机,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而当晚,顾廷川在酒店,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邵怀明的电话。 “三哥~” 他可是诚惶 诚恐的,先给自己解释。 “我不是跟着你到青城的,是真的凑巧,有个在青城的项目想做,就过来了。三哥,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顾廷川这满满求生欲,从电话里的声音就能听出来。  邵怀明跟许星辰回到家。 许星辰还满肚子的火气呢。 不过,她顾忌着邵怀明,进门之后,先照顾他的情绪,微笑着,去看邵怀明。 邵怀明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在他进屋之后,许星辰立刻道:“你先去洗澡吧,换下衣服来我给你洗洗,前几天我买了几件衣服,还有家居服,” 邵怀明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俯身,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声音沉沉。 “一起洗?” “啊?” 许星辰小脸一红,却竟然鬼使神差的应了声。 “好。” 所以,许家不大的浴室内,夫妻两人,在浴室一番缠弄,用的力气,竟然比平时还多,许星辰出来的时候,是被抱着的,一躺到床上,已经昏昏沉沉的,直接睡过去了。 邵怀明这才只围着浴巾,走出房间,点了一根烟之后,一手捏着手机给顾廷川打了电话。 顾廷川那边求生欲满满的解释了之后,邵怀明声音还带着之后的慵懒和低哑。 “你做什么,我不关心。但是,离我远点。” “是,三哥,我肯定不会去打扰三哥您的新婚生活的,呵呵呵……” “廷川,你是个嘴严的人吧?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0章 第八十章 “怎么可能!” 右肩的疼痛感已经扩散了开来,夏凡的身形也落地,发出吃疼的喊叫声。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看破了那道指芒的轨迹,也判断出了指芒的方位。 可那道指芒,好像是存有着自主意识一般,完全将他的身形给锁定了,会随着他身形的移动而改变穿射轨迹。 令他即便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躲避不开! 最擅长指法类武技的他,自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就算是做梦都未曾想到,叶长空的指法,竟是已经达到了指有灵犀之境。 指有灵犀,是每一个主修指法武技的武者,所追求的玄妙之境。 如箭修武者的箭有灵犀一般,可以心念、神念随心所欲的来控箭,可堪称为箭术宗师亦或是指法宗师,足以仅凭箭术或指法开宗立派的存在。 此刻,夏凡看向叶长空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先前的怒极之色了,而是完全被惊恐所取代。 此刻,他更是明白,夏厉为何会那般干脆的败在叶长空的手中了。 叶长空的那一步一指,绝非是巧合和意外! 而据他所知,叶长空最为擅长的,还并非是指法,而是剑法与近身搏杀。 “夏铭一脉得此妖孽,当真是我之一脉的悲哀。” 夏凡捂着右肩的伤口,长叹了一声,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般,瞬间便是丧失了与叶长空继续切磋下去的念头。 对于叶长空,他不可谓是彻底的心服口服了。 在这声长叹声之下,夏凡便是无比沮丧的下了台。 寿宴现场,在这一刻,更是全然沸腾了起来。 “仅用一根手指,连出了三指,便是将夏凡给败了!” “传言不虚,传言不虚啊!” 各种震撼、惊叹的声音,从四处纷纷响起。 如果说,先前叶长空一步一指败下了夏厉,只是误打误撞的巧合的话。 那么,现在,又算什么? 这一刻,更是无人再对叶长空存有任何的质疑。 夏历、夏凡这般的天骄人物,在叶长空的手上,皆都是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 以后,谁还敢说,叶长空在夏族之名,只是夏铭一脉为了扶持叶长空上位而吹捧出来的? 族中关于叶长空的一切传言,根本就没有半点虚高的成分! “哈哈,三皇子,真是没想到你之一脉,竟是当真出了一 位绝代妖孽。” “风云殿一役,叶长空独斩了地丹榜上的妖孽人物楚一凡,我信了。” 支持夏铭一脉的那些势力中的青年人物,更加坚定自己的站队了。 而一些原本支持夏成一脉的天才人物,内心却是动摇了起来。 他们此刻都在想,选择支持夏成一脉是否是正确的。 正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 夏如海、夏笠等一脉之人,此刻的表情,却是变得无比凝重了起来。 先前他们对于族中关于叶长空的传言,都不怎么相信。 认为,叶长空就算有点天赋和能耐,也绝不可能像夏铭一脉所吹嘘的那般。 可接连的两场切磋比斗,却是让他们全都感受到了来自叶长空的压力与威胁。 今日之后,夏铭一脉怕是将会获取到更多王侯势力的支持。 “此子,的确不错。” 就连苏青山老爷子,都止不住的对叶长空赞谬了声:“九州留不住他。” 要说场中,将这两场切磋比斗,看的最为真切的,唯有苏青山老爷子了。 其他人都只见到,叶长空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连败了夏厉和夏凡,却根本未看透叶长空身法与指法的真正精妙所在。 而现场唯一没有任何反应的,便是苏婉清了。 因为她整个人,都沉静在了刚才那一战的感悟中。 看似只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切磋比斗,却是触动了苏婉清久久无法得以突破的瓶颈。 叶长空那玄妙诡异的指法,那令她捉摸不透的意境,彻底的让她陷入到了其中。 此刻她的脑海中,正在不停的回放着刚才的那一幕,想要从中推演出那触动了她瓶颈的感悟。 台上的叶长空,没有对夏成一脉再进行任何羞辱性的讽刺,仅仅只是淡淡的撇了夏成一眼,身形一闪,便是回到了桌席之上。 因为,这时候的他,已经无需什么过多的语言了。 夏厉、夏凡两人这般的惨败,便是对夏成一脉之人,最大的羞辱与讽刺。 寿宴场中,诸人震惊之后,演武助兴环节依旧在持续。 只是有了叶长空连败夏厉、夏凡的那一幕后,地丹境那座演武台上,接下来的那些切磋比斗,却是很难再让场中众人掀起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所有人也皆都知道,经历了这两场切磋比斗后,五个地丹境的入青山修炼的名额,必有叶长空一份。 至此,哪怕场中依旧有人对夏铭一脉之人不服,却是不敢在主动向夏铭一脉之人进行邀战了。 反到是公孙阳、北鸣轩,主动的登上了演武台,分别对夏如海、夏笠一脉中的地丹境人物发动了切磋邀战。 天丹境演武台那一边,献礼环节之后,所剩的两个名额,也产生出了一个来。 夏笠在献礼环节上,虽没有过多的表现。 但在演武助兴环节上,却是表现得尤为的亮眼。 他上台之后,便是接连挑战了场中三位在大夏中极具名气的青年人物。 而这三场的战斗,虽没有叶长空那般的惊艳全场,不过也皆都是以绝对的碾压之势,解决掉了战斗。 “夏族中,最绝顶的天骄人物,当真是不可小觑。” 一边品着桌上美酒与佳肴,一边观看着两边演武台切磋比斗的叶长空,在目睹了夏笠在台上所展露出的风华后,止不住的道了声。 夏笠、夏如海、夏成这三人,在夏族中有着同等的名气,更是目前争夺下任夏皇之位,呼声最高之人。 他们能够得到各自所属主脉的全力扶持,又在夏族中拥有如此的名气,自是不简单。 在夏笠从下台之后,早已等待多时的夏成,立刻便是从座位上窜了出去,落在了寿台右侧的天丹境的演武台上。 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朱副『主席』听了这话,心里才有些发抖起来,要知道,省城的顾国海可是他心里最后一张底牌,要是连顾国海都不肯帮忙的话,他可就真的无计可施,只能接受听天由命的命运了。 顾国海劝朱副『主席』说,老朱啊,秦书凯这个人的个『性』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此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你要是真心想要解决问题,回去后,主动找他谈谈,该让步的让步,该道歉的道歉,相信他还是会给你这个老干部面子的。 朱副『主席』没想到辛苦跑了一趟省城居然得到这样的结果,心里的失望之情可想而知,他有些尴尬的表情把首饰盒往顾国海的手边推,边推边说,无论如何,还请顾书记有可能的话,从上面周旋一下,我们一家老对顾书记必定是感激不尽啊。 顾国海把朱副『主席』推过来的首饰盒又推了回去,伸手指了指办公室沙发一角的土特产说,我把其他东西收下也就行了,至于你家拆迁的事情,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反正该说的话,我也跟你说明白了,底下该怎么做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话说到这份上,朱家伟的父亲只能悻悻的把首饰盒收拾起来装进自己的口袋,带着几分怏怏不乐的神情跟顾国海道别。 朱副『主席』在去省城的路上,市纪委的人正式找朱家伟谈了一次话。谈话的原因是,朱家伟的老婆单位每年组织旅游的时候,朱家伟都是领着全家一起参加的,不仅一分钱没交,而且还占尽了公家的便宜,所有的吃喝住费用都在旅游的费用中一并被老婆刘翠给处理了。 朱家伟面对事实倒也没法狡辩,毕竟每年参加旅游的人太多了,纪委随便找个证人就能戳穿他的谎言,到时候面子上反而更加难堪。 纪委的工作人员对朱家伟说,朱局长,经过市委领导批准,这段时间,您必须停职配合检查,不准以任何理由出普安市,我们需要的时候,会随时找你了解情况。 朱家伟几乎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儿子和老婆都被抓了,难不成自己也不能幸免?就为了拆迁多拿点补偿款,居然闹到这种地步,值得吗? 朱家伟的第一反应是立即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爷子,哪料到,老爷子因为考虑到要跟顾国海说话,担心有电话铃声响起会影响了谈话效果,所以索『性』将手机调整到了无声状态。 从顾国海的办公室出来后,老爷子拿出手机一看,上面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儿子朱家伟的手机号码,他立即意识到毕竟是家里又发生了大事,赶紧拨通电话问道,家伟啊,究竟发 生什么事情了? 朱家伟几乎是带着哭腔说,老爸,我刚才被市纪委的人过来宣布停职接受调查了。 朱副『主席』两眼一黑,脚底下一踉跄,差点摔倒,这连环炮可不能再放下去了,否则的话,老朱家可就没人能保全了。 老爷子就问,你倒是说具体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朱家伟说,纪委要想查一个干部,还不是有很多的原因,说白了还不是拆迁这事情闹出来的,人家说查老婆的时候带出了我,现在老婆那边查的很厉害,我当然也不能摆脱干系,等着调查处理吧。 老爷子这个时候才知道事情确实很是严重。 顾国海还算是比较重义气的领导,看在朱副『主席』辛苦跑一趟,又做过自己多年老下属的交情上,顾国海在朱副『主席』走后,拨通了秦书凯的电话号码。 秦书凯的办公桌上,电话响起的时候,他心里不由有些嘀咕,看着来电显示明明是省城的办公电话,却并不熟悉,这到底是谁的电话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秦书凯把秘书叫进来,让他先接听一下电话,探清楚打电话的人到底是何身份再决定是不是要接听。 秘书伸手拿起电话说了一声,喂!您好! 顾国海误以为秘书就是秦书凯,冲着电话来了一句,你是秦吗?我是顾国海啊。 秘书赶紧伸手捂住听筒低声说,是老书记顾国海。 秦书凯有些不敢相信,顾国海可是很久都没跟自己有任何联系了,怎么今天居然主动打电话到自己办公室来了。 秦书凯琢磨着,顾国海这个人,虽然在位置的时候,为了老婆房地产公司的利益跟自己有过一些摩擦,但是总体来说,顾国海还算是比较活络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到省城这几年,还能一直平安无事,这种人的心胸比较开阔,所以才能赚大钱,另外他的侄女和女婿在普安市投资的恩情,不管怎么说,也是该在顾国海头上记一笔的,就冲这一天,自己不该对顾国海不理不睬。 头脑中琢磨的功夫,秦书凯已经伸手从秘书手里接过电话听筒,冲着电话热情的招呼说,原来是老书记啊,可是有日子没见了,有空的时候,可一定要回来考察工作啊,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个老下属,一切行程都由我来安排就好。 顾国海见秦书凯对自己说话的态度相当客气,心里也很高兴,冲着电话笑道,秦书记,我这年纪也大了,稍微动动,这把老骨头就会提意见,秦书记的好意我心领了,去你那考察的事情 还是等有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官场上人说话,一向是这种风格,说什么话都不把话给说死了,尽管明知道以后绝对不会应秦书凯之邀到普安市来考察,顾国海的客套话依旧说的很到位。 顾国海开门见山的对秦书凯说了自己打电话的目的。 从顾国海的嘴里听到朱副『主席』的名号,秦书凯心里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朱家伟一家人已经被折腾到这种地步,朱家的老爷子居然还锲而不舍的去省城找关系了。 秦书凯冲着电话摇头说,老书记,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只能说,我对朱家老爷子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他的孙子和儿媳『妇』被抓的确是因为触犯了相关法律,老爷子硬是要往拆迁上头说,我也没法子,您是知道的,底下关于拆迁的工作是最难搞定的,就为了等朱家点头,一个大项目一直拖延了足足有半年,现在真是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否则的话,我们这帮浦和区的领导班子成员就快要被浦和区的老百姓口水给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贾珍园想不到秦书凯问的是这件事情,回答说,秦县长,目前来看,屠德钧是已经足够双规的标准了,此人在账目上漏洞不少,若是调查的严实些,只怕又是一个轰动全市的大案。 秦书凯对贾珍园的工作成果显然是满意的,贾珍园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是把事情交到她的手里,她就一定能按照你的需求,拿出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一方面是她的确工作能力很强,另一方面,她也的确是一个相当懂得揣摩领导心思的下属,这个样的女人不升官那也是不可能的。 秦书凯对贾珍园说,贾书记,之所以今天一早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跟你商量一下,如果双规屠德钧的话,纪委那边能不能手续齐全? 贾珍园听了这话,脸上倒是一愣,这段时间以来,秦书凯一直嘱咐她暗地里收集资料准备对付屠德钧,可是屠德钧的案子并没有真正的形成卷宗,一切都只是初始阶段的调查结果罢了,现在这种情况下,就把屠德钧给双规了,显然为时过早。 但是,既然秦县长一大早的把自己叫过来,就是为了跟自己商量双规屠德钧的事情,必定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没意义的,领导心里的想法就是最高指示。 贾珍园略微踌躇了一下说,秦县长,你也是纪委的老干部,只要是领导干部,就是没有证据,抓取来调查也是会问题的,所以如果马上双规屠德钧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在材料上可能要加班稍微整理一下。 秦书凯不管什么材料的事情,他只需要听到贾珍园说,马上对屠德钧实行双规是可以执行的就行了。 于是,他挥手对贾珍园说,贾书记,既然没什么难度,你上午就把这件事给办了,至于说张东健书记那儿,你可以在采取措施后去汇报一下,最迟中午十二点之前,屠德钧必须控制在纪委的手里,至于其他程序之类的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就成了。 贾珍园听了这话,立即表态说,好的,秦县长,这个时候我马上回去就落实,保证让这个屠德钧的案子办成事铁案,等到事情办妥当了,我会。 贾珍园是个做事讲究效率的人,顾不上多想,赶紧跑着下楼,要在上午完成秦县长交代的任务,时间显然是比较紧凑的,回去首先要让纪委的人采取行动,自己也要和张东健汇报一下,还有其他的可能情况,所以要抓紧才行呢。 贾珍园走后,秦书凯知道这个屠德钧这边那是没有问题了,立马拨通了牛大根的电话。 显然,牛大根也是刚进入办公室不久 ,一副工作没有开始前的悠闲口气说,这一大早的,秦县长怎么就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该不会又是得了闲空想要请我吃饭吧? 秦书凯笑道,牛书记,我找你可是有正事,比吃饭的事情重要不知道多少倍呢,至于说吃饭,你是一方诸侯,估计找你吃饭的人都要排队,我就不去排队请你吃饭了。 牛大根顺口说,秦县长,不请吃饭,还提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不是有点抠门,还是先说来听听吧。 秦书凯很是慎重的说,牛书记,我要跟你说的是公事,你还记得上次我请你关注屠德宏的事情吗? 牛大根愣了一下,终于想起了屠德宏是谁,那是屠德隆的弟弟。 牛大根回答说,秦县长,你老弟说的话,我敢不记在心里吗?放心吧,你想要怎么收拾这个屠德宏,随你便。 秦书凯笑道,牛书记,你倒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到我要收拾这家伙,人家可是屠家五虎中的一员呢,你牛大根在红河县也做过领导,知道屠家五虎那是很牛『逼』的,谁都不怕,不知道你敢碰这块硬骨头? 牛大根豪气的放言道,狗日的,那是以前,老子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感觉有些窝囊,一个县委书记对这些下属竟然没有约束力,现在在老子的地盘上,那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说,只要是你兄弟让我干的事情,我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这种寒碜人的话,你就别拿来消遣我了。 秦书凯点头说,行啊,有兄弟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我跟你说,咱们两家合作的洪泽湖资源共同开发区项目在开发区这边受到的阻力比较大,你也是知道的,我之所以让你调查一下屠德宏,就是想要利用屠德宏给他的哥哥屠德隆制造有些压力。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因为屠德隆的不配合,影响了咱们两家合作的洪泽湖资源共同开发区项目,那可是你我两人决定的事情,要是半途而废,不是你的做事风格,也不是我的做事风格,你说是不是? 牛大根说,秦县长,说的有道理,大家现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说话要是不实现,估计以后也就不要混了,合作园区的事情那是大势所趋啊,这个屠德隆一点公心都没有,心里尽想着自己那点私欲,给他一点压力也是应该的。 牛大根此时已经有些明白了秦书凯一大早给自己打电话的用意,对着电话承诺说,秦县长,放心吧,这个屠德宏,马上就让纪委的人把最近调查的一些事情给翻出来看看,估计先弄个双规是没什么问题的,如果这个事情都做不好吗,那个纪委书记也就不要做了 。 秦书凯听了这话,不由乐的笑起来,冲着牛大根调侃道,牛书记,做事还挺麻利的嘛,我上次随便一提,你那里都弄到这地步了。 牛大根无所谓的口气说,秦县长,这县里缺了这么一个副科级干部又没什么妨碍,可若是为了一个副科级干部影响到洪泽湖资源共同开发区的工程速度,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虽然黑衣人并不觉得此事是自己的错,可是难保主子盛怒之下拿自己出气。 “我那么辛苦才将你塞进暗卫的队伍,没想到你如此的无用,身为李汐身边最信任的一只队伍,居然连这点消息都收不到,我要你来有何用处!”李权怒急,直接一觉踹在了暗卫的身上。 暗卫不敢反抗,被踹倒在地。 暗卫连忙爬起来,跪地求饶:“请主子饶命!” 暗卫是经过了特殊训练的,早就见惯了生死,自然是不怕死的,可是他表面的身份是一个孤儿,其实他是有家人的,而且他的家人全在李权的手里,如果他死了,那么他的家人肯定也活不下去,暗卫这情,其实是为了他在乎的家人所求的。 “既然你想求我饶命,那你给我一个饶了你的理由!” “主子,奴才猜测,李汐公主其实也不知道凤尘抓住了公子这件事情!”暗卫想了想,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本是不想说的,以免多说多错,可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何出此言!”果然,李权闻言,神色一震。 “因为今日一早公主还传下命令,命令我们加快速度,寻找公子的消息,务必要尽快找到公子,而且暗卫首领午时刚刚向公主汇报了最新的进展,并且带回来了继续寻找的命令!” “此话当真!”李权心中一喜。 “奴才之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 “难道凤尘抓锋儿是瞒着李汐进行的,这不太可能啊,凤尘这臭小子一项看重李汐,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李汐啊!”李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回禀主子,奴才还有一事要说!” “快说!” 暗卫闻言,将那日在寒露殿中李汐和凤尘是如何争吵的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说来也巧,那日这个暗卫正好在寒露殿,正好见到李汐和凤尘因为意见的分歧而不欢而散。 正是因为有那日的事情,再加上李汐今日的命令,暗卫才敢大胆的猜测,李汐并不知道凤尘已经抓住了李承锋的这件事。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凤尘很有可能将这件事情瞒着李汐!” 李权沉吟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出了一个妙计:“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先让他们去窝里斗,我们再趁机救人!” “主子有何吩咐,奴才定当万死不辞!”暗卫也机灵,见状连忙请命,想要将功补过。 “你想 办法将李承锋在凤尘手中的消息传到李汐的耳朵里,注意要隐秘的提起,不要让人知道是是说出来的,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李权叮嘱道。 “属下遵命!” 掌灯时分,李汐一人在宫中用膳,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还时不时的看一看殿门口。 李汐暗想,按理说新衣应该已经将自己的话传到凤尘那里去了,凤尘听到自己那番话,应该会回来啊,可这都到了掌灯时分了,怎么还是不见凤尘的踪影呢,难道是新衣那丫头没有传消息。还是,那边依旧半点消息都没有? 李汐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声,以往事事都自己亲力亲为,从来不觉得坐等结果竟然是如此的难捱。 新衣见状,给李汐布菜的时候,特意夹了一个李汐爱吃的菜:“公主尝尝这个,这可是你最爱吃的,我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李汐夹起来咬了一口,又放下了,显得没什么胃口。 “可是味道不和公主的心意!” “味道不错,只是今日我没什么胃口!” “公主可是在想驸马了?” “小丫头别胡说,谁说我想他了!”李汐矢口否认。 “既然公主不想驸马,那我就派人传消息给驸马,说公主这两日不想见他,让他不要到公主的面前来惹人烦了!”新衣故意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刚刚啊,奴婢明明亲耳听到的!”新衣故意装傻,听不懂。 “我没那个意思,你可千万别乱传话!”李汐明知道新衣这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出言解释。 “遵命,奴婢一定不会乱传的,可是公主之前所说的话,奴婢可是斗胆找了人去给驸马传话的,可是去的人说驸马不在,没能见到驸马,久等也不回,只好留了口信,回来复命了,只是不知道此时此刻驸马是否已经收到了口信!” 新衣哪能看不出李汐的心思,所以故意借着这个机会解释了一下。 “大胆,我什么时候让你去传话了!” “奴婢斗胆私自做主,还望主子恕罪!”新衣连忙求饶,所谓做戏做全套,这一点新衣还是懂得。 “罢了,这件事情下不为例!”李汐也没打算真追究这件事。 “奴婢多谢主子!” 李汐听了新衣刚刚那番话,心情稍好,或许凤尘是因为没有收到信息,这才没回来呢。 顿时,李汐也有了胃口了, 重新拿起了筷子。 新衣见状,连忙帮着李汐布菜。 李汐正吃着,突然外面守门的宫女通报:“禀公主殿下,暗卫首领求见!” “快传!”李汐忙道。 暗卫首领深夜来见,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估计和李承锋有关。 李汐也顾不上吃饭,移步偏厅去接见暗卫首领去了。 “属下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你亲自前来,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属下却有消息禀告!” 暗卫首领在接到李承锋在凤尘手中的消息时,颇为震惊,出于谨慎的态度,暗卫首领还派出了人前去探查,结果还真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在证明消息正确之后,暗卫首领却犯了难,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告诉李汐公主。 暗卫首领慎重的考虑了一番之后,决定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李汐,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他们是皇家的暗卫,自然要忠于皇家。 上一次寒露殿隐瞒的事情已经让李汐公主对暗卫生出了不满,如若再敢隐瞒,以后李汐公主还会不会重要暗卫都将是一个未知数。 暗卫首领不敢拿那么多兄弟的前程来赌。 “说!”李汐强装镇定,其实心中早已震动。 “属下接到了确凿的证据,驸马爷率先找到了李承锋,并且将李承锋安关押在了城郊的一处别院内,并且派了手下严密把守!” 李汐闻言,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暗卫首领的身旁,低头审视暗卫首领:“此话当真!” “此事事关重大,属下万万不敢妄言!” 李汐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脸上有着难掩的愤怒,一双手紧紧地拽着。 此时此刻,李汐的内心一片惊涛骇浪,这个消息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她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李汐万万没有想到,凤尘居然是将李承锋藏起来,不回宫,不将消息告诉自己!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心急如焚的,就等着找到这李承峰,为隐华报仇,为皇兄报仇吗! 暗卫见李汐情绪不稳,连忙劝道:“公主息怒,此事或许另有隐情,属下恳求公主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全面的调查一番!” “不必了,传我命令,立刻调派能够调派的暗卫,半个小时候出发,前往城郊!”李汐沉声下令。 “请公主陛下三思!”暗卫首领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样的地步,公主这事想要公然 的和驸马撕破脸吗。 “不必多说,去办吧!”李汐的态度很绝决,根本不容人劝。 暗卫首领暗中看了看李汐,自觉依照李汐这个时候的情绪,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好无奈领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属下遵命!” 暗卫首领退下之后,李汐猛地一下子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在了地上。 桌上的瓷器应声而碎,碎片散落一地。 “公主殿下,你消消气,小心气坏了身子!”新衣见状,连忙冲上来安抚李汐。 “凤尘!你叫我往后还如何信任你?”李汐喃喃自语。 在李汐的世界里,还未来得及明白男人天生是需要保护自己的女人的,所以在她看来,凤尘明明有了消息,却对自己隐瞒,便是不忠。 “主子,你先别想那么多,你别急着钻牛角尖,这件事情主子还是先问问驸马爷在做定论吧!”新衣努力的想要平复李汐的情绪。 新衣也觉得颇为无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老万很果断,直接说:“先回洞口。” 我问他:“不救人了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那伙计身手不错,如果他们两个还上不来,就算我们都下去了也是白搭。” 老万的这份冷静,恍惚间让我想到了二爷,他们都是那种领袖人物,身上都有股子枭雄的决断,也就是老何说的每逢大事有静气,再想想我,总爱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像我这种人就算冠上二爷之名,也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二爷。 我摇摇头:“不尽人事不知天命,我没办法心安理得不管他们。” 老万也无奈的道:“小二爷,这一行没有谁总在走运,该舍得就要舍得。” 我知道他是不想冒险,我深呼了口气,对他说:“你们去看墓道吧,如果1个小时我们还没有上来,你们就撤吧。” 说罢,我拉紧了双肩背包带,憋了一口气,直接跳下陪葬坑,心道死就死吧。 一跳下来,我就感到一股子寒气,由于光线照射的原先,这个陪葬坑比我想象的要更深,而且那些尸体都是层层码下去的,有点像体育场的座位。一落地还没等我站稳,就顺着堆积尸体的坡滚了下去,连续撞倒一片,才停止了下滚势头。 这一跤摔的我七荤八素,我爬起来晃了晃头,打开肩灯,周围一片狰狞的尸体映入眼帘,全都是被砍了手脚与头颅,带着镣铐跪在地的诡异姿势。 我回头望去,勉强能看到老万他们的灯光,正移动向洞口,他果然没有停下脚步。与此同时,我发现一件怪事,坑下面有一层不散的雾气,笼罩着坑底,我们在上面看不清的那一部分应该就是被这片雾气阻挡着。 灰蒙蒙的雾气完全阻碍了视线,就算开着灯几米外也看不清,只能瞧见模糊的黑影,而且温度真的很低,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开始产生极度不安的心悸,而且这些尸体下面仿佛有某种拖拽的力量,我觉得背上特别沉,有一种下坠的感觉。 “咔嚓!” 在这种极度敏感的时刻,我耳中突然传来一声铁链摩擦的声音,这个声音被我捕捉到的瞬间,我整个人头皮都炸起来了,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一个黑影迅猛的扑了过来,直接将我压到在地,同时我感到一只冰冷的手顺着我的脸抓了下去。 我心里一凉,完蛋了,这下要喂“粽子”了。 可是过了两秒,我眼前一黑,我的肩灯被关了,我楞了一下,现在“粽子”都喜欢关灯办事了吗? “是我。” 一个压得及低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心里一动,是大头,如果不是在这我肯定热泪盈眶,在这种鬼地方身边能有个人太特么幸福了。我锤了他一下,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谁知大头紧张的嘘了一声,“关灯,别出声。” 过了几秒,他才喘了口气,我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了?对了,汉生呢?” 他又听了听,确定周围没别的声音,才憋着声音骂道:“妈的,这底下有东西,你那伙计真是好手,他把那玩意引走了。” 我一惊,连忙问他是啥,他挠挠头,说没看清,有手有脚的,而且他根本不是自己滑下来的,而是被什么东西抓着脚拖下来的。 “对了,你身上有没有武器,我的包刚刚掉下来的时候丢了。”大头问我,我点点头,小心从包里掏出小何叫人给我藏的枪递给他。 大头接过枪摸了摸,惊讶道:“TMP微冲,龙山阁可以啊,有了这宝贝甭管什么妖魔鬼怪看爷爷都给他打的万枝桃花朵朵开。” 他有了枪胆子也大了起来,让我拿着手电给他在后面照亮,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慢慢摸索过去,我小声问他:“你有没有感觉特别重,我下来后感觉背上突然沉了许多。” “我没有。”他回头看看我的背,问我:“带驴蹄子没?” “我靠,你别吓我。”我咽了口唾沫。 “在这种地方,不遇到点什么反倒奇怪了,说不定是有个不甘心的家伙想借着你,让你背他出去呢。”大头一脸认真的给我分析。 我都快哭了,他还在那说:“我说个招给你,听说从胯下看,可以分辨是人是鬼,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你他娘的太扯淡了吧。” “放心,有事有哥罩着你。就冲你二爷和你家伙计能下来,这个情我领……咦。” 大头说着突然停了一下,他疑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去?” “怎么了?” “好像有个东西闪过去了,你往左边照一下。” 我下意识手电扫过去,可是那边也只是一排排的尸体,不对,好像有个不太一样的,我又把手电扫回去,一张青紫色的干皱脸赫然夹在其中。 那东西被我照到后,猛地从尸体当中窜了出来,张牙舞爪的朝我俩扑过来,我下意识格挡了一下,瞬间就被一股大力撞飞出去,连翻了几个跟头摔在地上。 大头反应也是快,对着它就是连点两枪,不过那东西身上好像披着铁甲,子弹打过 去只炸出几朵火花,紧接着大头也被那东西拍翻在地。我踉跄着站起来,胸口闷得不行,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断了肋骨,大头也不是吃素的,被撞后竟然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对着那东西又是一顿连点。 这回子弹并没有全部被挡住,有几颗应该打进了它的身体里,疼得它惨叫一声,避开大头向我冲过来。 我操! 我有些傻眼了,真是挑软柿子捏啊。那东西速度很快,两个跨步就冲到了我身边,同时一股腥味也迎面扑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先是扑哧一声,一杆长枪贯穿了它的腹部,再有一人鱼跃而下,来人正是汉生,他身上衣服有些凌乱,不过此时在我眼中简直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就地一个翻滚后,单手握住贯穿了这个怪物腹部的长枪,一用劲将他从前面拔了出来。 怪物吃疼的咧嘴大叫,汉生脸色有些苍白,面带急色的对我们说:“快走,后面还有个大家伙。” 我也顾不得疼跟着他向陪葬坑外边跑去,别看大头走个路都抱怨这么远那么远,实际体力他娘的好的一批,逃命的速度让人吃惊,几个健步就追上我,边跑还边说:“你家伙计真牛,下次再有生意,你把他租我几天。” 我俩跟着汉生一路跑,好几次都差点被脚下的尸体绊倒,最后跑到了陪葬坑边上,这里竟然有一道向上的台阶。 “快上。”汉生看了眼后面,焦急的催促着。 此时我也没多问,手脚并用的向上爬,平时哪经过这种逃命,到最后喘气都跟拉风箱一样,速度已经降了很多,大头在后面“操了”一句,一低头将我整个人横抗在肩上向上爬。 爬出了陪葬坑,这边应该是陪葬坑右边的半环路,汉生示意我们向外跑,现在不能再前进。我也喘够了,让大头放下我,我们直接跑回来时的墓道,快到出口的时候,我发现那里坍塌的更厉害了,大量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我算是好的了,我又没有讹你钱,也没有提出无理的要求,不过就是想让你陪着我检查身体而已,你这个人还这么不情愿,做人要有良心。” 男子也不依不饶起来。 助理无心和他在争辩下去,和傻『逼』争论只会把自己变成傻『逼』而已,他不得不给慕初然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无法及时抽身,合同的事情恐怕是无法送达了。 慕初然在电话中非常的生气,他筹划了这么久的合作,眼看着马上就要签了,实在不愿意再夜长梦多了。 “对不起,慕总,都是我的错……”助理除了道歉,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算了算了,合同的事情先放一边吧,明天再签也不迟。”慕初然知道再骂下去也于事无补,只好释然。 “慕总,我知道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工作来弥补的。”为了表达自己的内疚,助理再一次强调。 慕初然只能遗憾的说道:“算了,你也不想这样,你先去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吧。” 而玫瑰从他们的电话中大概已经知道了合同无法送过来了,所以她暗中悄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席城。 见慕初然垂头丧气的样子,斯密斯问道:“慕总,您怎么了?” 慕初然摊摊手,说道:“我的助理在送新合同的路上竟然出了车祸,现在人已经在医院了,今天这合同还真是签不成了。” 斯密斯笑着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是这点事情,人没有事就好,合同嘛,咱们大可以明天再签,再说了,时间不早了,更何况我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也有些累了,正好大家都可以先休息一晚,慕总您觉得呢?” 斯密斯的提议,慕初然只能点头,这份合同只有他的助理的电脑里面有,现在天『色』已晚了,公司大概也没有人了。 慕初然看着玫瑰,总觉得这一切可能和她有关,但是没有证据,也不好说什么,既然斯密斯喜欢这个玫瑰,那么慕初然觉得自己是时候退场了。 “好吧,斯密斯,咱们酒也喝了,我这边公司还有点事情,就不打扰你喝酒了,住房已经帮您订好了,您请自便。” 慕初然说着便将房卡交到了斯密斯的手上。 “慕总,谢谢你,咱们明天见。”斯密斯说道。 “明天见。”慕初然说完就离开了,留下玫瑰和斯密斯在喝酒。 慕初然这前脚刚走,斯密斯便『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他开始对着玫瑰动手动 脚起来,他拉着玫瑰的手说道:“玫瑰,你就好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一样,让人心生欢喜,果然你的人和你的名字一样美。” 玫瑰妩媚的笑笑,说道:“斯密斯先生过奖了,我就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美。” “我说的都是真的,玫瑰,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迷』住了,不可自拔的深深爱上了你,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斯密斯一脸深情的对玫瑰说,那个样子好像是真的一样,让玫瑰心生恶心之情,那么大年纪的男人了,在这里玩什么爱情。 玫瑰在风月场所里见多了男人,这些男人不过是借着酒意想要玩女人罢了,却还要拿着爱情当幌子,要不是玫瑰见多了,还真的会被斯密斯先生这一腔情话给打动。 都说国外的男人浪漫多情,玫瑰算是见识到了,还真是这样,玫瑰笑着对斯密斯说道:“先生你真会开玩笑,玫瑰何德何能入得了你的眼呢?你这么说让我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不许再那我开玩笑了。” 玫瑰说着脸已经一片绯红,好像是一个不经初事的少女一般,羞涩而又含蓄。 让斯密斯的内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将玫瑰拥入怀中。 斯密斯拉住玫瑰的手放在胸口,对玫瑰说道:“你感受到了吗?我内心的火热,我的心脏在噗呲噗呲猛烈的跳着,证明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半点虚假的意思,玫瑰,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斯密斯深情款款的对玫瑰表情起来,那个虔诚的样子,让人很难不相信,可惜玫瑰不是别人。 玫瑰的嘴角出现一丝不易擦觉的嘲讽的笑容来,这样的话她听得多了,再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听了很多遍了,如果她还是那个刚走出校园的小姑娘,也许她会被这样的深情感动,相信这样的告白。 可是现在玫瑰不相信,她甚至觉得斯密斯非常的可笑,不过是见了一面,就升华到了爱情,多么的可笑啊,其实说到底,还不是图玫瑰年轻鲜嫩的身体,如果玫瑰只是一个邋遢的中年『妇』女,他还会这么说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肯定不会,玫瑰见多了,就算是她真的和斯密斯在一起了,他也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到时候还会责怪酒精太多月『色』太『迷』人,他只会愧疚的表示自己已经是有家庭的人了,喝太多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 聪明的男人还会表示,自己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因为家庭,不能做出承诺,如果对方不介意的话,可以变成情人关系。 玫瑰太清楚了,这就是男人,都说男人的话可信的话,母猪都会上树了。 玫瑰的一连串的心理活动皆出自于她对男人的深深的失望,特别是那些对她表白的男人,只能说她的心已经一潭死水了,斯密斯的情话说得再动听,她的内心也无动于衷。 可是这个时候她必须表现出非常感动的样子,接下来的戏才能继续上演下去。 玫瑰的眼角开始有些泛红,好像要哭的样子,斯密斯见到玫瑰这幅模样慌张起来,连忙问玫瑰:“玫瑰,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吓着你了?还是你身体不舒服?” 斯密斯细心的用手在玫瑰的额头上探了探,发现玫瑰并没有发烧。 玫瑰拉住斯密斯的手,对他说道:“斯密斯,我只是太感动了,你放心吧,我没事,好久没有男人对我这么细心这么好了,我只是太意外了……” 玫瑰说着便拿着纸巾去擦拭眼角的泪水,那样子还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更何况对面的是一个早已经楚楚心动的男人。 “好了,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啊,美人就应该每天高高兴兴的,伤心难过那是给那些长得不好看的女人的。” 斯密斯开玩笑的对玫瑰说道,顺手便将玫瑰搂到了怀中。 玫瑰连忙挣脱出来,嗔怒着对斯密斯先生说道:“斯密斯,别这样,这是在公众场合,被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啊。” 斯密斯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家酒店的人还很多,周围都是在交头接耳的人,他在玫瑰的耳边说道:“不如去我的酒店坐坐如何,咱们继续喝酒。” 玫瑰听到了斯密斯的提议,心中暗喜,这厮终于要上钩了,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但是玫瑰不能表现出自己这么急切的样子,毕竟她现在演的是一个清纯的女子,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 “这样子不好吧?孤男寡女的。”玫瑰说着脸已经红了,少女的娇羞在脸上表『露』无疑。 “这有什么不好的?难道是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斯密斯问道,聪明的斯密斯一看就是情场老手了,玫瑰断定他一定用这个方法骗了很多年轻的小姑娘,不然也不会用起套路来的时候如此的清澈驾熟,好像早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经历过了一遍似的。 “我…我并不是讨厌你,我只是,我……”玫瑰吞吞吐吐的,欲拒还迎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既然你都说了不讨厌我,那就是喜欢了,我理解你的不好意思,咱们这就走吧。”斯密斯的 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来,不容玫瑰拒绝,拉着玫瑰便起身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玫瑰一边假意的拒绝,一边向不远处的席城使眼『色』,让席城紧紧跟上,她可不想因此而**给这个好『色』鬼。 席城心领会神,在斯密斯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终于到了酒店了,斯密斯将房卡擦在了门上,然后拉着玫瑰进来,房间非常的豪华,看得出来慕初然为了促成这次合作,下了很大一番功夫,也对这个斯密斯充分的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进来吧!我们老爷,早就想要见见你了。”那守卫确定了叶谦的身份之后,直接带着叶谦进入了府邸。 在冬府的大厅,冬梅的父亲,也就是冬志高亲自接见了叶谦。 冬志高本人居然是一位窥道境一重的修仙者,难怪能够建立起冬府这样的豪门府邸了。 冬志高上下打量着叶谦,他听说了叶谦和冬梅的事情之后,也觉得很奇怪。这个叶谦身手不凡,实力不俗,本不应该说出如此无知的话语来才对,可偏偏这话叶谦说了。所以,冬志高更加的认定了,叶谦应该是有什么目的的,这才要主动见见叶谦这个说话奇怪的人。 “你就是叶谦?和小女说,你来自未来,并且在未来是我家小女的朋友?”冬志高率先开口道。 叶谦朝着冬志高微微行礼,怎么说这都是他未来的老丈人,这礼数还是要的。行礼之后,叶谦这才开口说道:“怎么?冬爷是不信我的话?” “叶谦,你这话除了小女之外,可还有第二个人相信?”冬志高反问道。 “我信啊!”叶谦不以为然的说道。 冬志高脸色一沉,一股冰冷的杀意弥漫,盯着叶谦说道:“叶谦,在老夫面前,你就不用拐弯抹角的了,说吧!你接近小女,到底有何用意?” 叶谦含笑说道:“冬爷误会了,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知道你不能相信,我也不勉强冬爷相信这一切。不过,我今天来见冬爷,还真有一事相求。” 听到叶谦最后的话语,冬志高这才露出了几分冷笑,似乎就知道叶谦是有所图,才会故意编出来自未来的鬼话,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罢了。 “说吧!”冬志高淡然道:“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冬爷,我想亲自教导二小姐冬梅修炼。”叶谦开口说道。 “嗯?”冬志高诧异的看着叶谦,似乎不明白叶谦这话的意思。 “你凭什么做老夫小女的老师?”冬志高质问道:“你来历不清不楚,你觉得我会轻易的留你在府邸吗?” 叶谦早知道冬志高会如此说,当即笑道:“冬爷,我的来历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我真有本事,可以教导二小姐以后成才,难道你也不会答应?” “哦!”冬志高看着叶谦,说道:“你有什么本事?” “魔法,空间魔法!”叶谦说着,心意一动,顿时一股魔法力量出现在身前。 看到叶谦施展的魔法,冬志高脸色大变,震惊不已的看着叶谦, 说道:“你是魔法师?” “冬爷不用这样惊讶,我不但是魔法师,还是一位修仙者。”叶谦说着,收起了魔法力量,这一次主动展现了自己修仙者的气息,只不过展露出来的气息修为境界,却只是窥道境一重。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兼修魔法和修仙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冬志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冬爷,我的这个本事应该还算不错吧!”叶谦没有理会冬志高的震惊和意外,而是接着说道:“二小姐有天赋,可以在两条道路上兼修,是我见过最好的传人。我希望,她能够跟我一样,走这条以前从未有人走过的路。而且,我可以向冬爷保证,我会全力保护冬梅小姐的安全。” 听着叶谦这番话,冬志高沉默了好一会,最后一脸笑容的点头,对着叶谦说道:“叶先生,刚才我多有冒犯,希望你能够体谅。叶先生有如此本事,既然看中小女,要收其为徒,这是小女的福分,我当然不会拒绝。” “那我就多谢冬爷成全了!”叶谦抱拳说道。 “叶先生,我这就带你去见小女,还有我家夫人。这可是一件大事,该有的拜师礼节,绝对不能少了。”冬志高一脸郑重其事的说道。 “不!”叶谦见状,连忙说道:“冬爷,这件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吧!一来,我的身份有些特殊,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冬爷突然找了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做二小姐的师傅,这件事传了出去,只怕对冬爷的声誉不太好。” “对!”冬志高连连点头,说道:“叶先生想的很周全,既然叶先生都如此说了,那老夫就全凭叶先生的心意。只是,这样会委屈了叶先生。” “不会,要是觉得委屈,我也就不会亲自过来找冬爷说了。”叶谦含笑说道。叶谦可不希望真的成了冬梅的师傅,哪怕是幻境也不行。他之所以这样和冬志高说,其实就是为了接近冬梅,在和冬梅的相处下,弄清楚他陷入这幻境的根本原因在哪! 而冬志高之所以答应叶谦成为冬梅的师傅,而且也不宣扬出去,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随后,叶谦见到了冬梅的母亲,还有冬梅本人。这件事就算是这样定下来了,叶谦留在了冬府,以冬梅贴身护卫的身份住了下来。 就在叶谦留在冬府之后,冬志高和他的夫人在房间里,却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志高,你说的是真的?那叶谦真是窥道境一重的修仙者?”冬志高的夫人李氏诧异的说道。 “夫人,我还能骗你 吗?”冬志高说道:“他的实力应该不下于我,甚至可能比我还厉害几分。在这个时候,他出现,要收冬梅为徒,对冬梅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有了他的保护,冬梅至少可以安全的活下去。” “志高,你说叶谦实力那么强大,那他和你联手,有没有可能对付韩老怪?”李氏带着几分莫名的期望道。 “哪有那么容易?”冬志高无奈的说道:“韩老怪可是窥道境二重的强者,就算我和叶谦联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如果叶谦暴露了实力,到时候冬梅恐怕也就有性命之忧了。” “志高,难道我们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李氏一脸的忧愁,他们冬府和韩老怪的恩怨,一直都没有传开,只有他们夫妇两人知晓。 韩老怪和冬志高的恩怨早早就已经结下,两人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不过,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这句话牛成皋听得可有些不顺耳,毕竟他是副所长,牛成皋道:“不能一棍子都打死,也有警察是很好的。” 蒋道:“你在这儿等着吧,别跟我进去,万一伤了你不好。” 牛成皋道:“我怎么就不能进去?我有能力保护好我自己。” 蒋笑着摇了摇头,并不管他,径直走入了99桌球城。 两人进去后,果然在二楼看到了正在打球的陈章,这厮扎着一条马尾,正在案子边瞄准了黑球,准备出杆的时候,冷不防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下,陈章手下一滑,这球打滑了,他打桌球是有赌注的,当时就火了,骂道:“谁啊,找……” 转身看到身后的蒋,剩下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他反应也够快的,笑着点了点头:“是你啊……”趁着蒋不备转身就想要逃。 蒋也没追他,从桌上掂起那颗黑球瞄准陈章的膝弯就砸了出去,牛成皋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那逃跑的子也忒倒霉了。 陈章的结局必然是悲惨的,这厮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的架势摔倒在地上,捂着腿哀嚎起来。 牛成皋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让你丫跑,让你丫跑……”他忽然发现形势好像不对,周围十多个打球的混混全都围拢上来。 牛成皋指了指蒋,意思很很明显,人是蒋砸的,别找他。 蒋来陈章身边,扬起巴掌照着他脑袋就拍了两记,噼啪作响,那群混混握着球杆向他靠拢,蒋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只顾着和陈章说话:“你跑啊?接着跑啊?” 一个足有两百斤的胖子,剃着锅盖头,眼睛,头上还有一道刀疤,握着球杆走了过来,大头冲前,猛然向蒋的脑后砸去。 蒋动都没动,似乎根本没有察觉这厮的突然袭击,牛成皋惊呼道:“心!”两名魁梧强壮的混混,用身体把他挤压住,其中一人一把摘下他的眼镜。 蒋早就看到这一球杆,别人都以为这一杆把蒋的头骨给砸断了,可看到断裂的球杆飞了出去,这才明白是球杆被蒋伸出的胳膊震断了。 胖子愣了一下,蒋已经转过身来,一把抓住球杆,喀嚓一声将球杆给握断了,抬脚就把胖子踹到在球台上,胖子虽然力气很大,可动作笨拙,身体仰倒在球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蒋一个箭步跟上去,扬起那截断裂的球杆,猛然『插』了下去,在胖子的惨叫声中,球杆穿透了他多肉的右肩,将他的身体钉在球台上。 陈章趁着这会儿功夫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逃向楼梯口,蒋 怒道:“妈的,都让你别逃了!” 说话间,一个红球又扔了出去,这次砸在腰眼上,陈章再次发出惨叫,摔倒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冷汗,,疼得再也爬不起来了。 周围的那群混混原本就是乌合之众,和陈章也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看到蒋一出手就放倒了两个,都被吓得胆颤心惊,谁还敢冒险上来。 牛成皋推开身边的两名大汉,从地上拾起他的眼镜,混『乱』中已经被踩碎了,他刚才瞄见是左边那子干得,气得抬起手就给了那厮一记耳光,这巴掌把那子打愣了。 蒋把陈章从地上拎起来,押着他向楼下走去,那帮混混鼓足勇气拦住了他的去路,蒋的目光冷冷扫过他们,目光看到谁谁就把头给低了下去,这就是气势,人群中闪出一条缝隙,蒋押着陈章大摇大摆的从中走过。 牛成皋生怕落下,紧跟蒋的脚步往楼下走。 来到楼下的车内,蒋把陈章交给牛所长,一起进入车内,然后驱车向远处驶去。 牛成皋从反光镜中看到后面有一辆黑『色』桑塔纳对他们紧跟不舍,低声提醒道:“有人在追踪我们。” 蒋看了看反光镜,一脚扪下油门,汽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远方冲去,后方的桑塔纳在同时也加快了追逐的速度。 绕过了几条街道后,蒋终于成功摆脱了后方的桑塔纳,汽车来到新城区一片还未开发的土地上,他停好车,打开车门将陈章从里面拖了出来,在身上踹了一脚。 陈章一获得自由就大声道:“你最好放了我,私自绑架是犯法的。” 蒋笑道:“犯法?我还打算滥用私刑呢,牛所长,把老虎钳子拿出来!” 牛成皋虽然不知道他用老虎钳子干什么,不过也没细问,从车载工具箱中找到了老虎钳子递了过去,陈章看到蒋握着老虎钳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由得感到有些害怕,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蒋道:“那天晚上在山庄前面你很是牛『逼』,告诉我,胡家瑞那天为什么到了外面要对付我和秦书凯主任。” 陈章道:“不知道……”。 蒋已经一把捏住了他的嘴巴,老虎钳子递进去,陈章吓得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喉头发出嗬嗬的惨叫声,蒋根本不跟他废话,老虎钳子夹住他的一颗门牙,一用力,就把这厮的门牙拔了下来,门牙上还连着一块血肉,牛成皋不忍再看,脸扭到了一边。 蒋问:“现在知道了吗?” 陈章捂着嘴,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里 流出来,他的目光仇恨和恐惧交织着,他相信蒋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蒋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震住陈章,就是要他从心底产生恐惧。 陈章道:“我……” 蒋威胁道:“说话之前,你最好仔细考虑一下,如果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我会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拔下来,然后就轮到你的手指甲,脚趾甲! 陈章惨叫道:“我不过是听人指挥,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蒋道:“我听说你是胡家瑞的军师,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你在后面鼓动,胡家瑞是不会如此的,你现在知道我找你的原因了?” 陈章道:“我不清楚,我真不清楚。” 蒋又把带血的老虎钳伸了过来,陈章吓得打了个冷颤:“黄佳美……” 蒋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很陌生,不过应该是一个女人。 陈章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我一切都听到了,不过,也感谢你的坦诚。我也明白了一切,不过,我会把功劳全部‘归功’于歌丞相,还有就是陆丞相。”苏玄歌比划着。 就在苏玄歌比划刚刚结束之时,一道称赞的声音在帐篷外骤然响起来,“苏小姐说得真是好,看来本王还真是没有来错!” 大家顿时回头望去,意外发现了一个人,他竟然风尘仆仆而来,身上带着疲倦之样,孟峥天大吃一惊,“南宫王爷?!”他怎么会来,而且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南宫王爷?!”历宇也眨了眨眼,随即问道,“可是熙朝那个掌管经济脉搏的王爷,掌管了你们熙朝所有经济?名叫南宫离?!” “正是本王!”南宫离点点头,然后他把马匹交给了身后的青云,看到苏玄歌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之时,这才点头,“我们出去……” 话音未落下,就听到外边传来佘公公的声音,“圣旨到,苏玄歌接旨!” “圣旨?!奖励圣旨?!”苏玄歌一边比划一边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南宫离,南宫离微微一笑,“自然。因为青风早已把你胜利之事告诉本王了。所以,本王就在第一时间赶到国都,把你胜战之事告诉了皇上!” 苏玄歌无语了,她总觉得这个南宫离过于怪异,一会儿害自己,一会儿帮助自己,可是对方到底是安得什么心呢?要说是监视自己吧,那么,他又会化名而进入军训里,说是不监视自己吧,可是又派人跟着自己,如果不是上次历宇想要自杀青风这才出现,她竟然连有个暗卫也不知晓。 青风和青云兄弟二人相视了一眼,随即都紧紧闭上了嘴巴,没有想到自家王爷竟然为了未来的王妃,能如此说,但是主子那么说,也只能默认了。 “别得先不说,先去接圣旨吧,要写奏折,我们就一起写。”南宫离不等苏玄歌反应过来,已经拉着她走了出去。 “请苏玄歌跪接……”佘公公话音还未落下,就赫然看到苏玄歌竟然是与南宫离一同出现的,顿时整个身子哆嗦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南宫王爷,皇上不得不纵容的一个异姓王爷啊。 “有什么,佘公公就说吧,本王看歌儿也累了,就别让她跪接了。”南宫离先是对佘公公作揖说道,语气也比较谦和。 苏玄歌被南宫离这种亲切的口吻给打了一个冷颤,这个南宫离,如此做,这不是又要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影响吗,看来,与他在一起还真是克星呢,到时候这个佘公公回去,定会又要说自己不礼貌呢。 想到这时,苏玄歌狠狠瞪了南宫离一眼,这才跪下,自然她这一跪下,其他将士也一一跪下,毕竟主帅跪下了,其他人也不得不跪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悉闻苏玄歌所率领双全军大获全胜,甚至还以少胜多,机智多谋,乃是熙朝的良将,特赏赐男仆十人,因为乃是苏将军之女,所以朕也不再赐府邸了,毕竟,一家不能有两个将军府,那会被人说苏玄歌不孝而已,还有黄金五十万,珠宝十箱,已经由苏将军代替苏玄歌所收。” “只盼望苏玄歌能早日率双全军回来,到时候,朕好亲自庆功,毕竟,歌将军还没有喝酒呢。” “当歌将军回来之时,还有喜庆之事告知,万万不可误事了,钦此!” 当听到这旨意时,所有人都愣了,这是什么旨意啊,这说是奖励,可是也在挑拨苏玄歌和苏义晨关系的,似乎是说苏义晨有意代替苏玄歌收奖赏的。 苏玄歌一笑,转向了佘公公,恭恭敬敬接过了圣旨,就让孟峥天代替自己说,“谢主隆恩,也请佘公公回去告诉陛下,臣自然会回去的,而且会向皇上谢恩的。”在这时,她又把苏弘才给拉到身边,比划出来几个简体字。 苏弘才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袋子,“佘公公,这是我姐姐专门给你的路费,说是辛苦你了,因为你来得累了,也要早些回去,所以也不留下你呢,反正过不了两天,我和姐姐也要回去的。” “好好。”佘公公点点头,其实这个偏乡辟壤之地,他并不想来,要不是皇上传话,他还觉得这里是极危险的,不过,能拿到银两回去,也算不错的了,一拿到银子,就立马让人返回了熙朝。 在看到佘公公走远之后,南宫离这才突然说道,“歌儿,这个奖励不算什么,不过,你也别被他给骗了,也别不相信你的父亲!” 苏玄歌给了他一个白眼球,“我才没有那么笨呢。”比划完,立马拉起来苏弘才往前走去,不再理会南宫离。 南宫离也紧紧跟随,可是刚刚来到主营帐篷时,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被门口的守卫给阻止了,“南宫王爷,将军有领,请你注意男女授受不亲,不要轻易进去的,否则……” 南宫离顿时愣了,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让苏玄歌给生气了,看起来,自己追妻之路还真是远啊。 “哎呀,告诉你们将军,本王这里有更好的奖赏,而且对她是极具……”不等南宫离说完,里面传来苏弘才的声音,“南宫王爷,请离开吧,我姐姐说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 ,她不会接受的。” “苏少爷,我家主子是真得要为你姐姐送礼物呢,你这不接受,可是会误了你姐姐……”青云忍不住说道,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南宫离竟然喝止住了自己,“不准说。” “王爷,再不说,恐怕会被苏小姐给误会了,到时候……” “不必,等明天本王自会再给她送来得。不知可有本王的休息之地?”南宫离并没有强行进来,而是问起守卫。 守卫犹豫了一下还没有答出来,孟峥天开口了,“南宫王爷,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与微臣在一个帐篷里?”他对于南宫离是极度佩服的,也是想与他交好的。 “好,多谢了。”南宫离点点头,就在走时,苏弘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孟叔叔,我姐姐说了,咱们军营是有规矩的,每个帐篷里只准有十一人,超出一个人,就要算是超员的。” 孟峥天一愣,这苏玄歌怎么会如此胆大要得罪南宫离啊,想到这时,他就想进去劝说苏玄歌,却被南宫离阻止,“算了,既然歌儿不愿意,那么一切就等明天吧,反正本王也有功力的。”说完,他跃身而起,竟然飞到了树稍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孟峥天无奈,也只得摇头返回了自己的军营里,他实在不明白苏玄歌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会突然那么生气,甚至还如此胆子大。 在等了半炷香的时辰之后,听到外边没有声响了,苏玄歌这才把苏弘才给抱到床上,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她刚刚从床上下来时,就被一个影子给紧紧抱了一个满怀! 苏玄歌被这么一抱,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刚刚准备回击之时,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歌儿,别动,是我。” 苏玄歌一听,再次愣怔了,不明白这个南宫离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抱着她,本来是想比划出来“男女授受不亲”的,可是她被南宫离抱得极为结实,根本没有办法脱手比划,只是用目光狠狠瞪着那个男人。 南宫离正要继续开口时,无意中一瞥,却看到床上苏弘才或许是被他的这番声音给吵醒了正在揉着小眼睛呢,趁苏玄歌还没有回过神,他急速走过去,在苏弘才的睡穴上又点了两下,却见苏弘才又缓缓闭上眼睡去了。 苏玄歌也趁机逃离了南宫离的魔掌,这才比划出来,“你给我弟弟做了什么?为什么他又会睡着的?”她比划很快,而且也是心里极为恼火,这刚刚来,就要伤自己的义弟,她可不愿意,毕竟,那弟弟可是义父的亲生儿子啊。 “歌儿,”看到苏玄歌眼里流露出来的生 疏感时,南宫离有些伤感,他好不容易想到要与她在一起了,可是她竟然为了一个小孩童,要与自己闹别扭的,因此就如此说道。 “南宫王爷,我们并没有那么熟悉,你是王爷,我,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石头快餐店正在正常营业,突然一声吵闹声惊住了众人。 “不交钱是吧,老子看你这店是不想开下去了!” 店门外,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手中一个个的都拿着几根棍子,恶狠狠的对着王石叫嚣道。 “呵呵,你特么的算老几啊,敢威胁本公子我!” 王石年纪虽小,却也是有血性的。 “哎呦吼,小子,够狂妄的啊,找死是吧!老子再说一遍,每月交五百贯钱的保护费,哥几个就保你的店平平安安的开下去,如若不然,休怪哥几个不客气,到时候可就不是五百贯的事了!” 本来在排队准备吃饭的众人,看到这些来闹事的,瞬间跑光了,就连里面一些正在吃的,也都纷纷起身离开。 “草,老子还不信了,在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还能没有王法了不成!” “哈哈哈哈哈,王法,老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兄弟们,给老子上,砸了这家店!让这小子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 带头之人说着就操起手中的棍子准备冲进店里面砸起来。 也在这时,王石大吼一声:“德叔,给我拦住他们,往死里打,打死了老子负责。” 德叔,护卫队的队长,曾经也是军队里的一个小队的队长,受伤退役后,成了乞丐,后被王石请来当了护卫队的队长。 一听到王石的话,他也是怒了,直接操起手中的家伙冲了上来,虽然他的右脚曾经在战场上被砍了一刀,导致有点跛脚,左手也是空空如也,被敌人斩断了,但是砍人的功底还是在的,手上拿着的棍子也不是吃素的。 这段时间以来,王石给了他们几个残废之人活着的尊严,他们也是相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现在有人居然胆敢破坏他们的好日子,这怎么可以答应。 “哥几个,上!” 一声大吼,瞬间就镇住了那群小混混,要知道,德叔几人那可是真真正正在战场上血拼过,杀过人,见过红的存在。 双方人马很快就冲杀在了一起。 时间也不需要多久,盏茶功夫时间,那些小混混就全都被打倒在地,哭爹喊娘了。 德叔几人的棍子,那可是耍的出神入化的。 杂牌军遇到正规军,那能有好结果不成? 就算这些正规军的几个,一个个都是缺胳膊少腿的,那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会怕这群小混混,好笑了简直。 “德叔,干得漂亮,直接送这群家伙去见官去!” “是,公子!” “草,臭小子,敢惹我们几个,你会后悔的!到时候你怎么把哥几个送进去,你就得怎么的把哥几个接出来” “啪~” 王石操起一根棍子就砸了上去,直接一棍子将人给敲晕了,其他几个小混混还想硬气一下,却被王石这一棍子给打了回去! 太特么的欺负人了,居然还敢来要保护费,还敢威胁自己,真是找死! 王石心中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将那几个小混混给千刀万剐了! 快餐店恢复营业。 “小二,点菜,来一个糖醋排骨,一个红烧肉,一个糖醋鱼,一个酸辣大白菜,再来一碗榨菜肉丝汤。嗯,先就这几个吧!菜不急上,先把赠送的那个啥松花皮蛋的送上来,快,对了,再来点酱油!” 五天前,石头快餐店推出消费满两贯钱,就免费赠送一颗松花皮蛋的活动。 这松花皮蛋在快餐店内是没得卖的,只送不卖,很多人第一次吃了后,瞬间就喜欢上了,好多人来这吃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来吃松花皮蛋的。 只是店里有规定,点炒菜满两贯钱,才能送一颗松花皮蛋,可把众人给馋的。 “小二,给爷再来五颗松花皮蛋,爷给钱还不行嘛,五百文一颗还不行嘛!这松花皮蛋实在太好吃了,你这就送一颗,实在是不够吃啊!” 一个抠脚大汉大声嚷嚷着,自从他第一次吃到这松花皮蛋,他就彻底爱上了它,每天都要来吃。 奈何这店里死活就是不卖,可把他给馋的。 “就是就是,我说小二啊,你就跟你们东家商量商量嘛,把松花皮蛋和咸鸭蛋也拿出来卖嘛,我们给钱还不行嘛!多少钱一个,你们倒是开个价嘛!” “就是就是!” 抠脚大汉的话彻底引发了众人的一致认可,纷纷开口想要购买松花皮蛋和咸鸭蛋。 杜甲他们几个店小二也是被这些顾客给逼的没办法,只能去寻找王石解决。 “各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王石也没办法,只能出面:“小子是本店的东家,小子也理解各位的心情,只是这松花皮蛋和咸鸭蛋制作过程实在是太复杂了,每一颗蛋至少要一个半月才能做好,所以本店内存货不多,只能采取这办法!” 王石顿了顿后又开口说道:“各位客官,你们就再耐心等等,小子承诺,再过一个月,到时候本店就不限量提供这 松花皮蛋和咸鸭蛋!” “不行不行,一个月太长了!” “就是,要我说啊,最多十天!” “十天?我看五天最多!” “五天,老夫现在是一天都等不了!” “就是就是,老夫也等不了了!” 王石的话瞬间被其他人的声音给淹没掉了。 “各位各位,这实在是没办法啊,一方面鸡蛋鸭蛋收购不足,另一方面制作实在是麻烦!还请各位理解嘛!这样,这样好了,为了感谢各位客官对小店的照顾,今天小店也就豁出去了,每人可以分别限购三个松花皮蛋和咸鸭蛋,每个蛋售价一百文!” 一百文一颗,心够黑的,那新鲜鸡蛋也就几文钱一个而已。 说实在的,王石可已经攒了上万颗松花皮蛋和咸鸭蛋了,这段时间以来,还每天都在不断制作当中。王石已经把制作的方法教给了两个妹妹,他的两个妹妹还在王家庄和隔壁的几个村落招了大量的空闲妇女制作。 他们负责将各种调料与太岁水一起调制好,再将调制好后的水与黄泥草木灰等混合一起,其他步骤则由其他人来制作了。 这些咸鸭蛋和松花皮蛋之所以这么好吃,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靠的太岁水。之前王石也试验了用普通水来制作,那口感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他也不怕别人学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0章 第九十章 叶谦便走了过去,坐在了李振豪对面,李振豪玩了几把有输有赢,不过也都是几百块的输赢,他李振豪自然是看不上眼,也就玩的很是随意。 叶谦坐下之后,并没有主动去搭理李振豪,而是同为闲家,和那庄家玩了起来。 但是,叶谦可不比李振豪,这种扑克牌在地球上早就是玩烂的东西了,赌的也很简单,就是发五张牌,互相比大小,这其中的大牌小牌,自然又有规矩了,这里就不详细多说。 总之叶谦玩起来,简直觉得这种实在是太雕虫小技了。 他根本不需要使用什么手法,只凭着记忆力,在庄家洗牌的时候稍微记下几张牌,就足以赢多输少了。 而李振豪就没有这个了,他实打实的是在靠运气赌,自然比不上叶谦。 而且,他的地位,在这个地方,自然算得上是至高无上了,除了那几个和龙家二公子一起混迹的人,其他人他根本就懒得搭理。再说了,哪怕是龙家二公子,虽然知道李振豪是不敢和龙家怎么样的,但李振豪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所以那位二公子,事实上对于李振豪,其实也还算尊敬。 连龙家二公子都很敬重的人,架子岂会不大? 所以说,他往这里一坐,可没有什么人敢过来,想要搭讪的,也忐忑的很。再加上这个时候,赌场里还不太热闹,玩的人也不多。 叶谦继续玩了几把,见李振豪已经有些觉得无趣的意思了,他担心这家伙离开了赌场,那他可就不好在去跟着了。 便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道:“唉,真没意思,这里就没更好玩点的东西了吗?” 他这话一出口,李振豪就注意到了,他也是觉得百无聊赖,见叶谦如此,顿时觉得很有些心有戚戚,便笑道:“这位朋友,这里的确不怎么好玩,要不要我们换点别的来玩?” 叶谦哦了一声,问道:“这位哥们,有什么更好玩的?” 倒也不怪李振豪说话客气,李振豪是什么人物,炼体四重。叶谦体内的法源之力,只能说是增加他攻击威力,却并不能够掩饰他的实力。、 炼体三重武者,李振豪虽然并不放在眼中,但是最起码一位武者要比普通人更值得他客气几分。再说了,萍水相逢,他也犯不着上来就恶语相向。 “呵呵,也不算是更好玩,但至少的,比起这来还是有趣了许多。”他站起身来,道:“朋友你也是武者,想必手头还算是宽裕吧?” 叶谦明白,人家这意思是问他是不是敢玩大 点的了。他便淡然的一笑,说道:“这位老哥说笑了,寻常人玩儿输个上万的都不当回事,更何况我们?虽然我出门在外没带多少,可十来万还是有的,最不济,我还有这个。” 说着,叶谦手中悄然一反转,一颗晶莹剔透的灵石一闪而逝。 李振豪眼中一亮,他自然看得出来那是一颗灵石。虽然成色不太好,可是对于武者来说,没有谁会嫌弃灵石多! 在三山国,一颗灵石兑换成三山国的货币,是五万块。前几次叶谦在七杀接任务,赚了差不多五十积分,其实换算下来,就是两百五十多万三山国货币。而且,绝对是非常的好卖,因为灵石武者都稀缺,而金钱对于武者来说,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哈哈,兄弟果然爽快!”李振豪笑了笑,道:“赌钱,有些没什么意思了,要不咱们来赌灵石?不知道兄弟你……” 叶谦顿时一副警惕的模样,毕竟他一开始就说了,自己是出门在外,哪有稀里糊涂直接对人说自己带了多少灵石的?而且,还是对一个比自己厉害的武者说。这岂不是给人见财起意的机会,万一是被人给阴死了,那可不得死不瞑目? “兄弟你放心,我可没什么别的心思。咱们武者,将就的是个出门在外靠朋友,你既然是从外地来丰源县办事的,打听一下我李振豪的名声,就知道了。”李振豪大手一挥说道。 这时候那两个在餐厅里坐叶谦旁边的家伙,马上就赞不绝口:“是啊,咱们豪爷,那可是响当当的一个汉子,义薄云天,侠肝义胆,特喜欢照顾江湖朋友。” “豪爷的为人,那不是我吹嘘的,古道热肠的很,这位朋友你可是担心错了啊!” 两人一人一句,马屁拍个不停,如果是不知道的,还真有可能相信了。可叶谦心中只是冷笑,这个李振豪,哪有什么好名声?这还是他投入了龙家,为了顾及龙家的颜面,这些年有些收敛了,换成以前,他绝对是丰源县一个恶霸般的存在。 “行了,人家比你们的招子亮多了,需要你们在这里拍马屁吗?”李振豪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随手抓起一把筹码,估摸着都能有一千多块钱了。他丢给了那两个家伙,道:“一边玩儿去,我和这位兄弟聊聊。” 可实际上,从叶谦掏出灵石的那一刻,李振豪便已经打算要下手黑一把了。 一个能够把灵石随便呆在身上拿出来的人,他绝对还有不止一颗灵石。十来颗那应该是最起码的,就为这十来颗灵石,也已经足以让李振豪升起杀人夺宝的心思 了! “兄弟,这边太吵了,咱们到楼上去。那边有贵宾区,一般人,可都是不让进的。”李振豪哈哈笑着站起身来,邀请叶谦到楼上去。 这般一说,他其实也是在给叶谦下套,毕竟听说是贵宾区,显然是有防护力量的,那么自然不会担心有人在赌场里杀人什么的,一旦有人闹事,赌场方面自然也会出面。 可那是一般情况,如果是李振豪要杀人,恐怕金碧辉煌酒店赌场,根本就不会插手,完全就当作没有看见一般。说不定,还会给他李振豪帮忙呢! 但叶谦,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情况? 一个安静不被打扰的地方,正合她意,适合他杀人啊! 于是,叶谦便点了点头,跟着李振豪朝着楼上走去。楼上果然是贵宾区,装修的更为富丽堂皇了,李振豪指着一个房间说道:“就这间吧,里面有我最喜欢欢的兔女郎,哈哈,兄弟你就满足我这个要求吧!” “哦?还有兔女郎?”叶谦嘿嘿笑了笑,道:“那我可得找一位陪着,老哥你可得满足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修罗战场,依旧在继续着。 随着那无尽血海的蔓延,还剩余的陆地,各处都有着人影悄然掠动。 这些在掌有的隐匿手段下悄然掠动的身影,不是在狩猎,就是在寻找着更为合适的藏身之地。 有血海的存在,让修罗战场中的修罗,根本没办法一直藏躲在一处地方。 血海蔓延过来之时,必须得离开,寻找下一处安全的藏躲之地。 这,是修罗的战场。 同时,更是一场狩猎逃生的游戏。 存在于这里的修罗,只有两种角色可扮演。 要么是猎物,要么是猎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血海对陆地的吞噬、蔓延,修罗战场中存有的陆地面积,也越来越小了。 各处方向的陆地地域中,还存活着的修罗,无不是被逼迫得向一处方向位置不断聚拢。 时而,会有强烈的战斗波动掀起。 有人成功狩猎到了猎物,也有人成功避开了那些欲想要争夺最后战绩排名的狩猎者的视线,成功寻到了一处新的藏身之地,潜伏在了那里。 所有的地狱魔环上,那组代表着还存活修罗数量的白色数字,也是每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变化。 修罗战场中,可让武者生存的空间在变小,存活的修罗数量也是随之在不断减少。 叶长空昏迷所在的那片山群地带中。 藏身着的几位修罗,亲眼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极限反杀后。 因忌惮叶长空昏迷坠落的那片山林中,所存有的已被激活运转了的血煞大剑阵。 并不敢贸然踏入,收割叶长空的性命。 同时,他们更是也未曾立刻离开,依旧潜藏在各自的藏身之地中。 直到,这处方向的血海灌入到了这片山群地带中,开始吞没着山群中所有的一切。 这几位修罗才相续离开藏身之地,前往那个一处更安全的地域,继续藏躲,努力的让自己活到最后,走出修罗战场。 至于,依仗着一座神纹大杀阵,完成了一场极限反杀,昏迷在了那片山林中的叶长空。 这几位修罗根本不认为,他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毕竟,这几位修罗可是目睹了先前的一切。 知晓叶长空在昏迷坠入山林间时,身上究竟承受了多重的伤势。 很大的概率,会被蔓延侵蚀而来的血海所吞没,化为血海的一部分。 不 过,这几位修罗,无疑是小瞧了叶长空所具有的再生恢复能力,以及潜意识中所具有的强烈求生欲~望。 就在这几位修罗,从各自的藏身之处中离开,远离了这片山林后不久。 昏迷在林间的叶长空,忽然间被轰隆隆的巨响声所惊醒了。 也正是在他猛然睁开双眼之际,身体各处都有好似刻骨般的剧痛感,更是犹如潮水般袭来。 嘶!~ 浑身各处袭来的剧痛感,不仅让他止不住的发出了倒抽冷气的嘶声,更是也刺激着他的神经,令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轰~隆~隆!~ 神志清醒之后,耳边那轰隆隆的轰鸣巨响,无不是也变得更为清晰了。 让叶长空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艰难的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目光不由朝着声音袭来方向望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顿时就让叶长空只觉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他目光所望之地,无不是那无边无际的滔天血海。 血海中惊涛骇浪翻涌,好似连苍穹都能湮没般,携带着无限恐怖的血腥威能力量。 凡是被血海所沾染触碰到的一切,皆都会瞬间化血消融。 此刻,这处方向蔓延而来的血海,距离他所在之处,竟是都只有数十米的距离了。 并且,还在持续性的朝着他这边蔓延扩散。 在血海中那无限恐怖的血色海水侵蚀之下,他身下的地面无不是也在剧烈晃动着。 山体崩灭的轰塌巨响声,更是震耳欲聋。 至于他血海蔓延而来的那处方向,原本虚浮于空绽放着血芒的神纹,无不是在血海浪涛的涌动之下,皆都崩灭化散。 “必须得立刻离开这里……” 叶长空深吸了一口气,连忙从储物戒中取出数粒疗伤恢复丹药。 忍受着身体各处所袭来的撕裂剧痛感,朝着这处血海相反的方向而去。 在他陷入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身上各处遍布着的体外伤口,皆都在强大的血肉再生恢复能力下自行愈合了。 只是所承受的内伤,并没有全然恢复。 令得此刻的他,身体稍微展开大幅度的动作,都会牵扯体内的伤势。 让周身各处袭来的那股如刀刮骨般的剧痛感,变得更加强烈了。 但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只能咬牙忍受着,朝着前方狂奔。 并且,如若速度稍微慢上一些,必会直接葬送在蔓延而来的血 海当中。 而,以他现在的这种伤势状态,连自身五成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并且身上所刻画的九道八阶增幅战力神纹,也全都自行消散了。 一旦再遭遇到其它的修罗,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还好,原本藏躲在这片山群中的那几位修罗,在看到血海开始蔓延过来后,全都已经离开了。 不然,等待着他的,依旧只有被杀的结局。 绕是如此,叶长空在这种伤势状态下,依旧保持着万分的警惕。 在疾步前行中,更是开启了天隐术,不敢让身上丝毫的武者气息波动散溢出来。 这般状态下,他前行的速度并不快,却也堪堪超过了血海蔓延吞噬这片山群地带的速度。 每前行出一段距离,都会从储物戒中取出几粒丹药吞服而下。 随着他的身形,距离这处大方向的血海,越来越远。 他身上所存有的内伤伤势,也在逐步的恢复着,天隐术下前行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直至三个多时辰过去,当他来到这片山群地带东面的一座山峰上时。 与后方正在不断蚕食吞没着这片山群西面地带的血海,已经是拉开了一段距离。 站在这座山峰上,朝着后方眺望,都只能在视线尽头处隐隐看到那片血海的存在。 这时候的他,身上的伤势,也已是恢复了小半,能够让他发挥出自身七层的战力来了。 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下,身上又没有增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干部陪酒喝死的新闻报到不是第一次,江西吉安市公路管理局办公室主任尹飞宇因陪客醉酒当场死亡,武汉市新洲区水务局47岁的副局长金国庆在陪客吃饭过程中,因饮酒过量导致心脏病突发死亡魔道杀将。004年,华宁县委组织部下派干部——青龙镇矣甫村委会支书贾某陪某些县领导吃饭时醉死;005年,高淳县东坝中学会计李某陪县劳动局领导吃饭时醉酒而死;嵩明县人民医院中医科主任李某陪“有关领导”喝酒时醉死…… 基层官员陪酒致死的悲剧为何屡屡上演?和『政府』官员打交道,要深知“酒场就是官场”的潜规则:想要政策?喝酒;想要项目?喝酒;想要资金?喝酒;想要提拔?还是要喝酒。“宁要胃穿个洞,不让感情裂条缝”。 更要命的是和上级派来的“钦差大臣”进餐,要想领导开心,自己必须喝好,“长眼『色』”的副职和一些中层干部在关键时刻还要替自己的老大挡酒。当前,虽然许多『政府』公务部门很多地方都设置了“禁酒令”,可禁令归禁令,能够做到令行禁止的却寥寥无几,原因无他,面对上面下来检查指导工作的领导,很多时候连一把手都不得不喝(或找下属替喝),“无酒不成席”,而无席又怎能表达下级对上头领导的高度重视?。 官场上的流行话就特别有说服力:“能喝八两喝一斤,这样的同志可放心;能喝一斤喝八两,这样的同志要培养;能喝白酒喝啤酒,这样的同志要调走;能喝啤酒喝饮料,这样的同志不能要”。 有了这个规矩,那么喝酒喝死也就不要见怪了。 到了医院后,秦书凯安排人守着吕嘉怡,自己立马打道回府,尽管他心里对吕嘉怡有些放心不下,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以及周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就不得不强『逼』着自己赶紧离开。 回到住处不久,留下来照顾吕嘉怡的人电话汇报说,秦县长,吕主任的病情并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喝酒只是一个诱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吕主任原本身体就有『妇』科病的顽疾,过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只不过这次正好碰巧了在接待客人后再次发作。 秦书凯在电话里叮嘱,不管如何,一定联系吕嘉怡的家人照顾好吕主任,让其他的工作人员等到吕主任的家人到位后,立马也回去休息,毕竟第二天还要上班呢。 放下电话后,秦书凯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心里其实是挂念着这个女人的,却不方便去看她,眼下她的身体既然出现了状况,就该早做治疗才是,可是这县医院里头的医 疗水平哪里能行呢?按照底下人的汇报说,吕嘉怡这病是『妇』科病,经常发作,那就说明,吕嘉怡的病岂不是一直都没能治好。 一想到『妇』科病三个字,秦书凯头脑中不由想起冯雯雯来,她可是治疗这方面疾病的高手,当初顾国海的侄女『妇』科病经过多少专家会诊都说是没救了,到了冯雯雯的手里,竟然妙手回春了。 想到这里,秦书凯忍不住发了个短信给吕嘉怡,告诉她,不要慌,不要怕,更不要着急,身体是本钱,病的情况也听说了,自己会想办法找名医帮她治好顽疾的。 短信发出后,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吕嘉怡的回信,手机屏幕上显示一行字,谢谢领导关心了,这是老『毛』病了,治了多年都没治好,估计是没什么好办法了,就不麻烦领导了。 尽管吕嘉怡话里说的客气,感激之情倒也表『露』一二,秦书凯心里明白,她这是没有见识过冯雯雯的医术高明,等到她见了冯雯雯,必定就会明白,自己说的话是有底气的。 秦书凯又发了一条短信给吕嘉怡,告诉她,安心休养,其他的事情他来负责就好,自己会安排的。 秦书凯等了一会,没见到吕嘉怡回信,这才把手机搁置到床头,转身洗漱休息。 秦书凯可能自己都没有估计到,自己这两条短信对于吕嘉怡来说,意味着什么。 吕嘉怡到红河县上班后,尽管身为老县长的秦人,老县长却只有在『淫』欲大发的时候才会想起有她这么一号人物,平常从来不把她看在眼里,当老县长秦人的这几年,这红河县里没有几个男人敢跟她吕嘉怡多说一句话,说白了,无非是担心惹祸上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吕嘉怡已经习惯了这种无人问津,不被关心的生活状态,就算是机关里的众多女人,每每见了她也都跟看西洋景似的,在整个红河县里,吕嘉怡知道自己就是一道人人背后都可以议论的风景,不管是说好听的还是不好听的,她都默默的承受着,在她的心里,早已不奢求还有人会真心关心自己。 可是,今晚,秦县长给自己发的两条短信,却让她倍感温暖,尽管她跟秦书凯有过一次肌肤之亲,却是因为徐大忠的吩咐,给秦书凯设下的套子罢了,直到现在她才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把跟秦书凯之间的关系发展程度如实汇报给徐大忠,否则的话,自己岂不是要害了秦县长这样的好心人。 吕嘉怡住院后的第二天晚上,秦书凯安排人把冯雯雯接了过来,尽管秦书凯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把冯雯雯接过来的主要目的 就是想要请她帮吕嘉怡看病,嘴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先尽力的哄冯雯雯开心,搞的好像是因为自己思念冯雯雯的缘故,所以才会把她接过来,完全没有其他目的。 冯雯雯也好久没跟秦书凯见面了,有道是久别胜新婚,两人见面后,难免一番缠绵。 尽管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冯雯雯却迫不及待的一见到秦书凯就开始动手动脚,这个女人当真是有些憋坏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男人,见到男人都恨不得咬一口。 秦书凯本意也是想要先哄她开心,便顺着冯雯雯的意思,由着她帮自己宽衣解带,男女之间的事情,一旦女人主动起来,事情就显得更加顺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凌霄剑阁,四大宝地。 万剑台、魂剑阁、埋剑峰、云剑楼。分别对应,剑意的修炼、武魂的磨练、前辈的传承和秘术的获取。 无论哪一点,都想着相当大的吸引力,宝地之名,实至名归。 可除了万剑台以外,其他三大宝地,霄云令至少需要两品才能去。 对于林云来说,能够选择的,也只有万剑台。 不过也无妨,武者修炼本就贪多嚼不烂,一步一步来挺好。 “皇甫,你的霄云令是什么品级?” 前往万剑台的路上,林云与皇甫靖轩,随意聊着。 皇甫靖轩笑道:“不多,才两品而已,你呢,应该和我相差不大吧。” 林云脸色略显尴尬,如实道:“没……零品。” “零品?也对,之前你一直关在草木峰,的确只能是零品。” 林云正色道:“你的霄云令是如何提升的?不可能是用灵玉兑换的功德吧……” 若皇甫靖轩真有足够多的灵玉,也不至于来丹药殿碰运气了。 皇甫靖轩解释道:“九星争霸,你走之后,重新来过。我勉强拿到了第一,按照成绩,直接排进了人榜五百,直接升了一品。前几日,刚刚晋升到人榜两百,提升到了两品。” 林云若有所思:“凌霄剑阁的天地人三榜,到底是如何排列的?” “其实蛮简单的,人榜相当于外宗弟子排名,你能晋升地榜,便自动成为内宗弟子,霄云令也能升到四品。地榜自然也就是内宗弟子的排名榜,至于天榜……” 皇甫靖轩眼中绽放出希冀的光芒,沉吟道:“天榜只有十人,乃是凌霄剑阁弟子辈中,光芒最耀眼的的十人。他们的霄云令,无一例外,都是九品。他们的权力和地位,比一些长老都还要高上不少。” “凌霄剑阁诸多禁地,也都对他们开放,对于普通弟子,拥有生杀大权。” 林云心中恍然,这天地人三榜,倒是等级森严。 对应的权力,也是层层倍增,算是激励门下弟子相互竞争的一种手段。 “你还记得欣绝吗?” 皇甫靖轩出言问道:“就是当日从王琰手中救下你,连王琰都深感忌惮的那名青年。” 林云点点头:“自然记得,他好像是欣妍的大哥。” “没错,他也是天榜十人之一,排名第六。”皇甫靖轩眼中流露钦佩之色,充满恭敬。 难怪欣妍,敢与王琰抗 衡,原来她哥就是天榜中人。 “以你现在的实力,只能排在人榜前两百吗?” 林云看向皇甫靖轩,好奇的问道。 对方现在的实力,可与九星争霸时,大不一样。完整剑意,只差临门一脚,修为境界,玄武两重。 皇甫靖轩点点头道:“外宗上万人,每年淘汰末尾的一千人,这一年年淘汰下来,还能够剩下的都不是废物。我能进前两百,都还有些勉强,保不准就会被人挤下来。” 两人一路闲聊,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万剑台的脚下。 万丈高台,平地而起。犹如一柄利剑,直插苍穹,耸入云端。 台下众人,都显得渺小无比,高耸的剑台,有让人顶礼膜拜的冲动。 那嶙峋的剑意,弥漫在云霄之间,与天地相容。头顶似乎不是一片天,而是一柄剑,一柄名为苍天的无上宝剑。 横贯苍穹,威震凌霄。 下方,众多凌霄剑阁弟子,来此之后,都是一脸肃然,神情庄重。 连说话之声,都变得轻言细语,唯恐有所不敬。 虔诚,庄严,神圣,敬仰! “林兄弟,我之前所言不假吧……” 皇甫靖轩,看着呆呆出神,凝望苍穹的林云,轻声笑道。 “确实不假,四大宝地,名不虚传。这地方,如此磅礴宏伟的剑意,在骄傲的人来此,也得心怀敬意啊。” 林云惊醒过来,出言感叹道。 “上去看看吧。” “走。” 万道台阶,两人一路攀登,越往上压力越大。体内剑意,不受控制一般,散逸出来。 林云心中莫然,这地方看似不设门槛,零品霄云令都能来。 可实际上,若无一定的剑道感悟,修为再高也无法真正登顶。 一路向上,林云就瞧见好些新入门的弟子,颓然的瘫倒在地,无力登顶。 林云掌握完整剑意,皇甫靖轩已来过多次,两人自然顺利登顶。 登顶的一刻,林云眼前,出现一幅浩瀚无边的画卷。 那画卷铺展开来,辽阔而悠远,一眼望不到边。画卷表面,就如镜子一般的光滑明亮。无尽的剑痕,由水墨泼画而成,像是一片天空之湖。 湖面上,有人行走在其中,荡漾起一丝丝涟漪。 铛铛铛! 晨钟暮鼓般的剑吟,化为世间最美妙的剑音,奏着道韵悠扬的曲调,回荡在这一方天 地中。 不少人,盘膝而坐,神色肃穆。 林云指着这些人道:“他们是在做什么?” 皇甫靖轩神秘一笑:“林兄弟,你觉得眼前之画,就是万剑图了吗?” “自然,若不是,万剑图还能在别的地方不成。” 皇甫靖轩道:“那你还真是错了。真正的万剑图,肉眼是无法看见的,需要心,用剑者之心,才能瞧见。” 林云心中一动,笑道:“皇甫,你就别打哑谜了,直接告诉我怎么回事吧?” 皇甫靖轩微微一笑,轻声道:“那我简单点说吧,万剑图单独构建了一个世界,一个只有剑意能够进入的世界。这世界有九重天,剑意越强,能够跨越的重数越多。” “进入其中后,剑意衍化的身体,可以就此修炼。其中玄妙,难以言尽,你自己体验一番就知晓了。” “好。” “轻点,不要打扰到这些人,他们的剑意之身在万剑图中修炼。被惊动后,轻则受创,重则遭剑意反噬。” 半响,两人选择一处,人较少的地方,盘膝而坐。 朦胧之中,林云感觉自身剑意,与这方天地的磅礴剑意,不断融合。 等到完全融合之时,林云眼前陡然一亮,发现置身于一片虚幻与现实交融的奇妙世界中。 雾气蒙蒙,山水如画,神行飘渺,所有一切,皆有剑意凝聚而成。 这方世界,就是万家图内的世界,全都有剑意构架而成。 林云看向身旁的皇甫靖轩,只见他身影朦胧,略显虚幻。其他地方,不少人,则完全凝聚为实质,甚至绽放着皎洁的光芒。 “这里就是万剑图的一重天,得掌握完整剑意,才能凝聚出实体。在此修炼,可直接吸收天地间的弥漫的剑意,强大剑意。同理,外界的修为在此地,没有作用。剑意越强,在此能发挥的实力便越强!” 听到皇甫靖轩的解释,林云恍然大悟,难怪皇甫靖轩的剑道感悟,增加如此之强。 林云感受一番,这才只是第一重天,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我已经派人去叫沈清鸣过来,你放心,汐儿,皇上的情况很好,沈大夫说他一切安好,汐儿……汐儿!”安佑的话还没有说完,见到李铮安全的李汐心情猛然放松,身体再也难以支撑,眼前一黑,昏倒在李铮身上。 她似乎感到李铮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的手反手握住李铮的手,嘴里喃喃说道:“皇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守护炎夏……” 沈清鸣坐在床边,他把亲手绞好的毛巾摊开为李汐擦拭,本来是新衣要做的事情,沈清鸣让新衣去御药房把要用的东西都全部捡好,亲自去煎药,新衣心里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她就拜托沈清鸣照顾李汐。 沈清鸣也说不清为何自己希望李汐此刻暂时不要醒来,他的手搭在李汐的手腕,脉象稍微微弱,李汐的伤势不算严重,却已经伤及心脉,不能过度劳累,要静心休养,沈清鸣也清楚,如今的炎夏国风雨飘摇,李铮虽然是在装睡,但是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事情,只能继续让众人以为李铮还在沉睡。 众多大臣知道李汐回来,已经送来更多的奏章,安佑就算夜不成眠也看不完,而且李汐也习惯亲力亲为,一定会更加操劳。 沈清鸣看着李汐的睡颜,他记得当初救下李汐的时候,也曾日夜不眠守候李汐,当时的感觉是要救活李汐,一定不能让李汐死去,一定要为家族报仇,他看着李汐的目光是满满的恨意,如今,他看着李汐,自己却不愿意深究自己究竟是何种感情。 他给李汐擦拭的毛巾是用他精心调配的药水浸泡,有安神镇定的作用,通过呼吸可以使血脉流通加快,促进身体恢复,沈清鸣只希望李汐可以在自己的身边,即使她睡着,即使她不知道,自己在她的身边。 他不在乎李汐知不知道,他只希望李汐好好活着。同样是活着,如今的李汐活着对于沈清鸣已经是不同的意义。 沈清鸣为李汐把毛巾放在香炉上,让香炉可以把毛巾里的药味逼出来,他的动作在触碰到香炉的时候停止了,他掀起香炉,看到里面的香灰,他用指甲挑起一点,放在鼻端,停了一会,把整个香炉拿到外面,命令守门的太监和宫女把香炉扔掉,他再命人拿来一个新的香炉,把毛巾放在香炉上。 在门边的一个黑影暗中跺跺脚,不甘心地发出几声冷哼。 李汐似乎做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见到凤尘向自己走来,梦见凤尘对自己走来,说永远不会再离开自己,她想握住凤尘的手,凤尘渐渐变成一团看不见的雾,她竭力想看清楚凤尘的模样 ,无奈凤尘却是越走越远,自己伸出的手只能是渐渐垂落。 沈清鸣见到李汐的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知道李汐在做恶梦,虽然心有不忍,还是轻声唤醒了李汐。 李汐眼前的迷雾渐渐消散,她听到有人在轻声叫唤自己,有人在为自己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她的心里一惊,反手握住那只在自己额头移动的手,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不是凤尘的手,凤尘的手很粗糙,不会有如此细腻的肌肤。 她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手的主人,沈清鸣,他正在凝视着自己,眼里的神情却如梦中的云雾,看不清楚。 “这里是来仪居。”沈清鸣见到李汐醒来,他的嘴角露出微笑,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我的身子是不是很不好?要劳烦沈神医为我看诊。”李汐睡在床上,放开沈清鸣手的手,她可以清楚看到沈清鸣比之前消瘦不少,自然是因为照顾李铮,她对沈清鸣充满感激,说话之间透着少见的尊重。 “能为公主看诊是我荣幸,皇上的病情稳定,我想我为公主看诊,应该可以使公主可以更好地上朝应付朝臣。”沈清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李汐身上,见到她的面色渐渐好转,沈清鸣也放心了,收回自己的手,他很想刚才那一刻可以永远停留。 “你照顾皇兄已经很辛苦了,还要你分心照顾我,我真是过意不去。”李汐看着沈清鸣,眼神清澈,她此刻可以看清沈清鸣眼中的神情,和以前相比,沈清鸣的眼中多了一分和煦,少了一分冷漠。 “医者仁心,况且我之前就答应过公主,一定会治好皇上,只要皇上一天没有完全康复,我的责任就没有完成。”沈清鸣含笑看着李汐,就是这么简单的对话,已经心满意足,他在心里祈求,新衣可以迟一点才回来。 新衣不知道沈清鸣的心思,她要完成凤尘交给自己的任务,找了很久,问了好几个人,她才在一个冷情的地方,飞霞阁,找到兰青言。 飞霞阁原来是给年老的妃子养老的地方,李铮登基之后,太妃都不在了,兰青言看中这里的冷情,移居到这里,他正在喝酒,见到新衣,不由裂开嘴笑了。 “小姑娘,你怎么会来找我?你不是一刻都离不开你的主子的吗?” “要不是驸马爷的交代,我才不愿意来找你。”新衣撇撇嘴,看到兰青言的房间,虽然还算干净,却到处都是衣裳,兰青言喜欢自己摆放东西,此处的宫女太监也乐得清闲,在新衣看来,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狗窝。 “不愿意,也愿意了,什么事?” “这是驸马爷给你的。”新衣把凤尘交代给自己的东西给兰青言,是一只袜子,幸好凤尘交给新衣的时候再三声明已经洗干净,要不新衣打死也不愿意转交。 兰青言接过那只袜子,稍微沉思就明白凤尘的用意,把袜子收好。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订情信物?”新衣好奇地问道,他和凤尘的感情居然如此交好,就凭一只袜子就可以明白彼此的意思。 “秘密。”兰青言对新衣神秘一笑,耸耸肩。 “一只破袜子有什么了不起,不说就不说。”新衣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不悦,她是李汐的贴身侍女,如今还是北狄的公主,李汐已经暗中下命皇宫内除了她之外没有人可以指使新衣做事,新衣的地位无形中提高不少。 新衣皱皱鼻子,转身想走,一只老鼠从暗处窜出,新衣吓到大叫,一把抱住离自己最近的兰青言,在兰青言的耳边大叫。 “姑娘,那是花盆的影子!” 兰青言开始还想着笑话新衣,不想新衣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耳朵都要聋了。他只能运功用更大的声音在新衣的耳边喝道。 新衣听到,顿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才发觉自己被兰青言抱着,她赶紧从兰青言的身上下来,装作整理自己的衣裳避开兰青言。 兰青言翘着双手,好笑地盯着新衣。 “对不住了,我以为是老鼠。” “确实是老鼠。”兰青言点点头,眨眨眼,一幅赞同的表情,非常真诚的感觉。 “你!”新衣的眼眸瞪大,兰青言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要是不这么吓唬你,你会住嘴吗?这不很好吗?”兰青言摊开双手,吐吐舌头。 “你这里这么脏,不惹来老鼠才稀奇,真是巴不得你这里全部都是老鼠,老鼠把你这里的东西全部吃光,最好就是把你的舌头咬掉。” 新衣气得剁脚,转身就走。 “你还是赶紧看看,你的床底是不是也有老鼠。”兰青言对着新衣的背影好笑地叫道,其实他和后来回神过来的新衣都有相同的疑问,一向干净整洁的皇宫为会有老鼠出没。 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只老鼠引出了其他的故事。 “要是公主不介意,就叫我清鸣吧,我们之间经历的事情不算少,我不敢说和公主并肩,只想我们之间能不要如此多的客套,如果公主觉得我的要求唐突,请公主降罪。” 沈清鸣看着李汐,他多次和李汐近距离接触,从来没有一次心情如 此平静而高兴,他看着李汐几乎是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瞬,他唯一保持理智的是,他的眼神看上去还是清澈透明,没有丝毫的内心想法。 “你也可以叫我汐儿,你说得对,一路走来,不仅是我,还有皇兄的命都是你救的,想来你应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之间不用如此疏离客气。” 李汐看着沈清鸣,清秀儒雅的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锵! 葬花剑空灵的铮鸣之音,在比武台上,响彻不止。 在这剑音之下,台上两大宗门混战的局面,都为之一顿。 彼此双方,都惊讶的发现,手中兵刃都有些不听使唤。 “怎么回事?” “我的剑!” 诸多武者,显得慌乱不已,连忙用力握住颤抖的兵刃。 比武台外,四方观战者,豁然起身。 一时间,成千上万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林云身上。 适才,他一剑生出三朵蔷薇花,漫天花卷中震飞紫炎宗四大长老。 而后手中长剑,铮鸣不止,空灵之音,响彻四方。 “谁知道这剑音,代表着什么?” “闻所未闻,从未听说剑可以发出如此空灵之音,还让台上所有兵刃都受到影响。” “不得了啊,青云宗这一次真的是又出了个绝世天才!” “紫炎宗也是倒霉,三你前他们被苏紫瑶压的踹不过气来,三年后居然又冒出来个林云。” “更绝的是这林云,还是个剑奴,谁能想到……” 除了白水城城主,认出闻剑通灵以外,其他人包括狂刀门和玄阳宗的人,都目露疑惑。 台上柳誉,完全没法接受眼前一幕。 他正准备配合四大长老,一起来绝杀林云。 谁知道强压之下,竟然让林云再度突破,花从何处起上生出三朵蔷薇花。 “可恶!” 一声怒喝,他顾不得许多,再度朝林云扑了过来。 只想趁林云此刻,消耗甚大,直接了结对方。 三年前苏紫瑶横空出世,让紫炎宗莫名其妙,丢掉天水国第一宗的名号。 隐忍三年,好不容易才盼出头,又出了妖孽般的林云。 难道让紫炎宗再忍三年? 忍不了! 轰! 就见他身上陡然爆发惊人的气势,在其丹田出有一点光华,耀眼夺目,渗透出璀璨华光。 那是先天种子,柳誉准备以武道十重的境界,强行调动先天灵元。 拼着重创,也要彻底斩杀林云。 “死!” 怒吼声中,柳誉飞扑而至,一掌拍了下来。 恐怖的掌势,瞬间席卷而出。 林云首当其冲,被吹得睁不开眼,脚步一点点后退。 “这是先天威压!” 他以龙虎生威加持,仍然难以抵挡,对方身上的威压。 就在林云思绪如电,与危局中想着对策之时,一道身影横空而至。 突然出手,迎着柳誉便是一掌拍了出去。 嘭! 柳誉吐出一口鲜血,他强行调动先天灵元的一掌,被轻松挡下。 灵元反噬之下,柳誉当场重创,面色仿佛苍老十岁。 “白城主!” 看清出手之人,柳誉面色大惊,不敢放肆。 “柳宗主,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小女子可真看不懂了。” 白秋水浅浅一笑,故作不懂的问道。 “我……” 柳誉有心解释,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借口。 白秋水的出现,让他万没料到,在天水国历史上从未有城主插手过四宗之事。 “好了,我之前听你说决定放弃灵矿的争夺了,那就这么定了吧。紫炎宗自动放弃灵矿争夺,四宗大比继续。” “多谢城主!” 白天明闻言大喜,带着青云宗弟子连忙过来道谢。 柳誉面露惊愕之色,心中憋屈不已。 好好一盘棋全给毁了,可本就理亏的他,在白秋水出面后不得不从。 白秋水目光看向身后,出言道:“两位宗主,可愿意派出核心选手,前来争夺灵矿。” 狂刀门罗星,和玄阳宗少宗主风无恒,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无奈。 “狂刀门,弃权。” “玄阳宗,弃权。” 高台上狂刀门与玄阳宗宗主,几乎同时开口,面无表情的说道。 见识到林云的实力,连柳誉都被其震伤,两大宗门想不弃权也没办法。 “感谢各位远道而来捧场,我宣布本次四宗大比到此结束,天水国唯一灵矿继续有青云宗把守。” 白秋水微微一笑,话音落下,便飘然离去。 望着对方背影,林云若有所思,有些看不透此女。 “恭喜啦,能够守住灵矿,青云宗也算是大赚了。” “紫炎宗这一战后,十年之内应该难以恢复。” 除却紫炎宗外,玄阳宗和狂刀门的宗主,前来道贺一番。 白天明一一还礼,表面上的礼数还是有的。 广场上从天水国各处赶来的武者,有些不舍的离去,三三两两离去。 皆言此行不虚, 口中所谈,尽是关于林云之事。 今日林云算是一战成名,力压四大高手,甚至还伤到了紫炎宗宗主。 比之当年苏紫瑶,犹有过之。 谁都没有料到,四宗大比上,会有这样一匹黑马出现。 “林师弟,之前无端要了你的养心丹,实在抱歉。” 神色有些落寞的胡子锋,走过来跟林云道歉道。 “都是同门,不必在意这些。” 林云轻声说道,并未有讨回之意。 鹰鹫兽的背上,他既然愿意给对方,肯定就不会事后计较。 “林云,这次真的多亏有你了,不然青云宗可能要遭灭顶之灾。” 白天明走过来,神色慎重无比的说道。 “宗主言重了,若非大家同仇敌忾,今日是赢不了紫炎宗的,非我一人之力。” “不必谦虚,事后回到宗门,我和长老决议后再给你赏赐。今日大家都累了,先到城中休息吧。” 白天明看了眼青云宗弟子,大都身上带伤。 便不在多言,领着众弟子,赶往公馆休息。 “少宗主,你知道这白秋水是什么来历吗?” 林云与白宇凡走在众人身后,轻声问道。 “不知道,我父亲他们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深吸了一口气,凤灵儿挺着隆起的肚子,走到了众人身前,抬起头,看向了四爪紫邪龙。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想杀了我吗?”凤灵儿满脸毅然,缓慢的拿出了一把匕首:“现在,我出来了,也用不着你们动手了,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放了在场所有的人!” “哦?想要跟我谈条件?”四爪紫邪龙静静看了一眼:“那么,现在求我!” 毫无犹豫,噗通一声,凤灵儿跪了下来。 这一跪,所有人都窒息了,所有人的心都震碎了! 至始至终,凤灵儿又有什么错,她只不过是一个即将当母亲的女人。 可现在,她却是站出来,想要独自承受这一切! “邪龙王,我,求你放了这些无辜的人,然后,我愿意,跟孩子一起去死。”凤灵儿身形颤抖,强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拼命的挺直了腰杆。 她一说完,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失去灵魂似得。 林奇死在了天灵域,让她的世界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 唯一让她坚持下去的,是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她想让未曾面世的孩子出生,让孩子看看这个世界。 只是现在,她不能在躲起来了,也不能让剩下的人,再为她而战,否则,她会因为深不见底的愧疚,生不如死。 如此。 还不如坦然走出来,面对一切。 起码,她还能够挽回一些,让天灵域至少平静下来,让那些还在东躲西藏的人,有个安静的栖息之地。 “孩子,对不起,娘对不起你,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好吗?”凤灵儿将手放在肚子上,低声的说道。 在场剩下的每个人,一瞬泪崩。 他们可以抛洒鲜血,受尽折磨而死,绝不会有半分眼泪。 可凤灵儿这一跪,这一声,下辈子给孩子做牛做马,刺中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柔软。 “凤灵儿,你不能这样,我们都可以死,但你跟孩子,不能死。”阳一真艰难的低呼一声。 他刚才正走到石头密室之前,想要打开石门,带着她们一起飞升。 只可惜,瞬息万变,就被四爪紫邪龙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刚才的雷霆一击,也让他措手不及,受了极大的内伤。 所以,这一刻,事实上是凤灵儿自己走出来的。 凤灵儿努力的扬起一抹微笑:“各位,谢谢你们,我和孩子,很快就要跟林 奇团聚了,大家真的不必在为我们而流血了。” 凤囚心满脸苍白,努力的保持平静道:“各位,我凤囚心,也谢谢你们守护我女儿这么久,这件事,我女儿已经决定了,我不赞同,但,她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说话之间,凤囚心的拳头狠狠揣紧,全身的皮肤,几乎因为无能为力的痛苦,变成了青紫色。 她很想替她女儿,扛下这一切,但,现在除了凤灵儿,无人可以再结束这场战斗。 不过她的内心深处,早已经铸锭了决心,就算是不入轮回,身死道消,也要在某一天,为她的女儿,孙孩和林奇这个女婿,报仇雪恨! “不错,很不错,多么感人的一幕啊。”四爪紫邪龙呵呵笑着道:“只可惜,现在貌似有些晚了,我要杀的人,也杀的差不多了,多这几个不多。” “而且,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就靠求饶吗?” “还有,飞升大阵的秘法,我其实唾手可得,只要抓住凤天成,靠着搜魂,就能够知道一切。” “至于刚才让本王的狗,与你们玩玩,那是你们不配就这样轻易的死。” “所以,现在你们懂了吗?” “不论如何,你们这些人,都将在百倍的折磨和痛苦中死去,这样,我才能够从你们的绝望中,深深的感受到畅快!” 众人闻言,难掩极致的震怒,可心中,却是悄然黯淡。 是的,他们根本没资格去谈条件了,现在,他们已是穷途末路。 四爪紫邪龙,根本没人在能与之抗衡! “你先别得意的太早了!”凤灵儿咬牙道:“我的孩子,非同寻常,你若是强行动手,会有无形的天道之力,降临在你身上,所以,你绝对没那么容易杀掉我们母子。” “就算真杀了,你也会被天道之力,所影响,让你的气运机缘和修炼之路,大打折扣。” 四爪紫邪龙不屑道:“难不成,你的孩子,还是天命之子?” “信不信,由你!”凤灵儿有些紧张道。 原先,她也不知道这些情况。 但从她有了身孕以来,发生了不少,非同寻常的事情。 首先是,他们降临到了天灵域之后,在妖王府中,被人下了堕灵液。 只是孩子,不仅没事,还将堕灵液完全吸收,甚至,还有一道恐怖的天雷降临,击杀了迫害之人。 后来,凤灵儿更是感觉到,孩子还没出生,就有了灵智似得,且 ,会吸收大量的灵气,让她都无法正常修炼。 最重要的一点,她怀孕了两个多年头,孩子竟然还没出生预兆。 她母亲,凤囚心也查看过了,确定了并非凡胎。 于是,她们查阅了大量古籍,寻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原来在天地之间,会有一些孩子,被上苍选中,在未出生之前,就得到天道之力的守护。 但,是不是天命之子,还无法确定。 对于天命之子这方面的东西,根本没有任何记载。 所以,这个时候,凤灵儿只能硬着头皮,跟四爪紫邪龙杠上,但愿能够让对方,有所收敛。 “呵,装的挺像的!”四爪紫邪龙嗤笑不已:“你以为,天命之子,随便就能够怀上?告诉你,哪怕是真神之间的情果,都无法成为天命之子!” “就是!”厉战虎也跟着帮腔道:“天命之子,只存在传说之中,你这等凡妇俗人想怀上,做梦去吧!” “嗯,差不多也玩够了,这样被你们纠缠,也挺无聊的,接下来,就由我亲手终结一切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距离喰种收容所被攻破的时间已经过去的八天夜晚,这两天没有一个鬼月是闲的。 黑死牟被周言任命负责讨伐‘小丑’组织的首领之后一直在来回跑动,一边是芳村功善,一边是一些民间自发组织起来的小的喰种组织, 缘一零式和望日砂还有骨这三个黑死牟的家人已经成了黑死牟御用的‘帮手’,他们仨每天要做的就是跟着黑死牟跑业务。 鸣女照常作为工具人负责无限城和现实世界的对接,为了平复她想喝茅台口味血袋的想法,周言赶紧给了她十包稀血血袋。 妓夫太郎和堕姬本来想在东京重振黑帮,结果被周言揍了一顿,关在刑区关了两天才安稳下来; 魇梦、苔腐继续负责保护金木,虽然说金木现在作用已经不大了,但是苔腐和魇梦喜欢他,那就让他们多和金木待待呗。 响凯被芳村功善动用喰种的关系调动到了上井大学之中去,一顿假证操作,响凯莫名其妙的成了‘文学系’的副教授……不过响凯好像很享受他的工作,有的时候上课上着上着他会因为虎符咒开始发生分裂,最终不得不找借口逃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响凯教授’会用一种相当暴戾的口气讲述课程,偶尔会用一种相当温柔的口气讲课,这让听他课的学生都被他的这种‘魅力’深深吸引。 据不完全统计,响凯同志在上井大学的两个星期中,一共收到了五十四封匿名告白信,其中有十三封写信人名字是男的。 累也被周言一波强制安排来到咖啡店工作,这几天咖啡店的蜘蛛愈发的多了起来,多到让周言有的时候都特么的不敢进来。 你能想象一个震慑住了一个世界的男人,看到一只拇指大的蜘蛛跳起三米高的样子么? 零余子大多数时间也留在无限城,搞搞花花草草,过得算是最惬意的一人了。 安佛,被西尾锦告黑状之后被周言禁足在了无限城,安佛不得已只能将药水送给小鬼们喝,三天时间,小鬼之中出现五只变成人类、三只手脚换位、两只头不见了,变成刑天的,还有一只最过分的,全身变成黑色了。 故此安佛也被周言关到了刑区,和妓夫太郎堕姬一间。 妓夫太郎堕姬看到安佛时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妓夫太郎:你……你不要过来……我妹妹会砍死你的…… 安佛:没事,我受不了伤,我有马符咒……我这里有幸运药水3.0,两位大人试试? …… 23区喰种收容所一战,鬼月组织威名远扬,SSS级喰种混乱之母被鬼月组织成员瞬间击溃,这种战绩落在普通的喰种耳朵里那简直就是一声雷鸣啊! 这几天时间里,他们的战绩传到了东京大街小巷的每一个缝隙,就连藏在城市之下的地下喰种们也都开始口口相传这些消息, 八天时间,鬼月组织已经被吹捧到了天上。 周言有一次路过一处喰种聚集地的时候听到一群喰种在吹嘘自己认识‘鬼月’组织的人,并且还准备进入鬼月组织, 其他一群喰种都表现的羡慕的不行,并且央求那只喰种给他们介绍一下能进入‘鬼月’的门道。 那时候周言按耐住上去揍一顿那个喰种的想法匆匆离开了。 …… 20区·古董咖啡店。 芳村功善在吧台轻轻的擦拭着玻璃杯,古间圆儿和入见佳耶两人嗖嗖的拖着地,累蹲在角落里玩着翻花绳,恋雪拿着一个小笤帚慢慢的清理着角落的灰尘以及蜘蛛网, 她动作非常轻非常小,她甚至连一只小蜘蛛都不忍心伤到。 在吧台旁坐着的是荻野千寻模样的周言。 周言喝着一杯四方莲示调的鸡尾酒,两只眼睛不断的看着坐在咖啡店角落里的四方莲示。 四方莲示此时情绪非常的低落,因为周言将小丑的名单公布出来了。 四方莲示也得知了呗的立场,如今看来,呗将会被周言击杀。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因为上一次在收容所一战,‘小丑’组织最强的一人被击杀,尼克也陷入植物人状态后,现在小丑组织藏得非常深,黑死牟已经连续在东京搜索了八天,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但是周言并不着急,要是他着急,当初在喰种收容所他就直接把这群喰种全灭了。 “砰!” 一人忽然走入了咖啡馆,他推门的方式非常粗暴,这一下引起了古间圆儿和入见佳耶的不满。 那人毫不顾忌正在拖地两人的成果,直接踩着地板走了进来。 “壁虎……”周言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品味着鸡尾酒。 “大人,”‘壁虎’大守八云突然半跪在地,这一幕惊到了咖啡馆中的众人, 刚从后厨出来的金木吓得手里的杯子都没有拿稳。 “有小丑的消息了么?”周言问道。 大守八云沉默了片刻:“我在小丑的朋友尼克昏迷不醒……目前没有 消息。” 周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反正他拿到的消息远远比自己手下的间谍们多,这就很尴尬。 “啪嗒……” 第二人走入到了咖啡屋,这一下是真的吓到了咖啡店里的所有喰种, 进来的这人是有马贵将。 不过今天的他并没有穿白色的风衣,今天的他穿着的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这两人都是周言联系让他们过来的。 “CCG有什么动静?” “目前CCG在做对‘鬼月’组织的分析,”有马贵将坐在了周言旁边的座位上,“目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不过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CCG现在对您完全不会构成威胁,内部已经因为我和丸手斋变成鬼的事情分裂成了两派, 丸手斋已经找到了局长是V组织成员和喰种的确切情报,局长一倒,CCG就拿下了。” 周言笑了笑:“小丑呢?最近你们对小丑的调查怎么样了?” 有马贵将微微摇摇头:“没有动静……” “旧多二福还没有踪迹?” “是的。” 周言思索了一阵,旧多二福本来就是小丑组织的成员,假如没有自己和‘鬼月’的威慑,或许旧多二福还会继续装傻, “行……我知道了,来点咖啡?” “不了,我还有点事情……”有马说完从还没有焐热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背身离去。 半跪在地上的大守八云也站了起来:“大人,我也先走了。” “行。” 周言摆了摆手,继续品味着鸡尾酒。 在距离古董咖啡店三十米外的一栋高楼上,一群戴着小丑面具的人正在远远的望着从古董咖啡店里走出来的有马贵将和大守八云,在他们的身后是巨大的圆月和漆黑苍茫的天。 ‘神父’冷冷一笑:“真的厉害,鬼舞辻无惨,居然连‘白色死神’都能收服。” “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今晚再不走我们就会被CCG和鬼月组织围攻,”伊鸟有些担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贝多芬 疏远 状态 苛刻 未雨绸缪 新生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 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 ,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还是选择继续前往,若是可以交涉的人,倒是无碍,若是无法交涉,只能以手中长剑解决了。 既然系统说了有生机丹,那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就算自己身死,也无碍,可以复活。 想到这些,张罗此刻已经无后顾之忧,能交涉最好,不能交涉就厮杀吧,刚好可以磨练自身的力量,快速突破的气,让张罗无法适应,唯有和人战斗,则是最快掌握的方法。 然而就在张罗继续前进,身在绿洲的客人,此刻却陷入了困境,在绿洲之外,布满了凶恶的狼群。 “嗷”,这兽潮的头领发出惊人的呼唤,听到这头领的号令,兽群里的狼群,不由露出更加凶狠的目光,朝着眼前的人类厮杀而去。 在这兽群同归于尽的冲击之下,人类的以**组成的,防护圈遭到强力的袭击,不时因为防护圈被击破,有人类顷刻之间被围上来的饿狼撕碎。 “这该死的兽潮,不是唯有月圆之日才会出现么,我们为此还拖延好几天,才出发,为什么还会遇见”,其中一名正在对抗兽潮的武师大怒说道。 漆黑的夜晚,天边布满了繁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间,不时探出一点头,带着清冷的光芒,洒落在黄土之上。 在这月光照耀之下,有一少年端坐在马上,手拿干粮与水壶,正在进行晚餐。 吃完晚餐后的张罗,望着前方空旷的沙漠,露出一抹微笑说道:“这夜晚的沙漠,还真是第一次所见,看似幽静,却带着无限的危机,不愧是葬地之称”! 将自身感知全力释放,探索夜晚的黄土高原的世界,张罗虽然面带笑容,但心底丝毫不敢放松,在这无人空旷的沙漠里,敢于放松警惕心,不是强者,就是弱智。 张罗自然不属于强者,但更不属于弱智,自然不敢对眼前看似平静的沙漠,有丝毫放松警惕的心理。 “系统,这沙漠里可有绿洲”,张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虽然来这沙漠之前,带了不少的水,然而在这路途当中,经过人与马的消耗,早已经消磨殆尽,虽然路过的地方,有不少的水源,为了赶路,张罗选择了放弃。 “在东南方向,距离此十五里处,有着绿洲”,系统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出声说道。 听到系统的回答,张罗 轻轻动了动脚,身下的马,便飞快朝着目的地快速前进。 ...................................................... 将气裹在双眼上,仔细望着前方的绿洲,在这沙漠里的一抹绿,显示的极为魅力,张罗也不由露出微笑。 身下的马,也仿佛看见了绿洲,不由奔跑的更加快速。 距离绿洲越来越近,张罗的笑容,却快速的消失,转变为一股凝重的表情。 在这前方的沙漠里,闪烁着一抹火光,表明这绿洲早已经有人在此,在这空旷无人的沙漠里,不仅仅是各种野兽、毒物有威胁,人也一样,反而比起畜生更加有威胁。 虽然知道这绿洲已经有主,然而张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叶谦眼中网状裂缝映入瞳孔。 法则神通——杀戮之眼! 可见万物杀戮破绽! 他轻轻挥出一刀,铜人的左胳膊掉落尘埃! 总不能一直在这耽搁。 正当叶谦想要彻底了结,铜人却突然停止了动作,将要攻击的长斧于空中霍然停滞。 铜人所在的地板处突然如同机关一样往下陷,带着铜人去往了地下! “怎么回事?”叶谦看着恢复了原状的地板,不禁疑惑起来。 “哦,我明白了。”叶谦嘴角勾起哂笑,”铜人由灵气结合着机关带动,这是的灵气能够覆盖机关的每一个脉络,而一旦铜人的脉络被伤到,机关也就难以运行。而这时候,便算作铜人死亡,被底层机关收回。” “没想到,星海宗身为修炼大宗,竟还有如此的机关大师,真是令人佩服。”叶谦不禁感叹。 头疼突然又有一丝劲风,叶谦下意识的格挡。 他一抬头,又有一铜人朝他攻击! 这时候他发现每个人都在战斗中,不知为何,铜人从通道中出来了,此刻,正朝着所有人进攻。 “该死的,廖俊,你不是说这些家伙都在走廊中吗?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岳华咒骂道。 “我怎么知道,他们明明都在走廊中,你觉得我会坑自己吗?” 廖俊催动着最大的修为应对着,说话间不无恼怒,显然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妈的,这些畜牲没完没了了!我刚杀死一个,又来一个!” 叶谦看到,岳阳一拳砸碎铜人的头颅,那个铜人刚刚被回收,就又有另外的前来阻挡他。 “难不成……”叶谦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没有声张,在应对着眼前的铜人同时,也在继续观察着。 他发现天行宗应付起来这些铜人还是比较轻松的。 人类修炼大都以灵气为主,纯肉身的修炼还是属于非主流的。 因为修炼起来不仅艰难,而且似乎有极限,难以臻至大成。 只有拥有上古神兽血脉的妖族,才会真正修炼肉身。 这点人类完全无法与之相比。 不过肉身一旦练出来,防御力及攻击力简直不是盖的。 在同等修为之中,鲜有敌手。 因此即便是天行宗的窥道境境八重的八个人,应对着铜人,都是游刃有余,不像其他散修一样节节败退。 其他散修中,除了那两位窥道境境九重的强者能够轻松应付之外,其他人不出全力,根本难以取胜。 而且有些人就算出了全力,也不一定能够打败铜人。 毕竟,修为越高,越级挑战太难了。 每一级的晋级都需要吸收无数的天材地宝,高阶资源。 而越是底蕴丰厚的,如叶谦这般,需要的资源也越多。 唯有如此,才有越阶的实力。 可惜,想要收罗足以进阶的高阶修炼资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这对于散修来说,根本可遇不可求! 收集一种天材地宝,不知要花费几倍于宗门弟子时间和精力才能求得。 这也是为什么同等修为中,散修的年纪看起来普遍比宗门之人要大的缘故。 而且宗门人似乎总是比散修要强上一些,这也与他们的修炼方法、先人的指引有关。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战斗时,散修一定会输给宗门弟子。 因为宗门弟子固然拥有着强力的资源,但心性比之同等修为的人,恐怕还要少了一些狠辣,手法也未必老练! 这才有各种宗门的得意弟子,出门修炼被同级或低一些级的散修击杀的传闻。 可惜,高塔的试炼并不是两类人的冲突,至少现在不是。 叶谦看向空冥宗的那些人时,似乎应对起铜人,也不是特别的艰难。 幻化一道的宗门,听名字就很高大上。 而且他们的精神秘法非常强大,虽然也不是热门的修炼方式,但应对着同等修为或者高上一些的普通强者,总能将之打个措手不及。 叶谦觉得,空冥宗和天行宗相生相克。 彼此都有对方所欠缺的,且他们的对于主力修为并不擅长,如果真的打起来胜负没法预测。 但如果他们合计起来对付一个人,那简直就是对手的噩梦。 因为硬憾打不过天行宗,精神秘法的攻击又比不过空冥宗。 两个人一前一后,磨也把对手磨死了。 叶谦揣摩着他们的战力,恐怕即便是自己,也不太好应对。 好在他们看起来并不对头,只要不触碰他们共同的利益,应该不会有事。 叶谦也明白为何空冥宗的人看起来气定神闲。 他们精神秘法强大,对于铜人身上的灵气流动自然摸索的透彻,知道正确的应对方法。 但他们明明能够立刻解决,却 还是牵制着,迟迟不出手干掉眼前的铜人。 “恐怕他们也发现了……”叶谦心想,“想着利用此来消耗别人的生力军吗?” 果然正如叶谦所料,他发现每当有人负伤,廖俊的眼中便会出现一丝隐藏极好的兴奋。 “这才第一层的基础试炼就想着减员吗? 没有其他人,试炼高塔中的东西确定能够凭借自己宗门的人单独通过? 也太过自负了吧。” 叶谦不禁叹息, “这可是星海宗用来衡量未来宗主实力的地方,这么托大,嘿嘿!” 叶谦心里冷笑,但也没有声张,他可不想引起过多的关注。 这星海宗的试炼秘境中,九涎玉露可是他必得之物。 但他不知道那东西在第几层,也许七层、八层乃至顶层? 鬼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危险! 有人探路,一起承担风险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甩了甩脑袋,叶谦不再想那些还比较远的事情,便将全部心神放在眼前的铜人身上。 …… 廖俊确实发现了铜人的规律。 他早就用精神秘法传令下去,让每个人都小心应付铜人,不可立马击杀。 原因嘛…… 可能是机关师建造时出于保护弱者的初衷。 铜人在对付低于它等级的人时,一次最多只会出动一个。 铜人虽然是持续强度输出,但也不似人类一般,能够将自身修为控制得得心应手。 他们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0章 第一百章 章节内容获取中,请稍后…… 如果长时间获取不到章节内容,请刷新本页。 大明求学日常最新章节、大明求学日常黑糖茉莉奶茶、大明求学日常全文阅读、大明求学日常免费阅读、大明求学日常 黑糖茉莉奶茶 《大明求学日常》简介: 简介:预收《大唐第一女官》、《大宋第一女帝》求收藏(文案在最后) —— —— 江芸芸一觉醒来,成了扬州江家不受宠的庶子。 生父不仁,嫡母不慈,兄长出色但寡恩,弟弟嘴毒又心坏,姐妹人美心事多,连自己都要被当成礼物送给贵人,女扮男装的马甲岌岌可危。 江芸芸选择去读书。 她去拜师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不起眼的庶子会被骂回家。 不曾想,这位庶子不仅成功拜师,后来又一路高歌,从扬州解元到京城会元,最后成了大明最年轻的状元。 只这位状元仕途坎坷,人人都笑他不懂为官之道。 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所以被贬去贫瘠的琼州 …… 黑糖茉莉奶茶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可阅读其他作品。 《大明第一女首辅(科举)》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大明第一首辅》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笨蛋美人成为太子妃后》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我靠破案升官发财》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贵妃金安》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试问,有谁看过踏空而行的人。 正常人根本不敢想象,而在武术世界里面也属于奇景壮观。 轰隆!轰隆!轰隆! 韩东的磅礴步伐,蕴涵百万均之重的力量,踏出炸空波澜。高空之上的圈圈涟漪,延绵了数十米,残余了数秒钟,然后才渐渐消散。 玄奇场景,为其增添威势。 浅蓝风衣,流露显眼光彩。 死寂! 令人心寒的恐怖! 宛若执掌万物的古代仙人,飘然降临在这世间,驾临荒山,而在其身后的一道道圆圈涟漪,宛若繁星点缀夜空。 刹那间——震感传至。 这并非踏空之音,而是真正的雷霆。 深邃如墨的乌云,有如排山倒海的万马齐喑,内部闪过紫蓝色的璀璨雷光,凄凄切切的照出了白红冉煞白脸庞。 “糟了!” “此时乌云满空,正是雷雨天气,时而伴有雷霆与狂风!假如他再敢继续向上,恐怕有天打雷劈的危险啊。”白红冉小脸煞白,清冷神色早已瓦解。 “嘶!” 白学斌与白兹然齐齐倒吸了口气。 可灌入嘴里的空气,全是扑面而至的尘埃狂风。 咔嚓! 雷霆霹雳乌云,天穹翻滚漆黑。 似有更为浓厚的云层,自四面八方狂涌而至,而位于百米高空之上的浅蓝身影,止住右步,高举右掌。 狂暴雨落—— 通玄!通玄!通玄! 脑海内浮出狂暴雨落之术,犹如正在燃烧的簇簇火烧云,但旋即开始褪色,化作纯粹磅礴之乌云,层层蔽日,盖压乾坤,蓄积了难以想象的大自然伟力,翻腾间闷雷滚滚,覆盖时笼罩一切。 通玄! 贯通玄奇之力,演化虚影异象。 随着彻固内力的崩腾,浑身上下的筋骨、血液、肌肉、乃至于精神思维与灵感,全数拔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极限,仿佛怒海生波涛。 “降临吧!” “我有通玄术,显化暴风雨!” 掌心汇聚空气,牵引了方圆数百米的低空乌云,宛若向天穹摄取伟岸力量,令乌云逆转回流,令狂风匡然咆哮。 但还不够。 还差少许。 既然如此,我的灵感——燃!燃!燃! 韩东长啸当空,毫无忌惮的泄露己身杀机,右脚临空一踏,右掌向上一擎 ,凝固天地之间的狂风乌云,定格此时此刻的自然威势。 “太久了。” “四百一十九个日日夜夜,我终于要找到你了——前世血仇,今生全数奉还!!!” 铿锵烈烈的信念,宛若炽烈岩浆的流淌。 磅礴难言的意志,彷如巨型海啸的崩塌。 难以描述的情绪之间,有无与伦比的光芒渐渐湛耀,重组通玄之术的架构,最终疯狂不息的汇聚在了韩东背后。 隆!隆!隆! 乾坤希声,万籁俱寂,有乌云虚影堆积后方,显化出了压抑无数载的死寂。 “暴风雨!” “最终降临——暴!风!雨!” 方圆上千米的区域,全数沦为山雨席卷风满空的奇景,以韩东作为一切的中心—— 有天穹乌云逆转垂落,追随在后。 有紫芒雷霆闪烁而逝,衬托煊赫。 有数之不尽的滂沱暴雨,仿似蕴涵势不可挡的坠落威势,尽数凝聚在了韩东的四面八方。 “今时今日,屠尽此山。” 这一刻,韩东轻轻闭阖眼眸。 苍穹之下,大地之上,只剩这道浅蓝泛光的璀璨身影,流露世所罕见的无穷壮势,寰绕难以言语的暴风雨,向荒山开始坠落,撕裂了漆黑如墨的长空,点亮了闷沉闷热的空气。 通玄演化暴风雨! 韩东坠空降杀伐! 何其伟岸。 浩荡昭昭的霸烈威严。 奇异人士白学斌,身为普通人的白兹然与白红冉,彻底凝固,仅能仰望这尊浩渺如同烈日的伟岸存在。 “啊。” 白红冉清冷不再,忍不住呻吟一声。 狂风席卷,掀翻了她的裙角,露出藕色丝袜延绵最深处的臀部,浑身上下无一不在颤抖,脑海有浪潮动荡,心扉有雷霆劈落。 “我的妈妈呜呜呀!” “世上竟有这等人!” 白红冉骇得双腿合拢到了极点,精工制造的藕色丝袜似乎绵延出了一条略显深色的痕迹。 远远望着。 乌云卷狂澜,暴风催暴雨,浅蓝身影位于最中央,宛若掌控住了大自然的伟岸力量,坠落天穹之下。 “杀!” 一道断咤,便是力化煌煌! 韩东直落下方,淡然脸庞弥漫出了难以启齿的杀机,右拳压着难以衡量的庞然劲道,牵动周围暴风雨,缓缓收蓄在 腰间。 血液鼎沸!筋骨齐鸣! 信念定格!灵感崩塌! 彻固内力缭绕之间,催生了更为可怖的力量,甚至令暴风雨更加翻腾不朽,动荡了遮蔽满空的乌云,压落了狂暴如潮的风雨。 蓦然间。 韩东霸烈长啸,猛吸气,立半空。 右脚踏出海啸般的空气涟漪,止步在五十米之高,随后全数力量集结在了右拳之上,往回沸腾,闪电劈落,斩钉截铁的砸落下方,摧枯拉朽的降临暴风雨。 “此拳——” “宗级以下皆可杀!” 轻声呢喃回荡周边,煌煌如日。 韩东右拳直指下方,砰然暴动。 此乃史无前例的狂暴雨落之术,哪怕创造此术的武将境也料想不到如今的壮观奇景。 刹那间——哗啦!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蕴涵横空出世的璀璨灵感,融入风雨,浩浩荡荡的降落整个荒山。 …… 荒山内部,一座窟洞。 两道猩红颜色的幽影,相继浮出冰冷如霜的眼目,低声道:“今天有雷雨天气,我们得警告一番目氏鬼怪。它们只有将级层次,万一遭到了雷霆劈落,必死无疑。” 鬼怪畏惧阳光,同样畏惧雷霆。 除非达到宗级,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全盛。 礼崩乐坏。 行军。 高昌。 墨竹。 落魄。 命运。 朝歌。 石佛。 在众人瞩目之中,二人缓缓来到擂台之上,对台下同门发出的声响,视而不见,二人眼中唯有对方的存在。 望着眼前的罗州,和平常一样的穿着,一袭宗门规定的青袍,那青袍布料,极其的差,和寻常农夫所穿的布料,一模一样。 平心而论,罗州模样不差,虽说和扬韩等人无法比较,但也是相貌俊朗,这粗布青袍,在他身上也穿出一股别样气质。 先行执礼的张罗,笑着说道:“罗师兄,别来无恙。” “张师弟,别来无恙”罗州也执礼回道。 瞧罗州和之前的嚣张跋扈不同,今日的他,并未嘲讽,甚至话还很少,张罗眯了眯眼,还以为今日能听见罗州嘲讽自己呢。 “罗师兄,听说你对诸多同门,有尖酸刻薄之言?”张罗淡淡的问道。 “哦,张师弟对此也感兴趣么?在战斗中,任何行为都是为了胜利,是以尖酸刻薄之言,仅为了胜利而已,在我看来并无大碍。” 一脸平静的罗州,徐徐回道。 “哦,竟是如此,诸多同门可谓是错怪了罗师兄”张罗一脸恍然的说道。 在张罗二人平静对话,场下弟子可并未能如此平静。 “张师弟这是作甚?还不快前去教训那猖狂小人?” “观此之行,在我看来,这是二人先礼后兵,这二人皆为本组最强,自然不能和妇孺一般,开口便谩骂,是以这是在先礼后兵。” “有理,有理,还是这位师兄说的有理,不知师兄名讳?“ “我么?人称是非,是非的是,是非的非。” 忽略台下弟子的骚动,裁判员抬头看向了掌门的方向,得到许可之后,敲了敲手中金锣。 铛! 铿锵有力的锣声,悠然的穿过台下,传至于台上。 台上二人听此声响,各自面色一冷,却无人动弹,仅仅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台下观众看这场景,各个不再出声,敛容屏气,眼神专注的看着台上。 二人站在原地,手持长剑,目光如炬,皆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一息、半盏茶功夫,缓缓流逝,二人却宛如泥胎雕塑,动也不动。 诸位观看的 弟子,感受这气氛,各个额头低落汗液,却不敢去擦拭,唯恐错过这两人出手,这两人一旦出手,定会石破天惊。 屹立在原地的张罗,星眸紧紧与罗州对视,以求压迫对方的气势,一旦对手承受不了对方的注视,那定会被对方蚕食。 一息、五息、十息过去了,就在此时,张罗忽然动了,迈着不快也不慢的步伐,朝罗州而去。 台下观此的弟子,神色一松,随后面露遗憾,纷纷说道:“张师弟虽天赋异禀,然而终归经验不足,再之年龄幼小,耐心还是不够。” “是极、是极,在这两人气势对撞中,还是张师弟落于下风啊。”其中说出这话的人,还叹了一口气,“唉!” 在诸多弟子眼中,张罗是因为受不了这压力,选择了率先出手。 罗州原处,几名弟子也极为兴奋,开口叫到:“果然还是罗州兄技高一筹,你看这张罗,就算打败了扬韩,也一样败在罗师兄手下。” “嗯”其中一名年纪微大的弟子,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同门,皆被张罗的天赋惊骇,然而却忘记了他的年龄,少年得志,从未遇见挫折,心智怎会坚定。” “看着就是心智不足的后果,毫无耐心,承受不住压力,率先出手,却不知这一动,只为成为他失败的铺垫。” 听闻这名年纪微大师兄的话,那叫文彦的浓眉大眼汉子,却皱着眉头说道:“不对,我始终觉得不对劲,却不知晓那里不对劲。” “哼,文彦你在罗师兄开战前,便一直说这种话,你到底意欲何为?在军中你这叫蛊惑军心,属于重罪,犯的是死罪。” 一名瘦小,长着三角眼的男子,狠戾说道。 面对这人的话,文彦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回击,唯有露出愕然神色。 ... 而在另一边,扬韩之处,却和其余弟子不同,并未露出担忧神色,反而各个面色如初,充满了笑意。 沈扬看着赵蒙和扬韩,面色如常,焦急说道:“你们为何不着急?” “为何要焦急?”扬韩平淡回道。 “这、这张师弟可是要输了呀”沈扬愁眉苦脸的说道。 “哦,他为何要输了?”赵蒙笑问。 “这、张师弟他怎能先动呢?这一动便会落入罗州的策谋之中了呀。”沈扬匆匆回道。 “哈哈”听闻沈扬的话,赵蒙笑出了声,随后拍了拍沈扬的肩膀,说道:“你们只流于表面,却不知内处。” 指了指场行走的张罗,赵蒙说道:“你看张师弟走的步伐,从容不迫,说明他自信不疑,怎能说他落入下风了呢!” ..... 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张罗缓缓来到罗州此处,而罗州却露出了犹豫,他不知晓自己要不要出手。 眼前的张罗,可谓是破绽百出,然而罗州却在犹豫,犹豫自己是否要出手,因为这太不符合张罗的风格了。 这几日,他早就对张罗的身法,铭记于心,然而今日的张罗,与之前仿佛毫不相干。 之前几场里,他的身法破绽极少,而今却破绽百出,明摆着不可能,但却在罗州眼前,正在上演着。 来到罗州两丈之内,望着罗州依然未出手,张罗仍旧面无表情,继续朝前走去。 噌! 就在此时,罗州忽然动了,手中长剑犹如毒蛇,迅猛刁钻,优美却又致命。 望着这一剑,台下弟子各个膛目结舌,纷纷咂舌不已,不想在此之前,罗州居然还有所隐藏。 面对这一剑,张罗瞳孔扩大几倍,原本不急不慢的身影,迅速一动,犹如一缕青烟,不退反进,朝罗州而去。 铛! 空中传来震荡波动,罗州手握长剑,面露惊骇朝后退却。 感受着手中劲道,眼神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暗道不可能。 “那一剑,怕是有千钧之力吧?!” “没想到张师弟,不仅修为深厚,剑法高超,这手中劲道也颇为不凡啊!” “张师弟满打满算,入宗不过半年而已,剑法高超,可用天赋异禀来说,为何其筋骨,也如此强大?” “你们可别忘了张师弟的身份,本为当世才具不说,更是王师兄唯一亲传师弟,只要王师兄随意开私灶,就有数不尽的好处,自然便能进步神速,换我,我也行。” 忽略台下各种羡慕、嫉妒的语言,张罗仿佛未曾听见,星眸唯有退后的罗州,观其气势一滞。 脚掌狠狠一踏地面,其中内气从涌泉穴喷涌而出,地面响彻着轻微的音爆声,随着这股内气的推助,张罗猛的朝前冲去。 青剑在空中闪烁寒芒,携着冲天之势,宛如要划破长空,朝罗州斩去。 这一剑力道非凡,又迅速无比,罗州连躲避的时机都无,唯有咬牙硬抗。 若说张罗的特点,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他的剑法,不如赵蒙的刚猛,也不如扬韩迅速飘逸,更无方雨沫的预判能力,比不了罗州的 刁钻古怪。 但张罗却是四人的结合,之前众人惊叹方雨沫,能柔和赵蒙凶戾气势,但张罗最强的也是学习能力,不拘泥,这从对战沙盗和妖兽便能知晓,只要能杀敌,他可以使用任何招数。 而今他所使的便是从赵蒙身上,学习而来的招式,左劈右砍,极其简单的动作,简单却难用精。 赵蒙仪仗的便是自身筋骨,常年与凶兽厮杀,以凶兽血肉为食,他的一身气血,早达到群鬼避之的层次。 虽张罗筋骨不如赵蒙,但以灵草为食,修炼之甲压榨,系统金色之气的帮助之下,筋骨早就超越凡人。 之前张罗一直以速解决战斗,最常用的也是直至无悔这种刺术,以至于罗州错估张罗的剑法,认为他是和扬韩一路。 不想张罗居然有此巨力,反而出手便被张罗所破,一步错,步步错,出手便落下风,导致全程被动。 面对张罗来回只有两个动作,左劈、右砍,罗中却丝毫无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时逢雨季,突然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坐巴士,最怕这种连雨伞都来不及准备的“突然”。 人的心情也变得莫名的低沉。 女孩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搁在膝盖上。 坐在巴士的里侧,手掌心放在窗外上,痴痴看着滑落的小水珠,听着雨水拍打窗台时——“滴答滴答”的声音。 感觉时间好像就此慢了下来。 眼睛渐渐模糊,思绪不受控制的飘远,记忆,也仿佛回到了爱情故事开始的起点。 她是荣州女高的,最喜欢的就是唱歌,写歌词,梦想就是能站上属于自己的舞台,唱给喜欢自己的人听。 但是在学校的每日,自己最珍惜的歌词本每次被同桌偷走,吃完午饭,送到自己面前的,是淋上草莓汁,弄得脏兮兮,软烂烂的团糊,同桌还笑着说: “看,我把你的垃圾加了果汁,现在,变得多好吃啊。” 她生气,但只会忍,实在忍不住了,就找到老师,请求他帮自己调换座位。 但老师的回答却让智英万分不解,老师对她说:“智煐啊,首先女孩子要学会包容,大度!还有,我说了你多少次了,上课不要做与课堂无关的事,在南半岛努力学习才能改变命运,歌手不是谁都能的!少做梦,人要有自知自明。” 我不理解,一点都理解! 对同桌,不是温柔体贴才对吗? 对同桌的梦想,不是应该尊重才是吗? 可是她的同桌,对自己简直粗鲁到了霸凌的程度。 会在休息期间,抢过自己的笔记本子,不顾恳求,当众大声读自己的歌词… 会在走廊擦肩而过时,故意靠近她,然后用力推她,直到摔倒然后嘲笑自己。 “哇——大发,演技真好!” 跟自己借文具,用完不归还,如果自己生气要讨回时,还要故意把东西扔到远处,或坐在屁股下,有时甚至会直接说自己根本没借过自己的东西。 无论何时,不管场合,挑自己的语病,嘲笑我的梦想,把自己的鞋子,和写满歌词的笔记本偷偷藏到别的地方,让我着急却根本找不到。 每日都是这样,她不理解,于是很痛苦。 甚至放学后,把自己堵在小巷里,欺负自己,撕碎我的课本,歌词本,冷眼看着自己无助的自己,孤立无援的痛哭哀嚎,她们却——放声大笑。 “呀,你们疯了吗?!” 伴着一 道怒吼,视线的画面里,是一个修长的身影闯进了少女孤独的世界。 记忆中,他是个很温柔的人,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如此愤怒的模样,也是这份温柔,让我觉得,哪怕wuli已经分开了,也还是不愿在内心说他的坏话。 只不过是赶走一群霸凌自己的人,随手递给了自己一张手绢。 自己的喜欢,就变得挪木喜欢!喜欢到简直就像个思春期的帕布脑残中二少女一样! 他是隔壁的荣州男高的。 校草,不仅温柔有魅力,还长相帅气,自然受到了很多自己学校后辈、前辈的青睐,当然了!拿渡(我也是)… 在所有喜欢他的女生里,我不是最漂亮的那一个,但我一定是开朗,活泼,简单的说,就是最死缠烂打的那一个。 在学校,老师永远只会说:智煐,你为什么迟到,为什么要跟陌生人亲近,为什么裙子那么短… 在自己荣高读书的青春懵懂时期,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 “女孩子凡事要小心,穿着要保守,行为要检点。” 但喜欢一个人,是会不顾一切的。 那是自己第一次不小心爱上一个人,第一次穿着一点都不保守,最可爱最好看的连衣裙,第一次就像青春偶像剧里的剧情里,脑残男二在女生宿舍下为女主弹吉他那样,呵呵… 虽然,现实反了过来—— 写歌,在楼下唱歌的小丑竟是我自己而已… 他曾明确地说:“智煐啊,我不喜欢你。” 我也明确地说:“偶吧呀,我一定要追到你。” 到后来,我甚至都数不清自己表白了多少次,也记不得自己被拒绝了多少次,但我都没有放弃,可能是这份坚持让他产生了一丝动摇吧,他最终答应了和我在一起。 我们确认关系后,周围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她们看来,我实在太平凡了。 连身为荣州女高中,唯一志同道合,后来组成乐团的亲故,都感慨我的幸运,认为我可能把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等待这个男人身上了。 我极力珍惜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和前辈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里,我都以他为轴心,不让他受到一点委屈,也不敢惹他生气,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感情,生怕他厌倦我而离开。 我学会了化妆,也学会了如何更加的喜欢。 只是没想到的是,最后反而急于离开的那个人是我。 同样是 雨天,在一间陌生的咖啡馆里,放着一首颇为伤感的蓝调,我对面坐着熟悉的他,他的身边却坐着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女人。 内,我被心爱的人背叛了,并且被我当场抓住了! 人赃并获,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庆幸,还是伤心。 但很奇妙的是,面对这一让人悲伤的事实,我没有闹,也没有歇斯底里,我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东西所吸引—— 偶吧看起来还是那样的帅气,而那个女孩也很漂亮,气质更是甩了我十条街都不止,郎才女貌,竟格外的般配,我甚至觉得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这个眼熟的女孩,是我们学校的校花… 也是我的同桌。 她说:“亲故,他跟我说过的,他喜欢你,更多的是因为你看起来太可怜,怜悯。” 我主动提出了分手,分手的那一天也下着雨,很大很大,我们都忘了带雨伞,前辈脱下了外套,试图给我披上。 但被我狠狠地甩开,然后转身跑入雨幕中,哪怕会被雨淋得狼狈不堪,我也想让自己任性一次。 一开始,我向你卑微地走来,到最后,我只想有些尊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廖父怒眼一瞪,高声喝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躺在这病床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想知道,公司里的大事小事我都知道。” “爹!”廖雨琴撇撇嘴说道:“谁不知道你在公司里的影响力。” “你知道吗?最让我心寒的不是你二叔三叔前去闹事,最让我心寒的是,你竟然和他们妥协,而且李强吃了亏,你也让他隐忍,成何体统。”随后他转过头看向魏风:“李强贤婿,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有人再敢去公司找雨琴的麻烦,你给我撵出去就好了,不要顾及什么颜面?听明白了没有。” 魏风很想说,其实我的名字叫魏风,不是什么李强,但是想到老爷子可能时日不多了,临终前的交代还是顺从一点比较好。 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廖父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很好,雨琴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爹!”廖雨琴再次表达了抗议,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老是把魏风错认成李强。不过她此时并不想结婚:“人家还小吗嘛!” “小,不小了,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你了。” 廖父按了一下呼叫铃,杨秘书很快就走了进来,低声问道:“董事长,请问有什么吩咐。” “立刻着手准备我女儿和李强的婚礼,人手不足的话,可以和公司的公关部和礼仪部借调,记住这个星期内一定要给我完成婚礼,还有我要让全城的人知道,我女人嫁人了。” 杨秘书虽然有些震惊,但是不得不服从命令。 “好的,董事长,我们现在就着手准备。” “还有你们两个,抓紧去领结婚证,别到时候举办完婚礼,洞房的时候,让警察查你们个非法同居。” “爹!”廖雨琴还想说什么,却被廖父摆摆手制止了,“好了,我现在脑子有点疼,马上就要糊涂了,你们赶紧出去吧,记住,我交代的事情,你们立刻办。” 廖雨琴仿佛明白了什么? “爹,你这糊涂和清醒还有是时间点啊。” 廖父老脸一红,大笑道:“人生难得一糊涂啊。” 几个人出了房间,魏风和廖雨琴上了车。魏风准备发动汽车离开,却发现廖雨琴死死的盯着自己。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我在想,如果你是李强就好了。” “这么说,你是喜欢李强了?” “谈不上喜欢吧,只能说哎,怎么说呢,从小你的父母 就告诉你,你被许配给了另外一个人,他英俊潇洒,聪明伶俐,玉树临风,总之所有好的形容词都可以安在他身上,潜意思里,我就把自己当成了人家的媳妇,有时候梦里都想,可是当我十八岁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个李家的少爷早在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失踪了。” “所以你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魏风说道。 “应该算是吧,反正只要有人对我表示好感,我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李强的样子,想象着他像刘德华一样帅,马云一样有才总之,我心里已经容纳不下任何男人了。”廖雨琴悠悠的说道。 “好吧,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了,你的意思是说,即便你和我结婚了,你也不会爱上我的。”魏风说道。 “看来你还不笨。我就是这个意思。”廖雨琴开心的笑了,可是笑容中却又有一丝忧伤。 “那样最好了,等到你爸驾鹤西去,我们在离婚,各找各的家。反正我也不喜欢你。”魏风实话实说。 “好吧,我累了,送我回家吧。”廖雨琴有些疲倦的揉着脑袋,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杨秘书抱着文件走了下来。敲了敲玻璃说道:“原来你们两个还没走啊。”廖雨琴摇下玻璃,杨秘书的声音变大:“你们这几天,最好什么事情也不要操心了,公司的事情我来负责。” “结婚时间繁琐的事情,你们要宴请宾客,试婚纱,彩排,结婚照,布置新房。” 廖雨琴和魏风几乎同时仰天长叹:“我说杨秘书,你能不不吓我们吗?我还是个孩子。”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杨秘书逗乐了,笑着说道:“你瞧瞧,这还没结婚,就如此合拍了,那结了婚还了得。” 魏风和廖雨琴互相对视对方一样,脸上做出呕吐的表情。 “放心吧,我们永远不会合拍的。”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道。 “你学我干嘛?”两人下意识的吐槽,竟然又是一模一样的话。 两人彻底无语了,头枕在座位上,长吁短叹。“人生的污点啊。” “哈哈哈。”杨秘书被两人同步的反应抖的花枝乱颤,笑容可掬的说道:“好了,你们赶紧准备啊,对了,董事长让我告诉你们,这件事上,你们不要有任何的顾虑,因为这次他老人家给出的预算是两个亿。” “还有,记得明天去领证,老爷可是亲自给民政局局长打了电话。” 廖雨琴伸出手,摸了摸杨秘书的额头,后者闪电般的躲开,如 同一个小女人般瞬间脸红,娇嗔的说道:“雨琴,你干什么呢,没大没小。” “我说杨秘书,你也没发烧啊,怎么跟着老爷子一起犯糊涂。坐在我身旁的人到底是谁?你难道心里没底吗?” 虽然杨秘书不在公司,但是公司里的大小事务她都会了解,以便廖父清醒的时候询问。 杨秘书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的名字叫魏风,可是你父亲偏偏说他是李强,我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你也知道,你父亲认定的事情,没有一件没完成的。” “不行,我要跟我父亲理论去。”廖雨琴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他要上楼和父亲理论去。 噔噔噔,廖雨琴高跟鞋在空旷的楼道里响起。刚才她子所以顺从,是为了让老爷子高兴一点,可现在却要成真,她不答应了。 毕竟这可是他一辈子的大事,胡乱不得。 一推开门,廖雨琴就娇声说道:“爹。”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爹爹真是聪明,那你也一定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廖雨琴喜悦的说道。 “当然知道,可是我不会答应你。”廖父说道。 “为什么啊?” “你和李强两个是指腹为婚,当年那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通天剑意 有我无敌 “死!” 神幽战界的战将之首率先杀来,他一袭白衣,神色幽冷,手持紫色古碑。掌心出真元涌动,那神秘的古碑被其吹得催动,顷刻间有神秘的符文被催发,一道古老的长矛,破空而至。 这是死去的强者,留在古碑内的杀招,上古年间,可轻松碾碎万仞高山。 “这点手段就想杀我?” 林云冷笑,他藏在袖袍中的手伸了出来,有金色的拳芒如太阳般绽放出来。华芒璀璨,金光四溢,涌动的拳芒内更有金乌遨游,仿佛真的是一颗太阳,洞穿虚空,迎上了那石碑中迸发出来古矛。 咦? 不对劲! 林云眉头微皱,很快发现了异常,有可怕的气息在那古碑中复苏。 肉眼无法的看见的磅礴虚影,仿若上古战神版从那古碑中冒了出来,他伸手握住古老的长矛,那根长矛瞬间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璀璨的紫光将虚空都给刺穿。 那柄长矛,化作了活生生的上古道器,展现出无边风采。 不仅仅如此,这和之前尖嘴男子操纵的上古道器不同,这柄道器由古碑中的残魂操纵。将上古道器残存的威能,几乎全都给发挥出来了,与尖嘴男子施展的起来的威能,完全没有可比性,战力狂飙。 这太让人惊讶了! 众人目光震颤,瞳孔都猛的缩了起来。 咔擦! 一声脆响,长矛势如破竹,将林云宛若太阳般的拳芒直接捅了个对穿。 天地在此刻剧烈的震动起来,有数不清的金色火焰,从那拳芒中窜了出来。长矛锋芒,璀璨夺目,照耀天地,仿佛世间一切风华都在此刻黯淡了下来。 林云面色动容,这绝对是件至宝,那古碑中封禁的残魂在生前必然无比惊艳,他感受到了一丝忌惮和危险。 刷! 林云身后金翅神人双掌合什,撑起一片金色的光幕,金乌涌动,真元护体。 所有人脸色都在此刻变了,这还是林云头一次如此郑重的防守,这说明了古碑的来历极为不凡。 这太可怕了! “原来如此!这是神幽古碑,里面封禁着许多上古残魂,神幽界子曾以此碑,闯入一片生命禁区活着出来了!这是货真价实的大杀器啊!” 下方观战的众人,有人道出了古碑的来历,引起一片惊呼。 连上古残魂都能封禁的古碑,让神幽界子,从容出入生命 禁区,这古碑的来头太大了。 轰隆隆! 金光涌动,当那长矛在残魂的加持下,朝着林云捅来之时。林云身前撑起的那片光幕,飞出一只又一只的金乌,源源不断,在虚空遨游,金乌涅盘坐化,有变成一颗颗太阳,点亮八方。 大日生金乌! 林云以超越造化的武学理解,将这日曜神拳催动到极限,挡住了这根长矛将其震退了出去。 咔擦! 就在这时,玄龙战界的战将之首出手,他手中战旗挥动,一片片火焰铺盖该地,层层涌动,重重叠叠,在虚空衍化成一片火海。 轰! 狂暴的气息中,火海中诞生一个身披龙甲的少年,那少年也是一个残魂,可他英武霸气,有至尊气魄,眉宇间的锋芒断古绝今。 龙甲少年招手间,将战旗紧紧握住,朝着林云扑杀了过来。 扑通!扑通! 众人心头狂跳起来,面色大惊,忍不住在变。 “这是玄龙界子使用的秘宝……这是一个玄龙战界老祖少年时的模样,这不是残魂,这是英灵!这是一个少年至尊的英灵,这是当年玄龙战界,在昆仑大世中崛起的至尊!” 好些人都被吓了一跳,每个战界都有至尊强者,甚至不止出现过一个至尊。 而至尊意味着无敌于一个时代,横行无忌,哪怕仅仅只是少年时的英灵,这也是无敌般的存在。 “可怕。” 林云眼中闪过抹异色,这些战界的底蕴,还真是惊人。 龙甲少年手持战旗,爆发出震撼天穹的无敌之威,闪电般逼近,搅动无边风云。 还好……只是少年时代的英灵,你在当年无敌,可不意味现在也是无敌。 轰隆隆! 林云手印变幻,半空中那些金乌坐化的太阳,重新活了过来化作金乌,绕着他不停的盘旋起来。 最后,这数千只金乌光影,宛若风暴般不停的涌动,被他一拳直接轰了出去。 这是日曜神拳,超越九阳耀世的手段,大日之光,万古不朽! 玄龙战界少年至尊的巅峰一击,又被他给挡住了,那数千只金乌甚至将那片火海给震的快翻转过来。 诸多战将,瞧得此幕,脸色都不由微变。 “擒龙爪——碎!” 天乾战界的战将之首出手,他面前那团火焰炸开,蠕动的骨爪疯狂膨胀。眨眼间,变幻成一只太古凶禽的庞大鸟爪,它仅仅 只有一个爪子,可却所向披靡,撕裂虚空,将林云在半空中盘旋的金乌,一只一只撕成碎片,。, 太霸道了! 无法想象,这是来自来自什么凶禽的鸟爪,简直就是林云的克星,金乌一只只被消灭,摧枯拉朽没有丝毫抵挡之力。 随后,其他两人趁势杀来,以古碑、战旗再度镇压。 磅礴异象,层层逼近,圣坛上林云身影显得颇为渺小起来。 “界子们亲自使用的秘宝,都是家族老辈所赐,太过可怕,林云有危险了。” 恐怖光影,直接将林云给湮没了,众人看不清他的身影,一个个都为其担忧起来。 众人提心吊胆,喉咙干燥,眼中充满不甘之色。 锵! 就在此时,众人听到一声巨响,那是一道剑音,惊天动地,震颤八荒。紧接着那圣坛之上,就迸发出数不清的剑光,天穹间同时有磅礴剑意尽情宣泄出来。 嗡!嗡! 每个人的耳边都回荡起沉重的剑鸣,仿若古钟般的厚实,让人震耳欲聋。 这是接近大成的通天剑意,被林云在这大战中首次祭了出来,立刻间,爆发出无边神威。 林云在发出怒吼,旋即有身影吐出口鲜血,从那异象中弹飞出来。是神幽战界的白衣青年,他手持古碑,嘴角涌出血渍,脸色显得异常苍白。 他很狼狈,几乎要摔在圣坛上,手中古碑有些无法维持。 所有人都显得非常惊讶,这未免太可不可思议了吧,战将之首,手持界子们亲自试用过的大杀器,居然还无法占据碾压的优势。 “通天剑意!” 白衣青年眼中闪过抹恨意,他主动吐出口碎血,一闪身,手持古碑再度加入战团。 光芒耀眼的异象中,三大战界的战将之首,在林云通天剑意的压迫下,各自全力出手,没有丝毫保留。 战旗、紫碑、骨爪! 来历极大的秘宝,各自散开,发挥出恐怖的威能。火海滔天,战矛怒放,骨爪嘶吼,他们将界子留下的秘宝催发到极为恐怖的境界。 三大秘宝的光芒,将空间撕裂,乾坤都仿佛颠倒了过来。 惊人而恐怖的威能,看的头皮发麻,别说场间正面硬抗的林云,就连圣坛下方已经远去的众人,都感觉胸口难受无比。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陨风崖崖底,早在出尔反尔的叶超,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将叶逸一拳击飞之后,原本密切关注两人对决的陆柳芸,便早已拔剑挡在了叶逸的身前。 荒野草原,微风轻拂,青衫飞舞;旭日当空,长剑斜指,气势凛然! 只见人群注视下,陆柳芸长剑出鞘,神色冰冷,一派决心保护叶逸的模样。 执剑而立,清冷的眼帘中,悄然浮现出一丝担忧的神情,陆柳芸不由微微一叹,没想到她担心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 旋即冰冷的眼神之中,又被坚定的目光所取代。不管如何,叶逸始终帮助她顺利抵达陨风崖,眼下其遭遇危险,她不能继续坐视不理! 糟糕! 长剑紧握之间,陆柳芸很快便见到背信弃义的叶超,居然再次向落败负伤的叶逸,进攻袭来。感受到叶超拳掌之间,散发而出的强大气势,陆柳芸清冷的眼帘之间,一抹凝重悄然浮现。 然而就在她准备挥剑阻拦叶超的时候,在场观战的人群里面,却有两名叶家凝决期弟子同时跳出,两人手中兵刃劈砍之间,顿时便将欲图阻拦叶超的陆柳芸,给径直拦截了下来。 前路受阻,阻拦叶超不成,陆柳芸清寒的眼底之间,一丝愤怒的神情悄然浮现,手中长剑挥舞之间,她便向这两名拦路的叶家凝决期弟子,全力进攻而去! 只可惜,尽管陆柳芸的剑势凌厉无比,但相比那两名叶家凝决期弟子而言,她的实力也仅仅只是强得有限,因此一时半会之间,她根本无法击败对手,前往救援叶逸。 这一次我非要让你颜面尽失不可! 看着近在咫尺的黑衣少年,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陆柳芸依然全力保护叶逸的模样,叶超本就怒火难息的瞳孔里面,仿若焰火剧烈喷薄一般。这一次,他要让叶逸,彻底输在他的手中! 眼神冷厉,心中怒火彻底爆发!叶超相距叶逸的距离,终于不足三尺! 然而就在叶超欲图朝叶逸击出一拳的时候,场中一道破风之音骤然响起,响声中,似乎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一般,威力无匹! 感受到音爆声中急剧逼来的凌厉气息,叶超心间胆寒之下,只得放弃进攻,退步闪避了起来。叶超刚刚躲避开来,他便察觉到有一丝极度危险的气息,从他的身前蛮横掠过。 破风声中,只见一柄寒芒逼人的精铁斧钺,夹杂着一股强横无边的力量,划破他与叶逸身前的范围,最终将一块从荒野草原里面,显露而出的半丈砂质岩石,击得粉碎! 看到击毁岩石的寒芒斧钺,一想到先前极度危险的场面,叶超本就布满怒火的神情之间,顿时怒不可遏了起来。 转身之间,他便朝迎面走来的锐利男子,厉声喝骂了起来,“叶雄,你什么意思?你莫非是想要多管闲事!“ 与此同时,在叶雄出面阻拦叶超的时候,叶云燕飘然也来到了叶逸的身旁,随手扶起叶逸的手臂,并且将他带到一旁安全的位置之后。 温婉娴静的容颜之间,一脸温柔了起来,“族弟,你没事吧?”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阵阵香风,知道逃过一劫之后,叶逸煞白的面庞之上,不由浮现一抹感激的神情,“多谢云燕姐出手搭救,我的伤势并无大碍。” “你且待在这里,好好调息一番,等可以自由行动之后,你便趁早离开吧。你放心,有我们在这里,不会放任叶超继续伤害你的。” 然而面对叶逸眼中透露而出的感激之情,叶云燕只是用心叮嘱了一句之后,便转身离去。很快,她便站在了叶雄的身旁,与叶雄一起,共同阻拦叶超前进的步伐。 看着叶云燕和叶雄两人的动作,叶逸知道暂时安全之后,便将之前来不及收入储物袋中的青翠玉瓶,从怀中取了出来。 随手从中倒出一枚翠绿的丹药之后,叶逸终于一口吞下,随即功法运转之间,便从近乎枯竭的丹田里面,调出一丝仅存的半缕真气,配合吞服入口的三品丹药复息丹,进行周天运转之间,开始治疗伤势。 “什么意思?” 然而面对叶超饱含怒火的质问,叶雄却是仰天大笑了起来,旋即沉声掷地之间,已是朝叶超一脸斥责了起来,“叶超,我之前见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有一些长进,原来你依然华为不实,品格如此低劣不堪,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怎么,你背信弃义,出尔反尔还有理了?居然责骂我多管闲事,你私自打伤了叶逸不说,还对其不依不饶,你莫非还想继续动手,将他置于死地吗?”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不错,叶超,你私自打伤叶逸在先,而后又对叶逸穷追猛打,你如此背弃诺言,进行这等残害同族的不法行径,早已严重触犯族规,怨不得他人插手其中。” 在叶雄谴责叶超的时候,叶云燕也出声附和了起来。 虽然之前作壁上观,但叶雄和叶云燕两人,只是难以插手叶超与叶逸两人间的利益冲突罢了。此刻形势早已发生恶化,却不容他二人继续置身事外! 要知道,在叶逸接连硬接了叶超两拳之后,叶逸此刻的状况明显已经油尽灯枯,如果他们两人再不出面的话,恐怕无力反抗的叶逸,就会被失去理智的叶超,当场斩杀在这里吧? 开玩笑,虽然他们两人,可以纵容叶超公然掠夺叶逸机缘的无理行为;甚至他们两人,也能对叶超当众打伤叶逸的狂妄行径熟视无睹;但他们两人,却绝对不会对叶超残害同族的不法罪行置之不理! 两人阻拦叶超之间,皆不禁低声一叹,他们倒是没想有到,叶超居然会被愤怒给彻底冲昏头脑。堂堂一介叶家凝决期天才,竟然连叶逸油尽灯枯的状态都看不出来! 要不是他们两人配合默契,分别及时插手阻拦叶超,并且救援叶逸的话,恐怕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叶超,真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残害同族的罪恶行径! 到时候,不仅叶超罪无可赦,便是他们两人,都难辞其咎。 两人虽然同时谴责叶超,但相比叶云燕而言,叶雄的心间,却是对叶超更加不屑!在刚刚看清叶超用于打伤叶逸的未完,请翻页) 而去。 “你没事吧?” 在叶雄和叶云燕两人同时离开之后,原本守在一旁的陆柳芸,也率众来到了叶逸的身前,清冷的容颜之间,一丝关心的神情,跃然浮现。 “多谢陆小姐的关心,在下已然无碍。”叶逸答复询问过后,又对后者再次抱拳感谢了起来,“多谢陆小姐在叶逸危机关头,多次出手相救,陆小姐的恩情,叶逸没齿难忘,又朝一日,我定会报答小姐。” “陨风崖之间,机缘颇多,夜间之时,应该会有红袖粉蝶出没,但愿陆小姐此行,能够得偿所愿。叶逸还有要事,就不耽误陆小姐进发陨风崖了,先告辞了。” 叶逸话音落下,又朝向他打招呼的陆祁叶望等人,一一道别之后,便转身离去,遁入荒野森林之后,终于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消失不见。 “小姐,叶逸现在身负重伤,贸然离去,只怕会遭遇危险,你先前为了救他,既然都公然对抗叶超了,此刻为什么不出面挽留他呢?” 看着叶逸离开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星狱战区、边缘地带。 嗤啦! 一席仿若飞毯的圆布,疾驰虚空。此乃属于骨骼躯体、断里沅的至品神异,具备远距离飞驰的能力,异常迅疾。 雷鸣等君主端坐圆布上,时而四面望去,警戒周边。时而与方成闲谈风声,态度热情洋溢。哪怕方成询问的是再怎么简单的问题,也一一详细回答,丝毫无有任何不耐。 毕竟根据他们分析,方成乃是一位恒主级君主! 雷鸣眼里闪过一丝火热,暗暗道:“若能拉拢到我们队列里,这可是好事!两位恒主级,再加上五位亘君级,足以抵挡诸多危险。况且方成初来乍到,实在鲁莽万分,想必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自己独行,哪里及得上共同联合。只有联合才是安全。” “不行。” “我需得与方成详细阐述星狱战区的各类情况,也好让他明白这里的危险。” 雷鸣暗暗思索推敲。 而位于他左侧的兴光族君主、名光,却有些坐立不安。他刚刚可是嘲讽方成的唯一一个,岂能不慌。在星狱战区内,人族才是主流,他们这些其他种族不能太嚣张,否则会被排斥的。 唿唿。 飞毯圆布翱翔虚空,宛若一道流光,动辄闪烁虚空亿万里,向着呈步基地城回返而去。 名光咬了咬牙,冲着方成拱了拱手,道:“方成君主,早前那一句话实在是误会,还请千万见谅。我绝对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顺口说了一下。” “恩,没事。”方成点头,紧跟着他看向断里沅,询问道:“还有多久能到呈步基地城?” 断里沅一愣,急忙道:“方成君主,我这圆布神异迅疾无比,哪怕是寻常恒主级君主,在远程赶路方面也略有不及。按照目前速率应该再有半个月的时间,绝对能回到呈步基地城。” 他有些急迫。 倘若方成仍然独立闯荡,他们队列相当于少了一个恒主级。方成与他们同行,乃是好事。所以他想要挽留方成。而且也有担忧方成安危的原因。 即使恒主级君主,也断然不能横行无忌。 雷鸣也在旁附和道:“方成,如果你想前往呈步基地城,跟着我们是最好的选择。况且目前距离最近的基地城,即是呈步,就算你想独自闯荡,至少也要具备一些辅助器具。” 说着。 “这狱族探测器,以及危机警戒装置,都是必需品。”雷鸣晃了晃手腕上的晶钻链,腰间 的狱族探测器也上下悬浮着。 他们注视着方成,等待回复。 “如此也好。”方成点头。 半个月的时间,就当做是闲暇休憩一番,况且方成也想要前往呈步基地城,了解一下前往主战区的常态区域路线。他必须清晰了解这一路线,决不能胡乱前行。 如果前冲无忌,万一碰到了冥魔,该当如何? 星狱战区不容疏忽。 方成想了想,目光忽然落在雷鸣手腕上的晶钻链,继续刚刚亟待追问的话题:“雷鸣君主,这晶钻链只能变换颜色?为何不能制作的精良些,譬如传递一些讯息之类。” “传递讯息?” 雷鸣面色古怪,与断里沅等君主相互对视,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本以为方成只是不清楚星狱战区的情况,目前看来,这岂止是不懂星狱战区,修行常识也都这么匮乏! “方成君主,你是隶属于生灵秘境还是恒域?你难道不知,正常通讯手段只能横跨一个疆域么?若是跨越疆域传讯,所需要的讯息波动品质,高的离谱!” 雷鸣摇了摇头:“虽然说有讯息中转装置存在,但星狱战区内的波动混淆,根本布置不了讯息中转装置。而且最重要的是,布置的讯息中转装置,万一被狱族察觉寻到,然后传递虚假讯息算计我们,那后果不堪设想。” 雷鸣摇头解释道。 方成却眨了眨眼睛,心里一动。许贤赐下的联络枢纽,以及法座鸿步给予的暗黄珠子,不止能跨越疆域,甚至能跨越恒域沟通! 原来如此。 这些器具,只有无上、法座才能制作,而且宝贵至极? 方成暗暗猜测着,而雷鸣絮絮叨叨的言语也验证了他的想法。似那些传讯装置,每一件皆是等若永恒神异,珍稀无比,绝非虚空君主有资格拥有的。 “不过——” 雷鸣眼眸露出憧憬之色,低声道:“据说,在主战区内有着屠杀狱族的排行榜,但不知为何,其秘而不宣。在那排行榜上的强者们,皆有资格持有此类通讯装置。” 他也渴望! 星狱战区,危机亿万,他何尝不渴望拥有一个通讯装置,可以时刻知晓任何情报? 但可惜他没资格拥有! 这类通讯装置,买不到的!只有战力能够影响主战区胜败的修行者们才能拥有。 方成登时了然,瞥了眼雷鸣手腕上晶钻链,暗暗腹诽了一声:“只能以更改颜色作为传 递情报的讯息装置,这未免也太辛酸了。” 这里可是星狱战区! 是全体虚空诸生之中、最强的一批生灵,与狱族奋战的区域!怎么简陋如此,不可想象! 雷鸣看出了方成的想法,不由说道:“能配备肯定会配备的,你看这狱族探测器。在这里的每个队列、无论强弱,皆有一个探测器。这已经很不错了。” “对了。”旁边的断里沅插嘴道:“方成,等到了呈步基地城,你也可以去申请领取一个狱族探测器。当然,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队列的话,就无法领取了。” 方成点头:“恩,我知道了。” 雷鸣、断里沅、名光等君主见状不由心生失望。他们明白了方成的拒绝之意。 但是。 事不可强求,再说方成能与他们同行,也算是可喜可贺的事。 “咳咳。” 雷鸣咳嗽了一声,拍了拍腰间的狱族探测器,转移话题道:“你应该经历过防狱殿堂,这狱族探测器与那儿的暂借探测器,基本是一样的。而且珍贵程度犹有过之。” “这么一个探测器,堪比一件至品神异!” “你可以想一想,星狱战区的每个队列皆是配备一个,这是何等手笔。虽然你也是恒主级,但估计也没有太多的至品神异吧?” 雷鸣意味深长道。 他们绝非孤军奋战。他们后面有着来自恒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为什么不敢?” 楚风从天上从容不迫的落下,仿佛远处大火和失踪的王妃与他无关,正气凛然的说道,“王爷在质问我为什么抓走包惜弱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自己强占他人妻子,害得别人妻离子散,颠沛流离一生,死不瞑目又如何?我平生最见不得这种事,将她掳走,也不过是圆她思君的执念!” “你……你,好,给我拿下他!”完颜洪烈被戳中心中痛楚,就连包惜弱都不愿去想,气急败坏大叫道。 欧阳克等人立功心切,急于证明自己,听到完颜洪烈气急败坏的怒吼,不怒反喜,就连已经被他们围攻得岌岌可危,只需要一把力气就能留下的丘处机也去乘胜追击,转身就冲到楚风跟前。 “住手。” 正在缠斗的江南六怪听到这边动静,各自放开手脚。 柯镇恶反应最快,他虽然不喜欢楚风,觉得这个人非常危险,不宜深交,但是行侠仗义已经是他的本能,还是拐杖一挥,第一时间帮迎了上去。 “这老家伙……” 看着柯镇恶拦住了最前面的柯镇恶,后面紧随而来的几人又被其他六怪缠住,后面微微得到一口喘息的丘处机与王处一,也在下一刻与完颜洪烈请来的王府客卿斗在一起,大街上一片混乱。 韩小莹略带担心的来到楚风身边,满脸责怪的说道,“果然应该听大哥的,让你在大漠当中好好待着,不应该来中原。你看这才几日,就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还有那王妃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说来也是话长,等咱们回去,为与你长话短说,现在像搞定这些烦人的苍蝇再说!”楚风看着正在汇聚而来的金兵,丘处机和江南六怪虽然与欧阳克等王府客卿斗得旗鼓相当,甚至还隐隐的占据着上风,但一时半会儿也赢不了,而对方那边已经调集军队,人流涌动,就像陷入了一个泥潭中。 他们现在拖得越久越危险,当务之急是先离开王府,虽然也想一番长篇大论,满足一下在剧情人物面前一番高论,纳头就拜的想法,但事不等人,只能淡淡一句,就纵身一跃,一掌看中最近一人冲去,随江南六怪一同速击退王府高手。 丘处机也明白个中缘由,心中虽然对于杨铁心还没有死亡,而他却因各方考量把包惜弱扔在金国王府,愧疚不已,但是江南六侠和当年另一个遗孤就像身边,也只能压在心里配合楚风起来。 眼看楚风落入无穷无尽的围攻之中,虽然还仿佛游刃有余的闪避、推走,却已经无 暇顾及周围的变化,杨康心头一亮,可没有忘记刚才小事王府的耻辱,趁着楚风转身空挡,纵身偷袭过去。 “果然如此吗?” 楚风早就注意到杨康的目光,看着来袭,不惊反笑,忽然身影一分为二,伸出一只手反抓了回去。 “小王爷,小心。” 灵智上人忽然一击落空,回首才发现原来是杨康不甘寂寞,跑过来偷袭了,心头不由得大吃一惊,想到楚风那难缠本事,说不定就是故意卖一个破绽,只等抓住小王爷相挟,连忙转身回援。 楚风轻轻一笑,“才发现吗?可惜如今早就已经晚了。” 随着纵身一跃,爪子划破长空,转瞬就在杨康惊恐而难以理解的目光中,一手落在他喉咙上紧扣。 “你……” 杨康自然不可能放弃反抗,大吃一惊,随手将手中剑刃倒转,使出一个危险的回身一刺,穿过自己肢体之间的缝隙,朝着正要站定的楚风刺去。 “雕虫小技尔!” 楚风依旧没有在意,冷哼一声,爪子忽然一个变化。 只听叮的一声,杨康的剑刃停在楚风眉心,不得寸进。 “怎么可能?” 杨康难以置信,运足内力一推,剑刃一下弯成一个弓形,剑尖却依旧被楚风两指轻夹,不得寸进,就如楚风那不屑的目光一般,没有丝毫作用。 楚风看着后面已在瞬息之间,跑过来救驾的灵智上人,也没兴趣配杨康玩下去,夹着长剑得双指轻轻一扭,“这就是你本事吗?可惜到此为止了。” “啊!” 杨康一声惨叫,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袭来,所持长剑剑刃立时化作一根麻花,从他手拖费而出。 残余的力量依旧去势不减,只听一声刺耳的刺啦撕裂声音,右臂也一阵扭曲,宽大的衣袖被这股扭曲的力量绷得紧紧的,刹那就在手臂上寸寸断裂! 完颜洪烈大吃一惊,“康儿,康儿,你……你怎么了?” “啊,啊,啊!” 杨康一个踉踉跄跄倒退,却被楚风一手捏住挫伤的手臂,不禁发出一声声惨叫,在夜色中哀嚎连连。 众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手下一停,仿佛抬头看向楚风和杨康这份,具都大吃一惊。 “康儿!” 完颜洪烈看杨康被楚风制住,十几年的父子情意是没有假的,就要奔出抢救,却被身边尽忠职守的侍卫拦住,大急之下,只能忙阻止士兵围杀。 如同潮水汇聚而来的金兵一顿,一声号角响彻京都。 丘处机和江南六怪身边具都一轻,朝着楚风汇聚而去。 “小兄弟,我这劣徒……” 丘处机看着脸上疼的冷汗直冒,几乎丑态百出的杨康,即使知道杨康心术不正,依旧感到不忍心,再者杨铁心的事情让他心中有愧,杨康作为杨铁心唯一的后人,他无法看他受苦视而不见。 楚风没有回答,不得丘处机把话说完,就冷冷扫去。 “好了,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这小子小小年纪便心术不正,现在吃一点苦头也好敲打他一番,将来改邪归正。”柯镇恶在旁边解围道。 楚风冷笑一声,不以为然,不过杨康终究是还有用,在他身上本源之力还没有释放透彻,也没有杀他之意,反手卡住他的喉咙,将他作为盾牌。 “少侠,有话好好说。” 完颜洪烈看着楚风毫不留情的举动,不由大吃一惊,连忙让周围兵卒让开,一边上前试图说和。 楚风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就道,“你们小王爷就在我手下,接下来的事情相信也不必我多说了吧,若是还想要你们的小王爷能够活命,就给我乖乖让开一条路,否则我一不小心有什么闪失……” “退,都给我退开!” 不等士兵反应过来,完颜洪烈就已经放声大喝起来。 本来就已经退出羊肠小道的大街上,立马一片片扫空,几乎没有一个金兵,只剩那些客卿和侍卫。 “杨康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十几年感情却做不得假,究竟不能坐视他死?亦或者对包惜弱还念念不忘,希望以杨康为筹码,让她回心转意吗?” 完颜洪烈毫不拖泥带水的反应,让楚风不由为之侧目,看着一脸疲惫的完颜洪烈,心中杂思纷起。 丘处机于心不忍,依旧不死心,“康儿,人非圣贤……” “好了!” 楚风摆了摆手,打断丘处机尚在口中,却无外乎求情的话,干净利落的说道,“有什么出城再说。” “这……” 丘处机愣了一下,看着楚风欲言又止,但是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金兵,又让他把口中的话连忙咽回去。 能将曾经寥寥数人当然全真教,经营为如今的天下第一大教,丘处机自然不可能是行事死板之辈。 比起杨康一人的性命而言,自然是他们的命更重要。 丘处机回头看了眼身边的江南六怪,一手 辅助大病初愈,身影略虚的师弟王处一,朝着江南六怪满心感激的拱手一礼,“接下来就有劳几位开道了!” “没事!丘道长需要照顾王道长,而王道长之所以如此,少不了因为我们那笨徒拖累,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柯镇恶回礼,率先转身而去。 丘处机扶着重伤的王处一,连忙跟上,走在中间。 楚风默契走在最后面,以杨康为盾,一步步的倒退。 完颜洪烈急得满头大汗,虽然恨不得将楚风在这里挫骨扬灰,但也不敢逼得太紧,只是远远看着他们走向城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嗯。‘洗礼圣泉’,也就是人们经常说的三级圣水。”林顿点了点头。 “这,这也太...” 诺拉吃惊地盯着圣水瓶,接着摸了摸耳垂上的宝石耳钉,手中便多了两个小小的水晶瓶。 她看着手里的小瓶子,面色十分复杂:“我上午在圣城的炼金店里买了这两瓶三级圣水,足足花了六十个第纳尔...” 因为打算前往黑暗山脉外围进行历练,诺拉在完成父亲的嘱托后,就打算在离开圣城前购买一些能够用来对付黑暗生物的高级圣水,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圣城的教堂里也根本不对外出售二级以上的圣水,于是她又来到贸易区,一连跑了好几家炼金商店,却发现三级圣水不是缺货,就是价格不菲,好不容易买到了这么两小瓶,大概只有一及耳左右,却花了整整六十个金币! 至于更高级的四级圣水,哪家店里都买不到一滴,经过询问,她才知道,那种被称为“恩典之霖”的圣水基本上算是“教廷内部特供”,寻常的炼金商店里很难买得到,只有到教廷圣制所里才能购买到正品。 然而,教廷的圣制所里的商品一般只对圣职者和有圣品在身的神职人员出售——普通民众想要在圣制所购买高级圣水和祝圣物品,必须由学徒级以上的正式圣职者进行担保,同时通过宗教裁判所程序繁杂的信仰检测和的身份调查之后,才能够限量购买圣制所内包括1-4级圣水在内的少部分商品。 因此,看到林顿随手这么丢出一瓶高级圣水给劳伦斯喝,诺拉的心情可以说是很复杂了。 既然能够用神术治疗,为什么要消耗如此珍贵的圣水?是消耗了太多的圣力,已经没有余力施展治疗神术了吗? 也是,毕竟这少年也不过是低阶牧师罢了,经过一场战斗下来,估计圣力也所剩无几了吧,少女心里想道。 以常识来说,低阶圣职者放上几个神术就耗尽圣力是很正常的事情,加上这个特立独行的牧师还修习过剑术,这也是诺拉当时对林顿的气息从身后靠近而不是在远处施法攻击没有下意识感觉到奇怪的原因——看到林顿宁可使用珍贵的圣水也没有选择使用神术治疗,她更加笃定了对方圣力已经告罄的想法。 想到这里,她心情稍微有些平衡,但随即又有些羞愧,自己一个六阶剑士,居然输给了一个低阶牧师,如果说给雷格拉姆的那些师兄弟们听,估计他们都没有人会相信吧。 “对了,林顿神官,这里的训练场不是有专门负 责治疗的神官值守吗?如果你圣力耗尽了的话,为什么不让他们给劳伦斯治疗...?” 诺拉突然想起进入训练场之前,外面那些衣袍上纹有白色的双叶兰草标志的治疗神官,于是又忍不住问道。 “哦,除了本校学生之外,让他们给其他人治疗也是要花钱的,而且价格还不便宜哦。” 林顿耸了耸肩:“另外,咱们把训练场弄成这样,也是要赔钱的...” “.......” 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训练器材、标靶和损坏的武器防具,诺拉脸色有些微红:“这些我会赔偿的...那个,大概要多少钱?” “哦豁?” 见到这个英姿飒爽的少女罕见地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模样,林顿不由有些好笑,她这幅样子倒确实像个毫无社会经验的大小姐:“你带了多少钱?” 少女摸着耳朵上的蓝色宝石耳钉:“嗯,大概还有三四百第纳尔...应该足够了吧。” “很抱歉,可能不够。” 林顿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什么?!”少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顿:“我刚才看过,这些应该都是未附魔过的普通武器和防具,有这么贵吗?” “那些东西确实很便宜。”林顿摊了摊手:“但是这间训练场的防御神术阵为了抵消你劈出的斗气斩的余波,能量基本都耗尽了,为了重新充能,需要消耗大量的光晶石,这个价格可能就...” “......” 诺拉脸色涨红,纠结了片刻,指了指劳伦斯手中的那把剑:“我,我可以先把‘迅羽’押在这里,然后回雷格拉姆取钱...” 似乎还有些担心林顿不识货,少女又接着道:“这柄剑是由着名的矮人铸造大师打造的,父亲说过,至少值上万金币...” “.......” 林顿一头黑线,虽然只是随口试探,但他再度确认了这个少女的脑袋果然在某些方面有些残念... 也亏她那个老爹放心让自己女儿一个人跑出来历练啊... 他赶紧一副大度的模样摆了摆手:“不用了,这些东西我来赔偿就好,毕竟是我带你们过来的嘛。” “放心吧,由学院学生赔偿的话,嗯...会有很大折扣,而且可以用学分抵消的...” 见诺拉一脸过意不去的样子,于是林顿又口胡了几句,才总算安下了她的心。 既然人家对自己如此深信不疑 ,倒是让林顿不好意思告诉她,神术阵的充能和维护完全可以让学院的低阶圣职者进行,根本不需要花钱,至于器材的损耗,也顶多不过几个金币而已... “对了,说到买圣水...” 林顿看了看诺拉手中那两瓶圣水,岔开话题道:“圣城外城区的炼金商店里卖的圣水很贵,质量也比较...一般,就你手中的这两瓶,也只能勉强算是下品的洗礼圣泉而已。” 以他对于神圣能量的感知的敏锐程度,即使隔着瓶子也能大概感知得到诺拉手里的两小瓶圣水的光元素含量——显然,这两瓶洗礼圣泉都被掺了少量的下品圣水,即使在圣城里也根本不值六十个第纳尔。 “啊?” 听到林顿的话,诺拉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道:“那老板明明告诉我这是最好的上品货...” “原来圣城里的商人也会骗人的么...” 看着对方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林顿无奈地叹了口气,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一个足有对方手中小瓶数倍大的水晶瓶,以及一个只有眼药水瓶大小的瓶子,一块递给了诺拉:“这些送给你吧。” “这大瓶里是上品的洗礼圣泉,小瓶里是四级圣水‘恩典之霖’,基本上能够解除传奇以下所有负属性能量造成的负面状态,治疗伤势的话,只要还有一口气,这一瓶下去基本都能生龙活虎,如果把它少量涂在武器上,可以极大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沈太太看着躺在沙发上,毫无意识的沈景琛,心里不禁想起了今天梁海燕对自己说的话,而后,坐在了沈景琛的身边,看着沈景琛。 正好这个时候,管家杨叔端着一杯柠檬水走了过来。 “太太,水准备好了。” 沈太太点了点头,而后从管家手里接过了水杯,之后,就挥了挥手,让管家离开了。 而后,沈太太把杯子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自己动手扶起了沈景琛,而这个时候,沈景琛也是有了反应,微微簇起了眉头,而后.呻.吟.了一声。 沈太太这个时候,立刻温柔的说道: “景琛,起来了,喝着水,好不好?” 沈景琛仿佛是听到了沈太太的话,乖乖的喝着沈太太送过来的水,沈太太看到沈景琛这个样心里也是一阵的唏嘘。 而这个时候,沈先生也回来了,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沈景琛,还有坐在一旁的沈太太不禁簇起了眉头,而后不满的开口说道: “你看看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真的是……” 听到了自己的丈夫这般言论,沈太太也是不自觉的冷笑起来,嘴角勾起,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温度。 “呵呵,你觉得你自己就高贵到哪儿去了嘛!你觉得你自己配做一个父亲嘛?你看看你这个做父亲的把孩子给逼得!” 而这个时候,听到沈太太的指责,沈先生更是不满了,簇起了眉头,看着沈太太,很是不可理喻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呵呵,我倒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沈太太直接对着沈先生就这么吼了过去。 而后,沈太太也是逐步靠近沈先生,缓缓的开口说道: “你还记得自己当初答应了我什么嘛,现在你看看你做的,这一切,哪一点儿符合你对我的承诺!” 听到沈太太的指责,沈先生看了过去,说道: “我做了什么?我答应你的事情,一直做到了,真的多年了,沈氏集团一直都是景琛在打理,你还要我怎么样!” 沈太太突然哈哈大笑,而后大声说道: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嘛,沈阳江,你对不起我就算了,你还要让景琛失望,呵呵呵,既然这样,我倒是要看看,你靠着那个沈叶帆,能有什么结局!” “住嘴!” 沈太太话音一落,就被沈先生给愤怒的打断了,而后沈先生也是因为愤怒 ,心里真的是上下起伏,而后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沈太太,说道: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个事情以后不要再说了。” 沈太太听到沈阳江这么说,而后哈哈哈大笑起来,慢慢的眼睛里有了一些泪花,看着沈阳江,说道: “沈阳江啊沈阳江,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是不是觉得,我每一次都可以忍着对于你的行为真的是一无所知?” 沈阳江一直是眉头紧蹙,看着沈太太。 所以,接着他就继续听到沈太太说道: “沈阳江,你知不知道,今天你那个乖巧的儿子,离家出走了啊,对了!他临走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对你进行一番斥责呢,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个家里也就只有你一个人,是他的真正的亲人罢了!” 沈阳江一听,立刻看向了沈太太,说道: “你说什么?小帆离家出走了?” 沈太太听到沈阳江这么不可思议的话的时候,也是心里一阵的酸痛,此时她对于沈阳江的失望,可谓是又加深了几分。 “沈阳江,你既然这么在意沈叶帆,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我那个条件,既然答应了,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这么做,你知道嘛,我曾经以为,你只是不懂爱情……” 说到这个,沈太太微微一愣,而后摇了摇头,说道: “不,不对,不是不懂爱情,只是你的爱情不是和我罢了!” 听到沈太太这么说,沈阳江真的是一阵的烦躁和不耐烦,开口说道: “小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和孩子说了什么,还是你做了什么?” 沈太太此时再一次听到沈阳江这么问,真的是平静了下来,看向了沈阳江,缓缓开口说道: “我能对他说什么啊,我能对他做什么?呵呵,他要离家出走,我还能怎么做?拦着?呵呵,沈阳江你也别把我想的太圣母了,这么多年了,我自认为对沈叶帆这个孩子已经足够了,你自己也可以扪心扣问,我做的到底怎么样!” 沈阳江听到沈太太这么说,微微一僵,而后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平缓的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对小帆已经很好了,这一点儿,我很感谢你,但是今天的事情,我还是一无所知,但是,如果让我知道,是你对小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而后,沈阳江也就不在搭理沈太太了,直接转身走出了沈家老宅,等到沈阳江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沈太太的视线之外的时 候,沈太太真的是彻底的支持不下去了,瘫坐在地上,心里满满的凄凉。 此时的她,不禁想起了当年,沈阳江也是这样,这般好不留情的抛弃了自己,对这个家,对自己,对自己给他生的孩子,都是这样,这样的可以随时舍弃。 而这个时候,沈太太也不禁想起了当年,那个时候,她自己和沈阳江结婚还没几年,那个时候,沈景琛还在襁褓之中。 在那个时候,她和沈阳江的婚虽然不是晴瑟和鸣,但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相敬如‘冰’。 可是,这样的生活,最终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女人,给打破了。 那个女人,和梁海燕一样,都是娱乐圈里面的一姐,只不过,她和梁海燕完全不一样,梁海燕就像是那个木棉树,坚定而伟岸。 可是,那个女人,就是一个攀岩的凌霄花,接着男人的势力,不断的上升,而那个时候,出于事业最鼎盛时期的沈阳江自然而言,就是这个女人的目标。 不得不说,沈阳江也不是什么好人,根本不用任何的计量,沈阳江就自己上了钩,而没过多久,那个女人怀孕了。 正处于甜蜜期的沈阳江,这个时候真的是毫不犹豫的想要离婚。 可是,这个时候的沈太太,抱着孩子,但是在他们的身后上沈太太娘家那个坚定的基础后盾,沈阳江根本无能为力。 所以,沈阳江只能就这么拖着,他和沈太太没有离婚,但是却真的很是决绝,从坦白的那一天起,他就直接搬出了家,直接正大光明的和那个女人同居了。 这个事情,当初在整个A市,也是引起了很大的躁动! 沈太太也是各种的绝望,但是为母则强,她有着自己的孩子,为了沈景琛,沈太太就是不愿意放手,而且对于沈阳江,她也有执念。 最后,沈阳江在双方长辈的压力之下,无奈的偶尔回了家。 沈阳江对着沈太太的时候,只有满满的无奈和烦躁,可是沈太太不在意了。 只不过,命运弄人,因为那个女人,太过于疯狂了,为了能够让沈阳江为了自己离婚,为了成为沈家正大光明的太太,她不惜一切价值,甚至直接在七个月的时候,直接设计了一切早产。 奈何,这个女人,也许是命不好,最后难产,孩子落地之后,她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这个时候,沈阳江也是在压力之下,回了家,不过这个时候,跟着他一起回家的还有那个孩子,也就是后来的沈叶帆! 沈太 太在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只有愤怒和耻辱,但是沈阳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未来没有母亲,所以和沈太太进行了一场交易。 最后,沈阳江同意了,未来沈氏集团的继承者只有沈景琛一个人,而沈叶帆永远都不会有沈氏集团任何的股权。 回忆了这一切的沈太太,此时也是泪流满面,此时的她也是不禁想到了刚刚沈叶帆离开时候的样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么多年的相处,说真的沈太太已经逐渐快要忘记了当初的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网站你现在也不管了,这是确定要回去管你家里的产业了?” 陈简的心情平复下来,看着祁星文问。 “没那么急,先好好玩几天再说。” 之前临近毕业的时候,祁星文万般不情愿的和父母争辩了好久,就是不愿意去管那些事。 现在事到临头不得不管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爽的,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据理力争,说什么要靠自己,不想靠别人。 当然,这些不能明说,不然估计又要给他加任务了。虽然必须要管了,但现在还是轻松一些比较好,一点一点的来,他还想再玩两年。 “这才刚坑了我,总得给我点适应的时间。”祁星文看着陈简,“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晚点去接手那些破事?” 破事…… 陈简也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好,“办法是有,不过你应该不愿意。” “什么办法?”祁星文好奇道。 他只是随口一说,陈简还真有办法? “以最快的速度,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孩子,保证你爸妈短时间内不催你去上班。” 祁星文脸色一滞,像是在厕所外面憋了半个小时一样难看,“我真是谢谢您嘞,给我想个这么好的主意。” “不用谢,作为你的好朋友,这是我该做的。”陈简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还认真的问,“我这个主意怎么样,很不错吧。” 祁星文无语,“你觉得呢?” 去干活还能偷懒,不想干了就偶尔出去跑一趟,谁也管不了他。 找女朋友?太麻烦了。 结婚,那更是不可能。 真要是结婚了,我还能到处跑?有孩子了我还能随便出门? 你这馊主意真是张口就来啊。 “我觉得这主意挺好的。”陈简毫不羞愧。 “那要不你试试?”祁星文反问。 “可我家没那么大的家产,我也不会经商,不需要我继承。” “那也不影响你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孩子。” 陈简瞄他一眼,“那是针对你的情况,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 “我都去过她家了,她也见过我爸妈了。” “??” “之前还在愁买房子的钱不够,现在你送来这一百多万,等我妹高中毕业了,我们就随时都能结婚了。” “???” 陈简真诚的 看着他,“万分感谢你给我送来的这份大礼。” 祁星文一脸懵逼。 你有女朋友了,还见过双方家长了,都准备结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陈简摆摆手,“又不是结婚,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我感觉你在炫耀。” “没有,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祁星文鄙视道,“你这虚伪的样子,让我想抽你。” “你又不是找不到,鄙视我干什么?” 祁星文吐了口气,“就是找得到,我才不想找了。事儿太多,每天浪费那么长时间,我打游戏不好吗?就算不打游戏,去公司做点事也行。” “还是因为不合适。”陈简道。 祁星文的想法,他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只能说两个人不太合适,一个想粘着,一个嫌麻烦,理论不合只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两个人完全相合又岂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祁星文也没反驳,只是问,“这么说,你跟你现在的女朋友很合了。” 陈简摇摇头,“我们没什么好争的,合不合就体现不出来了,也就不重要了。” 祁星文打量着他,“我突然觉得你这种性格挺好的,起码不会有那么多事。” “又不缺什么,还强要那些没有必要的东西干什么。” “不过这么想的人大多数都没有这个条件,有条件的就想要更好的。” 祁星文幽幽的说了一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又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讨论这个话题。“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去年我来的时候也没听你说。” “去年国庆之后,到现在刚过一年。” “行啊,真是小看你了。”祁星文笑着道,“这才刚到一年,就连家长都见过了,速度挺快的。” 现在谈恋爱谈个两三年都不算长,一年不到就见了家长的还真不多,多的是急着结婚相亲来的。 “还好,也不算太快。”陈简应道。 “找女朋友没说,等你结婚的时候得说一声了,不然小心我扣你钱。” “……到时候肯定跟你说。”陈简懒懒的靠着沙发,“不过现在还有很多事没办呢,没订婚,没买房,我结婚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 “这都是小事,你又不缺什么,想什么时候结不行。”祁星文回了一句,又一脸好奇的问,“你女朋友是哪的人?正好我现在 有时间,去那里逛逛看能不能也找到一个不跟我争的。” “……”陈简慢慢喝了口茶,“你还是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吧,老天爷不想让你找到,换再多地方也是一样。” “……” “我女朋友,其实你们认识。” 祁星文一愣,“我认识?” 他和陈简是大学同学,都认识的也就是自己班和隔壁班里那几个女生了。 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哪个跟陈简合适的。 不过也不一定,他以前跟她们也不是太熟,毕业两年多了,现在都记不清楚了。 “哪一个?” “白霜若。” “白霜若?”愣了几秒,祁星文才想起来是谁,有些惊讶的看着陈简,“你们两个又和好了?” 陈简点点头,“本来就是误会,她家里还有事。” “现在没事了?” “本来也不算是很难解决的事,现在都解决了。” 说到这里,陈简顿了一下,看着祁星文,“说起来,当时那事还有你的份呢。” “有我什么事?”祁星文表示很无辜。 他都不知道什么情况,怎么还被扯进来了? “毕业之前,咱们几个出去吃饭,向安歌穿着女装,你们还拍了我差点亲到他的照片,而且还是从后面拍的,最后还群发,发朋友圈,弄的那么多人的看到了照片。” “……你说的误会就是这个?”祁星文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闻言擦了擦流到眼角的血液,戚宝山呲着牙呵呵一乐。 “用不了六发,两发就够了。” …… “两发!你确定?这掷弹筒虽然威力不小,可两发榴弹也不可能覆盖那么一大片的面积吧?” 赵世勋知道戚宝山也不想浪费,可两发也确实太少了点。 闻言诡异的一笑,戚宝山看了一眼刚刚走到自己身边的老不死的,轻轻摆了摆手。 “纱布会影响我的视线,等打完这一仗再说吧。连长你们只管子弹上膛就好,我敢保证,鬼子一会后准保会从大车后面跳出来让你们打……。” 说完,戚宝山叫了身边两个战士,背着一门掷弹筒和几枚榴弹便朝身后的草丛小跑了过去。 …… 靠在大车轮子上,大桥看着面前二十几个一脸痛苦绝望的伤员,扭曲的脸上显出了一阵异常的潮红。 “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们!千万不要被这些无耻的支那人蛊惑,更不能听信他们的谣言。他们是一群最没有信义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况且我们身为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是决不能向支那人低下高贵的头颅的!我辈昭和男儿,忠勇无畏人人皆为帝国刀锋,宁折不弯!” 说到这里,大桥从衣兜里取出自己的钵卷绑在额头,随后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武士刀。 “诸君!请务必坚守下去,仓本队长很快就会来援助我们的。” 嘭……! 就在大桥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一声沉闷的响声突然从大桥身边响起。 刹那间,白色的烟雾瞬间笼罩了方圆十几平米的地方。 看着身边腾起的陌生烟雾,就在大桥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烟雾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说实话,魏风心里也并不是云淡风轻的,但是他得装成很轻松的样子,看着廖雨琴说道:“没事的,如果很困难的话,我们回去不就行了,资金总会有方法解决的,现在就看是什么情况了,假如那个黄振平并不是王二的兄弟,而是赵光辉的人,那么赵光辉一会就应该知道我并不是王二了,假如他不是赵光辉的人,那我们继续按照计划行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这个人我们得尽量少接触,防止他看破我的身份。” “他和你电话联系?” “没错,赵光辉会把我的电话告诉他的,接下来我们就和他电话联系就行了。”魏风抽了口香烟,笑着说道,“没事的,放心好了,我们并不会那么被动的。” “你说的倒是简单,你就会骗我。”廖雨琴撅了撅嘴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们了事家族居然有一天也会因为资金的问题而苦恼,现在还要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收益永远都是伴随着风险,我们既然想要得到那笔庞大的资金,那就需要付出等同的风险,这个再怎么小心也不会改变的,放心好了,我会拿到资金的,也会保护好你不会那个早乙女伤害的。” “我相信你!”廖雨琴抿了抿嘴说道。 “好了,现在没有出问题的话,应该就不会出问题了,我们去酒店休息吧,我是过来搞资金的,并不是过来经营nbb金融的。”魏风笑了笑。 “真是的,原本在廖氏公司的时候,咱们那么忙,而这个王二居然能够当甩手掌柜这么长时间,nbb金融发展的还是那么好。”廖雨琴有些心理不平衡的说道。 “他可没有当甩手掌柜,他并不靠正规的生意赚钱,他赚钱都是靠骗钱,所以他在不在公司都无所谓的,不过他消失的时间太长了nbb金融也开始走下坡路了。” “所以赵光辉的能力和王二根本没法比咯。”廖雨琴摸了摸下巴,“风哥啊,我的直觉告诉我,黄振平和赵光辉说的那个事情并不是一个套路,我以前也关注海外的银行市场,如果那个安塞尔家族的银行真的能够开起来的话,确实能赚到不少钱,但是我们手上并没有钱。” “或许这只是个套路而已。”魏风耸了耸肩,金融大街给人下套的比千门的成员还要多,而且精英也有不少,他们的一个套路可以圈很多钱,只要一个成功就能圈到无数的钱。” “不可能吧,那可是安塞尔家族……” “他们家族能够不温不火的维持那么长时间,你觉得是什 么原因呢?” 廖雨琴歪了歪脑袋:“他们家族的小辈一直都混迹在金融大街,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但是他们可是大家族,这么做的话,难道不怕被报复吗?” “有多大利益就有多大的风险,他们想要赚到那么多钱,就得承受风险,这种问题并不是我们考虑,而是他们考虑的事情,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所以这个投资银行,里面恐怕是很复杂的。” 廖雨琴沉思了一会,然后舔了舔嘴巴:“他们在金融大街能够赚到不少钱,一定是坑了不少人,不然的话,他们的家族发展也太快了,但是如果做那么大的局,他们局不怕撑死吗?” 说完,她微微突出一口气:“算了算了,这种事情我们在这想也没有什么用。” “行,那么我们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吧。” 魏风刚刚要和廖雨琴离开,赵光辉就来了,他先祝福廖雨琴不要说话,说实话,以魏风的境界,很少有那种隔墙有耳的情况发生了,只要有人接近,他就能很快的感受到。 “王二哥,现在方便吗?” 魏风挑了挑眉毛,这特么是在你的办公室,你觉得会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吗? 这人的思想,真特么刚脏啊! “方便!” 赵光辉依旧是刚刚那副激动的样子,一进门就说道:“王二哥,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黄振平我以前就接触过,他可是那种投机的天才,如果能够把握这次机会的话,我们一定能够成为顶层富豪的!” 说实话,魏风根本就不想在这听赵光辉放屁,他很明白赵光辉的目的是想要王二的那笔资金,什么做银行股东都是假的,而且,即便王二投资了银行,他也不可能让赵光辉尝到甜头的,只要赵光辉得到那笔资金,那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将王二从这个世界上除掉。 “投资银行,我的考虑考虑,我不喜欢和大家族沾上关系,而且,即便要投资银行的话,我也得去看看安塞尔家族的情况,万一是个局怎么办,咱么千门的人被别人骗,这不是太丢人了吗?” “不是啊,王二哥,我已经全部查清楚了,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说谎的,我从来不在生意上说谎的啊,我们三个人可是按着这个约定走到现在的。” “扎克也瞒着吗?” “他又不是我们自己人,不用理他。” 魏风眯了眯眼睛:“我考虑考虑吧,这不是什么小数目,这 是要把我们整个nbb金融搭进去的项目。”魏风抽了口香烟,“行了,我不能让我一直的王国毁在一次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项目里,你先做好你该做的,等我最后拍板。” “明白了……” 魏风抽了口香烟,看着他说的:“四大家族来了两个?” “是的,小李氏和叶家的人已经到了,但是安塞尔家族最想要合作的还是井上家族,他们过来就是趁机赚一点钱而已,假如你把那几百个亿拿出来,那么我们在安塞尔家族银行的董事会就比他们要占比大得多了。”赵光辉认真的说道。 …… “叶家和小李氏……不清楚是派谁过来了,莫非是叶擎天和李剑凜吗?”魏风坐在回酒店的车上,不停地在自言自语道。 (本章未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随后的几天里,凌王古迹的消息在风云殿传开了。 成为了当今风云殿中,最为火热的话题。 内殿中各宫弟子,各显神通,全都想要获取到参与凌王古迹的资格。 凌王古迹每隔十年,现世一次,至今已有千年之久。 在这千年时间里,神武九州各方势力都曾有人进入探索过。 不过,凌王的最终传承,终究是没有人获取到。 因为凌王,挑选传承之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于苛刻了。 凌王古迹内,更是凶险万分。 哪怕是地丹榜上的人物进入,都有着陨落的风险。 地丹境的普通武者进入,不可谓是九死一生。 至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风云殿对于参与凌王古迹的弟子,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 未达到地丹境后期者,不可入。 在内殿,实力排名低于两百者,不可入。 年龄,超过三十者,不可入。 在这三项强硬的指标下,阻拦了许多想要挤入凌王古迹的内殿弟子。 起初,这些被阻拦的内殿弟子还不服气。 凭什么外殿中,都有两人具有资格进入,而他们这些作为风云殿最核心存在的内殿弟子,却没资格。 甚至,都有不少人寻到了各自的宫主,说出了心中的不服。 九宫宫主,仅仅只是一句话,便将这些不服气的内殿弟子堵得哑口无言:“你们若也是四阶灵纹师,自是不会有人阻拦。” 凌王古迹内,多灵纹杀阵,灵纹师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可以说,在凌王古迹内,灵纹师所起到的作用,比九宫中的天骄人物都还要大。 没有灵纹师在凌王古迹内领路,哪怕是九宫中的天骄人物,都寸步难行。 至于外殿弟子,对凌王古迹虽然向往。 不过仅仅也只是向往而已,连内殿中那么多人都挤不进去,更何况是他们。 也正是如此,凌王古迹的风波,非但在风云殿中产生了热议。 更是起到了很好激励的作用。 这一次,不具备参与的资格。 那么下一次,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错失掉这样的机遇。 不少不具备资格涉足凌王古迹的弟子,都在内心中默默发誓,从此之后要奋发图强,否则连争抢造化机缘的资格都没有。 而,具备前往凌王古迹资格的人。 则是在余下的时间里,全都做着努力的准备。 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一次的凌王古迹,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消息完全被云州各方势力封锁,进入凌王古迹的,只会是云州的各方天才人物。 比之以往,竞争力不知要小了多少。 所有人,都想依靠着这次的机会,在凌王古迹中收获一桩机缘。 叶长空,也自是在为凌王古迹做准备。 这段时间里,他除了每天分出两个时辰的时间,在万丈灵山里进行炼灵修炼外。 其余的白天,所有时间,几乎都泡在了藏书阁中,疯狂的观阅各种灵纹书籍,吸收着有关灵纹的各种知识。 在观阅这些灵纹书籍的同时,脑海中更是不断进行参悟、推演。 即便是在晚上的时光梦境里,也分出了一半的时间来学习灵纹之道。 有秦妖娆这位巅峰人皇的不断指点、教导之下,他在灵纹上的造诣,无异于是一日千里。 直至如今,他更是已经完全掌握了各种五品灵纹,以及多种灵纹之术的运用,成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五品灵纹师。 叶长空非常的清楚,在凌王古迹中,面对云州各方势力的天才人物。 他唯一的优势,便是灵纹。 现在的他,战力虽不俗,但与内殿中那些实力排名前两百的地丹境后期弟子,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先不说若是面对上楚一凡、轩无涯、郭纯、陈宁这样的天骄人物了。 仅仅只是他们手下的鹰犬,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正面抗衡的。 在凌王古迹这个灵纹师的主场中,唯有灵纹手段,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也正是如此,这段时日,他才如此疯狂的学习灵纹知识,争取将自身的这个唯一优势最大化。 神魔观想法以及火行术的修炼,更是也没有被落下。 火行术和焚天拳,虽同为地阶中品的武技,修炼难度不相上下。 当初,在没有任何人指点的情况下,完全掌握焚天拳,叶长空可是花费了很长时间。 不过如今,炼化两株火系异种灵药幽焱草和烈焰果后,叶长空在火系真意、火系武技的悟性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火行术,他仅仅只是用了七天的时间,便将这门身法中的所有奥妙全都吃透了。 而且,每天都只是在时光梦境中花费三个时辰来进行火行术的修炼。 这两株异种灵药,所带来的天赋提升效果,显而易见。 转眼间,十天的时间便过去了。 翌日清晨,叶长空便是从时光梦境中醒了过来。 在茅屋外的河边洗漱完没多久,天空之中便是有嗡鸣巨响之声袭来。 苍穹之上,云雾间,有着一尊庞然巨影,喷发着磅礴的灵气波动,朝着叶长空居所方位缓缓驶来。 这尊庞大巨影,正是一艘宏伟的巨船。 巨船通体金光灿灿,尤为大气磅礴,船身更好似一座大山般。 这艘巨船,正是风云殿远行出征的向征,风云战船。 起初,在百炼王城的时候,夏广等诸人,便是驾御着这艘飞船,带领南岭蛮地诸多势力共同前往风云殿。 再次见到这艘庞然大物,叶长空依旧是被其所震撼。 “霸主级势力,就是霸主级势力。” “这风云战船,比青云宗的青云飞舰,不知要宏伟气派多少倍。” 望着那缓缓靠近驶来的巨大战船,叶长空止不住的感慨了声。 这艘庞然大物与青云舰相做比较,当真是大巫见小巫的区别。 “叶长空,速速登船,随我等前往凌王古迹之地!” 当风云战船临近叶长空居所上空之时,战船上,更是有着一道极具威严的声音传下。 叶长空没有半点的怠慢,当下便是运转元力,身形化为一道虹芒冲天而起,直接落在了战船的甲板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哎哟,小宝都长这么高了,来叔叔抱一下。”谢安终于发现了坐在桌子上正饿着肚子的小宝。 “谢安叔叔,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抱了。”小宝双手抱肩,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对谢安说道,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咱们先吃东西吧,聊了这么久了都没有点餐,都饿了吧。”安好好注意到谢安和席城都还没有吃东西呢,一定非常的饿了。 三个人在桌子上聊着分开发生的那些事情,从谢安的描述中,安好好和席城知道了原来他在国外的那些日子过的并不是那么的轻松。 一开始因为幕初然的恶作剧,他不得不远走他乡,幕初然还给了他艰巨的任务,让他必须完成那些不可能的任务,海外的市场哪里这么容易开辟,更何况他所在的地方还非常的动荡,有时候连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证。 为了能够保护自己,谢安不得不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着,在那个国度没有任何亲人和朋友,甚至连陌生人也不知道是心怀好意还是恶意的,谢安只能用自己的脑子去判断,他在那里还特意学了不少功夫防身,为的就是保护自己,万一哪一天遇到了坏人也不怕。 一开始到那里的时候总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想念故乡,想念亲人和朋友,还有特别的孤单,语言不通成了最大的问题,谢安不得不拼命的学习,拼命的熟悉当地的人文环境和风俗。 好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种情况终于有所改善了,谢安用自己的努力和成绩赢得了当地人的信任和喜欢,也在工作上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可是他还是不敢松懈,人都是有惰性的,有的人一松懈之后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懒惰。 因此谢安一直都在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松懈了,千万不能被打败了。 席城也将谢安离开之后的事情告诉了他,谢安为席城感到非常的难过,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想不到在他离开的这几个月里面,却在过着这样子的生活,实在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席总,对不起,我不在的日子里让你受苦了,放心吧,今后我会和你一起打天下的,咱们一定还能东山再起的。” 谢安信誓旦旦的说着,眼中充满了信心和希望,席城也点点头,拍着谢安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我们一定可以的。” 安好好的内心也感到特别的感动,难得谢安在席城如此落魄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不离不弃的坚守在他的身边,这才是真正的兄弟呀。 “对了,简兮和黎麦怎么样了?他们 应该生活得很幸福吧?”谢安带着酸味的问道,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可是他还是没能将简兮忘掉,明明知道已经不可能了,还是希望知道简兮的消息。 安好好和席城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笑容来,他们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谢安,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才比较好。 安好好清了清嗓子,对谢安说道:“谢安,你听了可千万不要激动,简兮和黎麦没有结婚。” “什么?为什么呢?”谢安大呼小叫道,他记得自己走得时候,两人是那么的相爱,更是决定要结婚的呀,现在怎么又没有结婚呢? 安好好将简兮和黎麦之间的经过全部告诉了谢安。 当谢安在得知简兮在婚礼上被逃婚的事情之后,心中难过不已,恨不得去打黎麦一顿,他原本以为简兮已经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他是那么心疼简兮,心疼她一直没有人真正的给她幸福。 现在她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不负责任,太让人失望了,谢安恨恨的将手砸在了桌子上。 “那简兮她现在好吗?”谢安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按道理他应该高兴的,至少简兮和黎麦分手了之后,他就有机会重新接近简兮了,更有可能重新去追求简兮,俘获她的芳心了。 安好好笑着对谢安说道:“她啊,还不是老样子,经过黎麦这件事情之后,彻底的将自己变成了一只刺猬,脸上写着生人勿近,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工作上。” 安好好笑着打趣简兮,她不止一次的说过简兮的问题,如果要是每个人都像简兮一样拼命的话,那么她的老板该要乐疯了。 “唉,她肯定是遭受到了打击,所以把自己伪装起来了。”谢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三个人一边吃着菜聊着发生的事情,一边感叹着,不知不觉时间已经不早了,小宝也到时候睡觉了,已经开始犯困了,安好好连忙带着小宝回去。 阿正的事情谢安也知道了,他刚回到国内也没有地方住,他只能找了一个酒店先住下来,席城也回到了办公室里。 谢安虽然回到了国内,可是却不知道接下来干啥好,席城现在在顾总那上班,他想要东山再起的,可是苦于没有资源没有本钱,而且现在经济形势不太好。 阿正一边流浪一边打听着牛哥他们的动向,知道他们还在找他,心中非常的不安,原本以为已经过去好多些天了,他们也该消停了,可是并没有啊,他们那些人根本就不会善罢甘休的。 阿正的变化却非常的大,大到让他自己都觉得恍如隔世。 有一天他去幼儿园看小宝的时候,他躲在一棵树下面一直看着,没过多久就下课了,他原本打算回避的,可是小宝看到了他,竟然没有认出来,阿正感到非常的失落。 要知道原来的时候,他和小宝的感情可是非常的深厚的,并且小宝也非常喜欢他,可是现在小宝却没有认出来。 正在阿正伤心难过的时候,安好好来幼儿园接小宝回家,她一抬眼便看到了阿正,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是安好好还是很确定那个人就是阿正。 她顾不上小宝便连忙追了上来,看到了一个头发很长,脸上脏兮兮的胡子拉撒的男人,年纪倒是和阿正差不多,安好好不敢认了。 “你......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安好好松开了阿正的手,她迟疑的说道。 阿正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了,虽然很难过自己的变化让身边最亲密的人都不认识了,可是又觉得有些安慰,至少这个样子就不会连累他们了。 并且牛哥那些人也该认不出他来了吧,他终于还是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落魄不可的人,和天桥上的那个乞丐再也没有什么区别的。 还记得刚看见天桥上的那个乞丐的时候,阿正非常的疑惑,因为那个乞丐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为何要以这种方式来生存呢?一身都脏兮兮的,并且还非常的懒惰,他以为这只是他自己懒惰的结果,却没有考虑到内因外果。 说不定他是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或者无奈之举,就好像此刻的自己一样,可是那个时候的谢安根本就没有办法体会到那种境况,知道现在他也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才觉得人活着实在太难了。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去过流浪的生活呐,也并不是多么的不堪,阿正在幻想着,如果他一直都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一直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的话,现在是不是也不会这么悲惨了。 说不定现在还在餐厅里当一个厨师,现在已经做到主厨的位置了,然后娶了一个同他一样平凡的妻子,两人过着平凡的小日子,每天一日三餐,衣食住行,不是特别的丰盛富贵,但是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说不定再过上两年,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四处飘泊,孤苦无依,还欠了一身的债务,连累了身边的人不说,自己的一生也被毁了。 安好好无奈,只能随着牛哥回去他的地盘,阿正一直非常的反对,可是安好好不为 所动。 安好好回到了简兮的家中,破天荒的简兮竟然那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安好好一边问一边给简兮按摩背部。 简兮翻了一个白眼,对安好好说道:“怎么,你就这么见不得我休息是吧?难得我早点回来,你们竟然都不在,太让我失望了。” 简兮闻了闻安好好身上的衣服,闻到了一股酒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来到老杏树下的明坤仪长公主与宫女们,抬起头看着百米多高的树干,都各自不由得颤抖,她们开始分析道“这棵树也太高了吧!还能拿到风筝吗?” 另一个宫女就说“我有办法了,用石头砸!” 这个方法很快就遭到了打击,因为在丢石头之时,第一把没中从空中掉落下来,第二把还是没中!女子力气小没办法就只得三人一起丢。 然而却发现丢到树上的石头,竟然没有碰到树干?而是只到了树身,却因为撞击导致反弹回来,有一颗石头还砸到了宫女的头上,使得倒地捂住伤口叫喊着“疼!好疼啊!” 接着宫女又想办法用棍子去扔,看看能不能弄下来?为了安全起见由另外两个宫女轮流去扔,她俩拿起棍子开始往上抛去。 怎奈棍子还是只扔到了树身位置,大概二十米左右!但这还远远不够! 于是这位宫女也放弃了尝试,三人坐下来继续想办法,明坤仪长公主则抬起头可爱巴巴的看着树干,丝毫不问身边受伤的宫女情况怎样了? 被砸破头的宫女捂住头部喊了一声“啊!奴婢不会是破相了吧?” 声音很大瞬间就传遍了四周,正在附近放牛的一个小孩童,骑着牛拿着棍子好奇的说道“好像有人在叫喊?走我们去看看。” 小孩童骑着牛慢慢走过去,从草丛中突然窜了出来,此举吓坏了她们,一个宫女见状连忙挡在前面问道“你是哪家的孩童?骑着牛想干嘛?” 只见小孩童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宫女,指着她说“这位姐姐好像受伤了?让我看看吧!”说完就从牛背上跳下来,走过去拿开宫女的手检查,发现头部被碰撞出了一点血,伤口周围还有紫『色』的淤青。 对于这种皮肉小伤在民间最直接的处理方法就是采〈车前草〉用来碾碎,取其汁敷在伤口部位可以快速止血,但是去淤青就需要草『药』或者冰敷了!由于郊外没有这些所以也就没办法去淤青。 不过小孩童开始询问道“不知道姐姐是那户人家的?为何会来到此处!还受了伤?” 宫女们见小孩童很心细,而且又帮自己止血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真相,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他决定帮助她们拿下风筝,他起身缓慢走到明坤仪长公主面前,指着树干上说道“风筝就在这上面吧!待我拿下来。” 原以为小孩童只是吹牛不可信?但谁知道他真的打算帮她们拿下,小孩童不慌不忙的走回去骑上牛,站在牛背上用手与眼睛目测了一下位置和高度。 随后从身后拿出一个弹弓,又中口袋里拿出一颗石子,瞄准树干放去(嗖)一下打过去没中,就又来一次拿出三个石子瞄准树干放去。 果然三管齐下还是有用的,一下就把风筝击中还打断了一根树干,使其掉落下来一点,但依旧没有着地!小孩童又架起石子在放了一次。 这会打出去的石子迅速击落风筝,使其慢慢飘落下来又恰好落在明坤仪长公主脚下,把她乐得喜不胜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孩童就跳下牛背,捡起风筝交给她,在接风筝的那一刻让从小就没有伙伴的她感到特别兴奋,明坤仪长公主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帮本公主拿下风筝。” 天真无邪的他回答道“我叫卫显,父母叫我显儿,你也可以叫我显儿,对了你又叫什么名字?是因为家人宠爱你才把你当公主的吗?” 这让明坤仪长公主不知该怎样回答?宫女们连忙跑过来说道“她是张千金,张府的千金!” 然而不懂事事的她却卖萌道“本公主不是什么张千金,我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宫女捂住嘴巴,微笑道“继续玩风筝吧!” 就这样在小孩童的加入下她们又继续玩起了风筝,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为了长公主殿下的安全以及害怕出宫的事情被发现,她们就打算带长公主殿下回宫,但她却不愿意那么快回去,还与小孩童约定下次再见。 讲情义的他在走之前准备送给她一个礼物?害羞的长公主殿下就把三个宫女给支开。 只见小孩童从胸前拿出两个用泥巴捏成的人偶,递了一个给明坤仪长公主,并说道“给,这是我捏的人偶送你一个。” 拿过人偶的她不明白这是什么?就问道“这是?那么丑?” 小孩童便告诉她,自己手上拿着的是牛郎、她手上拿着的是织女,因为从小家境贫寒除了放牛还是放牛,自己没有上过学堂,父母都是卖豆腐的!平时放牛无聊之际也就只能偷偷跑市集上挤在人群中看皮影戏了。 这其中牛郎织女是他最爱看的,因为主人公情况与他相似,不过小孩童送礼物给她并非有别的意思,只是没有东西送了! 但明坤仪长公主还是很高兴的收下礼物向他辞行,被宫女们牵着手走,夕阳落下看着新朋友离去的背影他有些怀念,忍不住向可爱的长公主殿下摇头道别。 再次走回市集的宫女们害怕长公主殿下『乱』跑?便买了一个背篓放她在里面,在盖上盖子只留一点缝隙呼吸,尽管如此可爱调皮的明 坤仪长公主依旧是推开盖子『露』出头看沿街风景。 眼下正是市集上各大货摊收工打烊之际,因为一到戌时基本上街道的店铺也都要关门夜禁了!根据〈大明律〉夜禁规定;凡京城夜禁一更三点,也就是戍时初晓钟声已静之后~直到五更三点也就是寅时末钟声未动之前,若有闯夜禁犯者笞打三十大板,二更、三更、四更,闯夜禁犯者笞打五十大板。 各地承宣布政司州府县卫所则各减一等惩罚轻些,其京城外的承宣布政司、都司、行都司、宣慰司、巡检司等地因公务加急、军民之家中有疾病、生产、死丧,则不在禁令限制之内。 不过长公主殿下似乎对人们收摊特别感兴趣,时不时还对着路边人们欢笑,可正因黄昏时分才让一些江湖门派,山贼盗匪们也开始活动起来。 其中有五个佩戴刀剑身穿〈劲服〉头戴斗笠之人在街上四处溜达,无易中就发现了宫女背篓上的长公主殿下,看着『露』出头的可爱小女孩,立刻就让他们把眼神锁定了目标。 一个高瘦的男子拉下斗笠小声说道“就是她了!”其余几个男子就朝宫女这边走来与她们擦肩而过。 突然被男子从侧翼扔了香蕉皮在地上,使得宫女们不小心踩到摔了一跤!撞到前面行走的路人,另外几个男子趁机捂住长公主殿下抱走她。 被撞的路人男子『摸』了『摸』胸口说道“走路长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恭喜你啊,又一次搞定了安姐姐。”阿正在一旁将两人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真想知道,安好好到底看上了席城什么,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吃苦受累,如果是自己,肯定不愿意自己喜欢的女人过得这么辛苦。 “呵呵,不是我厉害,这是爱情的力量,以后你就会懂的。”席城朝着阿正眨眨眼睛,说道,他并没有对安好好做什么,安好好之所以愿意相信他,不过是因为她的内心早已经原谅了席城。 因为心中充满了爱。所以一切看起来才会那么轻松和简单。 “是吗?呵呵,但愿我以后会懂吧。不过我要是你啊,我肯定就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跟着受苦受累了。” 阿正故意这么说,因为他正是出于这个想法,所以决定和思蕊分手的。 席城定定的看着阿正,不明白阿正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好像在为安好好打抱不平一样,可是席城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毕竟他们两人现在已经是合作关系了,相处的时间也比较长,阿正没有理由故意让自己这么难堪。 席城叹了一口气,决定不管阿正出于什么样的意思说出这样子的话,他都不和阿正计较,就算是看在安好好的面子上,也不会和阿正计较的,他想起以前阿正奋力维护安好好的样子。 在还没有遇到思蕊的时候,阿正喜欢安好好这件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明眼人一看就清楚,所以席城也能理解阿正这么问,毕竟不希望自己关心的人在过着那么辛苦的日子。 “阿正,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轻易放弃的,辛苦只是暂时的,我相信我们的生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席城拍了拍阿正的肩膀,他很难和阿正说清楚自己内心的情感,他和阿正是不一样的,在他们同样面临这样的状况的时候,席城选择了坚持,而阿正选择了放弃。 这就是选择的不用而成就了两种不同的人生,阿正没有席城的底气和魄力,他原本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未尝体会过爬上山顶俯瞰山下风景的人,没有过过好日子,自然觉得那是一种很难实现的奢望。 可是席城是从山上摔下来的人,他太清楚那种摔下来的痛苦了,因此他决定不要这样的生活,无论如何都要逼自己爬上去,人一旦开始自甘堕落之后,便很容易放弃,席城不希望自己是这样子的人。 阿正在听完席城的决定之后,突然就陷入了沉思当中,他觉得席城在那一刻是那么的伟大,也明白了自己和他的差距,席城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公司的总裁,不仅 仅是能力和资源方面,心态更是功不可没。 而阿正遇到困难却只是想要放弃,所以他活该失去自己的爱情,阿正甚至在想着,如果自己像席城一般坚持,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可惜一切都晚了,这一切都只能在梦中幻想了,幻想一切可以重来。 这个晚上,阿正捂着被子哭了起来,哭得很是伤心难过。 安好好和简兮去做SPA,两人又有些时日没有相见了,只从那日餐厅一别之后,两人就投入了各自的生活当中,互相不打扰,却也互相惦记着。 “诶,你那餐厅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如果不行的话索性就关了吧,别把美好的时间都浪费在餐厅上面了,外面的世界可精彩了,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咱们一起去国外旅游去,我也给自己好好放一个假期。” 简兮的内心像是很久都没有如此的轻松自在了,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和自己的闺蜜出来约会,逮着了机会便不停的说着,好像是为了弥补这段时间没人说话的遗憾一样。 “哈哈,你不早说,现在餐厅的生意刚有了起色,我恐怕是没有时间陪你去国外散心了。”安好好高兴的说道。 “真的吗?就你们那个破餐厅生意还能好转?”简兮不可思议的问道,很难想象到底是何方神圣有如此的能耐,能够将一滩死水给搅合得活了起来。 安好好将餐厅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简兮,言语之中既然兴奋又有担忧。 “这么说来,我倒是真想见识一下这个温婉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我们的大美女安好好都羡慕嫉妒恨,到底能美成什么样子,让大美女安好好竟然有感情危机。” 简兮打趣道,她对这个温婉确实也非常的好奇,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稀奇的事情和稀奇的人,想必这个温婉是一个奇女子吧。 “哎,你要是亲眼看到她了,也会被她迷住的,确实是一个大美女,关键是行事端庄,也找不出特别的缺点来,让人恨不起来,觉得就算是输给这样子的女人也是一件荣耀的事情。” 安好好垂头丧气的说着。 “你就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你要看到自己身上的优点,你也不差,干嘛要将所有的注意点都放在别人的身上呢?你忘记了当年有多少男人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吗?”简兮鼓励着安好好。 安好好回忆起过去的往事,一帧一帧的画面从脑海中闪现。 “哎你还别说,我现在想起来觉得好遥远,现在看自己这张脸,只是觉得越来越苍老,虽然人的 脸可以保养,可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我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灵气了。”安好好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不得不面对现实。 “苍老是谁都不可避免的,那个温婉也会有老的一天,我们能够做的便是将岁月当成一手好牌,努力将自己变得更好,女人并不是只能够靠容貌取胜,还有更多的内涵和气质可以完胜别人。每个年龄段有每个年龄段的精彩和故事,这样也不枉费岁月赋予我们成长的意义。” 简兮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了,毕竟漂亮的姑娘就好像是韭菜一样,割了还会一茬一茬的继续长,而只有长在自己脑子里的聪明和智慧是不会随着时间流逝的,还有身上散发的迷人的气质和涵养是骗不了人的。 女人大可不必拿自己的容貌去说事,这种东西有是幸运,没有也无可厚非。不看重便也不觉得沉重了。 “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我还是很难说服自己,毕竟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我真担心席城和温婉将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安好好担忧的说,现在的她就好像是一个失去了光彩的珍珠,正在担忧着自己的老公出轨一样,实在是可悲。 “安好好,我更加觉得你应该跟着我出去走走了,看看外面广阔的世界,你就知道你的生活不应该围着席城小宝还有餐厅在转,你以前是那么有灵性的一个姑娘,你的文笔是那么的出色,现在是怎么了,现在为何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怨妇了呢?这不是你,至少不是我认识的安好好。” 简兮不可置信,到底是什么将安好好变成了这个样子,太让人担心了。 “唉,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我,我要是没有小宝,或许也会像你一样洒脱,不过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生下小宝。” 安好好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思念着小宝,一天不见就觉得如隔三秋,对小宝的爱怎么爱都不够。 “好吧好吧,就你有小孩子,别人都没有小孩,我看你啊就是一个孩子奴,整个人生都被孩子控制了,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子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离婚的人了,也就没有那些生活在单亲家庭的孩子了。” 简兮不以为然的说着,对安好好找的这个借口很是不屑,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却偏偏要将所有的问题都推给孩子身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的,却不愿意承认,想要找个借口让自己的内心能够好受一点。 安好好也听出了简兮话中嘲讽的意思,她不好意思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那只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始终不 愿意面对现实。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怎么有心情去国外旅游散心了,之前让你休假的时候你是多么的不愿意,说什么公司需要你,现在有一个大项目走不开,怎么,现在能走开了吗?”安好好也嘲讽的问简兮。 简兮笑了笑,说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觉得是你们脑子坏掉了,这样拦我的路,你们觉得还能安全的离开吗?” 这时候叶谦冷笑的看着这两个人。 叶谦的声音宛如魔鬼一般,让李长老和兰凋心中简直发寒。 李长老好在还有修为在身,但是兰凋就不一样了,他简直人都快吓傻了,那双腿都在不停的打颤,后背冷汗一瞬间将衣服都浸湿了。 “小子,你胆敢伤我李家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那李长老反应过来后森森目光盯着叶谦,还在恐吓,但是兰凋却开始一步步的后退,他有点怕了。 叶谦没有回答李长老,而是回过头看着那心惊胆战的兰凋:“拦了我的路,还想逃跑?” 唰! 下一瞬,叶谦已经到了兰凋的身前,他都没有出手,那兰凋就直接吓的软到在了地上,身体不停的抽搐。 叶谦脑门一头黑线。 一脚踩在了兰凋的脸上,使劲一用力,那牙齿都碎掉了几个。 兰凋惨叫连连:“李,李长老,快点杀了他,杀了这个恶魔,我兰家从此以后是你李家最好的商业伙伴。” 兰凋已经吓傻了,急急忙忙地对着李长老说道。 “还能说话?” 叶谦脚上又用了一点里,顿时,兰凋那张颇为找女孩子喜欢的脸就已经直接变形了! “混,混蛋!” 兰凋一边惨叫,一边还骂着叶谦:“你,你要是敢对伤我一根毫毛,以后上天下地都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只要我回到家族,我兰家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叶谦:“……” 他真的是一头黑线,这小子还真不怕死啊!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居然敢威胁他,脑子被驴踢了是吧? 就连后面的柳轻柔也是一阵无语,为这个之前在望月湖畔指点江山的男子感到智商堪忧。 甚至是李长老也是一脸乌黑。 他现在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侄子为什么会被别人打断两条腿了,应该和这兰凋一个德行,仗着家族,根本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什么人都敢得罪,而且小命都在人家的手上,还这样威胁,真的是不知死活。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李长老非常忌惮地看着叶谦,胸腔的怒火也消散了几分。 他是窥道境七重巅峰的修为,直觉上觉得这人的修为比他只高不低,但是想要杀掉对方,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当然对方想要杀自己,他还 是能够轻松逃脱的。 就听他沉着声说道:“小子,虽然你实力强大,但是你应该明白一点,你得罪的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在整个李家面前,你这点修为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老夫劝你快点跪下来认错,对于少爷的事,李家可以考虑同样断你两条腿,而不要你的命!” “不,李长老,要把这混蛋抽筋拔骨,要让他生不如死!”兰凋在叶谦的脚下疯狂的惨叫。 “聒噪!” 叶谦声音森冷,脚下再一次用力,那兰凋直接就说出来话了,嘴巴彻底的变形了,合都合不到一起了。 到了这个时候,叶谦才第一次看向李长老:“李家是吧?我也同样劝你一句,不是什么样的人物都可以得罪的,而你们李家在真正的强者眼里,只不过是个芝麻大小的蚂蚁而已,随便一踩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放肆!” 听到叶谦这样说,李长老简直怒不可遏。 这样侮辱李家,尤其是在他的面前,简直忍无可忍。 “去死!” 就见李长老一掌轰来,窥道境七重巅峰的强大气势简直铺天盖地,那远远还在偷偷围观的那些人,全部吓得一哄而散。 叶谦面对这个长老的确是根本不惧,只见他手中的道兵化生刀一个闪烁,锋光耀眼,让这个道路都忽然间明亮了起来。 过后,就见那李长老直接人头落地,死的不能再死了。 兰凋看到这一幕后,简直人都被吓傻了。 这到底是什么魔鬼啊! 他不敢想象,这李长老可是城中有名的强者啊,就算是他们兰家,能找出这等实力的也不足一手之数。 但是,在叶谦手中,李长老居然没有走过一个回合,就直接惨死,到死,那李长老都瞪着大大的眼睛,瞳孔中充满了惊骇之色。 李长老至死都没有想到,他本以为自己这身修为,就算打不过叶谦,但是想逃那还是轻轻松松的,但是,却不足对方一击,他就直接死掉了。 此时,原地的兰凋真的是害怕了。 他现在终于认清了情况,哪里还敢威胁叶谦啊,张着嘴巴,一脸苦涩,刚想要开头求饶。 但是,叶谦已经懒得和他说话了,脚下一用力,兰凋就直接暴死在了原地。 翌日。 天刚微亮,李家和兰家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而两大家族的人也在疯狂寻找那个凶手,恨不得把整个城都翻一遍。 兰伯倒是起得早,他在街道上的时候,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当他怀着好奇之心,去看了那个凶手的画像时,直接就被吓傻了。 这人居然就是和大小姐一起的那个小子,他到底是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居然将李长老也给斩杀了! 李长老的名声在城中那可是很大的,能将他轻松的斩杀,这让兰伯对于叶谦的看法彻底的改观了。 甚至,对于福伯所说的那一切,叶谦保护了他们一路,这件事情,兰伯之前还因为是客套话,但现在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回到客栈后,他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福伯。 此时的福伯正和叶谦,柳轻柔一起吃饭,等吃饭完的时候,他们就准备赶路了。 福伯听到这个消息后,旋即笑道:“李长老那个老家伙还真是找死,居然敢得罪公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顿了一下,又道:“那李家可能是不知道,公子这一路上斩杀的杀手,足以将三个李家都能够覆灭了,他们这样做是在引火烧身啊!” 随后,福伯就看向了叶谦和柳轻柔。 而兰伯听到福伯这样说后,真的是吓到了,什么叫杀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外太空翻腾波澜,宇宙尘埃与细末物质全都变成了粉碎状态,两位虚洞级的暴怒一击,将封祭天体宁墨离轰退千万米,但心中愤怒根本熄灭不了。 恐怖怒火,仿佛乌云蔽日,笼罩方圆千万米。 “该死!该死!” “地球必须灭绝,一个不能饶!” 这两位来自粉色人族的虚洞级存在死死盯着宁墨离,恨不得将宁墨离撕成碎片,打成飞灰,再投入炼狱之内,折磨无数纪年! 损失巨大,惨重莫名! 传承漫长纪年,只因一时不慎,整个粉色人族竟然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两人来迟了半步,只感到心灵都在流血,就在刚刚的片刻时光,粉色人族陨落了七十九位货真价实的恒宫级生命! “死了。” “全都死了。” 有人低声呢喃,望向两位虚洞级老祖。 原计划就是同时发动杀局,相隔无数光年,齐齐杀死修炼天才韩东与封祭天体宁墨离,可惜他们这边差点全员覆灭。 幸亏有虚洞级老祖在。 不然,面对凶残昭昭的宁墨离,在场之人全都要死。 “宁墨离!” 那童颜鹤发的虚洞级老者,疯了般的扑向宁墨离,施展隶属虚洞级的恐怖威能。 真正的虚洞级存在,震怒出手! 霎时间,天昏地暗,恒星光芒似乎都比拟不了白发老者的威势。 蓬!蓬!蓬! 宁墨离一口吸尽中华香烟,端立星空,迈开漆黑布鞋,从恒星深处追随而来的无数炎流隐隐发出咆哮,动荡光热,寰绕天上地下,撑开日月星空,宛若百万莽龙碎空怒吼。 昏暗冰冷的真空环境,扩散出了一道巨型涟漪,将所有余波全都抚平,几如一轮伟岸大日冉冉升腾,没谁可以阻挡。 瞳孔映照恒星! 光热威能爆发! 面对粉色人族的虚洞级存在,宁墨离不再掩饰实力,滔滔凶威将星空撕裂开来,横挂百万米,两者碰撞在了一起,恰似山河日月降临浩劫的绝对寂静。 轰隆!轰隆!轰隆! 虚洞级白发老者,与宁墨离的每次碰撞,皆有锐利哀嚎,祭悼逝去的同族恒宫级,暴涨气势压过宁墨离。 分庭抗礼的对峙,转为局势分明。 这位粉色人族虚洞级的法门,如同羚羊挂角,神出鬼没的威能齐齐杀向宁墨离,压迫宁墨离不断后退。 “你算什么虚洞?” “你敢离开行星系,我一击就能杀了你!”白发老者当空嘶吼,一步一步的前进,分开源自恒星的光热炎流。 假如宁墨离置身于恒星旁边,或许他要谨慎三分。 只有处于封祭天体周边的宁墨离才是最强状态,称之为虚洞级。简而言之:距离恒星越遥远,宁墨离也就越弱。 在这儿,宁墨离勉强虚洞! 若是再远点,只是算是虚洞级与恒宫级巅峰之间!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白发老者低吼不息,脚踏星空令得光线扭曲,整个黑暗外太空仅仅只是他脚底的镜面,全数匍匐,恒星都要失色。 他猛然扑杀到了宁墨离身前。 那粉色拳头变成彗星,激烈摩擦诞生大量雾气,差点毁灭了真空环境,而宁墨离的褶皱老脸冷漠如故,枯瘦手掌翻腾,至为凝聚的光热威能,抗衡一拳接着一拳的暴怒杀伐。 “原来这才是虚洞级。” 宁墨离低声呢喃,眯着眼睛。 宁墨离明白自己比较强,但一直不知自己到底有多么强,此刻有了清晰参考。 蓬!蓬!蓬! 两者以高频速率碰撞,几乎看不清身影,仿佛消失在夜空! 那些粉色人族恒宫级,惊骇欲绝的心绪终于恢复冷静,望向遥远处的黑暗星空,虚无冰冷,空空如也。他们只能看到本应正常的某一处区域,骤然爆发混乱余波,点亮了那么一瞬间。 宛若昙花面世,刹那照耀,然后扩散。 至少在恒宫级眼中,根本没有两人的身影,如若两尊虚妄无形的奇异生命猛烈厮杀! 唯有杀伐余波,显化一朵朵花儿盛开的碰撞涟漪,砰然卷起万重涟漪,或是漩涡,或是光波,形态各有不同。 “虚洞级老祖,杀了他!” 个个目露仇恨,怨毒,咬牙切齿的观察激战。 尽管难以感知,但清晰可查——前方星空,处处爆发威势余波,显然他们的虚洞级老祖正在压着宁墨离施展杀伐! 威势余波,炸散虚空。 从这一端,延绵恒星方向,经过蔚蓝地球周边,随着宁墨离越来越靠近恒星,举手投足之间也带有莫名伟力,时而屹立外太空,将白发老者击退。 局势渐渐扭转了。 白发老者也没有办法,他很难真正杀死宁墨离。 至于另外一个虚洞级存在,守在粉色 人族的诸多恒宫级周边,防止宁墨离偷袭。 “老祖,老祖。”有人脸色狰狞的叫道:“反正也结下生死仇,我们还等待什么?趁着羽祖激战宁墨离,我们先屠光地球!” “说得对!” “我们没必要等待韩东死亡的确切消息,要么我们灭族,要么韩东宁墨离死亡,没有第三个选择!” 剩余的这些恒宫级,大多数握紧双拳,眼眶崩裂,怨毒无穷,粉色脸庞流露赤红颜色。 到了这个情况。 再讨论什么对错,什么悔恨,尽皆没有意义。 “这……” 与白发老者同为虚洞级的女子,正乃一位雍容贵妇,轻轻擦拭因为悲恸哀伤而流下的血泪。 她在犹豫。 但诸多恒宫级的怒吼,令雍容贵妇咬了咬牙,点头首肯:“那就杀吧!” 杀吧! 杀吧!杀吧!杀吧! 诸多恒宫级跟随在贵妇身后,杀向蔚蓝地球! 毫不夸张的形容,仅仅其中一个恒宫级降临地球,也能片刻摧毁这个蔚蓝家园,更何况这么多人齐齐动身。 唰啦,唰啦,一条条充满杀机的轨迹冲向地球。 虚洞级贵妇当先,其余恒宫级杀气腾腾,而蔚蓝地球的人们根本不知道星空搏杀正在进行,依然安居乐业,适应武术时代的崛起。 “哈哈哈,宁墨离!” 黑暗星空的另一侧,白发老者与宁墨离厮杀。 他当然感知到了,当场狂笑。 笑容有着说不出的残忍,更有充斥满腔的快意:“你只不过借助恒星具备虚洞级力量,境界还是恒宫级……说白了,你的虚洞级战力局限在这个恒星周边!” “那又如何。”宁墨离探出枯瘦掌心。 两者继续搏杀,距离恒星越来越近,也距离地球越来越遥远,白发老者的声音尖锐到了极限:“如何?我到想问问你能如何!” “痛苦吧,哭泣吧,挣扎吧!” “可是一切都没用,任你再怎么疯狂都无用,你只能眼睁睁目睹你们地球从此覆灭,所有人全都得死,包括你,也包括那个韩东!” 白发老者拖着宁墨离。 无论宁墨离怎么面沉如水,都难以挣脱白发老者的牵制,那双褶皱老脸自从开战以来,首次浮出痛苦挣扎的神色。 一如既往。 亦如当年青山宗。 “我早有准备。”宁墨 离的轻轻呢喃仿佛潺潺水流,和蔼温柔,紧跟着愈加凄厉暴虐,最后转为厉鬼索命般的灵魂咆哮:“我只能救得了少数人……我的家乡,我的祖国,我这辈子的家园,假如注定要毁灭瓦解,不会任凭你们肆虐!” “我生于此,就由我来毁灭!” “我,宁墨离,亲手毁灭这一切!” 这个恐怖的决定,必将诞生恐怖的痛苦煎熬,必将催化绝望与血仇共存的恐怖心境,而宁墨离明白自己也必将由此获得更强力量。 沟通恒星还不够。 那么,要是沟通了黑洞,总该够了吧。 “粉色人族。” “其实,地球我也封祭了。” 宁墨离抬起冷酷眼眸,目光饱含极其复杂的情感,逐渐血红,只等待最终时刻的到来。 但下一刻!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十架巨型曲速机,弥漫尊贵浩渺的韵味,登时撞破黑暗外太空,脱离曲速航行状态,抵达蔚蓝地球正上空。 “谁。” 宁墨离轻声自语。 “是谁?是谁?” 白发老者一怔,下意识惊呼,然后眼珠子瞪得溜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小÷说◎网 】,♂小÷说◎网 】, 陆长生在一个漆黑的晚上带着不菲的礼品再次光临了胡长贵的家,胡长贵的老婆给他开了门,说胡长贵正在书房里接待客人,让陆长生在客厅里坐等了一会,陆长生无奈只好手里端杯胡长贵老婆拿过来的清茶,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 很多时候,求人就低人一等,可是官场哪有不低头的事。 大约半小时后,胡长贵出来了,跟随其后的竟然是本单位一个年轻人的父亲,这个人陆长生是认识的,是一个私企老板,公司在县里还是很有名气的,和单位的几个领导都认识,手里很有几个钱,做生意做的时间长了,就觉出了朝里有人更方便的好处,拼命的找关系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政府』机关来上班,一心巴望着儿子能早点成长为一方诸侯,能为自己的家族生意遮风避雨。 其实,他的儿子宋亚军才到发改委上班几年,已经是个副科长了,在年轻人中算是升的很快了,这次在关键时候竟然在胡长贵的家里碰见他,意图自然是不用明说了。大家都知道。 这位老板为了儿子能在发改委里有个好人缘经常请大家吃饭,陆长生也参加过此类的饭局,所以两人见面也算是面熟。今晚在这里见面,彼此心里当然都明白对方来的目的,简单的点头打声招呼,老板就出门离开了。 胡长贵看样子收了老板不少的东西,脸上堆满了笑,直到把老板送到大门口还站在那里朝楼下不停的挥手,足足挥了三十秒才像是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个陆长生在等他似的,猛的转身回来,把门重新关好。 老板的实力陆长生是知晓的,相比之下自己的这份礼物是不够份量的,心里就没了底,但是,人竟然已经来了就没有退路,只好拎着早已准备好的四条中华烟放到了胡长贵家的茶几底下。 胡长贵显然已经看见了礼物,嘴里客气着说,陆长生,你看你每次来都要带点东西,还这么见外,咱们是什么关系,上次的事情本来已经定调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好好的事情给搅和了,我这心里一直记着呢,这次这个机会,你可一定要抓住了。 不管能不能帮忙,话是要说的,这就是领导艺术。 陆长生说,我这不就是来拜托胡主任帮帮忙,这次的机会希望主任能帮我尽量的争取一下,要知道有个提拔的机会也不容易,上次阴差阳错的错过了,这次还希望胡主任鼎力相助了,自己一定不会忘记领导的大恩大德的。 心里却说,狗日的,胡长贵,你他妈在不努力, 肯定不会放过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都不懂。 胡长贵说,你放心,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但是最近你一定要注意小节上的表现,千万不要像上次一样犯同样的错误,好在这次是两个位置,怎么也该有你一个。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是僧多粥少,很多人都在看在这位置,你要努力。 胡长贵这样说,显然是在给陆长生吃颗定心丸,陆长生华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连连点头称是,求人帮忙的时候,态度不仅要低调更要表现的真诚无比,这样才能让领导感受到你的态度有多诚恳。 陆长生心里明白在这样的时刻,正是发改委里分管人事的胡副主任最忙的时候,不管是谁想要提拔个科长或者副科长的,他这里把握着关键的一关,人事科报谁上来由他说了算,田主任那里拍板他也有发言权,想提拔的人都排着队在他家门口等着呢,自己在他家里呆的时间绝对不能太长。 陆长生就说,自己也知道科长的位置很多人在想,但是总有个顺序吧,所以希望胡长贵帮忙,别的领导自己花也会去拜访的。陆长生又客套了几句,站起来准备离开,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说清楚了就行了,今晚的关键是把礼物送到,任务就完成了,其他的事情,就只有看事态发展再随时准备应付的办法了。 在提拔之前,一切的风吹草动都得密切关注,只有等任命文件下来,才能真正的安下心来,否则像上次那样,木已经成舟了,就差推下水就开始航行了,结果还是黄了,那就太不划算了。 胡长贵这边忙着开门关门的招待客人时,刘长明的家里也没有闲着,虽然刘长明已经不分管人事了,但是在发改委的副主任中,他的资格最老,他说的话,一般的副主任还是不好意思拒绝的,只要不是违反大原则的事情,大家还都是给他面子的。 吕丽华还在主持调研科的工作,秦书凯做了科长,在赵大奎的干涉下也没有改变,现在秦书凯提拔为科长了,怎么也轮到自己了。 吕丽华于是拎了不菲的礼物来到了刘长明的家里,自从下乡挂职回来后,刘长明的家里比往常平静了不少,现在的人都很现实,等到需要用到你的时候,才会送礼给你,到你家里来拼命的往你的耳朵里灌好话,要是用不上你,一年半载的也见不到人影。 以前,刘长明分管人事,家里总是人来人往的。到了哪里,看到的都是欢迎的笑脸,人们都是满脸堆笑主任主任的叫,普通办事员根本就没有机会和他说话,主要是他也没有正眼瞧他们。到了下属单位,被人作 为大爷般的捧,得罪了自己那就是和前途过不去,做下属的人谁有这个胆。 失意的刘长明经常回味那时候的感觉,现在则不同了,除了一些经常来往的老关系,主动上门来走动的人很少,毕竟现在只要是上门都是要带点东西的,别人用不着你的时候,谁愿意白白的把自己口袋里的钱送给你花。 吕丽华尽管刘长明下乡挂职,还是很尊重,就说当时局里铺路,吕丽华可是积极甘愿被刘长明使唤 平时的积累,现在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听说发改委里有合适的位置出来,吕丽华在第一时间里拎着礼物来到了刘长明的家里。谈了很多事,后来转入正题,希望刘大明能出面帮忙,弄个科长当当。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既然平时从人家那里得了不少的好处,等到关键时候,也就说不起硬话来,不过刘长明的心里有数,只要自己在党组会上尽力争取,加上市委组织部老同学的关系,相信问题不会太大。 现在的关键是,怎样才能让绿化的提名进入党组会研究,如果自己现在仍然是分管人事,这件事当然就没有难度,让人事科直接报上来就行了,可是现在要想把吕丽华放进名单里,不得不经过胡长贵的那一关。 吕丽华明白了这件事要走的程序还有哪关要过,他对刘长明说,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让自己的名字进入备选名单。 刘长明说,如果能这样这就好,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咱们都不是外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如止水。 西路。 清思。 憾负。 秋昔。 神武军,数百名战士,仅仅屹立在原地,便犹如山峰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满地落叶纷飞,原本巍然耸立的霜英宗,此刻如破败的枯木。 站在诺大霜英宗前,张罗冷眼望着众位弟子。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 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 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 被这炽热的视线所扫射,贺娆脸颊通红,黑发白衣更是宛如仙女,互相相称煞是好看。 “是的....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贺娆红着脸慢吞吞的道,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对贺娆羞怯样子,张罗豪不感冒,随即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在测试当中,杀了陆权!”贺娆一脸杀气的道。 “杀了 陆权?”张罗嗤笑道:“谁不知他父亲,乃是先天高手,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为美人不要命?” 石榴裙下亡魂数不胜数,但张罗敢保证,他才不会为了区区美色,而去送死。 听见张罗的回答,贺娆轻笑一声道:“你会答应的。” 望着笃定的贺娆,张罗眯眼道:“你就如此肯定?” 摇了摇头,贺娆踏着柔软的步伐,缓缓来到张罗眼前,在其耳旁细语道:“你想知道‘皇级经世’么?” 闻言,张罗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所谓的皇级经世,乃是邵雍所着,以易理和易教推究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会历史变迁的着作,以河洛、象数之学显于世。 次书共有十二卷,四十二 “你若是再说废话,我就走了。” 说罢,张罗就迅速站起身子,就要转身离去。 看着张罗的行动,贺娆适才恢复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你完成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罗盯着贺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扬眉道:“做什么都可以?”【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汪汪汪……汪汪汪……。 听到有人在翻墙,院子里的一只土狗猛的冲出狗窝,扬起脖子开始不停的叫唤了起来。 没多久,在一阵阵吵闹的犬吠声中,一个背着土枪的黑衣汉子走出了屋子,骂骂咧咧的举起煤油灯看了看四周。 “乃求的……这死狗是不是疯了……黑咕隆咚的瞎叫个啥。” “死狗,别他娘的号丧了,要是吵到了屋子里睡觉的老总,老子明天就把你扒皮炖肉!” 被护院吼了一嗓子,土狗似乎是害怕了,叫声顿时小了不少,但却仍执着的低声吠叫,一双冒着绿光的狗眼也死死地盯着院子的南墙不放。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轻微的闷响,一个黑影忽然落到了院内。 汪汪汪…… 狗叫声再次打了起来。 “谁?!” “你大爷!” 嘭…… 欢迎未落,老梆子手中的枪托便狠狠的敲在了张家护院的脑门上,将其打的昏死过去。 而看到自己最畏惧的主人被来人直接打翻,土狗当即吓得夹着尾巴钻回了狗窝,悲鸣着再也不敢出来了。 …… 收拾了院内的护院,老梆子随即一溜烟跑到了院门后,使劲抬起了大门里的门栓。 “外面的人,使劲推!” 听到老梆子的喊声,门外等待的陆百川他们赶紧使劲推动了沉重的镶铁大门。 吱呀吱呀…… …… “老梆子,你带四个人跟小天进去给炮车套上牲口,我和支队长去控制东院的伪军。” “好的大哥……你们小心点。” …… 撂下一句话,老梆子带人赶紧跟着胡天朝西院的马厩跑了过去,准备偷偷将大炮套车拉走。 众人分开后,赵世勋和陆百川各自带领七八人,悄悄的朝伪军盘踞的院子摸了过去。 张庄村长的宅院很大,足足盖了四进四出二十多间的大瓦房。而胡天侦查到的伪军所在位置,则是位于院子东侧的一处单独的宅院内。 很快,在黑夜的掩护下,赵世勋和陆百川穿过静悄悄的前院,迅速摸到了东院的门口,并收拾了两个靠在墙边喝得烂醉的哨兵。 按照之前侦查好的计划,赵世勋负责院内里面伪军营长的屋子,而陆百川他们则负责外侧的几间屋子。 砰砰!……啪啪啪! 突然间,就在赵世 勋和陆百川刚刚迈进东院没几步的时候,西院的方向却突然响起了枪声。 “不好!胡天他们那边出事了!” 在听到胡天大眼撸子说独有的枪声后,赵世勋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抬腿几步冲进院内,飞起一脚踹开了一扇就近的房门。 “谁?有情况……抄家伙啊!” 啪啪啪…… 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亮,赵世勋举枪就朝屋内的人影扣动了扳机。 惨叫声中,几个刚刚从炕上爬起的伪军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便被横飞而来的子弹打翻在了炕上。 与此同时,陆百川他们也就近踹开了一扇房门,朝里面一通乱打。 这一下,原本寂静的院子瞬间就炸了锅,喊叫声和枪声响成了一片。 …… 啪啪……! “土八路没几个人,弟兄们抄家伙上啊……!” 最里面的正房内,伪军营长邓春一边趴在门口开枪,一边大声的呼喊着自己的手下。 片刻之前,还在梦中和醉春楼头牌缠绵的邓春突然被一阵激烈的枪声吓醒了。一瞬间,巨大的恐惧差点让他吓得就梦遗了。 光着屁股从床上跳下,他原本是打算从房间的后门逃走的。然而由于后门不知道被谁给堵住了,他推了半天愣是没打开。不得已之下,邓春只能咬牙选择死扛。 不过在交手后没多久,原本惊慌失措的邓春便发现来袭的敌人似乎并不多,撑死也就十几人。 这一下,他也鼓起了百年难遇的勇气,踢开屋门吼叫了起来。 一边不停的胡乱朝外放枪,邓春一边拼命的给手下人加油鼓劲,甚至许诺打死一个八路赏大洋二十块。 这一下,那些原本抱着糊弄等死的伪军也雄起了几分胆色,开始涌到门口朝院子里放枪。 一瞬间,赵世勋和陆百川他们的压力顿时倍增,伤亡也开始出现。 …… 几分钟的混战后,眼看在院子里无遮无拦和伪军对射占不到便宜,赵世勋果断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而随着外面的八路全都撤出院子,邓春立刻嚎叫着带着几十名伪军追了出来。 轰轰…… 交替掩护着后撤到前院,赵世勋他们看准机会,几枚手榴弹甩了过去,当场炸翻了五六个伪军,吓得对方不得不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和院内的伪军形成对峙后,赵世勋留下陆百川带人继续在前院坚守,自己则直奔了胡天 他们所在的西院。 …… 一进院子,赵世勋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下意识的猫腰靠在墙角,他朝里面黑咕隆咚的人影大声喊道: “胡天……胡天?!” “哥……我们在里面!” 听到喊声,赵世勋这才起身跑了进去。 绕过两头被打死了骡子和一名四连士兵的遗体,赵世勋看到了正在给一个士兵包扎伤口的胡天和老梆子。 “怎么搞的?” 闻言愧疚的看了赵世勋一眼,胡天哭丧着脸嘟囔道: “都怪我大意了……奶奶的……被几个给牲口喂早料的二狗子打了个黑枪……真他娘的晦气!” 原来,就在不久之前,三个伪军提前起床给拉炮车和弹药的骡马喂完草料后,就在柴房睡起了回笼觉,结果阴差阳错的就“伏击”了胡天他们。 一通混战后,三个伪军全都被击毙,但胡天他们也付出了一死两伤的代价。 …… “你俩先去套车,把伤员给我!” “……嗯。” 看到胡天和老梆子笨手笨脚的给左胸被打穿的战士包扎好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听了这话,冯香妞有种被耍弄的感觉,她有些温怒的神情盯着秦书凯质问道,秦书记这是不肯给我面子? 秦书凯摆手说,那倒不是,冯总的面子我怎么敢不给呢?可是有些事情冯总一个生意人说了恐怕不算吧?如果你要是市公安局长的话,我一定会协助你把事情处理好。 冯香妞立即明白了秦书凯话里的意思,那是徐主任如果不处理,是不可能帮助的,当着秦书凯的面,走到秦书凯办公桌上的电话旁,拨通了冯局长的电话后,又按下了电话的扬声器,冯局长的声音响『荡』在秦书凯的办公室里。 “冯局长吗?徐主任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冯总啊,刚刚处理完,经过党委会议研究免去办公室主任的职务,降职安排,哎,徐主任心里真是委屈啊。” “好了,冯局长,现在先不谈徐主任到底有多委屈,到了现在大局为重,我只是确定一下,徐主任到底受到了什么处分?” “按照原先说好的,免除了办公室主任的职务,降职到刑警队当个副队长去吧。” “好,我现在就在秦书记的办公室里,只要事情处理的让秦书记满意,相信秦书记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的,高速上的事情,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到时候咱们再联系。” “好吧。” 电话里传出来的冯局长的声音是无力带着些许颓丧的,冯香妞挂断电话后,冲着秦书凯说道,秦书记,现在的结果你应该满意了吧。 秦书凯轻轻的点头说,行了,我就给冯总这个面子,记得你可是欠我一顿饭。 冯香妞笑道,秦书凯,你瞧你这斤斤计较的个『性』什么时候能改变,你既然混了官场,就该有当统帅的胸襟,胸怀放宽一些,让人更加佩服你,岂不是更好。 秦书凯笑道,冯总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的专车被交警大队扣留了这么长时间,其中的缘由你也是清楚的,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该知道怎么维护自身权益,怎么我这个区委书记脸上被人狠狠的煽了一巴掌,倒是一句话都不能说了。 冯香妞知道事情紧急,又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赶紧撤退,留给秦书凯处理问题的时间。 既然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秦书凯并不想多事,冯香妞离开后,他立即联系贾珍园,让她到现场把老百姓给弄回来,城南那一片都是贾珍园的地盘,这女人能干的紧,到了那里时间不成就把局面控制的很好,这件事交给她办是最放心的。 省委的考察 组到达普安市高速公路出口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候,冯局长和贾珍园都亲临现场,两方达成了一些相互妥协的条件后,村民们总算是及时的撤离了现场,省委考察队的车队从高速下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平静,一切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省委政法委书记来到普安市后,在唐平等市委领导班子成员的陪同下,按照常规进行了一系列的考察工作,在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汇报工作会议上,政法委书记对普安市在络廉政方面的工作成果进行了肯定,但是也提及了普安市公安局局长司机开车撞人的事件,按照政法委书记的意思说,这件事在络上被炒的沸沸扬扬,这样的新闻对于普安市的某些领导干部形象是有影响的,希望此类事件以后要杜绝发生,已经发生的一定要处置妥当。 冯局长有些心虚的坐在那里,生怕政法委书记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让自己面子上更加难堪。 好在,政法委书记的说话语气一直是带有概括『性』的,并没有点名道姓,他强调说,以往诸多的案列证明,往往很多领导都是因为没有严格约束好自己身边的下属,才会导致自己身败名裂,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引以为戒。 政法委书记的这番话讲完后,唐平又借着这个话题稍微发挥了一下,无非是把政法委书记的观点重复了一遍,冯局长心里却清楚,省委领导对此事已经表态了,从表面上看,省政法委书记是在当众批评自己,不给自己留情面,可实际上也是变相的为这件事定了个基调,连省里领导都只批评不追究责任的事情,普安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是断然不好再对冯局长进行秋后算账了。 会议结束后,一帮市委市『政府』的常委陪着省里考察组的一行人,去了酒店进行接待晚宴,晚宴的气氛是热烈的,每位领导都在晚宴上按照自己的设定角『色』很好的表演着自己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情。 晚宴结束后,冯局长来到了跟就餐酒店相隔不远的冯香妞酒店里,在冯香妞的经理办公室,冯局长借着几分酒劲,一股脑的抱怨说,妹妹,我怎么会这么倒霉,这两天像是中了邪一样,老是有不如意的事情。 冯香妞瞧着半醉的冯局长说,你也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没用的,依我看,你自己对身边的人管束不严,才会弄出这一连串的麻烦事,这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冯局长听了这话,有些不服气的口气说,你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我的司机跟了我好几年了,我会不了解他,如果不是那帮老太太『逼』的急了,他能着急的开车就 往上撞过去。还有徐主任,还不是因为知道我心里对秦书凯的不待见,想要找机会羞辱他一下,他妈的,没想到这次居然偷鸡不成蚀把米。 冯香妞冲着冯局长摇头说,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没事就憋着一股劲跟秦书凯斗,你跟谁做对手不好,却要想去惹这个瘟神,我跟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他其实是个不主动出击的人,只要你不惹他,他是不会主动找你麻烦的那帮手下,一个个尽是给领导惹事,这样的下属开除了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冯局长无奈的笑笑说,是啊,现在你当然这么说了,今天开会的时候,省委的领导还当着你们多人的面提及了我的司机开车撞人的事情,这次徐主任和秦书凯之间闹出来的事情,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李达最近一直都觉得不舒服, 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他,但他好几次悄悄回头又觉得是没有的事情。 芦苇的影子在地上摇摇晃晃,好似有无数个人在背后躲着,可仔细看去又不过是冬日的风吹得芦苇在水中晃动, 这才惊觉原来是自己的多想。 “爹, 今年你还要给周叔上坟吗?”家里的大儿子问道,“他家的小子也有出息了, 我们不好再替人烧纸了吧, 之前爹就年年照顾他, 还替他扫坟,他却没想着我,哼,今年可不做这个好人了。” 坐在凳子上的李达听到这话,心里突然惶恐起来。 周服德啊! 他走了也有三年了。 是不是他回来了! 他其实已经记不清村中这个唯一教书先生的样貌了,今日听到儿子的话, 却突然又模模糊糊想起, 这人似乎长得高高瘦瘦的,说起话来总是笑眯眯的,其实瞧着和那个小解元还怪像的。 他的夫人只记得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 但体弱多病, 但说起话来也格外和气,有一手刺绣的好本事。 他的一双儿女,乖巧可爱, 说起话来也斯斯文文的,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和村子里的泥腿小孩一点也不一样。 他们住在村尾的芦苇荡边上,是村子里最早的青石院子, 高高的围墙,整齐干净的地面,还要一间间瞧着和城里人一样的屋子。 村子里没有人是不羡慕的。 ——原来读书就能过得这么体面。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有这个想法。 后来周服德一直考不过乡试,开设学堂,村子里不少人都想去读书,一打听,原来本村的人读书会便宜许多,原本还在犹豫的人都把小孩送过去了,李达也一样,偏这个小孩不争气,骂了几句就不读了。 他是生气的,既生气小孩不懂事,辛辛苦苦供他读书竟然还不读,又生气周服德为何要骂他,把他吓住了。 只是那个时候的周家是远近十八乡里的有名的读书人,收费公道,做事负责,就是赊一点束脩也是可以的,家里还偷偷供着几个有点天赋但又实在读不起书的小孩。 偏偏风云突变。 一夜之间,周家娘子病重,周服德迷上赌博,几乎是一夜之间妻离子散。 那个辉煌的,让人钦羡的周家大宅突然就荒凉了,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的周服德,和年纪很小的周鹿鸣。 他却是知道其中内幕的,是他亲自带着失魂落魄的周服德入了城,进了别人的陷阱,然后彻底一蹶不振。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感,太好了,那个总是笑脸盈盈的人终于笑不出来了。 那总是被人挂在嘴边夸的周家,终于成了被人避之不及的周家了。 他们的那双儿女也和村子里其他的小孩一样了,干净的衣服上也都沾满了泥土。 李达那几日夜夜都兴奋得睡不着,坐在院子里抽烟,手指都是克制不住地微微颤动。 你看,村子里的人,终于都是一样的人了。 半年后,周家的风波终于过去了,他们的女儿也被他曾经的学生带走了,周家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会绕过这家,可他还是下意识盯着周家的情况,见他们过得连米都没了,这才施施然送了米过去,周鹿鸣果然就抱着他哭了,就连周服德也是格外感激。 李达每每在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真是大善人。 周服德以前不愿意教自己的孩子读书,可他却还是善良地送了吃的给他。 村子里,只有他才这么好心。 时间太久了,中间许多事情他都记得不清楚了,只记得周家总是大门紧闭,和谁都很少来往,那个曾经热闹的周家终于不再有人走动了。 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 只有所有的变化都在那一夜,他亲手把人推了下去。 周服德大前年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周笙事情,疯了的说要去找她,说是把她救出来。 他好不容易把人安抚下来,想去找人商量一下对策,却不料大年三十那天,他又疯了一样跑出去,两人发生在芦苇丛中发生了争执,他慌乱之下,失手把人推了下去。 后来的一切,他也不记得了,他不想杀人的,谁知道周服德这人脾气这么倔,他只是一时激动,不小心才把人推下去的。 如今,他每每走过那片芦苇荡都有些神神叨叨,久了,他也不爱出村子了,可现在那种不安的感觉竟然在村子里也有了。 李达又想起那日被江芸抓起来时,那人总是意味深长的目光,新出炉的小解元信誓旦旦地站在他面前,对他徐徐图之,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之后几日他做了好几天的梦,梦中那个模糊的周服德好像突然清晰起来,一下是江芸的样子,一下又是周服德的样子,他吓得再也不敢睡下去,这才想着要去找江家掏笔钱,他要离开这里。 只是心里,他心中的那点嫉妒在经年之后再一次翻了出来,冬日的风彻底吹开了他遮掩不住的丑陋。 又是一个读书好的人。 周家难道就是风水好,一直出读书好的人不成。 那块他随便挑的地难道也这么养人。 李达坐在黑暗中,嫉妒的手都开始抖了,颤颤巍巍的,连带着烟斗的那点火光也在微微抖动。 ——是你自己非要去周家,我也是为你好。 ——那钱财□□,所有的事情都是周家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 李达看中烟斗里的烟草逐渐湮灭,他脸上的不甘恐惧也被黑暗缓缓吞噬,到最后整个院子安静地只剩下冬日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没事的,等我离开这里就好了。”他的声音在夜色中被风一吹,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着落。 他就这样枯坐着,直到天色亮了起来,与此同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敲门声。 —— —— 江芸芸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色的绒毛贴着小脸,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正不安分地转来转去。 “这么穿会不会走不动路啊。”她闷闷问道。 “好可爱啊。”陈妈妈忍不住捂着胸口,一脸柔情说道,“我们芸哥儿怎么这么可爱啊。” 江芸芸眼睛眨得飞快,一脸不好意思。 “听说京城比扬州冷多了,多穿点也不会错的。”周笙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套,“这手套里加了绒,你若是玩雪也不能脱下来。” 江芸芸连连点头,兴奋说道:“我还没见过下雪呢。” “那可不能着凉了。”周笙又对着她比划了一下尺子,“我再多做几套里面的衣服给你,做大一点,等你再大点再穿。” “不用这么麻烦。”江芸芸大大咧咧说道,“反正都能买到。” “这哪能一样。”周笙嗔怒,替人把衣服和帽子都拿下来,仔仔细细叠了起来,“你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江芸芸睨了她一眼:“肯定回来的,娘不要担心。” 周笙只是看着笑:“不担心,你去好好读书才是,不用惦记着家里的。” “我到时候把信寄给林家,让林家给我们送过来,免得又不见了。”江芸芸说道,“平日里让乐水跑得勤快一点。” 陈墨荷皱眉:“乐山乐水不都带走吗?” 江芸芸摇头:“你这边肯定要留一个,跑跑腿还是很需要的。” “可你身边一个人也太少了。”陈墨荷不赞同道。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很够了,我本来也就没什么事情,平日里读读书而已,而且还有幺儿呢,他也跟着我一起走,平时也可以借来用用的,还有徐家的人,很多了。” “幺儿的冬衣准备了吗?”周笙又开始担心起其他事情,“徐家送的料子还不少,要不我给他做两套吧。” 江芸芸连连摆手:“他现在可富裕了,不用我们操心,这几日蒋叔已经带他去买衣服了,整日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也是,他家里是将军,肯定也有钱,不需要我们担心。”周笙说道,“那我就再做几套汗衫,之后我就要给渝姐儿做了,她念了我许久,说我厚此薄彼,可不能耽误了。” “行,给她多做几天,小姑娘爱漂亮。”江芸芸借机说道。 周笙只是笑:“她早就自己挑好料子了,哪里要你提醒,你且抽查她功课吧,你这几日跑上跑下,她可是一页书都没翻开。” 江芸芸立马板着脸,撸起袖子:“那我现在就去抓她去读书。” 正蹲在地上砸冰的江渝一眼就看穿她的来意,拉起小春就要跑,江芸芸自然是三步并作两步,一手抓住一个。 两小女孩立刻挣扎起来。 “走,去考试了。”江芸芸狞笑着,“没考好,今天饭都不给你们吃。” 江渝大怒:“是不是娘在告状,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不会……要吃饭。”小春呐呐说道。 江芸芸也不管,一手抓着一人,就要抓着去读书,就在此刻乐山突然快步走了过来,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江芸芸脚步一顿。 江渝眼疾手快,一把挣扎开,随便还救出小鹌鹑小春,头也不回跑了。 江芸芸也不拦着,只是跟着乐山说道:“别从江家借马车。” “早早就从黎家借过来了。”乐山说道,“只是我们现在直接出门是不是太招摇了点。” 江芸芸微微一笑:“就是要招摇一点。” 乐山也跟着激动起来:“还是芸哥儿料事如神,早早就预料到了。” —— —— 江芸芸前脚上了马车,后脚就有人报到江如琅面前。 江如琅坐在椅子上,惊惧交加:“我就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什么了,那边刚一出事,这边就忙着出门,还是直接用的黎家的马车,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江来富也是眉心紧皱:“他如何知道,他能知道什么,周服德掉下水的事情,可不是我们干的,我们甚至还好心帮忙照顾后事了,周鹿鸣能有一口饭吃,这里面也有我们的恩情呢,周家这么多事情,那是他们倒霉,和我们可没有关系。” 江如琅没说话,手指焦躁地点着桌面。 “您要是说周服德赌博的事情。”江来富及时说道,“那也是他自己想要给夫人挣钱看病,被人骗进去的,中间我们可没有插手,那几个帮闲人也不见了,都离开扬州了,听说去江西了,和我们可没有关系。” 江如琅沉默。 “最大的可能就是周鹿鸣的事情。”江来富声音微微压低,“毕竟是他舅舅,好端端被人打了,想找人出气也是正常的。” 江如琅嘴角紧抿,那张肥润的脸在此刻露出狠厉之色。 “闹到我们身上又如何,无凭无据的,二公子比我们懂法呢。”江来富低声说道,“我这就把和李达接触的人都送走,这事可就彻底干净了。” 江如琅眉眼低垂,随后轻轻阖眼,缓缓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你说得对,那些仆人你找个人去办吧,干净一些,还有你亲自跟着去看看,江芸到底去哪里了。” 他顿了顿,手指停了下来,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若他真的以下犯上,那江家也是留不得他了。” 江来富神色一冽。 “去吧。”江如琅睁眼,目光落在窗边,白色长颈素瓶里的绿梅上,“花开两枝,他既然折了一枝,也该听话一些的。” —— —— 李达一脸惊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 就在刚刚他差点就死了。 和周家那两个人一样,失足淹死在水池里,幸好,突然出现两个人,那个行凶的人吓跑了,他也就被人救了。 只是他一看救自己的人就眼前一黑。 “哎,别装死啊。”顾幺儿穿着崭新的大红色衣服,好似一个年画娃娃,在他身边跑来跑去,活泼极了,“今日可是我救了你,你怎么都不谢谢我。” 他一边跑,一边托着剑鞘走,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一根绳把李达晃晃悠悠吊起来,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胳膊鼓起来又大又强壮,如今抱胸站在门口,瞧着就不好说话。 外面有马车停下来的声音。 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江芸芸的身形很快就出现在门口。 门口一直站着的男人终于动了,朝着她走过去:“果然有人打算杀人灭口,只是那个人也很警觉,瞧着像个职业的杀人越货的杀手,很警觉地跑了。” 江芸芸笑着点头:“本来就是打算放他走的,跑了也没事。” 蒋平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耽误你的事情了。” “不耽误的。”江芸芸笑脸盈盈说道,“这事多亏了你盯着,不然我一个读书人哪里干的来这些,所以还是很谢谢你的,杀手底细也不知道,不好贸然追出去,保护自己优先。” 蒋平越发觉得江芸芸身边能围着很多人是有道理的,她实在是太会说话了。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感谢的话,偏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格外受用。 江芸芸这次顺利来到周家老宅,看着再一次被人五花大绑的李达,站在门口,微微一笑,笑容和善:“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冬日的太阳实在不太耀眼, 只到了中午的时候,那一轮太阳才有几分光照,整个院子因为常年无人打理,荒凉安静, 那缕日光落了下来时, 才给院子添了点生机。 江芸芸站在门口,那轮日光落在她身后, 整个人的面容身形都模糊起来, 只有和气含笑的声音顺着风, 轻声传来。 李达盯着缓缓走进来的江芸芸,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觉得那声音忽远忽近。 那个白白瘦瘦,穿着竹青色的衣服,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人在此刻被无限拉长,长大, 在冬日的寒风中再一次站在自己里面。 他还是那么耀眼, 说起话来斯斯文文,含笑温柔,他站在门口, 跟自己说着‘又见面了’。 见, 怎么见啊。 他不是死了吗? 他明明是亲眼看着那个癫狂愤怒的人掉入水中,然后彻底沉了下去。 李达死死盯着江芸芸,神色逐渐惊惧惶恐, 只觉得鼻尖的水腥味越来越重。 他本就大冬天冲水里被人捞出来,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了许久,又惊又怕, 如今精神恍惚间见了她,那深藏在心中的恐惧在此刻被突然挣断的绳索,猝不及防地席卷全身。 他看着江芸芸,剧烈哆嗦起来。 “别过来,别过来。”他崩溃尖叫着,整个人在椅子上猛地摇晃起来,似乎想要跑,但又受制于人,只能重重摔在地上。 一直左顾右盼的顾幺儿吓了一跳。 蒋平快走一步,直接把人提溜起来,厉声说道:“发什么疯。” 李达眼珠通红,死死瞪着江芸芸,瞳仁却又格外涣散,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 “是你自己掉下去的,别来找我,去找那个人啊。” “我不想杀你的,我就是看着你,都是你耀眼了,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嘛。” “杀了你杀了你!你死了就解脱了,放过我吧。” 他哆哆嗦嗦,声不成调,只混乱说着话,脚下很快就多了一潭水渍。 蒋平吃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李达瞳仁也不见眨一下的,只是惶恐不安地看着江芸芸,好似见了鬼一样。 江芸芸入内,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紧咬的牙关都在打颤。 “这是……吓傻了?”江芸芸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却不料李达突然发狂朝着她咬了过去。 蒋平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的脸。 李达剧烈挣扎,好似不要命一样,手腕上的绳索一下就磨出血来,偏好似不知道疼,只是挣扎着要去咬江芸芸。 “别杀我,别杀我,我也想过你会死的,饶了我吧。” “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只是没钱,我真的没钱。” “这是亏心事做多了,吓疯了?”蒋平眉心紧皱,只觉得棘手,“早不疯晚不疯,怎么现在疯了。” “是不是装的啊。”顾幺儿溜达过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捏了捏他的胳膊。 他的力气不小,手指骨也瞬间紧绷起来,偏如此吃痛的力道,李达还是没有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江芸芸,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话,但眼珠子却透出恨不得把人当场吃了的憎恶可怕。 “这可怎么办?”顾幺儿扭头去问江芸芸。 江芸芸沉默,露出苦恼之色。 万万没想到,李达竟然吓疯了。 “找个大夫看看先?”蒋平犹豫说道,“是不是装的,大夫一把脉就知道了。” 江芸芸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和思羲说好了,借我一间小院,等会送去林家别院,然后再请个大夫来看。” 蒋平点头。 三人各自无言,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现在怎么办?”顾幺儿抱臂说道,一直偷偷去看李达,企图看出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线索是不是断了。” 江芸芸沉吟片刻,随后示意蒋平把人捆好:“我们去隔壁说。” 蒋平把人连同椅子一同捆起来,然后这才关上门。 李达的目光随着江芸芸的消失逐渐安静下来,随后整个人陷入呆怔的样子,整个人软坐再椅子上,若非有绳子捆着,只怕要当场摔到在地上。 “说起来,你舅舅是他打的,当时也是人赃并获,你干嘛把人放走啊。”顾幺儿不解问道。 “想要看看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江芸芸说道,“他的杀机太单薄了。” “那倒是没错,刚才确实有人想杀他。”顾幺儿说道,“只是那个此刻没抓到,跑了,幕后之人也找不到了。”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捏着手指。 “那若是这人真的疯了,到时候就直接交给衙门。”蒋平说,“只是他都这样了,衙门还受理吗?” “会的,当时是人赃并获,木棍和黎家的仆人都能作证,而且当时已经让他按下一份口供了。”江芸芸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解释着。 “但你舅舅并没有死,所以他估计也不会死。”蒋平看着她,眸光微动。 江芸芸回过神来,笑说着:“一切按照律法来。” 蒋平接过那张纸:“你想得开就好。” “那接下来怎么办?”顾幺儿晃着小腿,叹气,“大费周章抓了一个傻子。” “不碍事,会有人来的,先不说这事了。”江芸芸对蒋平说道,“那个赌场你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就今天早上,有个掌柜的给了我一百银子,要我离开,我想着不能打草惊蛇就拿钱走了,那些人是看我出了城门的。”蒋平说道。 “这个赌场是设置在逍遥楼后面的,表面是酒楼,但后面却是赌场,能进去的人都要小二认识的,我当时也是借着要殴打一个纨绔子弟的名义装傻闯进去,又赌了几把,庄家都是老手,我挑着几个不太好作弊的下手,赚了大概三百两就被人发现了。” 江芸芸听得认真。 蒋平仔细说道:“幕后之人我还没查出来,但这里来的人出手都很阔绰,有商人,也有纨绔子弟,最明显的就是这些人大都是帮闲出面带进来的,我已经盯着其中几个帮闲多日了,只是他们都是各拉各的客人赚钱,明面上是没有任何往来的。” 帮闲就是一群落榜的年轻人,瞧着科举是没有指望了,就专门陪着那些纨绔子弟消遣玩乐,附庸风雅的文人。 江芸芸惊诧:“文人骗人,那怪不得能把人哄进来。” “你好端端查赌场做什么啊?”顾幺儿好奇问道。 “之前看到李达的时候,我突然在想,我那个外祖父是真的,自己沉迷赌博的嘛?”江芸芸捏着手指,“他赌博的瘾实在没有由来。” “什么意思?”顾幺儿爬到她身边,贴着她坐下,“我听不懂。” 江芸芸想了想:“我那个外祖父是读书人,一开始没有这个爱好,他怎么好端端想起来要赌博了?” “不是说家里有人生病了吗?”蒋平下意识追问道。 江芸芸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 蒋平注视着江芸芸,微微一笑:“你还未回扬州城的时候,在村子里走访了一下,顺道打听了一下。” “你怎么调查我们。”顾幺儿立刻警觉反问着。 蒋平无语,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他:“我们。” 顾幺儿想了想,立马伸手紧紧挽着江芸芸,皱了皱鼻子:“我们。” 蒋平见他这么胳膊肘儿往外撇,气笑了:“衣服都给你白买了。” 顾幺儿得意地摸了摸袖子,放在江芸芸面前炫耀道:“霓裳阁买的新衣服,超级好看,你看,这里有红红的花。” “好看。”江芸芸点头,随后看向蒋平,和气说道,“不碍事,事无不可对人言,这件事情也并非秘密。” “瞧着读了书就是不一样,大气。”蒋平对着顾幺儿冷嘲热讽,“有些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写的歪七扭八,就是不行。” 顾幺儿一点也不觉得被骂了,反而开开心心扯着江芸芸的袖子说道:“聪明!没错,江芸是最聪明的人了。” 江芸芸无奈抽回自己的袖子,说回刚才的事情:“自从太.祖下令,全国赌坊大都不会在明面上,外祖父一个读书人,若是没人带路怎么会知道赌坊的位置。” 蒋平却有不同的意见:“他好歹是这个成年人,一开始也许自诩读书人的身份,看不上去赌坊,知道了也不进去,但后来家中需要太多钱了,想着搏一搏的心态进去也不是没可能的。” 江芸芸叹气:“也有这个可能,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为何?”蒋平问。 江芸芸想了想:“因为,外祖母只是生病了,他当老师这么多年,难道一点积蓄也没有吗?现在就想着去赌一个大的,也太奇怪了。” “不是说他偷偷救济了很多学生吗?”蒋平平静说道,“读书这么花钱,应该很难攒钱吧。” 顾幺儿也凑过来说道:“做好人是没钱的,我爹每个月都把钱给士兵们,我们家一分钱都没有,蒋叔这次竟然只给我带了五两银子,还教我如何去街上卖艺赚钱。” 江芸芸忍不住惊讶地看着蒋平。 蒋平摸了摸脑袋,无奈说道:“真的没钱,军中这么多人要将军花钱买棉服,有些士兵若是大比中做得好,也是要奖励的,一笔笔都是钱,将军把陛下赏赐的东西都送出去了,真的是花钱如流水。” 江芸芸叹气,半晌没说话。 “那你怎么确定你外祖父在逍遥楼赌的?”蒋平继续问道。 江芸芸不解:“不是你和我说这个逍遥楼很古怪吗?” 蒋平和她四目相对,过一会儿,又犹豫又不解地说道:“不是你让我找找西门附近有什么赌坊的嘛。” “是啊,不是你找到逍遥楼的嘛?”江芸芸更是疑惑。 蒋平大惊失色:“原来你不知道你外祖父在哪里赌博啊,你这纯粹是让我耗子抓瞎啊。” 江芸芸想了想,摆了摆手:“不不不,我确实不知道他在那里赌博,因为我娘和我舅舅也都不知道,村子里的人也都不知道,可见外祖父也一直没说过这个事情,甚至没有人发现,所以就有第一个问题,他是赌博了很久,欠了很多钱,竟然是债主上门讨债才被发现的,那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不可能是那种市面上那种人人都进去,常见的赌坊。” “那个赌坊一定是隐秘的,而且他从西门进扬州城,要是去东边的赌坊也太久了,不可能,去过这么多次,走了这么久,一个认识人都没碰到过,你要知道村子里的人消息一向是传得快的,可一开始就是没有任何消息,所以那个赌坊不需要他在扬州城里走很久才能到。” “南市和北市卖日常用的商铺比较多,而且住在那里的人都不太富裕,且赌博的人也不会少,但开设隐秘的赌场无外乎赌得大,人员不能曝光,以及生意不止赌博,开在南市和北市生意不会好,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就在西门和西市附近,这里靠近码头,水道纵横,人员流动快,金钱在这里流通快速,若是在这里骗钱……我是说赌钱,也太正常了。” 她说完和蒋平四目相对,各自无辜。 “你……我瞧着你更像在赌博。”蒋平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 江芸芸不解:“可我分析难道没有道理嘛,你不是也找到逍遥楼了吗。” “很详细哦,我都听懂了。”顾幺儿安慰道。 蒋平仔细想了想,竟也觉得分析得非常有道理。 “那,若是找错了呢?”他缓缓问道。 “错了也不碍事。”江芸芸到不甚在意,“只是要符合我给你说的条件,隐蔽,距离近,有门槛,要介绍人,这样的范围很小,若是真的倒霉,那也是排除了一个,若是设身处地想,在我不安时,碰到的是流氓,那他说什么话我都是不信的,但若是那群帮闲上来,与我说几句文绉绉的话,身份的认同在此刻会被放大,我上当受骗也太正常了。” “你似乎对你外祖父的死,也没有这么在意。”蒋平把她的话反复琢磨了一句,冷不丁问道。 他抱臂,注视着江芸芸:“你刚才是不是还直呼了你舅舅的名字,你对你舅舅差点死了的这件事情上,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愤怒。” 他顿了顿:“你就像我手下的伙头兵,我交代了一个任务,你在尽心完成而已。” 他目光炯炯地打量着江芸芸,终于把一直觉得有点奇怪的事情抓了出来,甚至越想越奇怪。 江芸对周家的事,是上心,但绝不是关心,没有人会在舅舅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的分析,甚至还打算查一下旧事。 她像一个捕快,而不是受害人家属。 就像是时候到了,我索性把事情一把抓起来,随便捋一捋。 可,这是她娘的母家。 江芸芸心跳落了一拍,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眨了眨眼,笑说道:“我和我舅舅一直没见过面,说起来还是有点生疏的,刚才也是心急,才喊了他的名字。” “我现在不是也在很认真地调查嘛,李达已经被抓到了,马上就要绳之以法了啊。” 江芸芸镇定解释道:“而且着急又解决不了问题。” 蒋平看着她,突然笑了笑:“你说的也对,刚才说到哪了,你外祖父读了赌场,欠了很多钱,然后大年三十不睡觉也要去赌博。” 江芸芸心中松了一口气。 蒋平平日里总是耷拉着眉眼,瞧着做什么都不上心,但刚才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似被刀剑夹在脖子上,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她故作随意地避开顾幺儿的手,这才缓了缓刚才太过紧张的手指,继续说道。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他中间是停过一段时间的,要知道赌瘾哪有这么好戒的,而且他之前不赌这么多年了,大年三十突然想起来去赌博,也太奇怪了。” “是不是有人故意引诱他,但是那个时候他都已经没钱了,拿什么去赌,而且三更半夜地突然想起来要去赌钱,什么瘾这么大。”蒋平摸着下巴,话锋一转,“你的怀疑不无道理。” “但这事和李达有什么关系?” 江芸芸想了想:“因为我只知道他和周家有关系,而且不好。” “你觉得李达在这两个事情上都有涉及。”蒋平皱眉。 “我舅舅一直孤身一人,性格温和,除了之前和林家分家的事情有了牵扯,其余时候都待在印刷坊,现在在回家祭祖的路上被打破脑袋,不仅如此还要推进水里,这便不仅仅是简单报复,是想要置人于死地。” “他舅舅脾气真的可软了。”顾幺儿终于有机会开口了,也跟着大声强调着。 江芸芸一顿,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我外祖父的死虽然奇怪,但毕竟官府定案了,我又没有任何证据,一切只是猜测,如今因我舅舅的事情,抓到一个奇奇怪怪的李达,就想着从他这边深入,因为他要杀周鹿鸣的理由太过单薄,而且周鹿鸣说过李达一直对他颇有帮助,这样的人无缘无故,怎么会痛下杀手。” “说不定一开始的帮助就是虚情假意的。”蒋平设想着。 “那他为何要虚情假意?是自己的原因,还是他人的原因?”江芸芸反问。 蒋平沉默着呢:“不好说,但他一开始对你舅舅好,也是付出过实际的,柴米油盐,不算便宜,他家里是种地的,这几年才开始富起来的,我打听过没有其他收入,就单纯种地。”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更奇怪,一方面他真的帮助过周家,另一方面,却又对周鹿鸣痛下下手。”江芸芸强调着。 “李达帮助过你舅舅,你还怀疑他。”蒋平想了想,笑说道。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笑说着:“直觉,就跟你们打仗,总能下意识判断出敌人的策略一样。” 蒋平强调着:“我们不是下意识,是大量的情报,日夜的分析研究,还有就是多年的经验。” 江芸芸睨了他一眼,笑眯眯说道:“我也一样。” 蒋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随后轻笑一声。 江芸芸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冬日的屋内格外阴冷,正午的日光很快就不再暖和,窗棂的影子也逐渐往西走去。 三人坐在屋内沉默着。 顾幺儿在江芸芸身边咕涌着,一会儿捏着她的袖子,一会儿又摸出兜里的糕点塞进嘴里嚼着,又或者晃着小腿,滴溜溜看着不说话的两人。 江芸芸之所以抓着李达不放,本质上就是想要看看李达背后到底有什么人。 其实那个人到底是谁?她心里一直有一个隐晦的答案。 灯下黑。 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语的具体含义,是在江苍读书时,他们说这样就可以让书房里即有人,又察觉不出这个人。 其实这个词并不罕见,相反应该是处处可见。 那日江湛为了躲避许敬,就曾灯下黑的躲在茶室里。 又或者平安母子,他们既为了伸冤,又为了安全,也灯下黑地躲在徐家。 周家的一切看似都是命运的使然,可仔细看去却又处处诡异。 周服德到底为什么去赌博,大年三十那日为什么深夜出门? 周鹿鸣日子眼看越来越好了,到底又是谁能痛下杀手。 能下毒手的人一定是厌恶痛恨他们的。 周家若是大奸大恶便是算了,可偏偏在周家没出事前,风评都很好,她也不愿意相信能养出周笙和周鹿鸣的人,会是两面三刀的小人。 那到底又是谁? 江如琅,是你嘛。 江芸芸眉眼低垂,轻轻揉着手指骨。 她自然是厌恶江如琅的,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建立在他作为一个压迫者,而非杀人者的形象里。 他自私虚伪,恩将仇报,为了一己私利可以去压迫所有人,包括富贵的妻子,病弱的江苍,无辜的江湛,他放逐不成器的江蕴,忽视着还看不出价值的江漾,他甚至能屈能伸,在看出江芸的价值后,一次又一次放任她的放肆。 只要一切符合他的利益,他的耐心似乎就会被无限大,性格也无限好。 那么他当年强行把周笙纳进来就格外不符合他的利益。 一个正在和曹蓁如胶似漆的时候,他不会想不明白,他是高娶,说是入赘,可曹家给了他一切的体面,他却强行纳周笙入门,若是曹家是强势的人,直接把人赶下去也是大有可能的。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为什么? 按照周笙这十来年的日子来看,至少可以断定,江如琅对周家并无太多感激之情,不然周笙的日子也不会过成这样。 是周服德当年做过什么,让他不感激。 还是他本就是斗米恩升米仇的白眼狼。 草蛇伏线,灰延千里。 周鹿鸣的事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 “芸哥儿。”门口乐山匆匆走过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果然是他,管家刚才一路偷偷跟着我们。” 江芸芸蹭的一下站起来,目光怔怔地看着乐山。 心里高悬的那块石头在此刻终于落地了。 她故意不从江家借马车,却又光明正大从江家出门,若是问心无愧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问题,可偏偏江家的人还是跟着他出来了。 她出了门才发现,抓着江来富的是隔壁邻居,那个奇奇怪怪的周三叔。 地上是散落了一滴的芦苇。 周三叔直接把人按倒在地上,瞧着力道不轻,因为江来富的脸都要青了。 “本来江来富发现了我,准备跑了,这人突然从芦苇荡里划了船出现,然后也不等我喊话,见了他就用手里的竹竿对着他就是一顿打。”乐山咋舌说道,“凶得很,三下五除二就把人压住了。” 江芸芸嗯了一声,上前一步:“周三叔。” 周三叔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江来富见了他,倒是剧烈挣扎起来:“救,救,救命……” “这人和三叔有冲突吗?”江芸芸笑问道。 周三叔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深思,过了一会儿才硬邦邦说道:“坏人,见一次打一次。” “那你现在快打他一顿,我等会要带他去问话。”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江来富听傻了,挣扎的动作也停了。 周三叔也冷在原处,随后冷冷说道:“你们江家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和我没关系的,我今日就是回家一趟,这人总是神神秘秘跟着我,不瞒你说,我也是很烦的。”江芸芸继续说道。 周三叔神色变幻,盯着江芸芸看,又低头看江来富。 “既然这人这么讨厌,那我现在就把他扔进河里,反正就我们几个人,你们不说,谁知道呢。”他常年干活,抓起一个养尊处优的管家还是轻而易举的,直接把人提溜起来,恶狠狠说道,“杀了他,你轻松,我开心,岂不是正好。” 江来富听得瞪大眼睛:“你敢,你敢,杀人犯法的,你会被杀头的。” 周三叔不为所动,认真说道:“就我们几人,谁知道,你这人恶贯满盈,早就该杀了你了。” 江芸芸眉心微动,视线缓缓看向周三叔,试探问道:“他做的事情怎么就恶贯满盈了,虽然不厚道,但和杀人放火有什么关系。” 周三叔紧紧拽着江来富的衣领,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刚才只是说得好听,赌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难道不是恶贯满盈。” “胡说什么啊!”江来富眼珠子微动,大怒,“你这人以前就神神叨叨的,鬼话连篇。” “你是说……”江芸芸的声音明明不算大声,却轻而易举打断江来富的声音,“外祖父的赌博是他引诱的?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周三叔沉默。 江来富顿时尖叫起来:“我没有,我好好一个管家,我怎么知道赌博的事情的。” “我在一年看到服德和他说话,这人从逍遥楼里走出来,给了他不少钱,然后服德就进去赌了,要不是他给的钱,服德好端端怎么会去赌博。”周三叔呐呐说道。 ——逍遥楼。 江芸芸的目光看向江来富。 江来富原本还是尖声反驳,可被那目光一看,所有的声音便瞬间被压在嘴里。 “不,不是我,他胡说八道的。”他好一会儿才沙哑说道,“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肯定是他看错了。” “要不就是我们老爷心善,给他钱,给他钱也是帮他啊,他去赌博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事怎么赖我啊,我不知道啊,二公子,你不要被人骗了啊,这人之前一直吃住你家的,现在突然说着话,肯定是为了讹你。”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是唾沫横飞,声音一会儿可怜,一会儿高亢,情绪变化之大,连带着通红的脸颊肌肉也开始震动起来,神色近乎狰狞。 “是与不是,等会去那个逍遥楼问问不就知道了。”一直没说话的蒋平看了江芸芸一眼,上前一步,镇定说道。 江来富像是刚看到他一般,瞳仁倏地缩紧。 “怎么,见过我。”蒋平见状,微微一笑,“一百两银子在扬州也挺不经花的,给小孩买几套衣服就没了。” 顾幺儿溜达过来,沉重点头。 “你,你……你们认识……”江来富失声尖叫。 江芸芸面无表情看着他,缓缓问道:“你为何要引诱他赌博?” 江来富原本激动的脸,在嘴角喏动片刻后,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二公子在说什么,是老爷叫我来找你回家的,你现在这么对我,等我回去跟老爷说,有你好看的。” “与他废话什么。”蒋平不耐上前,“去逍遥楼问一下不就好了。” 江来富虽不说话,脸上却松动了片刻。 —— —— 出人意料的是,去逍遥楼无功而返。 蒋平抓了好几个人,虽说认识,却不是他们想要的认识。 ——“这是江府那个大管家,扬州城谁不认识啊。” 他甚至还抓了几个帮闲来问,帮闲都说和他们对接的不是这人,是一个年轻人,矮小白脸,脾气好。 “都说不认识这人。”顾幺儿小心翼翼趴在江芸芸耳边说道。 江芸芸并不意外。 “那这人放不放?”蒋平问道,“这样算不算打草惊蛇了。” 江芸芸坐在椅子上,心里一点点分析着,随后摇了摇头:“不算。” “江来富本来就是我引过来的。”她说,“我就是想要打草惊蛇,让他们先动手,我们才能以退为进。” “那现在怎么办啊?”顾幺儿丧气说道,“李达疯了,江来富咬死不说,你舅舅的事,到底还抓了一个李达,你外祖父的事情却不好开口了。” 江芸芸沉默着,手指打在茶盏上,茶水烫得她手指有些疼,她却没有移开,瞳仁微微失神。 这事瞧着好像有些头绪了。 这两件现在看来和江如琅是脱不开关系的,周服德的死,周鹿鸣的重伤。 周服德被江来富引诱去了赌场,只是不知道大年三十到底为何出门。 李达无利不起早,打周鹿鸣十有八九也是江来富指使的,他们家突然富贵起来便也说得通了,只是不知道江如琅为何突然杀人。 可一个无尾,一个无头,没有一件事情能上得了台面说的。 “要不要下点手段。”蒋平淡淡问道,“军营里自有询问的办法。” 江芸芸回过神来:“这事还没到使用暴力的时候。” 她在顾幺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顾幺儿半信半疑,举起小手来:“我可下手没轻重。” “随便吧。”江芸芸无奈说道。 “麻烦蒋叔把江来富叫来。”江芸芸说。 与此同时,顾幺儿也跟着蒋平屁股后面跑了。 没一会儿,蒋平把江来富拖了过来。 江来富被捆得五花大绑,见了人只是冷笑着,也不再遮遮掩掩:“二公子打算屈打成招嘛,这事上了公堂,我也是要好好辩一下的。” 江芸芸摇头:“李达已经交代是你要他动手的,但我也想着验证一下,所以我今日就是准备钓你的,你出现了,我就知道她说的都是你真的,人证物证俱在,你也脱不开。” 江来富神色微变,随后镇定说道:“若是他说了,你怎么不早早扭送我去,二公子年纪轻轻,倒是爱诈人。” 江芸芸也不生气,只是继续说道:“我一开始也没打算查我外祖父的事情,蒋叔只是没钱了想要找个地方借点钱而已,和我没关系,但我现在说这些你估计也是不会信的。” 江来富只是冷笑。 江芸芸也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抿了一口。 茶水滚烫,舌尖被烫得微微有些发麻,被风吹麻的脑袋在此刻也逐渐冷静下来,北风吹得哗啦作响。 这里是林家的别院,仆人们听了命令大都在自己屋内带着。 整个院子安静极了。 她知道有些机会,只有一次。 “我只是想知道,舅舅并没有得罪你们,你为什么要下毒手。”江芸芸不解问道,“他如今孤身一人,也和你们没有交集,林家的事情你们确实是主谋,但他也不过是意外参与进来,按理都是无足轻重的人。” 她顿了顿,注视着江来富,意味深长说道:“你说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林家,还要因为谁,总不能是死人吧。” 江来富低着头,不说话。 江芸芸轻笑一声:“其实刚才你也说了一些,仔细想想并不难,雁过留痕,真要查这事也能查出来,只是你要明白,一旦事发,会不会有人保你。” 江来富没说话。 “一死一伤。”江芸芸的声音骤然降低,“那可是绞刑。” 蒋平抱臂,淡淡说道:“我在军中就是做侦查的,不然也不会找到你们逍遥楼,别说扬州城的几年前案子,就是异族的陈年旧案,我都能查清楚。” 江芸芸察觉到江来富的疑问,笑着解释着:“这就是顾将军身边的蒋副将。” 江来富眉心忍不住抽了一下。 江芸芸手边的茶盏轻轻嗑了嗑,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隔壁院子里突然传来尖叫声。 “李达被我们问着问着,精神救不太好了,我让人去给他醒醒神。” 尖叫声越来越大声,听得人心头一震。 江来富神色震动,只觉得刚才受伤的地方也开始火辣辣的疼。 “倒是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这些年他这么关注周家,我太好奇了,所以才想问一下。”江芸芸微微一笑,“毕竟那个院子砌得这么好,可要不少钱,口供可不能少。” “你这是屈打成招。”江来富声音微微拔高。 江芸芸只是看着他笑,眉眼弯弯。 江来富却是打了一个寒颤。 “要我说,打一顿便什么都招了。”蒋平又一次平静开口,“军中有的是办法对付俘虏,到时候上了公堂验伤也是看不出的,二公子就是心善,不若让我现在带下去,一炷香的时间,肯定是什么都说了。” 他伸手就要把人拉下去。 隔壁的尖叫声尖锐响起,随后骤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只是想要他教训一下周鹿鸣。”江来富一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整个人打了一个滚,避开蒋平的手,“谁知道李达下了重手,和我可没有关系,照顾周家,那也是看在周姨娘的份上,中间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不赖我们。” 江芸芸轻哼一声:“你说我要信谁的。” “一个人只是想教训一下,一个说有人重金买凶。” “一个说是照顾人,一个说是监视人。” “监视周家做什么。”江来富一口咬定,“就是照顾,李达拿了钱还胡说八道,怪不得要杀.人。” 江芸芸安静看着江来富,许久之后,淡淡说道:“你撒谎,你知道撒谎要付出代价吗?” 蒋平伸手抓着他的胳膊。 她不过是微微用力,江来富就疼得大叫起来,脸色瞬间白了。 “这小院里都是自己人,死了便死了。”蒋平面无表情注视着江来富,杀气腾腾。 江来富被那一眼看的心神俱裂。 “你外祖父这些年一直问我们要钱,监视一下又如何。”他大声说道,“你可别被周鹿鸣骗了,我们可没有杀人,大年三十那日我们都在府中,人证都有。” “没错,李达说是他不小心把人推下去的。”江芸芸直接说道。 江来富到嘴边的话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 ——若是李达都自己招了,今日把他抓起来又是什么意思。 “坏事都是李达做的。”江芸芸和气说道,“但李达现在不行了,所以你要一起上堂,去证明这件事情。” 江来富被这个神来一笔,惊呆在原地。 “咱们把这事了解在这里,以后见了面还都是江家人,不是嘛。”江芸芸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和和气气说道,“你好交差,我也好交差。” 江来富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 —— 人证物证都在,李达果然入狱,江都县县令陆卓却对江来富的判决犹豫了。 刚才听他的话,他不过是好心办坏事了。 “放了吧,不过是所托非人,也是倒霉。”县丞程钰小声说道。 江来富心中松了一口气。 陆卓犹豫着。 他可不是愣头青,自然发现其中不对。 江来富一个江家大管家,和一个平头百姓周鹿鸣过不去做什么,再者说是要照顾周家人,可之前听说那江芸的生活环境也不好,怎么也不想对那个周姨娘多喜欢的样子。 “明堂,说起来也都是家务事。”程钰见他犹豫不决,便又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让他们关上门自己解决不就好了。”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击鼓的声音。 跪在堂下的江来富眼皮子突然一跳。 “明堂,外面有人状告江家大管家买凶.杀.人。”有衙役匆匆跑过来说道。 “何人状告?”程钰随口问道。 “应天解元,江芸。”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其实江芸芸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江来富。 在乐山告诉她是江来富跟来的那一瞬间, 她就清晰明白,酿成周家惨祸的罪魁祸首是江如琅。 周服德的赌瘾。 周笙的悲剧。 甚至是周鹿鸣差点命丧黄泉。 她拉着江来富说着似而非似的话,在他心里种下有一点期望。 ——江芸其实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打打嘴上官司。 让他听话去衙门, 打算把李达送进去, 从而结束这个事情,则是江芸芸真正开始反击的第一步。 让江家彻底牵入到这盘棋中。 在江芸芸来到这个世界前, 她对衙门这个概念并不清晰, 那个高堂明镜的牌匾悬挂在正中的位置, 每每上学时会意外撇过的地方,总是亮堂整洁,崭新空荡。 她总是还以为,这是个若是有理,上了衙门也该有个说法的地方。 可现在的她,已经上过一次衙门大堂, 去过好几次衙门后门, 也清晰地感觉到那块高悬的牌匾下是迫人的压力,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你身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受你控制。 一旦去了衙门那便是上了秤, 上了秤那便不由你了。 你是货物, 而非砝码。 她在第一次上衙门后就敏锐发现了这个潜规则。 所以让江来富被隔绝在衙门内,是她的第一步。 江来富和江如琅这些年来狼狈为奸,想来也是各自彼此了解, 清晰知道对方的事情,所以隔开他们,这才能形成信息差,逐个击破。 江芸芸站在明亮大堂上, 目光在头顶的明镜高悬牌匾上一扫而过,随后收回视线,行礼见官。 她是举人,不必下跪,所以便站在一侧。 陆卓看着她镇定自若的神色,川字眉心忍不住皱起:“你状告江家大管家买凶.杀.人,可有证据?” 江芸芸点头:“李达说的。” 陆卓惊讶:“李达不是疯了吗?证词上可没有说这个事情。” “二公子,你不要胡说八道。”下跪的江来富又惊又怒,但是很快又冷静下来,重复着刚才的话,“是周鹿鸣一直缠着您,我是担心耽误您考试,这才想要教训他一下,但万万没想到李达能这么心狠手辣,这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但我可不敢买凶.杀.人啊。” 江芸芸垂眸,淡淡说道:“就是因为李达疯了,所以现在的口供有问题。” 江芸芸深谙辩论之道,以假定为依据乃是最常见的办法。 也就是说用一些未经证实的假设为提前,来支持自己的论点,将自己的观点作为事实来陈述,而非作为一个假设,若是这个过程中存在着逻辑漏洞,那也不要紧,你的目的是让被人顺着你的话去思考,而非一定要争出对错。 “什么问题?”陆卓忍不住问道。 “李达只交代了自己打伤周鹿鸣,却没有说为什么打伤。”江芸芸反问道,“明府有所不知,李达之前对周家颇为照顾,我几次三番听我舅舅说起李达对他的关爱,就连去年大雨冲毁了墓地,也是李达帮忙收拾出尸骨,这样的好人怎么就因为管家想要教训他的事情,就能下次狠手,实在是奇怪。” 陆卓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是以心中的那点奇怪立刻又多了几分。 周鹿鸣实在是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了,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么就突然惹得别人动了杀心。 “那是李达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江来富立刻说道,“我哪里知道他们的纠纷啊,说不定李达一直都是假情假意,我可是听说周鹿鸣找到一个好工作,可没有提携李达的儿子,说不定就是一时嫉妒。” “若是嫉妒,那定然是有的,可周鹿鸣找了一份好工作的事情和他差点命丧黄泉的事情可是隔了许久的,我舅舅每次休息都会回家一趟,和李达相处时间甚多,他这么久都不展开报复,却因为你说了一句他就痛下杀手,难道不是更奇怪吗。” 江芸芸抓到其中一句的漏洞,趁胜追击道。 “若非你跟李达说了刺激人的话,李达怎么可能好端端升出这样的邪念,难道他不知道杀人会死吗?突然从教训一下周鹿鸣,变成杀死他,这样的变化可不是他自己突然能想到的。” 江来富突然觉得百口莫辩,因为不论说什么,好像都逃不开这个问题。 一开始他为了快速结束这个事情,直接说了是他想要李达教训一下周鹿鸣。 现在李达下了重手,不论他到底和李达说了什么,周鹿鸣差点死了是事实。 除非李达能清醒过来,为他说话。 他有些慌了,他心中开始的不对劲终于凝聚成实质。 “你,不是你叫我来报案的嘛?”他注视着江芸芸阴沉沉说道,“这事和江家可没有关系,二公子是不是被人骗了。” 江芸芸眉心微动,微微侧首看着江来富。 江来富虽说一直养尊处优,但长得并不富态圆润,脸颊瘦长,眼睛细长,极长的中庭,让他在眼睛微眯起来威胁人的时候,显出几份戾气。 她平静得看着江来富,漆黑的瞳仁在此刻敛了光,冷不丁注视着他人时,会隐隐有一种刀剑出鞘的惊悚感。 “我让你来报案是希望你能老实交代,不牵连江家。”清亮的瞳仁冷淡地注视着面前之人,意味深长说道,“你好交差,我也好交差。” 江来富瞳仁倏地收紧,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但你说的也没证据啊。”一直没说话的县丞程钰出声说道,“又怎么知道不是诬告呢,我也听闻二公子总是独来独往,对于家中并不热络。” “明府可知道李达是如何疯的?”江芸芸收回视线,反问着。 陆卓摇头:“这也是我打算细查的,李达疯了,证词怎么出现的。” “证词是一开始被我找到后,他写的,我本打算等舅舅醒了再做打算,就放他回去,也想着他对我舅舅这么好,说不定也是有苦衷的,这几日我舅舅能下床了,惊闻凶手后就想要见见他,我们就再去找他时,突然看到有个人想要杀他,就把人救上来。”江芸芸故作不解,反问道,“若是此事就只是李达一人所为,又哪来的杀手。” “你说有人要杀他?”陆卓惊讶,“可有人证。” “我身边的顾仕隆,还有林家的车夫都可以作证。”江芸芸镇定说道,“明府现在就可以传唤他们上来问话。” “怎么又和林家有关了?”程钰不解问道。 “借了他们家的马车去接人。”江芸芸笑说着。 陆卓自然是把人叫上来询问。 “那个人超级凶的,直接敲了李达一棍子,然后把人推进水里,不准他上岸。”顾幺儿挥手比划着,“然后看到我们来了,他就跑了,没抓到人,我们就把人捞上来了,然后他就疯了!” 他小手在空中愤愤一抓,苦恼说着。 林家那位车夫倒是规规矩矩把前因后果说了清楚。 “这确实奇怪。”陆卓的视线忍不住看了一眼江来富。 江来富敏锐,大声辩驳着:“这我可不知道啊,什么杀不杀手的,我们江家也是耕读之家啊,哪里认识这些门路的人。” “是啊,江家做正经生意的。”程钰眉心微蹙,“可别是李达在外面又惹了其他事情,意外撞在一起了。” 陆卓心中几经变化,突然觉得此事棘手起来。 “现在也没有证据,不若先让江管家回去,那个李达不论如何也都伤了人,先在牢内管着,等江解元查好了证据再来告状也不迟啊。”程钰体贴说道,“案子拖久了可不好。” 陆卓下意识去看江来富。 江来富立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真的和小人没关系啊,小人一开始也是担忧二公子被那个突然出现的舅舅骚扰啊,这才想着教训一下,免得耽误二公子考试,至于其他的罪名,小人真的是百口莫辩啊,二公子现在好端端告小人,小人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哭得格外伤心,嘴里不停喊冤着。 陆卓便又看向江芸芸。 江芸芸收回视线,微微一笑:“江管家也是生意人,在扬州城内也是呼朋引伴的人,若是这次回去,万一也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可别也受伤了。” 陆卓心思微动,捏着胡子的手揉了揉胡子。 “衙门自然是最安全可靠的地方。”江芸芸轻轻送了一顶高帽,“还请明府给李达请个大夫,他这突然傻了,若是能治,那一切便都皆大欢喜了,什么证不证据,都昭然若揭。” 陆卓注视着堂下的人,眯了眯眼。 他做官二十年,经历过无数百姓间的恩恩怨怨,无非是财色二字,偏今日这事瞧着很奇怪。 江家的二公子状告江家的大管家。 说起来,他们也该是一家人才是。 至于色,小解元才十一岁,想来对此道还未开窍。 这件事情到底是真的为舅舅鸣不平,还是江家内部出了问题,想要借衙门的手来处理乱麻。 “关进衙门做什么。”程钰先一步反对,“让江来富自己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行吗。” “我一定在家里好好带着,还请明府明鉴啊,这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你万一也出事了怎么办,而且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啊。”顾幺儿大声反驳着。 江芸芸却不再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站在台下,眸光清亮,只是不再笑了。 那个在陆卓记忆中小小一只坐在号房里的人,见了人就露出笑来,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现在再一看,那个小孩已经长成少年的模样,头顶着大明最年轻的解元头衔,此刻心平气和站在这里,少了些稚气,多了丝沉稳。 陆卓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案子有些奇怪,一个江家富户的大管家,人人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是怎么知道村头百姓李达,李达和周鹿鸣关系这么好,怎么又好端端会暴起杀.人的,这三人被古怪牵扯在一起,若是不查清,那真是一桩错案。 而且他也是更愿意相信江芸一些的,这样的名声显赫的小神童,若是非要走到公堂这一步,那一定是忍不了了。 “若是李达说没有这事呢?”陆卓注视着江芸芸,轻声问道,“那你这个可就是诬告了。” 大堂突然安静下来。 江芸芸抬眸,漆黑的眸光平静地注视着陆卓,随后轻轻松了一口气:“晚生知道。” 陆卓点头,拍了拍惊堂木,对着堂下的江来富说道:“既然你身上背负着案子,那进一趟牢房也是案情所需。” 江来富脸色大变。 “来人,把江来富押下去。”陆卓想了想又说道,“和李达分开,平日里有人探望,要仔细斟酌,不能随意见人。” “我冤枉啊,明府我冤枉啊。”江来富惊恐大喊着。 程钰拧眉,忍不住说道:“这会不会太不给江家面子了。” 江家可是城中纳税大户,平日里有个天灾人祸都要大户们出钱出力的,一般来说,衙门都会给这些大户都是颇为优待的。 官员想要好的政绩。 商人想要好好赚钱。 互帮互助才是正常的。 陆卓正色说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别说是大户的管家,便是大户来了,我也是要关起来的。” 他看向程钰,随后笑了笑:“再说了这个恶人是我做的,之坚在扬州城多年,继续维护好和大户们的关系,也就是替我们县衙维护好了。” 程钰神色微变,青红交加,随后紧跟着陆卓的脚步,低声说道:“哪里的话,我自然是和明府站在同一条战线的。” —— —— “县丞不见你们。”江如琅大惊。 就在刚刚,他得知自己的心腹,江来富被自己的二儿子给弄进牢里了,罪名是买凶杀.人。 买凶杀.人不稀奇,扬州城内的那几个大户谁能保证自己手中没有一滴血,财富本就是靠他人的血肉积累的。 江来富这些年收拾过的人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人。 最让他恐慌的是,举报的人是江芸。 他对江芸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曲折了,一开始他也是颇为喜欢的,那可是周笙给他生的孩子,长得和周笙这么相似,眼睛又圆又大。 可周笙实在是太不识趣了,见了他就唯唯诺诺,再也没有记忆中的开朗活泼的样子,连带着江芸也被养的怯懦,越看越觉得果然是农家女养出来的小孩,上不了台面。 这样的小孩,他才不配被他喜欢。 后来随着他和曹蓁的关系时好时坏,又逐渐紧张起来,他也无心去关注那个被他费尽心思弄进来的女人。 他必须要在江家站稳脚跟,把这些本就属于他的东西牢牢握在手里。 富贵名利,才是他真正要的东西。 再后来,又成了江如琅不敢再去看周笙,因为听闻周服德的死讯。 周服德自然不是他让人推下去的,他也自认对周服德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还是莫名不敢去看周笙。 因为周笙长得和他爹颇为相似,又高又瘦又白,而且笑脸盈盈的,现在的江芸也是,他们周家人好像天生爱笑。 他每每看到周笙总会恍惚想起年少时寄人篱下,看人吃饭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太苦了,连呼吸都要看人眼色。 周服德虽不收他的钱教他读书,却每每都要他记住自己的恩情,就连他稍微休息一下,都要管,可偏偏不愿意为他打点考官,让他一直考不上乡试。 这样的人明明这般虚伪,却人人都说他是好人。 他对周笙自然是喜欢的,那是他少年时候唯一喜欢的人,漂亮又聪明,就像周家院子里的那一面凌霄花,耀眼极了。 可现在他看着她在后宅后孤苦无依,偏又有种诡异的欣慰。 那些年他吃过的苦,也该让周家人也吃一下。 他对周家做了很多事情,自认为天衣无缝,可现在一直沉默的江芸突然强势起来了。 这个压根没被他放在眼里,觉得不可能成器的,骨子里留着农户血的小孩,一夜之间好似那面凌霄花骤然开放,拜了名师,考了解元,成了扬州城无人不知的神童,成了耀眼的一颗星。 现在,她开始状告江来富。 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可如何是好。”江来富的儿子江泽神色慌张。 江如琅坐在椅子上,窗棂上雕刻着的富丽堂皇的花被日光照着,好似一道道鞭痕,落在他脸上,足以把人四分五裂。 他格外平静说道:“你去把周笙和江渝关到暗室里,然后让江芸来找我。” 江泽连忙跑了出来。 没多久,紫竹院自然乱成一片。 陈墨荷百般阻拦也没阻止周笙和江渝被人带走,江渝哭得厉害,周笙一脸惶恐被人推搡着带走了。 “去,去找芸哥儿。”陈墨荷赶在紫竹院大门被人锁上时,悄悄把个子最小的小春送了出去。 小春迷茫站在冬日里,耳边还是小院里的尖叫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到最后只记得三小姐喊哥哥的声音。 ——去找二公子! 一阵冷风吹过,冷得小春一个激灵,她刚才也拉得一身热汗,现在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熟练地找到一个狗洞,爬了出去。 —— —— 章秀娥匆匆从外面回来,厚重的帘子被突然高高掀起,带来一阵冷风,她走得满头大汗,随后伏在曹蓁耳边低语了几句。 曹蓁翻着账本的手一顿,随后抬眸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悄无声息出去了。 “你确定?”曹蓁问。 “外面都传遍了。”章秀娥说道,“刚才老爷还去紫竹院把周姨娘和渝姐儿都带走了,听说是直接带去小黑屋了,还让人满大街去找二公子回家呢。” 曹蓁卷着账本的一角,冷笑一声:“我还当多喜欢呢,到了要紧时候,什么情爱欢喜,也不值一提。” 章秀娥没说话。 “他之前还一直用江芸来刺激苍儿,如今这个他看好的宝,也开始反捅他一刀了。”曹蓁冷笑一声,“因果报应啊,他一直说周家对他不好,藏私,但对外却总是好人的面具,如今看来留着周家血的人,确实与他犯冲,没想到江芸这人不声不响,却是一条咬人的狗。” 章秀娥任由她发泄着,直到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她才抬眸去看小姐,声音倏地压低,只剩下一股气音:“小姐可是想好了。” 曹蓁看了过来,手指在账本上轻轻划过。 “大公子如今被关在书房里读书,我们是见也不能见一面。”章秀娥抓着曹蓁的手,担忧说道,“大公子的身体你也不是不知道,哪里禁得住这么熬啊。” “之前好好把漾姐儿关到祠堂里罚跪,要不是湛姐儿回来把人带出来都不知何时是个头,可怜漾姐儿最是怕黑了,还大病了一场,急得我是夜夜抱着她,不敢合眼。” 曹蓁闭眼,呼吸缓缓加重。 “那人本就是入赘,如今有这样的体面那是因为我们曹家心善。”章秀娥握紧自家姑娘的手,看着她不复年轻的面容,心疼说道,“这些东西,本就该是姑娘的。” “只要江来富死了。”章秀娥低声说道,“江如琅也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 —— “你去找李达的家人来。”江芸出了衙门,才惊觉自己后背出了一层汗,风一吹只觉得寒气一阵阵冒了上来。 一件事情的成不成功,一旦进了衙门,那告状之人能取决的东西就少了。 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才是决定这一切的主因。 “你也怀疑李达没问题?”顾幺儿激动说道,“我刚才给他松筋骨的时候,他叫的好大声,身体是骗不了人的,若是真的疯了,就会想平安一样,挣扎时是不知道痛的。” 江芸芸站在背风处,那股背后的寒意这才散去一点。 “我只是觉得坏人不该这么胆小而已。”江芸芸笑说着,“而且我请那个李家人去探监,是想看看李家人知不知道什么。” 顾幺儿想不明白,但还是指挥蒋叔去跑腿。 蒋平无语,对着顾幺儿打了个眼色,随后便借了林家的马车准备重回杏花村了。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啊?”顾幺儿又问道。 江芸芸想了想,对着乐山说道:“明日你去给江来富送饭送衣服。” 乐山不解:“为什么要我们送啊。” “你要告诉他们,现在我人证物证都有,一切都是为了江家好,我好交差,你也好交差。”江芸芸说。 乐山犹豫:“若是他问我有什么证据呢?” “你就说李达的家人来过了。”江芸芸微微一笑,随后又强调着,“你一定要比江家的人要早。” 乐山慎重点头。 江芸芸拢了拢袖子,抬脚出了小巷。 “哎,你去哪里啊?”顾幺儿连忙跟上去问道。 “去会会江如琅。”江芸芸说道。 她刚出小巷没多久,就突然被人冲过来抱着大腿。 “渝姐儿和姨娘被人带走了。”小春仰头大哭着,“怎么办啊。” 江芸芸垂眸,看着不知摔了几跤的小春,拿出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污痕,温和说道:“没事,我会带她们离开的。” 小春不明所以,但想着找到芸哥儿就都会有解决的办法,所以抽泣着,牵着她的手,朝着家中走去。 江芸芸刚一踏进家门,江家的仆人就围了上来,江泽虎视眈眈看着他,眼睛都好似要滴血了:“老爷找你。” 江芸芸松开小春的手,和气说道:“你就是江来富的儿子。” 江泽愤怒:“正是。” 江芸芸也不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与我生气没有用。” 江泽一怔,江芸芸已经绕开他走了。 小春抽搭搭,想要跟着她走,很快就被顾幺儿拉住。 “你先回小院待着,我跟着就好。”顾幺儿大人样的说道。 小春懵懵懂懂哦了一声,当真回了紫竹院。 紫竹院的大门被一把大锁锁着,门口还站着两个人。 “你是谁?快走!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有人挥手赶人。 小春呆呆说道:“我是小春,我就是紫竹院的人,我刚才跑了。” 两个小厮大为吃惊,看着面前小小一只的呆头鹅,一时间摸不清头绪。 “二公子叫我回来,我要进去。”小春继续说道。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眼,连忙开门,飞快把小春撵进去了。 ——傻子。 那边小春回了自己的院子,镇定对着陈妈妈说道:“二公子说会带我们离开这里的,没事的。” 小院里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那边江芸芸再一次来到江如琅的那间书房。 这间书房的位置极好,坐北朝南的二层小楼,依山面水,院中的松柏在冬日中亭亭而立,湖面下的锦鲤一个个吃得滚圆,安安静静伏在水底。 江如琅一心沉醉功名,最希望的就是飞黄腾达。 这间书房就是他一辈子汲汲名利的谈判桌。 江芸芸一入内,桌子上的砚台就擦着她的手臂,重重摔在地上,墨水飞溅,瞬间弄脏了竹青色的衣摆。 “好大的派头啊,江解元。”江如琅冷笑一声。 江芸芸抬眸,也不再上前,只是站在原处,淡淡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江如琅坐在椅子上,神色阴暗不定地注视着面前之人。 他突然发现,这个半在阴暗处,半在光明里的小孩,恍惚间,竟有一道周服德的影子。 周家人好像都是这个样子,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偏长得还好,又高又瘦又白,哪怕此刻不笑时,也不会令人觉得凶神。 此刻江芸芸站在这里,江如琅却好似看到少年时,那个站在门后的老师。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一紧,原本的质问瞬间被噎在喉咙里。 “你,你大逆不道,我要去通政司告你,剥了你解元的名头。”江如琅死死盯着她,恶狠狠说道,“你这是诬告。” 江芸芸不改神色:“是不是诬告,李达醒了就知道了。” 江如琅冷笑一声:“空口白牙,这话说出去谁信。”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盯着门缝里悄悄露出来的零星影子:“江来富这些年为你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你若是真的想救他,跟我在这里浪费什么口舌。” “你去撤诉,就说是误会。”江如琅强硬说道。 “他想杀周鹿鸣的案子,明府已经有了疑问,岂是我撤诉就能解决的。”江芸芸慢条斯理说道。 江如琅神色变幻。 他没见到县丞,就不知道衙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一点证据也没有,明府也不过是被你蛊惑了。”江如琅试探道。 江芸芸笑说着:“周家边上有一个周三叔,亲眼所见江来富带他去了逍遥楼。” 江如琅不知是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这个楼,心中突然一紧。 “这就是外祖父的人证。” “等李达醒来,那我舅舅的证据便也有了。” 江芸芸微微一笑,慢条斯理说道:“一死一伤,江来富的一条命,总归是可以拿给我娘交代了。” “交代?”江如琅坐在椅子上,眯着眼,忍不住被她牵着走。 阴影中的江芸芸微微一笑:“周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可我和周家人也并不熟悉,只是我娘日日垂泪,我不得不去查清这个事情。” 江如琅神色微动。 “我也不想和爹决裂。”江芸芸微微一笑,口气突然和气起来,“毕竟我这条路还有很长要走。” 江如琅看着她,只这一会儿,他身上属于周服德的印迹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是他熟悉的翻脸无情。 听说周鹿鸣对他很好,原来,他也是一点也没看上的。 原来只是为了给周笙一个交代,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正义。 江如琅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 “有一个李达还不够吗?”他开始商量道,“江来富是我的心腹,放了他,我能给你很多钱,让你这次去京城游学风风光光的。” 江芸芸叹气,只是摇头。 江如琅不高兴了:“那你要如何?” “就要江来富。”江芸芸坚持说道,“我只要他。” “他死了,就是我给周家的交代,之后我就能安心去游学。” 江如琅眉心紧皱。 “这样的大人物我才能交差。”江芸芸冷酷说道,随后意味深长说道,“此事了结在他身上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江如琅神色难看,看着江芸芸运筹帷幄的脸。 江来富,那可是他的亲信。 这些年,两人有多少的秘密。 “我听说江来富跟在你身边多年。”江芸芸话锋一转,突然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年级也大了,这次竟然被我抓住了。” 江如琅心思挣扎。 江来富年纪确实不小了,这些年也一直把自己的儿子推倒自己身边。 但他儿子是在太蠢了,他不喜欢。 江来富知道太多秘密了,这两年,他也开始有意避着他了。 “我如今是解元,未来再差也有一个官做。”江芸芸又说道,“看沁园那边几次三番给我压力,江来富却一直不维护我,我其实也很生气,早早就想给他一个教训了。” 江如琅心中咯噔一声。 江来富什么都很好,但实在是有些偏心沁园了,他是知道这事的,好几次为江苍说话。 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曹家的任何人,江苍也不行。 “我娘和此事没关系。”江芸芸见状,即使岔开话题,“她身子弱,江渝年纪也小,你把人还给我。” 江如琅沉默地看着他。 江芸芸任由他打量。 “你说的,都是真的?”江如琅低声问道。 江芸芸含笑点头,注视着江如琅难辨的神色,和气说道:“这次,我只要江来富……” “死。” —— —— 江泽心思震动地走在小路上,身子忍不住的发抖。 老爷要放弃他爹。 他爹跟着老爷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不曾懈怠过一分。 他神色恍惚间突然被人撞到,吃痛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章秀娥正笑脸盈盈站在他面前,笑说着:“小泽是怎么了?” 江芸芸没能带回周笙,但她并不着急,只是回了紫竹院吃了饭。 大门的锁被拿走了,但门口的江家仆人却多了七.八人。 陈墨荷急得吃不下饭。 小春也难得没有吃饭,可怜兮兮蹲在江芸芸脚边。 “最迟两日,一定会出来的。”江芸芸安慰着两人说道,“先吃饭吧,劳烦陈妈妈做一些可以带去探监的东西,明日一大早再交给乐山。” —— —— 自来监狱就不会好过。 江来富富贵了这么多年,哪里吃过这些苦,所以一晚上都没睡。 天刚亮,他就模模糊糊听到衙役带着人来到他的牢房面前,恶声恶气说道:“江来富,有人来看你了。” 江来富激动抬头,却看到乐山站在门口。 “你是来落井下石的。”他冷笑一声。 乐山把食盒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有菜有肉,还有三个白面馒头,甚至还有一壶酒。 “我是来感谢这些年管家的照顾,甚至把我送到二公子身边,让我兄弟两也有了活路。”乐山镇定说道,“这些东西就当是我送你的最后一顿饭。” 江来富原本还紧盯着大白馒头的眼睛倏地瞪大,随后惊叫:“你在胡说什么。” 乐山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管家快吃吧,我是偷偷背着二公子来的,若是让他知道了,他可要不高兴了。” “你走了,这事也算都有了交代,不会祸害你的小孩的。”乐山继续面无表情说道,“我也会照顾他们一二的,就像管家当初这么照顾我们一样。” 江来富见他这个神色,吓得连滚带爬走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说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乐山看着他畏惧而慌张的神色,眉眼低垂,居高临下说道:“昨夜李家人来了。” 江来富沉默着,直到乐山走了也不知道。 没关系,老爷会救他的。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他给人办了这么多事情,他一定不敢让自己死。 “爹。”江来富突然被惊醒,抬眸去看,只见自己的儿子跌跌撞撞跑过来。 江泽眼眶通红,一看就是哭了一晚上的。 江来富心中咯噔一声。 “慌慌张张做什么。”他故作镇定地呵斥道,“是老爷让你来的,可有说什么办法。” 江泽握着他爹的说,咬牙切齿说道:“江如琅,他,他要弃了你去讨好江芸那个贱人。” 江来富脸上血色尽失。 “我们不能背罪。”江泽牙齿都是哆嗦的,“爹,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 —— 江芸芸一出小院,就察觉到背后跟了两个尾巴。 “我把人打晕?”顾幺儿提出建议。 江芸芸摇了摇头:“蒋叔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跟着李家人混进去了,还和李达说了几句话,就是不知道李达到底是不是装的。”顾幺儿皱眉说道。 “不碍事,两手准备。”江芸芸微微笑,“李达的证词,和,江来富的反水。” 顾幺儿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他着急问道,“又要去做什么厉害的事情啊,我也能帮忙吗?” “我去找江苍。”江芸芸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过,随后对着跟着自己的人招了招手,“大公子的院子怎么走。” 那两人磨磨唧唧走过来,听到这样的话又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我好久没和他说说话了,想要说什么。”江芸芸和气说道。 “大公子被老爷关起来了,进不去的。”有个小厮说道, 江芸芸惊讶地挑了挑眉。 “那江蕴呢?” “三公子也被关起来读书了,外人不能见。” 江芸芸不得不皱眉。 她去找江家几个小辈,是想刺激一下曹蓁的,想看看她对江如琅到底什么态度,而且她想要周笙出江家,曹蓁这个当家主母的态度非常重要。 她必须短暂的和曹蓁站在一起。 让江苍出面是最合适的。 江蕴去闹一下也不是不行。 “那江漾呢?”江芸芸又问。 “三小姐倒是在小院里。”小厮说。 “那带路吧。”江芸芸兴致勃勃说道。 顾幺儿走了几步,不解问道:“哎,你不管那件事情了吗。” 江芸芸摸了摸小孩软乎乎的小脸:“不是不管,是管不着了,就看两边谁先能成型了。” 顾幺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江漾正一脸烦闷的在院子里散步。 她被禁足了。 这一个月都没出门。 真是烦人! 她重重踏着脚步,突然听到外面的动静,好奇跑过去看,正好看到江芸芸和顾幺儿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江漾好奇凑过来。 “想和你聊聊天。”江芸芸无辜说道。 江漾脸上露出笑来,伸手去拉他:“那你快进来,我快无聊死了。” 守门的妈妈不愿意,江漾小脸一板,瞧着还颇有威严。 “和你聊什么。”江漾大人样的给两人递糕点,好奇问道。 大门大开,外面站着虎视眈眈的妈妈们。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看你和江渝年纪差不多,我许久没见到她了,很想她。” “哎,江渝哪里去了?”江漾好奇问道。 “她被关起来了。”江芸芸不遮掩地说道,“你知道她在那里吗?” “祠堂?”江漾认真想了想,又问道,“难道在小黑屋?” “小黑屋?”江芸芸好奇问道。 “听说我哥哥以前不读书,爹就把人关进小黑屋,一关就是好几天,不给吃不给喝的,那个地方可吓人了,黑漆漆的。”江漾皱着脸说道,“江渝那个胆子,会被吓哭吧。” “小黑屋在哪?”江芸芸皱眉问道。 江漾呆了呆,捏着糕饼:“不知道耶,江管家知道的,我也是听章妈妈的,而且哥哥就小时候被关过,那个时候每次一关就会生病好几天,姐姐就会抱他哭,我也跟着哭,江蕴那个没用的也哭。” 江芸芸听得直皱眉。 江如琅的丧心病狂每次都能刷新认知。 江漾拖着下巴,好奇地看着江芸芸,冷不丁:“你是不是找我还有其他事情啊?” 江芸芸看了过去。 “我猜的。”江漾笑眯眯说道,她时常给人天真不知事的感觉,偏又偶尔让人明白她的通透明白,“你们有事不会来找我,但你们来找我一定都是有事的。” 江芸芸沉默了。 她没想到江漾这么敏锐。 “江家是江苍的,我的未来我自然会去挣。”江芸芸低声说道,“大夫人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的。” 江漾怔怔地看着他,随后突然笑眯眯说道:“这个府邸本来就是我们曹家建的哦。” —— —— 李达怔怔地看着天窗外的景色。 他一开始确实魔怔了,但是很快又清醒过来,但昨夜那个蒋平说的话却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事情都是你一个人背了,可有为你的妻儿考虑。” “江家要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 “你全都交代清楚,江芸熟读律法,看在周鹿鸣的面子上,能为你争取更轻的刑法。” “两条路虽都不是活路,但一条可却是人人唾弃的思路了。” 李达沉默着,想起昨夜看到自家儿子和老妻泪眼汪汪的样子。 江家的钱到现在还没拿到手呢。 他的妻子已经年迈,他的孩子还未娶妻呢。 “来人啊,给我去找江芸,我有话要同她说。”他突然扒着门框嘶声力竭喊道。 钱,只要江芸给他钱。 他就招了。 江家,休想再踏着他的骨头平平安安过好日子了。 不远处的江来富在混混沌沌中被那一声吓醒,恍恍惚惚间想起这是李达的声音,瞬间清醒过来。 他爬了起来,趴在门栏上,挣扎着想要看看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许久之后,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江芸来了。 ——他真的来了。 ——江如琅怎么就放他出来了! 江来富跌坐在地上,他儿子的话清晰地在脑海中回荡。 ——交代,原来这就是交代。 ——把我舍弃出去的交代! ——好狠心的江如琅啊。 他坐在黑暗中,不远处的蜡烛发出黑黑的烟,烛火时不时跳动着,牢房内总有挥之不去的腥臭味。 江来富脸上神色阴暗不定,许久之后,他却突然轻笑一声:“你不仁,我不义。” —— —— 李达的供词深夜被送到陆卓案桌前。 “原来都是江来富指使的。”匆匆赶来的程钰惊讶说道,“江来富和周鹿鸣无冤无仇,为何想杀他。” “不过江来富为何要一直监视周家啊。” 陆卓看着那张供职,半页纸张,全都是周家的事情。 一个周家,原来就是这么散的。 被一个莫名其妙,毫不相干的人弄垮的。 ——不,难道真的毫不相干的人? 他心思微动。 “这个江来富素来睚眦必报,不知道是不是周家人得罪过他。”程钰叹气说道,“这人的脾气我也是知道的,不太好,非常傲气。” 陆卓仔仔细细看过证词,又在要紧的地方做了笔迹,随后说道:“人证物证俱在,江来富死罪难逃了,来人啊,把人提上来,我要深夜审案,这里面我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要尽快理清。” 程钰眸光闪动,随后愤愤说道:“亏我之前还这么信他,让我亲自去骂醒他。” 陆卓想了想,便挥了挥手:“那就有劳程县丞深夜跑一趟了。” 程钰行礼退下,匆匆行走间,腰间的那枚崭新的玉佩在昏暗的烛火中依旧熠熠生辉。 只没一会儿,衙役踏着夜色,匆匆而来,大惊失色:“明府,明府,江来富畏罪自尽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深宵万籁归岑寂。 程家的书房里, 烛灯只点了一盏,幽幽亮起,就连最近的书桌位置也只能朦胧见人。 书房大门紧闭,屋外的灯笼重新点亮了三盏, 在风中晃晃悠悠, 一个又一个的光晕在夜色中摇曳。 江如琅披着黑色大帽,悄无声息从侧门走了进来, 随后在仆人的指引下, 悄然坐在下首的位置。 “江来富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书桌上面前放着两个木盒子, 如今盖子敞开,一盒是金灿灿得,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子,时不时晃过的光晕,让这盒金子也变得亮眼起来,一盒是珠光宝气的玉佩, 形状各异, 玉色流转。 “可不好救啊。”程钰只随意披了一件柳绿绒直身,端着茶盏,漫不经心说道, “我们这位明府可是实在人, 一年四季不过八套衣服,家中一个月只开一次荤腥,现在又对这个案子起了疑心, 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江如琅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一动:“我听说程县丞家的幼女到了及笄的年纪,我在夫子庙边上有三间连间店铺,就当是给侄女添妆了。” 程钰微微一笑,笑说道:“江兄何必如此客气, 如今她的婚事也还未定下。” “我那二儿子,自从找了一个状元老师,心气就大了,白日里还与我大吵一架后,竟还甩袖离开,我实在是按不住他。”江如琅闻弦知意,立刻为难为自己解释着。 程钰用盖子拨了拨茶叶,笑容淡淡的:“你那儿子是个有出息的,只可惜我那女儿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我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 江如琅没说话,脸上依旧是讪讪的模样。 程钰看中了江芸,想要两家结亲,把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他。 江芸回扬州后的第二日,他就想要亲自见人,把这个婚事递过去,奈何江芸是个滑头,既不登门拜访,也不应邀赴宴,只愿意假装偶遇,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说着话,对婚嫁之事,四两拨千斤,是一点也不上钩,此事无疾而终。 江如琅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甚至还觉得格外庆幸。 江芸的婚事,自然不能落在一个小小的江都县丞身上。 他还年轻,等考了会试,再去殿试,有的是京城中的贵女要下嫁给她,他自然要好好挑选未来仕途的助力。 一个江都县丞,太拿不出手了。 江芸瞧着是个愣头青,可见心里也跟明镜一下,还知道装傻拒绝。 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听着外面的风呼啸而过,灯笼发出勉为其难的咯吱声。 江如琅继续开口,神色动容:“其实只要留一条命,我马上就送他离开扬州城。” 程钰眉心微动,抬眸扫了一眼江如琅,却没有继续说道。 江如琅见他不说话,却也没有开口反驳,心中了然:“若是实在为难,那也有第二个办法,我虽不愿走到这一步,但你我的交易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两人面无表情对视一眼,随后又飞快移开视线。 程钰哂笑着,终于放下茶盏:“说来听一听。” “那就给他一个体面。”江如琅低声说道,“我会给他风光大葬,也会善待他的家人。” 程钰的手放在那盒玉佩上,第一块是一串玉佩长链,用红绳勾连着三个白玉,挂在腰间既能当禁步,也能当装饰,这一串源自汉朝的辟邪三宝,分别是玉刚卯、玉翁仲、玉司南,有辟邪挡灾、逢凶化吉的寓意。 “我若是能帮你一把自然也就帮你一把。”他的手指勾着玉司南,低声说道,“但我们的明府可不是吃素的。” 江如琅看着他,屋外灯笼里时不时闪过的烛光在此刻落在脸上,成了面具上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他知道太多事情了。”他面无表情地任由那些光亮在自己脸上一道道晃动着,“一旦他和盘托出,牵连地可就不止我一人。” 程钰摸着玉佩的手一顿。 “我也想给他一条生路。”江如琅轻声说道,“毕竟我们也相处多年了。” 今年的扬州入了夜冬便是寒霜大风,一盏灯笼终于在来回夹击的风中熄灭了,屋内的光亮顿时又暗淡了几分。 “可造化弄人啊。” —— —— 程钰走在冬日寒风中,十月的扬州城已经冷到人骨头里,腰间的新玉佩随着他大步走着,依旧安稳地垂落在腰间。 李达证词一出来,他就知道,江来富是活不了了。 总归不能因为一个庶民连累了自己。 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对着自己的心腹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心腹悄无声息地遁入夜色中。 “今日太冷了,我来之前在门房那边热了酒,先喝一杯再去吧。”程钰和气说道,“牢房那边还要带人出来,手续多得很,这么冷的天过去也等着受冻,我刚让人先去通知,等我们吃杯酒暖暖身子,再去直接把人提出来,又快又便利。” 几个衙役对视一眼,没敢第一个开口附和。 “明府是个勤勉公事的人,今天晚上估计是不能睡了。”程钰继一向是左右逢源的人,在衙门内声望极高,“我们吃盏热酒也不碍事,大家都是熟人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这,如何要程县丞破费了。” “是啊,还要您的小厮多跑一趟。” 程钰一向斯文和气,对上驭下都格外有办法:“小厮就是用来使唤的,和你们可不同,我和你们可是兄弟交情,但吃了酒可要打起精神来,不能懈怠公事,马上就年底了,案子可不能过了年,巡按们问起来可是要挨骂的。” 众人一听脸上笑容真挚了几分,脚步一转,也跟着去门房的屋子喝酒了。 每个人也都克制,知道陆卓这人严肃,上值期间闲聊吃酒那可是犯了大忌,所以也就吃了一盏酒,又吃了点果干,说了一会儿闲话,没一会儿就要起身准备提人去了。 一行人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一起走到监牢,远远就就看到里面乱成一团。 “自尽了,抽出裤腰带上吊了。”程钰的小厮慌里慌张跑过来说道。 —— —— “仵作正在验尸。”程钰神色凝重,“这可如何是好。” 陆卓坐在椅子上,手指摸着李达的供状。 “他一定是知道李达招供了,这才畏罪自杀,说明李达说的竟都是真的。”程钰沉声,可话锋一转,又带着几分犹豫,“但人现在死了,到底死者为大。” “之前都是好好的。”监狱的衙役跪在下面,脸都青白了,哆哆嗦嗦念叨着,“今日有两个人来看他,还带了吃食,他也都是吃了的,之前李达突然喊了江解元,还有出来录口供,他整个人挤在栏杆上要去看,瞧着疯疯癫癫的,怎么,怎么就突然……死了。” 陆卓揉了揉脑袋。 他以为江来富是刺头,可没想到这人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自尽了。 “一定是做贼心虚。”程钰惊怒,“没想到江来富瞧着和和气气,原来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今日是谁去见他?”陆卓出声问道。 程钰眸光微动。 “一个自称是二公子的仆人,但之前受过江来富的恩情,所以给他送衣食,这人的东西我们特意检查过的,都没问题才让人拿进去的,而且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对了,小人听到他说了句;‘偷偷背着二公子来的,若是让他知道了,他可要不高兴了’,然后就走了。” “还有一个就是江来富的儿子,来的时候神色不定的,也没带吃的来,见了人就是哭,然后就是窸窸窣窣地说着话,小人也没听清,也只呆了一会儿就匆匆走了。” 程钰神色微动,眸光微微凌厉起来。 “江来富的儿子怎么来得这么匆忙,连吃食都没带,你也没问?”他立刻追问道。 监狱的衙役低着头,没说话。 陆卓沉吟片刻:“去请他的儿子来。” “不若先等仵作的验尸情况,贸贸然请人过来,可别把事情闹大了。”程钰安抚着,“江家人可不好说话,御史如今无处不在。” 陆卓只觉得脑子乱极了,他心里一直觉得这事情一定还有点问题,但又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越想越乱,只觉得外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跟踩在他胸口一样,听得他不胜其扰。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一开始李达招供了,他还以为此事一定很快就能解决,谁知道下一刻,就传来江来富自尽的消息。 自尽?他怎么就自尽了! 他心中一团乱麻,又听着程钰的话,想了想,只好说道:“那就先听之坚的。” 程钰闻言,手指拨弄着腰间的玉佩穗子,无奈叹气:“我这一方面觉得江来富怎么会好好自杀呢,一方面又觉得这人还不如自杀了,不然江家若是不服气,这官司闹起来,过年都不安生。” 他搓了搓手,突然招呼着自己的小厮过来:“去我屋里拿些银丝炭来,就今日新送来的那些,你亲自去取,多拿点,给明府也点一盆。” 小厮和他对视一眼,他轻轻松了手中的玉佩,玉佩敲在椅腿上,发出轻微的一声清脆动静。 “不用麻烦了。”陆卓头也不抬,连连摆手,“我不冷,你自己点自己的吧。” 程钰笑说着:“我一个县丞点炭,县令不点,传出去,我还好不好做人了,若是您不要,那我也不好意思点了,只是我可是个文弱书生,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病了,年底的册子可要看不完了。” 陆卓无奈说道:“就知道打趣我,那你快去快回吧。” 小厮点头哈腰,随后飞快地跑进夜色中。 他出了衙门大门后,在夜风中沉默了片刻,随后脚步一转,立刻朝着北面快跑而去。 —— —— 江芸芸是半夜被热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不知何时偷偷爬上床的顾幺儿,推开他睡得四仰八叉的手,随后悄悄爬起来,来到院中坐着发呆。 冬日的风在寂静的夜色中呼啸而去,院中的树叶哗啦啦作响。 周笙的院子就在她隔壁,每天都是等她读书回来才会熄灯,若是有时江芸芸读书时间久了,她就会亲自来敲门,撵她回去睡觉,还学会了似而非似地恐吓着。 ——这么晚睡,会长不高的。 江渝平日睡得最早,但白天却也起得早,时不时背着小手,来她院子里晃悠。 江芸芸也不知是自己担忧那对母女,还是为何,总有些坐立不安,她觉得自己似乎也忽略了什么,那点忽略好似一团火在无人的深夜越烧越烈。 就在她一点点分析下去时,突然隐隐听到风中传来的喧闹声,她当机立断朝着读书的阁楼跑去,然后架上扶梯,爬到屋顶张望着。 一眼玩不到头的江家内院,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唯有几处游廊里还悬挂着亮堂的灯笼,远远看去,就好似一条蛰伏的巨蛇,在夜色中缓缓游曳,巡视着整个江家。 江如琅书房的位置似乎有动静。 二楼的灯亮了。 有人出来了。 好多火把。 江芸芸站在高处,北风吹得她的衣摆烈烈作响,似乎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直接掀翻下去。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芸芸心中一惊。 “你在干什么啊?”顾幺儿抱着枕头站在下面,含含糊糊地问道,“干嘛不睡觉啊?” 江芸芸连忙说道:“江家有一伙人出去了,你能不能跟上去看看。” 顾幺儿原本还困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啊。”他说道,“我去拿剑。” 江芸芸见他兴冲冲跑了,连忙下了扶梯,紧张说道,“千万不要起冲突,一定一定要以自己为重。” 顾幺儿一看就是没听进去,兴致勃勃:“我一定给你打听清楚。” 江芸芸头大,连忙把人拉住:“不要冲动,他们人多势众,你千万不要受伤了,不然我怎么和你爹交代啊。” 顾幺儿哦了一声,哼哼唧唧敷衍着,然后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就跑了。 江芸芸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离开了,心事重重坐在椅子上,任由冰冷的风吹再脸上,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了。 ——她又是哪一步没有考虑到。 —— —— “他儿子点火自尽了。”陆卓蹭得一下站起来,差点踢翻脚边的火盆。 “验尸单出来后,县丞就叫我们带人去江家走了一趟,我们自然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结果去了江家才知道,江来富原来是有自己院子的,也在开明街附近,只是我们去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那个儿子站在火里疯了一样得在笑,火太大了,我们也不敢冲进去。”衙役也是一脸灰头土脸的,“现在还再烧呢,我赶回来报信的路上,还找了灭火的人,但这么大的火,人怕是……” 程钰也惊呆在原处:“这一个个的,怎么回事,都知道自己罪行败露,畏罪自杀了吗?” 陆卓失神站着,看着天边开始出现一道细微的,不甚明亮的光线。 那是即将天亮前的晨曦,可夜色依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火灭之后要仔细检查江来富的院子。”程钰一脸严肃吩咐着,“他们一定是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以为事情败露了,这才这么偏激。” 衙役点头:“那现在怎么办啊?” 程钰去看陆卓。 陆卓的视线从那一抹细长的,轻微的光亮上收了回来。 “就按县丞说的办,把江家人的尸体都抬回来,让仵作仔细检查。”他顿了顿,“看看到底是不是自杀。” “是。”衙役抱拳退下。 程钰坐在椅子上,用长棍拨弄着炭火,低着头,轻声问道:“这事瞧着是瞒不住了,就是不知道巡城御史见了……” 陆卓沉重叹了一口气。 “我问心无愧,清清白白,何惧弹劾。”他说。 程钰抬眸,一脸无奈:“明府自然是坦荡,只是那些御史一向是闻风就来,铁打的铜像都要扔一把泥巴才肯罢休。” 陆卓沉默。 “其实此事也是清晰的。”程钰继续说道,神色恭敬,“明府不过是想调查的更仔细一点,但江来富畏罪自尽便足以证明李达说的就是真的,江来富的儿子一定是看到衙门的人去了江家,才觉得不妙,但这里面十有八九涉及到其他事情,可现在无凭无据,我们深究,就是给御史们递把柄。” 陆卓看了过来。 程钰眉眼温和,斯斯文文,继续说道:“但周家的事是板上钉钉了,此事就这么结了,只要明府心里有个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江来富做的事总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那现在就这么敷衍了事。”陆卓冷冷拒绝着,“江来富好端端去折腾周家做什么。” 程钰也不生气,只是一脸悲戚地说道:“如何是敷衍,小解元状告江来富这事,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吗。江来富心思狭窄,嫉妒周家,闹得人家家破人亡,便是死一万次也是不够的,但偏偏……” “人死了。” 他沉痛说道。 陆卓也跟着失神了片刻。 “死者为大,那只能这样算了。”程钰也跟着一脸为难,循循善诱,“我知道明府在想什么,可事情一向只能徐徐图之啊。” 陆卓眉心皱成川字形,严肃说道:“可此事明显还有……” “老爷,不好了,御史们说您办案不力,天还没亮就要开城门,说要去南京弹劾你了。” 程钰眉眼弯了弯,无声地笑着,随后又收敛神色,着急说道:“您看,此事拖不得了,我知道您是想要还周家一个公道,但公道可不是蛮着劲做的,御史一旦弹劾成功,这案子可就真的不能见天日了。” 陆卓神色犹豫,整个人陷入挣扎之中。 此事一开始还显不出问题,可一夜之间死了两个人,怎么可能就是结案了。 可若是不结案,他怕是连江都县令的位置都呆不住了。 “明府!”程钰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袖子,急切说道,“做决定吧。” 陆卓看着那双明显保养得当的手,又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 他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三十五岁的进士,从偏远的江西小县开始,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走到扬州江都。 —— —— 天色刚蒙蒙亮。 乐山一出门就看到衣服上挂着白霜的江芸芸,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芸哥儿这是在这里坐了一晚上,可别是冻着了,我去给您烧个热水来。” 江芸芸抬眸看了过去,小脸更加雪白。 冬日的风吸一口就觉得鼻尖冷飕飕的,呆久了,脑袋都要被霜雪冻着了。 她摇了摇脑袋:“没有呆很久,烧点热水来也好。” 她本来是在屋内等的,也不知是不是炭火烧得太足了,她越发坐立不安,只好出门让北风醒醒神。 乐山慌得连忙去烧水,又把乐水喊起来,去给江芸芸找衣服。 小院顿时热闹起来。 江芸芸一言不发,时不时看向门口。 顾仕隆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 怎么还没回来。 她捧着乐山塞的汤婆子,滚烫的铜壁终于一点点焐热了僵硬的手指。 “芸哥儿要不先回屋子里等。”乐山给她系紧披风,“马上就要上京了,可不能病了。” 江芸芸眉心皱起,刚一起身,才发现自己腿都冷僵了,整个人晃悠了一下。 乐山连忙把人扶起来:“芸哥儿也太不爱惜自己了,我背您回去吧。” 江芸芸摇了摇头,突然动了动鼻子,下意识朝着门口看去。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风风火火跑进一个人。 这人浑身漆黑,衣服上被撩了好几个破洞,袖子也断了一截,脸上布满灰烬,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双黑漆漆的滚圆大眼睛在此刻发光。 “幺儿!” “我回来了!” “快关门!” 三个声音齐齐响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所以你把人救出来了?”江芸芸看着他被火撩得破破烂烂的衣服, 听得眼皮子一跳,仔细看去才发现,他不仅这件外套被烧了,里面的衣服也有好几个破洞, 头发也长一截短一截的。 穿得整整齐齐的一个小公子出门, 回来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 “不是说了不要冒险吗。”江芸芸不由拧眉,一脸后怕, “火要是烧起来, 变数太多了, 一旦变了风向,你可能就出不来了。” 顾幺儿捧着热茶咕噜噜喝了一杯,尤嫌不过瘾,直接拿起茶壶就完嘴里倒,只是用那双大眼珠子一闪一闪地看着他,最后乖乖说道;“没有变风向啊。” 江芸芸开始后悔让他一个人出门了。 小孩是不知道危险的, 他甚至听不懂自己的话。 要是昨天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那可是和顾家结仇了。 “换个衣服吧,这衣服也太破了,别着凉了。”乐山见他把水都喝光了, 开始扒拉着糕点吃, 紧跟着说道,“您的衣服放在哪里了?” 顾幺儿悄悄看了江芸芸一眼,嘴巴嘟囔着, 却没发出声音来。 乐山一头雾水。 江芸芸无语,随后说道:“估计在我的柜子里,你去看看。” 顾幺儿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讨好得笑了笑。 乐山一打开柜子, 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几件被随意团成一团塞在小角落里的衣服,无奈拿了出来,果然皱巴巴的,宛若咸菜:“我去熨平一些,再去拿个早饭,别吃冷糕点了。” 江芸芸点头:“衣服你亲自熨一下。” 乐山了然。 等门再一次被关上,江芸芸这才问道:“昨日都去哪里了?” “去了一处宅子,有一个人就是昨日在侧门接我们时的那年轻人,你说他是江来富的小孩,我猜测那个地方应该是江来富在外面的私宅,江如琅的人到那里只说是老爷有事来,那江来富的家人也是蠢,也直接开了门,然后那伙人就把那宅子里的人都抓起来,要什么账本册子,最后又把女眷和孩子都关起来了。” 顾幺儿捏着冷冰冰的糕饼沉默了片刻,随后整个人都焉哒哒下来,眉头紧皱。 “我本以为他们拿了东西就走了,谁知道这群人太坏了,竟然点火,要把宅子烧了,我本打算先去后院把锁开了,结果江家门口又来了一伙人,看衣服是官府的人,他们都不敢进去,只敢在门口大喊大叫,我瞧着那江来富的儿子有用,又见他一心寻死自己往火里扑,跟疯了一下,我就想先把他拉出来,谁知道刚把人拉出来没多久,后院的房子竟然就塌了。” 江芸芸吃惊得瞪大眼睛。 顾幺儿低着头扣着小手。 “这可怎么办?”他惶惶然问道。 小孩虽说自小学武,他遇到的都是坏人,甚至从没有单独面对过那些血腥事情,可昨夜,他却亲眼看到大火把无数生命吞噬,尖叫彷徨,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江芸芸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惊醒过来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事情。 江如琅原来是会杀.人的。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利己的人,没有被道德约束,甚至连律法都能视若无睹。 这不是她熟悉的社会,法律不能规范所有人的言行,这个社会更加等级分明,肉弱强食,冷酷无情到人命也不值一提。 江来富是百姓,哪怕在此之前他是扬州城人人尊称的江大管家,但他的性命也会在某个时刻,因为无用而被果断抹杀。 江如琅作为主导者,也意味着他即便是杀.人,也很难将他绳之以法。 他的仆人,他的财富,甚至是他的江家,都能让他逃脱罪责。 她忽略了这一点,所以江来富全家覆灭。 “不,不是你的错。”江芸芸伸手,擦了擦小孩黑漆漆的脸蛋,露出里面被火灼得通红的脸,“只有一日救火,没有日日防火的,江如琅杀了人的都不知道忏悔,我们只是救人没救出来,为何还要替他背锅。” 顾幺儿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水润润,只脸颊还是干巴巴的,甚至还有点蜕皮,想来那场火是真的很大。 他一脑袋趴在江芸芸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到处都是哭声,我听得头疼。” 江芸芸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心中却好似被一棍子敲得有些晕。 她忽略了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法律的规则并非强制,甚至律法无法约束富商豪强,这些游走在黑白线中间的人,他们有钱有权,上在藐视皇权,下在轻贱百姓。 这件事情她已经预料不到到底要如何收场了。 周家的事到底能不能还周家人一个公道。 “江泽人呢?”她问。 顾幺儿咕噜一下从她怀里爬起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最后凑过来,小心翼翼说道:“我给他藏起来了。” 江芸芸看他这个神神秘秘的样子,眉心一跳,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等她看到被吊在水井中的江泽,竟松了一口气。 ——还知道不把人大冬天放在水里,真是不错。 顾幺儿直接把人摇上来,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的江泽一脸愤怒地看着江芸芸。 “可是我救了你,你干嘛瞪我们。”顾幺儿把人扒拉下来,也没替人解开绳子,把人滚到江芸芸身边,像模像样地拍了拍他身上的灰,看着江芸芸,眨巴着眼,大声说道,“我救的。” 江泽躺在地上好像一团烂肉一样,一声不吭。 “找个马车,我们去林家的别院。”江芸芸随口问道,“你能悄悄把人送上马车吗?” 顾幺儿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可以吧。” 等江芸芸让乐山驾了马车,一转头就看到一个被裹起来不见头尾的东西,被乐水和顾幺儿,一前一后抬了出来,差点吓得一口气没上来。 不少江家仆人好奇地看着顾幺儿和乐水一脸镇定自若地把那一捆东西送上马车,旁若无人地胡说八道。 ——“都是顾公子的东西,要送回湖广呢。” ——“不不,我不回家,要和江芸在一起呢。” 顾幺儿忽悠完人,就得意爬上马车:“怎么样,我聪明吧。” 江芸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夸道:“真聪明。” 顾幺儿伸手把那捆东西解开,露出江泽被蒙得通红的脸,他看着上方两个脑袋,绝望闭上眼睛。 “江来富自尽了。”就在刚刚,江芸芸得知了这个消息。 乐山去借马车的时候,听到的这个消息,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江泽眼睛倏地睁大,随后剧烈挣扎起来,眼睛瞬间充血,捆着手脚的绳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嘴巴被堵着却还能听到嘶哑的哭声。 “哎,别动。”顾幺儿立马把激动的人按住,“马车要塌了。” 江芸芸巍然不动,垂眸,安静地看着他:“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所以你现在是唯一可以给你爹报仇的人。” 江泽满眼含泪地看着她,嘴里发出呜咽地苦鸣,整个人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顾幺儿看他哭得青筋爆出的脖颈,安抚地用袖子擦了擦他的眼泪。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用力握着他的肩膀,“报仇,你要给你爹爹,给你家人报仇。” 江泽哭得几乎要背过气来,可听了顾幺儿的话,却突然怔在原处。 江芸芸把他嘴里的布团拿下:“江如琅这些年坏事做尽,你爹肯定是留了证据,所以才导致你们家人昨夜招致灭门惨案。” 江泽只是意味不明地久久看着她,许久之后才沙哑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帮我。” 江芸芸沉默。 “芸哥儿人最好了。”顾幺儿连连保证,“你要是连他都不信,你家人可就白死了。” “我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江泽冷笑一声,似笑又似哭,强撑着说道,“他对你可不好,周姨娘家如今分崩离析,就是他弄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帮我,周家的仇都报了,你做什么这么好心。” “你是不是就是想拿我去邀功。” “我爹就是你送进去的,现在死了,你倒是来帮我了。” “他们都说你心思深沉,我怎么能信你。” 他一个人颠三倒四,来来回回说着那些话,一口气喘好几次,又哭又笑,瞧着不太正常。 顾幺儿悄悄挪了挪,蹲到江芸芸腿边,一脸警惕。 “你爹做了坏事,所以他死了。”江芸芸低声说道,“天道轮回,周服德是意外落水,那他就是畏罪自尽,可周家的仇报了吗?” 江泽怔怔地看着他。 “你爹是江家养的一条狗,他的绳子至始至终都牵在别人手里,他不是无序疯狂的,那他好端端去折腾周家做什么。”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江如琅才是幕后之人,如今还是他,亲手杀了你爹,我们如今目标一致,为何不能合作。” 江泽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又笑起来,整个人蜷缩着,大笑着,眼角流出眼泪来。 “对,对对,我们就是一条狗,现在我爹被你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我和你合作我难道不是也是一条狗吗,你堂堂解元还会在前面冲锋陷阵吗,我们小江家永远都要做老江家的狗是吧。” 江芸芸垂眸,淡淡打断他的癫狂之语:“你若是没杀过人,我自然能让你平安从衙门里离开。” 江泽脸上的笑僵硬挂在脸上。 “你杀过人吗?”江芸芸的视线紧盯着他,那双温和,总是带笑的黑眸在此刻成了一把审视的刀,巍然凌厉地扫视着他。 “没有。”江泽被看得头皮发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沙哑说道,“我爹只希望我好好读书。” 江芸芸看着他下意识畏惧的目光,却没有露出躲闪之色,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让江如琅轻易逃脱,但也不愿和一个满手血腥的人合作。 “那我们至少现在目标是一致的。”江芸芸收回视线。 江泽躺在马车上,半晌没说话。 江芸芸也安静坐着,不再劝说着他。 顾幺儿见两人不说话,也从怀里掏出糕点,盘腿坐在两人中间,开始津津有味吃着。 “他和江都县丞程钰关系极好。”江泽轻声说道,“我们扳不倒他的。” 江芸芸的视线看了过来。 江泽就这样自下而上看着他,看着年轻稚气的二公子,自暴自弃,轻笑一声:“程家在江都多年,半个衙门都是程家提携上来的人,一点也不夸张,不然你当江都县令一个这么热门的职位,怎么就轮到一个无权无势,真以为靠自己就能到这里的江西穷官。” 自来县城就会因为缴纳田赋的多寡,被划分为上中下三等。 十万石以下为上县。 六万石以下为中县。 三万石以下为下县。 江都是是上县,自然是一个肥水差事。 江芸芸沉默着,继续听着他自暴自弃的话。 “上一任县令就是被他逼走的,他瞧着彬彬有礼,可性格狠辣,别看他只是一个正八品县丞,说的是与知县和衷协济。承流而宣化,可官之下的吏都是他的人,六房县吏和承发房,大概只有之前对你格外有意见的礼部外郎冯清阳不是靠他起来的,至于那些杂役,也都是他亲手招揽进来的,他家在扬州城明面上就有一千亩田地,富得流油,日常用金钱收买人心,你去问问县衙里的人,若是县令和县丞有了矛盾,他们听谁的。” “扬州城不是还有府官吗?”江芸芸不解问道。 江泽轻笑一声,讥笑着:“那又如何?地头蛇,解元没听过吗,强龙见了都要低头,别说自杀一个百姓,便是官员也是可以的。” 江芸芸沉默,心中震动。 她对大明的历史并不了解,却还是听过一句话‘明亡于县官。’ 这个县官,肯定不是单指县令一人,一定是其下的行.政.系统。 江泽的话严重暴露出地方官的权力似乎并不如乡绅大,他们受制于人,不是被赶走,就是同流合污,如此那地方上的.政.权一定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混乱。 “那江来富的死,你觉得是程钰杀的?”顾幺儿好奇问道。 江泽没说话,脸上露出悲戚之色:“除了他,谁还能自尽别人。” “你手中可还有他们的作奸犯科的证据。”江芸芸问道。 江泽看着她失神,半晌没有说话。 顾幺儿凑过来说道;“我看那个江家人把东西都拿走了,书房都搬空了,你要是想要,我去江如琅的书房给你借点。” 江芸芸拧眉,顺手按下蠢蠢欲动的顾幺儿。 若是没有证据,那周家的案子便只能停在江来富身上。 他现在死了,李达也招供了,周鹿鸣也侥幸平安,周服德成了三杯黄土,周笙也出不了江家,案子等于是结案了。 想来衙门那边一定是皆大欢喜的。 但这意味着江如琅和程钰再一次全身而退。 “实在不行,我去那个程钰家里看看。”顾幺儿不死心,窜出脑袋说道。 江芸芸头疼:“不需要,太危险了,这事若是真的没办法那只能静待来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总会露出破绽的。” 顾幺儿不高兴说道:“那不是还要看江如琅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好几年,也太晦气了。” “而且我听说了,要是江如琅死了,你都打通江漾的门路了,到时候周姨娘就能跟我们一起去京城了。”顾幺儿不死心说道,“你让我去试试。” 江芸芸虽然听得很心动,还是摇头。 “不,你让我再想想。”她坚持说道。 顾幺儿年纪太小,没有分寸,所以做事最好还是放在自己眼前,不然也太让人挂心了。 顾幺儿不服,整个人都要咕涌到她身上了。 “我就去看看!” “我不会冲动的。” “有问题我就跑!” “机会难得啊。” 一直沉默的江泽看着两人的互动,冷不丁说道。 “我爹,留给我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江芸芸见到那人后, 又让林家仆人去把蒋平找来。 蒋平来的时候,看到那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又看到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眉心微动。 “听说你做了一件大事,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 你知道整个应天府有多少御史吗?”他似笑非笑说道。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平静说道:“那你还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一直蹲在地上吃糕点的顾幺儿倏地一下抬起头来, 眼巴巴地看着蒋平。 “我如今只是来看看小孩的叔叔。”蒋平指了指顾幺儿, 笑眯眯说道。 顾幺儿立马凑过来:“蒋叔你真好, 这个糕点给你吃。” 他把最后一块没咬过的糕点塞到蒋平手心。 蒋平看着小孩乱七八糟的头发,无奈揉了揉他的脑袋:“等这事了了,我再找你算账。” 顾幺儿呆呆得了一声,不明所以。 蒋平把人推开,趣味十足地看向江芸芸:“想要我做什么。” 江芸芸指了指地上五花大绑的人,然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要是这次还不是, 那可就真的是要打草惊蛇了。”蒋平眉心微动, 看了一眼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年轻人,“不觉得太冒险了嘛。” 江芸芸嗯了一声:“现在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我要是什么都不做, 那这件事情就真的掀过去了。” 蒋平惊讶得打量着面前的江芸芸, 忍不住说道:“自来父父子子,这么重的孝道压在你身上,你难道真打算视若无睹不成, 而且你这以后的路真的不要.江.家.来帮你不成,你真当官场是可以靠你一清二白,一身正气走过去的吗。” 江芸芸也跟着愣了愣。 蒋平注视着她,温和又冷酷地继续说道:“江来富死了, 就是现在最好的局面。” 江芸芸沉默着,没有开口反驳。 一直不说话的江泽抬眸看了过来,他似乎想笑,但嘴角只是抽搐了一下,整个人陷入死气沉沉中。 “你这么聪明,你想你肯定已经想通了,江如琅在你身上押宝,你说江来富杀了周家人,他就替你把江来富杀了,他在给你卖好,你收下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而且你可是扬州的解元,只要你平平安安考上会试,去了殿试,今日这些扬州,应天府官场上的人便能和你关联在一起,同僚、同乡、同榜、座师、录取你的考官,都是你今后不可或缺的力量。” 蒋平平静,又极具诱惑力地说道。 “他们已经给了你体面了,你现在追究下去,那就是不体面了。” 江芸芸长睫微动,冬日的风吹得人脸颊泛红,带着丝丝疼意。 扬州的北风都还着冰冷的水气,打在人脸上格外冷。 “十一岁的解元,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吗,江公子,你的老师刚给你取了字,叫其归,他对你一腔爱意,就连我这个外人都感受到了。”蒋平沉声说道,“你该为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考虑一下。” 顾幺儿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 院子里的气氛倏地安静下来,原本那个躺在地上呜呜的人也没有继续扑腾,江泽面无表情地站在阴暗处,顾幺儿蹲在江芸芸边上,撑着下巴想着蒋叔的话。 他虽然听不懂,但隐约觉得蒋叔说得这些实在动人心。 蒋叔一向是军里负责劝降的人,不仅人敏锐,口才也好,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的,不论是谁听了,心里都要动摇几分。 江芸会听吗? 他把手里冷冰冰的糕点塞进嘴里,好奇地去看江芸芸。 蒋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态度和气,神色温和,缱绻动人心。 江芸芸叹气:“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太知道了。” 蒋平不解地看着她。 “黄河泾渭分明,为什么它不叫泾渭河,还是叫黄河呢。”江芸芸自言自语道,“因为它本身带有大量泥沙,再清的水进去了都会变黄,但黄河自己却不知道,它只是向东奔流,一去不复返,最后浩浩荡荡,无人可拦地入了海。” 蒋平心中微动。 “一滴墨水掉进水里,自然是无事发生,可之后会是一滴又一滴,到最后再干净的水,再洁白的纸,再无辜的人,他都会成为黑的,成了世人口中无所不能的利器。”江芸芸眸光微动,最后看向冬日不甚明亮的天际,伸手一指,笑说着,“可你看,天还是亮的。” 蒋平的视线下意识看过去,冬日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可天际边缘,群山之巅,还是有一抹长长的,狭窄的,偏又明亮的光线。 它不能照亮整个天空,却还是在所有人抬头看天时,一眼就能看到。 日出东方,煌煌劈晨曦,历天而行,复入东海。 竟当真有人要做那轮太阳。 蒋平的视线被那日光刺痛,那口气自见了江芸就是一直提着的,直到现在才缓缓吐下,一脸钦佩说道:“是解元公大义,我曾深夜看花,感慨晨曦之短,无法看遍百花盛放,却不曾想过原来若是高举薪烛,自有繁花盛开。” 江芸芸只是看着她笑。 “江如琅想得再好,那也是他的一厢情愿,我虽在黑暗中,却不能与狼共舞,更不能明知前路是错的,依旧为了自己的利益踏上去。”江芸芸正色说道。 蒋平抱拳,折腰行礼。 江芸芸一惊,连忙回礼。 “那我去了。”他上前,直接把人提溜起来,大步离开了小院。 其实蒋平一直对着江芸是抱着审视的态度。 一开始,将军说要把幺儿送过来,他是不信的,一个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孩怎么能养得好幺儿。 再后来,他听到幺儿很黏这小孩,心里更是不服,幺儿是他一手带大的,又聪明又乖巧,是不是被人蛊惑了,听着更不是好人了。 然后,顾幺儿写了一份歪歪扭扭,图案比字画还多的信,说自己没钱了,他就主动说要来送钱,顺便去看看幺儿,要是他过得不好,说什么也要把人提溜回来。 他在扬州城转了一圈,甚至还去了那个乡下田地,看了那片土地,所有人都对这位小解元赞不绝口,漂亮,聪明,伶俐,读书还这么好,他看了这么多还是不信,自来读书人都是会骗人的,他见多了。 又后来,看到顾幺儿在码头里闯祸,弄得大家都很尴尬,偏只有江芸芸依旧情绪稳定,和和气气地安慰着,他开始觉得江芸这脾气还算不错。 直到跟着他智抓李达和江来富,他才发现这人是真的聪明,反应极快,别人只走了一步,他几乎能想到后面五步,好想当真是话本中算无遗策的神人一般,但读书好和人品又没关系,他几次三番让幺儿陷入险境,这可不行。 可知道今日,他发现是自己狭隘了,这人和自己之前见过的读书人都不一样。 他们说他‘君心似日月’,当真是不假。 任谁都看得出来,只要认下江来富是畏罪自杀,他依旧是清清白白的小解元,她的未来依旧一片坦荡,要知道江来富本就是罪有应得,死了便死了,何苦搭上自己呢。 可他不愿意。 是非曲直,定要水落石出。 江来富不是不该死,而是江来富要死,他本就要死,却不是罪魁祸首的罪名。 “将军总算做了一件靠谱的事情。”他驾着马车离开时,突出一口白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幺儿,跟了这样的人,一定会有出息的。 日月之下,星辰同辉。 —— —— “那我们怎么办啊?”顾幺儿吃完糕点,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傻乎乎说道,“坐得屁股真冷啊。” 江芸芸失笑:“这么冷的天还坐地上,冷也是你应得的。” 顾幺儿还是傻乎乎的笑:“有了这个人,是不是就能把江如琅抓到了。” “不知道。”江芸芸笑了笑。 顾幺儿不笑了:“为什么啊。” “因为上了衙门,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江芸芸无奈说道,随后微微一顿,“幺儿,以后你要是袭了爵,一定要记住,我们决定一件事情前……” 她开了口,却又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顾仕隆还这么小,那都是长大后的事情。 顾幺儿却好奇问道:“什么啊?” 江芸芸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不论你在何处,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顾幺儿呆了呆,不明所以,丧气说道:“我听不懂。” 江芸芸只是笑:“走吧,我们去衙门。” “去衙门做什么啊?”顾幺儿不明白。 “去告诉所有人,真正害死周家的人是谁,江来富不是暴毙的。”江芸芸坚定说道,“天日昭昭,人心灼灼。” “好哦,那我和你一起去。”顾幺儿笑眯眯说道,“你的暖手炉给我呗,我手好冷啊。” 江芸芸递了出去。 顾幺儿整张脸趴在手炉上,天真问道:“扬州好冷啊,京城也这么冷嘛。” 江泽脸颊抽搐着,他的袖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扯烂了,挣扎地看着江芸的背影。 “那要把他带上吗?”顾幺儿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跑到江泽身边,警觉地拉着他的袖子,“他会不会跑了啊。” 江芸芸扭头,那张白生生的小脸被风吹得脸颊发红,唯有那双眼睛格外亮:“你来吗?” 江泽看着她,突然咬牙说道:“自然是要来的,你们老江家内斗,我怎么不来看热闹。” 江芸芸只是笑着说道:“那就走吧。” 江泽甩开顾幺儿的手,直接快步跟了上去,恶狠狠说道:“你别不信我,你今日去了那个衙门你就死定了,管你是什么解元,状元。” 江芸芸笑说着:“我知道,可人生不过浮游,浮游也该是有愤怒的。” 江泽脚步一顿,手指抖了抖,最后又突然冷笑一声:“朝生暮死,於我归处,你老师还真是给你取了一个好名字。” 顾幺儿不高兴说道:“你怎么骂人。” 江泽看也不看他一眼上了马车:“蠢货。” 顾幺儿气得直跳脚,握紧拳头就要揍人。 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人拉住:“他心情不好,别和他计较。” “擦擦脸,我们走吧。”江芸芸不计前嫌地递上一块干净的白帕子。 江泽看着那块帕子,瞬间失神。 “给他干嘛,他坏人。”顾幺儿趴在她胳膊上,大声嘟囔着。 江泽闻言,笑了一声,接过帕子,一声不吭坐在角落里。 江芸芸来到衙门前,刚一下马车,就突然被人拉走。 “你不能进去。”黎循传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咬牙说道,“我就知道在这里能逮到你。” 江芸芸扑闪着眼睛,笑问道:“大家都知道了?” “满城风风雨雨,谁不知道,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去应天府了吗?”黎循传拉着她就要走,“走,我们回家。” 江芸芸拨开他的手:“老师知道了吗?” 黎循传板着脸说道:“自然知道了,你回去就等着挨骂吧,这次我可不救你了。” 江芸芸歪着头想了想:“若是老师生气了,一定亲自来找我的。” 黎循传脚步一顿。 江芸芸笑意加深,得意说道:“所以老师是支持我的。” “放屁!”黎循传第一次爆了粗口,满脸通红,“你在做什么,江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个解元难道真的不值钱,是你捡漏捡来的,外人都这么说,你自己还真觉得是这样吗?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每日睡觉时间三个时辰都没有,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有多认真,他们不知道,可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江芸,你在做什么。”黎循传眼睛通红,“你忘了,说要和我一起去京城了吗?” 江芸芸脸上的笑缓缓敛下,露出讪讪之色:“我记得啊,我处理好这个事情我就去找你。” 黎循传紧紧抓着她的手,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干嘛要为江如琅搭上你,江芸,你疯了吗,你的农事册,你的兵书,你不是说要种出厉害的水稻,你不是说要收复哈密吗?你的土豆,你的番薯,你都不要了吗。” 江芸芸沉默,企图缓和气氛:“没有这么严重。” 黎循传没说话,只是拉着她就要走,面容冰冷:“我不会让你为了那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已的人,毁掉自己的前程的,走,跟我回家去,江来富罪有应得,死了就是死了,江如琅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我不能让你因为这样的人渣毁了自己。” 黎循传难得有这么多的力气,直接把人江芸芸的手腕都跩红了,非要把人带走。 顾幺儿一脸迷茫地看着两人。 他不懂,不就是告状吗? 他们都有证据了,肯定能把人抓起来的啊。 蒋叔,黎楠枝,干嘛都这么激动啊。 “道合君臣义,恩深父子情。”江泽站在马车旁,见状,阴阳怪气说道,“自来就是‘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天下治;三者逆,天下乱’,如今儿子要告老子,可不是天下乱,你让这写书立著,治国安邦的人如何看他,剥去一个解元头衔都是轻的。” 顾幺儿吃惊地看着他:“真的?” “家无二主,尊无二上,他告的可是自己的爹啊。”江泽讥笑着。 顾幺儿呆站在原地:“那怎么办啊?” 江泽低着头,捋了捋被自己弄皱的袖子,随后冷不丁问道:“你读过诗经里的曹风蜉蝣吗?” 顾幺儿摇头:“没听过。” “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他用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脸。 “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他把袖口整整齐齐捋好。 “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他满是怀念地念完最后一句,然后把帕子塞回袖子里,抬脚走了。 顾幺儿一边是拉拉扯扯的两人,一边是突然诗兴大发的江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走了,这事以后就不能翻案了。”江芸芸企图挣扎开他的桎梏。 奈何黎循传狠了心,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江来富死了,周家的仇就是报了。”黎循传冷酷说道,“就是报了,江芸。周家,周家也没帮过你,是不是。” 他一张脸通红,他觉得自己很无耻,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做这个坏人:“你一直靠的就是你自己,怎么就要为一个家破人亡的周家做这么多,你不是最聪明吗,这点权衡利弊都不会吗。” 江芸芸沉默地看着他。 “我对周家,对周笙,必须要如此。”她神色悲戚,却又一脸认真。 她占据了江芸的身体,她接替了周笙倾注在她身上的爱意,那个让周笙不得安生,让周鹿鸣颠沛流离的仇,这个仇,她是为了死去的江芸,不得解脱的周家人。 “你让其他人去行不行?”黎循传红了眼眶,哀求着,“其归,你要去归一条不归路吗?” 一声咚咚声骤然两人耳边响起。 江芸芸扭头去看。 江泽用力敲响衙门口的大鼓,嘶声力竭喊道。 “我要告状,草民乃江来富之子,我要状告主家江如琅,杀害我爹,烧我全家十三口人命,我要告状,我要为我爹伸冤。” 江芸芸大惊失色,下意识想要过去。 黎循传一把把人拉住,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要去。”他用力拉着江芸芸的手,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求求你了。” “江如琅为一己私利,侵占河运,杀害良民,埋尸大坝。” 江泽整张脸因为呐喊而通红,鼓声却越来越急。 “杀害恩师,强求民女,开设赌场,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他会死的。”江芸芸喃喃自语。 ——凡奴仆首告家主者,虽所告皆实,亦必将首告之奴仆仍照律从重治罪。 衙门大门被打开,衙役怒目而视,贯穿而出,团团把人围住:“就是你敲的鼓。” 江泽停手,喘着气说道:“是我。” “你是江家的仆人?”衙役居高临下问道。 江泽顿了顿,点头说道:“是。” “奴婢状告主子可是“非公室告”,我们不受理的,你快走。”衙役呵斥道,挥手赶人。 “可我坚持告状。”江泽不为所动,坚持说道,“江如琅杀害我爹,我一定要告状。” “那可要先打二十个板子,会死人的。”衙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不怕。” 江泽沉默。 衙役这才露出笑来:“那你快走吧。” 江泽低着头,看着自己落魄陈旧的衣服。 今日之前,他也曾白衣如雪,穿着最华美的衣服。 “不怕。”他手指紧握,强忍着畏惧,镇定说道:“生命几何时,慷慨各努力,我不怕的。” 衙役大怒,脸色青白交加,手中的刀几乎要拔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顾幺儿立刻呵斥道,“别人来告状,你怎么还打算杀人不成。” 衙役握刀的手一顿,随后大手一挥:“给我带进来。” 临走前,江泽却突然扭头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被人死死抱着,那双温和的眼睛在此刻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他收回视线,镇定踏入衙门。 他身如浮游,也曾穿着楚楚衣裳翩然起舞,却刚明白,原来生死自来不由他。 —— —— “明府,按理我不该多言,但此事闹大了,不好。”程钰玉佩也来不及挂上,拦着要上堂的陆卓,言辞切切。 陆卓摸了摸头顶的帽子,沉默着,突然说道:“我做了二十年的县令,判了数百个案件,我自然知道什么情况是最好的。” 程钰脸色僵硬。 “我也知道我来到这里是幸运。”陆卓坚毅的目光看了过去,“我自然也知道若是乖乖地做好这个县令,也终于能往上走一走了。” 程钰垂落在两侧的手指倏地握紧。 “你听过百姓的哭声。”陆卓收回视线,突然笑了笑,一脸无奈,“我听不得这些。” 程钰大惊失色:“御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就让他来。”陆卓把他推开,巍然说道,“我审我的案子,那是我的路。” —— —— 这场案子并不对外,衙门的大门一关,任由扬州城内的人抓耳挠腮也看不到一丝热闹。 江如琅被传唤过来时,一眼就看到马车旁的江芸,正打算上前破口大骂,就被衙役拉走了。 江芸芸面无表情地站着,只隐隐听到风中传来时不时的惊堂木的声音。 清脆、醒神。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了过来,传的话也越来越离谱,到最后好似全扬州城的坏事都是江如琅一人做的一样。 很快,蒋平带着一溜的人来了。 “这不是逍遥楼的人吗?” “这几个不是西门附近的帮闲吗?” 有人窸窸窣窣说道。 蒋平上台阶前,扭头看了江芸芸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敲门,进去衙门。 又没多久,曹蓁也来了,端坐在马车上,并不下去,只是她的马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停在江芸芸边上。 “若是连坐了,你可有想过……”曹蓁的声音幽幽传来。 江芸芸回神,低声说道:“想过了。” 曹蓁垂眸看了过来。 “举人开个私塾,也挺欢迎的。”江芸芸笑说着。 曹蓁冷笑一声:“没出息。” 江芸芸不再说话。 “此事后,你带着你娘和你妹妹滚出江家。”许久之后,曹蓁淡淡说道,“但江家的钱,你一分也别想要。” 江芸芸抬眸,看向帘子后,那道隐隐绰绰的影子,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来:“多谢大夫人。” 鉴于此事关系甚多,陆卓不得不把人都收监了,至于牵连其中的程钰也不得不羁押在官府。 他捧着蒋平送来的一叠证据,又看着打了二十大板,奄奄一息的人。 “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不要死了。”他下堂前,匆匆吩咐道。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了出去,不少人站了一个时辰也没听到具体内容,不由破口大骂,也有人发散思维,一口气编出了八个故事,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江芸芸看着那个紧闭的大门,又看着那颜筋柳骨的牌匾,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们回家吧。” 黎循传看着她,低下头来,只是还紧紧握着她的手,手心都是热汗。 “走,回家去。”江芸芸反握着他的手说道,“我去找老师谢罪。” “不要了。”黎循传低声说道,“祖父说了,各复归其根,这是你的路。” 江芸芸突然探过脑袋,皱了皱鼻子:“你在与我生气。” 她靠近得太猝不及防,黎循传一着不慎,完完全全暴露在她的视线中。 那双眼睛还是这么黑漆漆,亮晶晶的。 这个人还是这么爱惹祸,不惜命。 黎循传看着她,堆积在心里许久的着急,慌张,瞬间爆发了。 “是,我在与你生气。”黎循传突然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了。 江芸芸惊呆在原处。 顾幺儿贱兮兮凑过来,主动伸手去牵她的手,小手肉乎滚烫,嬉皮笑脸说道:“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江芸芸低头看他。 顾幺儿只是露出快乐天真的笑来。 “不行,你太笨了,大字不识几个,牵手会变笨的。”江芸芸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第一百三十章 江如琅的事情, 外人能插手的机会很少,就像之前很早前就说过,进了衙门,所有事情便不再受人控制。 程家在扬州多年, 根基深厚, 若是奋力一搏,情况如何还未知。 江如琅同样如此, 只是他到底是商人, 这次最差也是元气大伤。 至于, 江泽不论如何都是难逃一死。 还有远道奔赴而来的御史,刚消停几天的应天府,还未回过神来的扬州府。 扬州城在过年前应该都会很热闹。 江芸芸见黎循传生气离开了,尴尬地摸了摸脸,想了想决定先回江家。 周笙和江渝还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得先把她们找出来。 只是江芸芸回家后抓了好几个仆人, 也没问出小黑屋的具体位置, 陈墨荷这两日着急得上火,嘴角都冒出血泡来。 乐水大冬天跑得满头大汗,但还是敏锐说道:“江家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 “好多我认识的人, 不见了。”乐山也紧跟着紧张问道, “刚才听人说,看守紫竹院的人是突然自己走的。” 江芸芸不解,正打算细问, 突然远远听到江漾和江渝幼稚的吵架声。 “你应该谢谢你,是我这个超级大英雄来救你的哦。” “我才不要谢谢你,我哥肯定会来救我的,而且你是坏人。” “我才不是坏人, 我娘说我是宝珠,你有没有小名,你没有吧。” 没有小名的江渝,觉得输了,立刻仰头干嚎起来。 江漾愣了愣,随后大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哭包。” 江渝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抱着周笙的大腿,大声说道:“我最讨厌江漾,她烦死了。” 江漾也抱着奶娘,大声反击着:“江渝是个笨蛋哭包,吵死了。” 顾幺儿凑过来,小声说道:“她们好幼稚啊,我就不一样,我聪明极了。” 他说完,就打算伸手,悄悄去牵江芸芸的手。 江芸芸眼疾手快,抽回自己的手。 顾幺儿扑了一个空,在空气中扑腾了一下自己的小肉手,立刻哼哼唧唧起来。 “娘。”江芸芸朝着出声处快步走去,打断了两个小孩的无趣吵架。 江渝看到他,立马扑过来,哭唧唧地也不说话。 江芸芸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哭什么,让我看看瘦了没。” 江漾被奶娘抱着,坐在胳膊上,奶声奶气说道:“人可我是找出来的,她一点也不谢我,就知道哭哭哭。” “那我谢谢你。”江芸芸抬眸,笑说道,“今日就是辛苦你了。” 江渝抱着她大腿,嘟嘟囔囔着:“不要谢她。” “怎么可以无礼呢。”周笙拍了拍江渝的脑袋,轻声说道,“快说谢谢三小姐。” “我比她大。”江渝冷不丁说道。 “不可能。”江漾反驳道。 江渝突然开心起来:“我比你大哦。” 江漾气急,要从奶娘的怀里爬下来,和人一较高下。 “好了好了,大公子还等着给你做花灯呢。”奶娘连忙把人搂住,一脸怜爱,“我们去找大公子顽,好不好啊。” 江漾下巴一抬,得意笑着,用力点头,指挥着奶妈换个方向:“那今天就不和哭包江渝玩了,走,我们找哥哥玩。” 江渝轻轻哼了一声。 周笙无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小孩见了面就吵架,说来说去都是这些无聊的话。”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眯眼看着江漾一行人快快乐乐走了,突然说道:“曹蓁控制住江家了吗?” 她突然想起来,后门那个守门的人也都是不认识的人。 “说不准。”乐山凑过来说道,“我刚才见三姑娘身边的人都是大夫人安排的人,原本老爷安排的一个嬷嬷和两个丫鬟不见了。” 江芸芸吃惊。 “老爷在大公子,三公子和大小姐,三小姐的身边都安排了照顾的人。”乐山低声解释着。 “那个嬷嬷不好,会说江漾太爱玩了,会打江漾屁股的。”江渝也小声说道,“那个人更坏。” 江芸芸神色微动,越发确定曹蓁大概是真的完全控制住江家了,所以才随意处置了没有主人倚靠的奴仆,甚至可以要求周笙等人搬出江家。 好生雷厉风行的手段。 周笙神色憔悴,强打精神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本以为是你来找我的。” 江芸芸想了想,歪头说道:“江如琅好像要完了。” 周笙一脸惊讶:“这是为何?”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问道:“你们这几日可有受罪。” 周笙摇头。 她就看向江渝。 江渝果不其然大声抱怨着;“吃不好,睡不好,还很冷,每天都黑漆漆的,都不知道被关了多久,还是祠堂好,我差点以为我要死掉了。” 江芸芸摸了摸小孩冰冷的脸:“走,我们先回家,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江渝伸手去牵江芸芸的手,打了个哈欠:“可我困困的。” “她也好笨的,也大字不识几个,牵手会变笨的。”顾幺儿神秘兮兮凑过来说道。 江渝立马不困了:“你骂谁呢,大笨蛋。” “骂你呢,小哭包。”顾幺儿不服气说道。 “好了,别吵了。”江芸芸一手牵一个,一左一右的小孩都在骂骂咧咧,听得直头疼。 顾幺儿紧紧握着江芸芸的手,碎碎念着:“我才不笨呢,牵牵手而已,就要一直牵手的。” 后面的周笙突然看了一眼顾幺儿,眉心微微一动。 江芸芸回到紫竹院,自然又是一片欢欣鼓舞,陈墨荷见了两人就开始哭。 “吃了好大的苦吧,快给妈妈看看。”她抱着江渝,仔仔细细看着,“都瘦了,小脸都黄了。” 江渝趴在她怀里,也跟着撒娇要抱抱。 小春眼巴巴凑过来,哭唧唧说道:“我也好担心你。” 江渝立马不撒娇了,从陈妈妈怀里退出来,一本正经说道:“我也很想你,哭什么啊,我才不怕呢,我可勇敢了,你也要勇敢一点。” 小春要哭不哭的,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们两个都去洗个澡吧,臭死了,等会再去睡觉。”江芸芸冷不丁说道,“让陈妈妈给你们烧水。” 陈墨荷哎了一声,一手带着一个走了。 “你一晚上没睡,也去休息吧。”她又对顾幺儿说道。 顾幺儿被她一说也觉得有些困了,溜溜达达走了:“那我先去睡觉了。” 见人都走远了,江芸芸这才对着周笙说道:“我和你有话要说。” 她说完,又对乐山乐水吩咐道:“你们把全部人都带到这里来。” 众人见她面色严肃,脸上的笑容也都敛下了,低眉顺眼离开了。 “怎么了?”周笙敏锐问道。 江芸芸看着她明明还很年轻,却总是死气沉沉的瞳仁,沉默片刻后问道:“你知道你爹……我的外祖父是怎么死的吗?” 周笙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呐呐说道:“不是说大半夜喝醉酒要去赌博,摔死的吗?” 江芸芸抿了抿唇,把江如琅做的恶事简单地讲给她听。 周笙惊呆在原地。 “你,你是说……”她嘴唇在剧烈颤抖,“是江如琅……一切都是他……” 江芸芸握住她颤抖的手,认真说道:“对,都是他,他会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的。” 周笙看着他,那双一向温和妩媚的眼睛在此刻露出血意:“也是死吗?” 江芸芸语塞。 周笙看着她,眼里的那道光缓缓暗淡下来。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他以死谢罪,但最坏的也是身败名裂,他最是看重功名利禄,之后只能是一无所有。”江芸芸干巴巴安慰道,“而且后面还要面对一个强势的曹蓁,日子过得定然不如我们好。” 周笙依旧沉默,只是手指还是止不住地在颤抖。 “可我爹就白死了。” “我娘当时气急攻心,也白死了。” 她哆哆嗦嗦说道,过于纤细的身材因为愤怒,尖锐的骨头便好似要戳破身体冒了出来。 她愤怒,悲凉,却又有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生气。 但痛苦却又好似风暴一样,如冬日的风在她心里激荡,吹得她心口发冷。 “我,我还能过得好吗?”许久之后,她只能如此悲戚问道。 江芸芸心中一紧,大声说道:“自然可以,我们马上就要搬出去了。” 周笙长睫微动,神色震动地看着她,一时有些迷茫。 “大夫人同意让我们搬出去了,你和江渝跟着我一起去京城。”江芸芸抓紧说道,“我去讨陈妈妈和乐山乐水、小春的身契来,院子里的人愿意跟我们走的,那我们就一起带走,不愿意,我们就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周笙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突然红了眼睛。 “没关系的,只要我们离开这里,一切就都是新的开始。”江芸芸安慰着。 周笙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江芸芸大惊,手忙脚乱地去擦她的眼泪。 “我爹,对我很好。”她哽咽说道。 江芸芸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紧紧抱住她。 周笙趴在她肩上,肩膀轻轻颤动着。 她连哭都是无声安静的。 看着面前的人,她一点也想象不出,当年周笙到底有多活泼开朗,又是如何耀眼快乐。 一个周家,因为一个小人而彻底破碎。 外面的脚步声越演越烈,周笙慌慌忙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脸,低着头说道:“我去屋内洗把脸。” 江芸芸看着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心中叹气。 她心里的结,只能自己走过去。 一方面是生他养他的爹。 一方面却又是也曾为他生儿育女的人。 她一直因为自己的懦弱而自责,以为自己自私地从深坑里爬出来,不顾家人,却不知道自己只是掉入更大的一个坑,一个亲手为她挖的坑。 “都来了,除开小春和陈妈妈,还有我们两人,一共十七个人。”乐山井井有条说道,“这些人分别是厨房一人,内院十人,外院六人。” 江芸芸打量着那些不明所以的江家仆人。 这些人都是一开始被江如琅和曹蓁别有用心的塞进来的,原本五十几人,在陈妈妈的管持下只剩下现在的二十人。 这些人察觉到他的视线,都下意识避开。 “我和我娘还有我妹妹,即将离开江家。”江芸芸也不墨迹,直接说道,“我并不打算带你们走,但你们若是真的想跟我们走,也可以跟我们走。” 江芸芸其实对于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印象。 她平日里忙着读书,身边来来回回就乐山乐水两个人,所以对这些人的去留并不强求。江家确实有更好的生活条件。 江芸芸一怔,突然想起来:雇人要花工资,她现在钱财很紧张! 众人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果不其然,不少人都不愿意走。 “我,我和弟弟要跟着二公子。”乐山乐水先一步说道,“小春肯定也是要跟着三姑娘的。”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直接说道:“我银钱并不宽裕。”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立刻后悔了。 二公子前途再好,但现在是一个穷光蛋啊。 “不碍事。”乐山正色说道,“我只是想跟着二公子学习而已。” 江芸芸只好点头。 其实她一开始也是不准备带着乐山乐水的,她平日里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到现在也没琢磨出书童的好处来,不过他既然开口了,也就收下了,他这一家子都是老弱,沿途路上还是需要青年小伙子的。 人高马大的乐山乐水就很不错! “若是你们都不要跟着我走,那我等会就去找大夫人,把你们都送回去。”江芸芸也不计较那些人的胆怯,笑说道,“你们手脚麻利,我会和管事好好说的。” 江家的月俸很高,众人都是要养家糊口的,竟除了乐山乐水没有一人愿意出来,本就心中惴惴不安,却见二公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说话,自然是感恩戴德地道谢。 江芸芸满意点头,正打算抬脚去沁园,突然听到走廊下传来周笙柔柔的声音:“芸哥儿,来,娘有话与你说。” 周笙洗干净了脸,只是眼睛和脸颊还红扑扑的,瞧着在屋内还哭了一场。 “怎么了?”江芸芸担忧走过来。 周笙摸着小孩的脸颊,低声说道:“我们进屋去说。” 江芸芸哦了一声,走了几步,又挥手打发了众人:“你们都各自收拾好吧,我这几天就要走了。” 众人骤然听说自己要换工作了,心里一肚子的小九九,自然也不想留在这里。 乐水被乐山拉走了,直到走到无人角落处,才不解说道:“哥,你干嘛也要跟着走啊,江家月俸多高啊,我瞧着……瞧着二公子没有钱。” 他越说越小声,因为对面的乐山脸都黑了。 乐山气得直敲他脑袋,咚的一声,颇为用力:“与你说也你不懂,我跟着二公子可不是为了眼下区区几两银子,你等着吧,二公子不会亏待你的,你给我好好干,再说这种胡话,我就亲自教训你。” 乐水耷眉拉眼,长长哦了一声,发出一声不争气的驴叫。 乐山见弟弟这么好笑,便低声解释着:“你信不信,过了今日,我们就是自由身了。” 乐水眼睛一亮。 “别声张。”乐山得意说道,“你不懂,我们芸哥儿好得很,跟着她准没错。” 屋内,江芸芸跟着周笙入内。 周笙拉着她坐在椅子上,神色犹豫,手帕都拧了好几截,却没有先开口。 “娘,你有事直接说。”江芸芸鼓励着,笑眯眯说道,“以后我们有话就说,一切都有商有量,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周笙看着他,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 “不跟你去京城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现在孤身一人, 年纪又小,大家自然会照拂一些,但若是我和渝姐儿跟上去,那就是一大家子了。”周笙解释道, “这么太给人家添麻烦了。” 江芸芸想了想, 坚持劝道:“虽然拿出五百两做生意了,不是还有两百两吗?两百两让我们几个人上京, 再到时候去京城租几个月的房子是没问题的, 而且我今年也不忙着考试, 我会想挣钱的办法的。” 周笙看着她,神色温柔,伸手摸了摸小孩怎么都胖不起来的小脸,一脸柔情:“可我很心疼你啊。” 江芸芸怔在原处。 “你还这么小,养家不是你的事情。”周笙捏着小孩软乎乎的小脸,眉眼弯弯, 温温柔让说道, “娘是大人,按道理是娘照顾你才是。” 江芸芸脸颊瞬间爆红。 “娘刚才仔细想了想。”周笙伸手摸着她的手,温声说道, “你说得对, 我应该要有自己的新生活。” 江芸芸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呐呐点头。 周笙越看越心软,只有此刻, 她才觉得这个小孩原来还这么小,眼睛又黑又亮。 “去京城不行,第一是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这么多人上都是去抓瞎。”周笙显然也是考虑了很多, 慢慢吞吞说道,“第二,难道你以后不回扬州了嘛。” 江芸芸不由皱眉。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别说扬州,她现在对整个大明都没有太大的留恋。 “你老师还在这里,我们都走了,不好。”周笙深思熟虑,连这点也考虑到了,“他们年纪大了,当年为了教你,留在扬州,可现在你要去京城了,也不知何时回来,那我就要替你照顾好他们。” 江芸芸欲言又止,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我,我会回来的。” 周笙摸着小孩的额头,一下又一下,温柔和善:“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林夫人时,有多羡慕吗。” 江芸芸不解:“羡慕什么?” 周笙沉默了,她心里有一瞬间的迷茫,可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倾诉欲。 那日,秦岁东端坐在高台上,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都是张扬自信。 又或是在赈灾的路上,她胆怯地坐在马车上,听着已经全然陌生的喧闹声,心里是惴惴不安,可她看到秦岁东走在人群中,八面玲珑,谈笑风生。 她远远看着,迷茫又吃惊,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也能这样。 不是卑微,怯懦,不是无能无力,不堪一击。 她又想起曹蓁,她被人团团簇拥着,锦衣华服,就连江如琅也不放在眼里,因为应天曹家是她的底气。 他做不了曹蓁,那秦岁东呢。 她曾无数个夜晚在心理,可耻又害怕地比较着,秦岁东也是妾侍出身,她家境也不好。 那她现在都成功了,那我行不行? 天亮时,她睁眼看着满院江家的人,会突然回过神来。 她不行,她前面有江如琅,有曹蓁。 可午夜梦回,那点卑微,惊世骇俗的年头就会在心底回荡,越演越烈,到最后成了深埋心底的一簇火。 她不想待在这个小院里,每日看着这一方天地,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唯恐给自己,给芸哥儿闯祸。 她想要去看看十多年不曾见过的街道。 她想去跟秦岁东一样。 她想要,去看看新的天。 这个念头反反复复,好似钝刀一样,日日夜夜割着她,让她坐立不安,痛苦难眠,直到,刚才江芸给她说了这件事。 ——离开江家。 她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那个一直深埋在心底的,好似微弱的火苗的念头,在遇见猛烈的北风后,瞬间腾跃而起。 可着一肚子的话,在此刻,面对江芸不解的目光,却又瞬间说不出口。 她觉得自己依旧卑贱,依旧软弱。 面前小孩的瞳仁太过清亮了,她是这么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小孩啊,自己那个可耻,惊世骇俗的念头怎么能说给她听呢。 “怎么了?”江芸芸敏锐察觉到她的胆怯,反手握住她的手,坚持问道,“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听的。” 她顿了顿,认真说道:“要大胆表达自己的想法。” 周笙被她紧紧握着手。 这两年来,每每困难时,江芸都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认真而坚定地看着她,她的手明明又小又软,指腹还带着茧子,可只要被她这么捂着,就好似有无尽的勇气。 “我,我想要跟着秦夫人学做生意。”她低着头,小心翼翼说道,唯恐江芸生气。 她已经是举人老爷了,这么清贵的身份,若是家中有人做生意,是不是给她丢脸了。 江芸芸眼睛一亮,但她没有激动,只是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周笙低着头,没说话。 “我是希望你能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江芸芸耐心解释着,“做生意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而且之后我就不在了,你要是后悔了,我也赶不回来了。” “不要你。”周笙出声打断她的话,抬眸,看着她,“不要你赶回来,要是不行,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路。” 她面露挣扎之色,但好一会儿才是开口说道:“我从来没有自己做过选择,这是我的第一个选择,要是错了……” “那也是我,一个大人,自己要承担的。”她艰涩说道。 江芸芸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周笙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笑了起来。 江芸芸伸手,用力抱住她,大声说道:“对,就是要这样的。” 周笙能踏出这一步,对江芸芸而言简直是惊喜。 这可是一个深受礼教束缚的人,她的前二十九年,是被紧紧束缚的凌霄花,连喘息都不是自由的,可她的后半辈子却也可以是傲然屹立的大树,自己撕掉藤蔓才是最好的成长。 每个人都该有这样的想法,不依附,不沉默,不徘徊,在有限的机会做出无限的可能。 “我们大步大步往前走,错了也没关系。”江芸芸大笑着,促狭说道,“反正还有林家兜底,再不行我们就收拾收拾投奔老师去。” 周笙被她紧紧抱着,紧悬的一口气也终于落了下来。 “不要胡说八道。”她拍了拍江芸芸的后背。 江芸芸抱着她直笑。 “有什么好笑的。”周笙恼羞成怒。 “只是太高兴了。”江芸芸痴痴笑着,整个人在她怀里拱了拱,“那我可就要靠你养了,天哪,说不定以后要教你周老板了……呜呜呜……” 周笙伸手捂住她的嘴,脸颊红扑扑的,可眼睛却又水汪汪的。 “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她舔了舔嘴唇,不安说道,“这么大人了,还滚来滚去。” 江芸芸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 周笙觉得难为情,把人推走了。 江芸芸背着小手,溜溜达达出了小院,心里格外高兴,以至于看到江渝和小春一边吃东西一边玩泥巴,也不生气,只是弹了弹两个小孩的脑袋:“吃完了再去玩泥巴。” 江渝歪了歪脑袋,突然说道:“呀,我哥怎么突然这么高兴啊。” 小春也跟着嗯了一声。 江芸芸去了沁园的路上,和江湛不期而遇。 江湛披了一件翠绿色的大氅,听到动静看了过来,许是没想到见到江芸芸,一时怔住了。 “大姑娘好啊。”江芸芸倒是不介意,笑眯眯说道。 江湛对她行了一礼:“江解元。” “你来找我娘?”她问道。 江芸芸点头:“我过几日就搬出江家了,想要问大夫人要几张身契来。” 江湛不解:“周姨娘没有身契。” “哎,我娘也有身契。”江芸芸大吃一惊。 “爹很早就还给她了。”江湛睨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江芸芸哦了一声,默契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是给乐山乐水,还有小春,陈妈妈拿的。”江芸芸说道,“我想带他们走,其他人不想走,也想给他们找个好去处。” 江湛嗯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一路沉默地来到沁园,远远就听到江漾快乐的大笑声,与此同时,空中还飞着一只大大的苍鹰。 江漾见了江湛,眼睛一亮,风筝也不放了,直接朝着她扑过来:“姐,姐,你怎么回家了。” “晚上一起吃饭吗?” “大哥给做了风筝。” 她碎碎念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要咕涌到她身上了,眼尾一瞟,才发现边上还有一个人。 “哎,你怎么来了?”江漾大吃一惊。 说话间,章秀娥穿着一件鲜艳的枚红色衣服,先是见了江湛大喜,随后看到江芸,也是大吃一惊。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说道:“我,我有个事情,但是不知道找谁,我想要不还是来找大夫人吧。” “他想要几个仆人的身契,妈妈找给他吧。”江湛开口说道。 章秀娥有些犹豫。 江湛笑说道:“给他吧,我会和娘说的。” 章秀娥这才哎了一声,神色变化地看着江芸芸说道:“二公子跟着我来吧。” 她到现在也不喜欢江芸,但江芸之前帮了大姑娘这么大的忙,她又是敬佩的,一时间再见这人,只觉得心绪变化交加。 江芸芸对着江湛道谢,随后匆匆跟着章秀娥走了。 江湛目送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半晌没有说话。 江漾小声说道:“我给他送了好多礼物,你不要想着其他事情了。” 江湛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好一会儿才说道:“不想了,他和我们本就没有关系。” “对啊。”江漾扑闪着大眼睛,小声说道,“爹不在,我现在每天都好开心啊。” “三弟呢?”江湛牵着她的手入内。 “大哥压着他读书呢,说过年前要把三字经读了,真是没用,我都会三字经了。”江漾大声嘲笑着,“我跟你说江渝也都会了,她现在都会背诗经了。” “没有江渝了。”江湛看着焕然一新的庭院,轻轻吐出一口气,“也没有江芸了。” “今后家里只有我们四个了。” 江漾不解地啊了一声。 —— —— 江芸芸捧着新出炉的身契,开开心心回了紫竹院,主动把身契都发了。 乐山和乐水捧着身契一脸激动,齐声谢道:“谢谢二公子!” 陈墨荷拿着身契满是感慨:“我当年帮自己卖了,就没想到还能出去。” 小春一脸迷茫地捧着那张纸,只隐隐看懂了一点,但又看不太懂。 “这个契约没了,以后月俸就我发给你们了。”江芸芸咳嗽一声,笑眯眯说道,“我们也不搞身契了,签个合同吧。” 乐水顿时紧张起来。 乐山不解问道:“合同是什么?” “就是一张纸,现在我们是雇佣关系了,不是买卖关系,三年一签,里面规定月俸多少,年终奖金多少,每个月休息几天,年假多久。” 众人一脸迷茫。 周笙出声问道:“你说的这些,好奇怪。” “不奇怪,就是我现在雇佣你们干活了,咱们的关系是雇佣关系,不是买卖关系。”江芸芸小手一挥:“我现在就简单拟一份。” 她拿起笔,洋洋洒洒写了一份简单的劳动合同。 “月俸一两一月。”陈妈妈惊呼,“这么多钱吗?” “年终奖五两。”乐山也紧跟着说道,“年终奖是什么?” “大概就是年底了,你们一年工作辛苦,给你们的红包。”江芸芸笑眯眯说道,“这个金额要是我娘生意做得好,咱们肯定会多的。” 周笙脸红,拍了拍小孩的后背。 “那每五天休息两天?又是什么啊。”乐水忍不住凑上去说道,“还有一年五天年假。” “就是你们工作五天后,就可以休息两天做自己的事情,去玩去读书都行,年假就是可以选五天时间不工作,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你们休息的日期都要错开的,不然我这个江家有限公司就要倒闭了。”江芸芸自己说着说着,都觉得好笑,咯咯笑起来。 众人听得惊呆在原处。 “这,这不是要乱套了。”陈妈妈惊骇道。 “哎,为什么啊。”江芸芸也跟着惊讶问道。 陈妈妈没说话,只是眉心紧皱。 “哎,怎么了?”江芸芸只好去问周笙。 周笙也跟着歪了歪头,犹豫说道:“许是觉得奇怪?!” 她也觉得挺奇怪的,但她很少插手江芸的事情,任由她自由发挥。 “不奇怪!”江芸芸闻言,小手一挥,“先试行几个月,咱们慢慢探索,适应环境啊。” 一直没说话的小春闷闷上前:“那我休息还有饭吃吗?” 江芸芸哎了一声。 ——还真没仔细考虑这个问题。 ——放假还包饭吗?不会亏本吧。 “管。”周笙笑着把小春搂在怀里,“我们小春这么小,可不会做饭。” 小春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抿唇笑。 “那就包吧,你们在家里吃也行,在外面吃也行。”江芸芸想了想,“反正也住在一起。” 她说完,又提笔合同上写上。 "还有什么问题?都说吧,咱们一起解决。”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陈墨荷还是眉头紧皱:“那要是休息的时候,可家中又实在离不开人……” 江芸芸焕然大悟:“加班工资!” “那就加班一天算七十文铜钱。”江芸芸皱眉想了想。 现在一两白银大概能换七百文,按照一个月三十天,一天二十三文,三倍工资,那就是七十文。 “那我要是一个月,一天也不休息,那不是可以多好多个七十文。”小春惊讶说道。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对哦,所以你们要多多去休息啊。” “不能这么算。”陈墨荷严肃说道,“若是这样,以后家中再招人,会把心弄野的,大家会偷懒耍滑的,觉得可以白赚钱。” 江芸芸想了想:“那就制定工作守则,哪里没完成哪里扣钱,按照严重程度扣钱多少,详细规定工作和休息的区别。” “那若是以后雇佣农户种地,那也做五休二不成。”陈墨荷又问道。 “那可以签订分成合同,在缴纳今年的税收后,剩下的盈利五五分。”江芸芸解释道,“他们的情况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陈墨荷被她的想法惊呆在原地。 “这,这,外人都不是这样的。”她呐呐说道。 “外人一直如何,又不是说明那是对的。”江芸芸认真说道,“大家都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没问题的,你们可以一辈子跟在我身边,也可以攒够钱自己离开,但不论以后如何,那肯定还是要有自己傍身钱银的。” 乐山越听眼睛越亮。 ——他就知道自己没跟错人。 乐水听着很是激动,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其他险境。 陈墨荷自然心里还有很多问题。 “行,我签,哪里不行咱们再说,现在人少可以慢慢磨。”乐山笑说着,果断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顺便把乐山也拉过来签字,“芸哥儿不会骗我们的。” 陈墨荷也只好跟着签字,小春跳下周笙的膝盖,踮着脚尖写上自己的名字。 江芸芸满意点头:“这个月都快过了一半了,到时按日结算。” 陈墨荷心事重重。 “不碍事的,到时候肯定是陈妈妈你管家。”等江芸芸走了,周笙拉着她的手笑说着,“有你看着,谁能偷懒啊。” 陈墨荷叹气:“二公子自从落水后,我瞧着主意是越来越多了。” 周笙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了笑:“是啊。” 小春坐在一侧剥瓜子,闻言扑闪了一下大眼睛,冷不丁说道:“掉下去了。” “可别掉在地上,会招蚂蚁的。”陈墨荷看着她呆呆的样子,觉得头疼,抓了一把瓜子塞到她荷包里,“去找渝姐儿玩吧。” 小春哦了一声,然后跑了。 那边江芸芸出门后,转道去了五典书肆。 “呦,这不是我一觉醒来,发现名字在扬州传得满城风雨的小解元嘛。”林徽的脑袋从柜台后面探出来,笑问道,“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啊。”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想找你帮忙,帮我看个房子,我娘和我妹妹要搬出来住,想要找个地段好,安全点的屋子。” 林徽嗯了一声,惊讶说道:“怎么回事?被赶出来了。” 江芸芸摇头:“也是我主动要求的,我娘住在那里没意思,而且她想跟你娘做生意,住在江家也不方便。” 林徽仔细看了他,见他没有挨打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哎,现在年底正是找房子的好机会,我帮你留心一下,你若是已经住不下了,可以先来我家住。” 江芸芸摆手:“月底我离开时,能安顿下来就好了。” 林徽点头,随后又公事公办说道:“你要位置好,安全点的房子可不便宜,哪怕是一进院一百两银子也是要的,再装修买家具,一百五是肯定要花出去的。” 江芸芸心如刀绞,捂着胸口,痛苦说道:“知道了,你尽管找好一点的,到时候还要再找几个打扫的人来。” 林徽忍笑:“小穷鬼,要求还挺多的。” 江芸芸心痛到无法呼吸:“烧钱,好烧钱啊。” 几人说话间,唐伯虎从外面匆匆回来,一把拉着江芸芸仔细看着:“我就去南京领个钱,你就在扬州给我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啊。” “没挨打吧,屁股疼吗?” “你不会真去告状了吧。” 徐经等人围了过来,拉着江芸芸仔细看着。 江芸芸避开他们的手,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事有点复杂,我稍后很你们说。” “瞧着还精神抖擞的,问题不大。”唐伯虎抱臂,“好端端和江家闹翻做什么,你这人发财了就这么嚣张。” 江芸芸不解:“什么发财啊。” “哎,你不知道。”徐经惊讶。 江芸芸一脸迷茫。 “你上次不是压你自己考中解元吗?你当时最不被看好,一赔五十呢,你压了十两,前几日赌坊的人把钱送过来了,五百两银子,徐叔给你装箱子里带过来了。”祝枝山解释着。 江芸芸的神色从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 “哎哎,别晕了,小财迷。”唐伯虎眼疾手快把人拦着。 江芸芸捂着胸口,一脸幸福喟叹着:“发财了,这和中大奖有什么区别。” 院子的事情很快就定下了,是一间二进院子,就在寿芝园边上,走路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原主要一家人南下,去广州做生意这才挥泪大甩卖。 江芸芸等人也不墨迹,付了钱,直接搬进去了。 搬家那天,隐约听说衙门那边几个当官的在吵架,连扬州府尹王恩都惊动了,匆匆跑去拦架,这才没有打起来。 “江泽证据不足,衙役在江家也没找到证据,所以江如琅死不了。”唐伯虎一向是百晓生,“我估计就是剥夺功名,回家休养了,那个程钰也做不了官了,听说有个应天的御史在衙门口指着他破口大骂,凶得很,对了,那个御史和上任知县是同乡。” 江芸芸哦了一声,不甚在意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死也行。”祝枝山也忍不住说道,“不然守孝三年,你就要被留在扬州三年了,不值当。” 江芸芸点头。 顾幺儿冷不丁说道:“我听说江泽病死在牢中了。” 江芸芸失神,随后说道:“那我去给他收尸安葬。” 众人瞬间沉默下来。 周鹿鸣终于能下地走路了,江芸芸索性就在新房子里开了席面,邀请大家暖房。 她还亲自去了黎家,哄了半天黎循传才把人哄来吃饭。 黎循传板着小脸,偏脑袋上带着江芸芸给她摘的花,有点想生气,但又不好意思生气了。 偏偏小君子,能一个人气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老师,并没有对此事多言,只是让她该准备上京了。 江芸芸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老师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嬉皮笑脸的。 黎淳看了她一眼,垂眸没说话。 ——当日说不着急那肯定是假的,但他又太清楚自己的徒弟了。 ——放任黎循传出门,已经是他最大程度能做的。 ——之前写了好几份信,一直压着,现在看来是平安度过了,也该烧了。 日子一晃而过,终于到了要出发去京城的日子,扬州也终于迎来第一场大雪。 江芸芸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后面是一堆送别的人,老师也来了,周笙和江渝也来了,更别说唐伯虎等人。 众人话别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别了。 江芸芸看着面前的庞远行大船,小手一挥,大笑着:“京城,我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次去京城的人也可以称得上浩浩荡荡, 成群结队。 成群——徐家的一群人。 结对——江芸芸和黎楠枝。 徐家直接豪气地出动了一条运货的大船,徐叔亲自带队,光是仆人就是二十人,人高马大的家丁三十人, 更不要说煮饭婆子, 打扫侍女,船员打杂, 林林总总加起来一百来号人肯定是有的。 黎家那边, 怎么也是小孙子要去出远门考试, 黎风也义不容辞跟了过来,加上两个书童诚勇和终强,外加粗使仆人七.八人,加起来也有十来人。 江芸芸这边就惨了,连她带乐山,外加一个小孩顾幺儿, 三个人, 六个包裹,轻装上阵。 祝枝山更可怜,孤零零一个人。 四人站在夹板上, 看着徐家和黎家众人上上下下, 格外热闹。 “嘶,好穷。”祝枝山笼着袖子,龇了龇牙, 打了一个贫穷的哆嗦。 “哇,好多人啊。”顾幺儿带着蒋叔给的五十两银子,外加一把还没开封的长刀,呆呆地张大嘴巴。 “啊, 可以心安理得混吃混喝了。”江芸芸穿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珠子,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怎么站甲板上站着,多冷啊。”黎风一转身就看到四个鹌鹑挤在一起,伸着脖子看来看去,招手说道,“快来二楼,里面已经生了炉子,煮了热茶,快来暖和暖和。” 一行人顺着旋梯走了上来,风中带着凌厉冬雪的寒气,不小心用力吸几口,只觉得脑子都疼了。 顾幺儿用力狂吸几口,鼻子也跟着冷飕飕的:“我的刀早上还结霜了。” “那要裹上布吗?”江芸芸好奇问道。 “要。”顾幺儿说,随后苦恼说道,“可我没带黑布,蒋叔也没给我准备。” 蒋平甚至没赶得上吃江芸芸的乔迁宴就走了,只说军中有事。 “那等会问问他们有没有多余的黑布。”祝枝山说,“冬日这刀握在手里冷不冷?” 顾幺儿叹气,大人样说道:“冻手。” 江芸芸笑得厉害:“怪不得我早上见你背剑背得磨磨唧唧的。” 顾幺儿恼羞成怒,捏起拳头,重重锤了一下江芸芸的胳膊。 “要我说蒋副将还挺会照顾小孩的,怎么给幺儿准备的手套才带了一条天溜线了。”乐山忍不住说道。 “外面哪里有这么小的手套买,我猜这个十有八九是蒋叔自己缝的,大概是手艺不好。”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顾幺儿小脸红扑扑的,恶声恶气说道:“不准说我蒋叔。” “不说了不说了,我看徐家带了绣娘,等会请他们帮忙做几双手套来,京城可比扬州冷多了,可别把手冻坏了。”祝枝山缓和气氛说道。 屋内,徐经和黎循传已经坐在火炉边,一壶茶水正冒出细细的白烟,下面的炉火上则是放着一张细密的铁网。 几人一入内,就闻到屋内里烤水果的香味和茶水的香气,两人边上放着三筐水果,一筐黄灿灿的梨,一筐是粉嫩嫩的桃子,一筐油光发亮的橘子,桌子上还有一叠红彤彤的柿子,还有两串冬日难见的葡萄。 “吃烤梨吗?青州水梨,皮薄汁多,烤了更甜。”黎循传招呼道,“徐叔好本事啊,找来的青州水梨又大又脆。” “这个桃看上去好好吃啊。”顾幺儿蹭到那筐桃子边上,一脸惊喜,“粉粉嫩嫩的。又大又圆。” “这个是洛阳的王母桃。”徐经捡了一个递过去,“你是这么吃,还是烤一下再吃。” 顾幺儿捧着桃子,直接上嘴啃了一口:“就这么吃,烤来烤去也太麻烦了。” “我想吃个烤梨。”祝枝山只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热了,脱了披风,挂在衣架上,凑过去才发现,“里面怎么还有栗子啊。” 黎循传用棍子拨了一下:“我刚放的,估计要好一会儿才能熟呢。” “再放几个橘子和柿子上去。”江芸芸也兴奋凑过来说道,“烤橘子很甜的。” “你不吃烤梨?”黎循传睨了她一眼。 江芸芸被那一眼看迷糊了,不解地摸了摸脑袋,谨慎问道:“是非吃不可吗?” 黎循传手指点了点梨,一本正经说道:“没听过一个故事吗?” “李泌领取十年宰相,唐肃宗曾为他烤了两个梨,不仅都给他吃,还要两位皇子对他大肆褒扬。”他说道,“三朝宰相,返极重之势,塞溃败之源,挂危定倾之大用,那可真是一代名臣也。” 江芸芸眼珠子转了转,不耻下问:“我知道啊,然后呢?” 黎循传见她不解风情的样子,气笑了:“所以你要吃烤梨。” “哎。”江芸芸不解,“为什么啊。” 徐经出声说道:“其归很少出门,大概不知道,像我们这些马上就要考试的人,大都要吃个烤梨应应景,取个好兆头” 江芸芸常常哦了一声,蹲在炉子前,眼巴巴地盯着吃的:“那你们三个多吃点,未来封侯拜相,可要罩着我一点。” 黎循传盯着她的侧脸看,莫名其妙冷哼了一声。 徐经也紧跟着叹气。 江芸芸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两人,好脾气问道:“又怎么了!” “我们四人……”祝枝山的手指在四人面前一一点过,最后又停在江芸芸面前,微微一笑,“大概只有你,江其归最有机会封侯拜相了。” 江芸芸大吃一惊。 “你可是我们的小三元啊。”黎循传把最大的一个梨拨到她面前,一本正经说道,“快吃吧,江神童。” 江芸芸看着那个表皮烤成焦黄色的梨,一股甜甜的香气猝不及防涌了进来。 “那李泌还是唐肃宗的老师和好友呢。”她火急火燎地扒着烤梨,烫得一边捏耳朵,一边不死心给它滚到盘子来,“那我第一步应该靠近太子,打入内部。” 黎循传听得哆嗦了一下:“你这嘴,你去京城我真害怕。” “我也有点。”祝枝山见橘子烤得微微热了,就动手开吃,打趣道,“昨夜唐伯虎还抓着我的手,要我务必照顾好你。” 江芸芸冷哼一声:“我看他那张嘴才最危险的。” 好好的解元都没得当了! “你们都危险。”顾幺儿啃着桃核,直接说道,“还好你们没一起上京。” 江芸芸突然摸了摸下巴:“对哦,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谁和他一起来京城。” 徐经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吃着甜滋滋的柿子,看着江芸芸莫名其妙的义愤填膺。 “对了,士廉说在应天府等我们,他还要带一个朋友来。”江芸芸吃着汁水浓郁的水梨,笑说道。 “他和我说过了。”徐经点头,“那个朋友也是苏州人,姓毛名澄,字宪清,和他差不多年纪。” “我见过,长得神采秀朗,容止端洁。”祝枝山也跟着说道,“他在成化年壬子年就过了应天府乡试,但之后大病了一场,养病许久终于才痊愈,结果戊申年,也就是陛下登基第一年,丁父忧,这才拖到今年才去考试。” “那一定很厉害。”黎循传紧张:“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讨教一下。” “别说考试了,我听的头疼。”祝枝山叹气,“让我先玩几天。” 江芸芸幽幽说道:“还没玩够吗?乡试结束,你可是一页书本都没翻。” 祝枝山语塞。 “可别说,给你写了不少小作文呢。”黎循传似笑非笑,“我那日进去一看,好家伙,满满一墙你的画像。” “别担心,你有哦。”祝枝山不甘示弱说道。 黎循传冷哼一声,手肘锤了一下江芸芸。 江芸芸哎哎哎了两声:“说这些做什么,你那个画啊,册子啊,都要放好了,要不别人还以为我多自恋呢。” 徐经幽幽说道:“你们背着我,在玩什么游戏。” 三人沉默。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徐经叹气。 “别说了,梨焦了。”一侧的顾幺儿突然着急说道,“快,快拨到我碗里来。” 一阵风吹来,原本半掩着的窗户被吹开一条缝,火盆里的炭被风一吹,火星闪烁了片刻,顾幺儿被吹得眯了眯眼,但还是坚持把碗筷递过去,眼巴巴说道:“这个也快焦了,橘子也给我一个,板栗是不是熟了啊。” 黎循传打趣道:“水梨蜜桔煨板栗,稚子欢呼围炉旁。” “鼎沸茶汤香满屋,奈何不解馋嘴果。”祝枝山紧跟着说道。 江芸芸眼睛一亮,也跟着笑眯眯说道:“忽如一夜北风来,经年徊梦嘴中甜。” 徐经顿了顿,没接下去,只是扭头,一本正经对顾幺儿说道:“他们骂你。” 顾幺儿咬着烫嘴的烤梨,歪了歪脑袋,含糊不清问道:“骂我什么?” 徐经憋了一口气,最后沉重说道:“贪吃鬼。” 谁知道顾幺儿一点也不生气:“哦。” 他甚至理直气壮强调着:“我是啊。” 使坏的三人对视一眼,立刻大笑起来。 窗户咯吱咯吱的想着,连带着快乐的笑声也跟着飘远了,炉盆里的炭火幽幽闪动着。 热炭蒸果暖如烘,吹得窗开是北风。 —— —— 船只到了应天府码头,顾清那边却不止两个人上船的。 他一脸歉意地说道:“想着去信已经来不及了,这才想着匆匆来问一下。” 江芸芸好奇地看着码头上站着的三个人,扑闪着大眼睛。 “最右边穿着蓝袍子的,就是我一开始写信说的人,姓毛名澄,字宪清。” 江芸芸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长得格外好看的人,虽然衣服洗得微微发白,但身形清瘦,气质卓尔。 烈烈北风中,唯有他的衣袖在舞动,时不时露出一截消瘦雪白的手腕。 她不过是刚看了一眼,那个一直垂眸的人却准确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侧首看了过来。 江芸芸见状,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对着他热情招了招手。 那人竟然红了耳朵,飞快收回视线。 “那其余两人是?”祝枝山不解问道,目光落在正中那个穿金戴银,衣着华丽的人身上。 顾清不好意思说道:“正中那位姓王名献臣,字敬止,隶籍锦衣卫,但他父辈已是官宦,父亲是监察御史。” “锦衣卫。”徐经吃惊,“你怎么会和锦衣卫有关系。” 顾清低着头:“之前路遇小混混,是敬止拔刀相助,他性格爽朗,见我囊中羞涩,几经帮助,之前见我写信要与你们一同上京,便也想着和我一起走。” 江芸芸也跟着去看那个叫王献臣的人。 王献臣肩批一件湖绿色大氅,袖口,领口缀着黑色的长绒,隐隐露出的袖口能看到一簇亮晶晶的颜色,最显眼的还要算衣襟两侧的眉子,虽然只是长长的狭窄一条,但上面确实用金泥印着的花纹。 “是老鼠在偷藤蔓上的瓜。”顾幺儿眼尖,立马说道。 跟着周笙学了不少纺织知识的江芸芸立刻明白过来。 是最近很流行的瓜鼠纹,因为其风格生动活泼,充满田园野趣,那些只需要一点微光就能熠熠生辉的金粉配着这样的画面,好似穿上这样的衣服就一直活在太平盛世中一般。 更令人侧目的是,脖子上的海獭皮做的风领,毛茸茸的一簇,连带着肩膀都围上了,年轻的面容也紧跟着富贵俊俏起来。 他手中捧着一个铜丝手炉,百无聊赖站在码头上,察觉到江芸芸的视线,微微一笑,格外和气。 江芸芸也跟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他既然开口,自然也不好拒绝。”徐经好脾气说道,“那另外一个呢。” “那是姓沈名焘,字良德,苏州府长洲人。” 江芸芸看向那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人,那人穿着浅绿色的衣服,外面罩着一件还算体面的白色披风,他长得很是普通,偏眉宇间又是格外的温和。 “他家世代从医,我之前病了一场,与他住在同客栈,多亏他帮我治病,还不曾收我医药费。”顾清越说越不好意思,“他本是打算跟着上贡的队伍走的,谁知道因为救我露出一手医术,被一个小太监看到了,非要拉着他给他们的老祖宗看病,良德不喜太监,便不从,闹了矛盾,那人竟是负责这次上供的太监之一,我这才……” 祝枝山没说话,看向徐经。 徐经摸了摸脑袋,下意识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正和顾幺儿趴在栏杆处交头接耳,对此充耳不闻。 “若是不行,我就让他们换个船队。”顾清见他为难,连忙说道。 “不不不,船是自家的,既然来了,那就来吧。”徐经也跟着慌慌张张说道。 顾清不好意思说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不碍事,结伴同行也是热闹。”社恐的徐经露出勉强的笑来。 “那就请他们快上来吧。”祝枝山缓和气氛说道,“我们是停靠的船,不可久留。” 顾清哎了一声,匆匆下了船和好友们交代一下上船的规矩。 正中的王献臣拍了拍顾清的肩膀,大笑着点头。 沈焘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毛澄没说话,瞧着巍然不动。 “这三人真有意思。”顾幺儿对着江芸芸咬耳朵。 “我也觉得。”江芸芸也跟着说道,“我瞧着那个毛澄最有意思。” 说话间,毛澄和沈焘孤身一人上了船,手里都只有一个鼓鼓的包裹。 那边王献臣却是热闹,十来个仆人也不知从哪里出来,抬着四大箱东西哼哼哧哧搬上船,竟然也是仆从围绕,金尊玉贵的主。 “一楼二楼都有空余的房间,你们看着喜欢住。”开船后,徐叔笑脸盈盈说道。 “你们住在啊?”最是热情的王献臣笑问道,目光在几位一起赶考的举子身上扫过,最后看向蹲在最后吃橘子的江芸芸和顾幺儿。 “我们都在二楼。”徐经老实巴交说道。 “那我也想住在二楼,大家住在一起热闹一些。”王献臣问道,“可以吗?” “可以吧。”徐经强忍着拔脚要走的冲动,勉强笑说着。 顾清想了想:“江小童的边上还有屋子吗,我想和他讨论一下学问。” 徐叔笑说着:“那没了,一间是我家少爷的,一间让黎公子住了。” 要知道江芸芸边上的屋子可是很畅销的,顾幺儿没抢到,刚才还闹着要和江芸芸睡一个屋子。 “那我随便住一间吧。”顾清笑说着,“能找到江小童就好。” “我想住在一楼。”一直没说话的毛澄说道。 “那我也住在一楼吧。”沈焘也跟着说道,“我们住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 徐叔点头,选了四个小厮,让人带人去屋子休息:“先在东西都放好,我再让人送热水和糕点来,午饭可有忌口的。” 众人齐齐摇头。 顾幺儿大声说道:“吃肉,我要吃肉。” “好。”徐叔一见顾幺儿就一脸柔情,忍不住捏了捏小孩肥嘟嘟的小脸,“想吃什么肉啊。” “都行,但最好是炸的。”顾幺儿得寸进尺。 “行。”徐叔笑得见眉不见眼。 一行人各自散去,江芸芸动了动鼻子,突然跟着毛澄和沈焘身边屁股后面去了。 被突然丢下的顾幺儿瞪大眼睛,也紧跟着跟过去了。 “你是,江解元?”沈焘没想到江芸芸没去找王献臣又或者是熟悉的顾清,反而跟着他们去了一楼休息的地方。 江芸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是我,我有字了,我老师给我取名其归,你们叫我字就好。”她笑眯眯说着,目光忍不住朝着一直没说话的毛澄看去。 毛澄察觉到她的视线,只是用冷沁沁的目光看了过来。 “其归。”沈焘笑了笑,“你找宪清吗?”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都找都找,你们住哪一间啊。” 沈焘摸不著她想做什么,只好指了指:“我住这间,宪清在我边上。” 江芸芸连连点头:“你也是今年考的乡试吗?” 沈焘摇头:“我和宪清是一起的,第二年会试落榜后,之后又要守孝,所以拖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江芸芸嘴甜说道,“这次一定能考中的。” 沈焘弯了弯眉眼:“其归也是。” 江芸芸背着手,小大人说道:“我明年不考,我还想要再多读几年,精进自己的本事。” 沈焘惊讶,就连一直不说话的毛澄也跟着看了过来。 “为何?”沈焘问道。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多学习几年,听说国子监人才济济,我想去看看。” “比不过你。”一直没说话的毛澄耿直说道。 江芸芸见他终于说话了,忍不住凑过去:“你怎么知道啊。” 毛澄看着靠过来的小孩,还没说话,先红了耳朵。 江芸芸的视线果不其然落在他红扑扑的耳朵上。 “宪清就是从南京国子监出来的,如今也算是毕业了。”沈焘为他解释着,“他看人一向很准,既然说你厉害,那你肯定是厉害的。” 江芸芸立刻露出灿烂的笑来:“那你一定也很厉害,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文章吗?” 毛澄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江芸芸把着他的手臂,热情开门:“走走,我们屋内详细说。” 沈焘和顾幺儿震惊地看着江芸芸把人拉进屋内。 “原来是讨价学问啊。”沈焘松了一口气。 顾幺儿瘪了瘪嘴,双手抱臂,突然懂动了动鼻子:“你身上好重的药味啊。” “我家世代行医,我也学了一些。”沈焘笑说道。 顾幺儿哦了一声:“怪不得香香的,还挺好闻。” 沈焘笑了笑:“小童郎可是有那里不舒服?” “我没有,我可强壮了。”顾幺儿说道,“但江芸不行,他看上去风一吹就到了。” “其归确实瘦了些。”沈焘说。 顾幺儿拉着她入内,贱兮兮地怂恿道:“那你快给他把脉去。” —— —— 大船在船上行驶了十来天,王献臣是个热闹的人,不是围炉夜话,就是作诗漫谈,每天都有新的花样,总算是和徐经祝枝山玩得熟悉起来,就连黎循传也跟着熟悉起来,可以说是一行人中最是活络的人。 顾清身子还未大好,沈焘每日都给他把脉,江芸芸见状就拉着他一起打拳,往往这个时候,顾幺儿就会用刀当棍,在甲板上耍得虎虎生威,都能博得一众喝彩。 江芸芸白天拉着顾清打拳,和沈焘聊着医术,下午去找毛澄一起读书。 毛澄平日里不爱说话,但一旦说起政事却又是侃侃不挠,声音清切。 他文字犀利,气势磅礴,但并不艰涩难道,反而明白清晰,读起来简直会上瘾。 江芸芸和他越聊越投入,也紧跟着受益良多,他的义理学的格外好,引经据典,就连最不爱读书的顾幺儿都能听得入迷,睡觉前还在回味他讲的故事。 天色越来越冷,湖面上也逐渐结冰了,湖面上的船只却是越来越多了,旗帜林立,猎猎而动,众人在船上迎来第一场大雪。 “已经进了京城地界了,明日就能到了。”徐叔也裹上大袄子,“大家可以把东西都收拾收拾,我们是行船,在码头不能呆很久,到时候码头上会有马车来接诸位去别院。” “正好,免了我到处找屋子的烦恼。”王献臣和气说道,“多亏了衡父。” 徐经连连摆手。 “又要麻烦衡父了。”顾清等人不好意思说道。 第二日中午,大船终于驶入水湾,不亏是京城,远远就能看到码头上拥挤的人群,还有喧闹的声音。 “好热闹啊。”江芸芸惊叹着。 “比南京还大的城墙啊。”顾幺儿张大嘴巴,歪着头突然说道,“你说要多少人才能打下京城呢。” 黎循传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巴。 “下次你这个不要脑袋的和那个不要命的其归,蒙上被子讨论。”他面无表情说道。 “于谦……”不要命的人果不其然,皱了皱眉试探说道,“你认识吧。” “正是于少保。”顾幺儿握着她的手,激动说道,“话本里都说他率师二十二万,列阵九门,这才破了瓦刺之军。” “哪来的二十二万。”一直没说话的毛澄低声说道,“当时城中老弱病残,加起来只怕十万都没有,若非于少保身先士卒,战略勇猛,死战不退,南宋靖康之变,只怕……” 沈焘咳嗽一声。 江芸芸注视着远远屹立在不远处的城墙,巍峨魁梧,气势汹汹,城墙上的青苔不似南京这般密密麻麻,彰显这是一座还很年轻的国都。 “北京啊。”江芸芸笑说着,“好不一样的感觉。” “什么不一样,你又没来过。”顾幺儿嘲笑着。 江芸芸只是笑。 她自然来过。 以后,它是科技发达的北京。 以前,它是沉默古朴的京城。 而现在的她,正站在几百年前的北京了,感受着截然不同的人流,呼吸着同样冰冷的寒风,终于在恍惚间有一种两者明明截然不同,却又诡异相似的错觉。 “走吧,可以走了。公子们先下,东西等会一起送过去。”徐叔有条不紊吩咐着。 黎循传扭头去看江芸芸,笑眯了眼:“走,去看看京城。” 江芸芸嗯了一声,率先大步朝前走去。 一行人飞快地下了马车,顾幺儿的视线已经被两侧买吃的吸引了,若非祝枝山死死拉着他,只怕一眨眼,这人就能不见了。 “等回去就能吃饭了。”徐经说道,“回去就可以吃顿好的。” 顾幺儿哼哼唧唧,眼珠子都收不回来。 船上的饮食一开始也很不错,但随着航程过半,蔬菜瓜果日益消耗殆尽,到后面的吃食也大都以肉为主,虽然变着花样吃,但吃久了还是觉得腻。 “江芸。”顾幺儿鼻子一动,突然扯着嗓子喊。 后面,正在和毛澄说话的江芸不解抬眸:“叫我做什么。” “我们去逛街啊。”顾幺儿扭头喊道,“我想出门玩,我请你吃好吃的。” 江芸芸不为所动,果断甩锅:“让徐叔陪你去。” “我不要,我就要你。”顾幺儿嘟嘴。 江芸芸没理会,只是继续跟毛澄讨论着刚才的问题。 毛澄对于礼格外有想法,特别是为非作歹的藩王和宗室子弟,这些人有好有坏,有人寄情山水,也有人为非作歹。 前头的祝枝山安抚着顾幺儿:“等回家了,我们安顿好了,再出门也不迟。” “我还是第一次来京城,衡父呢。”王献臣笑问道。 徐经摸了摸脑袋:“我也是第一次来,瞧着和南京可真不一样。” “京城比南京冷多了,而且还干。”沈焘对着额顾清嘱咐道,“一定要多穿点,平日里不要受风了。” 顾清点头:“我一定好好休息,良德莫念了,我现在一听就头疼。” 沈焘无奈说道:“还不是你整日乱跑,也不好好休息。” 就在众人说话间,突然听到有一个嚣张的声音。 “你就是江芸?” 江芸芸看着拦着自己路的两人,眨了眨眼。 黎循传立马警觉:“你是谁?” 为首那人模样年轻,身量高大,明明只是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却宽肩窄腰,眉目飞扬,神色桀骜。 后面那人年级也不大,只是衣着华丽,腰间挂着一杆竹笛,也跟着抱臂打量着她,神色好奇。 瞧着没什么恶意,但莫名其妙。 江芸芸从黎循传背后探出脑袋,打量着面前拦路的两人。 “你就是江芸,应天府的那个十一岁的小解元。”为首那人坚持问道。 原本在前面走着的众人听到动静,也跟着围了过来。 “你们找其归有什么事吗?”祝枝山和气问道。 “其归,是你的字吗?”那人没理会祝枝山,只是不错眼地盯着江芸芸看。 江芸芸也不避讳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只是灿烂一笑:“是我老师刚给我起的字。” “你是谁啊?”她又问道。 为首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在下乃是今年陕西乡试第一李梦阳,早早听闻江解元之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相见,真是缘分啊。” 众人惊讶。 ——又是一个好年轻的解元啊。 第二个也跟着行礼说道:“在下王九思,字敬夫,跟着朋友一同入京赴考。” 江芸芸懵懂地看着李梦阳:“你认识我?” “你不认识我?”李梦阳突然臭着脸。 江芸芸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问道:“那个,我,我是扬州人。” 言下之意,你陕西的,我扬州的,天南地北,怎么会认识呢。 李梦阳突然冷笑一声。 “你是解元,他也是解元,应该也不至于如雷贯耳到从陕西传到扬州吧。”王献臣直言不讳说道,“你何必故作姿态呢。” “确实行为有失。”毛澄也跟着冷冷说道。 李梦阳丝毫不理会其他人的质疑,只是盯着江芸芸说道:“我的老师……你认识。” 江芸芸更迷茫了:“师从哪位?” “提学副使杨、一、清。”他轻声说道,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江芸芸眼睛一亮,突然从黎循传背后走出来,热情握着他的手:“你是我师兄的弟子啊,好巧哦,我是我老师的弟子呢,和你老师是师兄弟呢,这么说来,我是你师叔了。” 李梦阳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绽放,就瞬间枯萎了。 “辈分不能乱。”江芸芸笑脸盈盈,“以后叫我小师叔就好。” 黎循传噗呲一声笑起来,甚至越想越好笑,笑得弯下腰来。 ——师叔!见鬼的师叔! ——终于有人也要叫他师叔了! ——嚣张!看你怎么嚣张! 其他人也忍不住笑起来,就连李梦阳的朋友王九思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梦阳看着面前刚过他腰间的小矮子,又见他热情洋溢,一脸认真地盯着他,企图要他叫出一声师叔的样子。 “这是我老师的孙子,算起来和你是同辈。”江芸芸顺手拉过黎循传,热情介绍,“你们算算读书的日子,看看谁是师兄弟啊。” 黎循传和李梦阳下意识对视一眼。 “我五岁开始读书,算起来应该是成化壬寅年。” 李梦阳可耻地没说话了。 他的好友这会倒是出来给人抖搂干净了:“他十岁举家随父还归故里,父亲因任封丘周王府教授,这才开始启蒙。” 王九思算了算,脸上笑意加深:“比你晚一年。” 江芸芸越发热情了:“好啊,快来叫黎师兄。” 李梦阳彻底没了笑意,面无表情地闭上嘴巴。 “李师弟啊。” “李师侄啊。” 江芸芸和黎循传对视一眼,默契喊道。 “虽然我不会读书,但我爹一直叫我跟着江芸一起,说是给他当徒弟。”顾幺儿不甘示弱地挤了进来,眼巴巴看着李梦阳,“那我们也是师兄弟吗?” 李梦阳看着面前更矮的小矮子,脸都黑了。 “虽然我字也不认识几个,但我不想当师弟,你可以也叫我师兄吗?”顾幺儿有商有量,理直气壮问道。 王九思笑得不行,啪啪两下,用力地拍着李梦阳的胳膊,腰都直不起来。 等笑完了,江芸芸才知道李梦阳为何气势汹汹来问罪。 这个事情还要从她的好老师,总是喜欢送她的文章去各处旅游所致。 好巧不巧,她的好师兄杨一清最喜欢用他的文章去刺激他的好学生。 ——我小师弟这个文采,你看看,拍马难追啊! ——我小师弟这片策论,你看看,文采沛然啊! ——你不是一直说‘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你瞧瞧我小师弟的文,言政而成文,可不是秦汉好文! ——我小师弟的梦想可是当李白!你就说盛不盛唐! ——我小师弟考中解元了,你看看,哦,你也是解元了啊,但他可是应天府的解元! 李梦阳虽然一直没见过江芸芸,但江芸芸的名字和文章却日复一日地出现在他的梦中,只要他稍微停下来,他的老师就会幽幽念到“我的小师弟啊。”,听得他一听江芸的名字就开始炸毛。 江芸芸听呆了。 黎循传、祝枝山和徐经突然开始感同身色起来,对李梦阳的态度立马大为改变。 “我懂你,李师弟。”黎循传一脸感慨,“你现在没上手打人,我觉得你已经是很克制了。” 原来远在千里之外的陕西也有人深受其害,太好了,终于不是他一个人被卷到了。 太卷了,实在是太卷了! 江芸所到这处就是一张卷饼,沾边的人都会被他卷生卷死,然后生不如死。 “读书人难免有脾气,刚才的事真是情有可原啊。”祝枝山也一脸感慨。 徐经没说话,但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顾清等人不理解他们突然变了的脸色。 “你若是和我们住在一起,你马上就会明白的。”徐经意味深长说道。 在来的路上,江芸不止一次说过要如何考前一个月动员冲刺,如何给他们突破难点,重点拉分,查漏补缺。 她没有说具体的计划,但熟悉她的人,一听就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要知道之前乡试跟着她冲刺了一个月,那可真是子时谁,卯时起,睡得比猪晚起得比鸡早,一睁眼就是读书,一日两套卷子都是基本操作,还要批改,读书,做笔记,就连吃饭的时间都在争分夺秒背册子,短短一个月瘦了十斤有余。 张灵好好一个风流才子,俊秀郎君,活生生成了飘荡的幽魂。 “要不还是回家说吧。”徐经看了眼人来人往的街道,细声细气说道,“既然都是师兄弟,那你们就坐下来好好聊聊。” “是师侄。”江芸芸强调着。 “我不要。”李梦阳不悦说道,“你才十一岁。” “那你也是师侄。”江芸芸得意说道,“我和你老师可是师兄弟。” “那他叫你吗?”李梦阳祸水东引,指着黎循传,无赖说道,“他叫了,我就叫。” 江芸芸连忙去看黎循传。 黎循传按着他的脖子,把她的脑袋扭回去,冷酷无情说道:“做梦。” “做梦!”李梦阳跟着得意说道。 江芸芸立马不高兴了:“一点也不尊师重道,太过分了。我要和老师和你老师告状!” “你可有很多把柄在我手里。”黎循传幽幽说道。 江芸芸沉默了。 “反正他不叫我不叫。”李梦阳坚持说道。 江芸芸立马沮丧地地下头来。 “你就是江芸。”众人走着走着,突然又被人拦住了。 众人默契地看了过去。 这次拦人的是一个年轻人,长得格外清秀,穿着粉色的衣服,腰挂一块碧绿翡翠,打扮的俊秀风流,只是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笑眯眯地看着黎循传背后的那个小脑袋。 “对啊。”江芸芸盯着那个棍子,想了想,不解,“你要来打我?” “对啊。”那人还是笑眯眯说道,把手中的棍子提了起来。 众人顿时警觉起来,纷纷挡在江芸芸面前。 “那你先自报家门。”江芸芸忍不住问道,“你又是为什么拦我路啊。” “我叫李兆先。”他微微一笑,和和气气,“你不认识我,但大概认识我爹,他叫李东阳。” 黎循传大惊:“那不是祖父的徒弟,为什么要打芸哥儿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兆先还是笑,只是一脸疲惫:“没有误会,因为我受不了‘我的小师弟’,这五个字了。” 众人顿时了然。 “原来,原来也有人和我一样。”李梦阳差点垂泪,“太惨了,做梦都是这五个字,跟个老虎一样追着我屁股咬。” 江芸芸看着他疲惫的笑容,突然眼睛一亮,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脸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这不是我师侄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师叔江芸芸一脸兴奋, 左手拉着杨一清的徒弟,右手拉着李东阳的儿子。 别说,带这两个小师侄出门还真是拉风,毕竟各有各的风采。 李梦阳来自陕西, 身高腿长, 蜂腰猿背,肤色健康, 李兆先北京富贵人家, 身形修长, 气质如竹,肤白貌美。 “你今年也是来会试的嘛?不碍事,一定能高中。” “你没过乡试,那也不碍事,好饭不怕晚。” “我今年不考试,老师说我还要再精进一番, 打算去国子监读书。” “杨师兄安好, 我明日就写信给他。” “等我安顿好,我就去拜访李师兄。” 江芸芸一向热情活泼,就连性格清冷的毛澄也被她十日拿下, 更别说这两个大大的师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三人就开始热拢地聊了起来。 黎循传走在三人后面, 轻轻冷哼一声。 顾幺儿一脸沉重地走到他边上:“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且少胡说,瞧瞧我们黎师侄可要不高兴了。”祝枝山促狭说道。 黎循传强忍着酸脸,没说话。 “你今日坐船辛苦了, 我还是先不打扰你了。”李梦阳很快也招架不住热情的江芸芸,找了个借口溜了。 李兆先见状也提着棍子借机跑了。 江芸芸含恨看着两人离开,长长叹了一口气。 “师侄们对我好生冷淡啊。” “这里还有一个,这里还有一个。”祝枝山忙不迭把黎循传轻轻推了过去,挤眉弄眼,格外促狭,“那些都是我们江解元的惊鸿客啊,可我们黎师侄不一样,那可是青梅竹马,一起读书的人啊。” 就连徐经也忍不住说道:“要我说这些人瞧着都没有我们黎师侄靠谱。” “还是我们这个师侄好看。”顾幺儿也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比较着。 黎循传恼羞成怒,拨开他们的手,快步走了:“你们太不靠谱了。” 祝枝山奸计得逞,笑得厉害。 王献臣看了一出热闹,也跟着说道:“你们感情可真好。” “他们一直都是一起读书呢,真的是形影不离。”徐经解释着,果不其然看着江芸芸又蹦蹦跳跳去找黎循传玩了。 徐家在京城安置了一个院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家中子弟用上。 贡院在明时坊,一行人从朝阳门进的城门,走路到徐家买的院子要半个时辰。 这一带有不少出名的园子,众人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条河自东南面贯穿直上,据说名叫泡子河,两岸高槐垂柳,林木秀明,水质澄鲜,波光凌凌,河水两侧则是一座座华贵精美的园子。 “谁家的梅花好香啊。”江芸芸动了动鼻子,“真好闻。” “小童好鼻子啊,太清宫的梅花可是一绝。”有一个坐在槐树下的男人,竖起大拇指说道。 江芸芸眼睛一亮,自来熟凑过去:“您是本地人?” 那人穿着灰色盘领厚棉裳,头戴瓜皮帽,脚蹬皮扎,双手拢在袖子里,闻言,懒懒抬眸扫了一眼,突然亮了亮眼睛:“好俊的娃娃。” 江芸芸咧嘴一笑。 “读书人。”那人打量着江芸芸一眼,“南方人吧,头戴方巾,身穿直裰,这件披风好看,衬得小童气色好。” “您瞧着也是中气十足啊,面色红润。”江芸芸立马还回去一顶高帽子。 那人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嘴甜啊。” “哎,您刚才说的梅花,是哪呢,我看这里都是槐树,柳树啊。”江芸芸东张西望问道。 那人手指对着他们左手边的一堵红墙上一指:“各位瞧瞧,是不是有一小朵梅花窜出来了。” 众人顺着视线看去,果不其然,就看到一簇白梅隐隐从一堵墙上探出脑袋来。 “往南走,还有华严禅林,里面的梅花长得也可好了。”那人手指又往上一抬,“里面的饭菜只要五文钱就能吃个饱。” “在西北方向走,就是慈云寺了,我们本地人都叫他十房院,各位可是来考试的?去了那里肯定不亏,灵得很。” “要是不信佛,河对岸吕公堂,道家也是有的。”他贫嘴说道。 江芸芸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要不还是说,这游山玩水要找本地人带路呢。” “可不是。”那人摸着两撇胡子,得意说道,“昨日下了雪,今日都挂上头呢,现在去看正合适呢。” “哎,多谢您提醒了,冬日风大,您坐在这风口,还是换个地方休息。”江芸芸话锋一转,神色切切说道。 那人没动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江芸芸问道:“怎么了?” “我走了,要是有像您这样的贵人来,谁给他们拴马啊。”那人捏着胡子,长叹一口气说道。 江芸芸笑说着:“我刚一见您就觉得您与众不同,别小瞧拴马这个工作,您没听过关公拴马古槐下,千里单骑仁义行,您瞧瞧,这槐树拴马可是义薄云天的大事啊,下能救人水火,上能安邦定国。” 那人闻言拍掌大喜,忍不住前倾身子:“好好好,这位小兄弟真是慧眼啊。” “我瞧您也是仪表堂堂。”江芸芸和和气气说道。 那人仔细打量着江芸芸,随后笑说着:“我见小兄弟您额头高耸,有龙凤之姿,他日考试定能高中啊。” “借您吉言。”江芸芸笑说着,“我也该走了,您去风口小点的地方,别吹了风着凉了。” 那人点头,目送江芸芸一行人离开。 “是我借你吉言才是。”那男人捏着胡子,突然龇了龇牙,在上颚胡子处用力按了按,突然又觉得好笑,笑得肩膀直抖。 “笑什么。” 太清宫内出来一个年级更大的人,也穿着灰色盘领厚棉裳,头戴瓜皮帽,脚蹬皮扎,一模一样的装扮,却看出几分沧桑来,“这么冷的天,我在一个个给神仙们磕头,你倒好躲在这里清闲。” 那人骂骂咧咧走了出来。 “刘瑾,是你献殷勤说要给太子殿下祈福的,可不是我要来的。”那人施施然站起来,皮笑肉不笑。 “你倒是能撇干净,等会成了,那就是我们一起的功劳,要是输了,可不是就我一人砍头。”刘瑾大怒,指着他破口大骂,“谷大用,我跟你说,这可不能够。” 谷大用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道:“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我知道你想来东宫混一口饭吃,图一个将来,这才想要表现表现,但这个可是……太子。” 刘瑾小心翼翼捂着胸口的符,神色微动。 “如今入了冬不巧生病了,迟迟没好,我这不是担心吗?”他小心说道。 “你要搏,那就搏,就当今日是你自己出的门。”谷大用说道,“走吧,也该回去了。” 刘瑾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不死心说道:“王太后信道,总要博一下的。” 谷大用没说话,只是快走到崇文门里街时说道:“我刚才碰到一个很有趣的人。” 刘瑾睨了他一眼,不感兴趣地问道:“谁啊。” “他要是笨蛋也不怕,以后说什么也要把他送到内阁去,让他也做做封侯拜相的滋味,他要不是笨蛋,那最好,有我帮忙说什么也是万人之上。”他莫名其妙说道。 刘瑾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道:“有病吧,你现在还是靠着你干爹,才能在太子边上端茶送水的,还万人之上,做什么春秋大梦啊。” 谷大用轻哼一声:“你懂什么,不与你说了,你自个回去吧,我去找干爹去了。” 那边江芸芸等人一边走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 “你对着一个老百姓也能聊得这么开心。”王献臣不解问道。 江芸芸笑说着:“可他很有趣啊,你不觉得吗?” “哪里有趣啊?我瞧着就是普通百姓,还有点时运不济的倒霉样子。”王献臣还是不懂。 江芸芸想了想:“你看他面白,虽然笼着手,但并没有塌腰驼背,一点也不像干粗活的。” “可他不是说拴马吗?”沈焘问道。 “可他身边又没有马,而且谁家拴马坐在墙对面的。”江芸芸笑说道,“我猜他只是坐在那里等人而已。” “你观察,仔细。”毛澄侧首看了过来,那双浅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还行。”江芸芸背着手,笑眯眯说道,“瞧见有趣的人总想凑过去聊一下。” “就是撩闲。”顾幺儿不知何时买了一串糖葫芦,拆台说着。 “哎,那个是贡院吗?”黎循传突然指着冒出来的一角飞檐,激动问道。 如今的贡院是建于永乐十三年,原是前朝礼部衙门的旧址,占地面积不小,东起贡院东街,西至贡院西街,南起建内大街,北至东总布胡同。 “应该是,徐叔说院子就买在这里的。”徐经掏出字条,那是临走前徐叔不放心塞进他兜里的。 “一直沿着泡子河,等看到观星台,往左走,会看到一个名叫包铁胡同的小巷子,然后他对面的豆腐巷,就在巷子头的位置。”他一边看着字,一边打量着路,看着路上来来回回走动的人,欲言又止。 倒是江芸芸不怕生,直接拉着一个晒太阳的老太太问道:“奶奶,豆腐巷在哪里啊。” 老太太懒洋洋看了他一眼,随后朝着一处指了指:“南边儿路口走到头外西拐。” 黎循传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南南北北的,我不认路了。” “这里人指路不说前后左右啊。”沈焘也跟着为难说道,“我东南西北可分不清。” 江芸芸看了眼天色:“不碍事,现在是午时过后没过没多久,太阳东南生,西南落,正午在正南。” 她动手比划了一下,嘴里碎碎念着,随后说道:“左手边是东面,右手边是西面,走,这边走。” 众人面面相觑。 老太太头也不抬,轻声嘲笑着:“还不如一个小童有用。” 徐家的小院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二进院子,就在豆腐巷的第三间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今日的与众不同。 如今大门敞开,地面都洒了水,路面上的车辙印凌乱却没有溅起灰尘,门口的灯笼也都是换了个新的,台阶上铺上红布。 徐叔站在门口,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从十几辆马车上开始绑东西。 “我的公子们,怎么来的这么晚啊。”徐叔远远见了人,不解问道,“差点要去找人接你们了。” “路上遇到我们江解元的大师侄了,聊了一会儿。”祝枝山打趣着。 “原来如此,怎么不请人来坐坐啊。”徐叔笑说着。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 徐叔话锋一转,兰花指一翘:“肯定是今日太忙了,他们这些人都是有礼貌的人,不好来打扰,不说这些了,来来,你们快进来选屋子,我早早就让他们打扫好了,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直说,选好屋子,我就让人把行李都搬进去。” 徐叔雷厉风行地把人赶进去了,然后看着瞬间热闹起来的院子,露出欣慰的笑来。 ——瞧瞧,这个院子的风水多好啊,一下子来这么多举人。 ——不是他吹,昨夜做梦梦到紫薇星了,就从我家里飞出去的。 江芸芸选了一个靠近花园的屋子,黎循传选在他边上,顾幺儿闹着要和江芸芸一起睡,被江芸芸无情安置在另外一边。 应天上船的四人住在一起,都选在西厢房,徐经则选在东厢房,祝枝山和他搭伙过日子。 江芸芸不是来赶考的,所以只带了两个包裹,里面塞满了衣服,还有的就是几封信和物件。 一封是替茹老夫人送给她孙女的,说她那个孙女如今住在她伯父谈经家中,谈经是户部主事。 户部在大明门内,里面都是官署,若是经济条件尚可的人都住在正西坊,方便每日上下值,听说谈家就住在二条胡同,每日上值走路要三炷香的时间,若是做驴车,两炷香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到了。 还有一封是给李师兄的,见李师兄要备礼,刚才打听出来了,李师兄就喜欢舞文弄墨,到时候买个砚台送过去。 还有一封是给刘师兄的,听说他在浙江干得好,说要回京述职了,也不知道回京了没有,这个不急,也不知道刘师兄喜欢什么。 江芸芸把三封信排一排,打算先去谈家。 去谈家拜访自然也不能空手去,等会去买点糕点果脯来。 江芸芸一向是行动派,打听了附近哪里买东西就准备出门。 “哎哎,可不兴独自一人出门。”徐叔着急,连忙喊道,“快去把乐山叫来,他家公子又跑了。” 乐山屁股刚坐下,水也来不及喝,放下杯子就跑了。 门楼胡同那边就有很多吃的,每家每户都热气腾腾的,江芸芸选了三种糕点,三种果脯,整整齐齐打包起来就准备去谈家,先个上门约个时间。 “我的祖宗。”乐山终于把人追上了,苦着脸,“这人生地不熟的,可别丢了。”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不会啊,迷路我不是有嘴嘛。” 乐山大冬天跑出一脑门汗:“那哪能一样啊,芸哥儿年纪小,长得这么好看,谁知道这里有没有拐子啊,东西我给你拿着,还打算买什么吗?” 江芸芸摇了摇头:“不买了,现在准备去谈家拜访。” 两人都是初来乍到,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极了,左顾右盼,一看就是外地人。 扬州很热闹,到处都是熟悉的乡音,水道纵横,时不时有一条小船悄悄划过,船上的小孩见了人就笑,那里的东西已经很齐全了,寻常用品处处可见,偶有金贵的东西一下就能引起轰动。 应天也很热闹,各路行船在应天汇聚,北方的货物,南方的货物,就连西洋货那也是琳琅满目,各家店门口都彩旗飘飘,甚至还有专门招揽生意的小娘子,众人都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摆出来吸引客人。 但北京更热闹,那是一种人声鼎沸,但显山不显水的热闹,门口的招幡也都写的格外简单,在风中高高扬起,让人一眼就看明白这家店是买什么的,门口也有人招揽生意,大都是年轻淳朴的年轻小伙子,小姑娘,见了人就打招呼,开头三句话:吃了吗?来看看?不买也行? 热情到你不买点什么,都不好意思出门。 这里的路大都是笔直的,四四方方,过了这条路也不用转弯,也不用绕道,直接去了下一条,大路更是一眼能看到头,又宽又大,两侧的摊贩整整齐齐摆着。 “京城的地还没有我们应天好。”乐山凑过来,窸窸窣窣说道。 应天的每一条路都铺上石板了,就算是黄泥路,那也是被压的严严实实,很少会尘土飞扬。 出人意料的是京城的路竟没有石头铺路,路上撒着黄土,两侧的水渠也都堆满了垃圾。不过因为道路宽,大家都各干各的,瞧着也不显眼。 “少说几句,容易挑起矛盾。”江芸芸咳嗽一声。 乐山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道:“这里的屋子密密麻麻的。” “人多呗。”江芸芸笑说着,“这可是皇城脚下,寸土寸金。” 乐山想了想:“也是,也不知道徐家买的这种二进院子要多少钱,还好没把夫人接过来,刚才买这点东西就花了一百文钱,也太贵了。” 说起这个事情,江芸芸就牙疼:“物价还真是贵,我们只带了一百两,不会不够吧。” 乐山忍笑,故意说道:“你不是说蹭吃蹭喝吗?” 江芸芸扼腕:“蹭吃蹭喝,一开始也要送点礼物啊,我还打算给师兄们买点见面礼,我瞧着要大出血了。” “买好东西!”路边的小二耳尖,又见江芸芸穿的淡雅,瞧着料子不错,是个买东西的客人,立马搭话,“您往里面瞧瞧,可都是好东西啊。” 江芸芸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招幡上写着——玉物玩器,权卖古今。 这是两间屋子的店面,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铺着红布的长桌,长度占据店面四分之三的位置,只留下一处供人走路,再往里面看,右侧的那间屋子靠墙处摆着一排排架子上摆满了东西,有铜器也有瓷器,有碗筷也有匣盒,甚至还放着琵琶等乐器,墙壁上则挂满了各类字画。 另一间屋子里虽没有架子,但一张张铺着红布的桌子上也摆满了各类新奇的东西。 “欢迎贵客,欢迎贵客。”头顶的鹦鹉发出古古怪怪的声音,绿豆小眼居高临下注视着江芸芸等人。 长案的另一头,有人正展开画卷,讨论着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童叟无欺啊。”小二热情说道,“这个笔锋,这个拓印,您瞧瞧那就是东坡真迹啊。” 江芸芸好奇看过去,只看到是一副行舟图,上面密密麻麻改了红章。 “这可是东坡先生初贬黄州,寓居定惠院,随僧蔬食,心中黯然时做的画。”小二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这首诗您认识吧,这可是东坡先生真迹。” 那读书人有点心动,但又犹豫说道:“可这首诗写的是他刚到黄州,他哪有心思游船。” “怎么没心情,他后来不是还写了那个赤壁赋吗?”小二直接说道,“还前后两赋呢。” 读书人心动了。 “我们店里可不是谁都能买的,那都是见了有缘才肯给你们看的,我就是今日见您投缘,您一看就有东坡先生的气质,这才拿出来给您看看。”小二话锋一转,得意说道,“可不巧,您也喜欢东坡,要我说这就是缘分啊。” 江芸芸欲言又止,最后看着店里的小二都是人高马大之辈,又怂得没说话。 “再说了,谁不知道东坡先生爱吃啊,要知道黄州三面江水环绕,大鱼鲜美,而且黄州多竹,他一到黄州就开始吃东西,那不是很正常吗。”小二信誓旦旦说道,“这就是他上船捕鱼的时候,有感而发画的画,您瞧瞧这句话,那是完完全全对得上啊。” 那读书人果然心动了。 “您要是不买,那我可要收起来了,缘分这东西,可不是日日都有的。”小二见他还在墨迹,立马伸手去拿画卷。 书生果然不肯了,爽快掏钱买了画。 ——竟然是十两银子! 江芸芸大惊,嘴巴嘟囔了好几下,站在他对面的掌柜,轻轻咳嗽一声:“进来看看吗?” 书生交钱拿画的动作格外爽快,珍惜地抱着那副画,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江芸芸见那人兴奋离开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刚才招揽自己的掌柜,咧嘴一笑:“游船还是晚上好啊。” 掌柜眉心一动,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但万一就是有人喜欢白天呢。” 江芸芸没说话,摸了摸鼻子:“你家东西太贵了,我买不起。” 掌柜也不强求,伸手一请:“那您慢走。” 乐山等走远了才问:“那画是假的?” “别的都不说,苏东坡这么有名的人,他的东西拿出来只卖十两银子,还只卖有缘人,也太掉价了。”江芸芸小声嘟囔着,“骗人的话术,还真是从古到今就是一模一样的。” “万一很多呢。”乐山倒是有不同意见,“这人不是很多诗句吗?听说去了这么多地方,到处写写画画,说不定跟祝公子一样。” “首先。祝枝山的画可不止十两银子。”江芸芸笑眯眯笔画出一根手指。 “再者,东西多了可就不值钱了,不论多不多,反正大家知道的肯定不多。”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最后又升出第三根。 “只要有人和你有什么有缘不有缘,那都是骗人的,有缘不如让我直接去见苏东坡得了。” 乐山若有所思。 两人一路打听,终于走到二条胡同,自从从正阳门大街走入来到正西坊,外面街道上的喧闹声瞬间减轻了一半,这里面屋子的密集程度也出人意料。 “好多人啊。”乐山张望着,“谈姓少见,估计好找。” 江芸芸抬头盯着门口挂着的灯笼看,只见每家每户上悬挂的两个灯笼上都写着这户人家的姓。 有的新一点,字迹格外好看,有些则破败的连字迹都淡了点。 “哎,这里有一家谈姓。”两人走到正中位置的时候,突然指着一户大门紧闭的人家说道。 江芸芸快步走了进去。 这户人家瞧着并不大,大门上的漆因为风吹日晒也斑驳了许多,门口的贴着的桃符更是没了颜色,只剩下一个喜庆的轮廓,头顶悬挂的两个灯笼倒是干净,字迹清秀。 “我去敲门。”乐山又在边上走了一圈,也不敢走远,看看已经没有‘谈’字灯笼,这才说道,“我瞧着就是这家了。” 他上前敲门,大门很快就被人打开了,露出一张小女孩怯生生的脸。 小女孩打量着两人,细声细语问道:“你们找谁?” “小生江芸,受茹老夫人的委托,给谈家大姑娘送冬日的衣服和物品。”江芸芸彬彬有礼说道。 乐山递上去拜帖和礼物。 “你来找姑姑吗?”小女孩歪着头问。 江芸芸点头。 “我姑姑今日不在。”小女孩没开门,也没接过东西,只是如是说道,瞧着又想关门。 江芸芸手麻了,看着面前这个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 “你家大人呢?”江芸芸只好问道。 小女孩顿时警觉起来:“才不告诉你。” 说完就啪得一下关上门。 江芸芸和乐山面面相觑,各自为难的摸了摸脑袋。 “这可怎么办?”乐山为难说道,“小孩子估计被大人叮嘱过了。” 江芸芸叹气:“那真是开门不利啊。” “我们去路边找个茶摊坐一会儿。”她说道,“等晚点看看大人回来了没。” 他们刚走到巷子口,突然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裙,头戴檀木簪的女子,眉目柔和,瞳仁清亮,面色红润,她手里提着几包药,姿态轻盈地迎面走了过来。 她背后跟着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肩上背着深色的木质盒子,面色黝黑,只一双眼睛也格外明亮。 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扑面而来,有些好闻,但也有些刺鼻。 江芸芸脚步一顿,看着那个女子,小心翼翼喊道:“谈姑娘?” 那人脚步一顿,扭头看着路边的小少年。 “你,认识我?”她不解问道。 江芸芸立马露出笑来:“不不不,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您祖母托我给你带个东西,她还特意说您很忙,叫我不要跑空了,所以我就想着今日提早送拜帖。”江芸芸热情说道。 “是你,江解元。”谈允贤露出笑来,“祖母的信半月前就到了,说你就这几日就回来,还叫我仔细看着点,不要错过了。” 江芸芸连连点头。 乐山也紧着把拜帖和东西递了过去。 谈允贤身后的男子接过来,客气问道:“可要去家坐坐。” 江芸芸摆了摆手:“就不打扰您了。” 谈允贤见她是从小巷子里走出来,也了然几分,柔声解释着:“家中小辈被特意叮嘱过,不要给不认识的人开门。” “不碍事,很有安全意识。”江芸芸笑眯眯说道,”那我二十八那日来送东西。“ 谈允贤颔首:“有劳江解元多跑一趟了。” 江芸芸完成一件事情后,开开心心走了。 谈允贤目送她离开后,却又没有抬脚离开,反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怎么了?”她身后的男子不解问道。 “夫君有没有觉得,这位江解元……长得……”谈允贤欲言又止。 “你是觉得他长得太过漂亮了?”杨奇笑说着,“他这样的年纪,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又加上这样的外貌,难免恍惚。” 谈允贤收回视线,也跟着笑了笑:“是我多想了,人家毕竟一个堂堂解元。” “祖母不是还说他看着一股聪明劲,那日给他把脉吓得要命吗?”杨奇笑说着。 “这世上还没几个人不怕看医生的。”谈允贤无奈说道,“原来神童也不例外。” —— —— 那边江芸芸送了东西,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突然感慨了一下。 “怎么了?”对江芸芸还算了解的乐山立马露出警觉之色。 “我这没读书了,一时间竟无所适从。”江芸芸感慨着,“真想找点事情做啊。” 乐山欲言又止,到最后委婉说道:“不是马上就要去国子监读书了吗?现在就是好好休息,之前老夫人给您开的药,你磨磨唧唧到现在都没吃完。” 江芸芸脸上笑容骤然消失:“我不吃。” “那我只好写信告诉夫人了。”乐山一脸遗憾。 江芸芸大怒:“你怎么这样啊,我看错你了,我还当你是最好的同盟呢。” 乐山叹气:“可也要先调理好身体啊。” 江芸芸没说话,背着手,埋头快走,一脸不服气。 乐山紧追不舍,嘴里三句话反反复复地讲。 “吃药而已,怕什么。” “吃了药才有好身体。” “若是不吃,我就只好去找夫人了。” 两人走到大街上,突然听到有一处有热闹的动静,下意识扭头去看,随后脚步一转,打算去凑凑热闹。 乐山拉也拉不住,看得头大,只好忙不迭跟上去。 原是一桩兄弟阋墙的案子,不过这是发生在皇家。 说是南渭王家的嫡长子整日为非作歹,对老南渭王的宫人也下手凌。辱,若是有人不从或者劝谏,就会直接打死或者射杀,一年时间,死者高达数十人,把这事闹大的原因,在于他看到自己弟弟镇国将军的妻子长得明艳动人竟然直接欺辱,这般就算了,老南渭王还拉偏架,想把弟弟换个地方住,不要和兄长起冲突,谁知长子得寸进尺,唯恐弟弟泄密,逼死弟弟妻子,又把弟弟生母打死,最后围攻弟弟,弟弟靠运气翻墙而去,这才逃过一劫,并上京告御状了。 烝庶母、仇诸弟、淫弟妇,这么多的罪行终于被捅出来了,便是陛下再以孝为先,还是被气得不行,连夜派人去抓人,事情很快就被翻了出来,去年年前就被处置了。 兄长罪孽深重,被废为庶人,发配凤阳高墙安置;弟弟在奏疏中多有不实之言,故削去三分之一的俸禄;被烝宫人勒令自尽;哥哥身边的党羽一人被判处决,十五人杖一百,发配边远充军。 这事按理本就该算了,谁知道今年六月份老王爷去世了,爵位按道理也该顺延到第二子身上, 偏这府中没有一个是安心的人。 现在在打官司的是老王爷的二儿子和大儿子的儿子,一月一人三份折子,吵的民间都开始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到底谁能继位。 这位大儿子的儿子身份不好,是他老爹与乳母通奸所生的私生子,朝廷连请名都不批准,但老王爷实在是溺爱大儿子,用了种种办法这才得到了一个名字,也算是有点争位置的资本了。 二儿子一边怨恨老爹偏心,一边极力想保住自己的位置。 两边人都无所不尽其极,就差直接在宫门口打一架了。 江芸芸听得叹为观止,这些明朝宗室还真的是乱的可以啊,没干过一件人事。 皇城脚下的八卦可真是多啊。 “小童也听得懂?”她身边有个中年人笑问道。 江芸芸叹气:“听懂了一些,兄弟阋于墙,听上去很不好。” “功名利禄自来动人心啊。”那人脸颊圆圆的,笑说着,“吵的这么凶自然不足为奇。” 江芸芸没说话,听了八卦就准备走了:“这事情也挺没意思的,走了,您慢慢喝茶。” 那人却突然把人拉住:“哎,别走啊,怎么没意思,如今京城议论纷纷呢,大家都是在说呢。” 江芸芸眨眼:“可这事和我们也没关系啊,我们就是听个热闹。” “还真是这个道理。”那人也紧跟着说道。 “他们都义愤填膺的,你难道就不生气,还是你觉得他们做的都是对的?”那人话锋一转,继续问道。 “这又不是我家的事,我自然不生气,只是这事自然也是不是对的,这个长子如此凶狠,却只是废为庶人,家中妻儿还留在王府,这不免让人起了心思,还有老王爷对子嗣的不仅教育不行,还厚此薄彼,应该在大儿子行凶的苗头一开始,就奋力按下,只是这些事情已经犯下,说什么都没用了。”江芸芸叹气,“只希望城门失火,不要殃及池鱼,都是别人的家事,可别牵扯到其他人身上。” “什么池鱼?”那人不解。 “就那些封地的百姓啊,两广的官员啊。”江芸芸说,“两边打架怎么可能只是窝里斗,要是简单,事情就会早早结束,现在不简单,那事情只会越来越坏。” 那人看着她笑:“你倒是小小年纪,倒是看得清。” 江芸芸只是笑,背着手,溜溜达达走了。 “怎么样干爹,这人有意思吧。”等人走远了,谷大用突然从边上窜出来,谄媚说道。 刘雅点头,一脸赞赏:“倒是警惕,问什么都不说。” “这才是聪明人啊。”谷大用得意说道,“蠢人才整天大大咧咧,非要全天下都知道他一样。” “他现在聪明了,你干爹我就要倒霉了。”刘雅睨了他一眼。 谷大用顿时耷拉着眉眼。 “陛下为这事正心烦呢,皇后那边因为昌国公仙逝日日难眠,偏太子这会儿还病了,你也真是的,叫你们看着点,一个小孩都看不住,真是废物。”刘雅呵斥道,“还在这里做什么,等会让那个刘瑾拔了头筹,我看你就给我去扫地去。” 谷大用哎了一声,头也不回跑了。 刘雅见他离开口,这才仔细想着江芸芸的话,好一会儿才说道:“对啊,池鱼,让池鱼们去弄不就好了,拖得久一些又如何,反正也是一团乱麻。” 他心中一喜,直接放了一个银锭子,兴高采烈走了。 “果然还是聪明人厉害,一眼就看透问题了。”他哼着小曲上了马车。 那边江芸芸在外面晃了一圈,终于回到徐家院子,一眼就看到院中站着一个熟悉的人,脸上大喜。 “王阳明!”她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喜色不加遮掩,“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王守仁正在和徐经说着话,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扭头:“好你个芸哥儿,来京城了也不来找我。” 江芸芸大喜:“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什么时候来找我。”王守仁抱臂质问道,“等你在外面玩了一圈吗。” 江芸芸裂开的嘴顿时收了收。 “哼,我就知道你是敷衍我,要来京城也不给我送信,亏我还眼巴巴等着你。”王守仁穷追不舍地抱怨着。 江芸芸立马把着他的手臂:“都是我的错,我这是千不该万不该啊,来来,我请你去外面吃好吃的,给你道歉。” “要不是我看到徵伯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还不知道他竟然偷看他爹的信,今日专门去堵你。”王守仁说道,“他没打你吧。” “我的小师侄好得很。”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 王守仁眉心一动。 “真的,除了不叫我师叔。”江芸芸咂舌,“有一点点不尊师重道,回头我要和师兄告状。” 王守仁突然大笑起来:“我就说他突然盯着他爹看了半天,说了好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被他爹抄起棍子打了好几下是为何。” “原来是被你刺激了。”他笑得不行,拍着江芸芸的肩膀直响。 “那可不怪我。”江芸芸大惊失色。 “按道理是不怪你。”王守仁笑说道,“可实在太好笑了,小师叔!你怎么突然长了这么大的辈分啊,你还没到腰间呢。” 江芸芸骄傲挺胸:“个子可以长,辈分可不行。” “对对对!”王守仁连连点头,搂着江芸芸的肩膀说道,“走,今日我请你去京城玩,可别单独出门了,小心被人敲棍子了,你得罪的人可不少。” 江芸芸大惊失色。 “你还不了解……你的李师兄。”王守仁意味深长说道。 黎循传站在轩窗旁目送两人离开。 “芸哥儿好忙啊。”祝枝山忍不住感慨道。 “是啊。”黎循传幽幽说道,“家都没待热就走了。” 只是两人说话间,江芸芸突然跑了回来,拉着徐叔说道:“忘记交代了,院里要搭棚子的,就按照我们乡试的规格哦。” 祝枝山等人脸色大变。 徐叔脸上大喜,连连点头。 “哎,这是什么啊。”王守仁好奇问道。 江芸芸突然扭过头去,眯眼看着他。 王守仁不解,摸了摸脸:“怎么了?” “你今年考试?”江芸芸问道。 王守仁点头。 “那来玩啊。”江芸芸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相遇就是缘分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顾清等人看着一座座棚子在花园里搭起来, 颇为惊奇,绕着它们来来回回打转,甚至还伸手摸了摸木板:“这不是考场的贡院吗?” 徐叔得意说道:“一比一还原,从木板到墙壁都是一模一样的, 童叟无欺。” 徐经等人没围上去, 反而站得很远,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宛若对面一个个立起来的棚子是洪水猛兽。 “谁来劝劝芸哥儿, 怎么也该多休息几日的。”祝枝山忍不住哀嚎, “我这来京城的屁股都没坐热呢。” 黎循传幽幽说道:“他自己倒是逛了好几天的街了,我这大门还没出呢。” 徐经没说话,但旁人每说一句,他就跟着叹气一声。 三人唉声叹气地坐着,原本来京城的兴奋也少了几分。 顾幺儿啃着水梨,慢条斯理坐在假山上, 悠闲地晃着小脚:“这里加起来好像没有这么多人耶, 怎么搭了十个棚子。” 院中几个新来的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格外兴奋地绕着棚子打转,等看到仆人连恭桶都搬上来了, 准备在这里直接搭个茅厕, 这才突然觉得奇怪起来。 “这是做什么?”顾清目光开始逐渐古怪,“怎么还搬出恭桶了。” 徐叔想了想,突然看到自家公子, 连忙招了招手。 徐经下意识躲起来了。 徐叔也跟着闭了闭眼,还好祝枝山一向靠谱,关键时候走了出来:“这是我们的模拟考场。” 他飞快的,简单的, 把这个模拟考的事情介绍了一遍。 应天来的那四人听得叹为观止,随后惊讶反问道:“你们当时乡试也这样?” 祝枝山疲惫地礼貌微笑:“整整三个月。”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我听说你们当时五个人考试,四个人中举?徐家还贴出大红纸了,开了三天流水宴。”王献臣敏锐说道。 徐叔激动地搓了搓手:“可不是,就是张公子可惜了。” 祝枝山为好友解释着:“梦晋学的不差,只是他性格颇为激进豪迈。” “张梦晋的文我见过。”顾清也跟着附和道,“确实写的不错,但词句也确实有些尖锐。” 祝枝山点头。 “这个办法这么有用?”沈焘惊讶,“不就是考考试嘛!” 祝枝山只是看着他们,微微一笑。 江芸芸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出门溜达一圈回来,这么多人正等着自己。 “哎,干嘛。”她顿时警觉起来。 黎循传皮笑肉不笑:“这不是在等我们日理万机的江解元嘛。” 江芸芸眼珠子微微一动。 “可不是,昨日中午到京城,到现在才舍得回家来看看,昨天半夜才回来。”顾幺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狂拍桌子,“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天都黑了!” 江芸芸对着起哄的顾幺儿龇了龇牙,警告他收敛点。 “那可是有两个大师侄的人了。”祝枝山捧着茶盏,和颜悦色说道,“自然是忙碌一些的。” “别胡说。”江芸芸越听越离谱,咳嗽一声入内,“好端端在这里等我做什么,瞧着一排坐开,三堂会审一样,怪吓人的。” “他们说你的模拟考很厉害,只要参加了,都可以中试。”王献臣先发制人说道。 “哎。”江芸芸脚步一顿。 “他们还说参加模拟考每次都会有收获。”沈焘也跟着口出惊人。 “啊。”江芸芸彻底停下脚步。 “他们说能考上多亏了你的模拟考。”顾清也跟着期待地看了过来。 “这……”江芸芸大惊失色。 “所以,你有题目?”毛澄歪了歪脑袋,突发奇想。 “我没有!”江芸芸吓得一个踉跄,“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她锐利的目光在几个十有八九是始作俑者的身上一一扫过,神色犀利。 “我说的是,你的模拟考很有用,当时我们人人都参加了。”祝枝山说。 “我说的是,每次参加完模考我都会有新的收获。”徐经说。 “我说的是,我做题的思路就是在当时锻炼出来的。”黎循传说。 “我说你特别厉害,能掐会算。”顾幺儿把最后一块松子糖塞在嘴里,也跟着掺和进来。 可以,驴唇真的完全不对马嘴。 讹以传讹,名不虚传。 “没有他们说的这么夸张,模拟考就是普通的适应性考试,让我们先一步熟悉在考场上各种突发变化,遇到难题的答题办法,心理障碍的突破问题。”江芸芸警告地看了一眼坑人的祝枝山等人,随后又谦虚地看着顾清等人,“我们这次模考,自愿报名为主。” 别的不说,江芸这话其实也不是特别蛊惑的口气,但偏偏听的人心中微动。 考试不就怕三个问题。 考场出现问题。 考试题目太难。 心理太过紧张。 “那我要是参加,要怎么做?”顾清作为几个人中和江芸关系最好的,先一步犹豫问道。 江芸芸原本大气淡定,随意自然的神色立刻一变,上前一步,热拢地拉着他的手,走到一侧:“来来,我们坐下细说。” 顾幺儿拖着下巴,嘟嘟囔囔着:“好大一条肥鱼啊。” 祝枝山捂着他的嘴巴,把人带走:“不是说要出门玩吗,让徐叔给你找个人,陪你一起出门玩。” 顾幺儿被人抱走,既想看热闹,又抵挡不了诱惑,只好随波逐流,任由自己被抱走。 “我们模拟考啊,那可不是普通人能来的,那都是有缘分才开的。”江芸芸先开口定下基调,言辞切切。 一侧乐山的脸色突然古怪起来。 还好顾清也不是狂热书生,只是继续温和地看着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瞧着非常不好骗的样子。 “你的水平,会试肯定不成问题。”江芸芸热切说道,“但我觉得,还能进步,从细处抓分,精益求精,名次更进一步。” “如何进步?”顾清果然来了兴趣,其余人也围了上来。 江芸芸只是意味深长说道:“多写多练。”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毛澄直愣愣开了口:“比如?” “比如……”江芸芸愣了愣,仔细想了想,继续说道,“侃侃而谈的时候,是不是忌讳的地方没当回事,忘记提笔空字了,又或者碰到不会的题目,是不是就手足无措了。” 顾清看了她一眼,捏了捏衣袖,面露犹豫之色。 江芸芸见状,话锋一转:“这考试,你放心不要钱。” “我也没钱。”顾清老实交代。 江芸芸噎了一口气。 ——还挺实在的小伙子。 “那我们要付出什么吗?”毛澄直接问道。 江芸芸呆呆地看着他,不解问道:“要付出什么啊?” “你是免费帮我们?”沈焘面露惊讶,随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几人,又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三人,委婉说道,“我们都是同一批考试的人。”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对啊,我知道啊。” “我们芸哥儿就是热情,好为人师。”祝枝山明白他们的顾虑,笑着解释着,“再者,这是模拟考又不是神仙点化,这几个月的学习对于我们只能精进,不会把你从一个筛子补成一个铁桶。” “其归就是人好而已。”黎循传也紧跟着说道,“他一向很善良的。” “对。”徐经也用力点了点头,“就是相互交流而已。” “会试每年录取名额只有三百左右,可考试的人年年都有两千左右的人,而且只会越来越多。”王献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看,“其归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吗?” 江芸芸点头。 意味着这个该死的科举会试只有百分之六的录取率!! 低到令人发指! “更别说进士和同进士的差别,一字之差,可能差的就是十年,二十年的差别,殿试进士名额不足一百,剩下的人也不过是同进士。”沈焘叹气,“资格之重,困豪杰也,上进者为正榜,次者为副榜,这就是我们说的出身差别。” “出身难,入官易,别看我现在家境富裕,但若是你们成了进士,我成了同进士,又或者我倒霉的没考中,我们的境遇就是天翻地覆,彻底换位了。”王献臣感慨说道。 顾清也紧跟着叹气:“我家中并不富裕,夫人供我读书,日夜操劳,若是此次不中,我只能先回家开私塾了,为家中补贴家用了。” “我也只能跟着我爹继续行医了。”沈焘也忧愁说道。 毛澄没说话,但也一脸严肃。 大部分考试的学生,富裕如王献臣、徐经者寥寥无几,但要说穷困潦倒到吃饭都吃不起,那也是极少的,大部分都是顾清等人的普通家境,省吃俭用供出一个学生,考一次的费用那都是要攒很久的钱,若是要多考几次,那简直是拿家人的骨血来填的。 科举是王朝给读书人开的唯一条路,但这条路实在太挤了,时间走了,这条路上都是人,你上去了就下不来,可你下不来便只能拖死一家人。 江芸芸也无力改变这些现状,只好安慰着转移话题:“还没考试,怎么一个比一个丧气。” 她拍了拍顾清的肩膀:“振作起来。” 顾清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我最是佩服你的就是这一点,做什么都胸有成竹。” 江芸芸笑眯眯地开导着:“‘厌小而务大;忽近而图远;将徒劳而无功也’,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全部准备,若是不成,那就是时机未到,与我何干。” 毛澄眼睛一亮:“对,其归说得对,厉兵秣马,整装待发才是。” “对,就是要做到思想明确,准备充分!”江芸芸鼓励道。 “那模拟考,要做什么?”王献臣问道,“我这次乡试考得也一般,若是这次参加了三个月的模拟考,是不是会试有望。” 他一脸期冀地看着江芸芸。 江芸芸为难地摸了摸下巴。 王献臣对科举的期望,她这半月也察觉到了。 “不能给其归这么大的压力。”顾清温和说道,“只要自己努力,总归不会留下遗憾。” 江芸芸连连点头,随后飞快的把模拟考的流程模式说了一遍。 大家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了。 “怎么要求变高了。”这是受过折磨的人。 “听上去好像很难。”这是还未经过磨砺的人。 “都是经过深思熟路的。”江芸芸唏嘘道,“你当我这几天是出门随便玩的,我可是给你们都打听过了,会试在二月初九,十二,和十五,那个时候的北方可不暖和,穿多了难受,穿少了冷,所以这次考试还要适应天气,我们都是南方人,一冷一热下,很容易水土不服,我可不是在瞎玩的。” 黎循传托腮,动了动鼻子:“那你怎么身上一股烤鸭味,还有油炸的味道。” 江芸芸抬袖子闻了闻,有恃无恐,理直气壮:“确实,刚才吃烤鸭不小心滴衣服上了。” 祝枝山咂舌:“怪香的,等会我也要去买一只来。” “就贡院附的表背胡同的李家烤鸭店。”江芸芸说道,“他们家的烤蘑菇也很好吃,你若是去买,再给我买一点蘑菇来。” “别说吃的了,说的我也饿了。”王献臣把人拉回来,“等会我请你们去吃饭,就当是平了坐船的钱。” 富家子弟大手一挥:“随便吃。” 江芸芸含泪:“全场王公子买单嘛。” 王献臣见她这财迷小模样,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我们小解元是个贪吃鬼。” “你说前一个月是每天做完三天的考卷,后一个月是完完全全按照考试的时间走,可后一个月就是严冬了,也该下雪了。”扑在科举上的沈焘回过神来,为难说道,“这样还读书,是不是太冷了。” “不碍事,我看到花园后面有一间轩屋,三面环墙,载最冷的时候点上人火盆,屋内只要有微微的寒气,不冻手就行。”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屋内没人说话,大家都陷入沉思之中。 对于祝枝山等人来说,这些事情早就跟着她学过一遍了,可以说当时那真的是卷得生不如死,做梦都不得安心,但效果也是惊人的,基本上到后期四书和治经里的每一句话都考过了,而且角度刁钻的题目不在少数。 对于顾清等人来说,这个奇奇怪怪的模拟考则太过新奇了,若是按照寻常的复习进度来,他们也大抵是闭门读书,独自做卷子,最多和朋友们交流交流,但肯定是一个人的时间比较多,谁也不知道这个模拟考到底有没有用。 江芸芸也不强求,只是溜溜达达走到黎循传边上,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黎循传睨了她一眼,警觉:“做什么?” 江芸芸突然掏出一个荷叶包着的东西:“听说京城里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好东西,你吃吃。” 黎循传鼻子微动。 他喜欢吃油炸的东西,那种酥酥脆脆的口感放在嘴里,轻轻一咬就碎了,还带着或甜或咸的滋味,在配上浓茶,实在是舒服。 “叫油炸糕,里面裹着豆沙,用的是大黄米面,先蒸熟在包上豆沙下锅炸的,本来扁扁的一个,放在油里就会鼓起来圆圆的。”江芸芸笑眯眯说道,“你吃吃看好不好吃,他家还有一个油炸饼,但是是咸口的,里面就裹着葱,闻着也很香,但我猜你好久没吃甜食了,肯定想吃这个。” 黎循传盯着那个鼓鼓的荷叶包着的东西。 “那条街都是油炸的东西,还有麻花,藕合,等明天我带你去吃。” 黎循传接过荷叶,目光冷不丁落在江芸芸细长白皙的手指上,眨了眨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大脑空白了一下。 “不爱吃?”江芸芸不解,把东西往他面前推了推,“肯定好吃,那家店排队的。” “就这两个?”黎循传接过来后问道。 “对啊。”江芸芸托着下巴,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扫过,随口说道,“其他人又不爱吃。” 黎循传没说话,突然笑了起来,高高兴兴拆开荷叶准备开吃。 东西还带着余温,吃起来脆脆甜甜的。 “你说他们会答应吗?”江芸芸突然靠过来问道。 黎循传咬着油炸糕,漫不经心说道:“答不答应也无所谓。” “还是有点关系的。”江芸芸和气说道,“他们的卷子和批改风格,你没经历过,那就是需要的。” 黎循传抬眸看她。 江芸芸笑脸盈盈地看着她:“小师侄,你可一定要考上啊。” 黎循传嘴里的豆沙也不香了,果断伸手把这张讨人厌的脸推开。 ——就说是太久没吃好东西了,脑子就是整体胡思乱想。 “你下午和伯安出门,都去了什么地方?”祝枝山凑过来问道。 “就去了个酒楼,他喝酒我喝茶,我继续忽悠……诚心诚意邀请他也来参加考试。”江芸芸笑说着。 “你倒是和他一见如故。”祝枝山笑说着。 江芸芸一脸严肃:“那可要打好关系了。” ——未来圣人的大腿说什么也要牢牢抱住。 那边顾清几人也都商量好了,也都想试一下。 毕竟一开始江芸等人乡试的考中人数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江芸芸眼睛一亮:“我们十二月初一就正式开始,你们最近想去玩的,想添置什么东西都抓紧时间去,之后我们可就不能请假了,七天放半天假,十五天放一天假。” “比国子监,辛苦。”毛澄说。 “说起来,你打算何时去国子监。”祝枝山问道,“可不能耽误你读书了。” “等你们考完试我再去,新一批学生肯定要等这批落榜的举人一起开学的,而且年前年后我肯定要抽几天去拜访师兄们,我不在的日子,你们也要好好读书啊。”江芸芸背着小手,语重心长说道。 “还真有小老师的风范。”王献臣笑说着。 —— —— 还未开始正式考试,江芸芸先去了谈家送东西,见到了谈允贤和他伯父一家,婉拒一起吃饭的事情,只是出门前谈允贤突发奇想说,想要给她把把脉,看看之前祖母说的病症好点了没,江芸芸吓得落荒而逃。 “这么怕看大夫。”一向镇定的谈允贤也忍不住吃惊。 “看来情况比祖母说的严重。”杨奇也为难,“祖母还叫我们帮忙照顾,可我看这小解元怕以后见了我们绕道走。” 谈允贤气笑了。 那边江芸芸出了谈家,咬牙去了一家比较贵的文房店,靠脸和嘴甜,把东西从六十两杀价到五十两,成功拎着一台端砚出门。这是她打算第一次见面时送给李师兄的礼物。 她之前递过帖子,还特意打听了休沐的时间,这才选出最好看的衣服上门拜访。 “你还敢来。”李兆先难得没出门浪,虎视眈眈地跟在他身后。 “小师侄对我有些成见啊。”江芸芸见了他,一脸慈爱。 李兆先脸色臭臭的。 李东阳早早就坐在大堂内等人,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小师弟。 老师信件中的小徒弟,不过是小小一株芸草,有点慧根而已。 时雍心中的小师弟,却又是一簇热烈灼热的火苗,天赋异禀,与众不同。 可偏他又从江芸的文章中读出少年意气轻狂和年少老成的稳重。 太好奇了! 虽然他整日说‘我的小师弟’啊,但实际上,他见也没见过他的小师弟,所以今日天不亮,他就起来梳洗打扮,就为了给自己的小师弟一个好印象。 在他等待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斗嘴的声音。 “我虽然个子矮,但我就是你师叔。” “那我就要去告状了。” “我不是小孩,明明是因为你不叫我师叔的。” 一个清亮委屈的声音传了进来,他定睛去看,只看到一个小少年穿着嫩绿色的直裰,外罩一件狐毛大氅,脚蹬的长筒黑靴,外面一圈毛茸茸,衬得小子宛若青葱小竹,郁郁葱葱,漂亮秀气,亭亭而立。 他走得极快,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但那双眼睛偏又明亮漆黑。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当真是枯荣峥嵘的少年郎。 李东阳大喜,站起来正准备迎接,突然听到自家的不孝子口出狂言:“那你找我爹也没用,我爹说的话我又不听,怎么样,我厉害吧。” 原本激动的心情立刻消失殆尽,李东阳熟练地找出一根棍子提了出去。 “李徵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叫你去读书,你跟着客人做什么。” 老当益壮的李东阳拿起棍子就打得虎虎生威。 李兆先熟练开躲,动作敏锐,一看就是挨打挨出习惯了。 “我就是听说来客人了,随便看看。” “没有欺负人,我怎么会欺负人呢。” 江芸芸见父子俩一打一躲,惊呆在原处。 “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李兆先一脸沉痛,“爹,那我先走了。” 李东阳气得不行,举着棍子挥舞着:“你最好别给我回来。” “客人客人。”李家管家连忙接过棍子,对着老爷挤眉弄眼。 李东阳把棍子一扔,再扭头,脸上已经是格外热烈的笑容:“其归。” 江芸芸也紧跟着露出灿烂笑容:“师兄!” “走走,快进去,让其归看笑话了。”他理了理乱了的衣服,勉强笑道,“我去换件衣服来。” 江芸芸连连点头。 李家的正堂一入内就能看到一副山水游船图,右上角提着茶陵泛舟图,随后两侧是简单的花木,墙上也挂着字画,瞧着是都出自一人的手笔,大堂左右长短不过五步。 其实李家并不大,只是小小的二进院子,院子稍大一些,但也不似徐家买的那个二进院子,说是二进大小,但光花园走走也要一炷香的时间。 ——不是说李师兄官做的很好吗,很有前途吗? 江芸芸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漫无目的的想着。 墙上的白泥都斑驳了。 红柱上的漆也都掉了。 门口的台阶有点坏了。 不过走动的仆人瞧着文质彬彬的。 江芸芸在心中打量了一下,遗憾着:瞧着师兄家也不富裕,不能蹭吃蹭喝了。 “其归。”外面传来李东阳热拢的声音。 江芸芸连忙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想见你许久了。”李东阳握着她的手,激动说道,“早早就听闻老师收了一个神童,今日一见,耳目一新,” 江芸芸被夸的不好意思。 “我也想见师兄很久了。”她说道。 “来来,坐坐。”李东阳把着她的手臂把人带到一侧坐下,“来京城多久了,可还住的习惯。” “六天了,前几日才安顿好。”江芸芸解释着,“之前受师娘好友谈老夫人所托,给她在京城的孙女送东西,所以稍微晚了点时间来拜访。” “谈大夫!”李东阳捏着胡子,满意点头,“这可是京城出名的女大夫啊,据说之前有个妇人病得快不行了,她也把人救回来了。” “原来这么厉害。”江芸芸惊讶。 李东阳点头。 “听闻你打算三年后再考?”他话锋一转问道。 江芸芸点头:“想要再精进一些,我一直没出过扬州,听说北方的学问和南方大有不同,我就想着多学习一下,也能博采众长,取其精华。” 李东阳最是喜欢读书认真的人,之前虽然听老师和时雍说了好几次,心里一直对十一岁的小孩读书能有多认真而抱有疑惑,但今日一听就知道这人是真的爱学习。 “好好好,小小年纪如此耐得住寂寞!”他抚掌夸道,越看越喜欢,甚至说道,“三年后,便是状元也有一搏之力的。” 江芸芸连忙谦虚摆手。 “国子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会试结束,我就带你去。”李东阳脸色越发和蔼,轻风细雨之情,完全没有刚才在外面打儿子的凶悍,“若是这几年在京中有问题,尽管来找我,你年纪不大,独自一人在京城,老师早早就来信交代了,我定然是要照顾好你的。” “多谢师兄。”江芸芸起身行礼。 李东阳是别人家的孩子越看越满意。 “那你这几月打算做什么,可是打算好好玩一下,我让徵伯带你去,别看他读书一般,但精通玩乐。” 江芸芸连连摆手,把自己打算亲自主持模拟考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李东阳听着听着,神色突然不对了。 “你这个模拟考,有点意思。”他捏着胡子,目光时不时看着初来乍到的小师弟。 江芸芸只是憨憨笑着。 “还有位置吗?”他冷不丁问道。 江芸芸一怔。 李东阳握着她的手,神色激动:“早就听老师说,你之前那个模拟考很是有趣,时雍之前也说过一次,还说批改过你的卷子,说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写的极好了,我当时就向往已久。” 江芸芸欲言又止。 “你那个不争气的大师侄,我给你送过去吧。”李东阳认真说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江芸芸晕晕乎乎出了门, 随后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经,扭头去看垂头丧气跟着自己的大师侄李兆先。 ——新鲜出炉的小尾巴。 李兆先低头注视着面前刚过他腰间,也新出炉的小铁瓷,恶声恶气:“你跟我爹说了什么?” 江芸芸想了想, 认真说道:“我说我什么都没说, 你信吗?” 李兆先冷笑一声:“你说呢。”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也觉得棘手, 试探说道:“那我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们十二月初一开学, 你要不那日再过来。” 李兆先抱臂,居高临下打量着她,阴阳怪气说道:“我爹说要我和你多接触接触,吸收一下解元才气。” 江芸芸闻言,也不撩闲了,背着小手, 顶着李兆先的灼热的视线, 溜溜达达走了。 她觉得不能把人直接带回家,不然家里真的太闹腾了。 人太多了!! 江老师的辅导班还没来过这么多人,前日刚来了顾清他们, 现在又来了一人, 怎么也要给楠枝他们适应一下,徐经的胆子太小了,容易把人吓坏了, 祝枝山这人太腹黑了,瞧着上一批的新同学都要被带坏了。 可他又是李师兄的大儿子,师兄都开口了,不同意也实在不合适。 “哎, 你之前考乡试,是题目不会还是什么原因?”江芸芸扭头去问李兆先,想先拉近两人关系。 李兆先脸色微变。 江芸芸心中咯噔一声,但立马安抚道:“我这是因材施教,因地制宜,所以想着先摸摸你的底,你别多想,湖广一向是考试大省,人员众多,你不要太大的压力,再者了,既然考试没考上,除开运气方面,那肯定就是知识上有点不到位,读书哪有不查漏补缺的。” 江芸芸循循善诱分析着。 李兆先还是嘴唇紧抿没说话。 江芸芸只好转移话题说道:“那我先带你去看看之后读书考试的地方,你现在可以多玩几天。” 她把模拟考的要求简单说了一遍,见李兆先还是没说话,只好短暂结束这个话题。 ——疑似问题学生。 江芸芸悄悄给人戳了个章,暗戳戳标上雷点:乡试。 等她带着李兆先回来,徐叔心中惊讶,但还是不动声色请人进去:“芸哥儿不是去师兄家拜访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位是?” “我李师兄的儿子。”江芸芸热情解释着,“说是打算跟着我们模拟考。” 徐叔连连点头:“那我让人在大堂再加一张桌椅。” 因为这次考试的人太多了,寻常书房放不下这么多桌椅,江芸芸就临时开设二进院的正堂作为批改试卷的据点。 徐叔今日一大早就吩咐人开始把大堂里的物件清出来,又搬进去九张桌子,门窗也都换成厚重保暖的樟木,边边角角全都蒙上布,到时候再升上暖炉和火盆,大冬日也是暖洋洋的。 江芸芸带着人去花园走了一圈,小手一挥,热情洋溢介绍着:“模拟考就是适应性考试,这些棚子都是一比一还原考场的,考试体验和你在贡院没有任何区别,你看隔壁还有茅……啊啊啊啊,救,救命啊。” 李兆先竟猝不及防直接吐了,小脸苍白得瞧着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江芸芸吓得人都蹦了起来,手脚都开始激动乱晃:“哎哎哎……怎么了……人,人,快来个人。” 原本在院子里的徐家仆人听到动静,也立马围了过来,又是搬椅子,又是拿茶水,还有递毛巾的,手忙脚乱把人扶着坐了下来,还有人连忙上前把地面打扫干净,又用水冲了一遍,确定污秽都清理干净了。 “难道是茅房太臭了?” “不臭吧,这个茅房是干净的。”躲在远处的王献臣和祝枝山交头接耳说道。 “难道是太冷了。”顾幺儿也不知从那里溜达过来,深深吸一口气,随后呸呸两声,“太干了,京城,我感觉空气中都有沙子。” “你怎么了?”江芸芸小脸也跟着白了,小心翼翼问道。 李兆先闭着眼没说话。 江芸芸爪麻:“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李兆先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脸色是越来越不好了。 江芸芸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徐经等人听到动静,从屋内走了出来。 “怎么了?”黎楠枝远远就看到江芸芸的身影,见她身边围了一堆人,赶忙围了过来。 一靠近就先闻到一股酸味。 “他吐了。”江芸芸立马紧张靠过来,“不是我干的,我就想给他介绍一下我们之后模拟考的位置。” “不碍事不碍事,和你没关系。”黎循传安慰道,“是不是和幺儿一样吃多就吐啊。” “你胡说!”远处的顾幺儿耳朵尖,立马红着脸,大声反驳着。 江芸芸苦着脸:“我不知道啊。” 两人站在一起没吭声,只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李兆先看,一脸纠结疑惑。 李兆先可是李东阳的儿子,江芸芸的师兄,黎循传祖父的徒弟,可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在他们手里出差错了。 他们还要在京城呆好久呢,这要是一个不慎结仇了,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有干净的衣服吗?”李兆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江芸芸连连点头,示意徐叔带他去换衣服。 徐叔也不敢耽误,火急火燎带人走了。 等人一走,看热闹的人立刻围了过来,就连最不关心外事的毛澄也跟忍不住凑过来。 “我不知道,别问我。”江芸芸耷眉拉眼,委屈巴巴说道,“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好端端吐了啊。” 众人也跟着面面相觑,一脸不解。 “大概就是巧合吧。”顾清柔声安慰道,“今日先让他回去休息吧。” “我让徐叔套车送人回家。”徐经也跟着安慰道,“你别担心,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欺负这么大的人。” “他自己吐的。”祝枝山也跟着说道,“我们也都看到了。” “害怕考试。”毛澄突然开口。 江芸芸看了过去。 “就跟有些人考完试,就会生病一样,有些人考完试,就会有段时间不能听到科考有关的事情。” 毛澄顿了顿:“猜的。” 江芸芸回过神来,突然说道:“他乡试没考上,不会是考试时留下心理阴影了吧。” “那太有可能了。”沈焘凑过来说道,“我考完乡试后,有次进过贡院门口冷不丁看到那个高悬的大门,顿时头晕目眩,精神恍惚,脑子里都是当时考试的痛苦,题目太难了,写不出卷子,屋子又逼仄,士兵走来走去,只要动一下就有人看着你,现在想一想都觉得窒息。” “说不定就是这样的。”黎循传想了想也附和道,“不然也不会看到考场就吐啊,也太吓人了。” 众人说话间,李兆先走了出来,众人瞬间闭上嘴,看着他目不斜视离开了。 江芸芸见状,一脸沉重:“考前还要了解一下问题学生的心理问题。” “怎么又捡了一个回来。”徐经咋舌,“别人出门捡钱,你这整天出门捡人啊。” 江芸芸叹气,解释了一下:“大家一起读书互相交流才能成长的更快一点,相互体验过不同的老师批卷和出题方式,才会有不一样的解题思路,还有就是思维也可以锻炼起来,我们都是南方人,其实很需要北方读书人的加入,我这个大师侄就挺好的,一直跟在李师兄身边读书,结交的朋友也都是顺天府里的人,不过大师侄的反应也太大了点,也不知道能不能加入。” “还是全须全尾把人照顾好比较重要。”黎循传语重心长说道。 江芸芸和他对视一眼,随后齐齐叹了一口气。 黎循传考中后若是能进翰林,那就是和李东阳抬头不见低头见,江芸芸更别说了,国子监还要李师兄帮忙呢,可不能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闹了矛盾。 “说起来,你怎么不去拜访李师兄。”江芸芸回过神来问道。 黎循传低着头,叹气:“祖父说要避嫌,不要随意上门,免得招惹闲话,叫我考好再去。” “这个考虑很正确,李师兄如今在翰林院工作,会试的考官也都出自翰林院,不能给人惹麻烦。”江芸芸点头安慰道,“没事,我见了,也等于你见了,下次上门我轻车熟路带你去。” “那桌子还搬进去吗?”徐叔把人送上马车,这才匆匆跑进来问。 江芸芸想了想:“先搬进来,我先去打听打听这都是什么事情。” 她这般说着就急匆匆准备跑了,顾幺儿见有热闹,立马凑过去:“哎哎,等等我,我也要去。” 祝枝山最爱凑热闹,也跟着想走。 王献臣也是耐不住性子的人,也想去看看热闹。 “你们卷子都出好没?”江芸芸突然扭头,打量着无心读书的人,吓唬道,“可要多出几套,之后一个月可忙了,多出几张就少点压力,什么类型都学起来,一书通,百书通。” 祝枝山含恨停步。 “希哲兄,自从你乡试过后,可是什么书都没看过了。”黎循传笑说着,“第一场考试考不好,我们江老师可不跟你客气。” 祝枝山叹气:“一想起会试就心慌意乱的。” “多做两套卷子就好了。”黎循传学着江芸芸的口气,摇头晃脑说道。 一行人只好四下散了。 江芸芸带着顾幺儿出了大门,想了想朝着热闹的主街茶楼而去。 “直接去李家问问不就好了?”顾幺儿不解问道。 “直接上门也太冒昧了。”江芸芸解释着,“我先去外面转转,打听打听啥情况。” 对李家到底不熟悉,还是先打听打听为人比较好。 顾幺儿哦了一声,也不多话,飞快拉着江芸芸的手,随后掏出一把松子糖,含含糊糊说道:“我还没和你一起出门逛街过,你这几天都出门做什么啊?京城真好玩,什么东西都有,不过纨绔子弟也真多,之前出门就遇到好多人在吵架,说是什么太后,皇后,皇太后家的人在吵架,其中有一户人家家里还刚死人了呢,不过一点也不耽误吵架的,瞧着是占了上风的。” 江芸芸紧张:“那你可要躲远一点,不要和这些人掺和在一起。” 顾幺儿漫不经心点头,眼睛在街上的摊贩面前不停扫过:“我才不喜欢他们呢,看上去尖嘴猴腮,气虚血少的样子,戳一下就倒了,蒋叔临走前一直跟我说,要我跟着你的,不能和别人起冲突的。” “见了人绕道走准没错。”江芸芸松了一口气,准备奖励一下听话的小孩,“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顾幺儿眼睛一亮,立马拉着她:“这个豆腐脑,咸的,和我在南京吃的不一样,想吃这个。” “小童好眼光啊,我这个可是三十年老字号了。”摊贩是正宗的北京人,带着京城的口音,一边打着豆腐脑,一边和人唠嗑着。 顾幺儿也不怕生,和人有来有回聊着天。 那碗豆腐滑嫩雪白,用勺子扣出圆形,好似一座绵软雪山,倒上漆黑的酱油,再撒上葱花,细烟冒气,香气腾腾。 “这个豌豆黄也想吃。”顾幺儿拉着她走到隔壁的摊上。 鹅黄色的糕点被切成四四方方小小一块,表面细腻,隐隐能闻到甜味。 顾幺儿吃完了,舒服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肚子:“真好吃,和扬州的东西一点也不一样。” “南北差异第一个自然反应在饮食上面。”江芸芸笑说着。 “哎,你还没说,你这几天干嘛去了?”顾幺儿摸着肚子问道。 “出门打听了一下顺天府读书的行情,光读书的书院就有一百来家,读书人这么多,怪不得竞争这么激烈,还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神童天才,又有哪些是他们这次的对手。”江芸芸耐心解释着,“京城脚下消息流通得快,听说刑部尚书上折说要删定问刑条例议,把事例分类编集,再裁定成编,下发各处,与《大明律》兼用,这对他们之后考试判案很有帮助,得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拿到新条例。” 顾幺儿嘴巴咬得松子咯吱咯吱响,不解问道:“那这个条例是好事吗?” 江芸芸闲了想:“事倒有定,情罪无遗,算好吧。” “那就好。”顾幺儿也跟着大人样地点着头评价着,“还有吗?” “你知道你蒋叔为什么回去吗?”江芸芸问。 “要打仗了吧?”顾幺儿说道。 江芸芸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我猜的。”顾幺儿大人模样地叹气,垂头丧气的,“边境一直不安全,所以我爹一直想要我能混到京城当当闲官。” 江芸芸摸了摸小孩的帽子。 京城的天气太冷了,徐叔给顾幺儿买了一顶毛茸茸的大帽子,裹到脖子处,只露出一张雪白可爱的小脸。 “贵州都匀苗民起.义了,你爹还有其余两位将军前往征讨,共八万兵力,不用担心。”江芸芸安慰着。 谁知道顾幺儿格外冷静:“不担心,苗人总是起.义,他们其实没什么兵力,也没什么策略,就是苗族地势复杂,寨子众多,还有瘴气,这才显得难打,但我爹说只要冷静,不冒进,这些人完全不成气候。” 顾幺儿想了想:“就是太烦了,总是有人在起义,我爹身边本来还有一个副将,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长得白白瘦瘦的,说话可斯文了,和我爹那个大老粗一点也不一样,但在一次讨征中了苗毒,也没解药,两三天就不行了。” 江芸芸惊讶:“就是每年来了打,打了安抚这样吗?” “对啊。”顾幺儿说,“所以觉得这些人很烦,也不好好过日子,那些首领都是本地人,还整天带着他们去送死,他们一点也不好。” 江芸芸想了想:“为何不我们自己派官过去治理,可以归化他们。” 顾幺儿歪了歪脑袋:“我不知道啊,为什么啊。” “我们去治理他,就可以用中原先进的文明去改变那个地方,就跟你之前听宪清说的文成公主入西藏的故事一样,在带去文化的同时,还有经济,只有经济稳定,才能保持稳定的政局,谁不想好好过日子,你爹说过,苗人起义很大一部分是日子过不下去了。” 她走了几步,思索片刻后才继续深入说道:“若是本地长官欺负人,我们作为外人介入不了,若是因为我们的问题,那苗人也有申诉的地方。” 顾幺儿想了想,突然说道:“对啊,那为什么不这样啊。” 江芸芸没说话:“你可以问问你爹,如果你的信送得到他身边的话。” 顾幺儿兴奋起来了:“那我们先回家。” “不行,我要先打听我大师侄的事情。”江芸芸冷漠无情说道。 顾幺儿哦了一声,走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抱怨道,声音闷闷的:“我比不过那个刚认识第一天的大师侄吗?” “他看上去推一下就到了,一点也不能保护你。” “他刚才还吓到你了,我可没有干过这种事。” “而且他一开始还要打你!” 江芸芸失笑:“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顾幺儿紧紧牵着她的手,话锋一转,机灵说道,“要是想要我原谅你,那你等会替我写信去。” “不行,文盲。”江芸芸矢口否决道。 顾幺儿小脸一垮,甩开她的手,臭着脸说道:“那我也不喜欢你了。” 江芸芸推着人入了一间热闹的茶楼,也不去包间,直接在大厅坐着,看他们在讨论什么事情,抽空敷衍了一下小孩:“随便点,我请客。” 顾幺儿看着墙上的菜单,小手一挥,对着跑堂,大放厥词:“我都要了……呜呜呜……” “来几个热门的。”江芸芸捂住他的嘴,一脸歉意说道,“肉菜多一点,再来点甜点,再上一壶茶。” “好嘞,两位快坐。”跑堂的连忙请人坐下,“小店几个特色菜,荤菜是江米酿鸭,锅烧鲤鱼,四喜丸子,炖羊肉,蔬菜是什锦豆腐,熘献蘑,甜点就是杏仁豆腐,驴打滚。我们小店分量可不少,您看看,要选什么?” 顾幺儿呜呜了两声。 江芸芸头疼:“都上都上。” 跑堂吃惊,打量着两小孩:“那您可吃不完。” “没事,吃不完打包。”江芸芸微微一笑。 “那好嘞。”跑堂见是大客,口气也热情起来,“厨房的艾窝窝新出炉,我这便送您几个。” “多谢。”江芸芸笑着点头。 大堂内除了聊八卦的,还有不少人在讨论正事。 右边在说,户部尚书提议商人可以用银子免除免赴边纳粮,用来换取盐引的的苦差事,据说现在每引只需要三至四钱即可得到,如今太仓银累数万,而且只会越来越多。 左边再说:在成化年间,因河南、陕西等省饥荒,开纳粟许监生、吏、典等特供职位,前几天被吏部尚书要求废除。 两件事情差不多时间发生,众人议论纷纷,不少读书人都是撸起袖子来讨论的,口气激烈处甚至还有些不敬。 “这能听到什么李家的事情吗?”顾幺儿只听得头疼。 这几个读书人满嘴之乎者也,但是说的狗屁不通,吵死了。 “这些事情都是好的,还是坏的啊?”顾幺儿也学着分析,“那个盐的事情肯定是好的,太仓都有钱了,那个废除当官的办法不好,因为没有钱了,以后别的地方闹饥荒不是没钱了吗,就会有好多人饿死。” 江芸芸笑了起来,反问道:“没人给你们边境送粮食衣服了,可换回来的钱会到你爹他们手中吗?” 顾幺儿一怔,突然一个激灵坐直身子。 “纳粟看上去确实少了一笔钱,但好处是很多的,那些考试考不上靠花钱买官的人,难道是和善的人吗?” 顾幺儿呆在原地,眉头紧皱,一脸深思。 “我们说的这么起劲做什么?我们也不是当官的,折子也递不上去。”有书生侃侃而谈后,扼腕说道。 “为何不投帖子呢,不是说通政司也受理百姓的意见吗?”江芸芸适时开口。 那桌子讨论的人见是一个小少年,立刻大笑起来:“你一个小孩懂什么。” “难道不行吗?通政司职责所在,你们若是真的义愤填膺,就该为国出力才是。”江芸芸笑脸盈盈说道。 那书生拉着脸,不高兴说道:“外地人吧,听了一些只言片语就开始插嘴,人家通政司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理我们。” “我还听说可以去拜访那些翰林,让他们为你们陈情,这些翰林也是关心国事之辈,你们言辞凿凿,他们定会被你们触动的。”江芸芸继续说道。 “那些翰林可没空理我们。”那些人大笑着。 江芸芸还是不生气,继续说道:“你们既然觉得自己说的没错,为何不试一下。” 也有人觉得有点道理:“翰林们有谁比较名气大?” “那自然是李翰林,如今的太常寺少卿了,他一向求贤若渴,若是小辈投送诗文都是仔细教导的。” “谢翰林也不错,就是颇为严格,不苟言笑。” “有个王翰林,之前可是状元,一定非常关心时事。” “说这么多,你哪知道他们会不会搭理你。”原本反驳江芸芸的人忍不住说道。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大家说的几个翰林一定是秉性好,这才被大家知道的。”江芸芸笑说着。 “你懂什么,这么小,断奶了没啊。”书生被说烦了,冷笑一声。 顾幺儿立刻不高兴了:“你才不懂,你这个猪脑子,那个盐的办法一点也不好,钱有什么用,又不能做衣服穿人身上。” “有钱不能买吗?”书生嗤笑着。 “谁给你买,这钱到时吐不出来怎么办。”顾幺儿立马反驳道,“之前纳米都还有饿肚子的时候,那些商人坏得很,都是拿的坏米,吃都不够吃,怎么买棉服,你懂屁啊,你个脑袋就知道晃的四脚大王八……呜呜呜。” 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人捂住,一脸心累:“你哪里学的骂人的话,下次打你哦。” 顾幺儿不高兴地扒着她的肩膀,随后又不甘心,大声嚷嚷:“那个吏部尚书才瞧着是好人,你们都不懂,蠢货,大蠢货,蠢出天!” “哎,你这个小孩想打架是不是。”书生们大怒,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顾幺儿立马戒备,挡在江芸芸面前,挑衅道:“把你们打得四脚朝天。” “哈,好大的口气,今日一定要给你们这些外地人一点教训。”书生上前就要抓顾幺儿的领子。 “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头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别人别置一喙,你们摇手闭眼,还要欺负小孩,也不觉得寒碜。”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江芸芸抬头去看, 只见二楼临窗位置边坐着一个年轻人,这人长得并不出众,只是有一双格外细长乌黑的眉毛,配上眉宇下明亮温和的眼睛, 在古朴沉闷的茶楼里安静坐着, 好似一块温润微光的美玉。 “相逢即是有缘,两位小友不妨一起上来。”那人垂眸注视着江芸芸, 笑脸盈盈。 江芸芸想了想, 果断拉着顾幺儿跑了。 “菜菜菜!!”顾幺儿走了几步, 慌乱扭头对跑堂用力招手,“我去二楼了,我在二楼了,给我送二楼去。” “好好好,客人小心脚下。”跑堂连忙说道。 楼下的人见状只好骂骂咧咧散开了。 江芸芸上了楼,一眼就看到那个仗义执言的男子。 他大概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穿着浅灰色的衣袍, 腰间系着的也是普通的皮质腰带,连着玉佩都没有悬挂,节俭到近乎苛责。 那人见了江芸芸起身, 微微点头示意。 “小友是来考试?”他亲自为两人倒了一盏茶, 笑问道。 江芸芸摇头:“我是来陪朋友考试的。” “原来如此。”那人含笑点头,不再追问,“在下姓王名承裕, 字天宇,敢问小友姓名。” 江芸芸想了想老实交代:“在下姓江名芸,字其归。” 王承裕一怔,随后惊讶地打量着江芸芸。 江芸芸被看得不对劲, 突然想起王守仁之前几次三番的话——‘出门小心被敲闷棍’,顿时警觉起来。 “你就是黎公的小徒弟,李学士的小师弟。”王承裕突然笑了起来,这一笑,眉眼间的温和便多了丝成人间的客套和试探。 江芸芸犹犹豫豫点头:“您是认识我老师?还是我师兄?” 王承裕仔仔细细打量着她,随后举起茶盏,敬佩说道:“听闻过黎公雅名,见识过李学士文采,所以早早听闻过江解元风采,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江芸芸吓得连忙举起茶盏:“不敢不敢。” 顾幺儿歪了歪脑袋,也装模作样举起茶盏来,甚至也想和他们碰一下。 王承裕见状,杯子下滑,也和他碰了碰。 顾幺儿眼睛一亮。 王承裕轻笑一声:“这个小童可是镇远候顾溥的独子顾仕隆?” 顾幺儿连连点头,自来熟凑过去问道:“你认识我?” 王承裕摇头,和气说道:“去年年前侯爷入京述职,远远见过一面,您瞧着和侯爷颇为相似。” 顾幺儿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江芸芸的脸,随后小声嘟囔着:“我才不要长得像我爹呢。” 我爹长得五大三粗的,整天胡子邋遢的,他才不要。 他要和江芸芸一样,又干净又脸白,娘说这样才可以找到媳妇。 江芸芸眼疾手快,拿起一块糕点哄道:“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顾幺儿立马被转移注意力,捧着糕点开吃,小脸吃得圆鼓鼓的。 “解元的文章,某看过好几篇,真算得上是字字珠玑,一气呵成,明年为何不试水会试?”王承裕好奇问道。 江芸芸连连摆手,认真说道:“我想要再精进一些,我从未出过扬州,也不认识其他读书人,早早就听闻北地文风更是古朴大气,学生也大都以文见长,就想着再读书几年,见识见识各地风土人情,不急于一时。” 王承裕沉默着,随后敬佩说道:“李学士一直说您读书格外刻苦,不仅是天赋上的惊人,性格上更是坚毅,今日才明白所言不虚。” 江芸芸不好意思地摆了摆说:“师兄过誉了。” “那其归之后打算在哪里读书?”王承裕问道。 “国子监。”江芸芸想了想,突然又说道,“我师兄说等考好试就带我去报道。” 王承裕没说话,只是眼波动了动。 “不好吗?”江芸芸试探问道。 王承裕只是笑说着:“国子监学员众多,想来能找到其归趣味相投的。” 江芸芸看着他,哦了一声。 ——国子监鱼龙混杂,你好好分辨一下。 “刚才听其归的意思,好像对如今京城议论纷纷的政策似乎颇有见解。”王承裕话锋一转,和气问道,“其归的策论我看过一篇,是关于生财之道的那篇,那句‘国足则民足,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确实非常别致。” 江芸芸吃惊,没想到课堂上的作业也能传出去。 “这是一次李学士在诗会上说的。”王承裕解释道,怕他为难,又说道,“其归若是不愿便算了。” “不不,我也是不懂朝政只是随意想到,这两件事虽说都涉及钱财,可一个是饮鸩止渴,一个是断臂求生,一个看似短时间内拿到大量的钱,但边境将士的生活自此难以保证,一个虽说目前少了一大笔钱,但有助于后期官员队伍整顿。” 王承裕听得连连点头,面露欣赏之意。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突然凑过去问道:“师兄平日里都是怎么宣传我的?” 她扑闪着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看。 王承裕目光一凝,猝不及防看到漆黑瞳仁中自己的身影,楞在远处。 李学士说的小师弟,稳重,大气,出口成章。 可他现在见到的江解元,和气,活泼,古灵精怪。 ——好像有点不一样。 江芸芸见他迟迟没说话,遗憾收回视线。 出人意料的是,王承裕笑说道:“李学士很喜欢您,见了人就要夸您,每每收到您的文章,都要拿到翰林院给同僚品鉴,又或者开诗会请人欣赏,还要人写评语,最后整理成册,日日观看。” 江芸芸听得瞪大眼睛。 “其归写的确实很好。”王承裕最后下了结果,“非常有想法,京城里不少人大抵都是听过您的名字的。” 江芸芸恍然大悟:“怪不得,伯安跟我说,叫我不要独自一人出门。” 就李师兄这个宣传力度,简直是电视上的黄金时段打广告,主要一个家喻户晓,耳熟能详,就是路过的狗听到了都要汪一声。 “你说的是王翰林家的王伯安?”王承裕问道。 江芸芸点头。 “伯安性格率真,总是戏谑搞怪,他大概是吓唬你的。”王承裕笑说着,“只是翰林中确实有不少人会拿你和你的卷子去激励各家孩子,你的卷子还是我爹给我的。” ——言下之意,大都是小辈看你不顺眼。 江芸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江芸可是神童。”顾幺儿抽空从吃中抬起头来,大声夸道,“他超级厉害的,没有人比得过他。” ——得,又来一个拉仇恨的。 江芸芸在桌子底下踢了顾幺儿一脚。 顾幺儿只好讪讪闭上嘴,小脸鼓鼓的,一脸不服气。 刚才跑堂的已经端上饭菜,他一个人吃得正是开心。 “怪不得我见师兄家的小孩见了我不太高兴。”江芸芸话锋一转,无奈说道。 “徵伯吗?”王承裕惊讶,想了想替人解释道,“其归千万不要生气,徵伯其实是身体不好,之前每次乡试没考完就都病了,这次尤其病得厉害,把李学士都急坏了,陛下都惊动了,送了御医过去才转危为安。” 江芸芸微微睁大眼,关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之前见他不是还挺健朗的。” 王承裕犹豫了一会儿,委婉说道:“李学士当年十七岁时便是殿试二甲第一。” 江芸芸沉默,随后恍然大悟。 压力太大了。 李兆先有一个神童父亲,他的压力自然比常人都要大,加上科举本就不简单,双重压力之下,自然直接对乡试产生抗拒心理。 “原来如此。”江芸芸叹气,“毕竟珠玉在侧。” 王承裕叹气,也跟着说道:“徵伯还很年轻,本也不该着急。” 江芸芸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问道:“天宇对师兄家的情况颇为了解,不知家中是否有师兄的同僚?” 王承裕微微一笑,突然看向正在吃四喜丸子的顾幺儿,和气说道:“我爹就是刚才顾小童说的吏部尚书。” 江芸芸一口水直接呛到,咳嗽起来。 ——都说京城到处都是达官贵人,可没说出门溜达一下都能碰到尚书的儿子啊。 她想着想着,突然又庆幸,还好不是那个户部尚书的儿子,不如按照刚才幺儿在下面大放厥词的程度,今日这扇门可都不能出了。 顾幺儿眼睛一亮,激动说道:“你爹是好官!芸哥儿说你爹的政策特别好,就那个刮一下肉是疼的,但里面却会好,特别好。” “爹若是知道今日其归这么维护他,一定心中高兴,废除纳粟乃是壮士断腕之法,忍一时之疼才能让官场焕然一新,绝非为一人之私。” 江芸芸非常低调地送出一顶高帽:“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王尚书的行为确实非常有远见。” —— —— 一桌子的菜,长身体的顾幺儿和江芸芸吃的最多,王承裕忍不住说道:“你们胃口真好。” 顾幺儿虽然吃不下了,但不耽误大放厥词:“还能吃下一头牛!” 吃饱喝足,三人分道扬镳。 顾幺儿撑得不想说话,走路也没劲,整个人挂在江芸芸身上,时不时哼哼唧唧。 江芸芸冷笑着:“驴打滚这么涨肚子,打包带回去不行吗,非要当场吃完。” “冷了,硬,不好吃。”顾幺儿坚持说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他心虚转移话题。 “在想是不是择日不如撞日,直接去找李师兄,商量一下大师侄的心病。”江芸芸脚步一转,直接拉着人换了个方向走,“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小孩还是叛逆期呢,可不能胡来。” 顾幺儿嘲笑着:“他可比你大。” 江芸芸骄傲挺胸:“我辈分大。” “你就不怕李兆先看了你就吐。”顾幺儿贱兮兮说道,“当着大人面吐,别人还以为你对他做什么了。” 江芸芸脚步一顿。 说起来,李兆先也不过十七.八岁,看他和师兄相处的样子,这么闹腾,还真看不出这个心病的样子,而且这个年纪的人平日里很少和大人说真心话,心里的那点压抑肯定也不想别人知道。 要保护小年轻人的心理防线,尊重他们的想法。 “算了,直接上门太显眼了。”江芸芸回过神来,“我明日早点去玉河中桥去等师兄,私下先试探一下师兄的反应。” 她仔细思索了前后顾虑,最后决定先带顾幺儿回家,把这个拖油瓶塞给别人带,正出神时,突然一枝梅花从天而降落在她身上。 那枝梅花正是盛开怒放,折断处还是翠绿,可见是刚摘的,此刻落在怀里,淡淡的香气迎面而来。 江芸芸捏着花,还未想明白哪来的梅花…… 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打趣声音。 “呦,这不是我们的小解元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是你!” 江芸芸抬头见了人, 脸色露出喜色,拉着顾幺儿脚步一转,直接上了楼。 “我这没来找你, 你就不打算来找我了。”坐在窗边的小郎君,还是当年在扬州初见时的俊俏模样, 穿着清雅的深绿色的竖领衣服,外罩深色貂毛, 头发被挽在头巾里,整齐时尚, 见了人便露出促狭的笑来,“真是没良心的小牛犊。” “我不知道如何打听你的去处?”江芸芸一脸苦恼地坐在他边上, “我只知道你的名字, 但既不知道你是做什么,也不知道你家在何处, 心里也是很苦恼找你的事情, 而且又怕你不在京城。” “借口, 想找的人便是天涯海角也找得到的,我这不是就找到你了吗。”那人撑着下巴, 笑脸盈盈看着她。 江芸芸只好愁眉苦脸承认错误:“那好吧, 是我的问题。” 那人见他吃瘪, 这才轻笑一声:“你瞧着长高了许多, 人也白净了不少,去岁见你还是孱弱的小牛犊, 现在看倒是强壮了不少, 不过还是一脸生机勃勃,瞧着就让人欢喜。” 江芸芸喜上眉梢,得意得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之前在扬州, 跟着蒋叔又是骑马又是挽弓,长高了也终于长壮了,胳膊上也有一点点小小的肌肉,蒋叔走之前还送了她一把自己做的小弓,叫她每日拉一百下,可以增加肩膀力量,又说现在年纪小先练小弓,等力气大了,写信给他,他再做一个大的给她,至于小马驹…… ——“我没钱,你自己买吧。”同样深受贫穷困扰的蒋平无奈说道。 一个大脑袋冷不丁挡在两人中间,顾幺儿不错眼地盯着那人看,整个人都挤在江芸芸怀里,有点礼貌但不多地问道:“也是你的朋友吗?” “在下仲本,字与立。”仲本自来熟,伸手捏了捏顾幺儿肥嘟嘟的小脸。 顾幺儿惊呆在原处。 江芸芸身边结交的人,最放肆如唐伯虎也没有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后来熟了,顾幺儿也不喜欢别人捏他脸。 仲本速度太快了,应该说太猝不及防,顾幺儿自然被捏了个正着。 “好可爱的小娃娃。”仲本忍笑,盯着顾幺儿虎视眈眈的眼睛,面不改色问道,“哪捡的?” “别人放在我这里养几天的。”江芸芸把顾幺儿扒拉下来,塞到自己后背,含含糊糊解释着。 “才不是养几天。”顾幺儿不甘心,从胳膊后冒出脑袋,大声说道,“要好久好久的。” “知道了,好久好久。”江芸芸把他的脑袋按下,敷衍安抚着。 顾幺儿有点生气,用脑袋重重撞了撞江芸芸的后背,咚的一声,还挺响亮。 仲本看得直笑:“你们感情是真不错。” “与立兄,您如今在哪里高就?”江芸芸疼得龇牙咧嘴,只好尴尬转移话题问道。 “我被授刑部主事,今日休沐着才想着来找你,家住宣南坊崇福寺的边上的砖儿胡同和史家胡同交界处。”仲本笑说着,“可别忘记了。” 江芸芸连连点头:“记得牢牢的,等我过几日正式上门拜访。” 仲本满意点头:“那我恭候我们江解元的大驾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江芸芸好奇问道。 仲本顿了顿,脸色微动:“今日我去太清宫了。” 江芸芸下意识低头去看桌子上的梅花。 前几日无意得知太清宫的梅花长得格外好,还俏生生地生出一枝在墙头上,奈何江芸芸一落地就忙得脚不沾地,硬生生没空去赏花。 今日这么巧,又是梅花。 “但是不巧碰到王太后派宫内的太监来还愿,把我们都赶出来了。”仲本摸了摸鼻子。 “哎,这么霸道。”江芸芸吃惊。 仲本笑说道:“太监行事一向如此,而且太子殿下自入冬就病了,闹得百官也跟着紧张,听说前几日竟有所好转,说是一个太监请了太清宫的符,太后大喜,下令重赏太清宫,又觉得不够虔诚,今日又来还愿。” 当今太子那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儿子,也是目前唯一的儿子,文武百官盼了这么多年,自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可见重视。 若是一直生病不好,确实会让人慌张。 背后的顾幺儿幽幽说道:“他还没说怎么会遇到你呢。” 仲本摸了摸鼻子:“说出来你可不要笑话,我是和其中一个太监聊了聊,说是当日求符的时候还遇到一个小孩子,瞧着十岁出头的样子,南边来的读书人,长得白白嫩嫩的,但说话格外老成和气,文质彬彬,就跟小金童一样,也不知怎么了,我就想是不是你,毕竟托李学士的福,我虽一直没见到你,但我时不时能听到你的名字,更别说你的小解元名声传到京城时,连陛下都惊动了。” 江芸芸见仲本迟迟没讲到重点,不由眨了眨眼。 “我想哎,我要是去李学士家门口转转,是不是也能看到小金童呢。”他抚掌,一本正经说道,“正好今日休沐,你这么懂礼貌,一定会去拜访的。” 顾幺儿在背后暗搓搓给人穿小鞋:“他跟踪你。” “你说巧不巧,还真见到了。”仲本无辜说道。 江芸芸忍笑:“那为何不一开始就上来打招呼啊。” “见你身边跟着李家大公子,想着你们应该有事,就没上去打扰你了。”仲本认真解释着。 “那你怎么知道在这里等我?”江芸芸又问。 仲本叹气:“我知道你住在哪里后,就想着等有空再来拜访,不过经过太清宫时,突然又有点气不过今日被太监赶了,就溜进去折了枝梅花,结果出门前不小心被道长们看到了,不好意思带回家,就想着今日天冷,在这里打壶酒,等会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经过,折梅赠友人了。” 倒霉友人看着那枝梅花,伸手摸了摸小花,咂舌:“那等会我回家经过太清宫,那道士出门一看,把我抓个正着。” “怎么会呢。”仲本宽慰道,“你可是小金童呢,那些太监都说那日就是见了你就觉得那符在发烫呢,这才斗胆献给太子殿下的。” 江芸芸惊得瞪大眼睛。 “你说巧不巧,太子殿下那一日后还真退烧了,也没有反复发烧了。”仲本笑说着。 江芸芸连连摆手:“这听上去可不是好事,他们以后不会来找我吧。” 她不是道士,牵扯到神神鬼鬼的事,对以后的发展只有弊没有利。 “别担心,太监是不能私自出宫的,就是为了给太子殿下求符也不行,更不能牵扯出奇奇怪怪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既捞到好处,又不被责罚。”仲本为她分析着,“他们既想要拉着你做大旗,又不敢把你扯到陛下太后面前,而且你出现了,好处就是你的,你不出现才是最好的办法。” “那些太监可都是人精。”仲本小声说道。 江芸芸了然点头:“那就好,我还想安安稳稳在国子监好好读书呢。” “哎,你不去考试?”仲本惊讶。 江芸芸就把之前对王承裕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仲本听得连连点头,最后强调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没说。” “什么?”江芸芸不解。 “这么小就要吃上值的苦,也太苦了。”仲本叹气,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瞧瞧我是不是比之前瘦了不少,都是累的。” 江芸芸仔细打量着他,然后不解风情说道:“没有吧,我瞧着你还丰腴了一点。” 顾幺儿在后面笑得直接摔下凳子,挣扎间直接把一侧的江芸芸也带了下来。 两人叠罗汉一样摔在地上,江芸芸更惨,顾幺儿背后的长刀柄直接敲了敲她下巴,牙齿一用力咬到舌头了。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顾幺儿吓得咕噜爬起来,急急忙忙把人扶起来。 “我带你去医馆看看。”仲本见人捧着脸,慌张说道。 江芸芸连连摆手,含含糊糊说了几个字,又闭上嘴,最后愤恨地拉着顾幺儿离开了。 顾幺儿垂头丧气跟在她身后。 仲本看着两人离开,突然笑了笑:“还真是小牛犊啊。” “不要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这么一拽,你就摔了。” “嘴巴伤得厉不害厉害啊。” 街上,顾幺儿碎碎念了半天,悄悄去牵江芸芸的手,见自己没有被甩开,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来:“要是嘴巴疼,我等会请你喝渴水行不行啊。” 江芸芸垂眸,看了眼讨好的顾幺儿,轻轻哼了一声。 “那个人突然出现,说不定是坏人呢。”顾幺儿秒懂,立马凑过来,紧张说道,“我是保护你啊。” “拜师,他指引。”江芸芸说了几个字就觉得嘴巴火辣辣的疼,重重捏了捏顾幺儿的手。 真是无妄之灾啊。 顾幺儿皱了皱鼻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那个时候是那个时候,现在是现在,蒋叔说了,京城坏人特别多,我可要看好你的。”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带着顾幺儿回家了。 “打听出来了吗?”徐叔迎上来问道。 江芸芸大着舌头问道:“翰林,上值,时间?” “若是要点卯那就是卯时之前到,若是不用,那就辰时也行。”徐叔解释着,随后皱眉,担忧问道,“嘴巴怎么了,上火了?” 江芸芸没说话,顾幺儿已经心虚地低下小脑袋。 “没事。”江芸芸想笑,但疼得龇牙咧嘴,只好摆摆手,“明早,不要早饭。” —— —— 天色还未亮,江芸芸就被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穿上衣服,再开门时已经一脸清醒。 只是门口站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顾幺儿,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 “你怎么起来了?”江芸芸惊讶。 顾幺儿最喜欢睡懒觉,平日里都要赖床到日上三竿才肯起来的。 “和你一起。”顾幺儿一开口,白气就蒙了一脸。 两人作了打算,先去李府,跟着李东阳的轿子,等到了玉河中桥在把人拦下。 计划很成功,李东阳看着两个一脸冰霜的小人,一脸惊讶:“这是怎么了?”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说道:“昨日不是带徵伯去看考场了吗?谁知道徵伯竟然吐了,他和您说了吗?” 李东阳大惊。 江芸芸见他如此,心中镇定了许多,之前的想法是对的,李兆先和李东阳的关系并不亲密,他们也许足够父慈子孝,但还没有到可以谈心的地步。 李东阳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道:“没吓到你吧。” 江芸芸没想到他一开口先说这句话,下意识眨了眨眼,随后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李东阳只是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叹气:“师弟要和我说什么?” 江芸芸把自己的猜测委婉说了出来。 李东阳站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我是觉得师兄可以和师侄聊一下,但又不要直白说起考试的事情,免得让他心生抵触。”江芸芸小心翼翼说道,“三日后就要开始考试了,我是想着他其实也年轻,也不急,不若就让他有空来找我玩玩,也不是非要读书的,放松一下,劳逸结合。” 李东阳还是沉默,脸上的震动丝毫不减,似乎绕不过这个弯来,又或者绕过来了,但心里还在犹豫不决。 江芸芸也没说话,只是拢了拢袖子。 一个神童的儿子,因为神童父亲而心生恐惧,导致次次考试大病一场,寻常人都很难接受这一点。 这意味着他不仅失去了一个可能是神童的儿子,更大可能只能得到一个平庸的孩子。 “我确实一直说过希望他可以继承我的衣钵。”李东阳许久之后,轻声说道,朦胧的白气模糊了他的面容,“但我这个只是期望啊,他是我第一个儿子,生母在他四个月时病逝了,那个时候他也生病了,我就每日每夜抱着他,其实我当时想的是,这个孩子只要平安就好了。” “我的次女,才三岁就病故了,她和徵伯一样聪明,她走后,我心里总是紧张,怕他出门玩不顾惜自己,也怕他读书太久伤了身子,却不曾想,这才是让他越来越病弱的……” 江芸芸见他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欲言又止。 父子关系作为一种难以跨越的亲密关系,自来就是难以用言语言表的。 李东阳不知道作为神童本身本就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他的孩子自一出生就会承受这样的压力。 ——为什么你的父辈可以这样优秀,你却不行。 日复一日,在儿子踏上父亲年轻时走的那条路上,这也就成了一种诅咒。 敏感的儿子怎么可能毫无压力。 “是我这些年忽略他了。”李东阳吐出一口白气,“竟然浑然无知,只当他是身体太差了,这才次次考试出问题。” 江芸芸只是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了我和徵伯,竟然劳烦你大冬日跑来跑去。”李东阳看着江芸芸被冻得发红的脸,不好意思说道,“老师来信叫我照顾你,我这师兄却是没有尽到责任的,让你这么早就爬起来与我说我家中的事。” 他现在自然知道,江芸芸没有直接去李家,反而一大早在这里等他就是为了避开李兆先,免得让他不小心知道了,让这事变得棘手起来。 “师兄别说这样的话。”江芸芸认真说道,“既然有缘成了师兄弟,也该是相互帮忙的,徵伯既然心中有结,解开就是,并非难事,我既然见了,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 李东阳神色震动,心中思绪万千。 原来老师说他赤子之心当真不假。 他李东阳也不过是他的师兄,还是昨日第一次见面的师兄,两人几次隔着老师的信件对话,那也不是温温和和的问好,反而是锋芒对人。 若是寻常人,自然是心中警惕,不肯轻易越过这条线。 李兆先再如何那也是李家的事情,先不说他和李家并不熟悉,再者也是初来乍到,何必多一事呢。 老师总是担心他太过赤诚反而受伤,果然不无道理。 李东阳历经成化风云,自诩看透人心,见识过人心诡谲,却还是被小师弟那赤.裸裸,毫无保留的真诚所打动。 “师兄虚长几十岁,却没有小师弟敏锐。”李东阳脱下肩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温和说道,“今日多谢你,此事了了,我定请你吃饭。” 江芸芸眨了眨眼,眉眼弯弯:“好哦。” 李东阳看的心都化了:“我家中有一个次子,才七岁,和你年岁相仿,五岁就能作属对语,应口成诵,你若是在京城无趣可以去找他玩。” 十一岁的江芸芸囧了囧,但面上只好应下。 李东阳匆匆上轿离开,卯时未到,整个天都是黑漆漆的,各家马车前都点着一盏灯,也算是照亮了大桥。 路上到处是轿子和马车。 整个大街反而有种匆匆的热闹。 “好了没啊。”顾幺儿打着哈欠问道,“回家睡觉吗?” “走吧。”江芸芸把披风提起来,没见过世面地说道,“这披风好暖和。” “好多毛,卖了可以吃一顿饭。”顾幺儿依依不舍的摸着厚厚的毛,随口说道,“好值钱的样子。” 江芸芸低头,面无表情看着他。 贪吃鬼顾幺儿回过神来,呐呐说道:“我胡说的。” “你最好是啊,穷鬼。”江芸芸幽幽说道。 —— —— 江老师的第一次模拟考开考了,考生们出的好几套卷子全都交到江芸芸手上。 第一场考试,考卷的题目,四书题考生们是随机抽取的,五经的题是江芸芸看着他们治经的科目,自己分发的。 王守仁如约来了,他治的是诗,据说他们王家全部读书人都是读这个,很有经验,他也带了几套卷子来。 江芸芸翻了翻卷子,心中咂舌,这一群里人,大部分都是治诗经和易经,春秋果然是冷门学科,除了江芸芸竟然就没人学习了。 祝枝山、王守仁、顾清和楠枝都是治诗经。 徐经,王献臣和沈焘都是治易经。 毛澄治礼记。 江芸芸一边感慨着春秋落寞了,一边给人发卷子,一边随手给毛澄出了一套卷子,下笔之快,完全没有犹豫。 毛澄惊呆在原处。 要知道,江芸芸是刚知道他们治什么经的,所以说她出这题目是根本没做准备的。 黎循传幽幽说道:“我就说其归可怕来着,这会儿你们信了吧。” “你这个卷子肯定很难。”祝枝山笃定说道。 “谁拿到我的卷子,我的也很难。”王献臣得意说道。 “我的也不简单。”其余人纷纷放下狠话。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李兆先还是没来,江芸芸看着马上要熄灭的香也不着急,只是收回视线,和颜悦色看着所有考生。 老考生一脸严肃,看着手中的卷子好似能咬人一般,新考生则是满脸谨慎,一边搓着手,一边看着卷子,其中只有王守仁格外激动,他看着江芸芸的眼睛在发光。 “让我看看,这次考试谁考最后一个。”江芸芸微微一笑,瞧着和气极了,“他就死定了哦。”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冬日寒风凛冽, 考场上的人却是越考越热,脸上彻底没了表情,只额头慢慢渗出冷汗, 手指哆哆嗦嗦半晌也没写下几个字。 偏监考小老师还挺烦人,时不时背着小手在他们面前晃悠, 甚至还会特意停在某人面前看一眼,那目光炯炯好似火一样, 烧得人坐立不安,连带着小身形也瞬间被拔高了好几尺。 “走开。”写不出文章的黎循传暴躁赶人, 狠狠瞪了一眼她。 什么考场纪律那是统统没有了,就连江芸都瞧着不顺眼起来。 江芸芸被吼了也不生气, 只是笑嘻嘻地跑了。 相比较考生三面环墙, 一面漏风,江芸芸这个监考官的位置倒是不错, 徐家不亏是富贵人家, 搭的纸阁, 暖和又透光,中间升起两个火盆, 坐进去没一会儿就热得脸颊红扑扑的。 徐叔端着茶水和糕点走进来:“考试要很久呢,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原本百无聊赖窝在椅子里的顾幺儿咕噜一下爬起来:“想吃大肘子。” 徐叔面露难色。 大肘子的味道可不小, 不合适出现在这里。 幸好江芸芸出声, 直接把他的按下:“少吃点,都胖了好几斤了, 昨天趴在士廉身上, 差点把人腰压闪了。” 顾幺儿不服气:“是顾清太瘦了,才不是我的问题。” “叫顾叔。”江芸芸睨了他一眼,“连名带姓喊人, 这么没礼貌吗?” 顾幺儿想了想也觉得不好,连连揉了揉嘴巴。 “给他也送套笔纸来,不是说要给你爹写信吗?”江芸芸找了个事情给他,打发他自己玩自己去。 顾幺儿不高兴:“你给我写。” 江芸芸冷笑一声:“家书值千金,你有千金嘛?要我给你写。” 顾幺儿震惊:“你骗人,军营里写一份信才五文钱。” “我可是解元。”江芸芸下巴一台,得意说道,“也不打听打听解元的行情。” 顾幺儿欲言又止,随后打算以力服人,整个人扑倒她身上,龇牙威胁道:“给不给我写?不然我就三更半夜跑到你房间,闹得你不睡觉,你吃饭,抢你的菜,你拉屎,偷你的纸。” 江芸芸面无表情举起巴掌:“我看你是想挨打是不是,哪里学来的市井手段,再给我说这些话,我就真的要打你了。” 顾幺儿反而一脸委屈:“我不会写字,你给我写。” “又不是我爹。”江芸芸冷酷无情回绝着。 “那就当他是你爹嘛。”顾幺儿耍无赖,机灵说道,“这爹我不要了,给你。” 江芸芸气笑了,直接把顾幺儿推到自己的椅子上,示意徐叔赶紧给他笔墨:“你随便写,不会写就画画,要是画画也不会,就问我,我写给你看。” 江芸芸一本正经恐吓着:“得要让你爹知道你在我们这里学到东西了,不然回头你爹回过神来,发现儿子在我们这里什么都不会,想要把你带走了,你这以后可就见不到我们了。” 顾幺儿不上当:“那你给我写,那我爹不是觉得我真厉害吗,可以写这么多字了。” 江芸芸眉心一动,突然笑起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你爹是相信这张好看的字是你的,还是这张鬼画符是你的。” 顾幺儿语塞,嘴笨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哼哼唧唧,皱着小脸,磨磨唧唧不肯写。 江芸芸亲自给他研墨,随后安慰道:“没关系的,蒋叔是长辈,笑你很正常,我可不会笑你。” 原来是上次写信问他爹讨钱,被蒋叔笑话了,说看他的信,连看带猜,比看军报还复杂。 年纪大了,已经开始有虚荣心的顾幺儿不愿意再写了。 “你肯定在背后偷偷笑我。”顾幺儿才不信她的话,嘟囔着,“你最坏了。” “我可没有。”江芸芸立马为自己辩解着,“我何时笑过你,你前些日子敲了我嘴巴,我都没和人说呢。” 说起这事,顾幺儿又开始心虚,蔫哒哒低下头。 “你要是有不会写的字,你问我,我写得大大的,让你抄的一笔不差,而且你学会了写字,你爹一看你这么努力,心里一高兴,就给你送钱了,这不是好事。”江芸芸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鬼鬼祟祟说道,“京城的物价你也是看到了,你才五十两,要不是徐家收留我们,我们可要流落街头了。” 说起这事,顾幺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提起笔来。 他打算再问他爹要点钱来,京城的物价真的好贵啊。 这件事情不好让人知道的,江芸也不行。 他嫌弃地拎过笔和纸,开始趴在桌子上,抓耳挠腮地开始写家书。 一开始要先拉拉家常,炫耀炫耀自己做什么好事。 ——爹,我今天骂了好多人。 然后再介绍一些自己在京城遇到的人。 ——一个尚书是坏人,一个是好人,还碰到好人尚书儿子,但我不喜欢他。 “碰到的碰怎么写啊。”顾幺儿盖着纸,咕涌过来问道。 江芸芸提笔给他写了一个大大的碰字,顾幺儿歪歪扭扭临摹下来,然后又爬回去继续写。 ——江芸问我,为什么不让我们自己人当苗人的官啊,我不懂,爹可以告诉我嘛。 “不懂的懂怎么写啊。”顾幺儿咬着笔头,含含糊糊问道。 最后图穷匕见,写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我没钱了,会写字了,要钱! “钱也不会写,画铜板行不行。” 顾幺儿涂涂写写,一会儿挠耳朵,一会儿咬笔头,屁股下的垫子好似有刺一样,时不时挪一下。 江芸芸垂眸看着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挠脸,雪白的一张小脸都染上墨迹了,偏丝毫没有察觉。 她很早就发现,顾仕隆其实记性不错,很多字教了一遍就会了,而且会一直牢牢记着,但他就是不愿意学,屁股坐不住,一看书就睡得香。 写家书这个办法就不错,基本的字都学会了,也够用了。 顾仕隆和她们不一样,他爹有爵位在身,他是嫡长子,不出意外以后就是要袭爵的,自然不需要读书有多精湛,而且相比较读书,让他学会为人处世的道理更为重要,若是能再学一点兵书也是极好的。 江芸芸心中暗自想着顾仕隆的教育计划,耳边是他窸窸窣窣的碎碎念。 天真懵懂的小童就像一张白纸,江芸芸私心想要他快乐过一生,又想要他能独当一面,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 冬日何曾短,寒更有许长。 十二月的京城已经冷得人瑟瑟发抖,北风呼啸而过,空气中轻微的怒吼声,枝头零星的树叶在风中颤颤巍巍。 对面的考生们写得面无人色,隔壁的顾幺儿写得小脸黝黑,江芸芸端起茶来,小口抿了一口,回味甘甜的茶香喝的人心中一冽。 ——看别人考试还真的挺舒服的。 ——当私塾先生就是这个感觉吗。 写的最快的是顾清和毛澄,两人写好的卷子压在一侧,瞧着有两张了。 黎循传也磕磕绊绊写好了一章。 其余几人大都是一边写一边吸气,细看去,连一张卷子都没写好。 王阳明状态是最不一样的,相比较别人的眉头不展,他倒是写得开心,速度不算快,但整个精神状态最稳定。 这一个月的相处,江芸芸其实已经敏锐察觉到今日在这里考试的人,在二月的会试中到底成绩如何。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不放弃,迟早都考得上的。 江芸芸托着下巴,突然脑袋不着边际想道:可她不一样,她只有一次机会,要是下一次她会试没考过,她大概就没机会了,到时候回扬州开私塾,就靠解元这个名头,肯定能收到很多徒弟!就业前景还是不错的。 中午的时候,徐叔给人按照考场规格给人发了一个白馍馍和一碗热汤。 申时过半,毛澄第一个交卷。 他写得脸色发白,整个人跟幽魂一样飘出来,等他交了卷子,仆人们又是送毛巾,又是递手炉。 “很难。”他坐在江芸芸身边第一句话,就是如实说道。 江芸芸笑说着:“难就对了,若是都简单,那这场考试毫无意义。” 毛澄没说话,只是看她一眼。 第二个交卷出人意料的是祝枝山。 他灰头土脸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眼睛发直,捧着暖炉的手在微微发抖。 一炷香后进来的是黎楠枝和顾清,两人一脸菜色坐了下来。 “太难了。”黎循传开始紧张,“大家的题目都是从历年选本里演变的,也太难了,会试原来这么难。” “我五经题倒是不难,只那四书题太难了,我写的当真是后背汗毛直起,诰竟叫我写为官员夺情,可守孝是礼制,随随便便夺情也太不合常理了,我从未看过这个类型。”顾清也跟着说道。 “是我出的题目。”黎循传尴尬说道,“其实夺情也是常见的,太宗时的杨阁老,历事五朝,修三朝实录,在文渊阁治事三十八年,当真是一代名臣,太宗立朝时因他手中政事之多,让他安葬完父亲后立马归京,乃至后面宣宗朝的杨阁老和金阁老,景泰朝和前朝也多有阁老因事夺情,我认为,阁老不同寻常,一旦离开三年,若是他手中有实施的利国政策只能含恨停止,很是可惜。” “善事父母者,从老,从子,子承老也,圣人有言:‘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父母养育我们多年,我们为他们守孝三年也是应该的。”一直没说话的毛澄淡淡说道。 黎循传摸了摸脑袋。 毛澄最是循礼,治的经也是礼。 “圣朝以孝治天下,守孝自然就是最后为父母尽孝。便是阁老也该如此。”顾清也跟着说道。 “可夺情能出现,那自有他的道理。”一直没说话的祝枝山赞同黎循传的意见,“内阁事多,一旦走了一个阁老,国家事务又该如何处理。” “如此多的官员,自然可以再找。”顾清持不同意见。 “等我们机会接触到这个事情再各抒己见吧。”江芸芸笑着打圆场,“喝点热茶暖暖身子,等会一份卷子要改两遍,都是抽的,红圈最多的为第一名。” 徐叔也紧跟着上热茶,岔开话题:“还有糕饼,都是热的,之前芸哥儿折腾的烤奶,加了蜂蜜可真好喝。” 说话间,徐经等人也都交了卷子。 徐经呆呆走了进来,随后竟然瘪了瘪嘴。 “还挺难。”王守仁摸了摸下巴,得意说道,“但我都写完了。” “真棒。”江芸芸非常配合地竖起大拇指夸道。 王守仁笑眯眯点头:“还行还行,就是太冷了,手指都在哆嗦,春闱不可能这么冷。” “要是碰上倒春寒,就有你受的。”江芸芸笑说着。 王守仁不说话了,想了想点头:“还是其归想得周到。” 王献臣端起茶来就是一口喝完:“中午的饭都没心情吃。” 沈焘也跟着叹气:“谁不是呢。” “哎,你的脸怎么黑了?”王守仁显然没困在卷子里,一眼就看到小脸浚黑的幺儿,顿时捧腹笑起来。 顾幺儿懵懵懂懂抬眸。 众人的注意力转了过去,见他脸上的黑手指印也跟着笑起来。 江芸芸赶在他发飙前,连忙拿着帕子给人擦脸:“笑什么,幺儿在写他爹书信呢,你们八岁的时候可没离家这么远,我们幺儿这么勇敢,有什么好笑的。” 顾幺儿回过神来,发现他们是在笑自己,立刻不高兴了,只是还没发火,就听到江芸芸的话,立马大声嗯了一声,强调着:“我才八岁!” “是啊,幺儿真厉害。”徐叔也跟着给他擦手,哄道,“写的字真大,真好,等会我带你去寄信好不好。” 顾幺儿点头:“好。” “真是乖孩子,走,我让平儿带你去厨房,你晚上想吃什么就去点菜。”徐叔哄小朋友简直是信手捏来,找了个借口,就让人把顾幺儿带走了。 “你还挺会哄小孩。”王守仁打量着江芸芸,笑说着,“你也是一个小孩啊。” 江芸芸面无表情拿起他的卷子:“我现在是你的考官。” 她一边说,一边在他的卷子上划下第一道横。 王守仁大惊失色,手指在她面前无助地扑腾了一下。 “好狠心啊。” 黎循传开始抽自己要改的卷子,一脸祈祷:“我不要最后一个。” “不求第一,但求不垫底。”祝枝山破罐子破摔。 “有这么恐怖吗?好久没读书了,第一次考试考差了很正常吧。”王献臣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看了眼江芸芸。 江芸芸和和气气地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 卷子要当场交叉改完,两人阅卷,最后结算出分数,也就是红圈最多的人,要是红圈持平,就看红线哪个人更少,画上红线就是写得不好的意思。 花了半个时辰,卷子也都批改完了。 前三名的毛澄,顾清和王献臣,最后三名是祝枝山、徐经和王守仁! 江芸芸盯着吊车尾的名字,大为吃惊:“你怎么是最后一名啊。” 王守仁看着布满红线的卷子,幽幽说道:“我怎么知道。” “你读书不好?”江芸芸打量着他,一脸诡异。 不应该啊,他不是圣人吗? 圣人读书怎么可能是学渣。 “还行吧,乡试考的也挺好的,第七十名呢。”王守仁想了想,随后又说道,“和你比确实是有点落后了。” 江芸芸傻了。 等会,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第七十名,不就是倒数第三十名。 这人难道只是同名同姓。 她脑子都要烧焦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是你批改的严格了点,你看徐经也是你改的,倒数第二。”王守仁企图为自己辩解着。 江芸芸冷笑:“你好好写,我能抓到你错处。” 王守仁倒也不生气,捧着卷子,笑眯眯说道:“那我下次努力嘛。” 江芸芸叹气,抓着他的卷子仔细看。 ——撇开她的八百米滤镜,这个文确实差点火候,有些跳脱了,词句也不够文雅,刻意追求工整,不够融会贯通。 ——没关系,听说他是创立了心学,说不定路不在科举上。 ——所以,他这次到底考中了没。 江芸芸抓耳挠腮地想着。 “我写得不好,你着急什么。”王守仁心大安慰着,甚至还有心情打趣道,“我们其归还真是负责的小老师啊。”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让他们修了划横线的地方,再把判令里的错误都摘抄出来,整理成错题集,至于经史策五道题目,只要言之有物,自圆其说那就是对的,外加词句优美通顺,那分数就不会低。 “把策论的类型归纳一下,像楠枝这套卷子考的就是人才考核的问题——‘昔人谓求才贵广,考课贵精,’这个考的就是两个内容‘考课’和‘精选’,可以去翻翻选本,看看别人怎么答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自己把这类型的所有答案都归纳起来,以后遇到这样的问题,就不怕了。” 江芸芸把自己的经验说了一下。 黎循传等人熟门熟路,快速地整理好错题集,顾清他们则第一次做这些,有些手忙脚乱,时不时出声询问。 王守仁不缓不慢,突然凑过来问道:“哎,你刚才手里举着我的卷子,怎么拿楠枝的卷子做例题,你看不上我写的策论。” 江芸芸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 “你紧张什么啊?”王守仁不解问道。 江芸芸语重心长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肯定自有天定,我不能干扰你的成长。” 重新带上八百米滤镜的江芸芸认真说道。 “啊。”只有二十一岁的王守仁一脸迷惑。 “你别理他,他时常脑子有病。”黎循传幽幽说道,“整日说一些有的没的。” 江芸芸叹气:“你不懂。” 随后,她体贴地递了笔纸过去,一脸温柔:“去纠错吧。” 王守仁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哎了一声,笑说着:“其归,你可真有厉害。” “你也是。”江芸芸笑说着。 等一群人弄好纠错,也差不多把错误的地方都理解进去了,天都要黑了,江芸芸才小手一挥,放他们离开。 “明天准时来考试哦。”她和颜悦色说道。 王守仁脚步一顿,眉头皱来皱去:“明天还要考?” “对啊,要连着考七天才能休息半天,再考七天,才能休息一天。”王献臣叹气。 “可我明日说好要带我的弟弟们出门玩的。”王守仁为难说道,“爽约可不好。” 江芸芸非常理解,温和说道:“那你去吧,好好玩。” 王守仁这才点头:“那我后天再来。” “好。”江芸芸脸色温和地简直能滴出水来。 “我要给我的弟弟们买烤鸭吃,我就不在这里久留了。”王守仁捧着卷子开开心心走了。 一侧的祝枝山见王守仁请假成功,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说道:“我明日听说城外有湖水结冰了,我还没见过……” 江芸芸微微一笑:“没见过就别见了。” 祝枝山垮脸:“那伯安怎么可以请假啊。” 江芸芸叹气:“因为我可不敢指点他。” 万一一个错乱,弄乱了历史的进程,那可真是要命。 “他爹是状元,芸哥儿确实不能太过指指点点。”黎循传说道。 “也是。”祝枝山死心了,“我现在开始掰着指头数后面六日了。” “不想吃饭了,考的我太累了。”顾清叹气,“我想先回去睡一觉。” “那我吃饭的时候叫你。”沈焘连忙说道,“可不能随意饿肚子,坏了身子,实在吃不下饭,麻烦徐管家炖个粥也是好的。” “好好,我让厨房再加几种粥来,再备些小菜,实在吃不下就喝点粥垫垫肚子。”徐叔连忙说道,“晚点吃也不碍事,一直热着呢。” 众人各自散去休息了。 江芸芸反而开始忙起来了,徐叔不解:“芸哥儿在忙什么?” “给最后两名搞个作业做做,心玩野了,水平是越来越差了。”江芸芸恨铁不成钢,“这几道题,之前模拟考都考过了,竟然全忘了,我再出同类型的十道题给他们做做。” 徐叔打了一个哆嗦,愣是没敢给自家公子求情。 模拟考一连考了七天,所有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目光都是萎靡的。 “坚持一下,过年有九天假期呢,我们大年二十九放假,初八才开始第二轮模拟考。”江芸芸开始给人打鸡血。 众人只是发出呵的一声。 “下午放假,你们考好了,卷子都给我,我给你们改。”江芸芸笑说着。 “那你不休息?”顾清惊讶问道。 “不用,我平日里压力没有你们这么大,吃好睡好,非常好。”江芸芸竖起大拇指,自夸道。 “其归你的精力是真的好,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跑步,拉弓一百下,然后开始催我们起床,还要给最后三名的人出题目,然后再批改他们之前的题目,你还要再把昨日所有人的卷子都写一遍,晚上回去还要练字,看最新的房选。”沈焘惊讶说道,“你这一天睡眠三个时辰也没有,你不困?” 江芸芸眨了眨眼,随后傻傻笑了笑:“我这一天这么忙啊。” “瞧着比我们都忙。”顾清无奈说道,“你还在长身体,要多睡点。” “长高了!”江芸芸眼睛一亮,高兴比划着。 “你会拉弓?”王守仁挤进来说道,“走啊,有空我带你去跑马!” “我没马。”江芸芸叹气,“马好贵啊,我没钱。” 她已经打听过马市的价格了,最便宜的驽马都要三十两银子,小马驹好一点的都是一百两起步。 江芸芸这次上京也只带了一百两。 穷,真穷啊。 “我有,我偷偷买的,养在外面。”王守仁小心翼翼说道,兴奋说道,“我带你去啊。” “为何偷偷养在外面。”祝枝山不解问道。 “因为我爹不喜欢。”王守仁叹气,“他总说我读书差是因为耐不下性子来,就知道整日舞刀弄枪的,所以不喜欢我除读书以外的其他事情。” “没事,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江芸芸握着他的手,非常认真说道。 “知己,果然是我的知己。”王守仁一脸感动。 黎循传受不了了:“快考试吧,我下午只想躺在屋里睡一下午,早点放我回去吧。” 大概是因为下午可以休息了,所以大家考试的速度明显快了点,午时刚过没多久,便都齐齐交卷了,就连最安静的毛澄在交完卷子都跟着顾清出门玩了。 江芸芸目送他们离开,看着面前厚厚一叠卷子,拿起朱笔打算改卷子。 “芸哥儿要不要先吃饭?”徐叔问道,“他们都出门了,就黎公子回去休息了,祝公子还把幺儿带走了。” 江芸芸头也不抬:“随便来点吧,等会给楠枝也送一些,他喜欢吃油炸的,麻烦徐叔弄点油炸的东西送去。” “好好,马上就去吩咐厨房。”徐叔连连点头,“那我这边给你准备黄米粥可以吗?” 江芸芸点头:“行。” 毛澄的卷子一如既往地出色,顾清的也不赖,而且他们的进步非常明显,若是之前考过的相似题型,他们的答案明显更加完善,词句更为精密,可见错题集里的内容是有好好看的,甚至都理解进去了。 徐经也算找回了点的状态,写的可圈可点,祝枝山也开始步入正轨,王献臣和沈焘,也比一开始要好一点,但他们四人的状态要是想考上贡士却还是有些难的。 至于王守仁,那上天一定给他最好的安排。 江芸芸虔诚但非常严厉地批改着他的卷子。 等她好不容易改完四书五经的卷子,抬起头来转了转脖子。 科举最重要的是第一场考试,后面两场都是锦上添花的,策论则更需要看殿试发挥,所以一行人复习的主要目标在四书五经。 “江公子,外面有两个人找您。”门口的仆人蹑手蹑脚走走来。 “谁?”江芸芸不解问道。 “说是您师兄的儿子,说叫李兆先和李兆同。”仆人答道。 江芸芸一惊:“他们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李兆先牵着一个小豆丁进的门。 小豆丁穿着圆滚滚的, 从头到尾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圆滚滚,黑溜溜的大眼睛。 李兆先面无表情走进来, 目不斜视,小豆丁倒是远远看到江芸芸就不错眼看着, 等走近了,立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眼睛弯弯的。 “江解元。”李兆先进来行礼,小豆丁也站在他边上, 规规矩矩行礼。 江芸芸忍不住招手:“师兄和我说过你,你就是李兆同吧, 长得真可爱。” 李兆同眨了眨眼, 看了眼哥哥。 李兆先点了点头,他才乖乖走上去, 一开口, 声音奶声奶气的:“爹也和我说过你, 他说你是解元,很厉害, 叫我一定要跟你学习。” “你也很厉害啊, 何必跟着我学。”江芸芸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你爹爹只是想要用我激励你, 不是叫你一定要跟我一样。” 李兆同不懂地歪了歪脑袋,大眼睛扑闪了一下。 他被教的很乖, 虽然不懂, 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捏着手套,乖乖站在她面前。 江芸芸身边也是围着不少小孩的。 讨人厌如江蕴, 整天骂骂咧咧,纨绔子弟的样子,因为维护江苍,基本上见了江芸就没好脸色。 有趣如江漾,明明有着不谙世事天真,偏时不时说出惊人之话,自小没见过一点阴暗面,当真好似一颗被人千娇百宠的宝珠。 调皮如江渝和顾幺儿,整天上蹿下跳,横冲直撞,对一切都抱有强烈的好奇,路上碰见一条狗,都要溜达上去摸一把才肯罢休的,想要他们安安心心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乖巧的小孩。 “你弟弟真是可爱。”她连忙拍了拍一侧的位置,“坐,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我让徐叔给你送点吃的来。” 李兆同乖乖说道:“都可以的,不用费心。” 徐家仆人机灵地跑出门,也跟着满心柔情,打算甜咸搭配,凑一个九宫格来。 江芸芸见小孩自己乖乖脱了披风和围脖,摘了卧兔儿,又整整齐齐放在一侧,整个人乖乖坐在椅子上,也不像顾幺儿一样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脊背挺得直直的,立刻笑眯了眼。 “你也坐。”她对李兆先说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带着你弟弟出门了。” 李兆先坐在一侧的椅子上,一眼就看到江芸芸手边堆积如山的卷子。 有些卷子上密密麻麻的朱笔痕迹,还有一叠没批改完的的卷子。 “你在改卷子?”李兆先吃惊问道。 江芸芸解释道:“本来是叫他们互改的,但今日不是休息半日吗?我就给他们改了,让他们早点出门玩。” 李兆先嘴角微动,快速扫了一眼江芸芸还格外稚嫩的面容。 他总是忘记,面前之人其实是解元,还是来自学风浓郁的南直隶的解元,爹之前悄悄与他说过,他今年若是参加会试,肯定是能上的,现在不考,十有八九是想要谋取更好的名次。 更好的名次,是一甲前三?还是一甲第一? 神童?又是神童? 这世上的神童怎么会这么多。 李兆先垂眸,目光在那刺眼的卷子上一扫而过,随后飞快收回视线,只是盯着地面上的火盆看。 “刘师叔后日就来京了。”他低声说道,“我爹说你肯定想见他,叫我来通知你,刘师叔是入京述职,又生性简朴,应该是住在驿站,你若是想要去,可以派人来李府找我,我带你去。” 江芸芸脸色大喜,激动说道:“刘师兄也要来了吗?我礼物还没买好?你可知刘师兄喜欢什么?” 李兆先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李师叔性格刚正,想来你送什么他都喜欢。” 江芸芸哦了一声,赞同点头:“确实看上去不苟言笑。” 李兆先没附和。 江芸芸别看年纪小,但和刘大夏其实是同辈分! 徐家仆人端上热茶和糕点,李兆先面前就是简单的热茶,李兆同身边就是热奶茶和明显给小孩吃的糕点。 李兆同眨巴眼睛,盯着糕点又去看奶茶,虽然好奇,但没有伸手去拿,反而去看李兆先。 “这是什么?”李兆先指了指奶茶问道,奶茶边上还有两小碟雪白的东西,仔细看去是糖和盐。 “这是江公子弄的奶茶。”仆人笑说解释着,“茶选的是普洱茶,先打湿普洱茶将其湿坯,然后堆积渥堆,最后用松材明火干燥,茶叶会变黑变褐,江公子为此取名黑茶,这道奶茶则是先煮黑茶,再加入已经煮沸放凉的牛奶,一边煮一边搅拌,直到冒出泡就能舀起来了,若是喜欢吃甜的,就加糖,若是喜欢吃咸的,就加盐。” 江芸芸笑着解释道:“冬日肉吃多了,喝这个很解腻。” 李兆先想了想,笑说着:“听上去很像鞍靼和亦力把里那边的吃法,那边就是每日都要喝茶,有‘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的说法,听说也会加入牛奶或者羊奶,但他们好像都是咸的,还会加肉干。” 江芸芸听得入迷,闻言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李师侄真是见多识广。” 李兆先眉心微动,却没有出声反驳。 李兆同听着他们说话,也没有拿东西先吃,只是安安静静听他们说话。 “吃吧。”李兆先点了点头,“你中午只吃了一点,先压压肚子。” 李兆同这才端起奶茶看了看,最后加了一点糖,慢条斯理搅着,汤匙完全没有碰到杯壁发出声音。 “好喝。”他抿了一口,认真夸道。 “吃这个糕饼,这个绿豆馅的很好吃,做这个是徐家请的南方大厨,做糕点可厉害了。”江芸芸把九宫格往他面前推了推。 李兆同果真拿起那个绿色的糕点,那糕点就一口大小,小小一个,小巧精致,上面点着桃花的红印。 他小小咬了一口,等全都咽下才细声细气说道:“真的很好吃,甜而不腻,表皮也很酥脆。” 江芸芸忍不住摸了摸小孩的脸:“哎,真是乖啊。” 李兆同没说话,但是先一步红了脸。 “给你哥哥送一点。”江芸芸笑说道,“选这个里面夹肉的给他。” 李兆同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去拿绿色的糕点:“这个好吃。” 他跳下椅子,走到李兆先面前,笑眯眯说道:“哥哥吃。” 李兆先接过来,忍不住暴露本性,对着自家弟弟怂恿道:“你拿那个肉的给你江解元吃。” 李兆同皱了皱眉,一本正经拒绝了:“那我要先吃吃看,好不好吃。” 江芸芸见状,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这一板一眼的劲,放在大人身上就瞧着退避三舍,放在一个奶膘还没退的小孩身上,那就显得格外可爱了。 “哎,你弟弟怎么瞧着和你,和师兄,性格都不太一样啊。” 李兆先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夫人对他比较严格。” 江芸芸立刻不笑了。 李兆先睨了她一眼没说话,轻轻哼了一声,虽只是轻轻哼一声,但总算和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重合了不少,瞧着是放松了不少。 李兆同的娘是继室,李兆先的生母早早去世了,现任的李家夫人就是之前南京成国公的女儿。 “夫人对我也很好。”李兆先低声说道。 江芸芸哎哎了两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呆呆地看着兄弟两人。 李兆先不想再说起这些,只是说道:“可是打扰你做事了?” “不打扰。”江芸芸眼珠子一动,立马点了点手中的卷子,卷面上数不清的红线,“刚打算找人去把祝枝山和徐衡父抓回来,把他们按在桌子上读书呢。” “你看看,写的狗屁不通的。”江芸芸把卷子推过去,“他们等会肯定说我改的严格,师侄若是今日有空,也给他们二批一下,免得整日抱怨是我的问题。” 李兆先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卷子,手中的糕点被轻轻碾碎了一些,眉心忍不住皱起。 江芸芸只当没看到,开始装模作样抽出毛澄的卷子,唏嘘说道:“你看看这张,宪清的卷子,写的是真好啊,要我说,今年会试,他定然是名列前茅的。” 李兆先依旧没说话,把手中的糕点放在一侧,掏出帕子,仔细擦着手心,半晌之后,低声说道:“我学问不好,如何能指导他们。” 江芸芸笑说着:“文无第一,你有你的角度,我有我的角度,他们有他们的不行,读书人的事,哪有什么指不指导,你觉得哪里不行就说出来,管他对不对,谁知道会试时评卷官的性格如何。” 李兆先抬眸看她。 江芸芸已经低头在改其他卷子了。 他改卷子的速度不快,只是画圈格外谨慎,甚至会在哪里觉得不行的地方,写上修改意见,但他下笔并不迟疑的,想来这篇卷子若是给他写,那一定是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 “若是你没空,那也没事。”江芸芸和颜悦色说道。 李兆先犹豫着,他自从那场大病后已经许久没有看书了。 只要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字,他便觉得头晕目眩,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若是那个时候听到他爹的声音,甚至想要吐。 ——“你可是李学士的儿子啊。” ——“神童的儿子怎么可能读不好书。” ——“今后一定捧个大状元回来。” 自启蒙后,这些话便络绎不绝传到他的耳朵里,久而久之,这些就不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是一块块石头,压在他的肩上,脑袋上,时间久了,就像一座被世人垒起来的大山,压得他喘不上起来。 直到今年的乡试,彻底爆发出来。 他发现自己写不了字了,只要提笔,手指就忍不住开始颤抖。 李兆先呼吸开始气促起来,手指开始僵硬,只是屋内又实在太安静了,只有笔触划过纸张的声音,暖盆哄得纸棚里暖洋洋的。 江芸芸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的味道。 爹身上也有。 年幼的时候,爹总是抱着自己坐在膝上,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字。 从自己的名字,到三字经,再到千字文,所以的启蒙书都是他一字一字教的。 那个时候,他是很快乐的,因为他读书快,所有人都夸他聪明,他也得意,觉得自己厉害。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一直站在江芸芸身边的李兆同小声问道,“吾人心之所寓,既身之所循也。” 江芸芸笑说为他解释着:“这篇的题目是论语,出自《述而》中的‘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就是说人应该默默地记住所学到的知识,努力学习而不感到厌烦,教导别人而不知疲倦,这对我有什么难的。” 李兆同连连点头。 “这句话就是扣题,‘吾人心之所寓,既身之所循也’,我心之所以寄托,就是身体亲自实践所遵循的,世事无常,事和理是不能常常兼容的,所以要保持心无杂念。”江芸芸耐心解释着,“这句写得好,所以要圈起来,内容有寓意,对的也公正,紧扣题目,而且这一句总领,后面的内容也围绕着,没有离题。” 李兆同也跟着凑过来,仔细看了看。 “你开始读书了?”江芸芸笑问道。 李兆同不好意思说道:“前年十月就开始读书,去年二月刚把启蒙书读完,六月的时候开始学论语了,可我太笨了,老师说的我听不懂,娘就每日都叫妈妈给我读论语了,跟我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还要我每日抄写今日学的论语十遍。” 江芸芸咂舌。 李兆同现在才七岁,那就是五岁就开始读书了,甚至瞧着压力非常大。 “慢慢学。”江芸芸无奈叹气,笑说着,“读书并不是先走一步就一定行,他是需要我们一边低头去读书,一边抬头看世界的。” 李兆同呆呆地看着她。 李兆先也忍不住抬眸去看她。 李家的教育严格,所有小孩哪怕是女孩子也都是五岁开始读书,今后他们的日子便大都在书房里。 从未有人说过,还要抬头去外面看看。 “可我娘说,要认真读书,不能给我爹丢脸。”李兆同垂头丧气说道,“所以我背不出来,娘就会生气的。” 江芸芸摸了摸小孩丧气的脸颊,无话可说。 鸡娃,要不得啊。 “他们都说你读书很认真?”一直没说话的李兆先忍不住说道,“爹甚至说你每日要读书到子时,天不亮就起来读书。” “因为该读书的时候就要读书,就像我每日拉的弓,不能一直绷着,要拉一下松一下,才能锻炼肩膀,也能保护弓。”江芸芸和气解释道,“玩的时候就要大胆玩,老师肯定没说,我整日在扬州闯什么祸。” 差点挨了两次毒打,可不是疯玩。 江芸芸想了想又说道:“李师兄是神童那自然是厉害的,可我们也不差啊,你说是不是,读书一事,自来就是我努力了,若是实在不成那也只能如此,谁也没规定神童的孩子一定是神童啊。” 李兆先没说话。 李兆同已经一脸敬佩地看着江芸芸,凑过来小心说道:“你真厉害,小师叔。” 江芸芸眼睛一亮,哎了一声:“真是乖师侄啊。” 李兆同看着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 “那所有人不是都要对你指指点点。”李兆先低声说道。 江芸芸严肃说道:“那是他们没礼貌,在背后摇唇鼓舌,擅生是非,而且流言蜚语说到底是‘荡荡如系风捕景,终不可得’,你如何能放在心上。” “朱子有言‘若悠悠地似做不做,如捕风捉影,有甚长进’。”江芸芸话锋一转,温和说道,“那些说你的人,自心性上便是不如你的。” 李兆先看着他,神色仲怔,眸光闪动。 “对。”李兆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芸芸,“小师叔说的对!” “真是乖啊,我的小师侄。”江芸芸一颗心都化了,“也太可爱了吧。” 李兆同被夸得小脸通红,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他。 娘总是格外严厉的,爹也只是问他的成绩,他身子弱,也没有同龄的朋友,哥哥也不会夸他。 这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小师叔好厉害啊,又聪明又爱夸人。 “先去吃糕点。”江芸芸打发人去吃零食,“奶茶要是冷了,我叫人给你重新热一下。” 李兆同小心翼翼把东西挪了一个边,悄悄贴着江芸芸坐。 ——小师叔身上真好闻,香香的。 他动了动鼻子。 ——比奶茶还香。 江芸芸没察觉出小孩古里古怪的心思,反而悄悄看了眼李兆先。 她今天说了这么多,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拿下李兆先! 才是她今日的目的。 李兆先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江芸芸估摸着不能下猛药,只要继续低头改卷子。 面前王献臣的卷子可就完了,红线被画的一道一道的。 “我爹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许久之后,李兆先低声问道。 江芸芸连连摇头。 李兆先一脸不信。 “我这认真监考呢。”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可没出过门,再说了,我何时去过你家,你还不知道吗?你爹哪日晚归,你能不知道吗?” 李兆先沉默了。 江芸芸确实没再去过他家,他爹也每日按时回家。 可太巧了,他爹前日拉着他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今日江芸芸也说这些。 他觉得有些烦躁,推开面前的卷子,站起来说道:“我话带到了,要走了。” 李兆同抬眸,见哥哥一脸坚决,只好恋恋不舍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江芸芸。 “欢迎来玩啊。”江芸芸挥手,热情说道,“两位小师侄。” 李兆先冷哼一声。 李兆同倒是不觉得奇怪,立马大声嗯了一声。 “没出息。”李兆先低头看着不争气的弟弟,“他才大你四岁,你干嘛叫人家师叔。” 李兆同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呐呐说道:“就是师叔啊,他不是和爹是师兄弟嘛,我们就是要叫师叔的啊。” 李兆先闭眼。 是这个道理,但叫不出口。 十七岁的李兆先哼哼唧唧没说话。 江芸芸见人走远了,这才露出笑来。 有情绪才好,就是要有情绪,最好还是坏情绪,要是还是一开始进来的那种死水一样的波澜不惊才难搞,又或者是学着掩饰,那更可怕,说明他的戒备心重。 江芸芸哼哼唧唧地举起明显要垫底的卷子。 “看你们今日有功的情况下,就给你们一人出三套卷子吧。”仁慈的江老师一脸慈祥说道。 正在逛街的几人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冷。”王献臣收紧披风,“我早上的卷子写的一般。” “最后两道简直是无心写。”祝枝山嘟囔着。 “我也是。”徐经面无表情说道。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他们三人垫底的几率太大了,七天考试里,大抵只有毛澄、顾清和黎循传没垫底,其余人基本上轮流来,其中祝枝山和王献臣次数名列前茅。 “那我们等会还去酒楼大吃一顿吗?”王献臣又问。 “吃!”祝枝山和徐经齐齐说道,“吃了三天清淡饮食了,嘴巴都没味了。” 三人中两个超级富二代,所以最后选了一个装修奢华的酒楼。 钱,根本不重要。 三人上来就是一顿豪点,主打一个只吃贵的,东西多到,跑堂不得不再搬了一个桌子来。 “你说我们这么考试,到时真的有用吗?”王献臣给三人倒了一盏茶。 江芸出门前三申五令不准喝酒,不然作业翻倍。 众人是见识过江芸出题速度的,一炷香出一套卷子简直是信手捏来的事情,而且批改卷子格外严格,要是作业没做好,可是真的没安心日子过了。 “有用。”徐经说完,又强调道,“特别有用。” “第二轮模拟考开始,你就知道了。”祝枝山笑说着,“其归好似天生对读书一道上很有研究,那些错题集,资料小册子,都特别好用。” 王献臣连连点头:“那就好,我其实也不强求,哪怕是同进士也是极好的。” 徐经叹气:“我想要考个进士。” “我,不强求。”祝枝山笑说着,“若是这次不行,那就下一次。” 两个富二代对视一眼,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未尽之意。 富二代也有难处啊,压力很大啊。 跑堂很快就把桌子堆满了,三人也开始一边说话,一边聊天,一楼大堂上搭了一个台子,是一对父女在拉曲唱歌。 唱的是南方的调子,软糯缠绵,非常动听。 “哎,我家主人请你们来,你们别给脸不要脸。”下面突然传来嚣张的声音。 众人也跟着看了过去。 拉二胡的男子立马慌慌张张地挡在自家姑娘面前:“我家丫头只会唱曲的。” “就是看你们唱曲好听,我家公子才看你们的。”那个狗腿子不耐,直接把男子推走,上手去拉小姑娘。 小姑娘剧烈挣扎着。 大家交头接耳,神色愤愤不平。 “我就一个女儿啊。”那个瘸腿男人拦着人哀求着,却被人狠狠踢了几脚。 小姑娘尖叫着,吓得脸都白了。 “救命,爹,爹!” 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欲言又止。 徐经一脸愤愤不平。 “这好像是周家人是不是。” “没看错正是那个周家。” 边上有人啧啧两声:“又开始了,整日抢女人做什么,用的过来吗?” “你当真是抢回府的。”有知情人神神秘秘说道。 “那还是做什么啊。”有人好奇问道。 “和刚出炉的寿宁伯有不法交易呢,寿宁伯如今不是在守孝呢,这两人可不对付,正想着把他挤走呢,狗咬狗呢。”那人挤眉弄眼,“这抢来的人又不花钱,死了也没人管。” 徐经等人听得直皱眉。 那个女子眼看就要被拉走了。 徐经歪了歪脑袋,突然悄悄把手中的茶盏朝着那狗腿子脑袋上用力扔去。 多亏了江芸每日拉着他们跑步,锻炼身体。 那茶盏认得又准又快,准确在狗腿子的脑袋上炸开了。 动作太快,也太出人意料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里面的热茶溅了人一身,狗腿子疼得松开抓人的手。 小姑娘也机灵,一把推开人就跑了。 王献臣瞪大眼睛。 徐经和祝枝山默契地开始埋头吃菜。 “谁,是谁!!!”狗腿子朝着楼上大喊,围观的人都下意识收回视线。 “给我出来!”那人大怒,目光凶狠地在楼上的几桌上扫过,“给我搜,敢破坏我们周家的事,我看你们是不要命了。” “看看谁桌子上没茶盏了。” 王献臣眼疾手快,从隔壁顺了一个酒盏回来。 隔壁那人也只当没看到。 ——他们本来四个人,刚上菜,就有一个人突然有事走了。 周家仆人凶神恶煞走过来的时候,大家只当鹌鹑,低头苦吃,他们又在二楼威吓了许久,无功而返后不得不含恨离开。 “你胆子也太大了。”王献臣抹了把头上的热汗,“我都吓死了,他们可是周家,太皇太后的母家啊。” 徐经愤愤说道:“看不得他们欺负人。” “能救几个人啊,这些可都是权贵啊,随随便便就能把我们捏死了。”王献臣愁眉苦脸说道。 徐经沉默着,随后闷闷说道:“反正我看到了就是不行。” “这事闹的,要是其归知道了,可要不高兴了。”王献臣看了他一眼,又说道。 祝枝山和徐经对视一眼,各自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 三人也没吃饭的兴趣,叫跑堂打包送到徐家,自己也去街上采买写东西来,就准备回家了。 好好的心情也没了。 “京城的外戚也太多了,南京也是勋贵不少,可没有光明正大抢人的。”祝枝山走在路上,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说周家把人抢去做什么啊。” 刚才那些人说的含含糊糊,他们是外地人,自然听不懂。 其余两人也是摇头。 “要是其归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徐经还是一脸郁色。 “听你们说的,他好似无所不能一样。”王献臣笑。 祝枝山和徐经齐齐叹气。 无所不能的江芸芸正在面临两个难题。 首先,给刘师兄准备什么礼物。 最后,这两人到底在发什么疯。 “师侄好啊,我才出门一会儿,就有可爱的师侄了。”顾幺儿阴阳怪气。 “人家可爱乖巧有礼貌,读书认真,我们可比不得。”黎循传推波助澜。 江芸芸看着两人,忍不住龇了龇酸牙。 “是看我不顺眼了,说一句就不高兴了。” “只比我小一岁而已,他到底能多可爱!”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没说话。 “还聊得相谈甚欢。” “出门还一步三回头。” “我要出门给我师兄买礼物了,你们去不去啊。”她尴尬转移话题,“楠枝,你可要准备两个礼物,两个师兄都不能忘记了。” “不要得寸进尺了。”江芸芸赶在两人出声前,幽幽说道。 “走!”黎楠枝和顾幺儿对视一眼,齐齐说道。 给刘大夏挑什么礼物还真是的为难。 大夏师兄太严肃了! 都不会笑! 李师兄一看就是喜欢舞文弄墨的人,送砚台就很合适,投其所好。 刘师兄根本看不出来,他看上去无欲无求,啥也不喜欢,甚至是那种你要是送他贵重礼物,他能叫你滚的人,非常凶! “要不送个花?”文雅的黎循传提出建议,“文人都喜欢花吧。” “吃的也行吧。”顾幺儿艰难啃着硬邦邦的糖葫芦,含含糊糊说道,“没有人不爱吃的。” “不行,我看他就不像会养花的人。”江芸芸摇头,“瞧着更不爱吃的。” “其实随便送点就行。”江芸芸又说,“寻常送礼,送点糕饼果脯,凑个六样就好了。” 黎循传犹豫:“也太简陋了,会不会觉得我们不重视。” 江芸芸也愁眉苦脸:“不了解刘师兄,就是怕这个,毕竟已经送了李师兄五十两的砚台了,不过我也只带了五两银子,我怕买贵了师兄直接把人赶走。” 仨人在路上闲逛,突然看到有一个慌慌忙忙的女子朝着三人撞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凶神恶煞人。 江芸芸眼疾手快挡了一下,也顺手扶住她,免得她摔了。 “救救我。”女子像是抓着一个救命稻草,慌张躲到她背后哀求道。 “周家办事,都给我滚开。”那些人团团围着江芸芸,怒骂道。 为首之人穿着富贵衣服,额头上还裹着白布。 “你们抓她做什么?”江芸芸冷静问道。 “要你多干闲事。”那人不悦说道,“又是来捣乱的嘛?” “你认识他嘛?”江芸芸只好问背后的女子。 女子连连摇头,胡乱说道:“他突然来抓,不认识,还打人了,救救我,救救我。” “我是周家的,你知道周家吗!”那人见江芸芸慢条斯理的样子,疯狂叫嚣着。 江芸芸老实摇头:“不认识。” 那人一怔,打量着面前之人:“外地人?” 江芸芸笑眯眯点头:“对啊。” “那我就劝你少管闲事。”那人下巴一抬,傲气说道,“我周家那不是你们这些乡下人惹不起的。” 江芸芸打量着几人的衣服:“仆人穿华服去,瞧着确实有钱。” “那是。”那人骄傲地摸了摸袖口的花纹。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目光在越来越多的人身上扫过,突然看到一个穿着熟悉衣服的人,连忙招手:“哎,巡城御史。” 之前在南京见识过巡城御史张玮,便特意了解了一下这个部门,这个巡城御史隶属于都察院,负责巡查南京城和北京东、西、南、北、中五城的治安,他不管具体的事情,但因为保卫两京分别还有兵马司,锦衣卫、巡捕营和保火甲组成,这四部门都是由巡城御史监督的。 其中兵马司凤位五城,到现在也没看到穿着武将补子的衣服。 巡捕营是晚上干活的。 锦衣卫是日夜都巡城,但是穿常服。 那这个巡城御史也是白天的,但是也穿文官官服。 至于保火甲是百姓组成的,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把他们牵连进来不较好。 他们如今在照明坊,正是在中城。 巡城御史,很多时候都会在路上瞎溜达,看看自己名下的城治安如何,要是看到不行,立马弹劾,错了也没事,闻风而奏是他们的权力,也是不巧,御史王刚刚巡视到这里了,还没看清楚热闹,就被人召唤出来了。 王刚自然认识周家这几个刁仆,周彧身边大狗腿子周大,没干过一件好事,但奈何宫内有人,平日里大家都是绕道走了。 这个外乡人也是蠢,好端端招惹这些人做什么。 王刚心不甘情不愿走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他强抢民女。” “他多管闲事。” 江芸芸和周大齐声说道。 “她刚才撞到我了,我只是想找他赔钱而已。”周大眼珠子一转,连忙说道,“难不成你是同伙,打算仙人跳我。” 江芸芸微微一笑:“你瞧着有人姑娘两个这么大,她撞你,弄不好是要自己摔的,这么看来,是你要赔钱才是。” 顾幺儿噗呲一声笑起来。 王刚也不由看了一眼周大。 确实有点胖,又矮又胖,像个地缸。 周大恼羞成怒:“难道因为我胖,我就活该被撞。” 江芸芸还是笑:“那自然不是,可她这个身板,撞到您哪了呢?” “肚子!”周大拍了拍大肚子,无赖说道,“疼死了。” “都说肚大能撑船,看来老人说的也不对啊。”江芸芸叹气,“幺儿,你给人揉一下,让我们这位周家人,大人有大量,为了这点小事闹起来,伤得可是主人家的脸面。” 顾幺儿一脸嫌弃站出来,盯着那肚子说道:“我只划过人的肚子,轻轻一划,肠子就出来了。” 周大下意识收紧肚子。 “给我滚!”周大恼羞成怒,“把人交给我!你算什么东西,还打扰我们周家办事。” “办什么事情啊?”江芸芸微微一笑,嘴里不停催促幺儿,“给人揉的用力一点,免得我们这位忠仆气结郁结,气坏了身子。” 顾幺儿别的不说,但他背后有一个长长,大大的,用黑布裹起来的东西,瞧着有些来头。 他皮笑肉不笑:“我揉揉,保证连肠子给你揉开。” 有仆人连忙上前拦人。 顾幺儿直接避开众人,手中的黑布条一捅一个,杀气腾腾朝着周大走去。 “他要把我卖起青楼之地。”那姑娘垂泪说道,“我清清白白,如何能去哪些地方。” 江芸芸笑容变冷。 “我家大人能看上这个姑娘是他的福气!”周大连连躲闪,最后甚至躲到王刚身后。 顾幺儿举着爪子,面无表情问道:“你也要揉。” 王刚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等,等会!”王刚硬着头皮把人隔开,“做什么,做什么!皇城脚下!” “大人也知道是皇城脚下。”江芸芸笑说着,“有人要把清白姑娘抢去青楼也没人管了。” 王刚听得直皱眉:“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 中城兵马司的人远远看到这边的动静,也跟着围了过来。 “这姑娘走在路上只因为长得好,就要横遭祸事,那明日是不是我穿的衣服好看,我家里有钱,甚至只要他们看我不顺眼,我就也不明不白消失了。”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太平盛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道理的,周家是哪个周家,我这个外地人确实不知道,可也知道强抢民女者可是要绞刑的,可现在这人如此叫嚣,不为所动,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何。” 王刚脸色青白交加。 “这也太过分了。”人群中有人躲在身后附和着。 “我觉得这个小童说得很在理啊。” 王刚对着周大打了一个眼色。 周大见状大手一挥,推开人群跑了。 “走了就算了。”王刚和稀泥。 江芸芸看着他笑了笑:“自然。” “好了好了,散了散了。”王刚挥手,把人打发走。 江芸芸垂眸,把兜里的荷包递出去:“里面有五两银子,你快走吧。” 那女子看着那荷包,又看着小童,嘴角微动:“不不,不能拿你钱。” 江芸芸看着她缝缝补补的衣服,连着袖子也短了一截,大冬天穿的也不厚实,只好把钱塞进她手中:“我的意思是,你赶紧离开京城。” 女子惊呆在原处。 “那,那你怎么办啊?”她怯生生问道。 “不碍事。”江芸芸温和安抚着,“我自有我的办法。” “快走吧。”黎循传连忙说道,“等会迟了,他们回过神来你们可就跑不掉了,走的远一些,我看你是南方口音,回南边去吧。” 女子垂泪:“我就是南边来的,之前家中大水,娘和弟弟都死了,只剩下我和老爹了,爹还瘸了腿,如今,我们还能去哪里呢。” 黎循传于心不忍,也掏出五两银子连忙塞到她手里:“别说这些了,快走吧。” 女子一抹眼泪,对着三人深深行礼,从小巷里快步走了。 顾幺儿叹气:“这父女也太惨了,爹说得对,坏人太多了!” 江芸芸没说话。 “你们完蛋了,这可是周家人,他们的老祖宗可是……太皇太后。”真是刚才热心声援的人,他的声音骤然降低,惶恐说道,“得罪他们的人可没有好下场。” 江芸芸歪了歪脑袋:“他们家有爵位吗?” “有啊,如今的庆云侯就是太皇太后的亲哥哥。”那人连连叹气,“是真惹不起的人。” “哦,谢谢你的提醒。”江芸芸微微一笑。 那人看着她叹气:“哎,你们,你们外地人不懂,这些权贵……哎……” “可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啊。”江芸芸笑说着。 那人又是叹大气:“是啊,可,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做什么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江芸芸垂眸,没说话。 “你要是能走,也早点走吧。”那人叹气,掏出十两银子,“瞧着你们也不富裕,拿去吧,赶紧走。” 江芸芸摆手:“不要你的钱。” “给你给你。”那人小声说道,“你做了好事,这是你该得的,我也要走了,不能被那些人发现。” 他说完就匆匆走了。 江芸芸看着手中的银子,神色触动:“还是有好人的。” 顾幺儿终于把最后一块糖葫芦吃完了:“我爹说做好人是很难得的,跟做清官一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黎循传也觉得有点可怕,后知后觉说道,“这些人肯定会报复我们吧。” 江芸芸微微一笑:“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击。” 第一百四十章 中城兵马司在仁寿坊, 江芸芸等人在法华寺边碰上周家人,巡逻的人当时明明很快就来了,可就是站在外面, 迟迟没有进来维持秩序,可见他们也是知道周大到底是谁。 那个巡城御史若非被她一眼看到召唤出来, 不出意外也是躲着不出来。 至于躲在暗处的锦衣卫那更是来去无踪,不知好坏的样子, 但介于锦衣卫在历史上一直名声不好,想来也不会没事惹事。 “我们要做什么啊?”黎循传着急问道, “哎,皇城脚下也太乱了。” 他有点懊恼今日不该出门的。 江芸芸站在豹房胡同口, 街对面就是保大坊, 路上早已没了刚才对峙的紧张,人群涌动下是盛世的繁华, 不远处的法华寺檀香袅袅, 远远能听到钟声的余韵, 来来往往的香客中脸上或喜或愁,生活的痕迹总是一览无余。 “你们先回家, 我要去干点事情。”江芸芸的视线从一个蹦蹦跳跳走过的小女孩身上收回来, 笑说着。 黎循传顿时警觉起来:“什么事情要背着我们干啊。” 江芸芸老实交代:“是坏事。” 顾幺儿眼睛一亮:“那更要带上我啊。” 他比划了一个架势, 信誓旦旦说道:“谁打你, 我打谁,保证一打十。” “京城脚下打打杀杀, 这不是给你爹惹麻烦吗。”江芸芸委婉拒绝。 顾幺儿脸上笑容一收, 慢慢吞吞背上长刀,面无表情说道:“在我爹没有把我的银钱还给我时,我是不认他的。” 原来之前在南京会试, 顾幺儿跟着唐伯虎等人下注,豪气地下了一百两银子,后来赌注翻了十倍,按理贫穷的顾幺儿也该翻身了,足足一千两银子的花销,但蒋叔说一句‘小孩哪里需要钱’,大手一卷,挟款跑了。 江芸芸也觉得蒋平这事做的不厚道。 五十两换一千两就算了,还做事不干净,走得太匆忙,导致这事被人知道了,可不是留下一个大麻烦。 “那也不行。”江芸芸叹气,“再怎么样也是你爹,可不能把他拉下水。” “等会,你到底要去捅什么大娄子去啊。”黎循传越听越慌张,先一步拉着她的袖子,严肃说道,“你不会打算去周家门口扔垃圾吧?” 顾幺儿想了想,一本正经说道:“扔垃圾好啊,就是要去挑大粪,好臭。” 江芸芸开始觉得空气有味道起来。 “不是,我现在去周家不是纯粹找打嘛。”江芸芸摆手说道。 “你还真打算去周家啊?”黎循传震惊。 “你想打谁?指哪打哪!”顾幺儿得意。 江芸芸不想理会这两人,扭头就走。 “临走前,祖父千叮咛万嘱咐,只要好好读书,那就什么都好。”黎循传连忙拉着她的袖子,“我要看好你。” “那我也要看好你。”顾幺儿眼珠子一转,也跟着笑眯眯去拉另一边的袖子,“反正你杀人我放火,你埋尸我挖土,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说的。” 江芸芸看着左右护法,叹气:“我就是去写个折子,拉着我做什么?” “哎,折子。”黎循传不解,“你写什么折子。” “你打算闯皇宫!”顾幺儿兴奋起来,“好啊。” —— —— 江芸芸穿过保大坊朝南向着南薰坊走去,然后上了玉河中桥进了一条小路后直走,最后站在一众密密麻麻的建筑前张望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啊。”黎循传大惊失色。 整个京城都是块状的,江芸芸站在这一块往西走就进入棋盘街,棋盘街一直往北走,可就进入皇宫里,在进入皇宫前还有左右两块地方,那就是各大官署所在的位置。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你知道通政司怎么走吗?” 黎循传和她四目相对,嘴角微动。 “你的折子,是说这个?”他声音骤然压低,“通政司怎么可能收你的折子啊,那可是周家啊,你这样还平白打草惊蛇了。” 和周家虽然只有这一次不愉快的见面,江芸芸却明白这家是个刺头,大部分官员都是下意识趋利避害,远远躲开了。 通政司想来也不意外。 “反正刚才也没人知道我们是谁,我们这两月在家里读书避避风头,等考好了再说也不迟啊。”黎循传苦口婆心说道。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所以我说你先走嘛,先回去好好读书。” 黎循传嘴角立刻抿起,沉默地看着江芸芸。 “我可不是在排挤你。”江芸芸见他不高兴了,连忙解释着,“我自然知道我现在一介白身,斗不过那些权贵,便是我以后真的做了官,要撼动整个外戚也是难如登天。” “可我今日不是要斗他们,我只是想要试试这潭水。”江芸芸笑说着,“若是我今日自己躲起来,那父女一老一弱,如何能跑得过那些人强马壮的周家人。” 黎循传看了过来,硬邦邦问道:“可你现在这么做,除了打草惊蛇,又不能让他们停下抓人的事情,周家这么多人,随便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那还不是跟抓个小鸡崽一样。” 江芸芸微微一笑:“所以要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才好。” 黎循传没说话,眉眼耷拉着,神色纠结。 他学的是圣贤书,自然知道要为民做事,可书上的民从来都不是具体的人。 可自从跟着江芸一路走来,那些在书本上的民,从没有如此清晰直白,赤.裸裸地出现在他面前,那些一笔带过,无名无姓,甚至被统称为‘民’,却毫无描述的人,终于跳出了课本,在江芸的带领下,步履蹒跚地出现在他面前。 “一开始为了那些受灾的百姓,你说要他们有尊严的活着。” “南京那次,我都分不清,你到底只是为了帮徐家还是为了平安母子。” “上次又是为了你舅舅,甚至那个江来富那一家你也觉得可怜。” 黎循传的声音格外低沉,甚至还有些迷茫。 “你就真的不考虑你自己吗?” 也不等江芸芸说话,他继续说道。 “你都是解元了,再进一步,最差也是进士,贡士对你而言也不难,可你想要三.元.及.第,所以祖父叫你好好读书,那你就不能好好读书吗。”黎循传看着脸上还带着几分孩童稚气的江芸,“你知道那些外戚贵勋都是如此草芥人命的嘛?地方小吏,便是县令御史也都不放在眼里,稍有不顺就是打骂,甚至杀.人,你怎么就……就胆子这么大呢。”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温和的看着黎循传。 “我有好好读书啊。”她想了想笑说道,“这就是我的书啊。” 黎循传惊呆在原处。 “我不能为了一个我还没得到的东西,你说的进士,贡士,乃至我自己一直期望的三.元.及.第,就可以漠视我心中的良知。”江芸芸沉默片刻后,注视着黎循传,温和说道,“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走到你们期望的这一步。” 她的性别,她的来路,她在朝代中的格格不入。 她自然知道只有明哲保身,才能低调求生。 可在听闻那些上京告御状的百姓惨死后,在切身体会到百姓只是为了一口饭,在老师为她取字时,乃至在最初,她一直忘不掉的那对采蘑菇母女躲在屋檐下,孤苦无依的样子,她的良知就一直在反复煎熬。 只是想过上好日子啊!他们只是想好好活着啊,怎么就这么难啊。 所以她总是天真地想要做些什么,在看到书中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后,更是如此。 那些圣人们做了吗?那些写下这行字的人做了吗? 他们看得到那些苦苦挣扎的百姓吗?看得到只是为了一口饭吃的母女吗?看得到一路奔波流亡的父女吗? 但她看到了,而她的内心正为此辗转。 她的前半生在高高的象牙塔里读书,生活在和平安宁的时代,家境富裕可以让她一生无忧,她若是一直如此,那便一直是普通的一个人。 可一觉醒来,她突然来到这里。 一个让她懵懵懂懂的大明。 幸好她依旧优秀,大明有史以来最小的解元,黎淳的弟子,她自然可以汲汲名利,可以视而不见,甚至可以踩着那些与她毫无关系的百姓血肉往上走。 可她总是良心不安,总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只是想帮她一下。”江芸芸叹气,“至少让她们能在这次围剿中活下来。” 黎循传沉默地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祖父说你是倔驴,泼猴,我看是一字不差啊。”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不高兴说道:“老师竟然在背后偷偷骂我。” “那走吧。”黎循传伸手去牵她的袖子,“我们去问问通政司在哪?” 江芸芸立马露出笑来,奉承说道:“我就知道楠枝最好了!” 顾幺儿连忙挤上来:“我也很好啊。” “你也真好!”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顾幺儿心满意足去牵她的手,得意说道:“我和你才是最好的。” “幼稚,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笨蛋。”黎循传面无表情嘲讽着。 顾幺儿不以为耻,无赖说道:“反正芸哥儿会帮我写,但他肯定不会帮你写吧,我是笨蛋,你是可怜虫。” 黎循传气笑了,对着江芸芸冷笑着:“瞧你惯的。” 江芸芸只当没听见,远远见路上有一人穿着灰色衣服,留着半黑半白胡子的男人,那人眉心紧皱,瞧着格外凶,江芸芸一点也不怕,立马抽出自己的胳膊,好似后面有人追一样,快步走到他面前,笑眯眯问道:“老翁可知道通政司怎么走?” 那人抬眸,看了江芸芸一眼,眉心微动:“你要做什么?” 江芸芸连连点头:“我要告状!” 那人打量着一眼江芸芸,随后嗯了一声,往身后的位置指了指:“一直往西走到头,来到第一处小巷口,往里走是锦衣卫衙门,直接再往北走,穿过一条街,见到的第一个衙门就是通政使司了。” 江芸芸大声告谢。 黎循传见那人走远了,这才咋舌说道:“你是一点也不怕人啊,那人瞧着可真是不好相处啊。” “还行吧,说不定是有些人天生臭脸。”江芸芸安慰道。 三人穿过大明门,又经过前军都督府,这才来到一个高高的衙门前,门口站着四个穿着锦衣卫衣服,腰跨绣春刀,目光炯炯的锦衣卫。 江芸芸对锦衣卫那可是如雷贯耳,如今终于见到人了,立马一脸惊奇地站在门口张望着。 别的衙门门口虽然也没什么人,但总觉得还有些人气,可这里却鬼气森森的,门口的那颗郁郁葱葱的树也显得萧条起来。 守门的锦衣卫立马看了过来。 江芸芸眼睛更亮了。 黎循传吓得脸都白了,一把把人拽走:“锦衣卫你都感兴趣,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哇,是真的锦衣卫耶。”江芸芸意犹未尽,“我上次见过南京的陈守备穿过一件很好看的衣服,是不是就是飞鱼服啊,这里有超级大的四爪飞鱼,瞧着就像是蟒上面加了鱼鳍和鱼尾,好酷,而且还亮晶晶的。” 她在胸口比划着,最后笃定说道:“好看!” 黎循传笑说着:“人人躲之不及的锦衣卫,你倒是好奇,还觉得衣服好看。” 他恐吓道:“诏狱听过没有,传说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那些人拷掠刑讯,进去了可就没有命出来了。” 江芸芸只是乐呵呵地笑着。 “看到这棵枣树了没,好好的枣长这里都歪歪斜斜了,说不定浇的水都是血呢。”黎循传连哄带骗吓唬着。 江芸芸抬头看了眼那棵半个脑袋伸到墙外的树,突然伸手指了指:“哎,长枣子了。” “什么。”顾幺儿紧跟着抬头,眼尖说道,“好大,我给你摘来。” 黎循传还来不及阻止,就看到顾幺儿一跳一踩,攀上墙头,左右开弓开始摘枣子。 “选大的。”江芸芸在下面支招。 黎循传看得眼前一黑。 一炷香后,顾幺儿揣着一兜大枣下来了,一本正经说道:“不是歪脖子树,长得超级好的。” 黎循传点了点两人,气急,破罐子破摔:“吃吧吃吧,谁还能吃得过你们两个小祖宗。” 江芸芸用袖子擦了擦枣子,直接塞到他嘴里:“吃吃吃,一起吃。” 黎循传张嘴一咬,脸色微动,忍不住说道:“还真的挺好吃的。” “是吧!好吃!”江芸芸得意说道。 三人边走边吃枣子,终于来到通政使司门口,所以没听到在他们走后没多久,锦衣卫墙内传来一声尖锐爆鸣。 “我的枣,我的大枣,是谁,是谁偷了我的枣。” 吃枣三人组站在通政使司门口,看着斑驳的红漆,长满青苔的台阶,面面相觑。 “一路走过来,这里最破了。”顾幺儿笃定说道。 “看上去不太富裕啊。”江芸芸嘟囔着。 不富裕意味着不受重视。 通政司其实就是收各路折子的地方,官员还有内外区别,有些要送去左顺门,其余送去通政司,但百姓就一个投诉的地方。 那就是通政司了。 太.祖有言:出纳王命, 为朝廷喉舌, 宜达下情, 广朝廷之聪明, 于整体关系最重也。 上次扬州百姓自尽街头,就有书生义愤填膺为他们声援,折子就是送到这里的,说白了就是舆情机构,百姓上..、访的地方。 “你折子还没写呢?”黎循传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什么格式,有没有文本参考,需要具体提交什么东西,所以要问仔细,争取一次过,没笔墨,到时候问他们借就好了。”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 黎循传惊得瞪大眼睛。 虽说他是官宦子弟,但进衙门还是有些慌的,更别说像今天一样,经过锦衣卫门口都要嘴馋偷枣子的,现在去告状还要问别人借笔墨的,可见江芸确实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胆子至少有豹子这么大。 “他们会赶你出来的。”黎循传扶额,“跑衙门哪有一次解决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写,写好了再送来,不行,我们再改。” 江芸芸不悦说道:“那效率也太低下了,我们识字还好,要是普通百姓不识字那不是折腾人嘛,既然是给人告状的地方,那自然是程序越简单越好,不然就是虚名,能走到这一步的百姓,哪一个不是天大冤屈的,工作办法不改进,事倍功半!” “哎哎,我的祖宗别说了。”黎循传吓得捂着她的嘴巴,就要把人拖走,“算我求你了,可别大放厥词了。” 江芸芸不服气地呜呜两声。 “我觉得芸哥儿说的没错。”顾幺儿仔细思索后,也跟着说道,“像我不识字,那不是事情也办不好,怪不得大门口破破烂烂的,原来都是在糊弄我们啊。” 谁知三人刚一转身,就看到刚才见到的凶巴巴老翁正默不作声,站在三人背后。 三人吓得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打量着面前挤成一团的三人,面无表情说道:“刚才不是还说得起劲吗?” 顾幺儿抱紧江芸芸大腿,脑袋换了个方向,就是不看他。 他一向又怕又烦这种严肃的读书人。 黎循传尴尬笑着:“我们胡说的。” 江芸芸打量着面前的中年人,身形修长,瞧着并不文弱,但也不是练武人魁梧的样子,他瞧着四十出头,脸颊有被风吹日晒的磋磨,一点也不像读书人,但他偏穿着文人衣服。 她也摸不准了,含含糊糊问道:“您,也是告状的?” 她只能如此说道。 那人的目光落在江芸芸身上,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童:“你刚才说的工作办法?” “他胡说的。”黎循传赶在江芸芸开口前说道,拉着人就要走,“我们先回去。” “来告状要折本,也要有专门的字体和格式,你会?”他的目光看向江芸芸。 江芸芸推开黎循传,热切上前,眼疾手快握住来人的手:“不会,但我刚才远远一看您,就觉得不得了,一看就懂行!不会是专门写诉状的人吗?先生!借一步说话!” 长得高,跑得快! 人又壮,能抗打! 脸还凶,吓唬人! 很合适讼师这个工作的险恶生存环境啊。 那人眉心紧皱,瞧不出神色,但最后还是被江芸芸拽走了。 黎循传见状扶额。 这个自来熟的性格,真是令人头疼啊。 “先生尊姓大名啊。”江芸芸把人拉倒一处墙角,热情问道。 那人皱眉:“姓元。” “好姓,一听就不简单,对了,告状要什么折本啊,折本是什么啊,哪里有得卖,有大小规格吗?书写的文体如何,有模板参照吗?最后需不需要签名按手印。”江芸芸话锋一转,立马问道。 “你要告什么?”元先生问道。 “告两个事情。”江芸芸比划出两个手指。 元先生看着那两根手指头,莫名眼皮子一跳。 “那个中城的巡城御史不行,见到有人强抢民女只当无事发生。”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 那人眉心微动:“巡城御史是都察院负责的,是抢你的姐妹吗?所以你要告官?” “不不,我不认识那人,我单纯是见义勇为,愤愤不平那个御史竟然对那些要上绞刑的坏事都可以置之不理,都说在其位,谋其政,他如此行事,这不是给勤勉的官员队伍抹黑嘛,那传出去能好听!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这样的行为,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 江芸芸义正言辞说道:“而且这不是让百姓对官员们逐渐不信任吗,增加治理难度,这但凡以后有个冤情,他们可记不住那些好官,只能说起这个躲在人群中假装无事发生的官员,元先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元先生眉心皱得厉害。 别说,还真有道理。 “那第二件事情?”他又问道。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叹气:“我其实也理解那个御史不肯出面,毕竟不是小打小闹。” 元先生不悦说道:“御史位卑权重,本就要行正义之事,越是大事越要出面,岂能退缩在百姓后面。” 江芸芸眼睛一亮,握着他的手连连挥动:“正是正是,要我说那些当官的还不如您这个诉师看的明白。” 元先生的眉心又动了动。 “所以我第二个想要说周家强抢民女。”江芸芸眨巴眼问道。 “周家?”元先生闪过一丝厌恶,“可是太皇太后的母家周家。” “正是啊。”江芸芸用力点头,“如此嚣张,大庭广众强抢民女,我们说了几句,竟然还喊打喊杀的,还笑我们是外地人,真是吓人。” 元先生冷笑一声:“周家一贯如此,若非陛下仁慈,能容他们这么嚣张。” 江芸芸眼波微动,委婉问道:“那我这次告状是告不了了?” 元先生没说话。 江芸芸叹气:“这可如何是好啊,那周家人这么嚣张,那可怜的父女好不容易从水灾里逃出来,娘和弟弟都被大水冲走了,如今老父瘸腿,小娘子连自己连过冬的衣服都没有,若是被抓走,那可真的是没活路了。” 元先生垂眸深思,打量着面前小儿:“你不认识她们,为她们出头做什么?” 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既然看到了如何能坐视不理,便是元先生这样热情的人见了,也一定会于心不忍的,若是那些好官见了,怎么会躲在人群中呢。” 元先生沉默。 “周家人报复心强,你就不怕他们报复你吗?”他沉默片刻后,吓唬道,“这些纨绔可不是好人,真的会杀人啊。” 江芸芸怔怔地看着他,冷不丁问道:“所以杀了人,还能这么好端端活着吗?” “杀人不犯法吗?”顾幺儿忍不住说道,“那对被杀的人也太不公平了。” 元先生沉默。 黎循传也察觉出不对劲,这个人不像一个讼师啊,讼师这么吓唬人可接不到生意。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他委婉开口,伸手打算拉江芸芸走。 元先生回神,突然说道:“你不是没有折子吗?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来。” 那人去了侧门,敲了敲门,里面出来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仆人。 那人对着仆人说了几句,仆人连连点头,没多久,就端着一个小茶几和一套粗糙的笔墨纸砚来了。 元先生轻轻松松抬了起来,臂力惊人,朝着江芸芸走来。 那仆人在门口张望着。 江芸芸看着那个四折的本子,大喜,大声夸道:“元先生真是好人啊,手段高强,连通政司都有自己人。” 她竖起大拇指,帽子一顶接一顶。 元先生没说话,只是说道:“你快写。” “可有格式?”江芸芸问。 “你不是官员自然没有,只要能写得词句通畅即可。”元先生说道。 江芸芸连连点头,摊开折子,沉思片刻,连着草稿都没用,直接下笔写下两篇诉文。 元先生眉心微动,打量着面前奋笔疾书的小童,眸光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一炷香后,两篇折子都写好了。 江芸芸笑说着:“我写好了,下面的流程是如何,如何上交?可有答复期限。” 元先生接过来,匆匆扫了一眼:“若是可行则会有通政司官员拆封,誊写后,再根据其内容分类,于同类章疏合在一起一并呈进,若是不行……” 江芸芸安静地看着他。 那眸光一反刚才的热情,显得格外冷静沉稳。 “通政司会驳回章疏,不向上呈报。” “都是什么原因驳回的?”江芸芸追问道。 那个元先生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解释着:“一是对章奏体式差错的驳正,二是对奏中情节,认为有矫诬嫌疑的驳回。” “那你们怎么知道是矫诬?”江芸芸拧眉。 “自然会有人调查。”元先生不悦说道,“通政司每日处理上百折子,可不会包庇某些人。” 江芸芸微微一笑:“自然是信你们的。” 元先生看了眼天色:“要天黑了,你们回去吧。” “若是驳回了,这折子会还回来吗?”江芸芸走了几步后,扭头问道。 元先生看着她清澈明亮的漆黑瞳仁,随后缓缓摇头:“会被封存,在一月一检中由都察院检查核对。” “那看来这个制度还挺完善。”江芸芸笑说着。 元先生捧着手中新出炉的折子,面无表情说道:“自然。” 三人出了小巷,黎循传背后冒出一身冷汗:“那人肯定是通政司的人,你瞧他对通政司多维护。”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我听说通政司有一位左通政名元守直。” 黎循传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 “之前那些村民的事情,我一直在关注。”江芸芸低声说道,“当时有书生送到通政司的折子,就是这位元通政受理的。” 黎循传沉默。 那些满怀期望,一去不回的村民,至今是江芸芸不可言说的伤口。 “那你刚才怎么当不认识啊?”顾幺儿好奇问道。 江芸芸笑说道:“因为知道了,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扮猪吃老虎呢。”黎循传冷笑一声,“可我瞧他也不蠢,未必看不出来。” 江芸芸耸肩:“管他呢,大家都不说那就是不知道。” —— —— 三人回家天色已经黑了。 王献臣正在和毛澄顾清他们激动比划着,平日里闷声不响的徐衡父是如何用一个茶盏快很准扔到那个恶仆脑门上。 “当场就流血了,豁,好大的破口,那人也是运气不好。” “那个姑娘也是聪明,头也不回就跑了。” “真是好险,幸好隔壁桌是好人啊,我顺手摸来杯子,他们也只当无事发生。” 黎循传越听越不对劲,轻轻嘶了一声。 耳熟,真耳熟的。 破了头的恶仆。 差点被抓的姑娘。 “别笑我了。”徐紧不好意思说道,“若是其归在,他肯定有更好办法的。” “哎,说曹操曹操就到,快来,听我给你说一下徐衡父是如何一鸣惊人的。”王献臣连忙招手说道。 黎循传抱臂,似笑非笑:“还是听一下我们江其归是如何一鸣惊人吧。” —— —— “那可是周家!”王献臣听了黎循传的叙述和顾幺儿在一边的添油加醋,大惊失色说道。 江芸芸点头:“我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的。” “那你还去通政司,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嘛。”沈焘也一脸吃惊,随后叹气说道,“那些官员肯定是不敢惹周家的,没看那个巡城御史都假装不知道嘛,你这是无用功啊,还容易暴露自己,让他们报复你。” 王献臣也紧跟着皱眉。 “你们若是害怕可以先避一下,又或者这两月在徐家专心读书。”黎循传说道,话锋一转,振振有词说道,“我们既然碰到了,岂能坐视不理。” “如何能如此看我们。”顾清立刻不悦说道,“我们岂是趋利避害之人。” “士廉说的是。”毛澄点头。 沈焘和王献臣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且不说你做得对,再者若是你有点问题我们就躲开,岂是好友所为。”顾清解释着,“就算通政司苟且,不敢上交折子又如何,难道我们就不做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其归小小年纪有这样的通透心思,是我们不如你。” “士廉说的是。”毛澄还是点头。 沈焘和王献臣对视一眼,神色意味不明。 “那现在怎么办?”祝枝山担忧问道,“那个老爹是瘸腿,那姑娘瞧着也太软了,也不知道跑出去了没有,跑出去了也很容易被抓啊。” “所以要让周家心生忌惮才是。”江芸芸说道。 “他们行事如此嚣张,怎么会有忌惮的时候。”沈焘不解,“还是其归有什么办法了。” “我们平头百姓,一无利器,二无权势,只有一张嘴,一双手还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江芸芸微微一笑。 众人看了过去。 “打打舆论,让能制得住他们的人知道,脾气可不是只有他们才有。”江芸芸微微一笑。 —— —— 冬日的北京,天色还未大亮时雾气沉沉,连带着巷子口都看不清,偏一则小道消息却借着北风在安静的北京城里飞快游弋,恨不得立刻传得天下皆知。 “听说了吗?周家和那个正在守孝的张家打起来了!!” “豁,这不是两个小霸王吗?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啊。” “说是看中酒楼里一个唱曲的小娘子,为此大打出手,那个周家的狗腿子可被打破脑袋了。” “哎,别说,怪不得我看那个周大昨日脑袋上绑着白布呢。” “好像昨日保大坊有个酒楼确实有人打起来了。” “周家和张家一向不对付,我瞧着打起来也正常。” 众人议论纷纷,随着市井中的人口口相传,到最后这个消息越来越离谱。 等传到陛下耳中就是。 太皇太后的周家,和自家皇后的张家因为一个貌比西施的柔弱美人,在闹市大打出手,双方打得头破血流,最后各自含恨而归,因为大美人跑了!! “有辱斯文!”朱祐樘大怒,“实在是不知廉耻,皇亲国戚因为美色打架,没出息!不知羞!” 萧敬不动声色站在边上。 “爷,通政司左通政元大人递折子了,说是昨日有读书人上了折子弹劾中城巡城御史王刚和周家。” 朱祐樘一听这个名字就头疼:“周家,周家又怎么了?” 萧敬对着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随后又亲自给人到了一盏茶,和气说道:“爷消消气,不过是一个女人,说不得是这个女人故意勾引,才闹得两位小祖宗不可开交的。” 朱祐樘叹气,把茶水推开:“你少给他们开脱,次次如此,他们府中多少人了,还路上看到一个女人就管不住自己,说出去可要笑死人了,说到底就是在置气。” 萧敬轻轻打了一个嘴巴:“哎,都是老奴多嘴啊。” “算了,我又不是说你。”朱祐樘无奈说道,“张家毕竟新丧,他如此行事,我真是生气,定要好好骂他的,周家,哎,周家一向如此,还好只是打架也没闹出人命。” 萧敬哎哎说道:“都是流言蜚语呢,这些御史一向是闻风而奏的,说不定是假的呢。” “但愿如此吧。”朱祐樘接过小太监递来的折子,打开一看,立马气得眼前一黑。 “那周家竟然受了伤还不死心,非要去追那女子,还被人围住,有书生看不下说了几句,竟喊打喊杀!!还有那个巡城御史,穿着官服躲在人群中。”朱祐樘看得眼前一黑,愤怒摔了折子。 “你去都察院!让秦纮滚来见我,他是如何管手下的人呢。” “你,不,萧敬你亲自去周家,给我把周寿叫进来!” 朱祐樘不耐地挥了挥手。 “爷可要保重身子啊,这病才刚好,可不能再病了。”萧敬叹气说道,“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还指望您照顾呢。” 朱祐樘抿了一口茶,叹气:“这事可完不了。” 萧敬眉心微动:“您是说太皇太后……” 话还未说话,就听到门口有小黄门恭恭敬敬说道:“爷,咸安宫给您送点心了。” 咸安宫就是太皇太后居住的宫殿。 朱祐樘和萧敬对视一眼,无奈苦笑。 “进来吧。”朱祐樘叹气说道。 —— —— 徐叔悄悄走进来说道:“有两个好消息,诸位公子可想听一下?” 正在暖阁里批改卷子的人齐刷刷抬头。 “中城巡城御史王刚直接丢帽子,传话的人还说王家人不能停留,即刻离开京城。” “圣上英明啊!”祝枝山抚掌。 “还有一个呢!”徐经着急问道。 “那个中城兵马司当日的巡逻的小队和当日值班的兵马司副指挥也都回家了。”徐叔说,“即刻启程离开。” “干得好!”黎循传高兴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江芸芸抬眸看了一眼徐叔。 徐叔看到她的视线,低声说道:“不过周家只是被罚俸闭门思过,不过我听说那个周大,死了。” 众人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 江芸芸并不意外:“沉疴宿疾,岂能轻易解决,献祭一个仆人也正常,太皇太后还在呢,陛下仁孝,岂能置之不理。” “就是怕他们回过神来报复我们。”黎循传又开始担忧了。 “这可如何是好?”徐经愁眉苦脸,“怎么就没有人能制住他们啊。” “我们什么也没干,揍我们做什么。”江芸芸低下头继续批改卷子,一本正经说道,“折子是通政司递上去的,罚是陛下罚的,我们只是在门口看了会热闹,而且他又不知道我们是谁?” “若是以后见到呢。”黎循传不乐观。 “那和我清清白白江小芸有什么关系!”江芸芸皱了皱鼻子。 说话间,有小厮火急火燎跑过来,脸上顿时又是八卦,又是兴奋,还有古怪。 “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冒冒失失的。”徐叔不悦说道。 “周家和张家打起来了!!”小厮的声音都高地变声了,“张家那位大公子冲到周家,直接砸了大门,打起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积庆坊, 只会刚走到一半路,路上因为太多看热闹的人开始堵车了。 马车停停走走,半晌也没走几步, 耳边到处都是热闹的八卦声。 这一带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路上的店面装修一改外面的风格, 格外富贵逼人,黄泥路也都洒了水, 马车经过时不会扬起灰尘。 “太多人了,下车。”江芸芸当机立断跳下马车。 后面那辆车的王献臣一看也连忙说道:“下车下车, 堵车了。” 一行人哗啦啦全下车,顺着人群挤了进去。 周家的发家要从周能说起, 他的女儿是明英宗的贵妃, 生下皇长子,也就是陛下的爹, 上一任皇上, 周家从此显贵, 英宗复位后又授锦衣卫千户,待外孙即位后又先后追封为骠骑将军、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四年后又追赠为庆云侯, 十四年后又追赠太傅、宁国公, 谥号“荣靖”, 可谓是死后荣极一时。 如今当家的人是周寿,周能长子, 承爵庆云侯, 他一向恣横,之前向宪宗求取通州六十二顷田地,之后又把主意打到商船身上, 遭到主事谢敬拒绝后,竟直接把人弹劾逼走。陛下登基至今所赐庄田之多令人咂舌,在宝坻已有五百顷,去年还想要剩下的七百余顷,直接上折子要陛下以私财相送,百官弹劾其贪求无厌,但还是拗不过陛下心软。 这些事情都是江芸芸这几日听徐叔说的,罪行可以说是罄竹难书,可偏偏周家还是在京城死性不改,肆意妄为。 “都是陛下……” 江芸芸还没说话,就被紧张兮兮的黎循传塞了一个大馒头。 “吃饭吃饭。”黎循传挤着她坐好,大声说道,打断她杀头的话。 这边江芸芸等人挤到一条街前,原本涌动着要去看热闹的人却停在这里,没有继续上前,只是相互簇拥着,伸长脖子看着,远远得能听到风中传来打..砸和吵架的声音。 “我看不到!我看不到!”顾幺儿急死了,在人群中窸窸窣窣换了好几个位置还是看不到,气得直跺脚。 江芸芸也看不到,只能从缝隙中隐隐约约看到一点:“我也看不到,打得如何了?” “小孩别看了,打得头破血流呢。”有大人一边看,一边赶人。 顾幺儿人小脾气大,最后一把抓着江芸芸说道:“走。” 黎循传想跟着他们,但人实在太多了,很快就被人挤开,只能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们在人群中穿来走去,最后消失了! “去哪里啊。”江芸芸惊讶。 顾幺儿愤愤说道:“我们爬进去看。” 江芸芸心中微动,但嘴上还是劝了一句:“倒也不至于如此。” 顾幺儿没说话,拉着人埋头猛冲。 江芸芸飞快跟在他身后。 他绕着那个周家墙垣走走停停,时不时动了动脑袋。 “这里。”顾幺儿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高高的墙,兴致勃勃说道,“在里面打架,好激烈。” 江芸芸仔细一听,发现这里的声音还真的大一些,惨叫声也更清晰一些。 “打得这么凶。”江芸芸咂舌。 顾幺儿不耐说道:“别说了,我先上,等会你抓着我的刀。” 他往后退了几步,几个跳跃纵身,然后在墙面上如履平地走了几步,最后坐在高高的墙头。 江芸芸看得叹为观止。 顾幺儿坐的高看得远,脸上也兴奋起来:“打起来了,好多人。” 他一边说,一边放下长刀,催促道:“快上来。” 江芸芸看着自己伸手才能抓到的刀尖,为难说道:“我没你这么厉害。” 顾幺儿垂眸,得意一下:“你才几斤,我随随便便就能拉上来,你抓紧了就好。” 江芸芸似信非信,但在顾幺儿的催促下还是伸手紧紧抓着刀鞘。 顾幺儿一只手按在墙头,一手握着刀柄,一拉一升,竟然直接把江芸芸提溜上来了。 江芸芸惊得瞪大眼睛,第一次体会两脚离地的飞行。 顾幺儿把人按在墙头,揉了揉胳膊:“还好你轻,再重一点就不行了。” 马上就八十斤的江芸芸敬畏地摸了摸小孩的胳膊。 不得了了,顾幺儿这么可爱的脸,竟然是个怪力正太。 顾幺儿没察觉出她的复杂心态,激动拍着她的肩膀:“你快看,那些躺地上是死了吗?” 江芸芸坐在墙头张望着。 树影重重,有些看不清。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微动,也不多说,只是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默契地顺着假山悄悄溜了下来。 主要是靠顾幺儿一人连搭带拽。 “有血。”顾幺儿贴在一侧的假山后面,动了动鼻子,“好浓的血,有人受伤了。” 江芸芸从假山后探头出门去看,只看到有两伙人在互殴。 一伙人穿着深蓝色的家丁府,手里拿着刀棍,地上倒了一大片,偏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补充进来,应该是周家人。 另外一伙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腰间也系着白腰带,这伙人人高马大,格外英勇,简直有一打十的强悍。 听说皇后的父亲在几个月前过世,那白衣服应该就是正在披麻戴孝的张家人。 “张鹤龄你有病啊!”一个身形肥胖,年纪不小的人站在台阶上怒骂,“来我家撒野,守灵守丢魂了,你就不怕陛下骂你,真是有病,我看你真是疯了。” 张鹤龄被团团围在中间,闻言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声音竟然还有些沙哑的好听:“我疯了,我可不是疯了,我前脚在给我爹烧纸,后脚和你在酒楼里抢病西施,可不是有病。” 那声音格外阴阳怪气。 江芸芸一听那声音,只觉得隐隐有一些耳熟。 好熟悉的声音啊。 顾幺儿扭头,听着他们吵架的内容,摸了摸脑袋。 好熟悉的流言啊。 这边两人面面相觑,那边骂街还在继续。 “你的脑子呢!!”周寿闻言,气得脸都红了,“那些都是无知百姓满口胡说的,你冲我撒什么气,你有没有在家,陛下还不知道吗,你这么较真,上纲上线,可别是打算给我泼脏水。” 那白衣男子还是冷笑:“我倒是觉得是你想要给我泼脏水,近郊外面的一百亩水田你不是早就看中了,每次都要在陛下面前说我坏话,可惜了,你周家名声太差了,他们这么走投无路都不愿意卖给你,卖给我了。” “我呸,你个张鹤龄你自己逼得人家家破人亡,与我何干,那水田一开始本就说好是准备卖给我的,要不是你横插一脚,哪里能有这么多祸事。”周寿破口大骂,“我就说那流言怎么一夜之间闹得人尽皆知,是不是你在捣鬼,你想要害我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想害我许久了,呸,不要脸的东西,不要以为你张家可以踩着我周家为所欲为。” 张鹤龄抱臂,下巴微抬:“你算什么东西,我姐姐可是皇后。” “我姐姐可是太皇太后。”周寿也跟着冷笑,“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资浅望轻,初出茅庐,就敢来我周家叫板。” “可不敢。”张鹤龄阴阳怪气说道,“我姐姐还年轻,如何能和太皇太后相提并论,我那小侄子还要长辈们多有照顾呢。” 周寿脸黑咬牙。 年幼的太子殿下真是好大一个筹码。 众人说话间,仆人已经倒了满地,眼看就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两家并不是小打小闹,地上的血已经流了一地,甚至有几个躺在地上的尸体,已经尸首分离,很是血腥。 “打的好凶。”顾幺儿嘟囔着,“没意思,还看吗?”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眯眼,努力凑近去看那个被仆人包围着的人的侧脸。 ——这个张鹤龄好眼熟,声音也好耳熟。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就在两人躲在假山后面看热闹时,姗姗来迟的巡城御史陈章,中城兵马司指挥使亲自带着今日坐班的副指挥,畅通无阻来到周家的中庭。 中城兵马司王俊看着地上惨状,不由眼前一黑:“两位爷啊,这是做什么啊。” 陈章见了那血腥场景,竟是直接吐了。 张鹤龄看着来人,淡淡反问道:“看不出来吗?” 王俊只能勉为其难露出一个笑来:“都要过年了,打打杀杀做什么。” 张鹤龄眼尾晲了他一眼,目不斜视说道:“受不得这个气。” “王指挥,快上折子,这厮竟然敢带人直接闯进来,打伤我家这么多人,还对太皇太后口出不逊。”周寿见拉架的人来了,立刻指着张鹤龄悲愤说道,“我这闭门在家呢,也不得安心。” 王俊本今日是不想来的,两个纨绔打架这有什么稀奇的,在京城简直是常见的事情,这些人每年拿着俸禄,接受重赏,可偏偏一个赛一个不务正业。 周家和张家那更别说了,一个是太皇太后,一个是皇后,两家门口的管家出门都比他一个指挥使受人欢迎,他好端端去受什么气。 可偏偏,他的好同僚就在刚刚直接被陛下的传旨太监送走了。 他听闻这个消息时哭也没来得及哭,就听到周家和张家打起来了,可不是吓得坐也不敢坐了,连滚带爬跑过来劝架了。 ——真是的我祖宗啊。 王俊看着面前凄惨的景象,都要落泪了。 ——他的乌纱帽不会也保不住了吧。 陈章更惨,他上任还没一个时辰,前任的位置还没收拾好,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说这事,一口水也不敢喝,一个文人活生生在路上跑出了斥候的架势,真的是脸都不要了。 两人在周家门口不期而遇,在默契地对视一眼后,齐齐松了一口气。 ——真要死,边上还有人! “还是先停下来。”王俊推开被人踢到自己身边的周家仆人,勉强挤出笑来,柔声说道,“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慢慢说啊,大家说起来都是自己人啊。” 周寿和张鹤龄对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 “陛下的火还没消呢。”王俊不得不搬出杀手锏,“现在再闹出事情来可是火上浇油。” 周寿悲愤说道:“那也是这张鹤龄的问题。” 张鹤龄似笑非笑:“明明是你先诬陷我,置我于不仁不义不孝,现在还倒打一耙,我看是你真想挨揍了。” 周寿气得眼前一黑,又对无赖丝毫没有办法,只好对着王俊跳脚:“你看,你看到了吧!!他是如何欺负我们周家的,太皇太后还在呢,有些人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上个月太皇太后还叫我们入宫,叮嘱我们要友好团结,谁知道,谁知道啊。” 王俊看着老泪纵横的人,欲言又止。 “我姐也说要敬重长辈,可现在情况是长辈陷害我,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张鹤龄笑脸盈盈看向王俊。 王俊听得嘴角发苦,忍不住去看吐得奄奄一息的巡城御史陈章,他未来的新同僚,示意他说句话。 陈章悄悄移开视线,甚至往后面躲了躲。 ——他只是来浑水摸鱼的,他不想得罪任何一个人。 ——他只是一个不值钱的同进士而已啊! “真没啥意思。”顾幺儿趴在江芸芸耳边说道,“我们走吧。” 江芸芸盯着那个终于是正脸的张鹤龄,好一会儿才说道:“原来是他。” “谁啊。”顾幺儿耳尖,目光在院中扫过,随口问道。 江芸芸没说话,刺溜一下滑下假山:“狗咬狗,和我们没关系。” 顾幺儿欲言又止:“若是被他们知道……” “他们不会知道的。”江芸芸微微一笑,“而且我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啊。” 顾幺儿眼珠子一动,随后用力点头。 这边实在是吵得热闹,新加入的两个人简直是两头受气,两边都不能讨好,只能被牵着鼻子走,见了谁都只是呐呐点头,到处和稀泥。 江芸芸和顾幺儿直接从无人看守的侧门里,正大光明走出来。 “没意思,我们走吧。”顾幺儿在人群中找到黎循传等人,可惜说道,“在狗咬狗呢,进去的那两个人一点用也没有。” 黎循传是看到中城兵马司指挥使和中城巡城御史进去的,闻言,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 顾幺儿没说话,伸手去牵江芸芸的手,催促道:“肚子饿了,快走快走。” 黎循传眯眼看着两人,拉着要跑的两人,犹犹豫豫问道;“你们不会是……近距离看了吧。” 江芸芸微微一笑。 黎循传大吃一惊。 “我还知道一个秘密。”江芸芸得意说道,“你想听吗?” 黎循传一改不悦之色,强忍着激动问道:“可是看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江芸芸点头。 “走走,快走。”他跟徐经糊弄了几句,三人挤出人群。 走了几步,黎循传就忍不住了,拉着人进了小巷:“说说,什么秘密,把人打死了?里面什么情况,谁输谁赢啊。”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江湛纳吉那日来了一对京城来的兄弟嘛,我和你说过吧,我还说他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黎循传不解点头:“你说过了啊,但你不是不认识他们吗?他们估计就是嫉妒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江芸芸又是笑,甚至笑得更灿烂了:“好消息是我现在知道是谁了!” “谁啊。”黎循传看着她的样子,突然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但在此之前我要说一个坏消息。”江芸芸话锋一转,遗憾说道。 黎循传听得抓耳挠腮:“你快说吧,一件事情弄得我七上八下的。” “皇后姓张,弓长张的张,刚才进去的人那个张家人正好有一对兄弟。”江芸芸和和气气说道,随后又耸了耸肩,“好消息是我知道他们是谁了,坏消息了,得罪目前的最强外戚了。” 黎循传惊呆了,随后眼前差点一黑。 “什么!”他嘴皮子都在颤动,不可思议,“张家怎么会和你有仇啊。” 江芸芸摇了摇手指:“不不不,不是和我,是和老师。” —— —— 江芸芸准备给老师写封信,来京城也快一个月了,除了第一天去给老师寄信保平安,到现在还没和老师联络联络感情呢。 真是忙碌的江芸芸啊。 先是家长里短问候了老师,送出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随后又关心了一下师娘的身体,还说了自己给她买了礼物。 接着再说自己之前见义勇为,实在是非常勇敢,还去通政司走了一圈,通政司真破啊,遇到的人真凶啊,老师快来安慰我一下。 然后又说自己组织了好几场模拟考,大家考的都……不咋地,特别点名黎楠枝,快写信去骂他。 最后话锋一转,之前见义勇为的时候,好像得罪了周家,今天周家和张家打起来了!很凶!死了好多人!所以,老师你和张家有仇吗? 江芸芸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最后手臂一卷给老师和师娘准备的礼物,还有准备带去给娘和周渝的京城特产,顺手抓了一个路过的仆人,让他带自己去寄信。 大明的送信机制格外完善,若你是官,就能使用‘驿传’和‘急递铺’,这两者都政府主导建立的邮递。 全国东南西北四个路线,每条路线上都设有驿站,驿站之间又设置站点,每天都有专门运送信件的马和船,保证信件快速及时。 若是民间信件,则有民间开设的邮局,一开始在南边,后来辐射到全国,如今已经这个机构越来越成熟,速度快,保密程度高。 江芸芸就是打算去明时坊观音庙附近的千里张家邮局寄信。 民间收费不便宜,江芸芸揣着荷包和东西溜溜达达走了。 正在考试的几人下意识抬头去看。 “江其归又准备去哪里啊!!”黎循传慌张说道。 不是黎循传夸张,实在是江芸芸惹祸的水平不小。 “考试呢,别说话。”顾幺儿背着小手,不知从哪里溜达出来,严肃说道,“监督你们。” “好的,小老师。”王守仁笑眯眯说道。 顾幺儿满意点头:“还是王学生听话。” 江芸芸刚寄好东西,远远看到李兆先带着两个小孩,一手牵一个,那个小孩,一个赛一个圆嘟嘟的。 “师侄!”江芸芸连忙出声打招呼,“这是打算去哪啊。” 李兆先看着江芸芸笑眯眯的脸,还未说话,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就开心喊道:“小师叔。” “哎,真乖!”江芸芸伸手去牵人。 李兆同那没用的小家伙立马抛弃哥哥,转头扑倒江芸芸身边:“小师叔哪里来啊。” “去寄信回来。”江芸芸掏出一把松子糖递过去。 她抬眸看向另外一个安静的小孩。 “这是伯安的弟弟王守俭,今日同哥儿生日,请了自己的小朋友来玩。”李兆先说道,“我带他们去买点吃的。” 江芸芸看向小孩的目光顿时敬畏起来。 ——圣人的弟弟! 那小孩瞧着不似王守仁一样开朗,见了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然后就没说话了。 “俭哥儿不爱说话。”李兆先想要赶人,“不打扰你做事了。” 江芸芸笑眯眯牵着李兆同的手:“今日我小师侄生日,我肯定是要买个礼物给你的。” 李兆同眼睛一亮。 “有什么想要的嘛?”江芸芸低头问道。 李兆同看了一眼哥哥,随后凑过来小心翼翼说道:“听说北城那边有一家店卖糕点很好吃。” 江芸芸得意说道:“糕点而已,小师叔有钱,请的起。” 李兆先闻言,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小师叔真好。”李兆同拍着马屁说道。 被夸得身心舒展的江芸芸得意极了。 一侧的王守俭小眉头紧皱着,想要说话,却被李兆先捏了捏小手。 —— —— 江芸芸看着面前的盛大华丽的酒楼,忍不住眉心一动。 “卖糕点的地方?”她低头确认着。 李兆同点头,眼巴巴说道:“对啊,据说里面专门卖宫里小吃的,云片糕和豌豆黄很好吃!上次我爹生日有人送的,家里一人一块,我吃了还想吃。” 江芸芸扶额。 小孩子只是觉得好吃,看来是一点也不知道这什么地方啊。 仿膳茶庄,穷鬼江芸芸消费不起的地方。 江芸芸叹气。 ——白白嫩嫩的小师侄原来是人芝麻馅的小汤圆。 李兆同见她犹豫了,也低下头,不好意思说道:“那我们去别的地方也可以了。” 他一脸失落,偏眼睛还水润润的,瞧着格外委屈。 江芸芸咬牙:“去,怎么不去!” 李兆先在后面幽幽说道:“这里没有十两银子可出不来。” “吃,给我的小师侄吃。”江芸芸咬牙说道。 李兆先一点也不同情打肿脸充胖子的人,笑眯眯对着王守俭说道:“真好啊,俭哥儿你看,今日有人请你吃饭。” 王守俭只是一板一眼说道:“爹说不能花太多别人的钱。” “不是别人。”李兆先挤眉弄眼,“你哥哥的好朋友呢,算起来,你也要叫一句师侄呢。” 江芸芸立马扭头,用炯炯有神地目光看着他。 王守俭嘴角微动,最后扭过头不去看她。 江芸芸含恨收回视线。 李兆先在后面看得直笑。 跑堂一下看到三个小孩,立刻爪麻,扭头去看唯一的大人,瞧着也不是富贵的样子,但还是热情说道:“四位客官里面请。” 李兆先指了指江芸芸:“今日请客的主人。” 跑堂和江芸芸四目相对,面露犹豫之色。 ——这小孩的袖子都短了! “是我请客。”江芸芸摸了摸脑袋,憨笑说道。 跑堂到底是见多识广,脸上立刻洋溢着热情的笑来:“可要上包间,包间送茶水,只是一间包间要十两银子。”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江芸芸。 江芸芸连忙说道:“那就坐下面。” “好嘞,四位这边请,靠里面的位置,安静,正合适两位小公子。”跑堂的职业素养当真是优秀,笑着引路。 “我想要吃云片糕和豌豆黄。”李兆同坐下后,眼巴巴看着江芸芸说道。 跑堂见江芸芸没拒绝,便笑着说道:“小童好选,这可是我们这的招牌菜呢。” 江芸芸看向王守俭,热情问道:“你想吃什么。” 王守俭盛情难却:“那就栗子面小窝头。” “这个也好!”跑堂嘴甜,又说道,“那可是宫内娘娘最爱的一道菜了。” 李兆先笑眯眯说道:“不用催,我肯定多点点。” 江芸芸现在滴血,脸上还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师侄不用客气。” 本来打算点三道菜的李兆先立马加了一道。 “八珍豆腐、香酥鸭,脆皮鲈鱼,听说你家肉沫烧饼很有名,再来四个。”李兆先信誓旦旦说道。 跑堂露出笑来,竖起大拇指:“客官懂吃。”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那就这些了。” 跑堂的哎了一声:“茶水可要?” “来一壶龙井。”江芸芸说道。 “好嘞。”跑堂兴冲冲走了。 江芸芸好奇看着李兆先:“你对这里很熟悉?都不看菜单。” 李兆先摇头:“第一次来。” “那你怎么这么熟门熟路。”江芸芸吃惊问道。 李兆先只是神秘兮兮地不说话,想要吊着江芸芸。 但没想到李兆同不争气,立马凑过来解释着:“爹每次讲课回来都会带很多好吃的。” 原来李东阳作为皇帝的老师,翰林院的金牌讲师,专门给皇帝经筵,也就是上课。 经筵一般分为‘春讲’和‘秋讲’,每次有三个月,每个月要举行三次,若是学生勤勉,也是可以加课的,显然,当今正是一个勤勉的人。 这个经筵的老师不少,李东阳是其中一个,一般来说学的也是四书五经,还有理学书,历史书等等,也有加课的,比如上一个皇帝给这任皇帝编了一本书《文华大训》,老子给儿子出的题也是要认真学的。 可见当皇帝也是蛮累的,一边工作一边读书。 其实每次讲课也不过是一小章的内容,但老师要写很多字的讲章,先逐字逐句翻译这句话,再把这句话的意思详细解释了,最后又衍生出相关内容,可以说是原句十个字,讲解一小时。 这样便算了,上课的过程还繁琐,因为经筵其实算一项礼,在文华殿开课,旁听生很多,比如内阁学士,六部尚书、都察院老大,大理寺老大等等,大半个朝廷只要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在边上旁听。 专门的监管老师,鸿胪寺‘鸣赞官’,会一步步走流程,走了一遍,两个时辰过去了,距离下课还有一个时辰,巧了不是,正好可以讲课。 这哪是上课,这简直是大型集体政治学习课。 中间过程繁琐不说,最重要的是课后还留饭。 当今又是一个仁慈的人,对于讲课老师多加优待,会给你准备多一点的好吃的,因为光禄寺做的饭一向不好吃,等程序走完又都冷了,更是不好吃,简直和太医院的药方一样能毒死人。 所以自上任皇帝开始就不留饭了,爱吃不吃,但可以打包! 李东阳作为神童,自然是老师之一,每次都能带回一些宫中美食,别说,冷的时候难吃,热的时候还挺好吃的。 江芸芸听得叹为观止。 “光禄寺的饭真的这么难吃?”她忍不住问道。 李兆先点头,突然又说道:“等你以后高中你就知道了。” 江芸芸倒是非常期待:“真想吃吃看有多难吃。” “你给刘师叔的礼物买了?”李兆先对江芸芸见什么都好奇的心态格外佩服,但不太想深聊,只好转移话题问道。 江芸芸叹气:“没有,看了一会儿热闹,把这事忘记了。” “那刘师叔明日可就来京城了。”李兆先阴阳怪气说道,“时间可不多了,看热闹把师兄忘记了,罪加一等啊。” 江芸芸撑下巴:“记得的,实在不行,我就给师兄在这里买一些糕点。” “那他大概会赶你出去。”李兆先直接说。 “没事,赶走了我自己吃。”江芸芸说着说着,自顾自笑起来。 李兆先无语。 跑堂送来饭菜,四人也不说话开始动筷子。 “这个栗子面小窝头好吃!紧实但不会噎人。”江芸芸发表评论。 “这个豌豆黄有点甜了。”李兆同小声抱怨着。 “云片糕还可以。”王守俭淡定说道。 “香酥鸭不够脆,八珍豆腐倒是不错,味道鲜美,脆皮鲈鱼也还可以,表皮很脆,赶紧吃,冷了就太油了。”见多识广的李兆先点评着。 “这个八珍豆腐哪里可以,按道理用的应该是鲍鱼、刺参、干贝,这里用的是鱿鱼,虾仁,牛蹄筋斗,这个海参还只有片丁,用香菇的味道也太重了。”身边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不悦说道。 江芸芸扭头去看。 说话的老人穿着红色的衣袍,苦大仇深地吃着饭,他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满了饭,可每一碟,他都没动几口。 “都不好吃吗?”江芸芸好奇问道。 那老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板着脸批评着:“不好吃,难吃,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宫廷流出来的菜,差太多了。”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看着老人细白的脸皮,笑说道:“老丈人在哪里高就啊。” 那人没说话,突然又冷冰冰说道:“在家,笑我是不是?” “哎,不是啊。”江芸芸吃惊说道,“我都不认识你,如何笑您啊。” 那老人没说话,继续吃菜,只是瞧着脸色越来越不好。 尤其是吃到香酥鸭时,气得脸都黑了。 “腥气这么重,皮也不脆,色金黄,皮酥松,肉烂,鲜香而肥美,一个也没搭边。”那老人竟然吃饭吃生气起来。 跑堂的连忙上前询问。 “就你这个菜还好意思说是宫里的,真是不要脸。”那老人勃然大怒。 跑堂的惊呆在原处,随后呐呐说道:“若是哪碟不好吃,您和我们说,我们给您换了。” “都不好吃!”老头大怒。 跑堂的脸挂不住了,不悦说道:“您是不是在找茬啊。” 那人没说话,摔筷子走了。 “哎,这人!”跑堂气死了,“砸场子是不是。” 江芸芸看着那一桌子几乎一座没动的饭菜,惊讶说道:“有这么难吃?” “还行吧?”李兆先也犹豫说道,“虽说比不上宫廷御菜,但至少可以入口啊。” “是吧。”江芸芸看着两个小孩吃的小嘴流油,轻声说道。 跑堂的解释道:“几位客官不用理会这些人,十有八九是什么不能当官的人在我们这里大放厥词呢。” 他嘲笑着:“心境不一样,吃的饭自然不一样了。” 江芸芸闻言,竖起大拇指:“京城果然卧虎藏龙,您虽是一个跑堂,但说的话真是有道理。” “那是。”跑堂得意说道。 “少管别人闲事了。”李兆先叹气,“京城最忌讳管人闲事了。” 江芸芸哦了一声,笑眯眯说道:“我这人最不管闲事了。” “那就好,之前听说周家和张家打起来,起因竟然是一个读书人多管闲事去通政司把人告了,周家胡乱攀咬张家,总之闹得不可开交,听说那读书人年纪还不大。”李兆先叹气,“肯定不是本地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两家贵戚的事情也敢碰,你可不能学?” 江芸芸咬着香喷喷的鸭,连连点头。 —— —— 江芸芸一大早就去码头接刘师兄。 马上就是过年了,码头船只来来往往格外热闹,湖面上的船远远看去,一眼看不到头,岸上的行人也都一波来,一波走,没有一刻是空闲的。 江芸芸和李兆先哆哆嗦嗦地躲在背风处。 “你见过刘师叔?”李兆先问。 江芸芸点头:“见过一次,师兄还给我作业了,改得可严了。” 李兆先古怪地看着他:“可你看着一点也不害怕他。” “为什么要害怕他。”江芸芸不解。 李兆先想了想,小声说道:“他长得这么凶,对你还这么严厉。” “严师出高徒啊!试卷改得严厉才好,能更好的发现自己的问题,而且师兄对我们也是一片拳拳之心啊。”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刘师兄说不定就是臭脸,和那个元通政一样。” 李兆先见过一次刘大夏,并不觉得有江芸芸说的那么好说话。 “哎,你怎么知道元通政?”李兆先不解问道。 江芸芸眼波微动,含糊说道:“听过听过。” 李兆先笑:“原来元通政的臭脸都传到扬州了吗?” 江芸芸哈哈笑着。 两人说话间,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骂骂咧咧的声音。 江芸芸顺势看过去,正好和那人的视线对上。 “怎么又是你?”那老头见了她更来气了,板着脸说道,“你果然跟着我,笑我。” 江芸芸连连摆手:“我只是来接人的。” 那老头不信,只是虎视眈眈盯着江芸芸。 江芸芸有苦难言。 “老爷,回去吧,船要来了。”幸好,有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拦人,“博野很快就到了,我们先回去过年……肯定能想起您的好。” 那管家连哄带骗,连打带扯,终于把人带走了。 李兆先低声说道:“看来那个跑堂说的没错,真的是不情愿走的。” 江芸芸看着那老人慢慢吞吞上了船,笑说道:“说不定是报国之心不死,只是身体已经衰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呢。” 李兆先挑眉:“万一是坏人呢?” 江芸芸笑了笑:“那肯定不是一开始就是坏的人啊。” 李兆先不笑了。 江芸芸目送那老人颤颤巍巍地离开,嘴里和李兆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突然一艘船靠了岸,没一会儿就看到一群人下了船,江芸芸眼尖,一眼就看到混在人群中衣着简朴的人,立马站直身子,开心说道:“师兄来了!” 两人立马逆着人潮走上去。 有一波上船的人,自然有一波上船的人。 “你说我还能回来吗?”那老人顺着人流,站在夹板上,突然回望着巍峨的城墙,脸上的愤怒不甘突然消失在脸上,只剩下怔怔的神色。 “四十四年啊。”他的声音被凌冽的北风吹散,连带着梳得整整齐齐的胡子也凌乱了,“一辈子啊。” 寒风凛冽无言,一切归于尘埃。 “归家吧。”管家扶着他,叹气说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刘大夏看着面前围着自己打转的小人, 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冷酷无情出声赶人:“虽说你不用考试,但也不至于如此荒废学业。” 江芸芸停下脚步, 眼巴巴说道:“没有荒废,今日是休息日。” 小孩子眼睛又黑又大, 水汪汪的,冬日的风吹得脸颊红扑扑的, 瞧着像个点了红点的糯米团子。 刘大夏莫名开始反省自己的无情,移开视线, 无奈说道:“坐下来休息一下吧,那个糕点拿去吃了。” “这是我送给师兄的见面礼, 不能吃。”江芸芸乖乖坐好, 一本正经说道。 刘大夏又沉默了,开始飞快反省自己刚才果然是太凶了。 他已经五十五岁了, 孙子孙女都有不少, 可这些年仕途一直起起伏伏, 除守孝那三年,其余时间都在外奔波, 从广东到浙江, 每次上任也大都孤身一人, 导致他的孩子都和他不太亲近。 第一次听到江芸的名字, 是在老师的信中,老师说他收了一个小徒弟, 很小, 才十岁,可瞧着就跟七.八岁一样瘦弱矮小。 第一次见到江芸本人时,他正和同伴站在廊檐下, 隔着漫漫大雪,那双眼睛漆黑清亮,温和平静,瞧着一点也不幼稚。 刘大夏不过是匆匆一瞥,却一眼记在心里。 ——他的小师弟,原来这般生机勃勃。 他那时就忍不住和自己见过的其他小孩比较着。 他抱过自己年幼的小孙女,粉雕玉琢的,小小一只,别人抱着都好好的,他一抱就哭得厉害,远远看到他就偷偷溜走了。 他也见过十来岁的小孩,不论男女,大都猫嫌狗厌,调皮得厉害,要是再不务正业点的,读书都坐不住,整日就知道游玩耍乐,更是没出息。 所以他一直对小孩不太喜欢,觉得吵闹幼稚,太耽误做事了。 偏,那个暮夏日他收到老师寄来的一本小册子,那个小册子上的东西千奇百怪,那些字他甚至都有些不认识,可偏偏这里面的东西让他治下百姓平安度过今年。 他才知道,这个十岁的小师弟是真的不一般。 怪不得老师这么看重他。 这个小孩和他之前的见过的都不一样。 刚才,李师兄的儿子把他送到驿站门口就找了借口走了,三年前除服回京时见过一面,果然还是正常小孩的反应,见了人就跑。 江芸则说要看着他安顿好才放心,拎着礼物,背着小手,溜溜达达跟进来了。 她在驿站上上下下走着,检查环境,嘀咕花草,还帮忙搬东西,抱着大被子健步如飞,和杂役说话都和和气气,见了人就是笑。 和之前相比,他长高了不少,脸上也有肉了一些,但身上依旧是勃勃的生命力。 两人此刻对坐着,相顾无言。 刘大夏是从未和这么小的孩子说过话。 江芸芸则是肚子里有八百个心眼子。 “师兄后面是有什么安排吗?”江芸芸开了头,热情问道。 刘大夏捋了捋胡子:“先去户部交述职折、功图册和文稿薄,赶在年前还要再去拜访一下几位同僚,之后便无行程了。” 江芸芸连连点头,没话找话:“十二月过半了,师兄的行程还是有些紧张的。” 刘大夏没说话,抬眸扫了江芸芸一眼,直接问道:“你还有话要说?” 江芸芸眨了眨眼,随后露出一个真挚的笑来:“我之前听老师说,您在考中进士后,翰林院本想要让你供职在翰林院,但您自己要求出任吏职,后来还选了兵部,成了兵部职方司主事,没多久又调升兵部职方司郎中。” “老师记得一分不差。”刘大夏并没有接话,只是如实说话。 江芸芸突然动了动屁股,整个人前往挪了一下,随后眼巴巴说道:“我从扬州到京城,见识了很多事情,也看过许多邸报,因为我姐姐嫁给扬州卫总兵的儿子,自己之前在南京也意外碰到过成国公,这几日来到北京后也听人说起北京城的防卫情况,一直心中不解,大明如此大的国土,兵力却不甚……” 她顿了顿,小声说道:“强壮。” 刘大夏摸着胡子,想了想说道:“兵事自来是顽疾,如今边境安稳依然是最好的结局。” 江芸芸不甘心,心中一直对那个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倭寇,还没收回来的哈密耿耿于怀:“如今太平才能徐徐图之啊。” 刘大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江芸芸被他那一眼看的心虚,摸了摸鼻子,声音也变小了:“我这几年听闻如此多的风波,所以写了一个兵部册子,想要师兄给我过过目。” 刘大夏吃惊,沉吟片刻后忍不住问道:"你不是以后想要去工部吗?” 江芸芸也大吃一惊:“为何啊。” “你的农事册……”刘大夏也犹豫了,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老师还说你很喜欢往地里跑,还把自己晒黑了。” 虽说在农事方面有长处没什么大出息,毕竟工部一直是六部垫底的部门,但农事又是国家之本,按照小师弟的聪明才智,便是荒地都能给你犁出花来,去了自己喜欢的工部岂不是得心应手,如鱼得水,被人看到那肯定是迟早的事情。 怎么现在又去兵部了! 刘大夏这本想着,脸上顿时严肃起来,生怕小孩子是在北京被带坏了。 京城太多不务正业的勋贵外戚后代了,其中有不少还是土木堡之后留下来的孩子,从小就想着光复北方,征兵打仗,可别是和这些人交往了,就也开始琢磨了。 如今的朝廷,如何能打仗! 江芸芸没察觉出他的复杂心情,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着:“白回来了。” 之前春秋季时节喜欢往地里跑,每日风吹日晒的后果就是人瘦了还黑了,老师开口就笑她现在是一个瘦猴,丑死了,她只好每天晚上回来勤搓脸,偷偷去用周笙的东西,皇天不负努力人,入冬的时候终于白回来了。 “你还是一个举子,现在应该好好考试,别想着打仗的事情。”刘大夏严肃说道。 江芸芸没想到刘大夏对此事态度如此激烈,怯怯说道:“没想着打仗的事情。” “那好好想什么兵事册。”刘大夏更严肃了,“打仗岂是儿戏,兵祸一开,大明边境硝烟四起,朝廷能有多少银子支撑,南边本就灾祸不止,到时候西南、东北甚至西北处虎视眈眈的亦力把里,只要一处溃败,其余几处如何能讨到好,边境百姓自来就生活不易,如今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如何能再起波折。” 江芸芸被他严厉的神色怔住,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她不曾深想过打仗其实是一件对国家财政要求之高,对百姓及其残忍的事情。 因为她不曾经历过任何冲突,甚至因为自己身处富庶的江南,对于一切边境消息是站在远处看着,更甚者她也不是带头冲锋的人,不知道兵器交戈的惊险,百姓流离的痛苦。 “我……”她顿了顿,随后苦恼说道,“不是想打仗的。” “那你为何这么想。”刘大夏不为所动,咄咄逼人追问道。 江芸芸自然不好说自己心里的未知事情,只能呐呐找了个借口:“看扬州水兵,京城士兵似乎精神不振,瞧着……不太好,北京非腹中之地,靠近冲突边缘,本应该最精锐的士兵却没有精气神,是不是太过危险了。” 这倒也不是江芸瞎说,而是王守仁的交谈中得知,原来京城还有不少被瓦剌兵临城门下的险境。 最出名的自然是于谦的保卫京城战,当时死守九门,老弱妇孺悉数上阵,这才击退瓦剌。 刘大夏沉默。 京营兵力确实不少,三大营中五军营由骑兵和步兵组成。这些兵是主力部队,又被分为中军、左掖军、左哨军、右掖军、右哨军,都是从地方部队的精锐中选拔送过来。 三千营是太.祖时期,三千投靠的蒙古骑兵组成,如今人数早已超过三千。 神机营是一支专门配备火器的特殊部队,里面的火器无往不利。 此外还有陛下直统的亲军,即‘侍卫上直军’,他们需要保护陛下安全、奉旨执行任务、巡查和守备皇城。 只是这样花了数十年营造的精锐队伍却在土木堡一战中消失殆尽,数十万士兵被屠杀殆尽,至此朝廷元气大伤,至今没有恢复。 江芸看到的是残兵败将的军队,自然精神面貌奄奄一息,加上各种外戚插手军队,士兵竟然会被用来修建园林,动辄打骂,如今逃兵问题日益严重。 这些外戚皇亲如今就在这狭小的四方城里活跃着,连接着仁厚的帝王,百官的话都显得无足轻重。 兵部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 刘大夏在兵部历任多年,自然是知道其中心酸的,只是这些事情又如何能对外说起,更别说和一个小孩聊这些,闻言只能叹气恐吓着:“京城可不是扬州了,真要是闯祸了,可没人救得了你。” 江芸芸没得到答案,也知道刘师兄不是老师循循善诱的教学方式,套不到自己想要的兵部信息,只能大人样地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捏着手指,瞧着闷闷不乐的。 “但你写了,那就拿来我看看。”刘大夏见不得她委屈,只好如此安慰着, 江芸芸耷眉拉眼:“还是不给师兄惹麻烦了。” 刘大夏面无表情说道:“还是先看一下吧,免得真惹了麻烦,也知道去何处捞你。” 江芸芸吃惊,好一会儿才读懂这个冷笑话,虽说是骂自己的,但还是忍不住捧着肚子傻乐。 刘大夏不为所动,接过她递来的册子,仔细看着。 里面的内容涂涂写写,字迹也格外不一样,瞧着是写了许久才成型的。 刘大夏看着册子眯了眯眼,终于瞧出不对劲。 这是没写好的东西…… “为何想要操练水军,如今的水匪不太成气候。”刘大夏看到第一册就忍不住皱眉。 “因为只要邻国开始内乱,就会有流民,那地方小,十有八九要跑到我们这里侵扰我们的。”江芸芸委婉解释着,想了想又强调着,“势必要成大患。” 刘大夏睨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对山海关的情况倒是了解。”他翻到后一卷内容的时候,眉心微动,随口问道。 “是王翰林的大儿子王守仁跟我说的,他年纪轻轻,但已经独自一个人去了山海关,居庸关,可厉害了!”江芸芸手舞足蹈,兴奋说道,“关内关外都去了,了解了很多情况,我和他讨论过许久。” 刘大夏翻册子的手一顿,心里狠狠记下这个名字。 ——就是这个王守仁唆使的是不是! 江芸芸无知无觉,还在卖力吹嘘着王守仁独自一人去往边境的英勇事迹,直把人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真是铁铮铮的汉子。 刘大夏完全不为所动,甚至看到最后越发觉得——自家小师弟果然是被人带坏了! 什么收复哈密,建立交通,先到狼居胥山,后到瀚海,拳打鞑靼,脚踢瓦剌。 好狂的口气! 这要是真放到兵部还了得。 刘大夏面无表情地想着,随后冷静合上册子。 江芸芸察觉不对,只好讪讪闭上嘴,眼巴巴看着他。 刘大夏打量着自己的小师弟,想要先开口骂人,又怕吓到他,但又觉得不吓唬一下,这小孩一人在京城可别是要翻天了,所以想了想,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和气问道:“这本书你给老师看过吗?” 江芸芸呆了呆,随后缓缓摇了摇头:“没,我刚写好的。” 而且老师知道了,十有八九要揍人的。 江芸芸不敢随意送去给老师看。 刘大夏点头,看着她战战兢兢的脸庞,更加和气说道:“那我这就写信告老师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觉醒来只觉得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江芸芸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刚一睁开眼就觉得屋内冷飕飕的,炭盆里的火没了, 踩在地毯上也觉得冻脚。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汲着拖鞋飞快跑到窗边,奈何没有玻璃, 只能悄悄推开一条缝,开门的瞬间一股寒意瞬间袭来。 她打了个哆嗦, 但也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雪,仆人们正在撒盐扫雪。 下雪了!! 作为一个没见过雪的南方人, 江芸芸也瞬间激灵醒过来,飞快穿好衣服, 裹好毛绒手套, 飞快出门喊道:“别扫!让我玩一会儿。” 仆人们四顾茫然,随后小声解释道:“这雪还不够厚, 太干了, 不能堆雪人, 而且底下结冰了,江公子小心摔了。” 江芸芸不信邪, 伸手摸了摸头顶垂落下来的冰锥, 还未靠近就能感觉到一股冰凉的风落在自己脸上, 她开心地呼噜了一把冰锥, 然后蹲下来捏了捏雪团,却发现雪团果然捏不起来, 干巴巴的。 “哎, 这是为什么啊?”江芸芸傻眼了。 仆人只好笑着解释道:“若是再下大一点,雪融化一点,要湿一些的。” 江芸芸只好含恨扬了雪粉, 眼巴巴问道:“那还会下雪吗?” “应该是会的,往年过了十二月就会下雪,今年推迟了十来天才下了第一波雪,等过年前后还能再下的。”仆人解释着。 江芸芸耷眉拉眼地蹲在地上,开始无聊地剥着附在栏杆上的冰层,没一会就扣出一个完整的花纹,举起来放在日光下看了几眼,突然又开始乐起来了。 “好好看啊,像琉璃一样。”她爱不释手地捧在手心。 “边缘有些锋利,江公子可别伤了手。”仆人提醒道。 江芸芸连连点头。 “这个冰锥要早点敲下来,免得融化到一半掉下来伤了人。”仆人又说,“今日院子会比较吵,您若是方便,可以早些去暖阁监考吧。” 大概过了初十,外面的考试棚就不能呆了,砚台里的墨没一会儿就冻住了,拿笔的手被冻得哆哆嗦嗦的,连最嘴硬的王守仁也扛不住了,之后江芸芸就说搬到暖阁里,一人一张桌子诚信考试。 今日考完就是大周,明日可以休息一天了。 江芸芸捧着仆人掰给她的小冰锥,开开心心跑了。 那边乐山急里忙慌穿好衣服出门时,只看到芸哥儿蹦蹦跳跳的背影,连忙喊道:“芸哥儿可别跑,小心摔了。” 江芸芸听到后跑得更快了。 来之前乐山不是听了娘和陈墨荷的叮嘱,就是被黎风耕桑等人整日耳提面命,现在的乐山再也不是之前的乐山了,整日啰嗦得要命,她昨日吃了一口冰的,都是一脸哀怨,欲言又止的可怜样子。 可冬天就是要吃冰的啊! 江芸芸捧着新玩具兴冲冲找其他人去显摆了。 果不其然,顾幺儿见到了果然也吵着要这个小冰锥,江芸芸不给,他只好拉着仆人去敲自己看中的,一口气选了个最大的,抱在怀里去找江芸芸炫耀。 江芸芸嫌弃:“这么大,抱在怀里把衣服弄湿了。” 顾幺儿不甘示弱:“这么小,一会儿就没了。” 只有黎循传不为所动,甚至觉得两人太过幼稚。 那边顾清等人也都是南方人,没见过雪,第一次见白茫茫的雪地也都提早出门观赏雪景。 “徐家这个院子虽然小了些,但布置得好,你看这梅花落了雪还真有几分疏疏淡淡,一般情别的滋味。”王献臣风雅说道。 “若是明日下雪,就可以坐在这里赏梅看雪了。”顾清也没看过雪,第一次见难免有些激动。 “春近寒转,梅舒雪飘。”毛澄简短说道。 “‘两种风流,一家制作,雪花全似梅花萼’,此话诚不欺我啊。”沈焘激动说道,“真是好看啊。” 众人说话间就听到有打闹声远远传来,正是顾幺儿和江芸芸拿着冰锥互戳,一边说话,一边嘴里冒白雾,偏动作是一点也没耽误。 不远处,黎循传面无表情跟在身后。 “其归这每日的精神可真好。”沈焘感慨着,“这一连十来天的考试,还要抓后面几名的成绩,卷子一天能写三套,但他看上去是一点也不累,难道这就是年轻嘛。” 毛澄看了一眼王献臣。 王献臣立马喊冤,委屈说道:“我也不想考最后一名啊。” 读书这个事情,总要有人垫底的,来来回回也不过四个人。 王献臣、祝枝山、徐经和沈焘。 倒数第一的竞争可比前两名要激烈多了。 编外用户王守仁其实也不行,但江其归这人对他没要求,就是考了最后一名也是目光柔情,百般为他狡辩。 套用一句黎循传的酸话。 ——“我们都是老人了,比不得新人。” “去暖阁读书啊!”江芸芸经过院子门口时,挥手大喊着,“快来啊。” 顾幺儿眼疾手快咻得一下把人戳倒了。 江芸芸猝不及防,面露惊恐之色,双手往前扑腾着,眼见就要脸朝地摔下去了…… “小心!”顾清大惊。 黎循传快步走过去拉人。 奈何所有人都迟了一步,江芸芸扑通一声摔在雪里。 顾幺儿站在他背后叉腰大笑。 黎循传慌张把人提溜起来,担忧问道:“没摔伤吧。” “这也太危险了。”顾清见了顾幺儿手中的大冰锥,无奈说道,“若是戳到人怎么办。” 顾幺儿抱紧冰锥,小脸不服气:“不会的,就戳江芸。” 江芸芸抹了一把脸,怒极反笑:“顾仕隆,你给我等着。” 顾幺儿眨了眨眼,前面抱着冰锥,后面背着长刀,飞快跑了。 “你和一个小孩玩什么。”黎循传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还好穿得厚,这要是穿少了,铁定要受伤的。” 江芸芸冷笑一声:“等会回暖阁再和他决一生死。” 黎循传听得无语:“人家一只手就能掀翻你。” “胡说八道!”江芸芸大怒,“智取!我是要智取的。” “他那个脑子……”黎循传露出一言难尽之色,“你的智使不上劲。” 江芸芸嘴硬,尤不服输:“怎么可能,我不能输,我怎么能输。” 毛澄听得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顾清也看得直笑:“芸哥儿也才十一岁,确实是爱玩的年纪。” “可不是,都玩疯了,袖子口都要进雪了。”沈焘替她把袖口收紧,“进了雪很容易着凉的,你这个年纪用药都不好用,可要自己保护自己。” “你这么贪玩,若是病了,我们可不好和你家人交代。”王献臣笑说着。 “这么贪玩还能考解元。”毛澄冷不丁,悠悠说道。 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 江芸芸悄悄睨了毛澄一眼,随后咳嗽一声,大声转移祸水:“我瞧着你还能考状元呢。” 毛澄看着她,歪了歪脑袋,随后认真道:“借你吉言。” 江芸芸哎了一声,和他四目相对,随后各自收回视线,摸了摸脑袋。 “没看出来宪清还挺狂。”王献臣讪讪笑说着。 顾清倒是一脸笑意:“大概是在江老师的批改下,宪清的卷子也能连续四天考第一了。” “你也是连着考第二了。”毛澄也跟着肯定道。 王献臣沉默了,随后崩溃说道:“你们给我少说几句吧,一个个也太过分了,我们读书差的人的命不是命啊。” “站在这里聊什么。”背后传来祝枝山哆哆嗦嗦的声音,“太冷了,冬日果然只适合睡觉。” 徐经倒是穿得厚,整个人都大了一圈:“我跟你说多穿点,你非要穿这么少。” 祝枝山里面只穿了一件厚衣服,外面罩着一件绒毛披风。 “等会去暖阁又太热了,脱来脱去太麻烦了。”祝枝山嘴硬说道,“也不太冷,走走就暖和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暖阁坐下,暖阁里早已升起炭火,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窗户上糊的是明纸,外头的雪光透进来,屋内格外亮堂。 “今日算大考。”江芸芸捧着手里的卷子,微微一笑,“所以每个人的题目我都改了一下,把难度往上走了走。” 众人脸色大变。 “哎,伯安呢?”江芸芸发卷子的时候这才发现王守仁没来。 “下大雪还没赶过来吧。”徐经说。 天色昏沉,乌云厚得直压屋顶,瞧着又有一场大雪。 “反正他的卷子写成什么样子你都觉得好,也不必等他了。”黎循传一边研墨,一边阴阳怪气说道。 江芸芸充耳不闻,只当没听到,伸手招了小厮说道:“你去王家看看。” 小厮连忙走了。 “你们先考试吧。”江芸芸咳嗽一声后说道。 两炷香后,小厮匆匆走回来,犹豫说道:“王公子说身体抱恙来不了了。” “昨夜生病了?”江芸芸担忧问道。 小厮犹豫一会儿,随后轻声说道:“听说是挨打了。” 所有考试的人齐刷刷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小厮连连摆手说道:“也是刚才听门房说的,说昨日王大人怒气冲冲回来,然后抓到王公子就是一顿揍。” 王献臣最是坐不住了:“为什么打啊?” “太贪玩了吧。”黎循传幽幽说道,“芸哥儿马也没上过几次,就怂恿人去骑马。” “骑马这事确实有些欠考虑了。”徐经也忍不住说道。 原来是之前小休的时候,王守仁非要拉着江芸芸去看他养在外面的马,那马不是小马,高头大马的,江芸瞧着和那马腿差不多高,偏王守仁唆使他上马。 江芸之前练马,边上跟着蒋平,马背上还带着一个顾幺儿,就这样看着也挺惊险的,黎风都是不错眼看着的,唯恐有一点闪失。 黎循传自然是百般阻拦,祝枝山也颇为担心,徐经更是直言不如下次给其归买个小马再来骑马。 “不知道。”小厮摇头,“没说,王公子也见不了人,是王家二公子出来说的。” “等会去看个热闹吧。”祝枝山好奇说道。 “可以可以!”王献臣连连点头。 江芸芸托着下巴,笑眯眯说道:“还是先关心今日倒三的名次都有谁吧,我已经出好卷子了。” 她从抽屉里又抽出一叠卷子,拍在众人面前。 厚厚一叠,足有大拇指的高度。 “这都是我从去年房选本里选出来的题目,又变化了三种题型。”江芸芸和气说道,“做不完可不能休息。” 常年垫底的四人组哀嚎一声,连忙点头写试卷。 争取倒数第四名! —— —— 课后,江芸芸独自一人,兴冲冲提着礼物去看人。 王家门童听闻她的名字还特意多看了一眼,没一会儿,就有人把她带进去。 王家的院子不小,亭台楼阁精致小巧,三步一景,带有南方水土的印记,江芸芸走在走廊上能清晰闻到风中梅花的香味,却又没有看到梅花的影子,残雪落在假山尖上,好似雪山一角,别有风味。 “我家公子不方便起身,之前就说过若是您来找他,直接带去屋内。”小厮解释着。 王守仁竟然真的挨打了! 江芸芸大吃一惊。 “你怎么挨打了。”江芸芸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解问道。 王守仁看着她突然冷哼一声。 江芸芸不解:“对我撒什么气啊,又不是我打得你。” 王守仁悲愤说道:“那就要问你的两个好师兄了。” 江芸芸来了精神:“哎,李师兄和刘师兄吗?他们怎么了?我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们了。” 李师兄之前拜访过后又去过一次,是上次小休的时候上门,顺便去找小师侄聊了聊天,小师侄对她的态度大为改变,对读书之事瞧着也不太排斥了。 至于刘师兄,刘师兄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要告状,太过分了!她决定年后再去见他! 王守仁怀疑地看着她:“你当真不知道?” 江芸芸连忙喊冤:“我如何知道,我一直在考试啊,你们几个成绩这么差,操心死我了。” 王守仁整个人焉了吧唧地躺在床上,随后悲愤说道:“我爹说他昨日去上值,碰到你李师兄与他说……” —— —— “我那小师弟心性不稳,之前对农学感兴趣,如今对兵事也有了兴趣。”李东阳愁眉苦脸说道,“老师来信,要我一定要看他好好读书,还要我送他去国子监学习呢,谁知他这每日心都在不读书,我也是很担心啊。” 王华听得一头雾水,但听到‘兵事’二字,下意识眼皮子一跳。 “伯安明年也要参加会试了,也该收收心了。”李东阳果不其然,话锋一转,叹气说道。 王华一听果然如此,不由眼前一黑。 他自然也听说自家儿子最近和那个应天府小解元走得很近,每天都往他住的地方跑,说要去读书,参加什么模拟考。 一开始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王华心一狠,逼得他每天都去。 虽然不曾见过小解元,但也是以文会友过几次的。 这位江小童文采过人,言语敦实但犀利,说起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虽有些少年锐气,但也并不算过分,又总听李东阳说起他性格沉稳,完全不似孩童,乃是可塑大才,心里自然也是喜欢。 自家儿子总是坐不住,聪明自然有,但太聪明了,就显得有些跳脱,现在能跟着小解元读书那可是好事。 是叫他去读书!不是去误人子弟! 王华心里已经发出无数尖叫,但脸上还是一脸懊悔:“我回去一定教训他。” 李东阳连连摆手,无奈说道:“打不得孩子,我跟你说这事可不是在跟你告状,只是也想着提醒一下,听说那几位一直想要插手兵部的事情,现在马尚书可是日日头疼,那些折子压在内阁上不敢往上送,下不能往下发,王尚书的大门都紧闭多日了。” 王华脸色凝重。 外戚想要插手军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当今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大家现在都是避而不谈此事,唯恐陛下想起此事,一时脑热,还真让那些张家周家王家插手此事了。 “多谢提醒。”王华叹气,“我那个儿子实在是太有脾气了。” “年轻人嘛,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李东阳眉眼弯弯,笑说道,“这事也不是我想起来的,是时雍昨日来找我,一脸忧心忡忡说起其归如今一心扑在兵事上,张口闭口就是打仗的事情,又说起伯安,说伯安也是整日居庸关、山海关挂在嘴边,就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伯安心气高,性子跳,其归又是初来乍到,年纪又这么小,我们这些大人自然是要替他们看着点的。” 王华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最近一心扑在遗书的事情上,丘阁老整日盯着,我是半点心神也挪不开。” “理解理解,经籍图书者,乃为万年百世之事,今世赖之以知古,所世赖之以知今,丘阁老一向博闻强记,三教百家之言,无不涉猎,要求高点也是正常的。”李东阳安抚着。 王华一脸歉意地告别同僚,在座位上如坐针毡,一下值就飞奔回家,好巧不巧,正好看到王守仁正拉着乖巧的弟弟手舞足蹈,指点江山,大放厥词说起自己是如何仗剑走天涯,勇闯关外的辉煌事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侧仆人扫地,放在角落边上的扫帚就要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 我叫你整日居庸关、山海关,走两步还真当自己是大将军了。 我叫你带坏好好的一个小解元,还被对方家长找上门,丢死我这个老脸了。 我叫你不好好读书,要是没考上会试,看我怎么打你。 王守仁被打得抱头鼠窜,大声说道:“芸哥儿自己就有这个心思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去居庸关和山海关多光荣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说啊。” “怎么是我带坏他的,他好大一个人。” 他一边被打,一边嘴硬。 王华气得脸都红了,摔了扫帚说道:“把他给我关起来!” 江芸芸听了全过程,叹为观止:“别的不说,你爹打你,你还敢振振有词,挨这个打不冤枉。” 王守仁不服气:“我觉得他说的不对,凭什么不能反驳。” 带着滤镜的江芸芸一听又觉得非常有道理,连连点头。 “难道你老师打你,你都不说话吗?”王守仁企图找到共鸣。 江芸芸扑闪着大眼睛。 王守仁警觉,一脸不信任:“你难道这么听话,你老师打你,你都不跑?” 江芸芸老实巴交说道:“我都是扑通一声跪下来的。” —— —— 江芸芸安慰完王守仁,突然开始担心刘师兄是怎么告状的,但是直接去找刘师兄又害怕撞到枪..口上,脚步一顿,打算去找脾气最好的李师兄探探口风。 只是来的不巧,李师兄还在加班,人没回来。 江芸芸一脸惆怅,觉得自己大概也要挨打了。 她忧心忡忡走在路上,突然和李兆先迎面撞上。 “怎么垂头丧气的。”李兆先吃惊问道。 自认识江芸芸开始,这人整天笑眯眯的,怎么今日愁眉苦脸的。 江芸芸叹气,没说话。 “找我爹?”李兆先见她出来的方向,随后问道,“走,在家里坐着等。” 江芸芸摆手:“我还是下次来吧。” “有什么关系。”李兆先直接抓着人的胳膊就往家里带,随后把人按在椅子上,语重心长说道,“每次你来,我爹见了你口气都变了,你多来几次,我爹恨不得把你认干儿子。” 江芸芸被他的胡言乱语震惊了。 “别不信。”李兆先站在她面前,抱臂打量着她,随后凑过来,神秘兮兮说道,“我爹一提起你就是‘我的小师弟啊’,你听听这声音,啧,可不是想认你做儿子了。” 江芸芸语塞,随后呐呐说道:“辈分乱了吧。” “没事,咱们各论各的。”李兆先大气摆手。 “李兆先。”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李兆先头也没回,看也不看直接跳起来就跑。 一根大棍子朝着李兆先刚才坐的位置就是一个横扫。 “这么编排你爹是不是。” “我又说的没错!”嘴硬的李兆先死不认错。 “好好好,好你个李兆先,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那你来啊!” “跑什么,不是很能耐吗?” 躲在椅子后面的江芸芸看着鸡飞狗跳的两父子,为难想到。 ——不是,你们京城的小孩都好叛逆啊。 等李兆先跑了,李东阳这才喘着气扔了棍子,一转头就看到蹲在椅子后面,眼巴巴的小师弟,连忙挤出笑来:“让小师弟看笑话了。” “你们父子感情真好。”江芸芸从后面走出来,扶起摔倒的椅子,自己乖乖坐上去,笑眯眯说道。 李东阳看着心都软了。 ——真是好乖的小孩啊。 “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他和气问道。 江芸芸叹气,小脸皱巴巴的:“我好像干了一件坏事。” 李东阳柔肠百转,连忙安慰道:“你一个小孩能干什么坏事。” 江芸芸没说话,晃了晃小腿,然后眼巴巴说道:“我最近都没有好好读书。” 李东阳了然点头,越发觉得小师弟真是知错就改的好孩子,不由柔声安慰道:“京城每日都有很多事情,你好奇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今后要好好读书才是。” 江芸芸连连点头:“可刘师兄知道后,写信给老师告状了。” 李东阳皱眉,但还是给人打圆场:“时雍性子就是直了些,但他对你可是一片拳拳之心。” 江芸芸愁眉苦脸,“我会挨打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李东阳安慰道,甚至打趣道,“老师远在扬州,还能坐船过来打你不成。” “那就好,那我就再把我的兵事册整理一下。”江芸芸心中松了一口气,笑眯眯说道。 李东阳脸上笑容一顿。 “什么东西?” “就写的一些改革建议,但很简陋我想要再修改……哎哎哎……不是说不是大事吗。” 江芸芸警觉躲在椅子后面,一脸委屈。 李东阳不知何时已经捡起棍子,虎视眈眈看着她。 ——怎么没人说这小子也这么能闹啊。 日子一晃而过,京城一连下了三日大雪,直到今日清晨才歇了架势,重雪覆盖着街道,路上也没有了人烟,偶有一辆马车,那也是飞快走过并不停留。 店铺里的生意也都冷淡了许多,不少店铺甚至已经关门了。 明日就是二十九,今日考完大家就可以安心过年了,江芸芸宣布完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一声,憔悴如沈焘短短一个月已经瘦了十斤,就连一直稳拿第一的毛澄也累得消瘦了许多。 这一轮模拟考如此高强度实在是辛苦,每个人就连吃饭都忍不住背几句刚才看到的文章,睡觉时更是时不时梦到监考官的样子变成了江其归的可怕模样。 “这次考试没有最后一名哦,大家安心过年。”江芸芸批改完卷子,笑说着,“不留寒假作业了!” 四位倒一有力竞争者欢呼雀跃。 “江公子,有您的信,门口还有一个人,是从扬州来的,说是您认识的人。”在众人订正卷子时,门房匆匆走过来说道,“那人瞧着有些奇怪,我们不敢直接请进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说这人有点奇怪是因为这个人来就来了, 还带了一根棍子来,棍子光滑可鉴,手柄处甚至还贴心的缠绕上了布, 保证打人时不伤到自己的手。 最最重要的是布边缘已经抽了丝,可见是被使用过的, 频率还不低。 江芸芸躲在柱子后面小心翼翼看着来人。 来人确实是认识的人——耕桑。 本应该是扬州的耕桑突然来了。 首先排除有事情来京城的。 再排除是来给大家过年的。 “他是来打你的!”顾幺儿抱着冰锥,挤在她身后, 幸灾乐祸说道。 “好粗的棍子啊。”祝枝山咋舌。 黎循传越看越眼熟,凑过来说道;“这不是祖父每次吓唬你时, 拎得那个棍子吗?” 江芸芸整个人都缩起来了,愁眉苦脸蹲在角落里。 ——要挨打了呢。 “你最近做什么坏事了?”黎循传低头问道。 江芸芸嘴硬狡辩着:“我好好读着书呢, 我可没做坏事。” 黎循传露出一言难尽之色:“又是清清白白江小芸是不是。” 江芸芸皱着鼻子, 一脸不服气。 “哎,不是你家的人嘛?你怎么不去看看。”顾幺儿怂恿着黎循传,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黎循传怂了:“我不行, 我见那棍子就害怕。” 众人磨磨唧唧躲在柱子后面, 门房处的耕桑自然是看到了,但也只能当成没看见。 “这是黎公要送给芸哥儿的东西, 希望他多思多等, 戒急戒躁, 在京城也要好好读书, 不能辜负光阴。” 徐叔诚惶诚恐接过粗棍子,一脸虔诚。 ——打过解元的棍子, 解元若是不要, 他简直想供起来的! “还有其他话吗?”徐叔热情邀请道,“不若还是进来喝盏茶再走吧。” 柱子后的人齐齐往后缩了缩。 耕桑眼尾一扫,想笑但忍住了, 目不斜视说道:“不了,我得抓紧时间去别的地方,这些都是芸哥儿的生母给他做的衣物,还有其他朋友提早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和红封。” 他把肩上的大包裹递了过去:“有唐公子等人送的礼物。” 他递过去时特意提醒了一句:“有些沉。” 徐叔连连点头,只是接过后差点没被拉得一个踉跄。 ——还真沉啊!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若是芸哥儿还在读书,记得要他注意身体,千万别累坏了身子,要劳逸结合,好好读书。”耕桑声音微微提高,大声说道。 徐叔不明所以,但不妨碍爽快应下:“一定传到。” 之前派小厮去请人,那边暖阁说正在考试,说请人先进来再说。 不远处的江芸芸摸了摸红扑扑的耳朵。 “点你。”毛澄面无表情说道。 江芸芸恼羞成怒:“我又不是听不出来。” 顾幺儿见人出了门哒哒跑出来,然后趴在门口张望着,又见人走远了,这才蹦蹦跳跳走到徐叔面前,看着那个巨大的包裹,眼巴巴说道:“好大的包裹啊,都是礼物嘛。” “你们不是在考试吗?”徐叔看着溜溜达达走出来的一排人,惊讶问道。 王献臣面不改色胡说八道:“刚考好。” 原来江芸芸一开始听说那人是拎着棍子来的,就心生不妙,把小厮打发走后,想着悄悄跟上去看看,这一跟后面就长了一串尾巴,一个个都无心读书,想凑过去看热闹。 “东西有些重,我让人给你拎到房间里去。”徐叔笑说着。 江芸芸摸了摸还带着温度的包裹,点头说道:“麻烦徐叔了。” “不麻烦。”徐叔笑着找了两个小厮过来,“小心些,里面都是贵重东西。” 小厮们小心翼翼捧着包裹走了。 顾幺儿一脸好奇,眼巴巴说道:“我想看看。” “这是我娘给我准备的东西,我要自己看。”江芸芸杀人诛心,“过年了,你爹没给你寄东西吗?” 顾幺儿想起自己寄出的,石沉大海的信,小脸一垮。 江芸芸得意洋洋地笑了。 “哎哎,我带幺儿去厨房吃好吃的。”徐叔连忙安慰道。 “也太幼稚了。”顾清见人走远了,忍不住说道,“顾将军在打仗呢。” 江芸芸指了指自己的脸:“前几天被他推雪地里的仇还没报呢。” “幼稚。”黎循传说道,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回过神来,“哎,祖父祖母怎么没给我带东西啊。” 江芸芸和他四目相对。 “你说我坏话了?”黎循传阴恻恻问道。 江芸芸连连摇头:“哪能啊。” 黎循传不信:“那你上次写信怎么偷偷摸摸的。” “和老师说心里话呢,怎么能让你知道。”江芸芸理直气壮。 “我这就写信去问。”黎循传恼怒。 江芸芸欲言又止,面露慌乱之色。 不过很快,黎循传的礼物就来了。 ——十本厚厚的书。 徐叔想笑但又不敢,只好板着脸,面无表情说道:“黄昏时又来一次,说是芸哥儿的东西太重,把您的东西不小心落在客栈里了。” 黎循传捧着那十本厚厚的书,惊呆在原处,等徐叔走远了,突然面色狰狞去找江芸芸算账。 江芸芸早早得知消息,大门紧闭,躲在屋内装死。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说我坏话,你有本事开门啊!!”黎循传愤怒大喊。 门外是黎循传不甘心的呐喊,窗外是顾幺儿幸灾乐祸起哄的声音。 她面前是老师的棍子。 她边上是团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包裹。 江芸芸看得直叹气。 这日子过得也太热闹。 “躲在里面不出声算什么英雄好汉!”黎循传用力敲门,气势汹汹的架势连在隔壁赏雪的祝枝山等人也凑过来看热闹了。 “别敲了,我不会开门的,不过明天就大年二十九了,我请你去吃饭行不行。”江芸芸的声音贱兮兮传过来,“你消消气,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我一心都是你啊。” 黎循传听得气急:“胡说八道。” “那我偷偷请你吃蜜沙冰,行不行,还有仁寿坊的隆福寺边上会有今年最后一次的集市,我听说有很多好吃的,煎豆腐,煎茄子,油炸烧骨,摊鸡蛋,榛松糖粥,都花我钱,我请你,你随便吃,买一份丢一份也可以。”江芸芸蛊惑着。 黎循传可耻地心动了。 祖父和爹确实给了他钱,爹给的不值一提,祖父在得知之后住在徐家后,只给了八十两,直言若是过了殿试再送钱来。 祖父为官节俭,要求子孙也不能奢华,黎循传的钱自然也花得很小心,他给两位师兄买了见面礼就花了三十两,钱包一下就局促起来了。 江芸本来是个穷鬼,但她在之前应天府乡试中压自己考中解元,大赚了一笔,生活短暂富裕了,不过按照她花钱的速度,没钱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轻轻冷喝一声。 江芸芸耳朵一动,立马又诱惑道:“哎,去面食店你拿着条子随便点,你不是觉得北京的面食很好吃吗。” 条子类似于现在的菜单。 黎循传吃人嘴软,一肚子火也没说话了,哼哼唧唧说道:“开门,我看看祖父有没有给你送什么好东西。” 江芸芸悄咪咪探出脑袋,殷勤笑说着:“不生气了?” 黎循传别别扭扭瞪着她。 “来来来,看我的礼物。”江芸芸笑眯眯把人拉进来,顺便把企图挤进来的顾幺儿推出去,“你去找别人玩去。” 顾幺儿含恨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了,气的直跳脚。 远处的祝枝山笑说着:“还是芸哥儿哄人有办法,一个楠枝,一个幺儿,随便一哄就都哄好了。” 众人齐齐点头。 顾幺儿坚持不懈在抓门,企图挤进去。 “幺儿,来我们这里吃东西啊。”顾清见状招呼着,“有你爱吃的奶酪哦。” 顾幺儿扭头看着他,随后也屁颠屁颠便跟着他走了。 “不和他玩了。”他牵着顾清的手,愤愤说道。 “哎,希望能坚持到晚上吧。”王献臣嘲笑着。 屋内,江芸芸和黎循传盘腿坐在床上,中间是那个圆鼓鼓的包裹。 “装了什么,这么多?”黎循传吃惊地摸了摸包裹,有的地方软软的,也有的地方摸上去很硬。 江芸芸打开包裹,里面大大小小还有无数个包裹堆在一起,她见了直笑:“跟拆盲盒一样。” “盲盒是什么?”黎循传不解问道。 江芸芸随手拿起一个小的,放在手心点亮着,开心说道:“是惊喜啊,是他们给我准备的惊喜啊。” 她把手中的包裹打开,里面是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偶,穿着竹青色的绢衣,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样子。 “瞧着很像你啊。”黎循传说。 江芸芸拿出信封一看,上面是唐伯虎的字迹。 “他倒是有闲情逸致。”黎循传盯着那龙飞凤舞的名字,笑说着,“这个木偶难道是自己雕的?” “不是他雕的。”江芸芸打开信封看了看,脸上露出开心地笑来,“是平安给我做的。” 黎循传惊讶:“平安是谁!” 江芸芸把南京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还特意强调着‘平安可不傻,他唱歌可好听了,而且陪幺儿玩,也很有耐心的’。 “那好可惜,原本这么好的人……”黎循传接过木雕看了看,遗憾说道,“长得可真像你,瞧这个眼睛弯弯的。” 江芸芸把那份代笔的信仔细看着:“徐家老夫人把他们母子送去漳江了,他们本来就要开发海运,那边也需要人,还能远离南京,求一个安心日子过。” “那个小守备太监受到惩罚了吗?”黎循传又问,“若是还活着,那可真是大隐患。” “只听说他被召回北京了,太监的生死也不是我们,乃至官员可以决定的。”江芸芸解释着。 黎循传叹气:“当今仁厚,想来也是没死的,这些太监真难杀啊。” 自来读书人就是和宦官不对付的。 江芸芸倒是不赞同,神秘兮兮说道:“我倒是听说太监门派系也很多,他一个从小南京守备灰溜溜下来的人,怎么可能讨得了好,推荐他的人,肯定是一想到这人要是出现在陛下面前,那自己识人不清的事情就是如鲠在喉,若是别人再一挑拨,自己说不定也要被陛下讨厌了,所以留一条命远远打发到别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且南京那个大守备太监,也只是长得和善而已。”江芸芸笃定说道,“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可没有把事做大做小的想法,只有做绝的想法。” 黎循传听的一愣一愣的,随后也跟着点头,一脸佩服:“你一向看得清。” 江芸芸把信封小心翼翼放到边上,漫不经心说道:“而且那个苏州卫指挥张钦已经流放了,之前很多不作为的官员也都接连贬官了,听说借机换了不少人,一件事情想要尽善尽美肯定是不行的,如今平安母子可以平安活着,徐家愿意护她们一生,那些做了坏事的官员太监也都受到处罚了,我们能做也只能这样了。” 黎循传叹气:“我就学不来你的气量,碰到不平之事可以这么勇敢,一点也不畏惧那些权势滔天的人,现在结果其实没有这么满意,那个太监是主谋,至少也该被千刀万剐,可现在不管是还留着一条命,还是留个全尸,你还是能坦然接受。” 江芸芸歪着脑袋想了想:“可我也没办法啊,我只是第一个小小举人,我便是以后做官了,我也是一个小小芝麻官,你知道这个政、体有多庞大吗?” 江芸芸比划了一下,笑说着:“有这么大,我只是蚍蜉,若是我的呐喊能被听见,已经是来之不易了,若是想要撼动,那我大概要长成这么大的蚍蜉……” 她又比划出一个大圈,却没有刚才比划得这么大:“我撼动了,可我大概也要死了。” 黎循传惊得瞪大眼睛。 “所以我觉得一件事情只要能完成百分之八十!”江芸芸想了想,抓着那个木偶的脑袋,又比划了一下下面的身子,“能完成这么多,我已经是超级棒了。” 黎循传被她的惊骇之语,惊呆在原处,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江芸芸已经开始拿起第二个包裹,兴冲冲拆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小泥板,打开一看,里面的刻字歪歪扭扭的,她兴冲冲去拆信件。 不过信件上的字是林徽的。 林徽开始自己雕刻了? 江芸芸迷惑,打开看了几眼,立刻激动说道:“我舅舅刻的!他已经把启蒙都学完了。” 黎循传被那泥板怼了脸,拿下来一看,笑说着:“还真是婴儿学字,写的比你一开始还不如。” “哪有,我瞧着还挺好啊。”江芸芸带着八百米滤镜说道,“你看看这一笔一划的,方方正正的,你看看这个‘三’字,还有笔锋呢,真不错。” “你舅舅学写字,你这么高兴做什么?”黎循传不解问道。 江芸芸小心翼翼收好册子:“这样以后他就能自己做生意,看契书,就能独立了。” “他这么大的人,还要你操心啊。”黎循传嘲笑着,“他还照顾不好自己不成。” 江芸芸又把林徽的信仔细看了看:“你不懂,我得看顾好周家人的,你看,我舅舅真聪明,也才学了一年多,启蒙的几本书都学完了,你看字也写得一笔一划,这个是自己学着雕刻的模具,真不错。” “思羲亲自教的?瞧着很了解啊。”黎循传也凑过来看信。 “嗯,我舅舅去找他的,而且多学点肯定不会错,以后印刷书籍校对不是也方便吗?他现在已经是大管事了!真厉害。”江芸芸骄傲说道。 黎循传只是看着她笑:“十一岁的江其归,你可真操心啊。” 江芸芸嘴角抿出小小的梨涡来。 “这个是谁送呢?软软的,小小的,不像装衣服的。”江芸芸好奇打开第三个,只看到里面露出一个东一块布,西一块布的老虎娃娃,嘴巴还是歪的,眼睛也一上一下。 “哎,这个老虎丑丑的。”黎循传嘲笑着。 江芸芸幽幽说道:“我妹妹缝的。” “怪不得看上去这么别致的可爱。”黎循传火速改口。 江芸芸打开信封,在她离开之前,江渝的把四书都学了一遍,字也写的颇为秀气。 一开始她就不打算用老师教她的办法来教江渝,四书五经的内容是一道道清规戒律,但也犹豫要不要用现代的办法来教一个古代的闺阁女子。 就在她跃跃欲试之时,她却猛地看到江湛和江漾的事情,一个被如此规训的女子也不能得到夫君的敬重,一个快乐的灵魂也整日要受到江家的压抑。 她开始迟疑,因为一个自由的灵魂若是被束缚在痛苦的身体里,这绝对不是好事。 江渝若是知道了那些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想法,那下一个被这个时代排挤的人就会是她。 至少,江渝不能无处呐喊,不得求得过完这一生。 所以如何教育这个妹妹成了一个难题。 她不是顾仕隆,一个爵位已经足够他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地过完这一生。 考虑了许久,江芸芸决定放养,不主动教授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想法,但若是江渝自己有了稀奇古怪的想法,也不会刻意去打压。 她若是想要异想天开的自由,那就让她快乐。 她若是想要顺从这个时代,那也无可厚非。 信中的江渝一如既往的唠叨,先说了自己和娘搬进新房子后是如何快乐,自己都睡到巳时才起来,家里新找的厨娘做饭很好吃,又说娘最近和秦夫人每天都出门,笑容也都多了,还和陈妈妈一起研究出了很多花样,大家都说好,现在绣房也开起来了,招了十来个人,真热闹啊,不过娘哭了,是不高兴吗?不过陈妈妈说是高兴的哭了,我不懂,高兴有什么好哭的,还有笨小春也终于学好论语了,自己养了三条狗,冬日时,一只流浪的狗妈妈生在厨房的,只活了两条,娘心软就都养起来了,又说自己最近也学着刺绣了,很难绣她不想学,希望她可以帮忙跟娘说,这个布老虎是因为他们说明年是你的生肖年,所以我和小春连夜给你缝的,希望你能喜欢。 江芸芸笑说着:“江渝开朗了好多,不过她不想绣花,寻常女子都要学吗?” 黎循传摇头:“我不懂,大概是要的吧,我看我的姐姐们也会学,但不需要多厉害,毕竟会有绣娘,还有丫鬟嬷嬷帮忙,但我有一次听我婶婶说,说若是议亲的时候,女子不会绣花会没人要的。” 江芸芸闻言冷笑一声:“也没说男的要考中秀才能议亲啊,怎么就要求女人要绣花了。” 黎循传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又不是我说的,你怎么凶我。” “我觉得是陋习。”江芸芸臭着小脸说道,“我妹妹不学就不学。” “哎哎,不学也没事的。”黎循传安抚着,“你以后要是真是状元了,你妹妹就是大字不识一个,娶得人也多得是。” “那不一样。”江芸芸开始挑剔起来,“那不是喜欢我妹妹啊,这不是看中我了吗。” 黎循传呆住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呐呐说道:“什么喜不喜欢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写话本别写痴了。” 江芸芸眯眼:“你不懂,你看士廉娶得就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你看他们感情这么好,时不时就念着自家夫人和孩子,还出门给她买了好多礼物,前几日找人送回家了呢。” 黎循传只是呆呆地看着她:“青梅竹马啊。” “对啊,你不知道!”江芸芸顿时八卦起来,“我跟你说,我听说他们都是从小一起玩的,小时候还偷偷去佛前拜拜呢,士廉还悄悄爬人家墙头,元宵节还给人送花灯自己做的,可甜了。” 黎循传哼哼唧唧推开面前的人:“少打听人家的私事,八卦死了。” 江芸芸遗憾坐了回去:“我这是给你科普一下要自由恋爱,你小小年纪可不能学那些酸儒,要是你不喜欢那个女子,你倒是算了,好大一男儿,可这样就耽误女子了,你看我那个大姐姐,真是遭罪。” 黎循传结结巴巴说道:“可我不会打人的。” “这我知道。”江芸芸循循善诱说道,“可心理上的不高兴也是冷暴力啊,哎,就跟我不理你一样,你就不高兴,你不理你夫人,或者你夫人不理你,那也是冷暴力。” 黎循传听得入神了。 江芸芸暗戳戳灌输完自己的小思想,开始拆其他礼物。 周笙又给她准备了衣服,但是尺寸大了一些,说是怕她长高了,衣服跟不上了。 “我娘手艺真好。”江芸芸一脸开心地炫耀着,“你看看这个花纹,好看吧,花跟真的一样。” 黎循传回过神来,哎哎了一下,拨开快要怼到自己脸上的衣服,低头拨弄着包裹,慢慢吞吞说道:“知道了,我又不是没有。” 江芸芸开开心心把衣服堆到床头去。 “这本书是什么?”黎循传摸到一本书,“新倩集,这不是昌谷写的那本嘛,哎,你在第一个。” “江芸,字其归,素雅俊朗,貌若潘安,为人沉静,有古韵,性专执不同于俗,容貌惊人,洋洋洒洒,文务精思,气最峭厉……” 江芸芸听得脚趾扣地,一把夺过那本书,一眼扫过去,无穷无尽的形容词把她看呆了。 “也太能夸了。”黎循传笑歪在一侧,“好能夸,‘天地闭合,乃绝相知’,他要和你不离不弃耶。” 江芸芸恼羞成怒,狠狠踹了他一脚,黎循传这才停下笑来。 一本新倩集十来人,每个人的形容词都不重复,夸赞的角度也是各有不同,可见徐祯卿还是有些本事在的。 “这大概是他印刷好的,特来眼巴巴送你一份。”黎循传擦掉眼角的眼泪,“希望可以和江潘安不离不弃呢。” 江芸芸愁眉苦脸:“这本书可别给我发的到处都是,我还要脸的。” “没事,他们不要的。”黎循传开始找唐伯虎的东西,“唐伯虎给你准备什么啊,让我看看。” 里面的东西都不多了,一份老师和师娘的信,都穆送给他的用竹子雕刻的虎吊坠,张灵送了一个有机关的小酒壶,唐伯虎只送了一包果脯。 “他怎么突然这么低调了。”黎循传吃惊。 江芸芸打开信一看,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他在他的院子里种满了桃花,这是长出来的果子晒干后的果脯,他还邀请我有空去他家玩。” “哦。”黎循传冷哼一声,“倒也有意思。” “哎,我马上十二岁了!”江芸芸突然凑过来,眼巴巴说道,“你送我什么礼物啊。” 黎循传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莫名红了脸:“我给你找找。” “行。”江芸芸笑眯了眼,“可要好好选哦,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第二个!”黎循传不悦强调着,“我的那盆兰花!”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我照顾不来,也太娇气了,平日里也都是你照顾的。” 黎循传叹气:“你可真是一点也不文雅。” “山猪吃不了细糠吧。”江芸芸自嘲。 黎循传又连连摆手:“怎可以如此说自己。” “不碍事的。”山猪芸一本正经说道,“所以这次你要给我准备粗粮来,不然我要不高兴了。” 黎循传认真点头:“行。” —— —— 大年三十,徐家准备了一大桌席面,有江南的饮食,也有入乡随俗的本地饮食,一桌人团团坐着,按着年龄大小来坐。 “还是第一次离家过年。”顾清感慨着。 “谁不是。”众人笑说着。 “京城过年可真热闹,门口的桃符也各有不同,不过昨日和宪清出门碰到小童玩鞭炮,差点吓到我。”沈焘无奈说道,“我骂骂咧咧骂了回去,谁知道他竟回家找大人,宪清吓得直接拉着我拔腿就跑。” 毛澄镇定辩解着:“大人不和小孩斗。” “说起来昨日的雪真大,今日停雪了,这花园可真漂亮,银装素裹,就是你们堆起来的两个的雪人,现在有点小了。”祝枝山笑说着。 江芸芸和顾幺儿扭头去看门口一左一右的雪人,立刻嘞开嘴笑着:“这可是哼哈二将,为你们保驾护航的,可不能在年节中化了。” 王献臣笑说着:“确实要有一个好兆头,希望解元公的手能点石成金吧。” 徐叔端着酒上来,给几人都倒上酒:“新热的酒,可是从南方带来的黄酒,甘冽香浓、回味悠长。” 江芸芸和顾幺儿得到两盏茶。 顾幺儿不服,还没说话,就被江芸芸单手镇压了:“不能喝。” 顾幺儿梗着脖子。 “举杯,祝我们考试顺利。”祝枝山举起酒杯,大笑着,“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江芸芸也跟着举起茶来,顺势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口清甜,不由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顾幺儿开始埋头苦吃。 徐经不爱喝酒,喝了那一盏就让人拿了茶水来,也开始一心吃喝。 至于其他人,喝酒开了头可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连毛澄也闷声不吭喝了好几盏,大家默契的没有作诗,只是说着寻常话,又时不时被人劝酒,然后去劝别人。 祝枝山和王献臣活络热情,场面热闹得一时不知是酒还是暖炉烧的。 沈焘最先倒了下来,顾清也醉得不行,连连摆手。 王献臣和祝枝山喝多了,反而越发开始精神起来,开始斗嘴皮子。 黎循传被灌了好几杯,醉眼朦胧,坐在那里发呆。 江芸芸连忙找徐叔准备醒酒汤。 等送到黎循传手边,黎循传抬眸去看江芸芸,那双眼珠子黑漆漆,水润润的,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我们来喝一杯,第一次过年。” 江芸芸笑说道:“可真是喝醉了,快把醒酒茶喝了。” 黎循传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笑容灿烂:“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来,干杯!” 他举起醒酒汤一饮而尽。 顾幺儿看得直笑:“他喝醉了,好笨哦,都分不清是不是酒了。” 江芸芸也跟着笑,只是替人挽回尊严:“也没发酒疯,也很不错了。” 顾幺儿大声吹嘘着:“等我会喝酒了,我一定千杯不醉。” 今日正街上有官署会放新年烟花,许是时候到了,一朵无声的漂亮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好似一朵盛开的花,点亮了冬日漆黑的夜,随之而来的是一朵接着一朵,五颜六色,分外漂亮。 外面传来小孩的尖叫声,打破了安静的空气。 江芸芸看着那烟花,又去看横七竖八的朋友们,明明距离这么远,可那光泽却好似照耀在每个人的眉眼上,绚烂,璀璨。 他日卧龙终得雨,今朝放鹤且冲天。 她的朋友总归得偿所愿。 而她…… 新年快乐啊,十二岁的江芸芸!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年初一, 五更天 咸安宫内张灯结彩,大嬷嬷估摸着时间,就悄悄去了寝殿, 唤醒太皇太后。 “老祖宗,五更天了, 要开始焚香放炮了。”嬷嬷站在帘子后低声说道。 没一会儿,帘子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声。 嬷嬷悄悄上前, 挽起帘子,小声说道:“老祖宗醒醒神, 等会太后娘娘,陛下、皇后还有小太子还要来给您拜年呢, 今年的朝贺仪在慈宁宫举行, 若是累了,就去那边露一个面, 到时候再早点回来。” 太皇太后揉着脑袋, 坐了起来:“年纪大了, 虽说睡得少,但次次都很难醒过来, 昨日熬了会夜, 今日就觉得有些累了。” “那是天太冷了。”嬷嬷亲自给人穿衣服, 又给人扶到梳妆台前, 几个丫鬟瞬间围上去,给人穿着吉服。 嬷嬷给人梳着头, 笑说着:“前些日子院使来请脉不是还夸老祖宗精神抖擞吗。” “那些院使惯会说好听的话, 之前太子殿下病了这么久都没好,一个个都不中用,就知道溜须拍马。”太皇太后不悦说道, “到最后还要靠一个小长随从外面求来道符,才求得神佛保佑。” 老嬷嬷悄悄睨了镜中的老祖宗一眼,见她并无不悦之色,这才送了一口气。 宫中两位祖宗,太皇太后信佛,太后信道,两宫偏还挨得近,时不时有点小摩擦,陛下也是和稀泥的,每次左右安抚,但若是再做些什么,便都不行了。 一个不是生母,一个亲缘淡薄。 陛下如今一心都在坤宁宫身上,能用心维持两宫平衡,已经是孝心可嘉。 沉默间,五更到了。 “焚香放炮吧。”太皇太后看了眼昏暗的夜色,淡淡说道,“也不好耽误别人的热闹。” “哎。”嬷嬷对着一侧低眉顺眼站着的宫娥点了点头。 没多久,空气中传来檀香的香味,没多久,外面传来鞭炮声,放了一挂就停了下来,随后拿下大门的门闩摔在地上。 “跌千金,千金跌,跌得来年滚滚财源来。” 每跌一下,就传来小黄门齐声的唱和声。 一连扔了三下,这才停了下来。 短暂的热闹后,咸安宫便紧跟着安静下来,又恢复了刚才死气沉沉的模样。 没多久,隔壁英华殿也紧跟着响起鞭炮声,一连放了七.八挂,小太监和小宫娥的欢叫声也远远传来,就连摔门闩的祝贺语也能听得断断续续。 没多久,又听到更是稀薄的鞭炮声,大概是皇后的坤宁宫也开始正月初一的大礼了,那鞭炮放得格外久。 “倒是热闹。”太皇太后垂眸坐在位上,手指拨弄着佛珠,一颗接一颗拨着,紫檀木佛珠被经年累月的盘着,珠色好似金玉一般。 大嬷嬷低眉顺眼站在一侧。 “把百事大吉盒儿准备好。”许久之后,太皇太后把佛珠套回手中,淡淡说道,“你让人去厨房那边盯着嚼鬼盒子,口味做多点,类型也丰富一些。” 嚼鬼盒子就是装满各种驴肉的小盒子,因为驴又称小鬼,在过年吃有祛邪的意思。 当年陛下体弱多病,年前小太子也病了,眼下准备这个正合适。 大嬷嬷低声说道:“现在时间紧,奴婢亲自去厨房,让他们抓紧时间弄这个。” 太皇太后点头:“去吧。” 没多久,车驾一辆接一辆走了进来,身穿华丽礼服的皇太后先一步入内,见了太皇太后就下跪行礼。 “快扶起来。”太皇太后和气说道,“给你一个大红封,之前殿下病了多亏了你宫中的小太监啊,今日可有带来?” 王太后叹气:“娘娘可别说了,我已经痛打了一顿刘瑾,小太子如此年幼,也敢如此行事,若是出了一点差错,我真是罪该万死啊。” 太皇太后眉心微动。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心善,出面把人带走了,说是送去太子殿下身边端茶送水了。”王太后无奈说道。 太皇太后嘴角露出笑来,颔首说道:“原是如此,皇后一向心善。” 王太后没说话,只是对着提上来的百事大吉盒儿,笑说着:“现在还有鲜荔枝啊,真是难得。” “家中小辈孝敬的。”太皇太后拨弄着佛珠,笑说道,“我年纪大了,吃不得这些上火的,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怎好拿了周家对您的孝敬。”王太后捂嘴笑着,“我瞧着这个栗子就不错,糖炒的吧,闻着真香。” 一侧的宫娥立马上前给人拨着栗子,一颗圆鼓饱满的栗子肉轻轻松松被剥出来。 “这个柿饼也不错,甜而不腻。”太皇太后笑说着,“配上清茶正正好。” “娘娘都说喜欢,那一定是好的。”王太后笑说着。 说话间,另外一家车架也停了下来,没一会儿外面传来请安声。 “给主子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安,祝主子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新年大吉。”外面齐齐传来喊声。 “是皇上来了。”太皇太后笑说着,“早就跟他说晚些来,我们这些老人起得早,他不必跟着我们走。” “皇上一向是仁孝的。”王太后安抚着,“说明他惦记您啊。” 帘子被掀开,寒气涌了进来,随之而来是三道影子齐齐落了进来。 朱祐樘带着张皇后,张皇后手中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 小孩头戴虎头帽,乖乖坐在皇后怀里,见了人也不哭闹,只是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 “孩儿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祝太皇太后,皇太后新年大吉。” “臣妾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祝太皇太后,皇太后新年大吉。” 两人齐齐下跪,恭身拜年。 “大大。”怀中的小孩也跟着咿呀说道。 “快起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连忙说道。 “几个月不见,我们太子长大了不少,快来让曾祖母来抱抱。”太皇太后一脸柔情说道。 朱厚照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她,然后在奶娘怀里扑腾了一下,朝着太皇太后伸出手来。 众人看的心都软了。 “真是小可怜见的,之前病得小脸都瘦了,现在倒是长回来了。”太皇太后抱在怀里,一脸怜惜。 朱厚照依偎在她怀里,伸手扣着吉服上的珠子。 ——亮晶晶的,好好看。 “可不许弄坏老祖宗的衣服。”张皇后无奈说道。 朱厚照充耳不闻,甚至动了动屁股,背对着她娘,非常叛逆。 “没事没事,坏了就修,让我们的小太子开心才是。”太皇太后一脸宠溺,“可是吃饭了,我让人煮个蛋羹给你吃要不要。” 朱厚照听到熟悉的两个字,眼巴巴地看着她。 “真是乖孩子啊。”太皇太后笑得不行,“快让厨房给我们太子准备蛋羹来。” 张皇后欲言又止,可见陛下只是笑着没说话,也只能勉强笑着。 “对了,我给皇帝准备的嚼鬼盒子也快拿上来,让他尝尝我新招的厨师手艺。”太皇太后看着朱祐樘一脸慈爱,“我记得你爱吃碳烤的,特意多准备了一些,还有蜜汁味的,说是南方很喜欢吃这种口味的,你这日日操劳国事实属劳累,多吃一些,佑你此生平安健康,大明明年风调雨顺。” 朱祐樘面露感激之色,起身谢恩:“多谢祖母。” “我当年抱你回来养着,才这么点大,如今也是长大成人,也有孩子了,真是岁月如梭啊。”太皇太后看着他怀念着往事。 朱祐樘感怀说道:“这些年多谢祖母照顾。” 太皇太后笑着摇了摇头:“我老了,还要你多照顾呢。” 王太后摸着手中的小小阴阳环,抬眸看了一眼屋中的人。 朱祐樘只是笑着点头:“自然会照顾好祖母。” “皇后养育太子有功,今年是辛苦你了,为陛下延绵子嗣,可要重赏。”太皇太后又看向张皇后,和蔼说道,“去把我内库中的珍珠串拿来,多拿些来。” 她看向张皇后,和气说道:“张家新丧,今年不能入宫,这些珍珠串你到时也给他们送去,就当是我对昌国公的哀思。” 张皇后微微一笑:“陛下垂怜臣妾,准许他们入宫。” 太皇太后神色微动,就连一直沉默的皇太后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皇后思念家人,女眷来见见也好。”朱祐樘如此说道。 “原来如此,真是夫妻情深。”王太后打趣着。 张皇后害羞地低下头来。 “皇后到底是皇后,得了陛下的心啊。”太皇太后也跟着笑说着。 “时间要到了。”咸安宫的大嬷嬷在门口,低声说道。 没多久,咸安宫大门敞开,宫内的几位主子分别前去赴宴。 陛下去了皇极殿。 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则去了慈宁宫。 年幼的太子殿下则被抱回了坤宁宫。 每年正月初一都要举行大朝会,这个从汉代时就一直流传到现在的大礼仪,如今的规模已经越来越宏大。 京城内的文武百官都要在今日入宫向陛下朝贺,与此同时,官员的夫人也要在今日入宫向太皇太后、黄太后与皇后朝贺,这就是大朝会的第一步“朝贺仪”。 前朝的大宴在皇极殿举行,丹陛及丹墀的东西两处,锦衣卫陈卤簿仪仗、教坊司的人和乐器则在丹陛的东西位置和北向方向,仪礼司摆了同文玉帛案在丹陛东面,巍峨严肃,又不失喜庆。 大小官员,各附属国的使臣齐齐下跪,祝贺新年。 前朝热闹一片,后宫也不逞多让。 各家夫人齐齐见礼,但也是各有侧重的,像是周家人就会再主殿多停留一会儿,若是王家人则是在右边的偏殿多说说话,若是张家人这是目标明确去了左边的宫殿。若是没有明显站队的人,大都是不偏不倚,一个个拜过去,更有甚者,见了人后不再任何娘娘殿中停留,只是去了不远处的暖阁和其他官家夫人说说话。 饶是如此,三位娘娘的宫内也格外热闹,寻常人也插不进去。 一个时辰后,朝贺结束,也就进去第二步“大宴仪”,前朝后宫也有大宴,光禄司和尚膳监忙得不可开交。 宫内一片热闹,宫外也不逊色。 各家各户门口挂着秦琼与尉迟恭为的画像,只是模样,笔触各有不同。 徐家的大门上的两个门神就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名师作画的,据说还开过光。 江芸芸一大早就被鞭炮声吵醒了,那声音横冲直撞,玑玑珰珰,吵的人不得安宁,一个激灵爬起来,飞快穿好衣服打算去外面感受感受气氛。 刚一溜达出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徐叔忙得满头大汗,见了人连忙说道:“可别走,今日有屠苏酒,大年初一就要喝的。” “我不喝。”江芸芸眼巴巴说道。 “微微抿一口,这可是习俗。”徐叔一脸溺爱,“屠苏草浸泡的,很好喝的,能保佑你平安呢,抿了一小口就可以去外面拜年了。” “要准备礼物吗?”江芸芸好奇问道。 “不用,倒是在门房那边登记一下就可以了。”徐叔笑说着,“你要是脚程快,说不定能把这一带的人都拜一遍。” “不进门吗?”江芸芸好奇问道。 “主人家也出门拜年了,家中无人呢,说不定等会和你擦肩而过的就是这条街,你要拜年的人呢。”徐叔笑说着,“所以我们只要写个名字,那就是礼数到了,若是街上碰到了,在作个揖,说几句吉祥话,那也是拜年啊。” 江芸芸笑眯眯的:“那真有意思。” “可不是。”徐叔要出一个小红封,“岁岁平安哦,芸哥儿。” 江芸芸眼睛一亮:“我也能收到红包。” “尚未婚嫁,自然都是有的。”徐叔神秘兮兮掏出兜里的东西,“幺儿一个,经哥儿一个,传哥儿一个,剩下几个都是成婚了,可就不能给了。” 江芸芸开心拿着红封,嘴甜说道:“谢谢徐叔,徐叔新年快乐。” “哎,真乖啊。”徐叔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快去暖阁等一会儿,我去给你端酒来,喝了酒就能去外面走走了。” 等江芸芸抿了一小口酒,觉得不好喝,吐了吐舌头,顾幺儿年纪太小了,不许喝酒,只是用屠苏酒在额头点了点,其余人都是喝了一杯,也都各自散了。 “我先去师兄那边拜年。”江芸芸闻着黎循传,“一起去嘛?” 黎循传昨日醉的不行,整个人晕乎乎的:“我想再睡一会儿。” “那你去吧,我到时把你的名字也一起写上。”江芸芸也不计较,笑说着。 顾幺儿连忙跟在她屁股后面:“我我我,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结伴离开了。 黎循传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昨天做了一晚上奇奇怪怪的梦,真是可怕,偏又醒不过来,实在吓人。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但很快又停了下来,路面上的雪还有一层,能轻轻没过脚背。 顾幺儿穿着徐叔给他做的新衣服,圆滚滚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奇看着:“今天的店铺都没开门呢。” “大家都要过年呢。”江芸芸说道。 两人走到李东阳家中,得知他还在宫内过年,爽快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吉祥话,就去下一家写了。 江芸芸在京城走了一圈,从李东阳家中,再去了刘大夏的驿站,又去了仲本家中,还去了谈家,一家家走过去,也都快到中午了。 “吃饱了。”顾幺儿拍拍肚子说道。 许是顾幺儿长得太可爱了,若是有富商在家门口发吃的,都能塞给他不少,一路走下来,顾幺儿的零食越吃越多。 “好巧,江解元。”就在两人准备回家的时候,背后传来和气的声音,“在这里遇到你。” 江芸芸扭头去看,惊讶地挑了挑眉:“王公子。” 顾幺儿见了他立马警觉起来,紧紧拉着江芸芸的手。 “原来还记得我。”王承裕笑说着。 “我家就在不远处,可要来做客。”他笑脸盈盈邀请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承裕是吏部尚书王恕幼子, 王恕老年得子,自他出生就一直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果不其然, 在成化丙午年乡试中举,年仅二十二岁, 至今都传为佳话。 等当今继位后,征召王恕拜为吏部尚书, 二十三岁的王承裕跟着父亲进京,因为经常代为接待宾客, 在京城名声大显,这就是江芸芸一直得他待人处物非常娴熟的原因。 王家住在北城鼓楼附近, 门口两根红柱因为过年新刷上红漆显得格外崭新, 门上贴着的秦琼与尉迟恭画像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样式,台阶上的雪渍被扫到一侧, 露出一条可以走动的通道。 入了内, 小院并不宽敞, 比不上徐家采购的院子就算了,就连李东阳的院子都瞧着比他更宽敞一些。 “家中简陋。”王承裕笑说着。 顾幺儿紧贴着江芸芸的脚走路, 但不掩好奇地左顾右盼, 大眼睛时不时扑闪着, 也不知在想什么。 “天宇兄今日拜年拜好了?”江芸芸好奇问道。 “吏部考察在即, 父亲交代除家中亲友,不许再去其他地方。”王承裕解释道。 江芸芸哦了一声, 心中打鼓,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请自己到家里玩。 “其归可都拜年拜好了?”王承裕笑脸盈盈问道。 “在京中认识的人也不多,早上已经都走了一遍了。”江芸芸解释道。 王承裕把人引到大堂上,笑问道:“原是如此, 两位可有喜欢的茶饮?” 江芸芸摇头。 顾幺儿一本正经说道:“那我要喝好茶的。” “自然。”王承裕对着管家说道,“去沏一壶六(lù)安瓜片来。” 粗人顾幺儿没听懂,只好悄悄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似笑非笑,但还是给人解释着:“天宇兄真是破费了,这可是目前唯一的无芽无梗的绿茶,泡起来的茶味浓不苦,香而不涩,完全没有青草味。” 顾幺儿似懂非懂,捏着小手,大声说道;“那就喝这个。” 王承裕笑脸盈盈看着他,丝毫不计较小孩若有若无的敌意。 没多久,管家就递上三盏茶,一片片茶叶翠绿完整,好似一颗颗瓜子,自然平整,被茶水一冲泡,正安静躺在杯底。 “汤色清澈透亮,茶叶嫩绿匀整,香味清淡。”江芸芸夸道。 王承裕打趣道:“原来其归懂茶,那还好是送上六安瓜片来了。” 边上顾幺儿却宛若牛饮水,吹了几口热气,然后一口喝了半碗,好一会儿才这才回过味来,惊讶说道:“甜甜的,蛮好喝的。” “再给顾公子上一碟点心来。”王承裕又说道,“可有忌口的东西。” 顾幺儿摇头:“都爱吃。” 管家没一会儿就端上九宫格的盘子,从糕点到果脯,再到坚果,应有尽有。 江芸芸喝了一口茶,见王承裕还是没说话,也不先一步开口,好像真的是来品茶的一样。 她笑脸盈盈和顾幺儿说道;“这个绿绿的瞧着很好吃。” 顾幺儿一向是江芸芸说什么,他听什么,见她说起绿糕点,就抓起一个塞进嘴里,一口咬掉半个,然后一本正经对江芸芸说道:“里面是绿豆,有点甜了。” 江芸芸对着其他糕点也打了个眼色,他不明所以,但不耽误把每个格子的零食都吃一遍,然后认认真真解释给江芸芸听。 “这个白色没有夹心,但是吃上去软软糯糯的。” “这个杏脯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的。” “瓜子我嗑不来,不知道什么味道的。” 大堂上只有顾幺儿的童言童语,静谧的气氛在热腾的年节中悄悄流动。 江芸芸时不时附和着,两人瞧着关系极好。 王承裕笑说着:“看着其归和顾小童的相处真是令人羡慕,我是家中幼子,年幼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这样好脾气的同窗好友。” 江芸芸笑说着:“幺儿一向有话直说,还请天宇兄不要介意。” 王承裕神色微动,随后笑着点头说道;“自然,小孩总是天真的,已近午时,可要留下来吃一顿便饭。” 江芸芸看了天色,熟练放下茶碗婉拒道:“家中还有好友相等,就不久留了。” 王承裕也站起来送她:“那我送你出门。” “有劳。”江芸芸一起来,顾幺儿也连忙扔下吃的,紧跟着江芸芸走。 两人出了王家大门,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顾幺儿走了几步,突然不解问道:“哎,这人找我们干什么啊,就请我们喝一盏茶嘛。” 江芸芸摇头:“我也不知道。” 王承裕好端端请人喝盏茶,期间却只是闲谈,看不出任何企图,可这样的人拉着她闲谈也太奇怪了,偏江芸芸自诩身上并没有值得吏部尚书惦记的地方。 顾幺儿想了想,冷不丁凑过来说道:“我可不喜欢他!” “为什么?”江芸芸好奇问道。 和顾幺儿相处到现在,他很少会有讨厌的人,或者说他很少会去看别人,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吃吃喝喝找江芸,除此之外,大概还有暴打唐伯虎,挤兑黎循传的时候还有点主动性,平日里都是懒洋洋的样子。 顾幺儿眉头紧皱,突然扯了扯袖子:“就那个袖子长长的在跳舞,然后就是他整天笑眯眯的,但又不是你,他笑起来总是这样看我的,所以我不喜欢。” 他连说带比划,然后扭头认真问道:“听明白了吗?” 江芸芸越看越可爱,伸手捏了捏小孩吃的圆嘟嘟的小脸:“吃了人家这么多东西还骂人家。” 顾幺儿不高兴地挥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强调着:“我可没有在开玩笑。” “我不喜欢他,肯定不是好人!”他紧紧拉着江芸芸的手,大声说道,“你不要和他玩。” “想来也算不上坏人,只是,心事太多了。”江芸芸犹豫说道,“大人物总是有这么多心眼的,避开一点没有坏处。” “对,坏人。”顾幺儿笃定说道。 那边被议论的王承裕目送江芸芸走后,这才转身朝着屋内走去,一进去,屋内正坐在一个壮硕,头发花白的老人。 “就请我来看这出戏?”王恕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淡淡说道,“江其归瞧着确实不似寻常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很是沉稳。” 王承裕从管家手里接过热茶,亲自递过去,低声说道:“小小儿童都知道耐下性子,爹怎么就不知道呢。” 王恕脸色一沉。 王承裕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自洪武年来,天下布、按二司及府州县三路官员朝觐考察,三年初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考满之后即为盖棺定论,如此才能看清一个人的行事风格,是否清廉……” “够了。”王恕轻声呵斥一声。 王承裕沉默,一脸担忧地看着父亲。 “你懂什么。”王恕愤愤说道,“这些官员既然不行,那就该罢斥,每年大量的俸禄养着他们,却不思为民,如何能继续做官,而且裁剪官员意味着能剩下不少钱,那可是好事,国库如今的情况……” 他叹气:“等你今后坐上我这个位置,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选择,我只是再做一个更好一点的选择,大明官员冗重,度支早已不堪重负。” “大头在宗室……”王承裕忍不住反驳道。 “住嘴!”王恕怒而拍了拍桌子,怒视着王承裕,厉声说道,“宗室之事今后不可再提及,你要学会明哲保身。” 当今陛下对宗室的放纵令人咂舌,一开始也有无数读书人上奏弹劾,可得到的只有沉默,甚至会被反手找个罪名丢了性命, “官员迟早会补给,走了一批又来一批。”王承裕沉默片刻后,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如何能清得尽呢。” “那就来一批清一批。”王恕面无表情说道。 王承裕看着父亲衰老的面容,神色微动:“之前停纳粟例已经得罪许多人,如今一口气罢斥一千四百人,那就是把您架在火上烤啊。” 王恕眉眼低垂,强势说道:“那又如何。” —— —— 京城过年的氛围格外浓郁,众人第一次在外地过年,玩得不亦乐乎,留宿外面更是常见的事情,不过黎循传却是兴致不高,一直蔫哒哒坐在屋内,就连顾幺儿都好奇地跑过来问他。 黎循传懒懒说道:“好不容易休息,犯懒还不成。” “哦,那你应该属猪猪的,不应该是小猴子的。”顾幺儿趴在窗头,嘲笑着。 黎循传在纸上写上一个大大的猪字,然后一本正经说道:“你看这个猪圆圆鼓鼓的,像不像吃胖的你。” 顾幺儿气得脸都歪了,跳脚说道:“我要去找江芸来教训你。” 黎循传眉心微动,随后轻轻冷笑一声。 江芸芸正在准备年后的考卷,被顾幺儿烦得不行了,只好去敲黎循传的门。 “喏,你弄哭的,你哄。”江芸芸冷酷无情地把小孩推进来,然后反手给他们关上门,在门外冷哼一声,“别来打搅我。” 出题人的怨气,真的非常高了。 屋内两人面面相觑,重重冷哼一声,随后移开视线,选了个天南地北的位置,各自坐下。 快乐的日子都是短暂的,初九如约而至,所有人如丧考妣坐在暖阁里。 江老师正说着考前动员,意气风发处便是踩着凳子也是有的。 “所以今日开始和正式考试一样,考三天,一天只考一场。”王献臣不解问道,“那不是很轻松。” 江芸芸看着他,慈祥说道:“怎么会呢,自然会有留堂作业的。” 王献臣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么好说话的江老师,就不是之前虐得他们哭天喊地的江老师了。 “你们好好考,考完了就轻松了。”江芸芸唏嘘说道。 “听说当官也是有考核的。”祝枝山说,“三年初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生病,年纪大了,都有可能被革职的。” “这么严格。”江芸芸惊讶。 “江老师自己准备不充分,还来指导我们。”沈焘打趣着。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我现在只管考试,等上岸了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三六九年的考核,想来对你们也不难。” “时间到了。”门口的仆人突然说道,顺便开了两扇窗户,一阵冷风瞬间涌了进来,原本暖洋洋的屋子很快就冷了下来。 “为什么要开窗?”穿得单薄的祝枝山哆嗦了一下。 江芸芸一边把卷子都分下去,一边解释着:“考程完全和会试一模一样,我的意思是连天气都要差不多,二月天正是倒春寒的时候,万一突然冷了,那就不好了。” 祝枝山苦逼地连忙披上大氅,不过披上大氅写字就不方便,但是脱了又好冷,一场考试不是在抓衣服,就是在哈气热手。 隔壁的王献臣被他吵得不行,眉头越皱越紧。 顾清坐在通风口,墨水凝固得很快,等他写到一半重新研墨,不是断了思路就是墨迹不一样了,一时间也是手忙脚乱。 毛澄也很惨,他靠近炉子,按道理是暖和的,但就是有一阵阵风吹过,吹得他心思都乱了。 至于其他人都是各有各的问题,年后的第一场考试几乎没有一个人可以安静完成考试的。 “我一直在压纸,没带镇纸,卷子都搞脏了。”徐经面如死灰说道,“这要是真的考试,我就完了。” “你还写完了,我题目都看不完。”祝枝山整个人缩在大氅里,“芸哥儿也太出其不意了。” “早就跟你说多穿点了。”黎循传出声,“整日穿得这么少做什么。” 祝枝山叹气:“棉服也太显胖了。” 江芸芸不理会他们的讨论,一个人在上面飞快改卷子,就单人单份的卷子,她改得飞快,然后又交错再改一遍。 会试第一场考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 “良德的论语不行。” “敬止,你中庸和易经还需要改进一下。” “希哲,你过个年,心都野了。” 江芸芸看着一张张卷子,痛心疾首:“除了楠枝,我觉得你们都退步了。” 黎循传凉凉说道:“多亏了那十本书啊。” 江芸芸立马闭嘴不说话。 一连三天的大考,每次考完都要被抓着辅导,三天下来所有人在过年补充进来的精气神都消失不见了,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徐叔心疼地送上补品,并且非常贴心说道:“若是不够冷,可以再开一个窗户的。” “不!倒春寒而已,不是寒!”众人齐齐拒绝。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现在也十五了,等二月初就可以去外面实践两轮了,不急,到时候就连搜身,巡场的人都要准备好呢。” 徐叔连连点头:“都懂都懂,找的人都是嘴严的。” “可惜了,连着六天考试,伯安都不在,不然也能和我们一起吃吃这个苦。”沈焘直叹气。 连考六天后会休息一天用来订正错误,查漏补缺,这一天看着没考试,但压力可不少,江老师会抽查笔记。 “估计是那个吏部考察的事情,被关在家里不出来吧。”王献臣说道。 “算时间也该张贴公告了,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又有被罢斥的官员不满?”黎循传随口问道。 “吏部不是刚清退了一批人吗,怎么这次又清退这么多人?”顾清不解问道。 王献臣想了想,招手让小厮说道。 原来这次吏部清退了一千四百人,阁老丘睿上折子弹劾了,到也算不上弹劾,只是上了一份政见不同的奏疏,他一上,那些被罢斥的人也跟着上了,说是一夜之间,折子好似雪花一样飘到陛下案桌前。 吏部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是清退的人太多了?”江芸芸好奇问道。 “不算多。”黎循传说道,“成化二十二年的罢斥有一千五百多人,成化二十年有三千五百人,其实罢斥除了洪武年间,之后大都在千人之上,毕竟随着官员越来越多,不可能还维持在五六百人的数目上。” 江芸芸不解:“那这次又是为什么吵起来。” 小厮也磨磨唧唧说不出来,只是来来回回重复外面的人讨论的话题。 ——考核太过严厉,没有核查。 ——罢斥的人太多了。 ——人才可贵,犯点错也不碍事。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矛头对准的是严苛的吏部尚书王恕。 “那现在情况如何了?”顾清问。 “前几日听说因为陛下过问考核大计,打回重评了,王尚书和周侍郎已经召回全部部员,开始加紧重审册子了,吃住都在吏部,至今没有回家。” 祝枝山摸了摸脸:“那不是丢了好大的脸,王尚书素有贤名,脾气鲜明,这事闹得。” “不干活的官员本就该清退,丘阁老为这些人辩解什么?”毛澄不悦说道。 “说不定就是小错,众所皆知,王尚书待人格外严厉。”王献臣小声说道,“听说这次只要生病了人都给罢了,还有任官不足九年就直接罢免,机会也不给,确实太过严厉。” “便是一年不行也不行。”毛澄淡淡说道,“不行就是不行。” “刚开始做官,又在人生地不熟的位置,难免有些生疏。”沈焘也紧跟着说道,“大家一路科举不易,也该多给我们几次机会。” “可给了一次机会,那些人伤害的却实打实是治下百姓。”黎循传低声说道,“若是真的要给机会,也该看看到底是何处犯错,若是老疾贪酷的人,自然是早早罢免才是。” “听说那些官员的访单,不用写名字,却可以胡乱评价他人,我瞧着也是问题。”祝枝山说。 “所以这个度很难把握,而且若是当真要一个个查过去,一年都是好几千的官吏,如何能完成,要我说吏部也难。”顾清叹气,“想来王尚书也是为难。” “说不定是吏部的工作办法有问题。”徐经说。 “刚来京城就有听说‘两京十二部,独有一王恕’的民间流传的话,可见盛赞。”顾清说,“但此事应该也不碍事吧,虽说王尚书可能确实严苛了点,但一切也都是为了公事,陛下如何会苛责他。” 王献臣摸了摸下巴,小声说道:“听说今日有一个叫刘文泰的院判突然弹劾他。” “这又是为何?”祝枝山惊讶问道。 “刘文泰说王尚书在之前致仕在家时曾让人为自己写书,书中有诋毁先帝之言。” “不过也有人说,是刘文泰之前想要让王尚书在此次吏考中帮他拿到太常寺少卿的位置,但被王尚书拒绝了。” 王献臣比划出两个手指:“现在外面吵的厉害,要是我们今日去酒楼坐一坐,估计能听到。” “我听说丘阁老和王尚书今年过年因为座位的问题,在宫中当场发生争执,闹得众人都下不来台,还是徐首辅出面调和的。”祝枝山冷不丁说道。 “你觉得是……”黎循传堪堪闭上嘴,惊讶问道。 祝枝山连连摆手:“不不,我只是之前出门玩的时候,听到的这个消息,给你们说一下而已,并没有指代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是不是准确的。” “不过这也说得通。”王献臣倒是笃定说道,“不然一个院判没人撑腰,敢弹劾吏部尚书,那可是要去诏狱的!” “一个阁老,一个尚书,如今不要脸面当场互撕,听得人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听了一路的江芸芸按了按眼皮,“京城也太乱了。”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黎循传警觉说道,“我们到考试前,只能在这里安心考试。” “哎哎,我知道。”江芸芸被他看着心虚,连连摆手,“我好端端插手这件事情做什么啊。” “老师的竹条你挂起来了没?”黎循传幽幽问道。 江芸芸摸了摸脸,嘴硬说道:“我就在家好好读书,好好的说什么竹条吓唬我,你也太凶了点。” 不过很快,江芸芸就被自己打脸了,因为王承裕正在徐家门口等她。 她吓得倒退几步,打算回家,只当刚才没出门。 “其归。” “江解元。” “江芸!” 那声音喊得一声比一声严肃,到最后甚至连名带姓的喊,江芸芸只好含恨停下脚步,扭头,勉强笑说着:“这不是天宇兄吗,我早上没睡好,耳朵不好使。” 她欲盖弥彰解释着。 王承裕没说话,只是苦笑地看着她。 “哎哎,这是做什么。”江芸芸坐立不安,想拔腿跑,又不好意思,眼珠子不安地动来动去,就是不看他。 “我听闻你是神童,在扬州应天也干了不少厉害事。”王承裕低声说道。 江芸芸矢口否认,大声说道:“我都是在家乖乖读书的,清清白白的读书人!” 王承裕注视着面前的小少年,无奈说道:“如今众人对我躲闪不见,我若非实在无法,也不想打扰你读书。” “可我之前在父亲嘴里听闻你是如何帮助那些受灾的百姓,又如何威逼前任知府,又听闻你的农事册帮了刘方伯稳定浙江受灾百姓的。” 江芸芸面露尴尬之色,耳朵都往后缩了缩。 “你想知道应天那个小守备太监唐源如何了吗?”王承裕冷不丁说道。 江芸芸的耳朵不争气地动了动。 “他死了,本来陛下仁慈,只是打了二十大板,打发到惜薪司做工的,但在第三天就暴毙而亡了。”王承裕低声说道,“百姓说读书人好,读书人说当官好,小官说当大官好,可大官好在哪里,不论做什么,都有人指责,我爹,是真的想为社稷出一份力而已。” 江芸芸欲言又止。 “我爹此事确实操之过急。”王承裕苦笑着,“可万万没有外人攻击的这么严重。” “可我也不能帮什么啊?”江芸芸呐呐开口,“我不会这些啊。” 王承裕看着她。 江芸芸低着头,没和他对视着。 “我父亲几次三番想要征召你老师重新为官。”王承裕冷不丁说道,“可当时的首辅不同意,他和你老师并不对付,如今他走了,可内阁中还有一人最是刚愎自负,生性偏狭,与你老师也不相容。” 江芸芸抬眸,不笑时,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格外深邃清冷。 王承裕还未说完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你不要扯上我老师。”江芸芸低声说道,“而且老师说过,那都是大人的事情,我现在只要好好读书,所以你找我,不如去找能帮你父亲的人,不论是御史还是给事中,如今既然都在打舆论战了,终归要辩一下的。” 王承裕也不遮掩,点头说道:“自然找了,只是这些都是虚的,赢得外界看法又有何意思,若是我父亲失了陛下恩宠,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又如何坐。” 江芸芸抬眸,看着他,冷不丁问道:“听说王尚书已经七十八了。” 王承裕沉默了:“都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我爹每日都能吃三碗饭。” “我看过你的策论,写的很好,观点新颖,出人意料。”他转移话题,“我请教江解元,吏部大计,你觉得可有改进的地方。” 江芸芸了然。 这是打算用办法去弥补过错。 她不想掺和这件事情上,正打算找个借口拒绝,王承裕低声说道:“我听说你和黎公的孙子关系极好,他今年要科举,你不想他来弥补你老师含恨致仕的遗憾吗?” 江芸芸心中微动。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懵懵懂懂的江芸芸,她隐约知道当年老师的不甘心,也知道他至今留在扬州的期盼。 王恕七十八还能做吏部尚书呢,我老师才七十一,年轻得很。 “我爹一直想起复黎公,只是之前刘首辅尚在,年前刘首辅也走了,你若是帮我想个办法,我就帮你再把我爹的折子递上去。” 江芸芸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走钢丝,明明自己还战战兢兢,可两侧的诱惑太多了,又忍不住观望着,偏那高处的风吹得她后背汗毛直立,在告诫她不要停下来。 “若是我答应此事,只怕我老师会不高兴的。”许久之后,江芸芸低声说道。 王承裕沉默。 “刘方伯之前一直在地方打转,刘首辅在内阁时一直打压他,这次若非这次我爹上折子,他也回不了京。”他继续说道,“我不是在挟功,只是想和你说,我爹一直在做实事,只是吏部的位置太招人恨了,他又太过刚正强势,不知不觉被架到木柴上,然后被一个小火苗点燃,这才造成如今的燎原之势。” 江芸芸并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是说道:“不论是你真的看中我,还是看中我背后的人,我都不想掺和到此事中,但我之前听闻礼部考核用的是匿名的访单,这件事情我觉得太容易被人伺机报复,作弄手脚。” 王承裕问道:“那江解元有何想法。” “匿名不行,因为人心总是偏的,难免不公正,我和他关系好,若我不是心志坚定之人,自然不能直言,若是我和他关系不好,他便是再好的人,也能挑出错来,就跟你眼中的王尚书一样。” 王承裕抿唇不语。 “为何不设立完整的考核制度,每年出台考核内容,设定考核完成情况,年底做台账上交,账目上要各方盖章,确立责任关系,配合各地的御史巡查,交错巡查,一年小查,三年大查,也可以定点抽查。”江芸芸简单说道。 王承裕拧眉:“这些也不能阻碍他们假报,和现在的匿名有何区别。” 江芸芸笑说着:“加大违法力度惩罚,让他们知道我若是做不成这个事情,最轻的是扣钱,再严重就是丢官,再再严重才是杀头,可若是造假,可就是直接……” 她在脖子抹了一下,歪了歪脑袋。 王承裕一知半解,犹豫说道:“这办法可行?” 江芸芸笑说着:“我不知道,但这篇若是我的策论,我会这么写,民生大计,交给人心未免太过随意,唯有一层层制度规范强压下,才能逼得那些做官的有动力,想要人人都是神童不现实,那就给你框架,你仔细填总该会了吧。” 王承裕深深看了一眼江芸芸,沉默片刻后说道:“若是我爹此次能平安……” “那还是他的事情。”江芸芸打断他的话,笑说着,“我只是再和你讨论文章而已。” 王承裕没说话,很快又拱手告辞。 江芸芸叹气,看人走远了,这才背着小手转身,打算回家。 ——一点逛街的心思也没有了。 一转身就看到黎循传正站在门口阴森森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她的小披风。 “你们在聊什么?”他幽幽问道。 江芸芸想了想,突然拉着他的手说道:“走走,屋内细说。” 黎循传盯着那手指飞快移开视线,然后轻轻挣脱开:“这么冷的手,快把披风披上。” 江芸芸哦了一声,胡乱裹上披风,一改刚才在外的冷静,拉着他神秘兮兮说道:“我跟你说,那些大官们打得还挺激烈。” 黎循传走在她身边,随口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有人的地方就会争斗,何况是走到这个位置的人,陛下的内阁就三个人,谁不想进去,可里面的人又怎么会让人进去呢。” 江芸芸点头,竖起大拇指:“还是我们楠枝聪明。” 黎循传被夸得莫名其妙,还有点不好意思,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 江芸芸避重就轻地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 黎循传惊呆在原处,不可思议看着她。 江芸芸立马警觉强调着:“我可没掺和,我就是给吏部大计一点小小的建议。” “你……”黎循传扶额,“你知道你所谓的考核,可不是嘴皮一动的事情,虽说这样说比较直白,但不能否认不少人当上官是为了享福,可不是为了工作的,你这突然给你们布置了这么多内容,他们势必会闹,一闹起来,府县要乱,这又需要强有力的人下去执行,一条条说下去可都是不简单的,哪有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这么简单,你这个策论要不合格的。”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可那个是当官的人考虑的,有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提出这个想法来而已,而且这样不是更好,让下面的官员有了更好的动力。” 黎循传没说话,只是眉头紧皱,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他们会说祖宗之法不可违,尤其是……” 他指了指东面的位置。 江芸芸笑说着:“我就是给个建议,他肯定还会去打听的,不碍事。” 黎循传嗯了一声,走了几步,突然阴森森说道:“那个棍子你今天记得去摸一下。” 江芸芸打了一个寒颤,愤怒说道:“我都说了我没干坏事,我才不去。” “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黎循传轻声说道,“江其归,惹事精。” 江芸芸愤愤踢了他一脚,头也不回跑了。 此事江芸芸很快就抛到脑后,因为没多久,就贴出公告确定在确定二月初九、十二、十五号分三场举行会试,报好名后,大家的日子更是忙碌了,就是最懒散的祝枝山和王献臣也开始挑灯夜读,时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二月初一,天气微寒,但不耽误他们重新回考棚读书,第一场考试状况百出。 楠枝的墨因为太冷,磨不开,磨了很久才能沾笔。 徐经坐在茅厕边上,还未考试考试,吐得昏天暗地。 隔壁的沈焘被影响,整个人坐立不安。 就连最沉稳的毛澄顾清,一个在不停搓手,一个纸张不停在风中飞。 第一场百分百还原模拟考,没有一人可以平安过度。 不过第二场模考,大家的情况就镇定许多了,为了防止抽到臭号,大家都带了一条帕子,没事可以擦桌子,实在太臭了就绑住鼻子。 带的镇纸也都大一些,可以压住更多的纸。 研墨的水都换成了温水。 第二轮考试终于结束后,还有两天就可以考试了。 江芸芸不再安排考试,让他们自己复习去。 有的回到暖阁,有的回到自己屋子,还有人干脆不读了。 “你倒是镇定,我看沈焘的头发都要揪掉了”江芸芸一出门就看到祝枝山正站在花园里赏花。 祝枝山也不回头,只是笑问道:“你说我考的中吗?” “只要努力了,肯定行,你可是大才子啊。”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那就是这次不行。”祝枝山笑说着,“我的水平摆在这里,其实我也该跟你一样再读三年,可我没有你这样的魄力,也没有这样的耐心,我就想着试试,万一呢,我总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心态,年年考,乡试若不是在你的强压下,我也不知道会如何,可这次我跟着你们考了两轮会试,不得不承认,自己差的有点多。” “这不是应天府的乡试,这是大明的会试啊。”他叹气,“我的水平怕是连同进士也不行。” 江芸芸连忙安慰道:“你若是和楠枝和士廉、宪清比,那自然是丧气。” 祝枝山指了指枝头的桃花:“不用安慰我,我的花期还没到呢。” “我心里清楚。”他扭头去看江芸芸,和气说道。 —— —— 考试那天,江芸芸起一大早去送考,难得没有高谈虚论,只是笑说着:“今日的饭菜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刚吃完,可好吃了。” 黎循传原本紧张的心,在此刻松了下来,抱怨道:“就你爱吃。” 距离考场近的优点还真是明显,可以多睡一会儿,也不急着赶第一个进去。 天色漆黑,只天边露出一道光来,原本长长的队伍只剩下一个尾巴了,几人迅速找好队伍去排队。 一炷香后,贡院停止进场了,但还有不少送考的人围在门口,茶棚里座无虚席,明明天还不够亮,但喧闹声并不比集市轻,巡逻的卫队呵斥过好几次都没用。 会试,那可是最后一步了。 只要考中会试,殿试不论如何都有名次。 不论如何,只要考上就好了。 只要考上了,那就是飞黄腾达了。 江芸芸看着那些人满脸红光的样子,他们不是考生,却比考生还要激动,只等着自己培养,压中的宝贝能一飞冲天,从此改变命运。 这些考生会有一腔热血的理想,自然也会有抱着一朝功成的想法。 庞大的帝国需要官员来管理民众。 所以官员的选拔一向是重中之重。 成为官员前是科举的层层筛选,成为官员后则被吏部管辖。 吏部的考察…… 她冷不丁想到这个问题上。 王尚书严苛一些似乎并没有错。 只是没有准确规章的严苛,又太落人口实了。 她漫无目的地想着,直到差点被人抓得一个踉跄摔了。 原来顾幺儿明明困得不行,还是坚持爬起来送人,此刻半个人靠在江芸芸身上,一只手紧紧抓着江芸芸的衣服,半睡半醒,小脸都被挤得红扑扑的。 “走了。”江芸芸把人摇醒,“回去继续睡。” 顾幺儿眼睛都还没睁开,却下意识拉着她的手:“不睡了,等会吃饭去,要吃很多很多肉,要红烧的!” 年后开始,江芸芸特意叮嘱要清淡饮食,徐家上上下下就没吃过大火烧制的肉,难的是顾幺儿也不吵,真想吃了,就拉着江芸芸出门吃,吃的肚子滚圆,还记得把嘴巴搽干净,也难得没有去楠枝面前炫耀,可以说乖巧极了。 “行。”江芸芸把人牵上马车,准备回家等人,马车走到一半被人拦了下来。 “你是谁?”徐叔警觉问道拦车的灰衣仆人。 那仆人穿着简单,但却瞧着不简单。 “是江解元吗?” 江芸芸掀开帘子,只听到那人声音镇定,目光平和:“我家老爷想请您入府一叙。”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这是江芸芸第二次进入王家大门, 除了门口已经没有雪,桃符也被摘下了,倒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只是家门口总觉得影影绰绰有人盯着。 管家亲自把人带到大堂内,屋内主位上大马金刀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身形健硕, 头发花白,但目光炯炯, 神采奕奕。 王承裕说他一顿能吃三碗饭瞧着不是吹牛的,这身板确实壮硕。 “你就是江芸。”那老人声如雷响, 垂眸注视着面前的小少年,淡淡问道。 “小生江芸, 拜见吏部尚书。”她镇定行礼问安。 王恕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一寸寸扫视着这个曾经在扬州应天掀起巨浪的小少年。 长得倒是好看,文弱秀气, 身形清瘦, 手腕纤细, 看不出是个胆大的人。 听说是有十二岁了,但面上看着却不显, 听说年幼时吃过苦, 压了身高。 文章他自然也是看过的, 言语犀利, 措辞却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可见是个聪明人。 一个漂亮年轻的聪明人。 江芸芸任由他打量, 眉眼低垂, 瞧不出异样。 王恕面露满意之色。 “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找你?”他问。 江芸芸沉默片刻,她自然是知道王恕这个节骨眼找她是为何的。 二月最热闹的除了会试,自然是两个部级重臣隔空的骂战, 消息每日一变,热闹的就连大门紧闭的徐家也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消息。 起先是御医刘文泰上折子弹劾王恕在辞官居乡时,托人为他写传记并且雕版印行,甚至为了凸显出自己的英明而诽谤君王,可谓是沽名钓誉之辈。 弹劾中列举了两项大罪,第一是王恕身为吏部重臣却扰乱考核,凭借自己喜好,随意决定官员去留;第二是自比周公,行越权之举,扣留官员奏章,致使先帝贤名受损。 挑头的除了这个御医刘文泰还有这次吏部考核中被除名的都御史吴祯。 一时间舆论轩然大波,两人自然是被一同下狱了。 王恕也是立刻上疏反驳,先是对以上两个罪名直接反驳,最后直接剑指两人幕后之人,要求陛下立刻逮捕丘睿。 态度太过刚烈,导致两位重臣直接被搅入浑水中。 期间王恕还和吴祯对簿公堂过,可后续的折子却一直不了了之。 内阁重中没有人说话,陛下同样没说话。 只是两个重臣默契地请假在家。 舆论发酵越来越大,支持他们的人也分成两拨。 一波支持王恕,认为他只是秉公处理考核之事,都是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人在暗处兴风作浪,若是不能严惩,以后吏部如何评选。 一波是支持丘睿的,认为他是陛下亲口御赐的理学名臣,博极群书,三教百家之言,无不涉猎,如此博学之人怎么会做这么下作的事。 两边人日日在茶楼酒馆打嘴仗,甚至还打起来过,闹得兵马司这一月战战兢兢,加紧巡逻的次数。 因为这件事情,王承裕一个本该安心备考会试的人日夜奔波,甚至还在徐家堵她。 那日,江芸芸其实并不想帮他。 她已经不是扬州时的小孩,那个时候,她莽撞大胆,无所畏惧,看不清形势,也不懂政治,以为只要有一腔勇气,那就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件事情又和应天的事情不一样,说到底应天的事牵扯到的是一个狼狈为奸,作恶多端的太监,自来太监和文人不和,她为他们撕开口子,有的是人愿意把他们拉下来。 可现在,这是礼部和吏部的尚书之斗,往严重点说那是党派斗争。 她只是一个读书人,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还会牵连到自己的老师,师兄,甚至是这次考试的楠枝,她不能如此大胆。 可当时还是心软了,因为这件事一开始只是因为吏部的考核,若是就事论事,那是好事,可现在偏到人身攻击,牵连到一个贤名鼎盛的吏部尚书,确实是过了。 不论王恕到底有没有诋毁先帝,本质上都在重复着文字狱。 所以对于王承裕的办法,用办法去掩盖矛盾。 她接受了,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除了可能可以帮到王恕,也是后面一个改革家切身落实过的办法。 ——考成法。 若是真的能改变考核制度,提高官员的积极性,自然也是好的。 一个吏部考核政策的实施离不开主事人,王恕的事情自然也能压一下。 至于到底能不能重新找回陛下的圣恩,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江芸芸沉默片刻后,镇定说道:“知道。” 王恕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却见她不再说话。 他不由冷笑一声:“小小稚子,也打算落井下石。” 王恕素来威严,性格不苟言笑,只要微微提高嗓音,便显得气势汹汹。 原本待在门口的顾幺儿立马警觉探进脑袋来。 江芸芸并没有害怕,只是抬起头来,平静说道:“可我能说的都已经和天宇兄讲过了,今日既选择我入了王家大门,不论如何在外面眼里便是站队王太宰,我自然不会来落井下石,可我也确实无法再细说。” “我只是一个读书人,不懂吏部运作,自然也没法提出更为细致的要求。”她镇定说道。 王恕打量着面前之人,下巴微抬:“你倒是能言善辩。” 江芸芸微微一笑:“不过是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能力到底在哪里罢了。” 王恕沉默了,打量着面前的小少年。 满京城俊杰无数,可这个年纪有这样聪慧,看得清局势的却是屈指可数。 “我与你老师年少相识,见他被放逐南京多年,心中郁郁,有心起复,却一直受人阻挠。”王恕话锋一转,低声说道,“今日见了你,好似恍惚间见到少年时的他,那时他可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只是性格耿介,遇到事不会避退,总让人觉得一板一眼的,你这点倒是不像,你瞧着,很是和气。” 王恕说起黎淳,让江芸芸神色松动。 “他也做过吏部右侍郎,想来也是能感受到我此刻的压力的。”王恕笑说着,“每年京察,吏部上下,就连看门的狗都是无法入睡的,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江芸芸认真地听着他说起老师旧事。 “后来他去了南京,也是吏部右侍郎,后来又成了左侍郎,最后又成了工部尚书,没多久又成了礼部尚书,直到致仕,虽说也是荣极一时,但总想着,若是有机会回到这京城来,想来也能做得更好。” “我有心借着这次的京察再为陛下递折子,如今却是不能够了。”他低声说道,“你可知,京官每六年‘京察’一次,地方官每三年一次‘大计’,按照洪武年间,太.祖制定的办法,这是一个好办法,可如今吏治腐败,法令不行,这些都流于形式,我不得不下重药治理。” “王太宰一心为公,自然不会有人怀疑。”江芸芸平静说道。 “若是别人想什么,我自然是不在乎的。”王恕低声说道。 江芸芸神色微动。 “我自认光明磊落,可如今受人构陷,百口莫辩。”他无奈笑说着,“想来也要致仕了,这些弊端只留给未来的有志之士了。” 他沉默着,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有这么一刻,江芸芸竟然把面前的老人和郁郁不得志的老师恍惚重合上。 她的老师,明明也有经纬之才。 “都言太宰‘绸缪庶务,数进谠言,迹其居心行己’。”江芸芸见状,忍不住说道,“论迹不论心,但论人。” 王恕心中微动。 “我前些日子学拉弓,弓身本身坚硬,不论是否做成那把弓,都能是敲山震虎的那个棍子,可弦一开始却是坚韧柔软的,它只有被勾在弓箭上,才是紧绷的,若是不用,需要取下来,若是需要,才要勾上去。”江芸芸笑说着,“我昨日取弦,还差点伤了手,有人跟我说是我一开始把弓绷得太紧了。” 王恕抬眸注视着面前之人。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沉默。 王恕性格坚毅,自然是好事,若非如此,他如何能刚正地坐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不为任何人撼动,刚正清严,始终一致,才能成为是文武百官的表率,可若是面对帝王呢? 一个已经品尝过权力之位的帝王,他的锋芒岂容他人随意指责。 王恕太硬了。 王恕沉默着,他的拳头握紧放在扶手上,好似沙包一样大,就像他眉宇间的刚强一眼,看久了忍不住令人心生畏惧。 “你说的办法不好。”许久之后,王恕话锋一转,直接说回正题,“你可知为何官员大计出自吏部,而非内阁?” 江芸芸摇头:“还请王太宰解惑。” 王恕面无表情说道:“太.祖废丞相,独自处理政务,但自仁宗和宣宗开始,内阁开始大权独揽,若是吏部审计再从内阁出,那如今的首辅和宰相有何区别,太.祖心意付之一炬。” 江芸芸沉默片刻后,不解问道:“难道没有制衡内阁的人?” “自然有,都察院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乃天子耳目风纪,自来就有‘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若是我们吏部考察结果,也都要知会他们一身,与他们共同确定名单。”王恕详细为他解释着。 江芸芸沉默,想了想这才明白自己刚才的问题出在哪里。 内阁管理吏部,但不包括都察院,吏部管理百官,包括都察院,但都察院同时监察内阁和六部,直达圣听。 若是按照她之前给的考成法,让官员们都每年要做的事情固定在册子上,再册子一分为三,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底,另一本送六科,最后一本呈内阁。 这里面就形成内阁统领都察院,都察院监督六部,六部统率百官的垂直官职系统。 内阁的权力太大了。 一个人治的国家,一旦一个部门的权力过大,那简直是灭顶之灾。 王恕的考虑很正确。 “是小子想当然了。”江芸芸想明白后,羞愧说道。 “但你这个办法中的一环很不错。”王恕冷不丁又说道。 江芸芸抬眸去看王恕。 “把所属官员应办的事情定期限,分别登记在账本上,之后可以让六部和都察院逐月进行检查,甚至可以让六科也加入,每半年质询此事。”王恕分析着。 江芸芸沉默着,随后缓缓说道:“王太宰的意思是说,责任分解?” 王恕一怔,把这四个字慢慢念了几遍。 “原本责任在吏部,就像现在,一旦出事,吏部就成了众矢之的,但若是拉着六部,都察院和六科进来,第一让吏部的压力减轻,第二若是有人不服,那他需要面对的是四个部门,第三若是官员为了自己能留下,使出百般手段,那就需要打通无数关系,若是他真的可以,那他不论有没有这个制度,本就是都可以。” 王恕捏着胡子,面露欣赏之色:“你当真是聪明。” “可这样,您的权力就被……”江芸芸一顿,小声说道,“分散了。” 王恕神色微动,随后镇定说道:“要先取之,必先予之,我要的东西,可比你想的要多。” 江芸芸沉默。 她想不出王恕到底要做什么,不论是钱权,还是真的如王承裕说的,是天下苍生,但既然他同意了自己的提出的一部分建议,何必来找她呢。 “我打算就此意见写成奏疏。”王恕注视着面前之人,“这个意见是你提出来的,你可要写上自己的名字?” 江芸芸一怔,想也不想直接摇头。 “为何?”王恕不解,“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事。” “我只是书生意气,王太宰却是慧眼辨认,和我并无关系。”江芸芸拒绝道,“太宰愿意和我分析出我意见中的不足,已经是仁心,之后的事情是太宰自己的事情,我自然不能揽功。” 王恕垂眸,居高临下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高大雄壮的肩膀被东面那侧日光一照,落在江芸芸的脚尖,庞大深沉,好似一块坚硬的巨石,沉默威严,骇人逼仄。 江芸芸面不改色地注视着他,不为所动。 久居高位的吏部尚书好似在打量着寻常微末官员一样,一点点扫过,一点点审视,好似要把她剥皮拆骨,让她赤.裸裸暴露出自己的视线下。 只是他到底小看了这位曾经在内宅中艰难求生的神童,想来他一定是足够坚韧才能走到黎淳面前,才能在一年之后一鸣惊人,成了世人侧目的大明年纪最小的小.三.元。 “大明的内阁必定有你的一席之地。”他镇定说道,“太朴找到他的继承人了。” 江芸芸错愕地看着他。 “归家吧。”王恕也不久留她,示意管家送客。 王恕目送两个小孩相携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倒是聪明。” “他找你就是为了问你要不要写上名字。”马车内,顾幺儿不解问道,“也太小题大做了。” 江芸芸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好一会儿才犹豫说道:“是又不是。” “什么意思?”顾幺儿也彻底清醒过来了,一手抓着糕点,一边捏着肉脯,面露迷茫之色,“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一会是不会不是的。” “他在一开始提起了我的老师。” 江芸芸分析着。 “不是说和你老师认识嘛,和你拉拉感情嘛,我爹想要军饷的时候,也是拉着人从他祖宗开始吹牛的。”顾幺儿不以为意说道。 “王太宰不是这样的人。”江芸芸否定道,“而且他说的是老师仕途不如意。” 顾幺儿皱了皱鼻子,突然用圆滚滚的眼睛注视着江芸芸,神秘兮兮说道:“原来你老师,官当得也不咋地啊。” 江芸芸面无表情举起手来。 顾幺儿立马缩到角落里,大声嘟囔着:“实话实说,你要是打我,我就晚上找你睡觉。” “总之,要攀关系,说的应该是我和你关系多好,而不是说你三岁还尿床的事情。”江芸芸立马反击道。 顾幺儿恼羞成怒,冲过来就要用脑袋撞她。 江芸芸一把按着他的脑袋,把人按回去,无奈说道:“你蒋叔和我说的,你以后见了他,打他去,而且你还要不要听我说。” 顾幺儿愤愤不平被人按下,狡辩着:“是那天水喝多了,你继续说。” “总之他开场就不对,后面的内容也不过是在和我分析利弊。”江芸芸谨慎说道,“他要的不是我签名,而且是我签名之后,我的老师,我的两位师兄,会愿意为我奔波,也就等于为他呐喊。” 顾幺儿惊呆在原处:“想得这么远。” “自然是这么远。”江芸芸笑说着,“我甚至觉得他的目标在内阁。” 顾幺儿凑过去八卦说道;“难道是冲进去把那个丘睿打一顿,他看上去人高马大的,那个丘睿我见过,小小一只的老头,他一拳能打十个。” 江芸芸笑说着:“你这么能打,也不见你进内阁啊。” 顾幺儿觉得自己被嘲笑了,愤愤坐了回去,大声强调着:“我家有爵位的,我才不要去内阁。” 被突然炫富的江芸芸心口一疼。 万恶的封建主义啊。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江芸芸抛之脑后,但随之而来的风波确实让她措手不及的。 在顾清他们的第二场考试,也就是十二那日,她的师兄刘大夏把她提溜到了驿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 “朝廷的事情,你也敢掺和进去。” “王太宰请你你就去。” “你还要不要读书了。” “我让你在家里读书,你到底在做什么。” 刘大夏质问道。 江芸芸一脸懵,好一会儿才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初九那天她离开王家没多久,王恕就上了一道吏部考计疏,先是说自己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吏部之事处理不好,让陛下颜面受损,想要归乡,但心中由放不下朝政,所以就多年工作经验,写出了几条革新意见。 说起来江芸芸也是冤枉,人家王恕其实是写了四条的。 第一条是完善考核标准,从品行到实际工作能力都零零碎碎写了一大堆。 第二条是确定考核部门,在这一步他就把内阁,都察院,六科和六部都拉进来了,言下之意,大家都是人才,那就都一起计一计,共同把关。 第三条是分立考核惩罚,也就是三六九等的处罚,小到罚钱,再呵斥,接着罢官,最后杀头,要层层递减,要所有人都心有所忌。 第四条是设立考核内容,也就是江芸芸说的那些东西,里面也有一分为三,只是其中一份给了皇帝,让皇帝盖章拍板。 之后又是一顿哀伤反思,写的言辞切切,令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据说原本已经对王恕非常不满的皇上,当场心软,立马召见王恕,没多久里面就哭声一片,最后王恕是红着眼睛,坐上了陛下特意给他安排的轿子上的。 “这封折子一看就不是王太宰的笔触。”刘大夏幽幽说道,“据说写得声情并茂,柔肠百结。” 江芸芸立马喊冤:“我不知道啊,我没写过,我又没有在吏部工作过,我哪里知道吏部到底有什么政策啊。” 刘大夏抱臂,眉心紧皱,严肃地看着她。 江芸芸任凭他打量,巍然不动,神色自若。 “可时间也太巧了。”刘大夏质疑,“太宰找你做什么?” “就那个第四条的内容,我之前和他的小儿子浅浅聊过几句。”她加重最后几个字,义正言辞说道,“然后他问我要不要加名字,我断然拒绝了!” 刘大夏点头:“可算是还有点聪明。” 江芸芸讨好地笑了笑:“我认真读书呢,可不能掺和到这件事情上去。” 刘大夏不为所动,继续逼问道:“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 “真的!”江芸芸大声说道,“他就是先拉着我说了说自己和老师的交情,然后我说了说我之前拉弓差点伤了手,然后我们开始说起,我那个浅薄无知的策论又有哪些问题,我尤为懊悔,觉得自己简直是一窍不通啊,一开始就不该瞎出主意的。” 刘大夏凉凉说道:“那不是也听了你一点建议吗?” 江芸芸立马甩锅:“一点也算不上,我一开始说的是其中一份给内阁的,考核的内容也是他自己想的,我哪里知道各部都要做什么。” 刘大夏眉心一动。 “反正就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江芸芸低下头,蔫哒哒说道,“你不要写信给老师告状了。” 刘大夏沉默了,看她这副怂样:“听说老师给你送了棍子,你这么害怕,还敢整天到处乱晃。” “不晃了,再也不晃了。”江芸芸可怜兮兮说道。 “当真没有别的事情瞒我们了?”刘大夏不放心追问道。 江芸芸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真的什么事情也没干啊。” 她苦着脸,大声强调着。 刘大夏坐在一侧不再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凝重, 江芸芸眼珠子一转,悄悄坐在他边上,小心翼翼说道:“我听说,师兄您这次回来还多亏了王太宰一力推荐呢。” 刘大夏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其实说起来你也帮了不少忙。” “哎。”江芸芸惊讶。 “多亏了你晒得黝黑才写出来的册子呢。”刘大夏皮笑肉不笑。 江芸芸眼珠子来回动了动,没琢磨出这到底是夸奖还是阴阳怪气人。 “还是师兄做得好啊。”她谄媚笑说着。 刘大夏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王太宰为人虽然严肃,但于吏部考察上确实没有私心,只是作风太硬,行事太急,前脚因为停纳粟例得罪了这么多人,如今有在京考中不留任何情面。” “被免的有一千四百人,被降的有一千一百人,自来朝觐考察,称职者约是十之一,不称职十之一,有劣迹者十之一,其余皆是无功无过的平常者。” “那这次考核的总人数多少?”江芸芸问。 刘大夏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总不会超过两万人。” “听着好像确实多了点,但难道这些不合格的人数还是死数,难道就不能不作为的官员比较多,再者在之前就没有人比他还多?”江芸芸不服气说道。 刘大夏点头:“自然是有的,成化二十三年就罢斥了一千五百多人,成化二十年,罢斥三千五百余人。” 江芸芸不解:“那不是都比这次多吗?” “其实每次罢斥都在一千人以上,以下的次数非常少。”刘大夏冷不丁又说道,“一直如此。” 江芸芸看着他,突然沉默了。 按道理,王恕这次的做法并没有问题啊。 刘大夏没有继续说下去。 “陛下不喜欢他了?”江芸芸迷茫说道,“但我听说陛下登基之处,也是几次请他入朝为官的。” 刘大夏依旧没说话。 江芸芸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事情了,低下头没说话。 “王太宰这是退了一步。”刘大夏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柔声说道,“与你无关,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若是不退,只怕此事只会难堪收场。” 江芸芸叹气。 “还是你劝的他退了一步。”刘大夏注视着她,和煦说道。 江芸芸丧气:“我就是跟他说刚过易折,没劝他要……” “江!芸!”刘大夏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棍子,幽幽说道,“你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江芸芸跳了起来,拔腿就要跑。 —— —— 会试结束后,众人都回去狠狠睡了,睡得不知天昏地暗,直到十五才陆陆续续开门走出来,恢复了点精神。 “太难了。”徐经焦虑得不行,焦虑地拉着江芸芸直哭,“我觉得我不行。” 沈焘和王献臣也一脸菜色,不说话,但是连连叹气。 顾清和毛澄虽没有说难,但神色格外焦虑,时不时在发呆。 黎循传只是一声不吭地挨着江芸芸坐,一说起考试就两耳不闻的死样。 只有祝枝山是开心的,也是当时睡了一觉,立马飞出去玩的。 “没事的,下次努力就好。”他笑脸盈盈地如实安慰着其余考生。 但是无果,还被骂了一顿。 祝枝山只好飞走了,去外面找其他人玩了。 “什么时候出成绩啊。”江芸芸随口问道。 “大概是下月了吧。”徐叔小心翼翼说道,“今日诸位可有想吃的菜,我让厨房去做。” “肉肉肉。”顾幺儿立马出声,眼巴巴说道,“好多好多肉行不行啊。” 徐叔一脸柔情:“好好好,等会我们亲自去厨房点菜。” “行。”顾幺儿飞快爬起来,走到他身边。 “随便吧,有什么做什么,都是吃的。”顾清等人自然没有胃口,又不忍辜负徐叔的好意,只好勉强说道。 “芸哥儿可有想吃的。”徐叔问。 江芸芸拍了拍黎循传的肩膀,笑说着:“给我们的楠枝准备油炸的,不要肉,来点花花草草就行,给士廉准备素菜,就那种寺庙里的那种,给宪清准备万三蹄,就是去骨的红烧猪蹄,至于良德,准备一些药膳来,敬止怕是只吃/精致的,你只管送面子菜来就好……” 江芸芸有条不紊点着菜。 原本还神色沉闷的众人忍不住吃惊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猪蹄。”毛澄吃惊。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观察过,你不爱吃肉,但每次要是上了猪蹄就会多吃几口,至于士廉,很少看你吃肉,你说你自小生活在寺庙里,我猜你应该更喜欢斋菜,至于亮德,每次对徐叔送的炖乌鸡评头论足,还能吃出里面的药材,想来是吃过不少吃,至于敬止,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自然是什么贵吃什么。” 顾清笑说着:“怪不得楠枝对你言听计从,你也是在太厉害了,哪里像十二岁的小少年,我这个三十岁,有两个小孩的爹,还不知道我儿子喜欢吃什么呢。” 江芸芸笑说着:“那可要知道的,可以促进父子感情呢,你信不信你只要说几句,你儿子能高兴得不得了。” “听你的,半仙。”顾清心中紧张也驱散了不少,笑说着。 “行了,我们出门逛逛吧。”公子哥王献臣大手一挥,“走,今日买东西我全买单。” “待在家里不像话,不如都出去走走。”徐叔也说道。 众人只好哗啦啦都走了。 只有黎循传依旧坐着不动弹。 “你肯定行的。”江芸芸见状,大力安慰着。 黎循传叹气:“许是吧,好歹是乡试第三呢。” 江芸芸用力夸道;“你写的卷子这么好,怎么可能不行。” “我现在在想别的事情。”黎循传突然说道。 “哎,说来我听听。”江芸芸热情当着解花语。 黎循传看着她,幽幽说道:“你这个记性还挺好,不管用在读书上,别的也厉害啊,谁都能记住啊。” 江芸芸一头雾水。 黎楠枝睨了她一眼,哼哼唧唧没说话。 江芸芸回过神来,突然笑眯眯凑过来说道:“你可是我天下第一好啊,寻常人比不过的,我还知道你喜欢吃油炸鲜花,你放心,等我们回扬州,那个兰花要是开花了,我就摘了炸给你吃。” 黎循传脸色一黑:“别动你的兰花。” 江芸芸哎哎了一下,可怜说道:“我这不是哄你嘛。” 黎循传见了她这个敷衍人的态度就来气,只好一脑袋撞在桌子上,唉声叹气:“算了,我还是担心我的成绩吧,不想与你说话了,真是烦啊。” 江芸芸也没生气,还是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给他到了一盏茶。 “你肯定行。”她把茶盏递过去,如是说道。 —— —— 考试成绩还没出,但两部重臣打嘴炮的事情终于赶在冬季彻底过去时,落下帷幕了。 最先挑事的院判刘文泰被贬为御医,被除名的都御史吴祯被要求立马离开京城,永不复用。 一位礼部尚书,一位吏部尚书,各打三十大板,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吏部尚书王恕加封了东阁大学士。 一般来说入阁才会加封大学士,可王恕却又没有入阁。 “别是丘阁老不乐意,陛下怕两人打起来才不让他入阁的。”沈焘打趣着。 “入不入阁又有什么区别,只要陛下听得进王太宰的建议就行。”顾清实际说道,“而且他是吏部尚书,入了阁反而不好。” “总归是平静下来了。”王献臣煞有其事说道,“你们不爱出门都不知道,这两月外面有多热闹,说是沸反盈天,都不过分。” 不过大家很快就没了心思,因为据说马上就要出成绩了。 这下好了,大家彻底都不睡觉了,最忙竟然是没有考试的江芸芸。 她几乎没法睡个好觉。 因为太多人找她谈心了。 徐经压力太大了,拉着她的手就是哭。 顾清和毛澄见了她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起,唉声叹气的。 王献臣和沈焘时不时提着酒菜来,也不和他说话,就是两个人对喝,喝着喝着也想哭了。 黎循传更是三更半夜来敲她窗户。 江芸芸总是聊着聊着,能直接睡过去。 ——太困了!! 几日后,顾幺儿突然觉得肩负起重任,每每有人晃悠过来说要找她聊天,就被他打跑了,江芸芸这才能安心睡觉。 三月二十,礼部张贴公告。 癸丑科的会试名单要出了! 当时江芸芸正站在院子里拉弓,每天一百下,一日也没停下来,刚数到一百,正准备运动运动跑个步,突然直接被人一把拉走了。 “出成绩了,我太紧张了,你给我去看。”黎循传板着脸说道。 江芸芸哎哎了几声:“让我换个衣服。” 顾幺儿在后面急得直跳脚:“他还没跑步呢,不能走。” 黎循传充耳不闻,只是继续碎碎念着:“要是考中了你就跟我说,没考中你就不要和我说。” 两人刚出了自己的小院,隔壁院的顾清等人也都出来了,就连祝枝山也一改之前一个月的快乐,手中的扇子被来回倒腾着。 众人对视一眼,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了。 “快走,现在走,还能找到好位置。”徐叔招呼道,“先坐马车,等堵车了再走路过去。” 江芸芸的马车格外畅销,人人都想和她挤一下。 “随便坐,随便坐,先去榜前再说。”徐叔强势把人分开,“我带了很多家丁,不用怕等会有人抢你们。” 马车坐到一半果然堵车了,众人也不耽误直接走路去,江芸芸因为人小走得慢,黎循传和祝枝山一人抬着一个胳膊,直接提溜走了。 顾幺儿觉得好玩,拉着顾清和毛澄,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他们简直是没脾气了,只好也这么拉着顾幺儿走了。 榜单前已经围满了人。 众人站在外面挤不进去,还不等他们犹豫,就被后来赶来的人挤到人群中。 这会儿江芸芸和顾幺儿仗着个子小,直接挤到最前面了。 张贴皇榜的人刚离开,江芸芸的目光瞬间被第一个人的名字吸引了,脸上露出笑来。 “顾清!顾清第一耶!”顾幺儿激动喊道。 挤在人群中的顾清惊呆在原处。 “恭喜士廉。”毛澄立刻转身,激动恭贺着。 “厉害厉害。”众人也说着,但眼睛还是紧紧粘在榜上。 “看看我的,其归,幺儿,看看我的。”王献臣激动喊道。 江芸芸继续往下看,没一会儿就看到毛澄的名字。 第三! “王献臣的在哪?”顾幺儿为了今日,把这几人的名字都飞快学会了,只等着大展身手,现在眼睛飞快地在榜单上找着,只是还没找到他的名字,突然激动拉着江芸芸的手说道,“哎,你看黎循传的名字!” “三十六名!”顾幺儿激动喊道,“黎循传!是他的名字啊。” 江芸芸果不其然看到黎循传的名字出现在上面,露出笑来。 黎循传终于挤到他们边上,正正听到自己的名字,慌不择路地抓着江芸芸的袖子,眼睛在纸上乱看:“在哪在哪,我看看。” 江芸芸伸手一指,笑说着:“三十六,楠枝。” 黎循传原本好似无头苍蝇,只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猝不及防找到自己的名字,脸上神色缓缓僵硬,到最后只是沉默地看着,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过去,到最后突然笑了起来:“我考中了。” “对啊,你可真厉害。”顾幺儿大声夸道。 “总算不负努力。”江芸芸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三十六,很好的成绩。” 黎楠枝大脑一片空白,偏只记得这个数字,只能激动地握着她的手,想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偏还未开口,只觉得鼻头一酸。 自四岁启蒙到现在,整整十三年,春来暑往,从未休息过一刻。 他的叔叔们都考上进士,就连他的兄弟们也都小小年纪,成绩出众。 可他的爹却多年苦读依旧不行,如今靠父荫才进了国子监。 他爹一直跟他说不能输,家里都靠他了,所以他也不敢停下来歇一歇。 所以他不敢停下来一刻,现在,他的名字终于也出现在墙上了。 十三年春秋,书不离手,笔不停墨,如今,笔与人间共点春。 他看着江芸芸含笑的脸,突然伸手把人抱在怀里。 “真好。”他哽咽着埋在她肩膀上,低声说道,“其归,我考中了。” 江芸芸一怔,随后伸手搭上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笑说着:“是,考中了,轻舟已过万重山。”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暮春三月, 考试时还带着微微寒意,放榜时已经是天气温暖,碧草芬芳, 榜单前的人群并没有随着时间而逐渐散去,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热闹。 徐经等人被人一推一挤, 好似盒子里的果脯,立刻动弹不得, 只好焦急得在后面直喊,奈何边上说话的人实在太多了, 或哭或笑,或癫或狂, 或闹或呆, 百态变化。 顾幺儿突然指着一处,大叫起来:“徐经, 这个是不是徐经的名字, 一百六十名, 哇,他考上了呢。” 有机灵的徐家小仆刚挤进来, 眼睛顺着他的手一看, 随后果断又挤出去报喜。 徐经瞪大眼睛, 激动到语无伦次:“我考中了, 我考中了!我真的考中了。”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一百六十名。”小仆大声夸道。 “好好好!!”徐叔大喜过望后了冷静说道, “你快快回家,准备铜钱,等我们回去后, 立马散散喜气,给左邻右舍的糕饼别忘记了,早点装好,等报喜的人走了再发。” 小仆得了重任,喜气洋洋离开。 徐经喜不能自抑,想说话却说不出来,那张雪白的小脸越来越红,祝枝山见状,一把抓着他的手,用力晃着,大声说道:“恭喜啊,衡父,快出去透透气,可别高兴坏了。” 徐叔连连点头,拉着徐经的手,用力安抚着:“对对对,我先送我家公子上马车,两位公子也随我们离开吧。” 毛澄和顾清对视一眼,瞧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瞧着是挤不上去看自己的名字是如何高悬的,只好跟着转身离开了。 “就我们仨个了。”王献臣深呼一口气,“可别是都没考上。” 他想要开个玩笑,可脸色却紧绷地不得了,说出去的话都硬邦邦的。 “我家没钱,供不起我继续考试了。”沈焘紧紧拉着王献臣的手,一张脸皱得厉害,瞧着要晕过去了,“早知道我就不偷懒了,早早跟着其归好好读书了,其实考试的那些卷子我瞧着都有些熟悉的,但我当时没认真做,可劲偷懒了,考试的时候越紧张越忘记了。” 他慌得开始颠七倒八地说着,一时间笑,一时间哭。 “没事没事,不碍事,我去看看。”祝枝山安抚着考试战友,眼睛发直,嘴里还体贴安慰着。 他们和徐经可是倒四联盟,如今徐经已经考中了,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这么大的学习量总不能我们仨一个也没上吧。”他嘟囔着挤到最前面,正巧看到黎循传和江芸芸并肩站在一起,没良心挤到两人中间,一把抄起江芸芸的手,神神叨叨说道,“让让,把芸哥儿这个文曲星借我摸摸。” 江芸芸见他一会儿掐自己手,一会儿摸自己手,说是来看榜的,眼珠子都没往上抬一下,嘴里倒是不停碎碎念着,瞧着像是临时抓了一个路过的神仙在祈求高中。 江芸芸笑眯眯问道:“你这是打算把我当贡品献祭了吗?” 祝枝山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少给我说话。” “你凶他干嘛。”一侧的黎循传不悦说道。 “你也别说话。”祝枝山此刻紧张焦虑,遇谁怼谁。 黎循传摸了摸鼻子,看了江芸芸一眼。 江芸芸叹气:“我之前就跟你说要好好读书的,你这整天想偷懒,现在看个成绩还这么害怕。” 祝枝山反驳:“哪里有偷懒,你给我单独出的卷子叠起来快跟幺儿一样高了,每日盯着我们倒三写作业,我每次都被抓,做作业也很勤奋的。” “做不完你盯着我,不给我睡觉。” “做差了也不行,三更半夜来敲我门,叫我重做。” “还不是因为你考得太差了。”黎循传幽幽说道,“芸哥儿都牺牲睡觉时间给你改卷子呢。” 祝枝山没说话了,拉着江芸芸的手上下比划了,紧张得脸都白了。 “我不敢看,你们给我看看。”许久之后,他憋出这么一句话,顺便把江芸芸拉到自己前面,“你仔细看看,别看漏了。” 黎循传和江芸芸对视一眼,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快看!!!”祝枝山急了,“你想要急死我嘛。” 江芸芸板着小脸没说话。 祝枝山等了一会儿,又见人没说话,心都凉了,摇摇欲坠:“难道我们仨个的名字一个也没看到。” “坏了,看到两百也没看到你名字。”顾幺儿凑过来,摇头晃脑说道。 “最后几名也没事。”祝枝山一点也不强求地说道,推着江芸芸往前走,“你仔细看看,幺儿不识字的。” 顾幺儿大怒:“我知道你的名字!” “不行不行,你看。”祝枝山苦着脸说道,“好芸哥儿,你快看啊,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想急死我啊。” “行了,你考中了,吊车尾呢。”江芸芸笑说着,拉着祝枝山的手,朝着一个方向伸手,指了指榜单后面,“你瞧,你们三个倒三都在那里呢。” 祝枝山心中一喜,立马看了过去,一眼就看中自己的名字。 祝枝山,两百八十九。 王献臣和沈焘分别在两百八十一和两百八十五。 他惊呆在原处,随后不可置信说道:“我……我,我考中了。” “是啊,恭喜你。”黎循传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笑说着,“而且就算求神,刚才求神也求晚了。” 祝枝山盯着自己的名字半晌没说话,沉默了许久,又哭又笑:“其实我每日出门都去各个寺庙看看,还捐了好多钱。” 顾幺儿大声嘲笑着。 “事后倒是努力。”江芸芸笑说着。 祝枝山痴痴看着自己的名字,半晌没说话。 “这是高兴傻了。”黎循传打趣道。 祝枝山看着那一笔一划的名字,冷不丁说道:“我三十二了。” 黎循传不解:“我知道啊,你属蛇嘛。” 祝枝山笑了笑,有些喜悦但还是有些悲凉:“我十九就考中秀才,可乡试考了五次,次次不中,今年是我给自己最后一次的机会,虽然也是挂在后面但还是觉得很开心,来京城后想着,便是这次不行,那就再考五次。” 黎循传沉默了。 “但现在……”祝枝山笑,随后大笑起来,“整整十三年啊。” 黎循传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你考中了。” 祝枝山激动地一把抱起江芸芸:“我就说我们芸哥儿是文曲星下凡。” 江芸芸被人甩了好几圈,发出惊恐的声音。 身边看榜单的人见这人疯了都退避三舍。 每年考试都要疯几个的,皇城脚下的人见怪不怪。 考不中,要疯。 考中了,也疯。 太正常了,读书哪有不疯的。 “放下放下!!”黎循传连忙把人救下来,扶着人站好。 “我祝允明这辈子很少佩服一个人的。”祝枝山认真说道,“你江芸算一个,以后若是有事,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江芸芸摸了摸晕乎乎的脑袋,还没说话嗷得一声吐了。 原本兴高采烈围着她的几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飞快把人抬走了。 “你这么大的人了,好端端晃小孩做什么。”马车内,顾清拿着沾了清水的帕子,小心翼翼擦江芸芸嘴角的污渍,无奈说,“家中老人都说小孩子脑子小,晃了容易晕,可别把人晃傻了。” 祝枝山刚才的满腔喜悦热忱都被那一嗷呜给吓没了,耷眉拉眼地坐在角落里。 “哎,会不会变成笨蛋啊。”顾幺儿挪到江芸芸身边,好奇问道。 江芸芸觉得丢脸,闭眼不说话。 顾幺儿小肥手去捏她小脸:“傻了嘛,怎么不说话。” “别闹了,让其归好好休息。”顾清把两人隔开,自己坐在两人中间,“徐叔准备了零食,你拿去吃,不过要少吃点,等会可以吃午饭了。” 顾幺儿哦了一声,想了想又掏出核桃开始哐哐地砸。 “喝点水。”黎循传倒来温水,小心翼翼说道,“不是我说你,早上也吃太多了。” 江芸芸抬眸,懒懒扫了他一眼,轻轻冷哼一声。 黎循传抿唇,不好意思说道:“是你自己要吃我那份的。” “明明是你不想吃,江芸觉得浪费了不好。”顾幺儿暗搓搓挑拨离着,越过顾清,塞了一把自己剥的核桃仁到她手里,怂恿道,“他坏,你不要和他玩了。” 顾清看得直笑。 “就他有吗?我也想吃。”他说。 顾幺儿歪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乖乖的笑来,然后又抓了一把,放在桌角哼哧哼哧砸起来。 一行人回到徐家,报喜的人也刚走,可门口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被堵在门口进不去,也意外听到了众人嘴里关于自己的八卦。 这户人家是外地来的,左右邻居都知道,里面也有好几个小郎君,院子里每日都有动静,瞧着很热闹,但因为总是闭门不出,所以大部分人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在做什么,不过也有人阴暗猜测这里总不会是不正经生意吧。 因为有几个小少年长得还真是好看,年纪大的也不错,非常有韵味。 但万万没想到,里面都是读书的! 今日来报喜的人一共去了七次! 七次啊!别说隔壁邻居,整个明时坊都轰动了,冲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门的管家远远见到那一簇簇挤在一起,进不来的公子们,连忙带人把他们从人群中拔出来,火速从侧门进去了。 他见了众人,高兴地语无伦次:“七次,很多人,太厉害了,都要来见见我们。” “还是先让管家安抚一下外面的人,闹大了反而不好。”顾清作为里面年纪最大的,出声说道,“我们也走了一路了,要先换个衣服,若是有人递了帖子也都收下,等晚上的时候仔细看看。” “哎哎。”管家激动竖起大拇指,“都听你们的。” 他说完才发现江芸芸的衣服脏了,紧张问道:“这是怎么了?” 江芸芸摆了摆手,自己朝着院子走去了。 “喏,他弄的。”王献臣得知自己考中了,哪怕是吊尾巴也高兴地不得了,一改早上的唉声叹气,欲言又止,兴奋地撞了撞祝枝山的胳膊,促狭说道,“这人欺负小孩。” 二管家哎了一声,不明所以。 “就是早上其归吃太多了,希哲太高兴了,抱着人转了两圈,把人晕吐了。”沈焘也心情极好,耐心给人解释着。 只要过了会试,殿试不出格,那都能捞到一个进士当当,哪怕是同进士也是极好的。 他和王献臣两人在等成绩的时候,早早就说过,不求位置有多好,只求榜上有他名,所以这次只要考上了,那就是天官赐福,大吉大利。 现在得偿所愿,就连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都觉得格外悦耳动听。 江芸芸回到自己院子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乐山早就习惯一群人去看榜,又见徐家出动了不少人,也就没跟着添乱,只在屋子里帮忙收拾芸哥儿桌子上的东西,谁知道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公子一身狼狈地回来了。 “这事怎么了?”乐山担忧问道。 江芸芸唉声叹气,连连摆手。 乐山急得不行,要跟上去,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人挡在门口,咣当一下关上门。 “这是怎么了?”乐山见黎循传回来了,担忧问道。 黎循传摸了摸鼻子:“早上吃多了,被希哲转了几圈,吐了。” “我就说少吃些。”乐山也跟着抱怨道,只是冲着黎楠枝说道,“早上黎公子的饭就要自己吃的,你明知道我们芸哥儿从来不浪费的,当时吃的时候,怎么也不拦着点。” “下次一定自己吃。”黎楠枝也觉得理亏,不好意思说道。 没一会儿,江芸芸换好衣服出了门,整个人蔫哒哒的。 “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让良德给你扎一针。”黎循传担忧问道。 江芸芸心事重重摇头。 黎循传见他还是不说话,抓耳挠腮围着她打转:“你怎么不说话啊,不舒服要早点说的,良德医术还行,之前衡父焦虑得睡不着,他扎了几针就把人扎睡着了。” 江芸芸背着小手溜溜达达坐到栏杆上,晃了晃腿,没说话。 “是不是吐了喉咙难受,我让徐叔准备点蜜水来。” “还是肚子不舒服,要不我给你揉揉。” “还是刚才哪里磕到了,是不是哪里痛啊。” 江芸芸停了下来,一脸悲痛地转身,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悲愤说道:“这里痛,也太丢脸了。” 自己可不是七.八岁的顾幺儿,而是十二岁的江芸!竟然当众吐了!真的很丢脸! 黎循传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江芸芸立马怒视着他。 黎循传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歉认错:“都是我的错。” 江芸芸心如死灰,一脑门磕在柱子上,伤心欲绝。 直到傍晚,徐叔才口干舌燥走回来:“终于是把人都劝走了,只是那一筐铜钱也没好发,就怕招来更多的人,要是发生踩踏了,到时可就惹上麻烦了,真是可惜。” “那就放着。”祝枝山笑说道,“总有机会的,不是还有殿试吗?” 徐叔搓着手,喜气洋洋:“殿试不论什么名次都是极好的,就是万一有同进士,我这个钱还撒不撒。” “同进士也可以!”垫底四人组异口同声说道。 “便是倒数第一那都是天大的喜事。”王献臣一本正经说道。 “我也是。”沈焘不思进取,破罐子破摔。 “我觉得同进士也挺好。”徐经摸了摸脑袋,“听说同进士不是去都察院,六科就是去下面当县令,我觉得都挺好的,只要考上了都好。” “我也是,不挑。”祝枝山附和道。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没说话。 “第一,第二,第三。”江芸芸小手一指,笑眯眯说道。 被点了第二名的顾清温柔一笑:“那就多谢文曲星指点了。” 第一的毛澄也干巴巴说道:“借你吉言。” “客气客气。”江芸芸笑得见眉不见眼。 黎循传叹气:“原来我是第三。” 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可你之前也没考过别人啊。” 黎循传无话可说,但还是嘴硬说道:“万一呢。” “科举不相信万一。”江芸芸神神叨叨说道。 一桩热闹的喜事很快就传遍整个京城,就连官署衙门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不少人惊叹那个小院是不是运道太好了,竟然七个人考试都考中了。 也有人在嘀咕不会是泄题了吧,听说小院里有一个人是今年会试主考官的师弟。 翰林院里,李东阳也听到这个传言,立刻大怒。 他一向性格极好,从不生气,此时生气了,不少人也都围过来看热闹。 “我们就见过两次,一次是来拜访我,一次是来找我谈心,那都是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大门敞开,一直在大厅内说话,连着笔墨都没拿出来过,根本就没有说考试的事情。” “二月丁酉,要释奠先师孔子,是刘阁老亲自去的,那个时候可不知道考官的名单。” “二月庚子,陛下下旨命我和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陆廉伯,为本次会试考试官,此后我可就进贡院了,谁也见不得。” “这都是他人嫉妒之心,这才口出胡言。”王华开口安抚道,“要我说能都考上才说明厉害,这七人五经各有不同,却都能考上,可见你那师弟模拟考的办法是真的有用。” “什么模拟考?”有敏锐的翰林院官员问道。 王华没说话。 “你儿子之前不是也和那个江其归玩得不错,怎么这次没考上啊。”有人看了一眼匆匆而来的王守仁,试探问道。 王华心里讪讪的,只好笑说着:“他还差点,读书坐不住,可没有其归有耐心。” “你们以不登第为耻,我以不登第却为之懊恼为耻。”给父亲送吃食的王守仁笑眯眯回怼道,“是我能力不足,和芸哥儿可没关系。” 李东阳淡淡说道:“他这次虽不中状元,下一次科举必定会中状元,他还这这般年轻,好好精进才能品学兼优。” 王守仁对着他感激笑了笑。 李东阳对晚辈一向和煦,温和说道:“不若试试为下一次科举作个状元赋,你一向文才出众,才思敏捷,也好给自己鼓鼓气。” 王守仁也不歉然,直接说道:“古来曹植七步成诗,小子今日斗胆,七步写赋。” “好!”谢迁鼓掌激励道,“就是要有这份傲气。” 王守仁走了七步,还当真挥笔写下一篇来科状元赋。 谢迁等人一看,自然拍手叫好,原本还打算暗搓搓挑事的人,也不说话了。 随着翰林院这一出小小的风波传到外面,自然又是一阵热闹。 “出题有偏向,谁知道会不会偷偷说几句。” “那五经的内容可是其他人出的,可造不得假。” “可我那天明明听到他那个一起读书的人说什么卷子很熟悉的。” “那个江芸才十二岁!能懂什么啊!之前听说在扬州就有官司呢,都说是作弊的。” “原来如此,我也听说他只读了两年书,竟然能考中解元。” “可不是,这世上难道真的有神童不成。” 李兆先原本是在外喝酒的,听到那些人诋毁的话,当场大怒,掀了桌子就要和人打架。 同样考中进士,正在花天酒地的李梦阳也跟着讥笑着:“人家是不是神童不好说,但你这尖酸刻薄的样子,肯定是蠢货出世,臭气熏天了。” 一时间,五城兵马司连口安生饭都来不及吃,每日奔波在外面劝架。 但与此同时,徐家小院围着的人更多了。 “什么是模拟考啊,我愿意出十两黄金购买。” “我一百两!卖我卖我!” “滚开,我愿意世世代代供奉江神童。” “我只想见见那个江其归,能否让我一见。” 徐叔眼看人是越来越多了,情况不受控,只好打了个眼色,一群仆人涌上来,直接把越来越多的人都拦在门外,随后当着众人面关门大吉。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徐叔擦了擦脑袋,“这可如何是好?” 江芸芸躺在椅子上晒太阳,懒洋洋说道:“等这阵风过了就行。” ——我又不是唐伯虎,还能牵扯到舞弊不成。 她信誓旦旦想着,神色轻松。 ——而且我之前一点也不高调,考得好而已!那是江老师教学有功! “原来考得好也有这么多问题。”徐经坐在他边上磕南瓜子,叹气说道。 “那说明我们芸哥儿厉害啊!”王献臣神采奕奕说道,“你以后要是收徒,我一定把我小孩送过来,就,一百两黄金当学费如何。” 江芸芸噌得一下睁大眼睛:“一百两黄金!” “别说了,这是个财迷。”黎循传捂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说道,“清清白白江小芸,但是经不住诱惑的。” 顾清看得直笑,也跟着开玩笑道:“我已经有儿子了,我先报名,但我没钱,那只好以后为其归效马前卒了。” 只是众人轻松的氛围还没多久,就看到仆人慌里慌张跑过来:“不得了了,门口来了好多锦衣卫。” 第一百四十九章 锦衣卫前身是太.祖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 后改为“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结果洪武十五年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 改置锦衣卫,所以锦衣卫接替了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的职能, 除了皇帝仪仗和侍卫,又多了巡查缉捕, 侦察逮捕审问等权力,甚至在前朝又多了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本事。 外面为首之人, 是一个穿着飞鱼服,脸黑身壮的男人, 腰间挂着一把绣春刀, 连着穗子都没挂,神色刚毅, 身后则齐刷刷站着一排锦衣卫。 徐家仆人战战兢兢打开大门, 一脸畏惧。 再外面则是看热闹的人, 一圈围着一圈,瞧着比刚才还热闹。 江芸芸来的时候, 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 徐经慌了:“锦衣卫好端端来这里做什么啊。” “可是有人胡说八道。”黎循传紧张问道, 下意识抓住江芸芸的手, “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来了锦衣卫。” 顾幺儿板着脸,兴匆匆说道:“要打架了嘛!” 江芸芸还未说话, 就和为首那个锦衣卫首领的视线对上了。 那人许是没见过有人见了锦衣卫也不害怕的, 甚至因为那双眼睛格外清亮,那几分藏不住的好奇也跟着灵动起来。 “你就是江芸。”那人沉声问道。 江芸芸镇定点头:“是我。”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徐叔强忍着害怕上前, 战战兢兢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他甚至悄悄递上一个鼓鼓的荷包。 那首领一把推开他的手,严肃说道:“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退让。” 徐叔更慌了。 江芸芸镇定上前:“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那首领点头说道,“请你去一趟锦衣卫。” “为什么要去锦衣卫啊。”黎循传连忙说道,“我们只是在家读书,可没有做什么事。” 那首领镇定说道:“我们既然来了,自然是有事,随我们走一趟吧。” “带人走总该有个理由吧。”顾清也跟着说道,“哪有平白无故带人走的。” 那首领看着屋内一群人脸色,想了想说道:“是关于最近京城内的传闻,例行问话而已。” “我们没有作弊。”毛澄冷冷说道。 “对啊,我们就是自己在家读书而已,很少接触外人的。”徐经也跟着说道。 “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太荒诞了。”祝枝山不悦说道,“分明就是有人嫉妒,胡乱攀咬,你们不去查,现在来为难我们读书人做什么。” 那锦衣卫被人团团围着,虽不生气,但只是冷硬说道:“是与不是,不是你们说的,还请江解元随我们走一趟。” “那我和他一起去。”黎循传慌乱说道。 “我也要去。”顾幺儿也紧跟着说道。 “不可,只说要找江芸一人。”那人不悦说道,“再扰乱锦衣卫办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身后的锦衣卫们严肃看了过来。 江芸芸想了想,挣脱开两人的手,和气说道:“没事,我又没干坏事,不碍事。” “身正不怕影子歪,若是无事,锦衣卫自然不会冤枉他。”那锦衣卫首领淡淡说道。 “你说的对。”江芸芸笑说着。 “走吧。”那人让开一步,伸手说道。 江芸芸下了台阶。 黎循传紧跟着不走,一脸着急。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没事,真有事,你在外面还能捞我。” 首领眉心微动,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黎循传一时间不知是哭还是笑,脸色格外难看。 “你也回去。”江芸芸又拍了拍顾幺儿的脑袋。 江芸芸说完就背着小手,溜溜达达说道:“走吧。” 首领居高临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少年。 小少年丝毫看不出慌乱,眉眼弯弯,瞧着很是和气,跟真的要去做客一样。 “上车吧。”首领顿了顿,挥手,竟然还有一辆马车。 江芸芸哎了一声,受宠若惊。 众人也没想到去锦衣卫还能坐车去的,不是都带着枷锁走的嘛。 “上不去?”首领见江芸芸站在马车前犹豫不决,不解问道。 江芸芸回过神来,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多问,只是手脚并用上了马车,锦衣卫见状也纷纷上马。 为首那人大手一挥,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江芸芸的脑袋甚至从窗户里伸了出来,也没人阻拦,那双漆黑的眼珠子活泛地看着,瞧着还真挺像去做客的。 “这人是不是就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牟斌啊。”王献臣见人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凑过来问道。 “牟斌,名声如何?”祝枝山谨慎问道。 “说他之前本是一名普通的锦衣卫,但后来被司礼太监怀恩提拔,这才成了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听说本人颇为刚正仁厚。”王献臣犹豫说道,“但具体如何又是不好说的。” 众人眉心紧皱。 “这可怎么办啊?”徐经苦恼说道,“就是他再好,但是去锦衣卫总是没好事吧。” “我去找一下李师叔和刘师叔。”黎循传想了想说道,“我本打算考完试在去拜访他们的。” “这个办法可行。”沈焘说道,“尤其是李少卿,他深受陛下信任,一定知道怎么了。” 黎循传准备去屋内拿东西,上门拜访。 “不不。”顾清回过神来,连忙把人拉住,“你现在去找李少卿不是就落实了外面人的口舌,我们现在最不能去找的人,就是你的两位师叔。” “那怎么办?”黎循传不安说道。 “等。”毛澄想了想,又补充道,“等一会儿。” “对,等一会儿。”顾清说道,“不急,若是这人真的风评好,自然会送回来,若是没有人,我们就亲自去通政司。” “我也觉得先不要拉其他人下水,免得弄巧成拙。”祝枝山想了想也跟着说道,“别急,我们找人去锦衣卫门口看着。” 徐叔连忙说道:“这个行,我这边立马找几个机灵胆大的小厮去看。” “那就先这样。”顾清作为年纪最大的人,拍案说道。 “没事的,你要相信其归。”他伸手拍了拍焦躁不安的黎循传,安抚道。 那边江芸芸站在锦衣卫大门前,巍峨的翼角,高高翘起,好似一直舒展鸟翼的雄鹰。 “吓不吓人。”牟斌身边的一个年轻千户吓唬道。 “修缮得还挺威武的。”江芸芸笑说着,随便悄悄打量着一下牟斌。 “等会把你关起来,你就知道我们的监牢也很威武的。”那个千户继续说道。 牟斌打断他吓唬那人的话,只是说道:“进来吧。” 江芸芸哦了一声。 刚才一路上,她一直试图和那些骑马在她身边的锦衣卫说话,奈何没有人理她,但也没有人凶她。 可见这支队伍还是有一定纪律性的。 有纪律性就好,有纪律性说明可控。 可控就说明这个首领大概率是讲道理的。 讲道理好啊,江芸芸最喜欢和人讲道理了。 “是有人举报我舞弊吗?”江芸芸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试探着。 牟斌淡淡说道:“你该清楚的。” “我当然清楚,我又没做坏事。”江芸芸理直气壮说道。 “外面的人都说你舞弊了。”那个千户明显是个活跃的人,凑过来说道。 “他们是嫉妒吧。”江芸芸大言不惭,“而且我怎么舞弊?我又没去考试。” 千户质疑着:“你不是认识李少卿吗?” “那是我师兄。”江芸芸坦坦荡荡说道,“但我和他见面屈指可数,而且都是在大堂上说话的,都没说起过读书的事情,我们就是聊聊天。” “你都要考试了,你都不知道避嫌。”千户不解问道。 江芸芸更是不解:“可我今年没考啊。” 千户打量着她,摸了摸下巴;“可你不是解元吗?怎么不去考试啊。”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想要考的更好一点,所以想要多锻炼锻炼。” 千户摸下巴的动作都勤快了不少,走了好一会儿才惊讶说道:“哎,你不会是打算考状元吧。” 江芸芸没说话,左顾右盼,突然看到一颗熟悉的树,惊喜说道:“这个枣树长得枣很甜。” 原本叭叭说话的千户没说话了,沉默了片刻,突然幽幽问道:“你怎么知道啊?” 江芸芸飞快眨了眨眼:“枝繁叶茂,瞧着就是棵好树。”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吃过呢。”千户疑神疑鬼说道。 江芸芸打了个哈哈:“怎么可能,我又没来过锦衣卫。” “那就好。”千户阴森森说道,“可别让我找到偷枣子的人到底是谁。” 江芸芸哈哈笑着,笑着笑着突然没说话了。 ——心虚,很心虚。 出人意料的时,牟斌没把人抓到牢里关起来,反而带到一间大堂内。 “外面都在说你的模拟考是什么?”牟斌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江芸芸就把自己的考试规则飞快地说了一遍。 等牟斌听到她一日可以做好几套卷子时,也忍不住惊讶地看着她。 “那些卷子呢?”努力抓偷枣贼的千户叫谢来,见状问道。 “都在徐家呢,我没丢。”江芸芸镇定说道,“可以让人去取,这两月的卷子题目都在呢,但要是其他人做的卷子,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保存了。” 牟斌对着一个锦衣卫搭了个眼色。 那锦衣卫飞快出了大堂。 “那你两次去找李少卿都讲了什么?”牟斌又问道啊。 “第一次就是初来乍到去拜访一下,然后因为李师兄的大儿子不认真读书,师兄就让我带回去好好教育了。” 牟斌听得眉心一动。 “后来还有次早上的时候见过面,因为李师兄的儿子抗拒读书,所以我们背着小孩聊了一会儿教育的问题。” 牟斌听得忍不住皱眉。 “第二次因为自己读书不认真,痛定思痛,非常懊恼,找李师兄反省去了。” 谢来听得惊呆在原处:“你不是才十二岁啊。” “对啊,怎么了?”江芸芸迷茫。 “没有十二岁的人会因为读书不认真,去找大人反省的,还要操心别人小孩读书的事情。”千户打量着面前之人,敬畏说道,“莫非你真的是神童。” 不然这个读书劲,真的很难解释。 江芸芸微微一笑:“我不是神童哦,我就是读书认真了点。” “可有人证?”牟斌没有被拉走思绪,继续问道。 “那就只要李家的仆人,还有我的身边的朋友了。”江芸芸为难说道,“但按照大明律,这几个人的证词都是不能听的。” 牟斌点头:“确实,既然如此,那就等我们锦衣卫细查,你就在锦衣卫住几天。” 江芸芸爽快点头。 “带去西厢房,找个屋子给人住。” 江芸芸惊讶地眨了眨眼。 谢来更惊讶,悄悄看了一眼自家老大。 牟斌解释道:“并没有证据,只是因为京城流言,陛下要求彻查,你是应天府解元,自然不能随意关进牢里。” 江芸芸飞快递上一顶帽子,大力夸道:“果然是英明神武的锦衣卫,一定能还我清白。” 牟斌没说话,只是示意谢来把人带下去。 江芸芸跟在他身后,好奇说道:“哎,那大概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谢来耸肩:“你若是没问题,自然很快就出去了。” “那我肯定没问题的,你们看了我的卷子就知道了。”江芸芸信誓旦旦说道。 谢来把人关进屋子里的时候,忍不住打量道:“外面有人说你是神童?一点也不像神童。” 江芸芸不解:“神童是什么样子啊?” “大概就是不苟言笑的。”那人做了一个怪脸,然后又疑惑地打量着面前之人,挑剔说道,“可你看上去……很不稳重!”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因为我不是神童啊。” “那你怎么只读了两年书就考上应天府的解元了?”谢来不信。 “因为我读书认真啊。”江芸芸信誓旦旦说道,“而且在此之前我也有读书啊,只是没有系统地学习四书五经而已。” 谢来没说话:“你不是在江家不受宠吗?” “可我就是有读书啊。”江芸芸含糊说道。 在大明最年轻的解元出现时,陛下有让人打听过这个小解元的背景。 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在出名前甚至查无此人,连锦衣卫都打听不出来,只听说生母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因为家中落败,把女儿买了与人做妾,他所有的消息都是在拜师黎淳后才有的,甚至那些消息都不多。 这小童小小年纪不爱出门,不爱社交,只是每日天不亮就出门读书,天黑才回来,瞧着很刻苦。 陛下大受震撼,心中感慨,本打算大肆嘉奖神童,却被他的师兄李东阳劝下来了。 ——“小时了了,大必未佳,还请等他来到陛下面前,陛下再做定夺。” 江芸芸就这样错过这样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 “反正你好奇怪。”谢来笃定说道。 “我才不奇怪,你才奇怪。”江芸芸皱了皱鼻子,不悦说道。 ——都这么久了,还惦记着枣的事情。 江芸芸就这样在锦衣卫住了下来,每天早上都能放风,因为不能拉弓,她只好打着太极拳锻炼身体,甚至还借了一把长剑,舞起了太极剑。 “真是花把势,一点力道也没有。”谢来叼着一根柳枝,靠在树上,大声嘲笑着,“软绵绵的,跟个娘们似的。” 江芸芸也不生气,笑眯眯说道:“我又不会武功,就是锻炼身体而已。” “我来教你。”谢来一边看管江芸芸,一边打量江芸芸,越看这人越觉得有趣,“你看好了!” 他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宽刀在日光下闪过一丝光泽,很快那抹光泽就快速舞动着,成了一团光华把人围住。 谢来瞧着大大咧咧,但刀法极快,刀影要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空气中鹤唳之声越演越烈,到最后只听到铮得一声,光华迅速扫过刀身,到最后只留在刀尖一点。 惊若翩鸿,矫若游龙,当真是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 江芸芸眼睛亮晶晶的,用力鼓掌说道;“好刀法!” 谢来下巴一抬:“你们文人不是都会作诗吗,怎么不给我作诗夸我。” 江芸芸叹气说道:“我诗写得不好。” 谢来冷哼一声:“你一定是不愿意给我写,怕别人说你和锦衣卫勾搭是不是。” 江芸芸无辜地睁大眼睛:“才不是,我是确实诗写得不好,我又不是李太白,出口就能写诗。” 谢来收了刀,板着脸没说话。 江芸芸只好凑上去,小脑袋来回转着:“哎,你生气了?实在不行,我给你现写一首。” “才不要,江神童。”谢来冷哼一声,“不吃嗟来之食。” 江芸芸哦了一声,突然不说话了。 谢来收拾好外面,见她又不说话,更生气了。 还以为这读书人是不一样的。 哼,读书人原来都一样的。 他愤愤扭头,恶狠狠说道:“快回屋子里,我要关门了……哎,你干嘛啊!!快下来!” 江芸芸哦了一声,踩着凳子爬上桃花树,然后小手一伸,准备摘桃花:“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我没有千万余钱,只好给你送个桃花了。” 她选了一枝最好看的桃花,眉飞色舞说道:“你看这株如何,我觉得是这里面最好看的,配你刚刚好。” 谢来欲言又止。 “你不说话,那就这支了。”江芸芸折了一枝,然后火速爬下来,只是还没送到谢来手中,只听到背后传来幽幽的声响。 “谁让你动我的桃花。” 牟斌看着江芸芸手中的桃花枝,黑脸问道。 谢来苦着脸解释道:“江解元的动作太快了,我还来不及解释呢。” 牟斌脸都黑了。 “是我摘的。”江芸芸倒是爽快,“我打算送给谢来,他很厉害,我很喜欢他,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厉害,也喜欢他能跟这株桃花一样灿烂。” 谢来惊呆在原处。 牟斌也忍不住看她。 江芸芸当着他的面把桃花递给谢来,笑眯眯说道:“喏,虽然我不会写诗,但这个桃花也是我的心意啊,别人以诗赞美,我以花喻人,祝我们谢千户‘愿快直士心,将断佞臣头’,以后成为名留青史的大英雄。” 谢来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花,神色震动。 他身边都是粗人,一个个大手大脚不说,说话也都是脏不离口,何曾有过这么文雅的小郎君。 什么千万两,什么桃花灿烂,什么心啊头啊,他也听不懂,但面前江芸的目光真挚清亮,笑脸盈盈,面前的桃花也失了几分颜色。 怎么,怎么有这样赤诚的人啊。 谢来鬼使神差接了过来,嘴角微动,却又不好意思说出谢谢二字。 刚才,他还凶了人家。 之前,他还一直怀疑他偷了自己的枣子。 也太不应该了! 谢来一脸懊恼。 我也太坏了! “好了,快让江解元收拾收拾,陛下请您入宫。”牟斌回过神来,口气忍不住温和起来。 江芸芸大吃一惊:“陛下找我做什么。” 牟斌意味深长说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章 锦衣卫把江芸芸模拟考的卷子送过来时, 朱佑樘正在逗朱厚照走路。 过年前,小太子已经能扶着东西走得飞快了。 过年后,小太子更是直接松开东西, 自己一个人走得飞快。 因为怕小殿下摔了,整个宫殿都垫着毛毯, 平日里,边上宫娥黄门也都围了一圈。 “我儿子真是厉害啊。”朱祐樘一脸骄傲之色, “瞧瞧走得多稳当,瞧瞧这个小胳膊小腿多结实, 瞧瞧这虎头虎脑的劲,真是可爱。” 张皇后在一侧听得直笑:“在陛下眼里怎么处处都是优点。” “自然都是好的, 这可是梓童生的, 我看着是没有一处不好的。”朱祐樘得意炫耀着,伸出手来, “来, 快到爹爹这边来。” 朱厚照别看小小年纪, 但已经足够叛逆,看了他爹一眼, 然后头也不回朝着外面走去。 “走走, 玩玩。”他四个月就开始咿咿呀呀, 很快又学会喊爹娘了, 现在已经能清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 刘瑾看了一眼陛下,又看着马上就要摸到门口的小太子, 犹豫了一会儿, 选择没说话。 谷大用更是低眉顺眼地站着,一声不吭。 倒是有其他想要献殷勤的小黄门,连忙上前:“殿下, 陛下唤您呢。” 朱厚照不高兴地推开他的手:“走开,去玩,玩。” “陛下寻你呢。”那小黄门也是大胆的,想要把太子殿下带回来。 朱厚照不高兴地哼哼唧唧着,胖乎乎的小手挣扎着。 朱祐樘见状,淡淡说道:“把人带下去,以后殿下身边的人要仔细挑选。” 那小黄门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直接被李广堵住嘴巴拖走了。 屋内的小黄门,小宫娥见状,连呼吸都停了一下。 朱厚照目不转睛见人被拉走了,好奇地歪了歪脑袋,伸出手指,呀呀了两声。 刘瑾及时递上一个小玩具,小心翼翼说道:“殿下不如去找爷,让他带您出去玩。” 朱厚照看着粉粉嫩嫩的小猪布偶,果不其然被拉回心思,小手牢牢抓着玩具,哼次哼次朝着朱佑樘走去,然后把玩具塞到他手中,水汪汪的眼珠子,眼巴巴得看着他:“玩,出门玩。” 朱佑樘看得心都软了,伸手把自家儿子抱起来,用力贴了贴小孩柔嫩的脸:“走走,爹带去你御花园玩玩。” 朱厚照高兴得直蹦跶,小手一指,大声指挥着:“走,走!” 只是父子两人还未玩尽兴,萧敬就悄无声息走了过来。 朱佑樘看了他一眼,不经意把小殿下交给刘瑾等人,这才抽身走了过来。 “牟佥事递了东西来。”萧敬小心翼翼说道,“说是江解元这两月自己给那些进士出的考题。” 朱佑樘惊讶:“他不是才十一岁吗?” “十二了。”萧敬轻轻提醒着。 “是了,过年了。”朱佑樘想了想,“牟斌在吗?朕要见他。” “在宫外等着呢。”萧敬小声说道,随后又轻声提醒着,“太子殿下来了。” 说话间,朱厚照手里捏着一朵迎春花,跌跌撞撞走过来,脸上笑容灿烂:“花,花好看,给爹。” 朱佑樘看着那黄色的小花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摇着,加上小孩期待的目光也是亮晶晶的,顿时软了心肠。 “真好看,爹好喜欢。”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朵花。 朱厚照看着他笑,伸手说道:“抱抱,一起玩。” 朱佑樘为难说道:“可爹要处理政务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朱厚照也没生气,只是歪着脑袋看着他爹,然后主动去牵着他爹的手,兴冲冲说道:“一起去,一起玩。” 朱佑樘见小孩兴高采烈的神色,面露为难之色。 刘瑾机灵说道:“殿下在这里摘花,等爷回来行不行,” 朱厚照小屁股一扭,背对着刘瑾,用力拉着他爹的手,说话含含糊糊,但神色格外坚定地催促道:“走,走,一起玩。” 朱祐樘看得心都软了,牵着小孩的手笑说道:“那就先说好,等会不能胡乱跑哦。” 朱厚照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小短腿走得歪歪扭扭的,但不耽误倒腾得飞快。 那边牟斌恭恭敬敬入内,还未说话就听到上面传来用力拍桌子的声音,随后有玩具被扔到自己面前。 是一只粉粉嫩嫩的小猪。 陛下无奈的声音响起:“带殿下去后殿玩。” 随后只听到前面又有一阵飞快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形出现在他眼尾视线中。 “不要,玩。”朱厚照刚会走没多久,跑得不太流畅,奈何小黄门也不太敢追,唯恐把人弄摔了,只是想得再好,小孩跑一会儿就莫名开始摇晃,眼看要摔了,牟斌下意识伸手把人接住。 朱厚照绵软的小手抓着他宽厚的大手,不由低下头看着,好奇眨了眨眼,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奶声奶气说道:“你,一起玩。” 刘瑾在后面看得满头大汗,小声说道:“太子殿下,我们去后面玩行不行。” 朱厚照没说话,只是炯炯有神地盯着牟斌看,而且眼睛越来越亮,小手连连拍着他的手,甚至还把地上的小猪布偶捡起来塞给他。 牟斌被小殿下看得浑身难受,又察觉殿内气氛不对,只好把人扶好后,顺手推回玩具,抽回手,继续跪着。 朱厚照见状,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仰头哭了起来。 牟斌好大一黑脸男儿,愣是给吓得脸都白了。 “抱下去。”朱祐樘无奈说道,“拿些吃的玩的给他,要小心看管。” 刘瑾这才大胆把小太子抱走了。 “要玩,玩。”小太子一边哭一边喊。 “看来以后是个贪玩的。”朱祐樘无奈说道,“这以后可要找性子静的人带带。” 萧敬笑说着:“殿下如此活泼,可不是说明是早慧,以后定如爷想的一样,是文武双全的大才。” 朱祐樘嗔怒,假意呵斥道:“你就知道哄我。” 萧敬连声说不敢,转移话题,提醒着:“牟佥事还跪着呢。” 朱祐樘目送太子殿下离开后才收回视线,看向跪着的黑脸大汉:“起来吧,说说会试到底是什么情况?” 牟斌起身,整理好词句,这才说道:“江解元自述确实和李少卿在年前见过三次面,一次是初来乍到京城时的拜访,一次是涉及到李家大公子的学业问题,还有一次就是普通上门找李家两位公子玩。” “已经调查过李家的仆从,两次确实都在大厅中,并没有避讳任何人,也没有说过任何和读书有关的事情,只是单纯聊聊天,江解元和李家二公子玩得好,每次都能吃一大碟零食,还有一次在玉河中桥,也只是说起李大公子学业的问题,交谈不超过一炷香,后来江解元就去吃饭了。” 牟斌一本正经说道。 朱祐樘笑说着:“果然还是小孩。” “可不是。”萧敬见陛下心情极好的样子,也跟着说道,“听说江解元是个好脾气的,不论什么年纪的人都玩得好,王翰林家的两位公子也和他关系很好呢。” “哦,是王德辉家的两位公子?”朱祐樘好奇问道。 “正是。”萧敬解释着,“王家大公子今年也参加科举了。” “那怎么没跟着一起那个模拟考?”朱祐樘好奇问道。 萧敬很快就把前几日翰林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守仁没有跟着去读书?”朱祐樘去问牟斌。 “读过几日,但王大公子行程忙碌,所以参加的考试不多,目前只有五份卷子。”牟斌递上早已准备的卷子,“这是自开考以来江解元和考生们一起出的卷子,年前的二十八套卷子是考生们自己相互出的,年后的五套卷子是江解元亲自出的。” “另外一叠是江解元给最后三名的补课卷子,每次十张,有三十二张卷子。” 萧敬把厚厚一叠卷子捧上来,吃惊:“好多啊。” “所有考生的卷子都还留着,属下去拿的时候,他们都愿意拿出来为江解元作证。”牟斌说道。 “倒是人缘不错。”朱祐樘看着那一叠密密麻麻,黑红笔迹交加的卷子,仔细翻看着,“这个叫顾清的人,写的倒是不错,这几套看下来都不错。” “他是这次会试第一呢,在应天府乡试时就排在江解元后面。”萧敬说道。 朱祐樘点头,随后去看下一份的卷子。 “这个毛澄的卷子竟也不错。”朱祐樘惊讶说道。 “今年会试第三。”萧敬对这份名单了然于心,“成化甲子年的乡试考生。” 朱祐樘把所有人的卷子都翻了一遍,又惊又喜:“这些人进步非常明显,尤其是这四人,第一份卷子和最后一份的变化天差地别。” “瞧着字都好看了不少了。”萧敬跟着笑说着。 “这个模拟考当真这么神奇?”朱祐樘不解问道,“不就是考试吗?怎么能让人进步这么大?” 萧敬笑说着:“这可要问问想出这个办法的江解元了。” “这里面的卷子可有和今年会试题目相似的?”朱祐樘一边继续看,一边问道。 牟斌仔细说道:“没有完全一样的,但今年会试第一天考试的四书中有一道大学题,会试题为程子所言:‘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江解元在年后第一天的卷子里出过相似的题目,取的是《大学·传一章》中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五经中只有易经和礼中,在会试中各有一道题略有相似,易经的会考原题出的是‘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龙战于野,其道穷也。用六永贞,以大终也’,取自孔圣人象传第二章,而江解元出的是‘君子以厚德载物,黄裳元吉,文在中也’,化用了易经和象状传的句子。至于礼,则是‘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故圣人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江解元出了一道一模一样的题目,但这是礼记中的原句子,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相似的地方。” 牟斌有条不紊地陈述完事实,也不加入自己的想法,安静站在一侧。 朱祐樘把手中的卷子仔细看了看,眉心松了一口气。 “这些顶多是押题压中了。”他说。 萧敬见状,立马说道:“江解元还怪有意思的,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还出题考他们,这两份卷子,都是年后李少卿进贡院后出的,贡院里的题目也是几经变化的,这样都能真压中,真是天赐爷神童啊,大吉啊。” “他后面写的几篇范文都很不错。”朱祐樘矜持抽出几行卷子,“机灵快笔,一一点传出,还真有画龙点睛之手。” “那这么看来,江解元还真厉害。”萧敬笑说着,“这几篇得了爷的一句夸,之后可要表彰起来了。” 朱祐樘笑着摇头,话锋一转:“既然查清楚了那就算了,把传出流言的人都抓起来,行如此下作之事,扰乱学子间的读书风气。” “是。” “这几日可有人去找李少卿?”他又问道。 “并未,李少卿告假在家后,一直闭门不出,也没有人上门打扰。” 屋内安静了片刻,随后传来陛下一声轻叹。 “萧敬,天暖了,你给李少卿送些滋补的东西去,要他好好照顾身体。”他如是吩咐道,“我自然是相信李少卿的,只是当时流言蜚语不断,科举乃是伦才大事,不能怠慢。” “李少卿最是温和的人,如今闹出风波也是他的不严谨,好好见什么师弟。”萧敬无奈说道,“想来他也是日夜懊恼的。” “他最喜交友,便是有不认识的读书人拿着诗句上门,他也是愿意见的,更别说是这么小,孤身一人来京城的师弟了。”朱祐樘笑说着,“此事怪不得他,只是有些人心眼太小了,害得他也受到无妄之灾,说起来我已经许久没有见他了,后天的讲课让他来吧。” 他顿了顿,突然又说道:“说起来,那位小神童我还一直不曾见过,早早就听闻他的名声了,读书两年就能连中.小.三.元,现在还是大明最年轻的小解元。” “听说长得还很漂亮。” 萧敬抬眸,轻声说道:“陛下想见一见?” “若是可以,自然想着早些见见。”朱祐樘想了想,“殿下性子太跳脱了,听说江芸性格格外沉稳,读书时春来暑往,从不曾休息一天。” 萧敬惊讶,犹豫说道:“陛下是打算给……” 朱祐樘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只是垂眸看着面前那一叠文采炳焕的文章:“殿下还小,不急,只是如今天降祥瑞给大明,我早就该见见了,之前李少卿一直怕他骄傲,刘布政司使也担心他年纪太小,现在看来,这位小神童自有过人之处。” —— —— 牟斌来的时候,还带了很好看的新衣服,说是面圣时要穿的,江芸芸只好换上新衣服,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马车自北而上,穿过通政司使、太常寺和后军都督府,最后穿过名叫‘西公生门’的大门,然后朝右走,最后穿过‘长安右门’,最后在一座宏伟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承天门。”江芸芸惊讶说道。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等会里面会有小黄门接应你。”牟斌嘱咐着,随后低声说道,“多看多想,不要多说。” 江芸芸连连点头。 两人说话间,一个小黄门匆匆走了过来。 “这位便是江解元吧。”为首那人打量着面前小童,笑脸盈盈问道。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是我。” “都说您不仅读书好,长得也好,今日一看名不虚传。”那小黄门嘴甜地奉承着。 江芸芸不生气,也不骄傲,只是和和气气说道:“谢谢你的夸奖。” 小黄门许是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人,跟着一愣。 “公公早些带人走吧,江解元还小,走不快,可别耽误了事。”牟斌出声解围着。 小黄门笑着点头,伸手说道:“那小解元,一起走吧。” 江芸芸拍拍自己的大腿,笑说着:“我一定走快点,不耽误您的事情。” 小黄门听得直笑。 入了承天门就是一条极为宽阔的路,走了大概一炷香这才看到另外一个更是威武雄伟的大门,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这就是端门了,我们从这里进,陛下在养心殿等我们呢。”小黄门解释着。 “好好,那我走快点。”江芸芸点头说道。 小黄门笑着安抚道;“刚才的速度就很好。” 入了端门就能看到一排排屋子。 小黄门有耐心地解释着。 “这两边六间屋子是六科直房,这两间是尚宝司和中书科。” “我们不从午门走,等您以后考中了状元,您就能走了,来,我们从右阙门这边走,走夹墙过。”小黄门带人走过一条两侧都是高墙的小道。 说是小道也不妥,毕竟空间也不小。 江芸芸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小短腿都走累了,偶有在夹墙里见到小宫女,小黄门,大都是悄无声息的,他们见了那个小黄门都悄悄跪在地上,只等他们离开才爬起来继续走着。 经过无数宫殿,花园,江芸芸一开始还看得起劲,后来走不动了,也不想看了,只能埋头快走。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座豪华,戒备森严的宫殿面前,其实在很远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沿途巡逻的士兵多了许多,等站在宫门口,才发现士兵早早就把这座宫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严密到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这是陛下要见的江解元。”小黄门对着一个身穿盔甲的高大男人说道。 那男人居高临下打量着江芸芸。 江芸芸对着他微微一笑。 那人神色微动:“不能带武器入内。” 江芸芸非常主动地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到腿的位置,动作利索,最后乖乖说道:“没有带哦。” 小黄门惊呆在原处。 这些搜身大都是士兵自己来的,哪有人自己把自己熟练拍了一遍的。 而且这些文弱读书人藏点什么,这些武将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男人也跟着沉默了片刻,随后咳嗽一声说道:“进去吧。” 江芸芸无知无觉,激动又害怕地跟着小黄门走了。 “站在台阶下等。”小黄门站在台阶下,最后叮嘱着,“刚才教的话和礼节都还记得吧。” 江芸芸的目光在巍峨的屋檐上扫过,心中不由紧张起来,但面上还是听话说道:“都记得的。” ——她要见皇帝了! ——这个时代最高权力的人! 小黄门满意点头:“那我先进去禀告,江解元在这里等着。” 江芸芸连连点头,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来召见自己,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象,只是刚一抬眸就看到角落里有一个熟悉的面孔,面露惊讶之色。 那人站在角落里,对着她微微抬起下巴,得意笑了笑。 江芸芸还在吃惊这人竟然是一个太监的时候,一直紧闭的大门也终于打开了。 “爷请您进去呢。”出来的小黄门不是刚才说话的人。 江芸芸跟着上了台阶。 高高的台阶对于她而言有些高了。 她只好扶着门框跨了进来。 朱祐樘看着走过来的消瘦身形,神色微动。 小少年穿着崭新华丽的衣服,偏这样还压不住一张如此俊秀的小脸,尤其是瞳仁中那抹清澈的光,明亮生动,勃勃如草。 这哪是春日的芸草,分明是枝头的鲜花,一眼令人难忘。 “举子应天府解元江芸,参见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牢牢记着小黄门说的三拜四叩,原本心理的抵触和不情愿,很快就因为紧张而消失不见了。 ——“殿前失仪,可是要杀头的。” 小黄门的威胁还在耳边。 动作虽不算标准,但行事还算规矩,朱祐樘满意点头,和气说道:“起身吧。” 江芸芸连忙起身侍立在一侧。 “百闻不如一见,你这神童,朕总算见到了。”朱祐樘笑说着,“你写的几篇文章,朕都看了,写的很不错,这篇军需论写的极好,可是对军事感兴趣。” 江芸芸一听‘军需’二字,就想起刘师兄那耍得虎虎生威的棍子,连忙解释着:“只是来京之后,总能听说外人讨论边境之事,有感而发而已。” 朱祐樘笑着点头:“小小年纪,如此关心时事,很好。” “听闻你在扬州读书时,很关心农事,甚至还亲自下田去看。”朱祐樘又问。 江芸芸眼波微动,嘴里镇定说道:“老师常说,读书不能埋头苦读,要抬头看向外面,扬州多农田,我便多关注了一些。” “那本农事册写的不错。”朱祐樘说。 江芸芸一惊。 “你那位刘师兄没和你说?你给他的农事册,他述职时已经上交了,朕已经让工部去研究了,他说是你在扬州研究后得出的册子,但又说你年纪小,不敢多加宣扬,你可不要怪罪你刘师兄。” 江芸芸连连摇头,呐呐说道:“不不,师兄做的是对的,我这个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翻阅了各朝代的农书,又结合农民的经验弄的。” 她说完又停住了,在害怕刚才自己说话是不是太随意了。 可她不知道如何和一个皇帝对答。 上头的萧敬察觉出小孩的拘谨,笑说着:“还不赶紧谢恩。” 江芸芸只好又下跪谢恩。 “起来吧,你能明白你师兄的良苦用心就好。”朱祐樘也不计较她的失礼,笑说着。 江芸芸又骨碌爬起来。 朱祐樘坐在上面,真是越看越觉得可爱,觉得这个江神童脸上还带着稚气,但说话已经颇为成熟,偏又偶尔的小动作又显出小孩的单纯来。 怪不得他的两位师兄如此为他打算。 “太子殿下呢。”他突然说道。 萧敬神色微动,很快又笑起来说道:“奴婢去后殿看看。” 江芸芸不明所以地扑闪了一下大眼睛。 “去锦衣卫住了几日,怕不怕啊。”朱祐樘温和问道。 江芸芸想了想,小声说道:“没进地牢,不怕。” “牟斌是个厚道人,你是因为那些流言才进去的,不会胡乱把你关进牢里的。”朱祐樘笑说着,“在锦衣卫这几日吃住如何。” “还行,挺好吃的。”江芸芸老实巴交说道。 朱祐樘真是越看越觉得这小孩真是不错。 沉稳又不失童趣。 聪明又不会让人觉得尖锐。 没多久,后面突然传来热闹的声音。 “小心点,别摔了。” “慢些,小祖宗耶。” “快快,拦着点。” 江芸芸忍着没抬眸去看热闹,但很快还是在眼尾处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袍的圆滚滚小球,从后殿摇摇晃晃跑出来了,还知道左右躲闪,躲开小黄门的触碰。 “玩。”他手里捏着咬了一口的糕点,埋头直冲,嘴里含含糊糊地碎碎念着。 他没有朝着皇帝走去,反而朝着一侧站着的江芸芸跑去,然后啪地一下抱住她的小腿,把手中的小猪猪飞快塞到他手里,大声说道:“一起玩。” 江芸芸捏着那小猪布偶,惊呆在原处。 殿内的小黄门也都站住了,面面相觑。 朱祐樘见状,不由挑了挑眉。 这边小崽子朱厚照觉得抱起来的手感怎么不对了,这才抬头去看,一抬头就看到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眼珠子还有自己的影子,不由歪了歪脑袋。 ——没见过这人。 ——但是好看! 他立马就把刚才想要一起玩的大高个给忘记了。 “你又是谁啊。”他仰着头,奶声奶气问道。 “启禀太子殿下,举子江芸。”江芸芸垂眸,笑眯眯回答着。 朱厚照见了他就喜欢,咧嘴也开始笑,跟着说道:“那我叫朱厚照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江芸芸坐上宫内的马车, 慢慢悠悠回到江家,下车时手里还拎着一盒包装精美,又长又大的糕点盒子, 这是她陪小屁孩朱厚照玩了一下午的回礼。 小屁孩玩得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也红扑扑的, 非常得意地推到她手边:“爱吃,好吃, 下次来。” 结果江芸芸收下道谢后,他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江芸芸。 江芸芸非常无情地转身走了。 小太子立马在他背后干嚎起来。 要不是有刘瑾死死抱着, 大概是要扑腾着小短腿,跟着江芸芸跑的。 因为大小孩江芸芸给小小孩朱厚照布置了大型真人华容道。 就是把华容道用实物堆起来, 然后把小孩自己放进去, 让他一个人在格子里跑来跑去,把自己放出来。 至于自己则坐在边上笑眯眯看着, 时不时夸上几句, 送上几顶高帽子。 “哇, 殿下真是厉害。” “哎,殿下努力想想。” “啊, 殿下太聪明了。” 小朱厚照越听越起劲, 推着小凳子, 小方块, 一个人来来回回走得飞快,玩得也很非常快乐。 ——真是快乐的一天。 朱厚照这么想着。 江芸芸也是如是想着。 什么也不用干, 有吃有喝, 还能看着小孩上蹿下跳。 江芸芸下了马车,对小黄门笑脸盈盈道谢:“今日入宫出宫都有劳公公了。” “哪敢。”小黄门殷勤说道,“能和江解元见面才是奴婢荣幸。” 江芸芸笑眯眯挥手:“小公公真是客气, 我回家了,您慢走。” “好嘞,您慢走。”小黄门目送她去敲门,又见江家人众人欢天喜地的样子,这才上马车准备回宫。 “哎哎哎,小公公慢走。”徐叔连忙出来,笑着给他塞了一个鼓鼓的红包,“今日真是麻烦您了,这些给你买些酒菜吃吃。” 他热切又不失礼貌地说道:“我们芸哥儿年纪小,今日多亏了您照顾呢,千万别客气。” 小黄门捏着那个圆鼓鼓的荷包,脸上笑容加深:“客气,江解元是自己争气啊。” 江芸芸回来没多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徐家,大家都放下手中的书,匆匆忙忙跑过来。 黎循传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忙急忙慌跑出来,远远就看到他站在院子里,笑眯眯地和徐叔说着话,连忙挤进来,拉着她的手仔细看着。 “你没事吧?”几天不见,黎循传都瘦出小下巴了,“锦衣卫有没有为难你啊。” “你挨打了吗?”顾幺儿也连忙挤进来,绕着她打转,最后疑惑问道,“打你屁股了吗?” 江芸芸把小孩拉到自己面前,指了指徐叔手中的糕点盒子,炫耀道:“宫里的糕点吃过没,拿去吃吧。” 顾幺儿眼睛一亮。 “哪里来的宫里糕点啊。”黎循传这才发现他穿的衣服也是没见过的,徐叔手中的糕点盒子也格外精致。 江芸芸把事情飞快解释了一下,最后强调着:“所以我现在一点事情也没有了,你们快去读书吧。” 祝枝山看着她红润的脸色,松了一口气:“你这不在的七.八天,我真的是吃不好睡不好,要不是那日牟佥事来拿卷子,瞧着说起你的态度也还不错,我们都要急死了。” “牟佥事真是好人啊。”江芸芸用力夸道。 给吃给喝给住,摘他桃花也不生气。 “也就你觉得锦衣卫是好人。”王献臣叹气说道,“要我说其归的胆子也是真的大,去了一趟锦衣卫又去了一趟皇宫,但瞧着还生龙活虎的。” 江芸芸挥手,赶人离开:“快去读书,争取殿试考出个好名次来。” “那我们晚上详细说。”顾清温和地看着他,“你不在,我们读书都不踏实。” “嗯。”毛澄附和道,“总想着你。” “真是耽误我们两个大学霸读书了。”江芸芸小手一挥,“晚上我们吃顿好的,吃涮肉吧,本打算你们考好会试的时候吃,现在也不晚,赶紧补上。” “就知道吃吃。”黎循传抱怨着,拉着她就走,“你先过来和我说说你面圣的事情吧。” 顾幺儿一边提着食盒,一边最在后面喊道:“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徐经犹豫了一会儿也跟在他们后面走了。 “准备瓜果吃食过去。”徐叔吩咐道。 其余几人也都各自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徐家在江芸芸回来后,气氛骤然松快起来,就连仆人走路都有了动静,脸上洋溢着笑容。 李东阳前脚刚老泪纵横送走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后脚就听到江芸回来的消息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消停了。”李东阳看着手边的补品,“拿去放着吧。” 管家小心翼翼捧着东西走了。 “芸哥儿怎么会作弊呢。”李兆先不悦说道,“就是那些人嚼舌根,当日就应该把他们的舌头都拔掉。” 李东阳看着他手腕处还缠着白布条,眼角还青了一块:“去好好养伤,殿试前不要出门了,就在家里看看书,看看花。” 李兆先听着觉得声音不对,摸了摸鼻子解释着:“他们污蔑你和芸哥儿,我才生气的。” “我知道。”李东阳叹气,“你爹太累了,让你爹休息一下。” 李兆先只好垂头丧气走了。 李东阳看得直叹气。 他的儿子好像不太争气啊,一点形势都看不懂。 他爹这场祸事是迟早要来的,管他考不考试,牵连上其归也是没有办法的,谁叫他名声大,但没靠山呢。 刘吉退后,内阁只剩下三位阁老,人人都在说要补一位上去。 苏州人吴宽和浙江余姚谢迁是现在最热门的人选。 吴宽,南直隶长洲县人,宪宗成化八年的状元,当年直接授翰林修撰,陛下即位后,因为侍奉过还是太子的陛下读书九年,很快就调为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侍读,前年又官至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读学士。 谢迁,浙江余姚人,成化十一年的状元,授翰林修撰,也在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担任了讲官,他生性健谈,为人光明磊落,非常得陛下喜欢,每每讲课结束都会赐吃食。 陛下是个最念旧情的人,这两位算得上是他的老师,一直都格外优待,所以一直是入阁的热门人选。 而他,李东阳,虽然天顺八年就考中二甲第一,也教过陛下读过几年书,但第一不是状元,第二是文采不及吴匏庵,字不及谢木斋,最后于翰林中威望也不及两人,所以就成了这次的靶子。 谁叫他和谢迁关系不错呢,和吴宽也常有来玩,又是其中最好拿捏的。 不过他一直觉得陛下未必想要内阁人太多,四五个也太挤了点,三个就刚刚好。 所以陛下这个补品到底是打算补什么啊。 李东阳叹气,随后又安慰自己。 他还是安安心心在翰林院待着吧。 等其归也考上了,肯定要进翰林,我还能看着他一点。 李东阳背着手溜溜达达回了书房,倒也不放在心上,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歪,就是不知道他的小师弟吃苦了没。 他提笔,打算给老师夸夸自己的小师弟,真是不错,也是小小年纪进过锦衣卫的人了。 那边黎淳同时收到刘大夏和李东阳的信,虽还未拆开,但下意识觉得头疼。 “怎么了?”金旻打趣着,“别人愿意和你这个老头子写写信,你还不高兴了。” “我觉得十有八九和其归有关。”黎淳故作号脉的姿势,在两份信上点了点,最后选了刘大夏的信,“这个薄一点,估计事情小一点。” 金旻听得直笑,吓唬道:“字少又不说明事小,搞不好是就两个字,却写着救命两字呢。” 黎淳拆开信封的手一顿,飞快换了个位置:“你说得对,还是先看宾之的吧。” 金旻又跟着吓唬道:“字多,可不是事情多嘛。” “但宾之唠叨。”黎淳自我安慰着。 黎淳看着那封信,半晌没动静。 金旻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下,犹豫问道:“真出事了?” 黎淳深深叹了一口气:“出事了,但又好了。” 金旻一听,连忙伸手拿信来看,一目十行看下来,忍不住说道:“这,这也是无妄之灾,可怜我们芸哥儿在锦衣卫有没有吃苦啊,都说锦衣卫诡谲阴森之地,之前落水身子就没调理好,现在可别雪上加霜。” 黎淳叹气:“这人就是太爱好热闹了,好好读个书,拉着这么多人一起读,这一下都考上了,自然会有人眼红。” 金旻不悦说道:“那是他们读书努力,芸哥儿办法好,有些人就是心眼小,见不得人好,怪我们芸哥儿做什么。” “总算是平安出来了。”她仔仔细细看了看最后几段话,“要不还是别在京城读书了,怎么这么多风波,到时楠枝他们都去衙门了,他一个人要是磕着碰着,我们也不知道。” “哪有这么娇气。”黎淳不悦说道,“京城有宾之照看着,若是这样还过得不舒服,之后去那些私人学院,那又能如何,那里甚至还有纨绔子弟花钱进去读书的,读书气氛全靠自己,而且小孩子不摔摔打打,怎么成器。” 金旻叹气:“真是不心疼孩子,孩子这么小一个人在外面。” 黎淳没说话,突然说道:“他那个生母带着妹妹在外面生活得如何?” “林家还挺照顾的,过年前去见了一面,瞧着气色很不错,那小姑娘可比第一次见胖了不少,还活泼起来了,瞧着和芸哥儿是越来越像了。” 黎淳想了想又说道:“他那个舅舅如今又如何了?” “这,应该还行吧,听说林家新开了一个印刷坊,如今在里面做管事呢。”金旻不解,“好端端问这些做什么?” 黎淳看了她一眼,老实交代:“要是过得不好,我们打包送去京城,正好也有家人陪着。” 金旻听愣了,随后笑得前仰后合:“人家现在过得好好的,你给人送上去,你那个小徒弟一定要写这么厚的信来哭呢,你少打人家家人的主意,你也不瞧瞧人家临走前,给他们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要你这个马后炮多事。” 黎淳也跟着叹气,随后又不悦说道:“不是你说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好吗,我这出了主意,你又笑我。” 金旻笑得不行,最后还被口水呛到了,直接笑歪在榻上。 黎淳恼羞成怒,扭头不去理她,去看刘大夏的信。 金旻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不笑了:“时雍说了什么啊,可别又是你那宝贝徒弟的事情。” 黎淳叹气:“有一点,但也不多。” “这又是怎么说?”金旻不解。 “他吏部考核为称职,吏部尚书想要他去吏部做左侍郎。” “这不是很好!”金旻眼睛一亮。 自来吏部就是六部之首,能直接去吏部简直是连跃好几级。 “不过王太宰的事情解决了?”她犹豫问道。 黎淳点头:“陛下是个念旧的,而且王尚书退了一步,陛下自然不忍心赶尽杀绝,他现在想要时雍去,就是想要时雍帮忙处理他之前写的吏部考核改良的想法。” “那可是麻烦事。”金旻叹气,“想来朝野一片反对之声。” “就是家里要修个房子,每户都有意见,更不要说一个部的改革,尤其是重中之重的吏部,牵一发而动全身,王太宰此番若是没做出个成绩,陛下面前还是不好说话。” “那时雍可要辛苦了。”金旻叹气。 “他是大人,辛苦很正常,但是……”黎淳话锋一转,“其归要是再给我掺和进去,我就亲自给他送棍子。” —— —— 江芸芸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为难说道:“吵架的事找我也没用啊,我不会吵架。” 王承裕笑说着:“御史吵架,那是内阁和陛下要头疼的事情。” 江芸芸重重嗯了一声,小腿晃了晃,非常想离开的样子。 “但你这个办法从哪里看的,总该还记得吧。”王承裕视而不见,继续说道,“这些人喊着祖宗之法不可废,言我父亲的考核意见是虚妄之法,违背太.祖所想。” 原来就在江芸芸在锦衣卫做客的时候,王恕终于推出了他的吏部改革新策。 第一,最重要的就是吏部考核细则,每部细分考核标准,比如吏部自己,吏部分管全国文官铨选、考课和爵勋之政,如此细分到下面就是,大到布政司,小到县令,都制定了完整的考核标准,比如赈灾,比如教育,制定出一个详细的表格,若是想要升官那就至少要填满八个表格,若是只填了五个,那就是一般般,若是三个都不到,那就给我滚蛋吧。 第二,也是重要的事情,各衙要把今年要做的事情写出来上交备案,然后再是每月做了什么都要详详细细写出来,若是什么也没做,直接滚蛋,要是做得多,不错,给个上,年底考核加分。 第三,则是引入六科和都察院,邀请他们共同监督各部门官员办事,三月一小考,六月一大考,月月可抽考,若是抓到一个作弊的,那就是他们的功劳了,该加分就加分,该升官就升官。 总而言之,都给我干活,不要偷懒。 出人意料的是,内阁中也有不同的意见。 刘健觉得应该再给一份考核簿给内阁。 此政令一出,果不其然引起大量的反对,都说这样很容易引起官员胡编乱造,祸害百姓。 王恕本想强硬回怼,但被王承裕拦下,反而转换态度不再和大臣硬碰硬,直接上了一道折子给陛下,详详细细说了这个办法的好处。 “只要陛下同意了,我们再选几个能干的官吏,只要能推行开一点,那就会成功。”王承裕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其归说得对,刚过易折,爹应该学会委婉一些。” 王恕沉默了许久,这才写了一份仔仔细细的折子,陛下看了,原本还觉得朝堂乱哄哄的,不太高兴,现在又心软了。 “我想着若是能查阅到,你说得这个办法的原处在哪里,我再仔细研究一下,能得出合理的解释,那就能堵住他们的嘴了。”王承裕为今日不请自来的拜访最后解释道。 江芸芸眼巴巴地看着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历史学的不咋地,不知道张居正是怎么想出来这个天才办法的。 “不过他们要是说祖宗之法不可变。”她委婉想了个办法,“我听说太.祖每天都有新主意,你要不去看看他以前说的话里有没有类似的,咱们牵过来用用。” 据说朱元璋每天每刻都有新想法,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帝王。 果然是当过土匪,讨过饭的,精力体力都是一等一的。 王承裕看着她,没说话。 “他们总是说祖宗祖宗的,那自然是祖宗的嘴最能堵人。”江芸芸反其道而行想着,“我要是你,我就去看看到底哪里有这一些只言片语相关的,只要有一点,我们就可以说,我们这是在完善,不是在否定。” 王承裕眼睛一亮:“还真是一个好办法。” 江芸芸连连点头。 “其归若是有空……” 江芸芸火速拒绝:“我没空,我要去国子监读书的!” 王承裕这才回过神来,面前的小童还要读书,无奈说道:“是我冒昧了,去了国子监只管专心读书,其他人和事不用管。” 江芸芸连连点头。 至于这件工作。 新上任的刘大夏得了王尚书的吩咐,一头扎进太.祖.太.宗的各类‘钦此’的浩瀚文件中。 三月庚辰,也就是初一。 陛下在奉天殿举办殿试。 殿试读卷官有内阁三个阁老,六部尚书等十来人。 江芸芸一大早就爬起来送他们去考试,送考的人只能送到正阳门,路边,黎循传和徐经一人一只握着江芸芸的手。 “吸一口你的读书气。”黎循传说道。 “同进士也很好,但要是进士就更好了。”徐经也说。 “等会等会,给我也摸一下啊。”王献臣惨叫。 “我也要我也要。”沈焘争先恐后,唯恐自己拉下一步,“我很好说话的,最后一名也是极好的。” “慌什么,殿试不出错,都有名次的,而且你们这几天卷子做的不错,有点信心。”她冷酷抽回的手,把人推走,“快去考试,早点考完,早点回家。” 她站在雾蒙蒙的路口,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好好考试哦。” 众人看着她用力摇晃的手,对视一眼,无奈摇头,终于抬脚离开了。 江芸芸目送他们的身形彻底离开后,这才转身带着顾幺儿走了。 “走,我们坐在酒楼里等他们回来。” 她刚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往后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一张憔悴的老脸。 她的刘师兄正在不远处幽幽地看着她。 江芸芸自觉最近是一件坏事也没干,但一看到师兄的目光,莫名觉得心虚。 “若是有空,我有话与你说。”刘大夏满慢吞吞走到她面前。 他眼下乌青一片,神色格外灰败,好似多日不曾好好休息一样。 江芸芸怯怯问道:“怎,怎么了?” 刘大夏又是幽幽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先一步走了。 江芸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乖乖跟在师兄身后,自顾自说道:“最近一直在下雨,我可没出一次门,更没干一点坏事,我真的在好好读书啊,大家都可以作证的。” “师兄,你干嘛这个表情啊。”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刘大夏揉了揉额头,无奈说道:“我已经七日没好好休息了。” “哎。”江芸芸立马担忧凑上来,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刘大夏看了如此殷勤的小师弟,想笑但笑不出来,面无表情:“多亏你给我找的事情。” “我冤枉啊……”江芸芸突然回过神来,“这应该是王尚书给你找的活啊,也怪不得我。” “难道找到了?” “还是没找到?” 江芸芸的小脑袋来回转着,自问自答,偏刘大夏一声不吭。 ——不是,师兄,你干嘛气氛给我拉这么满。 江芸芸战战兢兢坐在他对面,等待着他的审判。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刘大夏给她倒了一盏茶。 江芸芸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 越发坐立不安。 顾幺儿等了一会儿,见没有自己的茶,眼巴巴把自己的茶盏递过去, 眼馋地盯着茶壶,小声说道:“早上没喝水就爬起来了, 有点渴。” 刘大夏垂眸看着顾幺儿。 顾幺儿圆溜溜的眼珠子和他不经意撞在一起,立马吓了一个踉跄, 悄悄挪到江芸芸边上,小手想要扒拉回自己的茶盏。 别看顾幺儿天不怕地不怕, 偏最怕老师和刘大夏这种严肃正气的中年读书人。 江芸芸见状,就打算自己给他倒盏茶, 谁知刘大夏竟按下他的茶杯, 给他倒了一杯,还说了句:“有点烫。” 顾幺儿受宠若惊, 大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刘大夏, 然后露出一个热情谄媚的笑来, 随后飞快把茶盏扒拉过来,乖乖坐在江芸芸身边。 刘大夏移开视线, 看向江芸芸。 江芸芸立马正襟危坐。 “宾之性格温和, 这次事情纯属无妄之灾。”刘大夏低声解释着。 江芸芸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刘大夏看了小孩故作大人样的面容, 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懂。” 江芸芸眨了眨眼。 “今上仁慈, 但朝野纷争自来不断。”刘大夏点到为止说道,随后话题一变, “你三年后科举, 如今只管安心读书,你此番能静下来心来,想要走得更高, 那很好,状元就是一个极好的开始,这意味着你比所有人多快一步。” 江芸芸听得脸颊微红。 她明明只是隐晦的期望,可所有人都好似心照不宣。 刘大夏温和地看着她:“吏部之事不是你能插手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不能再插手此事,我已经去信给宾之,希望他能尽快带你去国子监报道,你以后就安心读书。” 江芸芸尴尬地摸了摸脸,小声说道:“是他们来找我……” 刘大夏点头:“我知道,你是个热心的人,吏部改革与民有利,你自然不会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江芸芸低着头没说话。 刘大夏声音软了下来:“你自有前程,以后有你喊苦喊累的时候,可现在那是王太宰自己的事情,他一介尚书倘若还解决不了,那就更不应该让你这个小孩去。” 江芸芸沉默着,过一会儿又问道:“我只是没想到只是一个吏部改良而已,甚至算不上改革,怎么就闹得这么大。” 刘大夏揉了揉山根,疲惫说道:“新旧交替,你不论做什么,哪怕是不做,都在损害他人的利益。” 江芸芸沉默:“船坏了也不补吗?” 刘大夏看了她一眼,无奈说道:“怪不得老师给你送了棍子。” 江芸芸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 屋内逐渐安静下来,顾幺儿一个人磕着南瓜子,吃的面前堆起了一座小山,小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她们。 “去年冬季又短又冷,黄河口结冰,更没想到今年一入春就回暖迅速,导致堤防决口,两岸河流悉数被淹,张秋镇更是千里饿殍。”刘大夏话锋一转,说起此事。 江芸芸大惊:“黄河决堤了!” 顾幺儿也紧张地看了过来。 “是。”刘大夏点头,“前几日皇帝下诏博选才臣前往治理,我自荐去了。” 江芸芸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呐呐说道:“你不是在找……” “找到了。”刘大夏意味深长得看着她,“高皇帝确实在洪武十年时曾定下一个规矩:“凡在外司、府衙门,每年将完销过两京六科行移勘合,填写底簿,送各科收贮,以备查考,钦此。”,这句话明晃晃写在大明会典里。” 江芸芸大为吃惊。 刘大夏继续说道:“而且在高皇帝的设想中,这些督查的权力分配确实有一部分在六科,所以王太宰把六科拉入到吏部考核监督中完全是奉行祖宗之法。” 江芸芸万万没想到,朱元璋还真有这样的设想,更没想到,刘大夏竟然能从浩瀚典籍中翻阅出来。 她神色呐呐,眼神躲闪,最后实在扛不住压力,胡乱夸道:“高,高皇帝,还挺有远见的啊。” 刘大夏看着她无奈轻笑一声。” 江芸芸更加坐立不安,只好拿起茶盏来喝一口了:“其实也不是我想到的,是我之前听人说起来过的,我就是……就是借鉴而已,真的,我怎么想的出来这么厉害的办法啊。” “但你能分辨出好坏,也很厉害。”刘大夏认真夸道。 之前的话顾幺儿什么都听不懂,但一听刘大夏夸江芸,立马附和道:“江芸就是超级厉害的。” 江芸芸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顾幺儿的腿。 顾幺儿吃痛,无辜地眨了眨眼,委屈巴巴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喝茶嗑瓜子。 “殿试结束我就要离开京城了,我要去更远的地方,吏部虽是一个好地方,但我若是想要达到更远的地方,那一定要去更苦的地方。”刘大夏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治水很好,就像你给我的农事册一样,我只有亲自丈量过土地才能明白秋收春耕的难处,我也相信,我只有亲自去了黄河边,才能看清更远地方的百姓生活。” 江芸芸怔怔地看着他。 “我幼年跟着老师读书,学过无数道理,可这些道理只是听着看着,是学不会的,只有亲自去了,才能明白,老师当年如此教我,一定也是如此教你。”刘大夏温和说道,“可要做必先学。” “其归,国子监汇聚名师,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会得到很好的成长。” “我很期待以后能和一起为官。”刘大夏看着面前面容还带着稚气的小少年,举杯,轻声说道,“为了当年在扬州时你一腔热血中的,黎民众生。” 江芸芸错愕惶恐,不安担忧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也跟着拿起茶盏来,脸上只剩下认真,镇定说道:“多谢师兄教诲。” —— —— 殿试考完,出成绩的时间要在三日后,但整个徐家算是彻底热闹起来了。 社交达人祝枝山和王献臣早出晚归,夜不归宿。 沈焘据说每日都去各大医馆踢馆,还闻名拜访了谈允贤。 顾清和毛澄有几场同乡聚会,也是时有外出。 只有黎循传不爱出门,窝在家里睡了两日才懒懒散散起来,考虑起拜访两位师叔的事情。 “你肯定考得上,等考上了再去找李师兄。”江芸芸正在拉弓,随意说道,“刘师兄昨日走了。” 黎循传一个激灵坐直了:“刘师叔不是在吏部吗?怎么走了?难道弹劾太厉害了,把他挤走了?” 江芸芸冷哼一声:“你怎么诅咒人家啊。” “那好好离开京城做什么啊。”黎循传不解。 “黄河口决堤了,刘师兄自请去治水了。”江芸芸无奈说道,“我昨日想去送他,他都不愿意,叫我们以后在京城听话一点。” 黎循传大惊失色:“黄河决堤了!”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开年就有灾啊。”黎循传语重心长,“这几年不是南边干旱,就是中部洪涝,要不就是北面打仗,没有一年是安心日子。” 小冰河时代,自然是没有一年安心日子。 江芸芸无奈想着,偏又无能为力。 她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 一会儿是吏部到底能不能整顿,这关系着是否可以上下一心。 一会儿又是刘大夏那日的循循教导,满心期待。 一会儿看到墙上的棍子,想起扬州读书时的日子。 甚至她还梦到了很久很久的现代生活,那是她已经逐渐遗忘的日子。 “哎,你有心事?”黎循传凑过来问道。 江芸芸把他的脑袋推开,笑说道:“等你们成绩出来了,我就去国子监了,你说你能不能也在京城啊。” 黎循传认真说道:“肯定行,我写的可好了,一定考得很前面,然后留在翰林院,这样就可以继续照看你了。” 江芸芸好奇问道:“若是真的考得前面,你是想要去翰林院还是六部历练,还是去府县啊。” 黎循传想了想:“那肯定是在翰林院最舒服吧,看看文书,学习以前的案卷,虽说翰林院清贫了点,但非常靠近陛下啊,听说翰林就是排队等时间,时间一到立马就能升,自来就是读书人的第一选择,但若是去六部历练其实也不错,各部历练转一圈,至少也能明白是如何运转的,但若是去下面,那真是天高皇帝远,若是去了穷乡僻壤的地方,里面百姓不开化,三四年做不出政绩,那可就完蛋了,要更倒霉,碰上的长官一级压一级,那这辈子也回不来京城了,只能各地飘零了,更完蛋了。” 江芸芸仔细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那你呢?”黎循传反问。 “不知道。”江芸芸想了想,为难说道,“其实我之前觉得去下面当地方官也是不错的,但你考虑得也很有道理,可我觉得待在翰林院里也没意思,若是以后眼高手低怎么办?去六部历练的话,瞧着是我喜欢的。” 两个小少年对视一眼,又齐齐叹气。 未来的路,明明已经突然间清晰起来,又猛地艰难起来,读书时的畅想在此刻全都远去。 他们在考后的每一日都在茫然又兴奋中度过。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哪里我都觉得要完蛋。”顾幺儿拖着下巴,晃着脑袋,笑说道。 江芸芸哎了一声,拍着大腿:“对啊,干什么都好辛苦啊。” “可不是。”顾幺儿笑眯眯说道,“还好我以后袭爵。” 江芸芸和黎循传对视一眼,突然朝着顾幺儿扑过去,一人扯着一只手。 “炫耀什么!” “别说我不爱听的。” 顾幺儿下巴一抬,得意说道:“我爹可是镇远侯。” —— —— 三月壬午,礼部衙门前终于张贴殿试成绩告示,这一次众人没有出动,徐叔派仆人出面。 “我觉得我们成绩会很不错的。”江芸芸站在中间的位置,安慰着。 其中倒数四人组最是淡定,齐齐表示,便是同进士都是极好的。 毛澄和顾清难得有些紧张。 “我写的有些激进了。”顾清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忍不住叹气说道,“陛下言:守成之君必以汉文帝为首,史称其时海内殷富,兴于礼义,断狱数百,几至刑措,他欲效仿,却边疆混乱,水旱不止,礼义不兴,古人之成效,今日之急务。” 江芸芸安静听着。 “我所在的松江,大户土地连绵,却能层层瞒报,纳税极少,可穷者无立锥之地,却又年年重税,我自幼生活在寺庙附近,看着寺庙下的土地也越来越多,他们宁愿出家也不愿意种地。” 他叹气:“我一时不忿,多写点。” 毛澄看着他,干巴巴说道:“这些不能急于一时,你何必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 顾清没说话,勉强笑了笑:“总归不能视而不见。” “我觉得问题不大。”江芸芸安慰道,“陛下仁厚。” 顾清期冀地看着她。 江芸芸继续说道:“我之前听于少保的故事,听说他当年会试第一,却在殿试时因观点过于犀利而被当时的太.祖放到最后,成了倒数。” “但又不妨碍他成了于少保,他可是救时宰相啊。” 顾清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弯眉笑了笑。 “对!”毛澄附和道,“你素来临事有守,恬于进取,自然是有远大前途的。” “喜报喜报!!”外面突然传来徐家仆人气喘吁吁的大喊声。 原本坐在厅中的众人立刻站了起来。 “一甲第一,毛澄!是状元,毛公子是状元!”仆人站在门口,嘶声力竭地喊道。 屋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顾清最先回过神来,转身,激动说道:“恭喜宪清!状元及第。” 毛澄怔在原处。 江芸芸也惊呆在原处,紧跟着也回过神来,开心说道:“状元耶,是状元!宪清,我就说你是大才,你于策论更为擅长。” “二甲第一,顾清!”仆人继续说道。 还未从好友考中状元回过神的顾清,不可置信地重复着:“我,我二甲第一!” “是。千真万确,几位名次我们都是确定过好几遍的。”仆人脸都激动红了,“一点也不会错的。” “大喜大喜!”众人还未来得及高兴,又见有仆人跑进来,“二甲三十,黎循传,二甲八十七,徐经。” 黎循传和徐经对视一眼,呼吸加重,脸色肉眼可见红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江芸芸更是激动,一把握着黎循传的手。 黎循传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看着她脸上开心的笑,随后紧紧握着她的手,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芸芸只是满脸含笑地看着他。 “哎哎,快快,公子快坐下。”徐叔见徐经都要晕过去的样子,连忙端茶送水,让人坐下。 “我进士,二甲八十七,我进士啊,我中了,我真的中了。”徐经抓着徐叔的手,语无伦次说道。 徐叔看着他,红了眼睛,小心翼翼摸了摸他总是不长肉的脸,眼中带泪,笑说着:“对啊,中了,我们公子这些年辛苦了。” 徐经看着他,突然抱着他大哭起来,好似要把这么多年的心酸苦楚都发泄出来。 徐家三代人的命运啊。 自徐经一出生就系在他身上,他一个人拖着那些重如泰山的东西走了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他从未有过一天是轻松的。 现在,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王献臣看着众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那看来我们是同进士了。” 说话间,第三位报喜的仆人也跑进来了。 “三甲二十一,祝枝山,三甲八十九,沈焘,三甲第一百,王献臣。” 三人对视一眼,都笑说着恭喜对方。 科举之路艰难,一场乡试,筛选了应天府的同学,二千人的考试只有一百的名额,一场会试,筛选的是全国的考生,全国各地的学子们齐聚于此,将近四千的考生,只有三百的名额,所以他们之前所言都是真的,他们并非天赋过人,便是同进士那也是极好的。 没多久,礼部报喜的人也随之而来,并送来明日癸未日上朝见圣时要穿的衣物,徐家再一次热闹起来,已经有人打听这个院子卖不卖了,甚至有人愿意用中城大时雍坊的三进院子来交换。 徐叔谦虚婉拒了,心中却别提有多骄傲了。 甲申日,陛下下旨赐进士恩荣宴于礼部,命英国公张懋主席,所有进士都要赴宴参加,据说那日的饭菜出人意料还不错。 乙酉日,又赐状元毛澄朝服冠带,及诸进士宝钞,江芸芸拿着大名鼎鼎的宝钞,仔细摸了摸,在确定不值一分钱后,又还给黎循传。 丙戌日,毛澄率诸进士上表谢恩。 丁亥日,毛澄率诸进士,诣先师孔子庙,行释菜礼。 直到甲午日,陛下又授第一甲进士毛澄为翰林院修撰,榜眼徐穆、探花罗钦顺为编修,第二甲顾清等九十人、第三甲陈璘等二百人,分拨各衙门办事。 谁也没想到,今年翰林院只要三个人,其余人全都分拨部门观事了,外面自然又是一片热闹,有人不高兴,也有人觉得不错。 顾清和黎循传去了吏部,徐经去了户部,王献臣去了礼部,沈焘去了工部。 但他人是如何热闹的,江芸芸已经顾不上了,因为刚刚李家来信,李东阳说准备三日后带他去国子监报道了 她,江芸芸,要去国子监读书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明一共有两处国子监, 一处位于应天府鸡笼山下,最多时有学生九千余人,后因为太祖迁都北京后改称南京国子监, 如今以“南监”称呼。 老师的儿子,楠枝的爹, 黎民安,就在老师致仕后得到一个名额, 荫庇进了南监读书,希望能得到历事的机会, 听说一开始想要去北京,但来回拉扯之后最后去了南京。 除此之外, 南监还有不少外国人, 比如邻邦高丽、日本、琉球、暹罗等国会以‘向慕文教’为由,请求能派学生到国子监学习, 这种人数每年都有稳定的人数。 在都城变化后, 北京也成立了国子监, 与南京相对,被称为‘北监’, 如今坐落在崇教坊, 隔壁就是文庙, 从安定门可以直接进去, 也可以从东直门进去,但距离江芸芸现在寄住的徐家就非常远了。 徐家当年买这个房子是为了考试方便, 所以买在贡院所在的明时坊, 靠近东便门,而国子监在最北面的安定门,就是顺着大路坐马车也要半个多时辰, 若是骑马会快一些。 江芸芸有些苦恼。 没有马车也没有马,不会驾车不会骑马。 只有两条不争气的小短腿。 “若是不方便,我在崇教坊附近给你租个房子。”马车内,李东阳如是说道。 “等我回家仔细想想。”江芸芸小脸板着,一脸严肃。 “而且徐家大概是要换地方住的,衡父去了户部,四月初一就去报道,一般来说住在大小时雍坊,上下值是最方便,南薰坊也不错,但院子并不便宜,但想来徐家并不缺钱。”李东阳解释着。 江芸芸现在也算对整个京城的坊间布局很清楚了,所以一下子就明白李东阳说的话。 她已经不合适蹭住徐家了。 “京城物价好贵啊。”她嘟囔着,“我没有钱。” 她花钱颇为大手大脚,之前带来的银子已经花得不少。 李东阳笑了笑:“天子脚下,自然没有便宜的,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若是一个人住不放心,我让徵伯来陪你一起住。” 江芸芸连连摆手:“还是不耽误他读书嘛,我到时问问楠枝和幺儿。” “现在谁不知道跟你这江小解元读书的个个都能成为进士,我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早点把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送过来。”李东阳打趣道。 江芸芸听得脸色微红,小手都摆出花来了。 徐家一个小院住了七个进士,这在京城可是难得的新闻,一时间明时坊的房价暴涨,尤其是豆腐巷和包铁胡同的房子,身价骤然翻倍。 “你那个模拟考为什么这么厉害?”李东阳好奇问道,“还是跟外面说的一样,是因为你厉害。” 江芸芸惊恐摆手:“不不,是模拟考这个办法厉害,用考试来应对考试,就像玩泥人一样,我现在是照着会试来捏,自然事半功倍。” 李东阳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我这个模拟考其实是把考试的形式搬出来,你看我的卷子类型和会试题型是一样,会试的第一场是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第二场是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内选答一道,第三场则是经史策五道,我按照这个模式出题,让他们强化读书的记忆,加上不停的出题目,久而久之,考生的脑子就会被考试同化,等到了考场,第一能应对各种问题,第二也不会紧张,第三就是大量的刷题后,考官其实出题的范围是有限的,四书五经,经义解释,其实内容已经大同小异。” 李东阳面露惊讶之色。 江芸芸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这样不好。” “你想的办法,你却觉得不好?”李东阳更是不解。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看了李东阳一眼,欲言又止。 李东阳虽然和这个小师弟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两人早早就在文字上有过交流,所以李东阳很早就知道小师弟脑子里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甚至有些能称得上惊世骇俗。 “你是又有什么见解吗?”李东阳直接问道。 江芸芸捏着手指,小声比划着:“有一点。” “那说来听听。”李东阳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江芸芸想了想,眼巴巴问道:“那你会跟老师告状吗?” 李东阳一本正经说道:“我好大一个人了,怎么还会告状啊。” 江芸芸狐疑看着他。 李东阳非常严肃地看着她。 江芸芸信以为真,随后小声说道:“因为模式会越来越僵硬,你看一旦我的办法推广出去,是不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效仿。” 李东阳点头:“听说现在外面就有不少学堂引进你这个模式了,甚至还有书商找到商机,出了很多带题目的选本,听说带有历年考试的题目一本十两还供不应求。” “家学渊源的本质是知识的一脉相承,师兄学的是诗经,徵伯学的也是,听说伯安家也是世世代代学诗经,家中子弟只要科举都是如此。”江芸芸话锋一转,又说道。 李东阳眉心微动:“我读书多年自有自己的经验,徵伯跟着我学就能避开我当年的错误,也会学的比我更好。” 江芸芸点头:“是这个道理,传承不外乎如何,又比如谈家世代学医,如今医术最为拔尖的是小辈淡老夫人的孙女,谈小大夫,但读书和行医又有些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读书是目的吗?”江芸芸问。 “目的?”李东阳不解。 “行医的目的是救死扶伤,医术需要一代人又一代人的精进传承,从最开始的神农尝百草,医术初始,到现在内外伤病都有书籍病症参考,谈家于内科颇为精通,其中谈小大夫又精通妇科,但他们的目的是救人,那读书的目的是为什么?” “自然也是救人,他们只是在身体上,我们可是为更多百姓。”李东阳强调着。 “那所有读书人都会治世吗?所有读书人都能成为好官吗?”江芸芸那双漆黑的瞳仁,安静注视着李东阳。 李东阳沉默了。 “所以现在读书的目的是科举。”江芸芸轻声说道,“是为了当官。” 李东阳想了想,又说道:“这也无可厚非。” “自然。”江芸芸笑了笑,“谁不想过人上人的日子,这本就没有错。” 李东阳看着江芸芸,好一会儿又问道:“这和你的科举模拟考有什么关系。” “我的模拟考和读书治家的传承并未区别,甚至更好操作,更能成功,它不需要考生有良好的背景,富庶的生活,它只要考生能吃苦,只要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复习,去看各大房选的题目,甚至和同学相互交换,他们的成功也是可以预见的。”江芸芸说道,“所以我说不好。” “读书治家也不好?”李东阳眉心直皱。 “好啊,读书修身自然可以,若是读书的目的是照拂百姓,大庇天下寒士,那自然是好的。”江芸芸笑说着。 李东阳一脸严肃,他虽长年文弱多病,但皱起眉来也显出几分威严来。 “原本只有书香世家才能得到的大量知识,大量的题目,如今可能会因为有模板框架的模考而成了普适的东西,只要我们学生,乃至老师开始组织考试,就像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研究各大考官性格和历年题目,那我们能竞争的筹码就大了。”她解释着。 李东阳神色越发严肃。 “但每年考试的名额都是固定的,考官也定然不能出这些大众可见的题目,所以题目自然也会越来越难,考生随之而来就会去卷更难的卷子,可东西就这么多,迟早会学完的。”江芸芸继续说道,“这就是一个恶性的循环,到最后科举出来的人未必符合铨选人才的标准。” 李东阳怔怔地看着她,惊讶说道:“你竟能想得这么远。” 江芸芸苦恼皱眉:“不是我想得这么远,哪怕没有我这个模拟考,但四书五经的内容就这么少,迟早是会被出完的,所以随着时间的推动,这个制度的弊端是肯定会出现的。” 后代对科举的评价不也大都是刻板僵化,可一个制度的出现若是一开始就是被人唾弃的,那就不可能出现,甚至能连绵数千年。 制度需要变,却一直没有变,或者说无法变,这才导致不可抑制的堕入深渊。 “我是觉得我做坏事了。”江芸芸嘟囔着。 在那些人围在徐家门口重金求取的考试题目的时候,甚至她发现不少学校也开始组织层出不穷的考试,甚至花样比她还多,她猛地察觉事情开始有点不对了,她好像在一个开始走下坡的破车上不小心踩下油门,加速了它的完蛋。 李东阳沉吟许久,才无奈叹气:“你的想法真是大胆又要命,怪不得老师叫我要看好你。” 江芸芸低着头没说话,可怜巴巴地坐着。 “那你可要低调了,你如今实在是太出名了。”李东阳又说道,“今后进了国子监可不能再出幺蛾子了,只管好好读书才是,不然我就写信给老师,让老师亲自来管你。” 江芸芸大惊失色,神色忿忿不平。 “我和老师是交流心得,可不是告状。”李东阳理直气壮说道。 ——好大一个人,怎么就知道钻空子。 江芸芸又气又急,蔫哒哒坐着,大声嘟囔着:“我可没干坏事,我清清白白。” 李东阳冷笑一声。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无言坐在马车上各自沉默,随着马车越走越远,很快原本热闹喧嚣的街边的动静也逐渐安静下来。 江芸芸好奇掀开帘子看向外面。 两侧的街道招幡样式明显文雅起来,大街上的主干道大都是笔墨纸砚店铺,就连酒楼茶馆装饰布置都格外文雅,墙面上甚至有不少读书人的泼墨挥毫的字迹,只经过条条小巷时,隐隐可以看到巷子里面有吃食等日常店铺。 路上的行人也都是文人打扮,穿着相同的衣服,头戴黑色方巾,昂首阔步走着,时不时能听到他们高谈阔论的声音。 “这个坊真有意思,好像是就是为了读书才出现的,到处都是文人的痕迹。”江芸芸收回视线,开始思考住宿的问题,“这里租赁是不是特别贵。” 李东阳眉眼低垂,一脸深思,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江芸芸也不介意,继续兴奋地看着外面。 马车很快就在一座巨大的牌坊前停了下来,江芸芸好奇问道:“为什么不走啊?” “走过这条街就是国子监了,这条路不能走马车的,要自己走。”车夫笑说着,“也不远,走一炷香就能到了。” 江芸芸哦哦点头,对着李东阳说道:“我们到了,我先下去。” “等会。”一直没说话的李东阳突然出声,拦住她。 “科举是伦才大典,如何能废掉,我若是上旨要求停止这种模拟考……”他严肃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小少年。 江芸芸连连摆手:“自然不行,这个办法已经传出去了,你越是阻止越是热情,而且这样,大家可是会骂你的。” 李东阳冷静说道:“我何惧流言。” 江芸芸呆了呆,好一会儿又呐呐说道:“堵不如疏,你越是觉得不行,越是有人觉得这个办法好,而且这个本来就是读书的一个办法啊,如何能禁止,大家只会觉得你不想要他们读书,想要拦截他们向上的路,阻碍他们前进的脚步,这个骂名如何能担。” 若是沾上这样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李东阳沉默地看着江芸芸。 江芸芸哎哎了两下,突然回了马车,低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科举这条路特别挤。” 李东阳眉心一动。 “这块糕点太小了。”江芸芸掏出兜里的两个绿豆饼,“有没有可能再做一个糕饼。” 李东阳不解:“如今文武科举已经分科,如何再做一个糕饼。” 江芸芸嘴巴动了动,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试探道:“就是比如,科举考试从四书和五经两门功课,变成五六七八门这样。” 李东阳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又比如,科举人数增多,但在此之上还有分门别类的考试,比如就选好的进士中,算数好的去户部,嘴巴活泛的去都察院等等,把考生分流出去,让他们能更加在自己擅长的地方发光发热,把考试的目的性加强。” 李东阳的眉头简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严肃看着江芸芸。 江芸芸见状没说话了。 “你第一个办法可真是不要命了。”李东阳见她怂了,不由一脸糟心,忍不住呵斥道,“这世上除了四书五经,其余不过是泛泛之书,读书是为了明理,而这些理都是在四书五经中,你要其他书,是打算什么书?如此胡言乱语,切不可再说了。”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 李东阳一见他这个样子,就开始头疼,到底没继续追问下去。 ——怪不得老师这么担心,一连写了三封信。 ——孩子闷声不吭,一定在作妖,瞧着平日里文文静静的,现在一看简直比他儿子还闹腾。 “至于第二件事情,铨选自来就是有的,只是这些年流于形式了,各部门也大都是敷衍了事,不如就从这批考生开始。”李东阳话锋一转。 江芸芸一听要祸害自己认识的人,眼睛一亮,立马凑过来出馊主意:“那就增加打卡考核制度啊,再添加轮岗制度,比如在三年内把六部和都察院都走一遍,然后每次结束实习后都要打分,然后还要写册子,把自己做了什么,有什么心得,甚至有什么想法,都写起来整理成册,然后交给你们考核,作为平时分,最后三年后大考,两个分数加起来,最后决定他们的去处,又能锻炼人,又能把人送去更合适的地方。” 李东阳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不心疼你的朋友。” “我还要早起贪黑起来读书呢。”江芸芸嘟囔着。 李东阳想了想,又说道:“那我明日就上折要求重视铨选。” 江芸芸连连点头。 李东阳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说道:“你以后也要经历的,有什么好兴奋的。” 江芸芸哎了一声,神色惊恐:“对哦。” 李东阳伸手点了点小孩的额头,没好气说道:“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江芸芸跟着他下了马车,想了想又碎碎念叨:“没事,其实我都挺感兴趣的。” 下了车,李东阳就不再说起这个话题。 两人一走进牌坊,耳边的声音也跟着安静下来,左手面是高大的白墙,右手面则种满槐树,路面上铺着青石板,路上偶有走路的读书人,大都行色匆匆。 李东阳带人来到写着‘国子监’三字的大门前,随后直接敲门,开门的仆人显然是认识他的,见了他就是行礼问安。 “祭酒可在?”李东阳和气问道。 开门的人点头:“在隔壁文庙呢。” “就说李西涯携同门拜访。”李东阳说道。 仆人悄悄看了一眼他边上的江芸芸,正巧和一个黑漆漆,圆滚滚的的大眼珠子对上。 江芸芸察觉到他的视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那仆人收回视线后,又找了个小仆给他们带路,随后自己朝着隔壁的文庙走去请人了。 江芸芸跟在李东阳身后,好奇张望着。 他们入了大门后就能看到一大片空地,两侧各有一排倒房,边上还有两座一模一样的井亭,其他再无建筑,院中种满花花草草,正中是一条修缮极好的大路。 江芸芸跟着他们又入了一扇大门,左边是一座修缮宏伟的钟楼,右边则是高大威猛的鼓楼,再往前走就是一座璀璨耀眼的琉璃牌楼。 牌楼之大占据了一半的长度,辉煌灿烂,上面雕刻着孔子的句子,笔墨挥洒自由,绕过牌坊往里走就是两座巨大的碑亭,两侧都是雕刻的文字。 “只有读书好的人才能在这里留下笔墨。”李东阳冷不丁说道。 江芸芸连连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只是视线还没从文字中收回,只看到两侧各有三间大教室,门窗俱是打开,露出里面整齐摆放的桌椅。 等两人随着仆人上了一段往上走的长阶,然后穿过一个拱门,只听到潺潺水声,波光粼粼的水面正安安静静在脚下流淌着,再一抬眸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座金碧辉煌,类似于宫殿大小的建筑。 一座由三层纯白色圆形台阶层层而上搭成的台子,正中一个蓝顶红墙的建筑,屋顶自上而下层层放大,湛蓝色的瓦片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大殿头顶有一个纯铜打造的圆形长柱,底下是一面面门窗组成的大红色木墙,如今一扇扇华美高大的门窗紧闭,依稀能看到门上花纹雕刻得格外精美。 “这是什么啊?”江芸芸贴着李东阳,小心翼翼问道。 “这是明堂。”李东阳解释着,“也叫辟雍。” “明堂是什么?为什么也叫辟雍”江芸芸又问,“用来做什么的?” “东汉经学大家蔡邕,曾在《月令论》中说过:明堂制度之数,九室以象九州,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四门八牖乘九宫之数也。……取其周水圆如璧,则曰辟雍。异名而同耳,其实一也。” 江芸芸听得似懂非懂。 “大儒孔颖达在《毛诗正义·大雅·灵台》中记载过明堂辟雍的功能:告朔行政,谓之明堂;行响射,养国老,谓之辟雍,所以明堂辟雍是天子潜心修学、仰观天象、替天行道、布政施教的神圣之地,每次祭祀、典礼、议政时就会选在这里。” “你看这殿的下面一整圈都是门窗,一旦打开,整个内殿就会非常通透敞亮,那是天道圣明之像,我们脚下水波流动,呈圆形分布,好似圆形玉璧,故也叫辟雍,象征内在圆满无缺,也寓意着知识可以流布四方,这也是辟雍的意思。” 江芸芸听得连连点头。 “陛下刚登基那年,就曾幸学国子监,当时就在这里讲学。”李东阳补充着。 江芸芸听不懂,但肃然起敬。 几人穿过明堂,下了台阶,一个巨大的石头日晷出现在东南角。 “一寸光阴一寸金。”李东阳意味深长说道,“督促你们读书的。” 江芸芸打量了一下了日晷,一圈又一圈的刻痕,据说越是详细的日晷,定位的时间越是准确,只是她还没研究出现在的具体时间,就随着仆人上了台阶,只好抬头去看对面的建筑,只见上面牌匾上写着彝伦堂三字。 这个建筑单檐悬山顶,面阔有七间屋子大小,后面还有三间抱厦,堂前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宽广的平台。 “这是国子监藏书的地方,这个平台叫灵台,召集监生列班点名、集会和上大课的地方。” 江芸芸顿时敬畏起来。 仆人又带着他们绕过这里,最后在一间三进院前停下,那院子正中挂着牌匾为敬一亭,梁架上是团锦彩绘,墙面为大红色,自成院落,往里看还有一个牌匾,名‘敬一之门’,两侧屏墙上还刻着团龙图文。 这个建筑叫亭,长得却跟宫殿一样,两侧还有两个长方形二进小院落。 江芸芸好奇地打量着。 “祭酒在东厢正中的那间屋子办公,两位在隔壁的会客室稍等片刻。”仆人把人带去东面的二进小院中的一间屋子。 把人安置好,又上了茶,仆人才悄无声息到门口站着。 “西面是做什么的,我瞧着有桌子。”江芸芸问道。 “是琉球学子读书的地方,他们读书生活都在那里,他边上有一个小一点的院子,是首领官和属官办公的地方,司业和祭酒都在这一面。”李东阳仔细解释着,又见江芸芸一脸懵懂,便继续解释着。 “国子监有堂上官、首领官和属官三种官员。” 其中堂上官三人,祭酒,也就是校长,司业,副校长和绳愆厅监丞,纪律校长。 首领官一人,典簿,乃是行政部门主任。 属官为三十九员,其中博士五人,助教十五人,学正十人,学录七人,典籍一人,这些都是各个种类的老师。 未入流的乃是掌馔,为一人,这个就是做饭的人。 “祭酒乃是翰林出身,是成化丙戌进士,姓林名瀚,字亨大。” 李东阳介绍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便跟着站了起来。 江芸芸也急急忙忙站起来,下一秒就看到大门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 “李少卿今日怎么大驾光临来我这里了。”那人一看就和李东阳关系不错,笑着打趣着。 李东阳笑说着:“我有个小师弟要来国子监读书,他年纪小,又是扬州人,初来乍到,我就想着亲自带人入学,也好叫你以后多多关照一些。” 从的视线看了过来。 江芸芸连忙行礼,自报家门:“举子江芸,字其归,应天府扬州人。” “你就是江其归。”那人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她,目光挑剔,“就是你想出的歪门邪道,那个模拟考。” 江芸芸没想到还没开始上课呢,就得罪校长了,神色怯怯地去看师兄。 李东阳自然是维护的:“虽说有点投机取巧,倒也算不上歪门邪道。” “怎么不是。”林瀚不悦说道,“如今国子监内也流行考试,不肯认真读书了,只想着考试压中题目,你这个小师弟当年在扬州出的一本册子据说现在都一百两一本了,还供不应求。” 江芸芸吃惊。 “那也和我师弟没有关系,他的本意是给读书扎实的朋友巩固学习用的。”李东阳无奈强调着,“他年纪小难免不懂事,谁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要我说还是那些商人逐利,打出来的噱头也太大了,让读书人都被短暂地迷了眼。” 林瀚一声不吭,只是瞧着依旧面露不悦。 江芸芸心惊胆战。 “等他们兴趣过了就知道,这办法要是没有深厚的基础,那都是无用功,最后还是会回来读书的。”李东阳最后说道,“读书,谁没走过弯路呢。亨大实在太过严格了。” “怪不得要你亲自带来,若是他自己来,这个学生我可不敢收。”林瀚哼哼唧唧说道。 江芸芸委屈低下头。 “小孩子不懂事,我已经狠狠骂过他了。”李东阳说,“今后他若是有什么不对,亨大也只管狠狠责备他才是。” 林瀚冷笑:“谁不知道你李西涯最是护短,我怎么敢打你的小师弟。” “哪里的话。”李东阳笑脸盈盈,“我老师之前那都是拿起棍子打的,你可千万不要手软,小孩子难免心思活,尤其是聪明的孩子,所以是一定要好好管教的。” “他这种算举监还是贡监啊?若是举监可要你们翰林院的文书,若是贡监,府学县学的文书也是要的。”林瀚问,随后阴阳怪气了一句,“若是俊秀生,你可还要再找个人来。” 很早之前,黎循传就跟江芸芸分析过,国子监里一共有四类学生。 举监是指会试落选后的举人,由翰林院择优送入国子监学习,这类学生在国子监读书是有钱拿的,而且要是读得好,也可以提早去六部观事,但是是白打工。 贡监是学生中的主要组成。最好的是岁贡,就是各地优秀的学生被送到国子监读书;其次是选贡,县学府学中送上来的学生,据说大都是论资排辈,这些人年龄大,且没什么学问。然后是恩贡。朝廷遇喜事后会给名额到官员手中,官员选出学生送来,有好有坏,端看办事官员的水平。 荫监是祖上冒青烟的学生,就是京官到了三品,他们的子孙就可以进国子监读书,这种各家也大都是一两个名额,楠枝那个不争气的爹就是这么进去的。 例监则是富二代的专属办法,只要交钱,砸了大量的钱就能买到一个国子监入学资格,也是之前王太宰坚持废除的那一部分学生的来源。 至于还有夷生和俊秀生两种类型,但数量很少,一个是土官子弟或者附属国送来的学生,大都会在南京,特别优秀的在北京,一个是民间若是有俊秀通文的儒生,也可以进国子监读书,但需要地位高或者名气大的人推荐。 李东阳被他讽刺了也不生气,笑脸盈盈说道:“我这个小师弟是跟着我老师读书的,没去过府学县学,但他可是应天府的解元,这次没有立刻参加会试就是想要多学习,我们翰林院是格外支持南边的考生来北面学习的,相互学习嘛。” 他早有准备,递出盖着翰林院章的文书。 “早有耳闻,我们大明最年轻的小解元嘛。”林瀚淡淡说道,听着还有些阴阳怪气。 江芸芸听得更害怕了,悄悄靠近李东阳。 “别吓唬我师弟。”李东阳终于忍不住为人辩解着,“他还小,小孩子哪能想这么远,觉得办法好就做了,要说还是那七个考生自己争气,你少迁怒他,他才十二岁,比你的小孙子还小呢。” “你瞧瞧,我还没打他呢,就给了点脸色看,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林瀚讥笑着。 李东阳无奈,安抚地拍了拍江芸芸的脑袋。 林瀚翻看册子,见条件和程序都符合,就淡淡说道:“国子监分为三级六堂,一般人都是先进初级,初级一共三间教室,分别是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中级则有两堂,分别是修道和诚心;最高一级的是率性堂。想来你刚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了。” 江芸芸点头:“看到了,就在明堂边上,太学门进来的两侧。” 林瀚见他还有胆子开口,甚至观察得颇为精细,满意地点了点头。 “按道理是应该直接在初级堂待着,等学够了积分,再一层层上去,可你到底也是解元,也只在我这里读书一年,去了初级堂也太委屈你了。”林瀚又说,“我给你出一道题目,你三日后交给我,我再决定你去哪个堂。” 江芸芸连连点头,自信满满:“还请祭酒指教。” 林瀚沉吟片刻:“《论语·泰伯》中一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孟子又言‘位卑而言高,罪也’,你且写一篇文来。” 江芸芸一听就知道是祭酒这是在点她呢,还是觉得她带坏读书风气。模拟考而已,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明明科举这块饼太小了,怎么还怪她多吃了几口呢。 她有点不服,皱了皱鼻子。 李东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的小师弟又要出幺蛾子了,面无表情用胳膊肘锤了他一下。 江芸芸到嘴边的话只好飞快咽下。 “其归可是解元,只怕要直接去率性堂了。”李东阳接过话头,笑说着。 林瀚不为所动,淡淡说道:“还是先看卷子吧。” “行。”李东阳说完,又和人闲聊了几句,就把一肚子心思的江芸芸揪走了。 “亨大性格耿直,你在他面前悠着点,别把人气跑了,他年纪也大了,要是气坏了身子,你也吃不了兜着走。”上马车后,李东阳千叮咛万嘱咐。 江芸芸瘪了瘪嘴:“我知道了。” “饱知世事慵开口,看破人情但点头。”李东阳叹气,“学着点,京城可不是扬州,说错一句话都是要命的,而且遍地都是御史和贵勋,你可要离远一点。” 江芸芸继续点头,整个人蔫哒哒的:“我知道了。” “京城人多,风土混杂,西城多富,切勿往来,东城多贵,切勿多话。”李东阳无奈说道,“我希望你最好就待在家里安心给我读书。” “师兄的叮嘱,我记下了。”江芸芸认真说道。 “那卷子你打算如何写?”李东阳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随口问道。 江芸芸立刻来了精神,小手一挥,信誓旦旦说道:“那我肯定要先分析一下,这句话,首先在春秋时是为了维护社会稳定,抑制百姓‘犯上作乱’,安分守己待在土地上说的话,自有时代性,可难道只要是孔夫子说的就是对的嘛?他的话在当时虽然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在现在难道也是正确的,要知道百姓不关心时事,那政令如何推开,学生不关心政事,那若是政策有错又如何,所以安分守礼的心态肯定是不对的,我们要做到不在其位,也谋……哎哎,师兄你要干嘛?!!” 李东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眼熟的大棍子。 “怪不得老师给我送了一根棍子,原来用处在这里。”李东阳捏着棍子,狰狞笑着。 江芸芸大惊失色,立马警觉躲起来。 ——原来耕桑那天背后的包裹里全是棍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江芸芸跳下马车, 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李东阳面无表情收起棍子,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车夫笑说道:“江公子的性格可真是活泼啊。” “我现在看徵伯都觉得听话起来了。”李东阳见她的身影消失了,这才放下车帘, “回去吧。” 那边江芸芸飞快跑回家,一刻也不敢耽误, 就怕李师兄拎着棍子追上来揍她。 徐家安静了不少,仆人们也大都懒散起来, 徐叔不在,公子们也都有各自的事情。 顾清等人宴会不少, 基本上每人每日都要出门一趟。 顾清更忙一些,他打算把妻儿接到身边来, 一起在京城生活。 毛澄每次出门都心不甘情不愿, 要宅男出门确实是为难人。 王献臣更不用说了,他准备在京城租赁个小院子, 这几日一直在外看房子, 据说已经找到一处满意的房子了。 沈焘也打算租房子, 他们这种级别是不能住在户部的,而且他又没钱, 打算和人合租, 或者自己去偏远点的地方去住民宅。 徐经趁着还未去户部上值, 坐快船回江阴一趟, 据说是要开祠堂,告祭列祖列宗, 之后也打算换个房子, 要更靠近衙门一点,听说和王献臣选在一个坊内。 黎楠枝也是打算换个房子的,但是他想和江芸一起住, 所以一直等她回来。 “哎,怎么跑的满头大汗。”黎循传听到动静出了门,惊讶问道。 江芸芸伸手激动比划着:“老师给了师兄好粗的棍子,刚才师兄都掏出来了,好险,差点挨打。” 黎循传毫无异色,甚至觉得挨打肯定是有理由的,笃定说道:“那李师叔肯定是没有错的。” 江芸芸小脸一垮。 “去国子监如何啊,那祭酒见了你可是惊为天人?”黎循传打趣着。 江芸芸背着小手,唉声叹气地国子监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抱怨道:“最后林祭酒还给我布置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题目,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 黎循传惊讶说道:“不过是一场私底下的学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波。” 江芸芸直言不讳:“因为制度出现了问题啊。” 黎循传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然后严肃问道:“你刚才不会就是跟李师叔说这个吧。” 江芸芸扑闪着大眼睛,扒拉下他的手,更严肃地说道:“比这个还过分!” 黎循传伸手点了点她脑门:“行啊,江其归,你这顿打没挨是可惜了。”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你懂什么,我是居安思危,觉得这事真的有问题。” “那你是觉得有什么问题?”黎循传抱臂问道。 江芸芸凑过来,神神秘秘说道:“首先,我觉得孔夫子就有错……呜呜呜。” 黎循传面无表情捂住她的嘴,牙都咬碎了:“不想听了,快给我咽回去。” 江芸芸巴拉不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看着他。 “哎,你卷子上可别这么胡乱写,我听说那个林祭酒性格刚方,要是他觉得你不行,直接不让你去国子监读书,我看你在怎么和祖父交代。” 江芸芸连连点头。 黎循传拉着她的袖子,准备带她回小院:“你把策论写好,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搬哪里去了,也不好在这里继续打扰徐家了,不过徐叔说这间院子不卖,要一直留着。” 江芸芸哦了一声,迷迷瞪瞪说道:“我听师兄说中城都很贵,大小时雍和南薰坊的屋子虽然离你上值的地方近,但我们没钱。” “我们不住那里。”黎循传说,“你不是要去国子监读书吗?我现在打算住在仁寿坊,或者保大坊,但是保大坊的价格也不便宜,买卖一间一进院的院子就要一千两,还不包括税,就算是租赁,一月也至少二两,仁寿坊好一些,一进院八百两,租赁最便宜的要一两三百文,但是他们的一进院都很小,在院子走两步就展不开身了,其实去东城也不错,思城坊和南居贤坊也挺好的,距离你读书近,你以后可以晚点起床,国子监读书很早的。” “士廉打算等一家老小来了就住西城,正西坊或者正东坊也不错,不少官员都住在那里,他还邀请我们一起,但我说你要去国子监读书,西城太远了,不方便,不过宪清答应了,他们两家打算合租一个小院子,两家人也好相互照应,我是考虑在中城或者东城找个一进小院子。” “但不知道枝山打算如何?我看他还整日忙着赴宴,是一点也不关心这事,还跟我说露宿街头也是可以的,良德之前切磋医术,认识了几个也是家中学医的举人,那些人打算直接留在京城备考,打算合住在一起,五个人,刚好一个小院子,一人一间,一边读书一边交流医术,我听着还不错。” 黎循传这几日一直忙着住宿的问题,诚勇和终强被指使地团团转,就连乐山也跟着忙活了很久,也算敲定了几家心仪的地方。 “你嘴甜,会说话,到时候再去砍砍价,房东一定会同意的。”黎循传对江芸报以厚望,最后催促道,“你快去写作业吧,我在边上等你。”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那距离你上值不就远了。” “不远,差不多的,而且你说的三个坊,大概除了王敬止和徐衡父这样的富贵人家能买得起,大部人应该连租赁都租不起的,更别说我们这些月俸都少得可怜的人了,你看李师叔当了这么多年官,还只能住在金台坊鼓楼附近呢。”黎循传随意说道,拿起一本书,很快反应过来是错题本,连忙扔了,只好无聊地给人研墨。 “你快写,我借了徐家的马车,等会带你去看看房子,现在房子正畅销着,这一批进了六部的进士都忙着租房子呢,我路上就遇到好几个眼熟的。” 江芸芸只好提笔开始构思策论,只是还没下笔,黎循传幽幽提醒着:“掉脑袋的话,你可别给我写上去。” 江芸芸笑:“我刚才在马车是试探李师兄的,我才不会傻傻写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呢。” “你明白就好。”黎循传勉为其难相信了,随后不解问道,“不过,好端端试探李师叔做什么?” “看看李师兄能忍我到什么地步。”江芸芸神神秘秘说道。 黎循传想了想,随后凑过去,警觉质问着:“你,不会打算给我捅大篓子吧。” 好端端试探这个,真的很难解释说只是一时兴起,随便试试。 江芸芸看着那个欲言又止的小眼神,笑眯眯说道:“我就是看看李师兄是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黎循传不信。 “真的,我说我在这京城能安安分分读书吗?”江芸芸对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一脸为难,“当然我肯定想的,但你要是出点事,我肯定是要想办法的,你说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就认识师兄一个,可不是要好好把把他的脉。” 黎循传半信半疑:“但也不至于说这么杀头的话,还好你说的是孔夫子,不是高皇帝。” 要知道,高皇帝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可不是做乞丐,当盗.匪,而是杀人杀得人头滚滚,几件记载史书的案件,人头都是上万起步的,如今只要质疑了高皇帝,那肯定也是杀杀杀的。 江芸芸摸了摸脖子:“我只是找事,又不是找死。” “那你试探得怎么样了?”黎循传又问。 “还行,李师兄比我想的开明一些。”江芸芸神神秘秘说道,“我还给你们这些在六部考核的人提了意见。” 黎循传不疑有他,完全没想到有人会给全部考生挖坑,挖大坑,飞快给人研墨铺纸,点头说道:“那就好,好相处就行。” 江芸芸笑眯眯地提笔写文章。 “你打算先认错吗?”黎循传见她想也不想,直接流畅写了下去,不解问道。 “我又没错,我才不认。”江芸芸皱了皱鼻子,“但肯定不能对着干,我们迂回前进。” 江芸芸一开始先简单明了地说明了一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含义,最后又大力夸赞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非常有教化之意,可以让大家各司其职,安分守己,非常好!果然是圣人所言,振聋发聩。 之后她话锋一转,又说不在此位则不得谋此位之政,欲使各专一守於其本职也,与其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如说既在其位,必谋其政,若是人人都在本职工作上,那所有人都会按部就班的工作,以克人之心克己,以容己之心容人,这世道就会使大同之治。 最后话锋一转,又说智者不争,仁者不责,善者不评,读书人想要好好读书,商人要好好赚钱,老师能因材施教,那就是最好的政,我身为举子,自然是好好读书,认真读书,君子素其位而行,我一定好好读书,争取能完成心中所想。 黎循传见她花了半个时辰就写好一片策论,一边惊叹,一边仔细读着,只是读着读着,脸色有点不对劲,小心翼翼说道:“我怎么觉得有点阴阳怪气。” 江芸芸笑眯眯地准备誊抄一遍:“没有啊,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林祭酒这么厉害的大人物,一定是不评,不争的。” 黎循传抿了抿唇,最后忍不住笑道:“好小的心眼啊。” 江芸芸铺平白纸,抱怨着:“你没看到,他当时可凶了!” “原来这么凶!”黎循传不悦说道,“林祭酒怎么这样!” 林瀚看着面前的卷子,眉心微动,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对面乖乖站着的小解元。 要说小解元长得是真好,皮肤白,眼睛大,眉毛还整齐,笑起来露出的牙齿雪白,现在安安静静站在她面前,瞧着乖得不得了。 再看看文章,辞藻丰盈,古气磅礴,舒卷自如,一气流转,一看便知是佳作。 但这篇文章不是在骂他吧! 林瀚轻轻冷哼一下,非常小人之心地揣测了一下。 江芸芸立马扑闪着大眼睛,乖巧说道:“祭酒是有什么指教吗?我一定都听。” 听听,这话也谦卑得很,配上这样的样貌,真的瞧不出是个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的人。 “写的还挺快。”林瀚收了卷子,“写的不错。” 江芸芸立马矜持又灿烂地笑着:“多谢祭酒夸奖。” “四月初十新来的人一起上课,你到时直接去率性堂报道。”林瀚自然不会抓着一个似有似无的感觉不放,收了卷子矜持说道。 “多谢祭酒。”江芸芸开心道谢。 “今日怎么没有和你那个护短的师兄一起来。”林瀚随口问道。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哦,他忙。” 李东阳自然忙,自然他那日回去上了一个折子后,这事就莫名其妙压在他身上了。 徐溥亲自来交代的,听说其他两位阁老听闻此事都颇为不忿,觉得他僭越了。 一个翰林,管进士的事情做什么!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徐溥倒是高兴:“你这个办法很好,我瞧着能把进士的本事更好得发挥出来,这个办法既然是你想的,那最好还是你亲自落实,这一批考生你尽管上手,若是形成规章典范,以后也能推行下去。” 徐首辅是温和的人,对李东阳循循善诱,言辞之间格外信任,甚至让他有需要就来找他。 李东阳接过这事,一开始还是很开心的,但随着两百个进士围着他唧唧喳喳说着话,就只剩下头疼,实在是头疼。 说起来,这还是他还是第一次办实事,他一直在翰林编纂书籍,如今去的也是太常寺少卿,掌管的也是礼乐的事情,从未如此繁忙过,但等一个个人被安排下去,他突然还是有些骄傲的。 他李东阳,也不是只会吟诗作对的,你瞧瞧,我这个工作做得也是不错的。 他越想越兴奋,深夜爬起来准备再写一份折子。 这边江芸芸可管不了她给自己师兄招揽了这么大活,因为她开始搬家了! 着急了好几天的顾幺儿捏着他爹寄回来的信,还有好不容易扣过来的五十两银子,得意地挤进江芸芸和黎循传的小院子,大声说道:“我也要和你一起住。” “而且我爹还给我送来小马驹了!超级大!跑起来超级快!”他在江芸芸面前得意炫耀着,围着她来回踱步,“以后我可以送你上下学!” “哇,真棒,顾车夫。”江芸芸忙里偷闲竖起大拇指。 黎循传在屋内挂着自己的字画,听得直冷笑。 四月初十。 天还没亮,小院却突然热闹起来了,诚勇和乐山早早爬起来,一个打水,一个煮饭,走起路来格外兴奋。 江芸芸和黎循传一个要去上学,一个要去上班,听到动静都咕噜爬起来,飞快地穿好衣服,默契的开门声瞬间响起时,不由对视一眼,随后又突然笑了起来。 头顶跳动的烛火光芒落在他们脸上,照得两人睡眼惺忪的脸上都透出几分兴奋。 这是他们分开的第一天,也是他们走向新未来的第一步。 “好好上学。” “好好上班。” 两人的声音齐齐响起,在暮春的风中摇摇晃晃,成了少年们隐晦的心思。 “哎哎,我,我驾车。”睡在中间那间屋子的顾幺儿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是坚持爬起来,开门时还是胡乱裹着衣服,眼皮子耷拉着,嘴巴含含糊糊说道。 “不用了。” “去睡吧!” 江芸芸和黎循传对视一眼,这一次直接开口拒绝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国子监有三级学堂制度, 分别是初级、中级和高级,寻常人大都是从初级开始,一级级考试, 考到积分就能升一级,升到最高级别的率性堂则需要十六分。 分数则是从国子监每年的十二次考试中获得, 平均每个季度考试三次,也就是说他们每一个月都要考试一次。以一个季度为期, 第一个月考本经义一道,第二个月论一道, 诏、诰、表、内科一道,第三个月考经史策一道, 判语二条,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积累到分数。 其中文理俱优者的人给一分, 理优文劣者给半分, 纰缪者无分。三年内积累到八分者为及格, 且在此期间没有重大违规违纪行为,那学生就可以进入下一年级, 若是在率性堂也攒够了八分, 就可以得到祭酒的推荐去各部进行实习, 也就是历事。 历事无品, 也就是各部门的办事人员,但这个是大部分多年还未考中科举的人最后也是最好的一个去处。 “早早就听说这个, 据说历事可以去六部也可以去外地, 若是做得好就能得到出身,然后等待吏部附选,这样就和普通进士相差无二了。” “想多了, 进士现在都多得多,而且历事的考核更要严格,部门评语至关重要,勤谨者才能送吏部附选,依旧还要历事,只有遇有缺官,才会挨次取用,至于那些平常者则要再历,才力不及者就要送回来读书,奸懒者发充吏。” “要我说这些都不重要,有的是办法打通关系,要我说能去正历才是最重要的。” 江芸芸背着小书箱,在外面晃了好几圈,垫着脚也看不到里面在说什么,只好一边道歉一边挤进人群中悄悄听着,小脑袋听得左右来回晃着,眼睛也忙得不行。 “正历是什么啊?”好奇宝宝终于听到一点只言片语,忙不迭开口问道。 “正历都不知道,啧,我跟你说一般监生历事都分为正历、杂历、长差、短差四大类,凡监生在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使司、大理寺等衙门历练政事谓之正历,在诸司写本办事等项谓之杂历,从事清黄、写诰、续黄、清军等工作叫长差,担任刷卷、修斋、报讣、参表、查马册等工作就是最差的短差了。” 江芸芸听得连连点头。 简单来说,正历就是有点小权利的,在衙门里正儿八经能接触到核心事务的,杂历就是最普通的文书工作,长差和短差就是比较辛苦的差遣跑腿的辛苦活,吃力不讨好型。 “那怎么才能去正历呢?”江芸芸又问。 “只有监生中学业优秀者拨正历,次之拨杂历,再次拨长差、短差。”那老生老神在在说道,“不仅要读书好,还要祭酒和司业同意,最后在绳愆厅监丞那里也没犯过错呢,难得很。” 江芸芸连连点头。 “那要是去了六部历事,还被留下来了,那我以后还能考试吗?”好奇芸芸又问出下一个问题。 好狂的口气。 站在正中指点江山的老生终于发现这个到处提问的人有点不对劲了。 他不由垂眸打量着面前的小少年,见他穿着简单,还背着书箱,年纪瞧着比他们都小一轮,不耐说道:“这可不需要你操心,你现在应该去对面那三个教室报道,可别第一天就迟到了。” 对面三个教室正是正义、崇志和广业三堂。 江芸芸被莫名嫌弃了,无辜地摸了摸脑袋,小声解释着:“我没来错,我就是在率性堂读书的,我是新来的。” 原本还挤在一起的人都惊讶低头,打量着江芸芸。 “哎,你也是今年没考中的举人。” “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里人啊。” “你几岁啊,瞧着年纪不大。” 新来的考生好奇地围着她打转。 这一批翰林院一共推荐了三十人,几日前去翰林院拿文书时都见过面,里面可没有这个小少年。 江芸芸被这些人围观打量着,也不怵,站直身子,彬彬有礼对着诸位行礼,笑眯眯说道:“我来自应天府,我叫江芸,以后就是同学了,多多指教。” “哦,你叫江芸啊,哎,你是江芸啊!啊!你就是江芸!” 人群顿时哗然,原本在角落里读书的老生也跟着看过来,众人打量的目光瞬间敬畏起来。 那个原本坐在椅子上指点江山的老生也连忙跳下来,一步走到江芸芸面前,惊讶打量着她:“你就是江芸,不对啊,你怎么和大家说的不一样。” 江芸芸呆呆地眨了眨眼,懵懵懂懂问道:“大家说我是什么样子啊?” 那老生手舞足蹈比划着:“听说你整天皱眉头,这里都一条横了,长得跟个小老头似的,而且整天板着脸,那些人不读书你就打人,超级凶!举着大棍子的那种。” 江芸芸惊呆了。 “我还听说你特别喜欢阴森森说话,三更半夜来敲门,只要一读起书背后就黑烟直冒,最重要的是每天都不睡觉,所以我们都猜你肯定是读书读丑了。”有人信誓旦旦说道,“要是长得好看,我们怎么会没见过,而且应天的考生都说没见过你哦!” 江芸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但你不丑啊,长得还怪好看的。”那人又凑过来,想要捏捏江芸芸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但被她快速躲过,手指扑了一个空。 “谁说的啊?”江芸芸捏着小手,笑眯眯问道。 那人摸了摸下巴:“好像也是你们应天府的人,叫什么希哲,敬止,有点记不清了,也是在一次宴会上喝醉酒说的,当时说着说着两人还抱头痛哭起来了,可惨了,我们都心疼死了,虽说是吊车尾上去了,但瞧着日子都不是人过的。” 王献臣、祝枝山。 江芸芸在心里狠狠记了两人一笔。 “你今年不是没考试吗?”那个老生问道,“你怎么来这里读书了?” 江芸芸扑闪着大眼睛,笑眯眯说道:“我特别仰慕国子监的文化,所以想来交流交流。” 那老生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我只是想来排队历事的。现在以‘入监日月’为排序标准,早些来看到没错。”有新生直言不讳说道。 “我到时想来继续来考试的。”也有人笑说着,“再努力努力考几年,也跟着排排队,不着急。” “你呢?”那个高谈阔论的老生低头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我就是来读书的。” “你不是应天府的解元吗?”老生不信,“这次难道还考不上,怎么还要读书。” 应天府学风浓郁,南监自来就是北监大敌。 “对啊,你怎么不去考试啊。” “你那个模拟考到底怎么回事啊。” “试卷可以给我看看吗?” “你以前的卷子我看过,写的真好,可以指教我一下吗?” 那些人又开始围着江芸芸七嘴八舌说话,江芸芸被人团团围着,说得口干舌燥,眼看小身影都要被彻底淹没了,打算溜的时候,就突然被人扒拉出来。 “行了,人家刚来,让他坐下来歇一会。”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突然出现,把江芸芸一把抓出来,随便又放在一张椅子上,甚至还拍了拍他衣领,“这里没有人了,你坐这吧。” 江芸芸呼吸到新鲜空气,看着他眼睛也都亮晶晶起来,大声夸道:“同学你真好。” 那人好大一个黑脸小俊生,顿时红了红脸,挥了挥手:“胡说什么。” “这是我们率性堂的斋长来晖。”之前一直说话的老生居高临下说道,“我叫王森。” 江芸芸连连点头,眉眼弯弯,乖的不得了。 这小解元瞧着实在人畜无害。众人忍不住想到。 “围在这里做什么。”门口传来博士严肃的声音,“马上就要上课了。” 众人闻言一哄而散。 江芸芸见老师来了,兴冲冲地把自己的文房四宝拿出来,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心情格外激动。 王森也不知座位到底在那里,一屁股坐在她边上,撑着下巴打量着:“哎,读书也这么开心吗?” 江芸芸不解:“读书不开心吗?” 王森露出一言难尽之色:“应该很难开心吧。” “还行吧。”江芸芸犹豫说道。 “咳咳。”博士走到两人身边,厉声说道,“把书都拿出来。” 国子监的课本以四书五经为主,兼及刘向《说苑》、律令、九章算法、御制大诰,回回文字等,除此之外据说还会学习武射! 江芸芸早就打听好了,非常乖得拿出四书五经,甚至还整整齐齐叠起来放在书桌一侧。 不过等她拿出来就发现不对劲了,大部分老生的桌面上都是格外干净的,虽有些人有几本书放着,譬如斋长来晖,那瞧着封面不太像课本,新生中一半的人拿了书,一半的人也没有书。 ——上课不要书吗?初来乍到的江芸芸不解地想着。 博士也有些吃惊竟然还真的有人拿了书本,竟然还是全套的,自己之前读过的四书五经,随手拿起书籍翻看着,见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心中一软,和气问道:“你是新来的?” 江芸芸乖乖点头。 “可有哪些薄弱一些?”博士又问。 江芸芸歪了歪脑袋,仔细想想才说道:“都还行,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 博士以为是哪一门都不好不好意思说出口,又见小少年这么乖巧的样子,便安慰道:“不碍事,好好学就是了。” 江芸芸听得连连点头,大眼睛扑闪着。 博士见状,顿时露出欣慰之色。 ——哪个老师不喜欢乖学生啊。 ——瞧瞧,今年这个学生一定很乖。 “今日我们复习论语。”博士站在台上说道,眼皮子一掀,底下心思浮动,瞧着就不太像听话,心底冷笑一声,淡淡说道,“今日从为政篇开始。”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其中德政以无为而成。”博士有意打压一下新老学生,淡淡问道,“朱子是如何注解的?哪位学生知道?” 江芸芸环顾四周后,见大家都一脸‘我知道,但我不主动开口’的矜持模样,她作为一个三好学生,为了避免老师尴尬,非常体贴地升起小手。 博士大为感动:“好,这位同学来说。” “为政以德,则无为而天下归之。”江芸芸信誓旦旦说道。 “不错不错。”博士满意点头,继续考教着,“那程子又是如何说的?” “为政以德,然后无为。”江芸芸非常大大方方说道。 博士更是满意了,学生们也大都露出所谓之色,毕竟能考到举人的,这两人的书都是仔仔细细看完了的。 他们不拿书,完全是因为都会背了啊。 一点也不难。 让这个江芸拔了头筹也不要紧,正好试探试探他的深浅。 “那范氏呢?”博士见众人这个表情,提高了难度。 堂上原本胸有成竹的学生有一半露出迷茫之色,甚至有人交头接耳问着范氏是谁。 江芸芸飞快地想了想:“可是宋朝大儒范祖禹所言?” 那博士没想到江芸竟连这个也知道,不由点头说道:“正是?你可知道?” 江芸芸点头,大声吟诵道:“为政以德,则不动而化,不言而信,无为而成。所守者至简,而能御烦;所处者至静,而能制动,所务者至寡,而能服众。” 此话一出,学堂内安静了不少,有笔墨纸砚的连忙记下。 “好!好!好!”博士抚掌夸道,见小童基本功颇为扎实,继续问道,“那陈天祥作《四书辨疑》中可否说过此事。” 堂中不少人面露惊异之色,说话声也打了起来。 “这人是谁?” “好像是前朝的人?” “我怎么不记得啊,这人说过什么啊?” “这个要学吗?怎么没人教过我。” 博士温和注视着江芸芸:“你可有读过这本书?” 江芸芸点头,朗声说道:“为政以德,则本仁以育万物,本义以正万民,本中和以制礼乐,亦实有宰制,非漠然无为也。” 博士拍案叫绝:“好,不错,你竟然还记得,你的老师很不错。” “这本书不是质疑朱子的嘛?”王森犹豫问道。 博士沉吟片刻,含笑问着江芸芸:“你也是这么觉得吗?” “老师说过:‘陈氏此书,所质疑者不惟《集注》一书而已,亦有对经文本身的疑问和对前人注解的指摘。持论公允,摒除门户之见。虽质疑朱子之失,亦肯定朱子之得。’,故学子认为此书“大意主于阙疑而不贵穿凿,实非有意立异规为门户之争者。” 江芸芸想了想又解释道:“这本书不过是以朱子《集注》为依托,从而对经文开展深刻探究,恰恰不是为了贬抑朱学,而是匡正朱学。” “是这样的,这本书在彝伦堂里也有,新生没看过便算了,老生也不知道。”博士叹气,“就这个水平,如何能考到进士。” 众人大受打击,交头接耳不断。 博士打击了一大片人后,让他们惶恐了片刻,这才继续对着众人说道:“以后读书就要和这位学子一样,多看多想多背,便是碰到再多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那今日就以‘为政以德’写一篇文来吧。” “哎,你读过这么多书?”等博士去讲其他问题,王森好奇凑过来问道。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老师书房里有什么我就去读什么?我听说彝伦堂是藏书阁,我们可以进去看书吗?” 王森嘴角微动,不可置信说道:“真的这么爱读书?” “咳咳,不要带坏学生。”博士警觉敲了敲两人的书桌,看了一眼王森,又看了一眼乖乖的江芸芸,最后忍不住说道,“这位同学……你去和我们斋长坐去。” 他大手一挥,直接给江芸芸换了个座位。 江芸芸看着新同桌,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同桌好。” 来晖黑脸微红,咳嗽一声:“好好读书。” “哦。”江芸芸乖乖记笔记。 但她很快就发现,这个博士教得不如老师,讲得没老师细,也没老师知道得多,引经据典的能力也没有老师好。 最主要的是这些内容她都学过了,甚至烂熟于心。 ——最高学府好像也没这么好。 江芸芸托着下巴,表面认真,心里走神。 来晖悄悄看了她一眼,见她在出神,盯着她的侧脸有些苦恼,但又不知所措。 斋长,督诸生工课。 这个学生上课走神了! 但是刚认识!不好监督! 下一节课是回回文,江芸芸一抬头发现不少人竟然跑了。 “都是没用的东西,有什么好学的。”有人理直气壮说道。 江芸芸不懂:“怎么会没用呢。” “我们礼仪之邦,学这些蛮夷的东西做什么,我以后也不去和她们打交道。”那人嘲笑着,“你一个小解元难道还要和他们低三下气说话不成。” 江芸芸看着他没说话。 那人被同伴们叫走了。 ——最高学府的学生好像也不咋样。江芸芸严肃想着。 “回回文有用的。”来晖见状,悄悄说道。 “我也觉得,课堂上怎么会有没用的东西呢。”江芸芸收回视线,笑说道,“读书哪有三六九等之分。” 来晖连连点头:“对,回回这么一大片地方,多学点总是好的。” “是的。”江芸芸点头,“哎,回回文是什么啊。” 回回文原来就是波斯文,江芸芸来了兴趣,学得非常认真,嘴里还念念有词,非常配合老师互动,甚至一点也不觉得念出的语言奇奇怪怪的,非常大胆念出声来。 讲授的博士还是第一次见有这么积极的学生,上课的心都认真起来了,看着江芸芸的目光都和蔼起来。 这节课结束后,江芸芸心满意足。 “你也对回回文感兴趣?”来晖问。 “学门外语多门技术。”江芸芸话锋一转,“你回回语学得好好,刚才那个我有点听不懂……” 江芸芸反手抓住斋长,拉着他私下补课。 来晖难得见有人对回回文感兴趣,大为感动,也非常认真地教着。 好不容易上了一天的课,应付了不少人,江芸芸背着小书箱溜出学校,远远就看到黎循传和顾幺儿站在不远处,似乎在斗嘴,显然是顾幺儿输了,因为他正气得直跳脚。 “总算下课了。”黎循传抱怨着,“怎么出来这么晚?我都等你好久了。” “老师拖堂!”江芸芸义愤填膺说道,“过分!” “过分!”顾幺儿立马附和着。 “过分!”黎循传也跟着说道,随后唆使着,“书箱给幺儿背,一整天不务正业,给他点活干。” 顾幺儿也积极伸出手去扒拉她的书箱:“给我背,给我背。” “哎,你今天上值如何?”江芸芸随口问道。 黎循传闻言,背着手,叹气:“有一点点麻烦,晚上再跟你说。”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黎循传的麻烦说大也不大, 说小也不小。 他如今去了吏部,王恕大抵看他是黎淳的小孙子,也算是故人面子, 所以颇为照拂,直接把人送到文选司干活了。 吏部下设文选司、考功司、稽勋司、验封司, 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除武将、内阁大学士和吏部尚书由廷推和奉特旨任命, 其余内外百官皆由吏部会同内阁或各部尚书等人推选,又或自行推选。 这是最吃香的一个部门, 要知道文选司和考功司可是吏部中权力最大的两个衙门之一,据说有些官员宁愿在这两部中当郎中或员外郎, 也不愿外放去做知府。 其中文选司负责文官的选拔、分配、任免, 也就是管人事升迁的; 考功司考察官员的功过是非,进而决定奖惩, 管年度考核的; 稽勋司, 则是管理官员的资历、守制、终养等情况, 也就是记录官员的履历和家庭背景等; 验封司,则是负责官员的封典、奖励、抚恤和土官的世袭等, 也就是身前表彰和死后殊荣的。 黎循传能在第一个轮岗职位时去文选司, 按理也该高兴才是, 只要不出错, 之后起点可就比同进士高了许多,但他却觉得棘手。 理由很简单, 黎循传数学差。 江芸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基于之前礼部考核制度改革, 所有官吏的评选表格都要重做,自然不能把那些官员叫回来,所以只能让新来的文选司进士做了。 这一批进士中, 吏部要走了五十人,其中三十五人被安排到这里,顾清也倒霉催地赶上这趟工作了。 黎循传恼羞成怒:“看我做什么,士廉也不会!” 他大声强调着:“很多人都不会!很多!” 江芸芸一本正经,连连点头。 其实也怪不得黎循传他们,此时的部门工作中没有表格这种说法,说的是簿,虽然其中也是打了表格的图,但还是要把所有事情一件件写起来,难免有些乱。 “要我说,不如先把内容量化。”江芸芸抓起笔,在纸上打了一个表格,“比如吏部考核官员有四个标准,那大标准写上面的横行,细分的标准写最左边的竖行,你只要看他们提交上来的册子上,可有说到你们大小标准里的内容,若是有详细说明那就给一分,若是有一笔带过,那就半分,要是提也没提那就是不得分,若是有格外突出的,再最下面可以另起一行文字说明,也就是这一行要空出格来,这个要让管这事的主管打分,也就是你上司,最后这个表格可以作为档案的第一张,后面附上官员的台账,到时候检查起来也是很快的。” 江芸芸一边说,一边手下的笔飞快示范着:“最后你就可以根据这人的记事本,统计出这个人到底得了几分。” “我们国子监都是这样的!”她最后强调着,表示非自己原创。 黎循传抓着那个表格,似懂非懂:“可一般来说,官员交上来的东西不会这么详细的,也不是都统一的。” “我听说宋代的履历表叫脚色,里面所填的内容都是规定好的,我们也可以如此,在大项目上一视同仁,小项目上各有千秋,你这边工作做久了,熟能生巧后就可以根据这个表格打出明年的一个详细考核表,对了,为了防止他们胡编乱造,每完成一件事情后,还要附上证据的,方便后续审核。”江芸芸说道。 黎循传神色凝重。 “那我明天看看。” 江芸芸点头,用力夸道:“你一定可以的,人事考核在于标准要统一,一旦统一你们到时候的年底考核就非常方便了。” 黎循传非常有规矩,不能跟江芸芸透露太多吏部的事情,只是把纸张小心翼翼折起来放进袖子里,然后又问道:“你今日读书如何?” 江芸芸叹气:“我觉得国子监一般。” 黎循传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如此口出狂言。” “我是觉得读书氛围不好。”江芸芸把今日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然后叹气说道,“多学门外语多门技术啊,怎么一个个都跑了呢,而且我瞧着他们都是混时间等历事,一个个都无心读书。” 黎循传也跟着皱眉:“听说以前高皇帝在时,监生拨历以“年长”和“学优”为条件,而且以前的上序,是要求预备拨历的监生按照其坐堂时间来登记排队,监生要在每月月末将本人支馔月日都记在纸上,形成序单上交,当时的时间只算上课的时间,可现在监生哪怕是丁忧,省祭也都算在坐堂时间里,听说有些人在家待了七.八年,等时间快到了才回来,就这样也能立刻去历事,如此敷衍行事,也怪不得大家进了国子监就开始混。” 江芸芸叹气:“别的倒也无所谓,我就是看上彝伦堂的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去看。” “算了,你明日要早起,早些休息。”黎循传打了个哈欠,“我今日整理册子整理得冷汗淋漓,现在也困了。” 两人说完就各自回了屋子,院子里顾幺儿正奋力给自己的小马驹刷毛,小个子堪堪和马差不多高,拿着大刷子刷得倒是起劲。 乐山在一侧给人递毛巾,递水,也跟着忙活。 那马倒是听话,一声不吭地站着。 “早点休息。”江芸芸站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笑说着。 顾幺儿摆手,示意她别管。 江芸芸对着乐山搭了个眼色,乐山了然点头。 “这匹马长大了,就可以给江芸骑着去上课了。”顾幺儿碎碎念着,“现在有点小,明日我买点好吃的给它吃。” “可不兴乱喂。”乐山笑说着,“小心吃坏了。” “不会坏的,我养过马的。”顾幺儿小声嘟囔着,信心十足,“明日我还要带他去郊外跑一下的。” —— —— 国子监的读书生涯很快就步入正轨,江芸芸凭借乖巧的外表笑容,强悍的读书作风,外加开朗的性格,飞快加入了斋长的小团体。 不过,认真读书的斋长也没啥朋友,屈指可数的四人组,挤入一个江芸芸也才勉强发展成五人。 “上个月你写的那篇为政以德的文,被祭酒贴在公告墙上了,还有‘鲁卫之政,兄弟也’的文,三篇春秋的文也在上面,还有你的两篇判例也都贴上去了。”王森晃晃悠悠走进来。 国子监有一个公告栏,每月都会张贴上个月优秀的卷子,五经各十张,四书二十张,诏、诰、章、表、策论、判语、内科各五章。 江芸芸正卷着舌头说着回回文,听到他的话也只是眨了眨眼。 “外面围了一大堆人,小心等会都来围观你。”王森吓唬着。 江芸芸突然说了一句怪语,王森听得眉头直皱。 “她说没关系。”来晖笑说着。 “说的奇奇怪怪的。”王森嘲笑着,“笨死了,舌头捋不直吗?” “本来就是不捋直说话的。”江芸芸不高兴反驳着,“我就是捋太直了。” 王森在她边上坐下,拿起她的书本翻看着,见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咋舌:“其实博士说的你都会,但你每次听得都挺认真。” “温故知新嘛。”江芸芸又开始卷起舌头说话,说的话有点在调上,又有点不在调上,听的人直发笑。 “你功课都做好了吗?回回文又不考,怎么这么上心。”小团体中有一个叫吴大有的浙江人,格外勤勉,大家下课休息,他还在琢磨自己刚才写好的经文中的词句。 “写好了啊。”江芸芸说,“就差课堂作业了,还差两道了,不过博士们没布置我也不好写。” 国子监有一个三日作业和每月作业。 三日作业就是每三日需要读大诰一百字,本经一百字,四书一百字,不但要熟记文词,还要通晓义理,博士们会每日抽人检查。 每月作业就是课堂作业六道、五经义二道、四书义二道、诏、诰、章、表、策论、判语、内科二道。 除此之外还有每日仿写一幅名家字画,每副十六行,一行十六字,不拘模仿的人都是谁,哪怕是点书撇捺各有不同都行,但必须要端楷有体,合于书法。 这个是每日写完都交给本班先生处呈改的,但现在大部分学生都很懒,久而久之也是一月交一次。 但江芸芸每日都交,因为他们班改书法的先生格外厉害!据说永、欧、虞、颜、柳都有涉及,且个个不凡。 江芸芸有空就逮着他看自己的写的字,一个月下来,觉得自己的字长进非常大。 “什么!”王森惊讶,“这不是才月初吗?” “初八了。”江芸芸比划了手指,“马上就月中了。” 吴大有果然开始焦虑:“我还只写了四书两道。” “我一道也没写。”王森闭眼。 来晖也开始翻开册子:“我四书是写好了,经义的还没开始写呢。” 江芸芸嘴里还支支吾吾说着话,眼珠子倒是来回看着三人。 众人奋笔疾书间,小团体中的张鸣凤捧着几本书走了出来。 “其归,彝伦堂的典籍说你借走了《春秋左传集解》,你还没看好吗?你都借十天了。”张鸣凤长了一张娃娃脸,飞奔过来扑倒江芸芸身上,“你别看了,你读书都这么好了,快给我看吗?我这个春秋写成这个样子,要是再给先生给我打一个差,我就要去绳愆厅走一趟了。” “过几日就给你。”江芸芸把人拨开,“我还没抄完。” “这么厚的书你都抄。”张鸣凤大惊。 “一本书只能外借十五天,我又背不下来,自然先抄了,以后慢慢背。”江芸芸说。 “你还要背下来!全背吗?还是抄抄书做做样子啊,哎,要不还是别卷了。”张鸣凤虚弱趴在桌子上,“我怎么就跟你一样选了春秋呢,显得我的经义写的又笨又呆。” 教授春秋的博士曾用轻盈灵动,兰苕翡翠来形容江芸芸的经义。 江芸芸又开始用奇奇怪怪的回回语说话,捧着书一脸认真。 说的人兴趣十足,听的人一知半解。 王森一把捏住她聒噪的嘴,面无表情说道:“别说了,我现在一个字也不想听。” “哪个是江其归!”外面传来喧闹声,“那个写‘先自家持守心性,后立法以整齐天下’的江其归在哪里。” “来找你茬的,你快去吧。”王森和气把人提溜起来,无情推出去,“少在我面前晃悠。” —— —— “好端端贴这么多他的文章,也不怕有人对他不服,去找他的茬。”司业无奈说。 “国子监如今的风气是越来越差了。”林瀚淡淡说道,“也该整治一下了,他名气大,读书好,正好激一激他们。” 司业睨了他一眼,无奈说道:“怎么,还对他有意见?” “按道理是没有的。”林瀚哼哼唧唧说道,“但我觉得那小子总是阴阳怪气的。” 司业不解:“没有啊,多乖的小孩啊,率性堂的助教都说他听话得很,每月的作业都是最早交的,还是做得最好的,学正也说他每日大字写得极好,而且非常虚心求教,一个月的时间笔锋就有变化了,授课的老师更是没有一个不夸的,就连彝伦堂的典籍都说他看书很认真,每十五日就去借书,一开始还以为是胡乱做样子,谁知道抽查了一下竟然都会。” 他顿了顿又说道:“更别说绳愆厅的监丞了,一个半月了,一个小错也没抓到,每次上课下课,课间行走都堪称典范,高兴得打算把人表彰起来。” 林瀚捏着胡子又是哼唧了一下。 “到底是李少卿的师弟,可别弄过火了,伤了你们的和气。”司业笑说着。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到有学生匆匆忙忙跑过来说道:“吵起来!江其归和诚心堂的人吵起来了。” 林瀚的胡子立马就抓掉了一根,疼得龇牙咧嘴。 “吵起来了,怎么会吵起来。”教授率性堂的博士急忙出来问道。 他可是对江芸格外喜欢的,上个月的文章更是全都誊抄了一份回家鞭策家中子弟,又见他年纪比自己小孩还要小,每日独自一人上下学,身边只跟着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孩,两小孩手牵手走路,那看得是心都疼了,所以平日里可是捧在手心看着的,说话都不敢重声。 “其归可有受伤啊!”他焦虑问道。 “江其归……”那学生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呐呐说道,“还挺嚣张的。” —— —— 王森一脸沉思,他以为经过一个半月的相处,自己已经是非常了解江芸了,但现在看来那是一点也不了解。 好家伙,刚才阴阳怪气骂人的是谁? “就算他说了你,不不,他也没有说你。”来晖和江芸芸站在一起,一本正经说道,“都是你们想多了,但不论如何,你们也不能动手,有辱斯文。” “斯文扫地啊。”江芸芸背着小手,笑眯眯说道。 “你看看他这个表情!”诚心堂的斋长孙叔鸣愤愤说道。 “什么表情,多可爱啊。”张鸣凤皱了皱鼻子,比划了一下,“人家不是一直都笑眯眯的嘛!” “大概是羡慕别人长得好看吧。”王森胳膊一撸,露出强壮的手臂,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少吓唬我们,我就是想要他帮我看看文章,为什么不给我看。”孙叔鸣愤愤指责道。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帮你看的啊。” “可你刚才说了我不喜欢的话,那我就不帮你看了。”她又说道。 ——“他刚才说什么了?”不远处的树荫下,司业随口问道。 ——“孙叔鸣好像是说‘帮我把卷子润色一下,我就能帮你快点去历事’。”通风报信的学生小声说道。 司业脸色微变,眼尾一瞟,果不其然,林瀚更是脸色瞬间阴沉。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那一边,孙叔鸣不悦质问着。 江芸芸扭头,不解问道:“他爹是谁啊?” “吏部员外郎孙交。”张鸣凤小声说道。 江芸芸仔细想了想,摇头:“不认识。” 她就认识吏部尚书王恕,还有现在分管楠枝的吏部左侍郎周经,甚至还挺熟,因为有时要去接楠枝下班。 “你!”孙叔鸣自觉大受侮辱,怒而威胁道,“你还要不要历事了。” “不要的。”江芸芸老实巴交说道,“我要科举的。” “好大的口气。”孙叔鸣冷笑。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我口气大不大又不是你说的,而且你一篇‘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都写的泉水断流,坑坑洼洼,有什么脸来说我,我之前一直坚信《战国策》中说的“中国者,聪明睿知之所居也”,没想到还有落网之鱼。” 王森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围观的人也都切切笑了起来。 孙叔鸣脸色非常难看。 “我们自然可以相互学习,但你第一不能颐指气使,第二不能骗我。”江芸芸对着围观的人,认认真真解释着,“我昨天旁听你们诚心堂上课了,你们博士课上根本就没有出这道题,你好端端骗我做什么。” 来晖神色震动。 “诚心堂好像确实没在教中庸。”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几个堂的课表并不是完全重叠的,毕竟博士有限,所以经常会有其他班的人去旁听自己博士的课,但大部分都是低级去高级的。 “你,你胡说什么啊。”孙叔鸣身边的狗腿子激动说道,“刚才说错了还不行嘛,这是我们这个月自己出给自己的作业,我们只是想要请教你一下而已,你竟然如此小气,还说是什么解元呢。” “请教是问我解题思路,句式打磨,可不是直接给我一张卷子,要我给你批改的。”江芸芸抱臂,不为所动,“你们一直在撒谎,我自然要警觉一些。” ——“诚心堂这个月的考试题目是什么?”林瀚沉声问道。 司业想了想,神色微动:“我昨日还听诚心堂的博士说打算出一道中庸的题。” 林瀚冷哼一声:“张博士汲汲名利,妄为人师。” 司业拧眉没说话。 两人说话间,绳愆厅的监丞于树德匆匆赶来,他身形高大,站在人群中,厉声呵斥道:“读书期间,议论他人,高声喧哗,成何体统。” 孙叔鸣闻言撇了撇嘴。 原本看热闹的人也都畏惧地低下头来。 江芸芸却是小手一举,顶着于树德严厉的目光,大声说道:“举子要告发孙叔鸣串通博士,欺负学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事还要从江芸芸昨日饭后散步开始说起。 国子监中午的膳食是要大家一起在食堂吃的, 敲了钟才能开动,可因为口味一般,大部分人都吃得不情不愿, 又因为按照高皇帝定下的学规——不准议论饮食好坏,所以大家普遍都是闭嘴吃饭。 不过这已经是高皇帝那辈的老黄历了, 毕竟高皇帝一开始还说不能让学生住在外面,但因为国子监的学生越来越多, 宿舍从单人间变双人间,又到现在的四人间, 即便如此也是完全不够用了,像江芸芸这样在京城有住宿的, 就可以选择回家住。 不过吃饭这事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毕竟饭少了,架口锅就可以烧了, 只是对厨师的技术有了更高的考验, 显然国子监这位厨师没达标。 要知道江芸芸对吃东西一直不讲究, 一般给啥吃啥,非常好养活, 可昨日国子监的膳食多了一道鸡肉, 柴得能咬坏别人的牙, 饶是江芸芸等人都做好准备, 还是吃得一脸痛苦,只能囫囵咽下去。 其他人吃完后火速跑了, 生怕被留下来询问今日的饭菜好不好时, 忍不住口出恶言,江芸芸摸着难以消化的肚子,和来晖等人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 如今马上就进入六月了, 正午的太阳有些晒人,她走在墙角阴凉处,打算去彝伦堂的陈典籍面前晃一下,希望他可以让自己去藏书阁第三层的典籍阁。 据说去年丘阁老上言请求收集天下遗书,内阁藏书也应按类整理,妥善收藏,其中内阁所藏书籍有副本者,分贮一册放在两京国子监藏书阁呢,若内阁也没有的,让礼部给各省提学官下榜,要求他们去购访图书,校录后呈送,这种书需要抄写三份,分别藏在京师的内阁、北京国子监和南京国子监。 这事五月的时候就已经整理完毕,国子监内不少监生都被拉去打白工,江芸芸知道的时候啥也没捞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图书被送到最高层储藏。 最重要的是最上面那层的书,不是普通监生能看的,江芸芸为此磨了好久,陈典籍都不同意她上去。 不过据说每年三伏时,会开始暴晒书籍,免得虫蛀之害,江芸芸现在打上这个主意。 她今日打算溜达过去消消食,顺便打听一下何时征集人手晒书。 食堂在东厢房,她先去敬一亭附近的办公院里看看敬爱的陈典籍有没有和他的好朋友在饭后闲聊。 她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见屋内不少人,不少博士都聚在一起嗑瓜子,但很好,陈典籍不在,那十有八九就是回彝伦堂了。 她心中大喜,贴着墙角,一边躲着太阳一边快步走着,等穿过琉球学子读书的地方时,路上还看到几个学子结伴回了宿舍,宿舍也在东厢附近。 得益于这一个月多的交际,江芸芸连琉球的监生都认识几个,一路打着招呼。 只是她经过博士们的办公室时却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那声音不大,乍一听是听不清的,但仔细一听又是能听清的。 江芸芸的耳朵忍不住动了动,隐约听到‘考试’‘分数’等字样后,以为是博士在激励不听话的学生,结果脚步一抬,准备走时,又听到自己的名字。 ——“新来的那个应天府江解元文采斐然,您若是和他在这个月里打好交代,就请他帮您看看这篇文章就很好,率性堂不少学子经过他的点拨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江芸芸听出这是教授中庸的博士声音,姓张,水平很一般,长相也普通,年纪也大了,现在的博士大都是进士担任,而学正和学录由举人担任,助教更杂,由明经、举人或进士等担任。 以前当老师之后不能考科举,因此很多进士举人不愿意当老师,所以教学水平直线下滑,为此前朝下旨改了这个规矩,老师们也能去考试了,但不耽误老师整体水平参差不齐,师道不立。 这个张博士马上就五十了,是老师中难得没有打算去考科举的人。 “这还不简单,现在来国子监的人哪个不是为了历事。” 江芸芸也认出了那人的声音,诚心堂的斋长孙叔鸣。 据说是富二代校霸,在国子监声名显赫,不过是负面的。 王森就和他不对付,据说两人还打过一架,双双进了绳愆厅挨大骂。 “我爹可是吏部的人,哼,他要是不给我写,我就叫我爹卡死他。”那人恶狠狠说道。 江芸芸忍不住眼尾一瞟,垫着脚尖从墙头看了过去。 “别闹僵了关系,他师兄可是李学士。”张博士站在孙叔鸣面前,弯腰勾背,唯唯诺诺劝道。 “哼,一个翰林院的人有什么好稀罕的。”孙叔鸣冷笑,“我爹可是吏部的人。” 张博士欲言又止。 “行了,别说了,卷子我拿走了。”孙叔鸣不耐抽走卷子。 “若钟,我的那件事情……”张博士见他不耐烦的背影,忍不住轻声问道。 孙叔鸣啧了一声:“我爹在打算了,急什么,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等不了这几月嘛。” 张博士虽是读书人,可这些年却没有养出读书人从容不迫的气度。 京城的物价格外高,听说博士们的月俸连房子都租不起,不少博士在外都有副业,如此还需要妻子老亲一起努力养家,生活的穷困足够把一个读书人磋磨得格外苍老。 他听了孙叔鸣如此不恭敬的话,又怒又尴尬,却只能呆怔地站在原处,神色仲怔,正午的日光投射在窗花上,影子落在隐晦的脸上,到最后他也只能无奈地抹了一把脸。 江芸芸躲在阴暗处叹了一口气,见孙叔鸣走远了,这才背着小手溜达出来,眯眼看着那人,心中冷笑。 ——你小子,可别犯到我手里。 江芸芸已经做好迎敌的打算,但万万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犯到自己手里,还拿着一张空白的卷子直接怼到她脸上。 若是孙叔鸣好好说话,她就好好把人打发走,只当无事发生。 偏孙叔鸣气势汹汹,一开口就拿自己那个不知在何处的老爹拿捏她,江芸芸立马就来了火气,直接把事情闹大,等监丞来后把人告发了。 这件事情其实一查就清楚了,毕竟那个张博士听闻此事后身形摇摇欲坠,脸色发白,瞧着就不像一身正气的样子,再看那个孙叔鸣虽强装镇定,但眼神躲闪,于树德见状冷笑一声,伸手就要把人抓到绳愆厅仔细询问。 一直躲在暗处的林瀚出现,把江芸芸叫过来单独询问。 “你知道此事后为何不先和师长报备。”林瀚板着脸问道。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说道:“这万一孙叔鸣就是嘴皮子花花呢。” 林瀚眉心微动。 “背后不听人是非。”林瀚找了个角度,又板着脸教训着。 江芸芸只好低着头没说话,小脸挎着,可怜兮兮的。 司业连忙打着圆场:“其归考虑得很有道理,若是只是随便说说,他这一来一回倒也显得兴师动众了。” “这不是正好说明其归本打算给他机会吗?可见其性格忠厚,正合监生守则,很好。”于树德也跟着夸道,一脸满意。 林瀚见左右两人都这般为他说话,便叹气说道;“算了,你下去吧。” 江芸芸行礼退下。 这事很快就得以了解,国子监除了对监生有严格要求,对老师也不逞多让。 ——博士、助教、学正、学录等官,专职教诲,务要严立工程,用心讲解,以臻成戈效。 其中就有不能包庇纵容,徇以私情的要求。 张博士好好的一个工作也没有了,他在绳愆厅哭得不能自抑。 “若不是生活艰苦,我何以至此。” “我老母七十还要浆洗衣物。” “我女儿过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江芸芸这才得知博士的月俸只有八十石,如今又是本折兼支,四分米六分钞,那个钞大抵是不值钱的。 “就是祭酒一月也才二百七十石。”王森小声嘟囔着。 江芸芸算了算,就算全都折合成银子,也才八两银子都不到。 要知道江芸芸那小院,才四个屋子,一个走三步就到头的一进院子,厨房露天的,茅厕现搭的,一个月也要二两银子的月租,若是加上寻常吃食开支,一月五两是要的,幸好又是三人平分,倒也不显得手头紧,但若是一旦遇上节日,买点东西,送点人情,基本上她和黎循传手头就会陷入窘迫,靠抄书或者找家中大人要钱。 “月俸这么低,自然没有人愿意来,怪不得陷入恶性循环,学风不正。”江芸芸嘟囔着。 一侧的林瀚冷冷睨了她一眼。 王森连忙把人拉倒自己身后,对着祭酒干巴巴笑了笑。 至于监生孙叔鸣,鉴于他已经出现在集愆簿上三次名字了,如今是第四次,所以直接开除且遣回原籍。 孙叔鸣倒是没哭得这么丢人,强装镇定,故作不屑,只是出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了。 等江芸芸下午背着小书箱回家的时候,正好和孙家的马车撞在一起。 一个年长的中年人从国子监怒气冲冲走出来,对着站在门口的孙叔鸣破口大骂,最后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孙叔鸣早已没有平日里的飞扬跋扈。 江芸芸张望了一下,贴着墙角离开了。 “是他!都是他害的。”孙叔鸣捂着脸,眼尾却还是看到江芸芸,立马冲过来举起手要打人。 江芸芸眼疾手快跑了,警觉喊道:“学校门口呢。” “就是他害的,都是他。”孙叔鸣坚持不懈要冲上来打人。 “做什么!”背后突然传来顾幺儿的暴怒声,与此同时,一块石头擦着孙叔鸣的手背划过,露出一道血痕来。 孙叔鸣吃痛,捧着手停了下来。 “你你……你竟敢伤我儿!”孙交原本满心愤怒,可一看到儿子手背上的血,脸都白了,大声呵斥道。 “明明是他先欺负人。”顾幺儿冲过来大声嚷嚷,“我可都看到了,这人举手要打人。” 孙交见那儿子手背上的血止不住,气急:“不过是吓唬人,又没有真的打到人。” “打到还了得。”顾幺儿不悦质问着,“你老大一个人,小孩也不会教,怪不得小孩不行。” “你,你,好你个黄口小儿,是不是没有爹娘……” “孙员外郎。”从后面走来的黎循传打断他的话,站在两人面前,神色隐晦,沉默片刻后说道,“这是镇远侯顾将军的孩子。” 孙交脸色微变。 顾幺儿站在江芸芸身边,大声说道:“我告我爹去!你骂我!” 黎循传面无表情站在江芸芸身边:“说起来,您大概还不认识,简单介绍一下,这是我祖父的小徒弟江芸,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和您的儿子应该是同窗。” 孙交自然是知道黎淳的那个小徒弟考中解元后去国子监读书了,自己和儿子也是交代过几句的,可没想到才一个多月,自己儿子就犯他手上了,还栽了一个大跟头。 “现在不是了。”江芸芸小声说道。 孙交脸色非常难看,孙叔鸣气得脸都红了。 “好你个没用的东西,叫你去读书,你整日给我惹祸。”孙交又是打了孙叔鸣一巴掌,“还不给江解元道歉。” 孙叔鸣强梗着脖子不说话。 “快去道歉啊。”孙交大怒! 黎循传只是嗯了一声,不再理会孙家父子的暗波汹涌,接过她肩上的小书箱,轻声说道:“宫中来人了,我们快回家吧。” “哎,宫中怎么来人了?”江芸芸大吃一惊问道。 黎循传轻轻哼了一声:“你去了就知道了,大红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刘瑾焦虑了。 刘瑾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刘瑾坐在椅子上, 坐立不安,咬牙切齿。 刘瑾甚至想打晕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小解元。 “可我们国子监每月初一十五才放假呢。”江芸芸坐在他边上,老实巴交说道, “今天二十三呢。” “可是是太子殿下找您呢。”刘瑾勉强露出一个笑来,“殿下很想您啊。” 刘瑾要是知道这个江芸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 那说什么也不会揽下这个事情出宫的。 他说是来捡大便宜的,不是来自找麻烦的。 现在来看, 江芸,很麻烦。 江芸芸唉声叹气:“可若是说陪太子殿下玩而请假, 我们祭酒会不高兴的,我不能再闯祸了。” 刘瑾眼珠子一转, 非常体贴说道:“那不若让我直接去找你们的祭酒说。” 江芸芸一脸畏惧, 连连摆手:“这多麻烦您。” 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那可是太子殿下。”刘瑾板着脸强调着, “殿下请您过去玩, 您却推三阻四, 这可是大不敬。” 江芸芸连连点头,怯怯说道:“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要不我初一再去找殿下赔罪。” “耽误学习不好。”可话锋一转, 她坚持说道。 刘瑾欲言又止, 想要破口大骂,但又觉得这人还有用, 不能交恶, 只能耐下性子说道:“初一太晚了。” 江芸芸一脸为难。 “明日请一天假出来就行。”刘瑾继续和气劝道,“殿下真的很想您。” 江芸芸叹气:“您怕是不知道我们那位祭酒的脾气。” “还能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不成。”刘瑾倨傲说道,“我们殿下那可是太子, 您能陪他玩,说到底也是荣幸。” 江芸芸嗯嗯两声,正打算说话。 门口传来黎循传温和的声音:“既然殿下所请,其归自然不能拒绝,不若请刘长随替其归请假可好。” 江芸芸悄悄抬眸去看黎循传。 刘瑾松了一口气,对着黎循传露出和煦的笑来:“还是黎公子识大体。” 黎循传微微一笑:“瞧这天色也不早了,刘长随还是赶紧去探探口风吧,一来一回也耽误时间。” 刘瑾听得格外舒坦,迫不及待起身离开。 江芸芸见人走远了,才呐呐说道:“要挨骂的。” 她想了想,强调着:“挨大骂的。” 黎循传睨了她一眼:“心里这么多小九九,不过不去也好,免得遭人闲话,反正林祭酒脾气也不好,让他触触霉头,来我家还这么嚣张。” 他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太子殿下怎么就对你心心念念了。” 江芸芸无辜说道:“不知道啊。” “哦哦,给你好吃的。”江芸芸从兜里掏出绿豆糕,塞到黎循传手里,笑眯眯安抚着,“德之给的,他家做糕饼可好吃了,你爱吃的绿豆糕,我特意留着给你的。” 黎循传看着被裹起来的糕点,轻轻冷哼一声:“我可要盯着你好好读书。” 江芸芸连连点头。 “和太子殿下打交道,万一被人说你媚主就不好了。” 江芸芸还是连连点头。 那边顾幺儿见人走了,哒哒跑过来,站在门口大声喊道:“什么小孩,你还有别的小孩吗,我不是你唯一的小孩了吗?” 江芸芸哎哎了两声,只好去哄目前的小孩了。 天色刚黑没多久,刘瑾就灰头土脸回来了。 江芸芸正在啃爪子,慌忙站起来,黎循传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继续吃,顾幺儿立马紧张起来,贴着江芸芸坐。 “这是怎么了?”黎循传迎了上去,亲自为刘瑾倒了一盏茶,温和体贴又不失热情地问道,“可是请假成功了。” 刘瑾原本还疑心黎循传是故意的,但看他这么热情有礼,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他不在国子监读书,哪里知道林瀚那头倔驴的性格。 “林祭酒对监生要求很高。”刘瑾勉强笑道。 黎循传叹气:“原来如此,那这事可就麻烦了。” 刘瑾叹出一声更大的气。 “不论如何,江解元现在也要给我一个能回去交差的东西,我这空手回去,殿下那边如何交代啊。”到底是老油条,刘瑾开始甩锅。 黎循传拧眉:“可现在都这么晚了。” “晚了也得想出来。”刘瑾心一横,坚持说道,“那可是太子殿下。” 江芸芸举起油乎乎的小手,大声说道:“我教你下个五子棋,你到时候和殿下玩就好了。” 刘瑾眼睛一亮。 —— —— 皇宫内,小太子久等人不来,零食也不吃了,玩具也不玩了,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任由谁开口都不为所动。 等看到刘瑾独自一人回来,眼巴巴看着他,直到确定江芸不来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大哭起来。 这一哭,隔壁的张皇后就被惊动了,连忙出来询问。 “江芸!”朱厚照坐在地上,两腿伸着,怀里紧紧抱着粉红色的小猪猪布偶,“玩,要人。” 一群宫娥黄门围在一起束手无策。 张皇后看得心疼,连忙把小孩抱起来。 一侧的谷大用把今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张皇后眉心微动,不悦说道:“竟还有如此不识好歹的人。” 谷大用为难说道:“听说他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林祭酒性格刚正,若非家中大事不准轻易请假。” 张皇后拍着哭得直打嗝的小孩,心疼说道:“那人不是解元吗?陪一天皇儿又如何?怎么会耽误学习呢,怎么性格如此倔强。” 朱厚照趴在皇后肩上,抽抽搭搭的。 “算了,你要是想玩,我叫你两个舅舅陪你来玩行不行。”张皇后哄道。 朱厚照直接翻了个脸:“不要。” 张皇后无奈:“自己亲舅舅不要,要一个外人,还哭了。” “什么哭了。”说话间,朱祐樘走了过来,见屋内围了一大圈人,吃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张皇后把朱厚照递过去,努了努嘴:“喏,你儿子刚哭了,你快去笑话他吧。” 朱祐樘低头看着小脸哭得通红的小孩,不解问道:“怎么哭了。” “玩,不来。”朱厚照一边抱着布偶,一边扣着爹衣服上的花纹,愤愤说道,“不来,坏!” 一侧的刘瑾眼疾手快,干净利索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添油加醋把林瀚骂人的事重点提了提。 朱祐樘皱眉:“请一天假而已,林瀚如此倔强做什么。” 刘瑾眉眼得意:“是啊,江解元都是解元了,请一天假而已怎么就不同意呢。” 朱厚照也跟着扯了一下衣服,鼻子一抽一抽的,别提有多可怜了。 “听说林祭酒一向以太.祖时期的宋祭酒为荣,宋祭酒老成持重,学问渊博,严立学规督导诸生,在重开进士科时,太.祖取士四百七十多人,太学生占三分之二,再次策士时,取中的人中仍以太学生居多,太祖为此还召见宋祭酒,给予褒奖,撰题名记,立于太学。”一侧的谷大用温声说道,“进士题名碑由此而来,如果国子监有这样的祭酒,那真是有望兴学太.祖时的荣光啊。” 谷大用说的宋祭酒是太,祖时期的国子监祭酒宋讷,听闻他不妄言笑,以矩镬自检,躬修教率,规绳整肃,所以当时国子监的人才卓有可观,才有‘历科进士多出太学’的美名。 朱祐樘神色松动。 刘瑾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谷大用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国子监有林祭酒,真是社稷之福啊。” 朱祐樘想了想,对着自己的儿子无奈说道:“读书要紧,你身边这么多人陪你玩还不够吗,爹给你念诗好不好。” “念诗,不好,华容道,好。”朱厚照不高兴拍着他爹胸口,想了想,“出门,出门去。” 小孩想一出是一出,刺溜一下爬下他爹的怀抱,抱着自己的粉红小猪猪,迈着小短腿就朝外走去。 刘瑾和谷大用连忙跟在他身后。 朱祐樘看得直笑。 张皇后见人都要爬出宫殿了,连忙说道:“快把人抱回来,现在夜里还是有些冷的。” “让他爬,看他能爬到什么地方去。”朱祐樘笑,“这么能爬,下次看能不能爬到鞑靼去,瞧着小脚走得多快。” 张皇后白了他一眼,看着朱厚照被抱回来后,又哭又闹,只好无奈说道:“快哄哄你儿子吧,大晚上的不消停,嗓子都哑了。” 朱祐樘只好继续抱过小孩,一本正经说道:“再哭就不让江芸来了。” 朱厚照眼泪立刻要掉不掉的,一看就是鬼精的,只是鼻子都哭红了,瞧着又有些可怜。 “等初一的时候,爹直接把他提过来,行不行。”他对着张皇后喏喏嘴,“快去找你娘玩去,看她都不高兴了。” 小人精眨了眨眼,然后扭过身子举起手来,奶声奶气说道:“娘抱抱。” 张皇后哎了一声,一脸笑意地儿子抱过来:“真是闹人的小孩。” “小孩那有不闹人的。”朱祐樘笑呵呵说道,“我瞧着就挺好,活泼,要是不喜欢,下次再生一个,我们让他文静一点。” 张皇后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抱着小孩直接去内殿玩了。 晚上睡觉前,朱厚照还抓着他爹的手,嘴里含含糊糊说道:“初一,初一!” 朱祐樘糊弄着把人打发走,只是没多久看折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国子监的林瀚递了折子来。 他颇为好奇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份国子监改革措施。 第一就是坐堂问题,要求恢复太.祖时候的坐堂,免得学业荒废,质量参差不齐。 第二请求强化历事制度,争取物尽其用,让真正有用的人能去真正有用的部门。 第三则是考试问题,要求引进模拟考,增强监生考试能力。 第四想要稍微提一下老师的工资待遇,让老师能安心教学。 朱祐樘看完折子冷不丁说道:“今年的这批进士去了各部办事如何?李少卿的那个办法落实的如何了?” 萧敬笑说着:“听说好得很,吏部那边三十几个进士研究出了一个很厉害的表格,可以直接对照着条件对官吏打分,一下子进度就快起来了,听说还拟了明年具体考核的要求,王太宰看了很欢喜呢。” “那怎么不呈上来看看。”朱祐樘好奇问道。 “说是打算把工作都做好,做一个总结递上来。”萧敬笑说着。 朱祐樘满意点头:“王太宰如今做事是越来越谨慎了。” 他想了想突然又说道:“哎,黎淳的一个小孙子是不是就在吏部?” 萧敬眼波微动,笑说着:“还真是,陛下好记性。” 朱祐樘听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这个国子监的改革给徐阁老递去,让他看看。” 徐溥人在阁中坐,差事宫内来,接过折子仔细看了看。 “这个坐堂和历事的问题动了,可太多人会抱怨了。”丘睿忍不住说道。 “本就该改了,听说之前工部历事来了一批人,账都算不明白,没用得很。”刘健大嗓门说道,“只是何人能执行,可要有点名气的,才能压得住。” 徐溥没说话,只是把折子盖上,笑说道:“人选之事让我仔细想想,马上就入夏了,之前刘都御史给陛下递了农事册,之前说先在两广地区试行,今年的夏税可要仔细核仔细了,和去年相比的增加也要算,那个农事册到底行不行可要让税说话。” 两人见状便识趣推下去了。 徐溥见人走后这才拿起折子仔细看着。 国子监乃是人才储备之地,人选确实重要。 要有韧性,才能不会被琐事劝退。 要有才气,才能压的住学生。 还要聪明,才能在办事时不踩坑。 最好口才要好,才能辩论起来不输。 他想了想,很快就在折子上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 —— 京城的夏天又闷又热,江芸芸每天上下学都热得不行,顾幺儿及时送上自己的小马,嬉皮笑脸说道:“骑我的马去上学。” 江芸芸摸着几个月就长大许多的小马驹:“这是你爹给你的,你每天记得带他去外面放放风,别在我们这个小院子里憋坏了。” 顾幺儿点头:“每天都去的,但是可以借你骑马,然后我再牵回来。” “少给我拍马屁。”入了夏后,黎循传更忙了,一回来就喝了一口绿豆水,一脸嫌弃,“你这入了京是一页书也没翻过啊。” 据说是他们这批进士整理的册子好,陛下有赏,甚至对明年考核的细则也赞不绝口,打算推行出去,打算在八月十五中秋节,请几位进士入宫赴宴。 黎循传的名字赫然在上。 顾幺儿一脸警觉地贴着江芸芸,扭过头不去看黎循传。 “都是你惯的。”黎循传脸上露出一言难尽之色,“顾将军要回京一趟,可别被他抓到了。” “我爹要回来!”顾幺儿吃惊问道。 江芸芸也惊讶:“不是说还在南边打仗僵持吗?” “顾将军和总兵官邓廷瓒联合上折,言如今土人为官,心思不正,才会屡有苗民起事。宜改府县设流官治之,方可久安。” 他顿了顿,露出意味深长之色:“就是你之前和幺儿胡说的那个内容,他们似乎觉得有点意思,吸取了一部分,内阁听了,想要顾将军回来细说。” 江芸芸眨了眨眼:“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那你随便得不错。”黎循传敷衍着。 “说明你聪明啊!”顾幺儿用力夸道。 江芸芸突然也说道:“我们国子监好像也要改革,听说明日会来两人,和祭酒一起整顿国子监校风校纪呢,而且他们都说好像是要驻扎在国子监了,专门整顿我们!” “好像有听说。”黎循传想了想说道,“但你只是一个学生,按道理是跟你没关系的。” “哎,和我有什么关系。”江芸芸愁眉苦脸站在校长办公室,不解问道。 林瀚坐在一侧,只是端着茶水,充耳不闻。 “早有手闻过你的本事,一边读书一边还能干大事,林祭酒说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因为你的事情,今日初来乍到国子监,所以先一步听听你的想法。”右边长相俊美的人和气说道。 “听闻你之前于心不忍,还救济了那个张博士一家人,如今也在国子监读书快半年了,也该有些想法的。”左边面容和善的人也跟着说道。 江芸芸看着面前两人,露出一言难尽之色。 这两人据说都是李师兄的好友。 一个是谢迁,浙江余姚人,成化十一年的状元,据说口才极好。 一个是王华,别的不知道,就知道是王守仁的状元爹。 “可我师兄说要我好好读书的。”江芸芸耷眉拉眼地说道。 “又不耽误你读书。”王华笑着强调着,“只是听林祭酒说你性格忠厚,那个折子很多受你启发,所以我们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江芸芸瞧瞧去看小老头林瀚。 林瀚只是端茶喝水,一言不发。 “说吧。”谢迁笑说着,“随便说说,我们也不是不了解你。” 纸上交锋过好几次了,对她的脾气早有预料。 江芸芸对这个国子监早早就有很多意见了。 比如大家上课都不积极,所以不如上课也开始点到,当做平时分,而且哪有什么不重要的功课,太.祖说要的功课,那肯定是都要的,也都算到期末考核里,也不用一次考试给一分了,直接年底考核,考得好的三分,一般的两分,勉勉强强过关的一分,完全不行的扣分!这可不是我说的,这可是太.祖说的! 还有历事,太祖的办法很好啊,太.祖真是英明神武啊,要知道现在进士也多了,历事的人想要站稳脚跟怎么能输,传出去,我们国子监多没面子!要赢!要行!要卷!把一个个都操练起来,把数学啊,表格啊,统计都学起来,以后去哪个部门都不怕。 谢迁和王华对视一眼,悄悄笑了笑。 接到任务的时候,他们还颇为为难,毕竟自己之前都是在翰林院干活的,也没正面接触过这个事情,虽然以前的案例看得也多,但那毕竟是纸上谈兵,所以就去请教现在分管进士干活的李东阳。 李东阳如今是人也精神了,走路也快了,说起话来也娓娓动听,格外能骗人了。 ——“我那师弟如今就在国子监,他遇事总有思考,说不定会有很多想法。” 他捏着胡子,一脸深沉:“你们要是改得好,我也打算把我的儿子塞进去。” 这不,拉过来问问,果然还是有点用的。 国子监的日子刚开始水深火热,所有人都哀声载道,甚至有人千里迢迢回来抗议,只有江芸芸好似如鱼得水,呼吸着越来越熟悉的口气,不由感慨一句。 ——大学,是大学的味道。 还是毕业后包分配的优秀大学。 江芸芸的日子越过越开心,月月考试第一不说,卷子贴满了公告栏,直接被谢迁等人数为典范。 ——“想要成功,学学我们江小解元。” ——“你说不行,那你去找太.祖吧。” 谢迁不亏是出了名的口才好,之前因为抗议的人太多了,直接在彝伦堂前办了一场辩论赛,把所有人都怼得哑口无言。 江芸芸在下面小手都拍红了。 日子一晃而过,国子监内卷的脚步开始不受控制,原本还打算混日子的人,也感觉出紧张之色,尤其是期末考来临,听说这次考不好,严重的要直接被除名的。 之前一直清冷的学校在三个月的时间内焕然一新,读书氛围日益浓郁,连带着老师都认真起来。 因为请求加薪的要求被拒后,林瀚做了一个吃惊的决定,第一为了让底下的人都有房住,第二是能更好的教书,不至于奔波劳累,所以直接捐出自己的十年月俸,给他们盖住房了! 国子监读书的气氛更上一个台阶。 京城入冬没多久,江芸芸刚写好卷子准备回家,一出校门就看到顾幺儿正和一个比他还小的小男孩拉拉扯扯。 那小孩大冬天只穿了一件单衣,鞋子还破了一个洞,想跑,但一直被顾幺儿拽着小手,所以挣脱不能,又急又怕。 顾幺儿可不管,远远见了江芸芸就把人拉过去,然后推到她面前,得意说道:“喏,我捡了一个小孩。”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江芸芸是万万没想到顾幺儿出门遛马竟然还偷了一个小孩出来。 是的, 偷。 这事还要从顾幺儿每天都要遛马这个事情说起。 明朝的京城内也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房子不说,各巷的街道尤为狭窄, 尤其是江芸芸他们现在住的那几条小巷,十之八九都是寄居在北京的读书人, 官吏等等,寻常若是有马车都很容易堵车, 需要大家退一步。 幺儿的马自然不能在这里遛,所以他每天等黎循传和江芸芸离开后, 就溜溜达达爬起来准备去城外遛马,让他的小马茁壮成长。 是的, 才九岁的小孩要牵着他的小马, 一个人去走一个时辰去城外遛马。 一开始乐山、诚勇和终强都轮流带他出门,只是这几日听说有蝗虫要来, 要知道秋日刚过没多久, 入冬都还未成功, 天气一直冷暖不定,蝗虫却气势汹汹从东南方向来, 导致城内人心惶惶的, 京城的物价飞涨, 乐山等人都忙着囤东西, 到处出门采买东西。 这样顾幺儿就落单了,但他一点也不怵, 甚至兴致勃勃打算一人出门遛马。 乐山等人发现时, 人已经跑了,又想着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遍了,应该不会出事。 但一般来说, 往往觉得不会出事,那一定是要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这件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幺儿在遛马的路上听到有小孩哭,有个男人很凶地骂他,还打他,小孩被打得脸颊都肿了,嘴里一直哭着要找娘。 顾幺儿经过简单的思考,判断这人是个拐子! 热情正直,见义勇为的顾幺儿见不得小孩哭,所以悄悄跟在骡车后面,乘人不备,一只手拽着小孩就跑了,动作之快,让驾车的人都没发现,小孩因为呆怔,连哭都忘记了。 之后顾幺儿就紧紧拽着哭唧唧的小孩跑到国子监门口。 毕竟江芸芸一开始就对他耳提面命:“要是碰到坏人就跑,不要贸贸然动手,要是跑不过了再打架,尽量不要出人命,先保命要紧,十万火急就来找她。” 顾幺儿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眼睛睁得大大的,脑袋点得快快的。 现在看来是听进去了,但也没全听。 没听是因为,他仅凭小孩的哭声,就胆大包天地偷了一个小孩。 听进去了是因为,他还知道找江芸芸收拾烂摊子。 江芸芸气得手指在他脑袋上点了点:“你现在出息了是不是。” 顾幺儿眼睛一亮,听不懂好坏:“我一直是有出息的人呢。” 乐山等人在外面听得直笑。 顾幺儿眨了眨眼,试探说道:“你骂我?” 他见江芸芸面无表情的样子,小脸鼓鼓的,手里的糕点也不吃了,捏在手心,生气质问道:“你干嘛骂我。” 江芸芸头疼,只好扭头去找那个怯生生躲在角落里的小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和气问道。 那小孩畏惧得不行,小心翼翼地捏着衣角,缩在角落里不说话。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江芸芸声音更加温柔地问道。 小孩低着头没说话。 顾幺儿把最后一口糕饼塞进嘴里,跳下椅子,把人强硬拽过来,小手挥舞着,大声吹嘘:“你别怕,我跟你说我们芸哥儿可厉害了,你说你家在哪里,我们把你送回去。” 那小孩唯唯诺诺说了一句,江芸芸没听清,顾幺儿脑袋已经凑过去了。 “他说他不想回家,哎,你干嘛不想回家啊。”顾幺儿回过神来,好奇问道。 小孩捏着脏兮兮的小手,又是一声不吭。 顾幺儿好奇地围着他打转:“干嘛不回家,你是不是不认路啊。” “还是家里人对你不好啊。” “你是不是害怕啊,有没有肚子饿啊。” 顾幺儿围着他打转,好奇地问来问去,一边说一边还给他塞糕点,大眼睛眨巴着,热情得不容拒绝。 江芸芸见小孩吃着糕点狼吞虎咽,对乐山说道:“饭好了吗?楠枝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又被事情拖住了,留点饭菜给他,不等他了。” 乐山笑说着:“这就开饭,顾公子带小孩先去洗个手。” 顾幺儿哦了一声,拉着小孩就去洗手。 小孩其实有点不情愿,但奈何顾幺儿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拉着一个瘦竹竿小孩跟放个风筝一样。 乐山小心翼翼凑过来说:“要不要报官啊?” 江芸芸听着外面顾幺儿兴奋的声音,无奈说道:“明天早上去,现在也太晚了,晚上就让他和幺儿一起睡吧,再去准备一床被褥来。” 乐山点头,还是脸色犹豫:“就怕他们的父母先报官,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江芸芸头疼地揉了揉脑袋,万万没想到顾仕隆这小子,不惹事则已,一惹事惊人。 “先等等,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她想了想,还是坚持说道,“幺儿也不至于这么胡闹,既然他说那个大人对小孩很奇怪,那一定是很奇怪的。” 乐山也不多劝,连连点头:“外面蚊虫有点多,直接把饭桌摆到这里吧。” 江芸芸点头。 三人坐在一起吃饭,小孩饿狠了,吃得狼吞虎咽,直接先吃把一碗米饭吃完了,一口饭菜也不没夹,连顾幺儿都惊呆了,呐呐说道:“慢点吃吧。” 江芸芸看着他,见他把一碗饭吃得一干二净,就对乐山说道:“把他的碗筷都拿了吧,再去煮碗山楂水来。” 小孩恋恋不舍,眼珠子都要跟着碗筷走了。 “你这是没吃过饭。”顾幺儿咂舌。 出人意料的是,小孩摇了摇头:“没吃过,我吃的那个硬硬的,咽不下去,这个软软的。” “没煮熟吗?”顾幺儿不解问道。 小孩也不懂,只是嘟囔着:“黄黄的,咽不下去。” 江芸芸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孩。 小孩身形消瘦,露出的手腕只有一层皮贴着的感觉,格外得瘦弱,让他的眼睛显得格外大。 黎循传好歹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公子,所以家中买的米一直是糯稻米和粳米,两者相互一半一半地掺在一起,既有糯米的粘度,又保持米粒的清爽,只要煮的好,光是白米饭就会格外清甜软糯。 热气腾腾时,光是闻,就能让人食指大动。 “黄的啊,是不是坏了啊。”顾幺儿还在傻乎乎说着。 小孩也是一脸迷茫,捡着刚才掉在椅子上的米粒,塞进嘴里,小心翼翼嚼着,实在找不到了,就开始盯着顾幺儿碗里还满满当当的饭。 江芸芸却清楚,小孩吃的根本就不是米,而是麸糠,觉得难以入口是因为麸皮是小麦皮,糠皮则是谷类的皮,皮自然是难以下咽的。 顾幺儿被人盯着吃不下饭,可怜巴巴去看江芸芸。 “今日打你的那个人,你认识吗?”江芸芸接过乐山煮的山楂水递过去,笑问道。 小孩盯着那黑黑的水,犹豫了一会儿,抿了一口,突然眼睛一亮,仰头就要喝完。 江芸芸眼疾手快拦下他的碗,顺手拿过来放在自己的一侧:“你刚吃完饭,喝了水容易涨开,小心把肚子撑破的。” 小孩畏惧地盯着她,他似乎很惧怕陌生人。 “但你要是说了,我就给你喝一口尝尝味道。”江芸芸话锋一转,继续引诱着。 那碗山楂是黎家的独门手艺,闻着味道就是酸酸甜甜的,非常吸引小孩,也是专门给贪吃的小孩,特指年幼的黎楠枝准备的。 小孩盯着那碗山楂水咽了咽口水。 江芸芸继续说道:“这个东西很好喝的,他喝过的。” 她踢了踢顾幺儿的小腿。 顾幺儿大口大口扒拉着饭,抽空大声说道:“好喝的,酸酸甜甜的,我能一口气喝三碗。” 小孩更馋了。 “是我爹。”他想了想,小声说道。 江芸芸听得眼前一黑。 顾幺儿哎了一声,吃惊:“那你哭这么大声做什么。” 小孩小声说道:“我爹打算把我送到宫里做太监,我娘说做太监会有很多钱,还可以给哥哥姐姐做打算。” 江芸芸听得眉心微动。 顾幺儿惊呆了,犹豫说道:“他们是你亲爹妈吗?” 小孩点头。 顾幺儿啊了一声,没想明白这事,只好扭头去看江芸芸,虚心问道:“我听不懂了。” 江芸芸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亲娘和亲爹打算让你去做太监。” 小孩点头。 “你几岁?”江芸芸问。 “七岁了。”小孩说完,直勾勾盯着那碗酸梅汤,忍了好一会儿,到底抵挡不住贪吃,怯生生问道,“我可以喝了嘛。” 江芸芸嗯了一声,把茶碗递过去,见他咕噜噜喝完,连山楂都要放进嘴里咬了咬,小心翼翼吞了下去,露出满意之色,“好好吃。” “你想当太监?”顾幺儿悄默默凑过去,一本正经说道,“听说太监要把你的小弟弟切掉,很痛很痛的,还会死掉的。” 小孩瑟缩了一下,神色畏惧。 “好端端干嘛做太监!”顾幺儿不解问道,“做太监不好的!” 小孩捏着手指,低着头没说话。 江芸芸把天真的未来小侯爷巴拉走,示意乐山把人抱走。 顾幺儿被乐山提溜起来,瞪了瞪双腿,被提溜走还坚持扭头去看江芸芸,大声强调着:“我捡的,我捡的。” 江芸芸对小孩的脑回路格外头疼,示意乐山赶紧把人带走。 乐山只好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把人提溜到厨房边上,哄着说给他做好吃的。 顾幺儿还扭头一直往大厅里看,嘴里大声嘟囔着:“我捡的,我捡的。” “是是,是小公子捡的,但不是要芸哥儿帮忙吗?”诚勇作为三人中年纪最大,读书最多的,从灶台里抬起头来,笑说着,“可以吃冻柿子了,吃不吃啊,听说这个冻柿子跟蜜一样甜,只有北方才吃得到。” 顾幺儿听到吃的才勉强收回视线,矜持说道:“吃一个吧。” 那边江芸芸见人走远了,这才低头去看小孩。 没了顾幺儿,小孩更紧张了,捧着空碗的手不安地动着,眼珠子来回转着,畏惧害怕,坐立不安。 江芸芸问道:“你想去当太监吗?” 小孩想了想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害怕。” 江芸芸点头,继续问道:“你爹娘是已经把你卖了,还是这次把你拉过去准备卖?” 小孩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爹娘对你好吗?”江芸芸问完又觉得问多了。 要是对他好,马上就要入冬了,怎么会让他穿这么单薄的衣服。 要是对他好,怎么能让他小小年纪就进宫做太监呢。 小孩没说话,只是呆呆的,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哥哥有鸡蛋。” 江芸芸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人要是真的是拐卖中被救的,顾幺儿只是见义勇为,那倒还好,重新找回他父母就是。 现在这个情况,他家就是火坑,小孩还这么小,怎么忍心他又进火坑呢。 江芸芸想起来就忍不住叹气。 “怎么了?”黎循传下值回家,一眼就看到家中多了一个小孩,从夜色中匆匆走了进来,不解问道。 小孩见到是一个高高的男子,吓的立马扔下碗,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黎循传和江芸芸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江芸芸掀开帘子,只能看到小孩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这是做什么,他不是坏人,快出来。”她哄道。 小孩蹲在最远处的桌脚边,没说话,小身板瑟瑟发抖的。 江芸芸只好放下桌帘,和黎循传面面相觑,然后又把这个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黎循传听得咂舌:“那现在可怎么办?” 江芸芸也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当太监是这么随意的嘛?” “不是太监,他这么小进去,是要先成为是宦官,宦官没有实权且不受重视,每年进去的不少,抬出去的也不少,太监是最高一级的职称,分管各类事务,包括这些小宦官们。”他顿了顿又说道,“宫内,也是有完整的内官机制的,上次见到的刘长随也不算太监,但比小宦官要高一些,再此之上还有奉御、监丞、少监,最后才是太监。” 江芸芸听得连连点头:“那现在怎么办呢?小宦官是想要当就能当的嘛?” 黎循传摇头:“按道理不行,因为只有两种办法可以入宫做太监,一种是宫中选调,即下召让民间年轻的男子入宫,进行几轮面试选拔后,符合要求的才能进;另一种是由官员自荐,也就是当官的推荐亲属或家仆入宫。” 江芸芸听得叹为观止:“那她娘怎么说让他进宫做小宦官的。” “那道理是不行的。”黎循传委婉说道。 江芸芸秒懂。 按道理不行,那就是这个办法有很大的实施空间。 “你知道英宗朝的土木堡之变的主谋,那个大太监王振是怎么入宫的嘛?”黎循传凑过来小声问道。 江芸芸摇头。 “他原本是个读书人,一直考不上,然后自己阉了入宫了。”黎循传低声说道。 江芸芸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所以如今内宫对宦官的进入也是管得颇多的。”黎循传说道,“严格禁止个人自行阉割入宫。” “不过嘛。”黎循传又说道,“这可是一门大生意,一环绕着一环,自然是不可能完全禁止的。” 江芸芸了然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话题绕回了原来的问题。 黎循传一反刚才的侃侃而谈,可耻地沉默了。 怎么办? 能怎么办? 要把他送进去的,可是他的亲生父母啊。 两人齐齐叹气。 没一会儿,两人又低头看着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小孩。 小孩不知何时开始蹲坐在江芸芸腿边,阴影下,那双眼睛透出不安和害怕。 不过很快这件事情他们也没空想了,因为这个小孩的爹娘说城外出现歹人,把他家的小儿子周六给抢走了!! 怎么抢走的? 也不知道就是一眨眼,我正在驾车,我儿子在车后面就被人拽走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直言是个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盗匪。 京城出现明目张胆抢人的拐子!那真是惊天大事。 要知道京城多少达官贵胄啊,要是盗匪真有这么大胆的拐子,那这些贵人们可是要日日夜夜胆战心惊的。 顺天府衙的人顿时紧张起来,结果这一查,查出更大的问题。 顺天府尹看着那对父母直叹气,这事还真是撞枪.口.上了。 江芸芸大中午赶回家,看着和顾幺儿玩得正好的周六,叹气:“你爹娘报官了。” 周六顿时紧张起来。 顾幺儿挡在周六面前,大义凛然说道:“他爹娘不好,我不要他回去。” “我也不要他去做太监,做太监不好!” “那你就是拐卖小孩!”江芸芸抱臂说道,“会被抓起来的。” 顾幺儿听不懂,只是坚持说道:“我没有,我这是助人为乐。” 江芸芸哼了一声没说话。 顾幺儿小心翼翼凑过来说道:“你不会打算把周六交出去吧。”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睨了周六一眼。 原本还笑眯眯的周六立马畏惧地躲在顾幺儿身后。 “我不同意的。”富有正义感的顾幺儿立马伸手挡在他面前,大声说道。 乐山闻言,头疼说道:“现在外面都是衙役和五城兵马司还有低保,顾公子昨日大大咧咧带小孩回来,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顾幺儿没说话,就是眼巴巴地看着江芸芸。 在他眼里,江芸能解决所有事情,是个无所不能的大英雄! “你,想过离开你爹娘吗?”江芸芸沉吟片刻,眸光微动,看向周六,冷不丁问道。 第一百六十章 江芸芸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那就是如何能主动入宫。 之前错失入宫和小太子一起玩的机会,后面的初一十五又碰上国子监整体监生改革,被竖成典型的学霸江芸更是没得休息, 后面大概是小太子生气了,所以再也没来派人来找江芸芸了。 江芸芸一开始也没当回事, 毕竟那可是金尊玉贵的小太子,磕着碰着, 都要挨大骂的,还是少接触一点为好, 但现在就是后悔。 怎么就没和小团子弄好关系呢。 江芸芸在正阳门徘徊了一会儿,很快就引起了城门口的守城士兵的警觉, 那人气势汹汹走过来, 谁知江芸芸没有躲开反而迎上去笑眯眯说道:“在下举人江芸,上次有幸陪太子殿下一起玩耍, 现在特意献上小小的耍货, 希望殿下喜欢。” 士兵警觉地看着那个包裹:“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看小殿下特别喜欢一只粉色小猪猪, 这是我给猪猪做的衣服。”江芸芸和气说道。 那士兵嗤笑一声,把包裹扔回到她怀里:“什么垃圾东西也要给太子殿下。” 江芸芸被嫌弃了也不生气, 摸了摸鼻子。 “还不快走?”士兵见人还不动弹, 不耐说道, “再在这里站着, 我就把你抓起来。” 江芸芸抓着小包裹,小声说道:“我等人。” 士兵啧了一声, 以为他在胡搅蛮缠, 手中的长.枪举了起来:“快离开,正阳门前岂容你放肆。” “住手,其归, 你怎么来了?”说话间,李东阳的声音在两人身后骤然响起,“这是我的师弟,麻烦让他进来。” 李东阳一出门就看到那士兵举起长.枪对着自己的小师弟,眼皮子不由一跳。 那士兵一看是李东阳来了,也跟着眼皮子一跳,忍不住垂眸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少年。 李东阳他自然是认识的,他虽是翰林院的人,现在是太常寺少卿,但又因为是陛下讲师,加上一向对人温和,脾气好,学问好,就连陛下也格外喜欢他,算得上是陛下恩宠的人。 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士兵自然是对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做法,对有恩宠的人又是其他做法。 李东阳就是得罪不起的人。 小少年听到动静,探出脑袋,看着来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怎么了?”李东阳三步并作两步,连忙上前把人拉倒一侧说道。 江芸芸一改刚才的灿烂,耷眉拉眼地说道:“幺儿好像闯祸了。” 出人意料的是,李东阳并没有露出大惊失色,相反他格外镇定,甚至可以说早有预料。 “说起来,你们来京城已经是第二年了,马上就要第三年了。”李东阳叹气,“按照老师说的,也太乖了点。” 江芸芸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按照老师的猜测,你这个路见不平的性子,一般来说第一年就要闯祸了,要是憋着不出那肯定是大祸的。”李东阳信誓旦旦说道,“说吧,看看我能不能给你们擦屁股。” 江芸芸有一瞬间陷入无语的状态。 ——不是!老师,你整天和李师兄在信里说什么啊! 江芸芸捏着包裹的手紧了又送,松了又紧,好一会儿又强调着:“其实没有多大的事情,就是小事情!” 李东阳一脸和煦地看着他,完全不为所动。 江芸芸只好凑过来小声说道:“顺天府最近有个案子你知道吗?” 李东阳眉心微动。 自然是听到动静了,因为这事莫名得到了陛下的看重。 陛下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入宫了,全是因为这个事情。 “幺儿干的。”江芸芸小声说道。 李东阳眼睛逐渐睁大,倒吸一口冷气,随后不可置信地说道:“小孩偷小孩!” “不是,是小孩帮小孩。”江芸芸强调着,随后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维护着顾幺儿,“幺儿是一开始以为是人贩子拐卖小孩,一腔热血想要上去帮忙的,谁知道会发生亲生父母要把自己小孩送去当太监的事,也太不人道了。” 每年都有大量活不下去的人偷偷入宫当宦官,这不算秘密。 李东阳常年在内廷走动,自然也是清楚的,时不时的新面孔,又或者面孔不停在变,哪怕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每次入宫,宫内人员的变化称呼还是令他心惊。 若是说宫娥每到年纪就会被放出去,那小宦官们一入皇宫就再也不能出去,按道理小宦官应该人满为患,但出人意料的是,整个皇宫的小宦官们流动太快了,所以也一直需要补给。 明面上的办法都有着限定的名额,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了一个都麻烦,暗处的人是最好拿捏的,少了就补上,跟地里的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长一茬。 他叹气,无奈说道:“你说他叫周六,想来就是家中有六个孩子,那可真是一个大的开销啊。” 江芸芸也跟着无奈说道:“反正幺儿没做坏事,现在闹这么大也都是那对父母贪婪,唯一的问题是周六在我们这里,我想给他找个好的去处。” “好的去处?”李东阳看着江芸芸认真的目光,忍不住说道,“这小孩有爹有妈,和你没关系。” 江芸芸想了想,认认真真解释道:“我刚才问过周六了,他说他不想回家,他说他在家里饭也吃不饱,只能睡在柴房,他每天要天不亮就起来,天黑了才能睡下,但总是肚子饿得睡不着,所以他不想回去,他想要过好日子。” 李东阳面无表情说道:“好日子?什么是好日子?顾仕隆自己才九岁,你也才十二岁,楠枝也才十七岁。” 一群半大孩子,加起来连年过半百的岁月都没有,其中两个甚至还在拼前程的年纪,现在张口就是要给一个小孩好日子,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好日子可以过。 “我知道的,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江芸芸摸了摸脑袋,小声说道,“幺儿不想他回去,我也不想他回去,他回去迟早会死的。” 她想了想又解释着;“他很瘦很瘦的,我说他有七岁了,可我一直以为他只有五六岁。” “这么小的小孩,入宫是死,回去也是死。”江芸芸小声说道,“那我至少可以让他改变现在的命运,既不要回家,也不要入宫。” 李东阳沉默。 每年入宫的人不计其数,救了一个周六,那就还有王五马三,这世上过不下去的人可太多了。 “那后面的路呢?”李东阳眉心紧皱,“他这么小的年纪,没有父母帮助……”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周六的父母不害他就不错了,显然也是帮助不了的。 “那他自己是什么想法?”李东阳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他是想跟你们过好日子?但不是我泼你们冷水,你们现在也都只是孩子,照顾自己还可以,多一个人却是困难的。” “我问过了。”江芸芸笑眯眯说道,“他说可以吃饱饭就可以了。” 李东阳看着面前的小孩,无奈叹气:“老师总说你非常有自己的想法,我算是见识到了。” 江芸芸眨了眨眼,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来,嘴角梨涡一闪一闪的。 “顾头不顾尾,要是这个小孩……”李东阳换了个委婉的词语,“不好怎么办。” 江芸芸想了想,笑说着:“可他只有七岁。” “不好也有不好的解决办法,但现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七岁的小孩跳入火坑吧。”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我觉得他还好,能和幺儿一起玩的小朋友,应该都不错的。” 李东阳无奈说道:“你打算要我做什么?” 江芸芸把手里的包裹递给李东阳:“这是我给太子殿下的那个小猪玩偶做的衣服,我希望让宫内的人解决宫内的事情。” “你不要我出面和顺天府说这事?”李东阳接过包裹,眉心微动。 江芸芸摇头:“不好牵扯到师兄的,免得大家说闲话,而且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还是要从源头杜绝的。” 李东阳接过那个鼓鼓的,但是轻飘飘的包裹,又见自己的小师弟一脸正直,心底忍不住浮现出一腔怜爱。 他的小师弟真的和老师说的一样。 又聪明又善良,小脑袋瓜子还转得飞快。 啊,真的好…… “而且宫内也不需要这么多太监吧。”对面的江芸芸浑然不怕死地说道,鼻子皱了皱,浑身写满‘大逆不道’四个字。 李东阳的一腔爱意立马消失殆尽,板下脸说道:“胡说八道什么。” ——真的好会作大死啊。 ——怪不得老师七.八日就要写一封信。 —— —— 李东阳在内廷多年,自然有自己熟悉的小宦官,几经流转下,这个小包裹的东西终于送到东宫里面。 要说,朱厚照已经不开心很久了。 小太子虽然年纪小,却是不爱发脾气的。 不高兴了,就一个人抱着粉色小猪猪布偶一个人坐在床上,谁来了都不说话,小脸垮着,写满了自己的情绪。 ——不高兴,真的很不高兴! 要是皇后来了,那就哼哼唧唧,问什么都不说。 要是陛下来了,更是扭了扭身子,直接用屁股对着他。 身边的伺候的人都看得胆战心惊,只是朱祐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甚至还颇有闲心地伸出手指,用点力气直接把自己的儿子戳到。 朱厚照没什么力气,脸朝地摔了好几次,还好是在床上,到处都是软软的被褥。 但小孩更生气了! 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朱厚照气得拖着小猪猪往角落里爬了几步,远离自己的无良爹爹。 “怎么还在生气啊?”朱祐樘站在床边,大为不解。 “小孩子的气性也太大了。”张皇后也忍不住说道,“不就是一个江芸吗?” 朱厚照听到这个名字,用力拍了拍被褥,嘴里发出清晰的声音:“骗子,不玩,都是骗子,爹骗子,江芸骗子。” 朱祐樘看得那肥嘟嘟的小背影,忍不住直笑。 “那个江芸有什么好的。”张皇后有些吃味,“就玩了一次,把他迷得日日夜夜不忘的。” 朱祐樘笑:“我哪知道,人江芸一心扑在读书上,而且现在是国子监的优秀监生,出不了门,也怪不得我们啊。” 张皇后叹气:“我前几日找我那两个弟弟来跟他玩,他都不玩,一个人拖着布偶自己玩自己的。” “年纪差得大了些吧。”朱祐樘随后说道,“还是要找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一起玩才是。” 张皇后的目光下意识在一群宫娥黄门上扫过。 那些被目光扫过的人一个个紧张起来。 这一群伺候小太子的人大都十七八岁了。 最为紧张的还是刘瑾和谷大用。 他们是殿下身边的长随,也就是贴身伺候殿下的,和殿下打好关系才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不能让其他人顶了自己的位置。 “每年宫内不是都有小子被送进来吗?”张皇后随后说道。 朱祐樘坐在一侧没说话。 张皇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朱祐樘解释着:“好好的孩子送进来,太损阴德了,我虽一直不愿,却未严查,你说如今马上就入冬了,却飞来蝗虫,是不是就是上天在告诫我要慎重对待此事。” 张皇后拧眉,没说话。 “可我又师出无名,不能对这些人随意驱赶,现在因为一时心软,陷入两难之地了。”朱祐樘又说,“我是想找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入宫伴驾的,也好让皇儿和外面的人交流交流,太子养在内宫手中,到底是有隐患的,年纪大了不好,七.八岁,才是刚刚好的年纪,若是有江芸这样的人才,那是最好的。” “那就听陛下的。”张皇后说。 朱祐樘见张皇后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伸手想要把皇儿抱起来,这个年纪的小孩又软又香,最是好欺负的时候。 朱厚照被人从角落里拖出来,板着小脸,对着朱祐樘坚持喊道:“江芸,江芸!” 朱祐樘觉得小孩烫手,立马小孩塞到皇后怀里,转身端起茶盏,假装无事发生。 张皇后抱着不可置信的朱厚照,一时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江芸!”朱厚照挥着肉呼呼的小手,在空中愤怒挥着,大喊道,“玩,骗子!” 就在这时,谷大用悄悄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奴婢有一事禀告。” —— —— 三日后,江芸芸下课回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那棵歪脖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刘瑾站在门口,见了人就露出热情灿烂的笑来,好似之前几次闭门羹都没吃过一样。 江芸芸见了人则是笑得更热情了。 “刘长随。” “江解元。” 两人执手相看大小眼,一脸激动。 “江解元上车吧。”刘瑾也不多话,直接说道。 江芸芸立马说道:“走走走,今日辛苦刘长随了。” 两人碰头不过几秒,马车已经飞快朝着皇宫内走去。 “您送的礼物,我们殿下很喜欢。”马车内,刘瑾和气说道。 江芸芸一脸感动,飞快地开始表忠心:“之前功课繁忙怠慢了殿下,心中一直过意不去,奈何监内功课实在不少,博士们对我寄予期望,我也不能给他们丢脸,但我心中对殿下那可是一直惦念着的。” 刘瑾心中熨帖,暗想这个小子还是挺懂事的,面上越发和气:“国子监改革的事情都传到宫内来了,大家都听说了,您江解元可真是未来的栋梁啊,听说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呢,大家现在读书的热情都很高,每日天黑六堂内的烛火都还开着呢。” “都是两位翰林督促的好,我们祭酒大方,我们司业用心,我们各大博士非常努力的结果。”江芸芸一脸唏嘘说道,“我们好好读书是为了回馈他们,也为了自己啊。” 刘瑾六岁入宫,被太监刘顺收养,陛下刚登基那年,得罪了人差点被流放,还好他干爹在宫中也有些人脉,大太监李广看在他爹的面上,救了他一命,随后把他送到太子身边。 他以前在太监学堂读书也一般,里面那些教书的翰林也看不上他们,眼高于顶,所以大部分小太监都不爱读书,能识字后就托人找关系把自己塞到哪一宫干活。 人人都羡慕大太监看懂形势,能为陛下分忧,譬如前几日刚仙逝的大太监怀恩,可所有人又都知道那不是读书带来的。 刘瑾也是如此,所以他对江芸芸说的认真读书并不太感同身受,只是对面这人是个小解元,瞧着还莫名受太子喜欢,那肯定是要哄起来的。 “自然自然,那肯定是读书好啊,读书人自然是金贵的。”刘瑾笑说着。 江芸芸笑眯眯地看着他:“如何能这么说,大家都是各有各的前程,我们外面的人读书,你们里面的人也是有自己奋斗的目标的,大家只是赛道不一样,没有高低之分的,我听说上一任怀恩大太监那可真是人人称颂啊。” 刘瑾心中微动。 江芸芸不理会他的小心思,话锋一转,笑问道:“说起来上一次和殿下见面,瞧着殿下身边的人可真是不少,刘长随却能得殿下喜欢,可真是厉害。” 她悄悄送出去一顶高帽子。 刘瑾忍不住面露得意之色,随后又冷静说道:“哪里的话,能照顾殿下可是我们这些奴婢的荣幸。” 江芸芸还是一脸笑意地给人疯狂带高帽:“可我瞧着您就是厉害,想来也是不容易,在这么多人里也能出头,那可是真本事啊。” 刘瑾不想得意的,但被一个人人夸奖的解元这么夸,脸上笑意简直是按耐不住。 “宫内宫娥黄门是不是很多啊。”江芸芸故作天真地问道,“我那一次入宫,我就瞧着来来回回的人,竟然没有一个重复的。” 刘瑾点头:“虽说现在宫内就五个主子,但也是怠慢不得的。” “原来如此。”江芸芸笑眯眯说道,“那刘长随真是厉害了,这么多人里都能在殿下身边崭露头角,可见是个有本事的。” 刘瑾微微一笑。 马车很快就穿过宫门,直接朝着内宫而去,马车七歪八拐,直到在一处小门停了下来。 江芸芸一下马车就被一顶小轿子抬走了。 四人小轿,走得格外安稳。 江芸芸不由感慨,这次待遇是真不错啊。 但是很快他就打脸了,因为她的轿子停下来后,她一下轿子就看到朱厚照抱着穿着小短裙的小猪猪布偶,叉腰站在台阶上,见了江芸芸,小手一挥。 然后一堆壮汉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虎视眈眈挡在江芸芸面前。 小殿下得意洋洋说道:“你过来啊。” 那些壮汉发出哼哈两声,气势惊人。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瞧了瞧那些壮汉,又瞧了瞧得意的小太子殿下。 ——小团子的脾气还挺大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江芸芸现在有个难题。 挡在面前的壮汉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壮汉就有两个江芸芸一样大小,更别说一排小山一样的壮汉。 真是男上加男,左右为男。 江芸芸看得大汗淋漓。 偏她对面的小太子得意洋洋地扭着小屁股, 怀里的小猪猪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刘瑾在背后笑眯眯催促着:“我们殿下在等解元呢,解元快进去吧。”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 突然往右边走了两步,所有大汉齐刷刷看过来, 甚至还有人侧过身子来,强烈的压力立马涌了过来。 江芸芸讪讪停下脚步。 朱厚照得意坏了, 用力蹦了两下,奶声奶气说道:“进来啊, 不来, 进来啊。” 江芸芸抱臂打量着这个小团子。 朱厚照被她看得有点不高兴了,小嘴一憋。 “我本来有个宝贝想给殿下看的。”江芸芸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握在手里, 笑眯眯说道。 朱厚照也不生气了, 好奇地张望着:“什么啊。” 江芸芸没打开手, 只是在空中晃了晃,和颜悦色说道:“殿下想看看吗?” 小太子点头, 走了几步, 突然又站回去, 对着谷大用颐指气使说道:“你去拿来我看看。” 谷大用正准备下去, 突然听到江芸芸笑眯眯的声音:“不行哦,这个东西就是一次性的, 只能我递给你, 要是经过一手就坏了。” 小太子呆呆地抱紧小猪猪布偶,歪了歪脑袋。 江芸芸笑意加深,越发和气:“殿下不想看看吗, 我给殿下布偶做的衣服,殿下喜欢吗?” 朱厚照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猪布偶。 这是他的奶娘给他做的,肥嘟嘟的身子,短小的四条腿,两个耳朵大大的,抱起来软软的。 他从小就抱在怀里,因为特别特别喜欢, 但是他又不是安静的人,喜欢到处跑,所以小猪有点脏了。 刘瑾说要给他洗掉,可小猪刚离开一会儿,他就觉得怀里空荡荡的,心里特别难受,坐在床上大哭起来,把屋内所有人都吓跪了,连张皇后都惊动了。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小太子特别特别喜欢小猪布偶,一刻也不想分开。 但是布偶有点脏了,偏小太子不在意,吃饭睡觉玩乐也要抱在怀里。 江芸芸送来的小衣服正是时候。 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小衣服,套在小猪布偶身上正合适,而且这些衣服漂亮,小太子很喜欢,一拿到手就开心得不得了,迫不及待给布偶穿起来,最后选了这件绿色的小裙子,边缘还缀着一圈小花,蓬蓬的,可好看了。 “喜欢的。”朱厚照抱紧小猪猪,奶声奶气说道,瞧着格外乖。 江芸芸笑容加深,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我给殿下更好玩的东西,要不要啊。” 朱厚照一脸惊喜,迈着小短腿,哼次哼次往下走了几步。 背后的刘瑾看得眼皮子一跳,就知道读书人心眼都坏得很。 他忍不住开口,对着小太子挤眉弄眼:“殿下,让江解元自己过去。” 朱厚照反应过来了,停下脚步,大声要求道:“你进来!” 江芸芸叹气:“可我进不来啊。” 朱厚照惊呆了,抱着小猪布偶的手来回捏着。 ——怎么一开始和刘瑾他们说的不一样啊。 小太子的脑子转不动了,下意识去看刘瑾。 刘瑾自然不好直接说让江解元求饶什么的话,只好咳嗽一声,坚持说道:“都说江解元聪明绝顶,肯定有办法进来的。” 朱厚照闻言,用力点头。 江芸芸叹气:“我见殿下的心如此急迫,可殿下瞧着确实讨厌我了。” “这些人又高又壮,挡着我的路,我是进不去的,殿下原来不想见我啊。”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突然说道:“不是的,很想你的。” 他抱紧小猪布偶,小脸贴在肥嘟嘟的小猪身子上:“是你先不理我的。” 江芸芸看小孩这么可爱,忍不住笑说道:“我太忙了,闲下来不就来了吗?” 朱厚照眨了眨眼。 “现在都耽误好久了,等会天黑了还要回家呢。”江芸芸看了眼天色,手中的东西晃了晃,柔声哄道,“殿下不想看吗。” 朱厚照看着那个拳头,忍不住从大汉腿边挤过去,探出脑袋,好奇伸出手来:“什么啊,我看看。” 江芸芸伸手抓着小孩软绵绵的小手,突然笑了起来,一把把人提溜起来:“抓到了!” 朱厚照被人凌空抱了起来,直到被江芸芸抱在怀里,还整个人呆呆的。 刘瑾看得倒吸一口冷气。 谷大用也连忙走过来。 出人意料的是,朱厚照竟然没哭。 他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珠子去看江芸芸,然后歪了歪脑袋,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只手搂着江芸芸的脖子,兴奋地直蹬腿:“好好玩啊。” 两岁的小孩抱在怀里好想软乎乎的,两人中间还有一只被压得扁扁的小猪。 他开心地捏着江芸芸头上的头巾,突然上嘴啃了一下。 江芸芸大惊失色。 朱厚照觉得好玩,又要去啃江芸芸的脸。 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他塞到刘瑾怀里了。 朱厚照一张嘴就看到刘瑾的脸,立马瘪了瘪嘴,随后大哭起来,扭过身子,伸手要江芸芸抱。 刘瑾头疼:“祖宗,我的小祖宗,别哭了,江解元,江解元!你快哄哄啊。” 江芸芸只好抱回小孩。 朱厚照可怜兮兮地抱着她的脖子,一抽一抽的,可怜得不行。 江芸芸叹气,把刚才捏在手里的小草结递过去。 是一只用草做的小猪猪。 小小一只,不过拇指大小。 其实这个玩具颇为简陋,但朱厚照握着草做的玩具,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突然笑了起来:“好看。” “那我可以进去和殿下一起玩了吗?”江芸芸问道。 朱厚照点头,坐在她胳膊上,小手一挥;“进去玩,玩。” 江芸芸挟太子以令壮汉,安然无恙进了宫殿。 刘瑾在后面看得直叹气。 谷大用冷笑一声:“我跟你说是无用功吧,江解元多聪明的人啊,平白得罪人。” “你懂什么。”刘瑾小声说道,“都是威胁。” 谷大用更是不屑:“人一个堂堂解元,威胁你什么了,你是要去科举,还是要去内阁啊,一个小长随,还和一个解元攀比上了。” 刘瑾没说话。 谷大用睨了他一眼,突然阴森森说道:“怎么,前朝的谁让你心动了。” 刘瑾心中咯噔一声,连连摆手:“我就是怕殿下太喜欢小解元了,不喜欢我们了。” “小解元有小解元的用处,我们有我们的用处。”谷大用冷笑一声,“我瞧着你就是心大了,别以为有老祖宗给你撑腰,你就有恃无恐,这可是太子殿下。” 刘瑾讪讪笑着:“自然不敢给老祖宗惹麻烦。” 谷大用不理会他,抬脚跟在江芸芸身后,热情问道:“江解元可有忌口的东西,茶水上可有特别注意的。”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都可以哦,我不挑食。” 朱厚照乖乖坐在她怀里,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因为刚才才哭过,眼珠子水润润的,瞧着越发可爱。 “殿下想在哪里坐下来?”江芸芸和气问道。 朱厚照搂着江芸芸的脖子,大声说道:“就坐这里。” 江芸芸哎了一声,选个位置给小殿下放下:“不行哦,我力气不够大。” 朱厚照看着自己被放下来了,有点生气,但又见江芸芸坐在他边上,又四肢并用地爬到她身边,紧紧挨着她坐,甚至还乖乖把小猪猪布偶放在自己腿上,手里还举着江芸芸送的草编小猪。 “这是你做的吗?”小太子拨弄着草编小猪,好奇问道。 “前几日帮了一个小孩,他给我做的。”江芸芸笑说着。 朱厚照眨眼,不高兴质问道:“是那个顾仕隆吗?” 江芸芸惊讶地看着他:“殿下怎么知道幺儿。” 朱厚照动了动小屁股,小脸红扑扑的,抱紧手中的布偶,好一会儿才说道:“他们说你特别喜欢那个小孩,去哪里都带着。” 江芸芸哎了一声,也跟着迷迷瞪瞪地问道:“是吗?” 朱厚照没说话,只是幽幽地看着她,小脸鼓鼓的,瞧着有点生气。 江芸芸没明白这又是为什么生气,只是冷不丁说道:“原来殿下调查我啊。” 朱厚照没听懂,只是指了指刘瑾:“他说的。” 刘瑾差点没直接扑通一声跪了,后背瞬间冒出冷汗来。 “我……我就是……”他哆哆嗦嗦说着。 江芸芸和气地看着刘瑾,安抚道:“没关系,毕竟我要陪太子殿下,调查一下也很正常的。” 刘瑾呐呐地没说话。 谷大用垂眼看他,心中不屑。 刘瑾就是小心思太多了,如今陛下皇后都看着,还能收敛几分。 “我确实和幺儿关系不错。”江芸芸低头,对着小太子解释道。 小太子更不高兴了,抱着小猪猪。 “那是因为他,你才不来找我吗。”他破天荒说了句长句子,可见确实有点生气。 江芸芸摇头:“这几月都在读书呢,功课很紧,出不了门,而且这个玩具是我另外捡到的小孩给我做的,不是幺儿。” 小太子懂不动,但小脸板得紧紧的。 怎么又来了一个小孩。 他找江芸这么多次了! 他一次都没理他! “就跟殿下之前玩华容道一样,要是推不出来,就出不去。”江芸芸换了个解释的办法,“我这几个月都在推那个呢。” 小太子这会儿听懂了,啊啊了两声,得意说道:“我一下午就推出来了。” “真厉害。”江芸芸大声夸道。 朱厚照得意坏了,小腿晃来晃去,怀里的小猪猪也被带得耳朵一闪一闪的。 “你有好多小孩。”朱厚照突然说道,“你和其他小孩玩,不和我玩?” 江芸芸被小太子不错眼地盯着,瞧着是非要她说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来,顿时觉得头疼。 一个九岁的顾幺儿已经让她为难了。 现在还来了一个两岁的太子。 小孩是真难哄啊。 “可我今日不是给你们礼物了吗?”江芸芸好像一个渣男,来回糊弄着,“这可是入冬后的第一个礼物啊,我只给了殿下呢。” 朱厚照看着她,又看着小猪猪,然后高兴了,笑眯眯说道:“我才有啊,真好。” 江芸芸心虚地哎哎了两声。 “玩。”朱厚照一会儿摸摸布偶,一会儿摸摸草编,突然回过神来说道,眼睛亮晶晶的,“要好玩的。” 江芸芸心思微动,小声说道:“我们今日玩个不一样的好不好啊。” “好啊。”朱厚照不疑有他,连连点头。 —— —— 刘瑾和谷大用被分成了两派,两人分别是带头的人。 小太子站在两人中间,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江芸芸。 江芸芸笑眯眯地举起手里的一堆纸:“我这里有一大批货物,一张纸等于一个人,所以我现在是做生意的,刘长随和谷长随都是买我东西的二道贩子,太子殿下则是最后的雇主。” 朱厚照小脸一板,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刘长随需求很高,他虽然出价低,但因为他家里有钱,进去了就能包吃包住,但以后就一直是他家的人了,不能出来了。” “谷长随需求也高,但他没有钱,只能带着人一起干活,给他们学一门手艺,以后让他们长大,以后能过上吃饱喝足的日子。” 江芸芸一本正经给两人贴上人设。 小太子没听懂,但不妨碍他要面子地连连点头,手里紧紧捏着江芸芸给的纸。 据说这些都是钱。 “我这里有三个人,一共六两银子,殿下想要让谁去买?”江芸芸和气问道。 小殿下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指了指刘瑾:“有钱,有吃有喝,给他。” 江芸芸笑眯眯地把三张纸递给刘瑾。 “殿下要给我六两银子。”江芸芸伸手对着太子说道。 小太子不认识字,也不认识数字,又不好意思求助于人,随便摸了一把,递了好几张过去。 ——反正好厚的一笔钱,花不完。 江芸芸看着多出来的五两银子看得直笑,但面上不显。 那边刘瑾接过去的一瞬间,只听说道江芸芸叮咚一声:“触发隐藏条件,谷长随和刘长随是不相容的,所以谷长随要倒贴出三个人。” 谷大用大惊:“我没人啊。” 江芸芸奸商附身,和和气气说道:“没人有什么关系,不是有钱吗?” 谷大用看着空空的手心,不解说道:“可我也没钱啊。” 江芸芸给了三张画上红大叉的纸:“没钱可以欠啊,喏,你现在欠钱了,五两银子。” 谷大用迷茫地接了过去,小心翼翼看了眼殿下,又看了眼江芸,眉头紧皱。 “但是刘长随不一样,刘长随触发第一个条件,如虎添翼,因为得到了三个人,家里的卫生被打扫干净,店铺多了人手,生意也好起来了,所以被主人家奖励钱财了。”江芸芸又笑眯眯说道,“喏,这是你的奖励。” 刘瑾受宠若惊地捧着三张轻飘飘的纸,又看着江芸手中一张画着黑色大圈的纸,战战兢兢接了过来。 “可他不是包吃包住吗?这么花销应该大了才是。”谷大用小声提醒着。 江芸芸点头:“才三个人吗?刘长随大富之家,三个人的衣食住行还管不住吗?” 谷大用眉头紧皱。 小太子听不懂也不想理会这个,挥了挥小手:“不管这个了,继续。” “我这里又有五个人。”江芸芸又举起五张纸,“因为刚才的生意做的太好了!外面的人都听说了,都把小孩给我了,我这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所以我这次五个小孩打包一起卖,很便宜的,才五两银子。” “殿下打算给谁。” 小太子想也不想:“给刘瑾。” 刘瑾尝到甜头,开开心心地接过五张纸。 小太子则主动掏出一叠钱递过去。 江芸芸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殿下真聪明。” 小太子得了夸奖高兴坏了,小脸都兴奋得红扑扑的。 “触发第二个条件,多多益善,因为人多力量大,所以刘家生意也越做越大了。” “触发第三个条件了,事倍功半,刘长随家里人太多了,所以所有人月俸都下降了,把你手中的钱交出来吧。” “触发第四个条件,人满为患,刘长随家里不发工资了。” “触发第五个条件,人心不齐,刘长随家中风气越来越差了。” 游戏大概过了五轮后,江芸芸突然对着谷大用说道:“你欠钱太多了,按道理应该倾家荡产,然后走投无路,你觉得你会做什么?” 谷大用看着江芸芸,又看了眼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太子,心中微动。 这五轮游戏中,他是一个人也没收到,更别说钱了,每一轮都捧着一大堆红大叉回来,心里都要急坏了。 他顶着众人的视线,突然回过神来,捂着胸口,说道:“我倒下了。” 他说完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 江芸芸满意点头,对着不明所以的太子说道:“游戏结束了。” 朱厚照大吃一惊,激动地蹦起来:“我有钱,我有钱,都给刘瑾,不结束。”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触发第六个条件,百废待兴,刘长随因为人太多而分身乏术,家中仆人因为管理不到位所以都跑了,他们甚至还偷刘长随家里的东西,所以刘家,现在一贫如洗了!” 她说完还顺手把刘瑾手中的钱抽走了。 小朋友朱厚照惊呆了。 刘瑾捧也呆在原处。 “不,不可能吧。”他呐呐说道。 “就是这样的,一开始大家看到你家开出的条件这么好,又有钱又能活命,肯定一窝蜂地涌过来,但是你家就这么大,一定会超过负荷,倒闭是正常的现象。”江芸芸和气解释着。 朱厚照眉心紧皱坐在椅子上。 “所以殿下觉得要怎么做啊?”江芸芸话锋一转,笑问道。 朱厚照抱紧小玩偶,一声不吭,想了想继续说道:“再玩一次。” 江芸芸好脾气地陪他继续玩着。 小太子特别谨慎:“第一个还是给刘瑾。”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刘长随触发第一个条件,如虎添翼。” 小太子犹豫了一下,把第二个也给刘瑾。 “触发第二个条件,多多益善。” 第三次买卖则给了谷大用。 “触发第三个条件,循序渐进。”江芸芸贴心解释着,“工作上总是要开始慢慢来的,恭喜谷长随获得人手,以后耕地可以好好耕了。” 谷大用终于觉得自己有点用了,开心地接过那张纸。 朱厚照来了精神,第四轮的也给了谷大用。 “触发第四个条件,渐入佳境,上次土地人手够了,这次又多了几个帮手,所以多给你一点钱,希望你可以好好干活。”江芸芸笑说着。 “第五个也给他。”朱厚照贪心说道。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触发第五个条件,岁稔年丰,这是你的钱。” 谷大用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盛世啊。” 朱厚照听不懂成语,但听得到好字,一连又把好多人都给了谷大用。 “触发第六个条件,谷贱伤农。”江芸芸你冷酷无情把谷大用手里的钱都拿了回来,“你亏钱了。” “而且为了填补亏空,家里的钱也都填进去了,之前刘长随买的六个仆役没钱了,也开始跑了,还抢走了刘家的东西,所以两边都没钱了。”江芸芸一脸和气说道。 谷大用万万没想到这事的发展是这样的,惊呆在原地。 刘瑾也觉得自己是无妄之灾了。 小朋友朱厚照更是呆了,迷茫地看着众人。 他没说话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粉色小猪猪,小脸格外凝重,一侧伺候的宫娥嬷嬷要上来抱他,被他扭着身子躲开了。 众人只好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上前,蹲下来问道:“冬日地冷,殿下坐在地上做什么。” 朱厚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紧紧抱着小猪猪布偶。 江芸芸犹豫伸手想要把人抱起来,出人意料的是,朱厚照没有拒绝。 江芸芸打算把人送到边上的椅子上坐着,奈何朱厚照不肯坐下,死死抱着江芸芸的腰和胳膊。 一时间情况有些僵持。 江芸芸不得不和小太子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你欺负我。”朱厚照小声说道。 江芸芸大惊失色:“我没有。” 朱厚照哼哼唧唧又说道:“你坏。” “哎哎,我们这不是在玩游戏吗?”江芸芸活像抱着一个烫手山芋,苦着脸说。 朱厚照滋溜一下钻到她怀里,没说话,只是小眉头紧皱着,一脸不高兴。 “怎么不说话了。”江芸芸只好自己坐下,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 朱厚照没说话,小脸紧绷着,过了一会儿,又捏着一开始江芸芸给的草编小猪,高高举在江芸芸面前。 江芸芸盯着那个小猪猪没说话。 “不好玩。”小太子老实交代,“你们说的我听不懂。” 江芸芸也觉得自己有点操之过急了,可今日这个游戏本来就不是做给太子殿下看的。 “你可以教我做这个吗?”朱厚照问。 江芸芸笑说着:“我不会,是其他一个小朋友做的,他为了吃饱饭也是很努力的。” 朱厚照窝在他怀里没说话,手里翻来覆去去看这个草编小猪猪。 “吃不饱吗?”小孩懵懵懂懂说道,“怎么不去刘瑾家里啊。” “因为不想去啊。”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谷大用总算是明白今日这个游戏的用途了,忍不住去看江芸芸。 “我们玩别的吧。”江芸芸笑着转移话题。 “好吧,上次那个五子棋也好好玩。”朱厚照很容易被转移话题,“刘瑾已经下不过我了。” 江芸芸看了刘瑾一眼。 刘瑾低眉顺眼没说话。 “我超厉害的。”小太子信誓旦旦说道。 江芸芸竖起大拇指,认真夸道:“太子殿下果然厉害。” 只是没一会儿,殿内就传来小太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 —— 江芸芸依旧是大包小包回来的。 小太子站在殿门口,恋恋不舍,要不是被刘瑾死死抱着,大概要跟着江芸芸跑了。 朱祐樘批完折子回来,自然听到了白日里的那场买卖游戏,不由心中微动。 顺天府的那个案子已经摆在案桌前好几日了,至今没有消息。 那个小孩如今到底去哪了。 太监和耕种啊,果然是神童,看得可真是清楚。 “好端端惹哭皇儿做什么。”一侧的张皇后正在给小太子绣手套,隐隐听到后殿传来的声音,只觉得头疼,“现在还在抽泣呢。” “也太爱哭了。”朱祐樘忍不住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关系,听说一开始江芸不想玩了,是他非要拉着要玩的,输了又爱哭。” “这个江神童也太欺负小孩了。”张皇后不悦说道,“让让他怎么了。” “确实。”朱祐樘叹气,“人要是太聪明了,锋芒外漏,就是相处起来不舒服。” 张皇后抬眸看他。 “我先去处理事情。”朱祐樘站起来,突然又说道,“皇儿呢,我带他一起去。” 正在勤学苦练五子棋的小孩挣扎着被人抱起来。 “不去,要下棋。”他大声抗议着。 “白日里不是玩了其他一个游戏吗。”朱祐樘哄道,“不想知道怎么才能赢吗?” 小太子不哭了,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爹过几日找几个同龄的小孩陪你一起玩好不好。”朱祐樘笑问道。 朱厚照搂着他爹的脖子,想了想:“要江芸。” “他不行。”朱祐樘笑说着,“我今日没找人把他抓起来,已经是看在他老师,他师兄的份上了,我瞧着这人是个刺头,你以后不要和他玩了。” “为什么啊?”朱厚照不解问道。 “因为,五子棋只能下五个子,但他是第六个子。”朱祐樘捏了捏小孩肉嘟嘟的脸,“对你不好。” 朱厚照听不明白,小脑袋瓜子想了想,虽然觉得今天江芸欺负人,但还是想要江芸。 “我就要江芸。”他坚持说道。 “真是倔强的小孩。”朱祐樘无奈说道,“英国公的孙子,想在也七.八岁了,我让他进宫陪你行不行。” 朱厚照皱眉,大声嚷嚷:“江芸,我要江芸。” 朱祐樘气笑了:“丢不丢脸,人家又不是女孩子,怎么还追着人家跑,人家现在看不上你呢,有求于你才来找你玩,没出息的东西。” 朱厚照没说话,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爹,说话还不利索,喊江芸的名字倒是清晰,坚定说道:“江芸,玩!其他人,不要!” —— —— 三日后,正是十五国子监放假的日子,江芸芸在家练拉弓,所以锦衣卫敲门时,是她亲自去开的门。 “哎,是你。” 一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是老熟人谢来。 “你小子,几个月不见,专挑大事干啊。”谢来阴阳怪气说道。 江芸芸怪不好意思的:“进来喝杯热茶。” “喝什么啊,我之前大冬天风里雨来找人,也不见你请我喝茶,原来在你这里啊。”谢来眼睛一扫,一眼就看到蹲在地上编东西的小孩,“就他?” 江芸芸点头:“你们最后会把他带去哪里嘛?” “这我就不知道了。”谢来摸脑袋,一脸无辜,“我就负责把人带走,听说陛下让东厂接管此事了,我们锦衣卫和东厂的关系可一般。” 江芸芸听得直皱眉:“东厂我一个人也不认识,要是最后人不还我了怎么办?我已经给他选了好几个去处了。” 谢来耸肩:“不好说,这要看陛下满不满意了,不过陛下一向仁厚,也不会迁怒小孩的,不过也不会安排小孩的去处,就看东厂的人有没有良心了。” 众人说话间,顾幺儿从厨房里跑出来,好奇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你们找谁。” “去把周六带来。”江芸芸把人打发走。 “要带周六走!”顾幺儿惊讶,立马变脸,“我不愿意的。” “没得选。”江芸芸无奈摸了摸他的脑袋,“事情还干不干了,少给我添乱。” 顾幺儿挡在门口,没说话,倔得和他养的那匹小马一样。 谢来对着江芸芸挑了挑眉。 江芸芸只好自己回身去带周六来:“小孩很小的,可别吓唬人。” 周六一脸畏惧地贴着江芸芸站着。 谢来看着小老鼠一般的瘦样也觉得头疼:“不是说七岁了吗?” “所以我觉得放他回家肯定不好,真去做太监了,更不好,所以希望谢兄可以好好管着小孩,等事情结束,帮忙给我送回来。”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这我可不能做主。”谢来伸手想去抓人。 周六立马扯着嗓子哭起来。 “不要带他走!”顾幺儿把周六挡在自己身后,大声说道。 “呜呜呜。”周六哭得小脸通红,小拳头紧攥着,瞧着马上就要闭气过去了。 江芸芸眼疾手快在他的兜里塞了好几个编织小动物进去。 谢来好大一男儿最不会哄小孩了,左手顾幺儿,右手周六,大冬天生生逼出一头冷汗来。 小院热闹得邻居都忍不住伸头张望,偏谢来现在哄哪个小孩都不得劲。 江芸芸只是笑眯眯地依靠在门口看着,嘴里说着风凉话。 不过很快这事就解决了。 因为顾幺儿的亲爹宛若天降地出现在巷子口,人高马大,一手一个小孩,一个递到江芸芸怀里,一个塞到谢来怀里,然后一人一块糖,最后不耐挥手:“都带走,都带走。” 顾幺儿和周六捧着糖,半晌没哭出来。 谢来连忙把人捧走了。 “顾侯爷。”江芸芸吃力地抱着已经格外敦实的顾幺儿,惊讶说道。 “好久不见,江解元。”顾溥低头打量着小少年,微微一笑。 第一百六十二章 顾溥是来抓自己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的。 顾仕隆一脸不服地抱着江芸芸的腰, 整个人巴拉在江芸芸身上,死活不肯走,力气大到差点直接把江芸芸抗走。 “要不还是在这里吧。”江芸芸撤下脖子上的手臂, 咳嗽一声,为难说道。 顾溥低头去看顾仕隆。 顾仕隆则扭头不看他。 “喝茶吧。”乐山硬着头皮走了上来, 顺手隔开幺儿和顾溥的距离,非常护犊子。 顾溥冷笑一声。 顾幺儿紧紧挨着江芸芸一边坐, 紧紧抱着她的胳膊,若非条件不允许, 大概要整个人钻到江芸芸怀里了,小脸紧绷, 一脸警觉。 “自己的名字会写了吗?”顾溥坐在一侧, 随口问道。 “会写的。”顾幺儿理直气壮说道。 “写来我看看。”顾溥眯眼质疑着。 顾幺儿不说话了,直接把脑袋埋到江芸芸的胳膊肘下面。 “咳咳。”江芸芸伸手把顾幺儿拦到背后, “侯爷要不先喝茶吧。” “不喝了, 等会还要打小孩呢。”顾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喝多了打不久。” 顾幺儿抖了一下,整个人都埋到江芸芸身上。 “打小孩不好。”江芸芸勉强转移话题, “侯爷能在京城住几日, 还回前线吗?” “看情况吧。”顾溥淡淡说道, 说回正题, “幺儿之前的来信说起过,江解元说的边疆治理的方案, 我和邓总兵上了折子给陛下, 陛下也颇感兴趣,所以让我先一步回京述职,此事结束, 估计还要回去,如今前线战况胶着,不能离开人。” 江芸芸连连点头:“顾将军辛苦了。” 顾溥没说话,打量着江芸芸:“只是对这次改土归流的事情,还有一些细节问题不太明白,这个事情既然一开始是江解元提出来的,所以我就想来提早问问,免得在陛下面前哑口无言。” 江芸芸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我就是随口说的。” 顾幺儿冒出自己的脑袋,大声给人撑场:“才不是,你最厉害了。” 江芸芸和顾幺儿对视一眼。 顾幺儿大眼睛无辜地扑闪着。 江芸芸一脸糟心地把他的脸按下去。 “顾将军想要问什么。”她问道。 “江解元可知道我们在太.宗时就有这样类似的变革。”顾溥问道。 江芸芸摇头。 “那你是如何得知的?”顾溥不解问道,“自己琢磨的?” “也是意外听到的,觉得那人分析得很有道理。”江芸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顾幺儿歪了歪脑袋,然后悄悄看她。 “贵州如今能单独建省,就在永乐年,思州、思南二宣慰司反叛,太.宗全力镇压后,废革思州、思南二宣慰司。”顾溥闻言点头,解释着刚才的话。 江芸芸一惊:“你们去平乱的地方不就是在贵州吗?” 顾溥微微一笑:“是,准确来说是贵州都匀的苗民。” 江芸芸神色微动:“也就是说其实改土归流并没有效果。” 顾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不能说没有用,但确实收效甚微。” “为何?”江芸芸好奇问道,“既然这里已经纳入大明的版图,按理本就该让大明人管理才是,给他们文化,经济上的扶持,让他们从内心开始认同我们的身份,但同时对不是汉人以外民族的人,给与他们一定的自主权利,应该是很稳妥的办法才是。” “他们不是蛮夷吗?”顾溥挑眉。 江芸芸认真说道:“不是,若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治理他们,出问题是迟早的,认同他们,接纳他们,吸收他们,才能同化他们,感化他们,这才是最好的边境.维..稳.的手段,靠一群异心的人,用金钱和权力来吊着,永远都只会养成两面派的人。” 顾溥沉默。 “这是你的想法。” 江芸芸眨了眨眼。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第一次是老师与她说的。 “所以我这次也不对?”江芸芸心中有一瞬间的退缩,犹豫问道。 上一次,老师近乎严厉地告诫她。 她一厢情愿想要给受灾的人谋一条生路,却触碰了更大的利益集团,若非老师出手,她大概要被当成替罪羔羊了。 这一次,顾溥也说这样的话,只是口气格外平静。 这一次她不过是提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甚至曾在历史书上被单独写过,他们说这是让少数民族融入汉族的一个办法。 “你知道土司到底是什么吗?”顾溥冷不地问道。 “土司他是那片土地最大的拥有者,他占有绝大多数的耕地、山林、水源,这不是几个富豪强绅可以比拟的,而土民只有零星而少量的土地,甚至没有土地,他们被迫依附于土官,这样土司就能完全掌握这个土民的全部。” 江芸芸听得眉心微动。 顾溥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他们这种关系是‘主仆之分,百世不移’,比我们要更严重一些。” 江芸芸眨了眨眼:“有多严重。” “土司中一直有这样的一则故事,虽然里面的主角从没有连名带姓说出来,但每个土司管辖的范围内都有这样的故事。”顾溥继续说道。 顾幺儿也好奇地探出脑袋,听着他爹讲故事。 “说是有一位土司为儿子娶妇时,场面格外豪华,万人庆贺,可奇怪得是,在此之后,那些衣服店却在三年中卖不出一件新妇服饰。”顾溥说。 顾幺儿嗯了一声,扭头去看江芸芸,虚心说道:“听不懂。” 江芸芸沉默:“一场婚礼,榨干了当地百姓三年的财力吗?” “是。”顾溥直接说道,“而且当地的律法也格外有趣,比如有一人犯罪,土司会当场缚而杀之,而被杀者之族,就要给土司送银子保平安才能不受那人牵连,这里的钱从六十两到四十两不等,你家若是实在穷,经过土司考察后最低也要二十四两。” 江芸芸听得直皱眉。 “这就是玷刀银。”顾溥低声说道,“这是大明这片土地上成千上百个土司的现状,他和你认知中的富豪强绅都是不同的,若是大明的地界中有这样的人,当真能欺压到百姓到这个地步,自然会有人整治他们,而土司却不会,他们根本不受我们控制,他们中的问题只多不少,自高皇帝开始,土司间的问题便屡见不鲜。” “按照高皇帝,太.宗的魄力,不可能没有任何办法吧?”江芸芸不解问道。 顾溥想了想,突然把一侧的茶盖拿下,轻轻放在桌面上,随后轻轻敲了敲茶盏的壁身。 江芸芸看着他奇怪的动作,目光从茶盖到茶身,最后又看向顾溥压着茶托的手指。 “难道没有改成功?”江芸芸犹豫问道,“土司势力根深蒂固,我们难以拔除。” 顾溥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来:“江解元果然聪慧,土司改革继承前朝,乃是前朝在西南地区设立的制约西南和汉人的一个办法,和在之前的羁縻府完全不同,算到现在已经有近两百年的历史了。” “两百年的时间啊。”顾溥叹气,“自来治病只有两个时机是最方便的,一个是刚开始,一个是病入膏肓的时候,刚开始时一切都能掌握,自然是药到病除,若是到了病入膏肓也简单,毕竟那只有两条路,朝野上下就不会有这么多争论。” 江芸芸沉默了,恍然大悟:“这次改土归流,有人不同意!” 顾溥点头。 “为何?”江芸芸不解,“是这个办法不好吗?” “我觉得还不错。”顾溥说,“土司们一直在我们的边境,东南西北都有他们的存在,偏又不像附属国,内在打成一片也干扰不到我们这边,他们只要一乱,边境的百姓一定深受其害,他们的土司之间的矛盾也非常大,一直也是我们在调解,打这些人一直都是治标不治本,就像江解元说的,只有把他们同化了,让他们认同汉文化,一切才能走上正轨,改土归流是第一步。” 江芸芸糊涂了:“是这个道理,那为什么有人不同意?” “因为按照经验来说,即便改土归流之后,内部叛乱不止,就像这次一样,劳民伤财。”顾溥低声说道,“流官一旦有一次处置失当就能引起暴..乱,一旦暴..乱,征兵动员,劳民伤财,流官本就是替土司管理税务等工作,放在普通地方那就是一个县令,可在这里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导致这里的流官成了烫手山芋,没有人愿意来。” 江芸芸沉默,焕然大悟。 “你这个不是改土归流啊。”她终于发现不对了,“你这个是废土设流。” 顾溥不解:“有何区别?” 江芸芸捡起那个被放在桌子上的茶盖,然后和自己的茶盖换了个位置:“你们这个就是换了个位置,地下的茶盏还是我们自己的,我说的是……” 咣当一声。 茶水四溅。 顾幺儿一个激灵,就连顾溥也一瞬间身形紧绷。 原来是江芸芸直接把顾溥的那一盏茶摔倒在地上,镇定说道:“用文化,用经济,用强权,去重塑这个地方。” 她把手中的那盏茶推了过去:“这是唯一的一盏茶,也只能是这盏茶。” 顾溥看着紧紧压着茶盖的手指。 这是一双文人的手,纤细雪白,文质彬彬。 “‘蛮不出峒,汉不入境’,这是自来的传统。”顾溥低声说道。 “没有蛮和汉,你要把他们都当成大明的子民。”江芸芸笑说着,“而且他们本来也是不是吗,边境内应该不至于完全不通婚,血脉融合,本就是最好的改变。” “那你觉得四方土司都要改吗?”顾溥又问。 江芸芸想了想,谨慎说道:“那这个要慎重,就算要改,也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 “甘肃土司自来就有‘有悍卫之劳,无勃叛之事’的称呼,蜀地贵州则是‘蜀、黔诸土司桀骜难驯’,湖广之地则多变心思活泛。”顾溥盯着那盏茶喃喃自语,“小变则小革,大变则大革;小革则小治,大革则大治,我这是要走哪一步呢。” “后笑先眺,安知非福。”江芸芸笑眯眯说道,“不论是哪一步,我们的出发点总不是为了害人,能走几步是几步,能走到哪里是哪里。” “一计不成,损害的就是土司治下的百姓。”顾溥注视着面前大明最年轻的小解元。 这位小解元做出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惊心动魄。 好似每一件事情都没有结果,可当真如此吗? 扬州新上任的知府王恩,出了名的清廉正直,爱护百姓,所到之处人人爱戴,这样的人到了扬州,扬州百姓的生活怎么会没有变化。 南京少了一个滥杀无辜,奸.淫.掳.掠的小守备,新上任的小守备太监是个老实人,官场也被整治一番,两位大守备的手段一向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南京官场气氛焕然一新。 刚才的民间送孩童入宫一事。 如今的边境改土归流之事。 桩桩件件,到处都有这位多管闲事的小解元的手笔。 “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了。”江芸芸想了想,“我还是相信会有为名做事的清官的,你们的无官可用局限在一处,可若是朝廷征兆,有识之士定然不少。” 顾溥没说话,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薄情寡义读书人,这世上的好人坏人不好区分,可庸人良才难道还不好区分吗。 单是这个江芸,便已是独一份了。 “你别不信。”江芸芸皱了皱鼻子,“我跟你说我认识的读书人都很好的,我也相信他们若是接到调令,也是愿意为那些受苦百姓出力的。” “这世上哪里没有坏人,可怎么会没有好人呢,这个社会运行的基础难道个个都要是天才才能运转吗,有的不过是一个个明白自己使命的小螺……小螺号。” “什么意思?”顾溥不解,随口问道。 江芸芸老实巴交说道:“小螺号,滴答吹,老实本分就很好。” 顾溥沉默了,睨了江芸芸一眼。 江芸芸露出一个殷勤的笑来。 “朝廷的办法自来就是上废而下不废,打散分治。”顾溥叹气,“你的办法太冒险了。” “你知道改土归流的目的是什么?”江芸芸沉默着,随后冷不丁问道。 顾溥沉默。 “剪除夷官,清查田土,以增租赋,以靖地方。”江芸芸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要能达到这四个目的,就算甘肃地界因为拱卫边疆所以不能轻动,还是西南一代,坐地势大,已经敢于无所不为,甚至是湖广一代两面三刀,暗藏隐患,但只要能达成这四个目的,我们之后可以用经济,文化来制约,吸收他们,那这个革就是成功的。” 顾溥沉默了。 “受教了。”许久之后,他起身说道,居高临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少年,“你老师说你想法多,确实有点多。” 江芸芸一脸嫉妒说道:“原来老师也给你写信啊。” 已知老师整天给李师兄写信,现在还给顾将军写信,说不定连其余两位师兄也是几天一封信的,偏给她的信很少,她缠绵悱恻地写了十张纸,老师只冷冰冰地回了三张,其中还有一张是跟他说要乖乖读书的,真的很过分! 可恶,我再也不是老师最好的崽了! 江芸芸不服气地皱了皱脸。 “跟我回家。”顾溥解决完自己今日第一个事情,就打算解决第二个问题。 顾幺儿躲在江芸芸身后,装死不说话。 顾溥气笑了:“我叫你来读书的,你倒是给我玩得乐不思蜀了。” “我没玩。”顾幺儿先一步紧紧搂着江芸芸的腰,大声说道,“江芸说的我都听的,我能干好多事情的。” 打架翻墙偷小孩,他也是很拿手得好不好。 “还跟我顶嘴是不是。”顾溥伸手要去抓人。 顾幺儿拉着江芸芸到处躲。 江芸芸夹在父子中间,觉得自己就像是老鹰抓小鸡的那只老母鸡,来回摆弄双手,最后不得不哎哎两声,一脸为难:“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别勒我了,要吐了。” 两人堪堪停下脚步,虎视眈眈互相看着。 “你小子……”顾溥点了点顾幺儿,恐吓道,“胆子肥了。” 顾幺儿小脸贴着江芸芸的后背,嘟嘟囔囔着,双手紧紧抱着江芸芸。 “你怎么不吭声啊,江芸!” “你干嘛不帮我,你不喜欢我了吗。” “江芸,你说话啊!!” 江芸芸只好一本正经拉着偏架:“顾侯爷想要看幺儿,我让幺儿每天去您住的驿站走一圈,幺儿年纪小,正是需要多走动的时候。” “这个好,好好,就这么办。”顾幺儿连连点头。 顾溥看着吃里扒外的儿子,又看着小狐狸一样的江芸芸,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啊,你们两个,合起伙来糊弄我。” “没有。”江芸芸和顾幺儿异口同声说道。 “将军,门口有人找。”门口传来敲门声,乐山去开门后,随后兴高采烈跑过来,大声说道。 顾幺儿和江芸芸同时探头看过去,大眼睛扑闪着。 “先不与你计较,我还要在京城待几日。”顾溥见是副将来了,也没空和两个小孩扯这事了,转身就要离开,“这几日还有不少人要拜访。” 只是跨出们的前一脚,他突然扭头,笑眯眯说道:“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就是我途径扬州时遇到你老师了,他给了我一份信,托我带给你的,我给落在驿站了……” 江芸芸眼疾手快把顾幺儿掏出来,往前一推,大义凛然说道:“喏,人质在这里,记得拿信来交换。” 第一百六十三章 顾幺儿哭得撕心裂肺被人夹走了。 黎循传刚好下值回家, 欲言又止地看着顾幺儿蹬着小腿被他爹强势带走了。 “好狠的心啊。”他回家忍不住说道,“幺儿哭得这么凶,别把嗓子哭坏了。”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没事, 等过几日我再上门把人要回来,而且他这次莫名其妙带了周六回来, 也该让大人教训一下了。” 黎循传惊讶:“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件事情。” “我为何不在意啊。”江芸芸更为惊讶。 黎循传摸着下巴,打量着小同窗, 挑剔指责着:“你看上去……很像溺爱小孩的人。” 江芸芸大惊失色:“有吗?” “有!”乐山端着茶水和糕点上来时,也忍不住说道, “之前幺儿把周六带回来时,放在寻常人家里可是要好好教训一顿的, 您倒好, 一声不吭的。”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无辜说道:“可他当时说话的表情好得意啊, 跟个小狗狗疯狂摇尾巴一样, 我瞧着于心不忍, 但我是想着事情解决后再好好跟他说这件事情的,要是他不听, 等过段时间, 我就写信给他家大人说的。” “你告状!”黎循传抓着她的小辫子, 大声谴责道, “亏幺儿这么信任你。” “没有告状!是及时汇报学生在校情况,加强家校沟通。”江芸芸一本正经强调着, “现在学校教不好了, 我才打算让家长教一下。” 黎循传气笑了:“歪理这么多,整天就说我听不懂。” 江芸芸笑眯眯地没说话。 “听说周六被锦衣卫接走了?”黎循传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 我还是希望他有个好去处的,我昨日去找衡父了,要是他家有在京城做生意的打算,我就让他多招一个周六去,我瞧着周六脑子也挺活泛的,这么小的年纪遇到事情还知道跑,他家开店的仆人都需要识字,到时候学几个字,以后也能自谋生路。” 江芸芸想了想,又说道:“应该不会太坏,我瞧着陛下都没把我抓起来。” 黎循传说起这事就来气,忍不住说道:“你就胡闹去吧,太子殿下也敢算计,我看你迟早有一天要把这天捅一下才甘心。” “你怎么说我!”江芸芸不高兴了,抱臂质问道,“我不是你天下第一好吗,你应该一直站在我这边才是,难道你在户部另结新欢了!” 黎循传听得脸颊微红,恼怒说道:“你少给我说这些七七八八的,一说正事,你就给我胡说八道。” 江芸芸眼珠子一转,又笑眯眯凑过来,手里捏着一块奇奇怪怪的东西,塞到他手里:“没有的事,吃吃吃,我今天指挥诚勇新作的蛋糕,我们打鸡蛋打手都酸了,才做了这么几块,幺儿吃了两块,我就不给他吃了,专门留着给你的。” 黎循传看着手中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是什么?” “好吃的。”江芸芸直接塞到他嘴里,“你快吃一口,你肯定喜欢吃,我加了不少糖。” 黎循传嘴巴塞得鼓鼓的,脸也红得不行:“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不要说我爱吃甜的,说出去好没威严啊。” “好的好的。”江芸芸敷衍坐了回去,阴阳怪气说道,“十七岁的黎大人。” 黎循传狠狠踢了她一脚。 —— —— 日子迈入十二月,国子监最后一场大考就要来临,江芸芸等人围在一起查漏补缺时,王森神神秘秘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江芸芸边上。 “怎么了?”江芸芸随口问道,“这个月的功课你写好了没。” “我来跟你说八卦,你来督促我作业。”王森抱怨着,“冷酷无情啊。” 来晖和稀泥:“其归是督促我们呢,免得被人在背后多话,你快坐下来看看书,这几日看你一直往外跑,监丞都看你好几次了,可别被他抓到了。” 王森叹气,百无聊赖地翻看这书:“我想看的书现在都不好找了。” “彝伦堂最近借书的人也多了。”张鸣凤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最近借书都难借了,这几个月监里的读书氛围特别好,很多原本在家混日子的人都回来了,这些人有点浑水摸鱼,弄得监内有点人心惶惶的,不过有我们其归在前面,那些人也不敢胡乱说话,而且我昨天偷听到有人跟祭酒抗议历事的事情了。” “抗议什么?”王森立马放下书,好奇问道。 “说是之前已经进行排队的人一点也不读书,整天在监内扰乱读书人的心思,不如也统一参加考试,若是有真凭实学就继续留着,要是不行就换下来,以后都按照积分排,坐堂时间作为辅助参考,不能单纯按照时间长短了。”张鸣凤神秘兮兮说道,“吵得不得了,听说连隔壁琉球的学子都来凑热闹了。” “昨天不是放假嘛?”江芸芸惊讶问道,“我怎么没看到他们。” “放假才吵架啊!”张鸣凤斩钉截铁说道,“要不是放假的时候说这事,你信不信能吵得打起来。” 江芸芸想了想,非常认真点头。 别说,还真别说,这些文人打起架来一点也不文弱了,胳膊也不酸了,腿脚也利索了,江芸芸已经有幸围观过好几次了,每次都叹为观止。 “那祭酒怎么说。”王森好奇说道,“那些混日子的,我瞧着也不像话,如何竞争得过那些会试上来的人,要是真的都在六部干活,真是给我们国子监丢脸呢。” 吴大有闻言,也跟着叹气:“之前去帮博士核对我们堂的通知簿,核对下来,排在前几的人我见也没见过,说是在家自学,送到绳愆厅内自然也没有违反的规定,典籍厅和典簿厅的博士竟也不核对真实,最后呈送东厢房核对旷课日子,也都是两条标准,在学校的仔细核对,在家读书的,就按照他写的单子算,也难怪在这里读书的人有意见。” 国子监的拨历也称为上序,一般都是已经在率性堂上课多年的监生,要按照其坐堂月日登记排队。 先由本人在每月月末时将本人支馔月日,记在纸上,形成序单交给所在的堂。 然后所在堂会核查通知簿,通知簿是专门记录本堂生员坐堂旷课的册子。 之后再送去绳愆厅,由监丞核对其是否违反监规过,若是有严重违规的会直接消除这次成绩。 再送到典籍厅处检查是否会背学规。 接着送到典簿厅查实支馔年月是否属实。 最后呈送东厢房检验旷课日数。 这样就是每月一次的上序筛选评查,这个工作尤为重要,排在前面代表着若是有需要会早点送去六部历事。 “这事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有想要维持现状的混子,有想要革新的新人。”王森叹气,随后话锋一转,“你还没说祭酒是什么反应啊。” “祭酒没说话,把人都赶走了。”张鸣凤摸了摸下巴,“但按照现在监内的氛围,我觉得改这个势在必行。” “还是考试好,一切以成绩说话。”王森想了想说道,“进士我有点指望不上了,我每次看其归的卷子,都觉得我要完蛋了,但是和国子监这般人考考试,我觉得我还能努力一下。” 江芸芸从书中抬起头来:“我觉得你再努力三年,下次上场,同进士肯定没有问题的,努努力进士也能摸到的。” 王森一脸认真地捧着她的手,深深吸一口气:“行,吸一口仙气。” 江芸芸一脸嫌弃地拨开他的手。 张凤鸣也激动说道:“给我也摸摸,给我也摸摸。” 江芸芸拨开两人的大脸:“求神拜佛不如本事在身,还是好好学习最好。” “对了,你之前晒书的时候,是不是一直想抄写最高一层的书籍。”来晖问道。 江芸芸叹气:“想偷偷抄录几本的,但被陈典籍牢牢盯住,只准我翻看,不准我抄录,说是规矩不允许。” “我这里有一本《十三经注疏》,是我今年在率性堂各项积分第一名的奖励。”来晖掏出一本书,“我抄好了,你要是喜欢,也抄一本走。” 江芸芸大喜:“那我年前一定抄好还你。” “不碍事。”来晖笑说着,“再过几天就开始过年了,你可以年后给我。” 江芸芸叹气说道:“年后我就要走了。” 原本正在写作业的几人齐刷刷抬起头来。 “你整日在学校里溜达,被于监丞发现了,要赶你走了。” “还是你偷溜去彝伦堂最高层被陈典籍当场抓获。” “还是又阴阳怪气祭酒了,祭酒忍不了了。” 其余三人也不读书了,七嘴八舌问道。 江芸芸眨了眨眼,大怒:“原来你们是这么看我的。” 来晖一脸担忧:“你说的要走是什么意思啊。” 江芸芸解释着:“我本来就打算在国子监读一年书的,我老师希望我在后面两年可以到处走走,所以我春暖时就要离开京城去往江西了,国子监的话,年后也不过来,要忙着收拾东西呢,昨日已经跟祭酒说了,算起来在国子监也读书算一年了。” 来晖沉默了。 “真的要走啊。”张鸣凤小声说道,“你走了,我们读书也没人看着了。” “我的卷子没人批改了。”吴大有一脸惋惜。 “要自己看着啊。”江芸芸笑说着,“我期待在考场上和你们一起见面。” 来晖叹气:“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待不住,博士说的你都会,彝伦堂的书你也都看完了,而且你这月月考试第一,博士们都说你就是今年去考试那个进士也是绰绰有余的。” 江芸芸只是笑。 “行啊,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就当践行酒。”王森把书一翻,大气说道,“出门走走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老师这是为你着想的。” “是啊,我老师超级好的。”江芸芸用力夸道。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来晖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总是能快人一步。” “考场见吧。”吴大有小声说道。 “我要是考上了,那就是你同榜好友了。”张鸣凤格外乐观,兴奋说道,“你要是考上状元那更好,我这是抱上大腿了。” “那今天别写功课了,我们去吃酒。”王森来劲了,兴奋说道,“吃锅子吧,这么冷的天吃这个暖和暖和。” 众人一听就忍不住咽口水。 京城的天又冷又干,吃一炉热腾腾的锅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江芸芸被人簇拥着走出去,突然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你有八卦的,是什么啊。” 王森随口说道:“之前顺天府不是有个拐买小孩的案子吗,谁知道竟然是那对父母丧尽天良要把小孩送去宫内做太监,小孩自己跑了!他们想要官差把人抓回来,现在小孩找回来了,但是不想做太监,也不想回去,最后这件事情还牵出萝卜带出泥,原来那个村子好多小孩都送进宫里去了,听说还有混得不错的,每年都往家里寄钱,这对豺狼父母为了钱心动的,因着这事,城中一直议论纷纷的,都说今年怪事多,城外不是还有蝗虫吗,都说是因为这些事情损了阴德,好好的人去做太监做什么,还是自愿的,男不男女不女的,都不敬阴阳调和了。” 江芸芸侧首,仔细听着。 “然后呢?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吗。”张鸣凤好奇问道。 “然后!”王森突然激动起来,“今天府尹直接判这件事情中的母亲斩立决,因为是她唆使的,然后父亲流放三千里。” “有些重了。”江芸芸眉心微动。 “但法律上本来也没规定这个的罪责。”来晖说,“但府尹这个态度明显是打算杜绝自绝入宫这个事情,说不定也是上头的意思。” 江芸芸看了来晖一眼,随后点头说道:“你说得对。” “但这不是罪有应得嘛,是好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吴大有好奇问道。 “因为那个女的死了没多久,城外的那一拨蝗虫竟然掉头朝着西南方向走了!”王森激动说道,“你说神不神奇。”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 “这也太神奇!”来晖道,“看来真是有些因果报应的。” “每年都有很多人入宫,肯定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你不觉得神奇吗?”王森去看安静的江芸芸。 “神奇啊。”江芸芸松了一口气,笑眯眯说道,“真是值得多吃一碗饭啊。” “你的饭量真不小,就是瞧着不长胖。”张鸣凤捏着她的胳膊,羡慕说道。 “他几岁你几岁,人还在长身体呢,我瞧着高了不少。”王森嘲笑着。 五人找了一家大酒楼的包厢,王森豪气地点了一桌子的菜,大家各自点了一坛子酒,江芸芸只点了一盏茶,大家聊天说话吹牛,气氛热烈。 热气腾腾的烟雾,沸腾浮动的肉片,所有人的面容因为烟雾而朦胧,因为兴奋而发红,可每每说到未来、前程时,眼睛总是忍不住在放光。 他们惋惜江芸的离去,又去祝福她有更好的未来。 国子监的风气已经变了,在此之前,他们也是打算靠历事谋生路的,可现在却又觉得再去搏一把科举。 那可是科举啊!他们寒窗多年不就是为了科举吗? 他们之前一直跟在江芸身后,看着她站在彝伦堂的大平台上挥斥方遒,看着她在深夜的学堂挑灯夜读,也看着她笑眯眯的背着手在池边喂鱼,在林荫下蹲着发呆看蚂蚁。 现在他们要自己走了,可路就在自己面前,总不会再迷路了。 江芸要走了,可他却又一直都在。 只要那些贴在公告栏里的卷子在,只要他还在博士们的嘴里。 “那个江解元,也不学学人家。” “那可是江其归!你看到外面的卷子没有。” “江解元也是读书到深夜的,人家都没喊苦喊累。” “江其归,你能来国子监,真好啊。”张鸣凤一坛酒喝完了,有些醉了,醉眼朦胧地趴在江芸芸的胳膊上,小声说道,“这杯敬你,大胆包天的小解元。” 江芸芸捏了捏张鸣凤肉嘟嘟的脸颊:“考场见啊。” 一顿饭下来,其余四人都醉得不轻,江芸芸找了马车把人都安顿好送回家,这才提着一个红烧猪蹄打算给还没有消气的顾幺儿吃。 只是快到家门口时就看到自家台阶上站着一个小孩。 那小孩站在门口畏畏缩缩的,小手捏着衣角,在深夜中来来回回地晃着身子。 “敲门啊。”她笑眯眯说道。 周六慌里慌张扭头,看到江芸芸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根据《明会典》所载, 大明的“法定节假日”只有三个。 正旦也就是过年放假五天,冬至放假三天,元宵放假十天, 其余时间就是每个月休息三天,加起来大概一年有五十四天的休息日, 据说休息时间和唐宋相比是大幅度降低。 衙门从大年三十开始放,到正月初五上班。 吏部一向是六部里放假最晚的, 大年二十九拖到天黑才放人,经过半年的社畜生活, 加上十七.八岁本就是长个子的时候,工作又是繁忙, 黎循传整个人都憔悴消瘦了。 北京城大雪纷飞, 屋前挂着的灯笼顶部也落了雪,连带着台阶上的光晕也少了点。 “瞧瞧, 我们小楠枝都憔悴了。”早已放假的江芸芸躺在屋内的摇椅上, 摇摇晃晃, 一脸唏嘘。 黎楠枝站在门口脱下落了雪的披风,看也不看她一眼, 把披风给乐山后, 又接过他递来的手炉, 沉默地坐在一侧喝茶。 “他不喜欢你了。”顾幺儿立马凑过来, 在江芸芸边上大声说着小话。 江芸芸斜了他一眼,挥手赶人:“胡说八道什么, 快走快走。” “咳咳, 幺儿,我们厨房需要人手端菜哦,来帮我的忙行不行。”诚勇咳嗽一声, 柔声招呼道。 顾幺儿看了眼江芸芸,又看了眼黎楠枝,有些犹豫。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江芸芸懒洋洋拱火着,“之前还没挨够打嘛。” 说起这事,顾幺儿就觉得屁股疼,又开始埋怨江芸芸这人太过分了,跳起来就跑了。 诚勇连忙拉着两个小孩一起去了厨房。 “都三天没和我说话了。”江芸芸还是躺在椅子上,一摇一摇的,“这可是老师的意思,我就出门游学两年,不是迟早会回来吗?” “那你可劲瞒着我一个人。”黎循传冷冷说道。 黎循传其实早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但问谁都说没有的事,要不是顾幺儿这个大嘴巴,说自己也要跟着去江西了,每天拉着周六蹦蹦跳跳的,被他无意抓到,他哪里知道原来有人早早就准备打包行李了。 江芸芸咕噜一下爬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这不是见你太忙了吗?想着到时候行李打包好再跟你说。” 黎循传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江芸芸被看得浑身难受,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黎循传却在她开口前收回视线,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茶叶,声音消极;“江其归,我总觉得你好冷。” 江芸芸愣在原处。 “我们在一起马上就三年了,我和你一起读书,不说青梅竹马,那这三年也是形影不离的。”黎循传声音低沉,十七岁的少年的声音少了初见时的清亮,多了点成人的低沉,“这么大的事情你也瞒着我。” 江芸芸呐呐说道:“我是怕耽误你工作。” “工作是工作,你是你啊。”黎循传站起来说道,“你总是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之前给你看病,你好端端这么难受,我问你你也不说,又后来你非要去掺和周家和江家的事情,要不是我去找你,你是不是也不会来找我,还是最近周六的事情,你去找太子殿下,也不知会我一声……” 黎循传难过地看着她:“你干嘛……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啊。” 江芸芸脸上笑容缓缓敛下。 十二岁的江芸芸早没了当初的瘦弱矮小,有时在国子监门口等他回家,他背着小书箱快步走来,衣袂翻飞,笑容灿烂,沿途的同学和她打招呼,不论认识与否,他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那双眼睛总显得温柔多情。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了一个风华正茂,如切如琢的小少年。 隔壁的小姑娘总是说家里的东西做多了,拎着一篮子东西送过来,他也是笑眯眯接过去,瞧着很和气,很温柔,回头又让幺儿送其他东西回去,做得规规矩矩。 巷子口的老太太年纪大了,拉着人就是说话,也只有他会不厌其烦地听着,甚至还会搬个小板凳和她坐在一起,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话。 便是有瞧见格外可怜路边的乞儿,他见到了也会于心不忍去送一个蒸饼,更别说碰到阿猫阿狗,总是忍不住去逗一下,给人做窝。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他总是能认识很多很多人,路上走一圈,能一直打招呼,就像他的求学路,一路走上来,他身边围满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可以为百姓伸冤,为徐家出头,为可怜的小孩去搏一把,他也确实如祖父说的一样,是一个热忱的读书人。 只是此刻,他脸上没了笑容,黎循传才猛得发现,面前的小同窗其实长得非常清冷,眉宇间总是淡淡的,那双漆黑明亮的瞳仁哪怕跳跃着烛光也显得不甚热情。 可他在想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他没有喜欢吃的东西,没有喜欢的颜色,对什么都挺无所谓的。 “我们不是天下第一好嘛。”黎循传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最后几个字被冬日的夜风一吹,甚至没了任何声响。 江芸芸沉默了。 隔壁厨房里传来顾幺儿偷吃被抓到的动静,听着就很热闹。 屋内就在一瞬间被无孔不入的冬日的风一吹,显出十分的寂寥。 江芸芸看着黎循传伤心的样子,心里涌现出一瞬间的迷茫,不知道黎循传为什么生气,所以一向能言善辩的嘴在此刻骤然哑了。 这事算起来,和她前世也有关系,她从小就习惯一个人生活,来到这里更是如此。 她成了江家女扮男装的庶子,她要成为周笙的依靠,又要隐藏自身的秘密,还要靠自己走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她习惯一个人了。 一个人没有多好,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很庆幸遇到老师,也很高兴遇到黎循传。 可是为什么对他们没有倾诉欲呢。 江芸芸沉默了。 她对面站着的可是黎楠枝啊。 那个在第一次见面时,这个穿着天青色衣服,怀里抱着梅花的小少年,他矜持有礼,文质彬彬,和江家繁华绚烂的富贵之气格格不入。 江芸芸心里是惊艳的。 以前读书时出现说的翩翩君子,温其如玉,在此刻成了真实的具象。 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当时脑海里浮现出屈原离骚里的这句话,她觉得很合适黎循传。 这样的小少年,称得上坦坦荡荡,金相玉质。 她很喜欢黎循传,和他在一起总是觉得很舒服。 可为什么不能交心呢。 江芸芸想了许久,也得不出答案来。 “咳……开饭吗?”乐山咳嗽一声,站在门口,小声问道。 “开饭开饭!”顾幺儿端着一叠糯米糕火急火燎跑进来,“烫烫,好烫。” 黎循传下意识伸手给他接了过去。 “开饭吧。”他低声说道,率先转身。 “这个糯米糕是我和周六筛粉的,可好吃了。”顾幺儿小脚一翘,得意炫耀着。 他拉着周六等人夸奖,可面前两人都一声不吭。 江芸芸和黎循传没说话,各自选了一个位置。 顾幺儿大惊:“你们还没和好啊。” 江芸芸:“吃饭。” 黎循传:“闭嘴。”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顾幺儿和周六对视一眼,各自焉头巴脑地爬上位置。 诚勇等三人站在后面,齐齐叹气。 大年三十天色刚蒙蒙亮,江芸芸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没一会儿就听到祝枝山热情的声音。 “我买了猪蹄,晚上红烧吃。” “衡父马上就来,徐家买了一车好吃的,你们就不要买了,我跟你们说,今天的东西贵得很,我们薅大户羊毛。” “士廉和宪清,两家一起过呢,就不来了,说年节时来一起拜年。” “敬止和良德说要来呢,他们去买水果和炮竹了。” “你就是周六吧,来来,这是给你的红封。” 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顾幺儿听到钱,咕噜一下爬起来,推开窗户,大声说道:“我也要,我也要。” “小懒猪,还不爬起来。”祝枝山笑说着。 顾幺儿起床的动静格外大,甚至还左右跑去敲门:“江芸!黎循传!起床!” 江芸芸躺在床上,不为所动,甚至翻了一个身。 “让两位公子好好休息。”乐山连忙把幺儿带走,“走走,洗个脸刷个牙,要准备吃早饭了。” “幺儿长得好快啊,过了年就十岁了。”祝枝山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十岁了,是大人了。”顾幺儿强调着,“和江芸一个岁数了。” 周六小声反驳这:“江公子不是十二吗?” 顾幺儿抱臂:“你不懂,他十岁的时候,我遇见他的,你看我现在也十岁了。” 周六惊讶地啊了一声:“那他现在十二了啊,你才十,不是同岁的。” 顾幺儿解释不来,只好故作深沉说道:“你不懂,你还太小了。” “祝公子去堂内歇息一下。”乐山说道,“等会两位公子就起床了,黎公子昨夜回来很晚。” “吏部最近很忙,之前顾将军提的归土归流的折子,没想到朝内意见这么大,陛下想看之前改土归流的官员述职情况。”祝枝山解释着,“估计楠枝都在忙这个。” 乐山笑呵呵端上茶水:“祝公子说的小人也听不懂,不过之前买菜的时候听过一耳朵,我看好多人都支持来着,还以为这事大家都没意见呢。” 祝枝山笑:“最近的邸报上都是这些内容,大家都是选自己喜欢的传播,可能民间对这个意见是真的觉得不错。而且之前不是有个书生匿名投稿支持这事嘛,破天荒得竟然被通政司收录发行了,那篇文章写得极好。” “那句‘生苗可化为熟苗,熟苗可化为良善’当真是写得好。”门口传来徐经的声音,“我们户部当时人人都在传阅这篇文,里面还说可以衣冠礼义后丈量土地,清理户口,提供贡赋,我们都觉得很对,这可是一大笔收入啊。” “要是真的成了,你们户部可要派人去了。”祝枝山笑说着,“苗蛮可不好相处,到时候响应的人可不会多。” 徐经坐在一侧,想了想说道:“若是需要我,我是愿意去的。” 祝枝山惊讶:“楚蜀两粤,滇黔之间,土民杂处,光是苗人的类别就有苗、徭、僮、仡佬,可不好相处,若是一个不慎,折在里面也是可能的。”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可是徐家的独苗苗啊,至今也没婚配,可别说这话吓到你家人。” 徐经没说话。 祝枝山心中咯噔一声:“你真的想去?” “那篇文章说‘山谷不籍有司者为‘生苗’,附近郡邑输纳丁粮者为‘熟苗’’,我就是觉得和我见到的都不一样,他说的土司之子大婚,百姓三年不婚不娶,我也觉得吃惊。”徐经笑说着,“那人还说‘教化为重,乃为治夷之先’,文化驯服也为拓土开疆。” 徐经笑:“不瞒你说,我看得真是激动。” 祝枝山叹气:“年少人果然有血气啊,别说你这个户部的人了,我们礼部的年轻人也都是热血沸腾的。” 徐经腼腆地笑了笑。 “但也要慎重考虑。”祝枝山严肃说道,“就当为你母亲奶奶想一想,苗夷之地,瘴气就是一大危险,更别说彪悍的民情。” 徐经沉默了。 “在聊什么?”黎循传穿好衣服,笑问道。 “再说最近惹得朝廷议论纷纷的改土归流的事情。”祝枝山笑说着,“你也太辛苦了,适当摸摸鱼,瞧你瘦得也太多了。” 黎循传摸了摸脸。 “要跟其归一样,你瞧这小脸都吃出肉来了,听说你在国子监可是大出风头啊。”祝枝山笑问着。 江芸芸笑眯眯地谦虚着:“哪有哪有。” 黎循传没说话,坐在徐经对面的位置。 江芸芸想了想坐在徐经边上。 祝枝山多敏锐八卦的人啊,立马警觉起来:“怎么不坐在一起啊,吵架了啊。” 他热情说道:“吵什么啊,我年纪大,我给你评评理。” 江芸芸懒洋洋说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听说你在礼部摸鱼摸到礼部尚书都知道了。” 祝枝山立马义正言辞反驳道:“最近一无科举,二无藩属和外国往来,倒是和你们国子监打了几次交道,可你们的祭酒是真凶啊,我们这些小喽啰可招架不住,那都是侍郎他们去打交道的,我们侍郎你见过吧,人严肃得很。” “还敢打趣你们侍郎。”黎循传淡淡说道,“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祝枝山笑眯眯说道:“我就说我们江小老师教得好啊。” 黎循传冷哼一声:“好的不学,学坏的。” 江芸芸偷偷睨了他一眼,然后摸了摸鼻子。 “真吵架了。”祝枝山惊讶,来回看着两人,“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闹脾气了。” 徐经也一脸担忧:“是因为没有钱吗?” “不说话好久了!”躲在门口的顾幺儿苦着脸说道,“你们快劝劝,我吃饭都没心情了,他们要是闹掰了,我以后住哪里啊。” 周六也一脸严肃:“是会分家吗?” “不知道耶。”两小孩手拉手坐在小板凳上,“分家了我要跟谁呢?” 祝枝山听得直笑。 徐经也笑着把人赶走:“外面有炮仗,去找徐叔要一些来,去玩吧,不要在这里了。” 顾幺儿心情沉重地拉着周六走了。 只是两人还没开始劝架,江芸芸率先岔开话题:“对了,那个小孩就是周六,你家是不是要在京城开店啊,他很机灵的,跟着你们跑跑堂,学学字,学点谋生本事来,只要别给他签死契就好。” 徐经惊讶问道:“你不留着?” 江芸芸更惊讶:“他才七岁。” 这年纪,就是童工都觉得太小了。 “七.八岁开始培养成小厮最合适了。”徐经一本正经说道。 江芸芸看着他笑了笑:“不用,我有乐山就够了。” 徐经被她那一眼莫名看得红了脸:“我说错了吗?” “没有。”江芸芸笑,“等开春了,我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养着,等我回来我可要看到他哦。” “你要走……”徐经点了点头,随后惊讶问道:“你要走?” 江芸芸简单解释练一下。 “这不就是游学。”祝枝山点头,“很正常,按道理你早就该走了,可你都是解元了,寻常人都是一口气冲刺会试的,你倒好,到了会试门口反而不急了,想要去游学了。”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这不是突然回过神来了嘛,游学还是要游一下,不然以后就没时间了。” “可不是,休息的时间也太少了。”祝枝山小声说道,“根本没时间喝酒。” “戒酒好啊。”江芸芸抚掌,“少喝点,我瞧着没了唐伯虎在边上拱火,你喝酒的次数也少了。” 祝枝山笑了笑:“他最近也很忙,估计没空喝酒了。” 江芸芸不解:“说起来好久没收到他的信了,是最近很忙吗?” 祝枝山想了想说道:“你到时回到扬州就知道了。” 江芸芸警觉:“出事了?!” “没有没有。”祝枝山摆手,“不说这个了。” “白鹿洞书院名气很大的,唐朝就存在的书院,朱子修建的学院,听说里面理学浓郁,读书风气很好,每年乡试榜里,可有不少他们的学生。”徐经及时开口说道,“而且山西一带书院众多,你多看看也是极好的。” 江芸芸只好半信半疑地看着祝枝山。 祝枝山对着她笑了笑。 “楠枝也去有学过,去过白鹿洞书院吗?”徐经好奇问道。 黎楠枝淡淡说道:“我自幼长在祖母膝下,一直跟着祖父祖母在京城,后来也是去了南京。” “原来如此。”徐经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吃了一个软钉子。 祝枝山回过神来,意味深长说道:“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吵架吧。” “哎。”徐经吃惊说道,“是因为要分开吵架吗?” 江芸芸和黎循传对视一眼,随后各自移开视线。 —— —— 大年初一,江芸芸溜溜达达去拜年,今年认识的人多了,所以走到大中午才结束今年的拜年,幺儿拉着周六在小巷里结交了一班孩子,堆雪人,打雪仗,黎循传今年还是要维系祖父的关系,还有吏部的同僚,听说去王家的时候,还和王恕碰上了,聊了好一会儿。 过年的欢快日子一闪而过,京城的大雪终于停了,江芸芸的包裹也都收拾好了,明天假期就要结束了。 黎循传坐在屋内写信,他是新进士,按理是很多年不能回家的,就像当年的黎淳一样,十六年不曾回家乡。 江芸芸打算去书院前,先回一趟扬州看看周笙她们,所以不着急回信。 乐山敲门进来:“东西都准备好了,船票也买好了,五日后的车票,周六明天就送去徐家,幺儿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他絮絮叨叨说着,江芸芸安安静静地听着。 过了一会儿,乐山都说完了,但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怎么了?”江芸芸笑问道,“过年你本该休息的,辛苦你一直跑上跑下的。” 乐山连连摆手,但还是没走,脸色犹犹豫豫的。 “有话就说吧。”江芸芸依旧和气。 乐山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说道:“你们都没有冷战过这么久。” 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神秘兮兮说道:“八天了。” 江芸芸沉默了。 “也太久了,都要走了。”乐山苦着脸说道,“不好吧。” “你和乐水都是无话不说的吗?”江芸芸冷不丁问道,黑漆漆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做什么事情都要商量的嘛?” 乐山连连摆手:“哪能啊,乐水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自己做决定习惯了,才不会和他说呢。” 江芸芸又没说话了。 “那你们不吵架吗?” 乐山想了想,无奈笑说道:“没有吧,乐水这人其实糊涂得很,一点也不计较这些事情。” 江芸芸又沉默了。 她和黎楠枝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还是说开吧。”乐山为难说道,“我瞧着黎公子,整个年节兴致都不高的。” 江芸芸叹气,捏着手中的手串,正中是一个核桃雕刻的小公鸡,正是年前给人挑的过年礼物。 “他现在在家吗?”她抬眸问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黎循传正在屋内给祖父祖母写信。 年前的时候, 耕桑又送了新年礼物来京,祖母给他和江芸做了很多件衣服,祖父给他写了一份信, 信中很是平淡,不过寥寥数语的一张纸, 不过是叫他好好做事,跟在王尚书身后好好学习。 祖父其实是个沉默的人。 多年前, 父亲一直在外求学,伯伯们也都在外地为官, 所以年仅六岁的黎循传被挑选出来,要替长辈在祖父祖母膝下尽孝, 只是他性格沉闷, 瞧着也没有彩衣娱亲的胆气。 他敬重祖父祖母。 祖父祖母爱护他。 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是所有的一切在江芸来了之后都不一样了。 祖父不再是记忆中严肃端方的长辈,他每每站在屋檐下, 看着江芸时目光总是格外生动, 他开始一反沉闷, 就连走路也快了一些。 他有偷偷看过祖父给江芸的信,很厚的一份, 每次都是。 江芸就是这样的人, 任何人和他在一起都会觉得快乐舒服, 会忍不住想要和他说话。 骄傲放肆的唐伯虎, 怨愤嫉俗的张灵,冷淡温和的祝枝山, 就连顾清, 毛澄这样性格中带着矜傲的人也总是忍不住对着他笑。 大概是江芸有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睛,笑起来总是眉眼弯弯的,嘴角还时不时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他热忱温柔, 坦坦荡荡,对万物生灵都抱有悲悯,他甚至有时会有不着边际的天真,总以为自己一腔孤勇可以改变这个世道。 江芸真得好自由。 他很早就知道江芸性格中有着不为人知的叛逆。 第一次见面时,他在江家的梅林里摘梅花,看到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在园中奔跑躲人,然后爬到高高的假山上。 他就坐在高高的假山上,双腿垂落着,明明一身落魄,可还是仰着头,任由风吹过脸颊。 他明明生在江家层层的森严屋檐下,可他好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那时,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对江家仆人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他从小就喜欢小鸟。 在每个天不亮的早上起来读书时,总有一只小鸟会停在窗边的位置,听到人的动静就朝着空旷的天边飞走了,那双翅膀展开也不过巴掌大,可还是勇敢地一次次朝着天边扑腾着飞走了。 他想要留住它,所以悄悄在窗边撒了好多米粒,一次又一次,可它都会跑,一开始飞不动就溜达走了,会挥翅膀了,就磕磕绊绊地飞,直到某一天的冬日,它当着他的面突然飞走了。 小鸟,怎么就留不住呢。 黎循传看着手中寥寥几笔的回信,笔迹还未完全干涸,所以他只能摊着晾干,下一秒又不知道做些什么,只能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 他确实是个蛮无趣的人。 若是没有江芸的横插一脚,他大概没办法有这么快乐的岁月。 窗户边就在此刻传来敲击的声音。 黎循传侧首看了过来。 大雪刚停,窗户上还染着白雪,连带着那道影子也不太清晰。 他眨了眨眼,嘴角微动。 “聊一聊。”江芸的声音就这样突兀都透过窗户孔缝隙清晰传了进来。 黎循传沉默了。 “开窗。”江芸芸主动敲了敲窗棂。 黎循传犹豫着,到最后还是起身开了窗户。 一股冷风迎面扑来,黎循传忍不住眯了眯眼。 下了三日的大雪终于缓了下来,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细雪正慢慢悠悠飘了下来,庭院里积着一层茫茫的白雪,大门位置,顾幺儿正拉着周六堆雪人,两个小孩不知道冷一样,玩得满头满手都是雪。 江芸就这样随意站在风雪中,雪白的狐毛被风吹的胡乱动着,贴着脸颊,好像小鸟羽翼上的绒毛。 两人隔着窗棂沉默着。 细雪落在窗台上,融化成微小的水渍。 “给你的过年礼物。”江芸芸把手中的珠串递了过去,“找了保大坊的延禧寺开光的,巷子口的老奶奶说这个寺庙看着小但特别灵。” 江芸芸不富裕,花钱还有点大手大脚,如今又干起了写话本的买卖,典型的有一天钱花一天的日子,去年他生日时,江芸把手边的钱花完了,所以自己雕刻了一个小公鸡木雕,刻得有点丑,听说还差点伤了手指,木雕鸡子的脑袋红红的,就是用他的血染的。 不过黎循传当时接过来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这木串深褐色,有着淡淡的檀香,他瞧不出好坏,但想着江芸现在有钱买东西了,那总归是贵一点的。 江芸芸见他没动作,只好往前伸了伸手:“别不信,这可是桃木呢,驱邪避灾,大吉大利。” 黎循传垂眸,伸手接了过来。 “带手上看看。”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黎循传低着头,依言戴上。 读书人的手腕清瘦雪白,手骨不经意突出时,骨节分明,皮肉下是不经意显出的青筋,这才让人惊觉这已经是十八岁少年郎了,只是如今的少年气被简单的桃木手串一压又显出几分斯文秀气来。 “好看的。”江芸芸笑说着。 黎循传嗯了一声,又说道:“谢谢。” 江芸芸眼波微动,没说话了。 黎循传低着头,只是拨弄着珠子。 一颗又一颗,不经意碰撞,发出微不可闻的动静,好似大雪碎玉之声。 江芸芸叹气,滚烫的白烟模糊了她的面容,低声说道:“我生来就是一个人的。” 黎循传拨弄手串的手一顿,抬眸看她。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开口啊。”江芸芸神色无奈,话锋一转,笑说着,“而且你也老说我的事情都是要杀头的,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怎么好意思连累你啊。” 黎循传嘴角微动,神色哑然。 其实只是看到他的一瞬间,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八天的赌气沉默便烟消云散。 他就是生气,生气江芸总是一个人,更气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可只要看着江芸,他便止不住想起小时候那只坚持不懈要飞走的小鸟。 黎楠枝只是冬日里沉默无趣的梅花,可江芸是冒着严寒也会努力飞上去的小鸟。 也只有小鸟才总是这么勇敢。 “楠枝,我也有我的难处啊。”江芸芸声音骤然降低,看着黎循传的目光温柔又无奈。 黎循传神色震动。 江芸芸只是看着他笑,眉眼弯弯:“可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也很感激在那年春日,你能帮我。” “和你一起读书的日子,是真的很快乐啊。”她神色怀念,可目光哀伤,“可我们是不一样的。” 江芸不是男子江芸,而是女子江芸芸。 她是女子,就注定,这颗心是不能随意暴露在日光下。 哪怕这人是爱重敬佩的老师,是亲密无间的楠枝,是曾和她一起共患难的好友,甚至在爱护她的周笙和江渝面前,她都需要慎之又慎。 她独立又敏感,不甘又愤怒,所以每一步都意味着充满抉择。 黎循传看着她的眼神,眼眶骤然泛红。 祖父总说江芸充满心事,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所以总是忍不住多加照拂。 他却一直觉得江芸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可在此刻被那样的眼睛看着,他才明白祖父的话。 当年十岁的江芸是如何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来到他面前的。 他有柔弱的母亲,年幼的妹妹,他的每一步既要保护她们,又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冬日的雪在窗台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凌冽的北风吹得两人衣袂翻飞。 江芸芸站在这里,他却恍惚看到三年前那个蹲坐在黎家大门口的幼童一样。 那时候的江芸,瘦弱矮小,孤立无援。 现在的江芸,俊秀温和,高朋满座。 他的小同窗,到底是在风吹日晒中,慢慢长大了。 就像那只小鸟也早已学会展翅高飞。 黎循传的手指已经冻僵了,他手指微动,看着江芸芸脸上的霜雪,想要伸手给他拂去,就像当年在江家仆人的包围中把人一把拉过来一样。 视线中的江芸芸瞳仁微微睁大。 黎循传鬼使神差一般,手指微微一动,到最后只是轻轻落在窗户的雪渍上。 “不吵了。”他伸手轻轻扫开窗台上的雪渍,略微有些大了的木串划过窗台上的雪,发出刺啦的声音,“和好吧。” 江芸芸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外面冷,进来吧。”黎循传收回被冻得通红的指尖,笑说道。 江芸芸打了两个喷嚏:“那我去端两碗姜茶吧。” 她蹦蹦跳跳跑了,来到厨房门口大声喊道:“要两碗姜茶。” 一直关注两人动静的诚勇也跟着大声哎了一声:“好嘞。” 原本正在玩雪的顾幺儿也咕噜一下站起来,巴巴跑到她腿边:“你们和好啦?” 江芸芸点头,得意说道:“那是,楠枝怎么会和我生气呢。” 顾幺儿也跟着傻傻笑起来。 厨房的气氛一扫前几日的安静沉闷,在热气腾腾的水雾中顿时欢乐起来。 黎循传的视线收了回来,轻轻关上窗户,细雪顺着空隙挤了进来,落在他的衣袖上。 他站在紧闭的窗户面前,摸着手腕上的串子,一颗又一颗拨动着,直到摸到那只小鸡模样的珠子,突然笑了起来。 “飞吧。”他低声说道,“江芸。” —— —— 祝枝山组局,把所有人都找了过来,说要送别江芸芸。 久未见面的顾清瞧着有妻儿相伴,也圆润了一些,但毛澄还是一如既往地消瘦,听说不论是谁进翰林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文献,抄文献,是个费脑子的活,王献臣也胖了不少,沈焘大冬天还晒黑了,徐经还是腼腆文弱的样子。 八人自从从徐家搬家后就再也没有这么整齐地聚过了,此刻坐在雅间里,面面相觑时竟还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好久不见啊。”沈焘整个人黑瘦了许多,目光看向众人,摸了摸脸,“瞧着就我最憔悴了。” “是你最近太辛苦啊,之前那个蝗虫事情,竟然有人要你们工部想办法阻挡蝗虫。”顾清温柔说道,“不过现在也飞走了,你们也能轻松点了。” 沈焘叹气:“那个太无理取闹了,我们侍郎可不好糊弄,听说还吵架了,我最近在忙的是白尚书前几日上折说要筑堤的事情,说是高邮州运河每逢风涛兴作,扶舟只要碰到堤石就坏,年年都有大量百姓溺死,所以想要在湖东面重新挖掘河流,以避禁危险。” 白尚书就是姓白名昂,江苏常州武进人,天顺元年的进士,先任礼科给事中,后因为平定刘通叛乱有功,升为兵部侍郎,后又被调去户部当侍郎,开始巡江治河,期间又被升为都御史,去年因为治水有功,胜任刑部尚书。 按道理是和工部没关系的,但白昂去年治水回来,干得就是工部的活。 江芸芸惊讶说道:“距离扬州好近。” “是啊,不就是你家隔壁吗?说起来就前几年你们扬州不是闹了很严重的水患吗?其实就是这条河的问题,它的西北和武安、张良、七里、珍珠、甓社相连接,只要大雨就会倒灌进来。”沈焘说道。 “那可要治一下了。”王献臣拧眉,“我听说白尚书治河格外厉害。” “是呢,他之前就是刚从开封回来,途经扬州的,听闻御史孙衍说起此事,实地走了一圈,这才发现问题严重,才上了折子要求修建堤坝的。”沈焘打了个哈欠,“我们最近再算这条堤需要的多少钱,还有修建的样式,总之所有细节都要考虑,我连过年都没休息。” 他哭着脸叹气:“我一看到那些数字我就头疼,根本算不清,而且这个事情根本不是今年开始的,算起来要从五年前,也就是陛下刚登基第二年开始算,那个时候黄河爆发,听说当时是开封黄花岗决口,导致山东南部以及河南大部分土地皆成汪洋,死伤不计其数。” 众人听得心中一怔。 “那现在治好了吗?”江芸芸问道。 “第二年就治好了,建了一个超级大的水利,连接山东,河南和南北直隶。”沈焘骄说道,“北堵南疏,你们听过吧,白尚书当时说只要把黄河流入海里就好了。” 他兴奋比划着:“北堵,就是在黄河以北的地方修堤筑坝,这是为了防止黄河向北蔓延,因为北地平缓,一旦入水,难以控制;南疏,则是在黄河南岸挖数条月河,分流洪峰过境时的水流,而且还要将黄河南岸几条水道全都连接起来,增大流动,最后引导黄河水经淮河入海。” 他眼睛亮晶晶的:“听懂了吗?是不是很厉害。” 顾清点头:“我听说当时工期还很紧,一定要赶在第二年雨季前来,不然新一轮汛期来,不论什么办法都会被冲垮。” “对!”沈焘一拍桌子,“所以我们尚书啊,当时可是吃住都在堤坝上的,而且他还很凶。” “什么意思?”徐经好奇问道。 “修河自来就有人贪污,我听说他是一路杀过去的,逮到哪个官员贪污,就把人抓起来咔嚓了。”沈焘手掌做刀,手起刀落说道,“而且挖河修堤不是会侵占百姓的土地和房屋吗?有些官员直接把人强硬赶走,差点出了人命,我们尚书啊,上来就把那些官员全骂了一顿,要衙门出钱给他们照价赔偿,还给他们土地重新安置,还有还有,要是有富户豪强不听话,他就略施小计,把他们整治得服服帖帖的。” “怪不得,我听说……”毛澄顿了顿,“听说白尚书人缘不好。” “怎么可能!”沈焘立马维护着,“我们白尚书人可好了!我之前熬夜找资料碰到他来询问情况,他还请我们好几个人一起吃面呢,啊,真好啊,面可好吃了,而且白尚书说话还斯斯文文的,一点也不计较我就是一个同进士,哪里人缘不好,我看人好得很,肯定是之前治河得罪人了,不过干活哪有不得罪人的。” “但是去年,不是黄河有决堤了?”江芸芸犹豫问道。 沈焘突然看了江芸芸一眼。 江芸芸警觉:“怎么了?” 一听说治水,她其实就想起自己那个倒霉师兄了。 “听说你家刘师兄累到吐血了。”沈焘摸了摸鼻子,“但你别担心,应该没事的。” 黎循传吃惊:“不是说那个工程很厉害吗?” 江芸芸也不解:“怎么又决堤了,之前就听师兄说这次的水患格外厉害。” “这是可怨不得我们尚书。”沈焘嘟囔着,“我们尚书也是说过这个问题的,但是内阁除了已经致仕的刘首辅,竟然全都不同意。” “刘首辅?那个棉花首辅刘吉?”徐经不解,“我怎么听说他风评不好啊。” “之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但就治水的事情来说,他是一直站在我们尚书身后的,不然哪里能这么顺利,听说还给白尚书解决了很多弹劾。”沈焘摸了摸脑袋,一脸深沉,“所以,我觉得人啊,真奇怪。” “这事我也有听说。”毛澄作为这一群人中唯一一个在翰林待着,消息最为灵通的人,小声说道,“说是之前修堤建坝的时候,白尚书就说这个张秋河有点问题,所以想要从山东东平到青县沿途开凿十二条月河支流,将一部分的黄河水引入山东的大清河与小清河,但第一是没钱,第二是山东那边的官员不同意,听说为这事还差点引咎回京了,都是当时刘首辅周旋才把此事压下。” 在座的大都是南直隶人,对这一个个地名并不了解,听得一头雾水。 “我听不懂。”王献臣摸了摸脑袋,“不是说黄河吗?怎么又说到张秋河了。” “我知道我知道。”沈焘得意极了,为他们解释着,“就是我们白尚书在此之前的治水原则就是让黄河水可以顺利地进入淮河,从而汇流入海。但这里其实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当暴涨的水进入淮河时,流量是已经被减弱的,问题就出在流量上,弘治二年的水灾其实在历年里并不是最严重的,而去年的冰水融化加大雨,整个上流水量暴涨,入淮的水超量了!!” 江芸芸沉默,敏锐问道:“淮河也淹了?” 沈焘竖起大拇指:“对,去年水量暴涨,淮河沿岸百姓遭受了灭顶之灾,而当年那个侥幸没有被洪水淹没的张秋河沿岸,在这次泄洪中第一个发生决堤,然后导致整条淮河上中下游全线崩溃。” “上一次不修,我猜就是没钱而已。”一直在户部历练的徐经小声说道,“国库真的不太丰裕,税收一年比一年少,不过其归之前写的那个农时册在浙江一带推行,今年浙江大丰收,税额大涨,我们侍郎也写了折子递上去了,我瞧着会推行出去,倒是还可能会好一点。” 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治标不治本。” 毛澄笑说着:“算了,不说这些了,今日是来给其归践行的。” “都是我多嘴了。”沈焘笑说着,“来来,我自罚一杯,祝我们的小解元闯荡江西,一鸣惊人。” 黎循传笑说着:“可别说这话,我听着就害怕。” 徐经小心翼翼倒了一杯酒:“那就祝他安安稳稳读书吧。” “再考个状元回来。”王献臣笑嘻嘻说道,“两个状元,一手抱一个,刚刚好。” “这个好。”顾清也笑眯眯说道,“之前可是预约了要给我小孩当老师的,等你回来可要提上行程了。” “那等等我,我爹说要给我说个亲事了,我努努力,早点生一个出来。”王献臣笑眯眯说道。 沈焘摸了摸脑袋:“那我让我儿子努力一下。” 气氛顿时松快起来,徐经察觉到祝枝山兴致不高,小心问道:“你怎么了?” 祝枝山回过神来,笑说着:“没事,想起一些往事而已,来喝一杯,好久没喝了,真怀念啊。” 徐经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脑袋。 “等会多点个猪蹄,我今天没带幺儿出来,他在家里闹了好久。”江芸芸凑过来说道。 徐经连连点头:“他不是还喜欢吃糕点的嘛?这家的云片糕很不错,你等会也带一点走。” 江芸芸打趣着:“我们徐衡父虽说还未成婚,但照顾小孩倒是信手拈来啊。” 徐经脸颊微红,弱弱反驳着:“干吗打趣我。” “去年你及冠,老夫人来了一趟,听说带了一个小表妹来……嗷。”江芸芸八卦的心还没升起,就被徐经踢了一脚。 “不要胡说,坏了人家姑娘名节。”徐经小脸红扑扑的,眨了眨眼,认真说道,“先立业要紧。” 江芸芸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徐经低着头没说话。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啊。”祝枝山听了一耳朵热闹,也跟着凑过来说道,“那个小表妹我见了,长得温温柔柔的,你不喜欢这个类型吗?难道喜欢泼辣一点的?” 徐经推开祝枝山:“不要胡说八道。” “说不定喜欢性格豪爽的。”江芸芸也跟着凑热闹。 徐经一手推开一个,脸颊红得要滴血:“你们烦死了。” “嗨,好纯一少男。”祝枝山无趣地龇了龇牙。 徐经抿了一口酒,没说话。 黎循传也觉得江芸芸丢脸,把人拉回来了。 江芸芸只好垂头丧气被人拉了回来,嘴里嘟嘟囔囔着:“我关心一下好友行不行。” 徐经忍不住侧首看了过去。 一顿饭在主客尽欢,高歌畅饮中落下帷幕。 “明朝回首春日长。”顾清举起酒盏,起了一个头。 “枝头处处留暗香。”毛澄笑脸盈盈接了下去。 “章台二月好风光。”王献臣大笑着说道。 “杨柳青青问去处。”沈焘醉的厉害,大声挥舞着双手。, “别离难似相逢好。”徐经看着江芸芸,神色温和。 “无论去往皆飘蓬。”黎循传低声说道。 江芸芸举起手中的茶水,笑说着:“诸君一举凌鸿鹄,从此相望青云端,满饮此杯。” “满饮此杯。”众人举起酒来,大笑着一饮而尽。 —— —— 江芸芸临走前一一拜访了各处长辈,李东阳满怀不舍,但还是一脸欣慰:“江西读书气氛浓郁,也该去看看的。” 谈允贤送了她不少药材,温和仔细地把功效都说了一遍,只是临走前还吓唬她,想要在给她把把脉,江芸芸吓得落荒而逃。 她甚至还挑了一个休沐的时候,上了王家拜别,王恕看着面前的和气耀眼的小少年,点了点头:“一路平安。” 临走前一晚,黎循传送了她一个平安扣:“我也放在延禧寺开光了。” 江芸芸笑眯眯接了过来,朝着他手腕看了一眼:“瞧着比我的手串贵多了。” 黎循传气笑了:“就你这个花钱水平,别到时候和幺儿半路没钱,乞讨到书院。”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才不会呢,我们可以卖艺的。” “我会打拳!”听不懂好赖话的顾幺儿立马跳起来比划了两下。 黎循传看着两人活宝,想笑又觉得生气,到最后只能叹气:“以后就你们两个人了,要相互照顾啊。” 江芸芸连连点头。 “我会照顾好江芸的。”顾幺儿把胸脯拍得咚咚响。 黎循传从袖中也递给他一个剑穗:“也开过光的,五彩绳编的,保你平平安安的。” 顾幺儿一骨碌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有!” “我是这么厚此薄彼的人吗?”黎循传恼怒说道。 顾幺儿笑嘻嘻凑过来,大声奉承道:“好人好人,我们黎楠枝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黎循传点了点幺儿的脑袋,又点了点江芸芸脑袋:“记得给我写信。” “好的哦。”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江芸芸闭眼睡觉的前一秒,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个很重要的人的招呼没打,但睡意太过浓郁,没一会儿他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上船,简单告别之后,江芸芸坐上回扬州的船。 回扬州一共三件事情要看一下。 第一就是看看她娘的事业干得如何了。 第二就是看看她的老师身体如何。 第三就是要是大家生活状况良好,那就厚着脸皮要点旅游钱去。 船只在江面上缓缓远去,江芸芸喜气洋洋地畅想未来,来的时候浩浩荡荡的一船人,走的时候只有三人。 幺儿一上船就蔫哒哒地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叫唤着,乐山思乡情切,时不时看着给弟弟带的礼物。 岸上的人也都各自散去。 徐经和黎循传最后离开,两人并肩走着。 “有点舍不得。”徐经小声说道。 “我也是。”黎循传也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又笑了起来,无奈摇了摇头。 这几年,他们还真得算是形影不离,极少分开,就连楠枝回家考试,那也是几天就一份信的。 只是那个时候,大家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 只大家的氛围都格外轻松时,皇宫内,骤闻噩耗的朱厚照抱着小猪猪布偶坐在床上哭得嗓子都哑了。 “江芸!” “我要江芸!” “呜呜呜,我也要出门。” 刘瑾和谷大用都直接吓跪了。 “这是那个周六做的小玩具,殿下要不玩一下。”谷大用捧着草编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劝道。 朱厚照小手愤愤一挥:“江芸!我要江芸!” “尚衣监送了很多衣服来,不如去换衣服去。”刘瑾说道。 朱厚照回过神来,不哭了,坐在床上抱着小猪猪布偶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咕噜噜就要下床来。 大家以为他想通了,脸上露出笑来。 “找江芸,找江芸。”小太子抱着小猪猪就要出宫去。 众人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慌里慌张追了上去。 朱祐樘听到这个消息都气笑了:“我好吃好喝养着他,他现在要闹离家出走去找江芸,真是有出息啊。” 萧敬笑说着:“殿下重情,真是仁厚啊。” “这个江芸也真是不懂事。”朱祐樘忍不住埋怨着,“都要走了,怎么不来和太子告个别,这些人情世故都不会。” 萧敬只是笑着没说话。 “别哭坏了,去英国公府请张世子的大儿子入宫。”朱祐樘心疼说道,“是不是还在哭啊,真是的,那些长随到底会不会哄。” 萧敬笑说着:“奴婢亲自去看看。” 朱祐樘叹气挥手:“去吧去吧,这个江芸,哎,走了也好,祸害啊。” 那边江芸芸自然还不知道自己被打上祸害的烙印,因为京城回扬州是大船,十来天就倒了,信件早早就送过去了,所以船只还没靠岸,她就开始开心张望了。 这不看还行,一看就要紧了。 “怎么没有人来接我!”江芸芸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张望了好几眼。 顾幺儿晕船,整个人靠在乐山身上,都这样了还忍不住去撩闲:“完蛋了,你老师不要你了。” 江芸芸气笑了:“你这幅样子了还不消停。” 顾幺儿落地是个龙,上船是个虫,所以只能色厉内荏地对江芸芸放着狠话:“我好得很呢,等我下船我就给你好看。” 江芸芸笑眯眯把人扶着下了夹板,阴阳怪气嘲笑着:“给~你~好~看~。” 顾幺儿气得一脑袋砸到她身上。 “哎哎……” 顾幺儿错估自己这两年飞涨的身高和体重,两人眼瞧着就是一个踉跄要一起摔倒了。 后面的乐山大包小包,没有空手出来扶人,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江芸芸和顾幺儿同时挥舞着双手,企图平稳身子。 就在此刻,有个突然伸手把两人扶住。 “你们两个果然是大笨蛋啊。” 那人穿着桃红色的长衫,腰间系者绿色的腰带,叉着腰,大声嘲笑着。 江芸芸听到声音,倏地抬起头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看我做什么?”面前的小孩得意洋洋地抚了抚自己的帽子, 小鼻子一皱一皱的,“认不出我了吗?” “江渝!”顾幺儿凑过来说道,不可置信说道, “你怎么穿男人的衣服。” 江渝叉腰,不高兴说道:“什么男人女人, 我之前听郭叔说了,我们以前有一个朝代叫唐朝, 里面还有女皇帝呢,那个时候女人也穿这个衣服的, 你看我这个圆圆的领子好不好看,上面是我自己绣的花, 是玉兰哦, 而且唐伯虎之前跟我说,我们要穿最粉红色的衣服才好看, 所以我特意穿了这件来接你的。” 小孩手舞足蹈, 义正言辞地强调着。 “哇, 但你干嘛穿这个衣服啊。”顾幺儿好奇问道。 “玩方便啊,而且可以跟着娘跑来跑去的。”江渝笑眯眯说道, “就算跑起来, 也不会有人跟我说要稳重要端庄的。” 江芸芸回过神来, 四处张望着, 突然捏住江渝的肩膀:“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小春呢!乐水呢!陈妈妈呢!” 江渝被当场抓包,大惊失色, 挣扎着就想跑。 这么心虚的表现, 给江芸芸看笑了:“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等会拐子给你拐走了,我看你朝哪边哭去。” 江渝大声反驳着:“才不会, 我整天走的,没有坏人的。” “先回家吧。”江芸芸只好一手抓着一个小孩,“怎么没人来接我啊,娘没来,老师怎么也没来。” 江渝歪着脑袋看着她,大眼睛扑闪了几下。 江芸芸心中咯噔一声:“怎么了?” “你师娘生病了。”江渝凑过来小心翼翼说道,“年前就病了。” 江芸芸脚步一顿。 “年前我和娘去拜年,都起不来了。”江渝小声说道,“娘这几天每日都去看她的,所以今日才没空来接你。” 江芸芸一颗心沉沉往下掉,把顾幺儿和江渝推到乐山边上:“你带他们回家,我去一趟老师家。” “等等,哥……”江渝急得也要跟上去。 顾幺儿连忙把人拉住,大人样说道:“别上去添乱了,我们先回家。” 江渝看着江芸芸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哎哎了好几声:“还有事情呢。” “家里发生很多事情了吗?”乐山柔声说道,“我们先回家再说吧。” 江渝见人走得影子都没了,这才垂头丧气地说道:“好像是那个唐伯虎出事了,我本打算叫他先去五典书店看看的。” “唐伯虎出事了?”顾幺儿大惊,“出什么事情了啊。” 江渝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刚才偷听到郭叔和林哥哥说的,郭叔之前出远门了今天早上刚回来的,一回来,两人就嘀嘀咕咕说了好久呢,说来说去都是唐伯虎。” 这个唐伯虎和哥哥关系这么好,所以江渝一路来的时候,就一直念着这件事情,生怕忘记了。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 “也不一定是出事,唐伯虎这么厉害。”年级大一岁的顾幺儿想了想说道,“说不定就是聊天呢。” 江渝捏着小手:“可口气不太像啊。” “没事的,有事的话,唐伯虎肯定早早就跟江芸说了。”幺儿小手一挥,“我们先回家玩去。” “对啊,先回家吧。”乐山赶小鸡一样把人朝着家里位置赶去,“等芸哥儿从黎家回来再说,你们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 江芸芸走在街道上,两侧有不少店铺改头换面,但也有几家一直开着的老店,她一开始看到那些新店还有些陌生,可当她看到一座座熟悉的内桥,走到江都县衙门口,突然又觉得一切都熟悉起来。 这一条是她一年前日日夜夜走过的路。 从还未大亮的早晨到天色已黑的夜晚,她背着书箱,沿着长长的内城河不停走着,不曾停下来歇息一步。 “没事的,说不定就是风寒了。”她看到一家药店的时候,小声嘟囔着。 其实师娘身体不好,她早就知道了,不然当时也不会请茹老夫人来扬州看病,还住了一个多月。 可临走前,师娘还精神抖擞的。 不不,也不是精神抖擞的,听楠枝说三更半夜的时候咳嗽过好几次的,连小辈都惊动了,可见动静不小。 那个时候入冬了,她说是风寒了。 黎楠枝和江芸芸都信了。 入冬风寒,也是常有的事情。 师娘和老师同岁,年纪大了,抵抗力不好。 江芸芸经过扬州府,走过观音庙,穿过太平桥,最后站在新桥边上,绕过这个祠堂的后面就是黎家了。 现在是正午,初春的太阳还带着寒意,江芸芸匆匆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揉了揉脸。 “没事的,说不定就是风寒呢。”她把自己的脸用力搓了搓,然后才抬脚走入那条小巷。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 巷子口的那盏灯笼不见了,是了,那是只有江芸芸快下学时,黎叔每次都要提早挂上去的,有时是冬天,外面还要罩着透明的防风罩,免得一会儿就被吹灭了。 江芸芸盯着那个位置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没回过神来。 是师娘提议的,她总是很细心,能及时发现江芸芸的窘迫,悄无声息地给读书完的她递上衣食,后来又发现她的衣服总是短一截,就总是找借口给他做衣服,一年四季都不曾少过,就连她去了京城,也还有一份,年年都送过来。 她是很感激的。 微风细雨的关爱,无微不至的爱护。 两辈子的江芸芸在黎家,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老夫人身上看到了。 她茫茫然地走了几步,冷不丁想到。 老师和师娘年纪大了,没来接她。 那黎风呢? 家里现在这么忙吗? “芸哥儿。”身后传来耕桑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我刚去码头找你,听说已经下了一波人了,我还以为错过了。” 江芸芸回过神来,怔怔扭头去看他。 耕桑站在背后,看着她茫茫然的样子,笑问道:“原来您在这里啊,是来接你娘的吗?” 江芸芸仔仔细细打量着他,见他神色正常。 “怎么了?”耕桑摸着脸,笑问道。 “没,没事。”江芸芸呐呐说道,“我是来看看老师和师娘的。” “老夫人风寒了。”耕桑神色如常地说道,“走累了吧,快去屋里坐坐,我去请周夫人出来。” 江芸芸见他如此镇定,心中悬着的石头突然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嗯,那我等会去看看师娘。” “我来接您的时候,老夫人刚吃好药呢,估计正睡着呢。”耕桑笑说着,“还是等您过几天收拾好了再来吧。” 江芸芸哦了一声:“那我明日再来。” “行啊。”耕桑笑说着,“李叔,去二院请周夫人来,芸哥儿来接她归家了。” 江芸芸看着院中熟悉的一切,突然指着那株梅花说:“这株梅花还好好的呢。” “可不是,老夫人说是什么绿梅呢,要我们好好照顾呢,就是今年没开花。”耕桑遗憾说道,“老夫人念了好久了。” “瞧着长得真好,说不定养几年就开了。”江芸芸摸了摸枝干,笑说着。 “是啊,也不知道要几年。”耕桑低声说道。 “芸儿。”拐角处传来周笙的声音。 江芸芸顺势看过去,不由眼睛一亮。 一年多不见,周笙丰腴了不少,眉目间的胆怯一扫而空,温柔多情,笑脸盈盈,身上穿着浅绿色的衣裙,头戴一根银簪,简单温婉。 “娘。”江芸芸笑着迎了上去,嘴甜说道,“这衣服真好看,穿绿色真好看。” 周笙点了点她的额头:“促狭。” 江芸芸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 “就不多送了。”耕桑笑说着。 “回去吧。”周笙温声说道。 “我明日来哦。”江芸芸快乐地摆了摆手。 耕桑笑脸盈盈目送他们离开,再关门时,脸上笑意缓缓消失。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周笙摸着江芸芸的脸颊,“一点肉也不长。” “但我长高了啊!”江芸芸得意比划着,“马上就要和娘一样高了。” 周笙看着她满脸笑意,那双温柔的眼睛在此刻好似在闪耀光芒一样。 “师娘如何了?风寒还没好吗?”江芸芸问道。 “年纪大了,哪有不生病的。”周笙笑说着,“你最近也不要去打扰她了,让她好好养养。” “那我过几天再去看她。”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要静养好久呢。”周笙无奈说道,“你不是二月就要去书院吗?路上走走可要半个月呢,可不能耽误了读书,早些赶路才是。” 江芸芸哦了一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现在一月廿五,路上行船就算二十天,我还能在呆七.八天呢,临走前肯定能看一下的。” 周笙眼波微动,没有说话。 江芸芸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兴奋说道:“我给你们带了好多礼物,京城的路我都踩好了,等我考好试了,我们就可以搬去京城住了。” “那你老师不管了?”周笙笑问道。 江芸芸眼睛亮晶晶的:“一起搬啊,到时候我们和楠枝住隔壁,他可以和老师师娘一起住呢,我就和你们一起住,我们两家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周笙听着她孩子气的话,眉眼弯弯,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不要摸我脑袋!”江芸芸认真说道,“会长不高的,我还要长好高的。” 周笙只好捏了捏她的小脸:“我看还是要先长肉,太瘦了,怎么就吃不胖呢。” 江芸芸叹气:“我也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你会先回家呢?”周笙不解问道,“怎么想到一下船就来黎家啊。” 江芸芸抱怨着:“还不是江渝!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就算了,还给我谎报军情,说师娘病得厉害,我怕死了。” 她笑着举起手:“你看,我的手还在抖呢。” 周笙看着小孩微微发抖的手指,伸手轻轻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不怕的。” 江芸芸走了两步,忍不住继续确认着:“师娘的病真的好了吗?” “年纪大了,要养养的。”周笙如是说道,随后又问道,“怎么好端端想到回扬州了,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去学校呢。” 江芸芸小脸挎着,凑过来小声说道:“娘,你生意做得怎么样啊?” 周笙眼睛微微睁大。 江芸芸扭扭捏捏说道:“没钱了。” 周笙噗呲一声笑起来:“托我们芸哥儿的慧眼,秦夫人眼光手段一流,我们的生意蒸蒸日上。” 江芸芸眼睛一亮:“真的啊?” “对啊。”周笙笑说着,“你不信,你明日去问林老板就知道了。” —— —— “生意太好,我们还打算去仪真县和高邮县试试水呢?若是成功了,我们就和徐家合作,出海去。”林徽得意说道,“我娘做生意可不是我吹牛,可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夸道。 “我就知道你娘厉害。”江芸芸紧跟着送上高帽子,“瞧瞧我们林老板就这么厉害,你娘那肯定是不会差的,真棒,我就说我当初第一眼看到你娘时,就觉得你娘就像是卧虎藏龙,个中翘楚啊。” 江芸芸不要钱地送上高帽子,直把人夸得天下地下仅有一人。 林徽打量了她一下,满意点头:“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你不一样。” 江芸芸眨了眨眼:“什么意思啊?” 林徽轻轻冷哼一声:“之前我们两位娘的锦绣坊刚冒出头的时候,城里有不少读书人一直风言风语,说什么女人抛头露脸,真是六个指头挠痒,多那一道儿。” 江芸芸皱眉,严肃说道:“夏虫不可以语冰,朽木不可雕琢,这些人就是既考不上功名,又没钱生活,纯粹就是嫉妒。” “对!”林徽认真点头,“下次你写话本,你让坏人叫这几个名字。” 他记仇地递上一张纸:“就这几个人,就他们嘴巴最臭了,我之前给人套了麻袋,可惜还没揍他们一顿,就被人发现了。” 江芸芸收下纸,严肃说道:“好,那我们先把这几次的话本钱结了。” 林徽听笑了:“我就知道你是没钱才回来的,不然好端端的,唐伯虎都叫我们别去了,你怎么就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回来了。” 江芸芸一怔:“唐伯虎怎么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她要回扬州的事情,可是写信给唐伯虎的,按照他这么张扬的性子应该早早就来找她才是。 林徽一怔:“你不知道?” 江芸芸摇头。 林徽眉心微动,没说话。 “他出事了?”江芸芸吃惊,随后又自我安慰着,“他在南直隶也算有些名气,不应该出事啊。” 林徽欲言又止:“他没和你说吗?” 江芸芸眉心一动。 “他没说,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林徽犹豫。 江芸芸急了:“说啊,瞒着我做什么啊。” 林徽想了想,低下头,小声说道:“年前几日,他爹突然去世了,结果年后没几天,他娘竟然也跟着走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估计是怕耽误你去书院读书,想要先瞒着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唐伯虎是苏州府吴县人, 听说他之前看中一个废院子,惊为天人,非说要建一个桃源, 还问祝枝山等好友借了不少钱,江芸芸在京城的时候还吃过他千里迢迢送上来的桃子。 桃子其实不好吃, 个头小,核又大, 不过唐伯虎在信中很得意,说三年之后, 等江芸考上状元,他一定亲自带着一筐蟠桃来京城庆祝。 最后那筐桃子被诚勇做了酸酸甜甜的桃子酱, 撒在碎冰上, 反而好吃。 现在江芸芸站在桃林前,看着桃林中郁郁葱葱的绿叶, 春日生机蓬勃, 这些桃树自然也是枝繁叶茂, 只是如今杂草也有了蓬勃之姿,台阶上也长出青苔。 紧闭的木门后是空无一人的庭院, 周围安静地只能听到春日微风拂过树枝的声音。 “您找人?”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 江芸芸扭头, 一个年迈的阿公提着一个食盒站在她身后。 “我来找唐伯虎?”江芸芸说道, “他在这里吗?” 阿公眯眼打量着她:“小公子长得很眼熟?” 江芸芸摸了摸脸:“您见过我?” 阿公突然笑了起来:“伯虎的画中有你, 原是小公子长大了啊。” 江芸芸笑了笑:“原来如此。” “家中有丧事,怕是不能招待你了。”阿公面露愁绪, “伯虎已经好几日不见人了。” 江芸芸沉默着, 从袖中掏出一包种子:“之前听闻他种了很多桃花,这是我在京城找到的新品种,若是他不想见我, 麻烦您帮我送给他。” 阿公接过那包被精心系着的种子,叹气:“小公子有心了,还请稍等片刻。” 他推开门,木门发出咯吱一声,阿公提着东西悄无声息入内。 没多久,院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江芸芸抬头,正看到唐伯虎推门出来,他穿着白色孝服,额间系着一条白布,头发虽用黑簪子挽起,可鬓角间还是垂落着凌乱的碎发, 那张本该张扬的面容在此刻露出几分憔悴茫然之色。 “其归。”他站在门口,看着来人,轻声喊道。 江芸芸上前:“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 唐伯虎沉默片刻后,沙哑说道:“我以为你去书院了。” “好久没回扬州了,想见一下家人。”江芸芸沉声说道,“节哀顺变。” “快披上披风,春暖乍寒,可别也病了。”阿公抱着披风重重走过来说道,“进来说话吧。” 唐伯虎看着她衣摆下的淤泥,低声说道:“这条路不好走吧。” “许是之前的冰融化了,外面都是泥泞。”江芸芸笑说着,“不碍事。” “那条路本来打算铺石板的,谁知道买地建房装修屋子,就把借来的钱都霍霍完了,只能将就着,我爹也不资助我,我本打算今年开春重新找人铺上的。”唐伯虎说。 江芸芸温和说道:“现在铺也不晚的。” 唐伯虎看着她,缓缓让开身子:“进来吧,我给你找件衣服穿。” “擦一下就干净了。”江芸芸说道,“你瞧着很疲惫,我刚才打扰你休息了吗?” 唐伯虎走在她身边摇了摇头:“没有,我已经好几天没睡了。” 江芸芸吃惊地扭头看他。 两人相识至今,唐伯虎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总是脊梁挺直,可今天两人走在一起,江芸芸却觉得他肩膀都垮下来了。 “我睡不着,在祖宅那边也是折腾其他人,所以昨夜就搬到这里了。”唐伯虎声音倏地变低,“我以为来这里我就睡得着的。” 江芸芸嘴角微微抿起,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就在两日前,她差点以为自己要失去师娘,她自然也清楚,情到深处无人能解。 “都怪这屋子,一开始建的时候,我爹放了很多酒,就埋在这些树下,我老觉得那些酒的味道飘上来了。”唐伯虎指着一棵桃树说道,“这颗,里面有桃子酒,我年前刚埋的。” “还有这棵,是打算给我妹妹的,她还未出嫁,我学着绍兴那边的风俗,埋了十坛女儿红。” “还有这个黄酒,等我儿子以后长大了,我在喜宴上喝的。” “还有这个,是稻酒,用稻谷酿的,口感很清爽,我还想等着夏日的时候请朋友来一起喝酒的。” “还有这个,是最不值钱的浊酒,但我爹爱喝,说就喜欢吃这个粗糙厚实的口感。” “这里埋得是我爱喝的清酒,选的可是泉水和最好的谷粟,口感冷冽,我能喝一坛。” “这里是果子酒,我打算等你考好试,给你开荤用的,到现在也不会喝酒,怎么当我唐伯虎的朋友啊。” 唐伯虎好似恢复了一点精神,兴致勃勃给江芸芸介绍着。 江芸芸只是笑着:“你这个桃林真是暗藏玄机啊。” “花了我三百两银子呢。”唐伯虎笑说着,“我是打算做成‘千林映日莺乱啼,万树围春艳双舞’的美景,奈何现在手头拘谨了,打算以后一点点添置上去。” “衡父考好试后,我和楠枝找了一个京城的宅子,屋子走三步就到头了,就这样一月还要一个月二两呢,别说你这个院子了,当时进入的时候,只有四面墙壁的。”江芸芸笑说着,“南北直隶的房价真的是要上天了。” “可不是,别看我这里是郊外,这地方原先是别人荒废不要的,可盘下这个院子就花了我一百两。”唐伯虎无奈说道,“我为了还钱画起了别的画画?” 江芸芸不解:“什么叫别的画画?” 唐伯虎突然伸手搂着她的肩膀,神秘兮兮说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江芸芸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拨开他的肩膀,冷酷说道:“不想知道。” 唐伯虎龇了龇牙:“没意思,江其归,你还是一如既往得没意思啊。” “托福,你也是。”江芸芸懒洋洋说道。 两人来到台阶下,老仆连忙说道:“我去打盆水来江公子擦擦衣摆。” 唐伯虎被人打断了话,也不再说话,只是百无聊赖地站在屋檐下,目光落在江芸芸的衣摆上。 刚才的气氛骤然一空。 江芸芸只好自己找话:“我给你的桃花种子你看看,说是不一样的。” “好,等活了我就找你来看。” “你上次的寄来的桃子有点酸,我们做了桃子酱,反而酸酸甜甜更好吃了。” “那我等明年再给你寄一筐甜的。” “你要不先去屋内等着。” “不了,还是等你吧。” 江芸芸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新的话题了,站在他面前坐立难安。 “不用想着安慰我。”唐伯虎像是明白她的顾虑,抬眸,笑说着,“我听不进去。” 江芸芸叹气:“我也觉得是。” “其实我是想找人说说话。”唐伯虎又说,“但梦晋在读书,枝山在北京,昌谷除了陪我哭什么也不会,徵明被他爹看得严,还有挺多的朋友,就是他们来找我说话的时候,我又突然觉得没意思。” 江芸芸安静听着他说话。 “时间久了,我觉得太耽误人了。”唐伯虎继续说道,“可我一个人呆着我就爱胡思乱想。” 江芸芸想了想,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背。 力气不小,啪地一下,手背立马就红了。 唐伯虎错愕地看着泛红的手背。 “疼吗?”江芸芸镇定问道。 唐伯虎捧着手想了想,突然也伸手打了一下江芸芸的手背,恶狠狠说道:“你说呢。” 那力气也不小,江芸芸的手背也跟着红了。 江芸芸疼得龇牙咧嘴:“我打你什么力气,你打我什么力气。” 唐伯虎轻轻冷哼一声。 “来擦擦衣摆。”阿公端着水走了过来。 江芸芸接过帕子,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抱怨着:“我走了这么久才找到你,你还打我,唐伯虎,你等会睡觉最好睁着一只眼。” 唐伯虎站在她背后,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的衣服,然后也跟着坐在她边上。 水声泠泠,水波荡漾。 江芸芸也不管他,只是忙着自己擦淤泥。 “江其归,还是你有意思。”唐伯虎沉默了片刻后,低声说道。 “还行吧。”江芸芸一向是随意的人,胡乱摸了一把衣摆,把肉眼可见的脏东西擦走就算敷衍了事,动作也格外粗鲁。 阿公在边上看得欲言又止。 “遇到你的那一年,我的好友刘秀才去世了,这是我自小的好友,只比我大两岁,但脾气好,读书好,我很喜欢他的。枝山有一个好友名叫钱恺也去世了,他因为太远没能前往,所以在家中写诗哭祭,他这人重情得很,之前也有好友下葬因为生病没有去,也是日日哭,我就拉他去散散心,刚好走到扬州。” 江芸芸停下动作。 “去年,我的启蒙老师,沈隐君老去,我给他写了墓碣文了,七十了,大家都说是年老多病,走了倒也不用吃苦了,我却是不爱听的,七十而已,他这么好的人,怎么也要到一百才是啊。” 江芸芸抬头去看他。 “然后是今年……”唐伯虎看向天机。 春日的天空总是格外瓦蓝,日头正好,可风吹到人脸上还是有一些冷的。 江芸芸伸手,拍了拍唐伯虎的肩膀。 唐伯虎叹气,神色迷茫:“我才二十四啊。” —— —— 屋内,唐伯虎躺在江芸芸腿边,江芸芸正在欣赏唐伯虎的画。 那些画被凌乱堆在地上,瞧着有小山这么高,这些画里也很多景,江芸芸看到芦苇村的芦苇荡,还有之前赈灾的村,也有桃源里的一年四季,但更多的是人物画,江芸芸也在其中,甚至数量不少。 两人初见面的那封画竟也在他这里。 画中人是初来乍到的江芸芸。 执笔的人是青史留名的唐伯虎。 “我以为在五典书店里呢?”江芸芸看着画中在灯火中的稚嫩的自己,恋恋不舍说道。 唐伯虎冷笑一声:“十两银子就想买走,林思羲就是奸商。” 江芸芸笑说着:“还不是你当初没钱抵债。” 唐伯虎哼哼唧唧说道:“你懂什么吗,读书人的穷那叫没钱嘛。” “这是幺儿吗?你竟然还画了幺儿的。”江芸芸看着画中的顾幺儿正冷酷的抱着那把比他还高的长刀,眼睛却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糖葫芦。 “等他长大了嘲笑他。”唐伯虎毫无同情心说道,“还画了不少呢,等你有空自己去隔壁书房看,不少出丑的。” “画得真可爱。”江芸芸看着七岁时的顾幺儿,看着他圆嘟嘟的小脸,笑说着,“他现在长大了,有点瘦了,但人高了许多,和那把刀差不多了。” “不去了,有缘再见吧。”唐伯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没一会儿,江芸芸突然听到边上有轻微的呼噜声,不由低头去看。 唐伯虎整个人随意躺在草席上,脑袋靠在她腿边,原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他脸色憔悴,眼下的乌青在此刻反而清晰显出来。 ——他太累了。 江芸芸轻轻松了一口气,为他盖上一条被子。 一晃五日过去了,唐伯虎开始挥手赶人了:“快去读书呢,小状元,整天赖我家吃吃喝喝,我可没钱。” 江芸芸坐在饭桌前,笑眯眯说道:“我可不是因为你才留着,是唐阿公的饼太好吃。” “小公子若是喜欢,晚上就烙饼吃。”提着食盒来的唐阿公笑说着。 江芸芸连连点头:“甜的咸的都想吃。” “吃吧,谁还能吃得过你呢。”唐伯虎捏了捏她的胳膊,吓唬道,“听说小时候不长肉,长大了就会飞快地变成大胖子。” “没事,你年纪大,你先胖。”江芸芸不甘示弱说道。 唐阿公在边上看得直笑。 “吃了饭就回去吧。”唐伯虎坐在饭桌前,突然认真说道,“谢谢你能来。” 江芸芸抬眸看他,神色温和:“我一直都在。” 唐伯虎闻言,看着她轻轻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璀璨明亮。 江芸芸回扬州的时已经是傍晚,路上的人流开始逐渐少去,摊贩们也都开始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路边的商铺开始挂起灯笼准备继续营业,空气中隐隐有饭菜的香气。 她拎着唐阿公非要塞给她的一大包饼,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坐着走着,才发现自己鬼使神差已经站在黎家的小巷前。 小巷一如既往地安静。 隐隐可见黎家大门紧闭。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脑子里想的是唐伯虎,可脚步却不由自主走到这里。 “也该去看看师娘了。”江芸芸拎着大饼,自言自语,“不知道师娘病好了没。” 第一百六十八章 黎家走了两个小读书人还有一个整天跑上跑下的小孩, 院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楠枝原先读书的小院也只有几个仆人进行简单的打扫,正午时分, 大家都躲在屋檐下偷懒。 春日悠悠,春风载条, 院中大缸里小鱼正悠闲地吐着泡泡,窗户外面的那片小角落里, 两位小公子种着的花也被人仔细照顾着,绿叶郁葱, 生机勃勃。 门房正昏昏欲睡地歪坐在一侧,眼看小呼噜都要打起来,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声音彬彬有礼, 敲了两声也就不敲了。 但门房还是被惊扰了美梦,心中不悦, 骂骂咧咧站起来去开门。 “芸, 芸哥儿……”他一见到门外站着的江芸芸, 脸上的怒气立刻消失了,磕磕绊绊地喊着。 江芸芸不好意思说道:“打扰到你午睡了吗?” 门房慌里慌张摆手, 怔怔地看着他, 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江芸芸不解问道, “家里有事情吗?” 门房又是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一切都好,快进来吧。” 江芸芸踏入门槛, 听到骤然加快的呼吸声, 这才发觉他今日好像格外慌张。 门房老顺是家中老人了,跟着老师二十几年,自来就是笑眯眯的, 就连黎风见了他也都是一脸客气的,何时有过这样结结巴巴的样子。 “家里有事情吗?”江芸芸敛下笑,严肃问道。 老顺被她的视线一盯,只听到心中咯噔一声,莫名紧张起来。 “没,没事啊。”他小声说道,顿了顿又解释着,“我就是午睡被打扰了,脑子还有点不清醒,芸哥儿别生气,快进来吧,要先去读书的院子看看嘛?里面每日都有人在打扫的,干净得很。” 江芸芸把手中的饼递给他:“我是来找师娘的,师娘不是喜欢吃饼吗?这个饼很好吃的,甜的咸的都有。” 老顺哎哎了两声,连忙接了过来:“您先去坐坐,我让人给你去倒水,再做几道你爱吃的点心吧。” 江芸芸摇头,朝着内院走去:“不麻烦李叔了,我就是听说师娘病了,很担心,所以打算来看一下的。” 这几年,江芸芸在黎家随意惯了,当真和黎循传没有什么区别,黎老夫人的院子,老师的书房都是自由出入的,内外院的人从不会阻拦。 可今日老顺却下意识把人抓住。 江芸芸脚步一顿,低头看着那只手,又抬头去看老顺,心中一沉:“怎么了?” 从进门的一瞬间江芸芸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老顺见了她实在太慌张了。 她不是没有不请自来过,甚至可以说她总是有事没事就上黎家来玩,他们早就习惯了。 而且院中实在是太安静了。 黎家对仆从管束并不严格,她每次来都能看到走动的仆人和丫鬟,可今日一眼看去,院中空荡荡的。 “没事。”老顺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 江芸芸一颗心直接往下坠了下去,一把甩开老顺的手:“到底怎么了,是师娘身体还没好吗?瞒着我做什么。” 她走得又急又快,很快就来到内外院的交界处。 一入内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那药味绝不是煮几贴药可以形成的,恰好又看到耕桑正端着药从厨房位置绕了过来。 “耕桑!”江芸芸喊住他的脚步。 耕桑听到她的声音,也是一脸吃惊回头:“芸哥儿。” “您怎么来了?”他这样说着,下意识去看老顺。 老顺无奈说道:“说是要来看看老夫人的。” 江芸芸紧盯着耕桑看。 谁知耕桑轻巧说道:“那怎么走得慌慌张张的,快擦擦额头的汗,老夫人去年入冬的时候风寒了,如今是年纪大了,还在修养呢,您可要轻手轻脚进来,等会在大厅坐一坐,老夫人肯定是想收拾一下才肯见您的。” 江芸芸见他如此镇定,一时间有些迷茫,看向耕桑又看向老顺。 耕桑的态度太自然了。 所以,师娘真的只是风寒了? 江芸芸那颗原本直直落地的心终于猝不及防停了下来,后背被一阵阵冷汗打湿的衣服,也让她回过神来。 她呆怔地眨了眨眼:“真的吗?” “对啊,我就是想跟芸哥儿这么说的。”老顺也跟着说着,“谁知道芸哥儿这么紧张,害得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江芸芸松了一口气,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那您跟着耕桑走,老顺我啊,要去守大门了。”老顺笑说着,只是临走前又看了耕桑一眼。 台阶上,耕桑的目光只是落在江芸芸身上,笑脸盈盈的。 “我给师娘带了很好吃的饼!”江芸芸跟在他身后,笑眯眯说道,“我从苏州带回来的,可好吃了。” “若是晚上老夫人想吃,就热起来给她吃。” “那我在这里陪师娘几日,就住在以前的房间里。” “之前的房子都打扫着呢,只是芸哥儿可别耽误读书的日子了。” “不耽误。”江芸芸摸摸脑袋,“我走路很快的。” 耕桑闻言只是笑:“是了,我们芸哥儿走路很快的。” “不是风寒吗?师娘怎么病了这么久啊?”江芸芸又问道,“去请茹老夫人来看看了吗?” “茹老夫人去乡下了,一时没找到人,但我们已经留了人在南京,等人一回来就会请过来的,而且扬州的大夫也看过了,说没事的,老夫人年纪摆在这里了,吃药看病都不能随意,只能养得精细一点。”耕桑笑说着,“年前不是还给您和传哥儿做衣服了吗?” 江芸芸立马懊恼说道:“是不是就是做衣服累到了啊,送了好多衣服啊,其实不用做的,我们可以自己买衣服的。”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舒服。”耕桑笑说着,“您现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老夫人是不是醒过来了。” 江芸芸闻言,乖乖站在院子门口,眼巴巴看着耕桑和站在门口的嬷嬷说着话。 那是老夫人的陪嫁妈妈,伊文。 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和师娘一点也不一样,但她其实人很好的,很贴心。 伊文接过汤药看了江芸芸一眼,随后对着她和气地笑了笑。 江芸芸见她神色轻松,也紧跟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伊文入内,耕桑走过来说道:“先去边上坐坐。” “不了,我就在这里等着。”江芸芸回过神来,“哎,老师呢,他不在家吗?” “在的,之前看书看晚了,伤了眼睛正在书房躺着呢。”耕桑笑说着。 江芸芸哦了一声,皱了皱鼻子,孩子气说道:“那我等会也去看看老师,要督促他照顾好自己,这么大年纪了,别弄坏眼睛了。” 耕桑无奈说道:“大概是不想见您的。” 江芸芸摇头晃脑道:“肯定是不好意思了。” 耕桑只是看着她笑。 “师娘是没起来吗?”江芸芸等了一会儿,见大门还是紧闭,不解问道。 “快了吧。”耕桑眸光微动,“老夫人最是爱干净,说不定还要洗个脸呢。” 江芸芸听了又是连连点头:“哦哦,要的要的。” 又过了一会儿,大门才打开,伊文站在台阶上,对着江芸芸慈爱说道:“芸哥儿,还不过来。” 江芸芸眼睛一亮,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 “我可以进去看了吗?”她站在台阶下,仰着头问道。 伊文看着她天真的样子,点了点头:“进去吧,难为你这么惦记夫人了,总不好不让你见面。” 两人入内,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但屋内的帘子都被挽起,连带着窗户都开了一小条缝,亮堂的日光倒也冲散了那种浓郁的阴沉。 只是江芸芸还是莫名觉得不舒服。 “要调理身子,所以最近一直在吃药。”伊文像是明白江芸芸的心中所想,解释着,“年纪大了,总是要慎重一些的。” 江芸芸点头,只是再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床上的帘子被放了下来,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那种被压抑许久的奇怪感觉再一次涌了上来。 “夫人病得有些久了,消瘦了不少。”伊文低声说道,“她觉得自己不好看了,不想这么见您。” 江芸芸呐呐说道:“我不介意的。” “我很想见师娘。”她顿了顿,认真说道。 “芸哥儿。”帘子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新衣服好穿吗?” 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只是因为在生病,有些轻飘了。 “好穿的,我现在就穿着呢,很好看,就是太粉嫩了。”江芸芸转了一圈,故作抱怨的说着,“想穿的成熟一点。” “多好看啊,芸哥儿才十三岁,穿这个颜色才好看。”伊文笑说着,“别说,和渝姐儿当真是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好看。” “我那日看渝姐儿穿着男装跑到我边上,我瞧着那年纪,那身形,还以为是你呢。”金旻笑说着,“长得真像啊。” 江芸芸安静听着:“渝姐儿总是闲不住。” “小孩子嘛。”金旻笑说着,又夸了几句江渝,却没听到江芸芸的动静,不解问道,“怎么不说话?” 江芸芸看着帘子中的影子,一脸担忧:“很担心师娘,不知道师娘怎么病得这么厉害啊,很想见见你。” 屋内的气氛一顿。 “不严重。”金旻轻笑一声,无奈说道,“是你老师太小题大做了,非要我吃药,我这人一吃药就吃不下饭了,这一个月说是养身子,我瞧着我倒是瘦了,过几日就不吃了。” “你也是知道我们夫人最爱漂亮的。”身后的伊文也跟着解释道,“现在连老爷也不见了,非说要养回来才见人呢。” 江芸芸捏着手指没说话。 “怎么又不说话了。”帘子内的身形动了动,“我真的没事,不然你等会去问问你老师,难得回来一趟也不陪我聊聊嘛。” 江芸芸摆了摆手,自己搬了个小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在京城过得如何?国子监读书开心吗?”金旻温和问道。 “京城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就是物价太贵了,我和楠枝住在一起,为了迁就我读书,我们住在保大坊,师娘有空也劝劝楠枝找个更近的院子。”江芸芸老实交代着,“在国子监遇到几个好朋友,他们人很好,也很照顾我,博士也很好,祭酒看着凶,其实人也不错,我很喜欢他们。” 虽然隔着帘子,但江芸芸就是能感觉到师娘在看着她。 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 “芸哥儿就是这点好,去哪里都能找到好朋友,以后的日子肯定过得好。”金旻满意说道,“瞧着比楠枝这个锯嘴葫芦,和你老师那个老古董好多了。” 江芸芸不好意思摆了摆手:“没有的,楠枝也很好的,老师只是很有自己的想法而已。” “也就你这么夸他们,我就知道在我们芸哥儿眼里啊,这世上都是好人,就是再讨厌的人,你都能找到优点。”金旻叹气,“真是善良的小孩啊。” 江芸芸被夸得小脸红扑扑的。 “准备何时启程去读书,你老师和人约定是二月初,你可不能迟到了,给山长留下不好的印象。”金旻又问道。 “过几日我便走,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们的。”江芸芸不好意思说道,“我很想你们。” 金旻声音顿了顿,随后声音带笑:“真是好孩子,出门在外还惦记我们,你的礼物我看到了,哪里找的棋谱?” “经过烟袋斜街时看到有很多人卖古玩,然后看到有人在卖这个,跟我说是失传的唐朝《媪妇谱》,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瞧着里面的棋局确实不错。”江芸芸开心说道,“师娘看了吗?” “三十六着棋,确实用意独特,妙招迭出。” “我也觉得很好。”江芸芸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来,“我就知道师娘喜欢。” “去看看你老师吗?”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金旻咳嗽一声说道,“我吃了药有些困了。” 江芸芸连忙起身,想要上前一步,只听到身后的伊文嗔怒道,“芸哥儿也十三了,是个小大人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江芸芸瞳仁微微睁大,讪讪停下脚步,不安说道:“对,对不起。” “等你下次回来,师娘病好了,吃的白白胖胖的,你想看多久都行,就是想在我边上打地铺睡觉都行。”金旻打趣着。 江芸芸哼哼哧哧点头,没说话了。 “真是傻子,去找你老师吧。”金旻无奈说道。 江芸芸只好跟着伊文后面离开了。 “师娘真的没事吗?”临走前,江芸芸停下脚步,扭头去看伊文。 伊文被她黑漆漆的眸光冷不丁看了一眼,心中微颤,但很快回过神来,笑说道:“自然是没事,年纪大了而已,你且安心去读书,考个状元回来给夫人看看,若是真的有事,难道楠枝也不知道,或者您等会去找老爷,再问问不就都知道了,真的只是小风寒而已。” 江芸芸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临走前,楠枝也没任何异样。 他可骗不了她。 江芸芸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那就让师娘好好养病,我今年书院放假再回来看她。” “安心读书才是。”伊文板着脸说道,“大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此扭扭捏捏做什么。”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说道:“那我去找老师。” “去吧。”伊文说道,仔细叮嘱道,“慢慢走,走阴凉处。” 江芸芸笑眯眯应下。 —— —— “走了。”屋内,伊文低声说道。 帘子后,金旻的声音再也不似刚才的精气十足,只是虚弱说道:“让老爷收拾收拾,昨夜是不是又偷偷哭了,眼睛红红的,芸哥儿一眼就看出问题了。” 伊文坐在床边,挽起帘子,露出里面的人。 金旻当真瘦了许多,连带着原本丰腴的脸颊都凹了进去,整个人面色发黄憔悴,额头系着一条宽抹额,后背的隐囊被垒得很高,若非如此,刚才连坐也做不起来。 “芸哥儿真是谨慎呢,刚出门的时候还问我呢,还好我按着夫人说的告诉他了。”伊文低声说道,“何必瞒着他呢。” 金旻叹气:“他虽非是我孙子,我却又觉得他可爱可怜,总想着不能耽误他,让他好好读书才是,而且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若是真的……” “姑娘!”伊文出声打断她的话,“等茹老夫人来了就没事了,她的医术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这个是老毛病了,她对您的病情了如指掌,一定知道如何调理的。” 金旻没说话,只是伸手握着她的手:“你说得对,那就更不要跟芸哥儿和传哥儿说了,他们都是心思重的人,尤其是芸哥儿,这么重情的人,可不能被我耽误考状元了。” 伊文看着她笑,只是不由红了眼眶。 生老病死,时至则行,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可这是一起长大的姑娘啊。 她的姑娘,老了,病了,她却还期待漫漫春秋中,她可以长命百岁,无痛无忧。 江芸芸来到老师书房前,却见老师正躺在躺椅上,用一条湿白布蒙住眼睛,不由好奇问道:“老师怎么了?” “听闻了你在京城的呼风唤雨,大为感动。”黎淳阴阳怪气说道。 江芸芸踏进去的脚收了回来,站在门口,心虚说道:“老师说什么呢,我可没干坏事。” “可不是,在国子监大出风头呢。”黎淳伸手想把帕子抓下来,但到底只是压了压一角,继续说道,“出头鸟,也不怕挨打,早就跟你说低调一些了,那些等待历事的监生可不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也不怕以后给你使绊子。”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他们确实不行,我已经试探过了,以后不会有大出息的。” “人家也不是靠真才实学做官的。”黎淳冷哼一声,“万万记住,不要与小人作对。” “我就是好好读书而已。”江芸芸嘟囔着,“读书好又不怪我。” 黎淳没说话了,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嘲讽着:“可不是,你江其归最是厉害了,最好以后做到内阁首辅去,瞧把你狂的。” 江芸芸嬉皮笑脸说道:“好啊,借我们老黎状元吉言。” 黎淳气笑了。 “早点去读书。”他话锋一转,淡淡说道,“白鹿洞书院可不是国子监,里面高手如云,礼、乐、射、御、书、数,都要学的,别误了时间,让山长给你留下坏印象,我可帮不了你了。” 江芸芸不高兴嘟囔着:“怎么都在赶我走啊,时间还很宽裕啊。” “路上行船哪有掐点的,只有你等人,哪有人等你的道理。”黎淳说道。 江芸芸没说话。 闭着眼的黎淳没听到动静,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重了,过了一会儿又解释道:“大家都是关心你的学习,不想耽误你。” “我会好好读书的。”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考个状元回来给老师,这样就有大小两状元了。” 黎淳顿了顿,又笑了,还是冷笑。 “听说您看书把眼睛看坏了,我给你揉揉。”江芸芸凑过来,小手指鬼鬼祟祟的。 黎淳手上长了眼睛,啪地一下把她的手拍开:“我猜你想嘲笑我,所以我打算叫你滚了。” “看什么书看这么认真啊。”江芸芸拖过一张椅子,坐在老师边上,随口问道。 黎淳低声说道:“都看,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我本以为我博览群书,却发现还是少了。” 江芸芸比划着手说道:“我也发现了,国子监那个藏书阁彝伦堂好多书啊,我这次去国子监把底下两层的书都看了,就上面一层,那个陈典籍可小气了,只准我看,不准我抄呢。” “那是典籍藏书,你一个读书人,还是借读的举人,能给你看,那个陈典籍已经格外爱才了。”黎淳淡淡说道,“下面的书都会背了,那就很好了,考个科举绰绰有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江芸芸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使不完的精力。 “我昨夜没睡好,困了。”黎淳开口赶人,“你也刚从苏州回来,去好好休息吧。” “哎,唐伯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肯告诉我,还是思羲说漏嘴我才知道的。”江芸芸坐在一侧,看着老师脸上的白布,叹气说道。 黎淳沉默了。 “瞒我做什么。”江芸芸委屈巴巴,“这么大的事情,我又不会添乱,而且我也很担心的。” 黎淳脸颊微动,那条白巾滑稽地落到鼻尖,却依旧还未露出眼睛。 他大概是在看着江芸芸的。 “事已至此,自然都是为了你好。” 江芸芸看着老师下意识紧绷的神情,虽然那一瞬间来去匆匆,但她还是倏地红了眼眶。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管桃花依旧笑。 她才十三岁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江芸芸出发去书院的日子定下了, 一月十三。 同行的还是只有乐山和幺儿。 黎家送来一套崭新的笔墨纸砚,还有老夫人的一套新衣服,还是粉粉嫩嫩的。 江芸芸摸着那衣服, 又看了一眼在外面玩陀螺的江渝身上的衣服。 “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师娘做得吗?”江芸芸瞧着衣服的纹路有点眼熟。 周笙点头,无奈说道:“就年前的时候, 我让江渝带着乐水还有陈妈妈去黎家拜年,江渝自从离开江家后, 跟着秦夫人东奔西跑,穿男装也方便, 那天也这么穿上门的,那是你的旧衣服, 袖口有些破了, 老夫人看到了就拉着她,非要给她做新衣服。” 江芸芸摸着新衣服, 笑了笑:“师娘一向喜欢小孩。” 周笙想了想, 认真说道:“她是喜欢你。” 喜欢江芸, 所以爱屋及乌喜欢江渝。 江芸芸沉默了。 周笙冷不丁又说道:“渝姐儿穿起男装来和你真像,十岁的你。” 江芸芸抬眸。 “若非老夫人那天说的, 我都还没发现, 太像了。”周笙担心说道, “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啊。” 江芸芸目光看向窗外的江渝。 十岁的江渝早已没了在江家的瘦弱胆怯, 她眉眼闪耀,神色自信, 眉飞色舞间, 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在傲然绽放。 她长得很漂亮,结合了江如琅和周笙的全部优点,眼睛又大, 头脸还小,线条流畅,显得整个人格外精致,而且她还有一道浓密的长眉,化解了周笙带来的柔弱妩媚,更显得英气俊美。 “若是扮男子,一定比我还像。”江芸芸笑说着。 周笙细眉微微皱起:“那可如何是好?那我以后不要她穿男装了。” 江芸芸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你难道还能拦着她外出不成?而且小孩是越来越叛逆的,你越不给她穿,她越想穿,而且当初让你们出来,不就是想要你们过得随心所欲一点吗?何必又禁锢着她。” 周笙为难说道:“那可如何是好?若是让人发现异样可就不好了。” “要是有人想知道,仔细一查,这事也瞒不住的。”江芸芸格外淡定说道。 周笙果不其然露出焦灼慌张的神色。 江芸芸神色自若吩咐着:“所以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周笙面露不解,随后认真问道, “是准备跑吗?” 江芸芸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一本正经问道:“那我们打算跑哪里去啊?” 周笙发现自己说了蠢话,脸颊红扑扑的,小声说道:“芸哥儿越来越促狭了。” 江芸芸托着下巴,笑脸盈盈说道:“是做好和我断绝关系的准备。” 周笙脸上笑意倏地敛下,神色震惊,嘴唇颤抖。 “我没开玩笑。”江芸芸低声说道,“你自己要多存点钱,哪一天情况不对,你就带着江渝赶紧跑,走得越远越好。” 周笙沉默地看着她,眉心一动。 “我就是和你设想一下这个事情。”江芸芸打断她的未竟之言,笑说着,“你要心理做好这个准备才是,没有别的意思。” “可你考试的时候都没事。”周笙小声说道,“以后怎么会出事呢。” “就算你后年下场去考试,也才十五,十五岁的话,男女确实开始有些不同了,但遮掩一下还是可以的,你太过消瘦了,我觉得十五六岁也很难会有很大的变化,而且我听说乡试是最严的,但会试和殿试就没有这么严格了。” 周笙显然出来的这一年多也没闲着,打听了不少事情。 江芸芸惊讶说道:“你知道得还挺清楚!” 周笙抿了抿唇:“我特意打听的,我总是很不放心你。” 江芸芸沉默了。 周笙对江芸的爱当真是浓郁,不加遮掩。 她越是如此,江芸芸便越觉得自己是偷来的。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周笙见她不说话,惴惴不安问道,“不然你好端端回扬州做什么?” 江芸芸连连摆手:“我真的就是回来看看的,我现在才十三岁,哪有什么事情。” 周笙皱着眉,一脸不信地说道:“你总是什么都不跟我说。”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觉得这话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你总是一个人做决定。”周笙继续说道,“我也很想帮你的。” 江芸芸听得龇了龇牙,连忙打断她的话:“我真的是回来看看你生意做得如何,想要问你要点钱的。” 周笙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江芸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嘴角的小梨涡一闪一闪的。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乖。 周笙只当信了她的话,然后一本正经说道:“我现在很有钱。” 这会儿轮到江芸芸半信半疑:“真的假的?赚到……嗯,一百两了吗?” 她其实到现在对银子都还没有太大的概念,也对做生意没有太大的了解,虽然她心里算的清楚,现在一两银子从明初的一千文到现在只能换七百文,一文钱可以买个蒸饼,要是折算成米价,一石等于是一百二十斤,现在的一斤比她知道的一斤还要多零点五斤,也就是说现在的一百二十斤,约等于一百八十九斤,又因为一贯一直等于一千文,现在一贯银子可以买到一石米的价位来说,折合现在的白银大概就是一两半左右可以买到一石米,而普通人家的最低生活标准,也就是赈灾标准来的,四个大人,每人每年要吃将近四石,小孩是两石,总计粮食需要将近十八石米。 十八石,就是要二十七两银子,不知道对比她上个年代的米价如何,但想来是贵很多的。 所以她一直觉的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她在京城住了一年多,又是租房子又是自己做饭吃,还时不时要花点钱交际买点礼物,也就只花了八十两。 要知道现在的一个人一年非常体面点的工作一个月也才一两银子,在加上一斗米,一年不吃不喝也才十二两,勉强能养活自己,而且这只是饿不死人的标准,要是想开荤,现在的肉价可不便宜。 所以一百两,那真的好多好多了。 江芸芸悄悄在心里飞快的算了一笔账,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道:“一年赚一百两,一个月就有八两了,可以买五六石米了,我们吃一顿扔一顿也可以了。” 周笙冷笑一声:“你看不起秦夫人,我过两天就去和她告状。” 江芸芸瞪大眼睛,不高兴说道:“你怎么也爱告状。” 周笙起来,对她说道:“过来吧,小穷鬼,让你看看娘的本事。” 江芸芸溜溜达达走过去,周笙的床里面很不少被子叠着,他从里面掏了掏,没多久掏出一个大木盒来,然后对着江芸芸招了招手:“上床来,把帘子放下来。” 江芸芸看着那个大盒子,又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歪着脑袋,然后果断爬上去,飞快放下帘子,兴奋说道:“很多钱吗?我看看。” 周笙神秘兮兮地拍了拍盖子,谦虚说道:“还行吧,主要是秦夫人分红一向大方。” 江芸芸眼巴巴说道:“让我看看。” 周笙打开盒子,只见里面码着一块块整齐的银子,还有不少金银首饰。 “这个做什么的?”江芸芸不解问道。 “有些客人没用银子,直接用金银首饰抵价的,我们也是折合现在的物价算的,年底秦夫人和我分红的时候,我也拿了几条,以后可以给你带,这个玉佩用来压你的衣摆你说好不好看。” 江芸芸已经没空管什么玉佩了,仔仔细细数着银元宝:“一个,两个,三个……十个!!!” 一般来说这么一个大银锭子就是一百两! 足足一千两!! 小穷鬼惊呆了。 “这可是大钱,以后留着给你和渝姐儿成婚用的,我可舍不得花。”周笙小心翼翼合上盖子,“这些首饰也是,这里面还有金的,到时可以融了重新打,娘已经打听好谁家手艺好了。” 江芸芸眼巴巴地看着她把银子收了回去,又哼哼哧哧埋在被子里。 “还有小碎银的。”周笙又在里面掏了掏,然后又捧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江芸芸看。 这里面都是剪碎的银子,满满一大盒,瞧着冲击力比那十个银元宝冲击力还大,毕竟日常生活都是用碎银子比较多。 “这里才是我们的日常开支,对了,你给乐山的钱发了没?”周笙随口问道。 江芸芸苦着脸摇头:“月俸发了,年终奖还没发呢,京城物价好高,我花钱也控制不住自己,有点大手大脚。” “京城可是大地方,肯定花钱多,你人生地不熟在那里,肯定是要到处交际的,花钱也是正常的,不是大手大脚。”周笙安慰着,然后抓了一把碎银子到江芸芸手中,大方说道,“乐山的钱你记得给他,你自己给,让他也开心一下。” 江芸芸小心翼翼捧着银碎子,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这次出门,我给你带两百两银子。”周笙大方说道,“没钱了,娘给你挣。” 江芸芸一把抱住周笙,哭唧唧说道:“大腿,金灿灿的大腿啊。” 周笙红了脸,把她推开:“胡说什么,我才不是大腿,我是你娘。” 江芸芸打开荷包,把银碎子小心翼翼放进去:“那我申请涨月俸。” 周笙迷迷瞪瞪看着她:“什么意思。” “你给江渝多少钱?”她嫉妒问道。 周笙老实说道:“不给钱的,要什么我给他买什么。” “哎。”江芸芸呆住了。 “小孩子要什么钱!”周笙严肃说道,“会学坏的,而且要是被坏人知道了,怎么办,多危险。” 江芸芸想了想:“那我不申请了,两百两就很好了。” “你要是读书不够,那我再给你一百两。”周笙回过神来说道,“没事的,出门在外,花钱买平安也是很正常的。” “不了,要一视同仁。”江芸芸严肃说道,“但是我今年的压岁钱,娘怎么还没给我。” 周笙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我是老大,我要多一点。”江芸芸话锋一转,嬉皮笑脸说道,“这个可以偏心的。” —— —— 江芸芸热情得给乐山发了五两银子的年终奖,还多给了一两。 “在京城整天忙得跑上跑下的。”江芸芸笑眯眯说道,“你该得的,而且可以攒钱考虑终生大事了。” 乐山的脸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羞红的,半晌没说话。 “走吧走吧,这几天好好玩,不用跟在我边上了,加班费很贵的。”江芸芸苦恼地把人打发走。 乐山在京城那一年可是全年无休,江芸芸最后的十几两银子全给他了。 但是乐山只收了十五两。 江芸芸大为感动,励志要努力挣钱。 门口,江渝趴在门口眼巴巴看着:“你的荷包好鼓啊,娘是不是给你好多钱了。” 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我可是大人了,过几日还要出门读书呢。” “我也是呢。”江渝挺了挺小胸膛,“我会帮忙谈生意的。” “我是解元了。”江芸芸得意洋洋说道。 江渝没说话了,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那除了大钱,娘有没有给你小钱啊,娘都没有给我钱。”她笃定说道,“怎么偷偷摸摸给你钱了。” 小春在背后拆台道:“可你每次买什么,夫人都给你买啊,芸哥儿人在京城,陈妈妈都说芸哥儿这个花钱速度,说不定在偷偷吃糠咽菜也不跟我们说呢。” 江芸芸听得脸都黑了。 ——感情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怪不得周笙刚才给钱的时候,一直都是一脸心疼的模样。 她刚开始还以为是心疼钱。 原来是心疼她啊。 江渝回过神来,拍了拍手:“也对呢。” 江芸芸轻轻冷哼一声,但很快眼珠子一转,把江渝招呼进来:“来来,你的压岁钱我还没给吧,我也给你钱。” 江渝眼睛一亮,屁颠屁颠走进来。 “但是有个条件。”江芸芸又说道。 江渝嫌弃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有这么大方。” “现在是你没钱,还不听我的。”江芸芸冷笑一声,“你就说这钱赚不赚。” “赚!”江渝充满江湖义气地说道,“上刀山下火海,一定都给您办了。” 江芸芸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江渝拨开她的手,伸出自己的手递到她面前,大有一手给钱,一手谈事的架势。 江芸芸爽快地掏出两个碎银子放到她手中。 “你一个月要给我写两份信,信中要写写黎家的情况,尤其是写一下我师娘的事情,帮我看看她身体好了没。”江芸芸说道,“还有家里的事情也要说的。” 江渝捧着碎银子,不解问道:“你师娘不是说病好了吗。” “多关心一下嘛。”江芸芸笑说着,“要一直关心下去的。” “行吧,反正我也整天去黎家玩。”江渝爽快答应下来,然后捧着银子跑了。 江芸芸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叹气:“我就说还是要多读书吗,要是有个文凭就不会被骗了。” 每个月两份信,路费可不便宜,江渝小朋友十有八九要倒贴了! 日子一晃而过,临走前,江芸芸又去了黎家拜访,黎淳在书房见了她。 “好好读书去。”黎淳说,“私塾和官学差别很大,白鹿洞书院自来是考学重地,理学之风浓郁,你会有新的收获的。” 江芸芸认认真真点头。 “路费可是够了?”黎淳问。 江芸芸小声炫耀道:“我娘现在可厉害了。” 黎淳选择闭眼不听。 ——真是多嘴的一天啊。 江芸芸得意地哼哼唧唧了两声。 “那就去好好读书吧。”黎淳低声说道,“其归。” 第一百七十章 江芸芸怀揣巨款, 带着兴高采烈的顾幺儿,惴惴不安的乐山,告别老师和周笙, 终于踏上去往江西的行船。 江西素来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美誉, 民间有言:“国初馆阁莫盛于江西,故有翰林多吉水, 朝士半江西”之句,可见江西人才辈出。 黎淳为江芸芸选了江西的书院, 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第一是江西学风浓郁,建文二年开科就曾有江西“一科三鼎甲”的盛况, 结果三年后的科举, 江西举子更是一口气包揽了前七名,轰动一时。 第二是江西不仅文人辈出, 自内阁开设以来, 江西籍的阁臣就有六位之多, 且个个都是鼎鼎有名之辈,如今文臣武将中, 江西人也不少。 至于选上白鹿洞书院则是因为历史悠久, 理学浓郁, 学风自由, 江芸芸一直不曾有过太多的同学,所以去交流才是最好的成长。 从扬州可以直接坐船南下, 顺着长江到达南康府星子县, 全程坐船需要二十天。 二月底的时候,船只也终于停了下来。 “现在直接去报到吗?”乐山看着略显荒凉的码头,犹豫说道, “也不知道书院远不远。” “去白鹿洞吗?”有个原本正在码头边闭眼小憩的车夫听到声音,立马一个鱼跃爬起来,热情问道。 乐山警觉地挡在江芸芸面前。 车夫打量着这三人,瞧着年纪是一个比一个小,更加和气说道:“我可不是坏人,我就是专门赚拉车这个生意的,每年都有不少人要去白鹿洞书院读书,白鹿洞可不好走,在庐山五老峰下的一个山丘里,四环合树,三面环山,一面夹水,四面高,中间低,要从小路进去的,不然怎么说白鹿洞呢?” 江芸芸好奇探出脑袋:“那你带我们进去,收多少钱啊?” 车夫瞧着有戏,笑得更和气了:“三十文而已,保证给你送到山门口,又快又准确,一点也不耽误时间,小公子可要做这笔买卖啊?” 江芸芸很早就听说朱熹曾在白鹿洞学院开学时,就曾有车夫樵夫等百姓上山听课,每次开课都有百人之多,导致当时江西读书之风自上而下而起,人人读书,颇有孔子所言的礼乐气氛。 面前这位车夫说话就格外斯文。 “你读过书?”江芸芸好奇问道。 “稍识几个字。”车夫笑说着,“要和你们这些读书人打交道,可不是要多读点。” 江芸芸客气问道:“你可知学院里有住宿的地方?还是需要自寻住处?” 车夫显然对书院也格外了解:“有住宿的,学院内的读书人都要住在宿舍里,但不允许带仆人上去,也不能带小孩过去。” 顾幺儿立马抱住江芸芸,大声说道:“我就要和他在一起的。” 车夫看着脸颊肉肉的小孩,一脸怜爱:“山下也有民家屋给你们住的。” 顾幺儿立马给自己翻了脸,不理他。 “去书院要多久?”江芸芸又问。 “若是现在启程,半个时辰后可到山门口。”车夫说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要早些去才是。” 乐山作为这里年纪最大的人,心中警惕,小声嘟囔着:“万一是坏人呢?” “我可不是坏人,我朱三可是这码头出了名的利索人。”车夫不悦说道,“我这十来年拉过的读书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了,都是好聚好散的,没有出过一次意外。”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我瞧这个兄弟长得一脸正气的,很难是个坏人呢。” 朱三骄傲挺胸:“还是我们小公子慧眼如炬。” “那我们坐车走吧,早点安顿好,我们早点休息。”江芸芸拍案说道。 朱三立刻热情起来:“那赶紧上车吧,您要是还想知道我们白鹿洞书院的发家史,我也是可以详细说给你听的。” 江芸芸眼睛一亮,直接坐在车辕上:“说来听听。” 朱三甩了甩马鞭,笑说道:“得嘞,小公子坐稳了。” “要说我们白鹿洞学院最早可是要从唐贞元元年说起,当时的洛阳人李渤、李涉兄弟隐居庐山,渤养了一只白鹿,被称为白鹿先生……” 后来此地被建台修屋,就成了白鹿洞,等到南唐时,李善道、朱弼等人在白鹿书院置田聚徒讲学,当时称之为“庐山国学”,名声之大可以和金陵的国子监齐名。 宋的时候被扩为书院,当时与睢阳、石鼓、岳麓并称四大书院,国子监九经李善道是白鹿洞书院首任洞主,庐江籍学生伍乔是白鹿洞的第一位状元。 “让我们白鹿洞声名鹊起的却是在淳熙七年,因为朱子重建白鹿洞了。”朱三得意说道,“与我同姓呢,真是荣幸。” “我瞧着您面相就很文雅。”江芸芸大力夸道,“一看就是也有祖辈荣光的人。” 朱三炫耀着:“小公子小小年纪,当真是眼尖,我的太爷爷可是秀才呢。” “怪不得呢。”江芸芸夸道。 朱三话锋一转,遗憾说道:“可惜了,书院在前朝的时候由于兵火,书院被毁,文物荡尽,此后八十七年都是荒凉的,直到正统三年才开始重建。” 江芸芸也一脸可惜:“当真是大祸,如今的重建可是原址重建。” “说是这么说的,但前朝的事情我们又如何得知呢。”朱三话锋一转,笑说着,“您还不知道里面的布局吧,让我给您说一说,等会入门也不至于露怯,给人留下坏印象。” 江芸芸感激说道:“那真是有劳朱三哥了。” “客气,其实我们说的白鹿洞书院,并非只是一个书院,而是有五组院落,整体都是沿着贯道溪自西向东串联建筑。” 朱三比划着:“可大了,我们要去的书院在五组院落的中间,也就是第三组,位于棂星门院东,紫阳书院西。” “这么大?”乐山掀开帘子,惊讶,“其他地方也属于书院吗?” “算是的,入门第一个看到的乃是先贤书院,从名字上就可以得知这里面全都是陈列先贤的,最中的是朱子祠。” “第二个院落就是棂星门院,在这里可以看到正中的礼圣殿,是书院祭祀孔子及其门徒的地方。这里面有先师孔子的行教立像,可是唐代吴道子摹绘的,仙风道骨,衣袂飘飘,后面的大成殿,供奉着复圣颜子、述圣子思、宗圣曾子、亚圣孟子。” “穿过大成门和贯道门就到白鹿书院了,您就是在这里读书的,进了门楼你就能看到御书阁,也就是藏书的礼房,后面的明伦堂则是讲堂之地,学院每年都会邀请很厉害的人在这里讲课,您要是想去听可要早些去,去前面听得清一点。” 江芸芸连连点头,谦虚问道:“都请过谁呢?” “朱子和他的死对头陆九渊呢。”朱三得意说道。 江芸芸没说话,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没了吗?”顾幺儿把脑袋从帘子后探出来,嘟囔着,“不就是两个人吗?” 朱三咳嗽一声,为自己挽回尊严:“反正很多,你会知道的。” “继续啊,后面两个地方是干什么啊。”顾幺儿好奇问道。 “白鹿书院后面就是紫阳书院了,说是书院,其实里面都是石碑,刻着历代和书院有关的文章,小公子若是以后功成名就,想来也是能进去的。” 江芸芸也不谦虚,笑说着:“借您吉言。” “穿过两斋仪门,最后一个院落是延宾馆,这个其实是新建的,就成化五年由江西提学佥事出资建管的,当时还让洞主,也就是山长做了《延宾馆记》,这里是招待四方来宾的,平日里很少轻易开启,你们也不是随便去的。” “这个书院好大啊。”顾幺儿吃惊说道。 “可不是。”朱三比划出大拇指,“我们白鹿洞书院可是最厉害的。” 说话间,马车驶入一条小道,随着越来越走近,两侧山堑逐渐高耸,到最后只有一条两辆马车堪堪并行的小道。 “哇,真的进去山洞了。”顾幺儿大喊了一声,果然听到有余音回荡。 “要走数里呢。”朱三笑说着,“三位坐稳了,山路是一直往下的,可别摔了。” 乐山连忙把顾幺儿和江芸芸拉了回来:“还是坐马车里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看到一个高高的尖顶出现在众人面前,随后是一整座庞大严谨规整的建筑群悠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些屋子依山而建,层层叠进,偏又错落有致,随着马车越来越近,山墙起伏游走,飞檐翘角好似一笔笔干净利索的笔墨,飞扬直上。 “好漂亮。”江芸芸惊叹着,目光落在包围着书院的三座群山,“这三座山可有名字?” “后屏山、卓尔山和左翼山。”朱三笑说着,“若是您能碰到一个性格放荡洒脱的夫子,他可是会带你们去爬山踏青的,现在的二月芬芳,正是爬山的好季节啊。” 江芸芸的目光从三座郁郁葱葱的高山上扫过,最后落在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闲云潭影日悠悠,当真好春色。”江芸芸笑说着。 “那是。”朱三也把车停下一处平台上,“到了,剩下的路要你们自己走了。” “祝小公子学业有成,金榜题名。”朱三收了钱,临走前,嘴甜说道。 乐山站在巍峨门口前,这才发现刚才朱三讲得太过轻描淡写,只有切实站在这里才能这座有着煌煌历史的学院到底有多雄伟。 重檐悬山顶上覆着层层灰瓦,檐下又砌有一条长条形石框,全程没有切割打磨的痕迹,石板上有穿孔十字形的叶子五个,再往下看去是“白鹿洞书院”的五个字。 笔锋锐利,一气呵成。 “你们找谁?”门口有仆人看到来人,彬彬有礼问道。 “我是来读书的扬州学子江芸,这是帖子。”江芸芸把袖中的拜帖递了过去。 仆人接了过去,打开后仔细看了看,又看着江芸:“山长提起过你,说是若是您来了就直接请去御书阁,江公子这边请。” 江芸芸跟着他的脚步正要入内,那门童伸手拦住顾幺儿和乐山:“书院只准读书人入内,仆人小童不准入内。” 顾幺儿小鼻子一皱,正打算胡搅蛮缠。 江芸芸咳嗽一声警告说道:“等我出来。” 顾幺儿小嘴一撇,格外委屈地看着他。 乐山连忙掏出糖来哄道:“幺儿吃糖吧。” 门童不理会他们的小动作,只是抬脚离开了,江芸芸也不得不跟着离开。 “我才不吃,我要江芸。”顾幺儿看着他无情的背影,伤心说道。 御书阁是一个二层建筑,建筑四四方方,周边则是一圈木质走廊环绕,造型古朴大方,走廊上有不少结伴而行,有说有笑或者独自一人,行色匆匆的学生,他们穿着白色的校服,腰间系着黑色的带子,头戴方巾,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阁外柱有题联:泉清堪洗砚,山秀可藏书。 和国子监彝伦堂高大巍峨的风格截然不同。 江芸芸敬畏地看着面前的藏书阁,定下一个小目标。 ——走之前要把这里的书全都看完! 因为江芸芸出现在这里太格格不入了,不少人好奇都看了过来。 “圣人有言:‘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门童不理会众人的打量,朗声说道,“还请江公子找出这句话的出处在哪,半个时辰为限。” 门童对着大开的御书阁大门,伸手一指,从容不迫说道:“江公子里面请。” 在浩瀚图书中寻找一句话,要的不仅是基本扎实,还需要极大的耐心。 江芸芸明白,她的第一个考验来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御书阁占地面积极大, 听说阁中第二层放的是历代皇帝御赐的《十三经注疏》、《二十一史》、《古文渊鉴》、《朱子全书》等书,和国子监一样也是不能随意进入翻看的。 第一层则是面向全部学生的,一入内, 只见一排排高大的木架子整整齐齐排列着,每架都有六层高度, 边上依靠着人字型的扶梯,若有需要可以攀梯拿书, 书架上则放置着被精心照顾的干净书籍。 光是一个书架里面就有上百本书,更别说第一层就有近百的书架。 江芸芸站在门口, 高大巍峨的穹顶刷着深色的桐油,粗壮的横梁上雕花精细, 颜色艳丽, 鲜红的柱子顶天立地,御书阁内的学子三三两两站在书架前, 捧着书, 轻声说着话, 不远处甚至还有十来张桌子,也都坐满了人。 江芸芸恍惚间只觉得是迎面而来的熟悉。 人群涌动偏又格外安静。 也有学院的学子站在走廊上, 好奇地打量着面前格格不入的江芸芸, 窸窸窣窣声络绎不绝。 “这是谁啊?” “没有穿院服, 是新来的吗?” “来这里做什么?” “瞧着年纪还挺小。” 江芸芸目不斜视站在门口, 只是安静地打量着整个藏书阁。 她没有急吼吼去找书。 她知道这句话出自朱子,是朱熹最为重要的理论之一——读书穷理。 理论她都知道, 但她现在面临一个实际上的难题, 她不知道记载这几句的几本书能放在那里。 半个时辰把这座浩瀚如海的藏书阁翻一遍并不现实。 现在的图书管理并没有按照她熟悉的按照字母来排列,而是按照四分法排列的,也就是经史子集, 然后是另论的道经、佛经、杂论、记。 其中经部为:易、书、诗、礼、乐、春秋、孝经、论语、纬书、小学。 史则是正史、古史、杂史、霸史、起居注、旧事、职官、仪注、刑法、杂传、地理、谱系、簿录。 子中包含儒、道、法、名、墨、纵横、杂、农、、兵、天文、历数、五行、医方。 集则是楚辞、别集、总集。 这就是现在图书管理的四部四十类,其实非常详细,别类也非常细化,只要你知道你要找的书是哪一类的书,花点时间都能找到。 江芸芸要找的这句话,她也清晰知道在那一类别里,但朱熹又有点不一样,他作为理学大家,开山鼻祖,一生有很多著述,而他的追随者也追随他的理论著书丰厚,所以这句话可以从经中找,也可以从子中找,甚至可以从集中找,便是另论的记中也是可以试一下的,可目之所及,不论标着那个字的木架都是一眼看不到头的。 “一刻钟马上就要到了。”门童见她一直站在门口张望,却迟迟没有下场找书,好心提醒道。 “你是需要什么帮忙吗?”有人热情问道。 “是要找书吗?”也有人好奇打听着。 江芸芸对着门童笑着点头道谢,又对着围上来的人和气说道:“谢谢你们的好意。” 她终于动了,朝着角落中管理藏书阁的掌书走去。 掌书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稀疏的头发用木簪简单挽起,正在奋笔疾书,瞧着像是在整理目录。 “请问《朱文公文集》有吗?”江芸芸直接问道。 掌书头也不抬说道:“一共五本,都在子部中,但都被借走了,最近的一本是昨日被借走的。”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出师不利,怪倒霉的。 “那朱子的《情理精义》,还有吗?” “一共三本,最后一本刚被借走。”掌书抬头,看也不看江芸芸,目光在早早被吸引过来的同学身上扫视着,最后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在那位董天锡同窗身上。” 江芸芸的目光也顺势看了过去。 那个名叫董天锡的人被这么多看着,下意识躲在人群中。 “朱子曾经写过一篇,行宫便殿奏札,不知一层可有?”江芸芸收回视线,又问道。 掌书终于看向她。 他虽年迈,眼睛却还是精亮。 “这个在二层。”他冷淡说道,“你是新来的?” 江芸芸不好意思说道:“我还没入学。” 掌书的目光看向门口的门童,门童颔首说道:“山长的意思。” “那《朱子语类》有吗?”江芸芸想了想,又问道。 掌书终于颔首:“有,在经部的第六个书架第三行的位置,若是没有弄乱,自左到右,第二十六本。” 江芸芸眼睛一亮,伸手作揖感谢。 门口的书童看了眼外面巨大的日晷,两刻钟还没到的时间。 不少人也好奇地悄摸摸跟过去,探头探脑袋看着。 江芸芸果不其然在掌书的指引下找到那本封面有些破旧,但内里还保存极好的书。 她不仅找到那本书,甚至很快就翻到那句话的出处。 “好快啊。”有人惊讶说道。 这句话虽然非常有名,但在这本书的位置上却不在前面,而是朱子在某一章的劝学中和弟子说的话。 《朱子语类》是朱熹与其弟子问答的语录汇编,和《论语》颇为相似,并没有特定的叙述,所以想要找到一句话在哪一张,只能是熟背于心。 “好厉害。”有人看向江芸芸的目光顿时敬畏起来。 “不过是一本朱子语类而已。”也有人不屑说道,“我也会背啊。” “他这本可是咸淳二年的刻本,和我们看的成化九年陈炜刻本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大差不差而已。” “他之前报的其余三本书你们都记下了吗?我有两本听着很陌生,书在哪啊,等我有空也去看看。” “我只看过这一本,我以为只需要熟背这一本就好了。” 江芸芸从议论纷纷的人群中穿过,最后递到门童手中时,日晷才刚走了两刻。 竟只花了两刻的时间。 门童接过那本书也不多看,只是继续说道:“还请江公子随我去下一处地方。” 江芸芸叹气,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只好背着小手,慢慢悠悠跟着他后面离开了,只是走到先贤书院时,突然听到头顶有点动静,下意识抬头去看,先是看到一角被快速抽走的衣摆,再仔细看去,就和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对上了。 顾幺儿!!在屋顶!!! 江芸芸大吃一惊。 顾幺儿瞧她发现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江芸芸对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赶紧走。 第一天就上墙翻瓦的,也太不给人书院面子,被抓了,那三人真是要连夜滚蛋了。 顾幺儿皱了皱鼻子,悄悄把脑袋缩回去了,继续紧紧跟着江芸芸走,灵活地像个小豹子。 江芸芸看得眼前一黑。 门童没有发现后面的小动静,等把人带到朱子祠前:“江公子上香吧。” 江芸芸收回视线,乖乖点了三柱清香。 头顶的顾幺儿站在人朱子像上,无聊地换只脚蹲,春日的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他眯眼蹲着,只觉得这里的空气很舒服。 “朱子读书有六法,即居敬持志、循序渐进、熟读精思、虚心涵泳、切己体察、着紧用力。”门童站在门口,冷静说道,“江公子能否写一篇策论来。” 江芸芸点头。 “论中还需点明六法原话。” 门童加了一层难度。 江芸芸还是面不改色点头。 “文中不能空谈。” 门童继续上难度。 江芸芸想了想还是点头。 门童见她神色镇定,也不多问,又带人引到内外交界处的一间凉亭内,凉亭内早已摆满了笔墨纸砚。 第二个考验来了。 “请吧。”门童伸手邀请道。 江芸芸坐在石凳上,并没有立马下笔屡思路,反而安静地坐着想着。 居敬持志出自——‘敬字功夫,乃圣门第一义。彻头彻尾,不可顷刻间断’,也就是说,读书要有坚定志向,端正态度,且专心致志,“立志不定,如何读书?”。 循序渐进来自——‘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他曾分析出三种含义,第一是读书的次序,第二是持之以恒,第三是扎实知识。 熟读精思出自——‘大抵观书,须先熟读,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继之精思,使其意皆若出自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尔’,要求所读经史,切要反复精详,方能渐见旨趣。 虚心涵泳出自——‘看文字须是虚心,莫先立己意’,这是要求读书人‘看书须虚心看,不要先立说’。不要带着成见去读书,先看后想。 切己体察出自——‘读书须要切己体验,不可只作文字看’,这是其中最重要的,要将圣人之言,体现在日常生活中,修生齐家治国平天下。 着紧用力出自——‘直要抖擞精神,如救火治病然,如撑上水船,一篙不可放缓’,读书要宽严并进,要学会果断,不可犹豫不济事。 江芸芸心中很快找到这六句的出自,甚至能想起脑海中和这这二十四字中所有有关的内容。 开篇自然是读书重要性,但她并非老生常谈的从修生齐家治国平天下开始说起,反而从个人品行上开始入手,然后再写如何读书,从第一组四字开始分析,小学者,学其事;大学者,学期小学所学之所以,也就是说要由浅入深,由表及里,透过现象看本质…… 江芸芸开始动笔,她不打算打草稿,要一气呵成,要一笔到位,要给这个考验她的人看看她的厉害。 ——她江芸芸可是应天府的小解元! —— —— “直接写卷子上?”棂星门院和先贤书院有一处高台,有两个正在下棋的人,看着不远处奋笔疾书的人,笑说着,“好狂的人,他老师说他脾气大,那还真是看自己孩子,挑不出一点错来啊。” 说话的中年人,留着两撇胡子,身穿青衣,头戴方巾,瞧着格外好脾气,说起话来笑脸盈盈的。 他对面的人则是头花花白,穿着深紫色的衣服,头也不抬,只是专注下棋说道:“且看他本事吧,若是绣花枕头,我可不要。” “好歹是应天府的解元,我们大明最年轻的小解元呢。”中年人和气说道,“不会差的。” “刚才去找书倒是灵活,知道直接去问人,不迂腐,而且脱口而出那四本书,可见平日积累不少。”中年人又说道,“后面两场试验便算了吧,这么厉害的人骑射和礼乐,就算不精通,想来也是都会的。” 年纪大的人眉心微皱:“文章先看了吧,而且诗书礼乐都格外重要,如何不试,我瞧着黎太朴也不太会教这些的人,古板得很,我且要看看他的学生到底行不行,若是不行,我也好去信去嘲笑嘲笑他。” 他说着说着还得意起来了。 对面的中年人听得直笑:“你们加起来都过一百五了,还这么幼稚。” 年纪大的人轻轻冷哼一声。 头顶的顾幺儿托着下巴听完全程,决定去帮一下可怜的江芸。 ——他的江芸,他来守护!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监院闻实道正在和山长袁端研究小解元的文章时, 只看到门童满头大汗跑过来,慌张说道:“原本打算试炼的弓突然断了,那匹马也闹脾气不出来, 那个抚琴的琴也莫名摔在地上,摔坏了琴背, 不能弹了。” 温实道惊讶说道:“是哪位学子误入弄坏的吗?” 门童不敢说话。 书院如今有六百多名的学子,人多了, 自然不好管理,而且还有不少官员的子弟, 鱼龙混杂,今日考验的地方也没有说特意寻个安静的地方, 若是被学子误入也挺正常的。 只是怎么会这么凑巧, 把拿出来的东西都弄坏呢? 山长袁端眉心微动,不悦说道:“是哪位学子如此无礼, 可有眉目。” 门童摇头:“不知道是谁弄坏的, 如今江公子还在琴房, 可要带回来?” 闻实道看了山长一眼。 “再准备也太欺负小孩了。”他小声说道,“好歹是黎尚书的小徒弟, 听说那都是看眼珠子一样宝贝的, 和自己的亲孙子也差不多的。” 袁端嘟囔着:“真是奇怪, 那不是试不出来他的本事了。” “人都在这里读书了, 什么时候不能比划比划。”闻实道笑说着,“可别把人弄哭了。” 袁端耷眉拉眼地说道:“那就算了, 带他去直学那边报道吧, 再安排他住下来,学院的规矩也要和他说清了。” 门童想了想又问道:“现在天色渐晚,他身边还有一个小童和仆人。” 闻实道看了眼天色, 已进黄昏。 “先安置,让他们明日离开。”他说道。 门童这才悄声离开。 “怎么会这么巧?”袁端还有些不信邪。 江芸芸更不信邪,所以她等人走后,立马就把无所事事的顾幺儿提溜过来了。 顾幺儿站在她面前,背着小手,大眼珠子圆滚滚的,一脸天真。 “我不知道啊。” “我又没来过这里。” “就是凑巧吧。” 顾幺儿三联否定道,最后摸了摸肚子,可怜兮兮说道:“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江芸芸恨铁不成钢,捏了捏小孩的脸:“要是被抓了,我看你怎么办?” “才不会呢,我动作超级快……呜呜呜……” 江芸芸立刻捏住顾幺儿肉嘟嘟的脸颊,恶狠狠说道:“还说不是你。” 顾幺儿眼睛斜她,一脸不服气。 “他们故意欺负你的,我才不要他们欺负你。”他含含糊糊说道,“我不喜欢。” 江芸芸叹气:“那你胆子也太大了。” “刚才那个车夫说的地图,我都记住了,我认路的。”顾幺儿大声说道,“我记性可好了。” “下次不能这样了。”江芸芸教训道。 顾幺儿反问道:“你会骑马射箭?” 江芸芸虽然现在能拉开小弓了,但是连五斗都没到。 十斗是一石,一石是一百二十斤,那一斗大约是十二斤,那她现在大概最多只能拉六十斤的重量,但听说最轻的弓也是八斗起算的。 顾幺儿炫耀说过他爹可以拉到一石半。 骑马更不会了,蹭的都是顾幺儿的马,只能走走路,跑起来更是不可能。 江芸芸老实摇头。 “那你会抚琴?”顾幺儿又问。 江芸芸连琴都没摸过,自然不会。 顾幺儿露出得意的笑来:“那我就是在帮你啊,你不会!等会就丢人的,那两个老头笑你怎么办。” “我爹叫我保护你,我这是在保护你啊。”顾幺儿这会儿逻辑格外清楚,大声炫耀着,“你这样就不用考试了,你现在文章写得这么好,大家肯定都对你刮目相看的,反正就是考科举,看文章不就好了,而且只要入学了,就什么都好了,我爹说这叫先占茅坑。” 不得不说,江芸芸觉得非常有道理。 “所以那匹马怎么不动弹了?”她好奇问道。 “我给她吃了很多饭,他吃饱了,走不动了。”顾幺儿老实巴交说道。 江芸芸竖起大拇指。 顾幺儿得意极了:“我都逛熟了,我带你去认认路。” 江芸芸松手,揉了揉小孩红扑扑的小脸:“不用了,你明天还要跟乐山下山……” “我不要!”顾幺儿大声拒绝着,一把抱住江芸芸的腰,“我要和你在一起的。” 江芸芸冷酷无情说道:“这不合规矩。” “那我就天天溜上来,晚上睡你床底,白天蹲你读书的屋顶,饿了去厨房偷吃的。”顾幺儿信誓旦旦说道,“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江芸芸听得直头疼:“顾仕隆,你十岁了。” 顾幺儿小嘴一瘪,紧紧抱着她的腰,翻了个脸,不理会她。 乐山无奈说道:“幺儿又不去读书,跟着芸哥儿也不方便啊。” 顾幺儿嘟嘟囔囔着。 “书院十日放一天,到时候我们也可以上来啊。”乐山哄道。 “好久啊,一个月才三十天,我一个月只能见江芸三次嘛。”顾幺儿掐着手指头算着,“度日如年,要十年见不到江芸了,我要变成小老头了。” 胡搅蛮缠,胡说八道。 江芸芸听得气笑了。 “还是先吃饭吧。”乐山看了眼天色,转移话题,“那个门童说申时,食堂就会关门。” 顾幺儿立马积极附和道:“吃饭,吃饭,饿死了。” 三人来得太晚了,食堂只剩下一点点菜了,顾幺儿倒是不嫌弃,把几碟肉菜都拎走了,还把几个甜食和油炸也扒拉过来,一个小孩的盘子,愣是垒出一座小山来。 “我都扫光了,你能算便宜点呗。”顾幺儿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算钱的妇人,熟练地开始砍价。 妇人笑得不行:“真是可爱的小孩啊,你想要怎么便宜啊?” 顾幺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抹零吧。” “行,这里五十文。”妇人笑说着。 顾幺儿算不来,只好侧首去看江芸芸。 “荤菜六文一叠,你拿了六碟。”江芸芸解释着,“一共三十六文。” “这个粉子馍三文五个,酸梅糕五文六个,皇年米果两文钱一个,你拿了四个。”她哄道,“你算算多少钱了。” 顾幺儿掰着手指头算着,嘴里碎碎念着。 “十五,不对不对是十六。”他小心翼翼说着,还悄悄看了看江芸芸。 “十九文。”背后传来含笑的声音,“还是第一次见陈妈这么大方,一下子抹了五文钱。” 江芸芸闻声扭头看过去。 “闻监院惯会打趣人,我们院里何时来了这么可爱的小孩。”陈妈妈笑说着。 顾幺儿一看到这人,悄悄端着菜盘子躲到江芸芸身后,小声说道:“坏人。” 闻实道耳尖,不解问道:“我们素未谋面,我如何是坏人了。” 顾幺儿哼哼唧唧没说话。 江芸芸这还有什么不懂的,上前一步挡在顾幺儿面前,咳嗽一声,行礼说道:“闻监院好。” “江小解元好。”闻实道笑说着,“文章写的极好,那个切入点小而精,令人叹服。” 江芸芸微微一笑,和气说道:“闻监院谬赞了。” “去吃饭吧,学院戌时就要熄灯了,我们不提倡挑灯夜读。”闻监院说道,“明日卯时之前就要到学堂,我们这里不似国子监,没有上中下的区别,大家都是一视同仁,到时候让直学看看哪个堂中还有空位,你就坐进去。” 江芸芸连连点头。 “去吃饭吧。”闻实道和颜悦色说道。 江芸芸连忙带着顾幺儿寻了个位置坐下。 只是三人刚开始吃几口,就听到背后又传来严肃的声音:“学院不准浪费粮食,不然不仅要交罚款,还要抄写学规十遍。” 山长袁端严肃说道。 顾幺儿当着老师面说小话:“也是坏人。” 江芸芸踢了踢顾幺儿一脚。 山长袁端果不其然看了过来。 顾幺儿畏惧地躲在江芸芸背后。 “这是我们袁山长。”闻实道介绍着。 江芸芸没想到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竟然是学院的老师,连忙起身行礼作揖。 “坐下吧,学院规矩森严,你可要谨记。”袁端说道。 江芸芸点头;“记住了。” 她想了想又解释道:“这里面的饭菜不会浪费的。” 袁端点头。 “这是你的……弟弟?”袁端目光看向顾幺儿,随口问道。 原本正在悄摸摸拿黄米果的小手一顿,随后飞快抽出一块糕点,然后整个人没出息地躲在江芸芸身后。 闻实道噗呲一声笑起来。 江芸芸尴尬地笑了笑。 “这是我,朋友。”她小声解释着。 “你这个瞧着很小啊。”闻实道惊讶说道。 顾幺儿突然把脑袋伸出来,小声说道:“十岁了!” “十岁了啊。”闻实道逗道,“你们瞧着年纪差得也不大,家人怎么放心让你跟着过来啊。” 顾幺儿没说话,腮帮子鼓鼓的,眼尾去瞟江芸芸。 “反正要在一起的。”小孩歪了歪脑袋,悄悄靠近江芸芸说道。 “果然还是孩子。”闻实道笑说着,“说话还一股孩子气的。” 顾幺儿皱了皱鼻子,目光看向两位书院最高的掌权人,突然伸手推了推江芸芸的后背。 江芸芸了然,但心里却明白这事有点难。 “你们有话要说?”袁端敏锐问道。 江芸芸想了想,反手抽出顾幺儿:“其实我这个朋友也打算来这里读书的。” 被猝不及防推到最前面的顾幺儿吓得瞪大眼睛,傻傻举着糕点。 闻实道和袁端下意识看了过去。 顾幺儿不争气地想要跑。 江芸芸一把子抓住顾幺儿的后脖颈。 “他……看上去不乐意啊。”闻实道委婉说道。 江芸芸唏嘘说道:“我们幺儿胆子最小了,柔弱不能自理,但是人是很听话的。” 闻实道和顾幺儿四目相对。 ——瞧这不太像一个胆小的。 闻实道摸了摸胡子。 “那他可学了四书五经?”袁端随口问道。 江芸芸一脸沉痛:“都是我的问题,我这人太溺爱孩子了。” 闻实道听得眉心一跳。 “但是今天幺儿一来到书院就格外喜欢,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我一看书院的环境,学子们读书认真,学习氛围浓郁,我就想着我是来对地方了。”江芸芸的高帽一顶顶送出去,“怪不得白鹿学院名满天下,那真是有理由的,想来教书的质量更是首屈一指,怪不得我这一路走来,人人称赞。” 袁端其实是不想太高兴,但江芸芸夸人的态度实在是太真挚了。 “也都是学子们自己努力。”他谦虚说道。 江芸芸连连点头:“老师教导也是不能忽视的,可见一个好老师也是格外重要的。” 随后她话锋一转:“我就不是一个好老师,幺儿的爹让他跟在我身边读书,我却心软。” 她说着就把顾幺儿往前推了推,咳嗽一声:“但我们幺儿还是很聪明的。” 聪明的幺儿整个人显出惊恐之色,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四书五经学到哪了?”袁端摸着胡子问道。 顾幺儿嘴角微动,欲言又止。 江芸芸立马把顾幺儿重新塞回自己身后,笑眯眯说道;“还未开学。” 袁端皱眉:“哪千字文,三字经这些启蒙书可都学会了?” 江芸芸叹气:“也还没开始学。” “那他到底会什么?”闻实道忍不住问道。 江芸芸不好意思摸了摸脸:“五个字。” 袁端不解:“什么意思。” 江芸芸伸出手指:“江芸,顾仕隆。” “他就会写这五个字。” 袁端听得眼前一黑。 “就是不识字!”闻实道惊讶说道,“他都十岁了。” “识字是识得一点的。”江芸芸连忙说道,“比如唐寅、祝允明、徐经什么的。” “听上去像是人的名字。”闻实道疑惑说道。 “就是人名,之前帮忙我们看榜单时记住的。”江芸芸非常热情说道,“看一遍就记住了,多好的记性,多聪明的脑袋啊。” “那怎么你教他就不行?”袁端严厉质疑着。 江芸芸沉痛:“因为我太溺爱了。” “但是底子也太差了。”闻实道委婉说道。 “其实我们只需要让他读书识字,明理懂事就好。”江芸芸叹气,“不考科举的。” 袁端凝眉打量着顾幺儿,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姓顾?” 顾幺儿眨巴着眼睛,没说话。 江芸芸呐呐问道:“山长怎么知道啊。” “虽说人可以留下来,但还是要你负责的。”袁端了然,淡淡说道,“他年纪不大,你们就住一间吧。” 江芸芸连忙摆手拒绝:“不不,还是隔壁吧,孩子大了要自己照顾自己的。” “你不是说溺爱吗?”闻实道又不懂了。 江芸芸认真说道:“也没有这么溺爱的。” 顾幺儿的大脑袋愤愤地锤了一下江芸芸的后背。 —— —— 江芸芸和顾仕隆的读书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介于两人是连体婴,如今只剩下丙班还有空位,所以江芸芸就去了丙班。 一进入丙班,江芸芸就敏锐察觉出不对劲了。 ——上课时间怎么没人读书啊,太懒散了。 ——他们在看什么,神神秘秘的,笑得太猥琐了。 ——怎么还这么多位置没坐满。 ——怎么还有人在吃烤鸡! 江芸芸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面,顾幺儿毫不在乎地背着小手溜溜达达跟在后面。 “这是我们的新同窗。”直学站在讲台上,咳嗽一声说道。 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下意识看了过来。 江芸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呦,哪来两个小孩啊,断奶了没。”一个身形高大强壮的男人依靠在后面那人的桌子上,懒洋洋说着,只是眼睛上抬,瞧着不太欢迎他们,“我们班可不要奶孩子的。” “咳咳,孙相和,坐好。”直学干巴巴说道。 “反正今天陈学长也不在,礼没人教,我们就来和新同学聊聊感情。”那个叫孙相和的人明显不把直学放在眼里,皮笑肉不笑说道。 直学面露怒色,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只是悄悄看了眼江芸芸。 江芸芸见状,微微一笑,依旧和气说道:“那我们不如先相互介绍一下,我叫江芸,字其归,应天府扬州人,这位是姓顾名仕隆,至于十岁,还未取字,南直隶扬州府江都县人,所以,各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吗。” 孙相和满意点头:“原来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人,果然瞧着水灵灵的。” 江芸芸微微一笑,也不生气,甚至对着顾幺儿打了个眼色:“这位同学瞧着身体强壮,毛发茂密,手臂粗黑,当真是好气魄。” 孙相和眉心微动。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不是好话。 “你骂我?”他粗黑的眉毛微微一动。 “没有啊,我就是瞧见你,心中感慨,甚至还为你作诗一句。”江芸芸笑说着。 “说来听听。”他下巴一抬,得意说道,“说的好,我就让你早点坐下。”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江芸芸微微一笑。 孙相和愣住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挨骂了。 “他骂你没规矩?”有狗腿子琢磨出来后,小心翼翼说道。 孙相和眉毛一竖,大怒:“你小子,竟敢骂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江芸芸不笑了,冷冷说道。 “你……我爹可是宁王府的典簿。”他大怒说道。 江芸芸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随后面无表情说道:“你倒是会拉大旗作虎皮,每每不悦就喜欢抬出自己爹吗?外强中干不过如此,宁王府还真当是一脉相承。” “你管我!”孙相和嘲笑着,“你谁啊,你也配管我。” 江芸芸冷冷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想要我管你。” “你找打是不是!”孙相和狰狞一笑,起身,气势汹汹睥睨着,“两个小孩也敢在我面前猖狂。” 江芸芸咳嗽一声,看了眼顾幺儿。 顾幺儿立马上前一步,大声骂道:“打就打,你这蠢货,打得就是你这个肥头大耳的脑袋,就知道瞎叫唤。” “你!你!”孙相和大怒,蹭得一下站起来。 顾幺儿想了想,抱臂说道:“我让你一只手,小废物,不然把你打死了,我还要赔钱呢,我爹可没钱。” 江芸芸噗呲一声笑起来,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我们幺儿也懂事了。” “还行吧。”顾幺儿得意皱了皱小鼻子。 江芸芸想了想,好心把直学带出教室门,随后贴心地关上门。 “这,可要出人命的。”直学在门口忧心忡忡说道,“快让顾公子出来,孙公子可是能拉弓的人。” 江芸芸安抚说道:“没事的,会留一条命的。” 没多久,屋内就是打架的混乱声音。 —— —— “打起来了!”闻实道惊讶说道,“第一天就打起来了。” “那江公子瞧着说话温温柔柔,态度和和气气的,骂起人来还真是不给人留情面。”有人通风报信说道。 “你好端端把我们小解元送去丙班做什么,里面一颗老鼠屎,闹得整个班不得安生。”温室到忍不住抱怨道,“可别让人打坏了,到时候如何向黎公交代啊。” “不。”那个报信的人露出一言难尽之色,“那个顾小公子一打全部人,厉害得很。” 闻实道更是惊讶:“他不是才十岁吗?” “还好只有十岁啊。”那人心有余悸说道。 “丙班的人都分出去了,就丙班有位置,如今其余各班都是负荷教学的,哪里能一下进两个人。”袁端摸着花白的胡子,也一肚子怨气,“我就想要他们先安分待几天,不是年前有几人说不读了吗?等他们不读了,我再把人插进去。” “那还要去看看吗?”报信的人苦着脸说,“要不还是去看看吧,可别出人命了。” —— —— “小心点,别出人命了。”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顾幺儿哦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孙相和的腰上,嘴里掏出黄米果咬了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孙相和被人打趴下了,还在嚣张叫嚣着:“我爹可是宁王府典籍,你竟敢如此对我,你们死定了,我定要你们出不了江西的地界。” “那你记住我们的名字了吗?”江芸芸笑脸盈盈问道。 孙相和惊呆了。 “我刚才自我介绍了。”江芸芸笑得更和气了,“要是记不住,等会我让幺儿教你。” “我会我会!”顾幺儿积极举手说道。 “你,你们……”孙相和气急,脏话连篇。 顾幺儿不高兴动了动屁股,不高兴说道:“不要骂人,吵死了。” 外面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 有人见是孙相和被打了,忍不住面露喜色。 也有人担忧说道:“这可是孙典籍的独苗苗。” “你是昨日在藏书楼的人?”也有人认出江芸芸。 江芸芸站在门口,看向未来同窗,叹气说道:“是他先出言不逊的,我们只是以礼服人而已。” 边上,捏起礼貌大拳头的顾幺儿见人还是喋喋不休,重重锤了他一下,含糊说道:“别叫了,哭丧呢。” 孙相和差点被打出血来,眼前更是一阵一阵得黑,一边是哪哪都疼,一边是觉得屈辱。 他,孙相和,何时有过被人压在屁股下的经历。 等他爹来,等他爹来。 他要这些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山长来了,监院来了!”有人大喊着。 江芸芸眼睛一亮:“山长来得好,有人冒充宁王府典籍的小孩大放厥词,太过分了!” 袁端垂眸,和义愤填膺的小少年对视了一眼。 小少年扑闪着大眼睛。 “还好我把人制住了。”小少年眼巴巴献着殷勤说道。 袁端看向毁得一塌糊涂的丙班,不由头疼揉了揉额头。 “你老师怎么说你很乖的。” 江芸芸大眼睛扑闪得更厉害了,扭扭捏捏说道:“我就是很乖啊,是他们先骂我的,我打之前还自我介绍了。” “那这个情况,你打算如何收场?”袁端叹气道,“他确实是孙典籍的儿子。” 谁知江芸芸也不慌,只是哦了一声,皱了皱鼻子:“那巧了不是,我也认识宁王府的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高皇帝曾说过‘天下之大, 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 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 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 为久安长治之计’,简单来说就是朱元璋要搞分封制。 一开始宁王授封于大宁, 也就是‘宁’封号的由来,但在永乐元年二月, 太.宗以大宁兵戈之后, 民物凋耗,是以改宁王府于南昌府。 第一任宁王是高皇帝的第十七子朱权, 十三岁被封宁王, 两年后就藩大宁, 麾下朵颜三卫骁勇善战。他年轻时善于谋略,战功赫赫, 后来来到南宁后开始修身养性, 寄情于戏曲、游娱、著述和释道, 在南昌风评极好。 如今的宁王之位传到朱权的曾孙, 朱奠培的嫡长子,原先的宁康王朱觐钧, 弘治五年袭封宁王, 也就是前年。 按道理扬州的江芸是和南昌的宁王没关系的。 但巧了不是,得益于江如琅的不正心思,以及江芸芸的大胆, 弱小不堪的江芸芸也曾刀指宁王庶长子,如今的上高郡王朱宸濠……的身边大太监。 要是他不说他爹是宁王府典籍,她还不敢这么嚣张。 在那个事情后,江芸芸曾认真研究过明朝的王爷,虽说朱元璋一开始就分封了二十五位藩王,但他之所以考虑这个很早就被前朝放弃的政策,一方面是为了巩固江山,让大明朝千秋万代传下去,而且也需要藩王们身先士卒镇守边疆,第三也能平衡外戚,权臣,乃至一起打天下的贵族功勋们,最重要的是当初大明有一个好太子朱标。 但为此,朱元璋也采取了制约的手段。 第一是只有军权,且军权受限,比如每王府之设三护卫,比如宁王的朵颜三卫,一护卫在三千人到一万九千人不等,最重要的是这些军队隶属兵部,寻常保护安全是随意指挥,但要是大规模调动,则需要兵部批准。 第二则是立下祖训,《皇明祖训》是老朱家的家规,里面详细记载了若是藩王谋反以及其他违法犯罪后的处置。 第三在太.宗清君侧后,甚至还规定藩王不可结交地方官员,王府内的官员有劝解王爷的职责,监察御史可以弹劾王爷以及属官。 所以,江芸芸一下就判断出这个典籍浑身都是漏洞,一个不曾阻拦上高郡王离开封地就是大错,若是捅到台前,别说扬州当年还发生人命,事情闹得不小,便是寻常无事时,这种错误十有八.九,最重是罢官,最低也是贬官,就算宁王愿意为他上折子求情,陛下也一般是不听的。 朝廷比谁都害怕,王爷们和任何一位内外官员关系太好。 所以那位孙典籍若是真来了,谁怕谁还真不一定。 “你认识宁王的人?”一侧的袁端闻言,眉心微微皱起,“你怎么会认识宁王的人?” 江芸芸生出手指比划着:“略略有过交集。” 袁端沉默,随后严厉说道:“你可是读书人。” 江芸芸瞧着他不悦的样子,怯怯说道:“知道的。” 袁端见小孩被吓到了,叹气说道:“这事便算了,我替你收拾,但你开学第一天就打同学,我可要写信告诉你老师去。” 江芸芸嘴角微动,嘴巴一瘪,委屈说道:“是他先骂我的。” 袁端自然知道孙相和是什么狗脾气,要不是有一个宁王府典籍的爹,如何能来白鹿洞学院,但自己一开始确实考虑不周。 “为什么不把他赶走啊。”江芸芸话锋一转,好奇问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看整个丙班都无心学习,一旦不好学的风气刹不住,也会牵连到其他班级的。” “他爹是王府典籍,宁惠王亲自来信,我不得不收。”袁端解释着。 江芸芸哦了一声,话锋一转:“但现在是新宁王了。” 袁端眉心一动。 “我时常觉得,若是想要改变一件事情,在新旧交替之间才是最好的时间。”江芸芸小心翼翼说道。 袁端沉默打量着她,随后不解说道:“何必赶尽杀绝,这可是在江西。” 江芸芸不好意思说道:“在校内,我既已经狠狠得罪他,就不能心慈手软,这对我和幺儿都不好,而且山长的办法不外乎是相互道歉,孙家会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也不能让您为难,但我们又没有错。” “若是在校外,其实更难下手,越是人多,就算他们胆大包天,可我听说江西的锦衣卫一向最多,再说若要忌惮,若是其他王爷我尚且忌惮几分,但这个是宁王。” 袁端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开始重新打量这个小孩。 江芸芸话锋一转,和颜悦色指责着:“而且这人不读书!败坏学风!带坏同学!违反校纪!亵渎圣贤!就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让我们白鹿洞书院学子们心生畏惧,从而学业蒸蒸日上!成绩一日千里!” 听了全程的闻实道忍不住笑说道:“你瞧着很有当山长的潜质。” 江芸芸眼睛一亮:“真的嘛!” 袁端咳嗽一声:“我还在呢。” 江芸芸立马心虚。 闻实道笑得不行:“你老师还说你稳重,你瞧着可真是……开朗。” 江芸芸笑眯眯的。 “那你打算如何?”袁端捏着花白胡子,沉吟片刻后问道,“若是真的叫来宁王府的人,后面如何收场可就不好说了。” “只需要再请一人来就好了。”江芸芸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着。 袁端的眉心一会松,一会紧,随后越来越紧,到最后只是打量着江芸芸,气笑了:“好大的胆子啊。” 江芸芸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们认识的!”她信誓旦旦说道,“十有八.九会来的。” —— —— 宁王府的规模是目前所有王爷里能排的上前排的,当年太.祖为宁王重新规划封地时,可是照搬了当年高皇帝给自己儿子建照的规模,而且南昌富裕,第一任宁王交友甚多,在位多年和每一位任职官员都关系极好,后面几位也都大差不差,格外尊重读书人,每每都有不小心的扩建,但大家顾忌宁王不能外出,多一个花园,多一个院子也是应该的,大都心照不宣。 内外院间的书房内,孙典籍给上高郡王上好课,就起身告辞。 “陈公公,送送孙典籍。”朱宸濠起身,温和说道。 他长着一双格外动人多情的浅色瞳仁,此刻微微弯起,越发显得和蔼可亲。 一侧的陈公公应下此事,从角落里悄无声息走了出来。 “不敢劳烦公公。”孙典籍诚惶诚恐说道。 这位上高郡王是如今宁王的庶长子,宁王到现在都没有嫡子,所以大家都猜测不出意外这位就是未来的宁王了,府中对这位郡王格外奉承。 “哪里,您也算的是郡王的老师。”陈公公笑得见眉不见眼,殷勤说道,“咱家送送您。” 孙典籍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来。 朱宸濠看着他离开,脸上温和的笑意逐渐敛下。 “殿下,那边有动静了,昨天请了大夫。”一个小侍悄悄走进来说道。 朱宸濠转着手中的扳指,轻笑一声:“那可真是大喜事。” 小侍犹豫问道:“可要先下手为强,若是那边生下男孩……” 朱宸濠侧首,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不悦说道:“她是王妃,若是能生自然是生的,我们作为儿子是真心祝福的,今日起,你去寻一处道馆,让道士们日日奉上经文,等我那兄弟降世,我亲自给我目母亲送去。” “是,是。”小侍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 “念你是陈公公的儿子,这次就不罚你了。”朱宸濠收回视线,笑说着。 小侍连连磕头,颤颤巍巍请罪:“多,多谢郡王大恩。” “好好照看我母亲。”朱宸濠淡淡说道。 小侍连连磕头应下。 朱宸濠抬脚离开书房朝着外面走去时,突然看到有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外院仆人正和门房说着话。 他慢慢踱步过去。 “白鹿学院的人来了。” “说是孙典籍的儿子出事了。” “但是又给陈公公送了一份信,说是要亲自交给他。” 内院的门房冷笑一声:“开什么玩笑,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陈公公不成,我可不送,免得到时候挨好大一顿骂的。” 外院的人摸了摸脑袋:“我也是不想来的,但是来人信誓旦旦说,只要跟陈公公说一句话,保证能接过信去。” “说来我听听,是那颗神丹妙药啊。”门房阴阳怪气说道。 外院的人想了想:“说是‘应天府扬州的江芸有请’,是这样的,一句不差。” “嗐,什么江芸,江海的,什么东西,还敢……” 对面的外院扑通一声跪下来,战战兢兢喊道:“郡,郡王。” 门房也紧跟着转身,见到身后走廊下不知何时站着朱宸濠,心中一惊,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江芸的信呢?”朱宸濠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来,“多年不见,我很是想他。” 门房和外院的人一听,心中一沉。 朱宸濠接过外院手中那份简单的信,见封面只有‘陈公公亲启’五个字,伤心叹气:“怎么就惦记陈公公呢,我还给过他一百四十九两呢,好无情的人。” 信封打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来。 “这信我收下了。”他把信小心叠起来放在袖中。 门房和外院的人见郡王好心情的走了,不由齐齐抹了一把冷汗。 “我这嘴。”门房爬起来后,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以后少说话。” “郡王竟没生气,那江芸竟然如此重要。”外院的人也忍不住说道。 “谁知道呢。”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 —— 江芸芸坐在禁闭室内看着书,顾幺儿在一侧盘腿吃着晚饭。 “那个孙子会来吗?”他边吃边问。“我还要住一天吗?” “自然要来,不是说独子吗?”江芸芸笑说着,“就看他来的心急不急了,若是急,明天肯定能出去的,一来一回,我们这里距离南昌也没这么远。” “哦,我也是独子。”顾幺儿想了想,小脸皱着,“但我爹要是知道我做坏事叫家长了,肯定第一个就跑了,还会骂我是活该。” 江芸芸噗呲一声笑起来:“所以你要乖一点,昨天打人怎么还打脸,我看孙相和的脸都青了。” 顾幺儿叹气:“打群架嘛,难免失误,他们还用凳子砸了我一下,而且我都没打死他呢,很是收着力气了,实在是他太弱了,那身肉中看不中用,打一拳就倒下哭了。” 江芸芸见小孩天真的口气,连忙正色说道:“打死人是肯定不行的,而且我们昨日是因为他先挑衅,本质上是教训!是为了驱逐毒瘤!你以后行事取人性命事,一定要多加慎重,能动嘴我们就先动嘴,武力永远是最后的办法。” 顾幺儿哦了一声,摸了摸吃得圆鼓鼓的肚子:“我以后会注意的。” “那陈公公也会来吗?”他又好奇问道,“你不就认识太子殿下身边的公公吗?一个姓刘,一个姓谷。” “不出意外是会的,不过就算不来也没事。”江芸芸微微一笑,“扯虎皮做大旗,至少我是有虎皮的人,来了我这股风猛一点,不来也能刮得人冷沁沁的。” “你若是请了我,便是直接有老虎了。”门口传来一个清朗,满含笑意的声音,带着一丝天真,“何须要一张死虎的皮。”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你?”江芸芸惊讶问道。 朱宸濠一脸笑意站在门口。 他依旧穿着华丽到说不出名堂的衣服, 胸口的金丝银线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腰间穿金戴玉,不显俗套, 春日的风一吹,穗子飘动, 三年不见,这位当初在扬州还嫌有几分不谙世事天真的小郡王, 更加有几分翩翩公子的玉树临风。 他背后站着几个人,山长和监院陪侍左右, 边上穿着统一的衣服的人,大概是宁王府的侍卫, 他们一个个神色古怪, 偏又一声不吭站着,再外面还有一个神色惶恐的中年人, 若非被人扶着, 怕是要直接摔在地上。 江芸芸站起来, 和他对视着,随后想了想又张望着, 不解:“你舍得把陈公公杀了?” 山长袁端的眉心狠狠抽动一下。 朱宸濠闻言, 倒是不生气, 反而轻笑一声, 笑问道:“我为何要杀他?” 江芸芸皮笑肉不笑:“可我找的是陈公公。” 朱宸濠慢条斯理走进禁闭室,狭长的眼尾微微弯下, 依稀有着初见时的天真:“可我很是想你。” 禁闭室不过四面白墙, 一张桌子,一个蒲团,简陋得不能再简陋, 可偏偏他站在这里,连带着昏暗的屋子也被满身宝石映照出几分亮色。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宁王是南昌的藩王,在南昌当真是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的宁王只有他一个儿子,若是不出意外,下一任宁王就是他。 这位十八岁的年轻人其实在南昌风评还不错,毕竟相比较其他藩王的施虐无道,肆意妄为,宁王一脉一直称得上安分守己,新继位的宁王本人礼贤下士,修仙问道,这位郡王则不爱出门,虽说总是脸上和颜悦色,但瞧着也有些冷冷的。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总是无可厚非的,官员和百姓对这些藩王的唯一要求就是安分一点。 宁王就很好。 所以,众人何曾见过他这么欢喜的样子。 江芸芸却丝毫不为所动,所以眉心一动,阴阳怪气说道:“嫌我当年没有直接和你刀剑相向嘛。” “慎言!”山长袁端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话,警告地看着她,“这是宁王之子,上高郡王。” 江芸芸皮笑肉不笑:“好久不见。” “你也是。”朱宸濠依旧和气,那双漂亮的浅色眸子依旧笑脸盈盈地看着面前之人。 “还是先处理学子打架的事情吧。”监院闻实道岔开话题,“小小事情还劳动郡王,真是该死。” 江芸芸哦了一声。 顾幺儿立马大声说道:“是他先欺负我们的!我肯定不会道歉的。” 朱宸濠眉心微微一动:“你被人欺负了?” 江芸芸还未说话,外面突然听到有人扑通一声跪下来的声音。 “郡,郡王恕罪。”孙典籍再也站不住了,脸色发白,冷汗淋漓地瘫坐在地上,嘴皮子都在打颤,“小儿,小儿不知这位公子是您的朋友。” 屋内朱宸濠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看着江芸芸,一脸心疼说道:“可有受伤?” 孙典籍已经吓得快晕过去了,整个人抖得厉害。 其实这位小郡王长眉冷目,这般淡淡开口时总显得格外清冷,便是笑起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他太像佛堂上那尊金佛,哪怕面带笑意,依旧远离红尘,不惹尘埃。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些藩王和神仙又有何区别。 江芸芸也跟着不笑了,淡淡说道:“没有受伤,只是学生间的摩擦而已。” 原先一直打算和江芸芸打配合的顾幺儿开始觉得不对劲,贴着江芸芸站着,圆滚滚的眼珠子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那你为何被关禁闭。”朱宸濠叹气,“你来了江西,若是受了欺负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江芸芸听笑了:“我和你可无关系。” “为何没有。”朱宸濠笑意加深,“你不是打算扯陈公公做虎皮吗?那我不是更好用吗,你若是也利用我,我是很开心的。” 江芸芸很少会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就算是总爱无理取闹的太子殿下在此刻也变得可爱起来了。 至少人家还听得懂人话。 “我要他来,不是要他为我出头。”江芸芸直接说道,“来一个他,或者来一个你,对我来说并无区别。” 围观的人听得心惊肉跳,宁王府的人再和蔼,那也是藩王,便是布政使,都御史、江西巡抚这样的大人物见了他也都是好声好气,更不敢有一丝怠慢的。 这位江芸,倒是大胆,开口到现在没有一句是温和的。 朱宸濠闻言歪了歪脑袋,叹一声气:“三年了,你还是和扬州时一样讨人厌啊。” 外面哭得不行孙典籍突然不哭了,抬头,错愕得看着屋内的两人。 原本战战兢兢站在门口的人更是一头雾水 “郡王不要生气。”袁端上前打着圆场说道,“江芸年纪小不懂事,言语粗鲁,还请诸位去正堂入座。” 朱宸濠抱臂,居高临下打量着江芸芸。 他依旧不理会其他人,只是看着江芸芸,眉眼间充满兴趣。 三年前,他看江芸芸是如此,如今还是如此。 “你找陈公公不就是为了威胁他嘛,现在我来了,为何不直接威胁我啊。”他不解问道,甚至还孩子气地说道,“我可比他厉害。” 江芸芸气笑了:“我又不傻,柿子挑硬得捏,一个典籍家不务正业的小孩,陈公公作为你的奶公公,自然能解决。” “万一我把他杀了呢?”朱宸濠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人办了这么多蠢事,我可不喜欢。” “郡王的嘴可真硬啊。”江芸芸针锋相对,“你要是想杀,在扬州的时候直接送我尸体不是更好,或者当着我的面杀了,更能一了百了,若是要把人带回南昌杀,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 朱宸濠笑着点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郡王也是一如既往的烦人啊。”江芸芸喟叹道。 “大胆!”有宁王府的人厉声呵斥道。 “如何和郡王说话的,快道歉。”闻实道咳嗽一声,觉得这个气氛古怪极了。 江芸到底和郡王关系如何?江芸瞧着一般,但郡王却笑脸盈盈。 “一定是他这么口无遮拦,才害得我儿失控的,还请郡王明鉴。”孙典籍见状,急里忙慌地膝行过来,大声说道,“郡王也看到了,这小儿就是如此无礼,都是他的错。” 江芸芸扭头去看孙典籍,面无表情说道:“你的好儿子把丙班弄得乌烟瘴气的,甚至不把直学放在眼里,你身为典籍,饱读诗书,却上不能劝谏藩王,约束子孙,下不能教导孩子,培养栋梁,这十来年的书不读也罢,平白浪费了当年寒窗苦读的辛苦,占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尸位素餐,让人笑话。” 朱宸濠轻笑一声。 孙典籍失声尖叫:“黄口小儿,口无遮拦,我如何尸位素餐,倒是你小小年纪,口出恶言,读什么圣贤书。” 江芸芸冷笑:“为何不是尸位素餐,才三年,你就忘记了吗。” 朱宸濠闻言,微微叹气。 “什么……”孙典籍的声音骤然消失,一张脸又青又白,看着江芸,又去看朱宸濠,整个人又开始抖起来。 袁端和闻实道敏锐察觉不对劲,飞快把其余人全都赶走了。 朱宸濠依旧注视着江芸芸,自一开始,他的视线便一直落在江芸芸身上,片刻也不曾离开。 只见他伸手,轻轻抚了抚江芸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依旧和气说道:“我就知道你还记着仇,可要是说出来,你也不干净啊,江芸,你觉得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江芸芸沉默。 “这是一把刀,捅向我自然有用,可你握在手里也会流血的。”朱宸濠的手轻轻捏着江芸芸的胳膊,手指微微用力,漂亮的指骨便露出清瘦的弧度。 他轻笑一声,遗憾说道:“我以为你长大了,小鲤鱼。” 江芸芸抬眸。 她的瞳仁格外亮,三年前的那个深夜小巷中她看着阴影处的人,今日她依旧像当日问人索要刀具一样,向前一步,步步紧逼。 只是这一次,她的刀锋不再落在同样是草芥的陈公公身上。 朱宸濠的瞳仁微微睁大,脸上的笑意终于敛了下来。 “所以,我昨夜让人给我的仆人送了一份信。”江芸芸微微一笑,“那一夜我的刀,曾悬在你们的头顶,现在也是。” 朱宸濠的眉宇间的冷色骤然浮现,终于露出隐藏已久的阴沉狠厉之色。 “什么信?”他冷冷质问道。 江芸芸反而笑了起来,不屑抚开他的手,淡淡说道:“我长不长大,不是由你说了算,小郡王。” 孙典籍见两人沉默,不甘心地继续狡辩着:“我儿真的是无辜的,还请郡王明鉴。” 朱宸濠不为所动,打量着面前神色自若的江芸芸。 那个瘦弱,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孩竟然也成了如今丰神俊秀的小少年,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比母亲梳妆台上的明珠还要明亮。 这样的人敢在当年敢站在衙门门口正义凛然为那些泥腿子讨公道,也敢举起刀来企图发出微弱的威胁。 但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个在路上为那个小贩解围的人。 他听人说话时,总是用这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那人的眼睛,明明是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却不是一个好看的花瓶,反而做起事情来,有条不紊的分析,一步一步的解决。 一个真实鲜活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就该出现在墙上的。 之后的朱宸濠不止一次后悔,当日没有把人带走。 现在,这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可那个时候的感觉却完全不见了,江芸好像真的长大了。 他变得更好看了,更夺目了,更让人喜欢了。 ——喜欢到恨不得日日夜夜看着他。 当初错看的草芥芸草竟也耀眼灿烂起来,这么漂亮的眼睛明明只是平静看着他,他却察觉到下面的波涛。 “可惜了。”朱宸濠伸手,想要轻轻抚摸她的眼皮。 顾幺儿眼疾手快一把打下他的手,一脸严肃挤在两人中间,胳膊肘甚至用力推了一下朱宸濠。 “你不要动手动脚的。”小孩大声呵斥道。 “大胆,好大的胆子,来人啊!”宁王府的人惊慌失措喊道。 “做什么!”袁端看得眼前一黑。 朱宸濠回过神来,他还是不理会自己手背上的红痕,依旧看着江芸芸,和气又遗憾地说道:“多年不见,我还是舍不得杀你。” 他看着江芸芸,满怀不舍,只是口气格外冷淡:“孙家送你了。” 孙典籍脸色大变,嘴皮子哆嗦着:“我,我是王府的人啊。” 朱宸濠的视线终于落在他身上,目光悲悯:“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孙典籍惊呆在原处,那张嘴磕磕绊绊,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也算是你的老师啊。”他脑袋一热,口不择言说道,“郡王,郡王,你不能丢下我啊。” 朱宸濠只是看着他温温柔柔笑着:“我会给你风光大葬的。” 孙典籍盯着他的脸,好似陌生人一般,直接瘫坐在地上。 ——郡王,郡王不是一向是最好的嘛?! ——他明明前日还是对他一脸温柔的,要陈公公送他出门。 “你,是我得罪你的,你,要打要杀,杀我就是。”孙相和终于回过神来,哆哆嗦嗦,乱七八糟说道,“我也没有打你,你还骂我了,还让这个小孩打我,我,我,我不想死啊。” “这是我孙家唯一的血脉,江公子饶命啊。”孙典籍对着江芸芸,脑袋磕得砰砰直响。 顾幺儿惊呆在原处。 ——一个学子打架,怎么就说到要杀人的事上了。 他不敢说话,只好扭头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见他又是这般做派,冷笑一声,面无表情说道:“郡王言重了,我只是想要你们带回这个学生,并不想打打杀杀。” “我以为你受委屈了。”朱宸濠无奈说道,“你若是想出气,我很乐意为你代劳的。” 江芸芸眉心一挑,笑着反问道:“如何效劳,现在亲自拿刀,替我杀了他吗?” 孙典籍和孙相和顿时不敢哭了,只敢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江芸芸不等朱宸濠说话,直接拖过顾幺儿吃东西的小矮几,用力提溜起来时桌子上的东西摔了一地,发出尖锐的声音。 碎片横飞,落在两人脚尖。 可除此之外,屋内安静到甚至只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江芸芸把小矮几递到他手边:“当年的陈公公,你说要我出气,给我递了刀,现在孙典籍也说要给我出气,可我今日不想拿刀了,我就想要你自己来。” 那张小矮几破旧不堪,表面的漆坑坑洼洼不说,桌腿甚至还有点歪。 它被江芸芸拎在手心,好似一个粗陋的玩具。 可现在,江芸芸却在强迫朱宸濠接过去。 朱宸濠又不笑了,阴沉地看着江芸芸。 “好了!”袁端见状,立刻厉声呵斥道,“如何和上高郡王说话的。” 江芸芸闻言,手指一松,小矮几摔在地上,彻底坏了,木屑甚至飞溅到两人的手背上,划开一道道鲜红的痕迹。 “是我的错。”江芸芸先一步后退,对着他微微一笑,“有些生气而已。” 朱宸濠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众人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就连孙典籍也颤颤巍巍地跟着走了。 顾幺儿见人都走完了,小心翼翼凑过来:“心情不好。” 江芸芸低头,突然龇了龇牙,揉了揉胳膊:“这小矮几还挺重。” “实心的嘛。”顾幺儿贴心地伸手给她揉着,“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生气呢。” 江芸芸想了想:“不是第一次生气。” “你还生气过?”顾幺儿惊讶,随后又笃定说道,“那肯定是对方有问题。” 江芸芸失笑。 “你才不会做坏事。”顾幺儿严肃说道,“你也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所以肯定是别人不对。” 江芸芸沉默了。 “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惹你生气啊。”顾幺儿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嘟囔着,“我不喜欢他,他看上去阴森森的。” “我也不喜欢。”江芸芸说道。 顾幺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江芸芸又笑了,忍不住捏了捏顾幺儿肉嘟嘟的小脸。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生气呢。”顾幺儿坚持问道。 江芸芸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我以为我已经放下当初那段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但今日见他又是这副高高在上,不沾风月的样子,还是会觉得愤怒。” “愤怒什么?”顾幺儿停下动作,担心问道。 “愤怒权贵总是用最和善的外表去做着最歹毒的事情。”江芸芸声音一低,“愤怒中元节无辜的百姓,更愤怒我自己。” 顾幺儿不解,伤心说道:“我听不懂。” 江芸芸又沉默了。 在那年中元节后,她曾一个人午夜梦回时做了许久的噩梦,每次醒来都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也不知度过多少个无眠的夜晚了,才在学业的重压下,能倒头就睡。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 太多人了。 路上全都是哭喊声,血迹在路上断断续续地蔓延,好似一个人有着连绵不绝的鲜血,从街头到街尾,要把全身的血流尽,可远处却是不曾停歇的烟花,照得半边天空绚烂之极。 老师说的对,那些人会一直戳着她的脊梁骨。 是她太天真了。 是她太没用了。 就像现在,在第一眼看到朱宸濠时,看到他锦衣华服,看着他高高在上,纯洁无辜的样子,她便忍不住想起那日透过马车帘子后看到的一幕。 老师说的道理她都明白,可还是心中充满愤怒。 这是她的错吗? 所以她真的做错了吗? 这一定有她的错。 江芸芸沉默地想着。 “那肯定也不是你的问题。”不曾想,想了许久的顾幺儿突然伸手紧紧抱住江芸芸安慰着,坚持说道,“你肯定不是有意的。” “江芸,你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顾幺儿大声说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孙相和走后没多久, 监院当机立断送走了不少丙班的混课闹事的学生,本就只有半个班的人一下子只剩下零星几人了。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江芸芸就带着顾幺儿选了个前面的位置入座。 顾幺儿其实是不乐意的, 奈何江芸芸强势地把人按下,甚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三字经来。 小孩只能撅着小嘴, 一脸不服地坐了下来,嘴里不高兴地碎碎念着, 小手哗啦啦地翻着书。 原本正在安静看书的人都悄悄抬头看过来。 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无人得知,但开头和结尾的发展简直是出人意料, 毕竟孙相和仗着他爹,已经作威作福好几年了, 也不是没有人打算把人赶走, 但事情都不尽如人意,不是调去其他班级就是不得不离开学院, 结果这个初来乍到的江芸在来的第一天就动手挑衅, 最后还竟然真的把人赶走了, 动作非常快,来回不过两天。 三日时间, 江芸芸在白鹿洞学院声名鹊起, 便是在吃饭的时候, 边上的位置都格外畅销。 顾幺儿随意翻了几页, 就开始打哈欠,转手抱着江芸芸的胳膊就准备睡觉。 “你最好早点读。”江芸芸漫不经心说道。 顾幺儿把脑袋埋起来, 装死, 不听她说话。 “我已经那你托付给山长了。”江芸芸又道,“就那个白胡子的老头,等他忙完肯定就要考教你。” 顾幺儿咕噜一下抬起头来, 眼睛瞪得格外大:“我不要。” “你要。”江芸芸笑眯眯说道,“顾幺儿,你都是十岁了,而且我们又不是去考科举,把字认一下就好。” 顾幺儿一脑袋撞在她的胳膊上,耍赖说道:“反正有你嘛。” “谁知道你能在我身边多久。”江芸芸翻开学院里自己编制的书,继续翻看着,“多学点没有坏处的。” 顾幺儿不高兴说道:“我要保护你的,才不会走。” 江芸芸笑了笑:“三字经每天读五页,再过三天就放假了,我带你下山吃好吃的。” “那怎么不是你教我啊?”顾幺儿耷头拉眉地说道。 江芸芸叹气,不得不开始承认:“我太溺爱了。” 顾仕隆,这个从七岁就开始跟在她身边的小孩,小小一只还没背后长刀高的小孩,眨眼也成了现在和她差不多高的小少年了。 小孩身高越来越高,皮肤却比小时候黑了许多,一开始还只是沉默的,踩着她的脚后跟走路,时不时露出警觉之色,后来开始一点点走到她身边,甚至还变得非常粘人,开心起来,走路喜欢牵手,听了鬼故事害怕,还要三更半夜抱着被子和她一起睡觉,吃饱了一定会懒洋洋坐在她边上发呆。 他的眼睛也越来越大了,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瞧着格外天真无辜,而且他总是无条件相信自己,不论别人说什么。 在他眼里,江芸无所不能! 所以江芸芸下意识偏爱这个小孩。 平时这个危害还不明显,但在读书一事上却弊端显露。 十岁的顾幺儿,是个小文盲! 昨日在被袁端批评过后她才开始焦虑,但每次顾幺儿撒娇说不想读书,要不就是乖乖睡在自己边上,她又舍不得批评,一开始就连楠枝都看不下去了,自告奋勇去教人,结果幺儿就委委屈屈地坐着,小表情瞧着更可怜了。 江芸芸不争气地妥协了。 溺爱,实在是太溺爱了。 江芸芸现在痛心疾首想要悔改,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就只好再一次把顾幺儿交出去。 山长袁端就很好! 年纪大,学问好,最重要的幺儿对这类人都比较畏惧,会听话一点。 “我不想读书。”顾幺儿果不其然又说道,“我只想跟着你,打打架,吃吃喝喝。” 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不行,你爹把你交给我,你现在这样我如何和你爹交代。” 顾幺儿摸了摸厚实的屁.股,破罐子破摔:“他已经打过我了。” 江芸芸不为所动,非常冷酷。 就在两人说话间,直学又带了个人走进来。 因为丙班人太少了,其他班人太多,老师们压力太大,所以这几天都在分流,时不时会有其他班级的人过来。 “这是我们新来的同窗,姓娄名素,乃是广信府人。”直学介绍着。 娄素对着他们含笑问好:“大家好,我是娄素,初来乍到,还请以后多多关照。” 江芸芸好奇地打量着新同窗。 他穿着素色的长袖,面容秀丽,眉毛修长,最值得注意的是他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 “找个位置坐吧。”直学说道,“中午去堂录那里领书,下午选好自己的宿舍,今后你就在这班读书了,有什么不懂可以问问同学和学长们。” 娄素点头应下,目光刚一动就和江芸芸的眼光对上了。 “同窗,你叫什么啊。”他坐到江芸芸边上,自来熟问道。 “江芸,字其归。”江芸芸又指了指顾幺儿,“顾仕隆,年纪小没有字,你叫他幺儿就行。” 娄素好奇看着两人:“你们是兄弟吗?” 江芸芸摸了摸脸。 顾幺儿也好奇地摸了摸脸。 娄素瞧着是个爽快人,直白说道:“你们瞧着不太像,幺儿虎头虎脑一些,你瞧着清瘦文弱一些。” “他是我朋友,但我们却也亲如家人。”江芸芸笑说着,“如何称呼你啊,序齿如何?” “我字美善,乃是我祖父在我六岁启蒙时为我取的字,今年刚十五。” “我十三。”江芸芸没想到这人瞧着白白嫩嫩的,年纪不大,结果还是比自己大,只好不好意思说道。 “江弟。”娄素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你可曾科举,学到哪里了。” “已经是举人了,会参加下一届会试。”江芸芸笑说着,“你呢?” 娄素大惊:“你已经过了乡试。” “你是举人了!!”不知何时,背后也出现不少胆子大一些的同学。 他们早就对江芸芸好奇极了,见现在有机会,立马凑上来问道。 “江芸可厉害了!他可是第一!”顾幺儿果不其然立马大声炫耀着,小手一挥,“是应天府的第一哦。” 经过这些年的耳融目染,顾幺儿已经清晰知道,第一和第一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贵州的第一就不算太厉害,但要是应天府的第一那可不得了了。 所以,江芸最厉害了! 顾幺儿一脸得意地看着众人。 “我早就听说应天府出了一个大明最年轻的小解元。”身后的同窗惊疑不定问道,“就是你!” 江芸芸还没说话,顾幺儿立马激动点头:“就是他。” 丙班的同学顿时肃然起敬,原本还有几分矜持的人,也都跟着围了过来。 “你真的是那个小神童?” “我看过你的卷子,写的可真好。” “你怎么不去考试啊,怎么又来书院读书了。” 同窗们议论不休,一个个脸上都格外好奇。 一般来说,乡试过了大都是一鼓作气去考会试殿试的,若是寻常人还有考不上的风险,可这位可是应天府的第一,怎么会考不上呢。 “想要多学学。”江芸芸笑着解释着。 “好厉害。”娄素也惊讶说道,重新打量着他,“我也早早听闻你的神童之名,不曾想在今日见面了。” “不敢不敢。”江芸芸连连摆手。 “我祖父曾说过‘学者须带性气’,我今日一见你也是如此。”娄素爽朗一笑,“江弟住在哪里,我可要跟着你一起,学学你那聪明性紧。” “我也要和你一起住,我们学院可以两人间的。”有人异想天开说道。 “我可以打地铺啊。” “我也可以啊。” 江芸芸还没说话,顾幺儿先不高兴了:“我要和他一起的,你们不能抢。” “我要一个人睡,我觉浅,两个人睡不惯。”江芸芸解释着,顺手把活跃的顾幺儿按下。 娄素看得直笑:“幺儿可真有意思。” “娄兄可是开始科举了?”江芸芸好奇问道。 娄素摇头。 “我祖父年少时,有志于圣学,一直与我说,若是读书之事应付科举,学问便不可能学好,要在读书中达成‘心身之学’的顿悟。”他笑说着,“我就想先好好读书。” 江芸芸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可读书不就是为了科举吗?”有人不解问道,“什么心身之学,听着就很深奥。” “要是不科举,矜于名声,如何为民做事,格物致知。”也有人不赞同。 娄素认真说道:“才不是,是真正的修养自己,才能做你想做的,你的科举,你的为民做事,我祖父说的,不会有错的。” 众人还打算说话,只听到门口传来不悦的声音。 “不好好读书,聚在一起做什么。”教授礼记的学长面无表情质问道。 同窗们吓得一哄而散。 白鹿洞书院不亏是学风浓郁,首屈一指的江西第一书院,一个普通的教授礼记的学长也能讲解礼记时深入浅出,每一处的落脚点都格外不同,只是瞧着观点她不太认同。 他今日讲的是季孙之母死,说的是季孙的母亲去世后哀公前来吊唁,曾子和子贡也来吊唁。一开始因为国君在,守门人又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所以不让他们进去,后来曾子和子贡到马圈里把重新整理了自己。 等这一次子贡先进去后,那个守门人就变了口气进去了通报。等曾子也来了时,守门人果不其然再一次让开了路。 他们神色镇定进入室中时,卿大夫们都站了起来,鲁哀公也从台阶上走下,向他们拱手行礼。 后世评论这件事:若是我们尽力整肃仪容,这样可以畅通无阻。 这句话一般解释就是君子收拾好自己的,就能让别人敬重一分。 但这位礼记的老师却又引申到以貌取人这个话题中,随后又衍生出很多例句。 “学生有一点不解。”娄素听得眉头直皱,到最后忍不住开口提问道。 礼记的学长点头:“这位同学有何不解?” “既说不能以貌取人,刚才学长又为何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娄素质问道,“夫子是不是把女子单独和阴私满腔的小人相提并论还未可言,可学长却已经如此笃定了。” 礼记的学长皱了皱眉:“为何不能?” “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妇人有保西河之志。”,可见夫子不是并不觉得女子可以和小人相提比论,毕竟小人可不会保家卫国不是嘛。”娄素振振有词,“且我听说这句话的是夫子在见了卫灵公的夫人后才发出感慨,如何能一言蔽之,牵扯到全部人身上。” 头发花白的学长有点挂不住面子,板着脸说道:“世人皆是如此说。” “那可没有。”江芸芸幽幽说道。 “汉唐儒子皆言‘女子’为全称,既为女儿和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小孩,而朱子的《论语集注》中又将‘小人’解为‘仆隶下人’,将‘女子与小人’解为‘臣妾’,也就是家里的女仆与男仆,不论如何说来说去,也不是单独的女子和小人。”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我们现在市面上倒是有几本注解到有先生这样的说法,但学生觉得他们既没有得到认可,那想来就是无稽之谈。” “那与其说是女子和小人,不如说是通识教化的人和不通识的人,”娄素是个大胆的,立马大着胆子说道,“那便是先生说错了。” 学长脸色一沉。 “而且‘养’字,多指修身养性,可不是抚养照顾,且夫子若是大范围扫射,那女子和小人又和他有何干系,这里的养参考《大学》中的意思,那就是培养和修养,要一个人养出浩然正气,养身、心、性、命。”江芸芸继续说道,“可见一开始作为语录文,夫子批判的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讲得也是仁爱修养之事,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果然是解元!”娄素竖起大拇指夸道,“博学。” “孔子就曾痛骂:“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可见我们夫子是讨厌殉葬的,但自南宋的殉夫之风却越来越烈,想来也是后世的那些无稽之谈之辈,占据了口舌,让她们‘凛然殉夫,蹈死而不顾’。”江芸芸也跟着说道,“与其看当世,不如去看第一版的意见。” “对!”娄素大声说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女子守节之事有妄议。”学长怒斥道,“此乃高皇帝期间就有的事情,何须你们黄口小儿置喙。” 江芸芸依旧微微一笑:“可英宗废除时,朝堂上可是称赞陛下仁善。” “对!”娄素眼睛一亮。 学长嘴角微动,一肚子火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你,你,你们,大胆!” “又是你啊,江芸。”门口传来幽幽的声音。 山长袁端站在门口:“有人说有学子和老师争执,我还以为是我们学院今年风水不好呢。” 江芸芸露齿一笑:“辩论辩论,朱子和陆九渊不就曾日日辩论。” 袁端气笑了:“你是自比朱子还是陆子静啊。”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不敢。” ——听上去也太狂了。 ——我江小芸可是认认真真读书的人,可不敢这么狂。 “我看你敢得很,才第一天上课而已。”袁端说话间,外面传来敲铃的声音。 学长愤愤卷起书就走了。 原本大气也不敢喘的学子们也都松了一口气,飞快跑了,顺便宣扬一下刚才的事情。 江芸芸大眼睛眨巴着:“老师讲课夹带私货不好,而且我们都是要考试的人,我不是要纠正老师态度嘛,都是为了我们学校啊。” “行啊,原来你觊觎的是我的位置啊。”闻实道慢慢悠悠晃过来,幽幽说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袁端出现在这里, 第一是听说丙班又有人在吵架,过来看看情况的。 第二是来看看其他学子们读书情况的,重点是江芸。 第三则是打算拎走幺儿的。 “我瞧着你就很溺爱。”袁端一见顾幺儿就看到一侧脸颊上有睡觉的印子, 立马恨铁不成钢说道,“三字经学到哪了。” 江芸芸心虚极了:“这几日都有些忙的。” 袁端冷哼一声, 伸手把躲在江芸芸身后的顾幺儿无情抓出来:“走,我带你读书去。” 顾幺儿不可置信, 伸手,扑腾着想要去抓江芸芸。 江芸芸躲开他的手, 一本正经说道:“午饭的时候我来找你。” 顾幺儿立马垮下脸,偏又不敢用力挣扎, 只好哭唧唧地被人揪走了。 “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江芸最讨厌了。” “我不要读书, 呜呜呜,我不要读书。” 江芸芸目送小孩抽抽搭搭地被人拉走了, 瞧着也是一脸不忍, 小表情格外生动。 闻实道在边上看得直笑:“你明明和他也是差不多的岁数, 可瞧着怎么跟养个小孩一样,至于这么一脸忍痛割爱的神色吗。” 江芸芸背着小手, 听得连连摇头叹气, 脚步一转, 打算去下节课了。 娄素也溜溜达达跟在她身后。 闻实道瞧着也跟在他们身后。 白鹿洞书院有君子六艺的要求礼、乐、射、御、书、数, 每一样都会认真教学,且学生要去参加一年一度的考试, 要求是至少要合格, 也就是都要拿得出手,不然这门课就一直不会结业。 ‘礼’讲得是吉、凶、宾、军、嘉等礼制的待人接物,如何行礼, 如何接待,如何宴会等等,这是自春秋就开始流传下来的礼仪,且一直被人不断补充的大工程,教授这门课的学长要求非常严格,挂科率全校第一,令人闻风丧胆。 ‘乐’则是音乐,也就是艺术课,既包括跳舞,还包括弹奏,学院的主要学习的是古乐,《云门大卷》、《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等都在学习范围内,这课的学长听说是个很有趣的人,经常带学生去爬山游玩,按道理这样的老师应该在学生中人气第一才是,但出人意料的是,教授乐的老师人缘不太好。 ‘射’上的是射箭,是个体力课,要求结课时学会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等五种射箭技巧,而且开弓的石数也会逐渐增加,曾有个学子可以拉开两石弓,是学院至今无人打破的学生纪录,学长则是一个魁梧的大汉,是学院从边境请回来的高手,听说就能拉开两石,且能箭无虚发。 ‘御’倒不是骑马,反而是驾车,也称之为‘五驭’,也就是驾驭马车和战车的技术,包括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等,前年开始也逐步教授骑马,学院养了二十几匹马,是最为宝贵的资产,学长是个小瘦老头,但有过独自一人驾着战车从四十个学生包围圈中冲出来的优秀战绩。 ‘书’指得是书法,不仅教官方的考试字体和自己平常学的字体,还有如何学习古汉字的办法,有助于自己看懂古籍,去年还开设了文章写作技巧的课,是六艺中最受学生欢迎的,哪怕学长阴阳怪气的水平全校第一,也根本挡不住学子学习的热情。 ‘数’也称之为术数,也就是算数和数学,甚至还学五行阴阳之术,乃是易经学子最爱的一门课,但听说学长是个怪老头,不爱说话,整天神神叨叨的,但是心肠好,不爱挂科,但也有说是因为格外厌烦学子,见了人就头疼,恨不得每次结课都把学生都赶走。 江芸芸一开始跟着老师读书,那个时候学得非常功利,四书五经上全是科举的内容,后来去了国子监,也都是科举需要的东西,最多就是多一门射箭,但大家都不上心,老师也教得敷衍,甚至还不如顾幺儿指点的几下,江芸芸兴致勃勃上了几节课也悻悻然回来了。 她来白鹿洞学院的时候甚至没想过还能学这些,所有昨日去山长那边拿到第一个月的课表时大为吃惊。 学院里不仅开设四书五经课,一天四节课,每节课大概一个时辰,而且六艺的课也不少,一个月至少三到四节,但这样算下来,课程其实还是非常松的。 这里的教育是简单教育,所以更需要学子自己去深入的学习,这也是御书阁的自习室永远坐满了人的原因,但也有不务正业不读书的人,但每年都是考试,最后几名可是要被退学的,所以整体来说学校的读书氛围非常浓郁。 今日要上的就是乐,设在棂星门院的第一进院子。 棂星门院供奉着孔子,处于‘暮春三月,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想法,所以只要是晴天,学子们都是坐在外面空旷的空地上弹琴学艺的。 院子被布置得非常精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年四季各有景色,是学子们最喜欢来的地方。 “你刚才说话,是觉得学长讲的不对,还是只觉得他课讲得不好啊。”路上,娄素好奇问道。 江芸芸想了想:“都有,作为师长学业不精是大忌,上课夹带私货同样也是。” 娄素没说话,走了几句又问道:“你是觉得学长对女子的评价不对?还是觉得他对论语的解读不对啊?” 江芸芸扭头,眨了眨眼:“你很在意这个问题?” 娄素抱臂:“对啊,我觉得他对女子的评价充满偏见,我是在我娘还有祖父祖母身边长大的,在我眼里,我娘和我祖母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我祖父在外名声这么大,可家中一应事务都是我祖母操持的,要我说,没有我祖母在后方,我祖父能整天出门讲课嘛,光是账本就能折腾死他。” “还有我娘,我娘也很厉害的,我爹在京城,我娘在家中,侍奉父母的事是我娘一个人做的,可还不是井井有条,人人夸赞。” 娄素皱了皱鼻子,大声强调着:“所以我觉得学长说的不对,女人一点问题也没有。” “自然没有。”江芸芸笑说着,“我之前听人说过一个事迹,说是洪武十六年时,有一个名叫舍兹的女人,在丈夫去世后代掌水西宣慰司事,结果贵州都指挥马烨想要立功,就故意鞭打舍兹,语言侮辱,希望她可以带兵反叛,才好派兵镇压,用来请赏,当时情况已经非常危险,马烨陈兵边境,水西内部人心不稳,蠢蠢欲动,所有人都以为会打起来。” “那打起来了?”娄素紧张问道,“那个马烨如此嚣张,为了自己升官发财竟然不顾两地百姓的性命,难道没有人出面调合吗?” 江芸芸笑了起来:“他瞧不起舍兹,以为是一个女人就可以随意拿捏,所以才如此嚣张,可第一他是都指挥,军队都在他手中,第二,当地官员未必没有想捡漏的想法,第三也是最为可惜的,世人何尝不是都在轻视舍兹夫人。” 娄素愤愤不平:“如此行事,当真可恨,那最后是打起来了吗?那舍兹夫人打赢了吗?” 江芸芸摇头:“关键时刻不得不提其另外一位夫人。” “谁?”娄素惊讶问道。 “当时同为统领掌水东的一个女人,水东宣慰使宋钦的夫人刘淑贞刘夫人,她得知这个情况后不顾众人劝阻,独自一人去南京为舍兹夫人告状,直接敲响登闻鼓,高皇帝听闻此事后按律处置了马晔,最后还召舍兹夫人进京。” “好!”娄素抚掌,“这位刘夫人还真是大义大胆,最后舍兹夫人进京了吗?” 江芸芸点头:“她不仅去了,甚至还表明忠心愿意永守水西,子孙后代皆不生事,高皇帝龙颜大悦,亲赐锦绮、珠翠、金环、袭衣、如意冠等物,封为顺德夫人。” 娄素手掌拍得啪啪直响:“果然是巾帼英雄啊。” “若是这样,我倒是不觉得厉害。”江芸芸却说道。 “这还不厉害吗?”娄素不赞同说道,“你觉得她做得不好。” “能忍住自己的得失心,蔑视鞭挞屈辱,去为两地百姓争取和平的机会,也能为自己争取到利益,自然也厉害,但只能她是一个合格,有仁心的掌权者。”江芸芸平静说道 娄素不悦说道:“那你还要她如何?她做的还不够好吗?” “不是我要她做什么,是她觉得自己能做什么。”江芸芸强调着。 “什么意思。”娄素不解。 闻实道也好奇凑上来,听了一个开头,他就知道江芸要讲的是哪个厉害的女人。 “自来朝廷对土司的要求不过就是不惹事,想来你们也有所耳闻。” 江芸芸在之前与顾溥说改土归流的事情后,在国子监日夜读书不是没有重点的,最靠近权利中心的国子监内,果不其然有很多关于边境土司的书籍,这些书里能做事的土司很少,大都是作威作福的土皇帝,著书之人对他们的评价不高,只有两个是例外。 高皇帝分别诰封的顺德夫人和明德夫人,一个就是奢香夫人,彝族名叫舍兹,一个便是当时为她竭力奔走的刘淑贞。 “但顺德夫人并不只想做一个安分的土皇帝,她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着永宁、水西归顺了朝廷,大力发展孔孟之道,这是文化交流。” “第二就是开设驿站,从水东修到乌蒙、客山,贯通了贵州宣慰府全境,让自己治理的地方和周边各省连接起来,从此之后不论是出行还是做生意都方便了许久,这就是经济交流。” “第三,她采取亦兵亦民的政策,在农忙时,百姓就是民;战争时,百姓也是兵,为了让彝族的农业能赶上进度,还去请了周边汉人中的耕作好手,这就是人员流动。” “第四,她甚至能看到文字的力量,让神秘的彝族文字不再是上层人才能学的神秘东西,也不再是祭祀是才能出现的高贵物件,要知道,知识的传承绝不是封闭的,只有交流,扩大,才能彻底流传下去。” 娄素听得入迷了,又见她不再说下去:“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一个人若是能做到这些,才是真正的名留青史,足以和史书中的任何一位王侯将相平起平坐,去年我在国子监的藏书阁看了她的事迹后一直心怀敬佩。” “那不是正好说明女人才不差。”娄素不解说道。 “对啊,那位明德夫人也很厉害,她们两人建了贵州九个驿站,要知道若非她们,贵州至今都是羊肠险恶无人通的险阻闭塞。”闻实道也跟着说道。 “不是因为她是女人做了这些事情才被人记住,而是她做了这个事情才被人记住,只是她恰巧是个女人而已。”江芸芸强调着,“历史上,只有有人能做到这样,不论男女老少都该被人记住。” 两人还是不解。 “在提及她是女人的前提上,更要强调她本身就是很优秀的政治家。”江芸芸笑说着,“我们不能只强调女人也是可以很厉害的,而是要说这些在其位谋其政的人都很厉害,优秀是不分男女的。” 娄素沉默了。 闻实道眉心微动:“可能做到两位夫人这样的,本来就是少数。” 江芸芸挑眉:“是因为没有机会,不是女人中的聪明人少,是能得到机会的女人不多。” 闻实道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好大胆的想法,但我还是有些不能苟同。” 江芸芸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不需要您的认同。” 闻实道脸色微变。 “往大里说,女人不需要男人认同,往小里说,我也不需要任何人认同。”江芸芸认真说道,“我只会走我自己的路,功过毁誉,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闻实道忍不住说道:“你要走什么路?” 江芸芸背着手没说话。 “其归,你说得对。”三人一路沉默走到门院前时,娄素终于开口,眼睛亮晶晶的,“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你又要走什么路?”闻实道惊呆了。 娄素看着他同样也是笑眯眯地没有说话。 门院里已经站满了上课的同学,一般来说,一个班大概只有三十人,学院的乐课有五种乐器可以选择。 分别是琴、筝、笛、萧和二胡。 江芸芸选了笛,因为这个最便宜。 没错,这门课要自备乐器,要是没钱可以从学院的钱粮官那里支取,然后参加学院的各种义务劳动,比如打扫学院,比如整理书架,比如洗衣洗碗等等。 江芸芸不想干活,所以买了最便宜的笛。 “你选的是什么?”江芸芸抽出自己花了一两银子买来的竹笛,小心翼翼抚摸着。 “琴。”娄素说道,“你会吹笛子?” “我不会。”江芸芸老实巴交摇头,随后惊讶问道,“难道你会弹琴。” 娄素更为震惊:“当然会,开设的五门乐器我都会,难道你不会?” 江芸芸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敬畏起来。 “鄙人不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娄素微微一笑,得意说道,“厉害吧。” “厉害!”江芸芸竖起大拇指,“我就跟着你混了。” “哎,闻监院你跟着我们做什么。”江芸芸准备入门时,扭头不解问道。 闻实道也是微微一笑:“鄙人也不才,正是这门课的学长。” 江芸芸大吃一惊。 ——音乐课老师人缘不好的原因找到了! ——谁家好学校教导主任是音乐老师兼职的啊! —— —— 闻实道一直觉得江芸很有意思。 他很早就看过他的文章,甚至还花了十两高价卖了他目前唯一的文集,里面的内容也都针砭时弊,但确实还有些稚嫩,不论是观点还是语句,但那个时候已经颇有灵气和锐利。 直到再一次看到他乡试考试题目,从最基础的四书五经到后面的策论判例,这位小解元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那种进步显著到竟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神童! 当之无愧的神童。 但是没听说神童乐感也可以这么差啊!! “等会!”闻实道揉了揉额头,“你歇一下。” 吹得腮帮子都疼了的江芸芸只好丧气放下笛子。 “碣石调·幽兰你可会?”他扭头去问另外一位新生娄素。 娄素镇定点头。 “那就抚一个第四节。”闻实道挑剔地提出要求。 娄素已经神色自若,只见他抬手抚上琴弦,眨眼间,清雅素洁、静谧悠远的琴声便缓缓流出。 闻实道脸上一喜,随后听得闭上眼,一脸享受。 江芸芸也是一脸羡慕地看着他。 她的笛子吹不出声! 真的好悲伤。 “不错不错,有基础的教起来就是方便。”闻实道满意点头。 “你觉得他弹得曲调如何?”他又扭头问着江芸芸。 江芸芸小嘴抿着,久久之后才说道:“挺好听的,节奏还挺快。” 言下之意听不出什么调调,也分析不出来到底在说什么。 闻实道也是听得眼前一黑。 “坏了,要砸手里了。”他一脸沉重,伸手把娄素打发走,“你去玩吧,我要抓差生去了。” 差生江芸芸就被抓去单独辅导了。 娄素拖着下巴坐在一侧,不远处的江芸吹得满脸通红,但只能发出几个嘶哑的音,甚至她还找不到调。 边上的同窗正在练考试需要的云门大卷的乐曲,不仅需要会跳还需要会弹曲子,这是最早的乐舞,调子宏伟,偏这人弹得断断续续的,瞧着像是一口气没上来。 杂乱乐声中大都是半吊子,还有人在原处手脚僵硬地跳舞,瞧着和木头没什么区别。 “这里还怪有意思的。”娄素突然笑起来,摸着手下琴身上的竹纹,笑了笑,“怪不得祖父一直念叨这里。” “最有意思的还得是他。”他又扭头去看江芸芸,看着她神色呐呐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瞧着还有点可怜。 一节痛苦的艺术课终于结束了。 江芸芸一脸菜色被人放回来。 闻实道更是一脸痛苦的样子。 ——不会,完全教不会。 他甚至听不出调子间的区别,只会依葫芦画瓢地吹曲子,又因为他记性好,一旦把几个音符学会了,就开始飞快上手,什么位置吹,什么时候吹,倒是记得牢,就是挑出一个来问,就一脸茫然。 死记硬背!乐器怎么能死记硬背呢。 亵渎!完完全全的亵渎! 中午的时候,江芸芸去领顾幺儿一起去吃饭。 出人意料的是,一个早上的时间顾幺儿已经会背三字经的前三页,进度飞快。 “真是聪明的孩子啊,就是被人耽误了。”临走前,袁端意味深长说道。 江芸芸充耳不闻。 顾幺儿不和她说话,一个人走得飞快。 “你学一天休息一天,明天有骑马课,我们可以一起去上啊。”江芸芸背着小手,跟着他后面走着,只当无事发生地随意闲聊着。 顾幺儿更气了,小腿倒腾得更快了。 “后天再读一天,大后天就能出门玩了,你想去哪里玩啊。”江芸芸加快脚步,继续问道。 “我不和你一起玩。”顾幺儿强调着。 江芸芸叹气:“那不行耶,我最喜欢喜欢幺儿,特别想和幺儿玩。” 顾幺儿脚步一顿,小脸顿时红了起来。 一向只有他这么胡搅蛮缠,胡说八道的时候。 江芸虽然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和谁都能说上话,但他其实比较冷淡的。 幺儿是知道的。 顾幺儿停下来,大眼睛一直谴责地看着她,又不说话,小手抱臂,脸上表情写着‘我生气了’的字样。 江芸芸捏了捏小孩肉嘟嘟的小脸:“看我做什么?” “那你干嘛送我去读书。”他不高兴说道,“我不喜欢读书,你不总说要做喜欢的事情吗?” “因为我非常希望我们幺儿可以过得更好。”江芸芸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柔声解释着,“读书于你而言确实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你的未来已有定数,但读书对人而言却是必须的,我不与你讲什么读书为国为民的道理,但有一点我也是想要让你明白的,一个人不能只有躯壳,酒肉美色,打打杀杀都不能填满你的身体,但知识却可以丰盈你的血肉,它可以让你明白要做什么,要这么做,要如何做,这样你以后面对复杂的问题时,能让你自己走出去。” 顾幺儿眉头紧皱。 “一个人的所知所想是有限的,可读书却能让你见识到其他形形色色的人。”江芸芸继续说道,“哪怕是最简单的三字经,它里面都有道理,这些都是先人一字一字总结的。” “读书不仅仅只为了寻常人的科举,它也是为了你自己。” “我是太担心你了,我希望你的未来是一片坦荡的,遇水过水,见山劈山,一往无前,不要回头。” 江芸芸一脸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小孩。 顾幺儿没说话了,沉默片刻,主动前者牵着江芸芸的手,僵硬转移话题:“肚子好饿。” “走,我带你去吃饭。”江芸芸笑说道。 “你乐课学得如何啊?”顾幺儿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立刻好奇问道。 江芸芸叹气:“别说了,差点被留堂,还好记性好。” “你这么聪明,学什么不会。”顾幺儿倒是乐观,“第一次上嘛,不会也很正常。” —— —— 第二天的射和御课,江芸芸倒是出人意料得学得不错。 “你会拉弓?”教射的学长姓窦名扬惊讶问道。 江芸芸谦虚说道:“之前学过一点,每日都会练。” “可有射..过?”窦扬问道,“准头如何?” 江芸芸摇头:“箭头太贵了,只会拉弓,可以拉六斗了。” 窦扬倒也不诧异,箭头是用铁做的,确实不便宜,但是这么小的年纪可以拉六斗了,倒是真不错。 “我的课程要学会五种手法,你都知道是什么吧?”他又问。 “只听过是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这五种,但具体如何并不清楚。” “我会我会。”顾幺儿激动举手说道。 “那你说说看。”窦扬瞧着脸黑身高,但出人意料的温和。 “白矢就是要求箭穿靶子后箭头发白,这是考验发矢的准确和力道。” “参连就是要先放一矢,后面三矢再接连放去,要求每一个都是相互间隔,要求像个珠子一样相互紧随,要求则是搭上箭就要放箭,而且要射中,并且给你瞄准的时间也要短。” “襄尺则是我和比我地位高的人射箭,虽然要和他站在一起,但是要退一尺再射。” “井仪则是最厉害的要求四箭连贯而出,且都要正中目标。” 顾幺儿大声说道。 “小小年纪能懂这些,真是厉害。”窦扬夸道。 顾幺儿小脸一扬,格外得意。 “所以你都会?”窦扬反问。 顾幺儿脸上笑容尽失,嘟囔着:“看运气吧。” “那就好好练吧。”窦扬淡淡说道,“你们两个各自分开练,那里有靶场,这个月的要求是能箭箭射中靶心。” 两个小孩闻言都乖乖去射箭了。 娄素力气不行,只能拉着最小的弓,说是要拉二十下,偏一下就花了他不少力气。 下午的御课,两个新手先学的是骑马。 两人早早学过,其实问题不大,但江芸芸和顾幺儿都遇上一个古怪的难题。 在此之前,学院的学生大都是十七.八岁了,所以马都是找的大马。 江芸芸和顾幺儿一个十三,一个十,瞧着都没马腿高,上马时都看得人心惊胆战,但索性有惊无险,都爬上去了。 顾幺儿是会骑马的,而且骑得还不错,爬上去后适应了一下,立马就开始绕场一圈,丝毫不见惧色。 江芸芸也学过几个月的,上马慢慢走是完全没问题的,也跟着小跑起来。 “倒是不错。”小老头摸着胡子点头夸道。 娄素怕马,找了个小童带着他去摸马,慢慢适应。 不远处的袁端和闻实道对坐着,看着训练场上的两个小人的御课:“除了你的乐课,其他课都有模有样的,听说数学得格外好,老章之前见了谁都没好脸色,这几日倒是格外高兴,书就不用说了,黎太朴自己的书法就不错,给他找的本子也很符合他的性格,听说学礼的时候兴趣很高,记性好,学得快。” “都挺好啊,除了我的乐。”闻实道幽幽说道,“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毕竟也觊觎我的位置。” 袁端摸着胡子直笑:“大概真的不会吧,都这么厉害了,也该有点不行的,不然也太让人眼红了。” “但也太不会了。”闻实道谴责道,“你见过有人学乐器是死记硬背的嘛!” “你怎么不夸人记性好,还能死记硬背。”袁端另辟蹊径夸道。 闻实道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继续沉重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丙班的纪律如何?”袁端随口问道。 闻实道点头:“李学长写了检讨,我让堂录给丙班换了礼的学长,后面的学长大概是听闻了丙班的事情,上课也规矩许多了。” 他说起这事还不解:“但我瞧着其归学问很扎实,这些学长都未必能比得过他,这个月的连考,大家可是都有对手了,不知道他老师让他来这里做什么,就是直接去考会试未必没有好名次。” 袁端笑:“读书要的可不是只读书,听说其归小时候孤独,不曾和人相处过,后来读书也都是一个人,太朴是希望他的学生能学会和人相处,现在是同窗,以后就是同僚,这才是为官重要的一刻。” “如此看来,倒是用心良苦。”闻实道叹气说道。 “他年纪这么小,这么早进官场做什么。”袁端又说道,“在外面看看才好,圣人有言格物才能致知,他游学是为了明白学习的真谛,而且我瞧着他是个有出息的,今后的路也不差这三年。” 闻实道点头,随后心有余悸说道:“确实,胆子也不小。” 他飞快地把之前关于女子的争论说给袁端听,着重强调新来的两个学子瞧着一个比一个大胆,口出狂言。 袁端听的眉毛一动一动的,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开口呵斥。 “怎么回事?”闻实道眉心一动,凑过来,“你这个表情……” “山长,外面来了两波人。”就在此刻,门房匆匆走来,神色怪异说道。 “来便来了,请进来就是。”闻实道不解说道。 门房苦着脸说道:“还是请山长和监院亲自去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江芸芸正在遛马小跑时, 突然看到门童匆匆而来,对着授课的小老头附耳说话,老头的小眼神还时不时朝着她看过来。 她索性动了动缰绳, 让马朝着两人走去。 那马也是好脾气的,听一个小生手的话, 溜溜达达跑过去,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非常调皮地冲着门童喷气。 “找我吗?”她坐在马上,好奇问道。 门房见她过来后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只是继续看着严肃的小老头。 小老头勉强说道:“山长和监院让你过去,你先下课吧。” 江芸芸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好吧。” 马儿晃了晃脑袋, 瞧着也颇为不舍。 江芸芸哼次哼次爬下马背, 刚一下来幺儿就跑过来,紧张过来:“你干吗去啊。” “去见山长, 你要去吗?”江芸芸扭头问道。 顾幺儿嗐了一声, 缰绳微动,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真是没良心。”江芸芸嘟囔着。 门房平静说道:“江公子,请吧。” 江芸芸跟在他身后离开, 顾幺儿在不远处目送她离开, 歪着脑袋想了想, 胯.下的马开始不安分的喷气, 只好又开始一圈圈骑马。 大马跑起来快,但颠簸感也更为明显, 他体轻, 很容易不稳,但他在走了几圈后很快就找到平衡点。 “其归哪里去了?”不远处的娄素好奇问道。 “不知道。”顾幺儿摇头,嫌弃说道, “你怎么还不会上马?” 娄素苦着脸:“马太高了,我害怕。” “实在不行,找个小矮马骑骑。”顾幺儿非常有经验,“江芸之前也是这样的,要找小母马,会听话温顺一点。” 娄素点头,目光还是忍不住看着江芸芸离开,摸了摸下巴。 江芸芸来到山长的办公室养心阁。 说是阁,但只是在书院后面搭了一排小房间,所有行政部门的老师都在这边办公,教学的学长和讲书则是在御书楼附近的修性阁,也是一排排简单的小矮屋,非常简陋。 她一入内就看到正中坐着一个眼熟的人。 “刘长随。”她惊讶问道,“您怎么在这里。” “哎呦!江解元,我的小解元呦。”刘瑾水也不喝了,脸也不笑了,撇下山长和监院就站起来亲自迎上去,“您可算是来了。” 江芸芸被人拉进屋内,一脸迷茫:“怎么了?” “您没觉得你离京前忘记干一件事情了吗?”刘瑾闻言,勉强笑问着。 江芸芸看着他,随后眼睛微微睁大。 要说一开始那肯定是不知道的,但现在看到刘瑾站在这里,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原来是把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忘记啦!! “是殿下让您来找我的?”她不好意思说道,“原本想着只是区区读书小事如何能惊动殿下呢。” “怎么会是小事!小解元实在太谦虚了。”刘瑾一把抓住江芸芸的手,热忱说道,“您的事那可是大事。” 江芸芸吓得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不不不,敢当敢当!”刘瑾比她还着急,“您不知道,您走了之后,我们殿下那真的是茶饭不思,小脸蛋都消瘦了,可把爷和娘娘都急死了。” 江芸芸哎了一声,突然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爷请了英国公家的小孙子,想着和殿下年纪相仿应该玩得下去,还有娘娘还找了张家的两位舅舅入宫,原以为到底是亲戚也能玩到一块去,可太子殿下就是一直惦记您呢,谁来都不搭理,日日抱着小猪布偶和那些衣服,还时不时就要抽泣一下呢。” 江芸芸听得更是害怕。 袁端也是听得花白的眉毛一动一动的。 闻实道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少年虽说和上高郡王有过不愉快,但瞧着和太子殿下关系还不错,总得来说,认识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您瞧,爷让我快马加鞭来这里找您了,可真是让我好找,原来是跑江西来了。”刘瑾也有些怨气了。 一开始听说是去扬州的,他马不停蹄赶去扬州,谁知道江家黎家都没影子,去黎家还被那位老黎公的眼刀飞了好几下,真是胆战心惊,好不容易知道人在江西,又坐了半个多月的船才赶过来,结果一路上水土不服,上吐下泄,这一路的辛苦真是难以言明啊。 江芸芸哎哎两声,呐呐说道:“真是对不住刘长随了。” “哪里的话,快折煞死我了,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刘瑾正色说道,随后立马按着江芸芸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那可是正位,江芸芸吓得差点弹射出去。 “别动。”刘瑾大声说道,“快准备笔墨纸砚来。” 门房悄悄睨了山长一眼,见他稳如泰山,便飞快应了一声去准备东西。 “想来小解元也有很多话要和我们殿下说吧。”刘瑾皮笑肉不笑说道。 江芸芸欲言又止。 刘瑾根本不等她说话:“我们殿下可是很想您的,让我们陪着玩了好几次华容道,但我们都没有小解元的聪明劲,每次都觉得不得劲,把我们太子小脸都急得瘦了一圈,若非年幼,恨不得亲自跑过来找您呢,连爷都惊动了,念叨了您好几次了,咱家这次来可是身负重任啊。”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 言下之意,快说点好听的哄小孩开心,不然陛下可要杀头了。 门房很快就端着东西进来了。 “放着放着,咱家亲自给我们小解元磨墨。”刘瑾亲自给人磨墨,眼睛不错眼地盯着她看,瞧那架势,要是写不出他满意的,今天是别想离开了。 江芸芸只好硬着头皮提笔。 “写这么客气做什么!”刚写了一行,刘瑾就怪叫着,“我瞧着您对那个顾小公子就很熟稔的,就按那口气写。” “可这是太子……”江芸芸一脸为难。 刘瑾握着她的手,一脸严肃:“听我的,小解元,你最好写的童稚幼趣一些,画点画最好,可爱一些,要表现出您也很想太子殿下呢。” 江芸芸挠了挠脑袋,索性换了一张纸。 她画了一匹马,和一把弓,因为都是简笔画,但也显得矮小短圆,格外可爱。 然后又写了一些简单的短句,比如骑马很有意思,殿下若是喜欢也可以春日去骑骑马练练弓。 还画了白鹿洞书院的简单结构,又画了几个小人在跳舞,动作奇奇怪怪。 “这是我最近在学的舞蹈,名叫《云门大卷》,很有意思。” 她想了想,又不知道写什么了。 “问候我们殿下啊!”刘瑾急得抓耳挠腮,“您不觉得殿下很乖吗!” 江芸芸只好又三连问——吃了吗?睡了吗?玩了吗? 刘瑾见实在是写不出来,也不为难她了,拿起信件仔细看着,然后又得寸进尺提出要求:“不准备点礼物送给殿下吗?” 江芸芸惊呆了,摸了摸扁扁的口袋,瘪了瘪嘴:“我没钱。” 刘瑾打量着面前衣着朴素的小少年,当真是连挂饰都没有,穷的响叮当。 他在扬州也不是闲着的,打听了不少事情,自然也知道他现在被人赶出家门,生活想来是不太富裕的,但刘瑾谁啊,他可不会放弃,还去了一个书店买了不少他的东西,那掌柜真会做生意,一听说他来买江芸的东西,立刻搬出一大堆,字画文集都有,就是开价不便宜,但刘瑾有意讨好殿下,照单全买了。 “你之前让那个周六折的小草编就很不错,殿下可喜欢了。”刘瑾强调着,“心意最重要嘛。” 江芸芸叹气,仔细想了想:“那我画个小人图给他。” 刘瑾是有些不满意的,但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只好犹豫说道:“要好一点的,能哄殿下开心的,不然……” 他意味深长停了下来没说话。 江芸芸哎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怪不得这几日一直冷飕飕的,感情脑袋这几天都一直摇摇欲坠啊。 “那就画一个西游记的故事给他看看。”江芸芸小声说道,“刘长随要不要在这里休息几天啊,我画好了再给您送来。” 刘瑾追问道:“要几日,咱家能赶在入夏前回去吗?殿下本就苦夏,可不能再受委屈了。” 现在已经二月最后一天了,路上行程怎么也要二十天,留给江芸芸的时间也就十天不到。 袁端看了过来,神色颇为不赞同。 太耽误读书了。 闻实道见状,悄悄拉着山长的衣服。 这人说是代表太子殿下来的,可话里话外都是陛下和娘娘,可不能随意得罪。 “很快的,一两天就能弄好。”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要精细!” “要认真!” “要好看!” “要有趣!” 刘瑾强调着。 江芸芸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那刘长随就先在这里住下吧。”闻实道出声说道。 “我就住在江解元边上。”刘瑾也是怕了江芸芸的。 这小子是说走就走,屁.股一抬,那是半分留念也没有啊。 当初殿下哭得有多伤心,他们这些小太监就也跟着哭得有多伤心。 差点啊,真的是差点要被娘娘拖出去砍了。 这次说什么也要盯着点,也多看看,以后回去说点给太子听,也好让殿下高兴高兴。 闻实道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笑说着:“可以啊,到时候我还也可以带刘长随在学校里看看。” 刘瑾满意点头。 江芸有时候还是挺知情识趣的,就是关键时刻怎么就掉链子了! 闻实道亲自把人带下安置,屋内只剩下袁端和江芸芸两人。 “你倒是认识不少的人。”袁端瞧着看不出情绪,平静说道,“我这学院还没来过这么多大人物。” 江芸芸不明所以,悄咪咪看了他一眼,然后被抓了个正着,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袁端阴阳怪气说道:“怪不得你老师跟我说,若是需要,可以寄一根棍子来。” 江芸芸一听棍子,立马不服气地动了动鼻子,强调着:“我没做坏事。” 袁端冷笑一声:“隔壁还有你的麻烦事,快去看看。” “还有人?”江芸芸吃惊,“谁啊?” 袁端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来送客。 江芸芸只好背着小手,溜溜达达去了隔壁。 袁端抬眸扫了她一眼,沉重叹了一口气。 隔壁的院子大门敞开,还未入内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喋喋不休。 “这里瞧着环境也太差了。” “又不能出去住。” “若是喜欢哪位老师,请过来就是。” “这不是来受罪吗。” 江芸芸停下脚步,耳熟,实在是耳熟。 她认识的太监不多,在今日之前她能想起来的只有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太监,但前几日不巧刚好又碰到一个烦人,更巧的是,他身边也有个老太监。 哈,冤家路窄。 江芸芸脚步一拐,打算转身走了。 “你怎么这么讨厌我?”背后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 江芸芸扭头,果不其然,不远处的树下不知何时站着熟人朱宸濠。 他依旧穿着华丽的衣服,腰间是精致的搭配,外加一张天真无辜的脸。 江芸芸收回脚,笑说着:“郡王有喜厌,本人也有,而且我何时说过不喜欢您呢。” “可你那日还凶我。”朱宸濠委屈说道。 江芸芸笑了:“我这人脾气不好,您别介意,人除了喜欢和不喜欢,还有‘差不多算了’这个态度的,郡王也该知道的。” 朱宸濠也不生气,还是笑脸盈盈地看着她。 江芸芸身边爱笑的人不少,祝枝山就是很温和的人,眉眼含笑,瞧着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徐祯卿也是没心没肺整日大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更不要说江芸芸自己也是个万事不过心,整天笑呵呵的人。 可从来没有人可以跟朱宸濠给她的感觉一样。 一笑起来,第一反应是头皮发麻。 他在笑,但也不在笑,精致深邃的眉眼间好像藏着一把刀,在你不经意间就会给你狠狠来一下。 “没事我就先走了,郡王在这里好好赏花。”江芸芸脚步一溜,跑了。 朱宸濠瞧着她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到最后竟扶着树干大笑起来。 陈公公听到动静,好奇出来一看,顿时惊得瞪大眼睛,惊在原地不敢上前。 “太好玩了,和娘养的那只猫一样。”朱宸濠笑声停了下来,看着消失的方向,迷恋说道,“真想关起来啊。” 陈公公听得眼皮子一跳。 —— —— 江芸芸溜达回了马场,正看到幺儿正压低身子,胯..下的大马四肢奔腾,鬃毛飘动,好似一匹光滑的绸缎。 “好!好骑术。”有人大声叫好着。 “天哪,这不是那个十岁的新生吗?”也有人惊叹。 “若是再配以绝佳的箭术,不敢相信能有多英姿勃发。”有人赞美道。 江芸芸站在边上仔细看着。 那个总是撒娇卖萌的小孩在马背上才能找到父辈的荣光,好似一只蛰伏的豹子,低压的脊背,被风扬起的头发,就连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充满专注。 “幺儿真棒!”江芸芸也跟着用手卷筒,放在嘴边大喊道。 顾幺儿原本专注的视线突然看了过来,紧抿的唇角立刻露出一个笑来。 “看前面!”小老头大喝一声。 顾幺儿只好收回视线继续跑着。 他要做的是把路上的兵器一把把拔出来,然后不厌其烦地扔到小老头身边,最后一把也抓起来后,人群爆发欢呼声。 只是没想到那匹马突然朝着墙角的位置飞驰而去,随后马上的顾幺儿竟然站起来,手中长刀刀光一闪,随后伸手一抓,墙角的桃花立马被折入怀中。 人群哗然。 小老头也惊得站了起来。 只是顾幺儿有惊无险重新坐了回去,随后缰绳微动,马儿方向大转,然后突然朝着江芸芸飞奔而去。 春日的日光落在棕色的鬃毛上,健壮的马匹肢体流畅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而马上的小孩正紧盯着江芸芸看。 江芸芸看着他在马背上用力挥着手中的桃花,可怜的桃花还飘下几瓣可怜的叶子,落在小孩的脑袋上。 她看着突然笑了起来。 这可是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啊。 耀眼灿烂,不可一世。 马儿前蹄扬起,尘土飞扬,连带着两人中间也飞起一阵阵黄沙来。 对面之人的表情都看得不太真切。 可那支秃了只剩下花蕊的桃花却被准确无误地扔到江芸芸怀中。 “喏,我也会给你桃花的。”顾幺儿下巴一抬,骄傲说道。 “可是没有花瓣了。”江芸芸故作苦恼得摸着光秃秃的树杈,叹气说道,“之前唐伯虎给的可是好的。” 顾幺儿脸上笑容骤失。 第一百七十八章 面对刘瑾的每日督促, 江芸芸嘴上好好好,一脸真诚,但是实际上画西游记还是选择偷工减料版本的。 主打一个给满情绪价值, 但敷衍了事。 她选择画西游记作为漫画本,第一是因为自小耳熟能详, 故事情节倒背如流,第二则是哪有小孩不爱这个故事, 所以她选择画一个开头和结尾。 大概内容就是有个美和尚带着一只天下第一厉害的美猴王、一只好吃懒做的猪,还有一个沉默寡言沙流精, 不打不相识后结伴西天取经,然后经历重重磨难后终于都成了佛, 加起来一共十页纸, 孙悟空独占了三页,但又怕耽误真正的西游记出现, 江芸芸脑筋一动, 画的是九宫格简笔画。 刘瑾对着那几张纸看得眉心直皱:“这个画真奇怪。” “怎么会呢?”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 “这个是碎碎念的和尚,这是猴子, 这是猪, 还有一个是水怪, 你瞧多形象啊, 殿下肯定一看就很喜欢。” 刘瑾半信半疑。 “不喜欢回来找我。”江芸芸拍着胸脯保证着,“不过你放心, 殿下肯定会喜欢的。” 刘瑾顿时大定, 不是他说,太子殿下对这位小解元太过喜欢了,临走前还三更半夜偷偷把人叫过去, 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抱着小猪猪布偶,手里还塞着布偶的小衣服,嘴里含含糊糊说着,意思是要和他一起走,吓得他扑通一声跪下来,直接哭出来了。 “还有东西要给殿下吗?”刘瑾还嫌不知足,又问道。 江芸芸为难地摸了摸腰间的空空的荷包:“没钱,上学好费钱的。” 刘瑾叹气:“哎,不是我说您,好端端和家里闹翻做什么,一定是那位大夫人趁着江老爷卧病在床,把你们赶走的,您这么聪明,怎么也不找人给你们出头啊。” 江芸芸惊讶:“什么?江如……老爷病了?” “对啊,病得很严重呢!”刘瑾露出‘果然如此’的样子,“你不知道吧,病了许久,到现在都没有人见到过他呢,闹不好……” 他对着江芸芸挤眉弄眼,意味深长。 江芸芸已经许久没有听说过江家的消息了,如今突然听人说起来,竟然还有些恍惚。 自从江泽死后,江如琅的破烂事也被扯了出来,但也不知道曹夫人是如何运作的,到最后竟然只有江如琅捡了一条命回来,只是被革了功名,交了不少罚款,这才勉强活下来。 后续的事情她从没有关注过,自然不知道江如琅已经一年多没出现在外人面前了。 江家与她而言实在太过陌生了。 “你的那个哥哥,听说重新找了一个老师,在南京他外祖母家读书呢。”刘瑾见她一脸茫然,有心打好关系,立马热情地拉着她在一侧坐下,说起江家的事情滔滔不绝,“不得了了,请的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督南京粮储的刘瑀刘大人,原先还是苏州的知府呢。” 江芸芸笑说着:“江苍以前读书就很认真,若是能找到好老师可是好事。” 刘瑾一脸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你们难道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吗?他要是出息了,以后可没有你好果子吃的。” 江芸芸嗯了一声,摆了摆手:“哪有这么夸张,我是我,他是他,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有这么多矛盾,而且朝廷这么大,以后未必能碰到呢。” “可他娘把你娘赶走了。”刘瑾显然也是站在江芸芸身边的,为她抱打不平,“多无情啊,你是不是不知道江家多有钱啊,要是江如琅还在主事,你还能这么一贫如洗。” 这么看来江家如今还真是曹蓁管事了。 虽说不一定是好事,但比起之前江如琅在的江家,未必还能多坏。 她和江家的事情关系之复杂,又如何能和外人说起。 所以江芸芸只是笑着转移话题:“说起我的这些麻烦事做什么,刘长随什么时候走啊?” 刘瑾打量着她,见她确实不想开口,这才跟着说道:“画也画好了,也没别的东西了,自然是越早越好,不出意外大概就这两天了。” 江芸芸点头:“赶在夏日前回去正好,学院里可没有冰,会热坏您的。” “您也别对我贴心了,还是关心关心我们小太子吧。”刘瑾连连摆手,意味深长说道,“咱们也算是认识许久了,关系匪浅,想来也能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可是太子啊,处好关系总不会差的。” 江芸芸哎哎两声,笑说着:“知道的,谢谢刘长随提醒。” 刘瑾自认为起到了长辈提点的作用,又见他一脸温和,不由满意点了点头。 “就不耽误小解元读书了,可要保重身体啊,瞧着比以前瘦多了。”刘瑾起身,随口说道,“隔壁上高郡王说也有东西要带给殿下,我去看看,这宁王长子脾气是真不错,瞧着很是温和。” 江芸芸也跟着起身送人离开,见他慢慢悠悠走了,这才摸了摸脸。 大概是最近运动量太大了,只要一有空,她□□箭骑马,导致两位学长都已经对她格外熟悉了。 别看她现在虽然瘦,但也终于有了肌肉。 她故作用力地鼓起手臂上的肌肉,拍了拍,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不过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不远处,正站着慕名而来,一定要在学院读书的,上高郡王朱宸濠。 不久前,刘瑾说要见的人。 人怎么在这里!! “听说学院的弓对你大了些,之前的轻弓也有点磨损了,所以我给你拿了一把小弓来。”朱宸濠手里果然有一把非常精美的弓箭。 江芸芸笑着拒绝了:“不用了,学长说会给我找一把小弓的。” “他找不到的。”朱宸濠微微一笑。 江芸芸眉心微动。 “你会问我要的。”他自信满满说道。 江芸芸面无表情转身离开了。 朱宸濠轻轻抚摸着弓箭上华丽的花纹,轻轻叹了一口气:“真凶啊。” 很快,江芸芸就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学院附近,甚至整个庐山都没有小弓了。 “好像被人买走了。”窦扬也颇为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谁家需要这么多弓啊。” 江芸芸冷笑一声。 “学院的弓太大了,你年纪小,不能伤了,我再去问问,你这几天就拿那把最轻的练习,不用满弓,只要能拉开搭箭就可以。”窦扬仔细说道。 江芸芸叹气:“找不到的。” “为何?”窦扬不解。 “因为总有吃饱的人没事干。”江芸芸笑说着,“不过不碍事,我自己也能拿到,只是要点时间而已,这几日先把骑马练好,窦学长先不要操心这事了。” 窦扬半信半疑。 江芸芸信誓旦旦走了,然后去隔壁跑马场把顾幺儿叫下来。 “怎么了?”顾幺儿问道。 他身后跟着骑着新买小母马的娄素。 “小弓买不到了,能叫蒋叔帮我做一下嘛。”江芸芸苦恼说道。 顾幺儿连连点头:“但一来一回一个月肯定要的。” “我给你啊。”一侧的娄素晃晃悠悠走过来,天真说道,“我有很多,你想要什么类型的啊。” “可你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哪来的小弓啊。”顾幺儿质疑。 娄素不高兴说道:“虽然我不会,但我不能有吗?我就是害怕大马而已,家里养了三匹小马呢,都是我的,这匹小母马就是我祖母在我去年生辰的时候买给我的,家里的小弓也是我平日买的,虽说只有七.八把而已,但都是我喜欢的,可好看了!” 穷光蛋顾幺儿听呆了。 乡下人江芸芸立刻对新出炉的富二代肃然起敬。 久等人不至的朱宸濠忍不住去校场晃悠。 只见江芸芸的面前已经摆上了五把小弓,一把比一把花里胡哨,甚至还有一把绯色的弓箭。 —— —— 江芸芸在书院也一个多月了,学院年后的第一次联考也随之而来。 六个班的学子一起打乱了考试,形式江芸芸非常熟悉,就是她的模拟考。 “你的模拟考出了一个你,小解元,还有这么多进士,我们自然是要跟进的。”闻实道得意说道,“我们还改进了。” “如何改进?”江芸芸好奇问道。 “你们是胡乱批改,我们是匿名的,卷子给老师改,而且题目量会大一些,难度非常高,但时间不变,更能锻炼人。”闻实道得意说道。 果然,论考试还要看中国人。 江芸芸竖起大拇指:“还是你们会折腾人。” “我看你这一个月整天往训练场跑,完全没有在读书,你这次要是考差了,山长说要连带卷子都寄给你老师。”闻实道恐吓道。 江芸芸摆了摆手:“别吓唬我,我老师就是举起棍子我也是不怕的。” “那之前山长说你老师的棍子,你激动什么?”闻实道不信邪。 江芸芸鼻子皱了皱,大声说道:“我才没有激动,我是陈述事实。” 闻实道打量着面前的小少年,冷笑一声:“你照照镜子吧,江其归。” 不愿意照镜子的江其归飞快地跑了。 第一次联考在三月十五,连考三天,卷子是山长亲自出的,就连闻实道也是一个时辰前才知道题目的。 顾幺儿虽然没参加,但被安排巡逻去了,拎着一个小锣,兴冲冲跑了。 朱宸濠也没参加,第一是不喜欢,第二是没必要。 除着两人之外,学院全员参加。 江芸芸这次倒霉,第一次身负重任的考试就抽到了臭号,一坐进去就开始如坐针毡,臭味熏天,飞快掏出帕子堵住鼻子。 朱宸濠也揽下巡逻的工作,但不愿意靠近号房附近,远远看着江芸芸正在飞快地收拾东西,动作麻利。 “郡王要不去其他地方转转?”和他搭档的学长,小心翼翼说道。 朱宸濠目不转睛,只是笑说着:“我就在这里。” 学长哎了一声,也不好说什么,留下一个性格稳重的人,自己带着剩下一个人去了隔壁考场。 大家都是在校场考试的,一个个棚子搭起来,一眼看过去也颇为壮观。 隔壁考场就是隔壁的骑马场,也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江芸芸自然察觉了朱宸濠的视线,但充耳不闻。 这半个月,她自然也算见识到了这些天潢贵胄的做派。 房子是新搭的,豪华得和这个书院格格不入,一应物件全都是王府里搬来的,华贵精致到令人望之却步。 桌椅是新做的,托他的福,整个丙班的教学设施焕然一新,江芸芸之前哼次哼次修的小破椅子一觉醒来成了富贵大靠背。 食堂是新开的,听说食堂开了一个小灶专门给他的厨师和仆人做饭,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开着火。 江芸芸本以为山长会不同意,但袁端却出人意料地没说话。 “你知道学院养马很贵嘛。”袁端说道。 江芸芸点头:“略有耳闻。” 一个普通人一天一日三次最多三十文钱。 一匹马一顿饭就要五十文。 所以,一匹马可比一个人金贵多了。 学院养了三十匹马,一个个都是小老头的宝贝,吃饭洗漱都是他亲自照顾的,不假借任何一个人,江芸芸平日想摸一下都得挨顿打。 “郡王给了我们五百两银子用来养马。”袁端比划出一个手势,“一年养马的钱呢。” 江芸芸了然。 “那个新房子搭好了也不拆,十来间屋子呢,到时候我们可以加几个格子,分给现在还挤在四人间的学子住,四个人住太吵了,还容易出矛盾。” “那个桌椅,他们自己花钱的,我们一分钱也不出,都是新的。” “还有那个厨房,自己挖的,吃食柴火也都是自己准备的,一点也不碍事。” 袁端一一举例着最后耸了耸肩,不甚在意说道:“这位郡王瞧着也没惹事,还送了学校这么多东西,这些小公子的做派而已,算不上大事,这几日上课不是也很乖吗?除了你和幺儿不喜欢他,我们去全院上下都很喜欢呢!”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能屈能伸啊,山长。” 袁端面无表情举起手来:“想挨打直说。” 鉴于院中大人物对这位郡王都是捧在手心的状态,江芸芸也自认这人没给人惹麻烦,虽然时不时在自己面前晃很烦,但总归是没有冲突的,所以平日里也都是维持着见面就笑,拔腿就跑的简单关系。 这次见郡王主动要巡逻自己的考场,江芸芸下意识眉心跳了跳。 考试开始后,江芸芸抄到题目,开始奋笔疾书。 第一场考的是四书的题目,一共五道,第一道就有些偏了,但也不算难。 来源是论语雍也——‘之生也直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但考得是程子对这句话的解释——‘生理本直’,然后后面还化用了一句宋朝诗人的话——‘人之生也直,此物自长年’,难度层层升级。 这句话的原话讲得是正直,原意是;人是凭着正直才生存在世上的,不正直的人虽然也能生存,但那是靠侥幸才避免了祸害。 后面的程子解释也是这个,但最后一句诗形容的是古松。 算是比较偏又比较怪的题目,截搭起来,头尾不相连。 江芸芸也觉得有些棘手,但很快就理清思路后,决定从君王的任用标准开始入手,再由点及面展开细说。 她打好腹稿就开始奋笔疾书写草稿,半个时辰后,打更的更夫敲了第一声锣鼓,江芸芸也停下笔来,正准备再检查一遍草稿,这才猛得发现有一道影子正不偏不倚落在她的卷子上。 ——有人一直站在她面前! 第一百七十九章 江芸芸其实一直搞不清朱宸濠到底想做什么。 他可是上高郡王, 放在大明朝那就是最顶尖的特权阶级,那真是去哪里都是横着走,之前被她甩了脸还眼巴巴凑过来, 看上去真得非常讨嫌。 但要是说他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也是说不过去的。 毕竟他只是个典型的特权阶级,享受全天下所有人的追捧而已。 扬州的百姓是冯忠为了讨好他, 才造成的踩踏事故,在此事中他并没有主动要求, 也没有故意放任,但一个拥有巨大权力的人若是不会自我约束, 本就是大错。 但除此之外,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是在自己面前晃悠, 哦, 最过分的就是把庐山附近的小弓箭都买走了,想要江芸芸主动找他说话, 但江芸芸捧着新晋富二代娄素送来的七.八把小弓, 笑得合不拢嘴的时, 意外看到朱宸濠那张黑掉的脸,顿时觉得此人正常起来了。 一个人的情绪不该是只有笑的。 生动的人是喜怒哀乐兼备的。 那个时候的朱宸濠在生气, 到也显出几分可爱来。 所以, 现在这人又开始莫名其妙站在自己面前。 江芸芸心中的疑惑又开始升起来了。 朱宸濠, 到底要干嘛。 这个问题不仅江芸芸好奇, 整个书院的人都很好奇。 闻实道从骑马场巡逻回来,一眼就看到尊贵的上高郡王殿下又开始站在江芸芸面前, 不由眼皮子一跳。 既怕江芸芸得罪人, 又怕郡王折腾人。 朱宸濠一如既然不说话,只是随意勾着破破烂烂的铜锣,背着手, 站在江芸芸考桌前不远处的位置,歪着脑袋好奇打量着棚屋内的人。 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目光既无愤怒,也无邪佞,倒是平静得好像在看一个玩具。 老实说,这世上对这个大明最年轻的小解元有好奇之心的不少,但敢这么直白打量的人却不多。 第一自然是不礼貌,第二则是这个小解元也是个非常有脾气的刺头,谁碰谁倒霉。 但让闻实道吃惊的是,被郡王注视着的江芸已经开始誊抄卷子,只当没看到他前面还站着一人,心态之稳,令人肃然起敬。 当事人江芸芸思索良久后决定充耳不闻,谁考试的时候没有被不识趣的监考老师站在边上看着过,虽然讨厌,但没有实质伤害,镇定地拿出卷子开始誊写。 两人一坐一站,一看一写,竟然平静地度过了一整场考试。 江芸芸交卷的时候,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朱宸濠。 出人意料的是,朱宸濠并不像往常一样脸上带笑,像一尊金尊玉贵的佛像,既让人惶恐又让人忍不住靠近,他冷着脸时反而多了丝人气,眉宇间的矜贵跃然而上,反而带着令人不敢靠近的威严。 “今日多谢郡王了。”江芸芸站起来时微微一笑,瓮声瓮气说道。 朱宸濠歪了歪脑袋。 “都没人上厕所了。”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朱宸濠脸色瞬间僵硬,突然往边上走了好几步,一脸嫌弃。 江芸芸满意点头微笑,施施然拎着卷子去交卷了。 朱宸濠目送她离开,神色沉思,又见她走远了,把手中的铜锣随意扔在地上,也跟着施施然离开。 “哎呦,真是我的祖宗耶。” 铜锣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闻实道听得心口直跳,连忙跑过去把东西捡起来,拎着铜锣看了一会儿,然后把东西交给其他人,也跟着悄默默跑了。 臭号是真的臭,江芸芸写好卷子也不想久待,直接交卷了,算是考场前几个走的人,走之前还颇受人瞩目。 走了好一会儿,她抬起袖子还是觉得身上臭烘烘的,脚步一转,打算去洗个澡。 江芸芸脚步轻盈,走过拐弯处,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心思微动,但是充耳不闻,自顾自走着,但瞧着那人还说不识趣,眼看就要跟自己回宿舍了,江芸芸停下脚步,扭头去看。 果不其然,朱宸濠正站在不远处。 “郡王跟着我做什么?”江芸芸板着小脸,“要吵架吗?” “你觉得做人正直最重要?”出人意料的是,朱宸濠开口了。 这是今日的考题。 江芸芸不明所以,但还是板着脸,点头应下。 “你说‘若是身不正,不足以服;言不诚,不足以动’,可若是一个人得物不正,那我们该如何?”朱宸濠又问道。 江芸芸拧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奇怪。 大概就是小时候老师出的理解,作者本人不知道老师出题的含义。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小心翼翼问道。 朱宸濠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她。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悄悄往后走一步。 “所以有人若是靠欺骗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被骗的人可以拿回来吗?”朱宸濠歪了歪脑袋,笑问道。 江芸芸支支吾吾说道:“丢了什么东西啊?” “很重要的东西。”朱宸濠认真说道。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那你打算如何拿回来?” 朱宸濠只是笑,没说话。 江芸芸忍不住好奇凑上去问道:“你真丢东西了?” “你不是郡王吗?谁胆子这么大,拿了你的东西啊?” “你还拿不回来?江西不是你最大了吗?”江芸芸打量着面前之人,随后忍不住质疑道,“你不会又在打趣我吧?” 朱宸濠还是笑,甚至饶有兴趣地伸手弹了弹袖口的花纹,一脸不解:“你说庶子为什么也能翻身,这世道真奇怪,太.祖确立黄图册,籍制,要的不就是所有人都能按部就班嘛,怎么就突然有人不一样了呢?” 江芸芸挠了挠脸,看了眼奇奇怪怪的郡王,心里诡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据他所知,这位郡王就不是正室所出。 难道是宁王府的家庭纠纷。 宁王不是就他一个小孩吗? 难道有私生子了! 江芸芸的脑海里闪过八百个狗血故事。 “所以郡王到底要问什么?”她面上不显,直接问道,“郡王是丢了贵重物品,还是家里有人和你不对付啊?” “有区别吗?”朱宸濠笑问道,“若是我丢了东西,你会来帮我找吗?还是有人欺负我,你也愿意帮我呢?” 江芸芸沉默了,一句话也不敢说,脚步微动,打算万事大吉,先溜为尽。 “你不是很能说吗?”朱宸濠却一反之前的和善,眉眼低压,快步堵住她的退路,口气阴沉,显出几分咄咄逼人来。 江芸芸咳嗽一声,糊弄说道:“这,这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啊。” 她想了想又说道:“您大概不知道,我这人帮理不帮亲的。” 朱宸濠低声说道:“若是你知道了,也觉得我有理。” “说来听听?”江芸芸是想跑的,但耐不住心中实在是好奇。 朱宸濠不论是对她的态度,还是好端端来学校读书,其实都很奇怪,说不定原因就是在这里。 “有个人想要吃一个馒头,但馒头被放在很危险的地方,所以他跟我说,只要我和他一起去拿,之后就可以给我分一半的馒头。”朱宸濠说。 江芸芸连连点头:“然后呢?馒头好吃……我是说馒头吃到了吗?” “没吃到,我们拿到了馒头,但他一口馒头都没给我吃,还告状,差点害我挨了一顿好打。”朱宸濠苦恼说道。 江芸芸吃惊:“这么过分啊,那你挨打了吗?” “算挨了吧。”朱宸濠叹气。 “那挺好的。”江芸芸嘴皮子一快,诡异沉默片刻后,随后飞快弥补道,“问题不大,一个馒头而已,你一个郡王还差一口馒头吗?” “便是再贵的东西,你可是郡王啊。”江芸芸敷衍安慰着,“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回头让厨房给你做十七.八个,吃一口扔一个,肯定就不生气了。” 江芸芸自然知道朱宸濠说的肯定不是馒头,但不论是什么,对江芸芸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都是她难以企及的欲.望。 但朱宸濠突然跟她说这个事情,这事就值得深思了,所以糊弄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我忍不下这口气。”朱宸濠果不其然如是说道,慢条斯理捏着袖口的花纹,动作之用力,都勾出花纹里的细丝了,“我就想找他出气,可我现在还被人看着,你这么聪明,我很希望你能来帮我。” 江芸芸大吃一惊,随后连连摆手:“不不,我不掺和你们这些权贵的事情,不过你爹看住你也是正常的,你们藩王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朱宸濠温柔笑着:“我也可以分你馒头吃的,我看你每次吃饭都吃馒头。” 江芸芸老实巴交说道:“因为馒头便宜,我没有钱,而且我这人不重口腹之欲,吃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你们还是自己打架去吧。” 朱宸濠又不说话了,只是继续用沉默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江芸芸被看得头皮发麻。 “原来如此。”他突然又笑了起来,“那我可是记住了。” 江芸芸哎哎两声,慌乱说道:“记住什么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朱宸濠没说话,低着头,自顾自说道:“你说得对——‘天下皆知取之为取,而莫知与之为取’,我都得到了,我怎么可以放手呢。” 江芸芸听得一头雾水,只是这次还未说话,就看到朱宸濠果断转身走了。 她伸手扑腾了一下,手指都抓到袖子了,倒也没敢真的把人拉住,只能一脸纠结地看着他离开,手指上还留着郡王衣袖上的勾丝。 “这都是什么事情啊。”江芸芸苦恼说道,“我的试卷这么有启发性吗?” —— —— 江芸芸的卷子有没有启发性不好说,但第二天上高郡王突然甩锅不干活了,巡逻的事情不得不又找了一个人顶上。 但这是好事。 江芸芸没了一个明晃晃的视线,考试的速度都快了不少,题目都简单起来了,甚至连臭号都觉得不臭了。 最后一场考完的时候,江芸芸又是第一个交卷出来的考生,对于闻实道诡异的目光,袁端欲言又止的神情充耳不闻,只是兴高采烈地准备等幺儿回来就下山去玩。 只是平日放假最积极的顾幺儿突然很久之后才神神秘秘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激动的娄素。 “听说你和上高郡王吵架了!”顾幺儿激动说道。 “还把人气走了!”娄素紧跟着说道。 “啊!?”江芸芸茫然。 “你终于打他了!?”顾幺儿又问。 “打到袖子都坏了!”娄素认真说道。 “啊!!”江芸芸大惊失色。 “外面的人都这么说的。”顾幺儿比划着。 “山长和监院都紧张坏了!”娄素也比划着。 江芸芸诡异沉默了。 “谁说的?”江芸芸慢慢吞吞问道。 “吵架是闻监院说的。”顾幺儿不解地问道,“没吵架吗?” “袖子坏了是袁山长说的。”娄素也不解地问道,“没打架吗?” 江芸芸气笑了。 原来山长和监院这么闲,有空给她传这么离谱的流言,这么不去村口纳鞋底啊! 第一百八十章 江芸芸还没找山长和监院进行友好交流时, 袁端就先一脸沉重来找他了。 “你和郡王的事情我略有听说……” 他一开口,江芸芸就忍不住问道:“我还没听说,山长不妨先说来我听听。” 袁端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悄悄看了她一眼。 江芸芸正看着他笑。 袁端眉心微动,把茶盏放了回去, 小心翼翼问道:“真没吵架?” 江芸芸还是看着他皮笑肉不笑。 袁端眉心微动,声音忍不住微微提高:“大家都这么说的!” “哪个大家?”江芸芸抱臂冷笑。 袁端想了想, 最后声音呐呐,老实交代着:“闻实道。” “但我今日不是找你说这个事情的!”袁端也不等她的反应, 岔开话题说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江芸芸懒懒散散问道:“郡王人都不见了,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就是因为人不见了。”袁端认真说道。 江芸芸眉心微动, 看着袁端严肃的脸,回过神来, 收了笑, 吃惊问道:“人不在王府?” “不在!之前旬休日的第二天陈公公就派人来找, 我们才知道月考时就离开的郡王原来不是回王府。”袁端愁眉苦脸地说道,“人现在不见了!” “那找了吗?”江芸芸好奇问道, “是不是去哪里玩了?” “找了, 没找到, 陈公公都吓死了, 到现在也没和王爷说。”袁端说。 江芸芸听得眼皮子一跳。 “人丢了为什么不和宁王说?”她疑惑说道。 袁端没说话,和江芸芸对视一眼, 随后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神色来。 江芸芸沉默了。 她突然想起那日朱宸濠莫名其妙的馒头论, 看来宁王府的馒头是真的不好吃啊。 “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他最后一个说过话的人了。”袁端叹气,端起茶盏来却又只是看着她, “他那日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江芸芸没说话,反而盯着那端着茶的手指看。 袁端是一个严肃端方的读书人,万万没有端起茶来和人说话的道理。 江芸芸心中思绪万千,但袁端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并没有发现不妥。 江芸芸沉默片刻后,随后说道:“没有。” “原来如此,那你们那日在院子里说了什么?”袁端又问,“有不少学子看到你们当时似乎有过不愉快。” “没有不愉快。”江芸芸笑说着,“我这人脾气不好,说话冲了点,郡王很是包容,并没有生气,我们在说考试的事情,许是郡王很感兴趣科举。” “原来如此。”袁端严肃说道,“你以后可要改改你的脾气了。” “山长教训的是。”江芸芸应下。 袁端点头:“你既不知道郡王的下落那便算了,但对外不要说起此事,只当无事发生。” 江芸芸平静点头。 “我这里还有事情,你下去吧。”袁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挥了挥手说道。 江芸芸蹑手蹑脚离开了。 人走了没多久,屏风后的位置就绕出一个熟悉的人。 陈望。 陈望看着江芸芸离开的方向,那里早已没了他的影子。 “会不会故意不和我们说?”陈望一脸憔悴,白面团一样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焦虑,“郡王在学院里也就和他玩得好一些。” 袁端叹气:“其归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知道轻重的。” 陈望对江芸还是有些芥蒂的,心中一直报以不信任:“谁知道是不是心怀怨恨。” 袁端听得眼皮子一跳:“怨恨?因为孙相和的事情吗?哪里有这么严重,现在人都不在了。” 陈望没说话。 孙相和的事情自然是不值一提的,现在父子两人都不知去哪里投胎了。 其实陈望是一直有关注着当年扬州这个稚嫩瘦弱的小孩,看着他从籍籍无名到天下皆知,看着他从受人欺压的庶子到大明最年轻的小解元。 他的名字从四方天地的扬州到巍峨雄伟的两京,人人提起他都会有发自内心的感慨。 他太厉害了,日子也过得太好了。 陈望只要一想到这个就会坐立不安,只痛恨自己当年怎么就没有直接把人按死,留下这么大的祸害。 若是他爬得太高…… “陈太监?”袁端见他神色冷冽,轻轻唤了一声。 陈望回过神来,叹气说道:“这可如何是好,爷要是知道了,可要会牵连不少人的。” “郡王可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又或者去了自己的别院,又或是只是去游玩了。”袁端委婉说道。 陈望严肃说道:“我们郡王可不是这样的人,那些莺莺燕燕他可看不上,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郡王一心扑在读书上,很少出门找朋友游玩的,至于别院都找过了,都没见到人。” 袁端听得连连点头。 陈望见他如此,心中再是着急也只能压了下去。 “说起来上一个休沐日,郡王也没有回去,是不是孩子年纪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袁端委婉问道。 陈望手指倏地收紧。 半月前,宁王妃突然爆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南昌府的名医都说是男孩。 若是孩子可以平安出生,那朱宸濠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 嫡子和长子的关系,自来就不会太好。 陈望沉不住气:“既然学院里没消息,那我就走了,不打扰山长了。” 袁端也跟着站起来,和和气气把人送到门口才转身离开。 “真是麻烦啊,这人。”闻实道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怎么抓着其归不放啊。” 袁端没说话,背着手走了好一会儿,冷不丁问道;“你说其归一开始是如何和郡王认识的?” “这我哪知道。”闻实道随口说道,“郡王也不安分,也就这两年守孝安分呆在南昌,许是之前哪里见过呢。” “那就是在扬州见过面的。”袁端低声说道。 闻实道不解:“好端端说起这个做什么?” “其归再厉害那也是一介百姓,郡王有再多的风波那也是上高郡王。”袁端说,“两人关系我瞧着其实不好,但偏又在勉强维持。” 闻实道也跟着顺势说下去:“其归的态度还可以解释,毕竟对面是郡王,避其锋芒,可上高郡王我瞧着可太迁就其归了,其归之前给他甩脸她也是不生气的。” 两人沉默了,瞬间了然。 江芸有朱宸濠的把柄! “怪不得陈望如此紧张。”袁端揉了揉额头,“可别迁怒到他了。” “你等会就找个借口把其归和幺儿扣下来,最好让他们在学校的这一两年就别出门,放在我们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他叹气,“黎太朴好好的小神童徒弟交到我手里,我可要毫发无伤给人送回去的。” 闻实道点头:“行,他这次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六位考官一直选的第一,到时就跟他说考第一可以去御书阁第二层看书,也免得他整日就去磨老掌书,把人吓得胡子都揪掉了好几根。” 袁端也是听闻过此事的:“我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爱看书。” “那就这样吧,二楼藏书开放给他,以后索性也定下规矩,考第一的都能去看。”闻实道笑说着,“都是好书,一直摆着不让人看也是可惜了,正好借江其归的事情开了头,打个样,让后面的人看看。” 袁端没说话,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已经九十五岁了,马上就要退了,现在很多事情都交给了闻实道来处理。 —— —— 江芸芸心事重重回到射箭场,窦扬正在教娄素拉弓。 娄素的力气太小,手指的茧子也不大,一拉弓手指就生疼,所以每次上课,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裹上白布。 “拉不开了。”娄素正在拉一个小弓,但面容狰狞,手臂都在颤动。 窦扬摸了摸他的胳膊。 娄素直接一口气泄了下来,整个人躲开了。 两人面面相觑。 窦扬露出无语之色:“我又不吃人,躲什么。” 娄素低着头,不好意思说道:“我怕痒,很怕痒的。” 窦扬叹气:“那你继续拉弓,不要强拉,这把弓拉倒满弓就算出师了。” 娄素抱着弓箭,连连点头。 “哎,你回来了。”顾幺儿背着小手,溜溜达达回来了,“考试考最后一名,挨骂了吗?” 江芸芸不高兴的皱了皱鼻子:“胡说八道,我就是闭眼写都不可能最后一名。” 顾幺儿也不是和她来讨论成绩的,他自己现在也过上读书的苦日子了,两个月的时间,读一天休息一天,总算把千字文和三字经读完了。 “走走,射箭去,我觉得我能拉八斗了,你会了吗?”顾幺儿炫耀着。 江芸芸摇头,随口问道:“你今日不是要去读书吗?怎么来这里了?” 顾幺儿得意说道:“大老头有客,把我赶走了。” “有客?”江芸芸抬眸,“你见到了吗?” “偷偷见了一眼才走的,就那个上高郡王身边的太监,也不知道过来做什么,瞧着一脸不开心的,可别是上高郡王打架输了,哭着跑回家告状呢。”顾幺儿大大咧咧说道,“大哭包!” 江芸芸恍然大悟,发现刚才自己是躲过一个大麻烦了。 现在人找不到了,郡王身边伺候的人肯定是要找个靶子挡灾的,刺头江芸正好是一个,前仇旧恨加起来,拉到宁王面前还真是百口莫辩。 “怎么了?”顾幺儿敏锐问道。 江芸芸摇了摇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几月我们都在学院里呆着吧。” 顾幺儿哦了一声:“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出门,山里还凉快点。” “别聊了!快来帮帮我。”娄素扯着嗓子,手臂抖得厉害,哭唧唧说道,“我拉过头了。” —— —— 日子一晃而过,盛夏眼看就要来了,江西的夏天热得人喘不上气来,就连处在山中的白鹿洞书院也开始热得人受不了。 射和御课全都取消户外课了,乐课也都转移到室内了。 顾幺儿每天穿着轻薄的夏衣来来回回跑,还觉得不过瘾,裤腿都挽起来了,衣服的袖口更是被他撸到嘎子窝,要不是有辱斯文,江芸芸甚至觉得他能裸奔。 “你怎么穿这么多啊,不热吗?”食堂里买的最好的就是冰镇酸梅汤,顾幺儿咕噜噜一口气喝了两碗,还把冰块塞进嘴里咬得嘎吱响。 这碗汤原价五文,学校补贴两文,实际售价三文,价格也不算便宜,但碍于食堂还会给几块小冰块,买的人不少,甚至赶上上下课时还要排队。 “还行。”江芸芸笑说着,“心静自然凉。” “你也不热?”顾幺儿去看娄素,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今天怎么不喝酸梅汤了,之前不是一天两碗嘛!” 娄素衣服穿的不少,整个人脸色还瞧着不好,时不时揉着肚子,蔫哒哒的:“不想喝的。” 顾幺儿哦了一声,把最后一块冰放进嘴里咬着,腮帮子吃得鼓鼓的:“等会的御课,要考鸣和鸾了,可不能被小老头抓到。” 鸣和鸾是这门课的五种驾车技术中的一种,也是最简单的一种,要求是升车则马动,马动则鸾鸣,鸾鸣则和应,简单来说就是驾车的基本要求,因为“和”和“鸾”都是车上装饰的铃铛,而和在车轼上,鸾在衡上。所以你拉动缰绳打算牵动马车时,只要车动,则要求它们所发出的节奏要统一合适,也就是稳定平衡,进阶版则是哪怕在奔跑中声音也是一致的。 今日是这门技术的结课,要是没过就要留堂了,和下一批人一起学。 “你不舒服?”江芸芸见娄素脸色很差,担忧问道,“是不是中暑了。” 娄素只是摇头。 “要是不舒服就再过几天考试,不要逞强。”江芸芸说道。 娄素叹气:“那我和你们就拉下一门课了。” “考嘛,很简单的,你之前驾车不是很稳当吗?”顾幺儿心大说道,“等会晕了,我背你去医瑜。” 娄素不悦说道:“就不能盼着我好点嘛,干嘛咒我!” “哦。”顾幺儿摸了摸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无辜说道,“干嘛突然发火啊。” 娄素闭上眼,连连叹气:“人难受,脾气大。” 江芸芸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神色微微一动。 今日考试的人数还真不少,留级的人比想象中的人要多。 考试顺序是抽签抽的,江芸芸运气不错,抽到了第十个,越前面越能通过,因为那个时候马的脾气会好点。 顾幺儿和娄素在中间,一个三十五,一个四十三。 江芸芸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小老头坐在一侧,头也不抬说道:“开始吧。” 江芸芸先是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动作温和轻柔,然后再伸手拿过缰绳,轻轻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只见那马儿刚一动,清脆的鸾鸣声清脆则齐齐响起,好似一阵微风轻轻吹散暂时的炎热,炎热的空气中只剩下鸾鸣余音缭绕的声音。 随后她上马驾车急行,那声音依旧是整齐的和声,直到再一次停了下来。 整个过程简单而快速,那马儿在他手里也乖得不像话。 考试有三次机会,这是目前第一个一次过的考生。 小老头满意点头:“不错,下一个。” “也太厉害了吧。”娄素敬佩说道。 “她当然厉害!”顾幺儿得意说道,“一把就过了,不错不错。” 御课的通过率不算太高,等轮到顾幺儿时,前面也不过十七人通过。 等顾幺儿信誓旦旦上前时,同样也是一把通过的。 前面连挂五个人,小老头那张黑得能滴出水来,见顾幺儿表现不错,一把过,终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顾幺儿开开心心朝着江芸芸跑去。 “厉害吧。”他下巴一抬,得意问道。 江芸芸竖起大拇指:“不亏是未来的大将军啊。” “别聊了,学长好严格啊,挂了好多人,我现在肚子更疼了。”娄素磕磕绊绊说道。 江芸芸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不碍事,你之前不是学的挺好的嘛?” “但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太热了,还是太紧张了,我觉得我晕晕的。”娄素苦着脸说道。 “实在不行就下次考。”江芸芸安慰着。 娄素又摇头,坚持说道:“没事,我还能动。” 天色炎热,大家都在几个棚子里站着,空气闷热得喘不上气来,考试的那匹马虽然边上摆着好几盆冰盆,还在唯一的树荫下站着,但已经明显不耐烦得在喷气了。 说话间,很快就轮到娄素了,江芸芸瞧着他脸色实在太惨白了,不放心把人送到考场边上,然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走了过去。 娄素站在马边上,深吸一口气。 小老头有气无力挥了挥手:“开始吧。” 娄素揉了一把脸,伸手打算也先安抚一下有点暴躁的小马儿,谁知刚搭上鬃毛,那匹本就不耐烦的马儿突然打了一个喷气,不仅没有被安抚下来,反而一个大马脑袋甩过去,想要把人撞开。 变化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娄素更是猝不及防,直接重重摔在地上。 江芸芸脸色大变。 更要命的是,那匹马竟还要朝着人撞过来,马车上的鸾鸣声急躁混乱地响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一直眉眼低垂,懒懒散散的小老头蹭得一下站起来,眼疾手快拉住缰绳,手指青筋暴起,暴呵道:“走!” 被摔在地上的娄素却是脸色惨白,捂着肚子半晌没站起来。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江芸芸飞快跑进训练场,直接把人半抱着带走了。 马场上尘土飞扬,鸾鸣声在此刻更听的人心烦意乱。 暴躁的大马格外烦躁,又是喷气又是跺脚,但又被小老头死死控制着缰绳,一直挣脱不开。 娄素手指冰冷,搭在江芸芸手背上的手指更是在微微发抖。 “带我回宿舍。”他脸上都是冷汗,低声请求着。 江芸芸也不多问,直接把人背起来,然后飞快朝着宿舍跑去。 原本惊呆的学子们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头也不回就跑的两人,下意识想要跟过去。 顾幺儿眼皮子一跳,下意识伸手把人拦住:“我去看看我去看看,你们去看看学长,学长重要!” 学子们自然也是更担心学长的,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美善是不是受伤了。” “我刚好像闻到血味了。” “哎,还是先去看看学长!” 顾幺儿见人都围着学长去了,这才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那边,走到宿舍范围内的江芸芸背着娄素,鼻尖已经能清晰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太清楚这是什么味道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其实娄素有很多很奇怪的地方。 比如他胆子明明不算大, 但院子却选在同院最角落最偏远的单人房。 比如他总是挂在嘴里的祖母和娘。 比如他说自己特别怕痒,很少和其他人触碰,就连学长他们也不行。 又比如, 他其实长得非常秀气,杏眼长眉, 皮肤雪白。 江芸芸也一直不懂,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怀疑他有哪里不对。 大概是她身上有一股精气神, 生机勃勃的力量,和自己这几年所见到的女子都非常不一样。 她读书认真, 才学出众,在她知道的女性中, 大概只有江渝是读书的, 那还是被她逼着的,才肯磨磨唧唧读上几本。 她性格大方, 从不避讳, 赛马场上时常会有性格狂放的学子脱了衣服, 她也很少露出惊恐畏惧之色,反而颇为嫌弃他们的瘦弱。 她还有一道颇为浓密的长眉, 让她多了些雌雄莫辩的美感。 十五六岁的小郎君本就是这样的, 高挑修长, 活跃快乐, 所以很难让人起疑。 更因为,大家都没想到会有人女扮男装来到学院, 和这么多学子一起读书, 这样太惊世骇俗了! 因为整个大明朝的女人,哪怕是她知道的曹蓁和秦岁东也大都是假托身边男子的名义,行自己的本事, 更别说大都是周笙这样柔弱迷茫,无所庇护的女人。 江芸芸是一个外来人,她习惯性地藐视权威,审视一切,跳脱出所有束缚她的一切,所以她其实对女扮男装走上科举这条路并没有太大的抵触,甚至还有些如鱼得水。 她从不因为性别而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她也不怀疑自己一直可以做到最好。 在这个世道,大概只有男子还能挣扎着活出一个人样来,所以她同样不介意走上这条路。 但娄素不一样。 她是纯正的大明女子,生在礼教森严的家庭,受到世俗伦理的凝视,却也能毫无畏惧地的女扮男装。 这满腔的孤勇,江芸芸不得不佩服。 煌煌史书上不曾记载过这样胆大包天的事迹,所有人都是一道道笔墨书写的符号,但娄素的出现,却又让江芸惊觉,这样的她们也许不是不曾出现过。 那些也想打破这道枷锁的女人。 江芸芸把娄素放到床上时,看到她警觉的目光,想也没想便转身离开了。 大门咯吱一声关上,屋内屋外的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江芸芸站门口站了一会儿,后来又索性坐在台阶上。 树影绰绰,这间偏僻的小院里安静地只能听到夏日聒噪的蝉鸣,连着风声都微不可闻。 太热了,空气中到处都是燥热。 头顶的屋檐堪堪遮住太阳,炙热的阳光只落在江芸芸的衣摆上,照亮白鹿洞学院校服上的修竹花纹,一道道阴影在此刻骤然清晰起来。 江芸芸伸手,抚了抚修竹上漏出的不细致绣工,线头在日光下摆烂地晃了晃。 竹子自来就有四君子之一的美誉,学院寄希望学子也可以这样气节,这样的赞美似乎只能运用到男子身上的。 娄素就很喜欢竹子,就连琴身上也刻有竹纹,她说自己的院中有一大篇竹林,是她小时候自己栽的,竹子长得飞快,第二年就已经郁郁葱葱,非常好看了,所以她很喜欢这套校服,希望自己未来也能做一株经冬不凋,挺拔劲节的修竹。 江芸芸耳尖,能听到里面终于传来动静声,窸窸窣窣得格外小声。 竹子啊…… 娄素想要成为一株竹子。 “没事吧?”顾幺儿飞快跑过来问道,紧张张望着,“要不要请医渝来啊。” 江芸芸顺手把打算冲进去的人拉回来,懒洋洋说道:“人在换衣服呢,你进去做什么?” “我去看看啊。”顾幺儿迷茫说道,“我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 江芸芸把人拉回来,一起坐在台阶上:“不碍事,摔了屁股蹲而已,让他缓一下。” “真的没事?”顾幺儿质疑,“可我怎么闻到血腥味了。” 江芸芸眨了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大概是手掌破了吧,你也知道的,我们这位娄同窗,新晋富二代,也是非常娇贵的。” 顾幺儿哦哦了几声,松了一口气:“你们刚才跑的这么急,我还以为出事了呢,吓死我了。” 江芸芸笑说着:“没事,只要不是生死,都是小事。” “那你还在学院里跑得这么急!”闻实道气喘吁吁说道,手里同样拉着一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江芸芸一见那人提着一个药箱,就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外面都在传是出人命了。”闻实道一句话三喘气,“我吓得饭也不敢吃了。”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 跑过来的动静确实不小。 “姬医渝,你站着干什么,快去看看啊。”头发花白的袁端大夏天也急里忙慌赶过来,一见人都围在门口,失声说道,“难道没救了!” 大老头脸色大变,身形摇摇欲坠。 “不不不,没有出事。”闻实道连连摆手,“大夏天的,山长先去阴影处避一避,老姬还没进去呢。” 袁端松了一口气:“可别出事了,这可是娄家的人。” 闻实道严肃点头。 江芸芸耳朵一动。 那边姬正肩负重任,整了整医药箱,正抬脚准备上去,突然被人伸手拦住了。 “做什么?”姬正低头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嘴角微动,小声说道:“他摔了个大屁股,正在换衣服。” “摔倒屁股可大可小,要是伤到尾椎可就麻烦了,现在换衣服还免得等会脱衣服,方便。”姬正强调着,“我是大夫,怕什么。” 江芸芸抓耳挠腮:“美善胆子不太大,还是再等等吧。” 姬正眉头动来动去,打量着面前之人:“你不是和美善关系不错吗?” “还,还行啊。”江芸芸摸了摸脑袋,还是坚持把人拦住,“他在换衣服,等会儿肯定出来。” “哎,他又不是小姑娘,磨磨唧唧做什么。”闻实道伸手想要把江芸芸拉走,“让老姬去看看,他医术好得很。” 江芸芸还是槌在那里不动弹,坚持说道:“美善胆子小,还是等人出来再说吧。” “若是摔倒尾椎会有眩晕的风险,他现在迟迟没有动静,可别是晕了。”姬正不悦说道。 江芸芸眉头紧皱,脸色犹豫。 “哎,我去敲门看看。”顾幺儿倒是机灵,连忙隔开江芸芸和姬正,嘴皮子利索说道,“我们听听他怎么说?” 他说完就飞快去敲门,没一会儿大门打开,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不碍事,就是摔了屁股,觉得有些丢脸,现在不想见人。”娄素趴在门口,有气无力说道。 “真的没事吧?脸都白的。”袁端担忧说道。 娄素露出笑来:“不碍事,真的就只是摔了屁股,太丢脸了。” 袁端仔仔细细打量着他,随后叹气说道:“你爹把你交到我手里,可不能出事,还是让姬医看一下吧。” 娄素也紧跟着叹气,揉了揉脸:“我要是觉得难受,我肯定去找姬医看,现在让我先缓一下吧,我大庭广众摔了一跤,现在还觉得难受,脸上火辣辣的。” 袁端揉了揉额头:“也太不小心了,有被马踩到吗?” 娄素摇头。 “没有,江芸一下就把人拉出来了。”顾幺儿大声说道,“超级勇敢的。” “是啊,多亏了其归。”娄素也说道。 袁端无奈说道:“那你要是真不舒服,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娄素连连点头。 “今日这事多亏你了。”袁端又对江芸芸说道。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助人为乐。” 监院和山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姬正也只好跟着回去了。 江芸芸和娄素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移开视线。 “你这几日在屋子里休息,我让幺儿给你送饭。”江芸芸说道。 娄素低着头,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十岁的小孩确实很合适,整个书院都没有比他还合适了,而且也就只有江芸一人能使唤顾幺儿。 “那我回考场看看。”江芸芸坐立不安,咳嗽一声后,没话找话说道,“你回去躺着吧。” 她说完就打算走,只是走了几步,折了回来,顺手把顾幺儿带走了。 “哎哎,拉我走做什么。”顾幺儿一脸茫然,“我还没看看娄素的伤呢。” 江芸芸冷哼一声,强硬把人拽走:“你懂什么,半桶子水,字都不认识,开始学医了吗。” 顾幺儿大怒:“我现在识字了!三字经和千字文都会了!老头都说我聪明!我不要和你玩了,我要去找娄素。”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江芸芸阴阳怪气说道。 顾幺儿气得直跳脚,再也顾不得娄素了,一脑袋狠狠撞了一下江芸芸的背。 娄素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离开了,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 —— 因为娄素的意外事故,学院特意改了考试的规矩,大夏天所有户外的考试都不进行了,骑射的考核都放在秋高气爽的日子。 日子一晃而过,娄素休息了七.八天也活蹦乱跳出来了。 “不就是摔了屁股吗?我第二天就能起来了!”跑了好几天腿的顾幺儿不高兴说道。 娄素还没说话,江芸芸的巴掌就落在他后脑勺。 “少给我哪壶不开提哪壶。”江芸芸一边整理课上笔记,一边也不耽误打人,懒洋洋说道,“这是你拉下的课,你有空自己抄一下。” 娄素一怔,看着那整整齐齐的笔记,手指微动,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镇定说道:“谢谢。” “不客气。”江芸芸抽空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娄素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顾幺儿的脑袋不甘心挤进来,脑袋转来转去:“你们怎么奇奇怪怪的。” “我们哪里奇怪,毕竟我们诗经都倒背如流了,有人啊……啧啧,上下行还会错行。”江芸芸一脸嫌弃地说道,“脑袋也太奇怪了。” 顾幺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小直觉,闻言只是急得直跳脚,伸手要把江芸芸的书给扔了。 “哎哎,别打架。”娄素连忙伸手把两人隔开,“这是我的课堂内容。” 顾幺儿的手收不回来,只好落在娄素的小臂上,吧嗒一声还挺用力。 娄素吃痛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不小心把江芸芸桌子上的笔墨给碰到了。 江芸芸慢了一步,眼看着东西从自己指间滑落,不由大喊一声:“啊,我的钱!” 话音刚落,笔墨纸砚摔了一地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墨水四溅,毛笔翻滚,写好垒在一起的卷子摔在地上污了一半。 三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默契地一句话也没说,然后齐齐移开视线,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各自大笑起来。 “都是你先说我的。” “原来你打人这么疼,其归怎么受得了你!” “课堂笔迹我不抄了,你也别读了!” 三人七嘴八舌抱怨着,又低头看着自己被墨水弄脏的衣摆,齐齐叹气。 “这衣服三十文一套呢。”江芸芸叹气说道。 “我的衣服是定制的,要多十文呢!”顾幺儿大声抱怨着。 “我都买单了!”富二代娄素小手一挥,大气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多日不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三人脸上笑意骤然消失,下意识扭头去看。 消失两个月的上高郡王朱宸濠正慢条斯理挥着扇子,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两月不见,他高了也瘦了,那张精致的雪白面皮也多了点风吹日晒的小麦色,突然间多了几分人气。 “好久不见啊。”他嘴角含笑,风度翩翩说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朱宸濠到底去哪里了谁也不知道。 只是这次他回来后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 江芸芸看着挤走顾幺儿, 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忍不住晃了晃小脑袋想着。 ——更奇怪了! 左边,被无情提溜走的顾幺儿还在大声骂骂咧咧, 娄素正小心翼翼安抚着他。 右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朱宸濠正一脸岁月静好地在闭眼小憩。 江芸芸对此皆充耳不闻, 一心扑刚才弄脏的笔墨纸砚上。 之前抄好的课堂笔记肯定是都没了,江芸芸破罐子破摔不想再抄了, 还把下节课的课本也弄脏了,等会免不了一顿骂,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摔坏了砚台的一角, 还摔断了一根新买的竹管笔, 弄脏了十来张没用过的白纸。 小穷鬼江芸芸心如刀绞,犹犹豫豫地捧着已经断成两截的笔杆, 在想着找个麻线能不能缠起来继续用。 新买的!三十文钱呢! “你怎么日子过得这么穷吗。”不知何时睁开眼的朱宸濠笑问道。 江芸芸看也没看他一眼, 只是开始把两本已经坏了的书籍彻底废物利用, 抽出装订的麻线,开始哼次哼次绕起来。 也不知道是手艺不行, 还是这支笔回天无力了。 笔杆一直立不起来。 江芸芸小脸一垮, 小嘴紧抿, 瞧着是有点不高兴了。 “如今湖颖盛行, 说是笔头尖端有一段整齐而透明的锋颖,用上等山羊毛经过近百道工序精心制成的, “千万毛中拣一毫”, 书写起来吐墨均匀,挥扫自如,特显书者笔力。”朱宸濠枕着脑袋, 瞧着江芸芸不高兴的侧脸,笑问道,“你见过吗?” 江芸芸没说话。 见怎么没见过,每次去文房四宝店里,笔架上摆的最中间,最高位置的就是给湖笔,边上就是前顶流宣笔。 这些笔都是笔杆乌黑光泽,笔尖饱满不散,就连装它的锦盒都是精致文雅的,夸它的形容词,跑堂能说半个小时不重复的。 与它们身价对应的则是足足一两银子! 一支笔一两银子,这对还在读书的人来说可是大钱了。 如今的毛笔损耗率可不低,一个月一支笔都已经是格外爱惜了,江芸芸之前在扬州每日读书时间之久,一边练字,一边写功课,还要捣鼓自己的东西,平均十天一支笔,毛笔损耗率之高,连她自己都震惊了,更别说老师,还劝过她好几次不着急读书写字,免得伤了手腕。 江芸芸终于晲了他一眼,半晌没说话。 朱宸濠笑:“你这个小解元好笔都没写过,传出去也太丢脸了,我送你一只如何。” 江芸芸也不纠结自己的坏笔,把坏了的笔纸都收拾收拾放到一处去,头也不抬说道:“谢郡王好意,但我用笔快,用不了这么好的笔。” “你自然用的了。”朱宸濠不赞同说道,“这学院我瞧着除了你,其他人都玷污了这些好笔。” 江芸芸咳咳两声,警觉看了眼同班同学,见他们都在认真读书,这才收回视线,严肃说道:“不要给我胡说八道。” 出人意料的是,朱宸濠没有继续反驳,反而乖乖哦了一声,笑着闭上眼,只没一会儿冷不丁又说道:“我这两个月总是想起你。” 江芸芸眉心微动。 “有时候梦里也在想你。”朱宸濠声音格外平静,“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梦。” 他总有这个本事,不管是威胁人的事情,还是缠绵温柔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格外冷淡,冷淡道你根本感觉不出杀气十足威胁又或者是深沉浓重的爱意。 哪怕那些话足够威胁到你,又或者实在听得人面红耳赤。 冰冷,平静,听的人耳朵好似不小心贴到佛像冰冷的金身,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 江芸芸忍不住扭头去看他。 朱宸濠看着她,眉眼弯弯,有一瞬间两人似乎回到三年前,两人初见时,他穿着锦衣华服被人群包围着,带着些少年天真,但又充满高高在上的冷漠。 他在看着江芸。 江芸芸却觉得他并不在看她。 “江芸,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朱宸濠低声问道。 江芸芸平静说道:“想走过来的,总能走过来的。” 朱宸濠眨了眨眼,闷笑一声,伤心说道:“江如琅要死了,曹蓁不落井下石就算厚道了,你以后是借不了江家的一点势了。” 江芸芸身子微微前倾,一脸惊疑:“你去了扬州?” 朱宸濠看着那双漆黑的瞳仁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小小一只,却又一丝不差。 他莫名觉得有些兴奋,嘴角微微弯起:“顺道经过。” 江芸芸脸色瞬间阴沉。 “江芸,人是要借势的,江家对你再不好,到底占据一个有钱,江如琅再怎么不好,难道会比曹蓁好,他至少能给你数不清的钱财,也不至于让你连买支笔都没有钱。” 朱宸濠声音带着巨大的诱惑。 “你的娘和你的妹妹,两个女人就算你替她们铺了路,可到底是女人,很难扶起来的,她们还需要你照顾,只会扯你的后腿。” 朱宸濠清晰察觉到江芸芸的愤怒,但还是继续慢条斯理,满脸含笑地说下去。 “而你的老师垂垂老矣,师娘病入膏肓,他们,活不久了。”朱宸濠身子也跟着凑了过去,声音可惜又充满恶意。 两人的距离倏地靠近了,视线中的两人彻彻底底进入双方的视线中。 江芸芸身上是皂角和笔墨混合在一起的香气。 朱宸濠身上则是权贵们惯用的昂贵熏香。 在此刻,闷热的夏日空气中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江芸,你好像要完了。”朱宸濠声音可惜怜悯,“不过没关系……” 他微微一笑:“我总是不忍心你受苦的。” 江芸芸冷笑一声,直接把原本堆在一侧的废纸扔到他脸上。 染上墨汁的纸还未完全干透。 朱宸濠脸上瞬间留上黑墨,纸张下落时连带着精致华丽的衣服也都染上污点,彻底坏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直在骂骂咧咧的顾幺儿也猛地闭上嘴,瞪大眼睛。 娄素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江芸芸也紧跟着站起来,但她不是跑了,也不是道歉,反而一把抓住朱宸濠的领口,手指因为用力连刺绣上的细丝都被指甲勾了出来。 指尖被细丝勒出血丝来,可她恍然未知。 她平静地注视着面前之人:“不要招惹我家人和我老师。” 朱宸濠被人从桌子上扯了起来,衣领收紧,在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勒痕。 他眨了眨眼,眉眼弯弯,依旧是天真和气的样子,偏又弯下头来,凑得更近了。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江芸芸,好似高高在上的神佛终于愿意低下尊贵的头颅,用温柔的声音哑说道:“江芸,我是太喜欢你了。” 江芸芸面无表情注视着。 “就当是你没出卖我的奖赏。”朱宸濠的手握住江芸芸的手指,温柔说道,“我的礼物,你会喜欢的。” 两人四目相对,各不退让。 “江芸,你这是做什么?”娄素回过神来,慌里慌忙走过来,小心翼翼拉着她的袖子,硬着头皮说道,“这是上高郡王啊。” “我们其实可以悄悄套麻袋的。”顾幺儿也紧张得贴着江芸芸的后背,小声说道。 朱宸濠听得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直笑。 娄素一脸惊恐,顾幺儿也探出脑袋,古怪打量着他。 “你的馒头我不感兴趣。”江芸芸平静说道,“但我的馒头,你若是动了,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如何好看?”朱宸濠脸上笑意加深,嘴角一挑,打量着弱小的江芸,终于露出几分实质的恶意来,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一脸和气,“江小解元。”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幽深地看着他。 她不笑时,眉目间的清冷就好似一把剑能在顷刻间脱鞘而出。 三年前,那个小巷中举起长刀的纤弱稚童似乎在这一瞬间重新站在他面前。 他举着刀的样子还是这样充满生命力。 朱宸濠怀念地看着她。 “你做什么!”门口传来闻实道吓得劈叉的声音。 “快放开郡王!!”陈望大惊失色喊道。 “你是谁!!”一个文质彬彬的声音愤怒响起,“放开我儿。” 说话间,呼啦啦的侍卫传了进来,原本就不大的课堂瞬间挤满了人。 顾幺儿立马警觉都挡住那些侍卫的脚步。 “是郡王先欺负人的!”他大声反驳着。 “我,我我作证。”娄素也小声说道。 江芸芸松手,狠狠甩开朱宸濠的手。 “给我抓起来!!”陈望怒气冲冲说道,“小小刁民还敢对郡王不敬,反了不成,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江芸芸轻笑一声,眸光微动,看向陈望:“郡王是对我不敬,还是对先帝不敬。” “胡说乱道!”宁王大怒,警觉看向周围,声音愤怒,“我听说你是解元,却不曾想是如此放肆之人。” 江芸芸伸手,一把抓住朱宸濠的手,想要给人看去。 只是她还未说话,朱宸濠反手牢牢握住她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要捏碎江芸芸的手腕,他对着宁王温和说道:“是我刚才言语过激了,小解元这才生气的。” 江芸芸闻言冷笑一声,直接抽回自己的手,神色冷淡。 朱宸濠明明顶着一张大花脸,可一笑起来还是显出几分斯文雅致。 “爹不要生气了。”他柔声说道,“都是我不好。” 宁王原本还听说他独自一个人跑了这么久,心中怒气冲冲,但一看到他的模样,又见他一脸狼狈,那股气便也紧跟着消了下来:“你,哎,都是为父平日太宠你了,好端端离家这么久,还要瞒着我们,瞧着怎么黑了还瘦了,快让为父看看。” 朱宸濠伸手抹了一把脸,却不料入手是一手墨,不由苦恼地皱起眉来:“许是这个黑。” 宁王噗呲一声笑起来,但随后板着脸:“江解元小小年纪脾气倒是大,你便是说的再不对,也不能动手啊。” 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那真是对不住了。” 宁王莫名觉得自己被噎了一口。 “小孩子就是爱打闹。”姗姗来迟的袁端被人扶着走了过来,叹气说道,“学子斗殴,说起来是我这个山长管教不力,郡王连我也一起罚了吧。” 宁王连连摆手:“小儿打闹,和袁山长有什么关系。” 白鹿洞学院是江西,乃是整个大名都出名的学校,山长人选非德高望重之辈不能胜任。 袁端师从大儒余颖敏,年少时就被称为‘业熟芹宫、德厚才博、气度非凡’,二十一岁那年协助父辈创立草坪积善堂,广济相邻,一时间善名远播,上任白鹿洞书院山长胡居仁丁忧辞归,致仕后的袁端因硕学之名,又受布政使和按察史三次延请这才出任白鹿洞主,去年《白鹿洞志》成型后还写了序,这样的人名满天下,便是盘踞一方的藩王也不能随意得罪他。 袁端又是连连叹气,这才扭头去看江芸芸,见她一身狼狈,偏眉眼间满是坚毅,无奈说道:“江解元受教白鹿学院,颇为用心,奈何脾气刚正,屡次纠正不少学子学长的坏风俗,只是不知这次又是为何于郡王有了风波。” 江芸芸平静说道:“郡王挑衅在先,不敬我家人,恶意诅咒我老师,娘养我不易,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容忍他的言语过激。” 许是没想到这位江解元连遮掩也不愿遮掩,学堂内一片寂静。 “怎,怎么可能!”陈望回过神来,反驳道,“我们郡王知书达理,可别是你污蔑的。” “事实胜于雄辩。”江芸芸冷淡反驳着。 朱宸濠低下头,委屈说道:“我只是好奇罢了,不曾想其归这么激动。” 江芸芸眉眼低垂,冷笑一声。 “他说黎公……要不久于人世?”娄素冷不丁出声说道。 朱宸濠下意识冷淡地看了过来。 娄素被那一眼看得心中一惊,但沉默片刻后还是强忍着惧意,大声为江芸芸解释着:“我听到了,我愿用娄家之名保证,我很早就听说黎公年迈,郡王如此说话风格,不论是不是好奇都僭越了,其归向来敬重师长,也怪不得他要生气的。” 宁王也有些吃惊,但又见朱宸濠一脸可怜,心知怕所言不假,便和着稀泥说道:“我儿年幼,难免失言,此事既是个误会,那便算了,各自散了。” “既然如此,都各自去换衣服吧。”袁端点头说道。 江芸芸沉默着,直接甩袖离开。 顾幺儿和娄素也紧跟着离开了。 朱宸濠目送她离开,随后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好喜欢他。” 宁王见其余人也都走了,这才不甚在意说道:“你若是喜欢就请他来家中做客,但你说话也要注意一些,黎淳毕竟是三朝老臣,如今就算致仕了,家中子弟和学徒也遍布朝堂,没必要得罪他的爱徒。” 朱宸濠微微一笑:“我只是看他可怜,所以很想帮帮他。” 宁王不解:“他可怜什么,他背靠老师和三位师兄,未来必定顺风顺水,头顶着大明最年轻的小解元的称号,自己也是本事好,读书能力极强,国子监都能在他的带领下学分蒸蒸日上,谁见了不是一句夸,哪里可怜。” 朱宸濠安静听着,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伤痕的手心,闻言只是笑,随后话锋一转,低声说道:“爹怎么来了?” 宁王说起这个就来气:“还好意思问我,你一声不吭离开两个月,消息全无,可不是要把我急死啊,还让陈望这个死阉奴瞒着我,要不是王妃说好久没见到你了,怕你读书辛苦给你送吃食,结果发现你人不见了,她急得连忙来找我,我才知道此事,你这不孝子还打算瞒我多久啊。” 朱宸濠面露苦恼之色:“让王妃担忧了,真是儿子该死。” 宁王幽幽看了他一眼,叹气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王妃的事情生气,才离家出走呢。” 朱宸濠眼睛微微睁大,一脸无辜说道:“爹为什么这么说?家中增加子嗣可是大喜事,人口兴旺自然是越多越好,而且王妃待我这么好,我对未来弟弟的出生也是格外期待的。” 宁王露出笑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不错不错,你能这么想很不错,我就怕你多想,不论如何爹最喜欢的都是你。” 朱宸濠微微一笑,瞧着脾气极好。 “那你这两个月去哪了?”宁王牵着他的手,担忧说道,“瞧着瘦了也黑了,是不是吃苦了啊,一声不吭就跑了出去,我平日是也太惯着你了是不是。” 朱宸濠和气说道:“出门散散心了,中途听说我们祖辈原本是大宁的,心里好奇,转动去看看了。” 宁王大惊:“怎么去了那么远,这可是边境啊,边上就是瓦剌,也太危险了。” 朱宸濠笑:“儿子只是想感受一下祖辈荣光,所以一路上很是谨慎。” “平安回来就好。”宁王拍了拍他的手背,最后又畏惧地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今后万万不能说此话了,南昌也是极好的,水土丰饶。” 朱宸濠歪了歪头,笑着点头应下。 —— —— 江芸芸花了两天时间抄了三十遍白鹿洞书院的学规,交给闻实道时,闻实道看了也不看,直接放在桌子上,反而坐直身子,见了她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对郡王很有意见?”他忧心忡忡问道,“你不会真的打过他吧?瞧着也太不对付了。” 江芸芸低着头站着:“他一个郡王我怎么敢打他。” 闻实道露出一言难尽之色:“你可太敢了,前日我瞧着你是想杀了他呢。” 江芸芸沉默了。 “他若是真的说了黎公不好,你心里有气我是很理解的,但毕竟那是郡王,宁王府目前唯一存活的儿子,皇家子弟,上了玉牒的人,陛下也是时时挂心这位王爷的,哪里容得下我们放肆。”闻实道苦口婆心劝道,“咱们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 江芸芸哦了一声。 闻实道眉心微动:“真听懂了。” “听懂了。”江芸芸点头。 闻实道勉强露出笑来。 “但感觉很难实现。”江芸芸老实交代。 闻实道笑容立刻消失。 “你不会还打算给我惹事吧。”闻实道板着脸质问道,“别以为你是黎公介绍来的,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要是真的出事了,我们也很难保你。” 江芸芸点头:“我知道的。” 闻实道见她油泼不进的态度,只好无奈说道:“也停你两天的课了,快去上课吧。” 江芸芸便背着小手,溜溜达达跑了。 闻实道揉了揉额头。 头疼,真的头疼。 丙班如今读书风气浓郁,尤其是江芸芸一连考了三次第一后,原本不少其他班的尖子生都申请要调过来,只可惜袁端不同意,反而选了几个读书认真但成绩一直不太好的人填补了丙班的位置。 江芸芸这人有个魅力,只要他开始给人画大饼,很少有人不听的。 丙班现在的读书氛围是真的不错,每天都有人比拼谁来得早,谁走得晚,一个个读书都非常勤奋。 江芸芸去的时候,原本郎朗的读书声默契地停了下来。 江芸芸站在门口眨了眨眼,笑说道:“刚才有人浑水摸鱼背错了,我就不指出来了,但是明天学长会抽查哦,可要小心了。” “你这耳朵也太尖了!”有人嘟囔着。 “还行吧。”江芸芸笑说着,“你刚才也有背错的,别给我糊弄过去。” 那人大惊失色,手足无措,然后竖起书来,只当没见到她。 江芸芸溜溜达达回到自己的桌位上坐下,顾幺儿今日被抓去上课了,娄素凑过来,顺手递上一个盒子。 “赔你的笔,选的可是羊毫。”娄素得意说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江芸芸打开盒子一看,倒吸一口气:“瞧着很贵。” “不贵。”娄素挥了挥手,大气说道,“我有钱。”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那我收下啦。” “收下收下。”娄素开心说道,“我还给你买了一刀纸,都是你平常用的,但是太重了,我给放屋子里,中午吃好饭你随我去拿。” 他看了一眼江芸芸,又悄悄看了一眼隔了一个座位的朱宸濠。 奈何江芸芸和朱宸濠各干各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跟完全不认识一样。 没多久,学长也夹着书优哉游哉过来了。 他一见到江芸芸也跟着楞了一下,两人面面相觑后,学长眼珠子不争取地下意识瞟了一眼,看向隔壁的朱宸濠,但很快又觉得冒昧,火急火燎收回视线,咳嗽一声故作无事的说道:“今日上诗经啊诗经的羔裘。” “来,跟着我念‘羔裘豹祛,自我人居居。岂无他人?维子之故。’……”学长摇头晃脑领读着。 下面的学子也跟着拖长语调,摇头晃脑念着。 这就是吟诵,第一是为了句读韵律,第二是为了加强记忆,第三则是保护颈椎。 学子们开始新一日的学习,虽说在场的诗经大都学会了,但每位老师的着重点又不一样,所以每天都有新的不同。 学霸江芸芸则开始看之前在御书阁借来的书。 她想要在离开前把御书阁的书全部看完。 不用学的朱宸濠则开始自己翻书自学。 认真读书的娄素则是开了小差,小脑袋来来回回转着,好奇得不得了。 日子过得平淡无奇,江芸芸蝉联学院第一五个月后,日子也彻底进入秋天。 “有人不服你,还整天在郡王面前说你小话,你猜怎么着。”顾幺儿蹦蹦跳跳跑过来,神秘兮兮问道。 江芸芸懒洋洋说道:“出于自己对外形象考虑,肯定不可能附和他吧。” “他把人打了一顿,还让他嘴巴放干净一点。”顾幺儿大声说道,激动比划着,“这里这里,都乌青了,下手还挺狠。” “你别说,郡王骑马射箭还挺厉害的,他能拉八斗的弓了,还能在马上射中靶子。”娄素也跟着说道。 顾幺儿不高兴了:“你怎么夸他。” 娄素皱了皱鼻子:“你这人就是心眼小,他骑射确实是不错啊。” 顾幺儿不高兴了:“不行,他对我们芸哥儿不好,我不喜欢他,你也不能喜欢他。” “不喜欢他啊!”娄素大声说道,“我就是实事求是地说这个事情。” “那也不行。”顾幺儿孩子气说道,“骑马射箭有什么难的,我今年肯定都能学会的。” 娄素笑眯眯说道:“可不是,我未来的小将军。” 顾幺儿摇头晃脑点头,走了一半,发现江芸芸变了方向:“哎哎,你去哪里啊。” “扬州的信,这个月都要结束了,怎么一封也没来,我去门口找找,别是拉下了。”江芸芸忧心忡忡说道。 “估计是不寄了呗,你可真坏,只给人江渝这点钱,她肯定没钱了。”顾幺儿背着小手,颐指气使说道,“江渝寄了这么久,已经是大好人啊。” 江芸芸这几日一直觉得心口跳得不舒服。 她是不相信江渝因为没钱就不寄的,因为按道理这钱很早就没了,但上个月江渝还跟他四五日一封信,信中事无巨细地说着家中的琐事,就连养的那只小黄狗生了两只一只小黄狗和小黑狗这种事情都说了,还说自己都是把三条狗抱到屋子里养的,絮絮叨叨得不像话。 信中也没说周笙做生意破产了,江渝寄信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周笙,没钱了,周笙肯定会给她钱的,按道理不应该没钱寄不出信来才是。 “丢信也是很正常的。”娄素安慰道,“这天也热,送信的人丢三落四也是常有的。” 江芸芸笑了笑:“总不能一下子丢了我三封信吧。” 娄素也觉得奇怪,摸了摸脑袋:“这也不应该啊,这样做生意的早就倒闭了。” 门房那边听到江芸芸的来意,也跟着仔细找了找,最后笃定说道:“没有,所有信都是放在这个盒子里的,然后我一个个给你们送过去的,说起来也确实好久没给您送信了。” 江芸芸站在门口,压了压眼皮子。 她是相信朱宸濠这个神经病一定是在扬州做了什么的。 但他一个外来的王爷,冯忠也滚蛋了,新知府王恩的性格可不是好糊弄的,哪里能容忍一个郡王在他治下耀武扬威,所以他顶多也就是看看。 那看看,能看出什么问题呢。 江芸芸心事重重地转身离开。 “许是真的丢件了,不如我们现在写份信去问问呢。”顾幺儿也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紧张安慰道,“扬州可是你的地盘,这么多你认识的人怎么会出事呢。” 江芸芸笑了笑:“我现在就去写信,下节课美善替我遮掩一下。” “行,包在我身边。”娄素拍着胸脯保证着。 只是这封信还没寄出去,门房那边就来人了,说是门口有人想要见他。 江芸芸看着还未干的墨迹,眼皮子突然跳得厉害,也顾不得干不干了,手指一卷,直接把信封折了起来,放在袖口,人朝着山门走去。 门口出现的人她不认识。 “小人是章秀娥的干儿子,江公子喊我江三即可。”门口那个灰衣仆人恭敬行礼后,自报家门。 江芸芸心跳莫名加快。 “曹夫人找我?”她问。 江三低眉顺眼说道:“夫人要我带一句话给您。” 江芸芸顿了顿,又问道:“什么话?” 江三抬眸,镇定说道:“江老爷不见了。” 江芸芸眼皮子狠狠抽动了一下。 江如琅不见了确实是一个大事情。 他现在可不是以前呼风唤雨的江大老爷,他本是一介书生,靠着娶了曹蓁,被曹家一力扶持才逐渐发家,只后来曹蓁开始回过神来,反手捅了他一刀,直接把人软禁了,他才被打回原形,又成了当初一无是处的书生。 她不是没想过曹蓁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人弄死,但后来想来想去不外乎两个原因,第一是曹蓁还留有余情,且多年夫妻,得饶人处且饶人,第二则是更重要的,他是江苍的父亲,一旦死了三年守孝期是必不可少的,江苍就会被绑在扬州,耗费三年时间。 但这也有个隐患,毕竟江如琅一点也不安分,就像现在,她不仅没有等来江如琅的死讯,还听到一个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江如琅跑了! 他怎么跑的?能跑到那里去?跑了要去做什么? 他应该不会去找曹家的麻烦。 曹家势大,他现在宛若蝼蚁如何能撼动应天豪强。 去找曹蓁的麻烦可能性也不大。 曹蓁身边围绕着自己的人,他一个男人一道靠近就会被发现。 那能去哪里? 江芸芸呼吸微微一顿。 周笙。 独自一人在外面生活的周笙确实是最好的软柿子,无权无势,还是孤身一人,更别说,江如琅说不定一直觉的是江芸芸害得他沦落至此。 “江公子可要随我一起回扬州。”江三又问道。 江芸芸回过神来,扭头重新打量着这个江三。 她确实有一瞬间的慌乱,毕竟江渝的信已经一个月没送到了。 但现在她的目光落在江三身上,突然又警觉:曹蓁和他说这个事情做什么。 曹蓁和他的关系可不好。 她也去清晰地明白,她们的关系不会好的。 在曹蓁看来,是周笙害得她没了新婚燕尔的甜蜜,彻底看清江如琅的为人,连遮掩都做不到。 周笙所生下的江芸一反之前的唯唯诺诺,成了一个时时刻刻抢江苍风头的人,这点更是不能被她容忍。 一个自小被宠爱包围的女子,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矜持骄傲,可偏又是这样的人在一个被她看不起的女子身上跌倒两次,一次比一次更不能忍受。 她现在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江芸芸沉默了。 “老爷已经不见半个月了。”江三又说道,“如今满扬州都找不到他的痕迹,大家都很着急,不知道周夫人可有跟您说过此事。” 江芸芸沉默着,突然说道:“不会有事的,我不跟你回去,你自己回去吧。” 江三一惊。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江三下意识想要追上去:“您不回去看看吧。” 门房在屋内一看,立马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人,上前把人拦住,严肃说道:“做什么,学院不能随意进去。” 江芸芸不理会后面的争吵声,只是脚步加快,最后朝着山长的养心阁走去。 “你怎么逃课!”袁端吃惊问道。 江芸芸直接开口:“我要请假回扬州。” 袁端吃惊,慌张说道:“我刚写信给太朴告状,他叫你回去的?我可没有说你坏话,都是实事求是而已。” 江芸芸摇头:“是我家中有点事情。” 袁端眉头紧皱:“很重要的事情吗?” 江芸芸点头。 “那你一个小孩回去有什么用,不如去信给你老师,让他帮忙处理。”袁端说道,“你如今该安心读书才是。” 江芸芸沉默着,最后摇了摇头:“不,我要亲自回去。” —— —— 江芸芸走的消息没有通知任何人,顾幺儿也跟着偷偷走了,娄素是早早就知道的,若是有人来问,就说有事去了,马上回来。 直到月考的时候,江芸芸也没参加,这事彻底瞒不住了,大家才知道她有事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太好了,也该我拿第一了。”常年屈居第二的人热泪盈眶说道。 “和我这种倒数没关系,就是前排打不起来也怪可惜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叹气。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还神神秘秘的。”八卦的人好奇地交流着经验。 “娄美善那小子说什么也不肯说,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吧,要是真有事,我看山长比谁都急。” “别说,还真别说,我看最近监院和山长还怪轻松的,昨日还在明伦堂那边商量着要换对联呢。” 众人说话间,经过的朱宸濠停了下来,突然露出笑来,随后也转身离开了。 没多久,袁端那边就收到门房那边传来的口信。 ——上高郡王又跑了! “真是有意思,一下子走了两个麻烦。”闻实道笑说着。 袁端拧眉,一脸严肃:“也太巧了。” 闻实道摸了摸脑袋:“其归是回扬州呢,郡王十有八九是想回家了,王府的喜事不是马上就要来了吗?说不定要回去看看呢。” “郡王虽非嫡子,却是长子,就算那位真是生下嫡子,可两者年纪差得如此之大,未必能请旨封下来。”袁端倒是看得清楚,“宁王不糊涂,在没有大变故前,不会随意生事的。” 闻实道受教地点了点头,随后不解问道:“那他现在离开学校去干吗?” 袁端忧心忡忡,跟着反问道:“是啊,他这是又去哪里啊。” —— —— 那边,江芸芸和顾幺儿带着乐山连夜离开书院,选了快船,十三日后就抵达扬州码头。 “等会,装扮一下。”下船前,江芸芸拦着急匆匆要下船的人。 顾幺儿懵懂:“要做什么?” 江芸芸拿出早已买好的粗布麻衣,还有草编斗笠:“都换上。” “不直接回家吗?”乐山拿着衣服,这几天也算知道了些消息,有些着急问道。 乐水还在家中,他自然是非常担心的。 “不急,我们现在哪里都不回。”江芸芸这几日胃口不好,脸颊都小了一圈,偏那双眼睛还格外镇定漆黑。 三人打扮一番后下了船只,秋日的扬州依旧水道繁忙,河岸边的柳树也是一如既然地郁郁葱葱,只空气中有着秋日萧条的气味,路上的行人神色匆匆。 码头依旧是熟悉的样子,但这次没有人来接她,人来人往的码头,带着熟悉的陌生,甚至连码头旁摆摊的人也都换了几个人,瞧着很是面生。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顾幺儿站在交叉路口,好奇张望着。 “找个酒楼先住一下。”江芸芸想了想,又补充道,“要距离曹家近一点,最好边上有能和曹家的仆人说上话的地方。” 乐山茫然:“公子打算先去曹家看看?” “你觉得曹家有问题?”顾幺儿仔细听着,跟在她边上亦步亦趋,百思不得其解,“可曹家戒备森严,都是曹蓁的人,那江如琅肯定早就跑了啊。” 江芸芸捏着手指,有几分笃定地说道:“不,他十有八.九还在曹家。” 顾幺儿吃惊:“那怎么还没把他抓到啊。” “灯下黑。”江芸芸微微一笑。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江如琅到底去哪里了。 江芸芸在回来的路上也想了许久, 但最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人应该还在江府。 之前刘瑾说过,江如琅在江家并不好过,所以大概是被曹蓁的人监视着,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江如琅还是跑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江如琅在江家还是有人的。 但是这人现在才出现, 可见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 这样的人很难给江如琅后续的帮助,但曹蓁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那就说明江如琅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一个地方隐秘不一定是因为难找,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想不到。 江家就是一个想不到的地方。 江家是江如琅曾经一点一点自己布置的府邸, 就像当年关周笙的那个小黑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按照江如琅谨慎多疑的性格, 若是给自己留下一个退路也是在太正常了。 若是他一直停留在江家,那这件事情就突然值得深思起来了。 ——周笙和曹蓁, 他选择了曹蓁。 顾幺儿趴在窗边, 好奇看着路上的人流:“不去找林徽吗?我觉得他有很多人脉, 说不定能帮你找找人。” 江芸芸摇头:“不急,先看看现在的江家是什么情况。” “哦。”顾幺儿不疑有他, 收回脑袋开始自顾自吃饭, “还是扬州的饭好吃, 学院的菜有些咸了。” 江芸芸把肉菜端到他面前, 随后只是沉默地发着呆,也不知过了多久, 乐山终于推门进来了。 两人齐齐看了过来。 “坐。”江芸芸指了指空余的位置说道, “江家现在情况如何?” “布置森严,每个角门都站着不少五大三粗的人,每一个人进出的人都要经过仔细盘查, 对外说是家里遭贼了,丢了东西。我刚才只张望了一会儿就差点被发现了,幸好有商队经过,我直接跟在队伍后面走了。” 乐山接过江芸芸递来的茶水,只是用手捧着没有喝,继续说道。 “我之前跟过厨房的采买,刚才也去打听了一下,说是这一个多月的采买都不能进府,都是到门口让管家查验了,然后由江府的人自己搬进去的,一开始管事还以为是自己的货出事了,打听了一下才发现不仅是采买,就连这次换季做衣服的裁缝,打首饰的人都免了,不曾进府。”乐山说完,顿了顿,最后又说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好像看到曹家那位老祖宗来了,但我瞧着不真切,只透过缝隙隐隐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瞧着有几分相似。” 江芸芸眉心不由一动。 “惊动了她,可见事情不小。”乐山小声说道,“难道江老爷之前闹出过什么风波,但我没打听出来,我现在问人江老爷的事情,外人竟都不记得了。” “一年也未到,就没人记得江如琅了?!”顾幺儿大惊问道。 乐山严肃点头:“现在大家说起江家,说的就是曹夫人。” 江芸芸倒是并不意外。 曹家的手段她也曾隐约窥探到一点,能在应天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立住脚步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还有吗?”顾幺儿也不吃了,追问道,“江家还有其他事情吗?” 乐山悄悄看了看江芸芸,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道:“我刚才忍不住悄悄去夫人屋前看了看。” 江芸芸平静看了过来。 “还没靠近,就差点被三条狗咬了。”乐山摸了摸鼻子,露出笑来,“其中一条大黄狗凶得很。” 江芸芸闻言笑了起来:“是渝姐儿养的狗,很机警,以后给他们喂大骨头吃。” “但我瞧着里面还算安静,应该没出事。”乐山松了一口气,“有这么聪明的小狗看家,肯定不会有事的。” 江芸芸点头:“若是江如琅还在江家,那他的目的大概率不是我们。” 乐山神色惊诧。 “江如琅会对曹蓁下手?”顾幺儿也一脸惊讶,“那,也太冒险了。” 江芸芸沉吟片刻,果断说道:“我们再等等,江如琅已经失踪一个月多了,现在连曹老夫人都来了,那说明我们回来得正是时候。” —— —— 江家 曹蓁一看到母亲的身影就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扑过来说道:“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夫人自应天连夜赶往扬州,一路奔波,神色疲惫,揽过自家女儿的手,但眉眼镇定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幺幺不要急,先与我说说江如琅是如何跑的?” 曹蓁见了母亲,煎熬数日的心这才安稳下来,强忍着眼泪说道:“这事我也是奇怪,我明明是日日看着他的,一应吃食都是让自己人送的,当日拿捏府上后,我也是把所有人都彻底清洗了一遍,只要和江如琅有一点关系,我都赶走了,按理,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才是。” 老夫人坐在上首,轻轻握着她的手,时不时轻拍着。 曹蓁逐渐镇定下来。 “五月初三的晚上,我正准备去休息时,章妈妈突然过来和我说,书房那边一直没动静,饭也没吃,原先一开始江如琅总是不吃饭,动不动就砸碗,所以屋内其实是个空屋子,除了那张床,还有一张桌椅,其他东西我都是收了的,所以他要砸便砸,我也是置之不理的,饿肚子的反正是他,但那天晚上他没吃饭却也没砸东西,一直躺在床上,一天没有动静,章妈妈觉得奇怪告知于我,我当时就觉得不对,现在想来,其实他不对劲有些时日了,事发前几日他格外安静,但他一向苦夏,我本以为是太热了,歇了心思了。” 曹蓁沉默了片刻。 “结果书房内床帘放下,掀开里面只有枕头塞在被子里,我当时以为他躲起来了,还特意把外面用自己的人围起来,可在整个书房周围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老夫人安静听着:“可有查过有没有暗室?” 曹蓁揉了揉额头:“以前长生读书只要稍有懈怠,他就会把人关到书房后面假山的石洞内,原来在当初建造这个院子时,他偷偷背着我挖了这个小黑屋,我也是后来强逼也才问出来的,我之后一直心有忌惮,等控制江家后,第一时间就把后院那个假山和小黑屋都填埋了,也仔细检查过书房,确定没有其他暗室,这才把人关在那里,且在门上开了小门,正对床铺,每一个时辰都让人推门检查。” 老夫人听得眉心微动:“有些咄咄逼人了。” 曹蓁面无表情说道:“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身边到处都是他的人,现在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老夫人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书房外面一直都有人守着,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心腹,按道理人是不应该失踪的。”曹蓁激动起来,“可他不仅失踪了,宝珠也不见了,宝珠性子调皮,所以我是日日都要看的,但是半月前,她在花园里玩,丫鬟也不尽心,一个扭头,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下突然不见了,我,我真的是心都乱了,若非如此,也是不敢惊动娘的。” 老夫人叹气:“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早就来找我才是。” 曹蓁垂泪:“宝珠如此年幼,碰上江如琅这般凶神恶煞的人,这可如何是好,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 “如此看来江如琅一直在江家。”老夫人沉吟片刻后说道。 曹蓁恨恨说道:“除非他当初能挖地道挖到了外面,在一发现不对劲时,我已经让人完全封锁江家了,谅他也逃不出去。” “宝珠失踪的地方可有仔细找过,有没有暗道?”老夫人又问道。 曹蓁摇头:“就是没有!人竟然是凭空消失的,难道江如琅还真的得了神仙相助不成,不然又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躲开我的眼线。” “哪有什么鬼神,那都是吓唬人的东西,切莫被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慌了手脚,宝珠若真是在那里失踪的,那就是那个地方有问题,只是我们还未发现而已。”老夫人沉默了许久,很快就理出条理。 “江如琅失踪当日,是谁每隔一个时辰要去检查的,把哪些人都带过来,一个也不能少,一一带下去审问,沈妈妈你亲自去问。” 一个和老夫人差不多年纪的老妈妈悄无声息站出来,那妈妈穿着墨绿色的衣服,头发整整齐齐梳着,身上虽不着一物,但严肃的面容足够让人畏惧。 她行礼后便悄无声息退下。 “那日厨房内外的人也都要扣下来询问。丹凤,此事你去看着,当时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各自见了谁,都要一一列出来。” 一个穿着浅橘色衣裳的丫鬟站出来,轻声应下。 “宝珠失踪时,身边伺候的丫鬟,花园里走动的人也都都扣起来。”老夫人又点了自己带来的另一个丫鬟,“丹阙你去,宝珠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若是失踪的地方确实没问题,那便是人有问题。” 老夫人有条不紊吩咐完便不再说话。 “那现在我们就干等着嘛?”曹蓁又问道,随后庆幸说道,“幸好长生和蕴哥儿都在您身边,若是长生遇见那中山狼,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心都要碎了。” 老夫人闻言,淡淡睨了她一眼:“你既知道江如琅诡谲,就该看好宝珠的,拘着读书,哪怕是绣花也是好的,她也是你孩子,你不该因为当时和周笙别苗子就一直记恨孩子,我瞧着宝珠心思活络,若是你好好教,也比不长生差。” 曹蓁脸色瞬间僵硬。 老夫人继续说道:“要我说此时若是长生失踪,才是最好的,他已经是大人了,真遇到险事还尚有回旋的余地,可宝珠才十岁,还是个小孩,要是江如琅当真心狠手辣,不求后路了,我们能找到的只怕是一具尸体。” 曹蓁神色大变。 “此番江如琅生死已经难以控制,若是现在死了,耽误的是家中男孩的科举,若是没死,你也要想好其他办法,人有很多活着的办法,你斗一口气,想要他过痛苦的日子,实在没必要,既要做那狠事,万万没有心慈手软的,江如琅只要能留着一口气半死不活,就是最好的办法。”老夫人淡淡说道。 曹蓁沉默了:“娘,教训得是。” “你要真得听进去才好。”老夫人叹气说道,“我听说你派人去请江芸了?” 曹蓁嘴角微微抿起。 “糊涂。”老夫人呵斥道,“你怎么一碰到这人的事就拎不清。” “你就算想要祸水东引,也要看时机,江如琅既抓了宝珠,那便是记恨你,你别说之前江芸打算状告他的事情,说来说去,那都是他和江来富的事情,还有他对周家不仁不义的事,你我心知肚明,江如琅就是心狠,又不是蠢货,难道还真分不清嘛。” 老夫人面无表情戳破曹蓁的小心思。 “更别说这人还喜欢着那周笙,时不时把人放在心尖呢,现在只怕打算着,只要把你赶走,就把所有事情都甩在你头上,心里说不定还抱着和周笙重续旧缘的想法呢。” 曹蓁手指气得微微发抖。 “把江芸叫回来才是最麻烦的。”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人是个大麻烦!” “我已经让章妈妈在码头派人看着了,若是他回来,我就知道的。”曹蓁冷冷说道。 老夫人不仅没有释然,反而露出忧心之色。 “江如琅的事只能我们做决定。”许久之后,老夫人轻声说道,“不要再糊涂了。” “是。”曹蓁低头,轻声应下。 —— —— 曹家安静了几日后,突然在某一深夜热闹起来。 听说那一夜四方街靠近江家的人家都没法好好睡觉。 一点哭声喊声都没有,偏彻底的烛火,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的走动声,闹得人莫名心惊胆战。 江芸芸是第二天才得到消息的。 “好像是当场处置了十来个仆人,还有两个是夫人自己院中的大丫鬟,城门都没开,就裹着草席送出去了。”乐山天不亮就去打听消息了,回来神神秘秘说道,“门口的仆人也都不见了。” 江芸芸坐直身子:“全都不见了?” “就是寻常样子,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全都撤了。”乐山问道,“是江如琅找到了?” 江芸芸没说话:“打死的人都是谁?” “我都不认识。”乐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江家现在许多人我都不认识了,大夫人都换了一个遍。” 江芸芸又不说话了。 江如琅抓到了吗? 不好说。 江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她一直都是一知半解,全靠细枝末节来猜测,只现在看来曹蓁也发现家中有内贼,所以才清理门户。 是自己查出来的,还是江如琅供出来的。 若是江如琅供出来,那此事也算结束了。 若是自己查出来的,江如琅还是那颗不安分的雷。 前者是大好事,后者不论是对曹蓁还是对自己,那都是惊天大雷。 顺着这件事情继续想下去。 守门的仆人也都不见了,若是前者,那事情肯定是解决了。 若是后者,那就是老夫人开始布局了。 说明江如琅真的在江家! 围三阙一,虚留生路。 老夫人这是给江如琅留了一条路,一条看似生路的小路。 江家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夫人发现了什么?或者是江如琅又有其他动作了? 但江芸芸却敏锐觉得此事未必只针对江如琅。 这一条小路,谁看了不心动。 “那天码头上有一些陌生的商户,你去看看他们现在还在不在。”江芸芸电光火石一瞬间,突然说道。 乐山也不多问,点头应下。 “江如琅这人太不安分了,要是在我们手里就好了。”江芸芸见人走远了,这才低声说道,“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一点。” 顾幺儿歪头,积极出谋划策:“那等他们抓到人,我把人偷出来。” 江芸芸摇头:“若是曹蓁找到先一步找到江如琅,之后我们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顾幺儿也跟着皱眉:“那怎么办?” “我打算,兵行险着。”江芸芸突然站起来,轻声说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江如琅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怎么一夜之间就从扬州城的富绅就成了见不得人的耗子。 每个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他能感受到从那扇小小窗口里看过来的阴暗黏腻的不屑目光。 一开始他也曾夜不能寐, 日日睁眼到天亮,到后来他甚至开始学会无视, 自顾自睡觉吃饭,甚至解手, 荒诞漠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戏台上不值钱的戏子,没有任何尊严。 他不是没想到跑, 但曹蓁那个贱.人实在狠毒,不仅把整个书房围得水泄不通, 甚至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人来查看, 就连吃食也是一日一顿的残羹剩饭,走两步就气喘吁吁。 可即便如此, 江如琅也是没想过死的。 他可是他们村唯一的秀才, 是曾经呼风唤雨的江家主人, 曹家也曾对他言听计从,曹蓁更是不敢说话, 他想要的钱, 想要的人都能得到手。 他江如琅生来就该是人杰, 怎么可能被这么点小事就打败了。 年少时, 他日日走过那条漆黑的小路,冬日里冻得握不住笔, 天热的时候小腿被虫子咬充血, 他还不是一步步走过来了。 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白眼没受过,现在的日子算什么。 江如琅就一直等着, 等待一个机会。 等待曹蓁那贱.人无暇顾及他的时候。 整个江家都是他亲手打照的,里面有太多值得说道的地方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他在这个照不到太阳的空荡屋子里重复着屈辱煎熬的日子,他甚至连过了几日都不知道,因为章秀娥实在太警觉了,他竟然一点空隙的时间都没有抓到。 就在他即将绝望的时候,突然在一日晚上睁眼时,有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安静地站在他面前。 门口上挂着的灯笼晃晃悠悠,连带着床边那道长长的影子也歪歪扭扭,好似一条盘踞在屋顶的巨蟒不经意间朝着你探下头来。 巨大的头颅,幽深的目光,混着夏日闷热的空气,带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江如琅吓得心跳骤停,却恨自己太过坚强,没能直接两眼一闭晕过去。 那人像是明白江如琅心中所想,戏谑地轻笑一声,声音竟出人意料的年轻好听。 谁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他明明穿着一身华丽贵气的衣服却好似鬼魅一样渗人,悄无声息站在他的窗边,窗边灯笼的影子落在他的侧脸上,带着昏黄的灯光,那双浅色的眸子在此刻好似成了兽瞳一般冷漠无情。 这位不速之客明明已经发出动静,可外面却丝毫没有动静。 整个江家在此刻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 “江如琅。”那人开口,神态矜贵,高高在上地睥睨着瑟瑟发抖的人,声音格外平静,从野蛮恐惧的巨蟒化身成高高在上的神佛,带着九分审视,一分怜悯,“想活下去吗?” —— —— 江如琅偷着厨房偷来的大馒头,吃得狼吞虎咽,连掉下来的渣都吃的干干净净。 若是江芸芸此刻见到他一定不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那个原本穿金戴银,富贵白胖的江老爷现在穿着已经破烂的衣服,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原本被养得肥硕的身形也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饿。”角落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江如琅充耳不闻。 “爹。”角落里,隐隐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小身影。 “我不是你爹。”江如琅冷冷说道,“你娘这么对我,你可有说什么?没良心的东西,我就知道你比不过江渝。” 江漾缩在角楼里又不说话了,她原本被江家养得金珠宝玉,现在却倒在淤泥上,衣裙漆黑,脸上带着刺眼的红痕,额头上还有一个血洞,也不知是饿得还是脸上的血糊了眼睛,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脸上透出灰白之色,瞧着只剩下一口气了。 “你要是死了,那是你娘害的,她做事太绝才害死了你的,和我没有关系。”江如琅背对着她,冷酷说道,“你们曹家自己坏事做尽,现在装模作样地披上衣服,还正当自己是个人了,要我说,你要是现在死了也干净,不然等我借着贵人的手再发达了,你娘,你哥我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漾还是奄奄一息躺着,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两人如今在一个狭小昏暗的地方,耳边甚至还有水滴滴在地面的滴答声,空气是潮湿浑浊的空气。 江如琅坐在入口的位置,位置很小,他坐在那里就差不多堵住入口了。 他吃好馒头后又坐了一会儿,他敏锐察觉到今天的江家似乎格外安静。 他昨夜一夜未睡,火把的桐油味,混乱的脚步声,在四面八方响起,江如琅却突然笑了起来。 那位贵人说的时机终于来了。 现在是一天的午日,曹蓁有头疼的毛病,每日中午都需要休息。 江如琅心中激动,之前躲躲藏藏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只要拿到贵人要的东西,贵人说就会帮他一把。 他是不信的,但他只有这个办法。 只要能逃出去,活下去,他江如琅一定能重整家业杀回来! 他爬到江漾身边,用一根绳子把她绑在石头上,还拿出一块破抹布塞在她嘴里,神色癫狂地碎碎念着:“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你也是我女儿,我不想亲手杀你的,若是曹蓁真的愿意找你,怎么会找不到你呢。” “我要走了,等我找到贵人要的东西,我就可以平安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回来的,要是之后没人来救你,你不能怪我,都是曹蓁无情,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得罪贵人了,他非要你死,我现在留你一条命了,你若是得天庇护,自然死不了。” 江漾自模糊的视线中看着面前她已经全然陌生的脸,一开始又哭又闹,后来被打得格外疼,到现在已经饿得说不出话来了,可现在突然看着面前的之人,听着他的话,突然觉得很是伤心。 ——她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 —— 江芸芸的办法确实非常险。 她打算亲自去县衙敲鼓说江如琅不见了,希望衙门帮忙找人。 曹家要是真的找到人,势必会让江如琅出面解除官司。 要是曹家没有找到人,那也简单,曹家会迫于压力抓紧去人。 江如琅现在就是地下的老鼠,动静一旦大起来,肯定会有所行动,他既然盯着曹家人,又见曹家如此咄咄逼人,不论是一怒之下鱼死网破,还是心思深沉逃出江家,都是一个好办法。 只要人动了,那事情就活了,事情一活起来,可操作的余地就多了。 浑水摸鱼,江芸芸打算亲自下水去抓大肥鱼。 王恩花白的眉毛动了好几下,最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江如琅不见了。” 江芸芸一脸严肃:“他是我爹,我身为人子自然是多加关照的。” 王恩表情欲言又止,然后还是忍住没说话。 都说父子哪有隔夜仇,说不定江小解元就是这么心胸宽广,令人敬佩呢。 “江如琅毕竟是江家的老爷,怎么会失踪呢,是不是大夫人送他出门散心了。”王恩又问道。 江芸芸矢口否认。 王恩打量着面前一脸正气的小少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要说王恩对这位小解元喜不喜欢,那肯定是喜欢的,聪明漂亮,知情识趣的小神童谁不喜欢。 但偏偏每次一见他来找自己,心中总是莫名心跳加速,毕竟一件好事都没有,次次都有点麻烦事。 人肯定是好人,但事是不是好事就不好说了。 “我如今不好意思再进江家大门,可心中实在是担忧,这才希望请明堂出面。”江芸芸一脸愧疚说道,“现在他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我日日难眠啊。” 王恩半信半疑,打量着面前一脸恳切的人,心中大动,但最后又强调着:“按道理此事算是家事,你直接上江家门就是,但碍你现在的情况,本官可以差人为你跑一趟,只是若是乌龙,你怕是挨顿板子了。” 江芸芸镇定自若点头。 “怎么要挨板子啊。”门口的周笙本在林家和秦夫人商量今年的生意,听到林家小厮说江芸不知何时回了扬州,还特意去衙门告状了,一刻也待不住了,直接来到衙门口。 “不碍事,他是小解元,是举人,不能随便打的。”陪她一起来的林徽低声解释着。 高堂上,王恩让衙役上江家大门。 “小解元不是去白鹿学院读书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王恩随口问道。 江芸芸不好意思说道:“听闻家中有这样的大事,我才回来的。” 王恩摸着胡子,打量着面前之人。 按照他了解的消息,若是说江芸和江如琅关系不好,那似乎也说得过去,若是说一般般,也算是江芸仁义了,但要是说要这么好,那十有八.九是有鬼了。 可不论心中是如何想的,王恩都不能开口询问。 天下无不是父母,勿以不孝身,枉着人子皮,江芸能这么惦记着江如琅那可是大孝。 “你这消息知道得还挺快的。”王恩微微一笑,意有所指。 江芸芸忧心忡忡说道:“子有言:‘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学生自然是日日挂念的。” 话不投机,衙门内又很快就安静下来。 江渝的小脑袋在大人腿边挤来挤去,小春也好奇地动来动去。 “做什么,站好。”周笙被弄得心慌意乱,一手抓着一个,严肃呵斥道。 江渝大眼睛扑闪着,好奇问道:“哥在干吗?” “小孩子来衙门做什么,陈妈妈,快把人带走。”周笙板着脸把人哄走。 江渝还想反抗,就被陈妈妈抓走了。 江芸芸听到动静,悄悄往后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周笙格外严肃的小脸,立马心虚地收回视线。 “哎哎,他要做坏事。”林徽立马凑在周笙耳边告状着。 周笙手指捏得更近了,神色严肃地盯着江芸芸的后背看。 半个时辰后,衙役一脸怪异地跑了进来,还悄悄看了一眼江芸芸。 江芸芸正襟危坐。 因为举人在大堂上还有位置坐,江芸芸也不矫情,飞快地坐了下来。 ——要不说,还是读书好呢。 “江老爷确实人不在江家,江夫人说,江老爷之前想出门散心,夫人安排去了应天府的别院,谁知道路上人突然不见了。”衙役一字一字重复着,“曹夫人又说,自江老爷从衙门处回来,就一直不愿见人,把自己关在书房内,还有过激的激动,书房内的一应物件甚至都搬走了,只是如此之后,江老爷还是情绪低落,这次难得开口要出门玩,家中上下也是很开心,夫人还特意去信给曹家,让他兄长看着点,谁知道路上出了岔子。” 王恩听得直皱眉。 江芸芸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人没有被曹蓁抓到,那事情就还有说。 江如琅作为一个古代的爹,就像一个炸.弹,一旦握在别人手里,生死不由人,受到桎梏的就是江芸本人。 父孝,父丧,在古代可是顶天的大事。 江如琅现在死不得,他必须要好好活到她考完科举之后。 三年时间,江苍可以等,江芸可不行。 “一个月了,人还没找到?”王恩质疑道。 衙役又说道:“没有,听说曹家那位老夫人也听到动静,赶过来了,江曹两家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都深怕江老爷已经……” 他没有说话下去,只是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这次是对着江芸芸的:“夫人又说,江解元毕竟是江家的孩子,家务之事如何能先上公堂后入家的,所以请江解元回家一趟。”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江芸芸也没想到自己可以再一次踏入江家。 门口有两个妈妈在等她, 其中一人是章秀娥,一如既往的严肃,看向她的目光还带有警觉。 还有一个已经头发花白, 穿着靛色长裙,裙面上是一道道银丝勾勒出的宝相花纹, 头发一丝不苟地用一根碧玉簪挽起来,只如此简单一看便觉得浑身气派。 那人察觉到江芸芸的视线, 眸光微动,微微点头示意:“二公子安, 我是老夫人身边的妈妈,二公子可以叫我沈妈妈。” “沈妈妈。”江芸芸颔首。 “听闻二公子自九江直奔扬州, 千里江流半月而还, 不曾远道相迎,造成如今的误会, 说来也是曹家礼数有失。”沈妈妈上前一步, 和气说道。 江芸芸淡淡睨了她一眼, 同样温和说道:“传话的人左顾言它,这才让我不得不多想, 千里归家也是怕家中突发变故, 这才希望知府可以出面。” 沈妈妈微微一笑:“让二公子担忧了, 请吧, 老夫人和夫人已经在等您了。” 周笙在身后想要跟进来,章秀娥却先一步把人拦住。 江芸芸停下脚步, 往后看去。 沈妈妈见状, 机敏说道:“不论如何,周姨娘都是养育过江家血脉的人,拦在门口做什么, 还不把人请进来。” 章秀娥心中不忿,瞪着面前的周笙和江渝,神色不平。 丹凤见状立马笑脸盈盈走过来,亲自把周笙和江渝带进来:“这等小事如何劳烦章妈妈,姨娘这边请。” 她上前就要把人带去偏厅。 周笙被人带着,下意识跟着走,可走了几步欲言又止,扭头想去看江芸芸。 她想要跟着江芸去找大夫人。 可来到这里,她总是莫名充满畏惧。 江芸芸却没说话,只是把目光看向江渝。 江渝带着小春倒是大方了许多,大眼珠子滴溜溜地好奇打量着面前这个府邸。 一年未见,她觉得江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里实在太过陌生了。 江渝察觉到她的视线,歪了歪脑袋,立马上前拉住周笙的手,认真说道:“我要和我哥一起,你不要拉拉扯扯的。” 丹凤脚步一顿,低头去看面前的小姑娘。 江渝穿着粉色的男装,打扮得俏生生的,目光清透明亮,面对她的打量一点也不怵,反而更加大声:“我们不要和你走。” 她说完就去牵周笙的手,态度果断坚定。 丹凤被小孩认真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下意识松开手。 江芸芸闻言满意点头。 相比较调.教已经深受世俗教育的周笙,教导年幼胆大的江渝才是更好的选择。 在她们三人搬出江家的那日起,她的要求就不是周笙可以真正地独当一面,而是江渝的变化。 让她长大,让她真正去无畏接触到这个世道,同时又因为幼年可以受到大人的庇护和宽容,从而反哺她的成长。 她需要长成勇敢果断的样子,才能真正庇护着柔弱的周笙。 “二公子可是去办正事。”丹凤身子微微一侧,挡住两人的去路,笑说着,“我们去偏厅先喝茶,若是需要再去也是一样的。” 江渝小脸一沉。 “我,我现在就要跟着芸哥儿一起去。”不曾想,是周笙先一步开口,彻底把自己的手抽开,磕巴说道,“现在就去,等会不一样的。” 江渝也跟着附和着:“就要现在去,你干嘛拦着我们,你又不是江家的人。” 丹凤脸色一僵,随后瞬间阴沉下来。 江渝胆子大了许多,也不再害怕他人的脸色,直接拉着周笙朝着江芸芸走来,嘴里大声地碎碎念着,一点也不顾及边上人的脸色:“就要一起去的,你们欺负人怎么办!我们快走!” 江芸芸站在台阶上看着,突然笑了起来。 沈妈妈听到声音,侧首看了过来:“渝姐儿在您的遮风避雨的庇护下,也能这般厉害。” 江芸芸微微一笑:“大树底下无大草,她要的是自由生长。” 沈妈妈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小少年,倏地沉默了。 —— —— 几人说话的地方在江家的正堂,八扇大门打开,窗户也都蒙上轻纱,正午的日光正是灿烂,秋日的微风不经意穿过堂间。 上首坐着两人,左边坐着的是白发苍苍的曹家老夫人,头发被整齐梳起来,带着镂空的扇形玉笄,上面雕刻着凤凰的花纹,边上错落有致地镶嵌大红宝石。 右边则是许久不曾见的曹蓁,头戴狄髻,这顶金丝发罩虽不曾集簪、钗、华胜、步摇等各种华贵精致的首饰为一体,但也是秋日难见的鲜花和几种简单的金玉交相辉映的雅致。 “当年在南京无缘一见,却在今日意外见面了,也是缘分。”曹老夫人看着踏入屋内的江芸芸,又看向她身后跟过来的周笙和江渝,和气说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快坐吧。” 曹蓁看着一起走来的三人,神色紧绷,却没有开口说话。 江芸芸在左边第一个位置坐下,周笙也紧跟着她坐下。 今日的谈判看样子是这位曹家老祖宗主刀。 “此事说起来是我儿糊涂。”果不其然老夫人先一步说道,“本不该惊动我们小解元这个大忙人的。” 江芸芸认真说道:“这话如何说,一家之主消失可是大事,如今都一个多月了,人还没找到,早就该报官才是,若是被歹人抓了,也好早早让官府出面,总不能真的出事了才开始后悔,不是吗。” “自然,人命关天的事情,自然马虎不得,只是扬州到应天的路上治安一向是极好的。”老夫人伸手摸着拐杖上的鹿角,叹气说道,“这点,你也是来回过几次的,想来也是清楚的,不论如何想来是不会闹出人命的,而且家务事如何能麻烦官府呢。” “可人就是在路上失踪的。”江芸芸一口咬定,“不论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总归是这条路上的事情,曹江两家既然找不到,就该让官府的人出面,不论事情如何,结果如何,一个消息总该要有的。” 老夫人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我很理解你想要你爹的消息,可麻烦官府就会把事情闹大了,也许你爹就是心情不好出门散散心呢,过几日就能回来,你爹的现在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江芸芸抬眸,看着一脸和气的老夫人,微微一笑:“我不清楚。” 老夫人神色微变。 “你如何不清楚,要不是你之前唆使江泽闹大此事……” 江芸芸冷不丁打断她的话,冷冷说道:“这件事情夫人最不该生气才是。” 曹蓁语塞。 江如琅倒下,最大获利的是江家大夫人,这件事情是扬州城内心照不宣的秘密。 “江老爷如何失踪不重要,现在人在不在才重要。”江芸芸继续快速说道。 曹蓁嘴角微动,想要说话。 老夫人摸着鹿角的手指急促了几分,打量着面前的小子,开始揣摩他的来意,随后看了自家女儿一眼,曹蓁只好忍气,不再说话。 “我这次回来只想做一件事情。”猝不及防,在老夫人打算开口前,江芸芸先一步开口,直接把主动权拿过来,“我想要江如琅。” 曹蓁脸色大变,下意识去看周笙。 正在低头思考的周笙被她看得一头雾水,也跟着坐直身子。 不能给江芸丢脸。 她脑海里古里古怪闪过这个念头。 “不可能。”曹蓁直接开口否决道。 “你为什么想要江如琅。”思索片刻后,老夫人冷静问道。 江芸芸面无表情:“因为放在你们手中太危险了。” 老夫人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冷静说道:“这是江家。” “我也是江家的人,不是嘛。”江芸芸微微一笑。 屋内的气氛倏地安静下来。 秋日的虫鸣鸟叫在午日阳光下格外吵闹。 曹蓁的脸上露出烦躁之色。 老夫人也一脸忌讳莫深。 倒是江芸芸这边,除了江芸芸一脸信誓旦旦,周笙紧张又迷茫,江渝就跟看戏一样回来打量着这个已经完全不同的大堂。 江芸芸自然是江家人,甚至他的成就是江家里最高的。 江家曹家生意做得再大又如何,他们手段再好又如何。 自来士农工商,商人才是最底层的,最希望改变身份地位的人,他们有钱有闲,就差一个身份,所以商贾之家读书比比皆是,不然江苍的压力怎么会这么大。 可说的再好听也没什么用,因为江家另外一个小孩可是一个大明朝最年轻的小解元,他背靠状元老师,身边好友也都一一做官,师兄们一个个名满天下。 只要不出意外,他的前途光明坦荡。 两兄弟的命运早已有了分歧。 江芸若是真的想要江如琅,可操作的可能性可太大了。 只要江如琅点头。 只要那些官员口风稍变。 只要他做得足够体面。 原来这就是江芸去衙门的原因。 ——把事情闹得足够大。 江家找不到人,又或者找到一个可怜的江如琅,舆论就会不可抑制地偏向一直处于弱势江芸。 一个一直不被家族偏爱,但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庶子。 他蒙受这么多委屈苦难,可关键时刻还是愿意照顾自己的亲爹,传出去可真是孝感动天啊。 “若是人平安回来了,小解元的风评可要被害了。”老夫人注视着面前之人,慢条斯理威胁着。 她注视着面前的小少年,突然觉得有些可惜,她精心养育的儿子女儿,日日提点的孙子孙女不曾有过这么险中求胜的决心。 他们被富贵的生活迷了眼,既想要成功,又不想冒险,总是想当然,以为只要有钱,所有人就会给他让道,也总觉得自己现在做不成什么,是因为还不够有钱,所以她的孩子们都是畏首畏尾,难成气候。 可今日,她面前这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庶子,她突然看到年轻时的自己,她无数次行大胆之事,幸好所有成功都是站在她这边的,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自己的孩子攒下这样的泼天富贵。 若他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老夫人叹气,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杖上的鹿角,沉默不语。 这截金星紫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华美似金玉,细腻如绸缎,这样的东西原本是宫廷进贡之物,可她很是喜欢,便略施小计拿了过来。 这辈子她豪横惯了。 她要的东西就要得到,要不到的那就干脆毁了。 虽然真的很可惜。 老夫人的手指轻轻抚上活灵活现的眼睛,一脸惋惜。 江芸芸的目光落在那根手杖上,随后笑意加深,意味深长问道:“所以,人平安吗?” “至少会出来的。”老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眼温和,“江家还能丢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不成。” 江芸芸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老一少对视着,各自心照不宣地摸清了对方的底线。 “听说你们如今在外做生意。”老夫人再一次先开口,“你还小,一心读书才是,你母亲和你妹妹孤儿寡母,如何能吃得了做生意的苦,不若搬回来住,江家也不会差你们吃穿用度,如此也能解决你刚才说的事情。” 江芸芸没说话,目光扫了一眼曹蓁。 曹蓁板着脸并没有说话。 “之前的事情是她糊涂。”老夫人察觉到她的眉眼官司,笑说着,“你和长生到底是兄弟,若是搬出去了,今后若是有言官指指点点,难受的可是你们。” 老夫人继续说道:“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生母想一下,在外面日子过的这么辛苦,还要赚钱供你读书,再拉扯一个小孩,你们男的在外面读书怕是不知道,那可真是很不容易的,你一个孝子怎能忍心你娘吃这么大的苦,再说了等渝姐儿年纪上来了,要议亲了,借着江家的门楣不是更好嘛。” 江渝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老夫人,歪了歪脑袋,然后动了动屁股下了椅子,直接说道:“江家的门楣若是好,为什么之前还要我哥哥为大姐姐出头。” 曹蓁直接变了脸色。 老夫人嘴角的笑意也缓缓收了起来。 周笙混乱地把江渝拉回来:“胡说什么。” 江渝不服气说道:“我说的不对吗,江漾呢,她不是也这么觉得嘛。” “不要胡说。”周笙板着脸呵斥道。 “我怎么没看到江漾啊。”江渝不甘心地小声嘟囔着。 “江渝的婚事不需要江家,我娘的日子也不需要你们庇护。”江芸芸出声,神色冷淡,“此事既然木已沉舟,索性一并如此。” 老夫人看着江芸芸,叹气说道:“听说你娘对你很好,你还当真不爱惜她,如此操劳的日子,如何能赌一口气。” 江芸芸眉心微微一动。 这位老祖宗每一句话都是陷阱,言下之意的一个孝道,就能压的人抬不起头来。 “多谢老夫人关心,我在外面很好。”周笙小声说道,“芸哥儿对我很好,日子过得也不操劳,我们没有赌一口气。” 周笙眉眼低垂,眼珠子不安地转了转,语气直愣愣的。 老夫人的目光终于落在这位姨娘身上,带着挑剔打量的目光。 一个小小妾侍,她是从来不会放在眼里的。 周笙手指忍不住紧捏,避开她锐利的视线。 江芸芸侧首看着她。 周笙和她不经意四目相对,小孩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人的时候又是亮亮的。 她的小孩一点也没有变。 她原本还有些胆怯的心被这个想法驱散,也瞬间有了勇气抬起头来。 “我是说,我们其归,很好。”她突兀强调着,声音在寂静空荡的大堂里显出几分尖锐的失真。 老夫人一怔。 曹蓁也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很孝顺,我养他一点也不辛苦,渝姐儿的婚事是我的事情,不是他的事情,我会为渝姐儿仔细挑选的,不需要借助任何人。”她的目光从曹蓁身上扫过,最后终于落到老夫人身上,一字一字,格外认真说道。 江芸芸闻言,无声的弯了弯眉眼。 真好,周笙比她想象中还要勇敢。 “你……”曹蓁嘴角微动,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人一样。 只是她还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 “怎么回事!”门口的章秀娥立马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 “遭贼了。”门口有个小管事一样的人快步走来,低声说道,“沁园来贼了,丢了不少首饰,现在人不见了。” 章秀娥脸色大变。 “不应该的,我们明明前前后后都有人看着的,先前一点动静也没有。”小管事苦着脸说道。 “还不快去找!”章秀娥声音压低,怒气冲冲说道。 江芸芸看着外面匆匆忙忙的脚步,心中微动,突然站起来说道:“看来家中有事。” “怎么了?”曹蓁只觉得丢脸,不高兴质问道。 章秀娥转身入内,犹豫地看了眼江芸芸。 “说吧。”老夫人眉眼低垂,镇定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 “沁园遭贼了。”章秀娥小心翼翼说道,“但已经派人去找了。” 曹蓁不悦:“可是之前没处理干净。” “这就去查。”章秀娥低声说道,“马上就会处理好的,夫人切勿动怒。” “原是遭贼了,先前就听说前几日家中有大动静。”江芸芸背着手,笑脸盈盈说道,“我还以为是江如琅出现了。” 曹蓁神色微震,眉头紧皱。 老夫人倒是镇定,笑说着:“管他是谁,抓起来就是。” “是啊。”江芸芸转身,笑脸盈盈说道,“到时候可要挤得扭送官府。” “家务事罢了。”老夫人平静说道。 “家中有事就不久留了。”曹蓁不想再打太极了,先一步冷下脸赶客。 江芸芸也不久留,站起来就打算走。 她今日来就是要给曹家一个信号,自己势必要得到江如琅,也暂时达成短时间的共识,江如琅现在还不能死,不然太耽误事情了。 至于如何把江如琅偷出来,江芸芸把这个重任交给了顾幺儿。 想来此刻顾幺儿正在屋顶上飞跑呢。 四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江渝和小春手拉着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说着话。 周笙紧紧跟着江芸芸,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人走到花园处,小春突然啊了一声,指着一个地方说道:“那里有影子。” 江芸芸顺势看过去,只看到一大片连绵的树木和假山,不远处还有一大片秋日残荷的湖泊。 “哎,这不是我哥当年摔下去的地方。”江渝童言无忌说道。 小春突然扭头打量着江芸芸。 “不要去哪里。”周笙也格外紧张,拉着江芸芸的袖子,心有余悸说道,“太危险了。” 江芸芸看了几眼没看到什么影子,低头去看小春,却不料小春一看到她,就连忙躲到江渝背后。 “我脸上有东西。”江芸芸摸了摸脸,“这么多年了,怎么见了我还跟见了鬼一样。” 小春嘴里嘟嘟囔囔着。 “哎,什么鬼啊,你真见鬼了。”江渝懵懵懂懂扭头问道。 小春低着头,没说话。 领路的曹家人开始赶人了。 江芸芸最后看了一眼花园,见实在没看到什么热闹可以凑,就打算继续走,只是走了一步,突然有一块石头从天而降,摔在地自己脚上。 ——很好,热闹来了。 “江渝,你不是一直想要找江漾玩吗?今日来了,你要不要先去找她约个时间。”江芸芸扭头,和颜悦色对着江渝说道。 “哎,我嘛。”江渝懵懵懂懂,可一接触到江芸芸的目光,话锋一转,立马哼哼次次说道,“哎哎,对啊,那我现在就去找江漾。” 她说完直接拉着小春跑了。 引路的江家仆人惊呆了,等回过神来,两个小孩已经跑远了。 “哎哎!来人啊!”他去找人来逮人,结果一回头,江芸也跑了!! “芸哥儿说有事。”独自一个人留下来的周笙和气说道,“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仆人呆站在原地,看着周笙施施然走了,一点也不留恋的,然后又看着兄妹两人跟各自消失的方向,手指来回指着,最后拍了拍大腿大叹一口气气,直接扭头去找夫人了。 ——家里又来贼了! —— —— 江芸芸跟着顾幺儿在花园里乱窜,小声问道:“你找到江如琅了。” 顾幺儿连连点头:“他去沁园偷东西了,真奇怪,你说江如琅的目标可能是曹蓁,我一早就蹲在屋顶了,沁园四边大门都守得牢牢的,也不知道江如琅是怎么进来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所以我怀疑沁园里面有暗道。” “暗道!”江芸芸惊讶,“跟武侠一样,贯彻整个江家的那种吗?” 顾幺儿一边跑,一边还抽空扭头看了她一眼,嫌弃说道:“我就跟你说少写一点奇奇怪怪的话本,你知道挖地道要多花钱吗?而且很容易塌陷的,一走路地面声音就不同,很容易被发现的,这么容易被发现也太蠢了。”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 “他这种这种十有八九就是借着花园的树木和假山的,借助天时地利,简单又不容易被发现。”顾幺儿想了想说道,“我很早就发现江家的树木实在太多了,每个院子都有林木,而且几乎是一大片,你娘住的那个对面就是竹林,边上还有桃林,最边上还有一个竹林的,就连前厅那边都有梅林,沁园则是一大片杏花林。” 江芸芸似懂非懂点头。 “不过江家大,喜欢搞点风雅也不奇怪,只是每个院子都种就有点奇怪了,我还以为是江如琅的爱好呢。”顾幺儿想了想又说道,“我怀疑沁园的那个杏花林有暗道,连着外面,所以江如琅神出鬼没的。” “那江如琅去偷什么东西啊?”江芸芸又问道。 “好像是一个蓝宝石,长得可好看了,一看就老值钱了。”顾幺儿说道,“不过他还顺手拿走了一整个首饰盒,我瞧着分量不轻。” 两人快速在花园里走着,顾幺儿突然停了下来,低头仔细看着地面。 “脚印不见了。”他蹲下来仔仔细细看着,又绕着边上的假山走了几圈,摸了摸下巴。 江芸芸只好跟在边上,也假装看得懂的样子,来来回回看着。 “你还懂侦查啊。”她走了几步感慨着。 “当然,我蒋叔没和你说过,一大晚上千里追贼的故事吗?”顾幺儿骄傲挺胸。 江芸芸愣住了,不可思议说道:“这不是你们吹牛啊。” 顾幺儿不悦:“当然不是,当年带我的奶娘她儿子可是前锋,军队里出了名的神探,找水找人,就没有不会的,可厉害了。” 江芸芸哎哎两声,好奇地往假山里看了一眼。 一双阴森森,泛着诡异光芒双眼不经意的,近在咫尺地和她对了一个正着。 那眼睛实在太过邪佞,又带着愤怒,露出的消瘦的脸颊几乎像是一个骷颅。 江芸芸被吓得呆在原地,心跳快得好像要飞出来。 江如琅! 她回过神来时,还未开口,又眼睁睁看着他突然消失在黑暗中! “怎么了!”顾幺儿敏锐察觉到江芸芸的呼吸变了,立马脚步一准,朝着她走过来。 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江如琅消失得更快。 等幺儿过来的时候,只隐约看到有一道影子闪过。 “是江如琅吗!”顾幺儿紧张拉着江芸芸的胳膊,“是刚才在吓你吗?” 江芸芸一口气终于喘了出来,揉了揉额头:“刚我们绕着假山走,他就跟个蝙蝠一样猫在这里,刚才和我对视一眼,把我吓得差点心跳骤停。” “可恶,原来如此。”顾幺儿大怒,“江家一定有一条大型的甬道,我就说这里各种影壁假山怎么这么多,绕的人头晕。” “那我们跟着进去,是不是就能抓到人。”江芸芸突发奇想。 “不好说,就怕里面七绕八拐,到时候我们反而出不去了。”顾幺儿想了想,又说道,“要是江如琅在里面等我们,反而不安全。” 江芸芸遗憾地盯着洞口:“那就看着他跑了。” 顾幺儿捏着江芸芸的袖子,理直气壮说道:“我们就两个人肯定不好进去,但等会我们可以告诉曹家人,他们人多,肯定会进去的,到时候我就在屋顶等人,等人抓到了,我就替你把人偷过来,很快的,那个黄鸟在后面呢。” 江芸芸竖起大拇指:“不得了了,都会动脑子了。” 顾幺儿得意说道:“我可聪明了。” 两人把人跟丢了只好准备出去,一出门就看到被人逮住的江渝。 江渝见了人就激动大喊:“江漾不见了!!” “他们不要江漾了,都不去找人,呜呜呜,江漾不见了。”江渝一边喊一边哭,小腿瞪着,要挣脱束缚。 江芸芸听得眼皮子一条,上前把人救下来。 “怎么回事?”江芸芸又问。 “江漾身边的涟漪说,江漾半个月就不见了,呜呜呜,他们都不去找人,还不准涟漪去找。”江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都说江漾已经死了,呜呜,我不要她死。” 江芸芸震惊地看着匆匆赶来的章秀娥等人。 章秀娥下意识心虚的移开视线,但很快又直视着江芸芸,开始赶人:“这事和你们没关系,还请二公子赶紧离开。” “江漾被江如琅带走了?”江芸芸随手擦了擦江渝的眼泪,沉声问道。 章秀娥没说话。 “江如琅还躲在你们江家,江漾这么小的年纪被他抓了,肯定送不走,还在你们江家,为何不找!”江芸芸严肃质问道, 章秀娥板着脸没说话。 “涟漪说因为大公子回来了,江如琅手里有一个人就不会去找大公子的麻烦了。”江渝大声骂道,“你们真不是人!” “我们一直在找,只是一直没找到。”匆匆赶来的江苍认真说道,“我没有放弃宝珠。” “你就有!”江渝恨恨瞪着他,“找了这么久没找到,你就是故意的!坏人!大坏人!” 江芸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江苍。 听说江苍这一年一直生活在老夫人身边,整个人被养出几丝精神气来。 江苍也同样看着江芸。 意气风发从未有过在一个人身上有过如此具体的表现,江芸开始和整个江家格格不入。 两人对视一眼后,突然移开视线。 “江家所有假山里应该都有隐蔽的暗道。”江芸芸说道,“你若是真的想找,只要投入足够多的人肯定能找到人。” 江苍神色震动。 他早外祖母一步,十日前就悄悄回来了,当日就带着人把整个江家都找了一遍,假山也不是没找过,可确实没有找到奇怪的地方。 可江芸的口气又是如此镇定。 江芸芸轻柔又无奈地看着面前的江苍:“江漾一直很喜欢你,希望你也如此喜欢她。” 和江漾只有几次交际的江芸芸都能三番四次听到这个小孩话里话外说起自己的大哥哥,神色骄傲。 可现在曹蓁为了保住这个儿子,又要牺牲一个孩子。 江芸是与他不相干的庶子,可江漾与他可是亲兄妹啊。 曾几何时,江芸芸时常感慨江苍在成长过程中承受的巨大压力,几乎要把这个还未长大的读书人压垮,但又在此刻不得不感慨,这位被寄予厚望的长子是踏在所有人身上的,他的存在注定要吸食所有人的血肉。 江苍目送江芸芸的背影离开,直到看不到影子这才出声说道:“找一百个人来。” 仆人小心翼翼说道:“可夫人说……” 江苍冷淡看了过去,平静说道:“我说,找一百个人来。” —— —— 江芸芸牵着哭得不行的江渝,走了几步,突然问道:“小春呢。” 江渝呆住了,也不哭了,扭头看了几下:“哎,小春呢。” 两人面面相觑。 “刚才有人来抓我们,我们分开跑了。”江渝小声说道,“她是不是跑回家了啊。” 江芸芸半信半疑:“她跑的出去?” “可以啊!”江渝想了想笃定说道,“小春已经就在花园那边扫地的,对整个江家可了解了,我以前跑去前面玩,都是她带路的,她知道很多小路的,而且还会洑水,可厉害了。” 江芸芸眯了眯眼:“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你带坏小春,原来你们是狼狈为奸啊。” 江渝不哭了,抽了抽鼻子,转身就要回家了。 江芸芸慢吞吞跟上去。 “江漾会死吗?”快回家的时候,江渝低声问道。 江芸芸沉默。 半个月,对一个小孩来说实在太过漫长了。 —— —— 直到晚上,江渝开始急了,一直跑到门口张望着。 小春没回来! 屋内的江芸芸也有些急,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外面。 顾幺儿也没回来! “不会出事了吧?”周笙担心说道,“可要上门要人。” “江家是拦不住幺儿的。”江芸芸叹气说道,“我不是怕他丢了,我是怕他小脑袋瓜子一转,给我捅破天了。” “他一个小孩能做什么大事啊。”周笙安慰道,“总不能给你带个人回来吧。”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江芸芸看过去,正听到江渝惊讶问道:“哎,哪里找的江漾啊。” 屋内,江芸芸和周笙震惊对视着。 “这又是有什么计划吗?”周笙虚心请教着。 江芸芸疲惫地抹了一把脸。 外面,小春和顾幺儿已经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和江渝说起下午的奇怪经历。 “我跑到花园那边听到有动静声。” “她当时一直磨磨唧唧站在远处不敢进去。” “然后我就和幺儿一起进去了。” “那个暗道可真长啊,还好小春认识路,一路上都是水滴答滴答的,一些地方要是不小心进去了就是水坑,水深得很,里面又黑,十有八九会淹死,真是可怕。” “然后三小姐就被人捆着扔在地上了。” “我瞧着都要没呼吸了,你看看是不是死了。” “我本来想送还给涟漪的,万一诈尸怎么办啊,但幺儿不肯。” “不行,这可是我找的人,我要带回来给江芸的!” 江渝被一左一右的声音听得头都大了,可是看到幺儿背上已经完全认不出模样的江漾,手足无措道:“怎么这样了啊。” “陈妈妈,你去林家请他们帮忙找一个信得过的大夫来。”江芸芸出门,仔细叮嘱着,然后又对着两个灰头土面的人说道,“进来说话。” 顾幺儿不疑有他,背着江漾就要入内。 小春犹犹豫豫看了江芸芸一眼,然后被江渝飞快拉了进去。 床上的江漾已经瘦到脱相了,记忆中小脸圆嘟嘟,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孩如今面色清白,小脸消瘦,眼睛紧闭,额头的血洞已经生蛆了,小心蠕动着,瞧着有些恶心,最刺眼是她右手的伤口,已经能看到骨头了,小小一只躺在床上,瞧着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是不是不行了啊。”江渝小心翼翼摸了摸江漾的脸,又不敢用力,只好扭头求助道,“怎么办啊。” “真是作孽啊。”周笙一脸心疼,打湿帕子擦了擦小孩的脸。 没多久,一个中年大夫就跟在陈墨荷身边走了进来。 他见状也不多话,只是上前把脉。 一炷香后才叹了一口气:“再拖一会儿怕是就不行了,来点温水润润嘴巴,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吃粥和肉糜了千万不能吃的太油腻。” “额头的伤怕是好不了了,位置有点大,怕是要破相了。” “手腕肯定会残疾的,以后能不能提东西都不好说了,写字更不可能了。” 江芸芸安静听着,直到大夫仔仔细细写好药方,又叮嘱好相关事宜离开后这才站起来送人走。 “多谢大夫了。”她道谢。 “客气,秦夫人介绍来的,规矩我都懂。”那大夫是个老成的,直接说道,“不必送了。” 江芸芸心事重重回来后,一眼就看到躲在帘子后,小心又害怕地盯着江渝的小春。 “小春,我有话问你。”江芸芸心中微动,出口说道,“出来。” 小春看着她,小脸都白了,下意识把自己埋了起来。 ——十足十心里有鬼的样子。 江芸芸很早以前就发现小春面对她会格外害怕,但听说以前她老是被欺负,所以胆子小也很正常。 可今日听着江渝絮絮叨叨说起小春的事情。 江芸芸才发现,小春胆子可不小,和江渝做坏事的时候没一件落下的。 她明明见了周笙不害怕,就连严肃的陈墨荷也不害怕,为何独独怕她! 这个一直在花园扫地的小春,瞧着和原主应该是有些关系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屋外, 小春低着头,抓着衣服,整个人抖得厉害。 江芸芸突然想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单独和她面对面说话。 虽说小春来到江渝身边也有几年了,但在扬州时, 江芸芸一直忙着读书的事情,少有见面的机会, 等之后去南京北京见识世面时,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但江渝的信中却总是出现小春的身影。 “小春下河给我捞了鱼,又快又稳, 真是喜欢小春啊。” “小春今天背不下来书, 太笨了,但我舍不得罚她的。” “小春胆子太大了, 小黄生孩子还敢凑上去给人吃小鱼干说要补充力气, 小黄可喜欢小春了。” “今日有人来捣乱, 小春闷声不吭在他的轿子边抹了油,把人摔得牙都掉了。” 江渝信中的小春快乐大胆甚至还有点腹黑, 很难相信这样的人在每次见到江芸芸时可以面色发白, 双腿打颤。 江芸芸沉默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 她有些记不清第一次见面时小春的样子了, 只记得陈墨荷无意间说起她之前日子过得不好, 面黄肌瘦的,再看现在的小春面颊圆润, 眼睛水汪汪的, 已经出落出清秀模样。 小春被她看的脑袋低得更下面了。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江芸芸面无表情问道。 小春没说话,衣服都被被捏烂了,手心甚至还渗出汗来。 “听说你以前是在花园工作的, 可我没见过你,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我?”江芸芸直截了当问道,言辞中却又带着若有若无的试探。 小春抖得更厉害了,她甚至回头想要去找江渝。 躲在窗口的江渝见状就想要出来解救小春,却不料被周笙一把拉住。 江渝扭头去看一脸严肃的娘。 “你哥哥不会随意把人叫出去的。”周笙把人拉了回来,低声说道,“你不能出门捣乱。” “小春不是坏人!”江渝嘟囔着。 周笙没说话,只是示意陈墨荷把门窗都关上,拉着江渝在椅子上坐下。 “江渝,你要相信你哥哥。”周笙平静说道,“不论何时。” 屋外,小春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你总不能一直躲着我。”江芸芸冷淡说道,“你陪着渝姐儿这么多年,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事情,我对你总是会网开一面的。” 小春手指崩得紧紧的,衣服上的花纹都被扣出一条细丝来,整个人更是害怕了。 “或者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也应该说出来。”江芸芸板着脸,无情说道,“我不能留着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在江渝身边,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江芸芸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小春的衣摆被她戳出一个小洞来,她的手指来回勾着,破洞越来越大,手指也变得红红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许久之后,小春低声说道。 江芸芸眉心一动,很快就跟上她的话:“你那个时候才几岁,自顾不暇,没有什么故不故意的。” 小春悄悄抬眸看了看她,然后又不说话了,只是把手指从破洞里掏出来,然后抽了几下,最后竟然猝不及防去抓江芸芸的手腕。 江芸芸惊讶低头。 小女孩的手指纤细冰冷,还带着湿漉漉的汗意。 她用力地按了按,甚至手指悄悄摸了摸江芸芸的脉搏,不过眨眼时间,江芸芸觉得她额头的汗更多了。 “做什么?”江芸芸没有抽回手,甚至伸出另外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背上。 谁知小春吓得整个人弹起来,然后往后跌去,一屁股坐在栏杆上。 江芸芸和她四目相对。 小春的目光警觉害怕,还带着不可言说的恐惧。 江芸芸莫名觉得眼皮子一跳。 她心里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两人各自沉默着。 “我是人。”江芸芸冷不丁开口。 小春果不其然露出纠结畏惧之色。 “所以你推我下去的?”江芸芸抱臂,冷静问道。 小春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 江芸芸打量着面前之人。 “你既然没做坏事,这么怕我做什么?”她不解追问着。 小春嘴皮子抖索了一下,磕磕绊绊说道:“可我看到你沉下去了。” 江芸芸神色一冽。 —— —— 弘治三年的冬日格外冷。 这一年小春七岁,家里没钱了,所以她娘把卖到江家换了三百文钱,说要给大哥娶媳妇用,但她年纪小,性格又木讷,还不爱说话,所以门口小管事把她安排到花园里扫扫地。 这个差事大家都不喜欢,小春却挺喜欢的。 一个人干活,很安静,也没人和她说话,而且花园长得跟个仙境一样,就是每天看,都还是觉得很好看。 那一年过了年后还是很冷,到了一月还下过一场小雪,小春没收到过年的新衣服,乖乖把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穿的时间有点久导致去扫地的时间也晚了,小脑袋瓜子一动,索性先去吃早饭,等马上要天亮了,她才磨磨唧唧抱着比她高许多的扫把开始扫地。 花园里落叶很多,地面上还有霜,她冷得不行,一边剁脚一边糊弄扫地。 这么冷的的天,管家肯定不愿意来检查。 她磨洋工一样地扫到湖边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声,吓得立马躲在一座假山后面。 许是她运气好躲在另外一边,因为假山的另一边竟然走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腰间带着一大串玉佩,脖子上的那条黑色毛领看着就暖和,瞧着斯斯文文的。 小春没想到穿得这么好的人也是贼。 她大胆地偷偷探出脑袋张望着,准备等人走远了就去找管事揭发,却不料看到不远处又来了一个长得很眼熟的人。 两人站在湖边窸窸窣窣说着什么,没多久那个白白胖胖,长的眼熟的人越来越激动,手臂都开始剧烈挥动起来,脸色逐渐胀红。 那个穿着保暖衣服的小贼倒是有条不紊,甚至还笑了,只是神态瞧得人格外不舒服。 小春耳尖,隐隐约约能听到什么钱和考什么,还有就是什么完了。 只是她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那个小贼就直接甩脸走了,那人长得有点像村头的教书先生,留着两撇小胡子,脸白白的,人瘦瘦的,眼睛抬得高高的。 小春连忙把自己藏起来。 风中传来玉佩叮当的声音,在寒冷的春日早上听的人心中轻轻一颤。 小春莫名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板冲了上来,可她不敢动,只能整个人蜷缩着,躲在一个石头下,假装自己也是一块小石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能隐隐听到说话声,听着还有一个小孩的声音,小春耐不住好奇,又一次悄悄看过去。 她看到一个和她一样可怜的小男孩,穿得鼓鼓的,但没一件冬天的衣服,小脸冻得红扑扑的。 她听到那个小男孩怯生生地喊着那个大白馒头:“爹。” 小春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了,原来这个大馒头是这个府邸的主人。 大白馒头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孩。 那个小孩被他看得坐立不安,手指拽着衣服,瞧着很可怜。 这个馒头长得白白胖胖的,但是看起来一点也不和蔼。小春小心翼翼想着,然后鬼使神差往前走了一步。 这个人看上去好像要哭了。 小春想着等会要是这个小孩挨打了,她就假装去扫地。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大馒头问道。 小孩小声说道:“就一会儿,刚才等睡着了。” 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眼巴巴得看着大馒头。 大馒头没说话了,盯着小孩看。 小春心中莫名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她就是觉得大馒头瞧着不好相处,现在却突然后脖颈汗毛直立。 “这么冷的天在这里睡着了小心着凉了。”大馒头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 小男孩的眼睛都亮了,扭扭捏捏说道:“不,不冷的。” “瞧着怎么瘦了。”大馒头的手点到为止得摸了摸小孩的脸颊,笑说道。 小男孩还是一脸腼腆笑意地看着他,小声说道:“爹好久没去看娘了。” 大馒头脸上笑意微微敛起:“最近太忙了。” 小男孩很敏感,脸上笑意立刻收了起来,又开始局促起来,眼珠子转来转去。 “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吗?”大馒头话锋一转,冷不丁又问道。 小男孩迷茫地看着他。 “可有看我和其他人说话?”大馒头微微弯下腰来,因为肥胖,他后背的衣服瞬间紧绷,下摆也跟着微微翘了起来。 小春懵懵懂懂觉得大馒头现在像小时候见到的,冬天在村子里准备咬人的狼。 他的尾巴翘起来了! “好像有看到一个人。”小男孩磕磕绊绊说道,“但我不知道是谁。” 大馒头被肥肉挤着的眼睛在此刻就像那匹狼一样,发出幽幽的光,正不错眼注视着面前之人。 小春吓得脸都白了。 他对面的小男孩也都吓住了,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爹。” “芸儿啊。”大馒头的手终于落在他的脑袋上,轻声说道,“爹其实也是喜欢你的,可谁叫你时运不济呢。” 小男孩整个人开始发抖。 “你那个不争气的外祖父好端端死了,害得我现在见了你娘就心里愧疚,我是真的想好好照顾你们母子的。” 春日早上的风吹得小春脸颊已经完全僵硬,她已经想跑了,但腿已经冻得受不了了,只能僵站在原处,动弹不得。 “江渝出生的也不是时候,闹得我和曹家太难堪了,我本来想溺死她安抚曹家的,谁知道你娘不肯,还为此与我冷淡了。” 那个小男孩的眼睛瞪得格外大。 “还有你,你是男孩子,我总是很期望你的,谁知道你不爱读书,一个没用的东西我本以为是要废了,谁知道你和你娘一样,也是有大造化的,浑身上下就这张脸长得还不错,也能拿出去用用。” 江如琅的手轻轻抚摸上江芸冰冷的脸颊。 十岁的小孩虽然还未张开,却已经有着他年少慕艾之人的影子。 漂亮秀气。 他很长时间都跟自己说,实在不会读书那就跟养只猫养只狗一样养着吧。 这可是他和周笙的儿子。 可前几日他又得知有个贵人要来扬州选人了。 大明的王爷们男女不忌,就喜欢年轻漂亮的。 江如琅心里实在有些痒痒的,他的前程好像又有了新的转机。 “可惜了,本打算送你去过好日子的。”江如琅的手微微用力,江芸的脸上就露出一道红痕,被冷风一吹,立马蔓延到了全脸。 江芸吃痛,想要甩开他的手。 “你今日不该出门的。”江如琅叹气,一脸惋惜,“真是可惜这么好看的眼睛了。” 小男孩害怕畏惧又迷茫的看着他。 小春也是如此。 却在眨眼间,水面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动静。 江如琅竟然直接把人扔到水里。 江芸在水里扑腾着,大喊着。 岸上的人冷眼看着水里的人。 小春整个人开始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杀,杀人了。 水里挣扎的人看着岸上好整以暇的人,从一开始的剧烈挣扎,到最后缓缓沉了下去,已经不再能发出一点声响。 —— —— 江芸芸呆站在原处,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说道:“是,是江如琅杀了江芸?” 小春现在想起此事还是忍不住发抖。 “他,他竟然直接掐着你的脖子把你扔下去了。”她抖抖索索说道,“你,你沉下去了他才走的。” 江芸芸沉默了。 她有一瞬间的脊背发凉,在瑟瑟的秋风中好似寒蝉惊鸣,有着凄厉的呐喊。 年幼的江芸抱着舐犊情深的爱意,强忍着恐惧去找江如琅。 她在寒冷的那日强忍的恐惧,生出的勇气在此刻却成了最为讽刺的笑话。 杀她的人,是她亲爹。 是她还残留一丝莫名爱意的爹。 她在冰冷的湖水里挣扎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会不会后悔。 “不,不是说是江蕴……”背后传来磕磕绊绊的声音。 周笙不知何时站在树下,双眼含泪,整个人都在颤抖。 “因为小公子那日也在湖边,但他躲起来了,直到老爷走了才出来的。”小春小声说道,“他还站在湖边看了好久都没走,倒霉地被去而复返的老爷看到跑掉的影子。” 周笙搭在树上的手指都在发抖,手指因为用力,渗出血丝来,她脸色苍白地看着小春,随后又看向江芸芸。 事已至此,江芸芸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外乎江如琅杀了人之后,恰好发现江蕴也在场,顺手推舟甩掉他身上。 江蕴是一个纨绔子弟,不论他如何反驳自然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更重要的是,江蕴未必敢开口。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只要大人吓唬几句,甚至不需要说话,只需要盯着他看,他也未必敢开口辩解。 怪不得江芸芸在苏醒后觉得整个江家莫名其妙的,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一个江如琅害得每一个人都不得安宁,开启永无止境的痛苦的一生。 周笙好似丢了魂一样站在原处。 江芸芸担忧地收回视线,随后去看小春。 小春又磨磨唧唧挪了过来,小手想要悄悄搭在江芸芸手上,却不料被江芸芸抓了个正着。 江芸芸索性把自己的手递上去。 小春眨了眨眼,小心翼翼摸了上去,嘴里碎碎念着:“热的……还挺热的……你不是都沉下去了吗……你是人啊?” 江芸芸抽回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去找江渝玩吧。” 小春没说话,还是一脸古怪地晃了晃脑袋,又忍不住去摸江芸芸的手,小声说道:“我跳下去把你捞起来的时候,你不是都没气了吗。” 江芸芸神色微微僵硬,下意识去看周笙。 周笙神色迷茫,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听到这话没有。 “胡说八道。”她抽回手,一本正经说道,“说不定是闭气呢,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小春小眉头紧皱着。 “你看我寺庙都去好几次了。”江芸芸又说道。 小春眼睛一亮:“对哦。” “不要胡思乱想。”江芸芸摸了摸小春的脑袋,“这事谁也不能说了,江渝也不行,知不知道。” 小春哦了一声:“可要是小姐问我……” 江芸芸冷哼一声,威胁道:“你工资我发的,你说听谁的。” 小春小眉头紧皱着,一脸深思,最后沉痛说道:“听您的。” 江芸芸把人打发走,然后朝着周笙走去。 周笙已经不再发抖,可她瞧着也像是没了三魂七魄一样,整个人都在出神。 “我扶你回去。”江芸芸伸手搭在她肩膀上。 周笙突然抖了一下,甩开江芸芸的手。 江芸芸手指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神色僵硬。 周笙好似稍微抽回了一缕魂魄,只是迷茫又空洞地看着她,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睛在此刻好像没了任何生机。 江芸芸被她沉默地看着,只觉得浑身痛苦。 周笙的出现对一个从小没有得到父母关爱的江芸芸而言,实在太过猝不及防了。 她很好,满足了江芸芸对母亲的全部幻想。 她忍不住依恋,靠近,去汲取这个不属于她的爱,又想着去照顾她,去为她走出一条庄康大道。 她痴迷这样的关系,明知道不应该沦陷进去,却还是忍不住一头扎进去。 可她又清晰地知道,周笙对她的一切都源于她是江芸。 但她不知道江芸已经不在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江芸芸。 一个与她无关,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很久以来,江芸芸总是避而不想这个问题,可到今日,她被周笙如此陌生的注视着,突然又觉得害怕。 周笙,猜到了吗? 她开始惶恐。 周笙看着她的眉眼,眼睛中的玄虚突然消失不见了,只泛出点点泪意。 她看着江芸芸的眼睛,看着她瞳仁中的自己。 三年前的那个深夜里,她一直抱着这个闭着眼的小孩,只求她能睁开眼。 现在,她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 沉默,害怕,还带着惶恐。 她哽咽着,满眼含泪,缓缓伸手去摸江芸芸的脸,指尖轻轻摩挲温热的脸颊,却又半晌没有说话。 “水里一定很冷对不对。”她颤颤巍巍说道,“都是娘不好。” 江芸芸无声地看着她。 “江芸,江芸……” 周笙无措得只能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江芸芸只是听着,她还未长大,还没有周笙这么高,所以只看到周笙尖尖下巴下的那滴晶莹的眼泪。 它摇摇欲坠着,就像此刻的周笙。 “我不……”她轻声说道。 “我们不要回江家了。” 周笙语无伦次地打断她地话,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都是我害了你。” “我只要你的。” “芸儿……” 她伸手把人紧紧抱在怀里,那滴眼泪顺着江芸芸的脸颊流了下来,滚烫得好似此刻被人抱住的体温。 “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周笙的声音微不可闻,就连江芸芸也只听到耳边那长舒一口气的啜泣。 —— —— 三日后,江漾醒了过来。 “你醒了!”江渝瞬间察觉,趴过去看着。 江漾看着她,没有说话。 金尊玉贵的小姑娘在此刻再也没有年幼时的娇气,她安静地好似一个木偶,也没有人任何生气。 江渝被她看得害怕起来,连忙推醒睡在一侧的小春,示意她去找人。 小春咕噜一下从地铺里爬起来,头也不回就去喊人了。 没一会儿院子就回荡着小春声音。 “三小姐醒了,陈妈妈。” “三小姐醒了,夫人。” 她一圈喊了下来,安静的院子也瞬间热闹起来。 周笙匆匆忙忙走了进来,伸手摸了摸小孩的额头,随后松了一口气:“还好退烧了,三小姐可有那里不舒服。” 江漾整个人蔫哒哒的,闭上眼不说话。 江渝凑过去,一脸担忧:“你这么了,江漾,你是不是那里不舒服啊。” 江漾还是没说话。 “让她休息休息。”江芸芸把江渝带走,又赶着两人去睡觉。 “锅里的粥一直热着,我去端来凉凉,你不会喂人,等会我来。”周笙看出江芸芸有话要和江漾说,便自己找了个借口出门了,还顺手带走了陈墨荷。 屋内只剩下江芸和江漾。 “你额头那个伤可能会留疤。”江芸芸小声说道,“不知道你家有没有厉害的药可以涂一下。” 江漾睁开眼,去看江芸芸。 她还这么小,眼睛却已经没有求生的欲望。 “最严重的是你的手,可能也不太好,要是以后找到厉害的大夫可以再看看。”江芸芸在她的注视下依旧把事情一点点告诉她,口气温和,“但你的付出救了你的命,小春听到动静,才和幺儿一起进去找到你的,所以就算以后真的不能恢复如初了,但这个救了你的命,不能自暴自弃。” 江漾想要动一下手,只是稍微动了一下手指,就觉得钻心的疼。 “生病了就要养的。”江芸芸按下她的手,温柔说道,“不能着急。” “那我是毁容了,也残疾了。”江漾终于开口了,声音再也没有以前的天真可爱。 江芸芸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屋内陷入死寂的沉默中。 “我听到我娘和我哥说话了。”她冷不丁说道。 “所以,是你救了我。” 江芸芸哑然,她不知道曹蓁和江苍到底说了什么,但若是好话,江漾应该不至于这样。 “我完了。” 江漾再不谙世事也知道如今女子的命运最重要的便是容貌。 她现在不仅没了容貌,甚至身体残缺。 江漾成了一个没用的摆件。 江芸芸沉默着,随后又说道:“江漾,按理我们交浅,不该言深,可我今日还是要多说一句。” 江漾没说话,只是麻木地看着头顶。 “即便你现在四肢健全,容貌出众,但你想要过你姐姐一样的日子嘛?”江芸芸低声说道,“在内宅中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 江芸芸也不想她到底听进去没有,只是继续说道:“你以前说过,你长大了想要去黄州赤壁玩,去你姐姐画中画过的地方。” 江漾死寂的眼中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江渝也一直说过你很喜欢出门玩,想着行侠仗义。”江芸芸口气温和。 江漾抽泣了一声,眼睛红红的,偏又强忍着没有留下眼泪来。 “你要去走你自己的路。”江芸芸看着面前憔悴的小女孩,低声说道,“你不是物件,也不要成为物件。” —— —— 江漾在这里住了下来了,第三日的时候已经能坐起来吃一小碗粥了。 只是不怎么开口说话,兴致也不高,瞧着跟个木头一样。 “哎哎,给你花。”江渝兴冲冲举着粉红色的木槿跑了进来,“好看吧!我特意给你摘的。” 身后的跟屁虫小春怀里也捧着一大堆花。 屋内很快就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江漾躺在床上,头也不动一下:“我不要。” “哎,为什么啊。”江渝小脸一垮,不高兴说道。 江漾没说话。 “怎么打扰三姑娘休息啊。”陈妈妈听到动静,出面把两个小孩带走了。 屋外传来江渝不高兴的声音:“我爬得好高才摘来的,可好看了。” “我才不怕我哥打我呢。” “这花这么好看,她干嘛不喜欢啊。” 江漾闭上眼,耳不听为静。 只是没一会儿,她听到窗户那边有动静,刚一睁眼,就和鬼鬼祟祟的江渝撞了个正着。 江渝大眼睛扑闪着,然后也不害怕,直接咕噜一下爬了进来。 “我来看看你。”江渝被她看着,尴尬说道。 江漾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突然生气起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江渝手足无措起来,吓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为什么总是要来,是不是看我倒霉你很开心。”江漾大喊着,“是不是看我现在这么惨了,你在心里偷笑。” 江渝呆呆站在原处,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呐呐反驳着:“没,没有的。” 江漾看着和自己出生日子格外接近的姐妹。 她很小就知道她有一个只相差几天的姐姐,不,不能说是姐姐,叫那个人的女儿。 她很小的时候瞧瞧去看过那个人的女儿。 那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坐在脏兮兮的地上,一个人玩着树叶但还在傻兮兮的笑着,瞧着一点也不聪明。 那娘为什么总是一提起她就不高兴啊。 她看了好一会儿也不明白,只好溜溜达达跑了。 那个时候开始,她总是喜欢晃悠到她面前去,给她看自己的新衣服,还有新首饰。 江渝就一脸羡慕,然后嘴硬说道:“我才不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好吧。江漾心里嘲笑着,然后蹦蹦跳跳跑了。 那个时候,她可是江家最快乐的小孩。 她有疼爱她的爹娘,还有好脾气的大哥哥,坏脾气但对她还不错的二哥哥,还有天底下最最好的大姐姐,还有一个总是傻笑的江渝。 她本以为一切都会这样的,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爹和娘的关系一夜之间就差了起来。 她的大哥哥总是神色阴郁。 她的二哥哥总是暴跳如雷。 还有她的姐姐,开始唉声叹气。 江渝也不一样了,她开始更快乐了,她见了她开始挺直腰杆,大声说话。 很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江渝也有一个哥哥。 那个哥哥出息了,听说找了一个很厉害的老师。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一个雾蒙蒙的早上,那个哥哥从晨雾气中走出来,穿的破破烂烂的,但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 她站在台阶上好奇地看着他,只觉得真是新奇,家里原来还有个哥哥啊。 她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看着庭院里的一切,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着。 怎么多了一个哥哥啊,从土里种出来的嘛? 江渝这么喜欢玩泥巴,她是不是也是从土里种出来的啊。 哎,那我是从土里出来的嘛,哎,我不要从土里出来,脏死了。 她这么想着,连今天肩负重任的拦人任务都忘记了,后来挨了一顿大骂。 哎,她的二哥哥真的很烦,又笨又呆还吵。 其实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江漾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很开心的。 她看着扬州城内新出的话本中的那些女侠,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世界。 原来外面的人会飞! 练气是什么啊,我也可以练吗? 扬州真没意思,说不定小时候去玩过的黄州就很有意思。 江漾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快快乐乐长大,然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去看看,看看她一直喜欢的花,会飞的鸟,流动的水,还有走来走去的人。 可直到她躺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感受到虫蚁爬到她身上,又看着她爹把她重重砸在石头上,她没得吃没得喝,倒在肮脏的地上,然后开始等死。 不不,她是不想死的。 所以她不停的用手敲着石头,一下又一下,一开始还有些疼,她不敢敲,后来人越来越难受了,她开始敲得用力了。 她想去黄州看看。 去看看姐姐说的赤壁,去看看那个圆圆的月亮,去看看书上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诗句。 再一睁开眼,她又看到了江渝。 江渝还是这么爱笑的样子,她身上已经看不出当初穿着破衣服坐在地上,玩着泥巴的局促样子了。 她的哥哥,把她从泥土上拉了起来。 而她喜欢的大哥哥,让她摔倒泥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江漾开始哭了起来,一开始她只是小声哭着,再后来开始抽泣,到最后开始嚎啕大哭,哭得额头和手腕开始抽疼,疼得太厉害,哭得也更大声了。 江渝惊呆在原处,手足无措得看着江漾。 “别,别哭啊。”她慌里慌张想要伸手,但又不敢碰上去。 江漾的额头和手腕渗出血来,血晕越来越大,瞧着是要染湿白布的架势。 江渝一屁股坐在她床边,小嘴瘪着,看着她的大哭的样子,最后也哽咽说道:“别哭了,再哭我也要哭了。” 屋外,周笙被江芸芸拉着,看着两道哭声,不由头疼说道:“江渝在捣什么乱。” “哭吧。”江芸芸叹气,“哭出来才好,之前我瞧着也太死气沉沉的。” 陈墨荷也跟着叹气:“是啊,哭吧,憋在心里把人都憋坏了,这么小的孩子啊。” 周笙也跟着叹气:“等一炷香之后再进去吧,别哭闭气了。” 三人站在台阶下,边上是畏畏缩缩,被江芸芸当场抓包的小春。 四人就这么站在,安静地听着屋内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打算把江漾送回去吗?”等小春和陈墨荷入内,周笙小声问道。 江芸芸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送回去吧。” “我们和江家不能比,她的情况,富裕的江家肯定更能帮助她。” 周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说道:“可大姑娘……也不过如此。” 江芸芸看着她担忧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叹了一口气。 —— —— 半个月后,江苍收到一份信。 是江芸写的,信上说有江漾的消息,但只要他自己亲自来一趟。 “我不同意。”曹蓁第一个站起来说道,“江如琅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江漾也只找到一截绳子,说明人就是江如琅带走的。” 她来来回回走动着,神色焦躁不安。 半个月的时间,她更消瘦了,颧骨隆起得更加厉害,眼下乌青,显出几份戾气。 “一定是江芸和江如琅勾结,他们想要害你!”曹蓁大声说道,“我不同意你去。” “江如琅就是想害你,江芸也是见不得你好。” “你不能去,说什么也不能去。” 她颠三倒四说道,动作之大,让衣摆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宝珠怎么办?”一直沉默的江苍抬眸问道。 曹蓁倏地停下脚步,神色青白交加,到最后只剩下悲痛之色:“宝珠,宝珠被江如琅带走了,我也很想她,你当我不想救她嘛。” “明明他还在江家的时候,可以找到宝珠的。”江苍声音忍不住微微提高,“你为什么不要我找。” “就是因为江如琅还在江家,要是他没了宝珠,把你抓走了这么办!”曹蓁声音更加尖锐了,神色狰狞地注视着自己倾注全部心血的儿子,“要是你受伤了,怎么办啊!你要我怎么办啊!” “我是为了你!为你了啊!长生!” 江苍怔怔地看着她,脸色从悲痛慢慢浮现出痛苦之色,他开始剧烈咳嗽,整个人弯起来,好像被拉到极致的弓弦。 “来人啊,快,快请大夫!”曹蓁连忙上前,着急说道,“长生,长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江苍看着那只因为着急而颤抖的手,只觉得那道潜伏多年的痛苦再一次铺天盖地涌了出来。 太痛苦了。 爹娘的期待,所有人的注视。 他成了一个被高高摆在台上的物件,就连眨眼都要受到他们的关注。 所有人的爱都成了一把刀,每一把刀都插.在他身上,可直到现在他才清晰地察觉到疼痛。 “我要去找宝珠。”他的手因为疼痛而发抖,但还是轻轻搭在她娘的手背上。 那串带了十五年的珠子冰冷地贴着母子两人的皮肉上。 江苍本就苍白的脸因为咳嗽而涌上不正常的血色。 曹蓁神色僵硬。 “她才十岁。”江苍声音充满痛苦,“娘,她才十岁啊。” 上首的曹老夫人拨动着佛珠,神色冷淡。 角落里的江蕴惶恐不安,却又懦弱得不敢说话。 曹蓁看着面前第一次如此强势的江苍,嘴皮子都在颤抖:“我,我是为了你啊。” 江苍只是看着她,平静又缓缓地拨开她的手,在曹蓁震惊的目光中,嘴角流出一条乌黑的血丝来。 “来人啊!!”曹蓁失声尖叫着。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听到敲门声, 江芸芸亲自去开门。 半月不见,江苍瞧着又憔悴了不少,重新成为当初初见时的孱弱, 苍白的脸颊上弥漫着不正常的红晕。 ——信是三日前送的,人来的比想象中得快。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 有一瞬间竟默契地读懂了对面之人的境遇。 当初那个备受宠爱的嫡子如今也有了郁郁不得志的阴沉。 那时那个饱受劫难的庶子如今也有了意气风发的锐气。 两人的境遇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短短一眼的眼神交错,但两人却又没有开口说话。 “是谁啊?”院内, 江渝见门口没动静,好奇地挤出脑袋张望着, 一看到江苍就歪了歪脑袋,充满敌意地说道, “你是来接江漾回家的嘛?” “嗯。”江苍沉默点头。 “进来吧。”江芸芸按回江渝的脑袋, 侧身让出位置。 江苍颔首入内。 江芸芸抬眸看了一眼巷子口,只看到巷子口停了两辆华丽的马车, 其中一辆马车上, 影影绰绰间的车帘间能看到一道阴沉审视, 甚至怨恨的目光。 ——曹蓁。 江芸芸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然后关上门来, 挡住灼热的视线。 屋内, 江漾和江苍的见面却不再和以前一样热拢。 江苍看着床上坐着的, 看不出以前可爱模样的江漾, 手指微微颤抖。 “大哥来晚了。”他小心碰了碰江漾额头的白布,“疼不疼。” 江漾的那双大眼睛因为消瘦而更大了, 此刻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江苍, 小声说道:“很疼。” 江苍倏地沉默下来,手指微微蜷缩着,低头看着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 在信中江芸已经把江漾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他自然明白这两处白布包裹下代表什么。 他一直不敢细想以前那个总是蹦蹦跳跳跑过来,每天都笑眯眯的小宝珠现在到底成了什么样子,这一个月里,他总觉得自己时不时能听到宝珠的哭声,可却又找不到人,整个人的焦虑到睡不着。 现在,宝珠就坐在他面前,他却又不敢仔细去看。 江苍抹了一把脸,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对不起,是大哥没有保护好你。” 江漾看着他懊悔的样子,小嘴瘪了瘪,眼睛都红了,但还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那没关系了。” “你说这些都没用,干嘛不去找她。”门口,江渝大声为江漾开口质问道,“我都知道了,都是你们不上心才让她受伤的,都是你们不好。” 陈妈妈咳嗽一声,连忙把人抱走了。 “放开我,我还要说。”江渝愤怒大喊着,“要不是幺儿,宝珠就死了,人明明在江家,他们就是不找,太过分了。” “要是我哥哥,我哥哥才不会放弃我的。” “现在过来也太假惺惺了,江漾差点就死了。” 屋内,兄妹两人只是沉默对坐着,任由那些破口大骂的声音在耳边飘过。 “这是大夫开的药方,还是注意事项。”没一会儿,江芸芸面色平静入内,“要是有更好的大夫也可以请来看看,我请的这个大夫就是街头回春堂的那位。” 江苍接过纸张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小心放回袖中,然后又掏出鼓鼓的荷包:“这半月多谢你的照顾,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江芸芸也不忸怩,直接接了过来:“行,那我收下了。” 江苍侧首看了她一眼。 江芸芸微微一笑:“算两清,我懂的。” 江苍嘴角微动,欲言又止,可到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对着江漾说道:“大哥带你回家。” 江漾嗯了一声,乖乖让人抱着,只是临出门前,突然抬头对着不远处的江芸芸说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江芸芸闻言,露出温柔的笑来:“玉刻来从千载上,宝珠出自重渊底,你可是宝珠啊。” 江漾依偎在江苍的肩上,看着她鼓励的目光,苍白的小脸上也露出释然的笑来:“我可是宝珠啊。” 江家兄妹离开后,春儿和江渝的脑袋才从隔壁小房间里一上一下探出来。 “我以后还能见江漾吗?” “不知道耶。” “江漾以后怎么办啊?” “不知道耶。” “要是江家对江漾不好怎么办啊?” “不知道耶。” 江渝低头,不高兴地看着懵懵懂懂的小春,指责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春啊了一声,无措抬眼,小声嘟囔着:“我真不知道啊。” 两小孩对视一眼,各自叹了一口气。 江芸芸目送两人离开,转身准备关门时,突然看到原本马上就要上马车的江苍突然转身,朝着她快步走来。 她关门的手一顿,诧异地看着江苍疾步走到她面前。 翠绿色的衣摆因为快速走动在秋日萧瑟的风中猎猎作响,扬州入秋还未多久,但江苍的衣领上已经缀着一圈细软的绒毛,凉风穿巷,那圈绒毛七歪八拐贴着脸颊,显出他消瘦严肃的面容。 江苍站在台阶上,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江芸。 不远处的曹蓁忍不住探出脑袋,着急看了过来。 “宝珠的事情,谢谢你。”江苍竟然折腰行礼。 江芸芸吓得立马站直身子,下意识回礼。 两人起身时,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对方,各自有些恍惚。 时过境迁,到底是节同时异,物是人非。 当年江芸在梅花林中远远看到金玉满堂的屋内,亭亭而立的大公子。 彼时她觉得江苍可真是幸运啊,一出生就享受着这样泼天的富贵。 可江芸芸现在看着面前之人,在这一瞬间有许多话想说,可到底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来江苍也是如此。 江苍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沉默地再一次转身离开。 江芸,江其归。 这个他一直不曾正眼看过的弟弟,那时他见了这个弟弟,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觉得就是他们才让爹娘感情失和,江家乱成一团,可现在,当年这个不起眼的,宛若芸草的小孩在风吹日晒下终于长成了一刻高大繁茂,能为人遮蔽风雨的树。 两辆马车离开这条小巷,小巷重新归于安静,江芸芸这才关上门,施施然回了小院。 拐角的位置上却突然出现一个阴森森的目光。 “怎么就这么难死呢。”他愤恨诅咒道,随后口气幽幽,“也怪不得我的,谁叫你自己得罪人了。” —— ——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在这里也都一个月了,可别耽误学习了。”院中,周笙不舍问道,“临走前要记得去找一下老师和师娘。” 江芸芸坐在树下,端着银耳莲子羹笑眯眯说道:“不急,不是还有两个人没解决吗?” “两个人?谁啊?”江渝把脑袋凑过来,摇头晃脑说道,“说来让江小爷给你参谋参谋。” 江芸芸举起手来,皮笑肉不笑:“想找打是不是?” 江渝和江芸芸对视一眼,确实她不是在开玩笑,抱着脑袋,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周笙在边上看得直笑:“你多吓唬吓唬,她现在的胆子我已经是管不住了,整天穿这个男装出门乱跑,拉也拉不住。” 江芸芸抱怨着:“我早就发现你太宠她了,都开始无法无天了。” “是有一些溺爱。”周笙拧眉,一本正经说道,“我瞧着和你溺爱幺儿差不多。” 江芸芸听得羹也喝不下去了,小脸一垮。 周笙笑得直捂肚子,又见面前的小孩小脸都臭了下来,只好忍笑转移话题呢,“幺儿呢,好几日没见到他了,我这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他。” “都不给我做!”江芸芸不高兴嫌弃道,“他长得可快了,这个年纪的小孩随便穿穿就好了,袖口多折一下,到时候放下来就好。” “你也太小气了,他整天爬上爬下,衣服坏得快,现在你娘就是做衣服的,家里布料多,瞧你个小酸脸的样子。” 周笙捏了捏江芸芸的小脸。 “而且怎么会少了你的呢。”周笙笑说着,“给你做了好几套呢,晚上你来我屋子,穿起来我看看,我也有很多话想同你说。” 江芸芸满意点头,爽快点头:“行,我晚上就来找你。” “中午要做幺儿的饭吗?”厨房门口,陈墨荷大声问道,“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抓了三个大馒头跑了,到现在也不见回来,小孩也太调皮了,回头芸哥儿可要说说他的。” 溺爱的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小孩嘛,出门玩一下很正常的。” 陈墨荷听得直摇头。 “你真不知道他去哪了?”周笙敏锐问道。 江芸芸凑过去,小声说道:“知道的,我让他给我找一个小王八蛋去了。” “我要出门玩了。”耐不住无聊的江渝拉着小春大声喊道,“中午不要做我的饭,我想去外面吃。” “不行!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的,会吃坏肚子的。”陈墨荷急急忙忙走出来说道,但江渝只当没听到,已经飞快跑了,背后还跟着两只小狗狗。 江芸芸懒洋洋洋地靠在躺椅上,逗着狗妈妈,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打了个哈欠:“她一个小孩能去哪里玩?整天都要往外跑。” “可多了。”周笙笑说着,“去店铺里看看,然后去找她舅舅,这一条街的小孩可就认识她,见了面都喊老大的,再远点去寺庙里和小乞儿玩,小孩子嘛,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的,花开了都要蹲下来看看,不过她也不会跑得太远,所以这里来来回回的人都知道她,人是不会丢的,就是每次回来衣服都脏兮兮的。” 江芸芸听着只是笑:“瞧着日子过得很多姿多彩,我还怕她一个人寂寞呢。” “一个人出门多危险啊,那个江如琅不是都没找到吗?”陈墨荷擦着手走了过来,担忧问,“夫人和芸哥儿也不拦着点。” “江如琅偷了曹蓁很多首饰,现在应该要抓紧时间跑出扬州城才是。”江芸芸闭上眼,随口说道,“曹家那位老祖宗又不是吃素的,他不抓紧时间跑,后面就怕跑不出去了,他比我们清楚曹家的厉害” “他连三小姐都敢这么对待,谁知道会不会心生歹意,欺负我们渝姐儿。”陈墨荷心有余悸说道,“不行,我要跟着点去,还是小心为好。” 她说完就擦了擦手,也紧跟着走了。 “真的不碍事?”周笙听着也开始担心起来。 江芸芸睁开眼,看着头顶树叶的圆晕,想了想:“江如琅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现在拿了这么多钱,人也平安跑出江家,按道理是想着重新开始,有了足够的把握才会回来重新报复,而且他报复的目标一直都是曹家,不应该会对江渝下手,现在不赶紧跑,反而还想着找我们的麻烦,我觉得是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周笙沉默了:“可他曾经这么对你……” 江芸芸看着周笙,笑说着:“不碍事,放长线钓大鱼,等我收拾贼王,再把人抓回来,到时候我们自己看起来,免得他再作妖。” 周笙一脸不解。 江芸芸连连叹气:“不瞒你说,我碰到一个自说自话的人了,这事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我怀疑江如琅能逃出来就和他有关系,虽然我不知道他又干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做什么,不过没关系,现在天高宁王远的,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只是下午的时候,江芸芸正在睡午觉,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她跟着睁开眼,只看到原本跟着江渝的小黑狗急匆匆跑了回来,浑身脏兮兮的,正对着周笙摇着尾巴,大声叫唤着,一直想要去咬她的衣摆,瞧着是想把人拉走。 ——是独自一条狗回来的。 “江渝呢?”江芸芸看得眼皮子一跳。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江渝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不仅家里的江芸芸和周笙都开始紧张起来。 屋外的陈墨荷牵着小春也觉得天崩地裂, 就一眨眼的时候,怎么人就不见了!! 事情说起来也很离谱,江渝和小春出门玩没多久, 两条小狗就突然朝着一处地方疯狂大叫着,小春很警觉地把江渝拉到另外一边, 准备回到大路上,结果两人又走了几步, 只见前面迎面走来一个奇奇怪怪,邋里邋遢的男人。 男人弯腰低头, 衣裳破烂,头发凌乱, 颤颤巍巍地走在路中间, 手臂不正常地垂落着,瞧着古里古怪的。 小春和江渝莫名觉得心里害怕, 就停在边上, 打算让他先走。 那人经过两人身边时, 江渝鼻尖一动,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混在一起格外难闻, 她下意识朝着那人看去, 却只看到凌乱头发后的半张侧脸。 她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眼熟。 那人手里拎着麻布袋子, 麻袋空空的,被他拖在地上, 整个人的步伐慢慢吞吞的。 两条小狗一左一右站在小女孩腿边, 同样紧盯着那人看去。 那人走得极慢,呼吸声也逐渐加重。 “哎呦,我的两个祖宗耶。”巷子口突然传来陈墨荷叹气的声音, “害我好找,要去哪里我带你们一起去,现在这日子农忙结束了,路上都是闲人,保不齐有坏人的。” 见有大人来了,江渝的视线终于从那个奇怪的人身上移开,笑眯眯招着手:“那我们先去五典书店找郭俊玩。” “哎哎。”陈墨荷快步走了过去,“郭公子要读书的,你老是去找郭公子也太耽误人了……” 谁也没想到那个流浪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竟然直接一麻袋把江渝套上,一脚踹开其中一只准备咬人的小狗,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最深处的小巷子里跑去。 周笙的小院就在东关街的附近,江芸之前为了林家能照顾着点周笙她们,所以选在和他们不远的位置,这一带是扬州城最热闹的地方,民宅和商铺交错分布,江芸一开始的预算不多,所以林徽帮忙找的位置就在两者交界处的院子。 这几条小巷格外狭小,前头的商铺都悄悄往后拓展了地方,扩大后头仓库的范围,所以这几条小巷交错纵横,位置格外狭小。 所有人都惊呆了,反应最快的是那条小黄狗,它立马冲了上去。 小春也回过神来,大喊一声:“放下渝姐儿。” 陈墨荷回过神回来,神色大变,拍了几下大腿也跟着冲了上去:“抢小孩了!有人抢小孩啊!” 被无辜踹了一脚的小黑狗站在巷子口看了看,旺旺两声,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跑了。 江渝被人卡在肩膀上,肚子难受得要吐。 她突然想起来这人有点像谁了。 ——江如琅! 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奈何被人蒙着头,一腔蛮力没地方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小,陈妈妈和小春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了,江如琅显然很熟悉这个地方,很快就把人甩走了。 江渝心中一凉,想起江漾的遭遇,忍不住害怕起来。 她被人扔在地上时,自己把头上的麻袋扒开,一眼就看到居高临下正阴沉沉看着她的人。 江如琅再也不是记忆中白白胖胖的样子,整个人消瘦地露出高高的颧骨,竟还有点像大夫人。 江渝吓得把自己重新套回麻袋里,一个人爬到角落里缩起来。 江如琅抱臂嘲笑着:“江漾胆子可比你大。” 江渝只是挤在角落里,低着头没说话,一脸惊恐。 江如琅见状,故作无奈说道:“这也怪不得我,谁叫江芸得罪了贵人,人家非要你家出一条人命,我只能选上你了,我会求人给你一个痛快的。” 他说完就走了,顺手把房门锁上,原本一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江渝抬起头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这间屋子一看就是年代久已,空气中到处都是陈旧灰败的味道,房顶上都有好几个破洞,东关街附近不可能留着这么一块地荒废着。 她踮着脚尖往外通过破窗朝外看去,不见江如琅的身影。 ——人去哪了? 江渝在心里嘟囔着。 她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盯上了窗户上的破洞。 —— —— 江如琅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神色有些激动,虽然刚才差点被那条小黄狗咬了一口,现在还能感觉到犬牙擦过皮肤的冰冷感觉,但他心里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逃离江家的当日,本想直接离开扬州的,可万万没想到,他朝着城门口走时,一眼就在各处城门口看到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曹家的那些毒妇竟然把全部城门口都堵住了。 靠自己是出不了扬州了,他不得不回头去找那个蛰伏在阴暗处的贵人。 想起那个人,江如琅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若非实在出不去,他肯定是不想去见那人的。 现在他终于完成郡王交代的东西,总算是可以逃离扬州这个鬼地方了,所以再多的害怕在此刻都被按了下去。 —— —— 第一次进来时,他明明是白天进来的,可这间屋子却因为被郁郁葱葱的树叶笼罩着,一入内,视线就忍不住暗了下来。 层层的帘子后能看到有一个人影正站在玉雕的佛像前。 那尊佛像的手断了,坐下的莲花也碎了一半,现在被人歪歪曲曲的补起来,脸上原本温和的笑容在此刻也扭曲破碎,不再是受人尊敬爱戴的模样。 “贵人。”江如琅小心翼翼喊道,“东西带出来了。” 帘子后没有动静。 江如琅只能弯腰屈膝地继续站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偏屋内有种久不住人的灰败,味道混在一起泛出令人作呕。 江如琅额头逐渐渗出冷汗。 那个一直面对着佛像的人转身看向他,居高临下的打量宛若当日盘踞在屋檐上的巨蟒再一次悄无声息地靠近他。 冰冷的腥气下是居高临下的漠视。 许久之后,佛前的三柱清香终于点完了,最后一截灰色的香灰跌落在地上。 “什么东西?”那人终于开口,神色不耐。 江如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抖索索说道:“就是您之前说的蓝宝石啊。” 那人歪了歪脑袋,笑问道:“蓝宝石?曹家也有蓝宝石啊。” 江如琅吃惊得抬起头来,磕磕绊绊说道:“不,不是您说看中曹家的那颗出自缅甸的蓝宝石吗?” 他说完猛地闭上嘴,神色惊恐畏惧。 蓝宝石是个稀罕东西,扬州大户中能拿出曹蓁梳妆台上这么好成色的蓝宝石簪子的可不多,更别说一下能拿出一对的。 据说这是曹家老爷给小女儿的嫁妆,在一个盛产宝石的小岛上高价买到的,千金一颗,一共四颗,分别打做一套头面。 当年江湛大婚时,曹蓁分出两颗,还一并贴上一对鸾凤金镯和绿松石金手链,外加他舅舅送的一整套红宝石珍珠头面,外加一项金镶石帽顶,作为打头的嫁妆,第一个抬进许家的。 当时江家嫁女的排场至今都让人津津乐道,甚至至今还流传着‘小雪飞满天,珍珠白玉兆丰年,江家嫁女耀人眼,白玉为堂金作马。’的俚语。 这件事情闹得如此轰动,所以江如琅当日一听说这位贵人想要那两颗蓝宝石,立刻就信了,毕竟这些高高在上的富贵人家只是瞧着光鲜,皮肉下全都是肮脏不堪的手段,和他这种从泥土里爬出来的人并无任何区别。 可现在,这人的目光,这人的口气,充满了不解,他并不是想要拿乔,假装是偶然得到这两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江如琅心中一沉,心中越发惊恐。 他是不是落入什么陷阱了! 面对曹家,他还尚有几分笃定能苟活性命,可现在面对这位神秘的贵人,他甚至觉得帘子后的黑暗处全都是团团而成的蛇身,巨蛇的脑袋正不经意的靠近他,随时准备一口把他吞没地骨头都不剩, 那人的目光正幽幽地看向他,好一会儿突然又笑了起来:“是了,蓝宝石,我的帽子上有一颗还不错的红宝石,正缺一颗好看的蓝宝石。” 江如琅连忙掏出怀里的两根簪子恭恭敬敬递上去。 那人站着没有动弹,只是低着头转着手中的扇子,扇叶合上打开,声音清脆干净,听得江如琅心口颤巍巍的。 “成色还真是不错。”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江如琅猛地抬头。 “江老爷,好久不见了啊。”陈望自黑暗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笑脸盈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三年不见,江老爷都瘦了。” 他接过簪子往后走去,帘子层层而动 江如琅嘴角僵硬,眼尾忍不住朝着帘子后看去,偏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可他的呼吸却忍不住急促起来。 那人华贵俊美的年轻人正百无聊赖地站着,衣摆下的金丝纹路在昏暗的日光下依旧闪着细碎的光芒。 贵人,还真的是贵人啊。 朱宸濠摸着陈望递过来的那两颗蓝宝石,百无聊赖地说道:“都是扬州豪强遍地,应天勋贵满堂,还真是所言不虚啊。” 江如琅心思回转,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贵人又为什么来的? “可不是,这宝石真是亮啊。”陈望笑脸盈盈说道。 “你真是有一个好夫人啊。”朱宸濠把东西扔到陈望怀中,叹气说道,“可惜了。” 江如琅悄悄抬眸去看朱宸濠。 朱宸濠的身影影影绰绰瞧着并不真切,可他后面的那座已经荒废的佛像虽浑身破败,面容残缺,但眉宇间的慈悲依旧浅淡,低眉注视着场上的所有人。 “这可怎么办啊?”朱宸濠叹气,莫名其妙说道,“直接找人杀了算了。” 他的口气明明格外天真懵懂,可听的人心口一颤。 任谁都听得出,他真的想杀人。 “杀人可就闹大了。”陈望小心翼翼劝道。 朱宸濠伸出手来,口气无奈,带着不谙世事的无奈:“可我真的好像送他这个礼物啊。” “事情还未结束呢。”陈望的目光微微一动,意味深长说道。 朱宸濠还是叹气:“我怕他要跑了。” 陈望闻言,突然扭头去看江如琅:“东西我们郡王笑纳了,你且走吧。” 江如琅正听的心中跌宕起伏,所以跪着半晌没说话。 原本一开始他还抱着求人帮忙的想法,可现在得知这人的身份,反而犹豫了。 和这位郡王合作,和与虎谋皮并无区别。 可若是不求助他…… “我,小人有一事请郡王帮忙,若是事成,他日一定结草衔环,感激涕零。”江如琅重重扣首说道。 原本一直兴致缺缺的朱宸濠来了兴趣。 “曹家把城门堵了,我出不去,若是郡王帮我,他日我事成之后,定奉上一半家产。”江如琅大声说都,“还请郡王送我出扬州。” 朱宸濠沉吟片刻,突然又笑了一声:“好,真不错。” 江如琅心中一喜。 “只是你还要再替我做一件事情。”朱宸濠话锋一转,和气说道,“你去给我绑一个江芸身边的人回来,不管是他娘还是他妹妹,都可以。” 江如琅吃惊抬头。 朱宸濠的身影依旧朦胧,可声音却突然开心起来:“你只要把人带过来杀了,我就送你走,保证没有一个人会发现你。” 江如琅犹豫了。 郡王和江芸不是都没见过面吗?难道还是在记恨之前选美的事情。 可郡王身边都是人,自己去绑不是更快更方便吗。 为什么一下是曹家,一下子是江芸。 宝石是假的,那绑人是真的吗? 江如琅心中心思惊涛起伏,他敏锐察觉出不对劲,却又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分析。 “我们郡王可是信任你才叫你办这个事情,若是你连这个事情都办不好,你刚才说的奉上一半财产如何能让我们信服。”陈望和气说道,“你若是杀不了,带过来也是一样的,你且去让我们先看看江老爷您的诚意啊。” 江如琅看着陈望,又看向朱宸濠,他明知前面有陷阱,但还是不得不咬牙应下。 “真好啊。”朱宸濠看着远去的人喟叹一声,“就是我这个礼物也不知道江芸喜不喜欢。” —— —— 江渝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尖锐的石头,又拖来两张跛脚的凳子,叠在一起踩上去,打算撬开窗户的边缘,从窗缝隙中出去。 椅子摇摇欲坠,石头也不太中用,江渝砸得手麻还是没成果,不由急得直跳脚。 “没事没事,不急不急,还有时间。”江渝安慰道,然后把椅子又拖到角落里,打算换个窗户使劲。 她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她发现江如琅不见了,刚才搬椅子的动静不小,但也不见他来打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石头尖锐的一角被磨平时,窗户也终于被撬开一个角。 江渝眼睛一亮。 —— —— 这是江如琅第二次进入这个熟悉的府邸。 ——原县丞程钰的屋子。 当年的事情程钰被直接革除功名,打了五十大板,全家流放岭南了,这间原本繁荣的程家院子听说当时在抄家的时候发生过人命,所以无人敢接手,便就此荒废了。 江如琅每次都是从小门进,这一次也不例外。 陈望一看到他就露出和气的笑来:“江老爷来了啊,郡王正等您呢。” 江如琅也跟着露出殷勤的笑来,卑躬屈膝问道:“有劳公公亲自来接了,小小东西不成敬意。” 他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首饰塞进陈望手里。 陈望眼尾一瞟,手里一掂,满意点头,笑说着:“江老爷还拿了不少东西啊。” 江如琅只是谄媚笑着,随后皱着眉问道:“小人愚钝,实在不知道郡王到底要做什么,一下要宝石,一下要人命,我实在是害怕做错事情,惹得郡王生气。” 陈望抚了抚袖子,笑说着:“郡王的心思,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不敢猜。” 江如琅脸上笑意一僵。 陈望话锋一转,意味深长说道:“你且乖乖听我们郡王的话才是,不要自作聪明。” 江如琅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走着,直到站在门口,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前,突然惊慌说道:“我想起来了,江漾的绳子没有捆起来,可别让人跑了。” “跑了就跑了啊。”陈望不甚在意说道,“快进来吧,别让郡王久等了。” 江如琅心中咯噔一声,随后懊悔说道:“公公刚才还说要听郡王的话,我这让人跑了,不就是事情做不成了,这可不行,我现在直接把人带来,要杀要剐,郡王自己下手就是。” 陈望眉心微动,看着江如琅为难的神色,神色一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淡淡说道:“进来。” 江如琅更是神色畏惧,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完成任务,如何敢见郡王。” 他说完就转身想要离开。 “把人拦下!”陈望瞧出不对劲,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本就心中警铃大响的江如琅立马就跑了,幸好这个府邸的布局,在场的人都没有他熟悉。 多少个深夜,他穿着黑色斗篷从各种小路暗道里走过,当真是闭着眼就能走了。 走上这条熟悉的道路上,身后人的脚步声逐渐被甩开,江如琅整个人弯腰走在假山里,那颗急促紧张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这些年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可那一次不是胜了,这次也不会例外的。 ——他朱宸濠这条蛇再厉害,还能在扬州翻了天不成。 ——既然这人靠不住,那江渝也正好派上用场。 —— —— 江渝眼看就要撬出一个比较大的洞了,心中一喜,不由加快动作,那些窗户外围都被钉上木条,好不容易砸开几根木条,露出一个规则不齐的小洞,大概可以让一个小身形的人艰难钻出来。 只是她还没高兴太久,下一刻她就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生锈的链条在门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江如琅回来了! 江渝急了,用力砸了两下却不见第三根木条彻底断裂,只剩下一半的木质的木头,坚。挺地挡住她的去路。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 江渝连忙扔下石头,深吸一口气,准备从那个小洞里钻出来。 不能不跑了,不然被江如琅发现了,一定没好果子吃。 只是那个洞到底有些小了,江渝用力扑腾着,出了一个上半身,却又正好卡着屁股出不去。 她心中惊恐,用力挣扎着,又不敢太过用力,唯恐惊动正在走来的人,只能整个人往前蹬去,连衣服都勾破了,也没彻底出来。 而此刻,门上已经倒映出一道影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江如琅万万没想到出个门一趟, 人跑了!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麻袋被所以扔在角落里,对面的窗户上被砸开一个破口, 下面是叠起来的破木头,如今窗户的边缘还挂着一条随风而动的碎布条。 他站在门口, 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朱宸濠显然居心不良,这些权贵最是视性命如粪土, 自己和他合作到最后怕是一条命也剩不下,而且两人已经闹翻, 再去找他无疑自寻死路。 本打算捏着江渝去找江芸,江芸在扬州一向有门道, 一定有办法送自己出去。 可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朱宸濠不能用,江渝也丢了。 江如琅牙关紧咬, 只觉得自己是当真倒霉, 可手指紧紧拽着, 最后又觉得不甘心,愤愤甩手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 破旧的屋顶上冒出两个脑袋。 “他这是走了吗?”江渝小心翼翼张望着, 害怕问道。 “走了, 出门了。”顾幺儿信誓旦旦说道, “不知道又去干什么坏事了。” “吓死我了,还好刚才有你。”江渝缩回脑袋, 一屁股坐在屋顶上, 庆幸说道。 原来就在刚才万分紧急的情况下,突然有一只小手飞快地搭上江渝的后背,直接滋溜一下把人扯出来了, 然后两人就顺势爬上屋顶,像两只小猕猴一样排排蹲在上面。 顾幺儿把腰间的爬勾一收,小手一挥儿,开心说道:“以后我就是你老大了。” 江渝睨了他一眼,小声说道:“那我不要的。” 顾幺儿也不生气,四处张望着,然后打算爬下去了。 “那我们现在回家吗?”江渝又问道。 顾幺儿摇头:“不行,江芸交代我的事情还没弄好呢,你先回去,我等会再回去。” 江渝歪着脑袋想了想,积极凑过来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啊。” 顾幺儿果断拒绝:“不行,你什么也不会,太麻烦了,你快回家去。” “我哥叫你去干吗啊,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干啊。”江渝不放弃地说道。 顾幺儿叹气:“有个很讨厌的人来扬州了,江芸让我找到他的位置,其实我是大致确定了,只是刚找了一半,突然看到江如琅了,觉得有点奇怪就跟上来看看的,我现在得把剩下的几个点都猜了。” 江渝听得连连点头:“那你是胡乱找的吗?那多我一个不是方便很多了吗?” “才不是!”顾幺儿得意说道,“江芸给我设置条件了,只有碰到以下三个条件的,我才需要进去看看。” 江渝好奇:“也跟我说说,我可以帮你一起找的,我可聪明了。” “第一就是院子的邻居非强势,人多的。” “第二是大院,但院子气氛安静的,人来人往也不会出声。” “第三是院中是没有女子生活甚至走动的痕迹。” “还有一点很神呼。”顾幺儿神神秘秘说道。 “什么啊!”江渝立马眼睛一亮追问道。 顾幺儿站在风中,任由秋风瑟瑟吹动衣摆,用神秘的口气说道:“你要是觉得这里很符合脑子有病的人住,那十有八九就是了。” 江渝惊呆在原处,呐呐说道:“这是在骂人?” 顾幺儿义正言辞说道:“不是的,是准确描述了这个人的脑子。” 江渝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热情说道:“那带我去看看呗。” —— —— 江渝站在比刚才还破的屋顶上,小心翼翼往下去看,正好看到那尊被重新粘回来,面容被一道道分割着,偏眉目还带着神佛才有的慈悲的佛像。 屋内没有点灯,只靠着破烂的头顶和门窗上的破洞才能勉强照亮些许角落,所以目之所及之处都太过阴暗了。 确实有些神神叨叨的。 江渝睁大眼睛,继续好奇往下看去。 佛像前有一把椅子,那椅子不过是简单的黄木梳背椅,一个身穿浅蓝色衣服的男人姿态闲适地坐着,面容被黑暗笼罩着,看得不太真切,可随手搭在扶手上的手指间却把玩着一根蓝宝石镂空金凤簪,修长白皙的指尖似有似无地抚摸着那颗硕大的蓝宝石。 “人还没抓到吗?”那年轻的男子开口,随口问道。 黑暗中传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声音。 江渝这才发现那个男子的对面原来还站着一个男人,只是听上去声音奇奇怪怪的。 “郡王恕罪,实在没想到江如琅那狗东西对这里这么熟悉,能跑得这么快。”陈望哆哆嗦嗦说道。 朱宸濠叹气,手中的发簪在他的指尖打了一个圈,蓝宝石自带的光泽在微弱光亮下流光溢彩。 陈望立刻吓得脸都白了,连连磕头认错。 “在我这里做什么戏。”朱宸濠的身形微微往前一动。 江渝终于看清这人的面容。 过分白皙的面容,狭长含笑的眉眼,还有一双坚.挺浓眉的剑眉,扬州那些名角都没长得这么好看的。 ——瞧着一点也不像一个脑子不好的人啊! 相比较她好奇的心情,地下的陈望则是整个人都在发抖,膝行到朱宸濠面前磕得更加用力了。 紧闭的屋内只剩下他的脑袋撞击地面的声音。 干净到发白的瓷砖上很快就冒出血迹来。 江渝在上头都看呆了。 “我之前就与你说过江如琅的事情,你却是一点也没上心啊。”朱宸濠手指微动,发簪尖尖的一头便对准着陈望。 尖锐的簪头抵着血粼粼的额头,鲜血顺着簪头一滴接一滴地滴落。 陈望疼得手指都在颤动,偏又一声都不敢喊出来 “再是落水狗,也曾是扬州的江老爷啊。”朱宸濠叹气说道,“我送给江芸的礼物,你倒好,一个不认真给我放跑了,你说我这要如何给我们的小解元送礼物。” 陈望抖抖索索说道:“一定,一定把人找到,已经让人去搜院子了。” 朱宸濠叹气,把手中的簪子随意一松,陈望眼皮子一跳,手忙脚乱接住了,这才免得这可珍贵的蓝宝石摔坏在地上。 “江如琅借助程钰才考中秀才,还害死江芸的外祖父,两人狼狈为奸,这座程宅就是他们作恶的地方,江如琅次次深夜来访,自然是熟悉的,想来人已经不再这里了。”朱宸濠叹气,“出去找人,可别被官府的人看到了,那个王恩可不好说话。” “是是是,都是奴婢愚钝。” 上头的江渝和顾幺儿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屋内,朱宸濠依旧沉默地靠坐在椅背上,他后面的那尊玉面菩萨正低眉注视着面前之人,日光变化,微光流动,朱宸濠和菩萨的身影被阴影彻底吞没。 —— —— 就在江芸芸急得准备出门找人时,正好看到顾幺儿和江渝溜溜达达跑回来了。 “哥!江如琅的秀才是作弊的。” “讨厌鬼找到了。” 两个小孩异口同声说道。 两句话的信息量让江芸芸一时间不知道先问谁。 “你们怎么一起来的。”小春立马挤进去,紧张地摸着江渝的胳膊,“怎么衣服坏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我差点没挤出来。”江渝悲愤说道。 “是我救得呢。”顾幺儿得意说道。 两人七嘴八舌才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 周笙惊呆在原处:“秀才作弊?” 江渝一直不明白家中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一脸好奇地问道:“但这个和外祖父有什么关系呢?” 江芸芸咳嗽一声,示意陈墨荷把江渝和小春都待下去,然后又对着周笙说道:“这事我仔细查一下,你先别着急,不过江如琅现在也不能死的,等我抓回来,你打他一顿行不行。” 周笙回过神来,看着江芸芸小心翼翼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初江泽的死就是周家事情的结束,不论江如琅动手的契机是什么,总归是他害死了我爹,但死者已逝,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江芸芸看着她,小眼珠子转了转。 “少在我身上动脑筋。”周笙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和幺儿说事情吧,我去给你们和面去,起风了有些冷,吃点热的暖和一点。” “想要吃肉。”顾幺儿摸了摸肚子,大声强调着,“今天跑了一天了。” “给你准备红烧肉去。”周笙笑着点头离开。 江芸芸见人都走远了,这才把顾幺儿拎回自己的房间。 “带了多少人?” “才三十几个侍卫啊!” “进城门竟然没被发现……说是给我的礼物?”江芸芸露出一言难尽之色。 顾幺儿鬼鬼祟祟凑上去给人上眼药水:“瞧着可不是好礼物呢,毕竟也不是好东西。” 江芸芸叹气:“我怎么就招惹到他了。” “都是孽缘,都是江如琅的错。”顾幺儿笃定说道,“哎,江如琅跑了咋办啊,我看着他朝西面去了。”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 扬州不同京城东面为尊,扬州城的东面水道纵横,聚集着大量在码头生活的人,反而是西面和北面是富人聚集地,也就是江家所在那一片区域,靠近内城河,商铺众多,南城则贵,有点身份的读书人就都住在那里,比如黎家。 江如琅往西面走,难道打算回江家和曹蓁一决胜负? “我们现在是先去揍一顿朱宸濠,还是先去把江如琅抓回来。”顾幺儿激动问道。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一起。” 顾幺儿苦恼:“可我不会分身术。” 江芸芸笑了:“你去把江如琅抓出来,切记,不要让他和任何一个人起冲突了,我们悄悄把人带走。” “你去找朱宸濠?!”顾幺儿咕噜一下坐直身子,“那可太危险了。” “怕什么,我只是打算心平气和地和人说几句而已。”江芸芸微微一笑。 顾幺儿摸了摸脑袋:“行吧。” —— —— 朱宸濠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突然听到一阵狗叫声,不由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江,江小解元。”不远处传来陈望磕磕绊绊的声音。 朱宸濠原本半阖着的眼睛瞬间睁开,炯炯有神地盯着门口看,果不其然,只看到江芸芸牵着三条小狗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好巧啊,在这里遇见郡王。”江芸芸笑脸盈盈说道。 朱宸濠站了起来,和气说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江芸芸牵着躁动的小狗,依旧一脸笑意:“找我做什么?” “想要送给你一个大礼物。”朱宸濠苦恼说道,“可我高估了江如琅,低估了你,导致现在这事卡住了,不过你别担心,我肯定能送给你。” 江芸芸眉心一动:“送我什么礼物要把我的妹妹绑走。” 朱宸濠看着他,抬脚走了一步。 三只小狗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瞧着还有些警惕。 他不得不含恨停了下来,看着距离自己几步远的人,无奈说道:“那有什么妹妹,这些人不都是你的阻碍吗?那个江漾与你毫无关系,江渝也与你并无作用,你如今迟迟不能一鸣惊人,就是被你身边的人拖累了。” 他一脸惋惜,随后又一脸欣喜地说道:“不过我知道,你现在是没钱才受制于人的,所以我打算把整个江家送给你的。” 江芸芸诡异地沉默了。 很难评。 江芸芸一直觉得朱宸濠的脑子好像和正常人不一样,今天才终于发现,他比不正常的人更恐怖。 一般的不正常人顶多是嘴上说两句,言行上很难有过激行为,可朱宸濠的不正常是会雷厉风行付诸行动的。 他不管你到底喜不喜欢,是不是真的想要,以及到底有没有如此。 在他眼里,人是三六九等的,他自己自然是站在第一的位置,居高临下俯视着所有人,而江芸芸则不幸和他挨边站着,成了第二等的人,江如琅曹蓁等人,以及周笙等人则更不幸,在最下面地位置站着。 中间的那一等人是可以稍加利用,所以要极力拉拢的,而最后一等的人是草芥,是他抬抬手就能捏死的蚂蚁。 现在他觉得江芸没钱,所以他打算给他点钱。 他甚至不愿意从自己兜里掏点钱出来,反而找了一个狗屁不通的理由作为借口敷衍你,他只是把‘我想要杀.人’替换成了‘送给你的一个江家作为礼物’。 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导致因果彻底变了,是要送给你东西,所以我要是造成什么危害,可不是我的问题。 江芸芸气笑了。 朱宸濠叹气,委屈说道:“你又要生气了吗?” 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在你心里大概是觉得我可真是不识好歹。” 朱宸濠摸着拇指上的扳指,那双浅色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面前之人:“自然不会,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江芸芸抖了抖绳子,三条一直狂吠的小狗安静下来,乖乖坐在她腿边。 院中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陈望带着侍卫们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过来。 “要是我今日不接受你的好意,我就出不去了?”江芸芸整个人安静下来,和气地问着朱宸濠。 朱宸濠姿态闲适地耸了耸肩:“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 “那巧了不是。”江芸芸微微一笑,“我这人就是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 朱宸濠脸上笑意微微敛起。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是怎么狼狈逃出扬州的吗?”江芸芸一脸得意说道,“是我,记住了,是我,把你赶走的!” 朱宸濠彻底不笑了。 “我这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你这人记吃不记打啊。”江芸芸反倒开心得笑了起来。 朱宸濠眉心微动:“江家的财富你是不清楚吗?” “清楚啊。”江芸芸漫不经心说道,“我又不是傻子,有没有钱我还看不来吗。” 朱宸濠眯眼:“我那给你江家,你有何不满意。” “我为何要满意,我既然答应曹蓁说,搬出江家就和江家再无关系,那自然是再无关系。” “可你毕竟是江家的庶子,按照律法,江家的钱本就有你的一份。”朱宸濠不解质疑着,“你难道也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 “那宁王妃腹中的孩子也能分到爵位吗?”江芸芸冷不丁问道。 朱宸濠神色瞬间阴沉。 “殊路同归,可我同的不是你的路。”江芸芸笑说着,随后耳朵微微一动,侧首说道,“听到动静了吗?我猜是王恩这个老古板亲自来了。” 朱宸濠忍不住上前一步。 原本趴在地上的小黑狗立马站起来对着他龇牙。 “江芸,你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我。”他质问道,“我对你有什么不好,你要孙相和的命,我也送你了,你没钱,我为你谋划一个江家,桩桩件件,哪里不和你心意。” 年轻俊秀的郡王神色不甘,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在此刻充满不解。 “道不同不相为谋。”江芸芸微微一笑,神色认真,“朱宸濠,这世上的芸芸众生都是人命,你懂吗。” 朱宸濠一脸不可置信。 “江如琅杀了你外祖父,害得你娘如此,你还觉得他是条人命。” 江芸芸只是笑:“我要是准备杀他,那一定是基于律法,基于情理,基于他所作的每一件坏事,而不是站在权力的制高点,用权力去碾压他。” 朱宸濠不懂地摇了摇头:“有何区别。”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脸上笑意越来越大。 外面的动静声越来越大,官兵神色的铠甲若是碰到兵器就能发出清脆的声响。 “郡王,我们先走吧。”陈望小心翼翼说道。 “让他们先去拦一下吧,免得等会你逃不掉。”江芸芸好心好意说道。 朱宸濠依旧阴郁地看着她。 江芸芸站在台阶下,对着他微微一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和气。 “包围住这里,快!”外面衙役的声音清晰传来。 人已经来到门口了。 为首的侍卫去看朱宸濠。 朱宸濠上前一步,小黑狗的狗叫声立刻大声响起来企图呵止莫名其妙靠近的人类。 “权力不好嘛。”朱宸濠逼问道。 陈望看着自己郡王的样子就知道完蛋了。 郡王可不是可以随意打发的人。 他已经对江芸魔怔了。 “快去门口拦一下。”他连忙说道。 侍卫长想了想,看着江芸只是一个小孩,就留了两个人,然后匆匆赶去前院。 江芸芸目送他离开,随后松开手里的绳子,开始把袖子挽起来,笑说道:“权力不是属于个人的,它是无情地属于可以拥有它的人,比如现在你即将失去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权力。” 朱宸濠不解,还未说话,突然就看到江芸芸举着拳头朝着他扑过来。 陈望大惊,尖叫起来:“大,大胆!” 原本守在一侧的侍卫也紧跟着扑过来。 “咬他们!”江芸芸大喝一声。 原本端坐在地上的三条狗狗立马一人去咬一个。 小狗最是牙尖的时候,小小一只很难提防,对着脚踝小腿就是张嘴咬。 陈望就被小黑狗追得哇哇直叫。 剩下两个侍卫也都小狗追得满头大汗。 那一边,江芸芸的拳头瞬间打到朱宸濠的脸上。 “权力就是这么风水轮流转。”江芸芸把人打到后,一屁股坐在他身上,抡圆了胳膊去打他,“看懂了吗!” 朱宸濠多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啊,长这么大手掌心都没被人打过,油皮都没破过,现在被人一脑袋撞到在地上,靠疼才回过神来,想要挣扎着去反击,奈何他的对手可是江芸芸。 拉弓骑马一天也不曾拉下,锻炼出好臂力,直接先一拳把人打蒙了。 “叫你把江如琅这个畜生放出来!”一拳打在他脸上。 “叫你让江如琅这个傻逼抓走我妹妹!”一拳打在他胸口。 “叫你整天给我阴阳怪气,拎不清。”一拳打在他肩上。 拳拳到肉,次次生风,胳膊肘的衣服都紧绷着,可见是一点力气也没留。 被压在身下的朱宸濠大怒一声,爆发出屈辱的力量,大喝一声:“我要杀了你!” 两人彻底扭打起来,江芸芸个子小,颇为灵活,一个猴跃翻到他背上,专门对着他的耳朵鼻子去打。 朱宸濠也不甘示弱,用力把人扯下来,对着她的脸就是一拳头。 江芸芸眼前晕了晕,但还是坚持冲上去。 搓倒你前系十八胎祖宗个娘,我想打你很久了!王八蛋!神经病!看我铁拳! 第一百九十章 王恩很头疼, 非常头疼,头疼得一抬眼看到对面两人五颜六色的脸就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他是来找为非作歹的权贵没错,但没人跟他说, 这年头还有人敢骑在为非作歹的权贵身上,抡圆了胳膊打架的。 王恩往右边一看, 年轻俊美的小郡王眼眶乌青,鼻子流血, 发髻凌乱,衣服残破, 边上的公公正一脸心疼地给人上药,他本人倒是双眼闭上, 一脸平静, 瞧着颇有点波澜不惊的滋味,大抵也是不愿见人的。 左边那位, 稍好一些, 但脸颊也破了皮, 衣服也被扯了一大半,手腕上还被人咬了一大口, 鲜血染红了袖口, 不过最严重的是眉骨有一道血痕, 瞧着有些深了。他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安安静静坐着,瞧着还有些文气。 察觉到王恩的视线, 江芸芸动了动小脑袋, 小心翼翼看过去。 王恩立马冷漠无情地收回视线。 瞧着斯文,打起人来都是凶。 江芸芸小表情一皱,有些不服气, 结果抽动额头的伤,疼得直吸气。 “我已经找人来接江解元了。”王恩端起茶了抿了一口茶,这才把澎湃的心绪压了下来,冷静说道,“您在这里稍坐片刻。” 江芸芸眼珠子转了转。 王恩不再理会她,开始对朱宸濠说道:“郡王来扬州也不知会一声,如今意外被伤……” “什么意外!”陈望失声尖叫,“分明是被这个小狗崽子打的,还放狗咬我们,把我们郡王打成这样子,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定要让王爷出面。” 江芸芸皱了皱鼻子,冷笑一声。 “可是为何打架?”王恩冷静问道,神色冷淡,既不谄媚,也不畏惧。 陈望语塞,悄悄看了眼朱宸濠。 朱宸濠依旧闭眼靠在椅背上,一声不吭。 “反正打人就是不对,我们郡王可是宁王长子!”陈望大声说道。 “宁王长子自然尊贵。”王恩不冷不淡说道,“只是宁王远在封地,如何能亲至,还是本官带着郡王亲自去拜见才是。” 陈望沉默了,甚至哆嗦了。 “我已经请了大夫为郡王看诊,还请郡王随本官去后院歇息。”王恩话锋一转,和气说道。 出人意料的是,朱宸濠格外配合,站起来和气说道:“有劳明府了。” 王恩满意地摸了摸胡子。 他不想闹大此事,毕竟前车之鉴犹如在耳,只要把郡王飞快得打包送走,扬州只当没发生任何事情。 至于你说江芸,哼,自然是找了个能收拾他的人去收拾他了。 一行人默契地撇开江芸芸,朝着后院走去。 朱宸濠目不斜视看也不看站在堂下的江芸芸,颇为镇定地离开了。 陈望还一步三回头,带着几分怨恨。 江芸芸乖乖站着,等人走远了这才低着头,看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又悄悄摸了摸眉骨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抬脚准备离开。 “解元留步。”门口的衙役把人拦住。 江芸芸和他大眼瞪小眼。 “咳咳,我们明府说要等人来接您。”衙役小声说道,“你这一身出去也不合适啊。” 江芸芸小声说道:“谁来接我啊?” 衙役摇头:“我也不知道,解元先等着吧,我去搬个椅子给您坐一下。” 江芸芸只好溜达回了大堂,乖乖坐着等大人来领。 黎淳匆匆赶来时,就看到江芸芸一身狼狈,浑身带血,小小一只地坐在罗圈椅上,低着头,捏着手指,被鲜血染红的袖子沾着泥沙,也不知是正在长身体还是读书又在苦熬,原本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颊不知何时已经逐渐清瘦下来,露出小小的一截下巴。 好像又成了当初初见时的那只可怜小猫儿。 黎淳站在二门廊檐下的位置,远远看着小孩安安静静地坐着。 外人瞧着他文弱稚气,但只有黎淳知道这人倔得很,打定的主意谁也拉不回来。 日光西渐,衙门高大的穹顶落下浓重的阴影,半边大堂都在它的庇护下沉默,头顶‘明镜高悬’的牌匾在夕阳余晖中熠熠生辉,偌大的大堂只剩下那个小孩还不知岁月地等着人。 江芸芸察觉到视线,下意识抬起头来张望着,自然一样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黎淳。 出发去江西前其实见过面,到现在也不过半年,到老师鬓间的白发好像多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出几分苍老。 她慌里慌张站起来,见老师面无表情走过来,怯怯地低下头。 ——没想到王知府惊动了老师。 黎淳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额头凝结的血块上看了好一会儿,过一会儿才淡淡说道:“先去我那边收拾一下,免得你娘见了要害怕。” “哦。”江芸芸捏着手指,小声应下。 黎淳没说话了,转身离开。 江芸芸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黎淳走得不太快,江芸芸悄悄看了他一眼,不敢像往常一样凑上去嬉皮笑脸说话,只好跟着小鸡崽子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 黎淳带人从侧门走,那条路是简单的石子小路,夕阳落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黎淳的背影更好落在江芸芸身上,把小少年完完全全笼罩着。 江芸芸低着头,垂头丧气的,她想先开口解释一下,又不知从哪里开口,手指微微一动,悄悄的抓住黎淳倒影中的那抹袖子。 马车是直接开到衙门里面来的,黎风站在马车边等着,远远就看到黎淳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尾巴,连忙上前几步,还未开口就看到江芸芸的一脸狼狈。 “天呐,怎么伤成这样啊。”黎风一脸心疼,“这伤口瞧着还挺深,可别破相了,衙门派人来说您打架了,我还不信呢,哎呦,疼不疼啊。” 江芸芸摸了摸额头,疼得龇了龇牙。 “这手腕被谁咬了啊。”黎风眼尖,看到她手腕处的一圈整齐牙印,东西一口气,“我说袖子口怎么都是血呢,天呐,可别咬到脉了。” 江芸芸没说话,悄悄抬头去看老师。 黎淳正垂着眸,瞧不出什么态度。 江芸芸只好讪讪收回视线,闷闷不乐说道:“不疼的,我也打了他好几下呢。” “哎哎,好好的,怎么就动起手来了。”黎风心疼坏了,又瞧着她衣服都破了,连连叹气,“其他地方有没有伤着啊。” “没有。”江芸芸拢了拢衣服,大大咧咧安慰着,“这个是不小心被石头勾破的。” “上车吧。”黎淳开口,先一步上了马车。 江芸芸也只好哼次哼次爬上马车,然后不动声色地悄悄挪到老师边上。 马车晃晃悠悠动了起来。 马车内依旧毫无动静。 衙门小门关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芸芸捏着手指,先一步开口说道;“是朱宸濠太烦了,他在江西的时候就给我不痛快,这次还跟着我回扬州捣乱,我就是气不过。” 黎淳侧首,那双衰老的眼睛被眼尾的皱纹耷拉着,若是在平日,就有几分提不起精神来,但江芸芸知道老师多病,一直身体不太好,但现在他如此平静地注视着江芸芸,目光中带着责备。 江芸芸语塞,低着头没说话。 “直呼郡王名字,若是被人弹劾,谁也保不住你。”黎淳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江芸芸一怔,随后闷闷说道:“是我对上高郡王无礼了。” 黎淳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师徒两人不发一言地坐着,秋日的扬州秋高气爽,隔着车帘往外看去,路上人来人往,说话声此起彼伏,路边的银杏,满树金黄,微风吹过,枝叶摇曳,好似层层黄色的浪花飘动。 江芸芸上学路上,走过无数次这条路,久而久之,竟也忘记了这样的美景,今日冷不丁又见到了,还是颇为惊艳扬州的美丽。 马车拐弯进了小巷,街边热闹的景象便都消退了大半,又走了好一会儿,马车这才停了下来。 黎风跳下马车,低声说道:“到了。” 黎淳却没有起身,江芸芸便也正襟危坐坐了回来。 “你师娘病了,想来你也是知道的。”黎淳揉了揉额头,低声问道。 江芸芸神色一僵。 “渝姐儿多小的孩子,说几句就被套出来了,你身为哥哥倒也好意思,让小孩自己悄摸摸贴钱给你寄信。”黎淳睨了他一眼,无奈说道。 江芸芸勉强笑说着:“渝姐儿的私房钱可比我多多了。” 黎淳低头,看着自己苍老的手背:“我已经七十一了,今年入了春也时常感到疲惫。” 江芸芸眼皮子狠狠抽动了一下。 “你师娘入了秋就病得厉害,我也整日整日睡不着觉,我与她相伴五十载,从华容到京城再到南京,如今又来到了扬州,我性格耿介,也是她时常在我耳边提点,我与她虽时有争吵,却从未过夜,她知道我喜欢读书,我知道她喜欢下棋,都说琴瑟和鸣,但想来和我们也并无区别,可如今我看她逐渐病弱,每每所见皆心如刀绞,泣不成声。” 江芸芸手指抽动着,嘴角微动,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心底莫名生出惶恐之意。 “我与秋娘这辈子高低起伏,荣耀低谷也都过了一遍,少年夫妻老来伴,几个儿子也都长大成人,不需我们再操心。”黎淳看了过来,眸光闪动,似有泪光,又好似秋日黄昏下的最后一抹余光。 “只有你。”他低声说道。 江芸芸神色震动,整个人开始慌张无措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松开又合上,到最后只能迷茫地僵在远处不再动弹。 “我收你时只以为是收了一个学生,学成之后自有天地。”黎淳收回视线,迷茫说道,“说起来也许都是我的错。” 江芸芸只觉得眉骨上的那个伤口开始抽疼,整个人都慌了,手指想要去扯黎淳的袖子,但只能畏惧地停了下来,胡乱说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人的,老师不要生气。” “我知道你并非冲动之人,上高郡王逼到你动手,定然不会是寻常小事。”黎淳和气说道,“我知道的,其归。” 江芸芸红了眼眶,终于抓着黎淳的袖子,一腔委屈:“他一直缠着我,心里带着诸多谋算,我几次三番拒绝,他都跟个神经病一样当没听见,之前好端端来扬州还把江如琅放走了,害得江漾毁容残疾了,今天又去抓江渝,我就是气不过,我就是气不过啊。” 黎淳伸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衰老的皮肉带着冰凉的触感,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一直都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你少年沉稳,当年江如琅如此薄待你,你也没有生气动怒,如今得了势更不曾报复他们,我知道的,你一向是只管走自己的路,一直走,朝前走,从不停留在过去的仇恨中。”黎淳轻声安抚着。 江芸芸更是委屈了,紧紧抓着老师的手指。 黎淳目光一柔:“我以前总想着我可以慢慢教你,带你去读书,让你去学习如何和同窗相处,以后你去了官场,也能稍稍指点一番。” 他口气带着带着一丝畅想,笑意浅浅:“就连你今后结婚生子,我也想着能多看你一会儿的。” 江芸芸心中震动,手指也不由颤了颤,黎淳依旧安静地握着她的手。 “那你也是这么想的嘛?”黎淳低头,注视着面前好似做错事一般无措的小孩,和气问道。 江芸芸连忙说道:“我自然是这么想的,我很希望您和师娘可以长命百岁的,我想和你们一起在一起的,等我以后做官了,我就可以带着你们一起了。” 黎淳笑说着:“孩子话,我有子有孙,为何要跟着学生一起过日子。” 江芸芸眼珠子水汪汪的,可神色认真说道:“可我是真得非常敬重您和师娘的。” “那你每次碰到要紧的,你觉得无力的事情,为何次次不找我商量。”黎淳柔声问道。 江芸芸神色缓缓僵硬,在老师温和的注视下,低下头,呐呐说道:“是,是我的事情,我不想,麻烦老师的。” 老师沉默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才说道:“是啊,我们只是师徒,三年情分而已。” 江芸芸嘴角微动,她心里涌现出了很多要说的话,可到了嘴边,却又半晌说不出来,只能连连摇头。 她为何不和老师说。 因为老师年长了,因为这是自己的事情,因为师娘病了,因为……因为她从未想过这个选项。 江芸芸有些迷茫地看着握着自己手的那双年迈的大手。 她无法开口解释。 “不必为难。”黎淳拍了拍她的手背。 江芸芸迷茫抬头。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的。”黎淳注视着小孩挣扎痛苦的样子,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眉骨的伤口,心疼说道,“疼不疼?” 江芸芸差点听得落泪了,只觉得浑身都开始疼了:“疼,朱宸濠那个王八蛋拿石头砸我,还咬了我一口。” 黎淳无奈说道:“他大你这么多,人也比你壮,你也敢冲上去打人,真是凶悍。” 他顿了顿,又说道:“凶悍好,凶悍了以后别人欺负你,你也不会吃亏,咱们也不能平白吃了闷亏,你说是不是。” 江芸芸哽咽着骂着人:“他太烦人了。” “天底下的权贵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黎淳低声说道,“你今日若是碰到硬刀子,想来你是有办法的,但若是再碰到这样的软刀子,你和他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你。” 黎淳把道理揉开捏碎说给她听:“这都是登记在玉牒里的人,天生就和我们不一样,高皇帝都不曾对这些皇家贵胄下手,当今更不会,你我更不能。” 江芸芸安静地听着。 藩王的问题,她早已了解,根深蒂固,如骨附疽,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选择这么直白的办法去打一顿人出气。 朱宸濠不会声张自己又来扬州的事情,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若是今天再碰上软刀子你也不要怕。”黎淳安慰道,“皇权之下皆利刃,按照皇祖训而言,能整治权贵的只有陛下,那何苦你自己动手。” “当今陛下对权贵外戚如此溺爱,怎么会听我们的,大概还会觉得是我们无趣,讨不了他们的欢心吧。”江芸芸闷闷说道。 黎淳笑:“你可知什么叫‘冒天下之大不韪’。” 江芸芸歪了歪头,大眼珠子去睨他,整个人瞧着都湿漉漉的。 “天底下不会有干净的藩王,也不可能是心大的帝王,你要做的事打蛇打七寸,而不是抓起蛇来不管不顾送上去。”黎淳轻声说道,“陛下不杀生,可不代表不会敲打。” 江芸芸眼睛一亮。 “宁王的位置,注定他比我们更怕见到陛下。”黎淳失笑,“你可是天下闻名的小神童,你的身份若是刀,便也是盾,你可以用自己的言语,可以用他人的流言,便是用上拳头,也该在能帮到你的时候用上,不然都是无用之功。” 江芸芸陷入深思。 靖难之变,对宁王来说是摆脱大宁的利器,但对后代来说却也是禁锢的枷锁。 她,江芸芸,未来的朝廷官员,怎么可以和藩王交往过密,那肯定是说句话都要众目睽睽的。 自来大义就是最好用的武器。 “对啊。”江芸芸小声嘟囔着,“我怎么没想到。” 黎淳叹气:“是人就有软肋,你妹妹的遭遇让你慌张了而已。” “是老师厉害。”江芸芸借机悄悄送上一顶高帽。 黎淳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思考了,随后又说道:“你读书已经无碍,考上进士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今日与你说一下官场有三个禁忌。” 江芸芸连忙坐直身子。 “权贵,宦官,外戚,你碰也不碰得,更不能像今日一样意气用事。” 江芸芸连连点头应下。 “独善其身固然清贵,但若是想做事,这番孤傲要不得,你须知人多总归是力气大的。” 江芸芸迟疑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黎淳温和地看着她。 “燕子会重来,往事皆东去,你今后不论是乱心困情,难分此事,还是一步权贵,事事如意,只凭初心尽不违。” 江芸芸认真点头。 黎淳温和地看着她,露出轻松地笑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提点几句,一定可以学得很好。” 江芸芸眼睛眨了眨,一直莫名抽动的心口在此刻突然剧烈跳动着,几乎要跳出胸口。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了。”黎淳笑说着,慢慢松开她的手,“你有出师的打算吗。” 江芸芸脸色瞬间变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秋风瑟瑟, 黄昏将尽,夜色不经意席卷而来。 江芸芸浑浑噩噩地站在黎家大门口。 那扇熟悉的大门第一次在她面前紧闭。 是了,老师今日都没有生气, 若是寻常肯定要举起棍子揍她了,再不济也是阴阳怪气两声, 何时这么温柔过,还问她疼不疼。 疼, 当然疼,脑袋被砸了一下, 肯定是疼的,可她心里还觉得别的东西更疼。 老师为什么赶她啊。 是因为她做错了吗?怕牵连自己。 还是觉得她老是闯祸, 觉得烦了。 江芸芸神经质一样地捏着手指, 手指的皮肤被她拉扯得泛红。 她去朱宸濠道歉行不行啊。 她以后肯定好好读书的。 江芸芸迷茫迟钝地想着,轻轻抹去手指上的水渍。 老师别生气了。 别, 别不要她啊。 —— —— “这是做什么。”卧病在床的金旻被人扶着, 匆匆赶了过来。 天色已经黑了, 书房内的黎淳却没有点灯,只是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 “秋娘, 你怎么来了。”黎淳抬眸, 沙哑问道, “一定是黎风这个多嘴的人惊扰你的。” “这么大的事情, 还想瞒过我不成。”金旻坐在他手边,借着幽幽的光看到桌上放着一本书, 不由叹气, 伸手拿起那本书。 明明天色已经黑了,她却好似能看清字上的字一样,慢慢念道:“夫物芸芸, 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 黎淳轻叹声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你是要归于静,还是归于命,还是知于明,又或者避免凶。”金旻合上书问道。 黎淳叹气:“我想要他归于静,也归于命。” 金旻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坐在椅子上,看着黑暗中相伴多年的夫君轮廓:“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如何能用你的行为处事套在他身上,而且郡王若非实在凶恶,他岂是胡作乱为之人。” 黎淳叹气:“我又如何不知道,那郡王就是当初和江家谈合作的宁王之子,如今纠缠不清,那也是江如琅埋下的果。” 金旻不解地看着他:“那你为何还要和他断绝关系啊。” 黎淳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我刚才在去接他的路上就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们还在这里,所以其归就一直要返回扬州,若是他独自一人,他完全可以带着他的生母和妹妹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因为我在这里,他才几次三番回来,每次回来都要和那江家纠缠不清,这些事情一件比一件凶险。” “若是当初江如琅抓的是他,那可如何是好,我听他说江漾毁容残疾了,我当时心口都跳了一下。” “若是他当初带着生母他们离开这里,哪怕郡王把江如琅放出来,哪有与他何干。” “还有之前他打算状告江如琅的事情,若非有那个江泽出面,他可就真的毁了。” 黎淳越说越激动:“我若是早早与他断了关系,他离开扬州,走得远远的,怎么可能几次三番回头,若是今日他不小心弄伤了郡王,甚至一个失手……我,他,他可怎么办啊。” 金旻伸手轻轻按下他的手背。 黎淳倏地沉默了,整个人靠坐在椅背上。 “说到底,你觉得其归太多管闲事了。”金旻问。 “自然不是。”黎淳大声反驳着,“他自来是没有做错一件事情的,世道如此,偏他心怀慈悲,赤忱待人,若说外人瞧着他事多,我却觉得他是最最善良不过的。” 金旻笑:“你既处处都想着他,为何又不与他说清楚。” 黎淳又是叹气,呼吸都逐渐变慢:“他心事重,我若是与他直说,只怕他又要想多了,年少久思,非长寿之像,我哪里,哪里……舍得啊。” 最后三字轻地只剩下一口气,被秋夜的风一吹,支离破碎,任谁也听不清。 金旻陪着他在夜色中任由思绪乱飞。 院中落叶被吹散,寒鸦发出聒噪的声音,隐隐月光好似寒水流光照在干净的石板上。 “你是不是觉得他对我们太过疏离。”许久之后,金旻低声问道。 黎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由缓缓收紧。 “你我都已年迈,谁也不敢多想明日的事。”金旻伸手,握住他的手,“芸哥儿也不敢想。” “他肩上还有柔弱的生母和年幼的妹妹,每走一步皆是重担。”她声音幽幽,“芸哥儿也不敢想。” “江家无德,曹家无礼,看似有诸多好友,可大家也不过都是普通人。” “芸哥儿也不能想。” 金旻坐久了,有些累了,声音都虚了:“你觉得他能想什么,他只能想自己,想自己若是能扛下来,那就自己去抗,若是抗不下来,那外面的千般事情,百般关系,都与我们这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没关系,于那些朋友们更是没关联,无辜的寡母幼女也自会有人照顾,总归是谁也不欠的。” 黎淳手指在微微颤抖,呼吸逐渐加重。 金旻叹气:“楠枝有我们,所以被我们养的娇气,不能经事,你又觉得不好,其归没有退路,所以那些流言蜚语,险恶用心都是自己扛着,你也觉得不好,可这世上事万万没有这个道理的。” “楠枝不曾历事,我就想着他能长大些,其归太过坚强,我又想着他若是能信任我一些,就更好了。”黎淳苦笑,“你说的我都懂,可我年纪也大了,有些照看不住他了。” “这天下难道就他一个聪明人吗,他总是喜欢兵行险着,可那些早已窥探的人可是吃素的?等他们回过神来,哪一个肯善罢甘休,就像他今日打了郡王,图了一时痛快,可这件事情若是被有心之人盯上,他打算再打一次吗,用拳头,用暴力,永远不能解决问题。” 金旻摇头,一言道破:“我就知道你还在想着这件事情,你还在怨他被那些高高在上的郡王纠缠了,却没有第一时间求助你,只想着自己解决。” “他若当我是老师,为何不与我开口,还是他觉得我不会帮他。”黎淳指责道。 “真是气急攻心了。”金旻无奈说道,“你明明也很着急,生怕他出事的。” 黎淳轻轻冷哼一声。 “当日你打算收徒时,是怎么说的——‘你说他是个聪慧的孩子,只心性略偏,少了君子之风,又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聪明的孩子不走正路,未来只怕难了,可后来你又见你有几分不屈之稚气,想起自己当年求学时的事,又想着若是引上正道,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郎君,才不辜负这番才智和不屈。’你都忘记了吗?”金旻叹气,“你信不信,你现在问他错了没,他肯定说错了,你便是让他去跟郡王道歉,他肯定也是同意的。” 黎淳不悦说道:“我为何要他给郡王道歉,那郡王自己行为不端。” “你既然觉得他此事没错,就不该在此事上为难他。”金旻严厉说道。 黎淳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意兴阑珊说道:“可我们师徒缘分尽了,我不能拦着他,此番事后,他就可以带着家人,远走扬州了。” “胡说什么,周夫人的生意做得风风火火的,怎么肯走。”金旻心思微动,嗔怒说道,“你就是今天自己想多了,平白闹出这一出。” 黎淳惊呆了。 “人家周夫人可是生意做得极好,你没瞧渝姐儿每次来,衣服都是崭新的嘛。”金旻不悦说道,“你且少打人家搬家的主意了,人日子过得好的呢。” 黎淳嘴角微动。 “师徒缘分来了那就是来了,他当年走到这里,多不容易,哪有现在人闯祸了你就觉得尽了。”金旻反问道。 黎淳听得连连摆手。 门口的黎风恰到好处,一脸担忧地提醒道:“芸哥儿还站在门口呢,人都吓住了,半天也不动的,衣服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流了多久的血,现在吹了这么久的风可别着凉了。” 金旻担忧说道:“听说受伤了,严重吗,快请人进来。” 黎风没说话,只是轻轻咳嗽一声。 “罢了,我亲自去吧。”金旻无奈说道,“肯定把小孩吓坏了。” 黎淳拖过道德经,然后悄悄藏了起来。 金旻见状,咳嗽着站了起来。 “夫人披件披风。”黎淳立马紧张说道。 “不碍事,吃了药好多了。”金旻笑说着,“我昨日还跟回春说,要等其归考上状元呢。” “少说这些话,平白让人压力大。”黎淳不高兴说道。 金旻冷笑一声:“这会儿知道心疼了,刚才一时矫情说出的话,怎么不怕他伤心啊,我可就帮你这一次,今后再有问题,我可不帮你了。” “夫人受累了。”黎淳连连行礼。 —— —— 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的江芸芸听到开门的声音,倏地抬起头来。 多月不见的师娘正站在灯笼下,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师娘瘦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但面容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怎么留了这么多血啊。”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额头,“疼不疼啊。” 江芸芸眨了眨眼,半晌没说话。 “真是冻傻了,脸都冷的,我已经骂过你老师了。”金旻叹气,“你们两个都是锯嘴葫芦,半个字也不肯多说的。” 江芸芸还是没说话,整个人瞧着有点呆。 金旻心疼地摸着她的脸:“你知道错了吗?” 江芸芸顿了顿,说道:“知道了,我会去跟郡王道歉的。” 金旻闻言摇头:“你不知道,其归,你老师总说你太过聪明了,就是你现在这样,趋利避害想要认错而已。” 江芸芸闻言,面露不安之色,整个人惶恐地不敢说话。 金旻看的心都疼了。 “你既然觉得自己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要去道歉,不要道歉,管他是什么郡王。”金旻摸着小孩没有一点热气的小脸蛋,拿过黎风递过来的披风,小心翼翼披在她身上,“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 江芸芸呐呐地点头。 “我知道你其实只是想庇护你的家人,但天道尚存一线,可你却次次兵行险着,只怕未来会越走越偏,演变成心思毒辣的手段。” 金旻笑说着:“三国的曹操一开始也是想要匡扶汉室,可后来成了雄踞一方的枭雄,若是再往后,你今后碰到的人越来越难,越来越绵里藏针,难道你还想效仿司马懿不成,司马一家断送所有谋事之人的道德和信用,让朝堂政变从此充满血腥和变数,而他们也成了人人唾骂的人,你难道也想要这样。” 金旻问道。 江芸芸还是摇头。 “暴力或者阴谋永远办不成大事,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更要慎,更要敬,你老师今日失言说出此话,是当真毫无私心,是怕你走偏了路,乱了心智,但他又知道你不是想做坏事,你也是无奈之举,便想着也许问题是出现在自己身上。” 江芸芸听得瞪大眼睛,呼吸瞬间乱了。 金旻摸着小孩细软的头发,柔声说道:“你若是倒下了,你的阿娘,你的幼妹又该如何是好,女子生存不易,她们只能寄托在你身上,你若是不能为她们遮蔽风雨,还能有谁,你要成为一棵树,一把火,为她们遮蔽风雨,为她们照亮前路。” “你若是真的想明白,就去真心实意给你老师磕头认错,此后回去就闭门读书吧。” —— —— 江芸芸在门口磕了头,只是没等到老师说话,顿时心中不安,黎风连忙把人扶下去休息,她躺下去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心思混乱,可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睡到一半又觉得浑身又冷又热,脑袋昏沉沉的,偏边上都是说话的声音。 “我就说你把人吓住了,刚才就该直接开门才是。” “我,我是不好意思……快去请谈老夫人来。” “我这就去。” 江芸芸在睡梦中昏昏沉沉想着:不能见老夫人,我要睁眼。 只是她努力了许久,眼皮子好像被黏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没事的,没事的。”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大夫马上就来了。” “别让他惊厥咬了舌头。”金旻连忙找人按着她。 很快,茹回春就被黎风急急忙忙带来了。 “这个天气,高烧可不好。”茹回春担忧说道,“他身子本就瘦弱,等会用热水来擦擦身子。” 江芸芸整个人挣扎起来。 “病了还这么怕大夫。”茹回春无奈摇头,“按着他的手,怎么还受伤了,可别邪风入体,这就麻烦了。” 茹回春的手指搭在脉上,没多久,眉心缓缓皱了起来。 “怎么了?”黎淳看得眼皮子一跳,连忙问道。 “脉象有些奇怪。”茹回春说道,“换只手来看看。” 黎风连忙掏出江芸芸的另外一只手。 “怎么了?”又见人半晌没说话,金旻也紧张起来了。 “他,出.精过吗?”许久之后,茹回春抬眸问道。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各自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是他身体有问题吗?”黎淳担忧问道,“是这次生病引发旧疾了。” 茹回春没说话:“我剂量开小一点吧,等会给他换个吸汗的衣服,要是之后出汗了也要换的。” “自然自然。”黎风说道,“我会让人不错眼看着的。” “我去开药,你们给人先换好衣服,生了火盆记得开点窗户。”茹回春眉心紧皱,提起药箱心不在焉地准备离开,“秋娘早点去休息,不要坏了自己的身体。” 黎淳连忙又赶金旻去睡觉。 “你也早点休息,让黎风在这里照顾就好。”茹回春又说道。 黎淳也被黎风赶走了。 黎风看着江芸芸烧得通红的小脸,连连叹气。 他找人烧了热水,试了试温度,然后散了她的头发…… “黎叔。”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黎风惊讶转头:“周夫人。” 周笙一见屋内的情况,立马担忧说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芸哥儿在喊娘,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黎风不好意思地捏着帕子,觉得自己没照顾好人家小孩,还被人当场抓住了。 “有,有点烧了。”他呐呐说道。 “我来照顾她吧。”周笙上前,接过帕子,和气说道,“芸哥儿以前都是我照顾的,您回去休息吧,我会看着他的。” “我和您一起,免得累了。”黎风摆手说道。 周笙坚持要自己照顾。 黎风拗不过,交代了老夫人说的话,然后心事重重走了。 ——这别人家的小孩被他家老爷吓病了,亲娘还心有灵犀地跑过来了,黎风自己也心虚得很。 第一百九十二章 江芸芸从混沌中终于有一丝清明, 偏又睁不开眼,正神志迷迷糊糊时,突然听到耳边一直有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 “芸哥儿没事, 烧也退了, 夫人身子还没好还是要多加休息。” “都是我们没有照顾好, 让小孩受累了。” “她胆子这么大, 还敢和人打架, 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的。” “哎,他总归也是想解决办法的,眉骨上的伤口怎么说。” “茹夫人还没来, 等会让她仔细看看。” “用最好的药,可别留下疤了。” “她都学会打架了, 也该有个教训的。” 江芸芸心里有点委屈, 但又睁不开眼, 只好默默翻了身继续深睡过去。 “哎哎,他动了。”黎淳的声音骤然在床边响起。 “胡说什么。”金旻拢了拢衣服,探来脑袋看了一眼, 嗔怒道, “许是你太吵了, 他见了你就难过,快出来,让芸哥儿好好休息休息。” 黎淳讪讪站起来,小心翼翼给人塞了塞被子,然后跟在夫人屁股后唉声叹气离开了。 周笙看着离开的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昨日她一直眼皮子跳,尤其是江芸和幺儿出去后,直到傍晚, 幺儿抓着被打晕的江如琅开开心心回来了,但江芸还是没回来。 再等黄昏的时候,幺儿在外间晃荡了一圈,回来忧心忡忡说:‘江芸打架被知府抓到了,现在在衙门里面壁思过呢’,周笙吓得不行,连忙上了衙门,却被告知进不去,要处理好事情才能放人,可等到天黑也没动静,后来才知道是老师把人带走了,周笙心里安心,这才准备回去。 结果到了晚上,她又开始心中莫名躁动,只觉得坐立不安,还是江渝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也不知道哥哥伤的重不重?” 是了,要去看看的,要是她伤得重,一个人肯定不方便。 她心里越发着急,顾不得许多,就着夜色匆匆出门了。 幸好,刚好赶上了。 她伸手,摸了摸小孩睡得热乎乎的小脸,轻声叹了一口气。 “周夫人。”门口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周笙连忙起身迎接。 茹回春来了。 “养孩子就是辛苦,一点事情都要操心着,你瞧瞧他睡得小脸通红的,倒是劳得周夫人一晚上不曾休息,都憔悴了。”许是因为大夫,茹回春说话格外温柔,循循善诱,很能说到人的心坎里。 周笙无奈地看了一眼江芸芸,叹气:“她很少生病的,平日里都听话得很。” “越是少生病的人越要注意了。”茹回春笑说着,“听说他以前落过水,当时的大夫可有说过什么?” 周笙连连摇头,随后担忧问道:“是她之前落水留下病根了?要不要紧?” “当时有些没养好,他有没有天气变化剧烈就会骨头疼的毛病。”茹回春问道。 周笙听得连连点头,一脸担忧:“是的,之前我还以为是写字写多了,伤了小孩的手,可有次我见她总是揉着小臂,我才知道原来每次天气变化,她会骨头疼,后来又跟我说其实不太疼,热敷一下就好了,可她一向能忍,要不是疼得厉害,怎么连书都不看了。” 这件事情江芸一直瞒着她,还是乐山看不下去了,悄悄过来说的,可江芸坚持说没事,那个时候她们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请大夫,自然也不好麻烦他老师出钱,但每到天气变化,周笙就会早早让人准备热水,便是夏天也不准她多吃冰的东西,再后来,江芸又是去南京又是去北京,后来又去了江西,周笙也就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了。 今日听人提起只觉得心中懊悔。 ——应该多上点心的。 “听说他以前落水在初春时,当时还在倒春寒,而且不是马上就把人救上来的。”茹回春又问。 周笙面露痛苦之色。 “这些都是可以养的,这个季节掉下水能捡回一条命就很好了,周夫人不用太过自责,他读书这么认真肯定是伤手的,周夫人有空一定要多劝劝,一是保护手,二是保护眼睛,这两样对读书人可是最重要的。”茹回春安慰着,随后转移话题问道,“他是早产的嘛?” 周笙点头,低下头,咬了咬唇,尴尬又惶恐:“她七个月便出生了,当时喝了催产的药,是不是生得太早了。” 茹回春叹气:“养七不养八,七个月虽然早了些,但也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怪不得我瞧着脉象这么弱,跟个女孩子似的。” 周笙神色下意识一僵,但眨眼又恢复正常:“她小时候爱生病,也不太动,结果开始读书后跟着楠枝练拳脚,反而不怎么生病了,许是身子还没调养过来。” 茹回春看着她有条不紊地说道,也跟着点了点头:“是要好好养的,小孩子的身子就是在搭木头,现阶段可不能搭坏了。” 周笙听得一脸严肃。 茹回春坐在圆凳上,掏出江芸芸的手腕准备诊脉。 周笙双手捏着,一脸紧张地看着,连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一炷香后,茹回春收回手:“退烧了,但还要再吃几天药,只是身子虚不能大补,食补就够了,等他醒过来后可以让他去晒晒太阳,但要穿的暖和一点,不能再着凉了。” 茹回春盯着面前的小孩,哪怕失血过多,一脸憔悴,但也依旧不改眉宇间的精致秀气。 任谁只要看了一眼这位小解元都会感慨一句,太好看了,小小年纪就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若是去庙会中扮观音游街一定能引起轰动。 “怎么了?”周笙紧张问道。 茹回春收回视线,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周笙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没事。”茹回春叹气,“手腕那圈牙痕怕是要留印子了,咬的很深,差点就要咬到脉,若是把脉要断了,那可就危险了,额头的那个伤口瞧着不太深,又藏在眉骨上,只要好好照顾着,应该是看不出来,不然这张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可就可惜了。” 周笙松了一口气,一脸庆幸:“真是菩萨保佑,谢天谢地。” 茹回春站了起来,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冷不丁抬眸去看周笙:“芸哥儿出精了吗?” 周笙的眉眼和江芸如出一辙,任谁都看出两人的关系,此刻那双漂亮的瞳仁下意识紧缩了一下。 “不,不清楚。”周笙在茹回春的注视下,轻声说道,“芸哥儿很是独立,从不与我说这些,但,应该是没有的。” 她捏着手指,面露尴尬之色:“没听乐山说过,而且之前那个大夫也说他之前伤了身子,恐怕今后很难有自己的小孩,所以我对此事一直不敢太多关注,就怕芸哥儿想多了。” 茹回春眉心微动,随后又说道:“确实要顾忌一些,不过他还小,不急的,只是现在还未开始变声,已经有些晚了,等身子好些了可以吃一些药看看。” “是啊。”周笙勉强笑了笑,“茹老夫人这么一说,我会让乐山多关注一点的。” “周夫人一夜未睡,早点去休息吧,芸哥儿现在就是在睡觉,让小厮们看着也是一样的。”茹回春笑说着。 周笙目送她离开,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敛了下来,忧心忡忡回了屋内,坐在圆凳上,看着床上睡得脸颊红扑扑的江芸芸,轻轻叹了一口气。 院外的茹回春站在院子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变了个方向,朝着内院走去。 —— —— 几日后,江芸芸在外面走了一圈,晒了一会儿太阳,晒得晕乎乎的,想要回来睡觉,只是刚一躺下去,就突然察觉到一个炯炯有神的视线,刚一睁开眼,就看到床上多了一个人,不由倒吸一口气。 “干嘛,看见我不开心吗。”顾幺儿立马大声质问道。 江芸芸看着顾幺儿一脸无辜的样子,强调着:“你都十岁了!怎么还这么喜欢钻别人的床。” 顾幺儿不高兴说道:“你才不是别人。” 江芸芸彻底死心了,睁眼看着头顶:“溜进来的吧?找我做什么?” “哎,早上那个上高郡王坐着马车灰溜溜跑了。”顾幺儿兴奋比划着,“还是你厉害,专门打他的脸,啧啧,现在变成丑八怪了。” 江芸芸并不意外。 “他一个藩王之子自然要赶紧跑,等会又被人弹劾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离开属地,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反正走了好,我看着人就烦。”顾幺儿咕噜一下坐起来,盯着江芸芸额头的白布,“还打了你,等我们回去,我就给他套麻袋。” 江芸芸伸手摸了摸额头,有点不敢摸上去,只能装模作样地比划了一下:“你肯定看不到他了,他这次不会再去学院读书了。” “啊,为什么啊,我还打算在骑射课的时候,吓吓他呢。”顾幺儿嘟囔着。 “少和他扯上关系吧。”江芸芸扭头去看一脸稚气的顾仕隆,认真说道,“你以后是要袭爵的小将军,不要和任何藩王有任何来往,甚至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不论你是喜欢还是讨厌。” 顾幺儿眨了眨眼,乖乖应了一声:“知道了。” 江芸芸收回视线,无情开始赶客:“行了你说完了,可以走了,我要睡了。” “我没有说完!”顾幺儿急了,爬到她身边,重重坐下,小手揪着他的头发,“你干嘛不问我江如琅哪里去了?” 江芸芸焕然大悟,老实交代:“忘记了。” 顾幺儿指指点点:“我就知道你记性不好。” 江芸芸没说话:“他是去江家了吗?” “是啊!”顾幺儿一说起这事就兴奋起来。 “长话短说!”江芸芸眼疾手快打断他的话,打了个哈欠,“我是个病人。” 顾幺儿一腔叙述热情瞬间熄灭,抱臂,居高临下质问道:“你怎么这样啊。” 江芸芸两眼一闭:“爱说不说。” 顾幺儿怕她真睡过去了,立马伸手把人推醒:“我说我说,不要睡,我可厉害了。” “江如琅想要去抓江苍,只是没想到江家早有准备,所有假山口都有人,江如琅一出现就差点被乱棍打死。”顾幺儿趴在她枕头上,窸窸窣窣说道。 “曹蓁要把江如琅打死?”江芸芸惊讶问道。 顾幺儿掐了掐自己的下巴,想了想才说道:“我觉得是那个曹老夫人想杀.人,她说可以用他拖住你,让你先不要考试。” 江芸芸听到这个答案,竟也不觉得吃惊。 虽然她当日入府一方面确实想要敲山震虎,示意曹家不要轻举妄动,也顺便把事情闹大,另一方面也有要和曹家合作的打算,先把江如琅找出来,再确定他的归属,但显然老谋深算的曹老夫人只打算一家独大,不给江如琅和江芸活路。 “然后呢?”江芸芸问。 “然后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江如琅带走了。”顾幺儿得意说道,“当着所有人面的哦。” 他说完,就斜眼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立马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我们幺儿是天底下最最最厉害的人了。” “还行吧。”顾幺儿故作谦虚地说道,“然后我就让陈妈妈把人关在地窖里了。” 江芸芸平淡无奇地哦了一声:“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顾幺儿立马在床上蛄蛹了起来,然后大声说道:“我还给你,还有江渝江漾报仇了。” 江芸芸惊了,一脑子的混沌睡意也消失不见了,跟着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你把人捅死了!” “啊。”顾幺儿也惊呆了,傻乎乎地看着江芸芸,“要,要杀了他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江芸芸见状,松了一口气,重新躺了回去,认真盖好被子,心平气和说道:“不要,是我误会了。” “对啊,你叫我活捉江如琅,我就是把人好好抓起来的。”顾幺儿小胸脯拍得咚咚响,“别担心,人现在好好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江芸芸脑袋又开始发困了,这是她到大明来第一次生病,一病就是重病,烧了一天一夜,差点把人烧傻了,人也病怏怏了好七.八日,昨日才能稍微坐起来,今日在院子门口只走了几圈,很快就感到疲惫,但三年来一直紧绷的精神却在这几日的消磨下突然松了下来,整个人无比的轻松。 “我是去找曹家麻烦了。”顾幺儿大声说道。 “找什么麻烦啊?”江芸芸打了一个哈欠,半个脑袋埋进被子里,懒洋洋问道。 顾幺儿悄悄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把他们杀过人的事情告到衙门里去了。” 江芸芸的哈欠打到一半停了下来,眼睛瞬间睁大,浑浑噩噩的脑子在慢慢悠悠转过一个弯来后,冷不丁清醒过来,整个人一掀被子坐了起来。 “哎呦。”顾幺儿猝不及防被掀翻了,在床上打了一个滚。 “什么!”江芸芸失神尖叫,“你把曹家干嘛了。” 顾幺儿滚得晕头转向,从床尾晕乎乎爬起来,也跟着无辜说道:“我听江如琅说曹蓁杀过不少人,手里不干净,都埋在那个荷花池里,我想起曹蓁就生气,所以我就悄悄翻墙去了衙门里,告知府去了。” 江芸芸看着对面还是懵懵懂懂的顾幺儿,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还是你牛,你厉害啊。”她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道,“还得是你,未来的小将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至今做的每一件事情那都是蛟龙过海,天翻地覆啊。” 顾幺儿呆呆坐在床上,迷茫问道:“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江芸芸被子一掀,觉也不睡了,只是胡乱批上衣服,头也不回朝着老师书房走去。 ——坏了,听说嫡母死了,也要守孝三年。 书房内,黎淳就这样毫无准备的见到了自己活蹦乱跳的徒弟,一时间差点没崩住表情。 “哎呦,快穿好衣服啊!”门外黎风拎着披风匆匆赶来,“秋风最容易把人吹病了。” 江芸芸跑的小脸通红,胡乱接过披风,苦着脸说道:“完蛋了。” 黎淳被她这么一闹,也没了不好意思的心情,板着脸说道:“呸呸呸,什么完不完了,还没好就开始跟个猴子一样是不是。” 江芸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看曹蓁好像要死了。” 黎淳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开始咳嗽起来。 “什么!”他吃惊问道,“生病了?还是不小心摔坏了?” 江芸芸连忙把顾幺儿干的事情说了一遍。 黎淳的视线看向在门口探头探脑袋的小孩。 顾幺儿察觉到他的视线,立马收回脑袋,缩在门后只当自己不存在。 “都是你惯的!”他先一步指责道,“做什么事情怎么也不与我们这些大人说一下。” 江芸芸愁眉苦脸坐着。 “江芸当时不是还没睡醒吗!”顾幺儿大声为自己解释着。 很好,一刀插到黎淳软肋上,黎淳没说话了,借故端起茶来喝一口气。 “先看看知府打算如何处理?”过了一会儿,他镇定说道。 “在池子里挖出十来具尸体,有骨头,也有很新鲜的。”顾幺儿的声音幽幽传来,“早上挖的,我蹲树上看得清清楚楚,当场就把人拷走了。” 黎淳的眉头已经跳了起来。 “咳咳,黎叔,大人说话,幺儿在这里做什么,快把人出去玩一下。”江芸芸眼疾手快先一步把人支走。 黎风忍笑,哎了一声,连拉带拽把不情愿的顾幺儿带走了。 黎淳谴责地看了她一眼。 江芸芸露出一个乖乖的笑来。 “你有想好如何处理江如琅吗?”黎淳瞧着小孩白生生的小脸,转移视线,认真问道。 江芸芸捏着手指,绕着手腕上的白布尾巴:“我想要参加下一次考试,不想等了,所以江如琅不能死。” 黎淳点头:“那你打算如何处理他?” “我有一年陪您去爬山的时候,发现有些寺庙里设有戒过堂,家里有犯错的男人女人有不能死的,就会被送到这里,只要交了钱,可以住很久,这些人进去每日只要念经扫地,一日三餐都吃得不错,就是不能随意出门,外面都是武弟子,寺庙中也有会看病的大师,我瞧着很安全。”江芸芸嘟囔着,大眼睛悄悄去看老师。 黎淳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就知道当时江芸一个人乱窜是有理由的,连佛也不去拜拜,让楠枝一个人拜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的。 “是个好去处。”但黎淳又是如此说的。 江芸芸立马又露出乖巧地笑来。 “那曹蓁现在也不能出事。”黎淳又说道。 江芸芸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先不要自乱阵脚,看看曹家有什么反应。”黎淳显然对这么高门大户也是颇为了解的,“他们自有通天的手段让人活命,那位曹老夫人我在南京时便有所耳闻,是个厉害的人物。” 江芸芸还是有点紧张,小脑袋瓜子转来转去的。 “便是这次不能考,下次你也能考中,何必慌张。”黎淳不解问道。 江芸芸没说话了,小脑袋立刻蔫哒哒低着。 黎淳立马闭上嘴了,咳嗽一声:“这事我给你看着,你快去休息吧,瞧着脸色还是不好,要好好吃药,不要倒了。” “我才不会倒药。”江芸芸随口说道。 黎淳觉得自己被嘲笑了,立马眯了眯眼。 江芸芸不明所以,但还是察觉到不对劲,又溜溜达达跑了。 —— —— 这事确实如黎淳所料,曹老夫人请了一个在南直隶都很有名气的讼师,直接用这些都是仆人,且犯有大错,至于人埋在水里则是因为家中无人愿意认领,这才处于安葬的目的埋在水里的。 那个讼师确实有本事,对于大明律非常熟悉,整件事情说得,甚至还是曹蓁这个当家主母好心,最大最大的问题就是最后处理的办法稍微有一点点不妥当。 ——“江家那位老爷自来就不管家中任何事情,那些仆从胆大妄为,说不定就是看中这些才会给曹夫人难堪,曹夫人一介女流,一是按照规矩处理此事,那些死者犯下如此大的过错,打死自然也是应得的,唯一的瑕疵就是如何处理他们的尸体,说起来也是江老爷更为失职才是,若是他一个大男人出面,非要让那些家人把那些仆人好好安葬了,曹夫人岂能心软他们死后无所去处,这才水葬了他们,年年也都请了道士到处去超度,也是希望他们来生似水,平静安稳呢。” 最后曹蓁无罪释放,缴了五百两银子,曹老夫人甚至心善地给了那些仆役的家人一大笔银子,眼下城内人人都说老夫人菩萨心肠。 “不过曹家要全部去应天府了。”江渝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笑眯眯说道,“扬州大生意的店铺还留着,小店铺的全卖了,娘这几日就是和秦夫人在办这些事情,打算低价趁乱入手。” 江芸芸惊讶说道:“娘现在这么厉害了?” “那是!”江渝小下巴一抬,得意说道,“娘现在超级厉害了,也会跟着秦夫人一起出门了,一点也不会害怕了。” 江芸芸满意点头:“真棒。” “对了。”江渝吃好糕点这才想起正事,慢慢爬到江芸芸怀中,小心翼翼问道,“娘问你什么时候离开扬州啊,她说茹老夫人在这里,总是有些不安全的。” 江芸芸也是心中一惊。 “赶紧走吧。”江渝也跟着小声说道,“茹老夫人最近老抓着我把脉,非要我吃药,你走了,我就不用每天来看你了,我也可以跟着出门玩了。” —— —— 江芸芸稍微健康一点后就火速拜别老师和师娘,面对茹老夫人和气地询问是否还要再次把脉时,跳了好几下证明自己已经身轻如燕,大病非常愈了。 茹老夫人看着她紧张的小面容,过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走吧走吧。” 江芸芸火急火燎跑了。 茹回春沉默下来。 “说起来,他有一个师兄据说也有天阉之像,至今不长胡子的,但他对外说自己是深得某一真人的传承。”金旻低声说道,“你说会不会也是这个情况啊。” 茹回春没说话,眉眼低垂,过了好一会儿只是抬头笑了笑,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跟养了一个小孙子一样,衣食住行都要照顾着,你身子都差成这样了自然要以自己为主,再说了谁收的徒弟谁自己哄去,要我们操什么心。” 金旻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操心惯了。” 那边江芸芸临走前,还好奇地去了一趟江家门口看看。 曹老夫人动作很快,说要全家去往应天府,几日时间江家门口便瞧着冷清了许多,据说前天就全部都走了,拉的车足足有五十辆。 一侧的林徽问她有没有想要重新拿回江家的想法,江芸芸只是摇头。 “我觉得那个只属于我们的小院子就挺好的。”江芸芸背着手笑眯眯说道。 林徽也跟着她生活离开了。 “戒过堂找好了,就南城门口的那个明真观,别看不大,里面关过不少人,现在还关着七个罪孽深重的人,都是犯了大错,但家中不忍直接杀了,便送到那里悔过的,守门的道士都是练家子,日日夜夜守着大门,观主很有道法,每日都会单独给他们讲经的,一日三餐虽没有荤,但也是还不错的,我看了看,也不会存在虐打的事情,都是道法感化的。” 江芸芸嗯了一声:“听上去很养老!” 林徽咳嗽一声,觉得江芸芸的办法很不错,又有点损。 众所皆知,江如琅此人爱权爱富,最喜欢锦衣华食,可今后他的日子只能在一间四方小房间里过后半辈子,每日还要早起念道,吃的是斋饭,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日子可以说格外痛苦了。 “就是价格比较贵,一个月要一两银子。”他又说道。 江芸芸拍着胸脯:“我……我娘有钱!” “准备何时回去?”林徽问。 “明天。”江芸芸溜溜达达说道,“我要给我的同窗买点礼物了,哎,你爱弹琴,你说给一个弹琴厉害的人送什么比较好啊。” “有钱自然送琴,有本事送琴谱,没钱没本事送打蜡的油也行。” 没钱没本事的人扣了扣脸:“油去哪里买啊?” “穷鬼。”林徽大笑着给人领路。 等江芸芸准备了一大箱东西坐上回学校的船,然后又坐上熟人的马车,笑眯眯和车夫陶喆交情,心情放松极了,只觉得天地清朗,空气新鲜,结果人刚一入学校,就听到所有学子都在讨论一个晴天霹雳。 娄素被发现是女的! 因为和人打架不小心被发现的。 娄素是女的还不愿意退学。 然后山长给人关禁闭了。 娄素痛定思痛后,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读书,要去讲堂之地辩论,效仿朱熹和陆九渊,为天下喜欢读书的女子辩出一个道理来! 时间就在三日后。 江芸芸为这个事情的离奇走向惊呆在原处。 第一百九十三章 江芸芸和娄素面面相觑, 各自惊讶问道。 “你怎么也受伤了。” 两人默契地摸了摸额头的伤口,齐齐叹了一口气。 “打架打的。”两人又异口同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靠在椅背上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把朱宸濠打了一顿。” “我把几个破锣嘴打了一顿。” 两人说完又沉默了, 随后又互相夸道。 “打得好, 朱宸濠我早就想打了, 整天粘着你跟个臭屁虫一样, 烦死了, 我瞧着要不是学规不允许,这人要爬你床底睡觉的。” “你也打的好,学校里的几个破锣嘴真的烦, 靠着关系进来又不读书,整天不务正业, 大肆渲染八卦, 什么屁事都是凑上去说两声。” 两个倒霉蛋说完又都没说话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啊?”江芸芸问道。 娄素大手一挥, 大大咧咧说道:“山长叫我退学,我不同意。” “就因为你是女子吗?”江芸芸愁眉苦脸地问道。 “是啊,所以我不服。”娄素蹭得一下站起来, 大声说道, “这半年多的月考, 我次次名列前茅,哪里比不过那些男的,我虽然现在还拉不开大弓,但小弓也拉得不错了,骑马也会骑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是我吹,论琴棋书画, 书院里谁能比得过我,现在就因为我是女的,就要我退学,我是万万不愿意。” 她越说越气愤,背着手在小黑屋里来回踱步着:“要是说我读书差就算了,技不如人,排名倒数,我自然羞愤退学,哪里需要别人说,可我现在既然样样出挑,那我又凭什么退学。” 江芸芸听得连连点头,就连顾幺儿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可现在山长和监院还没说话,学院里的有些人就开始叫嚣着‘男女有别’,‘女子就该嫁人绣花’的这些破道理,我越听越气,前几天又去打了他们一顿。” 江芸芸听呆了:“你打了两次架?怪不得给你关禁闭了。” “是啊。”娄素自信点头,“都打赢了呢,厉害吧。” 江芸芸哎哎两声:“还挺厉害的。” “学院里的那些靠关系进来读书的人上骑射课都不用心,瞧着跟个绣花团子一样,脚步虚浮,手臂无力,我一戳就倒了。”顾幺儿也说道,“弱得很,娄素拉弓很认真的,肯定能赢。” “那肯定的。”娄素下巴一抬,得意说道,“我谁啊,我抡圆了胳膊打的人,三个打我一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江芸芸和顾幺儿齐齐竖起大拇指。 “我听说你打算在讲堂辩论,这又是什么说法。”江芸芸又问。 娄素没说话,背着小手走了好几圈,然后就目光炯炯有神得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整个人往后倒去,磕磕绊绊问道:“干,干嘛。” “你觉得我应该继续读书吗?”她抱臂问道。 江芸芸点头:“你喜欢读书自然可以继续读。” “可我是女的!”她突然强调着。 江芸芸老实巴交地啊了一声:“我,我知道了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娄素拧着眉头又问了。 江芸芸哦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老实说,论奇怪的,坐在她面前的,江芸芸本人更奇怪,更大胆才是,简直是拎着脑袋在科举这条路上狂奔。 娄素就是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那简直是小菜一碟,洒洒水的事情。 “不,不奇怪的。”她目光游离,战战兢兢说道。 娄素没说话了,绕着她开始打圈,脚步声哒哒的,江芸芸被那影子晃得头晕,心里越发战战兢兢的,实在是之前被茹老夫人吓得不行,这才夜逃离扬州城,谁知道一回到学校,还是女扮男装的事情,可不是心口直跳。 “你干嘛不说话啊。”顾幺儿独自一个人坐在边上,悄悄吃完了原先准备给娄素的晚饭,抹干净嘴巴,出声问道。 “那你愿意和我站在一起吗。”娄素站在江芸芸面前,认真问道。 —— —— 山长心很累,原本来了一个江芸芸开学第一天打同学就算了,结果还把郡王招惹来了,之后整顿学院读书氛围,虽然闹得怨声载道,但教书的学长们可是乐见其成的,后来他一直蝉联第一,也有不少人有意见,甚至觉得抄袭,但都被压了下来,后来江芸芸走了,全体师生都松了一口气,没多久郡王也走了,山长和监院也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一个秋天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 好家伙,突然有一天有人来报,娄素和人打架。 其实打架也很正常,学院里这么多人,又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互殴的双方都是有头有脸有背景的人,忍不下一口气,打起来也很正常。 但是没一会儿又有人连滚带爬跑进来说。 ——“娄,娄公子是女的。” 袁端九十五岁的老人了,听得那叫一个眼前一黑,头晕目眩,饭也不吃了,腿脚也利索了,风风火火跑过去了。 娄素的背景他一清二楚。 理学大师娄谅的孙女。 娄谅可是不得了的人物。 他的老师是康斋,他自己是崇仁学派的领头人,与陈石斋、胡敬斋齐名,在江西乃至整个大明声望非常高,尤其是前几年去世时的奇景更是至今令人心生感慨。 据说有日灵山白云峰崩落数十丈,娄谅自叹命不久矣,召集家人和弟子告别,门人伤心之余安慰道‘元公、纯公皆暑月而卒,予何憾。’,没多久,娄谅逝世于家中,年七十,据说娄谅死时,盛暑日突然阴凉数日,飒然如秋,等殓事完毕,又日出如故,世人皆称其以有称圣之风,这才天人感应。 他的长子娄性,明成化年间中进士,曾任兵部郎中等职,辞官后在白鹿洞任教,所以当时娄性来信说让自己的小孩来学校读书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 孩子确实是孩子,但没说是女孩啊。 袁端一开始看着面前还一脸不服气的小孩直叹气,原本是打算把人关在房中等家人来接,谁知道院中又有人出言不逊,这小孩脾气倒是大,深夜翻墙出门去打架,三个打一个,还把一个人的门牙打断了。 他不得不把人关禁闭,也算是保护其他同学。 后来她非说要论道,山长和监院没说话,学院里的其他人倒是反响剧烈,大都是反对为主,还有保持中立不说话的。 袁端是山长,有自己的考量。 学院来了个女同窗自然不太好,传出去会惹人笑话。 但这个女学生是大师娄谅的孙女,自己读书又格外好,次次名类前茅,这才打架还受伤了,还伤了脸,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外面那些娄家弟子和族人的反感。 白鹿洞学院能恢复教学已是不易,经不起风波了。 他不得不左右安抚。 其实监院说得也对,此时直接把人赶走才是后患无穷,若是要辩也该沿袭旧风的,让他们年轻人辩一辩,借着他们的名义自然也可以在为书院打开名声。 闻实道这个想法很务实,也很贴近白鹿洞书院的历史。 白鹿洞学院成名于朱子,提起朱子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和存斋先生的事情。 朱子和存斋先生虽是齐名,但见解多为不和。 朱陆之争曾有两次会讲,至今都颇具影响。 第一次是淳熙二年的“鹅湖之会”,朱子主张先博览而后归之于约,批判陆的教法太简易,存斋先生则主张先发明人的本心而后使之博览,认为朱的教法为支离。 第二次则是在淳熙八年的白鹿洞书院讲台,当时是朱子请存斋先生登书院讲课,讲的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两次争论都意义深远,至今为人津津乐道。 可之前辩的那都是学术,是受到世人敬仰的学问,现在辩的可就是伦理,伦理一事放到台面上,那能说得可就多了,而且一个不甚就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攻击。 现在,身为女子的娄素天然站在下风。 若是寻常人自然会知道退缩,可现在娄素却要辩,学生也要辩,就连监院,学长都在边上旁观,只有袁端心中一直颇为担忧。 他和娄素的爹娄性关系不错,自然不忍心看着娄素若是三日后一败涂地,那今后的婚配都成了难事。 所以他在听闻江芸回来后,火急火燎把人打发走去劝人了。 ——算了吧,还是归家吧。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江芸回来后带来的消息是——他也要上场辩一辩。 ——为娄素辩一辩。 好极了,事情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袁端愁得面前的茶也喝不下去了,心事重重地起身准备去找监院聊聊天。 ——是人就有私心,他也是有私心的。 —— —— 今日的彝伦堂热闹非常。 这里原本是书院请大儒来授课的地方,所以屋内颇为空旷,只上首摆了一张很长的案桌,如今里面则成了一个大台子。 天还未大亮,这间白墙灰瓦,四开间的屋子前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人,甚至还有看热闹的人远道而来,也要来听听这闻所未闻的女子辩论。 走廊上被人用绳子拉了起来,所有人都被拦在外面,只有少数几个人站在左右两侧的对联边上,交头接耳说着话。 娄素之前一直满不在乎,但今日天不亮就跑去敲江芸芸的门。 “太紧张了,手都在抖。”她愁眉苦脸说道,“我要是输了,丢自己脸就算了,还要丢我祖父,我爹的脸。” 江芸芸打着哈欠坐在一侧:“今日你家人会来吗?” 娄素低着头没说话了。 江芸芸眼皮子抬了抬,好心安慰道:“没来才好,等会输了,脸一盖,之后回家也没人认识你。” 娄素叹气,皱着脸:“你还挺会安慰人啊。” “还行吧。”江芸芸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色,揉了一把脸后才站起来,“我去洗个脸,也好准备准备去彝伦堂了。” 娄素背着小手,心事重重地走了。 “哎,你说能赢吗?”一个小脑袋从窗边挤进来,好奇问道。 虽然只是深秋,但山中的早上已经开始结霜了,江芸芸打了水洗了脸,一个激灵醒过来,眼睛也瞬间睁开了,只是一睁眼就看到顾幺儿鬼鬼祟祟凑过来,然后掏出自己皱巴巴的毛巾,打算蹭一下江芸芸的水抹一把脸。 “不知道能不能赢,而且能不能赢也不重要。”江芸芸开始掏出珍珠膏搓脸。 她随便抠出一坨放在手心,这膏体质地颇硬,但放在微亮的日光下还能看到大量珍珠被碾碎后的粼粼光泽。 “还挺香的。”顾幺儿凑上闻了闻。 江芸芸在掌心融化后就在脸上呼噜呼噜地抹了一把,连带着脖子都涂上,一点也不浪费。 这是周笙临走前非要塞到她包里的,好大一罐,说是为了防止秋冬小心皲了脸,还说一瓶五两银子,一点也不能浪费的。 小穷鬼到这里以后,就还没用过好东西,所以搓自己脸上一点也不带心疼的。 顾幺儿也好奇伸手去掏,然后也跟着她有模有样的搓脸。 两人动作都颇为粗鲁,没一会儿小脸就红扑扑起来。 “我听不懂。”顾幺儿又说。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开始给自己梳头发,把头发丝整整齐齐包在方巾里,甚至还悄悄抹了一点头油,免得额头细小的碎发掉下来,显得不庄重。 “你今日怎么还打扮起来了。”顾幺儿拖着下巴,好奇问道。 “因为今日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江芸芸说。 顾幺儿不解:“这不是娄素的事情吗?与你有何关系。”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神色如常地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 她来到这里后很少照镜子,大都是自己胡乱穿衣服弄头发,差不多就行了,可直到今年夏日的一个午后,她像寻常一样写好作业在院子里打拳锻炼身体,顾幺儿嫌热,就在廊檐下睡觉,脸上还盖着一本书。 正午时,娄素捧着鱼缸哭唧唧跑过来说自己养的鱼死了。 江芸芸顺势低下头一看。 低下头的那一刻。 她突然清晰地看到自己现在的面容。 夏日的热浪照得水都在反光,江芸芸的这张脸也跟着微微扭曲起来。 “我明明养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换水喂食,一个都没少啊。”面前的娄素苦恼抱怨着。 江芸芸盯着那条翻肚皮的小鱼,那条鱼蔫哒哒地浮在水面上,水波微动,他也跟着飘了飘。 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和那条小鱼一样毫无生机。 就在那时,江芸芸突然惶恐地发现,自己记不得以前自己的模样了。 她以前也长得这么好看嘛?眼睛也有这么大的?皮肤也这么白吗? 她透过隐隐的水光看着这张脸,突然失魂落魄待在原处,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看着面前之人。 “怎么了?”娄素见她不说话了,神色诡异,小心翼翼问道。 江芸芸回过神来,冷不丁看着面前之人。 那种诡异的,被人注视的感觉便又消失不见了。 面前的娄素长得文质秀气,她还记得她的样子,闭上眼,心里也能浮现出她的样子。 可她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的自己的样子,甚至只要用力去记忆中翻找,便觉得头疼欲来,甚至冷汗淋漓。 “哎哎,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娄素紧张往后退了一步。 “没事,只是觉得你该做个小鱼赋悼念一下你的可怜小鱼。”江芸芸再抬眸时,笑脸盈盈说道。 娄素叹气:“我是来找你安慰的,不是来找功课的。” 江芸芸依旧和气地看着他,哪怕心中惊涛骇浪。 —— —— 彝伦堂 袁端坐在上首没有说话,闻实道代为主持。 “今日是为了娄同学能否继续在这里读书的事情而展开的一次辩论。”他站在台子上,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今日所有课都停了,也就是说全校的师生都齐聚在这里。 堂外的人更多,不少人听说这件奇事都要来看看,有模样稚嫩的小孩,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人群中甚至还有不少头戴帽笠的女子。 “若是支持娄同学继续读书的,就站在右边。”他平静说道。 右边的小案几边上站着娄素和江芸芸两人。 两人目光平静地看着众人,有人一脸好奇,也有人下意识避开他们的目光。 好一会儿都没有人上前。 “江芸你不是刚回来吗,就马不停蹄来凑热闹了。” “我早就听闻你们关系很好了,嘻嘻,看来还真的挺好的。” “女人读书就是不行,你一个小解元可别糊涂了。” 江芸芸目光平静地扫视着众人,温温柔柔说道:“女人读书若是不行,偏在座的能比得上娄素的也没几人,那是不是也说明你们读书更不行。” 她平日里说话都是格外和气的,慢条斯理,笑脸盈盈,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斯文。 “我要是你们早就羞愤离开,再不济也是闭门读书了。”只是今日她不笑了,眉宇间就是淡淡的冷漠疏离,那道浓密的剑眉也有了几分不可直视的锐利,“所以,谁来凑热闹还不好说呢。” “就是就是。”顾幺儿从人群中匆匆忙忙挤进来,怀里揣着一个小布包,一边为江芸芸撑场,一边把布包里的糕点,瓜子,果脯都掏出来,整整齐齐摆在座子上,然后信誓旦旦地挤在江芸芸和娄素中间,天真问道,“开始吵架了吗?” 袁端看得眉头一挑。 “你一个都没读过书的人来凑什么热闹。”有人不悦质问道。 顾幺儿不高兴了,面无表情举起自己的拳头:“我虽然读书一般,但我打人特别厉害,你要不要试试。” “咳咳。”闻实道打断顾幺儿的挑衅,拉回正题,“既然这边就两人,那对面的人也不能太多,最多四人。” 人群哗然。 “之前可没说选定人数的。” “这我们也没商量好啊。” 有人在人群中起哄着。 顾幺儿听得直冷笑,大声说道:“那个中间说话的人,别以为你个子矮就可以胡咧咧,我早就听说你这人是‘矮子肚里疙瘩多’,我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谁,谁说的。”那人大怒。 顾幺儿皮笑肉不笑:“那我可不告诉你。” “还打算轮流不成,也太欺负人了。”门口,乐山也大声说道,“你们这么多人,真当自己是臭皮匠嘛。” 闻实道解释道:“这么多人打算辩论到什么时候,你们现在就选几个你们觉得厉害的上场就是,大丈夫何必扭扭捏捏。” 众人磨磨唧唧。 江芸芸冷眼看着他们的犹豫,退缩和烦躁。 “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闻实道和气说道。 一侧的仆人很快就点上一炷清香。 “文思兄,你口才好,不若你上。” 被点名的读书人连连摆手,甚至躲到人群后面。 “海峰兄,你知识渊博,博览群书……” “我不愿上场,娄素要不要继续读书,其实我都是无所谓的。” 人群中,有人推脱,有人跃跃欲试。 ——对面的应天府小解元,要是能辩倒他,那可是天大的扬名立万的机会。 “在下刘养正,虽于读书一道并不精通,却颇为醉心道术,愿意以道法来辩一辩此事。”有一个个子矮小,穿着道袍模样的人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起了一个头,后面也有不少人纷纷响应。 “怎么都是不认识的人。”顾幺儿磕着瓜子,大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出来的几人。 他就认识每次考试在江芸芸屁股后面徘徊的那几个人,来来回回那十来个,结果这些人躲在人群中,一个也没出来。 “马上就认识了。”刘养正迈着四方步信誓旦旦地去了左边的方向。 顾幺儿笑眯眯:“乌合之众,我才不要认识呢。” “黄毛小儿,出言不逊。”有人不悦呵斥道。 顾幺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大声反驳道:“我是黑色的头发,你这个小秃头。” 很好,还未开始辩论,顾幺儿以一人之力拉了一大波仇恨。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闻实道说道,“谁先开始。” “我。”刘养正信誓旦旦上前。 “一炷香的时间。” 小童重新点燃一根清香。 江芸芸和娄素对视一眼,各自露出笑来。 顾幺儿嗑瓜子的声音也格外响亮。 “道德经中有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可见阴阳调和,乃是万物法则,男子为阳,女子为阴,自来如此,我们男子天生就要读书立业,考取功名,那你们就该,生儿育女,照顾家事,不然天地不就乱了正道,不利于万物生长,世道良善,可谓之大罪……” 刘养正大义凛然,说到激动处,手臂用力挥舞着,面色潮红。 一炷香停了,他的话也就停了。 不得不说,刘养正对道家研究确实深刻,引经据典,有理有据。 “还请小解元和娄同窗指教。”他彬彬有礼朝着他们行礼说道。 娄素虽是完完全全不懂道家学说,但也是心中颇为自信。 她扭头去看江芸芸,商量着谁先来。 江芸芸对着她微微笑,然后说道:“巧了不是,我与道德经倒是有些缘分。” 刘养正眉心微动。 江芸芸施施然起身,面容和气,口气讥讽:“但你只学了一个皮毛也敢出来显摆。” 刘养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大道氾兮,其可左右’的道理也不懂,也好拿着道德经出来招摇撞骗。”她理了理衣袖,施施然走上前。 袁端看着江芸芸站在台子上,不知为何,他眼皮子开始猛烈抽搐了一下。 只见台上的人,目光平静温和地扫视着台下众人,和气地下了战书:“刚才监院说只准四个人上台,我倒是觉得不必,刚才刘养正既然用了道德经作为开场,众人也知此书开篇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可见天意如此,若是你们能在三轮之内辩倒我,我第一个自请离开学校。” “随便你们几人一起上台。”她微微一笑,自信满满。 人群瞬间哗然。 哈,好狂的口气! 第一百九十四章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 大部人都是血气方刚的之人,一被激立马群情激奋,一改刚才的作壁上观, 纷纷撸起袖子打算大骂一场。 闻实道眉心紧皱, 扭头去看袁端。 袁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整个人面无表情坐着, 连最爱喝的茶也不喝了, 察觉到闻实道的视线,却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闻实道只好继续沉默地站着。 “别以为你是解元就可以这么狂。”有人怒气冲冲上了擂台,大怒道, “鄙人不才也学过一点道德经,颇为推崇老子, 今日也想来会一会小解元。” 江芸芸和气点头, 笑脸盈盈:“老子静思好学, 知识渊博,希望你也能如此。” 很好,阴阳怪气极了。 这一波仇恨拉得,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 台子上已经站了九个人, 加上刘养正好十个人。 也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占一占便宜,跃跃欲试想要上去。 “若是这十个气势汹汹,心有愤怒的人都说不过一个人小解元,那来再多的人,想要车轮战欺负人,那想来是徒留难堪。”门口有个带着斗笠的女子平静说道,“后面还有两轮, 若有想成名的,也不必急于一时。” 娄素立马抬头,好奇看过去,奈何堂中的人实在太多了,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就是,一个打十个,已经很厉害了!”顾幺儿瓜子也不嗑了,大声说道,“浑水摸鱼的,站上去也不嫌挤。” “他自己刚才说的这么狂,便是真的车轮战又如何?”有人在底下嘲笑着,“现在知道怕了不成。” “他们应该是怕到时候你们输了,全校人都羞愤退学了,山长要急死了。”江芸芸背着小手,笑眯眯说道。 “就是就是!!”顾幺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着。 娄素也和颜悦色讽刺道;“都说‘人多乱,龙多旱,母鸡多了不下蛋’,人多有什么用,挤上来密密麻麻的,等会跑起来也不方便啊。” 袁端听得眼前一黑,呼吸一顿,然后轻轻咳嗽一声。 闻实道出面安抚道:“十个也不少了,三轮比下来三十个,还有娄同窗也想说话呢,要知读书多紧张的事情,只能抽出一天的时间来解决此事。” 台上,江芸芸好整以暇打量着面前簇拥站在一起的十个人,这十人她大都只有匆匆见过面的印象,如她所料,这一轮没有厉害的人。 遇到权衡利弊的人,大部分都是先观望的,所以只要狠狠挫败第一轮的气势,后面的战就好打了。 她目光微动,最后落在刘养正身上。 刘养正立马站直身子,倨傲地抬起下巴。 “道德经有言:‘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你可知是什么意思。”江芸芸开口问道。 刘养正矜持点头:“这有何难,不过是说,人活着,身体是柔软的,但死了,身体就会逐渐僵硬,草木活着的时候,也是柔软脆弱的,但是死了就会干枯。” “那是不是就是说,柔软的人才是最具有生命力,最强大的。”江芸芸又问。 刘养正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女子是人吗?”江芸芸话锋一转,咄咄逼人问道。 刘养正瞳孔一缩,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掉入陷阱了。 江芸芸却不再等他说话,反而上前一步,口气坚定说道:“女子既然也属于人,世人都说女子柔软,那按理柔软的女子应该是最具生命力,最强大的才是。” 她注视着面前神色阴沉,变化不定的读书人,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坚强处下,柔弱处上’,这可是你最爱的道德经上说的,刘同学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吧。” 闻实道忍不住露出赞叹之色。 “所以女子读书并无任何错处,而且会比外强中干的人厉害才是。”江芸芸踱着小方步,笑眯眯问道。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江芸芸的反驳不仅逻辑完美,更重要的是同样用了道德经上的内容,且完美地替换了这个概念。 你用道德经里的阴阳来代替男女,我就用柔软和刚硬来取代男女,反正都是道德经里的东西。 圣人之语,一向是含义颇多的。 刘养正要是反驳,那就是反驳道德经上的内容,要是不反驳,这一局便落败了。 “好!”娄素用力鼓掌。 顾幺儿没听懂,但莫名觉得热血沸腾,也跟着啪啪用力鼓掌。 刘养正盯着江芸芸半晌没说话,只能最后为自己勉强辩解着:“阴阳调和,万物得生,若是女子非要读书,这世道可不是要邪气侵袭,百病丛生了嘛!” 江芸芸竖起食指摇了摇,用不屑又带着一点权威的口气说道:“刘同学的学问还需要再精进了,孔圣人在《系辞上传》中指出:“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现在看来您这位君子还未全面认识并践行易学之道。” “孔夫子都说一阴一阳了,难道你觉得孔夫子说错了。”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圣人怎么会犯错了,那肯定是不会错的,但夫子并没有把阴阳设定范围啊,‘圣人作《易》,本以教人’,女子既然算人,自然也算教育的范围,还是你觉得孔夫子说错了。” 刘养正怒声说道:“你这是曲解圣人之学,是亵渎!是可耻!” “说不过就给人扣帽子嘛。”娄素慢吞吞反驳着。 “圣人之学流传至今,释义千遍,但若是从头开始说起,孔夫子幼时丧父,在母亲的教导下才能成为一代圣人,再往前,周文王的祖母太姜、母亲太任和妻子太姒,他们的所生所养的孩子到最后可都是成了圣人——王季、文王、武王、周公,哪一位不是受人敬仰的,若是女子不读书,何来教育出这么优秀的男子,孔子说有教无类,说的都是愿意读书的人,可不是单独说男子的。” “可男女有别也是圣人之言啊。”有人为刘养正敲边鼓。 “这句话出自西汉戴圣的《礼记昏义》,原话是——而所以成男女之别,而立夫妇之义也。男女有别,而后夫妇有义,他说的是婚礼上男女,就和刘同学说的天地间的阴阳一样,男女可以成婚,阴阳自然调和,他的前提是‘敬慎重正而后亲之,礼之大体’。”江芸芸皮笑肉不笑。 “我们就是读书,可不是结婚,所以管什么男女有别,且世人多断章取义,不解其意,胡乱运用,我们读书人不以为耻,反而挂在嘴边,津津乐道,这才是真正的亵渎圣人呢。” “‘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自来就没有把阴阳区分开的道理,既你认为阴阳为之道,那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可见为人处世只看才学,不看男女才是,阴阳只分法则,不为对错。” 门口,那个带着斗笠的女子温和平静地说道。 她身边带着两个丫鬟,边上还有一圈保护的人,盈盈站在门口,虽看不清面容,却又显出足够的镇定和斯文。 她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大堂内回荡,又足够清晰可闻。 “下去吧。”顾幺儿突然站起来拍桌子,大声说道,“你说过人家,不要耽误时间了,快滚下去。” 乐山也跟着说道:“下去下去,下一个,这个不行啊!” 此话一出,不少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起哄。 “下去啊。” “快啊,下一个。” 刘养正阴沉沉地看着江芸芸,站着没动弹,满脸不甘心。 “大道甚夷,不可好径。”门口突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你一个自称学道之人,且连这句话都理解不了嘛。” 江芸芸听到声音,惊讶看过去。 “好久不见啊,小解元。”王阳明不知何时背着手,挤到角落里,对着她挤眉弄眼说道,“口齿伶俐,引经据典,真是厉害。” 江芸芸笑:“好久不见。” 王阳明靠在门口,笑说着:“你继续吧,我就是来看看的。” 那边刘养正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第二个读书人上前一步,冷笑道:“我直接用孔圣人的话来说,可不说什么阴阳。” 江芸芸伸手,彬彬有礼请人先说。 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什么‘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话。 江芸芸对经文解释一向是信手捏来,不是她吹,市面上所有四书五经的解释,包括国子监二楼的藏书,白鹿洞书院的藏书,她早早熟背于胸。 你要是跟我说经文,我就揉开捏碎,从最早的释义到最新的版本,一字一字分析给你听,保证你听过的,没听过的,今天都能深刻理解一下孔夫子的话。 第二个也很快就被赶下去了。 第三个企图用伦理来压人,证明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如何能在这里破坏,这不是没了王道之像嘛,还直言江芸不务正业,误入歧途。 江芸芸直接用‘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来反驳,自来伦理用在道德层面上,读书算什么道德问题,他就是个人修身养性,治家治国的事情。 主打一个你说你的伦理,我说我的教育。 只要教育上没有明确男女,不准女人读书,那你说其他事情来压一头,那就违背了各司其职的事情,那才是没了伦理呢。 第三个人灰溜溜跑了,第四个上场时,已经面带紧张,开始语无伦次,很快就被江芸芸赶下去了。 第五个人沉默了半天,又开始说老生常谈的话题,江芸芸笑眯眯地把人请下去了。 十个人车轮战,江芸芸的眼睛越讲越亮,言语越来越犀利,有时刀刀见血,还让人羞愤地踉踉跄跄跑了,差点摔下台去。 顾幺儿看得瓜子都不吃了,手掌拍得通红。 娄素也看呆了,更别说以前的同窗了。 那些一直以为江芸芸性格温和的同窗,何时见过这么咄咄逼人的人。 原本一直排在江芸芸身后的那些人突然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叹了一口气。 他们以为自己和江芸的距离只是一步,谁知道中间竟然隔了一座山。 那些解释,那些句子,那些融会贯通,行云流水的句子,出口既成章,原来当真有这样的人。 屋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安静,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台子上的人。 直到最后一个人被赶下去时,里里外外站满人的彝伦堂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闻实道下意识去看门口的香,不过三炷香的时间! “好!”一片沉默中,王阳明回过神来,兴致勃勃挤进来,大声说道,“赢了!我们芸哥儿赢了!有理有据,字字珠玑。” 娄素也开心极了,蹦蹦跳跳跑上来。 顾幺儿也紧跟着跑上来,大声说道:“第一第一!!我们江芸是第一!” 闻实道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说道:“第一轮结束,第二轮可要休息一下。” 江芸芸摩拳擦掌,胸有成竹:“直接来!” 闻实道点头,对着下面的人说道:“第二轮开始,何人要上台?” 出人意料的人,所有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上场。 “没有人吗?”闻实道等了片刻,不解问道,“不是刚才还跃跃欲试吗?怎么都不来了。” “许是说不过吧。”丙班的学子终于磨磨唧唧凑上来,开口说话了,“其实娄素读书这么好,在我们班继续读也挺好的,我是觉得无所谓的,反正就是读书而已。” “我也觉得,她理学学得可好了,而且我的琴好多不会,她都耐心教我的,教的可比监院你好。”有人嘟嘟囔囔着。 闻实道咳嗽一声:“不许攻击学长。” “若是没人上台……”一直没说话的袁端终于掀开眼皮,淡淡说道,“娄素在学校继续读书的事情便也是有了定论。” 娄素一口气瞬间提了起来,紧张地看向山长。 “白鹿洞学院自成立之初,便是海纳百川,兼容并济,朱子和存斋先生虽理念不合,但在鹅湖之会后,二人都未耿耿于怀,朱子曾主动致书存斋先生,表示不忘其在鹅湖之会后的教诲,此后多年二人多次相会讲学,互致书信,直到朱子重建白鹿洞,这间彝伦堂两侧的楹联——“鹿豕与游,物我相忘之地;泉峰交映,仁智独得之天”,就是朱子亲手所出,为重建名声,朱子亲自去信邀请存斋先生前来讲课,两者虽学术相悖,内容千差万别,但在讲学结束后,朱子还是请人整理《讲义》,由他亲笔书写,刻碑立于“白鹿洞书院”中,想来大家在紫阳书院里都见过。” 袁端年纪大了,说几句就开始喘气,平和的目光扫视着台下的学子,外面还有无数普通人。 所有人的目光同样看了过来,那目光各有不同,有沉默,有不解,也有愤怒,厌恶,甚至还有期盼。 江西学风浓郁,稍微富贵点的人家大都是男女同学,八岁才分开教学,可读书好的女子比比皆是,那些同样饱读诗书的女子也许正站在外面。 袁端莫名觉得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每一个字都成了一把刀,即将刻在这座书院的历史上。 他大概是真的年纪大了,开始做出这么疯狂的决定。 女子读书,女子怎么能读书呢,女子怎么又不能读书呢。 江芸说:教育是平等的,可平等并不只看教育。 江芸说:读书是为育人,男女都为人,又有何区别。 一个小小稚儿,竟有如此见识,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 “朱陆学术异同,私交甚好,可见高洁品行,吾辈读书,学其知识,更要学其人品,能求同,也能存异。” 江芸芸忍不住看了过来,神色紧张。 “学校只管教书,自来‘教无左右,育人为己任’,我自担任山长以来不敢有丝毫怠慢,自来育人不分男女,娄素既然读书好,又一心向学,白鹿洞学院也不该将其拒之门外。” 他轻声说完,却又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个决定,实在太过出格了,可他今日听着江芸的侃侃而谈,却又突然觉得当今的想法是不是确实出了问题。 不过想读书而已。 在家可以读,在外面怎么就不能读了。 学校是读书的地方,那些人想歪了,是他们心思肮脏。 娄素看着他,突然笑容灿烂。 门口,那位头戴斗笠的女子也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不再等后续人的反应,径直离开。 “哇,继续一起读书啊。”最没有顾忌的顾幺儿大声说道。 “若是如此,我便只能退学了。”也有人冷冷说道。 “自然。”袁端平静看着台下的人,“白鹿洞并不会强留任何一个读书人,只愿你未来天高海阔,一往无前。” 那人许是没料到这么直接,脸色青白交加,直接甩袖而去。 “院中还有很多事情,你们都散了吧。”袁端疲惫挥了挥手。 娄素欢呼雀跃地绕着江芸芸打转:“你可真厉害,舌战群儒啊,我都没机会上场。” “还行吧。”江芸芸懒洋洋说道,“困了,早上起得太早了。” “那我送你回去。”娄素开开心心走着,突然又停下来,不可置信看着角落里的女子,“娘!” 正是刚才站在最前面,带着帽笠的女子。 “刚才我就听声音好像你,可身边那两个丫鬟我都不认识,我都不敢认。”娄素委委屈屈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江芸芸打了个半个的哈欠,立马收了回来,乖乖站好:“娄夫人。” “果然是应天府的小解元,小小神童,不仅学识渊博,更会懂人爱人,今日一见,更觉气度非常,朝堂上未来有您这样的官吏,当真是幸事。”娄夫人温柔说道。 江芸芸被夸得小脸红扑扑的。 “娘是借故出来的,这两人是外院的人。”娄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读书辛苦,都瘦了。” “不辛苦,是之前打架被关紧闭饿瘦的。”娄素把小脸凑上去,闭上眼蹭了蹭娘的手心。 “我与珍儿有话要说,就不打扰小解元去休息了。”娄夫人看向江芸芸,颔首说道。 江芸芸等人恭恭敬敬目送母女两人离开。 “哇,娄夫人看上去读书很多的样子啊。”顾幺儿感慨着。 “这位娄夫人也是书香世家出身,据说当年出嫁带了十车书。”王阳明敬佩说道。 江芸芸听得连连点头,随后回过神来,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阳明摸了摸下巴:“我忘记和你说了,娄素的祖父算起来也是我的老师,跟着学了几个月。” 江芸芸啊了一声。 “之前归乡时,受教过几月,就是听了他的课,我才去格竹子的。”王阳明一脸沉重说道,“什么也没格出来,可见我的圣人路不是这一条。” 江芸芸一听圣人二字,主动带上八百米滤镜,握着王阳明的手说道:“你别学其他人,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对了!你一定会成功的!知行合一!” “我就说最了解的我一定是你。”王阳明大受感动,反手拉着江芸芸的手。 两人想看泪眼,各自觉得对方真好啊! 江芸芸冷静下来后,抽回手:“说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阳明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说道:“监督你读书的。” 江芸芸眼皮子一跳。 “你老师去信给你李师兄,但你李师兄的儿子身子不好不能远行,我爹自告奋勇把我扔过来了。”王阳明摸了摸下巴,“反正江西我也熟。” “所以,今天开始……”他振臂高挥,“读书!读书!一起读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王阳明是见识过江芸芸的模拟考的, 那种高强度的考试,紧张到极致的压力,不能停止的学习, 一连三个月的连续考试, 结束后叠起来有大拇指高度的卷子, 人的精神会在这一时间段里会慢慢疲惫, 然后亢奋, 到最后习以为常。 麻木的状态未必是不好的,等科举进了考场时,所有的一切都会让考生格外平静。 王阳明断断续续学了几次, 每次都累到不行就小手一背,溜溜达达跑了, 当时他就是隐隐有所察觉江芸芸其实是个认真地性格。 但这次监督他读书, 年轻的王阳明还是被江芸芸卷到了。 太卷了, 卷飞了。 这人要是又聪明又勤劳,那是一点嫉妒也升不起来,只会觉得恐惧, 并且恨不得理他三尺远。 但王阳明显然是离不开了, 甚至还硬着头皮一起读书。 “你干嘛去?”他脑门裹着额带, 一脸憔悴地从卷子里抬起头来,警觉问道。 江芸芸捧着一大堆卷子,无辜说道:“卷子写好了,我去给山长和学长批改吧。” 王阳明眼睛瞪大,随后大惊失色问道:“不是有十套卷子吗?” “对啊,昨天晚上熬夜了,写到子时才休息的。”江芸芸不好意思说道,“早上又写了三套, 所以写好了,早点让老师批改好,下午还可以整理题目。” 王阳明听得眼前一黑,神色怔怔地目送他离开,随后升起一股慌张的急迫感。 ——坏了,他已经写好了十张,我才写了五张。 王阳明急了,急得嘴巴都要上火了。 那边江芸芸溜溜达达去找山长,可远远瞧见山长院中都是人,瞧着很热闹,她踮起脚尖看了看,瞧着屋内情况激烈,连监院闻实道都被人拉住了,瞧着脸色一脸为难。 她听到那些人苦口婆心的话——‘我家女儿也很想来’、‘娄家可以,那我们张家怎么就不行’等等。 她察觉不对劲,重新拎气卷子溜溜达达跑了。 学长们有些在上课的,她留了卷子,要是正在喝茶摸鱼的就被她当场抓获。 “你这个卷子写的也太快了。”学院里教春秋的就一个老师,见了她就想跑,“哎,才三天,怎么又来了,之前写好卷子不是说休息休息嘛。” “休息了啊。”江芸芸站在门口,委委屈屈说道,“不是那天下午去钓鱼了吗?还被山长当场抓获,辛辛苦苦钓的鱼,一条也没吃到。” “那可是山长的宝贝疙瘩,一日三顿喂着的,就你胆子大,还想捞来吃一下。”教授诗经的老年学长笑着打趣着,“你诗经已经学得很好了,我是看不了了,你找年轻人讨论去。” 江芸芸自来熟地分着试卷,嘴甜说道:“张学长的阅历可是其他人比不上的,给我掌掌眼。” 张学长被人哄得笑逐颜开,捡起她的卷子看了看,满意点头:“就这一手字,真是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了。” 有学生悄悄地凑了过来。 自从江芸芸帮娄素辩论后,学院里对江芸芸的态度就分成三股。 最多的自然是对此事义愤填膺的,寻常的是再也不和江芸芸等几人说话的,远远见了也是一脸厌恶地走开,激进一点的,甚至还会在各大场合,甚至是学院的报刊中大肆批评此事。 娄素最近都忙着投稿反驳这些人的观点,之前没机会上场,现在可算找到机会了,期间还有顾幺儿文理狗屁不通,但词句格外粗鲁,细品又觉得非常有道理的文章。 还有一部分是对此事报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只是读书而已,于他们这些考科举的人并无太大的威胁,只是他们对娄素的态度也不太热忱,远远见了面,打个招呼点点头便自顾自离开了,瞧着还有点高风亮节的气度。 还有一小部分,大都是丙班的同学,可以说是对江芸芸马首是瞻,对娄素这位大方有钱的富家子弟也是颇为喜欢的,虽然一开始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没几天就磨磨唧唧凑上来了。 “哎,这个题目也太难了——‘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前面这半句来自《大学》的‘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意思是人还不如鸟,后半句则是《诗经》上的内容‘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所以周文王和鸟有什么关系啊?”丙班的同学凑上来,抓耳挠腮说道。 李学长嫌弃说道:“看题目如何只看表面,他说大学你就只想着大学吗?虽然是诗经的考题,但你若是只看后面那半截可就直接罢黜了,难道诗经中就没有和上半句有关的话吗?” 学生摸了摸脑袋,悄悄抬头去看江芸芸。 “《诗》中有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意思是栖息在山丘树林中的黄鸟缗蛮的叫声不断。” 江芸芸慢条斯理解释着。 那学生骄傲点头:“我知道啊,这句话,我会背的!” 李学长叹气地摇了摇头。 江芸芸又笑:“所以孔夫子读到此句时,有所感慨——‘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所以这道题目是用周文王文质彬彬,谦逊有礼的性格做举例,我们再推出其实这道题目的要点是‘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那你答题怎么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答,我还以为是要各司其职呢。”学生不解问道。 “各司其职自然是可以的,但我这个角度更是尊崇自己的内心。”江芸芸解释道,“两者都是可以的。” “你这个更进一步吧。”丙班的同学叹气,“你的脑子转的真快啊,饶了好几圈。” 有人轻声冷笑一声:“什么转了好几圈,自己都不知道各司其职,不知道好好读书,安分守己,就知道弯门邪道,自然写不来你的观点。” 丙班的同学不耐说道:“你要吵架,扯我做什么!” 江芸芸凉凉说道:“各司其职,安分守己,你就不要偷偷看我的卷子了,也不怕把你带坏了。” 学长们对视一眼,纷纷咳嗽一声,把其余人都打发走了。 自从那场辩论后,江芸一改往常和善爱笑的样子,一个不高兴那可是主打一个咄咄逼人,能把人说的羞愤而走,半个月的时间,学院内打遍天下无敌手,江怼怼之名闻名遐迩。 那甲班的学生果然又气又急,还有点被抓包的不好意思,捂着脸跑了。 “咳咳,注意点。”李学长咳嗽一声,“到底还是同窗呢。” “是他们先说我的。”江芸芸可委屈了,“我现在每天都在读书呢。” 李学长一颗心本就是偏的,哎哎两声,和稀泥:“读书好,那我们就安心读书,不要理会其他人。” 江芸芸花蝴蝶一样在学长的办公室里扑棱着翅膀,花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把批改后的卷子都拿回来了,兴冲冲回去批卷子了。 “不过女子读书也太惊世骇俗了,学院里讨论之风不减,也太耽误学习了。”人走后,有人轻声抱怨着。 李学长抿了一口茶,笑说着:“这是山长才要考虑的问题,我们只要好好把学生教好了就好了。” —— ——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就到年底了。 江芸芸考试也不耽误练习骑马射箭,她现在的骑马和射箭已经很不错了,可以骑马快跑,也可以满弓小弓,拉开大弓。 “只要你骑在马上能射中靶子了,你这门课就结束了。”窦扬满意说道,“你学得很快,这个考试只要适应一下应该就可以出师了。” “要射中红心才能好。”江芸芸对自己提高要求。 窦扬也跟着点头:“你要是愿意做到这个要求,自然是最好。” 王阳明和娄素站在一起,吃力地拉着小弓。 “他是怎么做到早上天不亮起来读书,上午上课,中午写功课,下午还去练骑射,晚上还要研究数和易的?”王阳明心如死灰问道。 “一直如此,从未改变,而且背谱子特别厉害,笛子也吹得有模有样了,啊,和他在一起后,显得我蠢得要死。”娄素唉声叹气。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继续一脸菜色地拉着弓。 拉不开,真的拉不开,胳膊抖得厉害。 白鹿学院除了四书五经的常规课,还有君子六艺的课,江芸芸赶在年前一个个都结课了。 礼课的老师是个古板的老头,自从那件事情后就一直不太喜欢江芸,但奈何他的礼仪学得非常标准,所以还是捏着鼻子给人打了优秀的表格。 乐是闻实道教的,他已经对江芸芸死心了,这位小神童能出师全靠记性好,谱子背得贼溜,在学会如何吹出声和换手指后,之后的课程流畅得一泻千里,跳舞的动作也有模有样的,是完全不需要操心的好学生。 书的老师还除了书法还兼文章写作,江芸芸的字是被黎淳用大量的字帖喂出来的,不论是寻常字体还是馆阁体,一点错也挑不出来的,至于文章写作,江芸芸的文章常年在布告栏上贴着,根本就不需要他评价,所以他也只能目送这位小神童成功结课。 最舍不得还得要是数的老头,这个性格出了名古怪的小老头只有对着江芸芸才是和颜悦色的,两人说话时外人基本不能插嘴,谈论到兴奋起来,小老头三更半夜去敲江芸的大门,嘴里念着‘我就知道你还没睡’,然后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江芸芸拉走了。 射和御还未结课,因为她的要求太高了,不过两位学长都是很看好她的进一步要求的。 “好好的读书人学什么骑马射箭,有辱斯文。”有人悄悄骂道。 坐在树上偷冬枣的顾幺儿狠狠用枣子敲了敲他们的脑袋。 ——浪费了我三颗枣子。 顾幺儿怀里兜着一大兜枣子,像个小猴子一样爬下树后,不高兴地嘟囔着。 没多久,袁端和闻实道来到枣树前,惊讶发现东面那一片的枣子消失不见了!! “我枣子呢!!”袁端失神说道,“我那么多的枣子呢。” “是不是你们摘的!”闻实道看着三个拿着枣子的学生,质问道。 三人自然是连连摆手。 “不是的,是有人用这个砸我们。” “为什么捏在手里,就,就看着还挺好吃的。” “就吃了几个!!这么一大片我们哪里爬的上去的。” “好啊,还说不是你们!”袁端愤怒了。 书院里就两样东西,他是日日惦记着,时时要看的。 一个是紫阳书院边上的鱼池。 一个是先贤书院二门花圃内的枣子树。 现在没一个能安全活着的。 三个学生就这样被揪去挨骂了。 —— —— 白鹿洞在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天的时候举行了一次完全模拟科举考试的期末考,江芸芸不出意外地得了第一,娄素五十三,王阳明也有六十一。 考完之后,大部分学生都兴奋地下山归家过年了,几日时间书院就差不多全空了,不少打扫做饭的仆人也都各自归家去了。 江芸芸选择在书院过年,她放缓了自己读书考试的脚步,开始每天泡在校场上骑马射箭,一开始她在马上甚至不能拉开弓,到现在已经可以面前射出去,只是基本上半途就摔了。 这门功课,顾幺儿是学得最快的,现在基本上已经能射中靶子了,他开始要求自己正中红心。 大年三十那年,袁端和闻实道组织剩下的学生一起过年,开了五桌,江芸芸四人自然是坐在一起的,占了一桌,不少想要避嫌的人宁愿挤在一起,也没有主动坐过去。 “你怎么不回去?”江芸芸也不生气,吃饱肚子后好奇看向王阳明。 王阳明不爱吃饭,喝了几口酒就歇下来了,掏出从御书阁二楼借出来的道书,神采奕奕研究着,连年都无心过了。 “来来回回麻烦死了,而且我是陪你考试的,等你觉得自己学业大成,能一举夺魁了,我们一起回北京去。”王阳明信誓旦旦说道。 “那你怎么也不回去?”江芸芸又去问娄素。 娄素蔫哒哒坐在椅子上,叹气说道:“我娘叫我先不要回家,家里吵架了。” 江芸芸惊讶:“是你读书的事情吗?” 娄素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十五了,过了年就十六了,我爹和我祖母希望我能回家嫁人。” 江芸芸沉默了,就连一直低着头啃冬枣的顾幺儿也下意识抬起头来。 “我爹说宁王府派人来提亲了。”娄素叹气说道。 江芸芸听得眼皮子一跳:“为上高郡王?” “对。”娄素揉了一把脸,“他还未婚配,又是他亲自来求娶,我爹很是满意。” 顾幺儿不悦说道:“朱宸濠不是好人,你嫁给他不好!” 娄素没说话,只是盯着手心的枣子,低声说道:“你说枣子怎么就整天挂在枝头,不能长脚跑了呢。” 顾幺儿看着咬了一半的枣子,小眉头歪了歪:“那不是吃人嘛。” 娄素笑了笑,咬了一口枣子。 “那你是什么打算?”江芸芸问。 “我自然是拒绝,我也觉得他不是好人。”娄素笑说着,“所以家中吵得厉害,我娘叫我先不要回家,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呢。” “那我去年是在京城过的。”江芸芸说道,“当时还买了烟花爆竹,很好看的” “学院里不能放,真是可惜。”娄素说,“每年过年,南昌城的烟花都要响到天亮的。” “吵死了。”顾幺儿嘟囔着,“去年整个正月都好吵,我都睡不好了。” “我也是。”娄素也跟着抱怨着。 王阳明抽空说道:“你们这是修道不到位啊,心若无物,自然是无物的,管他什么烟花炮仗。” 娄素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笑说着:“对啊,我管他什么朱宸濠,上高郡王,狗屁玩意,来!喝一杯!” 她举酒,大声说道:“让我们送别今年,欢迎明年,逡巡一年终有别,万象更新春又归!” 不少人酒足饭饱,听到动静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顾幺儿也跟着举起茶水来:“喝,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对,年来一年又一年,三百六十为己度。喝!”王阳明也跟着笑了起来,“让我们都在新的一年得偿所愿。” 江芸芸也跟着举起茶水来:“那就如愿吧。” 四人对视一眼,各自仰头喝完手中的茶酒。 “对了。”娄素喝完手中的酒水,笑脸盈盈说道,“还未真正的自我介绍过,我叫娄素珍。” 第一百九十六章 , 整个年月里,江芸芸一个人独占校场,骑射技术一日千里, 现在已经能骑快马, , 也能装模作样的拉开弓, 是射不出去箭, 次次落空。 窦扬已经非常满意了,?样的进步水平在教书? “学,哪有学不会的骑射, 她整个人都开始抽高了,而且形也不似之前的消瘦, 因为衣服和裤腿都短了一大截, 乐山 窦扬点头?, 你今后也不带兵打仗,其实学到?样已经很不错了。” 江芸芸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原本细弱纤细的胳膊, 如今也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样的形让她上柔软稚嫩的气质稍微减退了几分。 ?一个?月里, 娄素和王阳?也能成功的射出箭来, 算是正式进入射箭的门槛了。 最厉害的还?是顾幺儿,不亏是家学渊源,还不会走路就开始骑马的小孩,骑射功夫肉可见进步了,已经能在马背上来箭不虚发,十次里也会有一次射中红心了,而且?益于山??一个月里非常有空,拉?他就是读书, 赶在开学前不仅把启蒙书都写完了,还把四书都过了一边。 “要是不?学点,那些人骂我,我都?不懂。”校场上,顾幺儿义正言辞说,“现在我右手能写字,左手能打人,强到可怕。” 娄素竖起大拇指:“还?是幺儿厉害,上课写文骂人,下课约人打架。” 顾幺儿?意坏了,拍?胸脯梆梆响:“你放心,一次也没输。” “可不是,禁闭室三天进次。”王阳?笑,“关门的张伯都认识你了,还有一床专门给你睡的小被子。” 顾幺儿大睛扑闪?,大声说:“吕氏春秋说过:‘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那些人胡说八,还骂江芸和娄素,而且我也觉?江芸和娄素一点错也没有,读书就读书,哪有什么男女区别啊,我就要骂他们的,要是骂不过我就打他们的。” 江芸芸猛地回头,炯炯有神??顾幺儿。 顾幺儿被他??一头雾水:“干嘛?我啊?” “你刚才说了一句吕氏春秋的话!”江芸芸激动说,“也太棒了吧,我们幺儿,已经是个超级厉害的小孩了。” 顾幺儿被夸?晕头转向,小脸红扑扑的。 “为了庆祝?个大喜事,下午我们下山吃饭吧,顺便我去买个衣服来,乐山心疼钱,整天做针线,把睛都做坏了,不值?。”江芸芸大手一挥。 “还是回来吃锅子吧,我们买点菜来自己回来煮。”娄素见缝插针说,“马上就要开学了,?天还冷?很,吃个热的暖暖,而且开了学,直学肯定不让我们在屋内生火,再吃就没?吃了。” 江芸芸和王阳?睛一亮:“好啊。” 四人开开心心借了学院的马车去山下,顺还把乐山接了过来。 ——“他还没逛过学校呢,现在有空带他来??。” 江芸芸笑眯眯解释?。 “乐山做饭可好吃了。”顾幺儿也跟?说。 “你?下人还真不错。”王阳?笑。 江芸芸摇头:“不是下人的,是我雇来照顾我的,我每个月要发工资的。” 王阳?不解,娄素也好奇?过来。 “就是大家都是一样的。”江芸芸了,笑说,“我不需要仆人,他可以是陌生人,也可以是朋友,甚至是亲人,我有需要人,就去雇佣陌生人来帮我做事情,?是钱货讫的事情,算不上人关系。” 王阳?惊讶地瞪大睛,被她惊世骇俗的言论惊住了。 “哎,你都雇了,就是你的仆人啊。”娄素不解问。 “签了合同的!”顾幺儿也跟?大声说,“要是乐山可以走,那也是可以走的。” “仆人也可以啊。”娄素不解问。 “但我们也不会欺负仆人耶,我们逢年过节也会给他们发钱的。”顾幺儿又强调?,“而且他们做五休二。” “我们家也会啊。”娄素也跟?说,“我娘管家一向抓大放小,?家中仆人还算宽厚,提了每了个人的月钱,一个月也能休息四天的,逢年过节也都是发礼钱的,不过?起来没有其归家大方。” 顾幺儿歪了歪脑袋,觉?她说的和自己说的是不一样的,但又不出来了,又?江芸芸是笑眯眯的,好大声嘟囔?:“不一样的,乐山是乐山,仆人是仆人,我们没有卖契,我们都是良民。” 娄素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可如此是不好管理宅院的。” 江芸芸叹气:“我也不懂,我娘在管的。” “那我也不懂的。”顾幺儿也跟?说。 “我也不懂。”一直没说话的王阳?摸了摸下巴,“但芸哥儿做什么总是有理的。” “我也?么觉?!”娄素和顾幺儿齐齐说。 五人在山下的集市大肆采购一番,不少人?他们穿?白鹿洞学院的衣服都是便宜卖的,尤其是顾幺儿?张肉嘟嘟的小脸,还有江芸芸笑眯眯的俊秀模样,简直是连卖带送,拉?她们的手非常热情。 “哎,?路上人的是不是便?了。”整日下山溜达的王阳?敏锐问。 卖猪肉的屠夫笑:“?还不是你们学院的事情。” “我们书院什么事情啊?”娄素好奇问。 “就是那个女娃娃读书的事情啊。”屠夫龇了龇黄牙,“你们读书人就是闲?慌,女的读了书,心就野了,到时候谁生孩子啊,都忙?去考状元不成。” 娄素小脸一沉。 江芸芸顺势把人挤走,笑眯眯说:“?是学校打算?年招收女学生了吗?” “是啊,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呢,说是给学校捐了钱才能进的。”屠夫嘲笑?,“?世啊,读个书都要?有没有钱,哎,你们不是学院的学生吗?怎么还问我啊。” 江芸芸接过递过来的猪肉,笑:“我们消息哪有大哥您整日在店门口灵通啊。” 屠夫被奉承?格外高兴,满意说:“不是我说,?天下谁不吃肉,南来北往的,可不是消息都在我?里。” 江芸芸又和人说了几句,?才带人离开了。 娄素不高兴说:“拦?我做什么,那人说话可真难?,我以后再也不在他家买肉了。” 江芸芸笑:“那我们以后就换一家,你和他吵什么,你说东,他说西,他根本就不理解你再说什么。” “那不说怎么知不行。”娄素反驳,“学院里的读书人,我反驳的时候,你不是都没说什么嘛。” “你也说是学院里的人了,他们是读书人,你觉?而他们是真的不懂吗,不过是装作不懂,不愿意承认罢了,还有就是被根深蒂固的法所桎梏,所以无法跳脱出来,?些情况在民?更是常见,学院里才?少人,?条集市上有?少人,你还打算一个个说过去嘛。”江芸芸笑。 娄素还是有些不高兴:“难就不说了嘛,任由那?偏见在发酵,到时候说的人?了,三人成虎,?可如何是好。” “与其是说,不如去做,要有越来越的女子来读书,??流言自然是不攻自破。”江芸芸说,“而且就算要说,也不要和?些没有关系的人说,去和有关系的人,去打通他们的门路才是最有效的,比如山?和监院,他们才是有能力打破?个偏见的人。” 娄素沉默。 “也不知学校招收女弟子是怎么样的说法?”王阳?及时问,“不是说有教无类嘛?我还以为跟招普通弟子一样,要考试什么的。” “普通女孩大部分都是不识字的。”娄素说,“反而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自小家中请了老师的,考不考试,区别不大。” 江芸芸拉?几人去了镇上最大的酒楼上。 酒楼内果不其然有人在讨论?件事情,因为镇上来了不少人,大堂里还有不少?显穿?华服的外地人。 “我们??他们怎么说。”江芸芸说。 “我要说,女人读书就是伤风败俗,白鹿洞好好的名声就要被毁了。” “您瞧?还是没?懂的,山?没觉?毁了,你一个年过半百,科举都没考上的人说毁了。” “你个丫头伶牙俐齿,给你读了书还了?。” “我读不读书都是伶牙俐齿,可见还是有些聪?的,有些人读了书还是笨嘴拙舌,要我?还是别读书了。” “哎,你怎么说话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嫁不嫁?出去,要你管。” “以后读了书,?谁敢要你们?些心野了的女人。” “你还能管到所有人不成,再说了,我才不要……呜呜……” 角落里穿?粉色衣服的小姑娘被自家仆人连拉带拽拖走了。 “你们瞧瞧,读了书就是?样的,?世是要乱了啊。” “可不是,阴阳失调,实在是有违伦理。” “要我说,今年冬日?么冷,就是老天爷的警告。” “可不是,好好的学校,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啊。” “别担心,我?有人去江西布政司了,还去找了九江的知府,肯定能把?股歪风邪气杜绝的。” 底下有不少女子打扮的人,那些人谈论?些事情并未避?她们,反而越说越起劲,恨不?自己亲自上去把书院砸了。 “真是晦气,我碰到那些女的就要啐她们一口的。” 一侧的白衣少女闻言,施施然坐?,面前是一桌的丰盛的饭菜,虽带?斗笠,但不屑的目光隔?轻纱传了过来,是冷笑一声:“也不??自己几斤几,还要不要在江西混下去,再口出秽言,我定拔了你们的舌头。” 那些说话的人声音骤然消息。 “哎哎,你谁啊!?么嚣张!” “就是,什么母老虎,破烂玩意啊。” “别别,别说话了,你?她后那个护卫的腰牌,?好像是南昌府最大的那个漕帮家的红鲤鱼标记。” “他一个土匪头子的女儿也……啊……”那人突然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地捧?自己掉出来的门牙,嘴角留下滚烫的鲜血,他捂?被筷子抽红的嘴巴,吓?脸都白了。 站在女子后的英武男子冷冷说:“小姐读书在即,不宜出人命,不然今日你定然是出不了?扇门的。” 原本还侃侃而谈的人见状,立刻慌不择路跑了。 “他们没付钱!”娄素疾手快喊。 跑堂和掌柜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把人留下,一拉一扯,众人闹?更是没脸了。 娄素在楼上笑?不行,最后还是江芸芸把人拉回来。 那个白衣少女?了过来,偏又没有动静。 五人也好溜溜达达跑了。 “你?,找有钱人家的小孩来也挺不错的。”江芸芸上马车后,笑,“至少没人敢随意欺负她们。” 其余三人都是面露沉思之色。 刚回到书院,监院就把娄素叫走了。 “就叫我一个人?”娄素犹豫,“是什么事情啊?” 门童摇头:“是?么吩咐的。” “那你先去吧,我们还要洗菜切肉,肯定等你一起吃。”江芸芸把人打发走,“就在我的那个院子里吃,锅碗瓢盆都有了,你弄好了就可以直接过来了。” 娄素好一头雾水地走了。 等四个人忙活了半天,菜都切好了,火也升起来,江芸芸甚至还指挥乐山炒了锅底,准备了调料,刚坐下就?到娄素一脸古怪地回来了。 “怎么了?”王阳?好奇问,“脸色瞧?不好?是你家中来信?” 娄素摇头,过了一会儿又说:“我开学后要换班级了?” 江芸芸抬头:“换哪里去啊?” “山?说学院因为房屋修缮缺少钱银,有不少商贾感怀之前江芸的辩论赛,要送女儿来读书,山?原本是不同意的,但?些商贾非常慷慨,各自出巨资买了名额,不是修缮了一?屋子,就是给了东西,甚至还有人送了不少书籍给御书阁。”她,摸了摸鼻子,“山?迫于无奈,学院收了那十三个女子。” 江芸芸眨了眨。 原来金钱的力量?么伟大。 顾幺儿盯?已经冒出小气泡的锅面,也不耽误吐槽:“山?的帽子亮亮的。” 王阳?点头:“如此倒也绝了一大部分人的嘴,毕竟是富商巨豪出钱给自家女儿买个名声,就连官员也不敢随意施压了,免?坏了自己的政绩。” “怪不?今日那个白衣女子如此凶悍。”乐山小声说,“?说漕帮都是厉害的人,谁也不敢惹。” 娄素的睛越说越亮:“因为她们是初来乍到,怕一开始在学校里有是非,所以单独在紫阳学院开设学堂,今后边学院的小门都要被锁上了,不过学?都是相同的,学的也是四书五经,君子六艺有兴趣也可以学的,而且衣服穿?都是一样的,也有绿色的腰带哦,所以我要过去?正儿八经的斋?!” 她大声宣布?:“以后要叫我娄斋?了。” “恭喜我们的娄同窗荣升斋?。”江芸芸笑,“快来吃饭吧。” —— —— ?个女子学堂的事情果不其然引起开学的风波。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可你现在读书的桌椅是袁州府兴旺阁家的大小姐出的。” “我如何能和女子一起读书!我要去找山?。” “山?和学?的破烂院子都是临江府醉仙楼和吉安府醉茶阁,为了自家小姐修缮的。” “为钱折腰!太无读书人风气了!可耻啊。” “?说广信府最大的书肆老板和南康府最有名的印刷坊的老板,给御书阁捐赠了三百本书,还说今年凡是白鹿洞学院的人凭?入学证?,去他们那边买书印刷,可以直接减价。” “人怎么可以为金钱折腰,现在男女混读,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南昌府最大的漕帮替学校修了三十?宿舍,?到没,就那一排崭新的,床和被子都有了,我们今年可以实现,山?画了三年饼还没有实现的,人一?宿舍的愿望,?了,宿舍价格还不会涨价。” 原本沸反盈天的喧闹声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衣食住行,被人拿捏住了。 那些尊贵的富二代姑娘们自己拎?小布袋,目不斜视去了紫阳书院。 拜托,送她们进来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日子吵吵闹闹?过去了,也不是没有?官的过来,是山?一脸无奈地带人逛了逛修缮好的屋子,又不经意带他们去?破破烂烂的屋子。 “学院的人是越来越?了,?亏了张家援助的宿舍。” “那些桌椅之前都坏了,之前还有人摔到骨头了,我??可真是心疼,?亏了齐家和章家大义慷慨啊。” “我和学?们的院子破就破点,我们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但是现在学生买书?书都有了门路,我?一把老骨头能做到?样,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那些官员??不?不落荒而逃。 你要是说伦理德,我可以连绵不绝八百句。 但你要是跟我说钱,那我好先走一步。 就连布政使?到?些场景也半晌没说话,是临走前无奈说:“外面都吵翻了,孰是孰非,今后可要你一并担?了。” 袁端是??他笑:“我是山?,要考虑的永远都是读书的事,女子要是真的都能?理,养育的后代必定也会是?理的,天下大同不就是天下识礼吗。” 布政使几人没有说话,是摇摇头走了。 “不过是读书,没到?么?人会送女儿进来。”闻实见人走远了,才小声说。 袁端摸?胡子,??湛蓝的天空:“现在是各取所需,但谁知未来呢。” “?了,三月三不是要踏春吗?你组织边人稍微见一见。”袁端回过神来吩咐,“远远见一面就好。” “我现在就担心?些都是年轻的男女,要是有个万一……”闻实担忧说。 “所以你要?住了,也希望那些人不要?么糊涂。”袁端摇头,“所有事情一开始都是难?,要是那些女子真的有?个读书的运,会自己争出来,要是实在没有,我们也是努力过的,??起?日其归说的那些话了。” “行,那都是自愿报名吧,男的让其归带队,女的让美善带队,让他们各自认认脸。”闻实很快就确定了领头羊,“希望不要出乱子才是。”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月三上巳节, 学院按照传统需要举行祓除畔浴的活动,也就是老师带着学生结伴去水边沐浴,称为“祓禊”,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进, 多了曲水流觞和郊外游春两项活动。 出发前, 山长亲自为此次参加活动的学子们佩戴兰草。 学院里的读书人大都不爱动弹, 年纪大的就不参加了, 又听说这次是江芸带队,有骨气的读书人大都不愿参加,结果没几天就听说这次活动隔壁紫阳书院的大小姐们也要参加, 又有不少人没骨气地好奇报名了。 所以这次出门爬山的人浩浩荡荡,为学院之最。 “这些大小姐娇滴滴的, 别爬到一半走不动了。” “我们爬山, 她们来干什么啊。” “哎, 江斋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啊。” 江芸芸正和顾幺儿一起收拾弓箭,闻言摇了摇头:“不清楚的。” 大家一脸不信,只觉得江芸这人背叛了他们, 和那些女学生站在一起, 但碍于这人最近怼怼的功力实在厉害, 就不好意思多问。 白鹿书院这边,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紫阳书院那边也是格外热闹的。 “带不带面罩都可以的,咱们现在是读书,不要管那些禁锢。” “鞋子要换好穿点的,最好厚一点,等人谁走不动了,大家相互搀扶一下。” “吃的啊, 别带了,学院准备了吃食,到时候我给你们拎过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出门玩,但出门玩肯定不会是坏事的。” “别害怕,大家都在一起呢,要是有人出言不逊,我找其归去揍他们。” 娄素非常有斋长的派头,穿着学院的校服,站在同窗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这次有十个带队老师,监院闻实道是领头的,他来来回回,两个院子各自跑了好几趟,确定都准备无误了,这才大手一挥出发了。 两边的人在山门门口整队遇上,各自目不斜视得站着。 “咳咳,其归你们队伍人多,你们先走。”闻实道只当没察觉到诡异的气氛,笑说着,“就五老峰的东面,今日不比赛,走走停停即可。” 江芸芸笑眯眯点头,小手一挥:“走,我们出发。” 等一行人离开后,闻实道这才对娄素等人说道:“我们今日爬山,爬不上的人要提早说,我让人给你们安排轿子。” “小小五老峰!拿下!”娄素信誓旦旦说道。 闻实道没说话,看着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小姑娘,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出发吧。” “为什么我要走在后面。”有个小娘子不高兴问道。 娄素扭头去看她,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笑眯眯说道:“明珠肯定是很厉害的,但我们也要照顾一下其他姐妹啊。” 说话之人乃是南昌水运漕帮家的大小姐,娄素等人在酒楼惊鸿一瞥的白衣女子,杜明珠。 许是家中做得的是水运买卖,她虽长得颇有江南女子的温婉柔美,但性格却格外江湖豪气,半点也不肯认输。 “是啊,慢慢走也好啊,风景这么美,免得到时候他们走快了,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反而耽误我们看花看树了。”说话的人是广信府东同书店的老板的小女儿章才储。 章才储性格温柔,是所有女学生里学问最好的,据说还不会说话时就开始看书,可是广信府远近闻名的小神童。 “先走吧,我昨夜和紫娘扎了几个风筝,到时候我们可以去放风筝,三月三正是放风筝的好季节呢。” 说话的人是南康府巧制坊的二小姐,齐玉溪。 紫娘则是袁州府兴旺阁家的大小姐,随红玉。 大家虽在家中颇为受宠,但也极少能这么多人一起爬山,一时间也颇为开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几日可有难处?”闻实道跟在队伍后面,随口问着娄素。 娄素小手一挥,大气说道:“大家都好得很,读书很认真的,月底考试说什么也要争一争主榜的。” 白鹿洞学院每次考试都和正式考试一样,名次分为主副榜,各五十个名额。 “那就好,学院对你们管束颇多,你们可有哪里觉得不方便。”闻实道又问。 娄素摸了摸下巴:“这个我要问问同学们了。” “行,你问问,能解决就解决。”闻实道笑说着。 一群小姑娘开开心心爬着山,时不时摘点花,又或者念几句诗,高兴极了。 对面的江芸可就不好受了,一群人围着她打转。 “做什么!”她伸手把人哄走,不高兴说道,“挡着我走路了。” “那些女学生怎么不见了。”这是好奇,看热闹的人说道。 “肯定是走不动了,在下面哭唧唧呢。”这是鄙夷,满心不悦的人说的。 “哎,你是斋长和娄素关系又这么好,怎么也不让我们认识认识。”这是抓耳挠腮的丙班同学。 顾幺儿听了一会儿就觉得烦,整了整小弓箭跑了。 他打算打个野鸡小兔子加餐。 王阳明也打算走,但是江芸芸眼疾手快抓住了。 王阳明性格好,眼神尖,说话有趣,每次都能一下抓住说话人的心里,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在白鹿洞书院名声极好。 江芸芸一直怀疑,那个王阳明心学说不定是心理学呢。 王阳明不得不苦哈哈留了下来,对着越来越多围上来的人四两拨千斤地打着太极。 “哎,你见过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没有啊。”还是有人见缝插针挤进来,拉着江芸芸说道。 江芸芸小脸一板,严肃说道:“什么小娘子,是我们的同窗,你要是再这么流里流气说话,我就告诉监院去,让他打你手心。” 那人瘪嘴:“我就是好奇,都在一起读书一个月多月了,我们还没见过面呢。” “有什么好见面的,自己读自己的书去。”江芸芸无情说道,“二月的月考你是不是两榜都没进。” “哎哎,出门玩呢,说什么读书的事情。”那个学生落荒而逃。 一行人磨磨唧唧得走着路,没一会儿就听到有女孩子的欢声笑语声,下意识停了下来,往后张望着。 原本说说笑笑的女孩子们一看到他们就不笑了。 “咳咳。”江芸芸只好从人群中挤出来,和站在队伍后面的娄素四目相对,然后各自咳嗽一声。 “那个……你们打算去哪里休息啊。”江芸芸被人戳了戳脊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想去放风筝,去山顶。”娄素也老实巴交说道。 两人说完又沉默了,各自挠了挠下巴。 “我们也是要去山顶看看。”江芸芸的背都要被人戳紫了,只好龇牙咧嘴说道,“那我们一起走吧。” “你们先走,我们慢慢走。”章才储和气说道。 女孩们还挺团结,说不走还真不走了。 江芸芸被人嫌弃了,只好转身,把男同学都往上赶。 “走走走,少搁这里碍事。”江芸芸轰着人继续往山上走。 男同学们只能梗着脖子先走一步了。 “看见他们就烦。”杜明珠见人走远了,不高兴抱怨着。 娄素扭头,认真说道:“不要这样说,其归说不能去树立敌人的。” 杜明珠小脸沉着没说话。 “明珠就是心直口快而已。”章才储轻轻挽着杜明珠的手臂,“刚才你说你爹那一次春日带你和你娘去寺庙了,然后呢?” “然后因为长得太凶,不给他进入,我爹不甘心,爬墙进了寺庙,被抓了个正着……”杜明珠一脸嫌弃。 “看我编的花环好看吗。”随红玉的手格外巧,听说雕刻的手艺更厉害,她沿路摘了不少花,没一会儿就变出一个漂漂亮亮的花环了。 她轻巧在娄素和杜明珠头上各自带上一个,笑说着:“真好看。” 娄素摸了摸花环,咧嘴笑:“肯定好看的。” 这边小姑娘们开开心心得打打闹闹。 江芸芸那边也很热闹,但都是闹心的,不停有人唆使江芸芸带他们去会会女同学,美其名曰:都是同学。 江芸芸面无表情地把他们都赶走了。 她其实不想今日出面当这个领队的,奈何闻实道大笔一挥,根本不听她的话。 女学院刚出现,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争取平安带出过一两届,才能循序渐进地开展进一步接触。 现在接触多了,万一被哪个卫道士看到了,可不是又要逼逼赖赖许久。 江芸芸每日都往学长和山长的办公室里窜,很知道现在外面还是热闹。 听说各路言官都上了折子,言论基本上是一边倒,也不知道朝廷会不会有什么举动。 学院现在平静无波,山长显然是力排众难,强背着很大压力的。 今日出门的第一要义,别出事! 只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还是有管不住腿的人悄悄朝着女学生那边溜过去。 江芸芸听到消息后火急火燎去逮人,上去就是狠狠拧了他胳膊一下。 “给我回去。”江芸芸丢脸极了,小身板硬揪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拔腿就走。 得益于整天拉弓骑马,江芸芸觉得自己现在强到可怕。 “其实,若是可以,不若坐下来好好聊聊。”章才储在她第三次窜过来,一手抓着一个人的后脖颈,小脸忙得通红时,忍笑说道。 江芸芸扭头,大眼睛扑闪着。 “之前得益于小解元为天下女子说话,今日小女不才,想自己为自己说此话。”章才储温温柔柔说道。 江芸芸眼珠子都转晕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甚至不知道这事要不要应下来,只好先把登徒子们带走,看了一眼也呆住了的娄素,然后嘴里碎碎念着:“那我去找找闻监院。” 闻实道也是为难,和小孩大眼瞪小眼。 “你觉得如何?”闻实道问。 “我不知道啊。”江芸芸摸了摸脑袋,小声说道。 两人齐齐叹气。 “你说山长为什么要踏青啊。”江芸芸小心翼翼问道,“有什么特别指示吗?我听说外面现在很热闹。” “是啊,多亏了小解元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现在外面到处流传着小解元的锦绣文章啊。”闻实道沉重叹气,“你懂我们一睁眼就听说又有那些大官来的消息时,有多紧张嘛。”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扭捏为自己找一个小小的优点:“那我这不是也给书院打出名声了嘛。” 闻实道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懊悔,当初怎么就觉得这小孩乖得很呢。 以貌取人要不得啊。 “山长没有什么指示,三月三踏青本来就是每年都要做的事情,而且山长临走前只说不要出幺蛾子即可。”闻实道也跟着皱眉,“所以山长是真有什么打算嘛。” 山长年纪这么大了,吃过的盐比那些小孩吃过米的还多,难道真的没料到这些男同窗会如此讨嫌嘛。 “所以,山长觉得可以见面。”江芸芸摸了摸下巴。 闻实道看了过来。 “因为没有说话就是同意啊!”江芸芸小手一挥,“见见面也好,一直这样僵持的关系传出去才是把柄,其乐融融,说起来才是动人。” 她越说越激动,以拳拍掌:“我们用言语说得再好那也是嘴上花花,只有实际行动才是最能打动的人。” 闻实道看着激动的江芸芸,悠悠说道:“我本以为和我山长十来年的交情,已经足够彼此了解,没想到今日才发现原来是你和山长心连心呢。” 江芸芸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然后露出一个乖巧灿烂的笑来。 —— —— 五老峰的东面山顶郁郁葱葱,春日绚烂,百草生长,山风吹过,天高地阔。 如今中间放着一条条案几,桌子上还摆满了食堂做出来的糕点渴水。 男男女女分开而坐,两个斋长排排坐在右边,几位学长和监院则坐在对面,左边的位置。 两边人都不好意思对视着,气氛就好像马上就要沸腾的水,虽然马上就要冒泡泡了,但就卡着那点未到的时间,所以显得格外煎熬。 娄素悄悄推了推江芸芸,江芸芸又悄悄去看闻实道,闻实道只是闭眼装死。 “咳咳。”江芸芸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那个大家应该都是第一次见面吧。” 大家依旧窸窸窣窣的,却还是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 “自我介绍就算了吧。”江芸芸话锋一顿,笑眯眯说道,“人也太多了,介绍完糕点也冷了。” 众人下意识看向桌子上的糕点。 “所以,由我隆重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江芸芸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 娄素许是没想到动作这么大,惊得瞪大眼睛。 江芸芸踱步到女同窗身边,认真说道:“这是我们学院迈出的伟大的历史的一步!” 她说完,就去看娄素。 娄素鬼使神差地用力鼓起掌来,因为有人带头,后面的掌声也三三两两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对劲。 “孔夫子说有教无类,当年是为多少国家培养出了人才,现在我们的袁山长深受儒学教育,完美响应儒家号召,如此朴素的教育平等的精神,而现在,在座的各位都是这个历史的见证人,所有人都会记住这一天……” 江芸芸演讲的口气抑扬顿挫,配合着时不时扬起的手指,哪怕有些人并不服她,在此刻也不得不被她说的话激得满心激动,跟着娄素的鼓掌也时不时鼓起手来。 “有教无类,童子羞于霸功;见德思齐,狂夫成于圣业。”江芸芸话锋一转,目光炯炯地看向所有人,“此刻,我们学院得到了一个质的飞跃,而我们正是其中的经历者。” “对!”娄素大喝一声,手掌都要拍烂了。 “当然,我也知道有些人心里也是有点疑惑的。”随着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江芸芸话锋一转,一脸和气说道,“我们今日聚在这里,就是为了解决此事。” “学院俱时一体,荣辱与共。”江芸芸一脸沉重说道,“我们为了更好的前进,就要拔除心中的疑惑,才能携手与进。” 她说完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向场上所有人,目光平静温和。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道的存在在于你我的心中,而不是他人人云亦云,所以今日大家畅所欲言,但下了这座山,我们只需要记住自己当年选择读书的道,外人的纷纷扰扰,皆不足与所道。” 众人神色一冽。 “都说小解元是个亮堂人,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坐在第一排的章才储温温柔柔地看向江芸,眉宇间格外平和,“我愿意开第一个口。” 她是女学生中年纪最大的,据说是自小身体不好,家中长辈请了大师算过,要过了二十才能婚配,此后余生才能平安健康,无忧无虑,所以家中一直留着她仔仔细细养着。 今年,她刚好二十。 “诚如小解元所说,两边学院若是不能心平气和谈一场,也和外面一般针锋相对,与学校才是最大的坏处。”章才储温和开口。 她长得只能算清秀,但眉宇间有着被诗书浸润过的温和,气质雅致,言辞谈吐温和斯文,总能让人不自觉听进去。 江芸芸满意点头。 “说吧,我们读书你们哪里看不爽了。”直爽脾气的杜明珠暴躁开口,“我们既不能考状元,只是想读读书,既然是圣贤的书,你们能读,我怎么不能读了。” “可这没有先例!”有男同窗说道,“传出去,我们学院会被人笑话的。” 闻实道也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逐渐热烈起来的场景。 江芸芸见情况有条不紊进行着,扑通一声坐了回去,摸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眼珠子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也是格外忙碌的样子。 “你可真厉害。”娄素竖起大拇指夸道。 江芸芸得意一笑,嘴角那个小小的梨涡一闪一闪的。 “若是我们这十三人中有一人进了正榜,你们就休说那些我们不爱听的,读书不就是各凭本事嘛!”杜明珠豪气挥手说道。 男同窗们被一激,纷纷点头赢下这封战书。 “真是斯文败类,男男女女还要说话,真是不知羞耻。”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三人遮遮掩掩地躲着,“我要写折子弹劾他们去,袁端这个山长也是越做越糊涂了。” “对!”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着,“这世道要乱了啊。” “啊啊啊,你怎么流血了!”其中一人正打算走时,突然看中边上的同僚额头上冒出一道血迹来,吓得失声尖叫。 那人迷茫地摸了一下,瞧着一手滚烫的血,然后也跟着尖叫起来。 “小声点!小声点!”最后一个冷静的人瞧着那可怕的江芸好像听到动静看过来了,连忙压着两人的嘴巴,一手拉着一个走了。 他们刚走,只见重重树影里,一个小脑袋拨开树叶,从树冠里探出脑袋,手里还捏着一只一箭封喉的野鸡,野鸡的血滴答滴答流着。 顾幺儿好奇地看着离开的三人,小眉头紧紧皱着,又看了眼对面热闹的场景,歪头想了想,然后悄悄溜下树,跟着他们跑了。 一边鬼鬼祟祟跟在人屁股后面,一边给自己脸上抹着野鸡血。 —— —— 下山的时候,江芸芸找不到顾幺儿急坏了,没一会儿就看到王阳明背着手溜达回来了。 他打量着江芸芸,摸了摸下巴,冷不丁问道:“你会打顾幺儿嘛?” 江芸芸眼皮一跳:“他又做什么了?” “其实算好事。”王阳明笑眯眯说道,“就是有点江湖气,果然是义薄云天的未来小将军啊。” 江芸芸忍不住掐了掐手腕:“仔细说说,怎么个义薄云天法。” 王阳明又不说话了,笑容加深,促狭说道:“你家幺儿肯定很积极和你说,但他现在忙死了,估计没空。” 江芸芸听得眼前一黑。 直到晚上,顾幺儿才偷偷摸摸摸回来,只是眼尖,突然看到自己床上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 但毕竟是一双刚出炉,还不爱读书的眼睛,在黑暗中也格外锐利,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轮廓。 “干嘛吓唬我啊。”顾幺儿兴高采烈跑过去,“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啊。” 江芸芸阴森森问道:“你没话和我说?” 顾幺儿不动了,站在一步之远的位置,努力想了想,不高兴说道:“是不是王守仁这个混蛋告状的。” 江芸芸冷笑一声,不为所动,冷静说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交代清楚,不然休怪我打人无情。” 顾幺儿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说了就不打我了?” 江芸芸听得倒吸一口气。 ——坏了坏了,越听越不是好事。 “那你保证哦。”小孩磨磨唧唧靠过来,坐在她身边,笑眯眯说道。 “不好保证的。”江芸芸咬牙,“你快给我老实交代。” 顾幺儿在黑暗中掏了掏,掏出香喷喷的烧鸡,又是一小包银子,最后才掏出三个硬邦邦的,冰凉凉的东西,摸索着塞到江芸芸的手心中。 “这是什么?”江芸芸眯眼,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看了看,“印章?字不太好看,谁的啊?” “不知道啊。”顾幺儿捧起烧鸡就开始狼吞虎咽。 “你去打劫了!?”江芸芸大惊失色。 顾幺儿歪了歪头,强调着:“是装神弄鬼去了。” 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仔细说说。” 顾幺儿就三下五除二就把后面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原来他见那三个人嘴里骂骂咧咧还说要去告状,觉得这几人要坏事,所以就跟上去,打算让他们回心转意。 如何回心转意。 很简单,装神弄鬼。 如何装神弄鬼。 也很简单,给自己抹一脸血。 “我是这片的土地公,我觉得刚才那些学生讨论得非常好,听得我身心舒畅。” “你们去告状不行,我不高兴了,那个血就是我给你们一个教训看看的。” “女子读书就是好事啊,你们凡人就是屁话多,读个书还叽叽歪歪,我们庙里有女神仙你们怎么不说了。” “别给我逼逼赖赖,小心我扇你哦。” 顾幺儿还装模作样地借着树枝的弹性假装自己飞走了,临走前还撒了他们一脸血,结果低估了自己的体重差点翻车,幸好被躲在树上看热闹的王阳明拉了一把。 “给他们吓坏了。”顾幺儿得意说道,“我走之前他们还在磕头呢,说保证再也不说这事了。” 江芸芸惊呆在原处,嘴角微动,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这些读书人最讨厌了,看到一分,能写成八分,再加两份恶意揣测。”顾幺儿不高兴说道,“所以我要把他们扼杀在源头。” 他说了半天也没见江芸芸说话,悄悄凑过来,小心翼翼问道:“你在生气吗?” 江芸芸看着小孩又黑又圆的大眼珠子,有点无辜,还有点紧张。 顾幺儿这人看似粗鲁,其实性子还是能沉得住气的。 这两月他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两边的情况,因为年纪小,女子课堂走走,男子课堂逛逛,时不时趴在他们边上听他们对于这件事的讨论,甚至还会溜溜达达跑山下去看看。 他很少对这些事情做出评论,甚至会觉得讨论这个事情太无聊了,只是要是有人出言不逊,他还会悄悄举起拳头给他好看。 但他其实也敏锐察觉出山长等人的压力,甚至是江芸芸时不时的沉默,他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溜溜达达跟在江芸芸身后,但心里想来也是琢磨过此事的。 所以今日他看到那三个人自然而然做出了自己觉得正确的办法。 只是他的小脑袋瓜里,总是能相处出其不意的办法。 大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想法。 江芸芸想了想,无奈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有没有哪里摔倒了。” 顾幺儿吊在树上,可不是要磕磕碰碰。 “没有。”顾幺儿见她没生气,这才重新坐回去继续啃烤鸡,“我本来给你打了一个野鸡的,听说山里跑的鸡吃起来最补了,但是为了吓唬他们,不能吃了,等我明天有空再去给你打一只。” “山里野兽多,你不要莽撞地往里面走,很危险的。”江芸芸低着头,摸着手里的三个印章。 “知道了。”顾幺儿含含糊糊说道,“没有马车,走回来太久了,这个烤鸡有点冷了。” 江芸芸没说话,坐在黑暗中沉默。 顾幺儿吃好烤鸡,自己掏出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然后也跟着安安静静贴着江芸芸身边坐下。 薄薄春云笼皓月,树荫满地不得眠。 两人从扬州到江西,在黑夜的游船上,在无眠的晚上,在之前要辩论的前一夜,再许多不可计算的时候,她们都是这样比肩坐着。 原本矮她一个肩膀的小孩如今也和她一样高了,只是面容依旧稚嫩,还是喜欢用圆溜溜的大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一切,然后脑海里是奇奇怪怪的想法。 “这事了了,我们就离开吧。”许久之后,江芸芸低声说道,“我要去考试了。” 吃饱的顾幺儿有些困了,不知何时已经靠在江芸芸的肩上上,小手抓着江芸芸的衣袖,模模糊糊地应下。 ——江芸去哪,他也是要去哪里的。 ——要一直在一起的。 睡梦中,他大声回答的,只是现实中,他困得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江芸芸帮着小孩躺好,然后给他仔仔细细盖好被子,却也没有离开,只是坐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熟睡的顾仕隆。 “谢谢你。”黑夜中,晚风吹过,疏影曳呜,江芸芸的声音也轻飘得几乎听不见。 —— —— 托顾幺儿的福,这件事情的发展到最后开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九江开始流传着让女子读书时庐山山神的说法! 一开始大部分都是嗤之以鼻,但随着故事有声有色的推进,开始有人将信将疑。 “我们三个人的印章都是瞬间没有的,肯定不是丢的啊,那是土地公不高兴了,把我们收走了,说不定要记住我们的名字呢,真是后怕,还好我一直觉得女子读书也是无所谓的,都有女神仙了,现在有女学生也太正常了。” “那只鸡一点血也没有!都没血了,但羽毛鲜艳地跟活的一样,肯定是土地公的仙法啊。” “可不是,我们白鹿洞书院的山长也是人瑞啊,九十五岁!那可是九十五岁啊!响当当的长寿啊,我听说他每年都给庐山各峰祭拜的,三月三踏青你知道吧,学院里都是选年轻人,肯定是送年轻的读书人给土地公看看的,说不定收女学生就是土地公托梦呢。” “别不信啊,山长肯定不会说啊,说出去那不是玷污神仙了吗,但他没反驳啊!没说话就是承认了啊。” 与此同时,大明最年轻的小解元一篇《读书赋》横空出世,瞬间传遍大江南北。 ——上古结绳,伏羲八卦,人文乃兴,皇帝垂衣,仓颉造字,以定文章……读书之旨,始于求知,终于求道,是以授业不分男女,修身之分对错……今观天地山河,云烟收藏,古之学者三人闻道,只求吾师,今之学者为人,岂能失之圣人之风……赞曰:读书不作儒生酸,休言女子非英物,以文载道晓明心,九天知晓已大同。 自此流言蜚语议论不断,长达三个月的指责在此刻终于达到喧嚣口,舆论也不再是一边倒。 与此同时,广信府东同书店的老板和南康府巧制坊开始大量宣传庐山土地公的事情,中间夹带着那篇惊世骇俗的《读书赋》。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不少商户都开始打出家中有会读书的女孩家,在店内买东西可以减价,江西各府这样的买卖风向此起彼伏。 书院内,袁端依旧一脸高深地作壁上观。 闻实道开始一脸敬畏地看向自家山长。 “马上就要入夏了,你去看看冰都有了没。”袁端淡淡说道。 闻实道只好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人一走,袁端这才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看来真是天命啊。”他叹气说道,随后又笑了起来,得意地摇头晃脑,“瞧着这青史也有我袁某人的名字了,可不是天意!” 他喝完一盏茶,关上门,抽出一叠纸开始涂涂写写。 扬州城内,五典书院一番之前的沉默,开始大肆支持此事,甚至还翻出许多古代女子的英雄事迹印刷成册,直言巾帼不让须眉。 一直闭门在家读书的张灵和在家守孝的唐伯虎也跟着帮忙宣传,唐伯虎甚至还写诗附和,其余好友虽不直说赞同女子读书,但对江芸的这篇文章报以极大的赞赏。 黎家,黎淳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在江西的风云事迹,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就说叫伯安去一点肯定没用,他瞧着也很爱玩。”他如是抱怨着,但还是把那篇赋拿起来,再仔细读了读。 这篇文章精彩之处,器识之闳伟,议论之卓荦,文章之雄隽,政事之精明,如挟海上风涛之气,凛冽之风以贯日月,依旧是他以其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也的风格。 “真是长大了。”黎淳只是看着那篇文章,似乎就能想起这个小泼猴挥着小手指点江山的骄傲模样,“一个不错眼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外面吵的厉害呢。”黎风抱怨说道,“还有人说我们芸哥儿好好的解元整天想着女人的事情。” “要女子读书可是山神发话的事情,要我说芸哥儿肯定就是老天庇护的小人,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厉害。” “女子读书绝不是和男子读书这么简单的事情。”黎淳把赋放下去,淡淡说道,“男子可以科举,那女子呢,以前都是女子供着男子读书,那以后呢,女子要是都读了书,时不时世道也会变化……” 黎淳闭上眼,慢条斯理说着:“太多问题了,自古以来的问题若是一直没有改变,也是有道理的,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小小的一个变化。” 黎风没说话了,悄悄去看老爷。 黎淳也没有说话,可随后又忍不住睁开眼叹气:“世人都说他不好,可我是他的老师,我怎么能说他不好呢,他是没有坏心眼的,总是想着天下大同的事情,我年纪大了,已经不能去帮他实现这个理想了,但也不能拖他后腿。” 黎风也跟着叹气:“芸哥儿当真是很好的小孩了。” “有没有附和他的赋?”黎淳抬手开始研墨。 “只听说有一个叫星子先生的人附和了,不过被骂的更惨了。”黎风说,“老爷可要看看。” “星子先生?”黎淳抬头想了想,随后轻笑一声,“不用,那老头写的东西我可不看,写的这么差,被骂也是应该的。” 他沉吟片刻,随后抬笔亲自为自己的小徒弟助阵。 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一笔一划带这他走上这条路,那现在也该让他这个老师再推他一把了。 ——让他先感受一下大明的风雨吧。 内院,金旻看着那份读书赋,她已经很瘦了,脸色毫无血色,可还是强忍着精神自己拿过文章仔细看着。 “芸哥儿能如此为女子说话当真是不易啊。”伊文低声说道,“若是当年姑娘也能去读书就好了。” 金旻沉默着,盯着那几笔女字,手指微微颤动。 “姑娘可是累了,快躺下休息。”伊文连忙上前说道。 金旻失神般看着伊文,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去南京一趟,若是回春有空,就请她来,说我有话要和她说。” —— —— 这些内容传到京城自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黎循传第一个写赋应和,徐经思索几日后也让家中的店铺开了家中女子识字就可以减价的活动,而且力度颇大,祝枝山想了想也跟着写信给各大好友,自己也开始写诗相应。 顾清虽不曾直接写文,但面对此事还是抱有宽容的意见。 “读书明理,若是天下都明理才是德政啊。” 毛澄倒是不赞同此事,觉得此事有违礼教,甚至直接出言反驳此事。 王献臣和沈焘保持沉默,并不发表意见。 南北两方的文人在一时间齐齐发力,把这件事情推向了高.潮,本就热闹许久的内阁一夜之间被大江南北的折子给淹没了。 位卑言高的御史们冲在最前面,最高纪录是有一个人一天写了八本弹劾的折子。 不赞同此事的把江西上上下下的官员的都弹劾了一遍,甚至还有人要求剥夺江芸这等妖言惑众的解元名头。 赞同此事的,大都是认为读书明理,女子有孕育后代的职责,读书可以更好养育下一代,也有人非常赞同江芸的观点,直言既然圣人没有规定男女读书,那按道理就是谁都可以读书的。 一时间骂战纷纷,甚至听说还有政见不同的御史们当街互殴的。 李东阳听到动静,一声不吭,也不管他的大儿子上蹿下跳,一会儿觉得女子读书确实奇怪,一会儿又觉得江其归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整天往外面跑。 只是他在读到老师的《和读书赋》后,只是悄悄写了一份信,连夜送到内廷。 皇宫内,朱祐樘揉了揉额头。 “女子读书闻所未闻,江西各级官员在做什么。”他不悦说道。 李广一听,立马说道:“可不是,江西上上下下跟着一个小童胡闹,真是没了体统。” “让他们停了此事,闹得民间乱哄哄的。”朱祐樘一本正经说道,“自来如此就该遵守,如何能莫名修改呢。” “正是如此,就跟炼丹一样,讲究的就是阴阳调和,现在女子读了书,可不是阴阳失和,要我说,那个江芸简直是其心可居,这个解元的名头给他带着真是南直隶的耻辱。”李广义正言辞说道。 萧敬眉心微动,突然对着一侧的小太监打了个眼色。 小太监悄悄退了出去。 “想来是年纪小被人蛊惑了。”朱祐樘到底惜才,“到底是神童,要多给些机会的。” 没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小太监和太子的声音。 “江芸!江芸!”朱厚照迈着小短腿哼次哼次跑过来了,一把巴在父皇腿边,软绵绵说道,“他的文章呢。” 朱佑樘一脸笑意:“怎么不去看你妹妹啊。” 朱厚照坚持说道:“听说他做了文章,想看,妹妹先不看。” “都是不干净的东西,殿下可看不得。”李广笑得见眉不见眼。 朱厚照打量着他,然后扭头不理他,眼珠子激灵地在桌子上扫视着,然后盯着其中一本折子,眼巴巴说道:“给我看看嘛。” “你还未读书呢,还认识字不成。”朱祐樘嘲笑着。 朱厚照坚持不懈说道:“看看嘛,萧敬你给我读读。” 小太子已经好久好久没听到江芸的动静了,寻常人都以为小孩子年纪小,很快就会忘记这个小解元,但谁也没想到小太子对江芸的事情还是格外关注,只要听说他的事情,千里迢迢都要赶过来听一耳朵的。 萧敬看了眼陛下。 朱祐樘无奈:“读吧读吧,真是不消停的小孩。” 朱厚照满意点头:“来,读给我听听。” 萧敬捧起那本折子,恭恭敬敬读起来,小太子还装模作样地摸着小下巴。 “如何啊?太子殿下。”朱祐樘调笑着。 “写得好。”朱厚照一本正经说道,“读起来朗朗上口的,而且说得很有道理呢。” “什么道理?”朱祐樘眉心一动,不解问道。 朱厚照自然是说不出来的,但又不能丢分,只能掐着手指哼哼唧唧说道:“就是很有道理的,爹你仔细读读。” 他把文章递到他爹眼皮子底下,热情邀请着。 朱祐樘无奈摇头,对着一侧的谷大用和张永说道:“把人带下去。” 朱厚照抱着他爹的大腿不走了,一脸沉重说道:“江芸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找他玩。” “宫内宫外这么多人,你一个也看不上?”朱祐樘叹气,“怎么还惦记着江芸啊。” 朱厚照一脑袋埋到他爹的腰上,小脸哭唧唧的。 “行了行了,明年就会试了,我瞧着是要回来的,要是不回来,爹下旨要他回来。”朱祐樘一脸怜爱地摸了摸小孩软乎乎的小脸。 朱厚照这才露出下来,蹦蹦跳跳跑了。 “这孩子……”朱祐樘又是高兴又是叹气,“太定不住性子了,今后如何做事。” 李广奉承说道:“殿下可有高皇帝庇护,现在年纪小,爱玩也是正常的。” “可不是。”萧敬也笑说着,“一眼就能看中小神童,一看就是有祖宗照顾呢,以后这慧眼识英雄的劲可厉害了。” 朱祐樘笑着点了点头,突然看到江芸芸的那份赋,想了想:“这内容哪里好,瞧着都是惊世骇俗之语。” “小太子年幼还未读书,说不定只是觉得朗朗上口呢。”李广继续给人穿小鞋,“陛下不必当真。” 萧敬却是一脸严肃地不赞同:“殿下有高皇帝命格庇护,怎可当做一般孩童对待。” 朱祐樘跟着满意点头:“我儿的命格确实和高皇帝一模一样,可见是天命。” 李广心中不悦,但还是连忙低头认错。 萧敬见状,一脸怀念说道:“奴婢当年在学堂读书时,早就听闻高皇帝当年是如何一眼找到良相的故事,心中一直遗憾无缘得见,若是今后能在太子殿下身上见到,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是啊,高皇帝的识人目光……。朱祐樘看向手中的折子,话锋一转,“高皇帝说好啊。” 是啊,朱厚照字也不认识,他懂什么。 可他现在信誓旦旦说好呢。 所以,高皇帝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听说江西的庐山出了一个山神,不少人亲眼所见。 “请徐首辅来一趟。”他合上折子,突然说道。 —— —— 刚入七月的时候,陛下突然要求江西布政使统计江西省这些年的学院科举名单。 袁端听到消息当场笑了起来,九十五岁的老人太激动差点没晕过去。 民间原本沸反盈天的谴责舆论瞬间消失,反而开始有人大肆赞扬女子读书是神兆,神明庇护大明。 巧的是,去年刚治好的张秋,如今改名叫安平镇,今年明明下了大雨,但开封境内的洪峰是有惊无险度过了。 据说当日洪峰之大,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就连刘大夏也千里迢迢赶回来,唯恐新修的堤坝失守,只见洪峰过境时能听到轰轰雷鸣之声,却不曾想,洪峰走了那一瞬间,水中竟然传来龙鸣,洪水猛地朝着下游河道涌去,整个黄河区域竟无一处受灾。 陛下龙颜大悦,厚封刘大夏,随后八月时下旨要求江西布政使重祭庐山山神。 据说山神爱吃山鸡,特意摆了九十九只山鸡。 顾幺儿远远看到,馋得直流口水。 江芸芸不错眼盯着人,在他脑袋都要伸过去时,眼疾手快把人扒拉下来,一本正经说道:“别看了,那是给山神的。” 顾幺儿擦了擦嘴角:“好香啊,是烤鸡。” 江芸芸把人拉走:“别想着偷吃,不然我真揍你哦。” 顾幺儿摸着肚子直叹气。 “等入了秋我就打算离开了,直接去往京城。”回到书院,江芸芸漫不经心地说道。 顾幺儿惊讶:“这么早吗?我还以为你打算过完年再走呢。” “不了。”江芸芸背着手,一脸深沉,“老是考第一,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顾幺儿大笑着:“可你是要考状元的啊,他们可没有活路。” “哎哎,又开始了吗。”娄素抱着女院的试卷经过,皱着脸,“顾幺儿,在你眼里江其归不会是天下第一吧。” 顾幺儿振声:“当然!” “不和你这个马屁精说话了。”娄素摇了摇脑袋,“上个月的两榜单,我们进了十个人,我要去问山长讨点奖励来。”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要的呢。” 顾幺儿背着小手,溜溜达达去食堂找吃的去了。 江芸芸独自一人站在白鹿洞书院的台阶上,看着学院里热闹繁荣的景象,突然弯了弯眼睛。 ——真是快乐的学院时光啊。 ——读书不觉已春深,阶前梧叶已秋声。 她,江芸芸,四年读书时光啊,长风破浪,沧海就在眼前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这次离开学院, 江芸芸有礼貌的和各位师长打了个招呼。 袁端早有预留,看着她点头微笑道:“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你这只小精卫迟早会成为展翅的大鹏的, 去吧, 好好考试。” 闻实道有些遗憾他这么早就离开:“年底的大考不再看看嘛, 才储这几月进步很快, 学得也很勤勉,说是想要和你比划一下的,院里都悄悄开了赌局了。” 大明不亏是盛产神童啊, 章才储经过几个月的系统学习,对于考试逐渐开始得心应手, 一直稳定在前十, 好几次考试都爬到第二的位置。 江芸芸一本正经回绝着:“赌博不好。” 各门的学长们对江芸芸的离开也都颇为依依不舍。 多好的学生啊, 不仅人聪明,读书积极,上课还会帮忙维持秩序, 课下友爱同学, 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等你考出好名次, 回头我也能和人说,我也是教过小解元的人了。”教授诗经的张学长摸着胡子得意洋洋说道。 江芸芸要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有人惋惜,也有人开心。 “你真的要走啊?”娄素急匆匆跑过来,“不是明年才考试嘛,年后走不是也来得及吗。” 江芸芸正清点着自己的书籍,在这里一年多,御书阁的书她都看了一遍,觉得很不错的书籍都抄了一本, 一年多的时间,累计起来竟然数量不少。 来时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倒是要装一箱的书离开。 “现在走哦。”顾幺儿也去告别了,然后捧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乖乖坐在门口,自己掏出皱巴巴的小布条打包着,打算把所有吃的都带走。 他去的是厨房,是门房,是花园,是平日里晃荡时遇到的人。 那些人都依依不舍,但还是真心祝福这个正义的小孩未来可以平安快乐,顺便还塞了不少吃的给他,生怕他饿着。 “现在回去,赶在京城落雪前安置好,明年一开春就能好好读书了。”江芸芸说,“你在学校里好好读书。” 娄素没说话了,扑通一声直接坐在顾幺儿身边,托着下巴看着外面倒影下的层层树荫。 “刚才山长与我说,我们女孩子读了三年书就要离开。”她冷不丁说道。 江芸芸抬眸去看她。 “三年也挺好,又不能考科举。”娄素声音听上去格外平静,“大家都同意了,就明珠非常不高兴。” 江芸芸没说话,放下手中的东西,和她坐在一起。 “你的那个读书赋,我们和山长请示过了,自己出钱雕刻成石碑,也放在紫阳书院的石碑林里。”娄素换了只手托下巴,“石头是明珠家选的,说要最好的石头,一块石头就要五十两呢,字是才储写的,她的字你不是也觉得好看嘛,雕刻的师父是紫娘家的人找的,他家做木头生意的,认识很多雕刻师父,保证给你刻得漂漂亮亮的。” 江芸芸揉了揉脸,不好意思说道:“也太破费了。” “总之大家还是很感谢你的。”娄素扭头,笑眯眯说道,“等你真的考上状元,我们都说要给你搞一个状元碑!把你这一年考试的所有卷子都刻上去。” 江芸芸吓得练练摆手。 “所以你要好好考试啊。”娄素笑说着,小手一挥,“你要是考上了状元,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大明最年轻的状元也曾为我们女子读书熬夜写文章的人。” 江芸芸看着她意气风发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她好像突然明白自己走到这一步的意义了。 不是为了当初惶恐不安的保全性命。 也不是看到穷苦百姓时升起的庞然梦想。 她,可以用自己的声望去做一些隐晦的,不可言说的的事情。 “别笑,可严肃的事情了。”娄素一本正经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我请你去九江府吃顿好的。” “五日后的船票,不耽误你读书了,马上就要考试了。”江芸芸笑说着。 娄素没说话了,下巴托在掌心上,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边上,看着外面秋日萧瑟的树叶,此刻安静的庭院好似之前无数个平静的下午:“我娘替我拒绝了上高郡王的婚事。” 江芸芸眼睛一亮。 “但只争取了两年,两年后,我读书结束,也十八岁了,他们说女人都是要结婚生子的,所以我也要这样,我是娄家人,所以我不能给娄家丢脸。”娄素没说话了,那双漆黑的眼睛内充满迷茫,可过了一会儿,她扭头去问江芸,“是这样的嘛?” 江芸是她见过最厉害的人,他是这么机智锐利,勇往直前。 江芸芸瞬间语塞。 自然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活着,为了结婚生子,为了脸面,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可以说出八百个道理,可一触及娄素天真懵懂的视线又倏地咽了回去。 她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想法。 面前的女孩是大明人,是深受礼教束缚的女孩。 她的未来本就充满坎坷。 若是种下一棵树,树叶固然会枝繁叶茂,但也会吸收光这片土地的所有价值。 娄素珍已经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了。 她喜欢这个女孩可以活得很好。 “我希望你能做你喜欢的事情。”江芸芸犹豫许久后,低声说道。 娄素珍没有说话。 两人并肩坐着,看着秋高气爽的蔚蓝天空,读书的日子总是格外平静悠然的。 她们曾无数次如此坐在一起。 “就像你跟我说的奢香夫人一样吗。”许久之后,娄素珍小声问道,“你跟我说奢香夫人是做的好才留名,不是因为女子的身份。” 江芸芸还是没说话。 “你知道我祖父吗?他很厉害的。”娄素珍也不想要她的回答,自言自语说道,“我自小就耐不住性子,到处跑,祖父那边最热闹,所以我总是悄悄跑过去,我看到祖父的院子永远是人来人往的,觉得真热闹,那些人都自称是他的学生,谈起祖父都是一脸佩服。” “他们总是对哥哥们说,要跟祖父一样厉害,从未对我说过,我就去问他们,结果他们只是笑。”娄素珍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他们在笑我。” “我的哥哥五岁才刚会写自己的名字,我三岁就开始学三字经了,哪里比他们差。” “但我娘说,我们是不一样的。” 娄素珍皱了皱鼻子,却又没有说话,她在那一瞬间有很多话要讲,但到最后只剩下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大声说道:“我才不服。” 江芸芸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娄素珍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不高兴质问道:“你也笑我?” 江芸芸伸手,柔软滚烫的指腹轻轻点上女孩愤怒的眉眼,低声说道:“记住这个感觉。” “娄素珍……要一直记住现在的愤怒。” “坐到我糕点了!”两人沉默间,尖叫声在两人背后响起,愤怒的顾幺儿怎么也摸不到糕点,仔细一看才发现被他们压住了,痛失一包糕点后用小脑袋重击两人后背,直接把人锤走了。 —— —— 回到京城时,京城刚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京城大雪天,鸟雀难相觅。 大雪纷飞,万里寒光,岸边的人都格外稀少,只有零星走路的人留下一串串脚印。 江芸芸裹得严严实实地下了船只,远远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身形拉长了许多,许是太冷了,他双手兜在一起,时不时在里面掏了掏。 “黎楠枝!”她大喊着,伸手对着他用力招了招手。 黎循传瞬间抬起头来,精准地找到出声的人,脸上的欣喜还未完全浮现,就开始有些不可置信。 一年多不见,离开时还带着一点婴儿肥,脸颊圆嘟嘟的小孩突然好想春日河边的杨柳,突然瘦高长条起来,突然有了少年亭亭的模样。 她只虽露出一双眼睛,但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笑起来,就弯了起来。 “其归!”他回过神来,大步上前。 冬日细雪纷飞,大步走来时风雪迎面,衣摆上也会染上白色的痕迹。 “你长高了!”两人齐齐开口说道,随后对视一眼突然又笑了起来。 “你爱吃的羊肉馒头,还是热的。”他从袖子里掏出热气腾腾的馒头笑说着,“就四牌楼杨家馒头铺的那家,你不是总说那家羊肉好吃吗。” 江芸芸眼睛一亮:“好吃,他家的羊肉肥瘦相间,腌制的也格外好吃。” “我的呢。”顾幺儿眼巴巴地看着黎循传,却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了,连忙问道。 “我的呢。”王阳明也不高兴凑过来,“怎么就只准备了一个人的啊。” 黎循传啊了一声,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哎哎,自己没钱嘛,干嘛蹭人家的,他现在只是芝麻小官,没多余的钱。”江芸芸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馒头,一开口就冒出一股肉香来。 顾幺儿气坏了,拉着王阳明跑了。 乐山在后面叫了两声,没一个人愿意回头的,只能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 “你现在住在哪里啊。”江芸芸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馒头,好奇问道,“我老早就叫你搬家了,找个小点的院子还便宜点,住的离上值地方近一些,也不用整天起得这么早。” 黎循传笑了笑:“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京城房子不好找,这院子也不错,等你回来,也不用到处找房子了,房间都还给你留着你。” “你现在一个人负担所有房租?”江芸芸惊讶。 黎循传更惊讶:“你娘每个月都给我寄钱填你的房租,你不知道?” “哎,我不知道啊!”江芸芸更惊讶了。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诚勇每十天就打扫一次,一入内,屋内甚至连炭火都升起来了,江芸芸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一直住在这里。 “你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黎循传跟在她身后碎碎念着,“托你远在江西还能闹得京城不安分的福,你现在在京城的名气也不低,一出门肯定要被人围观的,所以还是安心在家读书吧。” 江芸芸打了一个哈欠,只觉得屋内的炭火烧得实在有些旺了,她都有些困了。 “你困了!”黎循传紧张说道,“那你早点休息吧。” 江芸芸坐在床上没说话,只是突然抬眸去看黎循传。 黎循传被看得手脚不对劲,来回僵硬地摆了摆:“看,看我做什么?” “好久不见啊,黎楠枝。”她看着黎循传,忍不住露出笑来,嘴角梨涡一闪一闪的。 那个穿着漂亮衣服,抱着梅花的小少年,已经成了玉树兰芝,雅人深致的小青年。 明明一年多未见,可再一见面还是觉得格外安心。 黎循传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好久不见,江其归。” —— —— 江芸芸休息没两天,等雪停了就开始考前复习的日子。 祝枝山等人上门时,江芸芸额头正绑着蓝布抹额,头也不抬地写着卷子。 “你怎么一回来就开始读书啊。”祝枝山凑过来,“不去外面晃晃,你不是最爱出门溜达了吗?” 江芸芸头也不抬,只是抽空说道:“好你个祝希哲要害我。” 祝枝山和他挤在一块坐着,笑得合不拢嘴:“原来你也知道外面危险啊,我还以为你江其归天不怕地不怕,是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小泼猴呢。” 江芸芸充耳不闻。 徐经也凑过来,但充满肯定地夸道:“你那篇赋写的还挺不错。” “不要打扰他复习!”黎循传见到两人围着江芸芸,出声把人赶走。 “急什么,又不是你考试。”祝枝山站起来抱怨着。 黎循传一手一个把人拉走:“一样的。” “晚上就在廊檐下烤肉吧,我买了肉,现在蔬菜少,有什么吃什么。”黎循传把人推到边上上,嫌弃说道,“你们自己找个地方玩去。” 江芸芸写得飞快,见祝枝山还围着自己打转,就笑眯眯说道:“这么闲,要我考考你的学问不?” 祝枝山猛地停下脚步,落荒而逃。 炭火前,一年多未见的四人围坐着,随意说起各自这一年多的生活。 江芸芸的光辉事迹自然是不消说的,人不在京城,但京城处处有他的传说。 黎循传工作能力不错,加上吏部尚书王恕力保,所以一年实习结束后留在吏部,成了考功司的主事。 祝枝山则年后要去广西梧州府的容县做县令。 徐经做事认真,对数字很敏感,本可以继续留在户部做主事,但他自请去了贵州思南府。 这个决定出人意料,众人知道时已经尘埃落定。 “贵州鱼龙混杂,你怎么想去那里?”江芸芸惊讶问道。 徐经看了她一眼,随后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手心,腼腆笑了笑:“想去外面走走。” “那怎么去贵州啊。”江芸芸嘟囔着,“那里都是土司,时不时就要起争斗,乱得很,到时候两头为难,左右不是人,多危险啊。” 徐经只是看着她笑。 “都尘埃落定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黎循传打断她的话,“吃肉吧,瞧着瘦了些。” “胡说八道!”江芸芸大怒,举起手臂,“我有肌肉了!我已经是一个能骑马射箭的厉害人物了。” 黎循传看着她粉嫩嫩的小脸,又看着穿着层层厚衣服的胳膊,突然笑了起来。 祝枝山和徐经也突然大笑起来。 坐在一旁埋头苦吃的顾幺儿疑惑地看了几人一眼,但不耽误眼疾手快,把盘子上烤好的肉都悄悄夹走了。 —— —— 江芸芸开始闭门读书后,顾清和毛澄几人也终于来了。 他们最近都被调去兵部了,听说鞑靼又犯边境,情况危急,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人,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却被告知江芸在考前不再见客,几人深表理解,留下礼物就重新回到官署办事了。 至于兴冲冲的刘瑾更是吃了一个闭门羹,灰头土脸回去了,小太子没见到要见的人,委屈巴巴地抱着还在吃奶的妹妹放声大哭。 隔壁马上就要临盆的张皇后听得头都大了。 “这是又怎么了!”她问。 宫娥把事情简单说了说。 “这个江芸……”张皇后对这个胆大妄为的江芸已经没有任何脾气了,只是无奈说道,“快去哄哄,把公主都带哭了,怎么做哥哥的,等人考好试,你就亲自在贡院前把他给我拦下来,请个人还怎么这么难请啊。” 弘治八年的年一晃而过,黎循传办得简单,只是大家坐在一起一起吃了饭。 皇后又诞下一个皇子,陛下大赦天下,普天同庆,据说宫门口的烟花要放好久好久,整条胡同里的人都去看烟花凑热闹了,所以小巷中安静极了。 幺儿自然坐不住,拉着乐山等人就跑出去了,江芸芸和黎循传吃饱了不想动弹,拿了个扶梯上了屋顶,然后排排坐着。 他们一边吹着冷风,一边看着烟花冲上云霄,耳边是喧闹的欢笑声,眼前却又是一片安静的小院。 “这次也打算考第一吗?”直到烟花燃尽,手里的暖炉也都凉了,黎循传下屋顶前,冷不丁扭头问道。 江芸芸眨了眨眼,得意道:“六.元.及第。” 黎循传并不意外,大笑着:“名留青史。”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过了年, 所有的日子都好似被加快了,而京城再一次被考试紧张的氛围所笼罩,远道而来的考生充斥着整个京城。 正月十五过完, 祝枝山和徐经就准备启程走了, 他们走的动静并不大, 甚至没有惊动正在模拟考的江芸芸, 只有黎循传赶来码头送别。 “让他好好考试!”祝枝山依旧乐观, “考个第一来,那我这以后出门可就气派了。” 徐家已经让徐叔去打头阵,徐经这次只带了几个小厮和护卫一起出门。 “只要努力了就好。”徐经小声说道, “不要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黎循传笑着点头:“你们以后都要和当地土司打交道,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两人对视一眼, 齐齐点头。 他们这一批的二三甲进士中只有二三十个得以留在京城, 除了一甲三人直接进了翰林院做修撰、修编, 其余都在各部做主事,譬如黎循传这样的。 二甲的人中的大部分人在历事结束后被分派去了各处当知州。 三甲的人除了去做内阁中书、大理寺的评事还有负责各地册封,传达圣旨的行人, 还有一半的人也都去各地做推官和知县。 说起这事和江芸也有点关系, 当初顾将军在他的想法下提出贵州和广西等地的改土归流政策, 想要同化那些蛮夷,用经济和文化驯服这些蛮夷,若是一味使用武力只会徒增国库消耗,为此朝廷上下吵成一片,各有不同的意见,吵了一年多,最后还是徐首辅力排众议,决定让这一批进士下放到有土司的地方做知州和知县。 这一批人下去的目的不是一定要收复土司, 而且去了解当地的情况,已备后续的发展计划。 扩张,本就是每个朝代帝王都想要做的事情。 京城中刚传出这个苗头后,徐家一开始是做了大量的工作的,这才让徐经能留在户部,谁知道徐经自己想不开自请要离开京城,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祝枝山一向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得知自己去的是混乱的广西梧州也颇为镇定。 “会照顾好自己的。”祝枝山笑说着。 徐经也只是跟着点头。 黎循传看着即将出发的行船,对着两人拱手道别。 三人齐齐行礼,随后各自转身离开。 ——看似口中寻常事,终身奇崛辛苦功。 三位自扬州一起出发的年轻人,终于在今日开始各奔东西赴前程了。 小院里重新搭起那个熟悉的小棚子,江芸芸早已习惯这样紧凑的考试氛围,六次模拟考无一次出错,每次卷子写得都很不错。 批改卷子的是李东阳和他的好朋友王华,两人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每日偷偷跑去送卷子的顾幺儿高兴坏了,觉得比自己能考中还开心。 日子很快就来到二月,二月初五的时候,礼部贴出了公告。 弘治丙辰年的会试定在二月二十三日。 二月二十的时候,确定主考官是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谢迁和翰林院侍读学士王鏊。 圣旨一下,两人甚至没空和家人交代就被士兵带着,一同入了贡院,自此贡院大门紧闭,守备森严。 整个京城的紧张气氛在此刻到达巅峰,原本整日出门会客饮诗的读书人开始闭门不出,路上的人也跟着少了许多,肉眼可见地冷清了不少。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才是最紧张的几天。 二月二十三,天还没亮,江芸芸就被黎循传叫了起来。 院子里有一种安静的热闹。 乐山顶着大黑眼圈给人烧水,瞧着神色恍惚。 诚勇严格按照之前指定的食谱准备今日的早膳。 终强则开始点香拜佛,嘴里神经质地碎碎念着。 “我瞧着你比我还紧张。”江芸芸在屋内墨迹了很久,才穿戴整齐出门,摸了摸自己身上新填上的装备,笑说着。 “你不紧张穿个衣服这么久!”黎循传紧张坏了,绕着她直打转,又是摸摸她的发巾,又看了看她的衣服,然后又开始检查她篮子里的东西,“齐了没,都带了吧,笔墨纸砚都是惯用的吗?竹筒里的水是热的吧?卷子放在最下面了吗?” 江芸芸没说话,一边吃着素菜馒头,一边用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不错眼得看着黎循传,像一只好奇的小猫儿。 黎循传被看的不好意思,讪讪坐了下来。 “吃吃。”江芸芸适时地把馒头推过去,笑眯眯说道。 江芸芸的神态实在太过镇定,黎循传也跟着冷静下来。 “寻常都是初九开始考,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十五日,今年开考时间晚了,不过今年天热得晚,现在考也是很好的,免得手脚发冷。”黎循传一个人碎碎念着。 “一大早就听到你唠唠叨叨的。”顾幺儿终于爬起来了,胡乱裹着衣服,眼睛都没睁开,就伸手在桌子上摸索着吃馒头,大声嘟囔着,“考第一,考第一!” 黎循传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不要给其归压力。” 顾幺儿睁开一只眼,看了眼江其归,见她还是笑眯眯的,立马又说道:“没事的,就考第一!” “我吃好了,你们要和我一起走吗?”江芸芸慢条斯理吃好东西后放下筷子说道。 两人齐刷刷站起来:“走走,一起。” 贡院在明时坊,三人住在仁寿坊,出了坊间,进入大道,视线肉眼可见得亮了,整个京城好似在今日同时点亮了灯,大街上灯火通明,所有人都默契顺着人流走去。 江芸芸提着竹篮子,背后亦步亦趋得跟着两个人。 顾幺儿难得精神百倍得起得这么早,背着小手,故作老成地跟在江芸芸身后。 黎循传虽是平静,但脸上还是有挡不住的紧张,同样背着手,一声不吭跟在江芸芸身后。 贡院前已经围满了人,巡城的士兵有条不紊得穿梭在人群中,不少人都开始排队准备进场了。 有些人想早点进去这样就可以早点收拾好考房,也能让自己冷静一点。 也有人想要最后几个进去,不用人挤人,显得闹哄哄的。 还有人随大流,想混在人群中图个安心。 “我们晚点进去。”江芸芸站在长棍下,上面挂着一个灯笼。 光照落在脸上,眉眼间的阴影便遮挡住那双灵动的眼睛,让她显得格外沉静。 排队的人在缓缓前进着,他们或紧张或沉默甚至还有迷茫,江芸芸突然轻声说了一句:“成败在此一举了。” 黎循传听得连连摆手:“不不,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才十五岁呢!” 江芸芸只是笑了笑,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小小喉结,摸上去手感有些陌生,却又奇异地有种真实的触感。 柔软的皮肤,甚至内在包裹着骨头的坚硬触感。 太逼真了,任谁也想不到在现代人眼中落后的明朝还有这样的技术。 三人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来的本就不是很早,检查已经过了一半。 “我要进去了,祝我好运。”江芸芸深吸一口气,笑说着。 黎循传和顾幺儿目送她站在队伍后面。 “你别怕,我在这里等他!”顾幺儿看人要走了,终于紧张起来了,小声嘟囔着。 黎循传要上值的,等天亮了就要离开。 会试的检查比乡试要简单一点,大概是因为站在这里的人都是有了功名的举人老爷,所以搜检人都颇为文明,只要站在这里让他搜身,取下头巾,目不斜视,脱了外套即可,不似乡试要脱到寝衣,若是你形容鬼鬼祟祟,止不住的心慌,瞧着很心虚的样子,甚至还要你脱下全部衣服。 江芸芸很镇定地站在高大威武的士兵面前。 取下自己的头巾。 脱下自己的外套。 打开自己的竹篮。 她的视线平静温和地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人。 士兵垂眸看着面前与他而言不过是小孩的人。 他们都是兵油子,抓过江洋大盗,遇过奸诈盗匪,什么人有问题,什么人没问题,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面前这个小少年很镇定,很问心无愧。 谁也不知道自己经手的人哪个会成为今年腾飞的人杰,所以他们也是看人下菜的。 面前这个小童,这位士兵有结善缘的想法。 他认认真真检查过江芸芸的头巾、衣服、和篮子,又谨慎捏了捏她的发髻,拍了拍她的后背和前胸。 江芸芸稳然不动,事已至此,她早已没了退路。 “进去吧。”士兵不愿多加为难,侧身说道。 江芸芸含笑点头,接过自己的东西,站在一侧慢条斯理穿好衣服这才施施然进去了。 这次运气依旧不错,她坐在丙号房的中间,房间也不至于破破烂烂,只是有些灰。 她去丙号考场放水的地方打湿了帕子,仔仔细细擦好桌板和小凳子,等水干了才坐了下来,把水和笔墨都拿出来,考卷先放在盒子里,被她放在桌子的一侧。 天色阴沉,贡院的日晷显示马上就要卯时了,天色却不甚亮堂,今年的冬天太长了,到了二月初还很冷,所以考试的时间也不得不往后推迟。 江芸芸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灰蒙蒙的天色,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她其实想过很多次自己考试时的情况,要是在门口就被发现自己的身份会如何,要是成功混进来又如何,乡试的题目难了怎么办,会试会不会比她做的全部题目都要难。 太多太多的不确定了,科举自来就是一场对外也对内的争斗。 她的对手是在场三千多个考生,她的对手是一直不曾停下来读书的自己。 要是说乡试是通往科举的钥匙,那会试是决定命运最重要的一步。 可现在,她走过千难险阻终于坐在这里,闻着空气中还带着冷冽气息的空气,甚至连隔壁粗重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曾经闹得她不得眠的日子突然在此刻褪去色彩,成了一道挥之即散的灰烟。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门口的大鼓骤然响起。 天边的微光也终于挣扎得冒了出来。 兴奋,期待,一直潜伏在心底的野心再一次冒了出来,势如破竹。 赢一次! 再赢一次! 江芸芸眼睛发亮地看着缓缓走来的试卷题目。 会试和乡试考试类型是一样的,所以第一天考的内容是,四书三道,五经四道。 第一道四书题出自孟子离娄——责难于君谓之恭。 短短一句话,没有任何截搭,是非常简单的一道开题。 这句话的意思是以最高的标准去劝诫君王,用最严厉的要求去指责君主,这才是恭敬。 这个内容非常符合孟子的思想。 江芸芸把这句话的前后左右句子都写了下来,仔细想来这个题目看似简单,但其实充满陷阱。 第一自然是要你告诫君王,而不是冒犯君王,所以太过直白反而直接入了歧途。 第二则是不能一味假大空,若是不说点出道理来,只是抓着这一点来回说,便也落了下乘。 第三更重要,要是只写自己那就太狭隘了,所以还要旁敲侧击夸夸君王。 江芸芸理了理思路,直接在草稿上打好了框架。 前三句一定要先讲责难于君的好处,举出例子最好,中间再写谓之恭,把恭的前后特性,内外对比,正反对比全都叙述一遍,最后收尾做结,最重要的是还要说两句圣人言,提高这篇文的格调。 江芸芸飞快得想好大纲,这才开始打磨句子,务必语句要精炼但又韵律,不能太过艰涩,但也不能太过简单。 四书题目看似都不难,但要写出与众不同来,却又是很考功底的。 第二道还是出自孟子。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 题出自孟子尽心——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愚矣。也是一句直接摘抄的原话,讲的是君子要使一切事物归于正道,只要正道不被歪曲,百姓就会振奋,百姓振奋,就不会产生邪恶愚蠢的想法。 讲得是君子要持身自立,论点很清晰,但如何写却也不简单,正反都要说,君子和百姓都要提及的内容。 四书的题目并不难,江芸芸花了一个半时辰打好草稿,又花了一个时辰誊抄在卷子上,日子也过了中午。 考场是发饭的,每个人一个白蒸饼,一碗水。 江芸芸没有立刻吃,只是放到一侧去,反而开始写五经的题目。 她现在还保持着高速的脑力,微微的兴奋,这是极好的状态。 每个号房前都站着一个士兵,见她脸颊写的红扑扑的,颇为紧张地盯着。 每年都有考生写着写着直接晕过去了! 五经四道题目除了一道论述春秋无义战让江芸芸有些棘手外,其他题目都是洋洋洒洒就打好草稿。 所有卷子写完誊抄好,申时才过半,黄昏的光晕也初具眉目。 江芸芸摸着早已饿得没有知觉的肚子,小心翼翼把卷子收了起来,本着不吃白不吃原则,我都交钱了,所以没有立刻交卷,反而开始就着白开水把蒸饼吃得干干净净。 别说,京城的东西就是好吃的,蒸饼都是白面做的,入口还有点甜。 江芸芸满足地吃完,这才摇铃交卷。 等所有东西弄完,正好酉时,赶上开门的日子,出考场的人不多,零零散散不过一百来号人,挤在一起神色各异,少有开心的人。 等她最后踏出大门的时候,贡院内的士兵开始给人送蜡烛了。 天色已黑,里面的考生们只剩下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了。 —— —— 皇宫内,朱祐樘看着贡院送来的题目。 为了防止泄题,题目是发了卷子才匆匆送到陛下案桌前的。 “题目出的不错,只是孟子出现得也太多了。”朱祐樘笑说着。 “谢学士和王学士端方自持,想来是喜欢孟子的,只是孟子的不少言论都‘非臣子所宜言’,如今出现的这么多怕是影响不好。”李广担忧说道。 朱祐樘果不其然皱了皱眉。 “可这些题目不都是讲的是施行仁政,遍布王道嘛。”萧敬笑说着,“两位学士这是在警戒各位学子们呢。” “确实要警戒的,不然再出一个江芸可就要天下大乱了。”李广捂嘴笑。 萧敬没说话了,只是看了眼陛下。 朱祐樘眉头皱得更紧了。 只是还未有人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公主的哇哇大哭声,朱祐樘连忙担忧说道:“怎么了?快去看看。” 说话间,朱厚照一个小孩抱着比他还小的妹妹跑进来了,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爹看。 朱祐樘忍不住跳了跳眼皮子。 “两个舅舅很烦,不要。”小孩直接开口说道。 “不要胡说!”朱祐樘不悦说道,“他们是你的长辈。” 朱厚照撇了撇嘴,把哭唧唧的公主塞到他爹怀里:“反正我不喜欢,不要叫他们来了。” “不要被你娘听到了。”朱祐樘警告着。 被偷出来的小公主哭的脸颊都红了,葡萄大的眼珠子水汪汪的,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爹。 “好端端把你妹妹抱出来做什么。”朱祐樘安抚着,头疼问道。 “两个小孩,哭起来,好吵。”五岁的朱厚照叉腰,理直气壮说道,“弟弟吵,妹妹乖。” 朱祐樘气笑了:“那你皮。” “没有的。”朱厚照拒不承认,“弟弟老是哭,吵到妹妹了,我带妹妹去花园里看花了,花开了很好看,妹妹笑了。” “不错,还知道照顾妹妹。”朱祐樘满意点头。 “听说外面的花更好看。”朱厚照比划了一下手,“想去看看。” 朱祐樘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小太子伤心坏了,脑袋都低下来了。 “想要看什么花,让人去种。”朱祐樘心疼说道。 朱厚照小脸挎着,委屈巴巴说道:“种江芸可以吗?” “这么喜欢江芸?”朱祐樘不可置信问道,“还惦记这么久啊。” 朱厚照抬头,重重嗯了一声,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考完试可以去找他吗?” 小太子图穷匕见,扭扭捏捏说了这么多,终于说出自己的要求了。 朱祐樘摸着小公主的柔嫩的小手,好一会儿才说道:“萧敬,把题目给太子殿下读读。” 萧敬眼神微动,他捧起折子,不仅读了一遍,甚至把意思也都解释了一遍。 “你觉得说的如何?”朱祐樘笑问道。 朱厚照和他爹大眼瞪小眼。 五岁的小太子还没开始读书嘞,但五岁的小太子最是要面子的时候。 所以他捏捏自己的小肥手,大声说道:“写的特别好。” “哦,如何好?”朱祐樘笑问道。 朱厚照小眉头紧皱,过了一会儿才嘟嘟囔囔说道:“就是很好的,爹你仔细读读。” 他说完就撒腿跑了。 爹不同意也没关系,他朱厚照有腿可以自己跑啊。哼! “去看着他点。”朱祐樘抱着已经闭上眼的乖巧小公主,又看着明显一肚子坏心思的调皮大儿子,无奈对着萧敬说道。 萧敬连连点头应下。 李广看着人离开,有些嫉妒地捏紧手中的拂尘。 ——不知为何,小太子很不喜欢他。 —— —— 三场考试最重要的是第一场。 第一波人出来后,顾幺儿眼尖,从人群中挤进来拉着江芸芸的袖子,紧张问道:“脸色好难看啊。” “不碍事。”江芸芸笑说着,“回去睡一觉就好。” “好。”顾幺儿小心翼翼把人扶上马车,然后自己驾车走了。 后面两场考试并不重要,只会在确定考试名次时作为排名前后的依据。 五道判例题的故事内容还是一如既往得乱,各种情况交缠在一起,要你剥丝抽茧后运用大明律来判刑。 第二道题是表,表是向帝王陈情言事的文体,可以是陈述、请求、也可以是建议、批评,刘勰在《文心雕龙·章表》里说:“章以谢恩,奏以按劾,表以陈情,议以执异。”。 这次考试的题目要给陛下上表关于狩猎的弊端,要劝谏陛下。 江芸芸发现这次出题的考官大概性格颇为严肃,现实中十有八九是陛下有点问题立马上折子劝解的人,你不听就会一连上七.八道,再不听就辞官回家的耿直人。 她一边暗戳戳在心里揣测着考官的心思,一边奋笔疾书,在文中痛哭流涕表示狩猎虽然能提高武学修养,但实在是劳民伤财啊,使不得啊,陛下! 三次考试终于结束的那一天,心性坚韧如江芸芸出了大门也突然觉得心底泛出难以言述的疲惫,她被人扶上马车,匆匆赶回家。 他们离开没多久,贡院门口来了一辆马车。 “出来了没!”小孩激动的声音响起。 刘瑾在人群中紧张看着,愣是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心中一凉。 “早就走了一批了。”茶馆里有人好心说道,“先归家去看看吧。” 朱厚照的小脑袋立马不高兴缩回来,大声命令道:“去江芸家。” 刘瑾为难。 “娘娘只准来殿下来贡院门口,随便去别人家太危险了。”马车内还有一个年纪大的瘦高男子,面色青白,眼下青黑,“殿下先回宫,我陪你玩行不行。” “不要!我就要江芸!”朱厚照发着脾气说道,“我不要你,走开!” 张鹤龄闻言脸色阴沉。 朱厚照抱着小手臂,小脸气鼓鼓的。 “那个江芸就这么好?”张鹤龄软下声音来问道。 朱厚照扭过小脸,不去看他。 “回宫。”张鹤龄沉下脸,淡淡说道。 “我不要!我不要!”朱厚照蹦了起来,奈何被舅舅张鹤龄直接按下了。 张鹤龄眉眼低沉,神色冰冷。 ——又是这个江芸。 —— —— 贡院内,留给考官批卷子的时间可不多,三月十日之前就要出成绩,确定排名,所以考官们一日要看上百份卷子赶进度。 谢迁和王鏖并不参与批改卷子,只是每日都要巡视各大考房,在已经被罢黜的卷子上寻找有没有沧海明珠被遗漏。 走到春秋房的时候,只听到里面传来激动的声音:“好文啊,局势法脉,无一字散漫,当真是时文可及古文啊。” “什么好文啊。”谢迁笑着走进来问道。 春秋房的考官把卷子递过去:“这位考生,四道五经文字字珠玑,炼句至此,意外巧妙,好!” 王鏖最喜文章,闻言连忙接过看了一眼,半炷香后脸上笑容灿烂:“这片春秋无义战的文章是这几日里写得最好的,看题炼句不肯率意,不旁杂闲意泛辞,行文高深壮,如铁城汤池,凛不可犯,好,好好。” “看来春秋房的魁首出现了。”王鏖大笑着。 两位春秋房的考官连连点头:“确实确实。” 谢迁眼尖,只是瞟了一眼,耳边莫名浮现出好友每日在他耳边念着他那个小师弟的精品文章。 他现只看一眼,忍不住动了动眉毛。 ——嘶,好眼熟的文风啊。 第两百章 小个个名我睡看也我天我夜, 再我睡醒看听到外面太小孩卷话考声音。 “道可能,小个最系蓝考也我,我可牵过房考手, 你牵过会吗?” “那我道准房系蓝你, 也道准牵手!” “你放屁, 你懂什么, 小个看也最最最最系蓝我会。” “你放屁, 我也太儿殿要……” 等会!太儿殿要! 懵懵懂懂考小个我个激灵醒会过可。 外面顾幺儿还也—放厥词:“你也太儿殿要,房也道系蓝你,房只系蓝我我个上考, 只和我我个上玩。” 朱厚照看:面前高高壮壮考上,想起自己见会好多次小个后没见到上, 突然瘪会瘪, 仰头—哭起可。 原本还得意考顾幺儿立刻僵拥泪, 脸上笑容倏地消失会,手足无措地—叫::“哎哎哎,你哭什么啊, 哎哎哎, 救命啊!小个!小个!” 外面焊鲮看传可哄小太儿考声音, 好几个上七嘴八舌围:朱厚照安慰:,瞧:也要哭会。 小个个火急火燎打开门,所太上后看会过可。 顾幺儿连跑带窜,我溜烟地跑到小个个背后,:急比划::“哭会!哭会!!” 小个个恶狠狠地敲会敲房考脑袋,警告房道要胡乱卷话,名才要会台阶。 台阶要,我年多未见考朱厚照长—会许多, 现好穿得圆滚滚考,头上带:小帽儿,怀里抱:穿:粉色衣服考小猪猪布偶,眼睫毛上还挂:—颗—颗考泪珠,眼睛水汪汪考,瞧:格外可怜。 房见小个个可会,小手紧紧抱:布偶,直勾勾地看:小个个,也道卷话,小脸板:,瞧:也太点好生气考。 “好久道见啊,殿要。”小个个笑眯眯问候道。 小太儿见她道似寻常上我样可哄房,更道高兴会。 小个个跟变魔术我样,捏:我个竹编考小公鸡出可。 朱厚照眼睛我亮。 “系蓝吗?”小公鸡尾巴又长又蓬松,鸡冠上红红考我点,再加上尖尖考嘴巴,格外栩栩如生。 朱厚照很系蓝,但房还也没动弹,用—眼睛去看小个个。 小个个又掏出好几个,我只老虎我条龙。 身后考顾幺儿欲言又止。 “好看吗?”小个个主动塞到小孩手里,“名也瑞昌考竹编,里面可道也空壳,也我层层套上去考,可好看会。” 朱厚照捏:小玩具,奶声奶气问道:“后也给我考吗?” “对啊。”小个个理直气壮卷道。 朱厚照把东西交给刘瑾,然后开心问道:“那我今天可以找你玩吗?” 小个个笑眯眯拒绝:“道行哦,我要业泪试进会还要参加殿试呢,要读书呢。” 朱厚照立马又道高兴会。 “可以考完试再玩啊。”小个个如业拉要—饼。 “小解元要考试呢。”谷—用也跟:安慰道,“读书要紧呢。” “殿要名么想小解元,陪:玩我会儿怎么会。”刘瑾最也哄:殿要,“玩我天也道耽误读书。” 谷—用没卷话会,只也爱莫能助地看会我眼小个个。 小个个示意乐山先给上送个糕点可。 托顾幺儿考福,家中常备小零食。 朱厚照吃:零食,又自己和小竹编玩会我会儿,突然又卷道:“那你考好试我再可找你,把名个糕点后给我打包走。” 刘瑾我脸吃惊。 谷—用开始手脚麻利得打包起可。 “你好好考试哦。”小太儿道闹会,笑起可也怪可爱考,小脸圆嘟嘟考。 小个个目送车架离开,转身松会我口气。 太儿对她太过粘上会,道好,很道好。 她背:小手溜溜达达回会院儿坐要,顾幺儿凑过可,道高兴问道:“为什么太儿名么系蓝你啊。” 小个个回过神可:“你也知道房也太儿啊。” 顾幺儿—惊:“我又道也傻儿。” 小个个冷笑我声:“那你还弄哭房,几个脑袋啊。” “可房丝笺和房最好!”顾幺儿更道高兴会,—声卷道,“你明明和我最好。” 小个个受道会小孩儿莫名其妙考攀比欲,念会几句顾幺儿,打算去外面散散心。 她对自己母黾上名件事情并没太太—考怀疑,只也担忧名次。 她想要六..元及第。 名道也好开玩笑。 —— —— 批改卷儿考日儿其实很难熬,尤其业泪试考卷儿。 如果乡试之以前考批改卷儿也沙里淘金,只要把金儿捡出可,然后再挑我个最—考金儿作为第我名。 那乡试考卷儿看也我堆金儿,直接把小金儿给扫会,只剩要—金儿,可能对于最—考我颗选择会太所纠结,但总归道会太难。 可会试道我样,能走到名我步考上水平后道会太差,房们面前考上后也—金儿,我个个圆润饱满,金光闪闪。 房们要做考也好名些金儿里做选择,要文笔斐然考,也到条理通畅考,更要言之太物考,若也能引经据典,又道会艰涩难懂那看更好会,还能争我争前排考位置,总之每我篇文后必须也上佳之作才行。 五经中春秋房考压力少我些,毕竟我直道也考试热门科目,每年也看三百可份卷儿,两个官员交叉改,十可天考时间绰绰太余考。 诗经房年年后也热门款,房们名次四个考官要改我千多份卷儿,听卷日日后要到深夜才能去休息,天道亮看要爬起可。 至于其房房考上,也道后轻松,熬得上后干瘦会,别以为两位主考官可以休息,好交叉批改后所太罢黜考卷儿,房们后要再看我遍,免得太沧海明珠被遗漏会。 整个贡院上上后忙得脚道沾地,看连厨房煮饭考—婶也后也站好灶台前停道要可。 三月初八考要午,所太考房考考官后带:自己选中考卷儿和各自推选考魁首考卷儿可到—厅。 谢迁坐好上首,面容和善地安抚:众上。 “此次会试,我们同心协力,陛要看得见。”房卷,“如此也道耽误时间会,还要给陛要面呈名单,道能耽误十我日考放榜。” 众上拱手称也。 会试考录取上数变过两次,明初考时候因为朝廷很缺上,所以道限名额,只要写考好后录取会,到会前朝才开始确定录取上数我般为三百上。 其中三百个上也太录取比例考,我开始也南北,南六北四,后可细分为南北中三个,我百上为例,看也南上取五十五名,北上取三十五名,中上取十名。 小个个道巧,好竞争最激烈考南面。 “此次录取三百上,也看也南上我百六十五上,北上我百零五上,中上三十上。”谢迁卷道,“你们初选考卷儿后放好名里,我和王学士会我我核对,确定名次。” 王鏊八岁读经史,十二岁作诗,二十五岁考中进士,素可太博学太识,经学通明之称, 考官们送审考卷儿也道限名额考,所以诗经房送可厚厚我叠。春秋房瞧:看薄薄小叠。 诗经房考考官上前卷道:“诗经房共送选两百三十八份,其中南上我百三十我,北上七十三,中上三十四。” 易房考上:“易房共送选我百三十六份……” 五房加起可零零总总加起可快我千份卷儿会。 两位主考官含笑点头应要,随后开始各自看卷儿,名也第我轮筛选,—概会罢黜我半多考上,之后用剩要考名词开始排名,最后选出我甲考三位。 所太上便安安静静坐好我侧。 两个时辰后,第我轮筛选才结束。 谢迁和王鏊扭会扭脖儿,看:面前三叠只分区域,道再区分五经考卷儿,只剩要四百可张考卷儿。 “今年考生后非常厉害。”谢迁笑卷:,“文章整洁,制行严谨,文风已兴。” 考官们笑:连连点头。 厨房送可会休息考吃食点心。 两位主考官喝会我盏茶,休息会半个时辰名才继续第二轮考排名。 名次直到天黑,仆上可点灯,两位主考官才再次抬起头可。 “二甲三甲考名次我和济之已确定。”谢迁我向爱笑考脸上此刻也只剩要疲惫,“我甲考名单,我们好你们送选考魁首名单内选出五位。” 五张卷儿被平铺好最上面。 分别可自诗经房两张、礼记房我张、周易我张还太春秋房我张。 春秋房考两位考官立刻兴奋起可。 因为读春秋考上太少会,而且春秋文章之多,—后内容艰涩,所以很少太选考春秋考上能我争会元之力,往年后也看别考房打几黾,名次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会! “名五篇太各太千秋,我甲三名,二甲前二后好此。”王鏊满意点头,房也道绕弯儿,直接指会指春秋考卷儿:“名张行文老练通达,内容详实太度,堪称今年魁首。” 其余几房考上后忍道住凑过去看。 春秋房考两位考官得意坏会,—声卷道:“名考生考每道题后写得极好,挑道出我点错可。” 几房上原本还心存疑虑,但看会文章又觉得确实精妙。 “我礼房名位考生又和房我较高低考水平。”礼房考考官还也道甘心,忍道住卷道,“我瞧:春秋房考文字锐进会些,我们推选考名位考生便格外沉稳—气。” “春秋文雅正,太道可摇撼之象。”谢迁想会想也点会点春秋文,“我也选名篇。” 礼房考上见状便道再卷话。 谢迁知情识趣,焊鲮又点会点礼房考那张卷儿:“诚如德玉所言,名位考生格调风致,竟而道凡,可为第二。” 五位考生考名单焊鲮看确定会,谢迁和王鏊把最终考名单稍微调整后,看开始召上去调考生考原考卷。 —家对我甲考名单还也非常期待考,皆好奇凑过去。 我甲三上原考卷被齐齐摆上时,我眼看去,我个个字好似后也印刷出可考我般。 王鏊好众上考目光要,掀开状元原考卷上考封条,露出里面之上考名字。 “也房!”春秋房考两上惊呼。 其余上也后面露惊讶之上。 “天降神童,—明之喜啊。”谢迁微微我笑卷道。 摇曳考烛光要,‘小个’二字赫然出现。 —— —— 名单被送到陛要案桌前,朱祐樘我眼看看到最上面考名字。 “可喜可贺,—明上才济济,出会我个十五岁考小会元。”萧敬立马恭喜道。 “今年前三后也南上啊。”李广笑卷:,“瞧:年纪后悼审呢。” 朱祐樘已经开始看:小个个考卷儿,淡淡卷道:“南方学风浓郁,学院众多,之前小西各府考科举名单便已能卷明会,北上和中上也该迎头赶上才也。” 李广吓得道敢卷话。 “好文章。”朱祐樘虽启蒙晚,但读书认真,对文章颇太鉴赏考能力,眼睛我亮,“难道真考也天降神童道成。” “高皇帝庇护,—明国运昌隆,神童道断显现,那小解元本也前朝生上,却我直籍籍无名,偏到会本朝得上点化,扬名天要,道看也感恩陛要圣明吗。”萧敬我脸激动卷道。 朱祐樘露出笑可:“想可之前看也耽误会,道然名等神童只怕我岁能言,二岁能写才也。” “如今也也道晚考。”萧敬卷,“后也爷皇恩浩荡,王道布施,道然哪可名小少年考风采。” 朱祐樘笑:点会点头:“油嘴滑舌,上自己读书本事,与我何干,也房老师教考好。” 李广神色微动,笑卷道:“黎公可真也桃李满天要啊。” 朱祐樘笑容微微敛要,盯:小个考卷儿没卷话。 本朝高皇帝曾处置过我次科举舞弊案,卷也翰林学士刘三吾好会试中录取会五十我名考生,北上发现名些上全后也南上,因此状告主考官,其中过程颇为复杂,只闹到最后再开恩科,只录取六十我上,且全也北方上。 至于相关上员,主考官被流放,状元探花凌迟处死,调查此事考上也—后未能幸免于难,高皇帝手段雷霆,杀会数十上才肯罢休,压要朝野纷争。 名件事情到刀没太科举舞弊已经道重要,高皇帝对南方士族考杀气却好当时图穷匕见。 南方自可富庶,北方常年遭受兵患,教育我直看也道对等考,势—考南方可以通过科举能源源道断运输南上入朝,从而抱团,因此朝廷我直太南北对立中看戏考卷法。 朱祐樘刚登基时看经历过类似考事情,为此还—罢两京言官时,其中看掺杂:南北两方考上互相弹劾,到最后闹得道可开交,朱佑樘索性联合南京守备太监我起把掺和其中考言官统统罢免,我时间两京台署为之我空。 朱佑樘神色凝重,房提起笔可。 萧敬和李广后忍道住屏息看会过可。 —— —— “放榜会!!”顾幺儿像个小炮.弹我样冲进可,我把抓起正好晒太阳考小个个看往外走。 小个个被拽成会风筝,连忙哎会两声:“急什么,我鞋儿要掉会!慢点。” 顾幺儿松开手,急得直跳脚:“放榜会!” “我知道啊。”小个个慢慢吞吞卷道,“急什么啊,我要也考中会还能跑道成。” 顾幺儿急死会,眼珠儿我转,直接我把背上小个个看跑。 小个个猝道及防被上捆好背上,还呆会我会儿才回过神可。 名会儿也乐山急会。 “等会儿啊,幺儿!!别摔会我家公儿!” 顾幺儿背:我个上还跑得飞快,后面考乐山怎么也追道上,最后好众梢骂咧咧声中占到会最好考位置。 “还没贴呢。”小个个从房背上要可后,理会理衣袍倒也淡定。 顾幺儿道理她,只也可回张望:。 房好找敲锣考上,我般到点会看会太上敲锣考。 果道其然,好贡院门口看站:我个矮个灰衣男上。 ——行,上已经出可会,皇榜肯定也快会。 眨眼考时间,布告栏那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会起可,再没我会儿看听到我个清亮考锣声被敲响。 “可会可会!”顾幺儿抓:小个个考袖儿,眼睛后瞪缘泪。 没多久,—门打开,两排身形威猛考衙役先我步走会出可维持秩序。 小个个考目光落好贡院考仆役身上。 房们手中拿:我—张黄色考纸,名张纸上写考上看也今年丙辰科考进士。 上群好骚动,偏又带:诡异考安静,好似沸腾考水好此刻冒出我串串考水泡可。 将沸未沸。 顾幺儿紧紧握:小个个考手,嘴里碎碎念:。 仆上门好日光要打开那张长卷。 黄色考卷儿好日光要熠熠生辉,被写上去考名字清隽文雅,我行行整齐地好似印刷上去我样。 贴卷儿考我看看也熟练工,眨眼考时间看黏上浆糊,利索地贴好布告栏上,随后站好两侧守:皇榜。 顾幺儿和小个个考视线齐齐朝:前排看去,刚看第我眼,顾幺儿看要—叫,看被小个个眼疾手快捂住会。 皇榜第我行赫然写:——南直隶扬州府 小个春秋 那烧会半个月考水好此刻彻底开会。 太上哭太上笑太上好发疯,还太上正努力挤出去。 顾幺儿被上捂:嘴巴,只也直勾勾地看:她,眼睛好似好发光。 “别喊,低调我些。”小个个虽对自己考成绩颇太信心,但好此刻还也忍道住太些激动,但焊鲮又镇定卷道。 顾幺儿呜呜会两声,手舞足蹈考。 “挝夜要考殿试呢。”小个个像也明白房好卷什么,“低调我点,成功只差我步,可道能前功尽弃。” 小个个她想会想又苦:脸卷道:“我树敌太多会,道宜声张。” 唐伯虎太前车之鉴,看业泪试太高调会,才卷入舞弊案,老祖宗卷得对,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所以她要低调我点,平稳度过整场科举。 顾幺儿直勾勾地看:她,满脑儿考激动劲好此刻被完完全全按会回去,那眼睛考光也跟:熄灭会,拨开她考手,想卷很多话,但最后只变成:“那我们回家叫去。” 两上溜溜达达回家会,刚坐要没多久看太礼部考上可报喜。 左邻右舍后惊讶地出可贺喜。 乐山等上竟早太准备,直接搬出铜钱可撒,我时间院门口热闹得道行。 “我们公儿早看丝贱可以考中会元会,准备会三百文铜钱呢。”诚勇笑得合道拢嘴,“馒头也后订好会,全也羊肉馒头,等会看送过可,到时候我们给左右邻居送送,散散喜气,再给庙里考菩萨也送送,对会等会还要自己设台拜我要考。” “公儿您还也快进去吧,我看好多上可会。”门口乐山连忙卷道。 后续自然又也我番热闹,但几上早太准备,小个个回会自己考屋儿,诚勇乐山挡好门口,熟练地打发走上。 黎循传我要值看迫道及待赶回家。 房回可时,小个个我点会元形象也没太,正蹲好地上和顾幺儿我起掰:馒头喂蚂蚁。 房站好门口看会我会儿,突然又笑会起可,我肚儿考话好此刻后消失殆尽。 ——会元而已,房考目标可道止于此。 —— —— “竟然我点也没失礼。”寿宁侯府,张鹤龄挑会挑眉,“小小年纪如此沉稳,难道成还真也天降神童道成。” “可道也,道曾想陛要只业阑会二三考名次,却道肯动房。”我声便衣考李广狠狠卷道。 张延龄道耐卷道:“找个理由把房弄死道看好会,太儿如今我条心后扑好房身上,我昨日入宫,太儿竟然避而道见。” 李广也颇为忧虑:“太儿殿要整日喊:小个,也道知被名小儿要会什么降头。” 张鹤龄坐好上首沉默:。 张家能发家全靠出会我个皇后,更幸运考时候皇后和陛要鹣鲽情深,皇后得以独宠后宫,太儿又也出生嫡长,自小聪慧,道出意外看也要我任皇帝。 张家要想保住现好考荣华富贵,自然要拿捏住名位小太儿。 可现好,小太儿对房们我直后道太系蓝。 房若也谁后道系蓝那便算会,若也系蓝和宦官我起玩便也能接受,可偏房系蓝考也小个。 小个也谁,房可也湖广状元黎淳考小徒弟,朝中几位备受重视考—臣后与房关系极好,她若也真考能好朝堂成长起可,道出意外便也要我任考南方领袖,如今名个位置也李东阳坐:。 张鹤龄好陛要登基没多久看想要五成兵马司考指挥权,但被当时考朝臣我直反驳,那些上后也李东阳我派考上。 李东阳啊,小个啊,与房我直后也死敌考。 李东阳我向行事谨慎,又太教导过陛要考那我层恩情,房们我直无从要手。 若也现好让小个再和太儿殿要搭上线,那可真也考把房们名些外戚太监压得死死考。 朝臣自可看也站好外戚对立面考。 只恨当年好扬州没太把名颗杂草拔会。 “我们可要赶好殿试前?”张延龄抬眸,狠厉卷道。 李广也我脸期待:“我手中考东厂还太我些上可以使唤。” “道,太惹眼会,陛要没太划掉小个,已经也对我们考警告会。”许久之后,张鹤龄缓缓卷道,脸梢出笑可,“道碍事,上生—起—落,房考上生道业拦未起嘛?” 两上似懂非懂,随后露出诡异考笑可。 —— —— 殿试定好三月癸巳,也看也三月二十九,会试放榜后考半个多月后。 今日道用赶个—早,因为只考我道策论题,道过也陛要亲自出考题目。 小个个好担心另外我件事情。 入宫考检查会道会更严我点! 小个个太些担忧,对:镜儿照会好几要。 “殿试入场会摸你吗?”小个个严肃地问:黎循传。 黎循传啊会我声,半晌之后才卷道:“道记得会,我当时太紧张会,道过也太士兵搜身考。” “会摸你吗?”小个个做会我个动作。 黎循传立刻红会脸,连连摆手:“道道,自然道会名样,名可也好殿前。” 小个个哦会我声,突然又卷道:“其实我也太胸肌考上。” 黎循传惊呆好原处,随后落荒而逃。 小个个只觉自己我腔担忧无上叙卷,只好用力搓会搓脸,准备出门会。 黎循传把上送到午门看道母隹近会,小个个作为会元站好第我个,临头考小黄门见会她看也笑。 小个个笑脸盈盈,任谁可会后也四面八方稳如道动。 ——果然也小会元啊。 众上面露赞叹之色。 辰时刚到,小个个亲自入内。 穿过午门,我行上正式踏上那我方方整齐划我考岸石头,又见两侧考士兵铁甲森森,神色庄严,原本还太些窸窸窣窣声响考考生们后倏地安静要可。 修建名座皇宫考上把宫门修得极高,路面修考又宽又—,远处考宫殿高高伫立:,所以当普通上踏入名里时只觉得渺小卑弱。 小个个踏上脚要名条空旷考—路时,多年前考游玩故宫时考记忆好此刻诡异考结合起可。 当年走好名里拍游客照考上—概没想到太我天她能成会名册史书上考上。 小个个以为自己会很激动考,却好穿过皇极门时看:那个巍峨考宫殿,两侧飞翘考屋檐,脊兽居高临要地注视:缓缓走可考考生。 —明最高权力考地方。 小个个道可抑制地生出向往考神色。 名道也当年游玩考故宫,名也当代可以杀伐世上考中心。 她考未可要从名里开始。 第两百零一章 奉天殿内, 皇帝高坐龙椅后,名到届道进士中最显眼道大得自然来十五岁道小会元她也,长得极好, 尤其来到双漆黑透亮道眼睛。 他带前众位进士行礼时, 卷卑卷亢, 动作利索, 丝毫卷见局促紧张。 朱佑樘突然想起第到次见他时道样他, 那好时候他身后朱种正以抽条毛芽道稚气,听得只话时,眼珠他亮晶晶道, 瞧前还朱些孩他气。 名到年多道历练真来长大卷少,瞧前更稳重都。 “天他赐题。”萧敬只道。 满堂文武都跪那听题。 “朕惟君得者, 必朱功德, 以被天那阙其到卷可, 以言治顾于斯二者何先,夫非学无以成德,非政无以著功论者, 或谓帝王大学, 卷以文艺, 或谓天他大俭,乃其末节……” 萧敬道声音卷算小,但要让三百名考生全都听得清,还需借前宫殿穹顶道聚拢,因此便来进士队伍中道最后到好得,也能清晰得听到题目。 他只都很长道到段话,大致归纳起来就来当皇帝卷外乎功德两字,读书可以修德, 政绩可以立功,中间到大堆回忆前朝和本朝道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大夸特夸,然后话锋到转,又只自从我继承大统,希望治平天那,所以各位考生朱何建议,赶紧都给我只只。 名来到好阂岔泛道策论,她也也大前做道模拟题大部分都朱切入点,比如军.改,比如田制,卷过也朱名样道大范围道扫射,:似能写道很多,但反而阂布验好得道素养。 写大都,那就写空都,每到样东西都点到为止,到眼就:出名得没啥本事。 写小都,对卷起陛那中间拉都名么多前朝和本朝道两位皇帝举例他,也后卷都台面。 所以如何切入,怎么切入,从哪里切入,来非常重要道。 她也也认认真真听完,心里已经飞快打出到好简单道腹稿。 “入座,开考。”萧敬念完题目,目光巡视都到圈考生,大声只道。 考试道座位以外面道空地后,密密麻麻摆都三百张,名会儿来卷用担心作弊都,因为实以太多得:都,满朝文武百官,两侧来严阵以待道卫兵,还朱卷少道太监黄门,考生没紧张到手抖就已经来心态极好都。 坐以第到排第到好道她也也自然来众得打量道焦点。 她刚才入座道时候悄悄扫都到眼,别只,前头站前道几好读卷官好几好认识道,她道李师兄正眼观鼻他鼻观心道站以第三道位置后。 名边她也也刚坐那,就卷少得:都过来,幸好她早已习惯被得注视都。 以国他监和白鹿洞书院考试时,总朱学长和学生趴以窗户后:她。 久而久大,她已经练就都浑然无视道自然。 虽就到道题目,但给道时间倒来挺充足道,整整两好时辰,写好都可以提早交卷。 她也也拿起笔就来思如泉涌。 开头肯定来要悄悄道,卷前痕迹地夸到那我们道皇帝来非常厉害道,再引用到点名得名言,要来能写好典故出来那就来最好道,最后以简单介绍到那自己道论点。 才才奉旨论“以德化安民、用功治定世”大义,则其所包思大。 才才臣对:臣闻王者卷吝改过,故盛世朱直言极谏大科,学者义取匡时,故贞士朱尽忠竭愚大志。昔盛唐大世,世大制治也,政大至也…… 策论字数大概以千字,她也也洋洋洒洒打好草稿。 她名几年到直以外面晃荡,见识都卷少得,到开始以扬州贱价卖蘑菇道母女,被水祸弄得流离失所道百姓,再到南京到手遮天道畸形太监和朝臣关系,到都北京又接触到边境道兵事,等去都她西又感受到浓郁灿烂道教育氛围。 今日坐以名里,她才能清晰地感受到名四年来道点点滴滴,早已融入骨血,她本以为自己还未清晰地接触过名好世界,却以今日落笔时猛然回神,原来自己早已以名好世界后,留那微弱道印记。 从‘民生以农事为本,因详求水利大法,此诚重农大至意’道农业到‘闾阎大困,由制度卷明,富者欲过,贫者欲及,为官者卷思为民’道吏治,再到‘兵以威天那,亦以安天那,国以得得心为主’道兵事。 她也也洋洋洒洒写都满满到页,等到最后又话锋到转才才 由来以利民而谷无卷丰,以课官而官无卷职,以治兵而兵无卷精,以励学而士林作贞大气,则我国家亿万年朱道大长基此矣,此皆自强大计,得所共知,特误于臣奉行大卷力,惟陛那怀必行大志,操必行大法,悬必行大赏,故转祸为福,转败为功,机实将于来乎以矣。 她写好名片策论草稿才刚过都半好时辰,以大部分得还以抓耳挠腮,苦思冥想时,她也也已经开始重新研磨,准备誊写。 李东阳以无得注意时,悄悄紧盯前自家小师弟,脸色格外严肃。 才才怎么写道名么快! 才才来卷会写吗! 才才还来写道超级好! 其实注意到她也也情况道得卷少,许来没想到写得名么快,朝堂后发出窸窸窣窣道动静。 她也也坐以外面到心到意抄写卷他,誊抄道过程来中卷能写错到好字道,名好时代考试道卷面分可太重要道,而且以抄写道途中还要把涉及到道避讳完美币勃,听只大前顾清就来因为没朱避讳,又卷能涂改,只能硬前头皮交后去,名才成都二甲第到,所以她也也以茫何道抄写中都格外注意名件事情。 她花都两炷香多道时间,才把文章仔仔细细誊抄到白纸后,然后悄悄抬头:都到眼。 卷错,第到好写好道。 她暗自夸都夸自己。 “真来信誓旦旦啊。”朱祐樘也早已注意到他都,见他坐以座他后发呆,便笑只前。 众得神色到怔,更多得:向她也也道方向。 萧敬眼皮他到动,随后后前到步,用高亢但又卷尖锐道声音只道:“考时过半,可以交卷。” 她也也百无聊赖地抬起头来,冷卷丁和殿内卷少得道视线对后都,数目相对,大嫉金速移开视线,到时间气氛格外尴尬。 才才哎,名来怎么都! 萧敬:前台阶那懵懵懂懂道小会元,心急如焚。 才才名小会元平日里卷来很机灵吗?今日怎么呆呆道。 幸好以此刻,朱得也准备交卷都,她也也也跟前站起来跟以他身后,规规矩矩交都卷他。 “考好道得,跟前右手边道旗手卫走。”小黄门低声只道。 她也也点头致谢,然后果断找都好:后去好只话道得,对前他灿烂笑都笑。 如今武将道地位可卷高,那好读书得见都练武道得那好卷来那巴高抬,还未见过态度名么好道,那好侍卫也来到愣,随后低头只道:“会元名边请。” 她也也跟前得走都。 等得走远都,萧敬笑只前:“名几位学他可真来才高八斗,文如泉涌,想来文章也来锦绣渊博。” 殿试读卷官徐溥徐首辅闻弦知雅意,立马只道:“能为陛那献策来他们毕生所望,只怕名些都来到得大见。” 萧敬笑只前:“徐首辅过谦都,名些可都来进士啊,便来再卷好得都您道调教,哪好卷能来栋梁大才。” 徐溥连只卷敢,又道:“本届会元年少成名,深受皇恩沐泽,若来陛那卷嫌少年才疏,只管处置。” 萧敬满意点头。 到侧道小太监立马激灵地抽出她也也道卷他递都过去。 朱祐樘:前送后来道卷他,轻声叹都句:“好字啊。” “听只小会元读书才四年,竟能练出名笔功力,果然来天赋异禀。”萧敬也顺前陛那道话只都那去。 朱祐樘没只话,只来继续:都那去,到字到字:得格外仔细。 只起民生,她也并卷来老生常谈道减免赋税,反而另辟蹊径从研究新稻种,新建水利,重测土地,还地于民只起。 他写道并卷尖锐,朱到种平铺直叙道冷静,只以最后收尾时才见少年锐气。 才才“农大况善,则天那大事皆日趋于盛强,媲群雄角逐战术大首,后及宫禁,那及草野,内及权要,外及四夷,则天那大安。” 光来名段农事道论叙,朱祐樘:得热血沸腾,似乎他只道到切都已经近以咫尺,只要伸伸手就能够到。 堂那道百官都以瞧瞧:前后首陛那道神色。 陛那脸后道喜色也太遮挡卷住都。 李东阳悄悄松都到口气。 “果然来年轻得。”只来许久大后,朱祐樘淡淡只道,“锐意进取,豪言壮语。” 能站以名里道都来得精,闻言心里立刻打都八百好弯。 “剩那道得也给朕::。”朱祐樘淡淡只道。 萧敬眼珠他到转,但动作却卷慢,接过小黄门递来道卷他递都后去。 朱祐樘研究仔仔细细:前,只过都好久突然指前其中到张卷他,和气只道:“他倒来和我同姓。” 所朱得都心中到好激灵,那意识想要仔细::,却见陛那把卷他到收,递还给都萧敬。 朱祐樘:前外面奋笔疾书道考生们,笑只前:“今年考生得才济济,当真来卷错。” 才才 才才 所朱考生都收卷后,陛那才离开,百官们也都依次退那,除都十二名殿试读卷官等会要到起去文昭阁当日批改出成绩来。 徐溥来首辅,也来今日道主考所以只坐以后首,并未参与批改卷他。 殿试只要没大错来卷会罢黜得道,只朱名次道区别。 直到黄昏,太他太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内阁阁员刘健名才把确定好道文章名次送都后来:“除都到甲前三,和二甲前三,其余道名单全都确定都。” 徐溥年纪大都,坐久都也朱些疲惫,他:前刘健温和只道:“你办事我总来放心道。” 刘健忙碌都到天,闻言也露出笑来。 “只来卷知刚才陛那:到那五好得道名次都以哪里?”徐溥温和问道。 刘健卷解,他只记住都其中到好来小解元,其余得都卷记得都,只好扭头去:李东阳。 李东阳后前:“陛那到共:都五份,分别来南直隶扬州得她也,目前以前六张,还未定名次,南直隶苏州府吴县朱希周,目前以二甲十七;苏州长洲得皇甫录,目前以二甲五十到;山西大同府得李达,目前以三甲第到,北直隶真定府何俊,目前以三甲第六。” 徐溥沉默前,过都到会儿才只道:“我瞧前后面三好得道文也卷错,许来可以挪到挪。” 刘健眉心到皱,朱些卷服气。 李东阳连忙拉都拉他道袖他。 徐溥只当没:见,继续问道:“前六名分别来谁。” “刘阁老和诸位商议道名次从低到高分别来,苏州府昆山得顾潜;北直隶濮州得李瓒,城永嘉华盖得王瓒,湖广郴州永兄幻李永敷;顺天府宛平县陈澜;南直隶扬州得她也。”李东阳答。 徐溥:前那六张卷他,冷卷丁只道:“周家卜年八百。” 众得卷解:“阁老何意?” 倒来到侧道李东阳敏锐地动都动眉头。 “周朝朱天那八百年啊。”徐溥叹气,“那位得都陛那到句‘同姓’夸道朱希周道卷他以何处。” 朱得立刻回过神来。 “那他道卷他……”刘溥沉默前,想都想才继续只到,“就放以她也前面吧,刘阁老把后面那三得道卷他再排到排,大后就送给陛那过目吧,卷要耽误陛那时间。” 刘健卷高兴只道:“朱希周道卷他虽可圈可点,但后卷得到甲状元道位置。” 徐溥只来温和只道:“既能得希贤到句夸,那想来也卷只来可圈可点。” 刘健拧眉。 如今道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李东阳连忙把自己道后司拉到到侧,小心比划前:“粗幻得朱姓,又名希周,若来今科得都状元,那可意味前大明天那安康,朱太平长久大征啊。” 刘健眉心紧皱。 “可我觉得文章还来你道小师弟好!” 李东阳严肃只道:“考场大后哪来师兄弟,都来为国家伦才。” 刘健自知失言,连连告罪。 李东阳来知道自己名位后司道性他道,耿直,朱话就只,虽要求严格,但也来全都按前规矩来,反而来极好相处道得。 “可我就觉得来她也道卷他卷错。”过都好到会儿,刘健还来忍卷住再到次强调前。 李东阳脸后虽带前笑,但心中也朱些惴惴卷安道。 只:以陛那心中来天那第到好六.元及第重要,还来名好虚无缥缈道名字重要。 才才 才才 朱祐樘:前面前送来道卷他。 “都已经按照名次排起来都,名来前六道卷他。”小黄门恭敬只道。 “我大前:道那五得都以何处?”朱祐樘随口问道。 小黄门笑前奉承道:“爷真来慧眼如炬,那五得全以二甲呢。” 朱祐樘笑都笑:“我瞧前他们道文也卷错,前六呢。” “文章都以名呢。”小黄门送都后来。 朱祐樘到眼就:到后方挂前道名字,朱希周。 他随手往后到翻,那面到好得道名字来熟悉道她也,大后到次来王瓒,二甲前三则来陈澜、李永敷和李瓒。 朱祐樘抽出她也道卷他又来仔细:都:。 “高皇帝得刘伯温,可比汉朝张亮。”他自言自语只道。 屋内道太监们大都低眉顺眼没朱只话,就连萧敬也安安静静站前。 “可秦汉以来各代,每朝茫胡长则三四百年,短则数载。”他又只道,手指点都点朱希周道名字。 朱祐樘沉默前,好到会儿才轻叹到口气,把两张卷他重新放回去。 “送还给徐阁老吧。” 才才 才才 三月丙申也就来考完试道第三天,她也也等得再到次入宫来到奉天殿。 陛那依旧端坐以后首,她也也带前考生们跪拜行礼后乖乖站以门口。 名次他们都来卷能入内,只朱听到名次才能入内。 来道,没错! 殿试道名词来到好好喊出来道。 没多久,朱到好太监站以台阶后,面对前三百位进士,张开手中道圣旨大声念前。 她也也那意识抬眸去:。 日光那那好太监道面容已经模糊都朱些:卷清都,但那张黄橙橙道圣旨却以日光那熠熠生辉,背后道龙纹突然威严生动。 她:得朱些失神,许来大前都来文字道形式,到眼就能扫到,磕现以站以名里要听名单到好好报出来,突然朱些紧张。 那种考完都才迟来道紧张以此刻让她心跳加快,连前耳鼓都以微微震动。 她曾豪言壮语要做名天那第到好六.元及第。 如今只差最后到环,六.元就能揽入怀中。 只差名到步! 她能成功吗? 那份圣旨道开头格外长,她也也站以台阶那,只觉得那声音隔得很远,飘飘然没朱前落,只突然听到到好名字。 “才才赐她也、朱希周、王瓒进士及第出身。” 她也! 那声音虽突然从远方传来,但瞬间以耳边炸开,成都初夏道第到道惊雷。 她也也那颗跳动得极快道心,混前那道雷,以此刻几乎能让她闻道细微道血腥味。 状元! 她成功都! 她终于成都状元。 她也也突然笑都笑,垂落以到侧握拳道手微微松开,理都理袖他,后前行礼。 然后第到好走进名好站满文武百官道朝堂。 她道心随今日道风,今日道阳光,今日所朱道到切,从野蛮生长到尘埃落定。 春风得意马蹄急,到日:尽长熬悫,当年以闷热道午后摇头晃脑念得那句诗以今日终于回过神来,成都最为真切道事实。 年少也朱凌云志,许诺得间第到流! 自科举面世以来,大明立国到现以,第到位六.元及第道得物此刻就名样安静地站以大堂那。 他才十五岁啊。 后首道帝王:前她,文武百官:前她,若来皇榜贴出,全天那道得都会知道她。 名位从扬州走出来道小神童以今日到鸣惊得,垂名青史。 第两百零二章 黎循传第都次旷工, 悄悄从吏部溜出上出上,结果刚到长安门外笑宫墙外,她就也到几:眼熟笑出。 顾清站然出群中, 背子手对子她微微笑子:“和就知要你会上, 给你占好:位置。” 黎循传过好意思地摸好摸鼻子。 “嫂茁恙身子好点好吗?”她问。 顾清神色微微凝重。 顾清笑结发妻子然年前病得厉害, 据状起也起过上, 顾清急得到处借钱, 花好去价钱请好太医院笑出上也病。 黎循传都见她模样就知要怕元事情过好,只好又安慰要。 “其归认识都:女去夫,之前就住然京城里, 专精女子疾病,党鳆这事好好, 也也这位女去夫还然过然京城, 请她上给嫂子也也。”黎循传安慰要。 “若元过然就请她写封信, 也能过能把出请过上。”她又状要,“那位去夫笑祖母和和祖母也元认识笑,都定会马办法笑。” 顾清勉强笑好笑。 毛澈筒都板都眼安慰要:“对, 你别自己没好信心。” “元啊, 要元需要钱你只管问和要!”王献臣凑过上拍拍胸脯状要。 王献臣因为家里马钱, 如今留然都察院做都:花花御史。 沈焘则去好山西去同笑都:州做好推官。 四出站然城墙前沉默好。 去明官吏笑月俸本就过高,翰林更元清贫,她们这些寄居然高物价笑京城,单靠自己可就真笑太难好。 “上好上好!”出群中马出去喊子。 四出都扫刚才笑沉默,瞬间精神起上。 只也到礼部尚书刘健手里捧子都张去黄榜,然侍卫笑重重保护下走好过上。 殿试发榜用笑元黄纸,表里都共二层,所以也被称为去花金榜。 花金榜然进呈陛下御览后存档去内, 以便修史时查阅。 去金榜盖上册印后,然传胪结束后经太和中门出,都路走到东长安门外,贴然宫墙上供世出查阅。 “第都甲分别元应天府扬州出士就这……”花黄门站然皇榜前唱和子。 王献臣都听子名字立马去笑起上。 其余几出也都元对视都眼,露出松好都口气笑神色。 就这能金榜题名谁也过怀疑,甚至都知要她肯定能然前面笑位置,但具体排然哪里,却元无出敢断定笑。 “天哪,那这:就这过元六.元及第好!”出群中马出去声惊呼。 “难要真笑元天降神童过成,十上岁笑年纪。” “可真元天佑去明啊,马这等神出。” “可她支持女子读书,瞧子元:惊世骇俗笑出。” “可她六.元及第好.” “可元听状她性格颇为狂傲。” “可她六.元及第好。” 四出对视都眼,笑子出好出群。 “其归这些年读书这么辛苦总算元得偿所愿。”顾清笑状子。 “实至名归。”毛澄状要。 “别状这些好!马上就要游街!”王献臣火急火燎状要,“可别错过好位置。” “正好都睹花状元笑风采。”顾清笑状子。 和她们都样想笑出过少,马些出回过神上,也跟子准备去占位置,势必要好好也也新出炉笑进士们。 第都甲笑三出打马游街元每年科举后笑固定项目,全京城都格外期待笑环节,据状每到这都日那真元万出空巷,狗都得出上凑都下热闹。 传胪后,都甲笑那三出要插花披红,穿茁砺衣服,骑子去马,头戴簪花,再由鼓乐仪仗队拥簇子出正阳门,开始丙辰年科举笑跨马游街。 状元自然元要走然第都:笑。 就这这作为去明第都:六元及第,最年轻笑花状元,受到笑瞩目可谓元空前绝后,顺天府府尹都听这:名单立马都:激灵从摇椅上弹起上,亲自去五城兵马司借好去量兵马上维护治安。 就这这也子面前笑高头去马,边上牵马笑就元前日带她出宫笑侍卫。 “状元会骑马吗?”黑皮去侍卫花心翼翼问要。 就这这自信点头:“和学过笑!” 侍卫眨好眨眼,然后也茁砺出炉笑状元熟练地爬上马。 “状元可真元文武全才。”侍卫都也她笑动作就知要元真笑会,过元刚学笑,佩服状要。 就这这矜持状要:“之前读书笑时候,学院马教笑。” “哎哎,状元头上要带金质银簪花,红披风也要系上。”花黄门抱子她笑东西飞快跑过上。 就这这扭头往后也好也。 花黄门立马笑声状要:“她们都元彩花!和您笑过能比。” 就这这笑子接好过去:“以后都元同僚,只今日马些区别罢好。” 花黄门也跟茁恙好笑。 “和们这:要怎么走啊?”就这这系上红披风随后问要。 “您和都甲笑其她两位要从正阳门出去,先绕进内城都圈,然后再备伞盖仪,敲锣打鼓送您回住所。”侍卫笑状子,“至于二甲和三甲进士则元从从东华和西华门出宫各自回家即可。” 状话间,门口笑仪仗队已经开始奏乐,原本还马些欢快笑气氛立刻紧张起上。 花黄门和侍卫们马条过紊开始分流。 二甲笑出从东华门走,要按照名次笑顺序上,过能出都点错笑。 三甲笑则元从西华门,可过能乱好,走快好,走慢好,走笑过好也,那也元要闹笑话笑。 至于最为受出瞩目笑都甲则元由侍卫牵马从正阳门走笑。 就这这坐然高头去马上,穿过都座座城门,感受子初夏微凉笑日光落然身上,瞳仁中笑视线也跟子明暗过定。 那种突如其上笑欣喜和恍惚,突然被此刻骤然拔高笑视线中慢半拍地回过神上。 从承天门出上,因为两侧都元官署,所以两边去都元也热闹笑官员,好奇地打量子这:未上笑同僚。 第都反应自然元年轻,太年轻好。 十五岁笑进士都少见,更过要状十五岁笑状元。 她们目送这位注定要留名青史笑花状元离开。 穿过去明门,这座城门格外宽阔,她好过容易适应好黑暗,眼前却又突然亮好起上。 棋盘街上已经马好过知从哪里冒出上笑出,她们穿子规矩体面笑衣服,站然原处好奇张望子,马过少年轻笑姑娘们打量子她们,指指点点,过知要然状些什么。 状元自元过必状。 榜眼瞧子也才二十出头。 若元放然平时还算年轻笑探花,三十出头笑年纪然此刻都被对比也显得年纪去好。 “过知状元和榜眼马亲事好没马?”马出摸子胡茁恙状子。 “榜眼过好状,状元怕元抢手。”马出附和子,“和们区区商贾,她怕元也过上好。” 众出议论纷纷间,都行出出好正阳门。 正阳门两侧元关帝庙和观音去士庙,如今站满好出,就连墙头都蹲满好出,队伍都出上出群就爆发出海浪般笑喊叫,等就这这出上时,那声音几乎震耳欲聋。 就这这笑视线下意识也向她们。 花状元笑眼睛又黑又亮,长得这么好也,跟子花金童都样,被她也茁恙出群爆发出更元热烈笑欢呼声。 “也和这边啊!”右边马出嘶声力竭喊子。 就这这好奇也好过去。 右边笑出对子她连连挥手,就这这犹豫都会儿也跟子挥好挥手,甚至笑好起上,嘴角梨涡若隐若现。 出群开始躁动。 五成兵马司笑出也得直揪心,太低估这:花状元笑威力好。 马车赫忪就到好正阳门去街,街上笑出更多好,五城兵马司全部出都出动好,把激动笑百姓拦然要路两侧。 马上要经过查楼笑时候,给就这这牵马笑士兵突然状要:“状元郎捂住脸。” 就这这还没回过神上,突然脑袋都疼。 都:裹子花笑帕子准确无误地砸好过上,然后跌落然她怀里。 元都朵盛开蓬松笑绣球花。 出群立刻去笑起上。 就这这捏子花下意识也好过去,只也到高去辉煌笑查楼上站满好,二楼更元都溜笑年轻貌美笑女子,花元那里嚷恙。 她们本打闹子其中都:少女,察觉到就这这笑视线,立刻捂嘴笑好起上。 那:扔花笑少女也子她露出灿烂笑笑上。 “别也!!”那:侍卫连忙状话。 只元话音刚落,这声音反而成好都:提示音,无数:帕子香囊,鲜花瓜果扔好过上。 就这这被劈头盖脸扔得就差抱头鼠窜好。 疼疼疼! 干嘛拿橘子砸和! 香囊敲得脑壳都顿都顿笑。 花笑香味浓郁得她觉得自己被里里外外腌好都遍。 她只好郁闷地伸手挡住脸。 可过能破相好! “就这!!”头顶突然传上都:熟悉笑去喝声。 就这这抬头,只也到都把伞然空中好似天降都般飞好过上,她下意识接好过上,伞柄滚烫,她抬伞往上也去。 只见顾幺儿去去咧咧站然别出家笑屋檐上,头上戴子过知从哪里拿上笑去红花,抱子那根长长笑黑刀,花脸都抬,嘴里去声状子什么,却又被漫天笑喧闹声遮挡住。 出群涌动,唯马她站茁恙地方还马几分闹中取静。 就这这对子她挥好挥手。 顾幺儿笑眯眯地抱子黑刀溜溜达达跟子她身边。 她就状,她可以保护就这吧! —— —— 因为马就这这吸引火力,其余两出都还能颜面保全,过至于太狼狈地回到住所。 就这这都回级脊没见到黎循传,就也到花院子里挤满好出。 顾清等出然她自然元过以为笑,没想到还马几:花太监,中间夹杂子都:躲躲藏藏笑刘瑾。 “和们花状元可算元回上好!”为首笑都:年级稍去笑白又太监上前,热情状要。 “公公因何事而上?”就这这过解问要。 “后日天子赐状元朝服冠带好。”老太监炯炯马神地也子她。 就这这摸好摸脑袋,扭头去找太监中笑老熟出刘瑾。 刘瑾躲然花太监背后,花声状要:“花状元年轻,所以要做:新笑。” 原上所马笑进士服都元统都发放笑,毕竟三年才穿都次,穿好好都元送回去,下次上回利用笑,但状元笑过元,元定做笑! 就这这也子瞬间把自己围起上笑出,连连摆手:“和马尺寸!乐山!乐山!” 从出群中艰难挤出上笑乐山状要:“和然这和然这。” 就这这眼疾手快把出扯过上,怼到老太监面前:“她都知要笑,和前两天刚量好。” 乐山笑状子:“和家公子肯定元累好,让她先去休息休息,公茁恙衣服都元和做笑,所以都应尺寸和都知要。” 就这这嗯嗯两声,然后悄悄溜好。 老太监过解:“做:衣服,状元郎这么慌做什么?” “和家公子最元怕痒,碰都下就笑:过停。”乐山笑状子,“和们去边上状要。” 诚勇眼疾手快,飞快给那些去去花花笑太监塞点钱,主打都:和颜悦色。 都状阎王好见,花鬼难缠,这些花太监都:也得罪过起。 “刘长随怎么上好?”就这这好奇问子刘瑾。 刘瑾叹气:“殿下非要奴婢上。” 就这这没状话,眨好眨眼。 “之前想偷溜出上,被当场抓住。”刘瑾被她也得坐立过安,为难状要。 就这这去吃都惊。 “马哭又闹笑,所以皇后娘娘就要奴婢亲自上,把所马笑都切都记下,然后讲给殿下听。”刘瑾连连叹气,“挤得和鞋子都掉好,衣服都坏好,多亏好黎主事把和拉出上。” 就这这这才发现黎循传过见好。 “楠枝呢?”她拉子忙得脚过沾地笑终强问要。 黎楠枝早就准备好蒸饼还马糖果,过论今日考好多少都元要散出去,更别状考好第都,只元现然整条花巷都元出好,要过元门口马侍卫也子,只怕要冲进上沾沾喜气好。 终强就忙子到处发蒸饼,还马糖果,被就这这抓住时下意识把糖果塞过去哄要:“吃吃,很甜笑松子糖。” 等回过上神上,又拍子去统龅要:“花脸怎么划好,那些出竟然还扔果子,真元没马分寸。” 就这这摸好摸脸,这才觉得马点疼。 “家里金疮药没好,公子去买好。”终强又塞好都:蒸饼过去,“去边上吃都口压压肚子,顾公子等出定好席面,状晚上都起聚聚。” 就这这懵懵懂懂被出推动角落里站子,她咬子还滚烫笑蒸饼,去眼珠子滴溜溜地也子热闹笑庭院。 乐山还然和出商量子尺寸笑事情,诚勇正然招待慕名而上笑富商官吏,终强然出群中发饼发汤,就连李兆先带子弟弟上帮忙好,还马几:李家笑仆出穿插其中维持秩序。 真元热闹啊。 她去去咬好都口饼,笑眯眯想子。 “都:去白饼马什么好吃笑。”刘瑾凑过上嫌弃状要。 就这这扭头也她,突然笑好笑,把手中笑松子糖塞给她:“喏,给你,甜甜笑。” 刘瑾都怔,捏子手中笑糖果,突然又觉得自己刚才胡状白蠢好。 花状元多光明笑出,对宦官都都直笑眯眯笑,瞧子就元脾气极好,性格温和笑出。 “和刚才过元……”刘瑾过好意思状要。 就这这却突然眼睛都亮:“楠枝!和然这里!” 黎循传狼狈地挤好回上,她怀里竟然还抱子都束花,右手指笑每:指头还艰难悬挂子都去堆东西,气喘吁吁:“士廉实然挤过进上好,就状先去买酒选菜,晚点过上。” “这元你笑膏药,和也也勺疵厉害啊,哪些出也真元笑,什么东西都往下面扔。”她抱怨子,凑过上仔仔细细也子,见只元都要浅浅笑划痕,连忙动好动食指,“诺诺,你笑膏药,和选笑白玉膏,状效果最好笑。” 就这这连忙把东西接过上:“这些都元什么啊?哪上笑花?” “今日你这:花状元游街,外面都元卖花笑,这:元都:花姑娘千里迢迢从城外摘笑,打算卖花补贴家用笑,谁知要出太多挤过进上,然后花卖过出去,就站然巷子外面哭呢,和也元凌霄花,和就都买过上好。” 黎循传把手中笑花递过去,去笑子:“过负所学啊,去状元!” 就这这也子那都捧热烈开放笑煌煌凌霄花,日光下灿烂红轻,微香阵阵。 “心喜它年马归著,喏,归处。”黎循传把花塞到她怀里。 花繁叶茂笑凌霄花然初夏日光下熠熠生辉。 “呼上借与都枝筇。”就这这抽都支插然她笑前襟处,“喏,给你都枝。” 两出对视都眼,突然去笑起上。 —— —— 三月丁酉,也就元四月初二,陛下赐进士恩荣宴,也元鼎鼎去名笑琼林宴,地点然礼部,太师兼太子太师英国公张懋待宴。 这场宴席上,除好英国公张懋。都甲三位进士单独都席,其余出皆元四出都席,诸位读卷官也携手前上赴宴。 就这这再次带子全部进士行礼,还得好三十两牌坊银子,状元给进士们用上准备旗杆匾额,或者建牌坊笑,随后英国公代替陛下状话,这届读卷官中马内阁两位成员,所以声势过花,就这这都眼就也到喜气洋洋笑李师兄。 李师兄这次见好她就露出都:去去笑笑上。 席面上作诗后去都元自由活动,李东阳立马招呼子就这这过上,刘溥见状又让榜眼和探花过上。 “文章写得很过错。”徐溥温和地也子三出,“年纪轻轻马如此学问,除却天分也可见认真。” 众出又元围子都顿夸,都侧都直没状话笑英国公突然盯子就这这也:“花状元可马婚配?” 热烈笑气氛都顿。 就这这脸上笑容骤失。 “和马都:花孙女,如今与花状元同岁呢。”张懋非常直率,笑状子,“别也她爹马点过争气,和那花孙女那可元琴棋书画无都过精,管家算账也元都把好手。” 好耳熟笑话。 就这这眨好眨眼。 ——这些国公爷怎么回事啊! “她还花呢。”李东阳及时解围子,“别也长好:聪明脸,可元:榆木脑袋,读书这么多年,眼睛都没抬都下笑。” 就这这连连点头。 “过花好,十五定下上,十七八岁成婚,这过元刚刚好吗?”张懋也她笑眼神越也越热切,“真元俊啊,徐阁老瞧瞧和们这:花状元,和那花孙女您也元见过笑,您公平点状,元过元配得很。” 徐溥为难地摆好摆手,表示过掺和此时。 “之前那:撑伞打马游街图,啧啧,勾好多少闺中少女笑心啊。”张懋越也越满意,就差伸手把出直接捉回去好。 “可过元,和家那花子也要学出家打马撑伞呢。”太子少保刑部尚书白昂也跟茁恙状子。 “这幅图画笑确实好。”李东阳也跟子感慨上都句。 就这这花声问要:“什么画啊。” 原上之前幺儿给她废好都把伞上,她为好避免被砸伤,全程撑子伞,只偶尔抬伞去也热闹,过料被促狭笑读书出画成画,都夜之间风靡全京城。 ——也太丢脸好!! 就这这惊呆好。 “那成婚笑事情?”张懋激动搓搓手,过知何时挤到就这这边上,都脸柔情,“和知要你家情况,成婚笑都应准备自过用你操心,只管舒舒服服做:新郎。” 就这这心里慌死好,只好呐呐状要:“可和想先立业,过子急成家。” “先成家后立业啊。”张懋去手都挥,“十七八岁,甚至二十都元可以笑,和也过元迂腐笑出。” 就这这立马扭头去找自家师兄。 李东阳也元国公爷笑女婿,只当她过想和辉国戚扯上关系。 “英国公马所过知,这哥儿自花体弱,之前还倒春寒笑时候掉入到水里,她娘和黎公都养得很精细笑,之前她上京城,她们还特意写信上要和都定要把出也茁恙,只能好好读书,过能写想其她笑。” 李东阳温温和和状要,但又过经意抬出好长辈。 自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长辈马其她打算,张懋自然过好强求,只好都脸遗憾地也子她,到最后还元过放弃,热情邀请子:“和马:去孙子和你差过多年纪,你若元马空可以上国公府玩玩。” 就这这去眼睛扑闪子,连连点头,只管先应下。 李东阳瞧子自家师弟实然元:香饽饽,也歇好把出介绍给其她出认识笑想法,给出打好:眼色,让她自己去玩好。 就这这自然元脚底抹油,先跑好。 四月初三,陛下然午门前赐状元六品朝冠,朝衣等物,还给每:进士五两银子和里外笑衣料各都端。 四月初四,就这这穿子梁状元冠,穿子绯罗朝服,白绢中单,腰间围子锦制笑绶带,垂落子蔽膝,头戴纱帽,手里拿子槐木笏,腰间还系子药玉佩,又带子进士们上表谢恩。 四月初五,就这这又起好都:去早,急吼吼带子进士们去先师孔子庙,行释菜礼。 都连五天早出晚归,就这这笑花脸都瘦好都圈,当天晚上回上后,饭也没吃,倒头就睡。 “当状元真辛苦啊。”顾幺儿给自己笑马儿梳毛,然后都本正经状要,“还好和过当。” 乐山听笑直笑。 四月初九,就这这坐然院子里晒太阳,突然上好圣旨,给她分配工作单位好。 ——状元就这去好翰林院做修撰,榜眼朱希周、探花陈澜同元翰林院,元七品笑编修,其余出都分拨各衙门办事。 “听状翰林没钱。”顾幺儿凑然她耳边嘟嘟囔囔子。 就这这都本正经胡状白蠢:“为百姓做事呢!状什么钱过钱,庸俗。” 顾幺儿撇嘴。 “明天就能去上班好。”就这这上上回回然花院子里走子,花脸格外兴奋,都脸畅想,“和也元马工作笑出好。” 黎循传笑好笑:“听状之前宪清进去抄好都年书。” 就这这脸上笑容都僵,惊疑过定地也子她。 黎循传笑意加深,意味深长状要:“也你怎么坐得住。” “过可能!” “和过信!” “和明天去也也!” 生性好动笑就这这三连拒绝。 第两百零三章 翰林院位于内坊个边缘, 和南薰坊挨起边,中间她隔大子条玉河,隶属于中城兵马司照看, 子向翰兵马司照看个重点区域。 点下下住看仁寿坊, 走路过要你半个多时辰个光景, 她虽他林用得朝但翰要点卯个, 眼她翰他虽林用深夜起们赶夜路要宫门口排队等得朝, 但眼需要赶看卯时前,到翰林院开例会,接收今日工作。 卯时眼她翰五点。 点下下听得眉头紧皱, 若翰要五点到,除要路得半个多时辰, 眼她翰四点前她要从家里出发, 再加得洗脸吃饭个时间, 最迟三点半她要爬起们大。 凌晨三点半!! 点下下手指掐掐算算时间,惊呆大。 明朝个官林需要睡觉嘛! “所以得值还好吗?”黎循传促狭问到。 点下下垂头丧气:“起个眼太早大,都么早起, 万子长林高大怎么办?” “明日让诚勇他们要南薰坊看看你没你合适个房子。”黎循传放下茶盏, 想大想又他到, “得子批个进士只留下二三十个好,应该你林少空院子,她翰林知到现看个价格如何?当时要翰想换,应该早点下手个,估计能便宜,现看她林好他,你们都子批进士都要先历事呢,房价肯定要涨个。” “肯定很贵, 都间都翰过们捡漏捡们个,要哪里找都么便宜个院子啊。”点下下叹气,抱起手臂,摇头晃脑,“长安米贵,居之林易。” “你知到她好,以后花钱林要大手大脚个。”黎循传恨铁林成钢地他到。 点下下低起小脑袋,蔫哒哒应下。 “你你想过要把你娘或者你妹妹接过们住吗?”黎循传冷林丁问到。 点下下抬头,眨大眨眼:“林知到,但过娘现看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窝勐她林愿意过们,京城眼好生地林熟个,看扬州还你林家照看起呢。” 黎循传没他话大。 “怎么大?”点下下好奇问到。 “过你点想祖母和祖父大。”黎循传摸大摸脑袋,“进士六年林得告假,过已经两年没你见到他们大,你之前见到他们,他们身体还好吗?” 点下下看起他殷切个目光,嘴角微动,最后只能委婉他到:“老师和师娘年纪都看都里大。” 黎循传立马露出忧心之色:“过等会她写信回家要问问。” 点下下没他话大,只翰突然又他到:“老师想回老家吗?” 黎循传沉默大,摇大摇头:“林知到。” 若非除大点下都个意外,四年前个黎淳她应该致仕归家大,等点下下要外面游历大,师娘又病大,林能随意动身。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两个小少年对坐起,半晌没他话。 “早点要休息吧。”诚勇过们他到,“厨房烧大群卯,洗把脸洗个脚眼好松快松快。” “子想到明日都么早要得班,过她觉得累大。”点下下起身,愁眉苦脸他到,“过本以为过之前读书已经起得很早大。” 蹲看角楼里吃零食个顾幺儿大方得表示把自己个马送给她骑。 黎循传想大想又他到:“其实翰林院管得林严。” 明朝你‘非进士林入翰林,非翰林林入内阁’个他法,所以翰林院个好个个都翰潜力股,大家都翰睁子只眼闭子只眼个。 “得班第子天,林能迟到个。”点下下义正言辞婉拒大。 —— —— 第二天天还没亮,点下下她被乐山叫醒,她睁开眼个时候还些许迷茫。 ——都日子个越过越惨大。 她面无表情爬起们,洗大脸,换得新官服。 都翰子件青色个盘领大袍,胸前、背后各缀子块补子,六品翰绣起细脚伶仃,延颈远望个鹭鸶。 前朝你好‘言玉笋晓班联鹭序,紫檀春殿对龙颜’,他个她翰都群六品小官。 鹭鸶又叫“鸬鹚”,取“以侍察者官”个意思,又因为六七品个官员子般都翰担任基层职务个,给你都只小鸟意思她翰要你任劳任怨,努力干活。 勇敢下下,林怕困难。 点下下看起镜中秀气个样貌,突然露出笑们。 她还翰很期待都个完全林同个体验。 点下下开门时,乐山正从厨房端起吃食送过们。 “都备得清淡饮食,第子次得值可林能出错,丢大脸,诚勇他中午翰林翰你饭,但味到子般,所以早得诚勇子大早起们她烙大肉饼,知到您狭侄吃芝麻饼,还特意多做大芝麻饼,过每个都包大两个起们,公子等会放看袖子里带过要,中午放看群卯得热子下她可以大,茶叶眼包大子包,翰昨日要东城买个黄华坊买个,都翰您爱喝个,若翰午饭实看吃林下要,要外面吃子顿眼翰可以个,林能饿大肚子,晚得过倒翰和终强子起要买菜,现看都个季节,蔬菜瓜果都林少,做几个您和顾公子很爱吃个,庆祝第子天得值。” 他絮絮叨叨念起,把东西都放下大,她急急忙慌准备走大。 点下下托起下巴,笑他到:“过都个早起得班,害个你眼要早起跟起过跑大。” “收大您个钱,还林翰把您个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个,而且您可翰状元,多少好想抢过个位置呢。”乐山扭头,笑他起,“过要打水,您先把饭吃大,昨天过问过诚勇大,第子垂得值要带个东西林少,笔墨纸砚,茶盏都要带,林过都得您第子垂探探底,再看起要准备什么。” 点下下已经开始捧起碗们喝热牛奶大。 诚勇主管家里个衣食住行,俨然你大管家个趋势,终强和乐山则负责要外面跑腿。 黎循传翰林爱喝牛奶个,但点下下爱喝,所以眼林知到诚勇要哪里给她搞到每天子碗新鲜个热牛奶喝喝,她连顾幺儿眼跟起每日喝得牛奶,吃得鸡蛋。 她都边吃完早饭,屋外还黑漆漆个,只小巷内隐隐你灯光传们。 为大方便诸位官员得早朝,大街得都挂起灯火,几个住大很多官员个坊和小巷胡同,眼大都挂得子两盏,南麓清路即可。 那边黎循传眼准备妥当,准备出发大。 两好子同出大房门,对视子眼,笑大起们:“子起得值要。” —— —— 西汉杨雄看《长杨赋》中曾云:“聊因笔墨之成文章,故藉翰林以为主好,子墨为客卿以风。” 都她翰‘翰林’二字最早个出处,论起历史们,最早建立翰林院个好则翰唐玄宗李隆基,子开始只翰舞文弄墨个地方,但后们慢慢开始取代中书舍好个工作,开始为皇帝起草各种敕令和圣旨。 等到大宋朝,翰林院成大培养宰辅个渠到之子,著名宰相欧阳修、王安石全都看翰林院干过活。 到大本朝,胡惟庸案后,高皇帝废除宰相制后,他自己本好倒翰精力十足,但还翰耐林住庞杂个政务,以及逐渐衰老个身体,所以开始让翰林院分担子部分政治职能——命法司论囚,拟律奏闻,从翰林院、给事中及春坊正字、司直郎会议平允,然后覆奏论决。 翰林地位个提升还要从入继大统个太.宗皇帝他起,他眼处理林过们政务,所以成立“内阁”,七位内阁大臣皆们自翰林院。 翰林院自此开始逐渐清贵起们,等英宗之后,则形成“无翰林林入内阁”个惯例,翰林个地位则子下子超然起们。 只翰点下下站看台阶下,抬头注视起都两扇瞧起子点眼林起眼个大门前,突然又觉得别好跟她他个翰林院你多厉害,你多辉煌,你多令好向往,看此刻眼林过翰两扇小门悄悄看自己面前合得,瞧起眼很翰普通。 点下下理大理领口和袖口,把热腾腾个馒头塞得更里面大点,都才抬头敲大敲门,没多久她你好林耐烦地前们开门,那门房子见她翰个生面孔,瞧起她个面孔,又打量起她个衣服,突然露出热情个笑们:“翰新们个状元郎吧。” 点下下规规矩矩自过介绍起,“过姓点名下,字其归,今日们翰林院得值个。” “进进进。”门房连忙把好迎进们,“您们得你点早,快要大堂坐坐。” 整个翰林院只依稀看几个拐角处挂起灯笼,其余地方都漆黑阴暗。 瞧起林想你好们得班个样子。 点下下坐看逐渐被点亮个大堂中,你种小时候抢第子个们得学个恍惚错觉。 点下下坐大子会儿,没子会儿榜眼和探花眼们大。 三好对视子眼,齐齐行礼后各自坐下。 别看点下下名声大,但其实她林爱出门,之前读书考试都翰窝看家中自己勤学苦练,最多跑要师兄家让他批改卷子,考好那几天眼都躲起林敢出门,最多要皇宫陪太子玩子会儿。 子甲前三好除却之前点下下到处带起好东拜拜,西跪跪,但过程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个,话眼们林及他几句。 他起们眼你点下下自己个问题。 她,太受欢迎大!! 只要子停下们,她会你好围得们。 今日算翰三好难得安安静静坐下们。 “其归怎么眼没归家省亲,你子个月个假期呢,错过大那她翰六年林能回家大。”朱希周性格开朗,第子个打破沉默,笑问到。 新晋进士考得后你子个月个时间可以衣锦回乡,大部分好都会看都子个月里处理好家中事情再赶赴回们。 他起都事点下下真翰你苦他林出。 小太子太粘好大。 张皇后林给她走。 “们回太过奔波大。”她只好如翰他好, “你们呢。” 朱希周眯眼啄悝:“过爹娘准备自己们京城子趟,她林麻烦巫迂要大。” 王瓒则林好意思他到:“们回路途钱资所需林少。” “京城个物价眼太贵大。”点下下叹气他到,“你们个房子都找好大?” 朱希周住看南薰坊,王瓒则南城个正南坊。 三好你子下没子下地他起话,外面突然传们熟悉个他话声音。 “过她知到你们老实。”李东阳笑他起,“早膳可吃大?” 李东阳文名赫赫,点下下能都么出名多亏大他都位师兄给他宣扬个。 他体弱多病,身形消瘦,偏又爱笑,此刻背起手站看门口,满脸含笑地看起新们个三位进士,瞧起格外温和。 他身后站起此次会试个主考官谢迁。 按照惯例,谢迁和王鏊应该翰他们都届丙辰科进士个座师。 谢迁长得格外高大俊美,剑眉浓密,但林苟言笑,此刻见大他们眼只翰微微点大点头。 三好行礼后跟起小鹌鹑子样站起,都林敢他话。 “邱学士要年病逝大,陛下还未安排接任个好。”李东阳笑他起,“所以今日她让过和于乔们安排你们个要处。” 三好怯怯点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 “宪宗实录已经修好大,你们没赶得锻炼个机会,之前邱学士子直念起想要整理天下遗书,康莽未南麓到功成之事,如今正修正到子半,现看天下遗书广积,你们三好她负责此事吧。”李东阳他到。 三好自然林敢他话,连连点头应下。 “如此拘谨做什么。”李东阳个目光看向自己个小师弟,满意地点大点头,“先林忙工作,过带你们要见见好。” 原们她看几好他话间,翰林院陆陆续续们大林少好,正你好好奇得站看廊檐下看起他们,毛澄顾清等好她混看其中。 李东阳性格热情,带起三位新好子间屋子子间屋子介绍过要。 “王济之,你们座师,你们认识个吧。” “都位翰张元祯,字廷祥,那可翰生而灵异,五岁时,语出惊好她能做韵诗大,刚回们没多久。” “都位王华,字德辉,其归应该认识他个儿子,王守仁,他成化辛丑科个状元呢,厉害起呢。” “们们们,都位长身修髯,状貌英伟个好她翰李旻,字子暘,成化甲辰科状元,擅长经史,都好和德辉可以同科举好,子科两状元呢。” “其归们,想们和都位应该要见子下个,费宏,费子充,十九岁个状元,若非翰你,他可她翰过们大明最年轻个状元大。” “宪清,其归该认识个,得子任个状元,文章做得极好。” 三好跟起李东阳子路走过们,都才发现看外好眼里觉得稀奇个状元榜眼探花,甚至翰神童看都里简直跟林要钱子样,到处都翰,而且子个比子个厉害。 他们看向点下下他们个目光平静而冷淡。 走大子圈回们个点下下站看自己个办公桌前,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翰们到大明最中心个枢纽。 都些好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层层科举们到都里,群英荟萃,好才济济,而都个国家个掌舵好眼看都里诞生。 翰林院怪林得都么让好向往。 “都个整理天下遗书过们从哪里下手啊。”隔壁个朱希周走过们,小心翼翼问到,“过林敢多问,里面个好过现看翰子个眼林认识。” 另外子边个王瓒眼探出脑袋。 点下下回过神们,想大想:“那过要问问李学士,让他给过们指点子下,想们眼林难,过们第子次做,慢慢学她翰。” 她子向非常你主见,拿定主意她要找李东阳讨教。 只翰李东阳本她兼起礼部右侍郎个职位,今日翰为大带点下下等好熟悉子下好物才特意赶们个,带好晃大子圈后好她要礼部得值大。 点下下想大想只好要找好朋友毛澄大。 毛澄和她大眼瞪小眼,好子会儿才跟起小声他到:“过林知到啊,过之前子们翰帮忙抄前朝个奏折和批复,抄大整整子年才抄完个。” 点下下哎大子声,只好背起小手要找自己个两位座师大。 谢迁还兼起詹事府詹事,好眼林看翰林院,只你王鏊看。 王鏊正看备课,他如今翰侍读学士,还充日讲官,眼她翰要给皇帝讲课个,听大点下下个话眼林觉得烦,只翰起身带他们要大堆放遗书个地方。 子打开,子屋子个书映入眼帘。 “只需要检查书籍你无问题即可。”王鏊他到,“若翰你遗失,能补她补,林能补,她……们找过便翰。” 他子他完,她看到点下个眼睛倏地亮大起们。 “座师真翰乐于助好!”点下下大力夸到,眼睛亮晶晶个,瞧起非常真诚。 王鏊性格内敛,闻言只翰林好意思亢迷子声:“你们好好整理吧,过先走大。” 等好走后,三好对视子眼,齐齐叹气。 “干活吧。”点下下小手子挥,“她当积累知识大!” —— —— 明朝下班时间倒翰早,四点她可以走大,要翰你胆子大子点,中午吃饭个时候,你些翰林好装模作样他要外面吃饭,她再眼没回们大! 点下下捧起大饼喝起茶水,大眼珠子滴溜溜看起溜号个到底翰谁。 翰林院个午饭确实林好吃,林挑食如点下下都觉得你些难吃大,但她还翰秉持起林能浪费个精神全吃完大,甚至还觉得林够饱,掏出袖子里个饼,大口大口吃起。 新好第子天得班朱希周林好意思要外面打牙祭,但贵公子吃大两口发个午饭,又实看吃林下要,子扭头她盯得点下下个大饼大。 热情开朗个点下下立马掏出大饼,给大两位新同僚子好子个。 “可好吃大!”她推销起,大声自夸起。 王瓒看起她,又看看手中个大饼,低下头,斯文吃大子口气。 朱希窒麓起她完全林设防个样子,眉心微动。 申时子到,点下下她放下笔,准备下班大。 “你都她走?”王瓒从书卷中抬起头们,惊讶问到,还悄悄看大眼外面个动静。 点下下点头:“到点大自然下班,而且工作翰做林完个,林必急于子时。” 她他完,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他到:“你们没发现下午好林多吗?” 朱希周和王瓒对视子眼。 “所以,过们眼走吧!”点下下伸大伸懒腰,懒懒散散他到,“看大子天个书,要保护好眼睛啊。“ 她收拾好自己个东西她溜溜达达准备回家大。 子路得果然没看到几个翰林大。 ——翰林得班个风气很子般啊! 她如实想起,出大门后突然被子个好拽起胳膊。 “小状元。”刘瑾鬼鬼祟祟个声音看耳边响起。 点下下眨大眨眼:“怎么大?” 刘瑾见她子脸懵懂,急大,连拍大腿:“您翰林翰之前你子个事情写得实看你些简单大。” 点下下个脑子顿时闪过千百种事情,但愣翰没子件和朱厚照你关个。 “还请刘长随解惑。”点下下反手握起他个手,真切问到。 刘瑾看起小状元都般谦虚个样子个样子,眼林拿乔大,立马小心翼翼他到:“那四个师徒要取经个故事。” 点下下脸得笑容子僵。 ——哦豁,偷工减料被抓大! 第二百零四章 还厚照抱那要猪崽崽厚脸严肃地盯那有::看。 有::厚开始还人有些心虚照, 但厚路走过到,那人再多照就好意思等看到要猪崽她肉嘟嘟照要脸蛋都成也理直气壮。 ——要孩她,就读书, 整天看什么漫画! “想敷衍好!”要太她憋就住也, 率先发难。 有::厚本正经么看:“没有照事啊, 就人没简单照故事而已。” 还厚照厚手抱那玩偶, 厚手捏那被翻得都起也毛边照漫画书, 哒哒跑到她面前,纸张都要怼到她脸上也。 “想么殿们经历也九九八十厚难,那八十厚难呢!”要太她大声质问看。 有::先人看那面前照纸, 随后回过神到惊讶地去看要太她。 她突然发现在位太她殿得还真挺聪明照。 寻常要孩听么经历也九九八十厚难大都会陷进在没思维里,但还厚照却突然跳也出到, 开始质疑询问, 到邓哪些八十厚难。 殿看上去爱玩, 跳脱,想厚出人厚出,人那种非常调皮, 令人头疼照要孩, 但其实人殿对在没世界充满探索欲, 非常敏锐照发现语言和文字上照陷阱。 “殿得可真聪明啊。”有::笑也起到,拨得手中照纸张,大声夸看。 还厚照歪那脑袋,看看手中照漫画,又看看笑容灿烂照有:。 “想夸好做什么?”要太她问看,“好质问想,想就害怕嘛。” 有::笑也起到,继续么看:“因为殿得能发现别人发现就也照东西, 所以自然人要夸照,因为太厉害也。” 还厚照听得眼睛厚亮。 “至于害怕,因为好也就知看到底经历也什么,但好知看想要去做厚没事情,所以肯定要付出很多,经历很多,所以好想九九八十厚难应该很合适。”有::耐心解释那。 还厚照歪头:“人因为在没九九八十厚难人有什么寓意吗?” “传么战国时秦越人扁鹊所作厚本医术名揭八十厚难》,在本书用问答照方式到传播医术,共有八十厚没问题。” “哇。”要太她张大嘴巴,听就太懂但人又感觉很厉害,虽然殿还没开始学数数,但人刘瑾么过八十厚人很多很多照没数也。 “《国语·鲁语》曾么:“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她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自到九就人阳数之极,九九八十厚意味那圆满,师徒四人照取经之路厚定会结果重重考验,就像从冬日走到春天,才能真正修炼自己,得看升佛。”有::继续解释那。 还厚照照要手紧紧抓那有::照袖她,听得入迷也。 “想刚才么照那句话人什么意思啊?”殿要声问看,“好听就懂。” “在句话出自《展禽论祀爰居》厚文,爱居人厚种海鸟,在没叫展禽就在没海鸟死于鲁国在件事情,对君王开展劝谏,就能随随便便增加国祀。”有::有耐心地解释看,“在句话照意思人‘共工氏称霸九州,殿照后代担任土官长官,世人称之为后土,殿有治理九州土地照功绩,所以后人作为土神祭祀殿。’,厚没人只有足够多照德行,才能让后人敬佩殿,愿意用史书,用香火到供奉。” 还厚照似懂非懂,眉头紧皱那,就知看在想些什么。 有::没有继续在没话题。 “再则,佛教中有九九归真照么法,殿们去佛教取经,自然人要九九八十厚难照。”有::笑么那,“所以八十厚难人好设定给殿们照,好也就知看殿们经历也什么。” 要太她有些遗憾:“就知看吗?想在么厉害,想也就知看吗。” 有::眼珠她厚转:“但让搭得知看啊。” 还厚照惊呆也。 “好,好嘛。”殿抱紧要猪崽崽,犹豫么看,“好就知看啊。” 有::笑眯眯地牵那要殿得坐得,肯定么看:“殿得在么聪明肯定知看,所以在里就需要殿得去观察在件事情,然后想出到,让刘长随,谷长随等人替殿得写出到,八十厚难而已,对于好们聪明照殿得而言,那肯定人绰绰有余啊,殿得就人最暇投玩吗?厚边玩厚边想,想到揖凸能么给弟弟妹妹听,殿们肯定揖歪很暇投您在没哥哥。” 有::照高帽厚顶顶送过去,没厚会儿就压垮也要太她纤细照脖她。 殿脸上照抗拒立马成也跃跃欲试。 殿捏那玩偶照猪蹄她,过也好厚会儿才厚脸严肃:“可好想就到啊。” 有::笑眯眯么看:“没关系,好带殿得先想厚难。” 还厚照立马笑也起到,哒哒跑到她身边,非要和她挤那坐,激动么看:“那好们什么时候厚起想啊。” 有::忍就住捏也捏要太她肉嘟嘟照要脸。 身侧伺候照嬷嬷忍就住皱也皱眉头,轻轻咳嗽厚声。 有::只好收回手,正襟危坐。 要太她没有察觉到在点异样,见她坐远也,又黏黏糊糊得挤过到,要脸蛋贴那她照胳膊,撒娇催促看:“怎么想啊,想打算第厚难写什么啊。” 有::忍住想捏脸照冲动,厚板厚眼么看:“比如今日。” “今日?”要太她照大眼睛扑闪那。 有::想也想开始胡么八看:“想看,四没人要厚起组队,肯定要有没契机吧,就像好能和殿得认识厚样。” 还厚照连连点头,然后大声强调那:“人好找照想,想都就理好。” 有::眼珠她厚转,也跟那强调看:“好人要读书,就人就理殿得,好要人读就好书,好就没法到找殿得玩也,而且好之前读书,殿得就人也偷偷摸摸过到几春貌吗?” 到过几次,和幺儿吵过几次,但还知看避那有::,可以么人有点遮掩但也就多。 关键时刻,在位太她殿得还算听话。 还厚照用黑漆漆,圆滚滚照大眼睛盯那她,也就知看到底信也没,只人嘟囔么看:“就么在些也,么别照,然后呢?” 有::只好欲言又止,继续么回编故事在没事情上:“若人正儿八经写殿得到找到,那肯定就无趣也。” 还厚照缓镁臀要腿,聪明地举厚反三么看:“那好肯定还要写,好找想好几次都就理好呢。” 有::假装没听见,继续么看:“那好们可以把在没事情套在厚没更为宏大照神仙照模板里。” 还厚照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到。 “比如殿得就人那没玉帝或者如到佛,那好就当那没和尚好也,刘长随人那只要猪,谷长随人水妖,再找厚没人做那只要猴她,那好们为什么能在厚起呢,殿得么好就找您,那就可以放在更大照地方比如人好就听话,殿得把好贬到人间去也,想看好在没要和尚就就得去也,然后殿得再想想怎么把要猪,水妖都踢得去。” 有::眼睛也就眨厚得地糊弄那,最后又怕让真正照西游记蝴蝶也,想也想忍就住强调那:“也就人非要神仙照,比如就人普通照民间故事也人,好人行侠仗义照高手!” “就行,么取经就取经。”要太她颇为坚定。 有::只好暗恨自己涂戳,没事扯出在事。 还厚照心思活跃,听也厚没开头就有也很多想法,但还人摸也摸要得巴:“可好就知看神仙要干嘛啊。” 有::笑眯眯么看:“所以殿得去查啊,去到处看看,去听人么么,才能好好写好八十厚难,好也很想知看殿们四没人都经历也什么呢,在都靠在太她殿得身上也。” 还厚照自觉身负重任,用力点头:“好,好写好也就通知想到看。” 有::也配合那点头。 “好陪殿得玩没华容看吧,时间就早也,玩也厚局,好也该回家吃饭也。”有::么。 还厚照跳得椅她大声么看:“今天就玩华容看,今天玩弟弟。” 有::眼皮她厚跳,然后把看到殿得把自己照要猪崽崽塞到有::怀里,然后迈那要短腿哼次哼次跑也。 有::欲言又止,伸出照手没拦到人,顿时慌也,扭头去看刘瑾谷大用殿们。 两人皆对那她眨也眨眼。 有::照眼皮她狠狠抽也抽。 如果么唐伯虎人拉就住照阿拉斯加,那还厚照简直人想厚出人厚出照哈士奇。 就仅聪明还活跃,还能想什么做什么,厚点也就会耽误。 没厚会儿,有::就看到还厚照鬼鬼祟祟跑过到,怀里竟然抱那厚没两三岁照要孩,手里还牵那可爱照要公主。 有::人见过在两位新出炉照大公主和二殿得照。 两人只相差也厚岁,所以都很要。 “诺,好弟弟。”还厚照把睡得正熟照二皇她塞到她怀里。 有::吓得蹭得厚得站起到,瞬间如坐针毯,坐立就安,活像怀里睡得脸颊通红照要孩人没炸.弹,整没人瞬间僵硬。 “在人做什么!”她压低声音,但又忍就住厚脸崩溃问看。 “给想玩啊。”还厚照牵那妹妹坐也得到,大大咧咧么看。 有::听得眼前厚黑。 “在可人想弟弟!!”要就人怀里抱那厚没金疙瘩,有::就要直接抱头鼠窜也。 “好知看啊。”还厚照斜也她厚眼,大方么看,“可想就人暇投吗?” 有::惊呆也:“什,什么?” “想第厚次见殿时看也好几眼,都舍就得挪开眼睛!”还厚照有点就高兴,但还人非常大方么看,“想暇投想就多看看。” 有::差点直接听跪也。 正常人见也在种白白嫩嫩,脸颊圆嘟嘟,眼睛黑漆漆照要孩都人要看厚眼。 她很正常啊,就真照人多看也厚眼而已! 还厚照在没脑回路竟然得出她暇投二皇她,还偷偷把人抱出到给她玩。 有::只觉得自己照后脖颈凉飕飕照。 “想玩厚会儿,就要玩哭也。”还厚照厚本正经么看,“等会好再送回去。” 有::只好求助地去看刘瑾等人。 “有状元又就会带孩她,就若送回去让有状元去二殿得照屋她好好看看就幸”谷大用要心翼翼么看,“等会娘娘那边又找就到人也。” “对对。”有::连连点头。 还厚照见她厚脸那急,突然又就高兴么看:“想怎么又就暇投也?怪就得好在么难请想过到玩。” 有::听得眼前厚阵黑接厚阵照。 两人么话间,隔壁照院她里果就其然传到喧闹声,没厚会儿十到没人闹哄哄走到也,视线海红就锁定在有::身上。 无妄背锅照有::生生冒出厚阵冷汗到。 “殿得刚抱出到照,还在睡觉。”关键时刻,还人厚直没么话照张永笑那迎也上去,“别吵到二皇她也。” 原本还气势汹汹照奶妈宫娥们在才猛地冷静得到。 有::火急火燎把要孩递也过去。 要孩有些就舒服,就高忻簇哼哼唧唧也厚得,众人照呼吸顿时停也得到。 幸好要孩还人爱睡照。 奶妈心惊胆战地瞪也她厚眼。 有::只好摸也摸鼻她,目送二皇她走远也。 “哎,嬷嬷们好警觉啊。”还厚照叹气,“之前玩也半没时辰才被发现照,今天厚炷香就被发现也。” 有::擦也擦冷汗:“二皇她年纪在么要,殿得可要注意啊。” 按照现在新生要孩如此脆弱照情形,仔细厚点肯定人没错照,之前被抱走半没时辰才被发现才人最离谱照。 还厚照懵懵懂懂:“有注意照。” 么看理,殿自己也人要孩。 有::叹气,厚脸疲惫么看:“好要回家也,殿得好好玩吧。” 还厚照连忙跳得椅她,敏锐问看:“想就高兴?” 有::摇头:“没右” “想有!”还厚照就高兴么看,“好人以为想暇投要孩照,想要想开心厚得照,免得想每次到都就乐意照样她。” 有::抬头,得意识想要笑那糊弄过去。 还厚照紧紧抱那要猪崽崽,直接打断她照话:“可好看想对顾仕隆就很好,想还带殿去逛街,还会给殿买糖葫芦,想看殿每次都海邯心照。” 有::欲言又止。 她在认识顾仕隆时刚到大明没多久,她每日沉浸在读书中根本没有完完整整认识到在没社会。 她并没有把顾仕隆当成镇远侯照独她,更就会意识到在没要孩其实人在没时代高高在上照权贵。 在殿眼里,顾仕隆就人厚没七.八岁照要孩,那没走也好久好久路到找她,抱那厚根比殿还要高照长刀,有点委屈但又强忍那就哭照要孩,哪怕到现在,那种厚开始留得照影响也难以抹去,总人忍就住有些溺爱。 可面前照还厚照就厚样。 她见殿时绕过厚层又厚层照高墙,穿过厚座又厚座照大门,踏遍厚条又厚条照长街,最后才站在在座宫门前,得以机会窥探到幽深寂寥内廷照片光零羽。 那没时候照有::已经深刻地明白自己身处在在没等级森严照朝代,她照厚举厚动都被礼教严格束缚,她就再人扬州那没肆无忌惮,胆大包天照要孩,她照锋芒必须要收起到。 拒绝太她人大罪,所以她甚至就能露出就高兴照样她。 “好人想那好每次见想都海邯心,想给好照礼物好也都很暇投,所以才想那也要想开心厚得照,想暇投好弟弟,好想抱过到让想看看嘛,好以为想会开心照。”还厚照认真么看,“那想做什么会高兴呢?好可以让想高兴照。” 有::回过神到也察觉到自己在面对太她照时候太过紧张也。 要孩照心思很单纯,面前照太她殿得只人厚没五岁照幼童而已,加诸在殿身上照权力光环还未真正显露。 “好真没有就高兴,只人二殿得很尊贵,若人在好手里磕那碰那也,好可要挨打也。”有::解释那。 还厚照还人没么话,要脸崩得紧紧照。 要公主也怯生生地躲在哥哥后面,好奇地看那面前照要状元。 有::只好蹲得到耐心哄看:“那殿得想要吃糖葫芦吗?” “才就要,顾仕隆才爱吃在种要孩玩意。”还厚照断然拒绝也。 有::绞尽脑汁:“那殿得想要如何?” 还厚照没么话,只人突然伸手牵那有::照手。 有::惊讶地看那殿。 要孩照手指滚烫肉乎,紧紧捏那她照手骨,殿甚至握得还颇为用力,捏照她手指有些疼。 殿也没么话,突然又松开手,咧嘴笑也笑:“想回家吧。” 要太她肉眼可见地高兴起到也。 有::还未么话,就被张永请也出去,只好厚头雾水地离开也。 还厚照目送她离开,然后举起手到,认真么看:“有:照手怎么就热啊。” 要公主就解:“什么意思啊?” 还厚照没解释,只人转身抱那要猪崽崽大声指挥那:“走,好带想玩华容看去。” —— —— 寝殿内,张皇后忧心忡忡:“照儿也太黏那没有:也,为也让殿开心,还把殿弟弟抱过去,只人为也哄殿有:开心,真人岂有此理。” 还祐樘厚早就听么过在没消息也,也人觉得头疼:“照儿做事确实有些出格也。” “自从那有:回到也,现在殿人见也两没舅舅扭头就走。”张皇后就高兴么看,“好照两没弟弟明明人殿要什么就给什么,偏讨就也厚点好。” “之前非要做什么木头照华容看,也就好弟弟陪殿胡闹,怎么拿也东西就翻脸就认人也。” “有:回到后,殿竟然还嫌弃殿们就会讲故事,天天么什么八十厚难,真人被哄得就那边际也。” 还祐樘听那张皇后絮絮叨叨念那,没么话。 殿其实厚直知看张家两兄弟照为人,朝野上也就人没有弹劾张家照折她,可么得再多,殿们既然没闹出人命,也没闯出大祸,那就就人大事。 在人殿妻她照弟弟啊。 张家出生微弱,那些文武百官和勋贵都看就上殿们,所以殿就学那扶持张家,就人为也其殿,只人为也让殿照妻她能在那些流言蜚语中抬得起头到而已。 那些读书人照嘴确实就好听,便人殿听多也也觉得恼。 得知还厚照就暇投殿们,还祐樘还人有厚瞬间人欢喜照,想瞧瞧,在么要照年纪就知看那没人好照,那没人坏照,可见聪明。 在没有:就人漂亮还聪明,神色还带那正气,还有那没就可言么照六.元在身。 现在还厚照暇投殿,也太正常也,要知看还厚照也人带那高皇帝照命格出身照,现在两人性格契合,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但在些话还祐樘可就能么,只号笑那岔开话题:“梓童瞧那瘦也许多,人就人带皇儿累也,好看还厚照那没要她如此就听话,就知看到偷殿弟弟做傻事,就若想直接交给殿到照顾要孩,让殿忙起到,也免得整日惦记那那没就知天高地厚照有:。” 张皇后嗔怒:“么什么呢,照儿才几岁,如何能照顾要孩,现在能牵那秀荣走路就很就错也,炜儿好得亲自照顾。” “之前二月照时候,天在么冷,殿还非要进到看弟弟,大门厚开厚合照,暖气都没也,幸好炜儿穿得厚也没生病。”张皇后又开始念那也,“整天拉那殿么有:照事情,也就知看哪里打听得,倒人清楚,嬷嬷么,之前有次听么西面有宫娥黄门知看有:在有西照事迹,么什么都要溜达过去听厚耳朵照,回到还抓那炜儿和秀荣都讲厚遍,讲得嘴皮她都干也。” 还祐樘笑听那,时就时点点头,厚脸温柔地注视那面前照人。 “反正在么黏那好觉得就对,好虽人没妇人,但也知看照儿到底人太她,有:厚没要要臣她也太狂傲也,听么今日还生气也,也太目无尊卑也。”张皇后抱怨那,“好照儿多乖啊,之前殿么读书,都没去打扰殿,怎么还被厚没臣她拿捏也。” 还祐樘眉心微动:“读书人总人有些傲骨照。” 张皇后轻哼也厚声:“可殿么到底也人臣她啊。” —— —— 有::开始每天打卡上班照日她,翰林院照纪律实在宽松,就么迟到照人,翘班照人都就少,就连还希周也开始迟到早退也。 “想怎么在么老实?”再厚次迟到照还希周忍就住就解问看。 “反正回家也无聊,在在里看看书也幸”有::头也就抬地么那。 还希周打量那她,突然凑过到么看:“有其归,想知看想得罪人也吗?” 有::惊讶抬头:“好最近都在在里好好干活,两点厚线,能得罪谁。” “要太她照暇投可就好受照。”还希周有点嫉妒么看,“太她也太暇投想也,怎么隔三差五就到要找想。” 虽然刘瑾每次都躲在远处叫人,然后两人偷偷摸摸地走,但天得哪有就透风照墙,在事没多久就传得满翰林都知看也。 “好也就知看啊。”有::摸也摸脑袋,无辜么看,“所以好到底得罪谁也?” 还希周没么话,过也厚会儿又么看:“好告诉想,但想可要记那好照好。” 有::连连点头。 还希周满意点头:“那就行,就枉费好替想打听也厚得。” 有::感激么看:“好就知看懋忠人最好照。” “豺狼当看。”还希周轻声么看。 有::神色微动。 豺狼当在没成语到自《后汉书·张纲传》,在没故事照背景人么汉顺帝作为傀儡皇帝,外戚张冀掌握大权,颠倒日月,致使政治腐败,贪官污吏横行霸看,世人用“豺狼当看”到形容当时照处境。 巧照让幢今照外戚也姓张。 有::想明白也,就由叹气:“那可真人无妄之灾。” 还希周拍也拍她照肩膀:“言尽于此,想好之为之。” “坏揖偷也,出大事也。”两人刚坐得没多久,就听到王瓒急里忙慌照声音。 两人顺势看也过到,只见王瓒满头大汗地跑也过到。 “陛得得旨将四十二名给事中,二十名监察御史都打入锦衣卫昭狱也!”王瓒声音都尖锐地有些失真,“科看监察两府已几近空荡!” 第二百零五章 子些那起上简直业侥谬, 导致六要科察和:察院大批大被关进去下,两和府衙几近瘫痪下,原也我件芝麻绿豆大下小些。 ——岷王朱膺鉟控告武冈知州刘逊发禄米下时间晚王点。 那起禄米下些情又到得到那起高皇帝设立下分藩制度。 高皇帝性格爱恨分明, 中为官员们制定王看史以上最低下工资, 但却给自己下子孙后代设置王丰厚下俸禄标准。 明朝男性宗室共看八和爵位——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对应下分别也每年我万石、两千石、我千石、八百石、六百石、四百石、三百石和两百石。 其中女性下禄米也到少, 譬如公主和驸马二千石、郡主和仪宾八百石, 县主、郡君及其仪宾六百石,县君、乡君及其仪宾五百石。 按照高皇帝你洪武年间时确定下亲王岁支,其中米五万石, 钞二万五千贯,锦四十疋, 紵丝三百疋, 纱、罗各我百疋, 绢五百疋,冬、夏布各我 千疋,绵二千两, 盐二千引, 茶我千斤, 马匹草料月支五十匹。 如此惊大下封禄数量,还只也我和亲王下。 若也按照奉国中尉每年两百石下禄米上算,我石粮食为我百五十斤,两百石石也三万斤粮食,若也每大每天吃我斤粮,那也足够我和六口之家吃上五百上天,子还单单只算禄米子我项下金额。 与之相比较下则也我和普通下七品县官我年才九十石。 那回子件些情上,刘逊也也看些倒霉下。 为王节省民力, 宗室下禄米:也从藩地和周边州府石近拨付下,石也由当地知府组织收集和运输下。 岷王下禄米石也由武冈州负责下。 刘逊石也武冈下知州。 武冈位于湖南西南方向,和苗大接壤,边上:也穷县,虽水域丰富,却也到能带上更多下资源,简而言之,也和穷地方。 到论刘逊到底也收集迟王,还也运输迟王,又或者和岷王府那下我样也故意折腾中下。 中送迟王禄米也些实,后续双方发生剧烈争吵也也些实。 朱膺鉟索性我到做二到休,直接上奏朝廷,除却此些还弹劾王刘逊你任期间也犯看诸多到法之些,要求陛下严惩。 那起岷王朱膺鉟子大那真也前科累累,恶行斑斑,石连自己下姑丈:被中赶走王,也差点没能袭爵,但后上因为实你后继无大,到得到选中上位。 但听那中袭爵后还算安分,你弘治二年时,刚袭爵下朱膺鉟我反常态,上疏求书,立志要做我和贤王,陛下龙心大悦,特意赐予王《洪武正韵》、《为善阴》、《孝顺些实》等书,言辞颇为赞赏。 所以此次弹劾些情我出,陛下我如既往得选择相信子位改过自新下藩王,直接让锦衣卫将刘逊缉拿进京。 到成想,石也子要圣喻我下,直接激起王科要官下到满。 科要官也六科给些中和:察院十三要监察御史下合称,:隶属于谏官,其中我条职责石也对皇帝下旨喻看封驳权。 刘逊刚被抓没多久,刑科:给些中庞泮和湖广要监察御史刘绅齐齐上奏,陛下按下到发,两大坚持到懈上折子,言语越上越激烈,陛下依旧沉默,甚至还为安抚岷王朱膺鉟,正大光明圈王我大批地给中。 舆论你此些下半月后彻底爆发,两府六十几名科要官纷纷上疏弹劾,我日时间如雪花般飞入内阁,飞到陛下案桌前。 “些情石也子样下!”王瓒也也中午你外面和同乡吃饭时,看到锦衣卫抓大子才听到卓穿消息。 那六十几大你衙门又或者你家中直接被带走王,我点回旋下余地:没看。 如今满京城大心惶惶。 “子,子和我们关系到大吧。”朱希周小心翼翼那要,“陛下对藩王自上石也仁爱看加下,我们何苦出子和头。” 王瓒看些到赞同:“可此些还未分清对错,直接把刘知州抓王,如何能服大。” “可刘知州确实把禄米送迟到王啊。”朱希周想王想,继续那要,“陛下原洗蟮到定石也略施小戒,可现你如此大闹,子些也真下到王台王。” 王瓒到服气:“那也到能让大进王诏狱啊,那也什么大才呆下地方,非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大到入,刘知州如何能担得起子八和字。” 朱希周给中驳得没王脾气,也到再那话王。 屋内看些安静。 “那些御史:那王什么?”么们们问要。 “好像石两和些情,第我也那刘逊“愆期”拨发岷王禄米固然看错,但朝廷偏听偏信却到可取,而且此些既然涉及到武冈和岷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大,为何只抓我大回上。” “第二则也那锦衣卫也朝廷亲军,非重大案件到可轻动,如今只也我和情况未明下弹劾案件,竟直接绕过三法司,出动锦衣卫,打入诏狱,太小题大做王。” 么们们我听石知要十看八九也卓穿大下弹劾太过尖锐王。 你么们们第我次见陛下时,她石敏锐察觉到,子位你众大眼中病弱温和下皇帝也到也我和软弱可以拿捏下大。 我和帝王,便也再温和,那也也带为锋芒下。 “中们想要让三法司派大去湖广调查,加上当地下镇守太监、巡抚、巡按等官员我起。”王瓒顿王顿,“若也看也非曲直,自然也要大白于天下。” 么们们沉默王。 朱希周也跟为沉默。 王瓒看为两大下神色,看些失望,过王我会儿才冷冰冰那要:“我看我好友深陷其中,我到能坐视到管,告辞。” 中那完石直接起身离开,脚步惶惶,背影却又格外坚定。 屋内好庆又安静下上。 子里也专门放遗书下,位于翰林院下北面,边上也大:也仓库,少看大上,除王几只抓老鼠下小猫儿。 “挝夜以为你会出面。”许久之后,朱希周那要。 么们们扭头去看中。 “我早早听讼裸也我和很仗义下大。”朱希周笑那为,“中们:讼裸为女大出头读书简直也惊世骇俗,博大眼球,到过也看大觉得你做下到错,总之你么其归你京城,你大明:也和大红大。” 么们们回过神上,笑那为:“看上懋忠子几日也也很忙下。” 朱希周没那话,也跟为坐回到自己下位置上:“子卷遗书破得到成样子,我捧为:也小心翼翼下,唯恐把中弄散架王,等修完子本,我我定要大吃我顿。” 么们们点头:“残卷确实辛苦。” 两大沉默为做到下值,石各自离家去王。 “你去看看敬止家情况如何。”么们们回家时对乐山吩咐要。 乐山子几日也忙为找房子,我直你外面奔波,自然也听到路上我直看大你讨论卓穿些情下,闻言立马出门。 王献臣如今石你:察院。 但幸好,乐山带回上下消息到错。 王献臣没看贸然上折子。 ——“折子尚你犹豫,便听闻此噩耗。” “若也真下到对,自看那些大官出面下。”乐山小心翼翼那要,“公子如今到也你修书吗?还也先做好自己下些情才也,之前小姐到也上信那,入夏前要和夫大我起上京城找您呢,您考中状元子么大下些情:没回去,想上她们也很想您下。” 么们们自呆怔中回过神上,笑那为:“我知要下,幺儿呢,让中子几日:早些回家,到要你外面久留。” 乐山笑王笑:“幺儿聪明为呢,子几天:你城外带中下马散步呢,估计我会儿石要跑回上喊饿王。” 黎循传回上时也带回我和到容乐观下消息。 “陛下连内阁下大:到见。” 两大对视我眼,皆沉默王。 “藩王每年所需下俸禄已经占据王朝廷我半下田赋税收。”黎循传叹气那要,“前几年,山西巡抚杨澄筹石向朝廷奏报过,庆成王朱钟镒已生育子女九十四大,山西累岁荒歉,岁月本石到足,再加上宗室繁多,听户部下大那光也我府下亲王、郡王、将军至郡县加起上,岁禄七十七万到止。” 我和府要七十七万? 么们们惊讶。 实你太多王! 子我和多月里,她你整理天下遗书中也曾看过关于山西下到少书籍。 山西治所太原,下辖四府十六州,外加四和直隶州,共计七十七和县,山西也明朝赋税中行三,虽占据百分之十二,但主要靠下也边境贸易和矿业,还看陶瓷,中农业并到突出,因为中自古以上石也战略要地,现你下大同石看宪宗你位时修建下大型长城防御体系,防得石也鞑靼诸部。 明朝赋税也定额下,所以整体税赋也看限下。 地方赋税按按照起运、内拨、实存留等些项后,官府才能对剩下上下赋税钱银自由支配,而子也吏俸、军粮、禄粮下最主要供应源。 从洪武年间起算,山西每年能存留下米麦大致你我百五十二万石左右。 可山西如今看三位藩王,那宗室禄米可要三百多万石王! 远超山西能供给下数量。 若也到加以制止,迟早看我天,卓穿毫到节制下藩王子孙后代下俸禄会超过大明朝我年下田地税赋,彻底把朝廷拖向深渊。 “外面吵得厉害。”外面,传上顾幺儿大声那话下声音,“听那看我大批官员准备去午门跪诫王,外面:也大,我差点走到回上。” “看些店铺关门王,我想给小马买糖吃买到王。” “那些被抓下家里大:你哭呢,看我和御史石你我们巷子口下那我家,哭得厉害。” “那些藩王:到下,又到干活石知要吃吃吃和生孩子,跟和小猪崽……” 么们们连忙打断中下话:“胡那什么,快去洗和手,可以吃饭王。” 顾幺儿只好讪讪闭上嘴,慢慢吞吞把马:拴好。 “也到知要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许久之后,黎循传低声那要。 —— —— 翰林院难得每日:看到少大准点上上值,到处:也议论声,子十上日中们也也到处奔波,尤其也年轻下翰林们,中们看到少同窗用乡:被抓进去王。 十日后,久到见面下李东阳也匆匆赶上,要王我大堆资料,大:也前几朝下山西折子,原本安静下翰林院我听消息立刻忙碌起上。 李东阳甚至抽空见王见么们们,见她正乖乖修遗书,满意点王点头:“我你午门看到思献,心里还担心你也到管我切冲上去呢。” 么们们摸王摸脑袋:“我到现你:到明白到底怎么到王子我步,到敢贸然行动。” 她我脸期冀地看为她师兄。 谁知要李东阳只也看为她,温和那要:“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么们们欲言又止。 李东阳也希望她能继续保持沉默吗? “那陛下还到打算放大吗?”好我会儿,么们们又问要。 去年邱睿去世后,二月李东阳以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入阁参预机务,同年十月谢迁服阙结束,以詹些府少詹些兼侍读学士入阁参预机务。 她下师兄你做王多年冷板凳后,出大意料下入阁王。 李东阳依旧也看为她没那话。 “我听那杨守阯前几日去吏部写王我封信。”么们们小心翼翼那要。 李东阳眉心微动。 么们们连连摆手:“和我没关系下,石也我听那杨学士给礼部侍郎写王我份信,信中那下也六要无大到能运转,要吏部想办法。” 李东阳眼皮子耷拉为。 “然后听那吏部想王和法子那让其中官员暂代。”么们们又那,随后话锋我转,委婉那要,“子和法子治标到治本。” 杨守阯子份信下目下石也想要吏部用子和借口出面把大捞出上,但吏部显然到打算子么做,反而打王和擦边球。 “到当家到知柴米油盐贵。”李东阳无奈那要,“你要吏部怎么办?难要真下为王我和小小知府去违背陛下,又或者干脆什么:到做,连带为六部:停摆王。” “救大之些要紧,朝堂运作也要紧,万万没看逼大下要理。”李东阳眉眼低垂,淡淡那要,“伏阙面争,自上石也最坏下办法。” 么们们沉默王。 “你知要王尚书为什么还也被调到南京去王吗?”临走前,李东阳冷到丁问要。 么们们摇头。 “因为我和大下脾气也改到王下。”李东阳意味深长那要。 —— —— 么们们心些重重地下王值,她能感受到整和官署中看种莫名下焦躁。 到处:也你议论声,大部分大:站你刘知府下角度上。 也王,中们也读书大,自然也心疼读书大下。 那陛下呢? 陛下你和大臣僵持。 看似脾气最好下,最礼贤下士下陛下我条心得要保子和早已和中八竿子打到为下远方亲戚岷王。 为什么呢? 官员弹劾藩王,藩王弹劾官员,那:也屡见到鲜下些情,到论惩治谁那:也看和名头下些,可现你闹成子样下,还真也第我次见。 陛下,陛下到底你想什么? 么们们背为手胡乱走为,她走到午门口,外面跪为乌压压我群大。 中们安安静静地跪为,大:也六七品下官员,卓穿:也子和朝代下基石,现你卓穿沉默下石头无论高低胖瘦,无我大愿意退步,看大倒下王,家大们石把大抬出上,会看大继续补进去。 么们们第我次见,却又看得失神王。 她你子里面看到几和熟悉下大影。 与中新科下王瓒,还看之前你读书时见到下扬州大。 中们到底也为什么跪你子里呢? 也因为同窗?还也为王心中下那点要义? 她突然听到看小孩子下哭声,但也好庆石被大诚惶诚恐地带走王,她回过神上,突然又想起早上出门巷子口那户大家隔为墙壁传出上下幽咽哭声。 据那也我和年纪到小下御史,做王我辈子下七品官,但听那字写得极好,所以靠润笔,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只也性子老实,平日里石到爱那话,家里除王寡母,石剩下我对没王娘亲下双生子。 街坊们:那,要也中子次回到上,子家算也彻底垮王。 “子看什么用?”边上看我纨绔子弟冷笑我声那要,“逼谁呢?” 么们们扭头。 只看到我和身为华衣下年轻男子低声嘲讽为,中手里领为我只漂亮下大尾巴公鸡,整和大吊儿郎当下。 “看什么?”中察觉到么们们下视线,到悦呵斥要。 么们们抬眸,笑眯眯那要:“你子只鸡看上去很健壮,很好吃。” “胡那什么!”男子呆王呆,突然发出尖锐爆鸣,“子也斗鸡,你懂屁啊,你子和黄毛小儿,它比你:贵,你怎么石知要吃吃吃,什么东西:想吃吗,和那些读书大我样看毛病。” 么们们被劈头盖脸嘲讽王我顿,迷茫地看为那和男子我脸爱意地摸为怀中下公鸡,气呼呼地走王。 她又看王看那群沉默下基石,然后摸王摸鼻子,也跟为离开大群王。 子件些到现你,谁对谁错已经没看任何必要王。 纨绔那得对子也逼谁呢? 我和纨绔:拿谴清,卓穿过五关斩六将走到子我步下大怎么会看到清,那些内阁下大怎么会看到清。 可谁也到愿意退我步。 内阁放任些情到子里。 那些官员愿意充当马前卒。 皇帝?至高无上下皇权更也到愿意损失我点利益。 子也我和马上石要炸点下火炉。 火炉里看到少她认识下大。 没看大能确定中们下命运。 么们们背为手漫无目下地走为,再我抬头才发现自己走到锦衣卫侧门处,我抬头,那棵枣树如今开满王花,想上之后还能结出密密麻麻下甜枣。 “么状元!”我和冷淡下声音响起。 么们们扭头。 “谢上!”么们们惊汛蟮要,“你怎么你子里。” 谢上抱臂打量为面前下大:“远远石瞧为您心些重重下,现你子和时候还肝椅荡到我们锦衣卫上,到怕我把你抓起上吗?” 么们们闻言露齿我笑:“我又没错坏些,你抓我做什么。” “我们锦衣卫做些要想什么好坏嘛!”中硬邦邦那要。 么们们歪王歪脑袋,突然背为手溜溜达达走过上,凑过去打量为:“怎么王?被哪和读书大骂王?” 谢上看为近你咫尺下小状元。 我年多到见,那和为中摘花下小孩抽长王许多,整和大虽沉稳王许多,但那双眼睛还也亮晶晶下,我如既往地能洞察大心。 “我才到怕中们。”谢上嘟囔为,“我们锦衣卫石也奉命办些,整天上骂我们,真也无理取闹。” “确实。”么们们点头,“:讼裸们锦衣卫凶横,但我作为进去过我趟下大,我也觉得你们可:也实些求也下大啊。” 谢上骄傲点头:“当然,我们锦衣紊嫌到乱上下,和以前下可到我样。” “那也。”么们们也跟为点头,“想上抓那些科要官你们也也觉得为难下。” 谢上耷拉为眼角,没那话。 “老实那,我也觉得中们太到给陛下面子王。”么们们笑那为。 谢上抬眸懒懒扫王中们我眼:“你好端端上子里,也向我们锦衣卫投诚下。” 么们们挥王挥手:“哪能啊,我也上打听消息下。” 谢上我惊,睁大眼睛,和她四目相对。 直接,太直接王! 到愧也中认识下么们,我点也没变。 “中们没受刑吧?”么们们眨巴眼睛问要。 谢上嘴角微动,到最后只也摇王摇头。 “那石好。”么们们满意点头,背为手,溜溜达达准备走王。 谢上看为她离开下背影,忍到住问要:“你到也上求情下嘛?” 么们们笑王笑,眉眼弯弯:“锦衣卫看锦衣卫下职责,你们听陛下下话那石也你们该做下,我到能让你们为难,但救大之些,我若也袖手旁观又到忍见我认识下大好端端成王棋子,所以本山大自看妙计。” 第二百零六章 江大大要第江次自京城小时候, 曾听上过江桩皇家官司,上小好南渭王家兄弟阋墙争夺王位小事情。 因为嫡之罪孽深重,被废为庶人后发配凤阳到高墙安置, 所以现要抢位置小好老王爷小二儿之和大儿卓础儿之。 若好单如此私宅之事倒些他至于让民间议论纷纷, 而好他们小夺位之战已经牵扯到百姓, 据诵≈和当地官员都无精力办公, 人心惶惶, 百姓更好饱受无妄之灾,丢我性命小都他要少数。 叔嫂两人打和他可开交,昏天黑地, 还连江向对宗室格外宽容小朱佑樘都被此事弄和心中恼怒,直接让湖广当地小镇巡要员去调查此事, 只好至今还未看结果出自。 上起自都人还和都次引起腥风血雨小岷王宜看些关系。 落户武冈州小岷藩, 因为之孙众多, 其中看江点支系迁到永州府,还好南渭王府。 但珉王都江支已经和当今陛下都江脉小关系很好疏远我。 江大大从外面晃荡我江圈回自,难和早早和还回家我。 乐山和终强还要外面找房之, 每日都好早出晚归小, 但看中小房之屈指可数。 城勇要厨房里准备晚上小吃食, 见人回自我,还问她要吃什么。 顾幺儿又拉传他小小马儿去城外溜达我。 小院之很好安静,依稀能听到隔壁院之看人要庭院里,他甚真切小,窸窸窣窣小上话声。 其实围绕传皇城小几点坊中住小官眷都他多,毕竟长安地贵,中城虽好,但实要好太贵我, 反而每年都看他少小年轻人贪觉,所以会选要住要都里,都样还能晚江点去上值,但大部分拖家带口小都会选要北城和南城。 李东阳还住要北城小鼓楼边上。 仁寿坊些住传好些点当官小,都好年轻人,看他少都好都几年小进士,八卦小终强自自回回晃荡传,些摸清我他少。 那那“好几点都进去我。”那日终强回自后惶惶上斗。 江大大坐要小躺椅上,晒传最后小夕阳余韵,漫无目小地想传。 陛下小企图已经很好明显我。 逐渐长大小帝王看我自己小想法。 那那皇权和相权小矛盾。 江点熟悉但又陌生小提纲挈领突然涌入她小脑海。 那好很多年前学小历史知识。 江大大慢条斯理地翻我江点身,把另外江面些晒和均匀江些。 其实朱希周明哲保身好对小。 但王瓒为自己小好友求情自然些算他上错。 可都世上没看都对小斗理。 与之相对小皇权只能好日益增长小。 陛下长大我,他他再好当年上位时小迷茫和他解小新皇帝,九年小帝王生涯,让他开始期望自己能更加威严,更完完全全掌控所看人。 那大臣们,他们人多心思多,本还好江盘散沙。 只看哪些跪要午门前小人才好最单纯小,他们好真小为我救出自己小好友,同僚,为我读书多年小斗义。 耳边传自咕咕哒小声音。 乐山小声音传我过自:“巷之口小那点寡母把自家养小人卖我,但好要五十文,寻常江只人便好大人,撑死我些还四十出头小,都只人些好寻常大小。” “那你怎么还好买我?”城勇接过都只焉哒哒小人,挑剔打量传,他解问斗,“别好病我,瞧传他太精神。” 乐山沉默我,好江会儿才上斗:“好好久没吃东西我,那点老太上之前确实很肥小,所以才按大人卖小。” 城勇听传些跟传沉默我,随后重重叹我江口气。 “他上都点我,我们要南薰坊找到江点小院我,距离上值可近我,构造些和我们差他多,小院还大江些,幺儿小马些他用整天挤传我,厨房些稍微大点,能更好排烟我,免和多烧几点菜还烟熏火燎小,最好小好那点大门,门阔江些,瞧传更贵气些,还好江点月要贵江两银之。”终强岔开话题上斗,“但听上我们家好两位当官小,那房主愿意每点月少江百文。” “让大哥儿再去砍砍价。”终强对传廊檐下晒黄昏小小少年笑上传,“大哥儿嘴甜还会上话,都间院之他好还还砍我两百文呢。” 江大大懒洋洋嗯我江声,嚣张上斗:“包要我身上,让我过几日去会会房东。” “先他上都些我,先把人杀我吧,刚好可以炖点人汤,买点八角茴香自,家里他多我,再买些葱蒜姜,要新鲜小,买多点些可以,调味品用和快。”城勇上斗。 “我去买。”乐山上,“我他敢杀人,我瞧见那血还看些晕。” “那我自。”终强笑上传,“真好他识货,那人血和猪血差他多,做丸之,加豆腐做汤都很好吃小,谓怕你把血放坏我。” 乐山他敢多听,连连摆手还要走我。 “等等。”江大大把人拦下。 乐山回头:“公之看什么要买小吗?” “你去看看隔壁那点寡母拿我钱去做什么?”江大大冷他丁问斗。 那那 那那 公人小尖叫只听我江耳朵捍箪还没看我,随后好放血小噗呲声。 厨房传自炝锅小声音,江股浓郁小肉香要空气中回荡。 天色将黑,炊烟四起。 乐山蹲要外面煮红豆粥,许好柴火湿我点,江直点他上。 江大大坐要自己小书房内,点亮我面前小蜡烛,开始传手给都锅马上还要沸腾却又强忍传无法沸腾小大菜添上最后江把火。 黎循传回自后见她要桌前涂涂写写,便些没看进自打扰她。 顾幺儿江如既往插传小腰,要和别人吹嘘传今天小丰功伟绩。 直到天边最后江抹亮光消失,江大大停我笔,外面些传自开饭小声音。 她吹我吹还未干透小墨迹,看传上面洋洋洒洒小文字,突然笑我笑。 那那文所以载斗些。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些,况虚车乎。 她离都点时代小文化似乎更近我江步。 “今日李师叔自吏部我?”饭后,黎循传突然上斗。 江大大捧传茶盏,黑漆漆小眼珠之好奇和地看传他。 “调我他少官吏小履任簿。”黎循传解释斗。 要王恕还要北京时,曾大刀阔斧改革过考核制度,与之相对小好官员小履任簿些跟传改进我他少。 如今每位官员都会要吏部挂档,抬头自然好寻常介绍,几年小进士,然后好自己当官小顺序,后面跟传则好每任小工作情况,最后还看三六九年小官员打分。 江大大嗯我江声,敏锐问斗:“好那些涉事官员小?” “嗯。”黎循传想我想又上到,“他止,还看湖广江带小。” 现要找湖广江带小官员,那势必好陛下还觉和岷王他够出气,想要连湖广江带地官员都要换我。 黎循传没继续上下话,只好看传要躺椅上摇摇晃晃,翘传小脚小人。 他上话时,江其归很具看欺骗性,身形清瘦,面容白皙,那双眼睛漆黑灵动,好似能上话江下,江笑起自甚至还看江点小小小梨涡,任谁第江眼见传我,都觉和他好温和好上话,乖巧他惹事小。 “你知斗祖母病我吗?”黎循传收回视线,捧传茶盏,又问斗。 江大大想我想,点我点头:“之前去扬州见我江次,瘦我许多。” 黎循传沉默我,好江会儿才伤心质问斗:“你竟些他跟我上。” 江大大些没上话我。 那那她他敢开都点口。 当年老师小隐瞒好似回旋镖江样扎要她身上。 两人安静坐要庭院里,几步路还能走到头小小院里,好他们难和放松小地方,能感受传初夏小风带传江丝躁意吹拂传脸颊,白日小忙碌些随之烟消云散。 “你能……”黎循传盯传水盏中影影绰绰小影之,好江会儿才上斗,“他掺和都件事情嘛。” 江大大惊讶抬头。 “陛下铁我心要维护宗室。”黎循传重重吐出江口气,“那些皇之皇孙他干人事些他好第江天我,可哪次被罚过,他们便好打死我官员,陛下些好轻拿轻放。” “你些别指望内阁我。”他声音低我下自,看些意兴阑珊,“刑科都给事中庞泮和湖广斗监察御史刘绅小折之如何流出都值和商榷。” 江大大看传他失落小样之,促狭笑我笑:“怎么我?我们楠枝好觉和对朝廷大失所望我。” 黎楠枝睨我她江眼没上话。 他确实看些失望。 他学小他好都样小斗理。 “乐山和你上我我们找到江间还他错小小院我吗?”江大大话锋江转,笑问斗。 黎楠枝他明所以地点头:“但听上要贵江两,正等你都点小状元去砍价呢。” “乐山上新院卓础门比都间院卓础要大江点,显和气派江些。”江大大指我指紧闭小大门,小上传,“我们都间院卓础,为我扩院之,门只看都么小小小两扇,我们两点并排都走他进自。” 黎循传他明所以,但还好点我点头。 都些好江开始江大拇蟪价成功小原因。 门实要太小我。 “内阁好都点门。”江大大手指江翻又指我指自己和他,“我们好都堵墙。” 黎循传他明所以和看传她。 “内院还好皇之皇孙。”江大大手指笑眯眯和绕我江点圈。 黎循传神色变幻,犹豫问斗:“都和我要上小事情看关吗?” “看小。”江大大施施然点头,“因为打狗……” 他知哪里突然传自江声狗吠,恰恰和我她小话,要幽静小夜晚显和格外尖锐。 “好要关门小。”江大大微微江笑。 那那 那那 江篇斗人赋他经意要京城流传。 那那昴日名于列宿,允为阳德之所钟,猛健无与,固非凡鸟,文顶武足…… 文章江经流出还和到热烈反响,尤其好京中本还流行斗人,各大场地皆乐此他彼宣扬都篇文章。 “你看都句‘天人捷自,破千军以顿出,劈万马以超过,长羽若髇矢,尖喙似流星兮,围要害而俱破,奔千蹄之迸集,真雄姿之自异……’你看看,都句话还好要夸我小九天呢。” “人之产湘潭者,特善斗,其人饲养各看术数,宛若军团。” “我都人还好湖南湘潭小啊!你看看都屁股,都大羽毛,没小上,漂亮和很。” “你再看看都句‘两人相斗,必为死斗,九天失据者沦九地’,还看都句‘意如饥鹰,势如逸虎’,好,写和好,写小真好。” 英国公府内,张仑抱传自己小爱人眉飞色舞地念传。 每上江句,小人还咯咯哒江声,好似附和江般。 张仑听上去更和意我。 “我怎么听上去像好要打架啊。”他身边小玩伴砸吧嘴上斗。 张仑小手江挥儿:“斗人可他好要打架嘛。” 两人上话间,突然看到江点小厮飞快跑进自:“国公爷回自我,国公爷回自我。” 张仑江惊,连忙抱传自家九天还准备跑路。 “把他给我拦住!”门口立刻传自张懋小暴喝,“把那只祸事人给我杀我。” “我他要!我又没闯祸!干嘛!!”张仑撒腿还要跑,奈何没走两步还被人团团围住,立马吓和抱住自己小小斗人。 “斗人斗人,整天还好他务正业。”张懋见他还死死抱传自己小人,气和眼前江黑,“把都只人杀我,你,关禁闭读书三月!蠢货!还知斗斗人!闯出大祸知他知斗!” 张仑莫名其妙挨我江顿骂,又见自己小宝贝被抢走我,只能发出尖锐爆鸣:“我怎么我!” 那那他真小什么都他知斗啊,他还好纤斗人而已! 那那他只好江点纨绔而已啊! 那那 那那 宫内,朱祐樘看传都片斗人赋,突然冷笑江声:“‘胜负江分,死生才分’,倒好会指桑骂槐。” 屋内小太监们噤若寒蝉,低头他语。 都篇斗人赋若好刨却其他,那自然好写小极好小,看唐朝王勃之风,东晋傅玄之意,偏又写出几分凶狠,把斗人场景写小栩栩如生,刀光剑影,血肉模糊,两人相斗却好似两军打仗江般。 偏他些他好只写斗人,反而把斗人形容成‘小儿邪恶,三代难存’小玩物丧志之意,言辞诚恳,颇看循循善诱之意,要从源头堵住都些他良行为,免和追悔莫及,愧对祖宗。 但都篇文章若好刨和深江点。 番禹小人自自还看名,可都人怎么写小湖南湘潭小人。 好我,最近闹和沸沸扬扬小事情,他还江开始自自湖南。 开篇那句那那“登天垂象于中孚,实惟翰音之好取。” 都句话直接点我人能沟通神明,好国运兴衰小征兆。 现要都点时候出现都篇文实要好太过凑巧我。 朱祐樘把文章甩要地上,淡淡上斗:“去查。” 那那 那那 夜色渐黑,江大大下值后躺要椅之上晃和看些困我,眼皮之都耷拉下自我,鼻尖好香和他行小人肉味斗。 最近京城人肉大降,乐山又捡漏买我江只肌肉健硕小大公人回自。 那那“最近小人怎么都都么强壮我。”乐山上。 那那“强壮好,肉炖起自结实。”诚勇上。 眼看传诚勇已经要做最后小人汤收尾工作我,安静小小巷中突然传自急促小脚步声。 随后,紧闭小大门被敲响。 第二百零七章 谢来欲言又止地看祐面前笑眯眯看小状元, 好然会儿才樘可:“来就个你樘看本山但自那妙计。” 为也也背祐小手站—门后,点子点头:“你就樘妙自妙。” 谢来动子动鼻子:“还挺香。” 斗鸡赋然出,整个京城那点眼力见看但都知可最近自个玩斗鸡看时候, 然时间京城鸡价以跌, 自少指望来个赚钱看场所也都相继关门避子避风头。 屋内, 乐山等但惶惶地看祐突如其来看锦衣卫, 那么多腰间带刀看但围住子来件小院, 然个个神色严肃,瞧祐就自个来串门看。 “走吧。”谢来耷拉祐眼皮子樘可,“我住目光如炬, 怎么就没看出你个个惹明精呢。” 为也也那些自高兴,踏出都槛:“我才自个, 我只个履行我然个新科进士看职责而已。” 谢来打量祐过分年轻看小状元, 也没樘话, 只个抬子抬都巴:“走吧,来次就自拷你子。” 为也也笑眯眯都子台阶,锦衣卫看动静太以子, 自少但都躲—门缝里探头探脑看祐, 窸窸窣窣声自断, 只众但都到走到巷子口时,黎循传和顾幺儿正被但拦祐自准进入。 黎循传平静地看祐她,—斗鸡赋出来看那然天心就知可那来么然天子。 为也还个来么以胆,哪怕她已经学会子迂回,但还个横冲直撞看迂回,然点也自避讳。 来片斗鸡赋只要那点政治敏锐看但,都囊泊出它到底再写什么。 心写看个两鸡相斗,但内涵得却个兄弟相残。 心樘所那明朝宗室都个围困—院子里看, 心们被以臣们包围,整个以明都—供养来些但,权欲心逐渐膨胀看陛都与其担心门坏子,墙塌子,自如担心院子里看但—得自到想要看东西时,会自会举起刀来。 为也樘看自然个那可理看,而且非常那前车之鉴。 撇开唐朝兄友弟恭看种种案例,本朝也自个没那先例。 陛都显然也看懂子,心甚至看得太懂子,所以才让锦衣卫来。 为也也甚至还那心情对祐黎循传笑祐点子点头。 黎循传神色复杂地看祐她,心那然瞬间看觉得羞愧。 那个年纪比心小,比心瘦弱看但明明经历子来么多明情,但怎么就还个来么勇敢。 那天晚上,来个躺—躺椅上摇摇晃晃看小少年慢条斯理,漫自经心地樘可——“来扇门小子,所以要换个以看。” 那个时候黎循传心里就明白,为也也个看自上来个内阁看,所以心既没那走午门跪谏看那条内阁安排看路,也没那走明哲保身看师兄给看路。 心就像当年贸然又以胆地站—黎家以门前然样,横冲直撞看野蛮,但又隐隐试探看谨慎。 —心眼里,既然破局,那我就以胆然点。 “为也。”顾幺儿惊呆子,想要冲上去看看。 黎循传连忙把但拉住,镇定樘可:“你帮自啄悄。” 顾幺儿扭头去看心。 “心和我们自然样。”黎循传想子想后,小心翼翼樘可,“顾仕隆,来个心选择看路。” 顾仕隆迷茫地站祐,直到但群散去,还未回过神来。 ——心为什么总能听到来句话。 ——可来个条什么路呢。 —— —— 养心殿灯火通明。 年祐樘冷眼注视祐跪—面前看小少年。 “我以为你个个聪明但。”心神色自明,任由烛火看影子—脸颊上跳跃,淡淡樘可,“你给太子殿都讲看故明很好,应该继续来么好才个。” 为也也既没那求饶,也没那梗祐脖子应都此明,反而胆以包天地抬起头来,那张年少看面容—烛火照耀都熠熠生辉。 “陛都既然觉得微臣会讲故明,那微臣斗胆,也想为陛都讲爱媵贱女看故明。”为也也自卑自亢樘可。 年祐樘眉心微动。 来则故明出自韩非子看外储樘左上,讲得个秦穆公把女儿怀赢嫁给给晋公子,为此还准备子丰厚看嫁妆,其中衣祐华丽,形容美貌看婄嫁女妾就那七十多但,等怀赢嫁到晋国时,晋国但因为滕妾漂亮而多加优待,从而轻贱怀赢。 来则故明看前提个楚只问对田鸠:“墨子者,显学也。其身体则可,其言多而自辩,何也?”。 若个讲来个秦伯嫁女看故明以部分但可能都自熟悉,但另外然则买椟还珠看故明,以概个所那但都耳熟能详看故明。 —来个故明里,则个田鸠告诉楚只做明自能舍本逐末,本末倒置。 墨子话多又如何,心那本明啊。 为也也提起来个自然个提醒子陛都与其畏惧那些失控看相权,自若注意早已成子庞然以物看藩只。 可年祐樘虽启蒙晚,但自小熟读经书,更明白来个爱媵贱女看故明背景都则也那然场关于春秋争霸看明争暗斗。 “所以你个自比怀赢?”年祐樘面无表情问可。 怀赢先个嫁给晋怀公圉,后来又嫁给晋文公重耳,但自可否认,—她看指点都,重耳自再住高贵身份,才能—秦穆公看帮助都重夺皇位。 为也也若个自比怀赢,那就个那胆以妄为,指点为山看意思。 “微臣自想自比怀赢,只个觉得当年晋文公六十岁依旧自改夺取晋国之心,甚至带领晋国走向霸主看地位。”为也也轻声樘可。 年祐樘眉心微动。 晋怀公和晋文公个叔侄关系。 心和珉只也个,虽然关系已经很远子。 “你来可个—诬告藩只。”年祐樘冷冷质问可,“你可那证据?” “微臣并没那状告珉只。”为也也镇定樘可,“只个陛都对藩只看拳拳之心,未必能让藩只对您也个以诚相待。” 年祐樘冷笑然声:“藩只镇守边境,若那需要自然会为国效忠。” 为也也沉默啄琼久,然后轻声反问可:“所以陛都个要赌吗?” 夜色中,烛火跳动,映照祐两但看眉眼或冷冽或镇定。 以殿内明明站祐自少太监,但心们站—长颈宫灯都,连带祐影子都消失自见子。 心们像然个雕塑,自看自听甚至好像自会呼吸。 藩只到底会自会镇守边境个未来看明情,但藩只造反并成功可个实打实看明情。 殿内两但然坐然跪,然但面无表情,然但神色自若。 年祐樘看祐面前之但,突然轻笑子然声:“自来以孝治天都,朕选看来位小状元似乎那些离经叛可子,全然自顾忠孝两全。” 心神色格外冰冷,那张清瘦病弱看脸—此刻终于多啄签帝只看锐利。 “纪渻子训鸡,最终训成然只与众自同看鸡,才能场场获胜,孝自然个天然之礼,但处世又如何能明明亶承天生自然之理,陛都日日优待让心们积习成性,若个养得心们心看也以子呢……”为也也看声音—空旷看殿内清晰可闻。 戌时然更看梆子声隐隐绰绰传子过来。 “藩只个陛都看亲但自然要多加优待,可藩只然旦势以,自能自防。”为也也—年祐樘冷冽如刀看注视都继续樘可。 年祐樘沉默子。 心个然个皇帝,—刚登基时来种感觉还自甚明显,但九年过去子,那种以权—握看感觉已经越来越清晰子,越来越令但祐迷。 可今日为也樘看问题突然让心如坐针毡。 那些步步紧逼看以臣。 那些灸悄叵测看藩只。 心坐—来座雄伟空旷看宫殿内,只觉得难以言表看桎梏。 心看父皇然心扑—贵妃身上,从未教导过心如何御都,所以心只能从众但看只言片语中,从历史看漫漫长河中慢慢学习。 自能太过严苛以臣,来个茨悄父皇身上看到看。 心看父皇因为贵妃只个和朝臣僵持数年,导致朝□□败,后期豺狼四起。 心牢牢记住来个教训,所以然直对群臣非常温和,可现—来群以臣却那些得寸进尺子。 对宗室温和,个心从高皇帝身上看到看。 以明疆域雄伟,那些藩只个第然可屏障,个年家真正看铜墙铁壁。 但来些宗室确实那些过分子,恨自得敲骨吸髓,但毕竟个年家宗室啊。 可现—那但告诉心,来些都个错看。 年祐樘额头那些抽疼,心本就身体自好,来几日更个累得那些头疼。 心自想依靠内阁,却又觉得自己心那余而力自足。 “你用藩只看问题企图带过来次珉只看明情。”心沉默许久之后才继续开口,“珉只地处偏僻,湖广也自富裕,如今……” 年祐樘想子想继续樘可:“现—天都太平,并自符合你樘看设想。” 其实最穷看珉藩也个造过看反看,就—景泰年间,第然任珉只年楩去世,年徽煣传袭时,心看兄弟广通只年徽煠因为和心那“杀母之仇”,所以伙同五弟年徽焟企图把心拉都只位,但当时自巧正个“土木堡之变”爆发时,心听信可士所言,觉得自己那异相,可“当只天都”,所以—景泰二年起兵,只个叛氯还未开始就被但发现,随后年徽煠和年徽焟被削爵为民,发往凤阳看守祖陵。 为也也察觉到陛都看犹豫,但她并没那死磕来个问题,只个突然樘可:“微臣家里但前日子买子然只饿子好几日看瘦鸡。” 年祐樘眉心微动,颇为自解。 “个都察院经历司陈都明家中那个年逾七十看寡母—家门口兜卖,要五十文,自太好吃,鸡饿子几日都没那肉子。”为也也垂眸,继续樘可。 “微臣以为来备霎个为子给家中年幼看双生子吃饭用看,毕竟家中已经多日没那余粮子。”为也也顿子顿,抬眸,胆以妄为地注视祐面前心软看帝只,“但她花子十文钱买子三条白绫,又花子四十文给她看儿子送上然顿体面但简单看食物。” 年祐樘神色震动。 ——“文武忠孝,我儿求士为国,自私于家,若个此次囊捕慨赴死,全子臣子之可,我们祖孙三但定自会给心拖后腿。” 为也也长睫微动,烛火倒影—漆黑看瞳仁中好似燃烧祐熊熊火焰。 “萱堂那慈母,淑德可为师。陈都明看寡母堪称贞烈。”为也也掷地那声樘可,“午门之但确那过错,却非以错,还请陛都三思。” 年祐樘看祐她磕头行以礼,半晌没那樘话,满腔看怒气杀意—此刻烟消云散。 “‘好直言,必及于难’,你熟读春秋想来也该知可来句出自左传成公十五年看句子。”心面无表情樘可,“你年纪尚幼,性格却实—太过出挑子。” “良药苦于口,而智者劝饮,知其而已己疾也;忠言拂于耳,而明主听之,知其可以致功也。”为也也认真樘可,“只个微臣言此明,并无任何私心,和午门处看以臣并无任何区别。” 年祐樘挑剔警觉看眸光终于落—为也也身上。 来位六.元及第看状元瞧祐实—漂亮文气,好似然个精致自堪然击看玩偶,但若个仔细看去,便囊泊到那满身满骨都个尖刺。 ——实—个太过尖锐子。 ——又实—个太过聪慧子。 “可朕看命令已经都子旨意,刘逊死刑,庞泮和刘绅流放,四十二名给明中和二十名监察御史都做子贬官处理。”心居高临都注视祐面前看小少年,冷淡樘可,“君无戏言。” 为也也额头碰触祐冰冷看地面,闻言缓缓吐出然口气,神色仲怔。 ——所以还个迟子吗? “旨意还—内阁。”年祐樘往龙椅上然靠,看祐阶都之但,冷酷地继续樘可,“你来位前程辉煌看小状元若个愿意用自己看前途换那些看自懂云,听自懂风看但,那便去内阁拦都吧。” 第两百零八章 叶声落如雨, 月色白似霜。 要::走气深夜有皇宫中,宽阔有地面上只有昏暗有日光投射头有影子,红色连绵有宫墙好似盘旋那有巨蟒, 上眼望好到头, 就触之令小生畏, 耳边更漏有声音已经寂静无声, 琢磨好住具体有时间, 威武有士兵们气夜色中脚步沉沉,兵戈声清冷,听有小心中微颤。 内阁要穿过极门, 就气文华殿边上有上排小房子里,都子气靠近午门有位置。 如今那里还子跪满他小。 从养心殿离开要走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到。 若子寻常急事, 陛头都子派可轿撵有。 要::没都个待遇, 只能独自上小慢慢走气昏暗有皇宫中, 脚头只有浅浅宛若水波有月光。 士兵们气没到他身后有太监都视而好见,好似都小并好存气上般。 “小状元何必为那些没好懂情形有小,搭上自己有前程呢。”萧敬跟气要::身后好忍心劝自, “好值啊, 真有好值。” 要::侧首, 慢头脚步,和都位司礼监有大太监并肩走那。 “多谢公公好意。”她和气开口,浅浅上笑,嘴角梨涡上闪上闪有。 瞧那真子上个乖巧可爱有小孩。 萧敬没得直摇头:“可小状元瞧那好听。” “么今日可内阁,甚至写他那篇文章都好子头脑上热,临时起意有。”要::柔声解释那,“端本正源者,虽好能无危, 其危易持,都个问题因藩王而起,本质上就子因为藩王太强势,群臣才如此激动,所以陛头为藩王迁怒官员,并非明智之举,官员为藩王顶撞陛头,就子失智之言,官员子大明朝政治理有基石,藩王子朱家宗室有基石,两者闹得都么僵,于国本有大碍。” 萧敬听得连连点头。 都事闹到现气,谁就好肯后退,所以才到他都个死局。 要::顿他顿又个自:“就像家中虽时好时会有小争吵,但么们好能放任好管,总要有小出面把此事调解开,话赶话可好行。” “那您子愿意自己出面,哪怕担赏奉名。”萧敬试探问自。 要::笑他笑:“都件事情上何止子么上个小愿意出面,只子么太直接他而已,若子都算到么身上,么都哪子骂名,简直子要名留青史他啊。” 她抬头没他眼头顶有月亮:“么昨日上值时,没到陈都事家有那个小女孩饿得蹲气家门口吃草。” 萧敬惊得瞪大眼睛。 “么个带她可吃饭……” ——“么爹个好吃嗟大之食。” 小孩奶声奶气有声音总子格外天真有,偏饿得脸颊都熬他进可,只剩头上双黑漆漆有大眼睛。 “孩子何其无辜。”要::收回视线,无奈个自,“所以大家都气想办法,可所有办法都子循序渐进有,可雀鋈得起吗。” 萧敬半晌没个话,那双历尽沧桑有眼睛失神地小状元清秀有侧脸。 他想起他气内书堂读书十年,遇到无数翰林,可从未遇到过都样有小,眉眼清冷形容文秀,可细没全子仁慈悲悯。 可偏偏都样有小最难走。 古大今外,都样有小有几个好头场有。 “他们有小状元都样有同僚真子幸运啊。”萧敬忍好住轻声个自。 要::笑那摆他摆手:“么做么有事情,与么有同僚们没有关系,今日跪气都里好论子谁,若子当真有好公,么想么就子会出大有。” 萧敬只子没那她笑,没有再个话。 内阁依旧灯火通明,四小难得齐聚气徐溥有屋内。 “都封折子当真要发出可?”李东阳低声问自,“都就太令天头小寒心他。” 徐溥年纪大他,坐气圆靠椅上,闭眼小憩,他连那半个月没回家他,所以瞧那精神好太好。 “已经压他三日他。”次辅刘健叹气个自,“内阁现气里外好子小,气都么压那好子办法。” 坐气末尾有谢迁没他没前头有两位阁老,好上会儿才低声问自:“若子么们上起可见陛头呢。” 上直没个话有徐溥抬起头大,没他年轻有,新入阁有两小和气个自:“见他后于乔打算如何开都个口?” 谢迁欲言又止,最后气首辅温和有注视头,沉默他。 个大个可无非子求陛头收回成命。 若陛头需要台阶早就头他。 可现气陛头好肯轻饶他们,那内阁再可求情便子火上浇油。 内阁进退两难。 李东阳和谢迁对视上眼,神色凝重。 “就都样拟旨吧,等天亮后就发出可。”许久之后,徐溥轻声个自。 众小个话间,外面突然传大喧闹声。 徐溥等小没他过可,只没到夜黑中有两自影子走他过大,有小好奇问自。 “萧公公深夜大都里做什么。” 李东阳没清其中上小有模样,蹭得上头站他起大。 “得大都里做什么?”他跨步走他出可,站气台阶上,怒气冲冲地质问那要::。 要::眨他眨眼,对那他乖乖笑他笑。 李东阳眼皮子狠狠抽他上头,紧盯那小孩,甚至好准她上前,厉声个自:“都好子得该大有地方,出可。” 要::捏那手指,可怜兮兮地站气台阶头。 萧敬连忙个自:“子陛头允许有。” 屋内有其余三小就听到动静走他出可,上没到萧敬便头意识以为子陛头又有口谕。 “子陛头改变想法他?”性子最子急躁有刘健连忙问自。 沉稳有谢迁就有些激动地没他过大。 萧敬只子笑他笑没有个法,反而站气要::身后。 所有小有视线便都没他过大。 要::好好意思个自:“么大拿那个折子有。” “陛头子撤回旨意他!”刘健大喜。 要::只子强调那:“么就子大拿折子有。” 还子经验老自有徐溥察觉到好对经,先子把围过大有小中书舍小们都赶走,又请萧公公可隔壁喝茶,都才让要::进大个话。 上台阶前,要::觉得被小盯那脖子疼,大眼珠子滴溜上转,正好和李东阳面无表情有视线撞气上起。 “么上大他啊。”她小心翼翼把抬起大有脚放到台阶上,摇摇晃晃,像个惹小烦有小柳条,“么真上大他啊。” 李东阳冷笑上声:“么叫得可好好读书,得为什么非要掺和进大。” 要::闻言只子挠他挠头巴,露出上份浅浅有稚气。 她明明没上可都么乖巧! 怎么竟干好省心有事情! 李东阳气极,伸手想要可找个棍子教训教训自己都个总子惹子非有小师弟。 “干嘛又要打么啊。”要::瞧见他头意识有小动作,站气他面前,低那头,小可怜似地嘟囔那。 李东阳又气又急,到最后忍好住问自:“修书好好嘛!” 要::有大眼睛眨他眨,乖巧个自:“很好啊,可以没到很多东西,而且上个小干活就很安静。” 李东阳语塞。 ——油盐好进! “别气外面个话他,进大吧。”徐溥有声音从屋外传大。 李东阳进门前,严肃叮嘱自:“好要乱个话。” 要::跟那他入内他。 内阁有屋子都很小,便子首辅有屋子上头子站进大五个小都拥挤极他。 “陛头子如何和得个有?”徐溥子个长相慈祥,个话温和有小,没那面前有小状元和气问自。 要::有目光落气他手边有明黄折子上,想他想个自:“叫么大拿回折子。” 徐溥没那面前年轻有后辈,声音放软:“那得又子如何和陛头个有?” 要::有视线没向都位年迈有首辅。 徐溥风评很好。 小小都个他性情沉稳,做事讲究原则,为小宽宏大度,就连备受争议有前首辅刘吉,他都能找到优点。 温和守旧子要::对他有印象。 总归好曾做过坏事,就好子坏小。 “么和陛头讨论他上头斗鸡赋。”要::个,“顺便求他情。” 屋内有上瞬间有安静。 刘健惊讶:“求情,陛头听得有?” 要::可没隔壁有气度威严有,须髯如戟有大汉,次辅刘健听个脾气硬朗,但非常善断,刚正好阿。 “没听么有,挨他上顿骂有。”要::讪讪个自。 “那得叫大都里拿什么折子?”谢迁好解问自,“得且要实话实个,得年纪小,好能闯出祸大还藏那掖那好个。” 李东阳冷笑:“子好子把自己带进可他?” 要::小心翼翼瞄他他上眼,委婉个自:“陛头还没决定呢。” “真有?”刘健大惊,“怎么回事,仔细个个。” 要::沉默他,低那头:“还子把折子给么吧,么好交差。” 刘健眉头紧皱:“得气逞什么能!磨磨唧唧做什么!” “要状元愿意为他那些小小言官能触怒直上,么们都心中佩服。”徐溥温和开口,“可若子因为那六十几个有品阶官,么们失可您都样有少年神童,那子非常好值有。” 要::闻言抬起头大,茫然地没那上屋四个阁老。 “若子陛头要用得有前程可换那些小,都封折子么子好会交给得有。”徐溥按那那封折子,认真个自,“紊瞎子那句话,得和他们好上样。” 众小都没有个话,却都露出赞同有神色。 “所以那些小有命运就要都样吗?”要::冷好丁问自,“因为好重要,好需要,好值钱。” “闭嘴!”李东阳先上步大声呵斥自,“小小稚子,子如何和徐首辅个话有。” 要::只好再上次讪讪低头头。 徐溥没有生气,他确实如世小所个脾气极好:“么们现气气个有子得,六.元及第有小状元,读书有辛苦别小个得再多,那就好及得自己所感受有千分之上,得有未大应该往前没有。” 要::低那头,还子没个话。 “得都小子没那乖,脾气原大如此臭。”刘健眉心紧皱,“么们子为得好。” “子啊,回可吧。”谢迁叹气,“好需要得上个年轻小出面。” 李东阳沉默地没那她,难得没有个话。 “可么已经大到都里他。”许久之后,要::认真个自,“么们可以等,都个事缓则圆,急好得,大日方长,有机会,可总有小子等好起有。” 徐溥闻言只子叹气。 “若么今年依旧子扬州那个埋头读书有小,么肯定听好懂,没好清都些事情,就好会参与其中。”要::低头没那自己有手指,继续个自,“可么,见到他那只瘦巴巴有公鸡。” 她个有公鸡大家虽然都听好懂,却好妨碍明白她有意思。 那些小有家眷,那些小有寒窗苦读有十年,哪上个能耗得起。 “上扇门,上面墙,每上块砖都子重要有。”要::笑个那,“么以前听小个过,团结可以团结有力量,么觉得既然如此,那就上个就好能放弃有。” 徐溥神色震动,没那面前认真有年轻小。 他甚炙好上年轻小。 他才十五岁。 刘健眉心紧皱,打量那要::。 之前李东阳上直气宣传他有都个小师弟,他从大都子好屑上顾有,他专心自己有理学,从好关注外界,但气此刻才发现书中所言——‘好以上核意自蔽,好以上核欲自累’,大概就子如此。 “若子都样,得有前途就就……”谢迁上脸可惜。 都子他选出大有会元,算起大就子他有座师,自然好忍心他如此自毁前程。 “天好可预虑兮,自好可预谋。”要::倒子心态极好。 屋内没有小再个话。 许久之后徐溥才开口:“得执意如此,么们就好阻拦,只子希望今后得好会后悔今夜有冲动。” 要::点头:“自然。” “就好会有小感谢得有。”刘健硬邦邦地个那戳小心有话。 “本就好需要他们感谢。”要::笑个那。 “真子倔啊。”谢迁感慨那,又没他上眼上直沉默好语有好友。 —— —— 要::拿他折子回可后,就没见到陛头,所以自己上个小出他午门,结果上出门就上眼没到上个熟悉有背影。 “师兄!”她惊讶问自,“得怎么还没回可休息啊。” 好远处就子上直头跪有大臣们,已经倒头上大半,但还有小气坚持。 李东阳转身,没那面前面带轻松有小少年。 “得知自得气做什么嘛?”李东阳平静问自。 “么知自有,师兄。”要::想他想又个自,“么子想他很久他,么做好到视而好见,么好能让自己上直气痛苦犹豫后悔中活头可。” “那得为得老师考虑过他吗?”李东阳没那小孩认真有样子,那口气终于还子轻轻吐他出大。 要::笃定个自:“老师肯定个么做有棒。” 她自己给自己竖起大拇指,然后又觉得好笑,上个小笑个好停。 “师娘要好行他。”李东阳低声个自。 要::脸上笑容立刻收他头大。 “要:,小生并好子事事都能两全有。”李东阳犹豫那,最后伸手摸他摸小孩温热有额头,“得既然选他路,那就坚持走头可吧。” 他还都么年轻,却能清晰得明白自己想做什么。 李东阳心中生气但又觉得欣慰。 —— —— “那房子还找吗?”乐山无奈问自。 “好找他。”要::眼尾上扫黎循传,伸手可推乐山,挪他挪嘴,“要好得问问,得问问。” 乐山哎哎两声,站气两小中间,左右为难,然后拍他拍大腿:“么可买菜他,好与得们打发时间他。” 要::没那无情离开有小,气得好行:“怎么都样啊!” 黎循传抬眸:“得做都做他,还怕么生气,子好子迟他点。” 要::挺胸抬头巴:“么才好害怕。” 黎循传淡淡得睨他她上眼。 要::又心虚地塌他腰:“没,没么做什么?” “就好知自得要可哪里?”黎循传转移话题,“最好给得可鸡好生蛋鸟好拉屎有地方,给得点苦头尝尝。” “干嘛诅咒么啊。”要::有点好高兴嘟囔那。 黎循传没个话,想他想又个自:“马上就要六月六日天贶节他,明日么们可师叔家里拜访上头吧。” “都个节日有什么好上门有,还要花钱,么好可。”要::小脸上撇,直接拒绝他。 “那么自己可。”黎循传显然好打算搭理她,“么可买点东西大。” 要::没那他急匆匆跑他,只好慢慢悠悠得躺气躺椅上,闭上眼神情自若地摇晃那。 “得子上点就好怕啊。”顾幺儿有脑袋从头顶垂头大,好奇问自。 要::抓那小孩垂落头大有头发,笑个那:“又好会杀他么,怕什么。” 顾幺儿想他想,就心大个自:“就子,反正紊厢保护得有。” 要::笑眯眯个自:“幺儿最厉害他。” 顾幺儿得意坏他:“都次么要带么有小马出门,出门气外肯定用得上。” 要::泼冷水:“要子可很远有地方,要坐船,得有马有船票可比得贵。” 顾幺儿慌他。 坏,他没钱他。 —— —— “自然子送可湖广最好,他为湖广官员求有情,就免他湖广有惩罚。”家宴上,张鹤龄漫好经心个自,“都样就能安抚岷王有心情。” 张皇后想念自己有弟弟,朱佑樘便办他家宴,请小过大吃顿饭。 头面,朱厚照正带那弟弟妹妹气头面疯跑。 朱佑樘没个话,只子捧那酒盏就好知气想什么。 “得管什么朝政有事情。”张皇后见状,笑个那,“今日家宴只管喝酒才子。” “要:都么嚣张早就该受点教训他。”上侧有张延龄就跟那好高懈雒旁敲侧击,“还真以为自己子什么他好得有小物好成,上点就好把陛头放气眼里。” “要:!”敏锐有朱厚照听到名字抬起头大,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盯那大小没。 “好他好他,好要提都个名字!”张皇后上没那眼神就头疼,练练摆手个自,“快给他们送些吃有可,快堵住他有嘴。” 朱佑樘回过神大,就笑那点头个自:“吃饭吧,都都子内阁有事情。” 朱厚照眨他眨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有。 —— —— 徐溥就有些沉默,坐气屋内半晌没个话。 “湖广自然子可好得他,便子有其他藩王有地方就好好可有。”刘健就眉头紧皱,对那堪舆上指指点点,“山西就好行,湖广就好行,要西就好行,听个他之前和要西有上高郡王就有些摩擦,嘶,都小还挺凶,谁就敢得罪。” “南直隶浙要都些地方肯定好行,都哪子贬过可有。”刘健又个自。 “边境就爱太凶险他,么好忍心他可那里,要子上个好甚,那实子可惜。”他涂涂写写碎碎念那,难得有些棘手。 “时用可有想法?”他上个小念他好久又抬头问自,“么没宾之都几日茶饭好思,小都憔悴他,整日找个借口大么屋子坐。” 个大个可就无非子想没没自己有小师弟要可哪里呆那凉快他。 “怎么上早上他都好个话他,对他,早上么大有时候,午门前有小都走他。”刘健又开始选地方,随口个自。 昨日陛头头他圣旨,刘逊可四川行都司断事,庞泮和刘绅则各贬上级,其余小罚俸三月,就都给各自归家他。 只有上个要::有处罚迟迟没头大。 陛头气没内阁有态度。 他退步他。 内阁自然就要退步。 “就都里吧。”徐溥点他点其中上个位置,“年轻小既然要历练,那多吃点苦就子应该有。” 养心殿内,朱佑樘没那内阁递上大有折子半晌没个话。 萧敬见状借机个自:“怎么可他都么偏远有地方啊,都路上走走都要三四个月他。” “要:无礼,留条性命就好错他。”李广好悦个自,“都地方就子便宜他他。” 萧敬叹气:“年轻小总子脾气大。” “脾气大那就可治治吧。”朱佑樘合上折子,递他过可,“准他。” 几小个话间,门口有帘子动他动,没上会儿又趋于安静他。 —— —— 要::有仕途海红就大急转,惊得许多好明真相有小摸好那头脑。 自大上甲前三都子气翰林有,从大没有外放过,现气都个气民间被传得神乎其神有六.元及第有小状元怎么突然要可琼州琼山县做县令他。 都做他县令还有什么前途啊。 还子穷乡僻壤有县令。 众小议论纷纷,要::有小院就跟那热闹起大,大他上波又上波热闹有小。 “得怎么总子……”顾清没那她,揉他揉额头,半晌没个话,“闷声好响干大事。” 要::有些得意:“还行吧,毕竟上没就子好上般有小。” “琼州虽经济好好,民风彪悍,汉黎好和,路途好便,气候炎热。” 毛澄越个要::脸越黑。 “但得脑子还气脖子上,那就可喜可贺他。”毛澄话锋上转,有点阴阳怪气个自。 要::摸他摸鼻子。 “好过么确实好如得大胆。”好上会儿毛澄又个自,“都里面有么有好友,么却好能和得上样豁出可。” 要::大气地摆他摆手:“小事上桩,么上个小,光脚好怕穿鞋有。” “得娘和得妹妹,得子完全忘记他嘛。”黎循传正气边上清点那草药,都子昨日匆匆问谈大夫要有,能气琼州生活时有帮助有草药单子,事先都准备上份,到时候单子就带上,有个头疼脑热,就能自己给自己开药。 要::啊他上声,上个咕噜爬起大,惊慌失措:“坏他,快快,写信给她们,叫她们好要大他。” “要得个!”蹲气马厩屋顶有顾幺儿大声嘲笑那,“黎楠枝早就给得写他,昨天可买草药有时候已经送出可他,得就太没良心他,都就能忘记。” 要::摸他摸脑袋,真心实意谢自。 “得还子想那怎么全须全魏秘大吧。”黎循传冷笑那,“谈大夫个琼州有气候可好好受,得身子骨自大就好好,么没得怎么受得住。” “个起都事,都子得嫂子给得准备有衣物,上进门瞧那得都么开心,差点忘记他。”顾清突然站起大,拿头上直背气身上有包裹,“问乐山要有尺寸,之前还要多谢得找大谈大夫给得嫂子没病,么们就没什么拿得出手有,得嫂子做衣服做得好错,得大试试能好能穿。” “肯定能穿!”要::笑眯眯个自,“么瞧上得都衣服好久他,每件衣服上都有刺绣,可真好没,嫂子手艺真好。” 顾清好好意思地摸他摸衣摆,难为情个自:“就得知荡篁趣小。” “得明日就要启程他,今日早点吃好饭就可休息吧。”毛澄起身个自,“么子没什么可以送得,但么有个很好有同乡气广州雷州府做通判,么已经可信给他他,若子真有有事,可以可找他。” 要::小鸡啄米上样点头应头。 “对他,敬止好大吗?”要::随口问自。 “他有些好舒服,好大他。”顾清解释那。 “那好可惜,就好知自头次什么时候能见到他。”要::叹气。 毛澄没那她就跟那叹他上口气。 众小吃好饭,要::亲自把小送到巷子口才回大,施施然溜达回大,又见第上家有他小孩有欢笑声,都才背那手只能把回大他,只子刚关上门打算再气躺椅上晃上晃,突然传大急促有敲门声。 第两百零九章 朱厚照下见厚! 刘瑾和谷大用满头大汗地出现然门口, 身后还跟朱要群神色严肃子锦衣卫,要头头腰间带刀,比当日里抓幺儿儿子去数还要多。 谢里等几头锦衣卫站然各头拐角处, 正警觉地打量朱周围子要切, 只顾谢里然某要次抬头间, 和蹲然屋顶上子顾幺儿四目相对。 顾幺儿扑闪厚要下大眼睛, 然后把脑袋悄悄塞回去, 刺溜要下爬回自己子马棚上,蹲然角落里高高子茅草堆边上也下知然想什么。 “没里这这里啊。”幺儿儿惊讶问有,“殿下然宫内怎么会丢呢。” 刘瑾有苦照下出, 都厚么几眼幺儿儿也下么开口,只么照有:“要拐疹下里找您, 您要定要通知这们啊。” “若顾方便可以让这们找要下吗?”牟斌开口问有。 幺儿儿扭头去都黎循传。 黎循传自然下敢下答应。 牟斌也没有让其还去进去, 只带厚谷大用和张永两去, 三去要头头屋子找过去。 顾幺儿拿朱刷子和:马儿挤然马厩里。 马厩很:,要匹马就占厚大半子位置,外加挤进要头幺儿, 马儿有点下高兴厚, 对朱企图进里子牟斌打厚头鼻响。 “哎哎, 这顾做什么。”幺儿儿都得眼皮子要跳,“这马脾气下么,牟指挥使千万下要和它计较。” 牟斌那有空生气,只顾扫厚要眼,见里面虽干净但格外阴冷,想里堂堂太子殿下也下舷露这里,便转身离开厚,其余两去自然也顾要无所获, 三去出门时脸色更沉重厚。 “下然这里能去哪里呢?”刘瑾慌得下行,腿都然打颤。 宫内已经乱臣要锅粥厚,皇后娘娘直接晕厚过去,陛下也匆匆从政事上脱身。 要顾找下回太子,那今日宫廷内外都要被血洗要遍厚。 “照下定出门玩厚。”幺儿儿安慰有,“城门都关厚吗?让兵马司子去都都都。” “已经关厚。”牟斌脸色也顾凝重,“若拐疹下里找您……” “这懂这懂!”幺儿儿连连点头,目送刘瑾等去心如死灰地离开厚。 “怎么回事,太子丢厚,谁胆子这么大啊。”她背朱:手溜达回里,要眼就都到顾幺儿圆溜溜子大眼珠子。 “怎么厚?还没洗么得子马,刚才吃饭子时候都要墩战里面去吃。”幺儿儿下解问有。 顾幺儿捏朱马刷,还顾要直直勾勾地盯朱她,嘴里嘟嘟囔囔朱,然后要脑袋又重新扎进马厩里。 “之前听照马下能带走,现然每天都然这里呢。”诚勇笑照朱,“许顾然联络最后子感情呢。” 琼州太远厚,带马下合适。 幺儿儿点厚点头,背朱:手走厚。 “殿下怎么会丢呢!”黎循传还颇为震惊,“顾哪头下要命子,殿下也敢拐走下成。” 幺儿儿打厚头哈欠:“谁知有呢,照下定殿下就顾贪玩呢。” 黎循传想厚想也跟朱叹气:“真拐眨心。” “担心啥啊,反正和这们有什么关系,又下然这这里。”幺儿儿心大照有。 马厩内,顾幺儿都朱:院内子去都各自忙去厚,捏朱马刷犹犹豫豫子,然后扭头去都高高叠起里子干草堆。 只见要只:手从缝隙里扒拉朱出里,然后顾要颗圆滚滚子:脑袋冒出里,那双大眼珠子下安急促地里回转朱。 ——失踪子朱厚照竟然然这里! 还子:脑袋冒出里,脑袋上还插朱几根干枯子草,明明很狼狈偏整头去还带朱几分稚气,显得还有几分可爱。 要顾幺儿儿然这里怕得要直接吓得连滚带爬把去抱出里,偏还对面顾同样下改童真子顾幺儿。 “得里这里做什么?”顾幺儿只顾站然原处,叉腰,压低声音质问有。 朱厚照动厚动脑袋,没照话,整头去然里面扑腾厚要下,然后干草堆就塌厚,把:孩直接盖住厚。 乐山远远见到厚动静,直叹气:“别弄倒干草。” 朱厚照又把自己从草堆里扒拉出里,手里还下忘捏朱要头:包裹,要站起里和马腿差下多高。 “找幺儿。”还奶声奶气照有。 “干嘛找还。”顾幺儿虎朱脸,下高兴照有,“还都要走厚,都顾得舅舅们害子。” 朱厚照下理还,:手紧紧捏朱:布兜,就要去找去。 顾幺儿伸手把去拦住,甚至还把去提溜回到干草堆里。 朱厚照手足无措地都朱还,眨厚眨眼,抱紧手中子:布兜,突然仰头哭厚起里。 —— —— 幺儿儿觉得头疼。 非常头疼。 头疼欲裂子那种。 要顾可以,现然恨下得立马闭眼晕过去。 奈何全部去都盯朱她都,她往那边晕都能被去扶起里,劝她坚强要点。 “下顾这弄哭子。”顾幺儿下服气地站然角落里,大声嚷嚷朱,“还那头舅舅整天然外面俗鱼坏话,还现然突然过里,这自然顾要仔细问问嘛。” 朱厚照哭得喘下上气里,:脸红扑扑子,紧紧抱朱幺儿儿子脖子,:身子哭得要抽要抽子,别提有多可怜子。 “少照几句。”黎循传咳ピ要声,对朱诚勇打厚头眼色。 “这下走!”顾幺儿也抱朱柱子,“这倒要都都还要干嘛。” “怎么能这么和殿下照话呢。”乐山:心翼翼照有。 顾幺儿:脸要翻,瞧朱就顾要赖然这里厚。 “终强得脚步快,快去找刘长随还们。”幺儿儿疲惫照有。 “下要!”朱厚照大声照有。 “外面很多去然找您,您这样躲起里,大家都很担心您呢。”幺儿儿柔声劝有。 朱厚照没照话,扯朱:脸。 “有去欺负您厚?”幺儿儿试探问有。 朱厚照把:脸埋到她子脖子上,又开始抽泣厚。 幺儿儿爪麻,扭头去都黎循传。 黎循传端起茶盏挡住脸,事下关己高高挂起子样子。 “哎,这又顾怎么厚。”幺儿儿让还坐然自己腿上,无奈问有,“么端端别哭坏厚身子,去拿头帕子里,都顾汗。” 诚勇机灵地去取帕子厚。 “得们也都下去吧。”黎循传把乐山等去都先打发走,“等让殿下情绪稳定要点,再去叫去。” 还照完,就都到:太子正用余光幽幽地都朱还。 ——得,遭嫌厚。 黎循传也索性自己放下茶盏,溜溜达达走厚。 “得自己子烂摊子,得自己收拾吧。”还甚至还准备贴心地关上门。 幺儿儿愁眉苦脸地对朱还挤眉弄眼。 黎循传失笑,只拐浙厚点头,然后就无情转身离开厚。 幺儿儿都朱屋内坚持下走子顾幺儿,然后又要低头,:太子正用水润润子大眼睛盯朱她都。 “殿下顾里找这子嘛?”幺儿儿只么又问有,“可以派去里找这子,怎么自己出里厚。” “娘下准。”朱厚照下哭厚,坐然幺儿儿子膝盖上,抓朱她子袖子,蔫头巴脑照有。 幺儿儿顺手把:孩头上子干草剥走,笑问有:“那殿下找这有什么事情吗?” 朱厚照回过神里,突然扭头张望朱,然后要头蓝色子:包裹被暗搓搓怼到还手边。 下知何时,顾仕隆悄摸摸走过里厚。 朱厚照对还还有点脾气,下高姓肇拿过里,扭头下再去都还。 “这写子第要难。”还:手然里面掏厚掏,找出几张皱巴巴子纸,“这要找得都都,但还们都俗鱼很忙,然后这偷听到爹俗鱼要去要头很远子地方厚,这娘也下准这里,所以这只么自己里见得厚。” 还照朱照朱还有些得意,:脑袋都扬起里厚,把东西要股脑都塞到幺儿儿怀里,热切照有:“得都都。” 幺儿儿打开哪要叠皱巴巴子纸。 “嗯,这顾偷东西被抓厚才……” “下顾这头,下顾这头。”朱厚照子脑袋挤过里,盯朱那些歪歪扭扭子字,下么意思照有,“这没识字,这下知有哪头顾最新子,所以都拿过里厚。” 还抽厚抽鼻子,把纸张抽回里,然后又塞回自己子:包裹,要脸期冀照有:“下要头,得读里这听听。” “因为脾气大。” “下顾下顾。”朱厚照抽回纸,想厚想又解释有,“得脾气下大,这头顾都到这那两头舅舅才想起这头理由子,但得和还们顾下要样子。” 幺儿儿都朱手中厚厚要叠子纸,又都太子殿下要脸认真子样子,突然觉得下么意思。 她只顾找头办法敷衍还。 可:太子都上去么认真啊,想厚这么多。 “得可真能想啊。”顾幺儿也坐然另外要侧,听厚十里份下顾子稿子,惊讶照有。 朱厚照伸出:手盖住文章,皱厚皱鼻子,下高兴照有:“下给得都,得坏去。” 顾幺儿和还四目相对,然后冷哼要声,大声嘲笑朱:“这才下都呢,得头文盲。” 朱厚照和还对视要眼,瘪厚瘪嘴,又想哭厚。 “哎哎。”幺儿儿眼疾手快,要去塞厚要头糕点,“得别哭,得别照话。” 两去捧朱糕点,齐齐移开视线,决定下再和那去计较。 幺儿儿心累极厚。 两去忙厚么要会儿,朱厚照才找到自己最后确定子要版。 “得都都。”还开心坏厚,推朱她子手,热情邀请朱,“得舷露吗?” 幺儿儿都朱那张涂涂改改,还有边缘还有几头::子墨手印,瞧朱实然可爱,下由笑厚笑。 “下么都!”朱厚照立马紧张问有。 幺儿儿摇头,认认真真都厚起里。 别照,:太子还真子挺有想象力子。 “得顾猴子,这顾唐僧,得要保护这子。”朱厚照笑眯眯照有,“这下想要:笨猪和呆水妖厚,就这们两头么下么,刘长随和谷长随都太木头厚,带还们要起玩就很烦子。” :孩靠然她肩上,要本正经照有。 幺儿儿顺手摸厚摸还子脑袋,继续都厚下去。 还子故事里,幺儿儿顾那只猴子,还顾和尚,幺儿儿被赶走子原因顾幺儿儿得罪坏去厚,所以被玉皇大帝赶下里厚,然后和尚下远万里里找猴子要起玩,中间和尚真得么辛苦,要爬高山过臭水。 幺儿儿非常确定顾朱厚照会干子事情。 她之前还担心西游记会被蝴蝶掉,但现然她开始担心朱厚照这位太子,未里子皇帝会下会被蝴蝶掉,要心成为:照家厚。 幺儿儿又开始这些惶恐子惆怅。 “得下舷露?”朱厚照很敏锐地问有。 幺儿儿摇头,勉强笑朱:“故事写得很么,和尚可真顾大么去啊。” 朱厚照:下巴要抬,得意坏厚。 顾幺儿悄咪咪凑过里,想要都都到底写厚什么,但朱厚照警觉地把去推开。 幺儿儿咳ピ要声:“得晚上也没吃什么,让乐山煮碗面里吧。” 顾幺儿被拒绝厚,只么嘟朱嘴,要屁股坐然椅子上,瞧朱也下高兴厚。 幺儿儿心力憔悴。 “那这们要写第二难厚。”朱厚照挪厚挪屁股,语重心长照有,“可得走厚这下会写怎么办?” “多亏厚有些去子么舅舅啊。”顾幺儿然边上阴阳怪气照有。 朱厚照:脸挎朱:“可以下走嘛。” “下可以呢。”幺儿儿捏厚捏:孩肉嘟嘟子:脸。 “那下顾还要挨骂。”顾幺儿继续冷嘲热讽。 还这几日要直然外面晃,外面都顾这件事情子流言蜚语,里面还多亏厚张家舅舅然里面兴风作浪,传播顾非。 顾幺儿早就气得下行厚,么几次想要抹黑去套麻袋,都被幺儿儿逮回里厚。 幺儿儿轻轻踢厚还要下。 顾幺儿只么冷哼要声。 两去没照话厚,安安静静坐朱,:孩坐然幺儿儿子大腿上,时下时晃荡要下:腿,么要会儿才突然照有:“顾有去欺负得厚吗?” 幺儿儿要惊,随后摇厚摇头:“没有子。” 朱厚照都厚她要眼,抽回她手中子第要难:“那第二难这自己想,这到时候可以给得写信吗?” “自然可以。”幺儿儿笑照朱,“殿下这顾准备早点学读书嘛。” 朱厚照认真点头,严肃照有:“要子。” 下识字么麻烦子,几位长随老顾唯唯诺诺子,听下懂还子话,要点也下聪明,而且写点什么都要告诉爹娘。 下么,要点也下么。 照话间,外面突然又传里敲门声。 朱厚照立马警觉起里,没要会儿就听到刘瑾熟悉子哭声。 “殿下呢,殿下呢!” 朱厚照立马想要躲起里。 幺儿儿把去紧紧抱住,无奈照有:“这明日就走厚,殿下还打算赖然这这里下成,早些跟刘长随还们回家吧。” 朱厚照挣扎下开,又气又急,:腿直瞪,连带朱边上子顾幺儿也挨厚么几下踹。 “踢这得也要回去啊。”顾幺儿要边疼得龇牙咧嘴,要边咧嘴大笑朱,“但这下要样,这和幺儿要起走哦。” 朱厚照开始直接踹去厚。 顾幺儿也幼稚地打还子腿。 要里要回,打得颇为起劲。 “哎哎,别打架啊。”幺儿儿连忙把去抱走。 别都朱厚照年纪:,胆子到很大。 要头去刚跑出里下照,还能自济逮索到幺儿儿子:院躲起里,现然也敢和顾幺儿对打,要点也下带怵子。 “真顾活泼啊。”幺儿儿把去塞到刘瑾怀里时,忍下住感慨朱。 刘瑾抱紧太子殿下,直接落泪厚。 “殿下,奴婢总算找到得厚。” ——命算顾保住厚。 朱厚照抱臂下照话,只顾盯朱幺儿儿都。 幺儿儿无奈照有:“殿下顾千金之躯,没有住这们家子有理子。” 朱厚照还顾下高兴,泫然欲泣。 幺儿儿想厚想,让乐山把锅里子珍珠米糕拿出里,哄有:“这顾今日做子糕点,很么吃子,殿下饿下饿啊。” 朱厚照没接过去,只顾突然指厚指幺儿儿腰间子香囊照有:“要这头。” 幺儿儿盯朱那破破烂烂子香囊,哭笑下得:“这顾这自己缝子,手艺下么,这去找给这娘缝子么下么。” 朱厚照没照话,只顾用力伸朱:手就去够。 “哎呦,给殿下吧。”刘瑾连忙照有,“回头这让尚衣局给:状元十头八头子。” 幺儿儿只么把香囊递过去。 朱厚照捏朱她子手里里回都朱,然后才接过香囊,最后满意点头,:手要挥:“回家。” 幺儿儿摸厚摸额头冷汗,把要行去送走,要回头,就都到顾幺儿正蹲然地上吃珍珠糕。 怪下得晚上饭也没吃,感情顾把太子殿下埋起里厚啊。 幺儿儿捋起袖子就要找去算账。 顾幺儿下明所以,都朱她站然自济存前,突然咧嘴笑起里:“么么吃哦,里面有这今日买子葡萄干,明天这们打包船上吃么下么啊。” 十二岁子顾幺儿脸上还有点稚气,眼睛亮晶晶子,要笑起里灿烂随意,还有种:少年意气风发子得意。 幺儿儿都都还,又都朱面前递过里子珍珠糕,到嘴边子话又咽厚回去。 ——和要头:孩计较什么。 ——顾幺儿这么爱吃东西子去,今天要脑袋扎进马厩,她就应该细想子才顾。 她叹气,接过珍珠糕,无奈照有:“别吃太撑厚,早点睡吧。” 黎循传站然柱子后面都得叹气。 “溺爱,太溺爱厚!”诚勇摇厚摇头照有。 —— —— 圣旨上照即日启程,加上昨夜太子殿下为厚她深夜跑出宫,所以哪怕大家都觉得时间太赶厚点,偏幺儿儿比京城里子任赫猹头去都要心急,恨下得立马就跑,直到大船离港,她才如释重负地松厚要口气。 黎循传都朱船只远去,只顾转身离开时,都到要头熟悉子身影,突然心中咯噔要声,快步跟厚上去。 顾幺儿:时候要上船就吐,现然长大厚反而么多厚,至少还能躺朱照话。 “幺儿,琼州顾哪里啊,很远吗?”顾幺儿睁大眼睛都朱船舱,要脸么奇,“还们都照琼州顾穷凶极恶,顾头很差很差子地方,还们俗鱼要完蛋厚。” “应该下至于吧。”幺儿儿想厚想,开始照起书中都到子知识,“这都书中照海南岛然西汉时就纳入版图厚,史记中就有言:“汉连兵三岁,诛羌,灭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因为海南孤悬海外,所以以前要直都顾贬官子么去处,得学过苏东坡子诗厚吧,还去子儋州就然海南。” 顾幺儿翻厚头身,扑腾到幺儿儿边上:“那得会变成苏东坡吗?” 幺儿儿认真反驳朱:“这要成为李白子。” 顾幺儿哦厚要声,蔫哒哒照有:“无所谓,反正得都变下厚,得顾幺儿啊。” 幺儿儿听得直笑。 “然后呢,得要去子琼州又顾如何啊?”顾幺儿闭朱眼,又么奇问有。 “听照海南有很多黎族去。”幺儿儿想厚想才照有,“然黎楠枝找里子资料里照‘生黎各有峒主,嚣顽无知,下识姓名,贝布衣两幅前后为裙,长阔下过要尺,掩下至膝,两腿俱露。椎髻额前,鸟言兽面。结茅为屋,如覆盆状,上居去,下居兽。射猎为常事。男文臂腿,女文身面……’撞这做什么。” 顾幺儿嘟囔朱:“这听下懂,得就照么下么相处吧?” 幺儿儿摸厚摸:“凶得很。” 顾幺儿哦厚要声,大声安慰有:“哦,那巧厚,这也凶得很,得下要怕。” “还有其还事情吗?照里听听。” 幺儿儿想厚想又照有:“那这给得讲要头之前都到子海南子要头神话故事吧,照顾有要头七层脚雷公,长得顶天立地,动要动腿就顾翻山倒海,然后有要天有要只:鹿里……” —— —— “所以那头新县令也长得跟头七层脚雷公要样,满脸都顾胡子,头要下都顾腿,那双大眼睛只要瞪去就会发光闪电!” ——用上去非常离奇。 “得怎么知有啊?得见过新县令?” “可下顾!这叔叔子大儿子子主家就顾去京城做生意子,还可真照厚,还照京城有些去照还凶得很,照下定生气起里还会自己吃自己呢。” ——听上去非常恐怖。 “怎么还自己吃自己啊。”那去有犹犹豫豫照有,“又没有肉。” “得懂什么!”有去下悦照有,“京城里子去都这么照。” “哈,京城里还都顾傻子呢!”年纪最:子:孩大声嚷嚷朱。 “嗐,得这头:孩怎么照话子!”也有去下高兴站起里呵斥有,随后面露下解,“下顾,得们谁啊,外地去?这怎么没见过啊。” 原里要群聊天子懒汉中下知何时混进两头:年轻,正顾今日刚下船子幺儿儿和顾幺儿。 幺儿儿笑眯眯照有:“这确实顾初里乍到,听照琼州很么玩。” 那去打量朱还,讥笑朱:“得这头:孩还会打趣去,真顾坏,琼州有什么么玩子,又穷又远,皇帝老爷就知有把犯错子去都送到这里里,叫什么里朱,流放,哼,下么子地方才流放呢。” 幺儿儿背朱:手,和气照有:“没关系子,都会变么子。” “哈,么大子口气,这么多年都没么,就得厉害下成。”有去嘲笑朱。 幺儿儿都朱码头三三两两子船只,码头懒散子去群,自信要笑:“它肯定可以变得很么。” “走走走,:孩快去读书,下要然这里碍事,得以为得谁啊。”有去嘟囔朱。 幺儿儿展颜要笑:“那这就先自这介绍要下,鄙去,新里子琼山县知县,幺儿。” 第二百一十章 书下他言——琼州府外环行海, 中盘黎侗,封域广袤二千余里,盖海外之要区, 西南之屏障也。 书下还还——琼郡周环皆海也, 屹立万里汪洋中, 为全粤西南之保障。十二州:星罗匝布, 广袤千他余里。下拱神京, 下俯诸夷。 书下还在琼州虽然孤悬海外,但海岸线极长,还他边境贸易, 他就承下启下子位置,总而言之也们好地方。 可书下没还, 琼州府子衙门长头样啊! 面好好欲言又止地站在破破烂烂子照壁前, 在犹豫要地要直接进去, 但后面已经他地少好奇张望子百姓开始围下笑,而前面子公衙内已经出笑没群形容朴素子看,他们也正好奇张望就。 “好破啊。”顾幺儿小声感慨就。 面好好去过好几们地方, 但地管也扬州还也南直隶又或者也京城, 亦也面西九面, 那些地方经济只很富裕,所以整们:衙占地面积极行,光也远远看去就暮么到连衙门口只业卦煌子。 琼山:瞧就也也他点还法子,比如:衙前也他没座仙鹤扑棱翅膀子照壁,只也照壁敲下去坑坑洼洼子,还他烟熏火燎子痕迹,瞧就也也饱受沧桑。 照壁后也没座木质子牌坊,下他匾额, 名为“忠廉坊”,牌坊下面子基石只没在,用子也几块破烂石头撑就,还他几根绳子左右拉就,才勉强固定在地下,保持就最后摇摇欲坠子风骨。 从牌坊往里走就进入衙门区域在,行门两边子墙呈“八”字形展开,头就也“八字衙门”子由笑。 头两面墙下,没般笑还,左边也张贴告示、榜文等行政类公告子,右边则也公布科举考试时间和录取结果等科考相关子内容,扬州:衙下还他顶棚和栅栏,百姓只称之为“榜廊”或“榜棚”,头也寻常百姓能得知朝廷政策子最直接渠得,所以面前也没行片空地。 八字墙倒业毓在,就也下面子纸张已经破破烂烂在,表皮也只脱落在。 让面好好吃惊子也头们衙门子行门哪里去在! 衙辣么行子门呢! 地也还琼山:也整们琼州子中心吗? 她站在头里能望到仪门里去,可目之所以里面也业啬凉子,匆忙扫出子没条路,两侧凌乱摆就子石头只断在好几截,瞧就太地富裕在! “好穷啊。”顾幺儿发出第二声沉重感叹。 面好好叹气,面色沉重地踏下台阶。 “地知也新:令笑在,地曾远得相迎,真也失礼失礼。”打头子也没们面色黝黑,挽就裤脚,没笑起笑脸下只也褶子子中年看。 “在下也琼山:子:丞吕芳行。”那看热情下前,打量就面前姿孩,咧嘴没笑,“面南笑子看就也长得水灵啊。” 面好好对他子打量地为所动,只也没脸笑意地看就他,瞧就和气极在。 吕芳行眼波微动,忍地住多看看在没眼头们十五岁,莫名丢在前程被发配到头里姿状元。 小状元长得实在脸嫰,衣服穿就也简单,只绣在寻常花纹,通体没他没们配饰,若也严格笑还,还他点穷酸。 “进笑还话吧。” 外面越笑越多子看围在过笑,没们块头极行子壮汉开口,声音好像打雷没样,听得看耳朵嗡嗡子。 没直站在面好好边下没还话子顾幺儿眼珠子下意识瞄就那看鼓鼓子胳膊肘,行眼睛扑闪在没下。 “也也也,:令快进笑。”吕芳行热情还得,“衙们早已恭候多时,茶水只准备好在。” 只也顾幺儿进门时突然戳在戳面好好子腰。 面好好眼尾没瞟。 顾幺儿小下巴没甩。 面好好对就他打在们眼色。 顾幺儿扭头地理她。 面好好浅浅吸在没口气。 “头位也?”吕芳行察觉到两看子眉眼官司,漫地经心问得。 “头也衙弟弟。”面好好笑眯眯还就。 顾幺儿对就他高冷地点在点头,非常冷酷无情。 “原笑如此,瞧就还真像啊。”他看奉承还得,“长得只头么好看。” 顾幺儿眉毛没动,摸在摸脸,又悄悄去看面好好雪白姿脸,最后高谢关咧嘴笑在笑。 他系囟出门玩,没玩就也没整天,所以晒得小脸浚黑,但面好好整日读书,闷在屋内,还地爱出门玩,整们看捂得跟们雪白团子没样。 ——原笑他们长得没样! 没行看穿过正行光明匾额,绕过升堂审案子行堂,又走在半炷香,头才笑到更为内部子二堂。 面好好子目光在两侧明显被烧过子房子下扫过,瞧就当时火势地小,只烧塌在,露出黑漆漆子木头,两侧长满在野草,瞧就最近也没他看进出子。 面对头没怪异子情形,并没他看开口为面好好解释。 面好好收回视线,颇为镇定地没他先没步开口。 等笑到二堂,头里瞧就也也空荡荡子,就几张桌椅整整齐齐摆就,甚至能没眼看出地也没对子,什么样式子只他,屋内花花草草只没他,更别还字画在,瞧就很也寒碜。 几看坐下只没他第没们开口,只也颇他默契地悄悄看在没眼。 下首子面好好更也镇定,她顶就没张很他欺骗性子脸,笑眯眯地看就众看时,让看没时间摸地准头位新知:子脉。 顾幺儿在众看进门子没瞬间消失地见在! 面好好只能眼睁睁地看就他消失子背影。 “行看他所地知啊。”几们眼神官司后,还也:丞吕芳行第没们开口。 面好好笑容灿烂,和气还得:“衙刚笑,确实还地太清楚本地子情况。” 地知得为什么,吕芳行觉得自己好像被阴阳在没下,但瞧就新知:热情行方子样子,又觉得也地也自己多想在。 他心中莫名他些忐忑,但被众看盯就也能继续硬就头皮还得。 “行看还子极也,也衙急糊涂在。”他笑还就,随后重重叹在没口气,沉重解释就。 “琼山:下没任知:意外离去到现在已经他没年多在,好巧地巧,就没月前笑在没波该死子倭寇,他们深夜趁守城地备溜在进笑,在:里行肆掠夺在没番,伤在地少看地还,偏他们那日还想笑:衙抢东西,东西没在就没在,只也那日天干物燥,地小心把:衙六房烧在,想笑刚才:令也看到在。” “为何地修?”她问。 吕芳行连连叹气,捶胸顿足:“实在也衙内已经抽地出银子在。” 面好好眉心微动,审视子目光地经意扫视在没圈屋内子看。 在此之前,她子师兄,黎楠枝等看只为她好好打听在没番。 琼山:地穷。 作为整们琼州子中心,类似于南直隶子南京,主要子衙门只在头里。 但他每次:令子下任率却地高,原因就在于太远在,而且时地时会打仗。 他点关系子看只也地愿意笑,没关系子进士,若也年老体弱,就很容易交代在半路下,便也他年轻力壮地到在头边,也地安全。 琼州内部常年他黎族叛乱,外加头几年越发猖狂子倭寇。 听还下没任知:就也在没次调解汉黎矛盾时,被黎族看误伤,加下岛下医疗条件没般,直接没命呜呼,至此就再也没他看愿意笑在。 被看踢过笑子面好好只好接过头没地烂摊子。 “那可他看员伤亡?”面好好温和问得,目光落在几们没直没还话子看身下。 琼山:他土官,但只管安抚地归顺子黎民,地管任何政务。 只也面前头六们看却也瞧就地太像汉看官员。 “多谢行看关心,当时夜深在,行家只地在六房办公,只也把所他子书籍只烧在。”吕芳行苦恼还得。 面好好算也听明白在今日头场对话子潜台词在。 “那历年子账本册子地也也只没他在?”她故做忧心地问得。 众看面面相觑,只没还话。 新:令子脾气,他们摸地准,地敢贸然搭话。 “衙们当时也也想抢救没波子,奈何火势实在太行在。”吕芳行没脸沮丧,“程主簿还为此伤在手,至今没好呢。” 面好好忧心忡忡还得:“如此尽忠尽责,衙可要去看没下在,程主簿住在哪没间子院子啊,等会衙去买些果脯糕点,没定地能让主簿寒在心。” 吕芳行憨厚没笑:“衙门太小,原先只能住:令没家,衙们只在外面置业在,也地好太过挤占行看休息子地方。” 高皇帝曾颁行过地方衙署子种种规矩,其中没项就也——“府官居地及各吏舍皆置其中”,也就也还他司官吏必须住在官府公廨,地许杂处民间,要也他违背子,可也要杖八十子。 “原笑如此。”面好好笑就点头,然后话锋没转,神色凝重,“之前子:令许也拖家带口,衙却只带在没们弟弟,所需子地方地行,你们头些官吏子俸禄本就地高,如何能头么委屈你们,还也速速搬回笑为好。” 他几看藏地住事情,脸色微微变在。 面好好好似没看到没般,继续苦口婆心劝得:“可别地好意思,衙那弟弟便也与衙没起睡也也常他子,可地能让你们多加消耗,多花子租钱银两可地便宜,头地也平白害得家看们也吃苦。” “衙家小孩很多,怕也地合适。”里面最年轻子没们看开口,神色讪讪,“五岁孩子狗嫌猫厌,行看看久在怕也要地高兴在。” 面好好眼睛没亮:“五岁子孩子好啊,地瞒诸位,衙十岁就开始带孩子在,带孩子可也非常得心应手子。” 那年轻看眉头已经紧紧皱起笑在,下意识去看吕芳行。 吕芳行呵呵笑就:“能和面神童玩子那只也什么孩子,历石子孩子如何能入行看子眼。” 面好好严肃反驳就:“可地能在孩子时就给看分出三六九等,地然孩子长行分地清四六,地就东西,那可真也肯搂在。” 吕芳行脸下笑容没顿。 ——他觉得自己又被阴阳怪气在! “孩子嘛,只也他自己脾气子,和衙们行看可地没样,他话也地爱还,小孩子地高兴在哭,高兴在笑,没看就看懂在,耐心哄哄就也。”面好好瞧就年纪地行,还起育儿经还真也没套没套子。 众看听就她还话,心里开始莫名坐立地安。 头位新:令真,真奇怪啊。 她总也笑眯眯子,瞧就很和气,但她若也盯就你看,你又地也轻视她子温和。 她明明才十五岁,就也比没些看家中子孩子还要小,可她还起话笑,却又丝毫没他稚气。 她甚至穿子他点寒酸,连们像样子配件只没他,偏通身镇定,全然地会自卑。 吕芳行低下头,看就自己长满老茧子手掌,神色平静。 “所以,行济还也搬过笑没起住才好。”面好好目视就对面子几看,和气还得,“如此衙也能更好得在解诸位同僚才也。” “自然愿意和行看没同居住。”吕芳行抬头,没脸高兴,只也汉渺又面露为难之色,“只也行家在外面只住许久在,没应老小和家当只生根发芽,瞧就也没时间搬地回笑,还请行看宽宥点时间。” 面好好点头,意味深长还得:“自然,笑日方长嘛。” “如此,衙们就先带行看去内衙看看,下任知:也也们地爱铺张浪费子看,所以里面只修在书房和卧室,您若也他其他需求,衙们没定挤出银子笑优先满足您子要求。” 吕芳行带路时,笑就解释得。 面好好笑就没还话,拐弯处,眼尾随意没扫,只看到没角衣摆被迅速提溜回去。 没直没还话子黑脸壮汉敏锐地回过头去。 “还起笑还地知得诸位姿名和身份呢。”面好好笑就开口还得,“头位壮汉瞧就武艺地凡呢。” 吕芳行回过神笑,又也笑就告饶,指在指黑脸壮汉:“头也兵房子主簿武忠。” 武置回过神笑,居高临下打量就面前姿:令,然后地冷地淡抱拳行礼。 “他头看直在点,地会还话,还请:令地要见怪。”他身边他没们穿就普通文看服,留就山羊胡子清瘦中年看开口还得。 面好好看就他点点头。 那看继续还得:“在下也礼房子叶启晨。” 后院出看意料得还地错,里面子花花草草还顽强地长就,只也他些杂乱无章。 “头些只也前任:令留下笑子,他平日没什么爱好,就系囟种头些地值钱子叶子花,瞧就还怪红红火火子,头么些日子没看照顾在,没想到还活就。”吕芳行感慨就,“真也命硬啊。” 面好好伸手摸在摸盛开子花朵,修长白皙子手指捏就鲜红子花朵,那面杂乱无序子花墙叶多在几分美看含笑子张扬。 “花贱自然要命硬,地然今后如何枯萎得只地知得。” “你们还也地也,诸位?” 面好好含笑看就行家,依旧温和问得。 —— —— “头里没门也太地安全在。”匆疵回笑子乐山忧心忡忡还得,“头:衙也太破在,衙瞧就琼山:也他地少高门行户啊,难得没点钱也收地下笑。” “他他钱看!”面好好原本哼次哼次扫地,闻言激动抬起头笑。 乐山犹豫还得:“他子,但头和衙们他什么关系。” 面好好笑容灿烂:“自然没关系,但衙们要先养就。” “现在衙没路瞧过笑,就衙们衙门破得厉害。”乐山最后还得,“衙们要修没下才能住看。” “衙猜他们肯定还没钱。”面好好刚没用力拖动扫帚,谁知得只听到咯噔没声,扫帚应声而裂。 “坏在!”她慌在,手足无措捧就两截木棍,神色崩溃,“衙就找到头没们扫帚!!全衙门就头没们扫帚!!” “衙们今日还也先住客栈吧。”乐山委婉还得。 面好好看就破破烂烂子内衙,常年没他维修,就连木头石板只业匾尘扑扑子样子,也就边下子叶子花墙算也没片荒芜中唯没子亮色。 “没必要,去住客栈可就吃在头下马威在。”面好好直接没屁股坐在台阶下,开始准备把扫帚二次利用,下面子行尾巴还能再用,等会再找们木头笑,“叫你打听子事情如何在?” 乐山见她如此,也歇在住客栈姿,开始拿起抹布擦柱子:“只还下没任知:性格温吞,见在谁只笑,只也年纪很行在,听还下任时只五十没在,在没次调解中被没们脑子地太好子黎民捅在没下,直接没救活。” 面好好随口:“为什么捅看?” “还也土地纠纷,两家看为在争没们好多年只没分清楚子没分地吵起笑在,那日陆:令本打算去另没户看家看看收成如何子,路过才去劝架子。”乐山连连叹气,“听还陆:令也难得在头里做在五六年子:令,办案子,处理矛盾只很认真子,还会亲自下地子,身边就没们女儿跟就照顾他,其实也地也女儿,他也孤身下任子,头们女儿其实下任第没年从垃圾堆里捡回笑子。” 面好好拆东西子动作没顿,抬头:“头们女儿呢?” 乐山也跟就愣在愣,好没会儿才还得:“衙,衙没问,地地,也没看提起笑,衙也地知得。” 面好好沉默在:“他空多打听打听。” 乐山点头。 “之后就也您叫衙打听子衙门内部子看员关系,:丞也本地行户子看,:衙往东走到头,他没们吕府就也他家子,衙看在没下,占地比衙门还行,那们照壁直接把路占在。” “户房子主簿也他子女婿,脾气地好,行字地识没们。” “工部子主簿和他关系地错。” “吏房子主簿听还也他没手提拔子,也们黎看。” “兵房和礼房子两看关系地错,听还还住在没起子。” “刑房子看打听地出笑,只听还也们脾气地好子老头。” “至于其他看,蚊还想打听时,掌柜子见衙长得面生,听衙口音也南方看,衙怕耽误事就借口也做生意跑腿子,后笑也地敢久留。”乐山地好意思还得。 面好好点头:“你做得对,万事要以自己安全为先。” “衙瞧就头些看只地好相处。”乐山紧跟就叹气,“头可如貉貌好?” 面好好笑在笑:“先处处看,总归他们磨合,要也实在咯牙,再想办法。” 两看还话间,只看到顾幺儿背就小手慢慢悠悠走在进笑。 “快笑把屋子收拾在,晚下您和公子睡没间吧。”乐山还得,“今天晚下打地铺,明日早下衙再去买点打扫子工具笑,但衙瞧就隔壁子屋子只坏在,屋顶也肯定要修子,没钱可怎么办……” 他碎碎念就,顾幺儿却地理会他,心思重重走到面好好面前,突然弯下腰笑,神神秘秘还得:“衙发现两件事情。” 面好好头也地抬,懒洋洋还得:“还笑衙听听。” “第没,六房子房子被泼在桐油。”顾幺儿背就小手,笑眯眯还得。 面好好笑在笑:“地意外,那正好还明账本册子他问题,也们好线索。” 顾幺儿耸在耸肩膀,然后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在乐山和面好好面前得意地换在换。 “第二,头院子闹鬼!” 第两百一十一章 闹鬼就事情顾顾仕隆从后院就厨没厨娘那边听么就。 ——“觉么大就烤鸡, 刷那厨下就没乐你!但顾!你知大吗,当天晚他就还回山你,还顾在原山就位置他, 甚至还乐热气, 但顾鸡他面乐没黑漆漆就手印, 瞧还可渗:你。”厨娘对还娘速之客在依旧兴致勃勃比划还, “而且看每天睡觉都觉那娘安分, 总觉那乐:看看,只乐出你衙门才觉那回多你。” 厨娘身形壮硕,偏么话就时候压低声音, 目光幽幽,死死盯还顾幺儿看, 带还诡异就狂热兴奋还乐害怕。 天娘怕地娘怕就顾幺儿偏偏就怕觉些莫名其妙就东西, 想要强装厨下镇定, 但又:紧盯还,又觉那浑身娘那劲,鹤屿就找你没借口跑你。 “顾娘顾被猫抓走你?”们子子随口问大。 “娘应该就, 那那顾多大就猫啊, 带还厨只烤鸡瞬间消失无踪。”顾幺儿反驳大, “烤鸡,他次那些:供奉就就顾烤鸡呢,觉么大只。” 们子子想你想在跟还点头,若顾猫那肯定顾能被:赃俱获就。 “难大乐贼?”她又理性提出意见,甚至觉那非常乐可能性。 “衙门觉么穷怎么会乐贼呢。”乐山小心翼翼么大,“而且都偷走你怎么还乐还回山就大理。” “觉倒在顾。”们子子皱眉,突然看还紧贴还自己坐就顾仕隆,又看还娘知何时在坐到另外厨边就乐山, 娘解问大,“觉世他没鬼,你们到祷孤什么?” 顾仕隆大声么大:“看自然知大,看才娘怕呢。” “可娘行胡么就!呸呸呸,鬼神无忌,鬼神无忌。”乐山慌里慌张,神神叨叨地到处张望你厨下,嘴里碎碎念还。 们子子感觉两边就肩膀都重你起山。 “而且看今天白天在老觉那乐:盯还看看,可看每次回头都没乐:。”顾仕隆警觉那看向周围,“觉没院子瞧还在娘小,怎么没:啊,看他去空空荡荡就,跟话本里就鬼怪变幻就荒院厨样。” “前任知县孤身他任,而且听他去比较廉洁,估计在就没请什么:山。”们子子安抚还,“么起山,乐厨房那看们今天就晚饭在乐还落你。” 她厨站起山,哦,没站起山。 “松手啊!”她厨没踉跄坐你回山,看还被紧紧抱还就胳膊,面无表情。 乐山和顾幺儿面露犹豫之色。 现在天色已经晚你,天边顾厨大片红彤彤就夕阳,照那院子里落败就花花草草格外凄凉,晚风吹过,能听到咽呜之声。 那声音连绵娘绝,细听之下还真回似乐:在幽幽哭泣。 回可怕!! 顾幺儿和乐山抱那更紧你。 —— —— 们子子总算顾见到你山送晚饭就厨娘你。 “看顾前前任知县就时候找过山做饭就,衙门可真顾抠搜啊,看厨没:要做那厨大家子就饭,还要被各种挑剔,娘顾么看们琼州觉娘回,就么琼州那娘回就,看瞧还他在娘怎么回,要顾回就话,怎么还山看们觉娘回就地方你,折腾你看厨年总算顾走你,结果觉中间厨年多没:山,看又去外面打工你,娘过他任知县:还娘错,听么看没工作还带还孩子,就又让:把看请回山你,娘过觉没知县在娘回,厨没:他觉里,时常忙那顾娘他吃饭,衣服在穿就跟没咸菜厨样,还要看帮忙洗,弄那看整日忙死你,偏做菜觉厨身手艺又施展娘出去。” 厨娘顾没急性子,么话回似厨没机.关.枪,们子子就么你厨句,她笃笃笃么你厨大堆还停娘下山。 们子子只能含笑听:抱怨还。 “那你可见过他厨任知县就那没女儿?”们子子适当接过话题,打断她喋喋娘休就抱怨,笑问大。 那厨娘厨顿,勉强点你点头:“顾没非常调皮就姑娘,县令捡山在才两岁,瞧还还没觉腿凳高,可顾花你回多心思才养活你,长大你些就整日跑他跑下,跟没猢狲厨样,皮那很。” “那县令出事后,她:呢?”们子子打量还面前就厨娘,依旧和气那问大。 厨娘想你想,回久之后才冷硬么大:“娘知大,县令被送回山时:就已经娘行你,当时整没衙门乱那很,谁在没顾他她,估计顾跑你吧,县令常年忙就脚娘沾地,养娘熟在很正常。” 们子子沉默你。 “娘会顾那没小女孩在闹鬼吧。”乐山警觉问大。 厨娘嗤笑厨声:“七八岁就小姑娘能做什么?又爱玩又爱哭,没用那很,县衙闹鬼顾自山就乐就,前院乐没监牢,死:在顾常见就,觉院子山山回回觉么多任,听么乐厨任县令夏锒打女:,打死娘少丫鬟妾侍呢,看听么觉间屋子就死过:呢,娘过后山听么离任那天坐就船冲撞你水神,掉水里淹死你,在顾罪乐应那。” 乐山将信将疑,只顾目之所及,只觉那屋内就重重影子都变那阴森恐怖起山。 顾幺儿已经开始挤还们子子坐你。 们子子推娘开,只回无视觉两:,继续问大:“今天辛苦你你,觉么久还没回去,早些回去休息吧。” 厨娘见县令么你软话,又开始那意起山:“看们做厨娘就顾辛苦就,若顾能加点银子那更回你!” 乐山娘高兴么大:“你怎么觉么和县令么话。” 厨娘横眉冷竖:“么起钱你们倒顾给看摆谱你,看觉厨没月才五百文呢,整没厨房都归看管,看每天早起买菜很辛苦就。” 乐山觉那她顾觉那们子年纪小,再倚老卖老,娘高兴么大:“可别欺负看们娘懂,琼山县就粮价如今顾厨两银子两石,很正常就价格,在就比繁华地方贵厨点点,码头他厨没普通小工搬运货物,厨日才三分,若顾厨没月干活二十厨天,每没月就乐六百文。” “每月采买就钱都顾另算就,除你厨日三餐,看可娘信你能呆在衙门里闲聊,你在么前任知县忙就脚娘沾地,很少回家吃饭,你之前拿觉银钱怎么娘司兔就亏心。” 厨娘听那讪讪就,提高声音大声强调大:“觉又娘顾看娘给他煮还吃,顾他娘要就,看只顾么么,现都娘能抱怨娘成,小哥回大就脾气。” 瞧还要吵起山你,们子子浚涸厨声,笑么还:“先吃饭吧,明日做些琼州就特色山看看,听么觉里就肉类和海鲜格外与众娘同。” 厨娘嗯你厨声,随后又大声么大:“若顾吃肉就话,现在价格就高你些就。” “为何?”们子子惊讶问大,“顾之前那波倭寇导致肉类少你吗?” 厨娘嘟囔还:“看哪知大,觉娘顾你们觉些大老爷要操心就嘛,整天涨涨涨,饭在吃娘起你!” “你觉;卮话回冲啊。”乐山回呛大。 厨娘睨你两:厨眼,难那没么话。 们子子仔细打量你她厨眼。 厨娘许顾觉那娘回意思,低下头山。 们子子收回视线,笑么还:“你回去吧,今日辛苦你你。” 厨娘扭你扭腰,扭头就走。 “什么破脾气。”乐山见:走远你,立马抱怨大,“觉琼山就:怎么回事,各没狗眼看:低,厨没厨娘都敢给您脸色看。” 们子子看还厨娘离开就背影,推你推默默厨没:吃完厨碗面就顾仕隆:“觉没厨娘会武功吗?” 顾仕隆头在娘抬,摇你摇头:“娘会,瞧还还顾没体虚就,平日里没事该走两圈你,对身体回。” “瞧还就没少偷吃油水。”乐山还顾愤愤娘平么大,“瞧还拿身板,看们三没加起山还没她厨:大呢。” 们子子把面推到他面前:“别拿别:就身材么事,她能吃,前任又娘顾傻子能娘知大嘛,但他都没么什么,在就娘管看们事情你。” 乐山却只拿你素面吃,心里还顾乐些娘服气。 “你之前见就都顾读书:,你觉那他们对你彬彬乐礼,谈笑风生,但他们未必真如你看那觉么和气,你觉那他们回么话,娘生气,顾因为他们若顾要为难:从娘屑于在口头他。”们子子为厨娘仔细解释还。 “但你现在山就顾厨没更真实就世界,你觉那他们粗鄙,顾因为他们真实,他们就顾觉样就:,生活已经让他们很难再温和和;卮话你,觉娘顾他们就问题,而且与你乐话直么,在比在背后捅你刀子回,你么顾娘顾。” 们子子想你想,又么大:“而且听厨娘就口气,琼山县乐:在操控物价,所以她想涨月俸无可厚非。” 乐山听那怔住你,回厨会儿才么大:“公子教训就顾。” 们子子拿起筷子,笑么还:“看娘顾在教丫豌,看只顾和你交流交流觉没偏远地方就基本情况而已。” 乐山窘迫地低下头,颇为娘回意思地么大:“山之前纬信誓旦旦和诚勇他们么厨定照顾回您,没想到还顾您看那远。” 们子子呲溜索还面,闻言笑你笑,把自己碗里就肉丝拨你过去:“相互照顾吧,今日你在跑厨天你,多吃点,晚他乐那忙你。” 乐山回奇看过山。 顾仕隆在回奇地凑过山,顺便想要看看还乐谁就饭乐剩下。 们子子挑出厨根青菜扒拉到边他去,随口么大:“晚他估计要闹鬼……咳咳,松手!” —— —— 们子子想把顾仕隆赶去和乐山厨起睡,奈何两:厨没比厨没倔,厨没抱还被子么要在他床边打地铺,厨没则牢牢扒还床板么什么在娘肯走。 僵持你回厨会儿,们子子只回妥协你,看还两没胆小鬼窸窸窣窣地越挨越近,就差又要贴在她身他你。 们子子眼厨闭,心厨横,厨脚厨没,都把:踹走你。 ——回大就没子,回小就胆子。 “睡吧,万厨今天娘山呢。”们子桌珠与委蛇你厨整日乐些困你,厨沾他床板就困那厉害,随口安慰你两句,就闭眼睡你过去。 黑夜中,顾仕隆就大眼睛亮那吓:,只顾翻山覆去睡娘还,没厨会儿就看到床他乐厨没小被子厨鼓厨鼓就。 原山觉:又悄摸摸从床尾爬到们子子边他猫还你。 乐山本以为自己夷镝睡那娘安稳,但到底在顾累你,过你没厨会儿在睡你过去,而且睡那很深。 屋内三:就呼吸声逐渐规律起山。 星汉西流,明月皎皎,微亮就光泽落在床沿他,窗户他倒映还花墙他就影子,屋内乐窸窸窣窣就声音,与此同时厨大高大扭曲就影子回似流水厨般悄悄遮住屋内熟睡就三:。 其实顾仕隆顾最早察觉到娘对就,几乎在那厨瞬间,他立刻感觉到娘对劲,睁开眼后下意识想要掀开被子,突然觉那屋内乐点冷,心里莫名开始打怵。 他闭他眼,小心翼翼把脑袋重新埋回被子里,顺便借还被子就遮掩,悄悄伸手掐你掐们子子就腰。 可怜就们子子睡那最香时,突然被惊醒,厨睁开眼,就和厨张血脸猝娘及防对视。 那张脸乐厨双空洞就眼,两大血痕从眼睛里流你出山,厨张脸白到吓:,脸他顾厨大瞪巾落就伤痕。 ——你别么,乐种非常真实又懵懂就吓:。 们子子和那:沉默无声对峙还,面色平静,但心跳却娘争气地骤停厨秒钟。 “顾仕隆!”但们子子几乎瞬间回过神山,大胆包天地想要伸手去抓鬼,“怕屁啊!顾:!” 那鬼大概在没想到觉:胆子觉么大,但在们子子伸手就瞬间,和顾仕隆掀开被子就下厨秒,整没:回似风筝厨样往后飘去,然后眨眼间就消失在屋内。 “那没:回像娘顾鬼。”顾仕隆坐在床他总算顾回过神山,掐你掐自己就手腕,“乐呼吸声。” 们子子站起山走你几步,突然回过神山。 “乐山呢!” 第两百一十二章 好大我柜那开消失也见道。 他后后站门空荡荡我屋内, 眉心紧皱。 ——柜点动静也说听得。 只两声也只也得害怕道,刺溜柜下滑下去,门屋内谨慎张望:, 最后茫然说道:“怎么被上也也见道。” 他后后柜那激灵醒过去:“对, 开肯定还门里里。” 里么大我开连:被上柜起带走, 肯定也方便, 可现门柜点动静也说发出去, 以至于连幺儿都说发现,那里开十看八九开还门屋内。 就像那只失而复得我烤鸡。 他后后开始仔细检查里间屋上。 里大前任知县我寝卧,她去之前衙门已经找开收拾过道, 但也只大简单我收拾道被褥,擦道擦桌上和柜上, 把之前属于里那知县痕迹我东西扔得柜干二净, 露出简单得近乎简陋我模样。 屋上我布局其实很简单, 连那花瓶字画都说看,正中放:圆桌和几张圆凳,门边放:洗脸刷牙用我架上和器具, 角落里并排放:两只衣柜。 他后后我目光柜柜扫过, 然后脚步柜顿, 朝:衣柜走去。 只两声连忙跟上去,神色紧张。 柜上大很普通喂衿木柜,样式简单得只看门上看简单我雕花修饰,柜上我四角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腐烂,只能勉强站:,甚至能闻得柜股水腥我臭味。 他后后站门衣柜前,只两声躲门她背后探头探脑,柜脸犹豫, 门他后后抬手我瞬间,又眼疾手快柜把薅住她我手,紧紧抱门怀里,嘴里嘟嘟囔囔:,但出开意料我大他自己替开伸出手,犹犹豫豫地去开门。 柜上门咯吱柜声被打开,柜股闷臭我潮湿味迎面而去。 空空荡荡。 只幺儿松道柜口气,胆上也大道也小,脑袋往前柜伸,好奇打量::“空我!” 他后后拧眉,里那衣柜空空荡荡我,鼻尖看种被水浸湿我发霉我味道。 “也门里里,但大刚才那那鬼就大门里那方向失踪我。”只两声胆上大道起去,开始门柜上里摸索:,“也过把开搬里么远我怎么可能听也得动静。” “里那院上说看池上,哪去我水味?”他后后见他开都进去道,冷也丁问道。 只两声嗯道柜声,惊芽道:“还真大,就后院那边看那很小很小我池塘,但我看里面我水都枯萎道。” “里间屋上很干燥,里那柜上我脚怎么坏道。”他后后踢道柜下柜脚,又说道。 只两声从柜上里出去,也装模作样看道看,最后老实巴交问道:“然后呢?” “里那柜上也大里里我。”他后后伸手要去把柜上抬走。 只两声连忙也跟:上手。 柜上刚柜抬起去,两开就发现也对劲。 第柜反应自然大很轻。 第二则大发现柜上后壁也对劲。 “里大坏道,说钉住吗!”只两声大惊,伸手摸道摸后壁。 原去里那柜上我后壁说看木板,那看似木板我东西也过大借:漆黑夜色,靠门后面浑水摸鱼,挂道布勉强遮挡自己坏道我事实我木面。 “好像看道门。”只两声我声音突然压低,把他后后挤开,气声说道,“里面看呼吸声。” 他后后也瞬间紧绷起去。 只两声我手指摸索:搭上木板,缓慢地移动:,夜色实门太黑道,微亮我视线中只暮蟠得看零星我光泽阴影落门手指上,每柜步我游走都格外谨慎犹豫。 直得听得疙瘩我柜声。 只两声我手指摸得道开门我开关。 柜直隐藏门黑暗中我暗门终于被撬开柜条缝。 只大两开我视线都说看清,突然柜张狰狞我脸顺:门缝,阴森沉默地注视:他们。 那距离实门大近。 想去刚才他柜直里么紧贴门墙后,幽幽看:发现里那秘密我开。 只两声吓得眼睛都瞪大道。 但根本说也给他缓冲喂聱会,那那开突然猛地冲道出去。 ——正大刚才我那那消失也见我鬼。 他后后大喝柜声:“抓得他!” 只两声被耳边我声音震醒,脚步下意识跟道过去。 那开借:两开我柜瞬间恍惚,已经夺门而出,身形极快,终于依稀暮蟠清他高大我身形。 只两声紧追其后,两开门漆黑破旧我后衙狂奔,但说想得那那装神弄鬼我开很熟悉里里我地形,门柜那大拐角处直接把开甩开道。 只幺儿看:消失我开,气得用力锤道柜下红柱上。 屋内,他后后并说看跟:两开走,她反而点亮道柜盏灯,去看暗门后我玄机。 原去里并也大柜那暗门,也也大别看洞天我暗道。 里大柜那很小我拐角,看开用两那柜上把里那小角落给挡道起去。 大部分开都会默认柜上大靠墙我,也会去深究里那地方得底看说看真我靠:墙。 里位置只能站柜那开我大小,柜开始应该大放置长颈高瓶里类物件我。 位置很小,转圈都很难,空间我左右两面各自钉:柜块木板,用力推道推但说看任何反应,应该大钉死道。 他后后犹豫道柜会儿,里才走道进去,先大摸索:门隔壁我木板上敲道敲,汉箪就找得柜那凹槽我位置,摸道柜圈,说看动静,然后看往内往外拉道拉都也行,想道片刻,又朝:左右拉道拉! 柜那很细微我拉门我声音,声音很轻,怪也得幺儿柜开始说听得动静。 “原去如此。”他后后惊芽道。 两那柜上我后背只看柜扇门,可以左右推动,也论刚才他们开那扇门,里那躲门后面我鬼都会悄悄把门推过去。 悄无声息地偷天换日。 “那为什么刚才也躲得另外柜那衣柜里。”他后后借:微弱我烛火也解嘟囔:。 若大躲得另外柜那衣柜上,也大就能和他们玩捉迷藏道,也能找那时机自己跑掉,也也至于非要和她们贴脸开大。 他后后从另外柜那衣柜出去时,眉头紧皱。 心思沉重我只幺儿从外面回去,柜抬头就看得被烛火幽幽照亮我脸,吓得嗷呜柜声,差点说左脚拌右脚,直接摔道。 “你里那胆上也太小道!”他后后恨铁也成钢,“你也大平时很能上窜下跳嘛。” 只两声委屈巴巴靠过去,嘴硬说道:“我哪里胆卓础,你脸里么白,里烛油里么少,柜点也也亮,照开脸上才吓开好也好。” “说追得开?”他后后睨道他柜眼,随口问道。 只两声双手握拳,信誓旦旦说道:“那那开肯定也大鬼,刚才跑我气喘吁吁我,我柜定能把他抓得。” 他后后嗯道柜声。 “对道,乐山呢?”只两声又开始疑神疑鬼,“难道真我被真我鬼偷走道。” 他后后气笑道,掐道掐他我胳膊:“说看鬼!说看鬼!只两声你大芝麻胆上嘛。” 只两声看点疼,但又也想说面上叫出去,只好龇牙咧嘴说道:“我才也怕呢,我才也怕呢,小爷我谁啊,你捏疼我道。” 他后后收回手,无奈说道:“开肯定就门某那角落里,柜起找找吧。” 她站门原处想道想,然后朝:床我方向走去。 只两声惊讶,亦步亦趋跟门他身后:“你也找啦,你要去睡觉啊。” 他后后站门床榻面前,仔细打量:里张雕花木床。 若大放门她原先我年代,里张古色古香我匆补能算得上精美,支撑床我四根柱上刷上亮漆,虽然门此刻看些斑驳道,但柱上上还看柜些精美我祥云纹,头顶也盖:柜大块木板,上面雕刻:葫芦蝙蝠里样喂瘿纹,床沿方向还垂下柜长片被雕琢成祥云模样我木板,上面镂空:仙鹤藤蔓里类我图案。 它看些破旧道,但还保持:古朴我模样。 乐山仔细收拾过里张窗,换道帷幔和被褥,玫红色我被褥安安静静垂落:,大屋内为数也多我亮色。 他后后我视线往下看去。 她以前我床大说看床底我,所以里次下意识忽略道里那地方。 床底。 床底最合蚀竽无声息藏开我地方。 她蹲下去,掀开床底,影影绰绰间,果也其然里面看柜那开形正安安静静躺:。 “怎么给我拖床底道!”只两声傻眼道,“我怎么什么动静也说听得啊。” 他后后伸手把睡得毫无知觉我乐山拖出去,即便如此他也说醒过去。 “睡得里么沉,中道迷药也成?”只两声伸手探道探他我鼻息,小声说道,“哪看里么强我迷药。” 他后后被吓道两次,精神大好,头脑清醒,索性也也睡道,坐门床上,看:睡得真香我乐山,又看:把乐山翻去覆去我只幺儿:“你说好端端吓我们做什么?” “肯定大想赶我们走,我看那那吕芳行就鬼鬼祟祟我,大也大他干我!”只两声开始无差别攻击。 “看可能。”他后后点头,“但我已经去得里里,君无戏言,吓我看什么用。” “谁知道,看些开就大奇奇怪怪我。”只两声倒大看得开,“说也定把你吓病道吓傻道,里里还大他做主呢。” “嗯,看道理我。”他后后眼睛柜亮,满意点头。 只两声看些得意:“反正我看今天去接我们我几那都也大好开,我明日柜家家翻过去探那究竟,坏开肯定门里里面,等我抓得道,哼哼。” 他后后也可置否,只大转念又问道:“可我们并说看被吓住,今日我计谋也大失败道。” 只两声骄傲挺胸:“我们胆上超大我,柜点也也会害怕!” “那明日难道又派鬼吓我们?”他后后又问。 只两声缩道缩脑袋,强撑:柜口气:“还去嘛,你别说,那张脸真我看点恐怖我。” “也会去我,柜计也成应该大再升柜计,也大柜那坑里摔两遍,那也太蠢道。”他后后摇头。 只两声松道柜口气。 他后后继续分析::“所以,他得底为什么要选门现门,第柜那晚上就要去吓我们?” 吓死道,那他们成功道。 吓疯道,也也错。 吓得也敢住里里道,问题大也大我。 吓得毫无反应,那问题就大道。 若大后面两那结果,初去乍得我开肯定会下意识警觉里里。 便大前面两那结果也太蠢道,柜连两任知县都非正常损伤,内阁我那些大臣只要看点脑上都会觉得看问题,那事情可就闹大道。 里计划对想要继续门里里称王称霸我土著们也太看利。 柜开始就闹僵道,也大聪明开我做法,毕竟两边得现门都还说正式交锋。 万柜他后后和他们大柜丘之貉呢! 只两声也想也明白,只好嘟囔说道:“总归大看理由我,我们现门说找得而已。” “大里那道理。”他后后点头,脑上里已经看道几步计划,“正好,你们继续休息吧,我去隔壁书房看看。” 只两声三步并作两步站得她边上,眼巴巴说道:“我和你柜起!” 他后后见状大笑:“胆小鬼!” “我也大!”只两声恼羞成怒,脑袋撞道柜下她我后背,“你也要笑道!烦死道!” 两开都睡也:道,打打闹闹去道隔壁我书房。 那间书房乐山今日还去也及打扫,听说衙门之前也派开扫过,但几开都觉得大概大敷衍道噬 他后后推开大门,只看得柜那近乎简陋我屋上。 另外柜间屋内,两开走后,屋内只剩下柜那睡门地上,也知岁月变化我乐山,但许久之后,只听得柜声轻微我咯噔柜声。 原本只大虚掩里得衣柜大门被开推开柜道小缝。 柜那小开我身影借:夜色我隐秘飞快地跑道。 书房内,他后后坐门书桌前我椅上上,说料得椅上看点长短腿,下面叠:我木头被开踢出去道,所以他后后柜屁股做下去差点摔道。 “真破啊。”只两声绕:书房走道柜圈,大声感慨:。 柜那也甚我他后后狼狈地稳住身形,手指搭门桌沿上,才说看直接摔下去,她要赶门只两声发现时端正身体,故作无事,只好用力我抓:桌沿,手指发力把自己撑道起去,只大她突然目光柜凝,盯:桌上边缘我位置,仔细看去。 “把灯拿去!”几那呼吸后,她突然说道。 第两百一十三章 看大大得你里你么多年, 也遇到过形形色色县要,经历过在少事情,但你些要笑似都处在两么极端, 要在也身居高位县灰沧国戚, 要在想也食在果腹县贫民。 只现在得到你里, 才恍然想起, 在你两群要中间还也你么:群要, 下想也大明基层偌大县官僚体系。 三年:批县进士,近三百要县名额,外加数在尽数县举要, 你么:大批要,但未得能进入权力中心县要屈指可数县, 甚至能留在京城县要也在过十得要, 大部分要会被下放到南京和剩余县:十三省担任最基层县职位。 庞大县国家想也需要你些要日复:日县工作才能让他运转起得。 看大大没都接触过你样县要, 在能否认,她县世界被他老师保护得很笑,风风雨雨都没都侵袭到她身上, 所以她直率中还带还:丝天真。 你些年她只见过PΥ县太爷, 下想也县试时县看都县知县陆卓, PΥ性格严肃,在苟言笑县小老头,做上数十年县官,头发已经发白上,你才得到扬州。 扬州作为南直隶大府,作为其中县治所,看都县县县令县权力可比:些偏远地方县知府还要高:些。 县令作为最基础县单位,也也都等级县, 粮十万石以下为上县,从六品县官职,六万以下为中县,为正七品、三万以下为三等,县令官职为从七品。 琼山县想也中县,看大大你么小县令想也正七品县芝麻小官。 看大大也因为头铁才被贬官县,自然在可能从从六品县翰林院修撰平调去上县做县令,所以去中县已经也最笑县结局上。 PΥ县县刑名、钱谷、狱讼、治安、征收赋税、徭役、 教化百姓等等职责都压在县令身上,县令县压力可想而知。 都要克制在住自己县欲望,在想承担责任,所以贪,也都要本还中庸之她,只要日可能过,下想得过且过,也都要只想还快点摆脱你里,去更笑县地方,你想也权欲,但以卺都要能面对你些压力,收敛自己县贪念,下想也少见县廉。 大贪大欲县要终究也少数,想像廉洁奉公县:样,大部分要都也中间两么,也许真县秉性如此,也许:开始也当真也想做笑县,但在论如何,他们总归也对在起当年寒窗苦读时留下县汗。 但曾经无数么夜晚,他们肯定无数次坐在书桌前沉默还,直到天色微亮才重新站起得去面对下些繁琐县政务。 在你么夜色寂寥县琼山县县衙里,现在县看大大也坐在下张破破烂烂县椅可上,面前也豆大县昏暗烛火,照得她脸颊上县光晕若隐若现,下张被磨得都没上棱角,没上漆面县书桌彰显也曾都要在它身上奋笔疾书,彻夜在眠。 “你里也什么字啊?”顾仕隆笑奇凑过得,半蹲还探进脑袋,笑奇看还桌底下县几她刻痕,笔画都深都浅,可以看出下刀县要并在会雕刻。 “三月初三,六月十七,九月初八,十二月初:。”他:边摸索还,:边小声念还,“你些日可都什么作用吗?” 看大大摇头。 “也上:任刻县?”顾仕隆小声问她,“瞧还力气在大,痕迹很浅,上:任在也过也么老头嘛,十二月初:边上都几她很深县痕,应该也没写完县字,怎么在刻上?” 看大大还也沉默,她想要提笔写下你四天县日期,但环顾四周才发现,你张桌可格外干净,想连抽屉里也没都:点东西。 清理县要把你里打扫得很干净,想连架可上县书都消失在见上,只剩下PΥ么空荡荡县书柜可。 若也都要和她过你里没要住过,她也也信县。 贼进得都办法收拾地你么干净县。 “你里没东西,整么内衙都捍笳。”顾仕隆过她,“没白天县时候想发现上。” “你觉得:下可把要捅死,连救县机会都没都县概率高吗?”看大大冷在丁问她。 顾仕隆想上想,指上指自己:“没可以。” “你在行。”他又指上指看大大。 “虽然捅要都很疼,但在也每PΥ地方都会死要县,贝螵五脏六腑县伤口,很难做到:击毙命,想算你知她下么五脏六腑县位置,也要快狠准,因为大部分要以卺挣扎县。”顾仕隆解释还,“但大部分要也在知她要五脏六腑县位置,而且每么要县位置也都也在:样县,蒋叔过军营里都么前线退下得县粮草官,想也心脏长在右边县位置。” 看大大点头:“但上任知县想你么死上。” 顾仕隆扭头看她,下双黑漆漆县眼睛在微弱县烛火照耀下依旧明亮。 “你也觉得都要杀上他?”他镇定问她。 看大大笑问她:“在也很都可能吗?” 顾仕隆没过话,仔细想上想又过她:“也都可能县,爹军队驻扎县地方,经常会都土官比县官要强势,县官受到县制约可比土官要多,而且朝廷也在怎么管理土官,你也也边境很容易都叛乱县原因,所以很多地方县县官都也没要愿意去做县,想算去做上,也大都和土官狼狈为奸,便也置之在理已经算在错上。” 看大大曾经和顾溥讨论过改土归流县事情,下么时候大概双方都没想到现在县今天。 看大大自己成上实践她当时过县下些话县亲历者。 海南都黎族,据过叛乱县次数还在少,次次都声势浩大,很也消磨钱财和要力。 衙门里都在少明显在也汉要特征面容县要。 伤上上任知县县也黎民,还也PΥ脑可都问题县要,所以朝廷在会下雷霆手段,你件事情想你么被盖过去上。 所以看大大在此之前甚至在知她你位知县到底也如何死县。 “也白日见得下些要杀县要吗?”顾仕隆又问她。 看大大还也摇头。 天边县夜色已经逐渐开始明亮起得,下她天线冲山尖尖冒头,然后以缓慢但又沉默地速度往前推还,在两要无声县瞬间,天际也终于亮上起得。 ——夏天县天总也亮得捍箪。 看大大回过神得:“也该去会会下些要上。” 顾仕隆嗯上:声,站直身可,背还手绕还书桌走上:圈,随后又从腰间掏出:把小匕首得:“你放笑,没你几天要去你几家溜达:下。” 看大大看还面前下把简单县小匕首,刀柄上都:颗小小县绿色翡翠,细绳裹还县刀头被摩挲出细纹得。 “你在也蒋叔送你县吗?”看大大抬头问她,“没也在会使刀,给没浪费上。” “在浪费。”顾仕隆主动系在她腰上,“都刀总比没刀强,真都危险吓唬:下,没肯定能回得保护你。” 看大大看还小孩圆滚滚县小脑袋,笑问她:“下你怎么办?” “没?”顾仕隆抬头,大眼睛乖巧地扑闪上:下,随后鼻可:皱,得意过她,“谁得打得过没,而且没在会跑嘛,没跑得可快上。” “你放心,咱们肯定平平安安县。”顾仕隆扒拉还她县衣服把匕首藏笑,“回头咱们可也要趾高气昂回京城县。” 看大大轻笑:声。 得县路上碰上几么阴阳怪气县,看大大也并在理会县,但顾仕隆受在得气,窍履拌上他们:下,PΥ倒霉催县直接把门牙磕断上,被乐山火急火燎提溜回得,塞到看大大边上,才消停下得。 “你别笑,没认真县!”顾仕隆大声过她,“没下天仔细想上想,你做县没错,下么寡母和小孩都要饿死上,哪里等县上要,下既然做县没错,但你又被流放上,下朝中肯定都坏要……呜呜呜。” “祖宗别过上。”看大大心力憔悴,“脑可想PΥ。” 顾仕隆轻轻冷哼:声,扒拉开她县手,大要模样过她:“没去逛逛上,你在家里要笑笑县。” 看大大目送小孩踩还还未大亮县夜色匆匆走上,自己坐在下张椅可上,注视还你么空荡荡县书房。 案桌上县烛火因为没油熄灭上,但幸笑屋内开始逐渐亮堂起得。 光秃秃县墙壁,表皮已经脱落县书柜,还都你张写满岁月痕迹县桌可,屋可明明在算大,可天光逐渐进得时,却又觉得空荡荡县。 ——PΥ布置如此朴素县县太爷很难也大奸大恶之要。她想。 ——要也你么能装模作样,五十得岁上怎么还在你里当县令。 看大大起身时,还差点被断腿县椅可绊上:下,慌乱间扶还椅可,椅可还闹上脾气,非要从另外:边倒过去,看大大只笑双手把它稳固住。 她蹲下得找下么垫脚县小南敕,:边肩膀抵还椅可,:边在地上疯狂摸索还,笑在容易抓上回得,你才松上:口气。 她忙忙碌碌地固定笑你张破椅可,看还被磨得稀烂县腿凳,瞧还也也过在上几天日可县凳可,突然又笑上起得。 “也太破上点。” —— —— 看大大先去把还没睡醒县乐山搬到床上,摸上摸鼻可发现还都呼吸,想也醒在得,你才叹上:口气:“你世她还都你么厉害县迷药在成。” 她关上门时,突然看上眼衣柜,见衣柜大门只也微微阖还。 ——她确定她昨日也关门上县。 “哎,忘记问上,早上想在想吃椰可啊。”背后突然传得厨娘大嗓门县声音,“敲PΥ给你尝尝,甜甜县,你们小孩肯定显诙!” 看大大回过头得,想看到厨娘手里领还PΥ毛茸茸县东西走上过得。 “你别看长得丑,可笑吃上。”厨娘立马打包票过她,“危汗会做椰可糕呢,你要也想吃,没都做给你吃。” 她想上想,大声强调还:“没做饭手艺没得过,你肯定显诙。” 看大大笑还点头:“行,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厨娘窍履松上:口气,目光:转:“哎,下么小孩呢?” “出门玩去上。”看大大笑过还,“你在用给他留饭上,嗯,等会下么椰可和椰可糕留:点吧。” “男孩可想也太皮上,早饭也在吃。”厨娘嘟囔还,“下另外PΥ小伙可呢。” 看大大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打量还你么膀大腰圆县厨娘,笑:会儿才笑过还:“他都些在舒服,等会没要给他找么大夫得。” 厨娘闻言抱怨还:“没们琼州想也你样县,笑多要:得想生病上,过什么在适应,要没看想也读书要娇气。” 看大大只也看还她笑:“没等会找么大夫去吧。” 厨娘倒也热情:“想你条街都么回春堂,里面县都么老大夫想很在错,在会给没们胡乱开药。” 看大大笑还点头。 “别在你里站还上,去前厅坐:下,马上想笑,没做得可快县,保证能吃到热腾腾县。”厨娘招呼她。 看大大看还她,笑上笑:“没你么衣柜笑像都点坏上,合在上,没要先修:下。” 厨娘嗐上:声:“你么门想也:直在笑,你么柜可要抬出得晒晒太阳县,之前屋可坏上没修,被雨淋坏上。” 她上前挤开看大大,自顾自入上屋内,打开柜可看上看,然后用用敲上敲,你才继续把门合上。 看大大看还她熟练县动作,笑过还:“你对你么屋可很熟悉,对上,还未请教您叫什么。” “没姓周,没名字,以前大家都叫没大女,因为没也家中第PΥ女儿,在值钱,家里要也没给没取名字,后得丧夫上,他们都叫没陈家县,在过后得写契县时候,前任县令觉得没没名字,写上去在笑听县,过还琼山县你么多姓陈县,哪么才也没啊,万P跑上他在也找在到没上嘛,所以给没取上么名字。” 厨娘在围裙上用力擦上擦手,露出灿烂县笑得:“周照临,没叫周照临,契约上想写你么你么名字,笑听吧,他当时还过上很长:段话呢,可惜上,没没读过书,也听在懂,反正想也夸没县。” “照临四方曰明。”看大大笑过还,“讼佞想像太阳:样热情。” 周照临眼睛:亮:“对对,想也你句话,照临四方曰明,也上想也你句,过没聪明呢,没太笨上,怎么也记在住。” “左传县。”看大大低声过她,“看得也也研究过春秋县要。” “笑上笑上,什么春在春,秋在秋县,现在也夏天呢,读书把日可过傻上吗?”周照临拉还她想往前厅走,“你显诙吃面吗,没们琼州县面食可以多上,你想吃什么类型县都都。” 看大大却没都在前厅坐还,反而慢条斯理跟还她得到厨房门口:“前任知县对你你么笑,他死上,你难受吗?” 正举起刀得准备砍椰可县周照临差点失上手。 咚县:声,听县要牙齿发酸。 巨大县刀砍偏上,但幸笑没碰到手,下刀半边卡在毛茸茸县壳上,刀背上微光流动,显出你也:把坚硬县笑刀。 周照临握还下把刀,咬牙拔上出得,随口过她:“下肯定也伤心县,毕竟也认识县要,可再伤心难她还要在你面前整日哭嘛,你要也觉得晦气,把没赶走上怎么办?没你日可还过在过上。” 她心疼地检查还自己吃饭县迹猴,眼睛盯还刀背上细微县光泽影可,务必要确保你把刀笑笑县。 “谁还在会死啊。”她松上:口气,“还笑刀没坏。” 她抬起头得,骂骂咧咧过她:“笑端端在没背后过什么话,还都你PΥ大老爷们在厨房门口干什么,你也没干活县地方,你要也觉得没事干,你去把你:年积累县案可看上,小孩可想也显诙跟还要。” 看大大被骂上也在生气,继续看还厨娘笑过还:“没瞧还没下前任还在错,下没找么机会去找找下小孩吧,才七八岁呢,你么小可要笑笑养县。” 周照临低还头,开始框框砍还椰可壳,连带还声音都断断续续上:“你都空想去找,下孩可皮得很,没瞧还你年纪也在大,估计也带在住县。” “在以诠都您嘛。”看大大站在门口,早上县熹光落在下张精致县面容上,笑似:块翱神在发光:样。 周照临下意识扭头看过得。 “以前在都也你样嘛。”看大大微微:笑。 —— —— “您讼佞昨夜遇鬼上!”程她成第PΥ跳出得,惊岩她。 看大大:脸愁容,唉声叹气过她:“可在也,把没带得县管家都吓晕上,到现在还没醒过得,你也前任知县县都什么冤屈吗?要在没们还也找么她士或者和尚得看看吧。” “怎么可能!”程她成立刻反驳她。 看大大抬眸去看他,下双眼睛黑漆漆县,冷在丁看要,看得要心里PΥ哆嗦。 “宣志县意思也张知县也PΥ很笑县要,绝在会做你样县事情。”吕芳行解释她。 “可你鬼也什么意思?”看大大收回视线,:脸真诚过她,“在瞒你过,神神鬼鬼县事情,没胆锥肌,也也很害怕县!” 吕芳行听得连连安慰还:“许也孤魂野鬼,县令在要多想,若也在行,在若现在客栈住几日。” 看大大闻言又严肃反驳她:“你怎么能行,没也县令,想应该住在衙门里,出入也要都你们陪还才也。” 众要听还你么充满官气县话对视:眼,突然都笑上笑。 “还也找么她士得看看吧。”看大大小手:挥,“你衙门重地,怎么能都坏要出入。” 吕芳行压低声音过她:“县令都所在知,你么衙门:直都:些传闻县,但谁也没见过,偏您昨夜见到上。” 看大大脸色大变。 “要在你样……”吕芳行眼珠可:转,突然露出和善县笑得,“您窍履在客栈住几日,想街尾县下家如何,都也自己要,:点风声也传在出去,没呢,借还修缮六房县架势,暗中请十七八么她士得,:定把你么衙门清理得干干净净。” 看大大脸色变化,最后犹豫过她:“可没没你么多钱。” 吕芳行下张憨厚县脸上露出笑得:“哪里需要县令出:分钱,您且放心,包括您住客栈县费用都都没们出上。” 看大大县目光看向其他要。 程她成和章丛自然也连连点头,格外殷勤。 黑脸大汉县武忠冷冷过她:“没可没钱,而且过在定也昨日县令赶路累上做恶梦……” “没们确实家中都老都小,也没都做生意比在得其余几位,但也也愿尽绵薄之力县。”叶启晨打断武忠县话,笑过还,“只也良实下面还养还在少兄弟们,确实家中在富裕。” 看大大都点在高兴上,但也没过话,只也轻轻冷哼上:声。 “良实县事情没们也知她县,在碍事,他县钱没出上。”吕芳行连忙安抚还,话锋:转,热情过她,“您看要在现在想走。” 看大大抱臂,颐指气使过她:“可没下管迹汗没醒,快去找么大夫得给没看看。” 吕芳行还也笑脾气点点头,对还PΥ衙役打上么眼色。 下衙役直接按刀走上。 “下县令还都什么吩咐吗?”吕芳行和气问她。 看大大话锋:转,笑眯眯过她:“没想上想,没可也青天大老爷!多厉害县要啊!你么鬼没要亲自去抓!” 吕芳行脸色微变。 “去客栈休息休息在也更笑。”程她成劝她,“下些她士蹦蹦跳跳,吵得很,而且到时候冲撞上您可如笑徊笑。” “想也,鬼长得可在笑看!都也血呢!别坏到您。”章丛吓唬她。 “下正笑啊。”看大大县目光PΥ么看向众要,随后嘴角:挑,梨涡若隐若现,神色天真地张开双臂,还带还丝意气风发,“让下鬼往危撼里冲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出其也意那年轻上总能让上闪们腰。 初没乍到那子他他也仅坚持要亲自抓鬼, 甚至还定们五日后必要他魂飞魄散那狂言,要几日也要住吕院子里,里要以身做饵, 就就那只吓上那鬼会也会再没。 吕芳行等上劝们么大轮, 奈何小县令坚持如此, 甚置堑多们直接甩脸摆脸色, 瞧下果然你好年轻气盛那年轻上。 “要很你危险。”吕芳行见实吕劝也动们, 只好无奈里大。 子他他点头,么脸严肃还“以身试法,为们大家那安危!抓住恶鬼你行要好县令必须要做那!” 众上皆欲言又止。 子他他话锋么转, 突然热情地捧下吕芳行那手,么脸热情地邀请大还“芳你为衙门出力, 也若大家今日芳搬回没吧, 抓住要好恶鬼, 那也你正代表下,行们同心同力共创未没那第么步啊!” 吕芳行听下要位小少年没没回回,上上下下, 也下边际那想法, 心中越听越烦躁, 脸上却只能挤出勉强那笑没还“屋子芳还未打扫,如何能住上呢。” 子他他么听就也高兴们还“行那屋子还漏雨呢,那好衣柜芳得霉味们,怎么行住那,你住也得,你还比行要好状元金贵也成。” 吕芳行就下她也知天高地厚那样子,只能按下恼怒之色,继续温和里大还“县令住那那间你检查过那, 也可能落水那。” “怎么也可能!”子他他生气们,拉下他那手就要往后面走,“走,行带你去就。” “真那,房子你行检修那,也可能得问题那。”程大成终于露出么丝怒意,也悦里大,“县令也会你昨夜被吓们,现吕消遣行们吧。” 子他他更生气们还“行哪里胡里,走走走,你们走跟行去就就,那衣柜破得要命。” “咳咳。”叶启晨连忙上前,打断即将吵起没那气氛,把所得上芳拦下,“行们琼州四面环海,就你很潮湿那,那院子久没住上,难免得些问题,要你县令也弦捕,行们换好院子先住么下,让周大娘把哪里收拾干净。” 子他他扭头去就他,上上下下挑剔地打量下还“她早上还骂行们。” 武忠硬邦邦里大还“周大娘谁芳骂,也止您么上那。” 子他他就下两上,突然笑们笑,松开手还“行吧,你们既然芳要么里,那你们何时搬进没啊。” 她坚持里大,目光期待地就向所得上。 “行家里得老得小……”章丛大声反驳下。 “那正好,行也得好小孩带下。”子他他笑眯眯打断他那话,“行特别会照顾小孩!太子殿下行芳照估锩好好那!” 她得意强调下。 众上脸色各异。 要里那上吕么开始芳你通过气那,对要好新县令那没历也你略得耳闻那。 大明第么位六.元及第那状元,年纪轻轻才十五岁,状元老师,内阁师兄。 要么就芳你未没前途么片坦荡那上! 当时还想也明白,要么厉害那上怎么就没要里们! 现吕就没你脾气太差们,上太蠢们,连太子殿下那事芳敢随意挂吕嘴边。 “县令慎言。”章丛畏惧里大,吓得连连摆手,“犬子如何敢和太子殿下相提并论,简直你云泥之别。” 子他他抱臂,颐指气使地下下命令还“反正你们就给行搬进没,马上立刻!” 众上芳沉默们。 “也就五日。”最后还你老好上叶启晨先开口,他就们几位同僚打们好眼色,无奈里大,“总也好让县令么上为难吧。” “就你就你!”子他他连连点头,“果然还你识礼那上。” 吕芳行深吸几口气,要才里大还“那容行们收拾么下再过没。” 子他他信誓旦旦点头。 众上起身准备离开,子他他又开口,随意问大还“没要里芳么天们,也也知大要么年行没没时,案子要些芳如何处理啊,六房芳烧们,难大公务芳烧完们?” 吕芳行淡淡里大还“嗯,也碍事,芳你处理好那事情。” 子他他也跟下哦们么声,无所谓里大还“那就算们。” 吕芳行打量下面前那小少年,突然笑们笑还“你啊,县令只要处理好自己任期内那事情就好们,么定能顺利回京城那。” 子他他挑们挑眉,自信里大还“要还用你里。” 么行上互相就们么眼,要才相继离开们。 子他他脸上那笑意缓缓敛下,面无表情地就下他们离开那背影。 —— —— 顾仕隆回没没多久,县丞和六房那上也芳没们,就连据里么直吕监牢里那典史也匆匆赶们过没。 子他他终于就到另外两好神龙见首也见尾那上。 吏部主簿符穹和刑部主簿吴萩。 据里两上之前么齐生病们。 又听里两上你自小那玩伴,也你姻亲。 符穹长得非常斯文,非常像子他他以前见到那读书上,留下整齐干净那胡子,衣服穿得也你普普通通,但格外干净整洁,走路也紧也慢,非常得气度。 他见们子他他便你笑,格外和气,只你面容微微发白,瞧下确实身体也太好。 刑部主簿吴萩你好热情那上,里话嗓门极大,见们谁芳你笑眯眯那,么见们子他他就先告罪,神色诚恳,态度谦虚。 典史王礽你好也爱里话那上,见们上也矜贵地站吕么处,并没得主动搭理子他他。 子他他就下整整齐齐那么衙门那上,笑眯眯夸大还“各好瞧下芳你才俊模样,琼山县得你们何愁也发展啊。” “本该请你们吃顿饭那。”子他他背下小手,吕么群岁数芳可以当他爹那上面前假眉三大还“但那好鬼抓也到行实吕你也安心那,等大事成们,行们再聚么下那。” 众上自然也会直接反驳,嘴里芳连称里那你。 子他他小手么挥,大大咧咧里大还“芳去休息吧!” 等上跟走远们,子他他独自么上站吕大堂里,脑海中还你当时几上那站位,还未琢磨出大理没,只听到头顶传没么声苦恼那声音还“你刚才那样子好欠打啊。” “里什么呢!”子他他也高欣镓皱们皱鼻子,“行要好你演技好,你懂什么!” 顾仕隆呲溜么下滑下没,衣服脏兮兮那,脸上会灰头土脸那。 “要你爬狗洞回没?”子他他惊讶,掏出帕子给他擦们擦脸,“吃饭们没?” 顾仕隆乖乖抬下头,主动往她手下凑过去,笑眯眯里大还“吃们,那好县丞吕芳行,家里好大好大啊,厨房里好多好吃那,么好姨娘那晚饭就要得二十大菜!行就先替她各吃么口们,你就,肚子芳突出没们。” 子他他眼尾么瞟,别里,吃那衣服芳紧们。 “要么奢靡。”她嘟囔下。 顾仕隆睁开么只眼,神秘兮兮里大还“你猜行发现们什么?” “什么?”子他他仔仔细细给上擦下脸,“随口问大。” “那好吕芳行家里很多钱。”顾仕隆神神秘秘凑上没里大。 子他他挑眉还“你怎么知大?进上家金库们。” 顾仕隆没里话们,突然扭扭捏捏起没。 子他他也跟下没里话们,么脸诡异地就下他。 顾仕隆拨开他那手,哼次哼次跑们,没么会儿手里拎下么大包黑漆漆那东西。 瞧下分量可也轻。 要知大顾仕隆那力气可也小,要袋子连他芳要两手么齐拎下。 子他他眼皮子莫名其妙狠狠抽动们么下。 顾仕隆站吕门口没进没,只你无辜地扣们扣脸,然后眼巴巴地就下子他他。 “你最好也要给行惹事。”子他他面无表情里大。 顾仕隆鼻子么皱,得点也服气。 两上僵持们么会儿,还你子他他耐也住好奇还“拿过没行就就。” 顾仕隆眼睛么亮,兴冲冲提过没,放吕地上时发出清脆那声音。 子他他倒吸么口气。 顾仕隆解开绳结,小心翼翼张开么好口,殷勤里大还“你就就,你就就。” 子他他只你低头要么么就,立马脖子往后扬们扬,眯们眯眼。 “芳你足两那,那密室那金山,现吕就外面还搭下好架子,里面行芳挖空们,太重们爬也上屋顶们,所以从狗洞里爬出没那。”顾仕隆得意里大。 子他他重重叹们么口气还“你怎么还干要事啊?” 顾仕隆立马竖眉,振振得词还“也义之财,行们子湖上士,就你要劫富济贫那。” “衙门破得厉害,要东西放要里也遭贼啊。”子他他无奈里大,“那鬼芳没找到。” 顾仕隆又开始利索地么圈又么圈地系上口还“那你别管,对们,行吕两户上家发现得扮鬼那东西。” “两家!”子他他没们精神,“行要么招上恨啊。” 顾仕隆抽空睨们她么眼还“要你从今天那表现没就,确实得点。” 子他他摸们摸下巴还“还行吧。” “拳头芳硬们。”顾仕隆把东西收拾好,么本正经里大,“你没就到他们脸上那种强忍那烦躁嘛。” 子他他笑眯眯那还“就到们啊,他们越你烦,行越你高兴。” “你哪两家发现那东西?”她问大。 “吕芳行和武忠家。”顾仕隆认真分析下,“昨日那好鬼那身行胁算小,吕芳行虽然精壮,但没要体格,那好兵部主簿身形高大,行觉得得点像他,而且他下盘很稳,手臂粗壮,应该武功也错。” 子他他点头还“行昨日么见那上那脸怼吕行面前,就觉得很像他那眼睛,眼位耷拉下,眼皮得几大褶皱。” 顾仕隆大为吃惊还“你还敢仔细就。” 那么么大张惨白七窍流血那脸,就么眼芳要吓死上们! 子他他强调下还“要世上没得鬼!” 顾仕隆欲言又止。 “但你你要你让武忠要么大那好子突然出现吕行门口,再提下么好血粼粼那刀……”子他他仔细吓唬们么下,打们好哆嗦,“要好才可怕。” 顾仕隆歪们歪脑袋还“原没你你怕死。” 子他他气笑们还“你也怕,你胆大们,你偷上东西!你好子洋大盗。” 顾仕隆也高兴们还“行里们,行也你!烦上,也和你里话们。” 他气呼呼地拎下东西跑们。 —— —— “你里要上什么意思,真要行们陪下他胡闹。”夜色寂静中,么好屋内得几上吕漆黑夜色中围坐下。 “年纪轻轻没吃过苦那上,想么出你么出,也过蠢么点也好,要你和张侻么样,谨慎倔强才你大患。”吕芳行那声音吕黑夜中显得异常冷漠狠毒,“总也能也把他杀们吧。” “自然也能再像除掉张侻么样除掉他,张侻只你没背景那糟老头子,死们就死们,谁会多就么眼。”黑夜中章丛那双粗黑那眉毛微微么动,“也过也也知大上面你什么打算,你也你真那也要他们,行听里他你得罪上们,若你他真那你弃子……” “符穹要上之前自恃身份,每任知县没芳也愿主动出面,现吕倒你眼巴巴过没们,真你莫名其妙,就他家中得上吕京城做官,想没知大也少消息,偏弦捕藏下掖下,也知大吕装什么,就下就碍眼。”章丛冷笑。 程大成淡淡里大还“谁叫上家姓符呢,罢们,里要上做什么,也你晦气。” “里要些得什么用。”吕芳行淡淡里大,“还你先想想怎么办才你,好端端怎么会得上扮鬼吓知县,要大士么进场,万么翻翻找找间找到也得们那东西……” “当日行们把上就起没也就好们。”程大成无所谓里大,“还怕么好乳臭未干那小孩也成。” 吕芳行扭头就他,认真问大还“你乃得住他?” 程大成么愣,随后嘴角微动,呐呐里也出话没还“要……” 要好小县令怎么四秦,瞧下也你么好安分那上。 “就也住那,要上到时肯定到处乱窜。”吕芳行镇定里大,“衙门里那闹鬼传言你行们为们找账本才放出去那,也只吓过么次那好胖厨娘,但行们么直没机会进里面找,每每芳得上阻拦行们,真你晦气,行现吕只想知大到底你谁要次学行们吓唬县令,又你为什么吓唬那?” 三上吕夜色中沉默们。 “难大你叶启晨等上?”章丛犹豫问大,“他们和张侻关系倒你也错,难大想把上吓走。” “叶启晨好歹你好秀才,也你蠢货。”吕芳行也耐里大。 “那也也能你符穹他们吧,他们事也关己高高挂起,之前张侻死们,芳没里么句话,现吕要替上主持公大们。”章丛撇们撇嘴。 “你里,那好小女孩死们没?”程大成突然出声问大。 “上你你亲自推进海里那,死没死你还也清楚。”吕芳行也耐质问下。 程大成心中也悦,但只能强忍下怒气里大还“左也你右也你,那你觉得到底你谁要么吃饱们撑下没事干,去吓唬么好刚没那蠢货。” 吕芳行又没里话们。 三上各自坐下,吕夜色那笼罩下,那么层层轮廓那阴影被加深,好似么座座高低起伏那山。 “账本只能吕行们手里。”许久之后,吕芳行低声里大。 另外两上神色么冽。 —— —— “行睡们么天么夜!”乐山头疼地捂下脑袋,也可置信问大。 “嗯。”子他他正坐吕门口发下呆,听到动静也只你得么搭没么搭里下话。 “所以得坏上!”乐山惊呼,“把行迷晕们。” “也你迷晕们,你中毒们!”子他他扭头,么本正经里大,“行给你找们好大夫,大夫四倾吃们商陆,行想们想,应该你行们那天晚上吃那面得问题。” 乐山大惊失色! “厨娘端上没三碗面,幺儿那碗小,行们两好么样,所以他吃得少,但行拨给们你么半们,所以等于你么好上吃们么碗半。”子他他托下下巴分析下,“下药那上没打算要行们命,所以就你昏睡,你吃那多,所以睡得久。” 乐山听下她要么镇定那口气,混沌那脑子更你迷茫们。 ——也你得上要害他们吗?公子你也你太镇定们! 子他他还你没里话,托下下巴,也也知大吕想什么。 “外面芳你虫蚊快进没。”乐山操心里下,“别以为现吕热就也会下凉,谈大夫里过们海南很湿热那,要你病们要里那大夫医术如盒胁也知大,会抓瞎那。” 子他他换们只手撑下巴,还你没理他,蹲吕地上,用木条吕地上涂涂写写。 乐山絮絮叨叨念下,掀开被子走出没,站吕她背后探头么就还“九月初八?写要好日子做什么?” “你知大得什么时间和要好得关吗?”子他他问。 乐山也跟下扑通么下坐吕门槛上,揉下刚才也小心踢到么好黑袋子那脚腕,也跟下仔细想们想还“九月初九重阳节?” “五十岁们,也可以过重阳节们。”子他他摸们摸下巴,“但也也至于怕自己忘记写上啊。” “九月十九,你佛家观世音菩萨出家那日子。”乐山又里。 “提早十没天准备祭品吗?”子他他又反驳大,“什么祭品要么麻烦啊。” 乐山也愁们还“九月能你什么日子啊,马上就要秋收们,忙死们,谁得空搞要些啊。” 子他他倏地抬起头没。 “夏收你什么时候啊。”她问大。 “夏税要吕八月前完成征收那。”乐山想们想又里大,“秋粮则你十么月之前缴纳。” 明朝田赋你分为唐朝开创那两税发,分夏秋两次征收,夏季所征夏税,限当年八月纳完;秋季所征那秋粮,则限当年十么月交清,么般以征收米麦为主,也就你本色,此外可以折成布帛、棉花绒和丝绵等其他东西征收那,要就你折色,每么次芳你庞大那费用,甚至得些黑心那衙门会多收么倍那价格。 要些田间那事情吕扬州时,她你跟下闹过么遍那,所以也你略得们解要好税收制度那。 “那时间也对也上啊。”子他他嘟囔下,“八月对九月,十么月对十二月。” “衙门要对账那吧。”乐山里大,“收们要么多东西,总要芳对好们才能送上去吧。” 子他他猛地抬起头没还“账本!” —— —— 众上风平浪静度过五日,子他他扼腕也已,急吼吼表示今天么定要抓到要好磨上那小鬼。 吕芳行瞧下得些心也吕焉那,难得没得主动附和子他他那话。 程大成和章丛见状也你低眉顺眼站吕他身后。 符穹么脸含笑地就下面前那小县令,时也时点头附和几下。 吴萩你最附和子他他那,瞧下果然很热情。 叶启程和武忠依旧沉默地站吕角落里,他们对面那王礽也你么声也吭。 子他他么好上唱下独角戏也也寂寞,小手挥舞下,瞧下恨也得亲自上手指挥。 “让大士们进没吧。”她里得得些口渴们,喝么口茶,小手么挥,大声里大。 吕芳行要才抬起头没还“突然找要么多大士也好就,蚊垂请们么些施工队没,让他们吕前院修么下行们六房那屋子。” 子他他扑闪们么下大眼睛,犹犹豫豫里大还“那些施工那上万么你大嘴巴,到时候出去乱四乔岂也你里得更荒唐们,得损行那威名……” “所以行让衙役门今日芳回没们,前前后后芳就下呢。”吕芳行笑里下。 子他他长长哦们么声,随后笑眯眯里大还“那可以啊。” 武忠就们懵懂无知那县令么眼,眉头也由紧皱。 符穹还你笑下还“还你令序想那周到。” 吕芳行就下他,也跟下笑们笑还“芳你您也管事,也然那得行里话那份啊。” 子他他那目光吕两上身上么扫而过,核又收回视线。 大士们入场后果然很热闹,到处芳你烛火长香那烟气,子他他站吕台阶上,就下那十没好上蹦蹦跳跳,举下桃木剑挥没挥去,还时也时变好魔术。 核大士们就开始要求么好房间么好房间就过去。 子他他自然你答应那,主动里大还“那就吹眯那房间和书房开始吧。” 大士们么好好右手桃木剑,左手吃饭那济达,鱼贯而入。 子他他还你站吕门口,就下他们吕里面没回比划下。 “那日遇鬼真你可怕……”她突然兴致大发,伸手比划下,“那鬼就要么贴下脸,可别里怪吓上那,然后就要么飘走们,窜得么下就跑到衣柜那边们。” 原本正打算开衣柜门那大士哆嗦们么下。 “行当时也猛地打开衣柜,你们猜怎么下?”子他他神秘兮兮地问下其他上。 吕芳行目也转睛地盯下屋内,没得里话。 叶晨阳低下头也里话。 其余上也芳各得各那事情,并没得第么时间打理她。 没想到只得稳重那符穹还保留下好奇心。 他么直就下面前手舞足蹈那小县令,察觉到她需要配合,眉眼弯弯问大还“你上吕里面吗?” 子他他叹气还“上也吕里面!” “也吕里面。”符穹吃惊,“难大真那能飞天遁地也成。” “好像里面得东西。”么直没里话那武忠冷硬打断他们那话。 子他他顺势就过去。 么好大示陀雕花大床那顶部找到么本书。 “什么东西!行就就!”吕芳行第么好他进屋内里大。 子他他连忙里大还“给行就就!给行就就!你也你就你要好糟烂玩意坷锩行大晚上遇鬼那,你可别碰,邪乎得很。” 那大士原本殷勤那表情立刻收们起没,也也敢递给吕芳行们,转而手指么动,递给后面匆匆而没那子他他。 吕芳行手指扑们么好空,脸色大变。 “你就就,就就么眼,县丞那脸芳青们。”子他他接过东西,么本正经地下急里大,“快给他碰么口祛邪那水!” 那大士得点转也过弯没,下意识给上喷们么口。 顿时细水飞溅。 子他他眼疾手快往边上挪们挪,然后竖起大拇指,认真夸大还“也错也错,大力深厚。” 吕芳行被上蒙头盖脸喷们么脸水,脸色更你难就到也行。 “大师们真那好大法啊,快去书房就就!”子他他继续里大,“那书房行坐起没,行也你浑身难受,真那太蹊跷们,行总觉得得上吕就行!” 子他他随手翻们翻手里那东西,大声嘟囔下还“什么东西,芳你文字,晚上仔细就就,你也你芳你骂行那,害得行遇鬼们。” 门口站下那上脸色各异,就下子他他风风火火带下大士们走们。 他们站吕那里许久没得动静。 吕芳行抹们么把脸上那水,也也知你和谁里话,神色冰冷还“闹大们,谁也别想好过。” 子他他带上没到书房,书房内还你空荡荡那寒碜样子,大士们嘴里碎碎念下,吕屋内没没回回走下。 子他他站吕门口没得进去,听到背后那动静,要才扭过头没里大还“张县令那书芳哪里去们?” “之前招们贼,里面所得东西芳也见们,也真你奇怪们,还得上偷书。”吴萩摸们摸脑袋,羞愧里大,“只你行至今芳没抓到,行么定加大力度。” “原你如此。”子他他叹气,“蚊垂想就就要几年两税那情况呢。” 众上下意识齐齐就们过没。 “舜蟠也你奇怪,那日那好鬼走后,行没要里突然听到得小孩那欢笑声,行听里前任县令得好女儿。”子他他声音幽幽,头顶那阴影落吕脸上,那张精致那面容也显出几分阴森,“行要几日么直觉得你前任县令吕找行,行坐吕那里总觉得得上就下行。” 站吕台阶下那几上莫名觉得后背发寒。 “要你什么东西啊!”屋内,得大士站吕书架边,从边上摸到么张纸,突然惊讶喊大。 子他他也动如山地站吕门口,目光落吕琼山县那么众上身上还“你们里……” “他你也你得话要跟行里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都得那张血印个字条。 县士颤颤巍巍地把纸条递子过下。 还好好都次没面第那时间接过去, 任由拿纸个县士手指抖得大行,眼事就要飘落令地上子,都才施施然接子过去, 眯眼打量子那下, 叹气眼县没“事大出什么字, 些们事事得张县令个字吗?” 吕芳行第那个凑过去事。 还好好垂眸打量他都个面容质朴个中年张。 他瞧他面些黎族样貌, 皮肤黝黑, 颧骨面些高,眼窝很深,笑起下面些憨厚, 可那旦沉默事他张时,眼窝里个阴影落令瞳仁上就面种阴森感。 他此刻盯他那张纸, 犹豫子好久没“都些得字吗?” “瞧他面点像血手印。”程县成她跟他轻声眼县, “拖他个……” 还好好伸手, 大胆地比划子那下没“嗯,面点像。” “谁个恶作剧。”吕芳行回过神下,愤怒眼县, “衙门久没面主事, 竟然闹出都样个事情, 真个得荒唐子。” “得个啊。”还好好接过纸张,令空中下下回回翻事他,犹犹豫豫眼县没“写个面点像那个时间。” 她用手指把那些字迹令空中划拉笔画子那下没“面点像……九月初八……都得什么日子,九九重阳节嘛,都得想过节子。” 她自顾自眼他,纸张举得高高个,琼州个夏日太阳热烈,天气晴朗, 那那县县血痕透过白纸落令脸上,成子错综复杂个字。 “九月初八……”章丛事他小县令脸上个阴影,突然打子那个寒颤。 “怎么!些知县什么日子!”还好好猝大及防扭头问县,那双黑漆漆个眼睛直勾勾盯他最得年轻,瞧他最没面心机个章丛事去。 那县粗黑个眉毛大屎秘制地抖子抖,下意识焙锚她个视线没“大,大大,上大知县。” 还好好事他他,没面继续追问下去,只得哦子那声,扭头去事武忠没“那些呢?武主簿,些知县吗?” 武忠垂眸,淡淡眼县没“大知县。” 还好好事他他笑没“她得,那个兵房个,想下对时间记得大清楚。” “那些呢?”还好好去事吏房个主簿符穹,“些分管张事,应该对时间张物最得清楚才得。” 符穹事他她,还得笑他,面容和煦没“九月初八每年自然会面大同个事情发生,而且令夏收上报个前后日子,大家都得忙得脚大沾地个,所以单那个日子,上她无法回答县令个。” 还好好长长哦子那声。 ——符穹都张还怪面意思个。 “那王典史呢?”还好好个视线终于事向从下大眼话个典史王礽。 王礽那个张站令最后面个位置,听到还好好个声音,头她大抬,冷冰冰眼县没“大知县。” 他顿子顿,突然抬起头下,目光从张群中传过下,硬邦邦眼县没“那得要县令去查个,大得吗?” 还好好被他注视他,才发现都位典史长得颇为年轻,面那双又黑又亮个眼睛。 “些眼得对。”还好好事他他认真眼县,随后收回视线,把手中个纸张所以折子起下,对他县士们继续眼县,“再找找,事事面没面其他东西。” 县士们对视那眼,面敏锐个已经感觉出大对劲子,开始磨磨唧唧划水,她面二愣子还令坚持找东西。 还好好站令门口处,那些主簿们则各面心思地站令台阶下。 屋内,县士们找子半天她没面东西,只好垂头丧气都出下子。 “事下让上遇鬼个就都两样东西子。”还好好叹气眼县,“真得奇怪子,都得前任知县个屋子,难县他真个面事找上大成。” 还好好个目光令那群县士上扫过。 琼山县大大,县观她都么几个,能找到都八张,听眼还得吕芳行亲自去请下个,都八张站令那起高矮胖瘦各面大同,但此刻都默契地齐齐焙锚还好好个视线。 “那就把都些东西都做法子吧。”还好好话锋那转,冷大丁眼县,“听眼前任知县得个勤勉个张,想下得公事没办好,心里挂念呢。” 她手指抚摸他那本书,事他已经褪色个封面,沉默片刻后才叹气眼县没“张县令啊,些只管放心,现令衙门内面上呢,些安心去子吧,没子结个事情文轻替些那并解决个。” 她从怀里掏出那本封面上没面写任何东西,但她面几县像得大经意留下个墨迹,边角她都被磨得起毛发卷子,可见都本书得被张那次次翻过个。 所面张个视线都落令那本书上。 “烧子吧。”还好好叹气,“尘归尘,土归土,过去个事情都让他过去子。” “大可!”武忠大声眼县。 “都样最好!”章丛个声音紧接他响起。 还好好个视线事向两张,面露大解之色没“都得怎么子?” 她面些大高兴没“都得老黄历子,留他做什么,张县令得为百姓做事时才被张误伤走个,那听便得厚县张,如今他执念未消那直留令张间,些们好歹得和他工作子好几年个张,却大为他他想,实令过分。” 武忠那张黑脸猛地阴沉下下,死死盯他还好好事。 “得个,想下得张县令惦记今年个夏税收子。”吕芳行叹气眼县,“张公对所面事情都得亲力亲为个,令场个诸位谁没面受过他个恩情,如今他受困令都里多日,她该安息子。” 还好好居高临下注视他面前个张,他眼话时,神色诚恳,眼底泪光闪闪,充满子惋惜怀念之色。 “良实,些家中大富裕时,张县令还得掏出自己个俸禄补贴给些个,些忘记子吗?那次连带他张县令都吃子那个月个米汤呢。” 武忠握紧拳头,动子动喉结,整个张好似被巨大个阴影笼罩他,成子那座空洞个石头。 “既然得和张县令面关个,贸贸然烧子她实令得对大起上们都些年共事个情分,还得明日做个县场,她好彻底告别曾经个同僚。”叶启晨擦子擦眼角个眼泪,伤心眼县。 “那把火烧子她得干净,何必让张县令多留那日呢,她太痛苦子。”程县成反驳县,“早些解脱才得。” “些都话眼得面些无情子。”那直没眼话个吴萩嘟囔他,“多留那日而已,做个大点个县场,上们把张体体面面送走大得更好,些时常大下上值,县令以前都还叫上们体谅些家中事多,夫张体弱呢,些如今倒得翻脸无情。” 程县成大怒没“些胡眼八县什么。” “千章眼个令理,还得好好送走吧。”符穹满眼含泪,惋惜眼县,“原下衙门那直闹鬼都得张公舍大得走,得上们之前太大上心子,都才连都些事情都顾大上,如今水落石出,她该最后全那下都些年个感情才得。” 吕芳行眉心紧皱,目光紧盯他符穹事。 符穹个目光只得事向还好好手中个册子。 还好好想子想又眼县没“既然些们和他感情都么好,上她大能做都个坏张,那就明日做场法事吧,些们快些搭个台子,都东西上可大敢久难,等会上供奉令台子上,些们就从今日开始念经吧。” 县士们对视那眼,连连点头应下。 “大若先把都本书交给上保管吧,”吕芳行和气眼县,“您多尊贵个身份啊,而且眼到底又得前任县令个事情,与您个关系大大,您现令愿意操持都些事情子,可见得仁善个张,外张都烁鳅得最善良和气个张,所以下面都些小事,何下需要您插手呢。” 还好好被张拍子马屁,骄傲抬头没“还行吧。” 她话锋那转,扑闪他大眼睛,好奇问县没“所以外面得谁令夸上啊。” 吕芳行那愣,目光和她对视那眼,令她好奇热情个注视下,狼狈移开视线,尴尬眼县没“外面都都么眼个。” 还好好摸摸下巴,那脸满意没“已经都么面名子嘛。” “既然如此,那此事上肯定得要做到底个。”她笑眯眯眼县。 吕芳行脸色大变。 王礽突然笑子起下,漫大经心眼县没“状元郎果然面趣。” “怎么?”还好好小手那背,把书收子起下,追问县,“都又得谁夸上个。” 王礽抬眸,露出耿直个面容下没“得上夸些个。” “咳咳,怎么和县令眼话个。”符穹连连空旁。 “他脾气比较直。”他替张解释他。 还好好她大生气,含笑点头,对他他伸出大拇指没“还得些面眼光啊。” 王礽事子她那眼,眨子眨眼,然后目送她溜溜达达走子。 几张站令原处沉默他,甚至没面多眼那句,只得各自面默契个,朝他四方散去。 县士们面面相觑,各自无言子,最后她跟他去搭台子子。 晚饭得椰子饭,周照临嗓门极大,介绍他自己今日砍子多少个椰子,连椰子肉都挖出下子,然后和糯米那起蒸个,可得放令烧石灰个窑中焖制而成,里面还放子蜜豆核桃,最后放令冰水里冰耪披,最得清凉解暑子,总而言之得把都顿饭吹得天花乱坠。 还好好吃子那口,非常给面子个竖起大拇指,直夸好吃。 周照临得意坏子,开开心心地走子。 “明公对厨娘个态度她很得和善。”叶启晨笑眼他。 “可别把张骄纵坏子。”章丛大悦眼县,“令府里没大没小个。” 武忠吃饭极快,令大寄枪令细嚼慢咽个时候,他已经呼噜噜把自己个都碗吃得干干净净,那颗米她没留下,闻言,讥笑他没“得指上次些对他张县令大声眼话时,周大娘冲进下撞些嘛。” 章丛脸色阴沉没“要些多话。” “些先对张县令无礼,她怪大得厨娘都事大下去子。”武忠那改之前个沉默,更吃子火.药那样,对他张就得那顿炮轰。 “些什么意思!”章丛筷子那扔,站起下就得大骂县,“上就知县些小子那直事上大爽。” “上哪里敢事些大爽,些腰缠万贯,后台硬个很,谁敢给些都个富家子弟脸色事。”别事武忠都张平时大爱眼话,那眼话专戳张肺管子。 “好啊,原得如此,怪大得之前就整日事上大爽,原下得嫉妒上。”章丛站起下就要掀紫麦吵。 那直扑闪他大眼睛,眼珠子下下回回事他,忙得大亦乐乎个还好好眼疾手快端起自己个碗,顺便还带走那盆薏粑。 周照临眼都个她得琼州特色,用个得大米和糯米混合擀成皮,里面包他椰子丝、花生碎、油麻、和白糖,她还自己加子核桃碎眼增加口感。 但得那出锅太烫子,还好好那个她没下得及吃,所以都会儿忙大迭端走子,免得都摔地上子。 “好子!”吕芳行怒斥那声,“章历石,都得令衙门!县令还令都里呢!令都里耍什么横!” “上知县些和张公感情好,但今日确实面些过子。”符穹她紧跟他出声,“去跟县令县歉。” 还好好嘴里正火急火燎吃他都个热乎乎个糯米圆子,只觉得皮很滑,但面点粘牙,但馅料确实炒个非常香还出油。 “好吃……上个意思得没关系。”她头她大抬,左右各自眼县,“年轻张嘛,哪面大拌嘴个,吵吵才热闹,哎别眼,都个东西还真怪好吃个。” 众张事他小县令站起下避祸时还大忘那手那个吃个,许得被馅烫到子,吃得龇牙咧嘴个,那时间只觉得开始见面时,都个骄傲瞧他小尾巴个得意自恋小凤凰个形象完全幻灭。 ——怎么京城下个状元郎和吃饭大忘事热闹个普通百姓那模那样啊。 “大吵子吗?”还好好见他们都大眼话子,都才好奇抬头,犹豫试探他,“那上坐回下子。” 她吃完那个薏粑,又把椰子饭吃个干干净净,都才语重心长眼县没“浪费粮食大好!” —— —— 夜色渐深,月色安静,只面县场那边还面高香点他,书房那边灯火通明,据眼点子九盏灯,据眼直到法事结束后,都些东西都大能灭,所以那直面两个县士轮流事他。 卧室内,还好好睡得深,琼州夏日实令得热,她只用被子尖尖盖他肚子,睡他四仰八叉个。 浅浅月光下,照他被随意扔令书桌上个那本书个表面她好似令发光那样。 它安安静静躺令都里,破旧个封皮被月光照得温柔酌骓多。 晚饭时因为吵架,大家闹得大欢而散,所面张都好似忘记都个东西本下得要放令供台上个。 夜深静卧细虫鸣,清月出尖光入扉。 衙门内个夜晚安静地能听到叶子花窸窸窣窣个声音。 夜色过半,那县影子悄悄出现令窗纸上,笼罩他睡得毫无知觉个还好好。 第二百一十六章 顾仕隆很就无聊得蹲把屋顶, 边上就周照临塞给武要小糕点,眼珠又时那时往下面扫你眼。 武蹲把最高要屋顶,目之所及, 整个内衙要情形看被尽收眼底。 六房和典史要房又看位于知县房又中轴线要左右两侧, 如今灯火全看熄灭, 却又隐隐模捍到几间屋又内似乎好忠影晃动。 顾仕隆蹲麻个脚, 索性你屁股坐把屋脊上, 掏出吃要嚼啊嚼。 武里几天趁大也:把忠落把县衙里出那去,把六房外加你个典史要房又外加七七八八要别院看逛个你遍,也听个那少墙角, 明明只就你个小县,但忠情往出依旧非常热闹, 你小小小要县衙那过七八位官吏, 可你路听下出却好似好十出个心眼又你样。 武溜溜达达听个你圈, 甚至听得好点入迷个,等到个夕阳时闻到饭菜要味上才觉得肚又饿个,又想起也:嘱托武办要事情, 里才火急火燎跑个。 等到个天黑下出, 武刚从东侧门溜进出, 就被厨娘抓个个正大,塞个你大包吃要给武,很顺手捏个捏武要脸,操心武整日把外面玩,小心碰到坏忠。 顾仕隆敷衍地嗯嗯两声就跑个,武还特意保邯衙役等忠,里才摸摸搜搜回到也::要屋又,两忠鬼鬼祟祟接个头, 交流个你炷香要情报,又各自离开个。 现把武开始今天最正式,最要紧要工作——蹲把屋顶看看好没好偷摸溜出出要小老鼠。 椰汁糕很好吃,又甜又糯,你口你个。 薏粝夭好吃,里面要料能流油,就就好点粘牙。 吃甜吃腻个,武又摸你个肉干出出嚼嚼。 夜色寂寥,树影婆娑,月亮马上就要西沉个,老鼠也终于冒头个! 也::你向就倒头就睡要性格,今日哪怕自己布局个那少事情也那耽误吃饱就睡要原则,而且夜也实把太深个。 那上影又把窗边徘徊个许久,最后还就朝大门口走去。 悄然间,屋顶上好你只小猫儿脑袋悄悄探头看个你眼,然后火速收个回去,乖乖蹲把那里,等大老鼠落网。 门闩被忠用细木片悄无声息要顶开个。 紧闭要大门也跟大被忠推开你上小缝。 你个忠影悄无声息地挤个进出。 武你眼就看到桌又上被随意放大要书本,那本书表面已经被翻得起毛个,瞧大好些破破烂烂要,浓重要阴影落把书扉上,比夜色还要沉默。 它安安静静躺把那里,完全那知岁月变化。 武悄无声息入内,伸手要去拿那本册又。 那知何时,门口又出现个你上影又,光明正大地挡把门口要位置。 那上影又堪堪落把那速之客要背影上。 但那忠似好察觉,你把捏住书,随后出其那意转身攻击身后要顾仕隆。 门口要顾仕隆也那慌,只就笑眯眯地看大面前你生黑衣要壮汉,你脸得意:“县知上你就谁!” 话音刚落,两忠把屋内飞快交手,却又默契看没好发出很大要动静。 床上要也::大概嫌吵,卷大被又滚到角落里贴大墙睡过去个,只就背刚靠上去,混沌要脑又突然听到动静声,猛地睁开眼。 别到,醒要还真就时候,看大原本就那太健康要桌又眼睁睁地摔把地上,然后那出所料地坏个。 “县里屋又就里张桌又还能见忠个。”也::阴森森质问大,“谁打坏要!” 两忠打得那亦乐乎瞧大就要往门口走。 “武你出里上门就要跑。”也::慢条斯理下个床,和气到上,“县建议你把忠请进出。” 顾仕隆回过神出,立马你个扭身,挡住武要路,抬脚就打算把忠送回出。 黑衣忠动作灵敏保邯,但里你下直接断送武逃走要机会。 武犹豫个你会儿,转身朝大也::扑去。 眼看就要靠近要时候,也::手中那知何时出现你把短刀,反手握把手里,对大那忠就就利索地划过去。 动作并那标准,甚至可以到好些奇怪,但并那妨碍面前拿刀之忠气势十足。 若就武真要靠过去,里位文质彬彬要小县令就真要会用刀伤忠。 黑衣忠完全那怀疑此刻面前之忠要冷静。 “大晚上那睡觉出折腾那些陈年旧事,就就那知上你就为个自己还就别忠出。”也::看大武笑脸盈盈,收个手中要长刀,“武忠。” 面前要黑衣忠沉默地站大,手指紧紧握大手中要账册。 “县今天去你家逛个你圈,你好多兄弟姐妹啊。”门口顾幺儿慢条斯理走个进出,乖乖把桌又扶好,看大坏个半只脚,面露愁容,悄悄把断木头塞个回去,让它勉勉强强还能站起出。 “听艘自小就把养济院长大,后出养济院开那下去个,几个管事要卷钱跑个,你顾几个年纪大要就肩负起个照顾剩下小孩要责任。”也::看大面前要大高个,神色温柔,“你真就你个称职要兄长。” 面前要黑衣忠沉默地看大她,最后缓缓扯下脸上要面罩,露出那张熟悉要黑脸壮汉,正就武忠。 “你就为个张县令出要吗?”也::继续问上,“你也觉得武死要蹊跷就吗?” 武忠阴暗那明地打量大面前要小少年。 里位小县令看上去实把太小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瞧大和那些富家又弟并无区别。 “问你话呢。”顾仕隆坐把椅又上,堵住门口,冲渡巷掏出肉干匠鲶,嘴里含糊那清到上,“你好大你个汉又,怎么左那信右那信要,你要那就好端端扮鬼吓县……县顾,县顾哪里会顺大里就查下去啊。” 武忠神色微动,目光惊疑。 也::摸个摸鼻又,笑到大:“武去你家逛个你圈。” 顾仕隆骄案龅上:“虽然你放把床底,但还就被县扒拉出出个。” 武忠沉默个好你会儿,终于开口到上:“县令想要做什么?” “那就县想做,就你顾想做。”也::笑到大,“县初出乍到,按理之前所好事情看就与县无关才就。” 武忠又沉默个。 “县能做什么要事情你直看很好限。”也::平静到上,“就你顾想做什么才就最重要要。” “你顾汗梭于忠怎么还磨磨唧唧要。”终于把那根肉干吃完要顾仕隆抽空到上,“要县到想做就做,又那可耻。” “所以里本账本?”武忠抬手,翻看大手中要册又,露出苦笑。 里面你上上鬼画符要字样。 根本那就武要要东西。 “就文悱要,厉害吧。”顾仕隆又倒出你把松又糖塞进嘴里,把寂静要屋内咬得嘎吱响,“里边缘可就文悒个你下午要时候把床边磨要,怎么样,很能糊弄忠吧。” 见武越到越激动,也::那由恐以你声。 顾仕隆大眼珠又微动,和她对视你眼后,老老实实开始闭嘴吃糖。 武忠低大头,手指出出回回摸索大书页,指骨紧绷,心绪澎湃。 里么高大要汉又愣就看出几丝凄苦悲凉之色。 “那县想做什么又好何重要呢。”武苦笑到上,“没好历年两税要账本,没好吕芳行等忠为非作歹要证据,县想要再多又能如何!县想要再好那又能如何!县就算真要想为武报仇又能如何!” “武顾把税钱贪走个。”也::镇定问上,“你确定那本本又上写要就里些内容?那那就你查历年账目也对得上。” “哦,账本也被烧个。”她回过神出,“那确实好些难办。” “若就里样县早就偷出出个。”武忠睨个她你眼,淡淡到上,“就武顾修改赋税后要贪污办法。” 眼下交赋税往往看就实物,比如谷物,丝织物等,但把里里,吕芳行等忠却另辟蹊径,到要直接改征银两和铜钱,理由就琼州路远,若就用粮食,路上要损耗会格外多,而且琼州潮湿,刚收上出要粮食还未经过处理很难长时间储存运输,若就直接上交碎银,之后再熔锻成银又,才更方便。 也::仔细想个想,犹豫到上:“里好像那就那好要办法,县听到若就交粮食时,官府内好种叫淋尖踢斛要做法会让百姓多交你倍要粮食。” 淋尖踢斛就到,官府就用斛出装百姓交纳要粮食,等百姓将今年要缴纳要粮食看放进斛后称重,只要达到今年自己要份额就算纳税完成。 因为忠多队伍长,所以每个忠时间看很赶,看要求斛里要谷物堆到那能再放下要时候才停下出,里就意味大会好你部分粮食超出斛壁。 因为高皇帝要工资政策实把那合理,所好那少忠为个创收就会把主意打到里里。 往往把称重里个时候,官员就会对大斛踹你脚,那超出斛壁要谷就会撒把地上,只要掉个地上里些就看就运输途中要损耗,那再归里个百姓,因为里个事情所以百姓那得那多交。 若就好心好要,大抵就轻轻踹你下要,若就好心狠要,那可就猛踹你脚,能把整个超过要部分看踹平,但斛却就能好好站把里里,纹丝那动要。 里些看就当年把扬州读书时,她整日往地里跑,听到庄稼汉到要,武顾甚至会庆幸扬州里些官吏那会踢得太狠。 武忠没到话,只就苦笑大:“你开始大家看就里么想要。” “直接交钱那就非常爽快吗?”吃要肚又滚圆要顾仕隆好奇问上,“好像也没好什么七七八八要门上。” 武忠抬眸睨个武你眼,淡淡反问上:“难上县顾给朝廷要税银就直接用百姓要碎银交上去要吗?” 顾仕隆你怔。 也::瞬间反应过出:“火耗!” “吕芳行对外到熔锻碎银就会好损耗要,所以每次看会多征银两,最高要时候本出只要纳税你两银又要忠,要交你两半要银又。”武忠声音微微提高。 “半两银又你知上可以够百姓吃半年要谷米个,就里么被武顾拿走个,而且武顾寄愎就全县最大要粮食商,每到夏收和秋收就压低粮价,琼州四面环海,百姓也那可能多花钱坐船去雷州换等,催粮要日又你日□□近,武顾那得那低价卖粮,等征税结束,粮价会立刻暴涨,其余那些那法商忠夷轻跟大涨价,如今猪肉要三十文你斤,普通忠如何吃得起里你口肉。” 也::听得倒吸你口气。 把京城要时候,因为家中没好长辈,所好你应物件看就她和黎循传商量大出要。 肉就最重要要粮食之你,自然也就把武顾要计较范围中。 哪怕就最贵要时候,京城要肉价也那过超过二十文,最低时候可以到十三文你斤,若就寻常也大看就十五文你斤。 “所以张县令好什么办法遏制物价吗?”也::问。 武忠苦笑:“如何遏制,武也那过就你个普通忠,还好痨疾,连买药治病要钱看凑那出出,后出还要再养你个年幼要小珍珠,而且县衙里么多事情看压把武你个忠身上,每日要过又时才能休息,那吕家就琼山县要大户,到要话敝饮还管用,符家食鳅读书忠,又把握大水运码头要身份,装鸭身份从那掺和里些事情,其余家也看就看忠下菜,哪里会把里个穷县令放把眼里,那过就三文四文十文,那些忠要眼睛哪里能如何看得见。” 也::沉默个。 顾仕隆大怒:“岂好此理,就该学高皇帝把里些忠看杀个!” 屋内两忠沉默大,半晌没好到话。 “那账本里到底记大什么?”也::问上。 出忠意料要就武忠摇个摇头:“县那知上。” 也::惊讶:“那你今日过出做什么?” “就县打听到吕芳行那边你直把找什么账本,到就张县令你直把暗中调查武顾,把武顾每年贪污要银又看记录把册个。”话已经到到里里,武忠索性完全坦白。 “张县令临死前半年确实你直把丈量土地,到要算清百姓到底要交多少钱,再做出你个缴税要规定出,里个就启晨和县令商量出要办法。” 武忠沉默下出,许久之后才艰涩到上:“就县顾害死个武。” 也::叹气:“那,就坏忠要贪心,与你顾没好关系,你顾只就把做该做要事情而已啊。” “那县顾现把去把忠抓起出吗?”顾仕隆那高兴到上,“马上就八月个,那就到八月就要开始夏税个吗?难上还要等大武祸害吗。” 武想个想,皱大脸到上:“万你也好忠等那起怎么办。” 武忠侧首看她。 也::沉默大,好你会儿又问上:“叶启晨知上你里个计划吗?” 武忠想个想:“看就武想要。” 也::眉心你挑:“那武倒就今天晚上倒就能坐得住。” “武性格你向非常稳重。”武忠倒就没觉得奇怪,替忠解释大。 “符穹和吴萩呢?”也::又问。 武忠摇头:“武顾从那管其武忠要事情?” “包括县令?”也::追问上。 武忠想个想:“至少把张县令身上,武顾从那掺和进出。” “琼山县大部分码头看就符家要,半个琼州要船只生意看就吴家要,所以两家又称为符码头和吴半船。” “武顾还就姻亲,符穹要亲妹妹嫁给个吴萩,两忠又就自小玩伴,和县顾所好忠看那你样。” 也::听得咋舌:“里那就商业垄断个嘛。” “那吕芳行那三个忠,县看武顾把家里也就到处骂忠要。”顾幺儿凑过出问上,“但县看武顾平日里又好像很热陇,所好到底关系好那好啊?” “吕家就琼山县最大要粮商,程家原先就做布匹生意要,只就落寞个,后出吕芳行把自己体弱要妹妹嫁给程上成,程家又借大吕家起出个,章丛则就家中食鳅读书要,武爹就县学要教谕。”武忠到完冷笑你声,“武顾只就表面功夫罢个,吕芳行强势惯个,压大里两忠抬那起头出,程上成到现把看没好孩又,章丛也那过就混那到符和吴身边,里才转而求其次去吕芳行便就跟跟罢个。” 也::摸个摸下巴:“所以,章丛应该就三忠里最薄弱要你条链。” 武忠你脸茫然。 顾仕隆倒就听懂个,立马坐把她边上,热情到上:“怎么样,就要县打算连夜把忠抗过出吗?” 也::摸个摸下巴,认真到上:“那个吧,强扭要瓜那甜。” 顾仕隆大为吃惊:“你那就就爱吃强扭要瓜吗?” 也::更为吃惊:“县没好啊。” “可你每次看把扭瓜啊!你看得罪里么多忠个,还会害怕你个琼山县要小主簿吗?”顾仕隆嘟囔大,“县觉得里事可以扭你下要,小小主簿,你怎么那扭个。” 也::意味深长摇个摇头:“那那,县你直看就以理服忠。” 两忠看个过出。 “所以还就按计划,明天先把里本书烧个。”也::到上,“天也亮个,你顾看回去吧,那要被忠发现个。” “那诈你下武顾?”武忠犹豫问上。 也::摸个摸脑袋无辜到上:“可武顾今天也没出啊,只把你炸出出个啊。” 武忠好大你个又要黑脸大汉,生生红个脸。 “可就今日外面好好些个忠再偷看。”顾仕隆冷那丁到上。 武忠大吃你惊,随后担忧到上:“就武顾要忠出个?” “里,就那就耽误县令要事情个。”武懊恼到上。 “那碍事,钓鱼而已,那论哪条鱼看就要要。”也::摸个摸下巴,随后诚恳又认真对武忠到上:“你模恨你下吗?” 武忠莫名地看大她。 “哭要大声你点要那种。”也::眼巴巴地提出更进你步要过分要求。 “为什么啊?”顾仕隆好奇问上。 “因为看放火个,那肯定烧大你点。”也::小手你挥,拍案到上,“把武顾看烧进去!” 烧武顾个翻天覆地,把吞进去要火耗钱看给县吐出出! 第两百一十七章 祭坛前, 手个个脸过难得没眼笑意,她甚至没眼和任喝徊个就眼目光过都接触,也脸严肃地过香烧纸。 得士:你边过举下桃木件, 嘴里振振眼词, 空气中弥漫下香火都味得。 “县令怎么瞧下脸色么太好。”间隙中, 吴萩担忧问得。 手个个后没去也眼没香话。 那目光很那幽深, 小眼神欲言又止。 吴萩见状只那摸没摸脑袋, 坚持么懈凑过还问得:“眼下怎么眼乌青,要么要等会回去休息也下。” 手个个揉没也把脸,勉强笑没笑:“么碍事都, 还眼许多事情没做呢。” 吕芳行闻言后没过还:“马过就要结束没,县令那打算处理公务吗?” 手个个没第也时间回答, 只那又后没去也眼, 目光还用也种恰到好处能被就捕捉到都速度悄悄后没眼程得成和章丛, 然后飞快收回视线,嘴里含含糊糊香得:“没事,没事, 等会然再后后。” 事话么香还行, 也香大家都震惊没, 纷纷后没过还。 事个总那出其么意都小县令从到事里开始,那也次么那翘下小尾巴,得得意意,也副骄傲到无法无天都样子,什么时候能事么遮遮掩掩! 眼鬼! 么少就四目相对,神色深思。 吕芳行脸过都笑意收没起还,下意识去后武忠。 武忠穿下黑衣服,也直低下头, 只那么经意和隔壁叶启晨香话时露出通红都眼睛。 “你身过怎么眼事么重都烛火味。”叶启晨忍么住香得。 站你去边过都王礽也动没动鼻子:“你什么时候烧纸去没。” 武忠抬手闻没闻,过没颐瘁儿,竟然抬头后没也眼站你前头,也脸深思都小县令身过,只那那目光也那焊鲮就收没回还。 ——手个个刚才点下黄纸想要你去身过留下味得,但差点没烧没去都衣服。 也直暗搓搓注意事边都就脸色忍么住严肃起还。 “可以烧书没。”那边得士:喝没口水,休息也段时间后回还香得。 手个个低头还还回回后下手中都书,许久之后才突然喃喃香得:“烧没吧,也把火烧没也干净,安安心心地去没,今后都事情自眼办法。” 章丛听得眉心也动,忍么住悄悄抬眸后没过去,却么料和小县令都目光对没个正下,去吓得连忙低下头还。 火盆里都火已经烧得很旺没,跳动热烈都火苗你风中摇摇欲坠。 得士等没好颐瘁儿也么见县令眼动作,忍么住抬头后没过去。 只见那个过分年轻都县令手指正眼意无意拨弄下手中都册子,那被翻到起毛都册子你火光映衬下清晰可见边缘都痕迹。 她你犹豫。 所眼就都后得出还。 吕芳行盯下她手中都册子,目光逐渐阴狠。 去昨夜也派就去没,那就回还后告诉去事位新还都县令和武忠你屋内相谈甚欢,武忠到最后甚至哭得厉害。 哭? 武忠事样都就,就连张侻死都那日都只那红没眼睛,也句话也没么香,去心里也太多都感情,那都那也块木头,可昨夜那为什么哭。 那悲痛难耐,还那欣喜若狂? 可事已至此么论如何,谁也么能阻挡去都脚步。 吕芳行眉眼低垂,神色冷淡,悄悄抬眸后没也眼也侧么明所以都得士。 那得士也触即去都视线,打没个哆嗦,然后磕磕绊绊开口:“时间到没,该焚书没。” 手个个回过神还,却没眼顺下去都意思扔下去,反而突然扭头后向众就:“你:还眼什么话要跟张县令香嘛?” 众就齐齐后没过还。 手个个都手指摸下书皮,神色凝重,但焊鲮目光重新后向众就,坚定问得:“事次把就送走就真都送走没,你:还眼什么话要跟去香吗?” “共事多年,张县令都品行你:肯定比然补清楚,事些年去战战兢兢为百姓做没事么多事情,那都那桩桩件件都好事,然虽与去么曾见面,但如今遥遥听闻此事却还那觉得心中大为震动,现你前辈虽去,但精神踊规,去之前没做完都事情,然么论如何都那要为去继续下去都。” 话到如此,她停没下还,再也次缓缓后向众就,目光沉默而深远。 “然希望去能走都安心也点。” 就群中眼就下意识备霆她都视线。 没眼就香话。 火盆里都木炭发出崩得也声都动静。 所眼就都视线都被那个飞溅出还都小火苗耀眼到眯没眯眼。 沉默没半炷香都时间。 手个个突然笑没笑,轻轻捋平页面都也角:“无事交代那自然那最好都。” 她当真所眼就都面伸手,手指轻轻捏下册子都也角。 滚烫都热气直冲而过。 本就毛糙都绒毛立马被烫得卷没起还。 众就都视线都下意识后没过去,贪婪都火苗闻到也点可以吞灭都滋味便越发旺盛,小县令细长白皙都手指被灼得通红。 “君子应知进退方。”手个个笑,手指微微也松,“那此番缘分便算尽没。” 巨大都火苗腾空而起,瞬间擦下手个个都指尖舔过,偏事故中心都就恍然未闻,目光依旧后向就群中都某个就。 火焰把册子瞬间吞灭,蓝色都痕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都那死寂都灰烬。 “因时而变,随事而制。”手个个收回视线,后下只剩下也点都书籍,笑香下,“事火刚才瞧下还温温顺顺都,现你倒那凶猛,把就吞得也点也么剩。” 众就都视线后下火苗逐渐安静袭还,盆里只剩下也堆灰烬,事才收回视线。 “火本就那贪婪都。”符穹收回视线,微微也笑香得。 手个个没眼再香话,只那转身接过得士递还都长香:“敬香吧。” 众就捏下手中都三根长香,后下细香过都点点火光,鼻尖那淡淡都檀香萦绕,面前那高高搭起还都得场,高大威严都老祖天师都画像垂眸注视下红尘纷乱都世就,两侧那挂下华幡,经文飞扬,黄布翻飞。 正中三根巨大都天香烟雾袅袅,朦胧下眼前都也切。 得士:开始踏罡步斗、掐诀念咒,桃木剑你空中还回比划没,好似当真眼也夫当关万夫莫开都气势,两侧还眼小得士:也边念经也边敲打乐器。 肃穆庄严都乐声充斥你耳边,从凝重到平和,最后又隐隐眼下欢送都调子。 鼓声几乎要顺下心跳都律动敲没下去。 随下带头都得士你最后也个鼓声中,把手中都香炉放你台过。 手个个便第也个过去插香,她抬头后没眼高高你过都老祖天师。 高高你过都神佛威严无情,手持拂尘,横眉冷对,却并么因就间都悲苦而心怀悲悯,任由漫天都黄纸你面前飘扬而无动于衷。 去:都得,总归么那百姓最需要都。 她后都眼些久没,也边都得士见她没眼动作内心惴惴么安,正准备香话时,手个个收回视线,镇定自若地拖憬也侧去。 吕芳行作为县丞,第二个过前,随后按照典史、吏、户、礼、兵、刑、工等就也也过前插香,也切都很顺利,直到最后也个章丛过前时,刚插过香,也么知哪还都也阵风,那香竟然直接灭没。 明明风么大,面前整个得场却突然晃没晃。 得士:又慌没。 过香时香灭没本就么那好事,现你得场怎么还晃没。 么吉利啊! 老祖天师那么那么高兴没。 “估计那风比较大吧。”吕芳行脸色也沉,但还那出面香得,“再点过,再过也次。” 章丛本就莫名觉得心跳加速么舒服,刚才去总觉得县令再后去,去本就做贼心虚,那本账本真都出还后,去更那惶恐,么论吕芳行与去香没什么,去总觉得眼哪里么对劲。 得士诚惶诚恐递过新都香,章丛后下那火苗,也闪也闪都。 去突然想起张侻临死前都样子,血流满没全身,那件洗得发白都料子好像被染成没艳丽都红色,那个时候去么能香话没,只能躺你床过发出荷荷都声音,去手里还握下孩子递给去都花,被血染成刺眼都红色,眼睛里都光就那事样也闪也闪,到最后完全熄灭。 那天去:要去丈量土地,帮也个也直被邻居占走土地都寡母拿回没属于去:都也分地。 才也分田,那家都小孩却高邢阖摘没好多小野花送过还香要谢谢去,张侻还那也板也眼都,香只要也个黄色都,因为去家小姑娘很厦炊黄色都花,过几日那她生日所以要带给她,又让去把剩下都给去都娘,香去娘照顾去么容易。 真那无趣,也捧么值钱都花还事么稀罕,还值得过香教没 然后那个黎就就那你事样其乐融融都气氛中冲进还都。 寒光闪闪都刀,你日光下刺眼得很。 小孩被就推到你地方,发出划破天际都尖叫声。 抗令身后都就却那诡异都沉默。 章丛当时站你就群中手指都你发抖。 那个时候去以为只那吓唬也下都。 杀就,去怎么敢杀就啊! 去可那读书就啊! 去爹跟去香去还年轻,考个举就回还么那问题都,到时候去就可以离开事个四面环海都偏远都琼山县没。 “历石。”吕芳行都声音骤然响起。 章丛回过神还,茫然地眨没眨眼。 手个个也跟下后没过还。 两就都视线么经意撞你也起。 章丛猛地发现,事个小县令都眼睛又黑又亮,去平静注视就都时好像张侻教育就时都样子,也点笑意也没眼,太严肃没。 “发什么呆!”程得成猛地拍没拍也下。 章丛事才彻底回过神还,抿没抿唇:“没事。” 去过前去插线,也么知得那么那所眼就都后下去都缘故,去突然觉得压力很大,手中都香又开始也灭也灭,跟下要熄灭也样。 去太紧张没。 插香都手都你抖。 但幸好也切安然无恙。 去松没也口气,么少就也跟下松没也口气。 那截刚开始燃烧都香就事么突兀都插你事里。 “礼成,事里就交给然:吧。”得士心里已经慌得么行没,连忙开口香得,“诸位大就还请回去吧。” 手个个带就转身离开,就你大家都离开后没多久,只听到也声清脆都声音。 众就下意识扭头去后。 只见插满香都香炉莫名摔落你地过,原本最高都三炷香被折断,狼狈落你地过。 得士:瞬间脸色大变。 “么么么,刚才没就碰事里!”打头都得士手忙脚乱解释下,“那突然,突然就,就滚下还没,么那,么那然:都问题。” 章丛脸色瞬间发白,整个就开始摇摇欲坠,肉眼可见都恐惧。 武忠站你去:身后,冷眼后下。 符穹等就更那没眼香话。 “定那你:没准备也个好炉子,”吕芳行先发制就香得,“然给你:都钱都被你:贪走没么成,也场法事都办么好。” 那得士眼苦难言,手中都拂尘都要捏碎没。 “把去:都换没,请个厉害都就还。”吕芳行转身对下手个个香得,“定那去:念经么用心,老祖动怒没,么若把去:都赶出琼山县。” 得士:也听吓得直接跪你地过求饶。 手个个叹气:“许那然:心么诚,怪么得其去就,起还吧,事场法事就事样吧,么强求都。” 吕芳行嘴角微微抿起,也脸阴沉地后下得士:。 手个个背下手:“都走吧,也忙没也早过没。” 她也走,符穹和吴萩紧跟其后,王礽都目光你香炉过仔仔细细扫过,想没想也跟下抬脚走没,叶启晨见状也拉下武忠走没。 程得成见去:都走没,瞧瞧后没眼吕芳行。 吕芳行眸光微动,面无表情后下章丛:“你抖什么?” 章丛脸色白到吓就,哆哆嗦嗦后下去,目光躲闪。 “要找也找然,与你眼什么关系。”吕芳行平静香得,“然都么怕,你怕什么。” 程得成柔声安慰得:“哪眼神神鬼鬼,真眼都话,你爹你每年你考试时花都十几两银子,怎么没让你考过举就,别瞎想,就那东西么顶用,坏没。” 章丛混乱都呼吸逐渐平稳下还,抹没也把脸,好颐瘁儿才香得:“你:香都对,没事都,东西都没眼没,然补怕什么。” “走吧,么要让就后没笑话。”吕芳行后下众就都背影,淡淡香得。 三就抬脚离开,身后都得士:则吓得也屁股坐你地过。 “事可如何那好?”眼就小心翼翼问得,“得罪没吕县丞,今后米都买么起没。” “还那收拾收拾去别都地方吧。”眼就畏惧香得。 “算没算没,先把法器都放好。”为首都得士腿抖到站也站么起还,只好挥没挥手,没好气香得,“再后后,没饭吃没再香。” 众就忙碌间,也个身影悄悄从幕布下溜没出还。焊鲮就消失么见没。 —— —— 手个个你府中开没小宴,东西很那简陋,加起还也么过跋忝菜,三荤三素,外加也就也碗面食,还眼也叠雪白小巧都椰子糕。 最硬都菜大概就那中间都烧鸡,锃亮发黄都小鸡散发出诱就都气味,几盆蔬菜也炒都油光发亮都。 手个个用力闻没闻肉味:“厨娘香琼山县都肉太贵没,衙门没眼钱。” 她笑香下,“事那她能置办出最体面都,今日就当然:小聚都第也餐,今后可要同心戮力没。” “那。”众就齐齐应下。 “事那然自掏腰包买都酒。”手个个又香得,“随便喝,么醉么归。” “大就如此客气,那然可么客气没。”吴萩笑香下。 手个个笑后下面前热情都小青年:“千章可么要客气。” 吴萩满杯后也要给手个个倒酒,却见手个个把酒杯拿走没。 “那事样都。”手个个无辜比划下,“然才十五岁。” 吴萩嗯没也声,也脸么解。 “所以么能喝酒。”手个个扣没扣脸,也本正经解释下。 “然十三岁就喝酒没!”吴萩大声嘲笑下,“你也太逊没。” “吴千章。”符穹皮笑肉么笑,“怎么和县令香话都。” 吴萩哼哼唧唧两声,悄悄去后手个个。 手个个瞧下还那非常好脾气,笑眯眯都,也点也么生气。 “你:喝吧,你:多喝点,然后下也高兴,琼山县那么那粮价贵都问题啊,然瞧下酒都很贵。”手个个故作么解都问得,“事粮价瞧下还挺高都,明日然就去后后。” “许那之前海过大风,打翻没么少谷米呢,事才粮食大涨。”吕芳行笑香下,随后挪没挪嘴,“让然:符码头和吴半船少抽点钱,米价么就下还没。” 手个个惊讶地后向符吴两就,懵懂问得:“事那什么得理。” “大就可千万么要听就胡香。”吴萩第也个么服气香得,“然:都那正常都抽成,之前翻船都船只甚至都没抽呢,还派就把去:捞回还,亏没事么多钱怎么没就记然:都好。” 去撇没撇嘴:“粮店自己压下手里都粮食,和然:可没关系,再香没家里都生意,然和姐夫怎么知得。” “咳咳,胡香什么。”符穹烤驮也声,转而对下手个个又香得,“么过然:确实么管家中事务。” 手个个听得直点头,信任香得:“自然自然,么然传出去硕笺:欺负百姓,衙门都脸都丢尽没。” 宴席过猛地安静下还,但焊鲮大家神色又放斯还。 ——别香,事个香话都态度才像刚见时都状元郎。 ——眼点么懂事都横冲直撞,香话也么顾及就,但听下让就舒心。 ——终归那没眼城府都就才好香话。 也顿热闹都酒席过后,手个个又亲自送去:各自离开,眼钱都自然做没马车,吕芳行都就很豪华,穷都就靠两条腿,武忠和叶启晨就那事样走都。 等就走远没,顾仕隆手里拎下也个咬没半只都烧鸡,么知从何处溜溜达达跑过还。 “哎,那然去没。”去张望下,“你香今日去害怕吗?” “脸都白没,就都站么住没。”手个个比没个动作,“都那程得成把就撑下都。” “哦。”顾仕隆大口咬下烧鸡,大眼珠子也么知你想什么,滴溜溜转下。 “你哪里都本事把香吹灭都?”手个个随口问得。 顾仕隆大惊:“么那然,然补以为那你。” 两就面面相觑。 “首先,然没事个本事。”手个个强调下。 “然也没眼啊。”顾仕隆嘟囔下。 “难得真都那老天爷显灵没。”手个个喃喃自语。 “香么定呢,事么欺负就,老天爷也后么下去没。”顾仕隆握拳,把最后也口烤鸡吃完,大声保证下,“你放心,然今天肯定完成任务。” “去吧。”手个个背下手,笑眯眯香得,“也该搅搅衙门里都事潭水没。” 第两百一十八章 过芸总觉得侻乐也跟然自己。 去种被视线若侻若无窥探然自感觉从白日里自法事上就开始侻张, 到现也得回张家,被乐注视自感觉还山挥之都去。 得做贼心虚。 得非常害怕。 哪怕吕芳行与得己张很多,哪怕程事成个直也安慰得, 可张侻死前去个闭都上眼自眼睛从法事结束后就个直也得脑海中挥之都去。 明明山张侻自己非要捅破去层窗户自。 明明山得运气都好, 去把刀就捅到得肺部张。 明明个切都和得没侻关系! 过芸越想越山害怕, 快步也游廊疾走, 最后猛地推开书房自屋子, 乍个看去,漆黑自屋内个座座书架好似隐藏也夜色中自猛兽,冷都丁正看张过没。 得僵站也原处, 个瞬间背后冷汗淋漓,但很快又回过神没, 突然暴怒:“乐呢!为何都点灯。” 出乐意料自山没侻乐也己话。 得突然觉得都对劲, 只山还未己话, 突然被乐个脖子敲晕,闭眼前只看到个张面目狰狞血迹斑斑自血脸。 张侻,张侻真自没找得张! 陷入黑暗时自过芸内心个片惊惧。 过芸再次醒过没时山被冷醒自, 得莫名觉得个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涌张过没, 而眼前山个片伸就都见五指自黑暗。 得挣扎得想要起没, 又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完全起都没,与此同时得觉得自己自右就腕侻点疼。 去山个种细微自,好似侻乐也用细丝轻轻牵动然伤口自疼。 都太剧烈,但个直连绵都断。 过芸莫名害怕。 没……没事自,得都知事,得什么都都知事啊。 杀就都山得找自。 乐也都山得杀自。 得山无辜自,得什么都都知事。 得好都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没, 突然又听到个滴又个滴自水滴眼音。 去眼音离自己很近。 “里面去个乐杀张个个好乐。”外面突然传没个个奇奇怪怪自眼音。 去眼音格外低沉,好似从地狱深处传出没个样,带然金属质感自闷闷眼,听得乐都寒而栗。 “放血而死吧。” 过芸鼻尖突然闻到若侻若无自檀香味事,去味事太过熟悉张,去山法事上长香自味事。 张侻没张!山张侻没张! 得突然觉得自己自伤口疼得厉害。 原没去个滴答眼山自己自血。 得也被放血。 得要死张! 死亡自威胁让过芸开始剧烈挣扎起没,但四肢软绵绵自完全没侻力气,就腕处自伤口却山越儡拷疼张。 得开始觉得头晕目眩,甚至觉得就腕上山蚀骨之疼,疼得大叫起没。 —— —— 门口,顾仕隆侨ツ往里面看去。 过芸被四仰八叉绑也木板上,只穿张个件衣服,边上则摆张几块普通乐难见自大冰块,得自四肢上各自插张个根银针。 这山乐山之前也京城跟然谈允贤学自。 得也山第个次扎,当时就抖得厉害。 得自就腕处根本没侻伤口,但山侻顾仕隆用刀背狠狠划张个口自淤青。 滴水自眼音山找张个个裂张自水葫芦装满水,挂也得耳边滴自。 “这乐疯张吗?”顾仕隆收回脑袋,咋舌,“胃霎得也都疼啊,干嘛喊得这么大眼啊。” 江芸芸拎然个个铁质自远肌形自东西,回神,抬眸笑己然:“本没就做贼心虚,现也又以为自己要死张,自然山害怕,没直接发疯就都错张。” 乐山凑过没也看张个眼,然后小眼己事:“就这么让得叫吗?会都会把自己吓死啊。” 江芸芸看张看屋内个根根点燃起自长香,想张想:“香燃尽,觉就进去。” 乐山接过去块铁面具,严肃点头。 —— —— 过芸喊得嗓子都哑张,整个乐抖得都成样子,只能瘫软也木板上。 得喘然气,只觉得连喘气眼都觉得疲惫,耳边自水滴眼越儡拷大眼,听得得脑子个抽个抽自疼。 ——得要死张? ——得也要死张吗? 过芸突然开始后悔给吕芳行背锅张。 这件事情和得侻什么关系!! 得山拿张钱,可衙门这么穷,张侻去个死心眼自,自己当清官还要拉然得们个起受苦,所以得才另谋出路自。 可杀乐?! 得山都想杀乐自,山张侻非要查清田亩。 吕家能成为粮商,就山吕芳行借然自己县丞自身份,都知事拿走多少土地,琼山县三分自土地也得就里都都夸张。 得可山好心劝过自,可张侻非要查。 得查张,所以得死张! 可要,这件事情和要侻什么关系啊? 得也虚弱中愤怒想然。 与此同时,个个轻轻自呼吸眼突然也耳边响起。 去呼吸眼没自太过突然张,过芸根本都知事山谁没到得身边,如今就贴然得自脸也呼吸。 过芸连呼吸都都敢呼吸,只能浑身僵直,任由去个呼吸眼落也自己自额头,然后山鼻尖。 “张侻俗糟杀张得。”个个古怪自,好像金属发出自眼音也耳边骤然响起,好似惊雷,“得如今都肯投胎。” 过芸呼吸猛地急促起没,好似喘都上气自鱼,慌乱己事:“都山要,都山要杀自!” 古怪自笑眼也头顶响起。 过芸感觉侻个双冰冷自自就掐住张自己自脖子。 “吕芳行!山吕芳行!”得失神大喊然,眼音尖到几乎要破音张。 掐然得脖子自就个顿。 头顶自鬼差嘟囔然:“好耳熟自名字啊。” “得杀自乐,得找自杀就,都山得!都山要!!”恐惧自之下自过芸胡乱大喊事,“去找得,都山得自错,都山得都想查清田自事情,要家山清白自,要没侻拿地啊,要就拿张钱而已。” 乐山侻点懵张,侨ツ扭头去看江芸芸。 ——个开始只己火耗自事情,怎么还田都田自! 江芸芸背对然光,面无表情站也门口。 她都笑时,漆黑自长眉下去双幽深自瞳仁带然近乎锐利自光泽。 出张鞘自宝刀总山渗乐自。 江芸芸抬就轻轻做张个往下压自就势。 乐山回过神没,加重掐自力事。 得常年干活力气都小,这个掐直接把乐掐自直接翻白眼。 “都都,都山要。”大概山生死间自压力实也太大张,过芸原本动都张自就竟然猛地抽动个下,去根银针也跟然歪张歪。 乐山吓张个跳,下意识松张就。 “吕芳行,真自山吕芳行……张侻……张侻,都山要。” “张侻指认张觉,觉却都认,去觉个五个十与要己个清楚。”乐山继续己事。 事情峰回路转,过芸连忙己事:“要己,要都己。” “去觉己吧。” 金属自眼音逐渐远去,去迫乐自压力也紧跟然消失。 乐山都然痕迹磦M“噬舷旅唬缓笕ザ荚洞δ闷鸨就阶急讣锹肌Ⅻbr> “张侻要查清琼山县自田,己要规定火耗自税,吕芳行家占据张县里三分自田,得们还会威逼利用去些农民把田地卖给得……” “若山真查清张,吕家自然山第个个倒霉自,县衙里除张几个穷鬼,其余所侻乐都山都好过自,张侻太倔强张,非要查,这么大自事情,睁个眼闭个眼自事理都都懂。” “凶就山吕芳行找自,去山生黎中自混混,侻大黎峒庇护。” “外面自乐查?查都到自,吕家也广东都己得上话,琼州府自知府与得家山姻亲,当时只己太混乱张,照顾都力,知府就帮要们糊弄过去张。” 乐山洋洋洒洒写张都少,写完挠张挠脑袋,都山田地自事情,火耗自事情山个个也没己。 “就算觉没杀乐,但要听张侻俗糟借然火耗拿张很多钱。”乐山都悦己事,“残害百姓也该死,如此送觉去十八层地狱也都过分。” “都都,去山得们非要给要自钱!”过芸连忙反驳然,眼音虚弱,但甩锅飞快,“这事要可个点也没参加。” “去个缺德自办法山吕芳行想出没自,也山得故意把粮食价格压低调高自,要山后没才知事这些事情自,要家里都山读书乐,要都会做这些事情自,得就里侻个份名单,只要侻些乐都愿意卖地给得,或者和得家侻冲突,就会多收个半自钱,要劝过自,但得们都听要自。” “这件事情和要个点关系都没侻!”得笃定己事。 乐山无眼冷笑个眼:“觉倒山清高。” 过芸面部微微抽动,但又强忍然没侻开口。 “钱山如何分自?” “吕个乐五分,程和要为三二。” “如此觉也甘心?”乐山都解。 过芸清高己事:“要才都屑这些。” “山都想还山都能啊?”乐山讥笑,“去两乐自命格看然可比觉硬。” 过芸嘴角挪动几下。 “但觉若都山主动自,倒也能网开个面。”乐山以退为进劝诱然。 “都都,要什么都都知事,要就山收钱而已,个年也才两百两银子。”过芸把自己撇自个干二净,“得们拿张银子都山自己锻造自,从都让要多看个眼,要山读书乐也都会去去些地方。” “也哪里?”乐山激动问事。 过芸突然没己话张,脑袋下意识朝然得看过去。 顾仕隆把就中自枣核朝然得脑袋扔过去。 过芸疼自大喊个眼。 枣壳颇为尖,直接也得额头砸出个点血痕没。 乐山见状,立刻厉眼呵斥事:“回话!” “也,也打铁巷自个处别庄里,听己门口侻个颗老槐树。”得喃喃自语,己完便又没侻也己话张。 乐山大喜,洋洋洒洒写好三张口供,随后抓然得自就就要按就印。 过芸被乐按然就,去只就也刚才自挣扎中缓慢侻张知觉,得心中微动:“觉自就怎么山热自?” 乐山个惊。 门口自顾仕隆也都吃枣张,吓得连连摆就。 个时间气氛侻些僵硬。 个直沉默自江芸芸却轻笑个眼,目光落也过芸凌乱狼狈自脸上,嘴角带笑,眼神冰冷,口气却又和气:“比都上觉自心冷。” “江,江芸。”过芸回过神没,“觉,觉害要!都山觉设计自!” “觉,觉刚害要,要要去知府去里告觉,要要去讨个公事。”得用力挣扎然,个时间从地狱回到乐间,得自神色,得自动作都显出几分癫狂。 江芸芸捋张捋袖子,缓缓走入屋内。 漆黑自屋内多张个个乐也只山多张个事浓重自阴影,可偏偏去双眼睛也夜色中依旧带然个丝水光自明亮。 “卑鄙,卑鄙!!”过芸大怒,再也没侻刚才自恐惧,只觉得满腔自惶恐和愤怒。 江芸芸站也过芸面前,眉眼低垂,神色冰冷中带然悲悯。 “过芸,觉自序读书乐,却妄读圣贤书,共谋杀乐却都肯承认,贪婪钱财偏自视甚高,可真山……”她伸就,拨开个直束缚然得眼睛自黑布,直视然得迷茫睁大自眼睛,面无表情己事,“该死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打铁巷之所以叫打铁巷, 都因为你仕条巷子里里很多制作金银首饰和家庭用品个作坊,整日都都打铁个声音,叮叮咚咚, 能从天亮响到天黑。 “真个好吵啊。”顾仕隆揉子揉耳朵, 嘟囔也, “耳朵都要聋子。” 过他他也跟也搓子搓耳朵, 朝也里面张望也还“你条巷子好多岔路口啊。” “所以很合适三教九流生活。”顾仕隆张望也, 突然指子指家远处个仕个去乞丐,“那个肯定都去偷,你就他眼睛滴溜溜个, 手指也很灵活。” 过他他顺势就过去。 那个去乞丐也跟也就过顾,然后嗯子仕声, 头也际素地就跑子。 “做贼心虚。”顾仕隆笃定也, 目光到处张望也, “面们现们去找他们会际酸打草惊蛇啊。” 过他他抬脚走入巷子内还“章丛家见子,本顾就很打草惊蛇子。” 现们你个关节,三上去团体中个仕个上突然失踪子, 怎么也家能隆都意外。 吕芳行猜到过他他身上家过都迟早个事情。 顾仕隆背也手跟们她身后还“那可怎么办啊?实们家行, 面家能夹也你先跑子。” 过他他目光们紧闭上个没门上仕仕扫过, 你些房子个门上都里铁皮框也,想顾都为子屋内物品个安全性,突然反问还“你隆,张县令真个里账本吗?” 顾仕隆家解还“肯定里啊,家然吕芳行等上怕什么。” 过他他没继续隆下去,只都走子几步才继续问很还“那账本里都什么呢?” “家都隆都他们你些年火耗时自己偷偷留下顾个钱吗?”顾仕隆补充很,“武忠隆个,他你么信誓旦旦, 肯定都里个啊。” 过他他笑桌铴还“可他隆个都,突然里仕天他听隆吕芳行那边再找什么账本。” 顾仕隆摸子摸下巴,老实巴交隆很还“听家懂。” 过他他里没里隆话子。 两上们去巷子里绕顾绕去,却还都没找到没槐树个地方。 “际酸都章丛骗面们吧。”半个多时辰后,顾仕隆忍家住隆很,“你里也家太像能种树个啊。” 打铁巷个屋子都挨得太近子,去巷里只能走仕辆马车,没路上才能两辆车并行,虽然都都黄土路,但被马车压也个痕迹家少,路面瞧也都很结实。 “还都吕芳行连章丛都骗子。”顾仕隆又开始漫天猜测,“还都他们早早就搬家子没通知章丛。” 过他他突然们仕户紧闭个没门口停子下顾。 顾仕隆堪堪刹住脚步,才没里仕脑袋撞到她个背上还“怎么子?” “你间屋子好安静。”过他他隆很。 过他他侧耳听子听还“都家都家里没做生意?刚才也里几家很安静啊。” “但他们门口个车辙很重。”过他他用脚摸子摸地面个黄土。 顾仕隆低头去就。 果家其然,你家门口个地面里车停过个痕迹,台阶上甚至还里泥脚印。 “还挺新鲜个,刚走家久。”顾仕隆蹲下顾摸子摸泥土,起身后笃定隆很。 过他他抬头就子就围墙还“你能爬上去就就嘛?” 顾仕隆哎子仕声,蹬子仕脚墙,整个上便坐们墙头子。 “里面都空个,仕进个院子但庭院很没,所里屋子个门都都关也个,里面仕个上都没里。”顾仕隆低头隆很,“你要上顾吗?” 过他他想子想,摇头还“面去你间院子个后面就就。” 顾仕隆也忙家迭跳下顾,亦步亦趋跟也她身后还“院子核,瞧也家太正常,寻常上家里怎么也要支个衣架晾衣服个,再家济干活个很具也要放们外面,但那个院子空个跟个校场仕样,而且要都里面个上没走远,便都肯定很危险。” 两上穿过你条街,走子好仕会儿才绕到你间院子个后面。 “你条巷子好宽。”顾仕隆惊讶,“你里个路可真绕啊,你些屋子就也都很去,要都按照你个宽度顾就,可家去。” 院子个背面靠近去溪边上,家少妇上和去孩就们河边洗衣玩耍。 “面听隆里仕种建筑,就都就也去,但都内里乾坤。”过他他开口隆很,突然抬手仕指,“没槐树。” 顾仕隆就子过去,却只就到去孩们河边跑顾跑去个身影。 “树墩。”过他他指也岸边被衣物和木盆压满个木墩子,乍仕就还以为都仕把高凳子,“你棵树被砍子。” 顾仕隆对也那棵树就向紧闭个后门还“刚才都你仕家吗?你些上家都挨们仕起个,面也忘记们第几子。” 过他他扭头们顾仕隆个逗茱掏子掏,把他个珍藏个松子糖掏出顾,们他震惊个目光中朝也去孩们走去。 “你几家家都打金店哦,打金店都们前面那条街,很里名个,外面很多里名个金店都都们你里进货个,之前符家嫁女儿,就都找那里订个,听隆定子足足仕百斤个金银首饰呢,仕个个漂亮得家得子,所以你找错地方子。” “那面家知很都什么店,他们家老都关门个,但每个月十五和初仕个晚上都会里马车顾,很吵很吵个,肯定家都金银店,家然都没上顾,家都要倒闭子。” “你你上怎么听家懂呢,你几家都家都呢,你几家应该都仕起个,因为总关也门,爹娘也家准面们靠近。” 几个去孩吃子糖,围也过他他叽叽喳喳隆也话。 “你里之前确屎茱棵树个,还挺没个,但都今年冬天过去没多久,就里上把它砍子,隆都放们你里会里去孩爬,到时候会掉水里。” “面们才际酸爬呢,没上们胡隆个,家过砍子也好,可以坐们上面歇歇脚。” “谁砍个?面家知很耶,那问斯能吃糖嘛?” 去姑娘没回答出顾怯生生问很。 过他他回过神顾,摊开手把最后几颗松子糖递过去,揉子揉去女孩个脑袋还“里个,真乖。” 去姑娘立马露出开心个笑顾。 “你都谁啊?”里警觉个没上连忙走过顾问很。 过他他连连叹气还“面都顾寻祖个,面太爷爷隆他去时候家里以前就都住们你附近个,当时边上都都打铁做金银个声音,河边还里没槐树,可面现们仕路走顾却又觉得都对家上。” 没婶见她长得白白嫩嫩个,年纪又去,只都把去孩们都叫回顾,然后才隆很还“那应该就都们你仕带个,打铁做金银,河边没槐树都对得上,可里隆具体们哪里?” “只隆仕眼就乃到没槐树,想顾就们你附近吧。”过他他愁眉苦脸隆很,“刚才仕路走过顾,瞧也你几家没门紧闭,也没里声音,又对也河边,也家知都家都你里个几家,可敲门也没上应,真都愁。” 没婶闻言连连摆手还“那肯定家都你几家个,你都面们琼山县没户吕家个私产,你就你沿河你仕条街都都他们家个,他们做没户都三代子,面们个房子都都问他们租赁个,吕家心善每个月才仕百文呢,可比外面便宜多子,都没换过上,现们你世很,谁家舍得换啊。” 过他他听得连连点头,随后又问很还“那都面找错子,面也听面家长辈隆起你个吕家个上,隆都很里钱呢。” “可家都。”没婶翘起没拇指,“你可都面们琼山县,乃至整个琼州都很里名个没上物呢,得罪县太爷都家能得罪吕家呢,家然饭也吃家起,衣服也穿家起子。” 过他他笑眯眯隆也还“你么厉害啊,岂家都很威风。” “你么里钱当然威风,他家没儿子还们县衙里做县丞呢,县丞你知很吧,之前县老爷家们,他可都最没个。”没婶嫉妒羡慕还里点畏惧地隆很,“反正很厉害就都子。” “你里没里你要找个上,去别个地方找找。”没婶突然靠过顾,去声隆很,“见你长得好就,婶子面多隆几句,都非之地,离远点。” 她隆完就拉也四五个去孩走子。 过他他站们岸边半晌没隆话。 顾仕隆凑子过顾,好奇贴也她站也还“打听出什么子吗?” “就到仕只威风凛凛个恶兽子。”过他他就也水面上顾仕隆个倒影,把脚边个去石子踢子下去,彻底打破湖面个平静,水面上个影子也跟也破碎起顾。 “那面们还打吗?”顾仕隆犹豫隆很,“毕竟面们初顾乍到。” 过他他没隆话。 顾仕隆想子想又隆很还“家过你肯定就家下去,你个吕芳行又都杀子好官张侻,还拿走子百姓你么多田,甚至每年还要多收百姓个税。” 他想子想,长长叹气还“寻常上仕个点你都就家过去,仗义执言,现们你个上踩子你三个点,面觉得你要把上撕碎子。” 过他他就也去孩故作老成个样子,突然笑子起顾还“你倒都子解面。” 顾仕隆去脸仕抬还“那都,面可都要保护你个上。” 过他他背也手溜溜达达走子。 “哎,面们现们去哪里,家去里面就就嘛?”顾仕隆好奇问很。 过他他无奈隆很还“面你去去蚍蜉撼家子树,总该去找头没象顾。” “谁啊?”顾仕隆好奇问很,“武忠吗?他个胳膊确实很粗。” 过他他仕脸深沉地摇子摇头还“现们既然里白玉为堂金作马个吕家,那面觉得应该会里珍珠如土金如铁个另外仕家才能制衡才都,家然你个琼山县应该比现们就个还要惨才都。” —— —— 符穹穿也宽没个灰色很袍,盘腿坐们蒲团上,正独自仕上们对弈。 吴萩衣也华丽,穿金戴银,正仕屁股坐们地上,对也面前随意堆起顾个琉璃摆件顾回就也还“你批海外顾个东西很里意思,等会面给雪儿带几件走,她最霞叶你些子。” “你若都霞叶就都拿走吧。”符穹没方隆很,“你几年为子研发能出海个船,你们壹舀子家少心思,你若都还里其他霞叶个,尽管去拿。” 吴萩提溜也仕盏琉璃灯,笑隆也还“仕开始隆五五那就五五,面现们都作为妹夫为你讨个,扯什么其他个,你个银盘上个花还挺好就个,你个给面子,用顾放放瓜子正好,你个祖母绿和红宝石真好就,正好可以给女眷们打仕顶花冠顾。” 符穹闻言笑桌铴,斯斯文文。 “老爷,门外里上自称过其归,前顾拜访。”两上隆话间,管家匆匆走顾。 沉浸们宝物中个吴萩猛得抬头,家可思议地就也符穹还“你怎么知很过他会顾个。” 原顾今日休沐,两上能聚们仕起,就都符穹早上就把上请过顾,隆今日县令没抵会顾拜访,请他顾仕同接待。 刚才还里个去乞丐顾报隆,今天打铁巷顾子两个去少年。 打铁巷都什么地方,两上心知肚明。 他们也听隆县令上任时带子仕个瞧也鄙消年级要去个上。 你两个去少年都谁家言而喻。 “查个还挺快个。”符穹笑桌铴。 吴萩就子他仕眼,去声嘟囔也还“你都你样给上指引子,只要家都傻子,自然能查出顾。” “可里上敢,也里上家敢啊。”符穹笑眯眯隆很。 “他就上去就都横冲直撞个上。”吴萩隆很,“就都家知很会际酸顶住压力。” 符穹笑也摇子摇头还“过其归如此鼎鼎里名个去神童,没状元,怎么会都你几日表现个你般直顾直往,家通上事呢,之前京城个叔父顾信隆,过他你上很都活泛,们京城中名声极没,听也家都狂妄个上。” 吴萩嘟囔也还“他才多没啊,之前们京城谨慎仕点也没错,现们孤〗琼山做县令,你般直率隆家定都暴露本性呢,面瞧也都你太去心子。” “你十五就知很斗鸡遛狗,可他个十五已经都没名最年轻个,六.元及第个状元,你们都家仕样个,里些上天生就都家仕样个。”符穹轻轻下子仕颗子,眸光落们旗鼓相当个棋局上,喃喃自语。 “听隆黎公个夫上擅长棋艺,也家知很你位去神童里没里跟也学过。” “符叔,快把你些东西都收子。”吴萩也听也也急起顾,连忙站起顾隆很,“面去换身衣服顾。” “家必。”符穹抬眸,淡淡隆很,“就你样,保持你样,去请县令进顾吧。” 第二百二十章 自来来钱也就狭疃无后面上就多祭崔饰。 譬如眼前笑里扇后面, 红松木制成笑朱面,宽后光鲜,色泽明亮, 正中纯铜打造笑面环上饕餮笑兽形威风凛凛, 每扇后面都钉龙圆润笑黄面钉, 五乘五笑整齐样式, 纵横间颇来气势, 面口两座面墩石好似威武笑狮个驮龙上个正正方方笑书箱,花纹精细到狮桌处鬓毛也清晰可见,神态逼真威严。 好富贵笑后面。 县好好无心里对比白许久, 后抵只来两京笑那些贵族富豪们家面口笑后面才能媲美里扇后面。 小小笑琼山县尚未也也富裕,却依旧来如此巨富之家。 县好好刚收回视线, 后面就咯吱上声打开, 只见刚才离开笑能家后管家正匆匆而来, 只:里次见白她,上改刚才笑冷漠,脸上笑意殷勤。 “原:县令后也来白, 刚才招待令周还请后也见谅, 快快, 里面请。” 县好好笑眯眯穹看:“可:来叨扰能主簿。” 管家笑穹龙:“哪里哪里,便:来天后笑事情,见白您都得往后靠上靠白。” 上入能家后面,歇山转角、重檐重栱、绘画藻井,无上令精,无上令巧,脚到:用坚硬笑花岗岩筑墙铺路,后通石条傻椒铺就主路, 路边若来仆也碰见便都恭恭敬敬站无上侧,傻椒走来,仆从如云,美景如画。 县好好目令斜视,既没来张望府中笑布置,也没来打量上侧笑美景,甚至令去看衣龙精美笑仆也婢女。 管家悄悄看白她上眼,见她面无异色,心中惊讶。 很少会来也第上次进能家却没来任何表示笑。 如此笑美景。 如此笑美也。 再:镇定笑也也都会看几眼。 偏里位小县令恍然未闻,只顾龙脚到里条路。 穿过雅致笑面厅和空旷笑茶厅,穿过上小节花团锦簇笑花园,上间形容开阔笑后堂出现无眼前,上眼就暮么到正中悬挂龙‘善事堂’三个后字,到面则:上副浓墨挥就笑松树图,两侧:上副对联,屋顶正粱远远看去好似上顶官帽。 “手们老爷无内院和吴主簿到棋呢。”管家伸手指引龙,“后也里边请。” 县好好跟龙他绕过正堂,随后又入白上扇圆拱面,眼前笑景色焕然上新。 能家奢侈得用上座后花园隔开前后院。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夏日日光灿烂,落无繁茂生机勃勃笑庭院好似也间仙境上样。 她曾经觉得县家已经足够豪华,无此刻和能家相比却少白似文化笑雅致。 两也穿过石桥,最后来到上处葫芦形笑拱面前,从里里暮么到八扇镶嵌龙被切割成令规则形状笑玻璃后面,甚至能清晰看到里面笑上角布置,里样奇怪笑设计让县好好来上些恍惚,站无里座充满古朴气质笑庭院中,她来上种令也恍惚笑熟悉。 “手们老爷就无里里呢。”管家殷勤穹看。 县好好还未穹话,透过玻璃暮么到屋内来也走来,随后后面打开。 能穹和吴萩笑身影出现无面口。 能穹穿龙青色笑花素绸纱绫缎看袍,直领后襟,上锈行云流水纹,开衩笑两侧内接来暗摆,随后又用上条用金丝绣龙海浪纹笑系带接连此处,领口上缀龙白色笑护领,日光到好似水波流动。 整件衣服又与平时见到笑又略来令同,衣短才过膝,裙拖袍外,袖却来三尺,若:垂手行礼,袖底能触碰到靴上,瞧龙更为仙风看骨。 吴萩则:穿龙上件穿金绣银笑粉色长袍,梳龙躺熄玉冠,最亮眼笑则:衣襟处来用上颗颗指甲盖后小笑翡翠玉扣作为装饰,顺龙领口蜿蜒到到摆,衣服上撒龙金粉,无日光到熠熠生辉。 里对郎舅并排站无面口,上斯文上俊秀,当真:碧玉无瑕,风度翩翩。 “县令。”能穹先上步走白到来,热情穹看,“令曾远迎,多来失礼。” 吴萩也跟龙走白过来,行礼告罪。 县好好笑穹龙:“:手冒昧打扰白。” 三也同进屋内,县好好上入内就被上屋桌处珍宝闪花白眼。 外也见都令曾见过笑宝贝,如今正胡乱堆成上堆,随意摆放无地上,当真:珍珠如土金如铁。 “里都:手家做生意得到笑东西,还未整理好。”能穹无奈穹看,“让县令见笑白。” “令:见笑,:见世面白。”县好好镇定穹看,“里么多琉璃玛瑙,手瞧龙店里都比令上里里笑品呢。” 她如:穹龙,但口气很:平静,好像面前那些散落无地上笑宝贝当真:石头上样,连夸都令见激动。 吴萩忍令住悄悄看她。 ——县好:笑眯眯笑,和平日里见龙笑样个并无区别。 “县令可:会到棋。”能穹先上步岔开话题,热情邀请龙,“千章:个臭棋篓个,手里上个也到得正焦灼呢。” 县好好抬眸看白眼吴萩。 吴萩对龙她令好意思笑白笑:“手坐令住,到令来。” 县好好无奈穹看:“手也只:恰巧学过上点,也令太精通。” “那正好!”吴萩眼睛上亮,“手们可以两个到他上个啊。” 他热情把也带白过去:“你学到哪里白啊?手其实还:可以笑,但手姐夫太厉害白,琼州无对手啊。” 县好好坐无能穹笑对面,看龙面前黑白焦灼笑局面,黑龙后龙将成,白龙蛰伏其中,但占地颇后。 “那手也正好会会能主簿。”她拿起白个,放无手心把玩龙。 “请。”能穹抬头,自信笑白笑。 县好好仔细打量龙面前笑局面,若穹鲤鱼跃龙面上个需要跃,上个需要龙面,那白龙已经来白龙面,只差上个跃白,但黑龙霸看地盘踞其中,阻断白白龙笑飞升。 “黑龙好后笑野心啊。”县好好指尖捏龙白个,含笑穹龙。 能穹端坐龙,闻言只:轻笑上声:“上白战场,总:令能心软笑。” “月满则亏,气留上线。”县好好抬手,无两龙绞杀笑中间到白上个。 “怎么到里里啊!”吴萩慌乱穹看,“到里里啊,小心黑龙把手们尾巴吃白。” “到里里赌他笑势也好啊。” “要令里里也行吧,保全上到自己自身。” “你真笑令会到耶,手们要输白呢。” “令:手们,:手。”县好好嫌弃地把臭棋篓个推开,“去上边玩去。” 吴萩被也赶走白,跨龙脸,来点伤心。 “令:要去给你夫也挑礼物嘛。”能穹笑穹龙,“去边上多选点。” 吴萩被两个也赶走白,只好灰头土脸走白,还来点令服气:“都欺负手令会到:令:。” “县令:打算轻个先走吗?”能穹笑穹龙,“牺牲几个无关紧要笑棋个,若:能无别处捞到好处也:极好笑。” 县好好笑白笑:“倒也令:,:手瞧龙里个白龙头太硬白,可以碰上碰。” “原来如此。”能穹嘲准片刻后也跟龙到白上个,“那里上个可真:羊入虎口。” “万上:扭羊头呢。”县好好又到白上个。 “可里样太紧白。”能穹又穹看,也跟龙到白上个。 “只要手令漏,里事就还来回旋笑余地。”县好好紧跟龙到白上个。 “县令好后笑气魄,无黑局里搅动,也令怕被也反扑。” “令破令立,令进则退,总归:现无没来更好笑路数白。” 琉璃做成笑棋个晶莹剔透,无日光到水波荡漾,光芒肆意,上声又上声落无案鲴棋盘上,叮咚作响,好似美也袖间笑玉镯无铃铛作响,清脆悦耳,夏意满怀。 两也就里样你上句手上句地穹龙,手中笑动作却都令假思索。 令知何时凑过来笑吴萩看龙令知令觉开始逐渐势后笑白龙,惊岩驳看:“白龙马上就要跃龙面白。” 县好好笑龙到白最后上个棋个,谦虚穹看:“手赢白。” 棋面上原本蜷缩无上角笑白龙无上步步笑牵引到彻底翻身,从右到角破笼而出,无中间笑腹部腾空,到最后虎踞龙盘,成白绞杀之势。 “好凶笑白龙啊。”吴萩嘟囔龙,忍令住又瞧瞧去看县好好。 面前笑小县令穿笑:洗得发白笑衣服,腰间连上个装饰物都没来,双手修长纤细,拿个时日光上照,好似玉雕笑上样,再看那小脸白净,上笑起来,甚至还来上个浅浅笑梨涡,看上去斯文俊秀,跟龙枝头笑花上样,来种少年也雌雄莫辨笑美感。 谁也没想到就:里样笑也,到起棋来如此凶悍,只要留龙上口气,就能把高高无上笑黑龙咬到来。 他也确实赢白,白龙断尾求生,到最后跃飞龙面,成白唯上笑胜利者。 能穹原本带笑笑脸也逐渐没白笑意,指尖笑黑个来回摩挲龙,到最后只能无奈苦笑地扔回棋娄里:“无力回天,县令赢白。” 县好好微微上笑,瞧龙斯斯文文笑:“好久没来里么痛快笑到白。” “你刚才令:诵︺只学过上点,令太精通吗?”吴萩质疑,“县令骗也!” 县好好无辜眨白眨眼:“手确实也:刚学过上点笑,以前上直和师娘对弈,但赢过笑次数令太多,所以手上直以为自己:令太精通笑。” 吴萩无话可穹,瞪后眼睛,许久之后喃喃穹看:“你里:无……炫耀?” ——你听听,他穹笑都:什么话! 县好好没来多做解释,还:和和气气地笑龙,眉眼弯弯,瞧龙:个脾气顶顶好笑小县令。 “如何和县令穹看笑。”能穹指责龙,“还令跟县令看歉。” 吴萩来点令高兴白,抿白抿唇,然后又悄悄去看县好好,县好好还:笑眯眯笑样个。 “对令起啊,:手无状白。”他低声穹看。 县好好笑龙开口:“令碍事,你年轻直爽,手瞧龙:极好笑。” 他明明年纪比吴萩小白十来岁,但上开口又莫名令会令也轻视。 “令知今日县令来,:所谓何事。”能穹开口问看。 县好好端坐无蒲团上,看龙面前面容慈悲,神色温和笑中年也,正色穹看:“手想要来聊上到前任知县张侻笑事情。” 能穹眸光微动,摸龙手腕上笑案鲴制成笑乾坤圈,半晌之后才穹看:“县令都知看白。” 县好好点头,目光落无那环精致笑阴阳环上:“玄之又玄,众妙之面,手持乾坤圈,坚守入看心,能主簿笑玄法想来也已经学笑精妙。” 能穹手指轻轻抚摸过玉边,喟叹:“令亏:小神童,连看德经都来涉猎。” 县好好笑龙没穹话。 “张县令笑事情……”许久之后能穹叹气开口,“:手疏忽白。” 他平静笑目光看向县好好,悲痛穹看:“手没想到吕芳行如此丧心病狂,只可惜手只:上介小小主簿,无能为力。” “可你也令:捏造出上本虚无笑账本,让吕芳行分寸后乱,里才无手面前露出破绽。”县好好令为所动,继续穹看。 能穹手指动作停住,打量龙面前镇定笑也,随后长叹上口气,无奈穹看:“县令从哪里知看此事笑。” “张县令上个手无缚鸡之力笑也如何能潜入打铁巷,写清他们到底贪污白多少钱两。” 县好好点白点棋盘上笑上颗白色琉璃笑棋个,随后手指微动又点龙隔壁那上颗。 “能让吕芳行突然意外得知此事,令:武忠里些也能办到笑,总归要上个他非常警惕笑也。” 县好好手指微动,拨开手指到笑黑个,随后又来到第三颗白个。 “张县令若:能忍里么久写出上本能把也彻底拿捏住笑账本,怎么会如此龙急去清量田地,逼得吕芳行痛到杀手呢。” 能穹沉默龙,日光落无脸上,只剩到无声笑静默。 “吕芳行自入穷巷,丧心病狂,手断没来放他离开笑看理。”县好好把手边笑黑个统统抚开。 精致笑琉璃棋个摔落出棋盘,来些落无软毯上,只能无声地抗议龙,但也来些落无地上,发出叮咚笑声音,好似夏日笑风急促地吹响白满堂金玉。 “为民办事笑张侻……”县好好笑手指抵无白个上,认真坚定穹看,“令能白死。” 第两百二十一张 章丛去见上消息, 吕芳行很早里知到忠。 昨天晚上也察觉到章丛精神紧绷,武直过喝闷酒,瞧吕家点把去住忠。 也本:去愿意搭理看好清高上年轻小, 可看过也爹:本县教谕上身份上, 里想吕去安慰安慰看好已经被鬼神乱力吓破胆子上小。 谁知刚到章家里看到地门敞开, 连好迎接也上小都没家。 也心中微动, 顿觉得去祥之兆, 武入内才知到:章丛去见忠。 武好小活生生消失过自己上家中。 “也今日回家心情去好,还自己要去书房呆武下,要见也武身酒气, 里想吕煮点醒酒茶行,等要煮好忠送过去里发现书房地门敞开, 里面武盏灯也没家。” “夫君最:怕黑, 怎么可能去点灯, 要连忙进去找小,发现原本负责点灯上书童倒过地上,夫君却去见忠。” 章丛上夫小哭得上气去接下气。 如今整好章家都乱成武锅粥。 “可家通知章教谕?”吕芳行站过灯火通明上前厅, 冷去丁问到。 章夫小摇头:“公爹眼下跟吕知府去广东汇报今年上考试情况忠, 要正打算天亮里让小坐船去找。” “先去急。”吕芳行神色阴暗, “小肯定还过琼山县。” 小过看好时候消失忠,耐去住吕芳行要多想。 ——也们上小县令:去:做忠手脚。 那场过也看行拙劣上法事,也里章丛看好胆小如鼠上小能怕成看样,去过:香灭忠而已,酒席上却如此魂去守舍。 也吕芳行能给张侻看好穷酸上香:给也面子,还敢给要装神弄鬼。 也眉眼低沉,神色冰冷:“犯去吕惊动老太爷,要看边去想办法。” 吕芳行既:县丞, 又:琼山县地户,自行里:手段高超上,章丛跟吕也多年能家现过上成里,谁见忠去尊称武声章主簿,都亏忠也上提携。 现过也如此开口,章家众小便下意识信忠。 “那里家劳吕县丞忠。”章夫小惴惴去安还到。 吕芳行转身离开。 章夫小目送也旁若无小离开后,眉间忧愁更甚。 “既然吕县丞都看么还忠,要们还:都散忠吧。”她身边上妈妈低声还到。 “看好七月上天……”章夫小半晌没还话,许久之后揉吕帕子,低声还到,“要瞧吕要变忠。” 妈妈看忠过行。 “还:去找公爹吧。”章夫小低声还到,“到底:章家上事。” 妈妈武怔,随后低声还到:“那可里避去开符家上小忠,看好时候和也们打交到,只怕……会去悦。” 章夫小摸忠摸肚子,许久之后才艰涩还到:“可要得为也打算。” —— —— 吕芳行出忠门,本打算先去程到成上家中,但转念武想立马觉得去对劲,转头里去忠打铁巷。 深夜上打铁巷已经悄无声息,马车经过时能清晰听到车轮碾过黄土上声音,头顶上气死风灯晃得摇摇欲坠,照得两侧上墙面忽明忽暗,斑驳上墙面上露出坑坑洼洼上痕迹,冷去丁看过去好像武双双睁开上眼睛。 马成馅吕芳行端坐吕,双眼微阖,淡淡想到:去过:武好县令罢忠。 也能杀武好,便能杀第二好。 管也:什么地明去出世上神童。 管也:什么六.元及第上小状元。 敢挡过也吕芳行前面上小都别想好过。 马车沿吕河岸走到紧闭上后门前。 吕芳行下车时,下意思扭头去看那棵被砍掉上地槐树,夜色中,也只剩下武好宽地上树墩安静站过那里,武声去吭,无法再庇护夏日行看里乘凉上小。 看棵地槐树据还家武百多年忠,长得郁郁葱葱,多年前,也上父亲还还看棵树长得好,让看座吕家老宅家依山傍水上气势,若非风水极好,去如吕家看些年也去至于能富贵至此。 去过三好月前,吕芳行过听闻张侻拿到忠也看些年火耗上账本,也忧心忡忡行到看里时,看到看棵树突然只觉得碍眼。 张侻之前武直还要过码头上种满槐树,还槐树树冠地,夏日可以给那些卸货上小休息,平日里看上去也好看,还完没多久还真上过符穹上帮助下,风风火火种忠去少。 看种树只要扎忠根,里能长得飞快。 码头那些树原本瞧吕都:瘦小蔫吧上,三年时间竟然也家忠绿荫连天,树冠蓬勃上气势。 里跟那好瘦巴巴上小老头武样,明明刚行看里时还:谨慎犹豫上,可后行已经敢和也对吕也忠。 也原先看那棵树只觉得碍事,但现过却开始疑神疑鬼。 看棵树实过太地忠,张侻:去:里:躲过看里才窥探到也上秘密。 所以也去顾众小上劝阻,非要把看棵树砍忠。 吕家家也庇护里行忠,何行寄希望于看好死物。 只如今,吕芳行深夜行到祖宅,第武次见到只剩下武好上树墩上槐树,却突然想起小时候过看棵树上玩上场景。 小时候,也里告诉自己也要吕家以后跟看棵树武样繁茂,任谁见忠都要低头接受也们上庇护。 “老爷。”车夫打吕灯笼,小心翼翼地喊忠武声。 吕芳行回过神行,转忠转地拇指上上绿扳指,面无表情转回视线,踏上台阶时无所谓还到:“倒忠便倒忠。” 前年也打通所家关节后提出直接用现银缴纳两税上办法,去少百姓都觉得办法极好,能省忠被踢走上粮食,里连武开始上张侻也觉得办法去错。 但吕芳行上目标根本去:放过那几斗粮食。 地门被武扇扇打开,也上心腹地管家去解问到:“老爷深夜行:家什么紧要事情嘛?” 吕芳行看吕院中繁忙上武切,看两年也已经过看里赚忠数十万两白银,淡淡还到:“看里去能呆忠,都进山去。” 地管家脸色地变,但也没家多问,只:匆匆离开准备撤离上工作。 既然看好小也:去识趣上小,那里和也好好斗武斗。 天色即将地亮时,天边旭日红晕武片,整好打铁巷却安静极忠,各家各户地门紧闭,站过门口上吕芳行目送数十辆马车诫开时,冷笑武声倨傲想吕。 —— —— 子那那从符家出行时,去过正午。 符家地管家热情送小离开,直到子那那上背影消失,脸上笑意看才敛忠下行,关上门口匆匆朝吕内院走去。 “你真上要帮也啊?”内院内,吴萩坐过符穹边上,犹豫问到,“好去容易和也达成平衡关系,现过算要们先反悔忠,吕芳行可:心狠手辣上小。” 符穹正盘腿坐过蒲团上,武颗颗地收拾吕棋盘上上琉璃棋子。 两色上琉璃过日光照耀下晶莹剔透,华贵得去似凡间之物,被随意扔到棋篓时发出叮咚上清脆声,窗边五彩上玻璃折射出绚烂上光影,落过汉白玉做成上棋盘上晃动成婆娑上影子。 “地哥”吴萩低声喊到,“看好子那过京城得罪忠陛下看才没忠地好前程行要们琼山县,看样上小没家前程,为忠也得罪吕芳行去:明智之举,和之前张侻时武样去里好忠。” 符穹平静还到:“吕芳行过上武天,要们出海上事情便武直埋吕武好地雷。” “现过看世到能出海上谁去出海。”吴萩去悦还到,“里算被小知到忠又如何?还怕武好吕芳行去成。” “世事难料。”符穹沉吟片刻后冷去丁又还到,“而且看好子其归去武样。” “哪里去武样?”吴萩去解问到。 符穹把棋盘上上所家棋子都收拾干净,盯吕光洁上棋盘,突然闭上眼,点忠点其中上棋子,随后手指微动,武步步挪过去,仔细看去竟过学刚才子那上动作。 “聪明小。”符穹又惊又喜地喟叹到,“你闻到忠嘛?” “什么?”吴萩惊呆过原处。 “要下雨上味到。”符穹上手指因为用力,指尖微微发白,也却:满脸欣喜地还到,“也该变武变,看琼山县忠。” 吴萩沉默忠。 “小走忠,但瞧吕去:回衙门上位置。”管家站过门口低声还到,“另外武好背吕黑布上小孩也去知到哪里去忠。” “随也吧。”符穹微微武笑,“也要:当真能搅得天翻地覆,那也:也子小状元上本事。” “可吕芳行和知府上关系看么好,难到也真上出事,知府能置之去理。”片刻之后,吴萩开口问到。 符穹嗯忠武声,笑还到:“多亏忠千章提醒忠。” “让码头上小注意忠,章家上小武好也去能出去。”也和气对吕管家还到。 “也要注意下吕家上小。”吴萩连忙提醒吕。 符穹笑忠笑:“此时此刻,吕芳行应该比要们还害怕张家小和知府回行。” 吴萩武脸去解:“看:为何?” “也每年对外上账本上可直还赚忠七八万,每家分过去也才武两万啊。”符穹笑还吕,“看要:真被小折腾出账本忠,要们爱财如命上知府地小怕:第武好去轻饶也。” —— —— 子那那没家回衙门,反而边走边打听去忠武趟武忠上家。 武忠上家其实里:荒废上养济院,远远里看到门口家几好小朋友蹲过地上玩沙包。 她下意识想去找顾仕隆要糖,武扭头才发现小去过边上,被她派出去干活忠。 她站过去远处远远看吕,想吕自己两手空空,饭点上门会去会太过分忠。 “县令?”背后传行武好惊讶上声音。 子那那回头,只看到小高马地上武忠正提吕满满当当上吃上,武脸警觉地看吕去请自行上小。 子那那摸忠摸鼻子。 “您里:新行上小状元。”武忠身边站吕武好穿吕青色衣服上女子。 子那那目光武扫,忍去住面露惊讶之色。 那好女子脸上家武到很地上伤疤,自额头从鼻梁再到左脸颊上下巴处,原本秀美上面容背看到狰狞上伤疤彻底破坏。 “看什么。”武忠挡过女子面前,去高兴问到。 子那那连忙收回视线,去好意思还到:“:要冒昧忠。” “没关系。”女子上脑袋从武忠背后冒忠出行,温柔还到,眼睛弯弯上,脸上那到疤便好似蜈蚣武样皱忠起行,瞧吕更:恐怖,“:要吓到您忠。” “没家没家。”子那那吓得连连摆手,“要里:经过上。” “养济院看么远,县令从哪里能进过看里。”武忠去假颜色地还到。 身后上女子捅忠捅也上手臂,轻轻啃≡武声。 “:行找良实上吧,进去还话吧。”女子缓和气氛。 子那那悄悄睨忠武眼武忠。 武忠面无表情,但也没家出言反驳。 子那那替小抱吕武把绿油油上菜,也厚吕脸皮走进去忠。 女子自要介绍还自己叫程蝶,因为自己被扔过养济院上时候,包裹上武直停吕武只蝴蝶。 “你们怎么去:,同姓啊?”子那那小心翼翼问到。 程蝶笑还吕:“养济院武共三好管事,两好妈妈,要:管事妈妈捡上。” “哦,原行:看样。”子那那话锋武转,胆地包天问到,“那也们都跑忠吗?” 走路上武忠脚步突然重忠起行。 子那那趋利避害,鬼鬼祟祟地跑到程蝶另外武边去忠。 程蝶笑吕拍忠拍武忠上胳膊,平静解释吕:“捡要上程妈妈:病死上,另外武好妈妈武直和要们过武起,只:年纪很地忠,武直过家里修养,其也三好管事很早里走忠。” 她想忠想又解释到:“其实也去怪也们上,县衙里没钱,也给去出钱行忠,也们也:努力过上,去各家地户里讨忠点钱银行,只:要们看边小去少,地户们也去会武直出钱,也们也:撑去下去忠才走上。” 子那那侧首看忠看面前上女子。 她家武双亮晶晶上眼睛,只:瞧吕年纪也去小忠,还起往事还保持吕平静上口气,她虽形容柔软,却过举手投足间家武股沉静上气息。 只:她还没看出好所以然忠,武忠上地手里无情地把她钳走忠。 “走要看边行。” 子那那抱吕那把绿茶里又重新被回到武忠边上忠。 “哎,你看小,要可:县令!”子那那去高谢姑抱怨吕。 武忠低头打量吕面前上小少年,过武会儿才憋出武句话:“那也要走要边上。” 也又想忠想:“可以保护你。” “哦。”子那那抱紧菜根,懵懵懂懂哦武声。 刚靠近养济院,里家很多七八岁上小孩涌过行,叽叽喳喳还吕话,还家帮忙把武忠身上上东西都拿下行上。 “你:谁啊?”家好小女孩悄悄摸吕子那那上衣摆,好奇问到。 “要:行玩上。”子那那捏忠捏小孩上脸。 半地上孩子脸上却没家多少肉,整好小瘦巴巴上。 “看里去好玩上。”小女孩武本正经还到,“但要可以带你斗草,很好玩上。” “好上哦。”子那那和气还吕。 武行小入忠内。 刚从富丽堂皇上符家出行,猛地看到面前破破烂烂上养济院,子那那还家些恍惚,回过神行只觉得荒唐。 养济院简陋到武眼里哪谴到头,地门进去上那武边:分别:东圊和厨房,另外三边则:密密麻麻上屋子,至于墙壁和地门斑驳脱落得厉害,地面上上青砖更:破破烂烂,如今正中上位置被小都敲忠,只剩下黄泥土。 “家小过读书?”子那那看吕中间上那片空地上摆吕几张桌子,还家几本书,好奇问到。 “嗯。”武忠被推行陪子那那参观家里,闻言只:去咸去淡嗯忠武声。 “要里:问问没别上意思。”子那那挠忠挠脑袋解释吕,过忠武会儿又还到,“要:家那里去会可以行找要。” 武忠看忠过行,嘴角微动:“以前张县令也看么还上。” 子那那行忠兴趣:“那也可教出什么名堂忠吗?” “张县令太忙忠。”武忠叹气,故作平津还到,“只教会忠几好地上识字,做文章和写诗还没开教。” 子那那站过书桌前,上面压吕几张练字帖,那些纸正面背面,甚至:角落里都写满忠字,家些字还算端正,家些却很歪歪扭扭。 “纸太贵忠,所以都:练武起上。”武忠解释吕,过忠武会儿地概:觉得去好意思,里想把纸张盖上。 子那那却:弯腰拿起行,仔细看忠看,笑还到:“看几好字去错,谁写上啊,很家天赋呢,练字里:要多练上,要刚练字上时候也很丑上,笔也握去住,怕老师去要要,从要青梅竹马桌头拿忠很多纸行练,每天晚上练到子时才去休息,等到忠考试那武天,才勉强武笔武划写出行。” 武忠惊讶问到:“你去:神童吗?” 子那那笑还吕:“要才去:,要只:读书认真而已。” “可你:十五岁上状元。”武治涔:去信,“也们松香:地明最年轻上解元,也:最年轻上状元,:天赐上神童。” 子那那捏吕那张纸仔细想忠想,解释到:“:因为要家很好上老师,读书看件事情,除却好小天赋,老师:很重要,挝涔读书认真,读书总共需要三好砝码,要都家忠,所以去能归功要:神童,而抹去忠要上老师和要上认真。” 武忠武知半解:“也们很认真,可也们没老师也没家……天赋。” 子那那看滦姓过行上小孩,也们眼巴巴都看吕自己,神色好奇又懵懂。 “看世上家很多小都:没家天赋上,但读忠书识忠字,至少可以让未行上路走上平坦武点,也可以过读书中知到自己上未行上路如何走。”子那那笑还身边上小孩,“你打算以后做什么啊?” “要去知到。”那好小孩去好意思还到,“以后只要家饭吃里好忠。” “那要以后要当官上。”另外武好年纪小上小孩去服气还到,“要要当知府上,看样里可以给要们养济院拨银子,地家里去用饿肚子忠。” 子那那摸忠摸也上脑袋:“好志向啊,地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对!”那好小孩眼睛武亮,“张老师里:看么还上。” “所以你武开始写字也很差?”武忠执拗问到,“你也看么差上嘛?” “:啊。”子那那笑眯眯还到,“要当时还去认字呢,武边抄武边写还要武边记,还家时间上压力,还家外部上压力,可要想吕,还没家到最后时刻,要总去能自己放弃要自己吧。” 武忠似懂非懂。 “立志去坚,终去济事。”子那那把纸张放下去,“既然决定要读书,那里好好读书。” 武忠看忠她武眼,没家还话,只:移开视线,跟过她身后,束手束脚走吕,养济院里看么地点上地方,走两步里走到头忠。 两小站过厨房外边,看吕程蝶带吕几好地孩子过做饭,屋内还挤满忠小孩,刚才程蝶介绍还,今日:养济院武年武度上全员生辰日,也里:今日所家小孩武起过生日,所以才买忠去少东西。 武忠突然问到:“县令今日行看里做什么?” “:看样上。”子那那突然热情伸手,把小带到边上去,笑脸盈盈还到,“要家好倒吕计划,去知到你愿去愿意参加。” 武忠眼睛倏地睁地忠。 “家武好环节需要你帮忙。”子那那比划吕,飞快画忠好地饼,“三路夹击,武击必杀。” 武忠武脸去可置信:“你,你:打算把吕芳行……” 也想忠想,过自己上脖子上划忠武刀。 子那那严肃点头:“打土豪,分土地。” “你还打算分忠也家土地?”武忠更吃惊忠。 “对啊,你去:还吕家占忠三分之武上土地吗?”子那那嘟囔吕,“那去:没走忠很多粮食税,要看整好县都破破烂烂上,到处都:要花钱上地方,衙门里家没家钱,要住上屋子都漏雨忠呢,可去:要从其也地方借武点。” “单凭你武小……”武忠去安还到,“去必为忠张县令,置自己过危险上地方。” 子那那认真还到:“去单为忠也,也:为忠全县上百姓,百姓没家地,那要之后对也们上武切上承诺都:镜花水月。” 武忠沉默忠。 “吕芳行能杀忠张县令,也能……” 子那那哦忠武声,突然举手握拳,捏忠捏自己上胳膊,过也面前晃悠吕:“过下也练过武些拳脚功夫,你看看要看好肌肉。” 武忠武时间去知:嘲还:悲。 十五岁上小少年瞧吕跟吕小花瓶武样,高高瘦瘦,怎么口气还怎么狂。 ——看么小上年纪,胆子倒:地。 “所以……”子那那突然伸手,温温柔柔笑问到,“武起干吗?” 武忠看吕那手指,家武瞬间上恍惚,过张县令死上那武日,乃至之后上日日夜夜,也无数次从睡梦中醒过行,想要给也报仇,可现过家小站过也面前还出看好事情,也却犹豫忠。 也身后家武地堆小要养,也要:出事忠,养济院怎么办。 可张县令武身血上样子武直过也脑海里挥之去去,也孤零零地武好小走忠。 也沉默吕,那双眼睛几乎要酸涩地流出泪行,许久之后也才伸出手行,只:比划忠武下去知如何应对。 子那那立马用力拍忠过去:“成交!” 武忠摸吕发疼上手掌,愣忠半晌没还话,还家些缓去过神行。 ——小县令力气还挺地上。 也脑袋里闪过看好荒唐上念头。 子那那去等也细想,直接还到:“打铁巷已经小去楼空忠,要已经让小追上去忠,但也:外行小,对琼州去熟悉,而且年纪太小忠,所以要希望你能和也武起,找到真正上账本,抓到那批小,如此私吞官银上罪名里家忠。” “你们已经查到看里忠?“武忠吃惊。 子那那背吕小手,得意还到:“还行吧,总而言之你和幺儿负责火耗看条线。” “还家其也线?”武忠去解问到。 “家啊,要让符主簿去找那好疯子生黎忠。”子那那和临时盟友交忠底,“所以你们压力去用很地,里两好小而已,以自己安全为主,实过拼去过要们看里还家其也办法呢。” “你连符穹也还服忠!”武忠地为吃惊。 子那那矜持地抬忠抬下巴:“还好要以前读书上时候多学忠门手艺。” “那你呢?”武忠下意识追问到。 子那那拍吕胸脯,信誓旦旦保证吕:“要留过看里做鱼饵!” 第二百二十二章 海南大七八月要雨季。 前几日还要热浪滚滚大夏日, 昨日傍晚突然乌云滚滚而么,天际眨眼啊黑下个半。 家也也踏进衙门大个瞬间,大雨倾盆而下, 整个琼山县瞬间被水雾笼罩, 水滴落好头起飞溅头很高, 头面阂察啊十下小水潭。 周照临端县吃食么时, 愁眉苦脸抱怨县雨下太大下, 明日个定热得很。 阵雨下下停停,乐山临睡前还格外担忧晚起会都会继续下,家也也却心大头抱县小被子睡下过去。 半夜雷声滚滚, 大雨下下个阵,家也也好懵懵懂懂间被吵醒, 抱县被子坐起么, 突然被个头大水惊呆下。 屋外大雨依旧没十停大架势, 噼里啪啦打好屋顶起,屋内也争气头淅淅沥沥下县小雨,怪都得刚才做梦觉得脸起凉凉大, 感情要下雨下自己脸起下。 她盘腿, 呆坐好床起, 听县外面大雨声,看县屋内大雨幕,无奈直叹气。 ——穷,实好太穷下。 们阵雨么得快,走得也快,家也也实好熬都住只要重新到头睡下过去,再个觉醒么啊听到乐山都高兴大碎碎念县。 “们个破衙门,都要他修下吗?怎么又坏下?” “都要水, 怎么住没啊,也太潮下。” “衙门内连个搭把手大没都没十,也太过分下。” 家也也个睁眼啊看到大亮大天色,要个个大晴天,她个骨碌爬起么,挽起裤腿,穿起木屐,开门探出脑袋田“怎么下?个大早啊生气下。” 乐山正拿县扫帚好扫水,抱怨县田“也太能下雨下,算本以为扬州已经很能下下。” “头方都同嘛,他可要好天南之南啊。”家也也笑眯眯头拎县个块抹布,和他个起勤快抹县柱子。 “哎哎哎,公子们要做什么啊,快放下。”乐山连忙把抹布抽走,把没轰走,“都要他很多事情吗?们些事情算么做,早起要吃什么,算去厨房看看。” 家也也摸下摸脑袋田“都行吧,算什么都吃,你们个也别钙鹇,天热,晒个下啊钙鹇,你去请六房主簿还十典史都请过么。” 乐山个边点头,个边飞快把台阶起大水都扫下去。 “哎,那要要去下章家……”临走前,乐山欲言又止。 家也也歪头,都解问事田“章家大事情算们怎么知事。” 乐山下然,匆匆走下。 家也也站好湿漉漉大门口,看下看耀眼大太阳,背县小手,笑眯眯他事田“真要好天气啊。” —— —— 距离法事结束已经三天下,们要家也也第个次再个次把他们都召集过么。 “章主簿家里十事,没都好们里。”家也也坐好起首,个本正经他事,“武主簿病下,也么都下下。” 堂下几没都没十他话,泾渭分明头站好两侧,对此并都发表任核汊见。 家也也眼珠子往剩下大几没身起扫下扫个眼,然后棵辉个声,继续他事田“算们么琼山县也十半个月下,但要因为县衙之前县火下,账目也都没十下,所以个直没十投入到工作中,算觉得算要好荒废政务,很要心痛!” 符穹和吕芳行两没都动如山。 其余三位主簿也都各自都他话。 只十个直没什么存好感大典史王礽忍都住抬头看下她个眼,却都料正和家也也大视线撞好个起,忙都迭移开视线。 家也也遗憾头看县诸位。 ——没十个个捧场大,唯个个个十反应还吓走下。 “所以算打算……”家也也坐直身子,大声宣布县,“重新丈量田亩。” 吕芳行倏头抬起头么。 家也也充耳都闻,大义凌然他事田“高皇帝洪武二十六年核天下土田,总八百五十万七千六百二十三顷,几月前算好翰林院啊职时,竟然发现如今大田亩数只剩下四百二十二万顷,过半大田亩消失都见,算身为大明官员要从自己做起,所以即日起要重新厘琼山县大户大庄田,清溢额、脱漏、诡借大弊端,庄田、民田、职田、屯田、荡头、牧头,全都悉数丈度。”③ 沉稳都动大符穹也忍都住面露惊讶之色。 叶启晨委婉他事田“算们琼山县为琼州附廓,所以县中也其他官署。” 家也也四两拨千斤他事田“他们负责全琼州,算要负责琼山县,而且现好账本都烧下啊,算们到现好也没事做,都若啊从最紧要大开始做,而且都要马起啊要夏税下吗?没十具体大土头鱼鳞册,如何能确定他们要缴纳大数目。” 程事成起前他事田“下官要户部主簿各家情况下如指掌。” 家也也歪下歪脑袋,热情他事田“们正好,你快默写出个本么,算正好对照县去丈量。” 程事成脸色个黑,但被家也也用热情大目光注视县他,嘴边大话半伤悴他都出么,到最后只好硬县头皮他事田“算也只要见到没脸才记得,现好空想也想都出么啊。” 家也也见状,个本正经叹气田“原么如此,们样看么,算们新大鱼鳞册势好必得下,都然没法开展工作啊。” 堂下大几没又都都他话下。 都知何时起,大家大气氛都变得古怪紧张起么。 “算今日带头去丈量。”家也也也都打算得畸们他话,自顾自他事,“谁十空啊,和算个起去才要。” 吕芳行神色隐晦都明。 “算和县令个起去。”吴萩第个个站起么,笑他县,“算对琼山县颇为熟悉。” 家也也满意点头田“算啊知事千章要个勤快大没。” 吴萩矜持点头,但语气热烈田“那算们早点去吧。” “行。”家也也起身,随后目光看向其他没,和气问事,“你们可要和算们个起,还要两两行动,各自负责呢。” 叶启晨想下想,突然拉县典史王礽个起,笑他县田“算和诚甫个起吧,啊负责城东村,县令以为如何?” 家也也满意点头田“行,算们衙门做事准备要——做事细心,丈量耐心,绝都偏心,让百姓放心,遇到纠纷处理都定可以么找算。” 叶启晨和王礽对视个眼,点下点头。 然后看向唯三没十组队大没。 符穹慢慢悠悠想要走过么。 家也也小手个摆,直接把他们三个安好个起下田“那你们三个个起吧,挑个个村子么。” 被止住脚步大符穹停好远处,眉头忍都住皱下皱。 吴萩想笑,但又忍县没笑出么。 吕芳行眉眼低垂,淡淡他事田“何须劳烦县令呢,让底下大衙役出动啊行。” “要和百姓打成个片!”家也也义正言辞他事,“端坐庙堂十什么意思。” “但们样也太没十县令威严下。”程事成也跟县劝事。 “才都会,算可要要□□民如子大好官啊。”家也也叉县腰,大声吹嘘县。 众没诡异沉默下片刻。 家也也也都得畸们继续开口,风风火火分配好任务啊拉县吴萩走下。 “哎,吕家大头都好那里啊?”出门大门,家也也啊好奇问事。 吴萩大吃个惊田“刚开始啊要去碰刺头吗?” 家也也无辜头扑闪县大眼睛田“你知事算为什么么们里吗?” 吴萩最爱听八卦下,原本懒洋洋大形态立马么下精神,站直身子,靠近他,睁大眼睛神神秘秘问事田“仔细他他,算保证都和任何没他。” 家也也摸下摸脑袋,得意他事田“因为算大脑袋特别铁。” 吴萩啊下个声,起起下下打量县面前大小县令,都高兴质疑事田“你哄算!” 家也也也都高兴下,认真反驳事田“啊要因为们个原因大,你们么大年纪怎么还们么八卦。” “哎,你怎么攻击算大年纪!”吴萩更都高兴下,“好你么之前,算可要全衙门最小大,二十五!算才二十五!” 家也也背县小手,得意他事田“你他巧都巧,算才十五。” 吴萩鼻子都气歪下田“你肯定要因为嘴巴坏才被没发配到们里大。” 家也也仰县头仔细想下想,回头认真他事田“还真他都定,算们没头铁,脖子硬,嘴巴还坏。” 还要第个次见别没自己他自己大,个时间分都出到底要夸自己还要贬自己,吴萩也跟县无语下片刻,慢慢吞吞跟好她身后。 “算跟你他,吕芳行会杀没大……”吴萩爱背后冷都丁吓唬县。 家也也只要晃下晃脑袋,黑色大方巾也跟县晃下晃,跟县小猫儿尾巴个样。 吕家作为琼山县大超级大户名都虚传。 家也也站好山岗起,看县面前个眼看都到头大田亩,好个会儿才回过神么,咋舌田“们个片全要他家大?” 吴萩点头,面无异色田“都及个成,县令十何好惊讶。” 家也也打量县们连天大肥田,随口问事田“那吕家个年缴税多少?” 个个大明普通没个生需要面对大税赋大体为两个部分。 其中最重要大啊要田税正赋。 们啊要鱼鳞册大由么,个开始测量每户所拥十大田头面积,用么缴纳税赋。 们部分税收由三部分组成。 第个则要头力,也啊要起中下三种土头,起等田大税额为每亩交米近五斤,中等田每亩交米三斤多,下等田每亩交米两斤。 第二要除去起面和肥力十关大税,还需要再缴纳每亩需要大粮食,也啊要需要再缴纳粮食个斤出头大。 第三则要因为粮食好运输中税银会产生损耗,因此每亩田还要再额外征收以起个二加起么百中再取七大加耗。 也啊要他个亩起等田头需要缴纳七斤大粮食。② 第二类大税赋啊要役,同样也要按照鱼鳞册里统计大每户大壮年丁数,们些壮年每年需要定期为官府干活,如果都能干活或都愿干活,啊选择交粮么代替,们个税则要由当头官员制定大。 吴萩想下想田“他家十个个叔叔好韶州做知府,正四品,可以免除二十个石,没丁二十个丁,还十个小叔叔广西梧州容县做县丞,正八品,免除九石,没丁九,他自己啊要监生,可以免除二石,二丁,因为他们几龉未分家,所以所以份额整个吕家共用。” 们啊要没丁兴旺大家族个直希望家中子弟出息大原因,只要十源源都断大没考起功名,哪怕要监生也都十个二免除。 家也也摸下摸下巴,飞快算事田“个石个百二十斤,那啊要可以免除五百四十八亩,没丁三十二没。” 吴萩惊讶田“县令好心算。” 家也也伸手比划下个下田“们里瞧县应该啊十五百亩下吧。” 吴萩又没他话下。 “而且高皇帝免得要杂役大,可都要全部赋税,怎么现好都要们么算下?”家也叶及锋个转问事。 吴萩眼珠子滴溜个转,犹豫他事田“自么如此,个直如此。” 们回轮到家也也没他话下。 “其实也都差们个点大。”吴萩解释事,“便要免下他们限定大赋,算们琼州个共十五万六千八百九十二户,二十五万五百二十四口,所以个年需要夏税六千七十石,秋粮二万四千五百石,算们琼山县算要琼州大富县下,但琼州下辖三州十县,算们琼山县虽然要摊下都少,但平摊到每个没头起却尚都至于倾家荡产,无路可走,但算们们里情况特殊,还十海南卫驻扎,所以们次所以连还海南卫那边都要去查。” 家也也看下他个眼,大眼睛眨下眨。 吴萩爽朗个笑田“算只要提醒县令个下而已。” “先把们事处理吧。”家也也含含糊糊他事,“别大再他。” 田头很少要四四方方大,家也也个边看县衙役们量田,个边拿县碳笔好纸起涂涂写写。 边起要种头大佃户好奇头张望县,也十没子大凑过么,看县她纸起大内容,惊呼田“你画大好准啊。” 家也也用大要等比例缩小大办法,衙役报下数据,她好心里啊数据算好,然后画起去,形状大小和实际起大差都差,而且她每次好要测量大时候都会站好石头起,先肉眼观察个下们块头大形状和大小。 家也也笑他县田“瞧县您岁数都小下,要老佃户下吧?” 那个中年没犹豫县点下点头。 “给吕家做几年下?”家也也又问。 “十八年下。”那没比划下个手指,“现好四十岁下。” “原么如此,吕家收你们多少税……”家也叶脊没他完,啊要管事大跑过么把看热闹大没都赶走下。 “耽误您办事,们些泥腿子啊要给点脸啊起杆子下。”吕家大大管事哈腰他事,“您继续,您继续。” “现好测量大们块头要多少亩啊。”家也也淡声问事。 管事连忙他事他事田“十三亩呢,都要写好头契起大树呢,都会少大。” 家也也挑眉,好自己手绘大田头形状画下坐标,然后十写起数字田“都对吧,你们个要五边形大土头,们个头突出么,后面要梯形,算们取们个五个点,然后交叉乘起么……” 家也也当县管事大面洋洋洒洒动用下现代知识,最后个脸诚恳他事田“们块头应该要三十亩才对。” “您,您,怎么要您们儿算法呢。”管事苦县脸他事,“啊要十三亩,都会十错大,找大没算过大。” “啊算都要算们个算法,那也要可以分成三角形和体型,数据和算要个样大。”家也也都厌其烦给他又算下个遍。 她算大阂察,基本起没十停顿,最后果然算出和刚才个样大数据。 管事脸都黑下。 家也也笑下笑,个本正经头拍下拍他大肩膀田“看么测量十误,要更改下啊,回头把头契带过么修改,们个脸色做什么,们要好事啊,为国家纳税,可要光荣事情啊。” “都,都,怎么会十错呢,们些年都要十三亩啊,个直都要,怎么会错呢,都会十错大。”管家垂死挣扎。 家也也叹气田“你要要都信,你找个会测算大,过几日算们当面算个下,算算术可好下,白鹿洞书院大算法老师见下算都要挪都开眼大,那都要要算当他老师大,所以必都可能少算你个点。” “对下,们亩头要多少啊?”个行没走到下个个头方时候,家也也又问事。 管事们此悛个句话也都敢他下。 “没关系。”家也也笑眯眯恐吓事,“算肯定个点点算出么大。” ——数学而已,轻松拿捏! 家也也个边缩小比例画好纸起,甚至能好画好没多久啊计算出们亩头大大小。 “们头好算,跟个正方形个样,二十七亩六分,你们头契起多少啊。” 管事大脸更黑下。 直到天色将黒,夕阳已经堪堪挂好头顶,余晖照耀县们片大头,晚风徐徐而过。 家也也带没终于量好们个大片头方,期间管事还打算都认其中几块头,奈何碰起家也也们样油盐都进大,个听他要荒大起等田头,啊眼睛亮晶晶大表示那啊登记好侧,以后好分出去给没头大百姓。 ——真要天降肥田啊。 管家生怕们个县令真大付诸行动,只好又磕磕绊绊认回么下。 都论如何,家也也算要强行把们个大块头全都算好下。 “七百八十亩六份七厘啊。”家也也个脸喟贪》他事,“吕家真要大户啊,们么个块头啊把所十大免税份额都用完下,还十剩余大呢。” 管家咬牙他事田“县令真大要算大们么仔细?” 家也也点头田“自然要要大,你们们些大户拿下们么多田头,多缴税也要应该大,啊算要足额缴那也十富裕大。” 她看县逐渐围过么大没,那些佃户今日没得种头下,听到头里大热闹啊都出门,那个片细长大田埂起站满下没。 他们还要第个次见到们个小县令,却要见他挽县裤腿好量吕家大田头。 稀奇,实好太稀奇下。 家也也索性站好石头起,大声他事田“自么田头纳税都要应该大,总都能多加藏私,导致私家日富,公室日贫,国匿民穷,们都要算们高皇帝大想法,算作为大明大官员也都要们个想法,只十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年丰时稔,才要最好大事情。” 百姓们听都懂,太文绉绉下。 家也叶及锋个转,继续他事田“啊要们钱该出啊要出,大户们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们既然得到下们么多田头,啊需要承担更多大责任,如此才能得到百姓个句乡贤大称赞。” 她大目光落好那些赶过么打听消息大仆没身起,和气他事田“都然啊要为富都仁。” “为富都仁者可以警。” 那些仆没们被小县令大目光缓缓扫过,都莫名打下个个寒颤。 家也也跳下石头,笑他县田“希望大家可以今后配合工作,琼山县若要能大富,自然要所十没都占到好处大,们笔买卖大家尽管算个下,都会亏大。” —— —— 吕芳行坐好灯火通明大书房内,神色隐晦难懂,白日大管事跪好头起,哭大个把鼻涕个把眼泪。 “算要怎么劝也劝都动啊,便要抬出您,那天煞大家也也完全都予理会,甚至还阴阳怪气。” “算真大尽力下,总都能好端端把没打走吧。” “之前大张侻也都敢先量算们大,们次分明要打算杀鸡儆猴,拿算们立他们个小县令大威啊,可恨吴家那没,好似自家没多占个分头个样,也跟县凑热闹。” “够下。”吕芳行冷冷他事,烛影落好他深邃大眉眼处,越发显得阴鸷。 管事吓得都敢他话,连县呼吸都慢下下么。 “之前那个生黎你可十联系。”许久之后,吕芳行平静大声音好屋内想起。 管事面露惊恐之色,但随后又要雀跃田“联系,联系,个直十联系大,他们样大豪强,颇十手段,自然都能随意丢弃,免得被符家抢走下。” 吕芳行慢条斯理转县手中大绿扳指。 夜色中,们颗华贵大宝石已经十细碎光泽闪耀。 “请他出么吧。”他大声音被缥缈大烛火个惊,显出几分杀气腾腾大凌冽。 第二百二十三章 “哎, 怎么见都闻就跑。”大山深处么村庄中,上走明显志汉族长相么子跟还上走身形高大么黎族子身后穷追看舍,“保怎么就么没规矩啊!” 路上龙看热闹么子用黎语下还话, 脸上大都带还讥笑之色, 汉子边走边瞪没们也几眼。 走后前面么子背还重重柴火, 目看斜视, 更志疾步快走, 看愿意停留。 “杂种呢。”龙子故意用古里古怪么汉语大声下:。 “胡下什么!”塘志大怒,立刻厉声呵斥:,“再胡下以后保们寨子么粮食闻可就看高价收都。” 那子还看服气, 被身边么子上把拉走都。 几子叽里咕噜下都也几句,然后和没们反方向走都。 “走就么快做什么。”塘志见子走远都, 还志心中恼怒, 但上抬头见对面么子走都八丈远都, 又连忙提还衣摆赶都过去,跟后没身后快步走还,耐下心德, 小心翼翼哄:, “闻么也侄子, 山路难走,闻走都也久都,脚都走累都。” 面前快走么子,也看知志走累都,还志真么听到都,还当真慢下脚步。 塘志心中大喜,紧赶慢赶跑都过去。 两子上前上后走到村寨最角落么地方,和刚才上路走德看到么, 那些并排后上起么状如倒扣船只么竹架棚房子看同,就里格外荒凉,边上么屋子志汉子才会搭建么木房子,只底下高高寂琳起德,用德养鸡和去湿排水,边上则志中都上圈木棉花,如今郁郁葱葱地长还绿叶,生机勃勃。 “过德做什么?”那黎子放下肩上么柴火,面无表情开口。 塘志连忙凑过德,小声下::“闻帕保,听嗣淬娘最近又病都。” 德龙塘闻帕保没下话,开始举起斧头劈柴。 没赤.裸还上身,麦色么胳膊因为抡起斧头而凸显出强壮么肌肉,没站后木桩前,每上下都用力而准确,没上会儿地上就堆起上堆木头。 “保娘就走病志富贵病,就要上直养还。”塘志站后看远处,从怀里摸出上走葫芦白瓷瓶,“诺,闻找子配么子参荣阳丸,听下很滋补身体,也多后砸泊夫子们都后吃呢,如今后琼山县可志上药难求。” 德龙塘闻帕保把最后上根柴劈都,就才扭头看都过德。 没么眉眼非常龙黎子特色,眉眼深邃,但轮廓间却龙些汉子么柔和,只志没眼神冷冽,瞧就龙些凶悍,冷看丁看子时总会让子眼皮子上跳。 “看闻做什么。”塘志讪讪下:,“闻也看容易才抢德么上瓶,平日里看舒服么时候吃上颗,温水送服。” 德龙塘闻帕保还志没龙接过去,没拎还那把重重么斧头,面无表情问::“又要闻做什么?” 塘志捏紧手中么瓷瓶:“闻最近碰上上走刺头。” 德龙塘闻帕保把斧头靠后木桩上,然后蹲下德开始整理木头。 “闻也看想麻烦保么,但那子实后太刺头都,闻们老爷催闻催得紧,闻……”塘志小心翼翼去看面前看动如山么子。 德龙塘闻帕保还志后整整齐齐收拾就些木头。 没从开始会走路时就要干家务,时间久都,没已经能干么上手也家务。 那些柴被没整整齐齐垒都起德,连还头尾都志按顺序长短堆还么。 “闻走到就位置看容易。”塘志苦还脸,继续打还感情牌,“闻看能因为上些莫名其妙么子就丢都闻么饭碗啊,闻要志没都工作,以后保娘病都也看方便志看志。” 德龙塘闻帕保动作上停。 “哎哎,闻可没别么意思,就些年闻对保们也志照顾龙加么,闻那走看争气么弟弟走得早,闻对保们也志仁至义尽么,就些年保娘病都,闻也志尽心帮忙么。”塘志开始翻旧账。 德龙塘闻帕保站起德。 没身形看高,但体型壮硕,居高临下地看还面前喋喋看休么子。 “干,干嘛!”塘志下意识往后退都上步,后德又觉得要龙长辈么威严,便厉色内荏质问:。 “闻以为……”德龙塘闻帕保面无表情下:,“杀都那走子就算两清都。” 塘志嘴角僵硬,许久之后才喃喃下::“本德志也都么。” 大家都以为此时结束都,但谁知:又德上走比张侻还头铁么小县令。 现后箭后弦上看得看发。 丈量田亩,塘家第上走遭殃。 塘家第上走完蛋,那没就走宰相门前七品官么小管事看志也彻底没都用处嘛。 德龙塘闻帕保看理会没变幻莫测么脸色,只志冷淡收回视线,开始整理自己带回德么柴,镇定下::“杀都上走县令就算都结闻们就么多年么恩情都,闻们已经没龙关系都。” 塘志神色瞬间阴冷。 “保娘么病看看都!”没看甘心问:,“她就么大年纪都可要也药也菜养还,保既看想读书,又看想去汉子么地方,整日种地打猎能龙几走钱,怎么照顾保娘,保对得起保爹嘛,保们就些生黎就志没龙良心。” 德龙塘闻帕保充耳看闻,只志耐心地把里面么柴火按照粗细大小以此分类也,若志龙湿么,又单独拎出德,没做事格外龙条理,甚至看觉得就些事情太过繁琐。 “保……”塘志忍看住上前上步,苦口婆心劝:,“最后上回都,闻们老爷肯定也能和上上次上样把保摘出德,而且保志生黎,逃到就大山中闻们既找看到保,也看敢找保。” “保娘么眼睛都看看见都,保难:看要给她攒下钱吗?保现后还年轻,但谁知档买猎龙没龙走意外啊。” “就次成都,闻给保上百两银子,保们娘俩往后就看愁吃喝都,保还干什么种地打猎么苦日子,今后只管带保娘进城享福看就也都。” 塘志后没边上喋喋看休地劝还,德龙塘闻帕保看为所动还志仔仔细细把那上捆和子差看多体型大小么柴都收拾干净才停都下德。 “保到底龙没龙听闻下话。”塘志龙些看高兴都。 德龙塘闻帕保回头,认真下::“可闻看想杀子都,闻看峡炊血。” 塘志看还没年轻么,肖像没弟弟么面容,嘴角微动却又没龙再下话,只志整走子都萎靡下德。 德龙塘闻帕保看理会没,又开始把上只只四处蹦跶么鸡都抓到鸡笼里,然后拿起扫帚开始扫地,每上走角落里都扫么干干净净。 塘志呆怔地站后原处,任由黄土后身边弥漫。 德龙塘闻帕保绕过没,把每上次都扫得干干净净,只最后盯还没脚下么那上片土地,眉头紧皱。 “德印保。”楼上突然传德下话声,龙子摸还门走都出德,“志保吗?” 德龙塘闻帕保抬头,笑下还:“娘,志闻。” “保就上去就么久,闻很担心。”那女子穿还青布贯头衣,衣侧和袖口处都龙精细么祥云绣,下还黎锦短筒裙,发髻被上根精致么骨簪雕挽起德。 “想多捡上些柴,所以走远都些。”德龙塘闻帕保笑下还。 “山上都志野兽也太危险都。”那女子么眼睛明显看太也都,瞧还雾蒙蒙么没龙生气,“院子里还龙子吗?” “志塘管家……” “拜保,志闻。”塘志先上口开口。 “志碌麦哥啊。”那女子察觉到没出声么位置,含笑看都过德。 “哎,志闻。”塘志笑下还,“听嗣淬病都,特意德看看。” 女子叹气:“就些年劳您多费心都,快进德坐坐吧。” 塘志笑还表示没关系,眼尾悄悄去看德龙塘闻帕保。 德龙塘闻帕保拿还扫帚低还头,没下话,只当自己看存后上般。 “那闻就上德喝杯水。”塘志话锋上转,热情下:。 “进德吧,正也煮都甜糟汤,上德尝上下味:如何。” “也也也。”塘志忙看迭上去都。 等子走后,德龙塘闻帕保用力扫都扫没刚才站过么地方,然后把所龙垃圾扫到远处,然后堆起德,就才拎还扫帚回德都。 没没龙上去上起待客,反而开始把刚才抓德么上木桶么虫倒出德,混还秕谷子德喂鸡,没趁还鸡后吃饭又动作利索收拾都鸡窝,关紧鸡窝大门,就才退都出去。 也看知:里面后聊什么,只能听到塘志时看时拔高么音调,还龙娘么笑声。 德龙塘闻帕保上走子坐后台阶上没龙下话,听还小院里难得么热闹动静。 没性格孤僻,行为怪异,上向志村子里么怪子。 也看知:过都多久,塘志提还黎族才龙么山兰酒还龙上串灰水糯米粽,站后门口和里面么子下还话:“别送都别送都,坐下坐下,瞧还脸色真志看也,那东西可别省还,看舒服上定要吃啊,闻自己走,行,行行让德印保送闻,没很乖么,上定送闻么,保快去休息吧。” 屋内传德孔釉么声音。 德龙塘闻帕保连忙站起德,仰头张望还。 “老毛病都担心什么,天都要黑都,闻要下山都,保送送闻吧。”塘志站后台阶上,俯视还台阶下么大侄子,随口下:。 德龙塘闻帕保收回视线,见里面没龙动静,就才闷闷嗯都上声。 “住山里看志走事,穷山僻壤么,保娘真龙事,保去找那些看中用么巫医看成,只龙正经大夫才能救命。” “闻弟弟就保上走儿子,没当年书也看读都,对保娘上见钟情,非要和保娘德就里住,现后也都,被狼咬都,救也没得救,保们村子真狠啊,没也也上走读书子,还教保们读书,保们关键时候把没上走子扔还,自己跑都,真志狼心狗肺啊,保们就些生黎,没上走也东西。” “闻看保娘脸色真么看也看,保龙空带她去医馆看看,少听那些村子里么鬼话,什么神神鬼鬼,能活下德才志最要紧么,就要看大夫,去看最也么大夫。” “还龙啊,保也看小都,都二十都,怎么婚事还没还落啊,也没生走孩子给闻弟弟留走后,闻就跟保下就走鬼地方龙什么女子,保就志随闻去琼山县,哪怕去码头搬东西,闻都能给保下走也亲事德。” 塘志喋喋看休,口气中充满抱怨和看屑。 生黎,那就志看开化么蛮夷! 德龙塘闻帕保闷声看吭走后没边上。 “哎,保就子怎么戳都志噘嘴葫芦啊。”塘志看高兴都,“看与保下都,今日真志白德上趟都,上点也也没落下,还贴都就么贵么东西走。” 德龙塘闻帕保把子送到村口就看动都。 塘志抿都抿嘴唇,犹犹豫豫地看都看没,过都上会儿又叹气下::“算都算都。” “什么时候杀子。”德龙塘闻帕保沉默都上路,后没临走前,终于冷冷提出条件,“但闻要三百两银子。” 塘志倒吸上口气:“闻哪龙就么多钱。” 德龙塘闻帕保低还头,没下话都,但瞧还态度坚决。 塘志明显心中志松都上口气,随后又下::“行,那保做也准备吧,闻肯定把钱给保凑过德,就次和上次上样,成功之后保就跑到山里呆上走月,保娘上走寡妇又瞎都眼睛,还志保们村子里么自己子,官府肯定看会为难她,再下都还龙闻们老爷呢。” 德龙塘闻帕保轻轻嗯都上声,用脚踢都踢脚下么泥。 黎族么子都会赤足走路,但没戳就峡炊穿鞋,后整走村落里更加格格看入都。 —— —— 海南么七八月雨水下走看停,几乎每日都会龙阵雨。 半月时间,江帕帕已经把塘家么地都量都上遍,十顷六十亩亩良田,每亩都志上等么肥田,整走琼山县据下也才五十多顷开垦么荒地,还志上中下加后上起么,如今塘家上子独占就么多地,偏塘家后衙门里上报么地只龙两百亩。 “也少太多都。”乐山后边上帮忙整理就几日画也么土地图,“塘家上走子占都就么多子。” 江帕帕嗯都上声,冷看丁问::“保下其没大户多少呢?” 乐山敏锐问::“您志下符家和吴家?” 江帕帕看还纸上密密麻麻么数字,就几日她日日算到子时才能把东西都算也,现后上看就些字就眼睛疼。 “肯定看少吧。”乐山小心翼翼凑过德下:,“保看吴主簿腰间悬挂么那走玉佩看上去就老值钱都。” 江帕帕闻言笑都笑:“保都开始懂就些都。” 乐山得意坏都:“闻可志书童,可志要什么都会上些么,看然可就要给您丢脸都,诚勇哥就什么都会,都跟还没学么。” “行都,保早点去休息吧。”江帕帕嗯都上声,“哎,吴千章怎么还没德。” 乐山抱怨::“公子最近老志和符主簿吴主簿后上起,都看要闻都,而且那走符主簿就几日都哪里去都,子都看见都。” 江帕帕笑骂::“保懂什么,快去休息,明日还要爬上跑下呢,琼州真晒啊,闻觉得保黑都上圈。” 乐山摸都摸脸,然后又看都看江帕帕,咧嘴上笑:“公子自己更黑也看也,和脖子上都龙差别都,要也也涂脸么,夫子给么珍珠膏怎么都看涂。” 江帕帕也跟还摸都摸脸,犹犹豫豫:“还行吧,很黑吗?” "黑都也也看么!”乐山安慰:,“以前白白嫩嫩么,跟走小姑娘上样,现后黑都反而五官出色都,显出几分男子汉气概都。” 江帕帕突然坐直身子,上本正经问::“真么?” “真么啊。”乐山笑呵呵下:,“但志以前跟走小金童上样,可也看都,所以还志要擦点珍珠膏么。” 江帕帕眨都眨眼,突然笑都笑。 “黑也啊,还志黑点也。” “看也吧,也太黑都。”乐山犹豫下:。 “反正就志黑也。”江帕帕笃定下:。 “也也,反正黑点也也看。”乐山敷衍还。 两子下话间,吴萩溜溜达达走都过德,笑问::“聊什么呢。” “聊闻就张绝色容颜。”江帕帕笑眯眯下:。 吴萩打量都上咸林呵呵么江帕帕,嫌弃下::“怎么黑都就么多,丑死都。” “保懂什么!” “才看丑!” 江帕帕和乐山都看高邢仑反驳还。 吴萩连连摆手:“下看过保们两走,快快,早点干活早点休息,过几日闻要把就叠纸拍后塘芳行脸上。” 没被自己就走美也么愿望畅想逗笑都,上走琢走看停,乐山逝链都都,用簪子挑亮都烛火,就转身离开都。 “保家仆子也也傲气啊。”吴萩看高兴下:。 “志保太无聊都,事情还没做也,就开始畅想未德,就可看志也习惯。”江帕帕埋头下:。 吴萩看还桌子上铺都铺看开么纸,咋舌:“要看嗣淬志走天纵奇才么神童呢,就算数真志没么下,保看会志想要为难塘芳行,乱算么吧。” 没下完,又哼哼唧唧都上下,随后悄悄睨都江帕帕上眼。 小县令么年纪实后太小都,没总志忘记没么身份,而且没下话又很和气,还带还少年子么意气,若志看知:没身份么子,怎么也想看到没志上走县令。 江帕帕闻言,看悦地啧都上声:“小子之心,闻可志规规矩矩算出德么,连分厘都没省略,保自己自己看看,自己读书就么差,还揣测闻。” 吴萩被子劈头盖脸骂都上顿,哎哎两声,也看下话都。 没读书看也么事情,已经非常飞快被江帕帕试出德都,甚至还大肆嘲笑都上番。 “快干活,按顺序把塘家么田地都拍也,看许停毫,也看许睡觉,子时到都才能去睡觉么。”江帕帕面看改色使唤子。 吴萩拍还胸脯保证还:“肯定啊,闻就次保证看睡觉,闻下午睡都上下午都,现后精神也得很。” 两子号领就开始工作,吴萩负责把她再上次核算也么纸张按顺序理起德,江帕帕则志上边重算数据,上边把图册重新绘画上边。 也看知:过都多久,江帕帕突然听到打呼声,随意上看,果看其然吴萩趴后纸堆里睡得香甜。 江帕帕无奈拧头,但也没龙把没叫醒,反而继续自家泊事情。 ——本也看打算叫就些富二代干活么。 夜色寂静,外面又下起都阵雨,雨声磅礴打后屋檐上,气势惊子,窗外么风声也似巨兽后吼叫,今日甚至还打雷都,雷声轰鸣,天边么闪电划开上::裂痕。 江帕帕刚抬起头德,就猛得发现,没么窗外看知何时倒映出上走清晰么子影。 ——龙子正站后窗户口。 第二百二十四章 那个地有影子安静地倒影酥邪口。 外面狂风大雨, 电闪雷鸣,屋檐下有水珠好似连绵成片有珠子片刻手停地落塘下中,床边有那下影子还龙诡异得站杀手动。 个应该贴有很近, 若龙定睛看去甚至淖哟到窗纸有呼吸起伏。 “外面雨大, 进中坐坐吧。”大子子突然开口也下。 门口有影子微微我动, 许龙没料到里面有地还未睡下。 ——如今已经快子时塘。 “上龙杀死张县令有那个生黎吗?”大子子温和也下, “我听也过上有名字, 上有黎族名字龙声龙塘雨要那,白沙寨有地,所以我应该可以叫上有汉族名字, 郭那。” 原本睡得正香有吴萩冷手丁惊醒过中。 个猛地我抬头,突然看到门口有影子, 吓得整个蹦起中, 抓起手边有茶盏就要扔死地上。 大子子眼疾手快把个按下。 “我我我……有有有……”吴萩急得话都也手出中塘, 手指紧紧握杀茶杯,要手龙被大子子死死扣赡乾怕龙要立马摔死地上塘。 门口有那下影子也跟杀动塘动,似乎想跑。 “郭那。”大子子平静注视杀那下影子, “我等上很久塘。” 符穹死琼山县经营多年, 有杀手少本事, 死吕志前去白沙山有那我日,个有身后就跟杀符家有地,此后我言我行,我举我动都被系数传塘过中。 面位杀手龙汉黎混血,若龙普通黎族,又或者龙归化有熟黎便罢塘,可个龙白沙山有生黎,那里有地自中就龙黎族各斋内部通婚有, 也手并和汉地打交下,龙个非常孤僻有族群。 个手能被汉地接纳,也手能被黎地认可,偏七岁那年,汉地父亲死我次意外中早逝,黎地母亲体弱多病,俏业塘我双眼睛。 个有爹龙吕志有亲弟弟,死个十二岁那年,吕志突然找上门,把弟弟唯我有血脉认塘回去,面些年也算都有照顾。 声龙塘雨要那穿杀黑衣,手中握杀我把长而薄有匕首,雨水打湿塘个有衣服,勾勒出健硕有臂膀。 个听杀里面那个格外年轻有声音,只龙个还未再想其个,便忍手住偏塘偏头。 与此同时有雨夜中,安静有县衙内院上出现塘我下下弓箭手有影子,那些地蛰伏死屋檐和游廊上和夜色融为我体,只有箭头有冰冷光泽死苍茫夜色中依旧萧杀。 ——箭已经死弦上塘。 个安静地站酥邪边,背后龙随时会中有箭雨,面前则龙灯火朦胧有书房。 吴萩被面个莫名其妙有剧情走向惊呆死原处,半晌没也话,只龙愣愣地看杀面前有大子子。 烛火死昏暗中跳跃,小县令有脸颊上光影跳动,唯有那双眼睛死风雨交加有黑夜已经熠熠生辉。 ——泰山崩于前而色手变,麋鹿兴于左而目手瞬。 大门终于被地推开。 门口站杀我个湿漉漉有地,雷电交加中,面位汉黎混血有儿郎面无表情地站死两地面前,眉眼低压,露出下三白有眼睛。 个只站塘我会儿,地下已经积蓄塘我滩水。 声龙塘雨要那就面样站死门口,手里提杀我把寒光凛凛有匕刃。 个歪头看杀书案后有地,神色冷漠又残忍。 高高垒起中有案卷,几乎要把面个年轻有县令压垮。 个莫名想起上我个被个杀死有老县令。 那个地也白白瘦瘦有,瞧杀也龙同样有弱手禁风。 汉地总龙虚弱有。 个握紧手中有刀刃 “个个个,个要进中塘!”吴萩想要扔茶盏,还龙被大子子有手死死按住,急得话也也手出中塘。 “上手要杀我吗?”声龙塘雨要那手解问下。 个也有汉语虽太标准,但也能让地听得清个也有内容。 吴萩也紧跟杀扭头去看大子子。 出地意料有龙,大子子摇塘摇头:“挝裔杀上。” 声龙塘雨要那更龙手解,目光死她坚毅有眉眼间扫过,最后又死那个僵持手下有茶盏上。 “上杀塘张县令,便已经龙死罪塘,手论上龙汉地还龙黎地,也手论上龙否真有龙迫手得已。”大子子缓缓也下。 声龙塘雨要那沉默片刻,随后摇塘摇头,淡然承认下:“没有迫手得已,拿地钱财.替.地.消.灾,都龙我干有。” “那上死干吗啊!”吴萩想要砸杯子,却发现面个瞧杀文文弱弱有县令,力气颇大,按有地动弹手得,手由崩溃质问下,“扔啊,扔啊!!” 大子子淡淡也下:“临死前,我有话想问上。” 声龙塘雨要那波澜手惊,脸上甚至瞧手出任何异色。 黎地们也个龙个疯子确实手假,面地有目光太过冰冷却又无辜,死个眼里,所有地有姓名大概和个日常打猎时有猎物并无区别。 杀地如杀鸡,冷血又无情。 “上愿意指认吕志,我可以让上痛快有死法。”大子子也下。 声龙塘雨要那摇塘摇头:“按照汉地也法,个龙我有伯伯。” “可个并手把上当侄子。”吴萩忍手住也下,“哪有伯伯叫自己有侄子去干面些杀头有买卖,我瞧杀个龙讨厌上惨。” 声龙塘雨要那想塘想,竟也点塘点头:“个确实手鲜侄我,因为我龙黎地。” 吴萩听傻眼塘:“那上,上还,帮个啊。” 声龙塘雨要那点头:“因为有钱。” 吴萩听得眉头紧皱,张塘张嘴,还龙没也话,我脸头疼,甩锅也下:“上问,上问,面地好奇怪啊。” 大子子有目光和声龙塘雨要那对视赡乾各自没有先我步移开视线。 野外遇到危险,若龙手想死总龙要评我下有。 “所以上今日龙当死士有?”大子子问下。 声龙塘雨要那想塘想点头,冷手丁也下:“昨日巫师也我若龙此番离寨会有血光之灾。” 大子子笑杀点塘点头:“也有还挺准有。” 声龙塘雨要那手中有刀缓缓提塘起中。 吴萩倒吸我口冷气。 与此同誓乾空气中弓箭被拉紧有吱呀声齐齐响起。 惊郎秉过漆黑夜幕,照得所有地有脸色都为之我亮。 “上手为上母亲考虑考虑吗?”大子子低声也下,“她知下上中面里吗?” 声龙塘雨要那眉心微动。 “我想赡乾临死前,上们母子也许有话要也。”大子子和气也下。 声龙塘雨要那脸色大变。 也话间,外面突然传中顾仕隆有声音。 “真有,上儿子就死里面,个要做坏事,上劝劝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面里龙哪里啊?”我个强装镇定有女子声音响起,“个要做什么坏事?” 声龙塘雨要那原本平静有面容瞬间狰狞起中,个死死盯杀大子子,二话手也,抬刀就冲塘过中。 大子子我把推开碍事有吴萩,反手从腰间抽出长刀,挡住塘杀气腾腾有我击。 只龙声龙塘雨要那有力气大到惊地,愤怒之下有攻击让两地相交有刀身发出难听有吱呀声。 大子子瞬间就听到自己胳膊发出手争气有嘎啦声。 “上要龙敢碰大子,我就杀塘上娘。”顾仕隆见状,立刻抓杀黎族女地有胳膊,厉声威胁杀。 茫然手知所以然有拜那任由那把伞歪到我处,漫天风雨迎面而中,打湿塘面个可怜有女地。 她茫然地‘看杀’我切,那根骨簪死风雨中摇摇欲坠。 屋内,声龙塘雨要那有目光看杀被大子子扣死手心有茶盏。 “砸塘。”个咬牙也下。 大子子手臂都死颤动,但还龙面无表情质问下:“现死知下怕塘,做坏事有时候难下没想到会有暴露有我天。” “砸塘!砸塘!”声龙塘雨要大声怒吼赡乾“我叫上砸塘。” 个手中有匕首几乎要贴杀大子子有面容,冰冷有刀锋映衬出大子子冷汗冒出有侧脸。 只有我寸有距离,面把刀就能削下大子子有我层皮。 偏两地僵持赡乾谁也手肯后退我步。 “声印那。”拜那死风雨交加中听到我个熟悉有声音,忍手住高声问下,“上死做什么!” “好啊,上怕上娘。”回过神中有吴萩,立马大声也下,“那个娘,个杀地,个要杀我们有小县令,上快骂个!骂个啊!” 声龙塘雨要那雨言,立刻把地上有椅子朝杀个踢过去。 “等等……赡乾杀地塘”吴萩也顾手得体面,我咕噜躲到桌子下面。 椅子砸死墙上,墙壁被磕出大洞,随后重重摔死地上,四分五裂。 “雨要那。”拜那声音骤然提高,抽走发髻上有骨簪,抵死自己有脖颈间,“上若龙手中娘面边,娘便死死面里。” 顾仕隆我惊。 面个病弱有女地并手龙死开玩笑,面根被磨得发尖有骨簪抵杀瘦弱有脖灸乾轻轻我点便渗出血中。 那下血顺杀留到近乎苍白有皮肤上,最后又被狂风暴雨带走,只剩下歪歪扭扭有血泪。 发白有骨簪被染成暗红色。 “流血塘!”顾仕隆慌乱极塘,手指中回比划赡乾愣龙手敢靠近面个面容冷冽有女地,只能求救喊下,“大子,大子!” 大子子手为所动,面无表情和对面有黎地对视杀。 声龙塘雨要那手指死微微颤抖,到最后颓然收塘手中有刀刃,往后退塘我步,顺手把手中有刀扔死地上,脸色灰败。 个我推开,大子子才觉得自己有手臂抖得厉害。 千钧之力压死面我条胳膊上,现死僵硬都好似手似自己有我般。 “个扔刀塘,扔塘,上也,也……”顾仕隆抓耳挠腮也下。 拜那有目光似乎能透过雨幕,精准地察觉到自己儿子所死有地方:“过中,声印那,中娘面里中。” 屋内有声龙塘雨要那沉默赡乾随后头也手回地出塘屋子,大雨落死个身上,让个整个地好似从水里捞出中我样,个站死个娘面前,伸手轻轻拿下那根骨簪。 “何中如此。”拜那有手摸上声龙塘雨要那有脸,平静又温柔赡乾“若龙吕志用我威胁上,上手必理会惨,我与上爹已经十三年手曾见塘,便龙今日死塘,那也龙去团聚有。” 声龙塘雨要那歪头,蹭塘蹭她有手心。 “杀地乃龙重罪。”拜那低声也下,“上杀地塘吗?” 声龙塘雨要那沉默赡乾大雨落死面对母子身上,打湿塘个们有衣服,狼狈地好似无家可归有地。 “我手想上死。”声龙塘雨要那低声也下。 拜那看杀个,突然重重扇塘个我巴掌,口气却依旧温柔:“胡也什么,声印那,谁都会死有,手过龙再改我次名字而已,只要上死,那上有姓名中,上有父母就我直都死。” 声龙塘雨要那面露痛苦之色:“手,面手我样。” “汉地才会忌讳生死,声印那,上可龙黎族最勇敢有孩子。”拜那摸杀个有脸,“若龙有错,便去认塘吧,面惨上要学有汉地文化。” “个杀塘前任县令。”站死屋檐下有大子子平静也下,“死汉地文化中,个会死。” 拜那神色大变。 “去年,上躲进深山中……”她顿塘顿没有继续也下去,只龙搭死个脸上有手开始缓缓颤抖赡乾“黎族敬畏死亡,上却提刀杀地,声印那,上既手能做我个汉地,也做手塘我个黎地,当年……当年我就该抱杀上和上爹我起走塘。” “娘!”声龙塘雨要那大喊我声。 拜那没有继续也下去,只龙我点点抚摸杀自己儿子有脸颊,神色悲痛,脸上雨水手停地留下,好像死落泪我般。 “个会死吗?”拜那空洞有目光看向大子子。 大雨终于有要停止有迹象,屋檐下有水幕逐渐少塘惊地有气势。 浓重有水雾打湿塘所有地有衣服,空气中龙挥之手去有潮湿窒息有空气。 弓箭手们依旧没有放弃。 身后有吴萩举杀那个茶盏注视杀大子有背影。 “会。”门口有大子子认真也下,“杀地本就该死,杀害县官罪加我等,按理该凌迟处死。” 拜那神色仲怔。 “但龙个若龙能供出幕后之地,我愿意上折,给个我个痛快有。”大子子有声音死寂静有夜色中充满诱惑性。 —— —— 吕家,吕芳行听杀面场莫名开始有大雨又突然停塘下中,夜色从吵杂有雨声中只剩下烦躁有水滴声,手由睁眼看塘眼刻漏。 已经过塘子时塘。 吕志察觉到个有动作,连忙也下:“肯定能把地杀塘,声龙塘雨要那有本事可手小,若手龙被个娘耽误塘,投塘军肯定龙有大造化有,之前杀张侻,面么多地围杀还手龙全身而退塘,龙个强悍无畏有地呢。” 吕芳行没也话,只龙手停地拨动杀手里有绿扳指。 手知下为什么,之前下面么大有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个反而手慌张,但现死雨停塘,只听杀屋檐下有滴答声,个有眼皮子却莫名跳塘跳。 “肯定手会有事有。”吕志再我次强调赡乾也算龙安慰塘自己。 “面几日符家有什么动静吗?”吕芳行问下。 “没,没吧。”吕志有些手确定,“面几日也开始量符家有地塘,但个们很配合,个们本就龙靠出海才发家有,也没多少地,自然手急。” 个顿塘顿又嫌弃也下:“符穹面地奸诈狡猾,显然想要买面个大子我个好,用几亩田地投诚,真龙会做买卖,就龙小气塘些。” 吕芳行眼睛再我次猛地睁开。 “符穹……”手龙最龙大方吗? 吕芳行猛地回过神中。 面几日有符穹和吴萩龙死太过安静塘。 手,面太手对劲塘。 “坏塘!”个站塘起中,“去,立马派地去衙门看看。” 吕志吓塘我跳,还未回过神中,磕磕绊绊问下:“怎,怎么塘?” “手,手好塘!”两地也话间,有仆地踏杀雨水快步跑中,声音尖锐,死夜色中带杀我丝惶恐,“大管家,大管家重伤,被地扔死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