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浊》 第一章 扫雪下山 此间长无别处夏,雪照城山玉指寒,一夜杨花凉到梦。 摘摘拣拣得来的句子,用在这初雪城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别处的四月再不济也已然山花烂漫,而这初雪城山竟依然覆着一层厚厚积雪。 不过自两年前起,起得晚的学子登山,可就瞧不见晨曦暖阳照下那颇有些晶莹的“玉阶”了。 三字塔门户又被推开,刘景浊一如既往拿起扫帚出门。只不过这次与往常不同,年轻人不是下山后扫雪上山,而是自山巅那座三字塔往初雪城中扫去。 三字塔下方有一棵梅树,几近干枯,是两年前刘景浊带来栖客山的。两年来风雪不止,梅花也从未开过。 年轻人伸手摸了摸树干,微笑道“我走了,山长会照顾好你的。我希望等我再回栖客山时,你又成了那个偷人家果子吃的捣蛋鬼。只要我在,迟早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家的。” 扫帚声响惊起一片山雀,叽叽喳喳声中,山上灯火一户接一户陆续亮起。此刻天色尚未放亮,若是自远处观这城中栖客山,其实也有些天上星辰落人间的意思,只是相比真正的天上星,肉眼看去,这人间灯火,总是显得黯淡了些。 有人扫雪下山,自然有人明白,栖居山中的远游之人要回乡了 一路下山,有不少学子正在登山,许多人住在城中的高门子弟这是头一次见着山路有雪。 那些个学子瞧见身着单薄青衫的年轻人都会停步,恭恭敬敬作揖,而年轻人也会作揖回礼。 事实上这些个连扫雪两年、除却早晨出门扫雪之外再不现身的年轻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们也不知为何,就是由衷敬佩这个扫雪人。 不多久便快要到山脚,终于有个儒生装束的女学子没忍住开口问“先生今日怎么是扫雪下山?” 栖客山学子,对这个扫雪人的称呼,大半都是先生。 以往也有不少少年少女搭茬儿,可刘景浊从未答话,今个儿年轻人却轻声答复了一句。 “离乡太久,想家了,今个儿就走了。” 女子作揖道“先生一路平安。” 刘景浊点点头,继续埋头扫雪。 等到第一抹阳光洒落栖客山东头儿,年轻人这才到了山脚。 山脚有个三间四柱冲天牌坊,老旧无比却别有一番韵味。上挂一副不甚对仗工整的楹联,此便是栖客山书院的门户。 刘景浊将扫把放去门房处,双手拢袖,抬头看了看。 “山中无雅客,皆是俗世人。” 门房窗户缓缓推开,有个老者睡眼惺忪,撇着嘴说道“走就走,烦我作甚?难不成老头子还得给你点一挂炮仗送你?” 这老人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两把剑抛给刘景浊,一把八棱玄铁剑,一把雷击枣木剑。 老者揉了揉眼睛,撇嘴道“一年前有个叫余恬的人拿来的,说是你的佩剑。” 年轻人咧嘴一笑,轻声道“杨前辈,就没想过占为己有?” 老者板着脸,又丢出来一枚玉佩,正砸在刘景浊脸上。 “去你娘的!赶紧滚!不就是两把仙剑,老头子没见过?” 年轻人叹了一口气,缓缓背好剑,转身对着栖客山深深一躬,随后转身就走。 老人回到屋里,高喊道“三年山巅客,两年扫雪人,少年已非少年,锐气依旧否?” 刘景浊并未停步,只是高声答道“上山登楼,从前上站在旁人肩头,此后是自己。少年依旧,落剑依然干脆。” 老人笑道“狗日的,以后别来了。” 刘景浊撇撇嘴,“扯淡!求我也不来。” 年轻人渐行渐远,直到身影模糊,门房处落下一个中年儒士。 杨姓老者轻声道“山长,他现在可不是剑指人间最高处的小混蛋了,不过拼光的一身白得的修为,我觉得并不是白白丢了。” 中年人沉默片刻,开口道“前辈,我担心的不是钉在天门之上的那位人间剑客,也不是担心以他的境界回不去中土。我担心的是,刘景浊再回中土青椋山,看到那番景象,会不会道心失守。” 杨老头摇摇头,轻声道“自囚三字塔两年,可不是睡了大觉了。” 老人推门走出,将扫把放在门口,忽然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等他靠着自己重新踏入登楼境时,中土那座青椋山会在废墟当中拔起一座崭新宗门?别忘了,他还有个景炀皇子的身份,我觉得只要他愿意,景炀皇帝非他莫属。” 中年人微微一笑,摇头道“他要是愿意老老实实当一国皇帝就好喽!你看余恬跟刘景浊,哪个像是愿意当皇帝的?” 可问题是,一旦有人发现,五年前那座被瓜分殆尽的青椋山尚有传人在世,且这人还是曾在归墟战场惊鸿一现,一人两剑凿沉三艘渡船斩妖无数的家伙,那些个蚕食青椋山的人,会这么坐以待毙? 杨老头微笑道“山长在想什么?” 中年人叹气道“前辈,要是调换位置,且你也在他这个年龄,你会怎样?” 老人撇撇嘴,“只会落剑更狠。” …… 斗寒洲虽然地处北境,可如同初雪一般的地方,那也是再也寻不到的。 离开初雪城后,虽然天气依旧有些寒凉,不过却是已经没有夜夜飞雪的奇景了。 天下九洲,斗寒洲位居极北,独长冬。离洲极南,独长夏。 斗寒洲虽是极北,却不是正北,反而是在西北方向。 而刘景浊返回中土,要先过一洲即一国的神鹿洲,随后还要过天底下唯一允许妖族开宗立派的浮屠洲,这才能到。 因为斗寒洲并无开辟直达中土的航线 此间距离,弯弯绕少说也要千万里之遥,凡人穷其十世也难走到。 一艘自斗寒洲北境往南的渡船落在破烂山雨牛渡口,乘客或是御风飞走,或是祭出飞舟远去,各种下船法子五花八门。 唯独有个白衣背剑、头发半披半束、别着青玉簪的年轻人,他等到渡船放下阶梯后才缓步下船。 往神鹿洲方向去的渡船,最早的也得等上三日,刘景浊只好先买了船票,然后去渡口寻了一间客栈。 仙家渡口,人间码头,二者皆是渡人所在,有摆摊兜售杂物之人,那是在所难免的。更何况这雨牛渡口,俨然是一座城池模样。 进屋之后,刘景浊心念一动,背后两把剑自行出鞘,顷刻间就结成一座隔绝剑阵。 刘景浊取出杨老头给的玉牌,沉默良久,自言自语道“老头子,我把你一身修为败光了,要中土重新拔起一座宗门,可能要等等。” 收拾一番之后,刘景浊盘膝床头,开始打坐炼气。 三日时间,眨眼就到了。 刚刚结束修炼的刘景浊猛然攥紧玉佩,挥手撤回剑阵,随即眉头舒展开来。 一道黑衣身影片刻出现屋内,刘景浊咋舌道“你姚放牛是狗鼻子啊?” 黑衣青年板着脸骂道“滚你娘的,什么时候来的?来了也不直接上山?还有,就不知道把你那柄山水桥的剑气压着些,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啊?” 两剑结阵之时,姚放牛便察觉到了,只不过当时正在闭关的紧要关头,今日一出关就立马来这儿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将手中玉牌丢去桌上,摊手道“有心无力。” 姚放牛皱起眉头,沉声道“你这跌境也太吓人了吧?拢共几重境界,你连跌六境?” 刘景浊拿起玉牌,轻声道“看笑话来了?我好歹还有个归元气的武道境界,等闲元婴杀不了我的,放心吧。” 两人同时开口。 刘景浊说道“徐老前辈是不是走了?” 姚放牛则是说道“你准备去哪儿?” 两人同时沉默,片刻后姚放牛说道“师傅伤势太重,没法子的。他到临走前还拉着我说,欠你一条命,要破烂山记着。” 那个一身侠肝义胆的老前辈,终究还是去了。 刘景浊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如实说道“我本名刘景浊,中土青椋山唯一剩下的人。” 刘景浊开口之际,姚放牛急忙调转护山大阵笼罩住了雨牛渡口,一瞬间整座渡口与外界断绝联系,大把修士顿时慌了神。 姚放牛擦了擦额头汗水,气极骂道“你大爷!这种事能随随便便说的吗?” 刘景浊咧嘴一笑,“当你是朋友嘛!” 姚放牛翻了个白眼,轻轻抬手,手中凭空多出来个朱红葫芦。 “我们是破烂山,这种破烂不少,是我师傅专门挑出了留给你的,就当赔你那只歪嘴儿忽路了。” 刘景浊也不跟他客气,接过酒葫芦便打开灌了一口酒。 老山主有心了,这是他刘景浊最爱喝的白簿。若是返回中土,这就是大街上随随便便买的到的酒水,可在这斗寒洲想要喝上一口白簿酒,不容易的。 刘景浊微笑道“既然你来了,我就不跟客气了。你与船上那位炼虚修士知会一声,我这两个月会闭关炼剑,要是有什么动静,千万千万要帮我遮掩天机。” 姚放牛瞄了一眼桌边两把剑,一把木剑乃是千年雷击枣木制成,天然压胜妖邪之物。另一把是上古八棱玄铁剑,行走人间,专管不平事。 他不解道“两把仙剑给你霍霍成这样了?” 刘景浊无奈道“退出归墟战场之后,发生了些事情,去了一趟玉京天,不光跌境,而且两把剑受损极其严重。” 姚放牛瞪大眼睛,使劲儿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传音试探道“是你干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章 扫雪下山免费阅读。 第二章 傻还是瞎 一晃半月已过,山中无寒暑,修炼之人的一个静坐,时日长短那是真不好说。据说当年青鸾洲有个人于山巅观海,看着看着睡着了,结果一觉睡醒千年已过,从前山巅已然是海上孤岛。 半月炼剑,以刘景浊如今的境界还是比较吃力的,打坐恢复了些精气,刘景浊拎着酒葫芦便上了甲板。 走下船楼时耳畔便传来人声,是个女子声音。 “刘公子,若是需要什么天材地宝的话,开口便是。破烂山半数底蕴如今都在我身上,山主给的,刘公子可随意挑选。” 这个放牛娃出身的家伙,散财童子的名声真是不虚传啊! 刘景浊有些好奇道“他就这么放心把一座宗门的半数底蕴交于你随身携带?” 女子微笑道“刘公子,我是他师姐,他是我的童养夫,早在他穿开裆裤放牛起,我们就已经订过亲了。” 刘景浊赶忙传音道“嫂子不必客气,我这两把剑靠天材地宝是没用的,不过若是有需要,我是不会客气的。” 破烂山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不甚高深的样子,破烂山祖师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那位前辈曾说,四海九洲至宝于我皆是废材。 人家叫破烂山,是因为人家觉得天下至宝都是破烂。 女子轻轻嗯了一声便再不言语。 可跨洲而行的远洋渡船就没一个不是庞然大物,光这船头船尾两处甲板,加起来至少也有纵横百丈。 住在玄黄二仓的乘客不让随意走上甲板,所以这待在甲板上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 天字号船票两枚泉儿,地字号船票一枚泉儿。只说平常散修,若是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几年或许也攒不出来一枚。 刘景浊落座在侧边一处靠着栏杆的地方,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 独木舟乃是上古玄铁所铸,几处大的缺已经修补好了,不过那些个细小裂纹就不是一时半会能修好的,只能以后境界拔高之后慢慢修缮了。至于那柄千年雷击枣木制成山水桥,本就是至阳之物,压胜天下一切阴邪之物,想要修缮如初,怕是不得不去一趟离洲了。 这两把剑,如今只是凑凑合合够的上仙剑品秩。 又灌了一口酒,刘景浊瞧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人往这边走来。 十四五岁的样子,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瞧得出来这是个假小子。 先不说别的,谁家少年人能长这么唇红齿白的? 假小子走过来,倒像个读书人一般抬手作揖,随后压着嗓音开口道“这位兄台,登船时见你背着双剑,一看就是个不得了的剑客,早就想与兄台结识一番,可登船之后便不见兄台露面,今日好不容易瞧见,特来交个朋友。” 刘景浊微笑道“只是个山野武夫,哪里敢称剑客。之所以不出门,是因为旧疾在身,在屋子里疗养了半月。” 那假小子一听刘景浊说自个儿是个武夫,脸立即皱起了,倒不是嫌弃神色,反而有一种苦兮兮的感觉。 刘景浊故意瞪眼,沉声道“小兄弟这是瞧不上我这修行武道的?” 假小子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爹说炼气士跟武道同根同源,武夫反倒比炼气士腰杆儿直呢,我咋会嫌弃武夫,佩服都来不及。” 假小子一屁股坐下,双手托腮,活脱脱一个孩子相。 “船上就你一个背剑的,我本来想着咱俩做个生意呢,可你要是武夫的话,那就不行了。” 刘景浊也是无聊,便询问道“为什么得是剑客,还非得是炼气士?” 假小子把小臂摊平放在桌子上,脑袋一侧紧紧贴着手臂,嘟囔着说道“这样我回家就不用挨打了呀,找个剑客假扮我师傅,我给他三枚泉儿,他陪我回一趟家,多好的事儿。可惜了,看来这顿打是免不了了。” 刘景浊哑然失笑,无奈道“你光想着自己不挨打,有没有想过挣你钱的人会不会被你家人打?” 假小子瞬间起身,摇头道“那不会,我姐就是剑修,只要是个纯粹剑修,我姐肯定不打我的,当然也不会打别人。” 此时刘景浊耳畔传来声音“这小丫头一上船就找人,天地二字的客人给他寻遍了,硬生生从三枚五铢钱涨到了三枚泉儿,结果没人搭理她。” 刘景浊无奈道“真就只是个凝神境界的丫头片子?那岂不是已经露了白?” 姚放牛那位未过门的媳妇儿笑道“地字号有个金丹散修已经起了歹意,不过下船时我会护着这丫头的。” 天下渡船都有一个规矩,杀人越货也好,寻仇报复也罢,只要在船上,一律不得出手,下船之后你们杀破天那是你们的事情。 所以天底下是有许多住在黄字号渡船不下地的修士,当然了,没钱了就得下船。 刘景浊看了看这假小子,笑道“回去跟家人好好服个软呗,再说了,好歹是个凝神境界的小天才,怕什么挨打?” 说罢站起来就要走,结果那假小子冷不丁说了句“第一次碰见这么温柔的大哥哥哎!” 结果她像是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是个男的,立马清了清嗓音,压低声音说道“我的意思是,兄台脾气真好。”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我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有人说我温柔、脾气好。” 景炀王朝的二皇子也好,青椋山宗主的关门弟子也罢,又或是归墟战场那个整日笑呵呵的年轻人,可都不是个脾气好的。 十几岁从军杀人,然后登山学艺,下山杀妖。 青椋山没了以后,刘景浊所有的愤怒只宣泄在了两个地方。 东海归墟与人间最高处那座玉京天。 假小子咧嘴一笑,轻声道“我叫丘洒洒,交个朋友呗?” 刘景浊没忍住说道“假名字能不能走心点儿?” 再没理会这丫头片子,回屋炼剑去喽。 还没上楼呢,那丫头又凑去另外一人身旁。刚要开口,结果就被人挥手打断。 “我不傻,你这套骗人法子过时了,我也不是剑修,赶紧一边儿去。” 刘景浊没忍住笑了笑,回到屋子之后便分出一缕心神沉入黄庭宫,黄庭宫中有山河日月,天上高悬两把剑,自然是独木舟与山水桥。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姜老头啊,我是该说你有先见之明呢,还是说你坑惨了我呢?我两年破四境,不能不说不是天才吧?结果呢,你非得将一身修为灌顶于我,这下好了,被我这个败家子儿败完了。” 心神退出,刘景浊已然眼眶通红。 为了我一个败家子,至于搭上一座青椋山吗? 师傅,放心,我回去中土,青椋山上定会再起星星之火。 此后一个多月里,刘景浊专心炼剑,外面那自称丘洒洒的小丫头依旧不死心,这次是真把船上瞧着像个高人的都问遍了,结果还真给她寻到了一个愿意帮她的人。是个中年人,倒是没背剑,可也是个有金丹境界的。 又过了几天,渡船平稳落在神鹿洲北部的浅水渡,刘景浊留了一封信给徐瑶,也就是姚放牛的媳妇儿,随后便背着剑准备下船,这次又换上了一身青衫,且头发是完全束起的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反正下船时又跟那假小子碰在一起了。 那个金丹修士御风而起,拖着丘洒洒下船,刘景浊还是则是走阶梯下船。 人有了歹意,可有没有贼胆儿可不好说。徐瑶说的那个起歹意的金丹修士并无尾随小丫头,估计是这些天想来想去,良心压过了贪心。可船上一直没动静的另外两位金丹修士,一下船就尾随丘洒洒而去。 刘景浊传音道“嫂子,交给我就行了。” 年轻人轻唤一声独木舟,背后八棱铁剑瞬间出鞘。 刘景浊脚尖微微一点便跃至半空,独木舟剑光划过,连人带剑已然无影无踪。 哪儿有剑修不会御剑的? 只是有些人想要脚踏实地而已。 当然了,神游之下的炼气士是撑不住长时间飞行的,御风也好御剑也罢,都得歇歇。 丘洒洒两人赶了两天路,假小子实在是遭不住了,扯着那个中年人落在地上,气呼呼说道“慢点儿慢点儿,不用这么赶的,我已经传信回去了,过不了几日我姐会来的,咱们慢慢儿赶路不行吗?” 小丫头心里气的不行,心说我花了三枚泉儿呢,你不能拿假徒弟当真徒弟啊! 正此时,两道身影瞬身落下,瞧模样也颇有些吃力。 其中一人气喘吁吁道“道友,能随便拿出三枚泉儿的人,口袋里泉儿会少?与其挣她这个钱,倒不如我们自取,你觉得怎样?到时候还可以把她卖去神仙楼,说不定还能捞一笔。” 另一人说道“好家伙,这一路来,愣是没追上。这老哥瞧着不年轻,腿脚可真利索。”.m 中年人面无表情,转过身对着丘洒洒说道“别怕,我讲信用的。不过我一个可能打不过他们两个,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咱们破财免灾如何?” 丘洒洒想了想,轻声道“倒是还有三十几枚。” 话音刚落,中年人伸手按住那假小子脑袋狠狠往地上砸去,方圆几丈尘土飞扬,假小子脸着地的那块儿愣是给砸出一个坑来。 中年人转身对那两金丹说道“四六分,我占六成。” 假小子发鬓被甩开,等她艰难起身时,一脸灰土,可瞧着还是极其好看的小丫头。 丘洒洒皱着眉头,气急败坏道“你敢骗我?” 中年人手中凭空多出一柄弯刀,笑容玩味,“骗你算什么,还要杀你!” 说罢便举起弯刀照着少女脑袋便砍去。 少女皱着眉头,刚要取出个什么物件儿,结果一道剑光从天而降,紧随剑光的,是少年人身上洒出的血光。 独木舟插入泥土中,一只手握弯刀的臂膀在哀嚎声中同样落在地上。 有个身穿青衫背着木剑的年轻人凭空出现在丘洒洒身后。 刘景浊没好气传音道“你是傻还是当别人瞎啊?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有钱?” 拔起长剑,刘景浊立马变作笑脸,对着不远处已然一脸懵的两位金丹说道“大哥二哥,这丫头我先带走了,处理完这这老家伙后抓紧赶上啊!” 拉起丘洒洒手臂,又是一道剑光,两人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剩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两个略微年轻的金丹修士开口道“我要说不认识那个人,你信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章 傻还是瞎免费阅读。 第三章 有鬼 只御剑到百里之外,刘景浊便收回长剑,落在一处官道。 也没再理会那丫头片子,背好剑自顾自往前走便是。 丘洒洒又不傻,这家伙没把自己怎么样,那方才的话就是瞎说八道呢。 不过少女还是有些不高兴,努着嘴走上前去一把扯住刘景浊袖子,气呼呼说道“你不是说你不是炼气士吗?为什么要骗我?” 刘景浊一脸无奈,心说这哪家孩子?当大人的怎么敢这么心大,敢让她一个人出来? “别跟着我,我是个外乡人,可不认识路。你不是说你姐会来找你吗,原地待着吧。” 少女快步跑到前面拦住刘景浊,瞪眼道“你这人就跟话本小说中那些所谓侠客一模一样,自以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救人之后扭头就走。你让我这样自生自灭的话,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刘景浊气极而笑,“这是哪儿来的什么他娘的狗屁道理?我好心救你,难不成还得把你养大,然后等你出嫁才行?” 说罢便让开丘洒洒,大步往前走去。 结果这丫头片子又飞奔过来扯住刘景浊袖子,脸上泥土夹杂血水,再一嘟嘴,只觉得可怜极了。 “大哥哥,就十天,十天行不行,等我姐来了就让你走。从我落地开始,就有很多人憋着杀我呢,你就当护卫我一程,我给钱还不行吗?其实我留了个心眼儿的,我还有七十几枚泉儿,但我只说我还有三十几枚。” 前半段话可怜兮兮,后半段话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仿佛是在与刘景浊炫耀,瞧瞧,我聪明吧? 刘景浊直想伸手捂住脸,这孩子也忒缺心眼儿了,你直接说你没有了不行吗? 没法子,也不晓得是这两年在栖客山被那帮书呆子下药了还是怎么地,刘景浊只觉得自己好像没法儿拒绝。 一把扯回袖子,刘景浊瞪眼道“钱肯定是要收的,但要多少,到时候我跟你家大人要。十天,多一天也不行。” 少女当即喜笑颜开,一蹦一跳的走到前面,笑呵呵说道“我其实叫龙丘洒洒,你叫什么?” 刘景浊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这么有钱。 想了想,他还是说道“我叫刘景浊,中土人氏。”壹趣妏敩 结果这丫头又笑呵呵说道“咱们现在应该在靖西国的地盘儿,再往南一点儿就到了湄洛郡,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见刘景浊不说话,龙丘洒洒便询问道“我爹说,之所以每一洲有大半都是如靖西国这样的凡俗王朝,是因为人是天下根本。虽然中土炼气士不多,山巅修士也少,可中土是九洲的根本。我都十四岁了,第一次见中土人哎。” 或许是小丫头太烦人,刘景浊便开口说道“因为炼气士也是从凡人修炼而来的,你想想,若是把小麦撒在一片碎石里,能长出来麦穗吗?” 龙丘洒洒摇摇头,轻声道“不晓得哎,没见过麦穗啥样。” 这天儿没法聊,不过龙丘家的小公主,除了脑子不好使,别的都还不错,至少她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意思。 刘景浊忽然说道“我听说过一个叫龙丘阔的人,与你是亲戚?” 龙丘洒洒赶忙摇头,干笑道“姓龙丘的人那么多,你可别多想啊!我跟他们可别一样。” 少女眼珠子提溜转,想了半天才说“我可跟那个龙丘不是一回事儿啊!我姓龙,叫丘洒洒!” 脚趾头都能听出来的瞎话,刘景浊也懒得深究了。 不过这小丫头片子忽然声音低了些,说道“你说的人我当然知道,他可是我们神鹿洲的大英雄,不过他三年前就死了,连尸首都没有,只有个衣冠冢。” 刘景浊点点头,“嗯,他当然是大英雄。” 待在归墟的近一年时间,刘景浊最佩服三个人。 一身侠气,手持打狗棍自称老叫花的破烂山徐老山主。 莽撞无比,却能手持大槊一人冲阵,满身霸气的龙丘阔。 还有当时除他刘景浊之外唯一一个修武道之人,已成琉璃身且佩朴刀,自称舟子的瘦篙洲陈桨 可这三人,唯有陈前辈还在世。 …… 湄洛郡是因湄洛山成名,郡城南侧有一高耸入云的山峰,唤作湄洛山,神鹿一洲北岳便是此山,山神庙就在山巅峭壁之上。 一进城,龙丘洒洒便跟个小叫花子一样往酒楼冲去。 好家伙,两个人点了三十多道菜,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说道“这么多菜,吃不完你就自己付钱。” 哪知道这丫头挥手召来伙计,掏出一枚泉儿递出,嘴里被菜塞满了,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一枚泉儿,够了吧?不用找了。” 刘景浊直扯嘴角,心说不愧姓龙丘啊!得,你家钱是大风刮来的,随你便。 结果小伙计拿着一枚泉儿看了半天,然后讪笑着将泉儿放回桌子上。 “姑娘,我们这儿只收大钱和银子,您这个我也没见过,也不晓得从哪儿倒腾去,不敢收啊!” 刘景浊一把抓起泉儿,抛出个银锭子给伙计,微笑道“我家妹妹脑子不好使,这些够不够?够的话也不用找了。” 伙计一脸欣喜,连声说着够,还跑出去搬了一坛子酒进来,说是送的。 其实某人这是含泪血赚一枚泉儿啊! 半两、五铢、泉儿,这三种钱币其实都是沿用中土古时王朝货币名称,如今都是以蕴含灵气的灵玉矿所铸,与凡俗方孔大钱以及金银,其实并无一个准确汇率。因为脑子好使的都不会拿这灵玉钱去换凡俗金银。 不过若是以购买力去算,一枚泉儿大抵相当于百万金了。 凡俗王朝大多流通银两,金子不多。几乎全是千枚大钱一两银,而各国金银折算不一,如中土,一金十两银。但斗寒洲那边金矿不少,故而金子不算多稀有,算下来就是三金十两银。 龙丘洒洒嘴里鼓鼓囊囊,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刘景浊没忍住说道“饿死鬼投胎啊你?” 少女想要说话,结果被一口豆腐呛住,赶忙狂饮几杯水,这才开口道“这枚泉儿就算是定金了啊!”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晚些时候我要上一趟湄洛山,你去不去?” 龙丘洒洒眨了眨眼,摆手道“我就算了。” 刘景浊古怪一笑,心说这丫头片子还想忽悠我?我上湄洛山就是让那北岳山君给你白鹿城捎信。 从一开始刘景浊就知道,龙丘洒洒所谓的十天以后有人会来接她,压根儿就在胡扯。 足足一个时辰,龙丘洒洒愣是把桌上饭菜吃的一点儿汤汁不剩,就差舔盘子了。 刘景浊就纳了闷儿了,自个儿这个天下排名第八的王朝二皇子,要说二世祖身份,那是远远比不上一个天下前十势力的小公主的。可怎么这丫头这副模样?难不成是庶出? 龙丘洒洒拍了拍肚皮,满意一笑,轻声道“好了,咱俩寻个客栈,然后你爬你的山,我睡我的觉。” 刚刚走出酒楼,只见行人都站到了两边,路中间有一队兵卒敲着锣,高喊不止。 “郡公有令,酉时以后一律不得出门,会有巡城兵马夜巡街道,只要抓到,杖五十!另外,郡城衙门有一布告,凡是有武艺傍身之人可自愿揭榜,随后面见郡公,若是能助湄洛郡降妖除魔者,赏千金,赐宅邸一座!” 刘景浊喜笑着询问身旁一位中年人“闹鬼还是闹妖精啊?” 那人答道“这我哪儿晓得去,不过这已经闹了打不过月了,三天两头死人,据说死相极其吓人,而且还死的都是读书人。” 一旁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原本月初探花郎就要返乡了,结果这一闹,都十五了,人愣是不敢进城。” 龙丘洒洒一把扯住刘景浊袖子,刚要说话,年轻人便低头说道“闭嘴!” 少女撇撇嘴,委屈巴巴的传音“你就不管管吗?” 刘景浊气极而笑,以心声说道“站在这儿都能瞧见那座北岳山君府,你说让我管?” 龙丘洒洒传音说道“可……可你是个剑客啊!” 刘景浊都不想搭理她,不过心中还是大致盘算了一番。 专害书生,恐怕狐妖与艳鬼的嫌疑最大。 结果小丫头抬起头,笑呵呵传音“刘景浊,赏千金呢!” 年轻人一把按住少女脑袋,推着就出了人群。 “你别给我惹事儿,找个客栈睡你的觉去。” 龙丘洒洒撇嘴不停,可拗不过人家。谁让人家是个剑修,还是半步归元的武夫呢,是真惹不起。 入夜之后,刘景浊换上一身白衣,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箱笼,就这么上街了。 刚走没几步,刘景浊猛地转头,瞪眼道“你是当别人瞎,瞧不出来你是个女的?” 好家伙,换上一身男装就是男的了?别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你龙丘洒洒是不是得被蛰一身包才长记性? 刘景浊眉头紧紧皱起,几步退回去,沉声说道“你是我的书童,记住了。” 正此时,街道尽头有一位红衣女子摇扇走来。 那女子由头到脚都是红色,就连眉心都点上了一抹红,像是即将出嫁一般。 不多时,红衣女子已然走近。 那女子微微一笑,开口询问道“公子可是赶考归来?有无见着我家周郎?”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章 有鬼免费阅读。 第四章 谁才是妖孽? 见那女子一脸笑意,刘景浊便也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并非参加完春闱的学子,只是个游学的穷书生罢了,所以不知姑娘口中周郎是何人。” 红衣女子点点头,微笑道“怪小女子叨扰了。” 让过红衣女子,刘景浊拉着龙丘洒洒往前走了几步。 龙丘洒洒轻声道“不对啊,这女鬼身上虽然阴气凝重,可我怎么觉得她比有的人还要有正气些。” 这丫头说的没错,若真是伤人性命吸食阳元的女鬼,身上多多少少也会带些邪气的,但这女鬼却是破天荒的一身正气。 刘景浊年纪不算大,今年是癸寅年,本命年,算周岁的话,九月才满二十四。 虽然年龄不大,可他刘景浊十二岁从军,是景炀三位皇子里唯一一个未曾封王,但有将军衔儿的。然后十六岁登山,十九岁离乡,算起来也闯荡江湖十余年了。 他那柄木剑山水桥更是能断天下妖邪的仙剑,可方才山水桥一点儿波动都没有。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那道红衣身影,可大半天也没瞧出什么不对的。 又回头看了看龙丘洒洒,刘景浊心说这丫头难道没学过龙丘家的神眼术?壹趣妏敩 还有,湄洛山上的北岳山君是眼瞎了吗? 刘景浊忽然转身,快步朝着红衣女子走去。 不多一会儿便走到女子身旁,刘景浊笑着开口“这么晚了,姑娘出来做什么?” 红衣女子转过头,有些害羞道“算日子,估摸着这几日就要来了,我想去南门等他。” 刘景浊面不改色道“姑娘,不如还是回家去等吧,我想那位周兄返乡之后也不愿意瞧见姑娘的憔悴面容吧?再说了,若是给巡城兵卒捉到,平白无故受苦,岂不是更划不来?” 女为悦己者容,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女子不愿意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心爱之人。 红衣女子一听这话,急忙转身,小跑着原路返回。 跑出去一小截儿才停步,扭头笑着说“多谢这位公子,你说的对。对了,公子这妹妹真好看呢。” 少女脸蛋儿通红,挠着头走到刘景浊身旁,嘟嘴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好看,但不要说出来嘛!人家怪害臊的。” 刘景浊理都没理她,而是瞬间变换衣着,又成了白衣背剑的模样。 年轻人微微拱手,轻声道“道友,不必躲藏了吧?” 龙丘洒洒那枚道“还有别人?”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如同箭矢一般射来,正落在刘景浊前方。 来者一身青衫,头别白玉簪,带着一副青年獠牙的面具,脚踩一双雪白长靴,腰间挎着一柄钢鞭。 这人缓缓摘下面具,青面獠牙下方,竟是一副十分俊俏的脸。 刘景浊微微抱拳,笑道“在下并非有意阻拦,只是觉得,这女鬼好像并非害人凶犯。” 对面青衫同样抱拳,落下手臂之后,由打其手心蹿出一柄飞剑,飞剑瞬间没入刘景浊眉心。 那人轻声道“兄台不惜以飞剑拦我,就这么确定她不是那害人鬼?” 刘景浊微笑道“凡人起邪念都极难掩藏,更何况是一只鬼。鬼物但凡吸食阳气,定沾染邪气,可这女鬼身上干干净净,咱们若是错杀了,岂不是毁了人家机缘?” 龙丘洒洒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就是两只笑面虎。 她插嘴道“你们就没有发现,她好像并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而且,她的身体是实实在在的肉身。” 这话说的对,寻常鬼修只是魂魄而已,可这女子,却像是个活死人。 刘景浊转头说道“你现在立马给我返回客栈,要不然我现在就走。” 这湄洛郡城有些怪异,万一龙丘洒洒出了什么差错,那就真对不起龙丘阔了。 龙丘洒洒撇着嘴,已经一只手抓住了刘景浊袖子。 眼看这丫头不情不愿的,刘景浊只好解下山水桥递给她,没好气道“我刘某人说话算数,只要你不吓跑,我就不会走。呐,把我佩剑留下护着你。” 什么叫变脸似翻书?这丫头一双眼珠子都发光了,接过山水桥扭头儿就朝着客栈跑去。 她再傻也瞧得出刘景浊给他的木剑是一柄仙剑。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无奈笑道“道友见笑了,路上捡的一个丫头,脑子缺根弦儿。” 青衫男子笑了笑,轻声道“刘兄运气真不错,这小姑娘长得着实好看。” 刘景浊面色古怪,心说两个大男人谈论人家一个小姑娘,不好吧?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说道“有无一种可能,方才红衣的肉身当中,其实有两副魂魄?” 青衫青年没说话,只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刘景浊朝前走。 青年说自个儿姓温名落,自小长在湄洛山下,也是刚刚返乡不久。 两人都施展了隐身术法,这不长的一段路,已然碰见三波巡城兵卒了。 温落轻声道“那位探花郎是湄洛郡二十年来第一个头三甲,不由得郡守不上心。事实上连郡守都不清楚是不是妖鬼作祟,毕竟只是个小郡城而已,接触不到太多的山上事。而那位红衣姑娘,凡人也压根儿瞧不出来她已经死了。”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南边那座湄洛山,询问道“温兄,北岳山君眼皮子底下,那位山君就不管管?” 温落苦笑一身,叹息道“怕是山君此刻,自顾不暇啊!” 见温落没有解释的意思,刘景浊便也没多问什么。 两人聊着,已经做到了城西一处小宅子,算不得大户人家,却也不是穷苦人家住的起。 今夜碰巧六月十五,天上圆月高挂。院中有一棵大杏树,树下一位红衣女子单手托腮,手指蘸着茶水,一遍遍在桌上写下周字。 刘景浊眉头一挑,好香的酒啊! 温落轻声开口道“这女子姓关,祖上是旧猖国贵族,后来猖国被灭,就此沦为平民,全家靠着酿酒手艺过日子,倒是过得极好。那位周郎,是关老爷子收养的义子,打小儿喜欢读书。后来一对老夫妇相继去世,就靠这关姑娘酿酒卖酒供他读书。” 刘景浊皱眉道“所以说,那位探花郎并非是我们谈论的周郎?”.m 温落笑道“当然不是,若周放是那探花郎,他会吓得不敢进城?” 刘景浊眉头皱的愈紧,沉声道“关姑娘死因也是查不到对吧?” 温落点点头,沉声道“现在城中凡人压根儿没人知道这个酿酒姑娘已经是个死人,我也是前些天来喝酒才瞧见的。” 刘景浊好奇道“很熟?” 温落点头道“我都什么年纪了,与她爹娘很熟,她见我得喊叔叔。” 刘景浊眯眼而笑,“温兄诈我?” 原来这家伙一开始就是打算护着这关姓女子,结果自己还以为人家是个来挣钱的,将飞剑都祭出去了。 温落咧嘴一笑,轻声道“我看刘兄也是好酒之人,请刘兄喝酒,就当是赔罪了。” 刘景浊自然不会客气,撤去隐身术,迈步就往小院走去。 温落快步跟上,只不过他变了容貌,此刻瞧着起码五十前后了。 温落进门前就喊道“荟芝啊,给我上两壶新酒,我特意带了个朋友来喝你的酒了。” 女子赶忙起身,朝着二人施礼。 得亏那会儿变换了容貌,若不然此刻不就露馅儿了。 关荟芝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温叔叔带着朋友来呢。” 温落轻声道“你搬来酒之后就早些去睡吧,我们两个老家伙可能会喝很晚的。” 女子点点头,转身去搬酒。不多一会儿便搬来了两小坛子酒。 关荟芝帮忙各倒下一碗酒,随后轻声问道“温叔叔,京城返回湄洛郡至多也就两月多,可周放到现在还没有返乡,我知道您在京中有熟人,能否帮个忙捎信问问?” 温落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挤出个笑脸,开口道“当然可以了。” 女子连声感谢,温落便让其早些休息,自个儿喝完酒会收拾干净的。 待关荟芝走后,温落笑着说道“其实他们家就我能来喝酒,平常只卖,不让在家里喝的。” 刘景浊轻声道“说明这家人不拿你当外人嘛!” 说话时,其实刘景浊也在传音询问“你知道周放的消息?” 温落喝了一大口酒,传音道“京城的消息说,周放名落孙山,无颜返乡,自寻短见了。但我不相信,那孩子不会这样的,况且我已经与京城城隍打了招呼,那边回信说,并未得见周放的魂魄。加上荟芝这丫头无缘无故被害,我觉得其中必有隐情。” 刘景浊点点头,开口道“酒真不错。” 温落笑道“那是自然。” 不知不觉,两人闲聊到了子时,此刻已经快要子中了。 刘景浊传音问道“此地城隍呢?” 温落轻声道“湄洛郡是个小郡,又有一洲北岳山君在此地,并未设立城隍庙,也算是靖西国皇室给龙丘家的让步。” 又连碰几杯,刘景浊手扶额头,含糊不清道“这酒这么越来越醉人了?” 说话间忽然趴倒在了桌上。 温落嫌弃道“就这点儿酒量还挂着酒葫芦?” 结果没等几个呼吸,他也栽倒在了桌子上。 两人醉倒之后,忽的一道凉风吹来,院中杏树摇摇晃晃,只片刻时间,竟是满树绿叶皆落尽。 由打地下冷不丁蹿出几道树根,缓缓爬上石桌,轻轻捆住二人。 又是一阵风吹来,竟然有一佝偻老者缓缓从树中走出。 那老者轻轻抬手,方才落地的树叶一片片缓缓漂浮起,只一阵灵气波动过后,树叶变作一股子浓厚木属性灵气,灵气一股脑被老人送去关荟芝屋中。 此时此刻,屋中熟睡女子奇迹般的又发生机,几乎只差分毫就能从活死人变作活人。 而院中那颗杏树,正缓缓变得干枯。佝偻老者脸上也愈加没了血色。 正此时,一道黑衣身影瞬间而来,抬手便是一记掌心雷,将那佝偻老者击退数丈。 黑衣人拔出长刀,冷声道“大胆妖孽,竟敢豢养活死人!” 老者口吐鲜血,缓缓起身,讥笑道“杀人嫁祸与我主仆,谁才是妖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四章 谁才是妖孽?免费阅读。 第五章 久客思乡里 黑衣人瞄了一眼被绑住的二人,缓缓咧开嘴,冷笑道“当着我的面行凶,还敢狡辩?”.m 说话间,黑衣人举起弯刀一记横扫,被藤蔓缠绕的两人连同石桌瞬间便斩开,血水横流,好不凄惨。 老者不由得瞪圆了眼睛,颤声道“与他们何干?你怎么下的去手的?” 黑衣人又是一声冷笑,“树妖杀人,我辈修士,自然要路见不平,降妖除魔了。” 老者苦笑一声,硬撑着挺直了腰,随后沉声问道“我家姑爷也是你们害的?” 黑衣人冷哼一声,淡然道“什么叫害他?周放咆哮考场,豢养活死人,窃取当朝状元文运,已被拿下,此刻正关押在大牢之中,待拿你回京对峙公堂便要处斩。” 老者闻言,惨然大笑。 “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周放身上那枚珠子啊?堂堂靖西国,好难看的吃相。” 黑衣人面色缓缓阴冷起来,冷声道“留你有用,我不杀你,但那活死人是必死无疑了。” 黑衣人正要落刀,忽然发现小院周遭如同被砸碎的琉璃一般,洒落一地,落地琉璃碎片又好似燃起的烟花一般,一阵绚烂光华之后便消失殆尽。 佝偻老者还保持往屋内输送灵气的动作,压根儿没有被黑衣人击飞。连那被黑衣人斩开的二人,此刻依旧淡然坐着,各自拎着酒坛子。 而那黑衣人,此刻呆立原地,眉头紧紧皱着。 刘景浊笑道“温兄这手镜花水月真是让我眼前一亮啊!” 温落摇摇头,轻声道“雕虫小技,也就糊弄这半吊子金丹还行吧。” 此时此刻那黑衣人哪儿能不知道,自个儿这是遇到管闲事的了。 这情况,跑肯定是跑不了了,只能故作轻松去放狠话了。 “二位,我乃靖西国次席供奉,也是龙丘家末等客卿。” 温落伸手往钢鞭去,刘景浊却挥手阻拦,微笑道“温兄莫急,这么个小厮而已,干嘛要污了你的打神鞭?那边的老前辈继续忙你的,若关姑娘只是被剥离了魂魄,你只需要输送生机,魂魄融合肉身时我出手便是。” 温落心头一惊,随即自嘲道“温某这是狗眼看人低了。” 说完之后,刘景浊缓缓起身,笑盈盈看向黑衣人。 “你要说实话,但凡说假话,保你魂飞魄散。相信我,靖西国在我眼里屁都不是,我十五岁之前起码灭了十个靖西国这么大的小国。龙丘家也吓不倒我,何况你才是个不入流的末等供奉。” 黑衣人眉头紧紧皱着,这白衣背剑的家伙,不像是在吹牛。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即便是我这种人,也有自己心中的道义。” 刘景浊哦了一身,轻飘飘迈开步子,几步走到黑衣人面前。 只见那一身白衣的年轻人轻轻伸手按住黑衣人肩膀,只是轻轻一按,黑衣人便哀嚎起来。 黑衣人只觉得这人方才轻轻一按,仿佛将自己的魂魄压在大山地下,又如同魂魄被丢在磨盘上,一遍遍被碾碎、复原。 只一个呼吸间,黑衣人已然面色发紫,痛的冷汗直流。 刘景浊没着急问话,而是朝着关荟芝的屋子屈指一弹,一缕拇指大小的火光瞬间没入屋内。 那佝偻老者立即停止输送木属性灵气,转身朝着刘景浊便跪下。 “多谢恩公!” 刘景浊微笑道“快起来吧,关姑娘还需要你好好照顾。” 说完之后,刘景浊这才看向黑衣人,眯眼微笑道“你的道义值几文钱?” 再次伸手搭上黑衣人肩头,轻轻一扯而已,此人魂魄便被强行扯出捏在刘景浊手中,两指微微揉搓,在哀嚎声中,那人魂魄被捻成一粒灰色丸子。 将那丸子收进袖子,刘景浊再次挥手,数道剑光落下,黑衣人肉身顷刻间便化作一堆灰尘,微风拂过,灰尘散尽。 温落眼皮直跳,如此狠辣的手段,饶是他活了这么久,见得也是不多。 温落询问道“不问了?” 刘景浊笑道“待他被雷火炼上一会儿,咱们再问吧。” 温落点点头,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刘景浊轻声道“山君不必多言,我瞧见你这具孱弱身躯,就晓得你怕是自身难保。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是分出一具身躯来管这些事儿,我没话说。” 两人端起酒碗碰了碰,温落苦笑道“两年多前天门被人打开,有三头归墟那边隐藏在海里的大妖趁乱生事,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喊人了。我只好拼尽一身修为,在神鹿洲北部起了一道屏障,阻拦了三头大妖片刻,这才等到龙丘家主,打退了三头大妖。只不过,我这等鬼仙神灵,损耗太大,那不是十年百年的香火能补回来的。所以我便只能分出这一具元婴躯体游走北岳地界儿,能多管就多管。可惜,实在是境界太低,好些事情有心无力啊!” 说着,温落又灌下一碗酒。 刘景浊也喝了一口,面露愧色。 当时冲动之下杀上玉京天,差点儿就害了半洲百姓啊! 如今九洲登楼境界本就少的可怜,至少三成在归墟戍边,三成留在九洲,剩余四成都是些藏头露尾的老家伙们了,对他们来说,活着跟保住传承才是最重要的。 刘景浊轻声道“温山君想要恢复,再无别的法子?” 温落笑道“当然有,可要是用了那法子,温落就不是温落了。” 刘景浊便没细问,转而说道“走一趟京城?” 温落点点头,挥手扯掉隔绝阵法,笑着说道“大小姐那边我已经传信了,估计一两天就来了,咱们去京城等着也好。” 说着,温落笑容古怪,开口道“龙丘洒洒可是我们神鹿洲的小魔女,除了棠溪小姐可没人管得着,你怎么就能把她治的服服帖帖的?” 刘景浊啊了一声,疑惑道“没觉得她很调皮啊?只是觉得她脑子缺好多弦儿。” 刘景浊一转头,巷子口有个怀抱木剑的少女,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结果一转头瞧见刘景浊二人,先是一愣,随后伸手挠头,讪笑道“方才怎么没瞧见。” 刘景浊无奈喝了一口酒,眼神古怪,看了看温落。 这像是小魔女?这明明就是傻丫头啊! 没搭理龙丘洒洒,刘景浊转过头试探道“不去瞧瞧那探花郎了?” 温落摇摇头,叹气道“湄洛郡城在我眼皮子地下,那个曲和也是我瞧着长大的。本来按我推测,周放的本事加上有那一身文运,在这小小靖西国得个头名状元没问题,曲和最次也是二甲,要是运气好,这湄洛郡可能会一郡占两个前三甲。” 刘景浊瞪了龙丘洒洒一眼,招手示意其走来,接着又与温落说道“温兄有些想当然了,若非周放出了差错,那个曲和是决计点不上探花郎的,或许放个二甲都够呛,当皇帝的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出现的。” 一郡占两个前三甲,即便学子是真有那本事的,也拦不住落榜学子的流言蜚语。 龙丘洒洒一个纵身跳到院子里,呲开嘴笑着说道“这把剑不听话,非要拽着我出来,我也没办法呢。” 第七章 抢亲 年轻人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在嘴里咕噜几下又连着一口血水吐出,随后又灌下一口,这次是结结实实喝了下去。 绿衣女子,也就是神鹿洲龙丘家那位大小姐,斜眼瞥了刘景浊一眼,开口道“跌境也要有个限度吧?你这连跌六境,玩儿呢?” 刘景浊摘下两把剑放在一旁,无奈摊手“你看我这像是闹着玩儿?” 结果龙丘棠溪眨了眨眼睛,蹲下来看着刘景浊,轻声道“那正好,当年你仗着境界欺负我,现在我要欺负回去。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剑侍,随我回白鹿城。” 毕竟一起走了大半年的江湖,这丫头啥脾性刘景浊那是门儿清。 刘景浊无奈道“说实话,我真的什么都没瞧见,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早先都好好的,帮你拦了一剑之后你就变了个人似的。” 龙丘棠溪抬起腿一脚踹翻刘景浊,瞪眼道“我不是跟你商量,你要么跟我回白鹿城,要么我跟你去中土。” 刘景浊起身皱眉道“小财迷,你脑子进水了吗?方才多少双眼睛瞅着我,你猜不到?” 也不知道怎的,龙丘棠溪忽然一把抓起刘景浊左手,与她的右手平放在一起。 两只手掌触碰之时,各自手心凭空多出一条伤口,血色相连如若一条红绳一般。 龙丘棠溪沉声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两人刚刚踏上青鸾洲时,冷不丁两道剑光袭来,一剑刘景浊拦住了,另外一剑像是有预谋似的,只将两人手掌划开。 又不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刘景浊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了。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暂时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斩断这根姻缘线,要是你们龙丘家可以,我跟你回白鹿城。” 龙丘棠溪甩开刘景浊手掌,冷哼道“这不是寻常姻缘线,除非找到那个落剑之人,否则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 刘景浊呼出一口气,怪不得这些年只要出门儿就能碰上跟这丫头有关系的人和事儿,原来是这剑伤作祟。 顿了顿,刘景浊无奈道“去中土就不必了吧?” 龙丘棠溪斜眼瞥去,“你咋那么大脸?你以为我是冲你的?景炀皇帝与白鹿城租借三艘中型渡船,我要去与他们谈具体的租借事宜。” 刘景浊直翻白眼,心说随你怎么说吧。.m 龙丘棠溪递去一枚药丸,轻声道“本来就跌境了,别以后老死在凝神境界了还怪我。” 刘景浊摆摆手,擦了嘴角血水之后笑着说“不必了,就当是磨练体魄了。而且以我现在的情况,重新结丹遥遥无期。” 顿了顿,刘景浊询问道“打算怎么处置靖西国城隍?” 龙丘棠溪想都没想便说道“必杀之。” 刘景浊背好剑,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城隍之流虽然隶属一国统辖,可终究是酆都鬼吏,虽说杀了也就杀了,可毕竟不合当年立下的那个规矩。” 龙丘棠溪冷笑道“你几剑毁了人家皇城,合规矩了?” 这话一出,刘景浊顿时哑口无言。 第八章 扫雪先生 有些事情不是选择不了,而是不得不选择不喜欢的。 龙丘棠溪眨了眨眼,打趣道“两年前咋没见你这么多愁善感?” 刘景浊笑道“可能是在书院待了两年的缘故。” 两人转头看向官道,罗杵终于开口了,就是声音有些沙哑。 “薇薇,以和亲换来的和平,能延续多久?墨漯国版图虽然数倍青泥国,可他们国土之内物资贫匮,青泥与墨漯是必有一战的。你投身虎穴去给青泥国争取喘息时间,难道不是也给了墨漯国喘息时间?早晚必有一战,我们就不能昂起头来与他们一战?青泥虽小,但直到现在,文官不求降,武将不惧死!魏宏不敢战,我护你魏薇回青泥,登基!” 龙丘棠溪眼珠子都亮了,“有骨气,说的好,这个闲事我管定了。” 说着就要起身。 刘景浊无奈拉住她,轻声道“先等等吧。” 驾车老者咧嘴一笑,抽出手掌拍了拍,笑道“看来罗将军今日是铁了心要带走长公主了?” 说话时忽然出手,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罗杵身前。 只见那老者讥讽一笑,抬起手掌朝着罗杵额头一推,后者瞬间倒飞出去数十丈,狠狠砸在石壁之上,嘴角也是缓缓溢出血水。 魏薇迈步就往罗杵跑去,两个青泥国护卫对视一眼,一咬牙,两人抓起魏薇一个跳跃便到了罗杵身旁。 其中一人取出一枚药丸递给魏薇,轻声道“长公主,吃下药丸,你就能解除体内那道禁制了。” 另一位拔出佩刀,微笑道“大将军说的对,早晚必有一战,何必委屈长公主?青泥国何惧一战?” 魏薇一时之间不知该喜该悲,一口吃下药丸子,将罗杵搀扶起来,苦笑道“可有一个归元气的武夫,咱们今日走不掉的。” 罗杵擦了擦嘴角鲜血,眼神中重新有了光芒。 “只要你肯走,我就能带你走。” 话音刚落,周遭围观的商队,还有躲在荫凉处的马帮,个个拔出兵刃,迅速归拢在了罗杵前方。 魏薇怔怔出神,哽咽道“你们?” 罗杵对着魏薇笑了笑,随后握紧长枪跃到前方。 年轻人举起银枪指向那位胡供奉,咧嘴一笑,高声喊道“我还有有三百骑。” 刘景浊听到这话,直想捂脸,没忍住转头说道“这句话是不是有病?好歹也是开了山河也垒起三山的武夫了,三百骑够一个归元气武夫杀的?”.m 结果那位胡供奉微笑道“这三百骑,还是你筹划四年多,举全国之力养起来的三百开山河的武夫吧?” 打脸来的很快,龙丘棠溪对着刘景浊眨眨眼,刘景浊只得灌下一口酒,“当我没说。”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开口道“不对啊,虽然武道开山河至多相当于个凝神境界,可三百开山河,那也不是一个归元气武夫轻易受得了的,他咋这么淡定?” 刘景浊也缓缓起身,微笑道“还有人呗。” 一阵马蹄声传来,估计就是那三百骑了。 可那位胡供奉却是微微一笑,开口道“等的就是你这三百人啊!” 话锋一转,老者缓缓站直了,自言自语道“高兄,三百开山河,算得上是美味口粮了吧?” 话音刚落,一条巨大蜈蚣飞天而来,落地之后化作一个身披锁子甲的中年人。 中年人微笑道“够塞牙缝儿了。” 刘景浊忽的冷笑一声,自顾自说道“又是熟人。” 拔出山水桥一剑斩出,官道之中愣是被剑气划出一道丈余深的沟壑。 刘景浊眯眼看向那只蜈蚣精,后者整个人都楞在原地 等到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中年人神色惊恐,差点儿就是一个踉跄,还好被那位胡供奉扶起。 魏薇则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揉了又肉,这才试探喊道“扫雪先生?” 刘景浊微笑点头,“我姓刘。”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八章 扫雪先生免费阅读。 第九章 聊会儿 刘景浊转身拍了拍罗杵肩头,微笑道“好样的,像个大将军。” 魏薇凑上来,一脸惊讶道“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这不是回乡路上接二连三瞧见故人嘛。” 说话时却是笑盈盈看向了那个本体为蜈蚣的中年人。 龙丘棠溪往前一步,背后古拙长剑自行出鞘,带出一道银光直冲天际。 龙丘棠溪再走一步,那柄古拙长剑已然分作无数把长剑虚影,如同悬在半空尚未落地的倾盆大雨。 这位龙丘家大小姐对着刘景浊扬了杨下巴,咧嘴笑道“都不是真的,但都不是假的,但凡有人想试试,那就试试呗。” 女孩子嘛,龙丘棠溪抬起手臂笑呵呵的朝着魏薇挥舞。 刘景浊摇头一笑,心说这丫头还是跟以前一个模样,刀子嘴豆腐心。 转过头看向那二人时,可就没有现在的笑脸了。 刘景浊微微眯眼,声音有些冰冷“人与妖做朋友当然可以,我的妖族朋友一抓一大把。胡供奉是吧?你大可以问问你身旁那位,放着好好的修行路不走,偏偏要以人族血肉为养分去增长修为,会是个什么下场。” 老者斜眼瞥了瞥已经站不稳当的中年人,眼中遮不住的嫌弃神色。他双手拢袖,对着刘景浊一笑,起身询问道“两位朋友是那座山上的神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解。今日我也没打算拦住长公主回国,因为罗将军说得不错,墨漯国灭青泥之心,从未减少。强大的欺负弱小的,你们炼气士不也是一样吗?更何况一个要让数万万人吃饱饭的朝廷?弱小就是挨打的理由。” 刘景浊点点头,对着那略微平复几分的中年人说道“你觉得呢?” 本体为一只飞天蜈蚣的中年人,此刻虽然没有浑身颤抖,却仍旧是不敢抬头直视刘景浊。 刘景浊冷声道“百节,来说说你们綦樵国是怎么被灭的?是因为吃不饱还是因为别人欺负你们?当年留你一命,是因为什么?忘了?” 百节双腿一软栽倒在地上,颤声道“殿……你听我解释,你是了解我的,我见血就晕,怎么会吃人啊!我只是……我只是收了他们钱,不得已来装装样子。” 那位胡供奉眉头紧紧皱起,转过头冷声道“不就是两个剑修,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百节转过头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一点儿眼色都没有哇!他灭过的大小王朝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连我綦樵国都有两个墨漯国大了,你说我怕不怕?在我家乡那边儿,直到现在,要是有小妖不听话,说句二殿下来了,小妖立马儿就不哭了! 胡供奉与龙丘棠溪皆是疑惑出声“二殿下?” 刘景浊点点头,景炀王朝三个皇子,我跟老大是干爹收养的。 百节此刻也顾不上形象了,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殿下啊,你得相信我。” 刘景浊一脚踹开百节,“胡供奉,魏薇是栖客山学子,承他们都喊我一句先生,这个事儿我非管不可。至于百节是不是满嘴胡诹,龙丘家的人在这儿,他们会查清楚的。若是胡供奉执意不善罢甘休,那咱们就先打上一场吧。” 说话间,刘景浊挥手将两把剑送去龙丘棠溪那边儿,一身炼气士气息收敛殆尽,武道元气自八方而来,归自一身。 刘景浊轻声道“我要是赢了,咱俩各自返回,劝解两国放下刀兵。我要是输了,今日边只救人,再不插手两国事,包括那边的那位龙丘家大小姐。” 别人都在看向龙丘棠溪时,胡供奉抽出双手,挺直了腰杆子。无关其他,这是对于同道中人的尊重。 “不知公子打算怎么劝解?墨漯国东面靠海,西边半数国土是山林,耕地极少,金银铜铁之类的矿更少。而青泥国版图虽小,但可资源多,我们墨漯国想要让老百姓过得好,只有把青泥国划进自家版图。” 刘景浊微微一笑,“办法总是有的,就是不晓得胡供奉能不能做主。” 老者沉默片刻,瞥了一眼刘景浊的酒葫芦,轻声道“高兄是个怂炮,一时之间怕是打不起来了,站在路当间儿也晒得慌,不如寻个阴凉处?” 刘景浊点点头,“正有此意。” 两人先后去到一处树下,刘景浊取出两只酒碗,倒满酒后笑着说“我家乡的白簿酒。” 胡供奉一口饮尽。 不远处,龙丘棠溪撇撇嘴,跑去魏薇那边儿,笑着说道“放心吧,他既然管了,就不会管一半儿的。你们也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魏薇这才发现,这个长大极其好看的姑娘,正是当年被人牵着手,还比自己小几岁的小姑娘。 她拍了拍罗杵,轻声道“先坐着吧,无论如何,扫雪先生,不对,是刘先生,今日已经帮了我们够多了。”.m 顿了顿,魏薇询问道“大小姐,你跟刘先生很熟?” 龙丘棠溪想了想,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很熟,我认识他时,我才十四岁过一丢丢呢。不过我们可算不上是好朋友,三年前我追杀他跑了半个青鸾洲呢。” 魏薇与罗杵对视一眼,两人心说那你们还一起走?还出手这么墨迹。 此时几人瞧见那个胡供奉指了指罗杵,龙丘棠溪便一挥手,然后刘景浊与胡供奉的言语,罗杵便也听得到了。 树下阴凉处,那位胡供奉说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墨漯国人,打小儿就被灌输,说青泥国是我们囊中之物,哪一代人能将青泥划入我们的版图,那就是大英雄。” 魏薇那边,百节欠儿欠儿的跑过去,讪笑着说道“当年綦樵国也是差不多,我们处在浮屠洲与中土交界处,打小儿都觉得人族懦弱可欺。我猜青泥国也有差不多的情况吧?” 龙丘棠溪瞪了其一眼,百节立马儿缩回脑袋。 而罗杵却是轻声道“有的,青泥国的男儿就是打光棍,也不能娶墨漯国的女儿家。” 话音刚落,罗杵就沉默了起来。 因为那个胡供奉说“我有两个儿子,都死在了和青泥国的战场上。大儿子死在罗列手中,小儿子杀了罗列给他兄长报了仇,但后来也死在了罗杵手中。” 魏薇沉默许久,轻声道“罗列是罗杵的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九章 聊会儿免费阅读。 第十章 演戏 那位胡供奉又灌了一口酒,苦笑道“我年轻时候也在军中,后来机缘巧合拜师学武,离乡十多年,回来之后成家立业,我给我儿子的说辞,与我爹娘说给我的,一模一样。” 刘景浊点点头,也喝了一口酒。 “对青泥而言,你们是欺负人又不讲理的恶的一方,对墨漯国而言,青泥国是你们过得好的前提。哪一方的老百姓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就这么口口相传,一代代传递,仇恨反而愈发根深蒂固了。”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所以景炀打下江山之后,有位老夫子曾经试行过一种给读书人些许想象的法子,现在景炀的读书人们,动不动指着皇帝鼻子骂街,更甚者都会写书去骂人,或是将自身想法刊发在邸报上。” 胡供奉眼前一亮,询问道“还能这样?言路如此之广,不怕有心之人借机生事?”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胡供奉还是先说你的故事吧。” 老者笑了笑,继续说道“在我那种灌输之下,我的儿子们自然以将青泥划入墨漯国为最高荣誉。于是他们习文练武,也走上了这条道路。” 又喝了一口酒,老者说道“刚开始,说实话,我也挺高兴,儿子心中都是自己的国家,难道不好吗?可我大儿子死后,我就有些怀疑了。难道墨漯国不是那个先动刀兵的吗?后来,小儿子为兄长抱了仇,我听说青泥那边给了罗列国葬,年轻人义愤填膺,拿的起兵刃的都要参军与墨漯国死战。当时我就觉得,好像最苦的,还是百姓吧?再后来,十六岁的罗杵接过将军印,我小儿子也死在了战场上,所以我牵头儿立下当年那场赌约。可惜啊!” 刘景浊轻声道“可惜炼气士之破境,更多时候是事与愿违。” 胡供奉点点头,轻声道“现在我就只有一个法子了,那就是一鼓作气,灭了青泥国。一场大战总比数场大战下来劳民伤财少的多吧!” 刘景浊没说话,喝了一口酒之后缓缓起身,自顾自卷起了袖子。 胡供奉抬头说道“所以景炀是用什么法子,让读书人如此不惜命,还能让他们不反?” 刘景浊笑了笑,“若是我赢不了胡供奉,说了也是白说。” 老者微微一笑,缓缓起身,对着面前年轻人抱拳。 “墨漯国胡游,学拳自望山楼,” 刘景浊抱拳回礼,“中土刘景浊,学拳自青椋山迟暮峰。” 胡游明显一怔,却没说什么。 话音刚落,两人冷不丁同时后移数十丈,周遭树木却是遭了秧,明明还是夏季,枝上绿叶却被两人对撞时的罡风吹了个干干净净。 隔着数十丈远,两人各自拉出一个拳架子。 魏薇看向龙丘棠溪,询问道“刘先生这么厉害的?我们栖客山的学子都以为每日扫雪的先生,是人间失意,栖居山中呢。” 龙丘棠溪摇了摇头,“他这个人会失意,但不会太久。以前我什么事儿没办好可能还会哭一会儿,现在哭还是会哭,但哭的同时已经在想接下来怎么做了。跟他学的。” 其实龙丘棠溪想了想,当时他也才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而已。 罗杵则是死死看着打斗二人,沉默不语。 两人几乎同时消失,只一个呼吸时间,只见远处河面如同被重物砸中,水浪迭起。半空中拳罡碰撞,一声声炸雷响声接连不断。 罗杵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武道归元气?我连他们人在哪儿都看不清。” 魏薇点头道“我也一样,只瞧得见拳罡波动,也不知谁在占上风。” 其实到这会儿,魏薇已经不奢求更多,无论如何,青泥国与墨漯国总是不能善了的。 百节又凑过来,插嘴道“两人都在出手试探,谁都没有真正出手呢,不过我还是觉得殿下胜算大一些。綦樵国被灭之后,我被抓去青椋山做了一段儿时间苦力。那时候殿下自封修为去迟暮峰练拳,何等辛苦我是亲眼得见的。” 龙丘棠溪随手一挥,一道剑气便将百节掀飞了出去。 绝美女子撇嘴道“聒噪。” 忽的又是一声巨响,刘景浊飘飘然落地,胡游则是倒飞出去百余丈,在半空中也不知翻了多少个跟头。 一个纵身,两人再次相隔数丈。 胡游此刻当然还是老者模样,可一身精气神,相比之前那是天壤之别,果然是习武之人皆是痴。 “刘老弟,这么试探来去,不是个事儿吧?” 刘景浊点点头,“我觉得也是这个理儿。”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两人方才站立之处皆是一个大坑。 半空中,刘景浊高高跃起一拳砸下,胡游靠前一个身位,扭身以左臂格挡,同时左腿提起狠狠踢出。刘景浊抬起右脚压下胡游左腿,两人同时以肘击撞去,拳罡碰撞,各自退回。 胡游站定后刚要换上一口气,刘景浊已然瞬身到他身后,照着其腰间肋骨便是一拳。还未等胡游落地,刘景浊已然等在一旁,又是一拳直砸向其脑门儿。 老者被这一拳砸入地下,愣是在官道上砸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 刘景浊落在坑旁,轻声道“要动兵刃吗?” 胡游手扶着额头起身,擦了擦嘴角血水,叹气道“算喽,老夫认输,终究是老了啊!” 刘景浊笑了笑,干脆蹲在大坑边儿上,轻声道“那位夫子最早立下规矩,学塾也好,各地书院或是朝廷太学也罢,凡所有读物一概不禁,且教书先生不得过多解释书中道理,万人翻书万种理,自己觉得书上说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胡游爬上来,接过酒碗灌了一口,开口道“这样一来,岂不是很容易出乱子?” 刘景浊点点头,“对,后来便有了许多读书人,说我们景炀这个不如别人那个不如别人的,而且还成功带起了不少人去相信了这种鬼话。” 胡游问道“最后呢?” 刘景浊笑道“最后,当然还是从皇室做起,有错就认,当然真正的错也由不得不认,我十五岁前是在皇宫长大的,我干爹光是罪己诏就不知下了多少。然后,特别是蒙学时的学子,都要知道自己是景炀人,熟读景炀来历。最重要的是,最大的邸报发行要在朝廷手中,每一郡、县,甚至是镇,都要有一个收发消息的地方。大到国家大事,小到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有人投,都可以刊发在邸报之上。人人都觉得这个国家是自己的,自然会拼命去爱自己的国家。这其中,当然要有相对较为严苛的吏治。”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当然了,白纸上一点黑或是好几点黑,那是在所难免的。” 胡游点点头,叹气道“总好过黑纸之上,独独戳眼的一点白吧。” 胡游又喝了一口酒,微笑道“所以刘老弟打算怎么让两国平息战火?” 刘景浊转头看向胡游,轻声道“办法多的是,前提是墨漯国是真的只是想让百姓过得更好。” 胡游沉默了,他当然是这么想的,可墨漯国皇室呢? 刘景浊叹气道“所以,你们的头顶上,还是得悬上一把剑啊!” 龙丘棠溪迈步走来,淡然道“你们头顶的那柄剑,龙丘家来放。他是个喜欢多想的人,我不一样,他也可以用他的方法去争取,龙丘家会支持。只不过这场仗你们无论如何都打不起来的,你回去告诉司马老儿,就说是龙丘棠溪说的。” 龙丘棠溪又不傻,刘景浊的办法,无非就是制定一些个规矩,两国在边境互市通商,青泥国缺的在墨漯国买,反之亦然。可这个傻家伙就没想过,墨漯国只要打下青泥国,其实是不用花钱的。 刘景浊起身喝了一口酒,轻声道“什么办法,我相信墨漯国只要愿意,定然想得到的,胡前辈还是先回去,将话带到吧。” 胡游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老夫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并无多余言语,胡游带上几个开山河的武夫离去。 临行前,胡游塞给刘景浊一张纸条,唯独龙丘棠溪瞧见了。 走去魏薇那边,刘景浊看了看罗杵,对着两人说道“也得看青泥国愿不愿意为两国百姓,放下刀兵了。有龙丘家在,至少还是能让你们消停几年。” 罗杵重重抱拳,沉声道“青泥国小,只要别人不欺负我们,我们肯定愿意放下刀兵的。” 魏薇则是以作揖道“多谢刘先生。” 龙丘棠溪撇撇嘴,“他多管闲事的毛病可不是今天才有的,行了,龙丘家那边我会传信,你们放心返回吧。你们的扫雪先生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 刘景浊点点头,“两国我都会走一遍,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酒。” 罗杵刚要开口说话,刘景浊挥手将其打断,笑着说道“不着急说话,过不了多久我会去找你们的,还要记得,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少说。” 魏薇一脸疑惑,罗杵则是抱拳说了句知道了。 送走魏薇他们,刘景浊瞪向百节。后者讪笑着凑过来,轻声道“殿下,我跟着保护他们?” 刘景浊点点头,开口道“但你要先告诉我,青泥国到底有什么?墨漯国背后有无旁的势力?要不然就你这么个胆小鬼,敢来凑这个热闹?” 百节一脸震惊,“这我真不知道啊!” 百节差点儿又跪下磕头,刘景浊实在是烦得慌,嫌弃的挥手示意其离开 待百节走后,龙丘棠溪这才暗中传音问道“胡游给你的纸条写了什么?”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悄悄将纸条递给龙丘棠溪。 大致感应了一番,龙丘棠溪立马皱起眉头。 “你还有什么瞒我?” 纸条上空的。 刘景浊传音道“魏薇和亲启程,罗杵压根儿不知道,是胡游传消息给他的,他这才赶来。还有,墨漯国皇室如今只是傀儡,他们可能不会看你龙丘家的面子。” 龙丘棠溪皱起眉头,传音道“所以你们两个就是在演戏给别人看?” 可她却听见刘景浊传来的冰冷声音。 “躲在墨漯国背后的人,与偷袭青椋山的那些人有关。”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十章 演戏免费阅读。 第十一章 船上少年 深山幽涧,两人各自御剑落下身形。 魏薇他们有百节带着,此刻估计已经回到了青泥国内。 七月初,天气依旧炎热,不过这幽深山涧之中却是难得的凉爽,山涧那汩汩溪水,甚至有些冰凉沁人。 刘景浊弯腰鞠起一捧水敷在了脸上,暑气顿消。 刚要再拘起一捧水,却瞧见龙丘棠溪坐在上游,已经脱了鞋子把脚伸进去咣当。 刘景浊黑着脸说道“你怎么不干脆给我喝洗脚水?” 龙丘棠溪撇撇嘴,“你倒是想得美。” 叹了一口气,没法子,欠人家的。 刘景浊并指往上一指,由打泥丸宫飞出一柄巴掌大小的飞剑。又是心念一动,方圆三十丈内好似被人凭空剥离出这人世间,不管境界再高,只要不在这三十丈内,谁也探查不到其中气息。壹趣妏敩 这便是一趟玉京天的收获,只是刘景浊尚未熟练应用。 龙丘棠溪歪着头说道“这神通不错,要是范围再大些就好了,要是将人扯进你这方隔绝天地,即便高你一境怕是也难遭偷袭。” 刘景浊笑道“离开归墟之后,之所以没回青鸾洲找你,是因为我去了一趟玉京天。可惜只有登楼境界,杀上十楼就被打了下来,我这一身修为也被打散。” 龙丘棠溪撇撇嘴,也不晓得打哪儿找来一根儿带着嫩叶的枝桠,不住的敲打溪流。 刘景浊轻声道“你知道?” 龙丘棠溪甩甩手上的水珠,点头道“知道,但不是龙丘家查到的。一年多前,我尚在闭关,有个人拿着你的佩剑要见我,说是你大哥,他告诉我的。但他没说你是景炀的二皇子。” 怪不得,原来是余恬这个家伙。 龙丘棠溪忽然转头,眼睛直勾勾看向刘景浊,片刻后轻声道“把我带这儿来不是来避暑的吧,想说什么就说吧。” 山水桥与独木舟忽的自行出鞘,各自化作一道大阵重叠罩住此处。 随后刘景浊摊开手掌,手中凭空多出一方印章。 亮出印章之时,龙丘棠溪身上立马蹿出一柄飞剑,飞剑化作无数柄长剑虚影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又给此地加了一层隔绝阵法。 龙丘棠溪眼珠子都瞪直了,一把抢过刘景浊手中的印章,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这才深吸一口气,不敢置信道“所以他们灭门青椋山,是因为这个?” 刘景浊神色凝重,沉声道“我再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龙丘棠溪一把将印章塞进刘景浊手中,没好气道“这东西能随便拿出来吗?赶紧收好,以后不要给任何人看。” 出旸谷,分九河。 这分明就是当年治理上古九泽时以那九座大鼎余料参杂人间气运铸就的大印。 刘景浊收起印章,下意识又弯腰拘起一捧水洗了一把脸。 结果龙丘棠溪看傻子似的看向刘景浊,后者看了看手,又摸了摸自个儿的脸,三步并做两步走去更上游,重新洗了一遍脸。 龙丘棠溪双手撑着河岸,小声道“真打算在这两国停留?我听说景炀皇帝的身体不是太好。” 刘景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干娘走了之后,干爹身子骨一直不好。不过有青龙卫春官帮着调理,问题不大的。” 顿了顿,刘景浊开口道“我得了一身灌顶修为之后,就率兵开赴西北边陲,收复了被妖族霸占数百年的妖鬼走廊十国。当年之所以不杀百节,是因为我大军开到他的家乡之时,他一人护着上百个人族孩童,我要是再去晚点儿,可能他就被一国妖帝斩杀了。其实,他本身是极其胆小怕事儿的。” 龙丘棠溪才对无关紧要的人的故事不感兴趣呢,只哦了一声,轻声道“你觉得他是好的就行了呗。” 刘景浊忽然问道“玉京天归来之后,我总觉得有好些事情想不起来了,好像忘记的是很重要的的事情。也不晓得是真的忘记了什么,还是修为被打散之后的后遗症。” 刘景浊看向龙丘棠溪,后者却是把头扭到了另一边,“是吗?应该是你记错了吧,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忘呢?” 她声音有些怪异,刘景浊以为这丫头是背过头笑话自己呢。 两人几乎同时收回飞剑与佩剑,刘景浊轻声道“青泥国肯定有被墨漯国背后势力收买的人,直接去墨漯国有些太莽撞,我们还是先去青泥国吧。” “你怎么啦?” 龙丘棠溪赶忙拘水洗脸,转过头后双手不住的揉着眼睛,眼眶也是通红,月光下的兔子似的。 “水溅到眼睛里了,太冰了。” 话锋一转,龙丘棠溪轻笑道“好啊,你说怎样就怎样。” 刘景浊其实很纳闷儿,即便因为那道红线,这丫头也不至于一直跟着自己吧?还有更纳闷儿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对这丫头,出奇的信任。 刘景浊轻声道“真没什么?” 龙丘棠溪晃荡着双腿,“真没什么。” 刘景浊将信将疑道“这方圆有没有什么山头儿?” 龙丘棠溪想了想,开口道“往青泥国方向去要过一条大水,顺着江水西去千里,有一座玥谷,谷主应该是个难以迈过真境关隘的老神游。”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你帮我个忙,回龙丘家把墨漯国和玥谷还有青泥国,这五年发生的有疑点的事儿全找出来。还有,五年年前有无外乡登楼修士过境神鹿洲,或是在神鹿洲住了些时日。” 当年青椋山被灭门绝不是临时起意,那些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定然是早有谋划。刘景浊直到现在才堪堪确定三个地方,瘦篙洲、离洲还有青鸾洲。神鹿洲有这些人的踪迹,刘景浊是没有想到的。 龙丘棠溪皱眉道“你别不是想支开我,然后跑路吧?” 刘景浊没好气道“姑奶奶,我先去玥谷,你回一趟白鹿城之后赶来,十几万里路,你来回乘坐飞舟,不就半个月时间。” 龙丘棠溪撇撇嘴,“有些人说话不算话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刘景浊这个气啊,“我不就是出归墟后没找你去吗?压根儿也就只有一次!” 龙丘棠溪冷哼一声,挥手祭出一艘飞舟,板着脸驾驶飞舟远去。 某人无奈至极,心说我他娘的招谁惹谁了? …… 墨漯国京城,胡游佝偻着身子走入皇城,却被告知皇帝正在批阅奏章,要等一会才能见他。 胡游便双手拢袖,从早晨直站到了黄昏。 这会儿又有个内侍走出来,扯着嗓子喊道“胡供奉,陛下说他乏了,有事儿明日再说。” 胡游抬起头瞧了瞧那座大殿,苦笑着摇头。 他哪儿能不晓得,此刻那座大殿当中压根儿没什么奏章,甚至连一根笔毛儿都寻不到。 有的无非就是个老迈昏聩的皇帝,已经举国上下搜罗来的美人罢了。 他又抬头看了看,摇着头转身往皇城外走去。 胡游心中五味杂陈,自己的大半辈子搭进来,两个儿子把命填进来,妻子抑郁成疾,也早就去了,孤家寡人一个,还能做些什么? 我梦想的墨漯国,是个人人能吃饱饭,个个都有书读,女子不愁嫁,男子不愁娶的地方啊! 于拐角处买了一壶酒水,这位不算年轻的一国供奉,背影愈发苍老。 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一处小宅子,四合院模样,地方虽小,却显得温馨。 迈步走入这个许久未回过家,胡游眼眶略微湿润,硬撑着没掉眼泪而言。 坐下没多久,门口走进来以为白衣公子。 胡游转过头看了一眼,笑问道“殿下跟了我一路,别不是想讨我一碗酒喝吧?” 哪知道那白衣男子猛地跪在门口,作揖道“司马禄洮请胡供奉助我!” 胡游耷拉着眼皮,自嘲一笑,轻声道“我老头子,又能助你什么?” …… 青泥国京城西郊猎场,十四五岁的小皇帝一把抛下钓竿,手指着湖面,怒气冲冲道“来人!把这湖给我填了!” 随行侍卫面面相觑,却是无人上前搭话。 魏宏眉头越皱越紧,气的浑身颤抖。 “好!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话是吧?那我这皇帝当着有什么意思?” 他手指向皇城方向,怒道“去,你们去找我姐,让她登基做皇帝去!” 一道倩影踏波而来,魏薇落在魏宏面前,抬起手掌就是一巴掌。 “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连你一个亲姐都能卖了?!” …… 神鹿洲第一大渎,唤作樱江,每年雨季,江水总会泛起淡红,名字正是因此而来。 往西去的一艘大帆船,此刻正行到一处没法儿逆流而上的弯道。站在船上看去,河岸两侧的纤夫像是抱团儿的蚂蚁。 有个背着箱笼,头别青玉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正站在船边。 江风微凉,可河岸纤夫,却是热的吧。 甲板上有几个十三四的少年人,看着前方水路,眼中满是憧憬。 其中一个少年人自言自语道“等我们拜入玥谷,就都是神仙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十一章 船上少年免费阅读。 第十 二章 清溪阁故人 可能每一个少年郎在听过村口老大爷嘴里的故事之后,都会有一个去远方看看的梦想吧。 刘景浊在不靠前的位置找了个座位,取出一本书翻看了起来,是一本医术,《伤寒论》。 观人根骨,早先境界在的时候尚且能看出个几分,可他刘景浊并无学过这等望气推衍之术,所以三个少年人的根骨,他还真瞧不出来。 其实刘景浊有些好奇,并无门路的凡俗少年人,又怎会晓得玥谷这等仙家门派? 大约过去两个时辰,刘景浊收起书,两岸的号子声骤停,船速开始快了起来。 瞧模样是过了那段难走的弯道了。 三个少年郎就这么站在船头,聊了足足两个时辰。 天色微沉,江风凉爽。 有个像是船老大的中年人,带个三个侍从,端着三只放满银子的木盘走来,甲板上这么多人,这中年人好像故意给人看一样。 中年人对着三位少年人抱拳,笑呵呵问道“三位少侠可是玥谷挑选的墨漯国弟子?” 有个少年人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 中年人笑着说道“常在这樱江来往,自然养了些眼力。我并无旁的意思,只是觉得三位少侠上了我的船,便也是跟我有缘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就当是与三位结个善缘了,待三位来日修行有成,返乡路上也来搭一段我这小船,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盘子白花花的银元宝,少说也得上百两了,对于炼气士真的不算多,可对这三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的孩子,这可是一笔现在想都不敢想的钱财。 刘景浊一直暗中注意着,看这三个孩子会怎么选。 为首个头儿要高一些的少年人摆了摆手,抱拳微笑道“多谢船家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以后我们就是山上神仙了,钱财对我们来说,也用处不大。” 另外一个少年人思量再三,也摆了摆手,说他也不要。 其实刘景浊最想看的,是最后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人。 与前面两个少年人不同,这个少年人脸色黢黑,一看就是晒出来的,且他伸手自盘中取出一锭银子,然后笑着说道“我叫池媵,墨漯国京兆府香木县尾霞镇人,烦劳船家把剩下的银子带给我爹娘,若我修行有成,绝不会忘记船家。” 刘景浊笑了笑,心说这样不算好,但也不算不好。 首先,要是想着成了山上神仙就不花钱了,那是大错特错。炼气士结成金丹以前,花钱就像泼水。在金丹以后,钱财都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了。 其次,刘景浊觉得,这孩子几乎把钱财都留给爹娘,而且自报了家门,其实是相当于一种赊账,欠的因果债,日后还起来就不是钱的事儿了。 总而言之,刘景浊觉得三个少年人都挺好的。 曾几何时,自己个儿登青椋山时,不也是想着,日后便能飞天遁地了? 中年人开怀大笑,又递去一枚戒指,笑着说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黄三叶,这枚戒指,就当是搭头儿了,好好收起来,咱们日后定会有再见面之时。” 说完之后,中年人果断转身,只是瞧见刘景浊时,轻轻合拢双手做了抱拳姿势,并未抬起手臂,所以旁人并未察觉。 刘景浊点头微笑,就当是还礼了。 自个儿境界太低,看来是眼拙没发现这位前辈了。 那枚戒指,应该是妥妥的灵宝了,且是那种能助炼气士修炼的,极其贵重的灵宝。 炼气士的天下里,奇货可居这种事,多的是,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山上大修士愿意与一个凡俗少年结下一段善缘,即便是有所求,那也是互惠互利居多些。 不过那个收了钱的少年人,怕是难免与其余二人生出嫌隙了。 毕竟三人行,两人做的事儿,于他们三个而言,就是大多数人做的事儿了。 个头儿高一些的那个少年人有些不悦,开口道“池媵,掌律祖师不是给了咱们百金了吗?你至于这样吗?” 池媵只是收起那枚银子,笑了笑,轻声道“我妹妹天生痴呆,爹娘年纪大了,那些钱不够他们花的。我跟你们俩不一样,你们是京城的,我是边上山村小镇人。况且我也没那么大的抱负,之所以去玥谷,只是因为掌律祖师说过,我若是成了炼气士,就会有机会治好我妹妹。” 好在中间还有个和事佬,剩余一个少年人笑呵呵说道“哎呀!池子他们家什么情况,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钱不拿白不拿。高樵,临行时殿下说过,咱仨得抱团儿取暖。” 玥谷掌律,还有墨漯国某位殿下,刘景浊记住了。 返回船舱,刘景浊取出纸墨写了两封信。一封信写给瘦篙洲陈桨,另外一封信是给破烂山姚放牛。 要说天底下最有钱的宗门,独独斗寒洲的落魄山了,连一洲即一国的龙丘家也只能甘局其下。 九洲四海皆流水,破烂明日到我家。 刘景浊收起书信,站立起身,门户吱呀一声便被打开。 自称黄三叶的中年人笑着走进来,关好门后便笑着抱拳,轻声道“三叶于樱江等候公子多年了。” 刘景浊抱拳回礼,疑惑道“等我?前辈莫不是认错人了?” 哪知道这位不知境界高低的中年人,忽的单膝跪地,递出一枚漆黑令牌之后,抱拳沉声道“这枚令牌,前阁主亲手所铸。” 刘景浊喉咙干涩,紧紧攥着那枚刻着一个黄字的漆黑令牌,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过了许久,这才沙哑道“你与钉在天门那位前辈一样,是清溪阁故人?” 黄三叶沉声道“不光如此,公子可能不知道,青椋山山主也是,公子的佩剑,是前主人与刘先生留给你的。天门受苦的那位,是地字石耐寒,青椋山主是天字虞长风,我是黄字黄三叶。” 刘景浊赶忙搀扶起黄三叶,“赶快起身,你是我家中前辈,怎可行此大礼。 可黄三叶怎么都不起来,只是颤抖着身子,哽咽道“百年前刘先生为护我,把我一剑打沉江底,二十四年前封印解除,我这才出来。虞长风来找过我,说前主人有令,让我在这里等公子,连老虞被害时,我都没能帮手!” 刘景浊差点儿没忍住泪水,硬生生拽起黄三叶,沉声道“三叶叔,师傅跟青椋山都是为了护我。当年我干爹干娘拉着我封禅五岳四渎,等我回去之后,青椋山就只剩下一棵梅树了!” 顿了顿,刘景浊终究没忍住,哽咽了起来。 “玄字金柏叔撑着一口气,等我到归墟之后亲手把那方印章交给我了,然后拖着残躯战死海上!我师傅跟耐寒叔一个已经没了,另外一个到现在还在玉京天受苦,当年我娘亲的旧部,是不是就剩下你一个了?” 黄三叶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公子莫哭,我们即便死,也是死得其所。况且清溪阁故人,九洲皆还有。当年老虞跟我说了,但具体位置没有透露,说这些都得是公子自行去找寻的。他说有的人已经厌倦了,所以公子即便知道是谁,到时候也不要强求。” 刘景浊点点头,“放心,不会的。” 两人这才落座,刘景浊询问道“三叶叔知不知道青椋山是何人所灭,我爹娘之死,除了天外四洲有人从中作梗外,还有谁?” 黄三叶沉声道“前主人与刘先生树敌太多,我又被关了近百年,其中之事确实不太清楚。但青椋山被灭一事,八成有玥谷参与,即便他们没有出手,定然也知道其中不少内幕。我行船樱江,这些年来没少拉拢拜入玥谷的少年人,就如同今日池媵,也是为了日后能找到个切入之处。” 刘景浊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不怕,慢慢都会揪出来的。只不过,三叶叔,拜入玥谷的那些个孩子,咱们还是得有些区分的。” 清溪阁这三个字是刘景浊进入归墟战场才知道的,只知道是娘亲所创立,行事如何,刘景浊当真不清楚。 不过刘景浊愿意相信,娘亲亲手创立的清溪阁,定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势力。 果然,黄三叶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以我谋划,即便日后真与这小小玥谷有什么争执,也牵扯不到这些个年轻人的。对了,公子此行,目的地也是玥谷?我与公子同去?老黄虽然实力赶不上虞长风跟石耐寒,可好歹还有个登楼境界的。” 刘景浊赶忙摆手,轻声道“三叶叔,你百年不出世,现在正是暗处的一记神仙手,决不可轻易亮明身份。我与龙丘家的大小姐已经约好了,半月后在玥谷会面,到时若是有什么摆不平的,龙丘家会帮忙的。再说了,我有心想为池媵护道一程。” 黄三叶好奇问道“护道池媵?公子是觉得此人奇货可居?”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那倒不是,就是觉得这少年人务实些,想瞧瞧他能不能拜入玥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十 二章 清溪阁故人免费阅读。 第十三章 你要勇敢起来 刘景浊一只手拿着上写一个黄字的漆黑令牌,另一只手拿着酒葫芦,饮酒不停。 黄三叶没忍住出声道“公子,其实不必太着急的,急了也没用,只要咱们活着,有些事情慢慢来。所有事情的前提,都是咱们有本事跟人掰手腕儿。” 刘景浊笑了笑,将令牌还了回去,轻声道“放心,我知道的。只不过,这两年来我没怎么炼气,重新结丹估摸着还得耗费些时日。好在借着师傅给我的修为,我已经大致看过了山上风光,此后修行瓶颈不算大,只是体内黄庭宫四处漏风,修缮起来要费些功夫。” 这就如同把一只烧红的铁块儿瞬间拋去水中,不裂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所以刘景浊如今的炼气士体魄,就如同水淬过的兵刃,没断已经极好了。好处就是,质地坚硬,只要修复开裂的地方,就是一把好兵刃。 黄三叶好奇道“依照公子推测,大致还要蓄满黄庭宫几次,才能缝补好被打散修为的后遗症?由别人输送灵气行不行的通?”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不行的,若是强行汲取灵气,很可能灵台都要碎裂。事到如今,可行的法子就只有循序渐进。三叶叔就别操心这个了,过些日子我会以一个无名剑客的身份踏入玥谷,与龙丘棠溪去刻意打草惊蛇,接下来的日子,就要烦劳三叶叔多加注意。 黄三叶点点头,笑道“公子放心,一个小小玥谷,豆腐脑和着屁捏的山头儿,真要有什么事儿,随便找个借口,打个喷嚏的功夫就给他们斩断道统了。” 刘景浊哈哈一笑,轻声道“那我就提前下船,在他们必经路途等着吧。” 黄三叶忽然说道“我要不要与公子留一个传信方式?” 刘景浊摇身一变成了个身穿灰衣,胡子拉碴,戴斗笠穿草鞋,背一把剑的青年剑客。 “不必了,有事儿我会想法子联系三叶叔的。”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等中土安定下来,我带三叶叔回家。” 说完之后,一道剑光一闪而逝,刘景浊已然消失不见。 黄三叶笑着自言自语“头一次见凝神境界能化作剑气飞遁呢,我等你带我回家。” 剑气瞬间便出去几里地,没多大一会儿,刘景浊便落在江边一片树林,砸倒了一大片树木。 化剑气远遁,可以是可以,只不过现在的境界露这手儿太过吃力了。 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土,刘景浊自言自语道“好些神通术法都施展不了啊!” 算了算路程时间,估摸着这三个孩子差不多三四天后就能到这儿吧。 可他站起来没多久,便瞧见一个背着猎弓,可人只比弓高出一个脑袋的小丫头。 这附近应该没有村落才对啊! 刘景浊摘下斗笠,挠了挠头,微笑道“刚刚学会轻功,不小心掉下来了,可别告诉我这林子是你家的,一时半会儿我可没钱赔。” 小丫头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了。 刘景浊有些好奇,荒郊野岭的,哪儿来的个小丫头,而且落地只是自个儿还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瞧着那小丫头的背影,背着一张都快赶上自己个头儿的弓,忽悠忽悠就往林子里去了。 刘景浊喊道“我听人说这里有妖精哎,你不怕的吗?” 小丫头没回头,却出声道“我晓得,么得事,你要是怕就往江边去。” 这丫头一开口,一股子中土蜀地乡音,刘景浊也没弄明白她哪儿学来的这口音。而且,这丫头是真的半点儿不怕啊! 刘景浊凑过去,笑呵呵说道“不瞒你说,我身怀五雷正法,你瞧我背后这把剑,正儿八经的仙剑,你给我钱,我帮你除妖怎么样?” 小丫头忽然取下长弓,吓了刘景浊一跳,结果这丫头拉弓搭箭,嗖一声箭矢射出,百步之外一头雄鹿应声倒地。 刘景浊咋舌不已,是真的惊到了。 他在军中待过,自然知晓能开两石弓的已经算是精锐了,这小丫头竟然能开一石弓,百步之外命中雄鹿? 可刘景浊瞧来瞧去,这丫头不是炼气士,更不是武夫啊!至多能有个十来岁的人族小丫头,开一石弓,射百步? 小丫头扭过头,神色淡然至极。 “我是喝老虎奶长大地,小时候天天和黑熊打架,力气大的很。” 见刘景浊还往过凑,小丫头转过头,冷冷开口“我劝你快些跑路哦,我家老汉儿出来了你就跑不掉喽。” 刘景浊扯了扯嘴角,又抬手拍了拍胸脯,“我剑术登峰造极,你家老汉儿是何方神圣?” 小丫头淡漠开口“不是神圣,他就是你们口里的妖精,执夷。” 刘景浊笑了笑,又询问道“你是怕他吃了我?” 小丫头摇摇头,“那不是,他不喜欢吃肉,就是喜欢把人带回去洞府喝酒,好些人一顿酒喝的睡喽半个月呢。” 刘景浊哑然失笑,这等好玩儿的上古异兽,还是头一次瞧见呢。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背后所背的是一把独木舟,山水桥被刘景浊收在袖中。此刻山水桥颤抖不止,比之在归墟战场碰见登楼境界的大妖还要颤抖更甚。 当然不是怕,那是山水桥的求战之意。 刘景浊忽的头痛难耐,两只手捂着耳朵,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丫头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都说喽让你赶紧走,就是不听。老汉儿,你不要难为人家嘛!” 刘景浊强忍着头痛,挥手召出山水桥,剑握在手中,一股子炙热气息贯穿全身经络,头疼这才缓和了些。 刘景浊沉声道“前辈可是归墟那边儿来的?” 耳畔有人声如洪钟,“老子早在没有九洲的时候就活在这个地方,跑去归墟作甚?倒是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一百年前我就说过,要我背叛主人,不可能的事情。”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周遭,沉声道“我今年才二十四,百年前我还没生下来呢!”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身影怒吼着奔来,刘景浊赶忙将泥丸宫那柄飞剑隐藏在周遭,迅速提起山水桥。 来到此处的那头巨兽,站起来足足有十丈余高,瞧着是熊的模样,一身毛色黑白分明,背披漆黑战甲,一看就是活了不知多久岁月的大妖! 这头执夷以前爪拍地,将小丫头震起来驮在背上,随后仔细瞪着刘景浊。 过了片刻,巨兽口吐人言“是我认错人了,当年有个很讨厌的人就是背着你这两把剑寻我,跟我打了一场,赢了我却不承认,虚伪的很。” 小丫头摸了摸执夷,轻声道“老汉儿,我看他是个好人嘞,刚才我已经打到猎物了,咱们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吓人喽。” 执夷看了看刘景浊,开口道“长得还真像,可惜了啊!你背着这两把剑,以后肯定还要来找我,今天既然碰上喽,我就跟你讲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我的老主人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虽然当年老主人输了,但他依然是战神!”壹趣妏敩 说罢转身就要走,刘景浊赶忙喊道“前辈,你见过我爹吗?” 执夷并未搭话,不过那个小丫头却扭过头,高声喊道“我们住在竹儿岭。” 巨兽一步跃出,瞬间便到了云海之上,脚下陆地如同流水一般,很快便行过千山万水。 执夷轻声道“幺儿,你告诉他我们住在啥子地方做啥子?” 小丫头将下巴抵在巨兽毛茸茸的背部,低声道“莫问了嘛,说了你又生气。” 执夷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小丫头是觉得,那个人跟她自己都想找自己的爹。 刘景浊拍了拍脑袋,好家伙,这头执夷绝对是登楼之上,一嗓子吼的人脑仁儿疼。 竹儿岭,这个地方刘景浊听过,是神鹿洲最南端的一处深山。据说是神鹿洲两大绝地之一,即便是登楼修士也进去也要掂量掂量。 看来真是迟早要去找一找这位前辈了,但他口中的主人又是什么人?战神?从古至今有这个名号的人真不少,可炼气士里边儿,没人有这个胆子的! 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刚要收回山水桥,这家伙却忽的自行飞走,悬在不远处哀鸣不止,怨妇似的。 刘景浊没好气道“你俩都他娘的是大爷!老子现在就说过凝神修士,你让我打最低也是个登楼境界的大妖?” 这两把仙剑都未孕育出剑灵,但总归是仙兵力,又与刘景浊心意想通。 此时此刻,刘景浊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山水桥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一句“你要勇敢起来。” 刘景浊破口大骂“你大爷!” …… 白鹿城中央,与比之皇城更夸张的府邸,就是神鹿洲龙丘家。 有个一身绿衣且背剑的绝美女子,一脚踹开一处门户,指着正在写字的个中年人说道“给你两个时辰,把五年来,与中土青椋山有关系的所有事情给我查出来。” 中年人放下笔,笑问道“那个小子如此负你,你还这么向着他?” 龙丘棠溪冷笑道“能够抹除人记忆的炼气士,人世间能有几个人,是吧,龙丘家主?” 中年人叹息道“喊一声爹,就这么难?我说不是我,你信不信?” 龙丘棠溪怒道“我娘死的时候呢?你敢说不知道?”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十三章 你要勇敢起来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新旧茶棚 年轻女子扭头儿离去,中年人只得埋头苦笑。 能有啥办法?自己的丫头,自己不疼让谁疼去? 中年人轻声道“十七,看来只有麻烦你了。” 有个黑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凭空出现,声音沙哑,言语简单“做掉那个小子吗?” 中年人没好气道“你是想让大丫头恨死我吗?再说了,能入我三弟眼的,不会是等闲之辈,你还是帮忙把准备好了的东西拿去给大丫头吧。” 黑衣人点点头,抱拳隐去。 这位儒雅至极的中年人,号称是当世最能打的读书人,没有之一。龙丘晾一手促成神鹿王朝的衰落,却从没人会说他的不是。 龙丘棠溪返回住处,她很不高兴,每回一次家,见到唯唯诺诺的父亲,她都不高兴。至少有五年,龙丘棠溪没有喊过龙丘晾一句爹。 龙丘棠溪返回自己住的小院儿,就像小时候那样,坐在那颗海棠树下,双手捧着下巴,抬头看向高处。 有个一身粉裙的少女忽的跳出来,笑嘻嘻喊道“姐!你把那个大哥哥追哪儿去了?我真没想到,路上随随便便碰到的人,居然会跟我姐姐认识” 龙丘棠溪缓缓转头,龙丘洒洒当即缩回脑袋,还以为姐姐又要数落自己了。 反正打从两年前多姐姐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至少在龙丘洒洒看来是这样。 龙丘棠溪伸手过去,龙丘洒洒紧紧闭上眼睛,却没有躲。 一只修长玉手缓缓落在少女头上,龙丘棠溪揉了揉龙丘洒洒的脑袋,声音温柔“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这么凶的。我只是……只是依旧接受不了娘亲没了。要是娘亲在,我欺负你,她肯定会说我的。” 顿了顿,龙丘棠溪一把将龙丘洒洒搂到怀里,她抬起头看着围墙,轻声道“娘亲在的时候,我从来没觉得白鹿城的墙有这么高。” 两姐妹都没说话,却都眼眶湿润,泪水打旋儿。 龙丘洒洒抬头看了看海棠树,忽然开口道“姐,你不在的时候,爹几乎每天都要来你的院子里,每次都是提着一壶酒,自个儿坐在海棠树下,酒没喝几口,可他连我在门口看着都没发现。” 少女看着姐姐的漂亮脸蛋儿,有些哽咽道“娘亲走了,最伤心的人应该是爹爹才对。” 龙丘棠溪帮着妹妹擦了擦脸蛋儿,轻轻嗯了一声。 棠溪的名字,父亲一直说是因为一柄唤作棠溪的剑。其实龙丘棠溪知道,是因为母亲喜欢这颗从别洲移栽来的海棠树,父亲喜欢城外避暑山庄后的一条小溪。 洒洒这个名字,那就更简单了,唯愿她潇潇洒洒。 有个黑衣一闪而逝,龙丘棠溪手中已经多了一道玉简。不见人影,唯独耳畔传来一句“大小姐还是抓紧破境吧,压境太久不一定是好事。” …… 往玥谷去的深山老林之中,妖类极多,但境界都不是太高,占山为王的只是极个别,这才没有过路修士斩妖除魔什么的。 一条较为平坦的山路边上,有新旧两座茶棚,至多相距百步,都顺着一条蜿蜒下山的溪流,不过新建起来的茶棚在下游,瞧着破旧些的茶棚,在靠上游的位置。 旧茶棚里,有个一身粗布麻衣的老者,穿着草鞋,手拿一只竹制作大勺子,在个锅里不断搅着。锅里是两人份儿的面茶,许是薄荷叶儿放多了,花椒放少了,老人尝了一口,又撒进去一把茶叶沫子。 一旁有个十四五的少年郎,肩头挑着一块儿抹布,死死瞪着下游那个忙活着烧新灶台的年轻人。 少年郎气的牙痒痒,嘟囔道“爷爷,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到哪儿摆摊儿不行,跑这荒郊野岭来,离咱们这么近,这不故意恶心人吗?” 闹市里头开个包子铺都要隔一家,这家伙倒好,荒郊野岭还开对门儿。 老者又舀起一丢丢面茶抿了一口,这次倒是露出了满意神色。 他缓缓开口,笑着说道“这山又不是咱们家的,人家就算在咱家隔壁搭起茶棚,咱俩也只能看着。再说了,这条山路也就这几天有些过路的马帮,再过些日子,连鬼都没有,没生意了他自然会走的。还有,你要记住,要与人为善,可千万别在对着板着脸,多大仇似的。” 少年郎翻了个白眼,哦了一声。 这天直到傍晚,下游的年轻人还在忙活着垒灶台,估计是因为晌午烧灶的时候漏烟,所以又和泥修缮吧。 入夜之后,少年郎返回后方茅草屋,他推开个窗户缝儿,瞧见下游那个棚子里,有个年轻人借着微弱灯火啃食干粮,就是吃的有些费力 棚子里边儿包的严严实实的一个大包袱,少年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锅碗瓢盆。 也不晓得为什么,少年人越看越生气,猛地翻身下床,悄咪咪跑去溪边。 只见这少年郎对着自个儿手指头一掰,一根食指瞬间被掰断,断指化作了一根漆黑木块儿。少年郎将那木块插在溪边,刚刚好有溪水冲刷到。 此刻这少年手指已然重新长了出来,他环臂抱胸,露出满意笑容,随后才返回自己睡的小屋。 又透过窗户缝儿往下看去,果然瞧见那年轻人取出陶罐儿去往溪边打水。 只是,他打完水回去并没有着急喝,而是掏出一张饼子,搭在膝盖上往开了掰。 过去良久,饼子完好无损。年轻人又跑去溪边儿找两块儿石头,一块儿垫在下面,手拿着另一块儿,使劲儿朝着饼上砸去。 眼瞅着年轻人拿起陶罐儿就要喝水,少年郎猛地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没穿,狂奔向下游草棚。二话不说便一脚踹翻了陶罐儿,瞪着眼睛说道“你是不是有病?” 少年郎手指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袱,沉声道“里边儿没吃的嘛?”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有,想着卖钱嘛!之前听外面一个村子说,这条路最近马帮极多,我用光了一身积蓄置办了家伙什儿,不求挣大钱,就是想着能多卖一些是一些,要不然回家的后半段儿路就得要饭往回走了。” 此话一出,少年郎楞在当场。 刘景浊又笑着说道“真不是我抢你们生意,荒郊野岭的,我一个人也怕。” 少年郎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这水要烧开了喝,不烧开喝上容易腹泻。” 说完就转身走了,只不过在回到自家茶棚后,又悄咪咪走去溪边,轻轻拔走了那漆黑木块儿。 返回屋子,少年郎关了窗子,平躺在床上。过了许久,他忽的抬手扇了自个儿一个耳刮子。 刘景浊嚼着石头似的饼,笑容满面。 次日清晨,等少年郎走出来,老者已然煮好了面茶。 老人指着桌上多出来的一碗面茶,笑着说道“马黄,你把这碗端去给那个年轻人。既然落在这儿,那就是邻居,总该相互照应的。” 少年郎没有发牢骚,端起碗就往下游去。 那个明明身体孱弱却背着一把剑的家伙,今天终于搭好了灶台,将一干应用之物摆了出来。 也得亏现在不冷,若不然就他这样露宿荒野,钱没挣到,命先搭里头了。 少年马黄走到刘景浊身边,板着脸说道“做多了,倒了浪费,你喝不喝?”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在身上擦了擦手这才接过碗,然后笑着说道“昨晚上谢谢啊,你心肠真好。” 在马黄看来,刘景浊这番言语极其真诚。可刘景浊越真诚,他就越抬不起头。 少年人羞的脸色涨红,转身狂奔回了自家茶棚,回去后端起碗就喝,一句话也没有说。 老者喝完面茶,把碗舔的干干净净,随后打了一小水,把碗丢在了盆里。 要是往常,他们都是直接在溪水中洗碗的。 等到马黄吃完,洗完了两只碗,他端起木盘,把洗碗水倒在了几丈外。 返回后刚要刷锅,老者笑着说道“昨天晚上你起了歹念,虽然及时拦住了那个年轻人,可那也只能是将功折罪。今天我很高兴,你既没有在溪水中洗碗,也没把洗碗水倒进溪水中。” 顿了顿,老者轻声道“咱们虽然只是山上草木成精,说不定哪天就被过路修士抓去入了药了。但只要咱们有一颗人心,咱们就是人。” 少年人扭过头,没忍住开口道“我们当自己是人,人不当我们是人啊!” 老者沉默,他也不晓得怎么接话。 此后几天,依旧是没有过路马帮,马黄实在是瞧不得那个年轻人愁眉苦脸的。于是在一天晚上偷偷摸摸的放了一袋银子在了刘景浊的摊子。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那家伙就捧着钱袋子等在门口,一见面就问银子是不是他们的。 马黄真是开了眼了,他也不是没去过大城里,就随便说个小县城,里边儿哪儿有捡到钱如此惴惴不安的人啊? 少年郎一把抓回钱袋子,板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早晨,马黄蹲在自己茶棚瞅着,那个家伙终于开始吃自己的东西了。 再不吃都要放臭了。 这天中午,有个满身血污的少年人自山中走来,好不容易走到刘景浊的茶棚边上,一头就栽进溪水里头。 刘景浊赶忙跑去搀扶少年,一转身的功夫,马黄与那位老者已经都在身后了。 老者轻声道“我懂医,让我给他瞧瞧。” 哪知道那个满身血污的少年人死死抓住刘景浊胳膊,气若游丝,开口道“救救我的朋友!往西三十里!”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十四章 新旧茶棚免费阅读。 第十五章 好算计 这少年人当然就是池媵了,不过此刻他满身血污,伤势极其严重。 马黄帮着刘景浊将池媵搬去茶棚,转头对着老人说道“爷爷,是不是山那边的那些个家伙?” 老者从袖口掏出个装着药粉的瓶子,轻声道“这是刀剑伤,估计是附近的山匪吧。” 刘景浊已然转身去取剑,挎好剑后,他轻声道“我学过两年武,烦劳二位照看这个少年,我去找他的朋友。” 可还没有走出去,老者已经将一只手搭在刘景浊肩膀上。 “算了,我去吧,万一不是山匪,你反而要把自个儿搭进去。” 刘景浊转过头时,老者已经在掐诀念咒,整个人忽的钻入地下,瞬间消失不见。 刘景浊故作一副惊疑模样,颤声道“你们是神仙?” 马黄将池媵身子放直,没好气道“你看我们这模样像是神仙?我们是妖精,我是马蹄大黄,我爷爷是一株重楼。” 刘景浊摆出慌张神色,过了片刻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那也是好妖,比好些所谓的人要强的多。” 马黄自嘲一笑,轻声道“我只是个灵台境界,凑凑合合化形而已,我爷爷也才黄庭境界。我们这种小妖,哪怕本本分分的行善事,说不定哪天碰上个一根筋的修士,给人随随便便就斩妖除魔了。”.m 刘景浊放下剑,询问道“那老人家过去,救不救得下人?” 马黄叹气道“如果只是几个山匪,那轻轻松松就把人带回来了。” 刘景浊暗自探视了一番池媵伤势,还好,都是皮外伤,只不过失血过多,吃些寻常滋补气血的药就行。 乘着马黄不注意,刘景浊取出一枚药丸塞进池媵嘴里,然后轻声道“咱们都要相信善有善报,只要多行好事,即便有那些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也定会有人出手助你们的。” 马黄嗤笑一声,边拿湿布擦拭池媵身上血污边说道“你跟我爷爷说的几乎一模一样,我们这些年的确多行好事了,可代价呢?我们一块儿化形的草木精怪,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了,他们都被你们人族入了药。” 顿了顿,马黄冷笑道“都说说我们妖魔鬼怪,也比不过你们人族贪得无厌。” 刘景浊无话可说,只得沉默,分出心神跟着飞剑去往高樵那边。 如今境界太低,是当真没察觉到三十里外几个尚未引气入体的少年郎,只有以飞剑牵引心神去查探了。 本体为重楼的老者,此刻也是刚刚到。境界低微的炼气士也好,都习惯以五行遁法赶路。只不过对妖族来说,遁法之流还得看本体是什么。 刘景浊借着飞剑瞧见一伙儿山匪正围着两个少年人,高樵被反绑跪在地上,程罕更是被打断了腿骨,整个人趴在地上。 山匪为首的是个大髯汉子,一把大环刀被其扛在肩头,他一只脚踩在程罕脸上,笑呵呵说道“老子总喜欢截杀去拜玥谷的人,不过这么久了,我还是头一次瞧见半点儿修为都没有的。来来来,喊三声亲爷爷,我就饶了你们。” 高樵冷笑一声,硬撑着抬起头,一口带血浓痰啐在了大髯汉子脸上。 “有种的杀了小爷,等我兄弟到了玥谷,你们一个个都要给我陪葬。” 大髯汉子呦呵一声,大骂道“他娘的!小畜生嘴硬啊?让你爷爷给你把嘴开大些。” 说着就举刀照着高樵脸上划去。 正此时,一位老者破土而出,迅速解开绑着高樵的绳子,随后又是掐诀念咒,抬手之时数道藤蔓由打地下钻出,将那十余山匪缠的死死的。 高樵都没顾上感谢,一个踉跄跪爬到程罕身边,颤声道“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 程罕艰难转头,挤出个笑脸“没事,就是腿不听使唤了。” 老人轻声道“腿骨断了,待会儿我帮他接上,我还是先带你去找你们的伙伴吧。” 高樵眼眶通红,也不晓得哪儿来的力气,冷不丁拣起落在地上的刀,手起刀落,一颗头颅已然落地。 老人眉头缓缓皱起,却没阻拦。一阵哀嚎声中,十多颗人头已然落地。 血水溅了高樵一身,连程罕都看傻了眼。 老人叹息道“解气了就走吧,背起你这朋友,我境界太低,没法儿带你们去,三十多里地呢。” 高樵抛下刀,猛地双膝跪地,沉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老者自嘲一笑,“以后修道有成,别想着用我草河老头儿入药就行了。” 老人挥手卷起程罕,轻声道“你就自己走吧。” 可高樵却跑过去把程罕抢在自个儿背上,轻声道“池子跟程罕都给我挡了刀,我要自己背他。对了,池子怎么样了?就是找前辈求救的那个人。” 老人轻声道“那个少年人浑身上下十几处刀伤,失血过多,虽未伤及根本,却也损耗不少气血,比我你们两个,伤势重多了。” 高樵背着程罕,焦急道“烦劳前辈带路,我们三个一同离乡的,现在也得在一起!” 老人笑了笑,领着高樵往茶棚方向去。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前脚刚走,随后便有个灰衫中年人凭空出现。 中年人看着十几具无头尸身,大手一挥,十余山匪的魂魄便被招来。 只见这中年人长大嘴巴一同狂吸,数道魂魄被被其吸入口中。 中年人自言自语道“今年倒是有些意外之喜,那个跑掉的小畜生,居然身怀灵宝?” 茶棚之中,刘景浊脸色缓缓阴沉下来。 先前想要拜入玥谷的少年人,怕是没有一个是走到玥谷的。 好算计,最后三百里是一场试炼,过不了那是命数,说明与玥谷无缘。 真是好算计! 马黄已经跑去屋子里,准备了几味滋补元气的草药,这会儿就在自家茶棚熬制草药呢。 刘景浊将池媵放去自己睡觉的简易床板上,然后开始起锅煮面茶。 还没等做好,马黄已经端着药碗来了。 瞧见刘景浊这会儿居然在煮面茶,马黄没好气道“我跟我爷爷在这路上近二十年了,最近这段儿压根儿没人,你就别瞎忙活了。你要是实在是路费不够,我给你!” 刘景浊笑了笑,没停下手中动静,只是轻声道“马黄,读过书吗?” 马黄吹着碗中药汤,想了想,开口道“早年间被捉去城里,隔壁就是学塾,所以听了好多,后来爷爷寻了一本儿蒙学读物,我在上面认的字儿。” 刘景浊点点头,走去大包袱那边,看似是在包袱里翻找东西,其实是在手心乾坤玉中取出来一本书。 转身递给马黄,刘景浊笑道“早年间游学路上,遇到过一个北境道士,他见我身体孱弱,便给了我这本强身健体的功法。” 马黄嗤笑道“不想白拿我的钱,拿这个糊弄我?”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一把抢过来。 刘景浊笑了笑,走去池媵那边,一手抵在其额头,然后轻声道“双手托天理三焦,意想三焦通畅,两掌上托气从关元提至天突,两掌下落气从天突降至关元……” 一通言语下来,压根儿不带喘气儿的。 马黄愣了愣,总觉得这怎么像是气息游走经络的走向。他仔细看了看刘景浊,瞪眼道“你别是憋着拿我跟我爷爷入药的装蒜的炼气士吧?” 刘景浊笑道“那个道士告诉我,勤练此法,百病不侵,我还需要拿你们入药?” 马黄又仔细瞅了瞅刘景浊,自顾自摇头,撇嘴道“那道士一定是骗了你。”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副八面漏风的体格,还敢说百病不侵? 尚在昏迷之中的池媵,迷迷糊糊就进入一个玄妙境地。梦中有一人拳起拳落,优美柔和,连绵不断。 刘景浊以心声说道“此乃是疏通经络,强健体魄的法门,常习之必有好处。” 收回手臂,锅里的面茶也差不多了。 马黄没忍住说道“你光喝这个也不行啊!” 刘景浊笑道“我在等人。” 马黄还以为是给池媵的朋友准备的,便没过问。 可他忽然就听见了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个身穿灰衫,头别墨玉簪的中年人。 中年人瞧见了刘景浊,猛然顿足,随后眼神瞟向靠在灶台的山水桥。 灰衫中年人又仔细看了看刘景浊,确定这只是个寻常凡人之后,这才笑着说道“没想到这荒郊野岭居然有地方填饱肚子,两位小哥儿,有什么吃食都给我端上来吧。” 刘景浊赶忙起身,舀出一碗面茶就端了过去。 “没什么好吃的,就面茶,不过里边儿桃仁儿杏仁都有,收您三枚铜钱,不算多吧?” 灰衫中年人摆摆手,“不多不多,价格合理。” 马黄皱着眉头,一直盯着中年人看着。 中年人指了指灶台前的剑,微笑道“练武的?剑不错啊! 刘景浊笑道“就是个累赘,喜欢可以卖给你的。” 话音刚落,由打地下钻出一位老者。 草河将马黄护在身后,沉声道“我等修行不易,从未伤人性命。” 马黄大惊失色,一步迈到前方护住草河,对着中年人喊道“别伤我爷爷!” 又看了看刘景浊,马黄轻声道“也别伤他,他就是个过路人。” 此时此刻,高樵背着已经昏迷的程罕艰难至此。 高樵一脸欣喜,忙喊道“掌律祖师,快救救池媵跟程罕啊!” 可那中年人却笑盈盈说道“你们三人根骨都不错的,放心,好根骨会用到需要的人身上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十五章 好算计免费阅读。 第十九章 大祭酒 “祠祭清吏司不管?好歹也是一国都城,再不济京兆府道纪司都纪也要管吧?” 早年间祠祭清吏司是隶属于礼部,如今虽然名义上还是隶属礼部管辖,但其实已经是直属皇帝的机构了。道纪司、昭玄统,这两大衙门分管道僧,然而凡一国境内的炼气士,要在当地生活的那种,也要报备往清吏司。景炀王朝有些区别,因为景炀王朝真正出类拔萃的本土修士,都在五龙卫。 当然了,得有本事管才行。 不过玉京天上十二位天官是有人专门负责此事的,凡人间修士,都有在录。 年轻道士苦涩一笑,神色略显无奈“青泥国僧道科是那位国师大人执掌,贫道深山小观,尚未授箓,连个度牒都没得,人家管我作甚?” 刘景浊笑了笑,询问道“那位国师大人,是释是道?” 年轻道士甩了甩袖子,“鬼晓得!不过你还是别瞎打听了,这位三十年没露面,一出现就要杀了罗杵的国师,或许真是个得道仙人。” 刘景浊点点头,起身后冷不丁开口道“你这易容之术也忒差劲儿了点儿,想要老成些,留胡子不就行了?” 说完便走去不远处兜售“古董”的摊子。 年轻道士一脸惊愕,心说我这易容术,还有人瞧得出? 其实这位年轻道士,有个黄庭境界修为,至多二十出头儿。 刘景浊蹲下来挑挑捡捡,还真有让人喜欢的东西,不过拉出来练摊儿的,多半没有什么漏捡。 忽然有些想念瘦篙洲与青鸾洲那靠眼力挣钱,凭本事黑吃黑的摊贩了。 有一枚寿山石材质的印章,上篆“春树暮云”,刘景浊瞧着着实喜欢,另外一道竹简,是以古篆刻着一句“尽信书,不如无书。” 刘景浊将两样东西挑出来,笑呵呵说道“多少?” 摊主是个邋里邋遢的老汉,他睁开一只眼,耷拉着眼皮,将胳膊从袖口抽出,伸出三根手指。 邋遢老汉开口道“一百两,不讲价。” 刘景浊气笑道“怎么不去抢?” 邋遢老汉忽的睁开双眼,咧嘴一笑,轻声道“买卖买卖,我有卖价,你要说个买价啊,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 刘景浊开口道“十文卖不卖?” 出口时他就后悔了,本来是想着恶心人的,结果老汉闻言后立即伸手,笑呵呵说道“成交,掏钱!” 刘景浊心说今个儿这事儿,做的有些不甚老江湖了,说出去都丢人。 丢去十枚铜钱,刘景浊收起两样东西又扭身去了另外一个卖虎骨象牙的小摊。 这倒是像个正儿八经摆摊儿的,比方才那个金丹老汉像样的多。 几个小摊儿,估计全是那位国师的手笔了。 逛了一圈儿,除了一枚印章与一片竹简,再无什么瞧得上眼的。 此时龙丘棠溪已然去到了城外十几里的山林之中,刘景浊心念一动,那柄飞剑所在之地便只有刘景浊与龙丘棠溪知道了。 现在放心了,那就该四处走走了。 正好壶中白簿喝的差不多了,刘景浊便顺着酒香去找寻酒肆。 结果走着走着,就到了皇城口儿,只隔着一条护城河,河这边儿有个酒肆,排了老长的队。河那边儿也挺热闹的,齐刷刷跪了一排,瞧身上官服,职位不低啊! 敢光明正大看热闹的人没几个,偷偷摸摸瞧着的,大有人在。 不过刘景浊一个转头,瞧见了方才吃馄饨皮儿的铁匠。 当然了,铁匠也瞧见了刘景浊。 刘景浊凑过去,笑问道“瞧着都不是小官儿啊,这是干什么?” 铁匠抬了抬眼皮,开口道“中书令、尚书令、黄门侍中,京兆尹、六部尚书、九寺主事,五品以上的京官儿,到齐了。而且,十二卫大将军,至少有一半儿在来的路上,亏的是四府大将军领京师防卫,若不然怕也要来。” 刘景浊咋舌道“那不是满朝文武到齐了?对了,罗杵是哪一卫大将军?” 如今天下,几乎都是沿袭三省六部制,不过景炀王朝却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古制。所以中土的几个王朝也好,数个小国也罢,都流传一句话。与景炀为敌,大将军都可一战,可若是碰见领军校尉,麻溜儿脚底抹油。 别的地方校尉都是六品衔儿,都够不上将军称号。而景炀王朝,数万里广袤国土,校尉的位置,仅仅只有八个。 铁匠转过头,眯眼看向刘景浊,轻声道“他是独一份的,同时领左右骁卫大将军,还有个武侯爵位。”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老兄与罗杵是故交?” 铁匠摇摇头,“我妻子就是死于兵祸,若不是两国交战,我妻子与未出生的孩子就不会死。所以故交说不上,我看他不顺眼却是真的。” 刘景浊点点头,排队的人少了些,他赶忙跑去打酒。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买了二斤酒水。 回到河边,铁匠已经不见了,刘景浊便走去一处石拱桥,坐在靠皇城那边,一边喝酒一边看着。 想必皇帝是不会出宫城的,皇城里,旁人叶是不敢出来凑热闹的。 其实压根儿不用多想,这些人肯定是为罗杵求情的。 由打正午直到傍晚,一排人几乎是纹丝不动。 很难想象,一个小国而已,文官如此,武将又是如何? 但凡青泥国这位新帝能有抱负些,和亲与否,其实不重要,因为他们已经胜了一半儿了。 没过多久,一帮太监小碎步跑了出来,手里各自端着小碗吃食。 领头那位扯着嗓子喊道“诸位,陛下说了,罗杵与朕,你们只能选一个,若是你们选他,朕便退位,这个皇帝你们做去。若是你们还当自个儿是青泥臣子,那就喝下人参汤,然后回家歇息去。” 刘景浊忽然转头,有个一身白衣,发须皆白的老者快步走来。 瞧着年迈,可步子却是稳健异常。 老者看了一眼刘景浊,抬头继续向前。 不多久便到了皇城门口,老者整了整衣冠,对着皇城深深作揖。 跪着的一排人齐齐回头,有人诧异开口“大祭酒?”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十九章 大祭酒免费阅读。 第二十章 多喊点人 能称得上大祭酒的,除了五经博士之首,怕是再无旁人了。 白衣老者一揖起身,招呼着前方官员起身。 站在城门口的太监,脸都绿了。他赶忙跑到老者身前,恭恭敬敬作揖,随后轻声道“哎呦喂!老太师你怎么来了,甭瞎胡凑热闹啊!” 可老者理都不理他,只是走上去去,一一扶起跪地的官员,笑着说道“诸位,赶快回去歇着吧,有老夫在此,他魏宏多少要给点儿面子的。” 眼瞅着老者直呼皇帝名讳,在场的愣是没人敢出声呵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叹了一口气,对着老者拱了拱手,随即散去两边。 老者拢了拢袖子席地而坐,看都没看这帮宦官,只轻抬嘴皮,开口道“去叫姚小凤来见我,就说三十年未见,季焣甚是想念,邀他皇城门口一叙。” 为首太监苦笑一声,走过去,弯下腰说道“哎呦,老太师你就饶了我吧,国师忙着陛下封禅之事,咋可能来这跟您叙旧嘛!” 季焣缓缓抬头,眯眼道“我是先帝封的太师,辅政大臣,池宏见我都得作揖恭恭敬敬喊一句先生。怎么?我找他姚小凤聊一聊,还得八抬大轿去请?又或是,老夫想要见一见老友,还得过你这无根之人一关?” 刘景浊都觉得甚是有趣,这位读书人,脾气也不是多好,就是这话说的损了些。 可几个太监哪儿敢跟太师翻脸?此刻依旧是赔笑不止。 刘景浊忽然看向城门洞子,心说国师是个女的? 有一道紫衣身影凭空出现在了皇城门口,她缓步走出,挥手示意几个太监离去,自个儿则站在了季焣面前。 这位国师一开口,刘景浊当即傻眼了。 明明是个女子,可开口时却是雄厚男声。 “季兄,旁人不知我为何如此,难不成你也不知道?” 说着,这位雌雄难辨的国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石拱桥,不过他未曾驱赶刘景浊。 季焣冷笑道“你个二尾子货少跟老夫鬼扯,你就说你放不放罗杵。你放与不放,罗杵我都要救,你答应不答应,魏薇小丫头都不会嫁给你那个弟子。” 对于二尾子这个词儿,姚小凤好像并不如何反感,他只是轻声道“我天生雌雄同体,我自己偏向女儿身些而已,这点我不怕你说。但是,季焣你要闹明白,咱们都是青泥国人,杀罗杵嫁长公主,保青泥国,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季焣猛然起身,大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就说这两年你把魏宏教成个什么玩意儿了?你还有脸说是最好的办法。你前脚杀了罗杵,四府十二卫后脚就会各自起兵,罗家在军中的威望,你不知道吗?” 姚小凤眯眼道“那你说如何?将青泥国卷入这场狂风骤雨?你觉得到时候只凭我这个个真境巅峰,护的住青泥国?” 刘景浊倚着石拱桥,抿了一口酒。既然假装不认识,那你们聊你们的,我喝我的酒。 着急赶来青泥国,是因为真正的覃召羽说了,玥谷之流只不过充当明面上的挡箭牌,青泥国的事,怕是比墨漯国更乱。 回想这一路走来,下栖客山,到破烂山,遇到龙丘洒洒,在靖西国亮明身份,接下来南下遇到魏薇,还碰到了三叶叔。好像一路上,都是有人在指引着自己找寻某些真相。 直到现在,娘亲的身份才闹了个一知半解,父亲的身份连半点儿头绪都没有。 现在看来,着急赶回青泥国,没做错。 只是有一点刘景浊始终想不明白,照理说,两重身份几乎都已经亮明,怎的到现在还无人路上截杀自己呢?是因为龙丘棠溪的关系吗? 可刘景浊总觉得,青泥国接下来的事儿,与龙丘棠溪关系更多。 皇城门口,季焣直直看向姚小凤,沉声道“当真不打算收手?” 姚小凤针锋相对道“收不了。” 白衣老者缓缓站直了身子,冷不丁开口道“桥上小友,可否借剑一用?” 刘景浊愕然片刻,随即咧嘴一笑,并指一挥,独木舟化作一道银光直落皇城门口。 “老爷子这脾气,我喜欢!” 季焣也是一愣,转头看了看刘景浊,心说这家伙还是个炼气士?那你也别这么虎啊,我就是涮嘴玩儿而已。 这年头儿还有这么老实的人? 没法子,此时已然骑虎难下,他只好强装镇定,伸手拄在剑柄上,皱眉道“老夫虽然年迈,可要是把我逼急了,我也不是拿不起来剑!” 刘景浊赶忙又站起来,鼓掌不知,高声喊好。 结果姬小凤缓缓转身,身态婀娜,可一开口,当即破功。 “景炀虽强,却也管不到神鹿洲来吧?” 终于开口了,等的这个累。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咧嘴笑道“魏薇喊我一句刘先生,我腆着脸受了,自然就要管到底。百节是我景炀百姓,他在青泥失踪,我也得寻个说法儿。还有,罗杵这家伙我挺喜欢的,你也动不得。” 话音刚落,独木舟拔地而起,重回刘景浊背后。 季焣诧异道“你是栖客山那位扫雪先生?” 刘景浊无奈道“小辈们喊一句先生,我厚着脸皮就受了,季先生如此,我真没脸应,我叫刘景浊,直呼其名就好。” 刘景浊缓步去往皇城方向,姬小凤同时开口道“同是真境,我奈何不了高兄的,只用了些旁门手段,拘押高兄片刻而已,至多再过去几个时辰,高兄自会逃离那处地方。” 刘景浊点点头,“那是最好,不过,在下想问问,国师师承何处?” 蓌山位处西南,开山祖师是一位登楼大修士,如今山主乃是炼虚巅峰。且这绛方山从开山立派到跻身一流山头儿,只用了百多年而已,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几乎只比 姚小凤答非所问,笑道“那就得瞧瞧,刘公子有无这般手段了。”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好啊,那就走着瞧。” 转过头,刘景浊微笑道“我劝国师子时之前送罗杵与魏薇到我这边,要是晚了,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亡命之徒。” 姚小凤眉头紧锁,却听见那个纨绔子弟似的背剑青年开口道“对了,城内有无鱼雁楼?我喊几个人,你也多喊点儿人,免得说我欺负你。” 季焣嘴角抽搐,心说这小子有点儿欠啊? “二尾子,这都忍的了?” 姚小凤瞪眼看来,白衣老者这才又复正经模样,一挥衣袖,然后又不那么正经了。 老者冲着皇城内大喊道“池宏小儿,我给你爹做过先生,也是你的先生,还是顾命辅政大臣,子时之前把小罗杵跟魏薇丫头给我送来,否则我就回去取先帝御赐的拐杖了。 话说完,老人家撩起衣袍朝着刘景浊跑去。 “小友,小友,鱼雁楼我熟啊,我还存了两坛子好酒,咱哥俩喝点儿去?” 姚小凤看着两人背影,脸色愈加阴沉。他往回走了几步,身形瞬间消失。 等他再出现时,已经身处京城外一处避暑山庄。 依旧是那边湖畔,湖畔点起了一堆篝火,有个一身锦衣的年轻人手持钓竿,一旁的木桶里头已经满满当当。 姚小凤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清凉衣裳,不说别的,青楼中的那些所谓头牌与这姚小凤是难以相提并论的。 姚小凤以女子姿态施了个万福,此时开口却是女子声音,且声音魅惑至极。 “少主,人来了。” 锦衣青年转过头,咧嘴一笑,“师傅,待会儿你下厨,挑一条最肥的,做个糖醋鲤鱼。” 姚小凤没答复,而是继续说道“人来了,不光是龙丘家的大小姐,还有刘景浊,中土青椋山刘景浊,中土景炀刘景浊。” 被称作少主的年轻人叹气道“师傅,爹娘给的身子,你自个儿又做不了主,喜欢做女人咱就做女人,有什么难为情的?” 姚小凤眉头缓缓皱起,沉声道“余椟,你当真觉得,能执一洲牛耳的青椋山,就没一个能推心置腹的顶尖势力?” 余椟笑了笑,轻声道“虞长风向来自负,且清溪阁余孽隐姓埋名都来不及,谁跟他推心置腹?他敢跟谁推心置腹?” 姚小凤沉声道“他去了鱼雁楼。” 余椟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说道“好好好,我倒要瞧瞧,他能请来什么大神。” …… 往北去的官道,百十号人被几十官兵押着,是发配边关充当徭役的。 一个休息功夫,几十号官兵居然尽数消失,这百余罗氏家眷,一时之间不知该逃还是该等。 唯有披头散发的一位老管家苦笑不止,又哭又笑,高喊道“诸位,老爷老夫人走后,大将军也还是待我们不薄吧?莫喊痛,黄泉路上,我做先锋。” 果然,话音刚落,一队黑甲铁骑便至 老管家踉踉跄跄走上前方,苦笑道“魏宏小儿派你们来的?” 有一黑骑拔刀出鞘,声音冰冷。 “陛下让我等带你们回家。”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十章 多喊点人免费阅读。 第二十一章 破烂山分号 这位大祭酒有如重回讲台的教书先生一般,给刘景浊讲解青泥国之来历,事无巨细,刘景浊也很给面子,走的很慢。 好不容易等季焣喘气,刘景浊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继续说道“青泥国,其实有两个来历,一是这条被称作青泥的护城河,二就是这座唤作青泥的京城了。不过近些年青泥城三个字不大有人提起了,因为大家伙总觉得有些俗气。还有一个传说,青泥城是数千年前,由一位上古仙人搬来此处。” 俗气?刘景浊心说这是多少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好名字啊! 刘景浊转头瞧了瞧不甚宽广但颇深的护城河,轻声道“人世间唤作青泥的河流,茫茫多,我家山头儿下方就有一条,且得名极早,大约五千年前就有这个名字了。” 老先生笑了笑,开口道“古人古事多半出于中土,连好些典籍也是藏于中土,据说路边随便踢开的一块儿石头,都可能比人间最年长的炼气士还要岁数大。” 刘景浊哑然失笑,转头说道“那不哪儿的石头都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笑的合不拢嘴。 前方一个拐弯儿,巷子极深,可人声鼎沸,两人正好儿碰见一位妙龄女子招手不止,声音娇媚。 刘景浊头都没转,没想到季焣笑呵呵扭头,开口道“可不是老头子身子骨不行,实在是我付不起那夜合钱,若是给我打个对折,倒是可以探讨一番学问。” 他拍了拍肚子,笑道“一肚子学问,好不容易才装下。” 世间做生意的,不怕人不买,怕的是有人来,没人问。皮肉生意,那也是生意。 女子一见季焣说话,当即笑呵呵说道“小女子年方十八,三两银子到天明,且无需老爷子劳累。” 季焣猛然顿足,刘景浊还以为这家伙会这么老不正经,结果老家伙比他想象的更不要脸。 季焣摸了摸袖口,转过头去,对着少女窘然一笑,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儿“那个……十文行不行?” 女子当即脸色大变,破口大骂“找你娘去!” 季焣撇了撇嘴,唉声叹气的加快步伐跟上了刘景浊。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呵呵说道“季先生,人老心不老啊?连夜合钱这个雅称都晓得,不愧是读书人。”.m 言语之中多少带点儿损人意思,不过季焣也不恼,反而笑呵呵说道“国子监里皆是高门子弟,手里闲钱一大把,太闲了就会惹事儿。与其让他们霍霍街上那些个良家女子,还不如把这青楼挨个儿说清楚,让他们自个儿来呢。再说了,读书人嘛,吟诗作对,思绪从哪儿来的?不就是个山水、酒水、美人儿嘛!” 明明不是个正经事儿,却说的这么正经,刘景浊着实有些佩服这些个真正读书人了。 见刘景浊不说话,季焣又说道“你觉得那二尾子真会在子时前将罗杵与魏薇丫头送来?” 刘景浊轻声道“他说了不算,但人肯定会送来的。” 顿了顿,刘景浊转过头,笑盈盈说道“季先生请我喝酒,总不会是因为方才借了一柄先生拿不起来的剑吧?” 这老头子也是好玩儿,居然扭了扭头,一脸憨笑道“老夫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管这闲事儿,我可不能让你跑了。” 刘景浊眯眼笑道“是吗?” 季焣忽然退后三步,深深作揖,沉声道“小老儿一介书生,提剑不能骂人不痛,但刘公子的身份我是知道的。我是想求刘公子,帮帮我的国家。” 话音刚落,老者弯腰更深。 刘景浊没有着急去搀扶老者,而是笑问道“我何德何能,季先生为何对我如此期望之大?” 季焣没有起身,而是说道“说的功利些,是因为你是景炀王朝二皇子,是因为你与龙丘家的大小姐关系匪浅,当日官道上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的。” 刘景浊笑道“意思是还有别的原因?” 季焣沉声道“魏薇丫头说,刘先生扫雪两年,凡栖客山学子都愿意尊一句先生。” 刘景浊伸手扶起季焣,询问道“那季先生知不知道,魏薇和亲一事,罗杵事先不知,是墨漯国供奉胡游偷偷传讯?” 此刻刘景浊已经以剑气隔绝此处。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眼睛直直看向季焣,沉声道“季先生,与我说句实话,青泥国,到底有什么?” 重新建立那个庞大王朝也好,或是别的原因也罢,只要目的是想要整合一洲,以那只推手的实力,去掌控一个大一些的王朝不是更加省事?为何偏偏要在两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地方斗来斗去? 想到这里,刘景浊猛地一惊。 靖西国建造那座国运高塔,靖西城隍想要同时吸取文武两道气运,是不是也与这背后之人有关?若不然当日怎的如此之快便有两名真境到了靖西京城上空云海?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难不成这背后推手,真有龙丘家一份儿?但要说青椋山一事有龙丘家参与,刘景浊是不相信的。 季焣苦笑不止,既然刘景浊问了,他也只好开口道“前面不是说了,相传青泥城是一位古时仙人搬来神鹿洲的,所以在你们炼气士之间,一直有个小道消息,说青泥城内有一座仙府遗址。” 叹了一口气,季焣苦笑着说道“可我活了这么久,姚小凤寻了这么久,别说仙府遗址了,连个地宫都没寻见过。” 仙府?刘景浊眉头皱了又皱。 八千年前人间尚且是连在一起的一块儿陆地,后来不知怎的,那块儿原始陆地支离破碎,这才有了分定九洲的事儿。所以仙府即便是有,也不会是上古大仙。 除非,九洲尚且是完整一块儿时,青泥城已然被搬来此处。 刘景浊轻声道“再没别的?” 季焣摇摇头,“我也就知道这么多,想必你也知道了,墨漯国背后是有大势力做支撑,他们为的,怕也就是这仙府遗址吧。” 刘景浊点点头,撤去禁制,两人继续前行。 没过多久,便瞧见了一座三层楼阁,上挂牌匾是以隶属写的鱼雁楼。 两人迈步走入,当即便有一位女子笑着迎来。 女子轻声道“二位,何事登门。” 刘景浊取出来一枚玉简,轻声道“跨洲传讯,明日就要到达的那种。” 女子点点头,没着急接过玉简,而是微笑道“好说,但次日便要传到的书信,价格较高,需要一枚泉儿。” 刘景浊点点头,取出一枚泉儿连同玉简一同递去,女子这才双手接过。 “不知公子寄往何处?” 刘景浊说道“破烂山乞儿峰,给姚放牛。” 女子点点头,没有半点儿异样神色,仿佛没听说过破烂山姚放牛。 片刻后,见二人还不走,女子又问道“还有何事?” 刘景浊看向季焣,后者对着年轻女子眨眼不止,说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 “我上次不是存了两坛子桃花酒吗?青泥国太师季焣存的,不记得了?” 女子恍然大悟,微笑道“当然记得,存酒有些年头儿了,差点儿没想起来,二位随我上楼吧。” 刘景浊直翻白眼,这老头子越看越不正经啊! 两人落座之后,方才女子便转身出门,说是去拿酒了。 刘景浊喝了一口方才打的酒,笑呵呵说道“季先生是准备在此处等到子时?还得两个多时辰呢。” 季焣也笑了笑,却是问道“我一直晓得这鱼雁楼传信极快,但我只是个凡俗人,着实没闹明白他们是靠什么传物传信的。” 刘景浊笑道“我要是知道,早就自己干了,还用的着花钱?” 此时方才女子端着两壶酒走进来,轻声说道“其实没什么说不得的,我们鱼雁楼传信,无非是靠着多年来修建的传讯处,约莫万里一处,海上则是靠着用重金打造的浮岛传讯,再用上某些神通便能做到了。九洲鱼雁楼如此之多,我们收取的费用,至少六成是用于维护这些传讯道路的。当然了,其中自然有些我们说不得的门道,就如同曾经的清溪阁,若是打听消息,没有比去找他们更方便的,这也是他们的门道。” 放下酒水,女子微笑道“两位慢用。” 刘景浊耳畔忽然传来人声“刘老弟,神鹿洲西边儿有潜藏大妖强行登陆,龙丘家的几位都赶过去了,恐怕是有人声东击西。” 刘景浊以心声说道“恭喜温老哥稳固金身,此后神鹿洲五岳四渎,皆要以你为尊。” 是刚刚修成正经山神的温落,此地还算是北岳地界儿,如今的他,只需要心念一动,要找谁就能找到谁。当然了,相同境界的,还是有些不好找的。 温落轻声道“仙府遗址确有其事,但不是那种被埋藏此处的死地,我在此地数千年也未曾见过。不过据我所查,那座仙府应该是一种类似于洞天福地的秘境,开门方式暂且不知。还有,蓌山虽然不在北岳地面上,不过我也想办法查了查,得出结论与你所想的差不离的。” 洞天福地?类似于道门的方寸之间或是佛门的须弥芥子小世界吗。 那座蓌山,果然是有天门之外的背景。 刘景浊传音说道“温兄多半是不方便出面的,我估计鱼雁楼这一枚泉儿也会倒赔给我,所以给破烂山传讯的事儿,还是麻烦你了。估摸着近几日会有破烂山渡船到北边儿,到时候烦劳与船上徐瑶打声招呼,就说刘景浊需要帮忙。” 此时此刻,温落真身是在湄洛山山崖那处石台,可方圆数万里,只要是他北岳地界儿,他心念一动,随时都可以分神过去。 温落开口道“你猜的不错,一艘破烂山渡船刚刚靠岸,可以以我做为媒介,与渡船上那位炼虚修士交谈,你现在可以开口了。” 破烂山那艘渡船底部有一间由乾坤玉铸成的方寸密室,此刻徐瑶正盘膝而坐,炼化一枚来时路上斩杀海妖所得的金丹。 这位容貌清秀的女修忽然睁开眼睛,皱眉道“何方宵小?” 随即一道熟悉声音传来,“嫂子,是我。遇到了点儿麻烦,没法子,只得通过湄洛山的温山君传音于你。” 一声嫂子,徐瑶当即喜笑颜开,“刘景浊?什么事儿?你说地方,我即刻赶来。” 刘景浊赶忙说道“不着急,嫂子想法子与姚放牛说一声,这事儿得他来。”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是个不小的麻烦,我得与他当面聊一聊。” 哪知道徐瑶却说道“不用找他,我能做主的,有事儿你直说。” 刘景浊便将心中想法大致与徐瑶说了,若是有破烂山作为青泥国后盾,墨漯国也能安分些,此后两国各自努力消除百姓之间的仇恨,要想和平,不难的。.m 本以为徐瑶会推辞一番,这种事情毕竟吃力不讨好,无缘无故与个一流宗门结仇,又没有什么切实的好处,谁会干? 结果徐瑶压根儿没做思量,直愣愣开口“这找他作甚?我做主了,这就给他传信让他赶来神鹿洲,然后我们着手在青泥国境内买几座山头儿,开个破烂山分号不就结了。” 别说刘景浊,就连也算见过大世面的温落,也没忍住咽了一口唾沫。 他娘的,不愧是天底下最有钱的山头儿,管另起一座山头儿叫做开分号儿,还说开就开,玩儿似的。 刘景浊轻声道“那就多谢嫂子了,不过得尽快,估摸着青泥城这几天会有一处仙府现世,我应该会进去一趟。” 其实是很大很大的事儿,可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居然就聊好了? 最后,徐瑶笑着说道“我爹回来之后,三天两头提起你呢,所以但凡你有事儿,哪怕破烂山议事时大伙儿都反对,我跟放牛娃也会让他们高高兴兴来帮忙。” 不高兴也可以,前提是皮得厚,得能挨刀子。 收回心神,季焣已经喝了好半天的闷酒。 刘景浊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方才想起了点儿事儿,走神了。” 季焣抬起头,轻声道“其实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刘景浊微笑道“吃人的嘴短,没法子,季先生说就是了。” 老人家缓缓抬起头,许是喝了几杯酒的缘故,眼睛有些浑浊。 “给姚小凤留一条活路,她,只是个身不由己,想做个女子的可怜人。而且,我知道,她还是想护住这个她并不喜欢的青泥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十一章 破烂山分号免费阅读。 第二十二章 岂不夙夜 毕竟是年纪大了,将将戌时而已,季焣的脑袋便已经晃荡不止,上下眼皮如那独七夕一相逢的牛女二宿,好不容易才跨过天河,打死也不愿再分开了 刘景浊无奈摇头,并指射出一道温和灵气,这位大祭酒便一头栽倒,缓缓睡去。 刘景浊提着那一壶桃花酒,起身出门。 下楼时先前女子还在,刘景浊便询问道“两壶酒多少钱?我一并给了吧。老先生毕竟不是炼气士,烦劳寻一张床铺,让他躺着舒服些。” 女子笑了笑,轻声道“酒钱就算了,季夫子睡醒后若是知道公子帮他付了钱,多半又要与我讲一番道理,我读书少,实在是吃不住。” 刘景浊神色古怪,听女子说起讲道理,不由得就想起季焣拍着肚皮,说里头都是学问。 既然这姑娘都这么说了,刘景浊便不执意付钱了,只是笑着说道“夜里若是罗杵与魏薇来了此处,烦劳姑娘知会一声。” 转身走出鱼雁楼,明明已经深夜,街上却还是张灯结彩。 明日是八月初五,道教好像有个雷祖诞的说法儿,不知道此地有无什么热闹事儿。 没走几步,本不喜欢吃肉的刘景浊,忽然闻见一股子熟悉味道。他循着香味往前走了百余步,一眼便瞧见了路边儿摆的卖羊羹的摊子。 好家伙,千万里之遥的异乡,还能吃到家乡吃食? 那丫头此刻正在破境关键时刻,若不然刘景浊都要喊一嗓子,让她先来吃东西了。 只不过,几张桌子,零零散散坐了两三人而已,瞧着生意不是那么好。 刘景浊自然是要了一份儿羊羹,摆摊儿的老人家端来一只大碗,碗里头放着馍。 刘景浊笑了笑,开始慢悠悠掰馍。 这羊羹在中土,最早可是给天子的供品。余恬那家伙最喜欢吃这个,赵坎则是喜欢跑去吃肉夹馍。至于刘景浊,打小儿不爱吃肉,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若是非要说出来个,怕也就是几种特定季节才会有的野菜了。 很难想象,三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居然没一个喜欢皇宫里边儿五花八门的所谓山珍海味。 刘景浊一转头,呦呵,有人请吃饭啊! 姚小凤此刻是一身水蓝长裙,未施粉黛,倒是比先前瞧着顺眼多了,俨然是一幅十八九女子的模样。 刘景浊其实心里更愿意当她是个女人,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因为这位国师,自个儿喜欢做女人。 希望人间人,起码都能做些自个儿真正喜欢的事儿。 姚小凤半点儿不见外,加了一碗羊羹,随后便坐在了刘景浊身边。 她以女子声音开口“真不是刻意找你,我回青泥以来,每天夜里都会来吃一碗的。即便你在这里,我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吃了。” 刘景浊笑了笑,摇了摇酒葫芦,询问道“喝不喝酒?” 姚小凤起身自己拿来了一只碗,刘景浊倒满一碗酒。 姚小凤抿了一口酒,笑道“人真有意思,我要是子时之前不放人,恐怕你会提剑去抢人吧?谁想得到我们还能一个桌子上喝酒。” 刘景浊也灌了一口酒,微笑道“有一处战场,偶尔会有两方阵营的坐在一起喝酒,只不过放下杯子时,总会有一方的头颅在另一方手中。这两人可能是交手数次的死敌,也可能是第一次见面。” 姚小凤有些好奇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地方?” 刘景浊没说话,当然有。 不多一会儿,两碗羊羹端来,两人便各自埋头开吃。只不过刘景浊实在是不喜欢吃肉,只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又喝了一口酒,刘景浊问道“所以人是放呢,还是不放?” 姚小凤很快吃完,抬起头,直视刘景浊,开口道“说实话,放不了,牺牲两个人换青泥国太平,在我这边儿看来是最划算的。” 刘景浊点点头,冷不丁问道“魏薇是开门的钥匙?她跟罗杵回来青泥国,也算是你们的一种就坡下驴?” 姚小凤也是答非所问,转而问道“若是有朝一日景炀王朝也要面对这种选择,刘公子怕也会与我一般吧?” 刘景浊缓缓起身,转过头后轻声道“景炀已经选择过了,与国师的选择,差别有些大。” 说罢就往前走,姚小凤也没说话,付了两碗羊羹的钱就走了。 这位国师大人其实心里清楚,今夜哪怕自己不放人,余椟也会放的,除非皇帝死活不放。 她姚小凤是在意青泥国,但与皇室关系不大。而那位蓌山少主,在意的是仙府当中的秘宝。她这个名义上的师傅,连一颗棋子都算不上 姚小凤长叹一口气,心念一动,青泥河底的某处禁制瞬间解开, 大半夜的,青泥河忽的波涛汹涌,一大团黑气由打河底蹿出。黑气之中,是一只数丈余长的飞天蜈蚣。 这蜈蚣化作一位黑衣人,悬浮在半空中,破口大骂“狗日的阴阳人,有种的跟你爷爷光明正大的较量,下黑手算什么本事?” 刘景浊无奈传音“行了,打不过人家就说打不过,这样作甚?” 百节一愣,随即面容一变,成了个青年模样,受了极大委屈似的,一溜烟跑去刘景浊身边,就只差抱着刘景浊大腿了。 “殿下啊!你可得给我做主,我前脚刚护着两个年轻人回来,后脚就给人套了麻袋,好家伙,河底小那淤泥,滂臭啊!” 得亏刘景浊此刻身处小巷当中,要不然脸往哪儿放? 抬脚踹翻百节,刘景浊没好气道“滚犊子,你的账我还没算清呢!” 哪承想这狗日的左顾右盼瞧了半天,忽然说道“唉?小夫人呢?没跟着一块儿来?” 刘景浊冷冷一笑,开口道“小夫人?意思是还有个大夫人?怎么没人跟我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跌境以后就拿你没法子了?还是你觉得,隐藏真境修为,我真就瞧不出来?” 百节嬉皮笑脸的挠挠头,讪笑道“就知道殿下火眼金睛,瞒不住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眯眼笑道“又或是,你觉得景炀王朝天高皇帝远,青椋山也成了一片废墟,我刘景浊一个小小凝神,再拿你没什么办法了?” 上一刻还嬉皮笑脸,这会儿百节已经笑不出来了。 有些刻在骨子里的画面,无论如何都是挥之不去的。 看着刘景浊此刻神色,百节很难不想起几年前旧平妖道十国尸骨如山的场面。 此次碰见多年不见的二殿下,百节是真的以为从前那个冷漠至极的刘景浊再也不会出现了。直到这会儿他才明白,二殿下还是那个二殿下,只不过此时此刻的景炀二殿下,报以恶者极恶,予以善人极善。 至少在他看来,的确如此。 百节赶忙跪地,硬着头皮说道“百节不敢,殿下恕罪。” 刘景浊笑着摇头,轻声道“起来吧,也快子时了,人还没有放出来,看来我得去劫狱喽。” 正说话时,一架马车驶来巷子口,百节瞅了一眼,沉声道“马车渡了一层乾坤玉磨成的粉,里头如何无法窥视。” 刘景浊迈步走去,“此刻来找我的,还能有谁?” 无非就是青泥国那位少年皇帝了。 百节还以为他们要谈很久,结果不到一柱香时间,殿下就下来了。 只不过刘景浊边走边说道“那就再给你两天时间,你要是做不到,那我也只能劫法场,顺便抢个婚玩玩儿了。” 马车并无应答,只是缓缓离开而已。 百节小声询问“殿下?” 刘景浊轻声道“没事,你找个地方歇息,我独自走走。” 那架往皇城方向去的马车,里边儿其实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少年皇帝苦笑着说道“我也只能这样了。” …… 仲秋在即,初雪城中住户却依旧是棉衣加身,其实一年四季皆是如此。 栖客山巅那座三字塔,自打扫雪人走后,便再没开过门。 子时前后,从未失约的大雪缓缓落下,一棵干枯梅树在这大雪之中抽出了嫩芽。 两年多来,这是头一次。 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落在了梅树一侧。 一嘴大黄牙的杨老汉与一身儒衫的山长相识而笑。 杨老汉转头看了看这抽出新芽,另有了一番生机的梅树,没忍住长叹一声,轻声道“虞长风是条汉子,青椋山未负李倡。” 本名乔峥笠的栖客山山长,抬起手飞速挥舞,半空中凭空出现一个敕字。 只见他并指朝着梅树一指,一个敕字缓缓缩小,直至完全没入树干。 梅树顷刻间挂满花朵,满山白雪,独此一点红。 乔峥笠忽然攥紧了拳头,抬头死死看着昏暗天幕。 他沉声道“刘先生守天下门户,姬姑娘固人间根基,三教九流没落的世道,我们能做的,就只能是让刘景浊走的不那么艰难。” 杨老汉沉默片刻,轻声道“被抹除的记忆,就真没有半点儿法子吗?龙丘家那个妮子吃了多少苦,咱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老头子我实在是瞧不下去。” 乔峥笠叹气道“除非等他重上登楼境,否则靠我们着实没有法子的。” 说着,乔峥笠转头看向杨老汉,有些无奈道“你一手安排龙丘洒洒与刘景浊碰面,想着给龙丘棠溪给个台阶儿,结果还被那个牛鼻子发现了。他要是不从中作梗还好,他要是吃饱了没事干给两个年轻人找些麻烦,那你就好心办坏事儿了。” 顿了顿,乔峥笠又说道“那座仙府,里面有什么,你总该知道吧?还有昆仑那个人,究竟是谁,就不能与我说一说吗?” 杨老汉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山长啊,我答应了人家不能说的,你这不是逼我背信弃义吗?” 气的乔峥笠一甩袖子,“都说我是腐儒,你个老家伙比我更迂腐!” 杨老汉讪笑不止,摆手道“不说这个了,不说了。” 说完便着急忙慌的瞬身跑了。 乔峥笠长舒一口气,单手负后,整个人拔地而起,直上天幕。 杨老汉去而又返,急的直跺脚。 “乔峥笠!你他娘的急个屁?去不也是挨一顿打而已?” 老人骂了几句,紧随其后,冲天而去。 乔峥笠独立云海,面前是一座人间至高的楼阁,楼阁之上更高处,一道天门已然伫立足足八千年。 读书人抬手指着人间最高处,怒道“你们十二人甘为人间受骂名,乔峥笠敬你们。但是,倘若诸位依旧不依不饶,乔峥笠宁死也要与这天道借来一境,让你们瞧瞧我这书生一怒当如何!” 白雪又临栖客山,凉风横吹落梅花,书生怒登玉京楼。 …… 看来不光是与铁匠,与道士也缘分不浅啊! 刘景浊找了个地方,抛竿钓鱼,鱼没上钩,道士来了。 年轻道士此刻恢复了本来面貌,许是给刘景浊戳穿之后,脸上挂不住,所以此刻见着刘景浊,当即想要掉头跑路。 刘景浊无奈道“我好歹是个凝神修士,你当我境界是纸糊的?大半夜不睡觉跑来钓鱼,贫道贫道,真就贫到这个份儿上了?” 年轻道士苦笑一声,缓步走来,开始收拾钓竿儿,来都来了,还能怎样,钓呗! 坐下之后,道士苦笑道“今个儿颗粒无收,付不起房钱,城隍庙里躺了一会儿,给人赶出来了,没法子,来这儿把明天的饭辙先弄出来呗。” 刘景浊咋舌不已,“你至于吗?好歹是个筑起灵台的炼气士啊!” 道士无奈道“一不会术法,二不会拳脚,就会些堪舆望气之术,还没人信。” 炼气士混到这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刘景浊挥手取出几张薄饼,开口道“钓上鱼了也不能生吃吧,凑活一口,明早上请你吃包子。” 顿了顿,刘景浊开口道“没有度牒,也得有个道号吧?” 年轻道士说道“姓张,也没道号俗名的分别,叫五味。” 这名字起的,别是五味子吃多了。 刘景浊提了提钓竿儿,轻声道“你去道僧科,随随便便讨要个一县道会,问题不大吧?怎么还能混成这个模样?” 年轻道士摇摇头,“你不懂,我师傅说,一个道字,后边是家还是教,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 这倒是,前者做学问居多。 张五味反问道“你呢?都凝神境界了,瞧模样还是个剑修呢,找个地方享福不好吗?又不是本地人,瞎逛什么呢?” 刘景浊冷不丁抬头看向天幕,自言自语道“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年少时想的是行万里路,这一晃神儿的功夫都二十好几了,倒是想要安稳些,可对某些人来说,能安分活着是个很难的事情。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十二章 岂不夙夜免费阅读。 第二十三章 不知道 张五味没忍住撇嘴,心说这人怎么还拽上了?谁没读过书似的。 随你怎么拽文,贫道饿了,先吃饼。 不过他实在是没忍住,好奇道“饼子哪儿来的,你这是传说中的袖里乾坤?” 刘景浊无奈道“真看得起我,就我这点境界,还袖里乾坤?东西放袖子里不丢就算运气好了。” 张五味拿着手里的饼子,一脸不可思议,“那这饼子从哪儿来的?” 刘景浊解释道“世间有一种叫做乾坤玉的石头,据说是天地未开之时挤压形成的一种东西,用以收纳东西。” 张五味恍然大悟,心说原来是借助宝物啊! 见刘景浊不再言语,张五味便也不说话了,开始专心钓鱼,反正灵台境界的炼气士,几天不睡觉还是没什么事儿的。 不过他还是好奇,便指了指被刘景浊斜靠在一旁的两把剑。 张五味询问道“这把木剑,瞧着像是我们做法会时的雷击枣木剑,铁剑我瞧不出来,怎么是八棱剑?现如今的剑不都是四棱吗?” 由此可见,这张五味的的确确是个真道士。 刘景浊也觉得这个问题有趣,便说道“木剑是千年雷击枣木铸成,劈它的那道雷霆也不简单,是你们道门正统的五雷正法,天下鬼物见它如见苍天,我若持此剑入酆都罗山,即便是鬼府阴差都要退避三舍。至于这柄八棱剑,是上古玄铁所铸,是个上万年的老古董了,那时候冶铁之术欠佳,铸成八棱是为了确保剑的坚韧,时间一长,无论仙家还是凡俗,大体都是这个铸法儿。” 张五味张了张嘴巴,心说你跟我鬼扯呢?什么千年万年的,背的起这种剑的人,会只是个凝神修士? 又以余光偷偷摸摸瞧了刘景浊一眼,年轻道士已然确信,这人是个不靠谱儿的。 一看道士神色,刘景浊就知道这家伙肯定觉得自个儿是在鬼扯。不过刘景浊还是笑着说道“明天收拾一番,离开青泥城吧,城中会有大变故,凡人铁定没事儿,不过像你这种境界不高的炼气士,很容易成为池中游鱼。” 张五味半信半疑道“没诳我?”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儒释道三家,我对道门印象最好,不会诳你的。明天一早就收拾东西走人吧,再怎么是修道之人,总得先活着不是?” 提起修道二字,年轻道士忽然伤感起来,饼也不吃了,攥在手里,怔怔望向河面。 人有所思,无非是前尘后事,且更多是思从前。 还真别不承认,人活一世,夜里不想点儿往事是睡不着的。 年轻道士忽然开口,轻声道“师傅活着时说,他修道修道,自以为是修个知道,结果到头儿来才明白,世间本就不知道。” 刘景浊闻言,微微一怔,扭过头,略带诧异道“你师傅说的?这话可不是一般人说的出来的。”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我年少时行军路上,碰见过一个我觉得是高僧的佛门中人,他说过与你师傅所言差不多的话。” “这世间僧人,所谓遁入空门,多半不是看破红尘,而是逃避罢了。修佛一事,最先是句句不离佛,修的庙中泥佛。后来有些悟了,便是把庙里佛搬去心里。不是有一句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 张五味眨眨眼,问道“这是那位高僧所言?” 刘景浊摇了摇头,张五味直翻白眼。 笑了笑,刘景浊说道“他的原话是,把庙里的佛搬到心里,很难。可要想把心里的佛搬出去,最难。” 张五味若有所思,可没过多久,年轻道士便说道“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跟我师傅说的话,差不多在哪儿。”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这得你先修出一条道,知道便知道了。” 得亏年轻道士不会多少骂人言语,若是碰见白天那臃肿妇人,脸都要给他刘景浊挠开花儿。 跟我搁这儿说绕口令呢? 后半夜下起了一场雨,八月总是多雨,景炀京城也是差不多的。 年轻道士已经钓上来两条大鱼,眼瞅着雨越下越大,他便收拾了东西去不远处一颗树底下避雨。 可那个一条鱼都没钓起了的家伙,就这么静静坐在河畔,任由雨水浸湿一身青衫。 接连一夜雨水,直到天蒙蒙亮依旧未止。 年轻道士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对着河畔年轻人喊道“你没忽悠我吧?” 刘景浊思量再三,开口道“若是走了,能保太平。若是不走,会有两种可能。其一,死透。其二,得到一份机缘,说不定会是很大的机缘。不过若是选择留下,就是拿命在赌。” 结果张五味留下一条鱼,拎着另外一条走了。 刘景浊觉得挺有意思,便笑着问道“真走了?” 张五味没停步,背对着刘景浊说道“我是个道士又不是赌徒,再说了,我运气一向不好。” 刘景浊提起钓竿,看了看天幕。 天底下,谁人不是赌徒?士人赌王朝兴衰,农户赌阴晴旱涝,工匠赌自己的手艺,商人赌自己的眼光。说到底,天上地下,凡生灵者,只要迈步向前,前路如何不也还是个赌? 昨夜马车上,刘景浊选择相信,不就是赌魏宏能做个好皇帝? 一柄飞剑自行返还,有个绿衣女子撑着油纸伞走来。 龙丘棠溪轻声道“怎么啦?” 方圆几丈再次于人间消失,刘景浊开口道“昨晚上本来是想让百节提着独木舟把魏薇跟罗杵救出来的,可那个小皇帝居然带着他们两个来找我了。魏薇说仙府一事本就是个祸害,留在青泥国定遭人觊觎,倒不如她自行开门,赌上一把。” 龙丘棠溪询问道“开门条件是?” 刘景浊神色古怪,想了半天,这才说道“魏薇是应运而生,即是门户所在,也是钥匙。可取的这钥匙的法子,唯独一种,这也是国师那位弟子为何要娶魏薇的缘故。开门之人,不用去到那仙府遗址,也能白得一道大机缘。” 身在刘景浊飞剑神通之中,这一天刘景浊所经历的事儿,龙丘棠溪都瞧得见。 所以她询问道“那位国师弟子,是蓌山少主吧?你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覃召羽所说的那位毛先生,已经在青泥城中?” 刘景浊点点头,“我心中大致有三个人选,季焣,那位国师弟子本人,还有昨日碰见两次的铁匠。” 这三人当中,刘景浊反而觉得季焣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相比姚小凤,那位在刘景浊看来并非炼气士的大祭酒,要让人忌惮的多。 其次便是那位铁匠了,偌大青泥城,能碰见两次,且从他嘴里刘景浊才大概知道了事情缘由,就像是有意为刘景浊讲解一般。 最后,是哪位尚未谋面的国师弟子。 墨漯青泥两国,如今皆在蓌山掌控之中,若是不给未来的掌门人铺路,何必冒险去开启仙府? 只不过刘景浊还有一件事总也想不通,为何非要两国交战。一旦战事开始,死伤数十万怕是在所难免的,可死这么多人,对他们谋划,并无什么帮助啊 龙丘棠溪轻声道“为什么不会是那个道士?一天也碰见了好几次呢。” 刘景浊摇头道“我想过他不是寻常人,但他绝不会是毛先生。不为别的,就为他所言的他师傅说过的知道不知道。” 既然刘景浊这么觉得,那龙丘棠溪也就跟他一样好了。反正现在已经破境元婴,拿起刘景浊的独木舟,也不是不能跟真境修士动手。 刘景浊忽然看向龙丘棠溪佩剑,轻声道“回中土之后,我们去寻一柄剑,肯定不弱于我这两把。。” 龙丘棠溪撇撇嘴,白眼道“我以为某人把答应过的事儿忘干净了。” 可刘景浊却忽然说道“按龙丘阔前辈所说,你娘亲的死是他失察,而且必定是龙丘家内部有人故意泄露了你娘的行踪。我猜,龙丘家旁系,想要重建神鹿王朝的人,不在少数吧?” 龙丘棠溪皱起眉头,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娘亲是因为反对重建神鹿王朝,这才遭的毒手。又或是,正如你猜测,墨漯青泥两国背后,有龙丘家族人的影子?” 刘景浊直直看向龙丘棠溪,轻声道“西边儿海岸大妖入侵,龙丘家主又不能轻易离开白鹿城,这是摆明了的声东击西。”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我担心的,是那些人其实是为你设的局。” 从一开始,刘景浊就觉得,这次的事儿是针对龙丘棠溪的。 结果那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咧嘴一笑,笑的极甜。 “没事儿,不是有你护着我吗?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就说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刘景浊取出两张符箓,微笑道“得耗费一滴精血,这两张符箓,起码能撑一整天。” 不多一会儿,两个背剑的年轻人返回青泥城,去了一处客栈,住了两间房,到正午时雨停了,两人这才出门,四处买买买。女子空着手走在前方,男子则背着一个极其夸张的包袱跟在后面。 无聊了一夜的百节则是偷偷摸摸去了一处青楼,再没出来。 鱼雁楼里边儿,季焣一觉睡到了正午,起来后只觉得头疼难耐,他狂喝一通水,跌跌撞撞走下楼,瞧见哪位女子后,嘟囔着说道“不是说好酒喝了不会头疼吗?这还不算好酒?” 女子掩嘴一笑,轻声道“季先生,打三十年前你就赊账呢,眼瞅着黑头发变作白头发,也不想着清帐啊?” 季焣撇撇嘴,似有些酸,开口道“我他娘的打二十岁认识你,你就这模样,我都快七十了,你还这样,还有脸让我付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还没等女子开口,季焣又问道“霜澜,刘景浊哪儿去了?” 原来这位女子叫做霜澜。 霜澜开口道“你还是回去歇着吧,刘公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乖乖看戏就是了。” 季焣虽然疑惑,却也没多问,扭头儿就走了。 这位长相不算太过惊艳的霜澜姑娘,独身登上鱼雁楼三楼,手扶栏杆,将下巴托在手背,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会这么有意思。” 今日已经有不少邻国使节赶到,恭贺青泥国长公主大婚。 要是之前,这些个相邻小国,压根儿都不搭理青泥国。 可现在不一样了,消失几十年的国师也不晓得从哪儿冒了出来,境界一跃到了第八境,谁敢不来? 在他们看来,得亏炼气士不能干涉两国争斗,若不然的话,青泥墨漯两国若是再起兵祸,谁占便宜还真不好说呢。 最让人没想到的,是那玥谷居然都派人来了,而且来的还是那位手中权柄不小的掌律祖师。 礼部接待处,“覃召羽”与池媵递上拜贴与礼物,自个儿寻了一处客栈住了进去。 路上池媵就在问“是不是能见着背剑的那位先生?” 青泥城中雨过天晴,家家户户门口都挂起红布,甚至连巡城兵卒的佩刀,都是用红布包起来的,喜庆极了。 可皇城中的诸司衙门,却都是死气沉沉的。 特别是兵部,从昨夜起就接连收到急报,至少有三十万府军已经在城外五十里扎营,左右骁卫更是已经接管了京畿防卫。至少有四位大将军联名上奏,奏折里面也没旁的,说来说去是一句罗杵杀不得。 其实此时此刻,皇城里的官老爷们,已经不求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求能保罗杵不死。 宫城之内,就在御书房中,少年皇帝将桌上摞起极高的奏折一股脑扫落,甚至将桌子都一脚踹翻。 下方跪着三省主事,可以说青泥国权柄最大的三个人,都跪在这里,只为保罗杵一命。 魏宏气的浑身颤抖,将三人挨个儿踹翻,气急败坏道“罗杵罗杵,一连数日,一睁眼就是保罗杵的奏折,你们当真是要造反吗?朕今日把话撂在这儿,罗杵非杀不可!长公主非嫁不可!若是有人胆敢再求情,即便是季焣亲自来此,朕也要斩了他!都给我滚!” 令是个五十上下的老人,他颤颤巍巍起身,并指朝着魏宏,大骂道“昏君!你……你是要将我青泥基业毁于一旦啊!” 话音刚落,这位老丞相直挺挺背了过去。 黄门侍中赶忙接住中书令,苦笑不止。 魏宏也猛然瘫坐在地,王冕都险些坠地。 少年皇帝有气无力道“愣着作甚,送去太医院啊!” 待人都走光了,魏宏轻轻摘掉头顶王冕,冕下有一块儿拳头大小的地方,一根儿头发都没有。 很难想象,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人,已经谢顶了。 他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赌的有些大了?” 一位紫衣女子凭空出现,沉声道“陛下,余椟少主让我来问问,长公主今日是不是得住到宫外了?” 魏宏缓缓抬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朕妥协至此,他余椟连一个晚上都忍不了吗?姚小凤,你是青泥的国师吧?” 姚小凤点点头,轻声道“那就明日从宫中起轿吧,还有,回禀陛下,姚小凤死也是青泥国的鬼。” 离开宫城之后,姚小凤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个纨绔少年,头一次像一个皇帝了。她甚至有些感叹,倘若一开始他就这样该多好? 老书生总说是姚小凤教坏了魏宏,可她姚小凤,拢共才进过几次宫。 有人答复了魏宏一句“相比司马禄洮,我更愿意相信你会是个好皇帝。” 魏宏一愣,苦笑道“为什么?” 那人又说道“因为我喜欢四个字,另外又愿意相信四个字。一个是人定胜天,一个是莫向外求。” 魏宏苦笑一声,长叹道“多谢了,还望你能护住我青泥百姓啊!” 与此同时,城中一处宅子,是那位国师弟子住所,其实就是国师府邸,明日大婚就是在此地举行。 余椟斜靠在藤椅上,看着不远处挂的一袭红衣,笑的合不拢嘴。 只要明日洞房之后,我便可借此机缘直上第七楼,说不定还能一鼓作气冲到第八真境呢。 他没忍住说道“多年谋划,终于不用熬着了。” 一道黑衣身影推门进去,这人一身黑袍,把自个儿包的严严实实的。 黑衣人冷声道“等着魏薇长大,很辛苦?” 余椟冷笑一声“毛先生就不必损我了吧?我是真小人,你是伪君子,咱们俩半斤八两。而且,我只是要一个女子的身子,毛先生要的,是十几万活生生的命啊!” 黑衣人沉默片刻,冷声道“只要能救回我妻儿,即便被人挫骨扬灰,我也不皱眉头,更何况只是个杀生骂名了。” 余椟笑了笑,淡然道“还真是好丈夫,好父亲。” 黑衣人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道“我倒是好奇,你们蓌山是打哪儿弄来的登楼大妖?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就不怕龙丘家事后清算?” 余椟咧嘴一笑,“这就不是毛先生该想的了。” 已近黄昏,两个背剑的年轻人返回客栈,进了同一间屋子,再没出来。 那座国师府邸,有人乐开了花儿。 原来龙丘家的大小姐,也没有多矜持嘛! 可就在皇城上空云海,刘景浊倚着一块儿云朵,看夕阳西下。龙丘棠溪则是跑来跑去将几种颜色的云朵拼凑成了一块儿,然后坐在上方,晃荡着双腿。 龙丘棠溪询问道“这种替身符,很值钱的吧?” 刘景浊点点头,开口道“青椋山几座次峰,其中迟暮峰善武道拳法,笑雪峰善符箓阵法,落冰潭擅长的是雷法与炼丹。我那四张符箓,是笑雪峰主留给我的,若是拿去兜售,起码三枚泉儿起步。” 只需要已自身精血为引子,便能以心神控制的两道符箓分身,要三枚泉儿,一点儿都不多。 不过这符箓只有一天的功效,且没法儿拥有本体修为。 龙丘棠溪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把罗杵跟魏薇变得与我们气息一模一样?天牢中的那道符箓分身与皇宫的符箓分身,明明用的是我们的精血,又怎么能成他们二人容貌气息的?” 刘景浊微微一笑,解释道“原本我是这么打算的,我们两人亲自去替换他们,两道符箓分身来代替我们,然后把罗杵跟魏薇放进我这小天地当中。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些非礼勿视了。结果玥谷派来了三叶叔,我就让他帮忙动了手脚。”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姚放牛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的,估计还得等两天,不过徐瑶已经到了樱江。百节这家伙,在帮我盯着国师府,我们两个现在就是等着,顺便护着魏宏,等罗杵与魏薇那边儿一结束,估计那位蓌山少主就要狗急跳墙了。不过到时候仙府开门,他怕是来不及发脾气,得赶紧去抢夺剩余机缘。直到现在,大多事情都已经拨云见日,谜底揭晓了,唯独为何要挑起两国兵祸,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龙丘棠溪拍了拍额头,嘟囔道“这也忒伤脑筋了,你是很早就想到要这么做了?” 刘景浊摇摇头,“不是,与他们三个马车上交谈之后才想到的。魏宏答应我明日之前能让蓌山打消疑虑,我答应他护他姐姐与青泥国周全,魏薇是门户也是钥匙,她与罗杵将会是最大的受益者。自此以后,青泥国将会是景炀与青椋山的盟友,日后我只要开口,罗杵与魏薇就要入我青椋山谱牒。” 其实龙丘棠溪知道,刘景浊对那报酬兴趣不大的。要等魏薇与罗杵真正成才,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刘景浊转过头,轻声道“你确定要进去?”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剑侍都要去,我这个当主人的不去,能行吗?” 戌时前后,一位锦衣青年出了国师府邸,瞬身去往皇宫。 紧接着便听到余椟一阵怒吼,可已经来不及了。 罗杵魏薇已然圆房,仙府大门即将开启。 余椟气的浑身颤抖,谁想的到,明日大婚,今日却给人截胡了。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幕,只一个转眼时间便雷声轰鸣,乌云密布。 一扇硕大门户凭空出现,就悬浮在皇城上空。 两道剑光率先钻入门户,随后便是余椟与那位黑衣毛先生。还有数道身影,都不知道是自何处来的。 青泥城外数十里,有个年轻道士蹲在路边儿烤着鱼,可他忽然被一股子巨力吸扯,直直往青泥城去。 有个正在敲击铁毡的大髯汉子,猛然抬头,随后气势一变,冲天而起。 鱼雁楼上,霜澜大笑不止,连她都被惊到了。 这么说来,蓌山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姚小凤眉头紧锁,一个瞬身到了宫城。 她皱着眉头问道“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皇帝又哭又笑的,猛然站起身,开口道“烦劳国师去一趟北疆,把罗将军的家人接回来,他们被我藏在山中,都活的好好的。” 姚小凤心中一惊,皱眉道“那死在流放路上的那些人?” 魏宏咧嘴笑道“百余死囚犯而已。” 魏宏看向姚小凤,眯眼道“木已成舟,我把蓌山已经得罪透了,接下来国师作何选择?” 姚小凤苦笑道“还能如何,拼死护我青泥国。” 这位国师大人死活没想到,瞧着暴戾昏聩的少年皇帝,居然自个儿下了一局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十三章 不知道免费阅读。 第二十四章 不吃肉 越过那道门户之后,刘景浊猛然之间觉得天旋地转,昨夜吃的羊羹都要吐出来了。 可只瞬息功夫,龙丘棠溪与刘景浊便被一股子难以抵抗的巨力撕扯分离,眼瞅着二人越来越远,刘景浊也不知怎么想的,挥手将独木舟送去龙丘棠溪手中,后者握紧剑柄,刘景浊用尽气力让独木舟护住龙丘棠溪。忽然间数道雷霆砸落,两人瞬间便被隔去极远,又一个呼吸而已,他们已经察觉不到各自气息了,离得太远,刘景浊甚至没法儿以心神驾驭独木舟。 此时一股子罡风袭来,哪怕是刘景浊武道归元气的体魄,也没能抵挡多久,很快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景浊猛然睁眼,眼前一片绿荫,他再转头一看,有个一身白毛儿的猿猴蹲在他身旁。 刘景浊捂着脑袋起身,还没闹明白这是哪儿,发什么了什么事儿,结果那只猿猴冷不丁提起一根木棒照着刘景浊后脑勺就砸去。 一声脆响,木棒应声而断。 刘景浊猛然转过头,那只已经上了年纪的白猿也是猛然一愣,等反应过来之后赶忙把手里的半截儿木棒丢掉,双手背到身后,露出来一嘴獠牙。 估计它觉得它是在笑呢。 刘景浊坐直了身子,没好气道“招你惹你了?下手这么黑?” 猿猴之属本就极通人性,听到刘景浊这么说,白猿委屈巴巴的比划了半天,刘景浊愣是没明白。 看样子是交流不了了,刘景浊便缓缓站起来。山水桥不见了,但能感知到,就在这儿不远,百余步的距离。随身携带的那枚玉牌跟酒葫芦也不见了,估计是被同一个人拿走了。 刘景浊转过头看向白猿,开口道“我剑呢?唉,你别想着打我,你打不过我的。”壹趣妏敩 白猿又是一呲牙,极其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孩儿,又把手背到了身后。 白猿猛地拔腿跑开,手脚并用的那种,等刘景浊转头看去时,它已经站在一个至多六七岁的小丫头身边。 小丫头穿的有些破旧,脏兮兮的,扎着两个冲天鬏,瘦的有些吓人。 她扛着山水桥,剑柄则挂着酒葫芦,眼睛扑闪着望向刘景浊。 这仙府遗址,居然有人? 一大一小两人同时开口“你是谁?” 刘景浊诧异不止,这小丫头居然说的中土官话。 刘景浊指了指小丫头,微笑道“剑是我的,还有我的玉佩呢?” 小丫头赶忙把木剑藏在身后,瞪着大眼睛,脆生生开口道“这是我捡的,你也是我捡的。” 看来这小丫头是救命恩人啊!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那好吧,有没有吃的,饿的慌。” 小丫头将木剑递给足足好几个她大的白猿,随后拍了拍自个儿肩膀,撇着嘴说道“我救了你,你应该给我钱的。我自己都一天没吃饭了,哪儿有吃的给你?” 屁大点儿的小丫头,哪儿来的这么多心眼子? 刘景浊只好说道“那附近有无什么吃饭的地方,我请你?” 小丫头撇撇嘴,声音稚嫩无比“算了算了,带你去我住的地方凑活一口吧。” 话音刚落,白猿十分娴熟的蹲在递上,将手臂伸出当做踏板,让小丫头爬到自个儿背上。 那头白猿小心翼翼的背着小丫头,对着刘景浊招了招手,示意跟着走。 刘景浊心说这还没成精呢,就已经这么聪明了? 走了没多久,一条不算太大的河流赫然出现在眼前。老远望去,下游应该是个小镇,有个几百户人家,河对岸还有一座城池,不大,也就是寻常小县。不过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个孤零零的小院儿坐落江边,离着小镇不远,至多二里地,离着县城也不远,只不过要过一趟河,估计得花点儿时间。 不过怎么感觉这附近并无多少人气。 白猿径直走向那处孤零零的小院儿,刘景浊紧随其后。 走近一看,还是一处不错的院子,四方院子,竹篱笆做的围墙,有正屋一间,东西各一间侧房,两边拐角处,分别是一间厨房,一间柴房。 虽是茅草屋顶,但瞧着也是不错的。 不过,院中并无大人,看这小丫头一身穿着,恐怕也是个苦命人。 走进院子,小丫头从白猿背上跳下来,指着厨房说道“这好像是厨房,我不会做饭只会讨饭,里面应该有粮食,你会做的话就赶快去。” 刘景浊走去小丫头身旁,弯下腰,笑着问道“这不是你家?” 小丫头撇了撇嘴,瞪着眼睛说道“你看我这模样,像是有家的人?我是北边儿逃荒来的,来这里半年了,住了半年,压根儿没人管。” 刘景浊轻轻叹气,伸手往小丫头脑袋去。结果白猿喘了一口粗气,恶狠狠看向刘景浊。刘景浊只是斜眼撇去,白猿立马怂了,转头望向别处。 刘景浊按着小丫头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想吃什么?” 小丫头愣了好半天,眼睛向上翻,瞅了瞅捂着自己额头的大手,脆生生说道“我不吃肉,别的都行。” 刘景浊点点头,又问道“你叫啥?” 小丫头一把推开刘景浊手臂,瞪眼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叫啥?” 刘景浊只好说道“我姓刘,叫刘景浊。” 小丫头这才说道“我叫白小豆,我告诉你啊!我可不怕你是坏人,我有白猿,它可不好惹!” 刘景浊转头瞧了瞧白猿,身形高大的白猿,神色有些不自然。 刘景浊一把取下白猿身上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笑着说道“等着,给你们做饭去。” 走去厨房,蜘蛛网密密麻麻的,也只好挥出一道灵气,先将灰尘清扫干净了。好在这厨房米面油俱全,就是没有菜。 不过刘景浊手心的乾坤玉,倒是还有些野菜干儿,可以焯水凉拌着吃。 他伸手看了看手心,一道红线一闪而逝,看样子那丫头没事儿,只不过相隔极远,至少在三千里外了。若是方圆三千里内,刘景浊是能察觉到独木舟的。只要独木舟在千里之内,刘景浊甚至可以以心神驾驭独木舟。 做了几碗很简单的面条,萝卜干儿拌面,也再没别的了。 可小丫头吃的极香,一气儿吃了三碗,直到肚皮鼓起之后才作罢。 给白猿的吃食,刘景浊只喂下一枚丹药,不过这白猿已经年纪不小了,能不能启灵不好说,大概是很难的。 吃饱喝足了,刘景浊坐在檐下石阶上。心说白小豆机灵归机灵,实在是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情是记不得的,想要打听事情,估计得进城或是去那个小镇。 小丫头摸着肚皮,走去白猿身边拿下那柄剑,连着藏在自个儿口袋的玉佩一起取了出来。 她双手捧着木剑,花猫似脸蛋儿露出笑容,对着刘景浊说道“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呐,你的东西还给你了。” 刘景浊接过两样东西,背好剑蹲了下来,手提玉佩,笑着说道“这东西很值钱的,起码可以买下远处那座城的,就这么还给我了?” 白小豆嘁了一声,白眼道“骗小孩儿呢?” “行了行了,我吃饱了,去睡觉了,待会儿你自个儿找一间屋子睡吧。” 一说完,小丫头扭头儿就走,院中就剩下白猿与刘景浊了。 大半天的,睡什么觉?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忽然间有些手足无措。 在他以为,进入这遗址之后就是争夺机缘,弄清楚那个毛先生是谁,护着龙丘棠溪。哪承想这遗址居然有如此巨大,怕是都有一个青泥国大小了。 现在且不说机缘在何处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就连龙丘棠溪身处何地,刘景浊也没有半点儿线索。 刘景浊轻声道“我出去走走,你尽力去炼化那枚丹药,至于能不能有所得,就全凭你的造化了。” 白猿龇牙咧嘴一笑,没有去炼化那枚药丸,反而坐在了白小豆睡觉的屋子门前,静静的护着那个小丫头。 刘景浊笑了笑,出门往小镇方向去。 二里地而已,走不了多久的,可镇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蛛网密结。街道上杂草丛生,有些摆在外面的桌椅都生出来了蘑菇。 刘景浊略微放开神念探视,这小镇是一个人都没有,倒是河对面的城池,还有一个人独守空城。.m 刘景浊化作一道剑光掠过水面,瞬息时间便到了城中。 这座城池,比之小镇更加荒凉。大白天的,时不时居然传来狼啸。 迈步走了没多久,终于瞧见了一道人影。 是个手持蒲扇的老者,坐在一刻老槐树下,悠闲摇扇。 刘景浊迈步走去,喊了一句老人家。 老者一惊,睁开眼睛瞧了瞧,随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使劲儿揉了揉,这才不敢置信道“你从哪儿来的?” 刘景浊抱拳道“我碰巧路过此处,也不晓得只是个什么地界儿,好不容易才碰见了个大人。烦劳老伯与我说说,这么偌大一座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老者忽然长叹一声,苦笑道“你猜一猜此时节是几月份,这会儿又是什么时辰了?” 刘景浊虽然疑惑,却还是笑着说道“槐树叶绿,日头略斜,至多是七八月,午末未初吧?” 可老人家摇了摇头,指着后方一条小水渠。 水渠借着地势架起了一只竹节,竹节引来一缕细流往前方竹筒,竹筒即将水满,顺着竹筒往下,有一处小潭,也是将满,估计这桶水倒下就满了。 老者叹息道“一个时辰流一竹筒,一池水记一天,若是我没记错,此刻已然亥末,明日就是大年三十儿喽!” 刘景浊啊了一声,老人苦笑道“别不信,此地已经有大约八个月没有天黑过了,日头每天自东往西转一圈儿,可就是不落窝。六个月前,大家伙都跑的差不多了,这半年来,整个雨田县怕是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怪不得白小豆这会儿去睡觉呢,原来此地竟是长昼无夜。 刘景浊微微皱眉,轻声道“那老伯为何不走?” 老人笑了笑,轻声道“戛然一身,有什么好跑的。现在也挺好,想睡了就睡,睡醒了随随便便去哪家找点儿粮食,啥时候饿死了啥时候算呗。相比北边儿逃荒的那些个苦命人,我这好到哪儿去了。” 刘景浊又问道“北边儿也有天灾?” 老者点点头,开口道“也是大约半年前,路过了不少逃荒的,一个个饿的跟麻杆儿似的,可一听这里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天黑过,一个个的宁愿拔树皮吃树叶子,也不去那些个空房子里找吃的。” 刘景浊皱眉道“这又是为何?” 老者摇摇头,“这我哪儿晓得去,只是听那些个难民神神叨叨的说,诅咒已经南下,天老爷要把忤逆的人族毁灭殆尽。唉!反正这些年,死了不少人了,据说北边儿跟这里截然相反,没有太阳只有月亮,妖鬼横行啊!” 此时此刻,刘景浊忽然觉得,这处所谓仙府,怕不是什么好去处。 刘景浊抬起头,轻声道“上游住着个小姑娘,老伯知道吗?” 老者愣了愣,不可思议道“是不是跟个大猴子在一起?” 刘景浊点了点头,“老伯知道?” 老人长叹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半年前逃荒队伍至此,那些个人死活不愿拿我给的吃食,唯独那个小丫头拿起来我一只饼子,然后那些个难民就说小丫头是罪人,把那小丫头沉河了。我眼睁睁看着,本以为那丫头必死无疑了,结果后来给一只白猴子救起了。我以为那丫头早就死了。” 顿了顿,老者说道“都是可怜人,自己难为自己。我……我当时听他们谈论,小丫头是靠着吃她娘的肉,才活下来的。” 饶是见惯了血腥的刘景浊,都没忍住一颤。 怪不得,怪不得白小豆说吃什么都可以,只要没有肉就行。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十四章 不吃肉免费阅读。 第二十五章 还不快来找我 快返回江畔小院儿时,太阳又到了东边儿。 忙活了几个时辰,其实就是在城中找了个豆腐坊,用那些工具做了些豆腐,然后又在那位老伯的菜地里弄了些菜。 那小丫头都瘦成柴了,再不吃点儿好的,怕是这辈子都长不高了。 走进小院儿,小丫头应该是还没有起床,白猿像个门神似的守在门口,瞧着有些疲惫。 照理说给了丹药了,做不到引气入体就算了,那也不至于如此疲倦啊? 白猿见刘景浊走来,呲出獠牙,伸着爪子示意刘景浊过去。 刘景浊赶忙走去白猿身旁,伸手并指按在它身上,轻声道“我知道你通人性,你有什么想法,我听得到。” 也亏的刘景浊曾经登上第十楼,即便修为被打了回来,相比同境界修士,神念还是要强大极多,这才能去读这白猿心声。 当然了,白猿这是个寻常山兽,没法子像精怪一般有一番流畅想法,可刘景浊明明白白感觉到,这头白猿像是在托孤。 大致意思是,它已经活了八十年了,怕是没几天活头儿了,等他死了之后,刘景浊能不能照顾白小豆。 刘景浊没着急答复,而是问道“城里住了个老人家,白小豆的遭遇我大致了解了,但你为什么要救她?” 白猿以一种类似于念头的方式告诉刘景浊,大概六十年前,北边儿的那个国家大肆捕杀白猿,以白猿血液去做一种辟邪皮毛,那时候它差点儿就被捕杀,是个少年人偷偷把他藏起来,治好了伤。半年前他到城中觅食,一眼就瞧见了白小豆,也立马就看出来,这是当年救它的少年人的血脉,所以才冒险把她救出来的。 刘景浊沉默了,以白猿血液浸泡制成的毛皮,叫做猩猩绒,千年前中土中原王朝也有,是被北边儿的游猎部落占去之后,南部小国上贡给中原的东西。后世几个王朝都延续了此事,不过景炀入主中原之后就废除这种东西了。 方才刘景浊已经查探了一番白猿身体,五脏六腑皆已衰竭,别说现在的刘景浊,怕是从前有着登楼修为的刘景浊,也是束手无策。 刘景浊拍了拍白猿,轻声道“放心吧,这小丫头,我帮你照顾。” 白猿又呲牙一笑,猛然起身拍了拍屁股,随后飞快往北边跑去。 刘景浊知道这是要带他去看什么东西,于是祭出飞剑留在小院儿,自个儿则是御风跟上白猿。 即便是年老体衰,猿猴之属也是远远灵活过人族的。那头白猿在林间穿梭跳跃,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怕是跑出来将近五十里地了。 所到之地是一处山涧,有飞瀑直落,碎石遍地,瀑布垂落之处,潭水深不见底。 白猿不敢靠前,只是不断比划着,似乎是让刘景浊去潭底一探。 刘景浊问道“让我下去看看?” 白猿点头不止,刘景浊便也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下去看看。” 想了想,刘景浊又转头说道“要是我很久没上来,你就先返回,免得小丫头睡醒之后家里没人。” 幸好当年在归墟特意学了避水之术,刘景浊化作一道剑光没入水潭。一进水潭,刘景浊当即被吓了一跳。 即便这以御剑之术在水里要慢许多,可瞬息百丈还是可以的,就这一会儿,刘景浊怕是已然没入这潭底几里地了。 一处山中潭水,怎会这么深?莫非此处潭水,通的海眼? 约莫下沉十里,刘景浊猛然坠地,猝不及防一下子,没收住力气,整个人狠狠跌在地上,光滑岩石都被撞出来了一个坑。 刘景浊揉了揉脑袋,冷不丁抬头一看,当即傻了眼。 上方百丈,一层流水如同天幕,水中游鱼无数,围绕着一团银光游弋。 这……这是什么地方?这所谓仙府遗址,究竟是谁的仙府? 刘景舟没忍住摘下酒葫芦狂灌一口酒,压压惊。 娘的!白猿怎么发现这地方的?这他娘的就是传说中的水晶宫吧? 此地压制神念,刘景浊几乎没法子探视周遭情况,可即便是以目力查探,起码也占地千丈有余。 深吸了一口气,刘景浊迈步往前,来都来了,自然要看一看。进这仙府遗址,不就是想着找寻机缘吗? 瞬身往前数百丈,再往前就是一片无尽深渊,刘景浊猛然落地,背后山水桥也忽然震颤不止。 这番动静,比先前遇到那头执夷时还要大,而且,刘景浊分明感觉到山水桥有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惧怕? 在归墟时,山水桥可是与合道境界的大妖交过手,当时的山水桥,也只是有着满满战意而已。 刘景浊伸手按住山水桥,上前探头,只见这悬崖断口十分整齐,好似是给人一剑劈出来的。 下方深渊根本无从探视,目力所及怕也得有千丈了,再往下就是浓雾,也不知道底下究竟有什么。 只怕这又是一处人间绝地。 下是万万不敢去了,机缘远没有命重要的。但凡刘景浊是个真境,他眼都不眨就跳下去了。可现在就是个小小凝神,万一下边儿有个惹不起的,跑都跑不掉。 那就白来了一趟? 正郁闷呢,刘景浊猛的背心发凉,一身汗毛倒竖。 独木舟当即出鞘,刘景舟手握独木舟,转头一看,毛骨悚然,差点把魂儿吓飞。 一道青衫身影不知何时出现,青衫之下,却是一具白骨。 青衫白骨手提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骷髅头上的空洞眸子幽幽望着刘景浊。 刘景浊心惊不已,却瞧见那骷髅嘴巴开合,居然有沙哑人声传来。壹趣妏敩 “后生,人间,胜了吗?” 刘景浊赶忙收回山水桥,抱拳道“前辈是?” 那具白骨幽幽开口“听你口音,是中土神洲人氏吧?我是南赡部洲人,伐天一战,我们南赡部洲修士主攻雷部。” 刘景浊忽然想起先前龙丘棠溪给自己看的舆图,九洲之外的那四座庞大陆地,其中之一,就是南赡部洲 刘景浊苦笑一声,无奈道“前辈,我的确是中土人氏,可不是中土神洲,如今的天下,九洲并无南赡部洲。我倒是看过一幅舆图,九洲之外,另有四大部洲。” 那具白骨忽然气势一变,数道剑气如同星辰坠地一般,刘景浊压根儿来不及抵挡,只轻微一个碰撞便已然身受重伤。 青衫白骨声音有些冰冷“再要胡说,莫怪我这守墓人剑下不留情。” 刘景浊狂吐鲜血,眼前这具白骨,修为定要超脱人间,决计是开了天门的炼气士。 果然,这位白骨前辈开口道“后世炼气士都如此孱弱吗?瞧你根骨,都已经三百岁有余了,怎的才是个第四境?” 刘景浊苦笑不止,心说我他娘的才二十四,哪儿就三百多岁了?可这会儿他哪儿敢反驳一句?要是这位前辈一不小心没收住气力,失手打死自个儿,找谁说理去? 赶忙吃下几粒药丸子,可他还是起不来,只好以独木舟拄地,艰难开口“不敢欺瞒前辈,自八千年前起,人世间有了一座玉京天,玉京天上有一道天门,据我猜测,那四大部洲应该是在天门之外,可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跨过天门。之后人族与妖族大战,剩下的七根天柱被打断了六根,原始大陆支离破碎,或许也就是前辈所说的中土神洲,便一分为九了。” 话音刚落,刘景浊心中又是一惊,那道白骨已然到了眼前。 霜白五指叩住刘景浊脑袋,刘景浊只觉得有人正在翻阅自己魂魄深处的记忆,神魂连带着躯体都要被撕碎一般,剧痛无比。此时此刻,刘景浊汗如雨下,脸色胀的紫红,可他愣是没有哼出来一声。 片刻之后,白骨手掌松开刘景浊,两人同是青衫,可有血肉的年轻人,此刻浑身剧烈颤抖。 青衫白骨沉默片刻,言语有些疑惑“不错,根骨与心境都属上佳,神念异常强,你如今是不是跌境了?” 刘景浊颤抖着开口“被灌顶得来的境界,没了正好,靠自己重新修炼底气足一些。” 白骨骷髅哈哈一笑,可笑着笑着,笑声中就有些伤感了。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后生,那你们的九洲,如今可有天上神灵随意屠戮人间?都还活的好吗?” 刘景浊摇摇头,“如今的神灵,多半只是山水神灵,受制于人间王朝的。天下家族,随意一国人口都有数万万,我所在的王朝,至少都是有几十倍于万万的人口,但是,人嘛,总是有过得好的,又不好的。只是东海归墟,有妖族与人族互相征伐,也已经几千年了。” 这具白骨略带哭腔,可一双空洞眸子,哪儿来的眼泪? 一张白骨手掌缓缓放在刘景浊肩头,无数道细小有如牛毛的剑气钻入刘景浊体内,开始帮着刘景浊修补体内伤势。 青衫白骨颤声道“那还好,那还好,人间薪火保住了,不枉我们死了这么多人。” 片刻之后,白骨收回手臂,开口道“小子,你是不是去过什么光阴流速差别极大的地方?你的骨龄只堪堪二十来年,可你的道龄已然三百余年了。还有,你的记忆我没办法查探,有人在你身上布下手段,若是我强行搜魂,你会死,我也会被反噬。” 刘景浊摇了摇头,其实他自己也很纳闷儿,这地方是自己第一次到过的洞天福地啊! 白骨手臂又一次搭上肩头,刘景浊当即将心神沉入黄庭宫。黄庭宫外,数道剑气从四面八方窜来,顷刻间便将一座满目苍夷的黄庭宫修缮如初,且那数道剑气中夹杂剑意之重,几乎都要把这黄庭宫变作一座剑阁。 收回心神,刘景浊抱拳深深一拜,沉声道“多谢前辈,否则我这光是缝补黄庭宫,怕是都要几个年头儿。” 青衫白骨笑道“一座黄庭宫八面漏风,实在是看不过去而已。” 刘景浊见这位前辈言语和善起来,趁热打铁,询问道“前辈,这地方,其实不在九洲,而是类似于一座洞天福地的地方,外界说这是一座仙府遗址,入口在一个叫青泥城的地方。我也是机缘巧合进来的。之所以能到前辈这儿,是因为一头白猿指路。前辈可知道,此地究竟是什么地方?不瞒前辈,这座洞天福地如今也已然乱成一锅粥了,北境长夜,南境长昼,百姓流离失所,都说是天老爷发威,要惩罚人族。” 其实有一半是刘景浊从那位老者那儿听来的。 青衫白骨闻言便沉默了起来,刘景浊也不敢打扰,只得默默等候。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这位白骨前辈忽然大袖一挥将刘景浊卷起,两人往那处深渊而去。 下降途中,那位前辈叹息道“还记得我说,南赡部洲修士是主攻天庭雷部吗?这深渊之下,便是镇压着雷部正神。” 刘景浊皱起眉头,沉声道“可是道门所谓的九天雷声天尊?” 白骨转过头,嘴巴开合,“什么?听都没听说过。我说的这雷部正神,乃是居住在上古雷泽,真身是一头巨龙,乃是混沌初开之时,与天同生真正神灵。” 刘景浊还没来得及诧异,便听见这位前辈又说道“真正神灵,其实是杀不死的,也可以说他活着跟死了并无区别,我们所说的杀了他,其实是剥离湮灭了他的意志。可真身,无论如何是没法儿销毁的。你虽说的青泥,在我那个时代,是有一座牢狱,就是用来镇压神灵真身的。我估计你所说的洞天福地也好,仙府遗址也罢,就是我们用来镇压神灵的牢狱。至于外界的昼夜不分,恐怕是这些年来守墓人的凋零,神灵真身气息外泄所导致的。毕竟这只是一处小天地,他们很容易就能影响到一地天时。最麻烦的是,一旦外界死伤过多,源源不断的魂魄被那些个神灵真身自行汲取,年深日久之下,这些个神尸,很可能会变成尸神。虽然并无毁天灭地的神通,可光凭肉身,就够受的了。” 说着,这位白骨前辈猛然转头,一双空洞眸子死死盯着刘景浊。 “炼神尸一事,我那个时代就有人干过,是用百万千万计的人族血肉去豢养的。你不会也是为此而来吧?” 虽然只是骷髅头,虽然应该安放眼珠的位置漆黑空洞,可刘景浊依旧察觉到了身旁白骨的杀意。 刘景浊只得强装镇定,开口道“不瞒前辈,我之所以进入这个遗址,最开始就是为了让两个小国避免交战的。” 杀意顷刻间就消散殆尽,白骨哈哈大笑,“逗你玩儿呢!” 刘景浊只得陪笑,可心中却想着,我信你个鬼! 又过去几个呼吸,两人已然穿过浓雾,白骨前辈大袖一挥,一道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龙形躯体,赫然出现在眼前。两人是在数十里之外看的,这才窥得全貌,若是在那巨龙边上,两个人就好比是一头牛身上的两根毛。 刘景浊震惊到无以复加,就连道心都有些不稳。 身旁白骨轻轻拍了拍刘景浊,一道温和灵气让刘景浊愈加冰冷的躯体又暖和了起来。 刘景浊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这……你们是如何与其交手的?” 试想一下,即便是十几万牛毛,就能搬倒一头牛吗? 青衫白骨笑了笑,有些感叹道“还能如何?唯有蚍蜉撼树。好在人间生了几位足够与这些个神灵掰手腕儿的强者,若不然……” 刘景浊沉声道“这处牢狱镇压了几尊神尸?若是真有人想要炼神尸,有什么办法能阻拦?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不管。” 若真是尸神出世,一头强大至极且完全没有自主的行尸,足够毁掉这一方天地了。毁了这一方天地,外界受难会远吗? 青衫白骨询问道“那你们是如何打开这座牢狱的?” 刘景浊便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青衫白骨想了想,轻声道“若是按你这么说,你所说的蓌山,多半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此地镇压着的都是雷部神灵,还有一处地方,镇压风雨二神,不过,那两位神尸有主的。他们是后天神灵,大战时倒戈人族,后来抽出神魂转世为人,真身则自囚此处,不过他们已然与过去斩断了联系,除非转世身在此,否则也做不了什么的。我是个守墓人,剥离了人身,半死不活的,没法子出去的,要想阻止炼神尸,只有弄死出手之人,再无旁的办法。” 刘景浊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头,询问道“会不会?” 青衫白骨点点头,“会。” 刘景浊又问道“那她得到真身之后,会如何?重新成为神灵?” 青衫白骨摇摇头,“转世神灵拢共也就几个,重新拿回真身的,我也没见过,会怎么样我是真不知道。” 刘景浊正思量时,身边白骨冷不丁扯下他身上酒葫芦与木剑,连同随身携带的玉佩与手心的乾坤玉一并取走。随后照着他屁股狠狠一脚,他整个人直直飞往那具不知多大的神尸。 白骨开口道“小子,算你得了便宜了,天下雷法皆自这位雷神而来,你能扯来几分雷道真意,就看你的造化了,趁此机会,一并结丹吧。” 刘景浊尚未近身神尸,无数道雷霆化作雷龙将他阻拦在半空中。堪堪几个呼吸而已,刘景浊一身衣物便化为灰烬。 青衫骷髅打开葫芦盖子,悬空灌了一口酒。 他自言自语道“这日子,我也算不过来了,反正最少有八千年没喝酒了吧。” 结果空洞眸子瞅见不着寸缕的刘景浊,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前辈,差点儿没把一口酒喷出来。 也就是他年纪太大,没听过也不会说一句非礼勿视。 他忽然咦了一声,也不管辣眼睛与否,转头盯着刘景浊看了半天。 原来是雷霆之中,年轻人硬撑着没昏过去,可他周身却泛起一股子并不属于他的古朴剑意。 这位白骨前辈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连我都没办法看到那一部分记忆。” 说是没办法看到刘景浊记忆,那也只是说说而已,看不到的,只是一小部分。 年轻人如何被灌顶到如何跌境,青衫白骨已经看了个遍。有一处记忆被抹除,除非他刘景浊自个儿破境登楼才能找回,还有一处不属于他刘景浊的记忆,应该是有人留给他的某些讯息,这位白骨前辈是的的确确看不到。 一壶酒都快喝光了,至少得过去了几个时辰,青衫白骨忽然一惊,因为远处巨龙,居然睁开了眼睛。 得亏是骷髅,若不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惊讶表情呢。 他举起手中锈迹斑斑的长剑一记横扫,泼天剑意如同大江之水汹涌而去,缠住刘景浊的雷龙被尽数切断。 白骨身影化作剑光瞬身过去拉起刘景浊,几个呼吸而已便回到上方。 青衫白骨看了看刘景浊,又转头看了看无尽深渊,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一个死鬼,睁眼睛吓人。一个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更吓人,你他娘的没个饱儿啊!” …… 这仙府遗址共有三国,南境两国,北境一国。 可北境的烃海国,已然国将不国。 已经接连一年没见过太阳,四处散发着腐朽味道,漫山遍野都是妖精鬼怪,老百姓流离失所,死伤不知凡几,好在有多一半已经逃去了南境。 烃海国如今只剩下七座大城尚且能避难,这七座城池,挤了上千万人。 最南部的风海府,是如今烃海国最安全的地方,皇族世家大多在此。 可今日,一头展翅开来足足有十余丈,大翅一扇便能召来狂风的巨鹰来到风海府,这头巨鹰飞到城池上空,幻化成人形,狂笑不止。 “尔等若是献给我童男童女各三百,我便让你们多活几个月。” 下方贵族也好,百姓也罢,一个个都被吓得浑身颤抖。 唯独一位满脸胡须,身披盔甲的中年人手持大槊站立城头,指着那鹰妖大骂“畜牲而已,朕何惧你!” 鹰妖恢复本体,冷笑道“那就从你开始。” 说罢便要煽动翅膀,那位烃海国皇帝大手一挥,城中数千弓箭手已然列阵。 正要放箭,忽的两道银光从天而降,两道光华各自斩去巨鹰双翅与头颅,那硕大尸体就这么直挺挺落在城外。 众人只瞧见半空中一位恍若天仙的绿衣女子御剑而来落在城头,随后不断挥舞手中长剑,下方妖鬼竟是被斩了个干干净净。 龙丘棠溪手中独木舟轰鸣不止,她赶忙摊开右手,手心那道红线扑闪不止,不过只一瞬间便恢复如初。 年轻女子没来由嘴角咧起,自言自语道“大傻子运气真好,还不快来找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十五章 还不快来找我免费阅读。 第二十六章 她眼中灰蒙蒙的人世间 返回玥谷的路上,池媵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青泥国那么大的动静,那道门户足足开了有一个时辰之久,可他没能进去。少年人心中想的,是但凡他能进去,多少得到一些机缘,他就有可能早一些回去家乡,治好妹妹的病。 如此心思,当然逃不过“覃召羽”的眼睛。 只不过他刻意没有提这件事,反而是询问道“是不是没见到那个背剑的年轻人,有些失落?” 池媵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覃召羽又笑着问“那就是因为送了礼,结果连席都没吃上而失落?” 少年人继续摇头,只是埋头赶路。 覃召羽顺手扯下路边一根野草,放在嘴里咀嚼片刻,终于说道“那是气我没带你进去那处仙府喽?” 没等少年人开口,他吐了嘴里的野草,伸手按住池媵脑袋,淡然道“小子,我教你一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 谁的年少时都有过急功近利的心思,他黄三叶当年上山修行时,每天夜里睡觉前都会想着,一觉睡醒之后就是天下第一了该多好。 而此时此刻的青泥城中,那可比过年热闹多了。 罗杵与魏薇陷入了一场梦境之中,多半是被极大的机缘砸在脑袋上了,接是肯定接的住,能接住多少,那就看他们自身造化了。 可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蓌山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恐怕今夜就能到达青泥国。 青泥国这边,加上百节,也只有两位真境,只要蓌山派来一位炼虚修士,轻而易举就能带走罗杵与魏薇。 所以那位国师一直蹲在客栈门口,在两人接受完传承前,寸步不离。即便蓌山有人来,她也寸步不让。 姬小凤换上了一身藕荷襦裙,只微微描眉,手提一壶酒坐在客栈门前。 她已经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她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再也不已男子声音开口说话。 不多久,有个一身儒衫的老者抱着个酒坛子走来,瞧着极其费力。 姚小凤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没去搭手。 季焣吃力走来,缓缓放下酒坛子,双手撑着腰,好半天才直起身子。 这位老先生见眼前女子都不搭手扶一把自个儿,便吹胡子瞪眼道“你他娘的有没有点儿良心?小时候打架是谁帮你的?哦,现在我老了,你他娘的见我这样,手都不搭?” 很少有人知道,姚小凤跟季焣其实是同龄人,季焣反而还要大上两岁,而且两家只隔了一堵墙。 姚小凤扯来酒坛子,砸开泥封,随手在地上拣起一只破碗便舀着酒喝。 狂灌了一口,姚小凤开口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再不问,我怕没有机会了。” 季焣也拿起碗喝了一口酒,沉默片刻,轻声道“是你娘告诉我的,我记得那是个冬天,雪都没到膝盖了,我刚刚放课,回家的时候你娘在门口坐着。那天你娘告诉我,能不能把你当成妹妹,不要当做弟弟。第二天,我放课回家,就听见我爹说,你娘没了。” 姚小凤又喝了一口酒,面色如常,开口道“离开青泥之前,我恨透了这个地方。身子是爹娘给的,我能如何?我就想做个女孩儿而已,凭什么就要被扯掉衣裳倒挂着打?我十四了!该有的地方都有了,就那样把我倒挂在门口,让别人嗤笑羞辱我。他觉得我是个男孩,我觉得我是个女孩儿啊!” 季焣轻声道“你有没有去你坟前瞧瞧?几十年了,你那位弟弟逢年过节都要去你坟前拜拜,年年清明没少你一柱香。” 姚小凤摆了摆手,自嘲一笑,轻声道“不说这个了,你一把老骨头来这儿干嘛?咱们的皇帝陛下可是下了一手好棋,那位景炀二殿下也是神通广大,有人拦住了两国边军,暂时是打不起来的。只不过蓌山那边儿已经派人过来了,他们明面上不能沾手凡间事,可罗杵跟魏薇,一旦出这个客栈,就算不上凡人了。” 季焣咧嘴一笑,开口道“照你的脾气,不应该是任由两个年轻人被带走吗?” 姚小凤微笑道“我也想赌一把,他们都相信那位扫雪先生,我也试着去相信一下。活了这么久,我这是第二次真正相信别人。” 第一次是十五岁的时候,那块裹胸布掉了被人捡到,姚小凤求她别告诉别人,她答应了,姚小凤相信了。 可第二天,满城人都知道了姚家的小儿子,压根儿不算是儿子。 与此同时,樱江来了个披头散发的青年,一身打扮跟叫花子似的。 徐瑶走出船舱,一脸嫌弃,没好气道“你是想继承我爹那个老叫花的名号儿吗?” 好歹也是一宗之主了,怎的半点儿不顾及形象呢? 姚放牛是从斗寒洲一路跨海至此,为了抄近路不惜上了一趟玉京天,挨了一顿打,这才提前赶到。 这位破烂山宗主喘气不止,哪儿还有精力管自个儿像不像叫花子?他喘着大气,询问道“师姐,那小子呢?” 徐瑶见他这么着急,便没计较他说话语气,轻声答道“已经进那仙府遗址,两天了。” 姚放牛直拍大腿,骂骂咧咧道“姓刘的你虎啊!娘的,说进就进,也不管里边儿是啥啊?” 话音刚落,徐瑶见那家伙招呼都不打就要转身,气的破口大骂“放牛娃!媳妇儿丢这儿都不管,干啥去?” 姚放牛硬气道“有人坑我兄弟,我揍人去!” 徐瑶一愣,“算我一个!” 嫂子可不是白叫的。 …… 见那小子浑身赤裸,青衫白骨实在是看不过去,大袖一挥帮其穿上了一件衣裳。 刘景浊此刻正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着数条紫色雷霆,其中几条已经有了些转向寻常天雷的迹象。壹趣妏敩 这位白骨前辈得亏没得舌头,否则此刻定要咋舌不止。也就是他没听过一句后浪拍前浪,否则也不至于久久无言。 按他的设想,刘景浊只要能得来百之其二三就已经算是大机缘了,哪承想这小子也是个愣货,八辈子没吃过好的似的,一股脑将那具神尸残余的雷霆真意扯来了一半儿,弄的神尸都要诈尸了。 可扯来的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世间事,有得就有失,得来越多,所牵扯的因果更重,何况这还是与上古神灵牵扯的因果。 白骨骷髅长叹一声,开口道“你别分神,听着就行了。你所得到的雷霆真意,切勿贪多,先炼化雷霆收入黄庭宫,只挑选其中一条去衍化为天雷,在你跻身神游境界之前将其尽数炼化为天雷即可。” 话音刚落,刘景浊气势一变,围绕其身旁的紫色雷霆居然没有方才那般狂躁,变得温顺至极。又过了没多久,数道雷霆尽数被刘景浊收回体内,不过其周身外溢的毁灭气息还是难以消除。 青衫白骨骂骂咧咧道“又他娘的不是我徒弟,待会别忘了给我磕头。” 顿了顿,这位白骨前辈轻声道“雷霆之力,可不光是毁天灭地,而应该是毁灭与生机并存。二十四节气中,只要时至惊蛰,则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所以说,不能……” 话刚说了一半儿,那股子毁灭气息瞬间消散,反而有一种既让人敬畏,又让人期盼的感觉。 白骨心说这年头儿,悟得真意就这么简单吗? 一双空洞眸子猛地散发金光,青衫白骨没忍住又把刘景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该你小子的。 以雷霆真意结丹,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所结金丹也必定是纯粹以雷丹。 青衫白骨又打算灌一口酒,还没倒进嘴里,立马转头骂街“小子!你他娘的别贪得无厌啊!” 这小子结成天底下第一等的金丹还不满足,居然要在雷霆之中夹杂剑意,要结成一颗雷霆剑丹。 只瞬息时间,刘景浊周身剑气外射,就如同有人在其体内斩出数千剑一般。 剑气过后,年轻人已然七窍流血。 白骨沉声道“小子,再这样就真的死了。” 刘景浊硬撑着张开嘴,沙哑道“我一位长辈到现在还被钉在人间最高处那处天门,雷丹固然强悍,可不是剑修,就很难救下我那位长辈的。我……即便今日不成丹,也不会只结一颗雷丹。” 方才剑气外泄,刘景浊已然重伤,若是再压制不住雷霆,这小子真就死这儿了。 青衫白骨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你他娘的怕不是来讨债的。” 说着,白骨手臂抬起指向上方水中那团银色光华。 手臂落下之时,那团银色光华分出一道银光,银光脱离光团之后便化作了无数柄长剑,迅速飞往刘景浊。 光华没入刘景浊体内,一只白骨大手轻轻按在刘景浊头上。 “小子,得我剑意剑术,日后若是遇见我姜氏后人,定要倾囊相授。” 刘景浊黄庭宫殿之内,雷霆炸响不止,在数道紫色雷霆之中,有三道雷霆化作天雷,正在缓缓凝结为一颗雷霆珠子。 忽的无数道银色剑光钻进黄庭宫,剑气迅速将那雷团围绕,待雷霆将要成丹之时,数道剑光及时选入其中。 剑光没入雷霆之中时,黄庭宫中凭空出现四道门户,一道皎洁如月光的剑影由打其上刻“众妙”两字的门户钻出,随后静静悬停黄庭宫中,就在散发银光却又雷霆蹿动的金丹下方。 刘景浊猛然睁开眼,金丹已成。 青衫白骨拎着空荡荡的酒葫芦,撇嘴道“这才是真正属于你的本命剑吧?而且,此后有雷霆淬炼体魄,你的武道进境会快一些。” 刘景浊转过身来,重重抱拳,“多谢姜前辈,日后若是碰见姜氏后人,刘景浊今日所得,必将倾囊相授。” 白骨骷髅并无皮肉,可刘景浊明明感觉到,这位前辈微微咧嘴一笑 青衫白骨笑了笑,轻声道“漫长岁月,等来个资质不错的小子,要是不带走些东西,恐怕这世上都无人知晓我姜黄曾在这人世间活过了。” 顿了顿,白骨青衫忽然严肃道“你今日所得雷霆真意,不全是好事儿。好处在于,你出去之后,若是风雨二神的神尸尚未炼成,你身怀半数雷霆真意,对其有天然压胜之功,能重新镇压神尸,碰到妖族鬼物也是一样。坏处就是,我说过,真正的神灵并不会真正死亡,只要人世间尚有雷霆他就还算活着。所以,你日后道路,会有很大的一份不一定。”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有得必有失,既然种下了因,那果我便要受着。” 白骨点点头,笑道“那就行了,你趁热打铁,稳固境界的同时,将本命剑神通开辟出来。” 可刘景浊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焦急道“前辈,我来此处大概多长时间了?” 姜黄轻声道“得有四个时辰了吧。” 刘景浊冷不丁双膝下跪,重重三个响头。 “今日之恩,刘景浊铭记,日后我定会重回此地来找前辈,可我现在必须得走了。” 姜黄气极“有什么事儿比稳固境界还重要的?”.m 刘景浊斩钉截铁道“有!今个儿过年了,外面有个身世凄惨的孩子,我答应了白猿要照顾她,我得赶回去给她做年夜饭。” 姜黄愣了半天,忽的哈哈大笑,将酒葫芦与其他物件儿一并甩给刘景浊,笑骂道“滚蛋。” 年轻人起身抱拳,转头御剑就走。 姜黄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感叹,一道剑光折返回来。 刘景浊把乾坤玉中的酒水、吃食,尽数放下,轻声道“我离开之前要是来得及,会再来送一次酒。” 说罢便再次御剑离开,这次是真的走了。 此地便只剩下一具青衫白骨。 白骨叹了一口气,挥手收掉地上酒水吃食,身形凭空消失。 刘景浊全力御剑,几十里里,也就几个呼吸。 在离着河畔小院儿约莫一里地时,刘景浊落下身形,将身上血污驱散,然后以武夫手段,踩着风狂奔。 在稳固境界与给白小豆包饺子之间,当然是前者要紧。 可刘景浊觉得,让一个流离失所许久的小丫头,开开心心吃上一顿年夜饭,比稳固境界或是开辟神通要更重要,重要的多得多。 刘景浊一个跳跃,翻身缓缓落在小院儿。 白小豆与那头白猿正端端正正坐在正屋前的石阶。 白小豆被吓了一跳,等瞧见是刘景浊后又一脸惊喜道“你会轻功?能不能教我?” 刘景浊几步上前,伸手按住白小豆脑袋,歉意道“本来想给你做好吃的,被一点儿事儿耽搁了,抱歉啊!” 白小豆愣了好半天,回过神儿后一脸嫌弃的推开刘景浊手臂,撇嘴道“你道哪门子歉啊?非亲非故的,我差你一顿饭怎么着?又不是饿了一天两天了,再说了,咱俩才认识两天唉!” 刘景浊愕然,随即咧嘴一笑,蹲在小丫头面前,轻声道“想学轻功?” 白小豆点头不止。 刘景浊缓缓起身,轻轻一跃便上了屋顶。 “想学啊?那就跟我走江湖去,饭我管了。” 小丫头一脸崇拜,站在院子里蹦蹦跳跳不止,高声道“好啊好啊!能学武功又不挨饿,不去是傻子唉!不过,得带上老白。” 白猿坐在石阶上,龇牙咧嘴的,又难看又吓人。 可刘景浊知道,那头老猿,是在笑,由衷的笑。 其实是刘景浊忽略了一件事,他同情小丫头的遭遇,想要让她过得好一些。可他忘记了,一个被她娘亲割自己的肉养活的孩子,能不坚强吗? 可能在白小豆看来,这个太阳不落山的人世间,总是有着一层灰蒙蒙。而刚刚相识的刘景浊,只是这灰蒙蒙的人世间,偶尔划过的一道绚烂光华,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刘景浊轻飘飘落地,轻声道“咱们去把城里的老伯接来,一起吃个年夜饭呗?” 白猿却是指了指河面,刘景浊一转头,有一位老者驾着小舟,缓缓划来。 老人站起来喊道“能不能加我一双筷子?” 白小豆跑出去看了半天,忽然转头,指着河面说道“刘景浊,这个老爷爷是个好人,他给过我一张饼呢!” 刘景浊故意板着脸,“要学武功,不叫师傅?” 小丫头挠挠头,咧嘴一笑,轻声道“师傅,咱们跟老爷爷一起吃饭好不好?” 这句师傅叫出了口,刘景浊便不再是一朵昙花了。 可能不管过去多少年,白小豆还是始终不敢吃肉,她眼中的世界也始终没办法将那层灰纱扯个干净。可刘景浊想要试试,试试让一个没有童年的小丫头,感受到这个人间的绚烂多彩。 刘景浊走去院外,揉了揉白小豆的小脑袋,轻声道“当然好了。” 这个年夜饭,其实也是刘景浊离乡之后吃过的第一顿年夜饭,而且有些奇特,守夜却没见半点儿夜色,一颗火红日头愣是不愿落山。 韭菜豆腐馅儿的饺子,白小豆吃了得有十几个。还有一道硬菜,是刘景浊以豆腐雕的一条鲤鱼。 年年有余嘛! 白小豆吃饱喝足后,又拿着山水桥在院中蹦跶了好半天,被刘景浊硬拉着洗了脸后便上下眼皮打架了。 算时辰,已经丑末,可太阳还是怼着大地晒。 白猿趴在白小豆床前,静静看着小丫头。 都上了年纪,何伯自然明白老猿怕是时日不多了。 何伯与刘景浊要了一碗酒,轻声道“丫头很粘白猿啊,可你要是真带着它往北边儿去,它老迈身子可能受不了哇。” 刘景浊点点头,说道“我可以用些手段,至多也就是让它多活半年,可正如何伯说的,不能舟车劳顿,只能静养。” 放在今天之前,刘景浊半点儿法子都没有。也是如今身怀雷霆真意,倒是可以布下一道阵法,以雷霆之中的生机,去减缓白猿衰竭速度。 可白猿或许并不想如此。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猿拖着疲惫身子走来,一把将刘景浊的手拉去按在自己身上。 白猿明明白白以心念说道“我不能让她看着我死,你得带她走,照顾好她。” 放下刘景浊手臂,白猿跃下台阶,转身之后跪伏在地上,似乎在表达谢意。 何伯叹气道“跟我走吧,咱们两个老东西,结伴走完这最后时日吧。” 刘景浊沉默不止,白猿抬起头,一双浑浊老眼静静盯着刘景浊。 刘景浊只得点头。 一艘小舟过河,两个老迈身影往东。 刘景浊坐在台阶上,轻轻抿了一口酒。 从白猿离开屋子时,小丫头就已经醒了。白猿前脚离开小院儿,屋内被窝里便呜咽不止。 刘景浊轻声道“丫头,人这一生中会碰见许多个离别,越长大只会越多。有些离别会有重逢之日,有些离别,只此一面,就再也见不着了。白猿老了,他不想死在你身边,你要是舍不得,我带你去与他好好道别。” 屋内呜咽声渐渐消失,白小豆光着脚丫子走出了,坐在刘景浊身旁,小小的胳膊环绕住小小的腿。 “师傅,我要是追过去,他会不会更放心不下?” 刘景浊想了想,伸手按住白小豆的脑袋,轻声道“不会,白猿看到一个愿意勇敢直面这个人世间的小丫头,会比看到一个不敢道别的小丫头更高兴。” 刘景浊转过头,温柔道“要去吗?” 白小豆擦了擦眼泪,使劲儿点头。 一只大手拉起小丫头的小手,一大一小两人乘风而起,跨过这条不大的河流,追向两道老迈身影。 白小豆大喊道“白猿爷爷!” 白猿明显一愣,赶忙转身,一个光着脚丫子的小姑娘已经飞奔过来扑进了白猿怀里。 一双浑浊眼睛泪水不止,白猿以手臂绒毛擦了小丫头的眼泪,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然后拽着小丫头,指向刘景浊,示意小丫头跟着刘景浊走。 白小豆哇的一声,重新扑进白猿怀里。 小丫头哽咽着说道“你放心,我会活的很好的,我要学最厉害的武功,我要吃最好吃东西,我要看最好看的风景,我要把你的那份儿也一起吃了看了。” 白猿呲开獠牙,流着眼泪朝着小丫头竖起大拇指。 他最后帮着白小豆整理了衣衫,然后轻轻推开白小豆,转身往城里走去。 可每走几步,就是一回头。 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分飞禽走兽的。 刘景浊走上去拉起白小豆手,朝着白猿使劲儿挥舞。 每一次离别,我们都应该高举手臂使劲儿挥舞,即使有些离别,注定没有重逢之日。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往后的某个漫长夜晚不那么遗憾。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十六章 她眼中灰蒙蒙的人世间免费阅读。 第二十八章 见我跌一境 十几天来,龙丘棠溪已经将方圆千里的妖魔鬼怪屠戮干净,在她的帮助下,烃海国仅存的的几座城池开辟了道路,开始互通物资。可长达一年的极夜,那些个已经沦陷的城池之中,粮草早已腐朽,所以烃海国幸存之人,几乎已经断了粮,只得吃肉了,还是妖肉。 就说这座南院城,妖肉堆积如山。 可想而知,整座烃海国,凡人死伤有多少? 龙丘棠溪斩杀了千里之内最后一头大蟒,将尸体扔进南院城之后便御剑而起,化作一道璀璨光华直往南去。很快便越过了那座高山,落在一处荒凉城池外。 女子板着脸,冷声道“怎么这么久才来?” 一开始压根儿没注意到躲在刘景浊背后的小丫头,说完话之后,这才看到穿的朴素至极,瘦的干柴似的白小豆。 “哪儿拐了个小丫头?” 刘景没好气道“怎么就拐了?这是我收的徒弟叫白小豆。” 说话时以心声将大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也说了白小豆的身世。 龙丘棠溪伸出手,将刘景浊扒拉开,缓缓蹲下,温柔道“你叫白小豆吗?我叫龙丘棠溪,是你师傅的好朋友。” 白小豆有些局促,傻乎乎的看向刘景浊,脆声问道“这个好看的姐姐,是师傅说的很重要的人吗?” 龙丘棠溪嘴角微微上扬,没回头也知道某人此刻一脸窘迫。 她伸手摸了摸白小豆的脸蛋儿,轻声道“你也很漂亮呢,但不能乱叫哦,你可以叫我龙丘姨或者棠溪姨,但是不能叫姐姐的。” 女子哪儿有喜欢被人叫老的?但分什么地方。要是被这小丫头喊一声姐姐,那不就比刘景浊低了一辈儿? 白小豆想了想,轻声道“能不能叫龙姨?” 龙丘棠溪点点头,“当然可以了。” 一大一小两人,在刘景浊看来,其实都是小丫头。 刘景浊传音道“魏薇大抵是上古风神转世,她此刻或许已经在炼化神灵真身。现在麻烦的是那具雨神的真身。你这边,有没有瞧见熟人?” 龙丘棠溪点点头,“有,那个道士,在其中一座城池,都快吓傻了。” 龙丘棠溪起身拉着小丫头手臂,轻声道“走,龙姨带你去换一身衣裳。你师傅是个心细如发的大老粗,瞧给你穿的。咱们女孩子,一定要穿的好看些。” 刘景浊原本是想交代一声,然后御剑去往那处城池,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着急。 归根结底就一件事,白小豆其实与自己这个师傅,也还是不熟。 龙丘棠溪祭出飞舟,拉着白小豆上去,刘景浊紧随其后。 刘景浊站在船头,没有刻意去把白小豆拉到身边,只是以心声说道“把大致是什么情况与我说一说。” 龙丘棠溪想了想,传音道“南院城方圆千里的妖族与鬼物已经被我斩杀干净了,但是烃海国境内应该还有几只神游境界的妖族割据一方。据我了解,这些个妖修与鬼修,都是近几年忽然冒出来,一年前大批出世。除了为数不多的元婴境界及神游境界之外,剩余的几乎没有什么灵智。之前我推测是他们汲取了某种养分,现在你这么一说,估计多半是被神尸气息浸染而成的吧。” 刘景浊点点头,此刻已然到了那座大山上空。 山北是茫茫大夜,山南则是大日高悬。已山之隔而已,却像是两处天下。 如今较为正常的,恐怕只有西南那座甘霖国了。 龙丘棠溪又说道“暂时还没有余椟跟那个毛先生的消息,要么他们还没到,要么就是比我们来的早,藏在什么地方。” 顿了顿,龙丘棠溪问道“你要下去吗?” 刘景浊转过头,发现小丫头靠在龙丘棠溪身上睡着了。 “我先去找张五味,你看好这丫头,我是一定要带她出去的。” 龙丘棠溪气笑道“我一个女的,没你一个糙男人会照顾小孩儿?这丫头都脏成什么样了,我带她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你爱干嘛干嘛去。” 刘景浊叮嘱道“千万不要给她吃肉,要是实在没得吃,等我回来做。” 说完之后,刘景浊微微抬手,独木舟由打龙丘棠溪背后飞出,刘景浊一跃而起,踩着长剑化作一道雷霆直往北去。 虽然只是个金丹境界,可刘景浊如今能以雷法御剑,速度极快。 阵阵雷声传来,至多盏茶功夫,刘景浊已然身处最北边儿那座城池。 剑光落入城中卷起一位年轻道士,接着往北御剑,北上数百里后才落下身形。 落地之处是一座百丈余高的山丘,剑光落地之时,方圆几十里内的妖族鬼修已经闻着味儿赶来。 果不其然,没什么灵智,若不然会这么傻? 刘景浊将张五味丢在地上,没得酒喝,只得就地拔了一根枯草放在嘴里咀嚼。 年轻道士就跟见了亲人似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总算是见着认识的人了啊!他娘的,吓死贫道了,你不知道啊!之前碰到一只妖精,我把学的降妖除魔手段全用尽了,结果给那野狗精刨了一爪子,差点儿没把我挠死啊!” 越说越委屈,张五味哽咽道“这是什么破地方啊!” 刘景浊静静看着张五味,眯眼冷声道“张道长有无得什么机缘啊?冒险来此,命都差点儿丢了,要是白来一趟,可就太划不来了。” 张五味一愣,更委屈了。 “天地良心啊!你跟我说了之后我立马儿就走了,夜里正蹲在路边儿烤鱼,鱼还没吃,就被一股子风卷起来,稀里糊涂就进来了。” 刘景浊淡然开口道“你们两个自己撒欢儿去,只要是主动来这座山的,全杀了就行。” 两把剑瞬间飞出,没过几个呼吸,山下已然哀嚎遍野,吓得年轻道士直缩脑袋。 张五味忽然想起眼前这家伙之前说的话,一柄剑是万年老古董,一把剑是千年雷击枣木所铸,压胜天下妖邪,持剑入酆都,鬼王都要退避三舍。 原本以为这家伙是在鬼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几只漏网之鱼顺着南边儿,虽然已经是黄庭境界,但尚未炼形,未开灵智,多半不懂人言。 只不过瞧那几只畜牲身上煞气极重,怕是没少吃人。 一声兽吼,张五味被吓了一激灵,转头瞧见几只流着哈喇子的野兽,忙不迭跑去刘景浊身后,颤颤巍巍道“娘咧,这是什么世道啊,咋个妖魔鬼怪到处跑呀!” 刘景浊屈指一弹,一道雷霆暴射而出,年轻道士还没来得及惊讶,几头畜牲便已然化作飞灰,张五味甚至都没闻见烧焦味道。 他目瞪口呆,呢喃道“这是凝神修士能办到的事儿?” 刘景浊转过身,没好气道“瞧见了?就你这点儿境界,随随便便来个能打的都能打的你姥姥都不认识你,还想要机缘吗?” 张五味百口莫辩,都要急哭了,“无量天尊啊!我冤枉,你就说我一个小小灵台,那么高的地方我上的去吗?” 刘景浊眯眼笑道“万一咱们五味真人是扮猪吃老虎的山巅大修士呢?” 张五味无奈道“你见过我这样的山巅大修士?” 正说着,刘景浊缓缓转头望向北边儿。 “终于来了个会说话的,还是个此地算来最顶尖的妖修了,神游境界。” 如此场合,没酒喝,糟心。 刘景浊轻声道“站好,别瞎跑。” 张五味好歹也是个炼气士,目力定然是比常人强的多。他抬头看向北边儿天幕,皓月之下,分明是一只巨大蛤蟆踩着云彩往这儿蹦来。.m 年轻道士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这又是什么他娘的怪物啊?!” 刘景浊淡然道“一只碧眼蟾蜍,算是这方天地最顶尖的妖修,神游境界。” 虽然张五味境界低微,可炼气士境界划分他还是清楚的。 乖乖,神游修士,那不是第七境的大修士了么? 张五味咽了一口唾沫,压低声音说道“你应该会御剑吧?不行咱们跑?你才是个凝神境界,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啊!” 刘景浊咧嘴一笑,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不好意思,我刚刚破境,现在金丹境界了。” 要是搁往常,金丹修士对张五味来说,那已经是妥妥儿的山上仙人了。可今儿个这情景,即便你已经是金丹修士,这不还差两个境界嘛?那是炼气士的天堑,又不是台阶儿 眼看那碧眼蟾蜍就要到了,张五味苦口婆心道“求你了,咱们跑吧!” 刘景浊咧嘴一笑,开口道“天上地下凡妖鬼邪祟,见我刘景浊,自跌一境。” 话音刚落,一只碧眼蟾蜍已然赶到。 那蟾蜍精重重落地化作人形,冷笑道“你以为你谁啊?我好像没跌境唉?” 刘景浊将张五味甩去远处,将那柄“长风”化作芥子,在一旁护着张五味。 其实刘景浊很不喜欢提起之前飞剑的这个名字,每提起一次,就会想起一次师傅。 张五味站在百丈之外,强装镇定。 可不远处那个一身青衫的家伙,却朝着那只碧眼蟾蜍勾了勾手,挑衅道“那你过来啊!” 结果张五味刚一眨眼,只听见一身轰隆巨响,刘景浊已经在自个儿身边。 年轻人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叹息道“你这境界,豆腐脑和着屁捏的吧?” 对面那只碧眼蟾蜍微微眯眼,冷笑道“看来是找死来的啊!” 刘景浊扭了扭脖子,也是咧嘴一笑,开口道“说的对。” 年轻人往前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道“我很庆幸来了这个地方,碰到了你们,能让我重温一番当年的感觉。” 话音落罢,这一座山头儿猛然变得极其寂静,山下的哀嚎都忽然消散。 张五味眼中爬满红血丝,他赶忙默念清心咒,以免道心失守。 刘景浊一跃而起,周身分出数道雷霆,只一拳落下,那只碧眼蟾蜍当即现出原形,被轰做碎肉。 张五味硬撑着睁开眼,颤声道“你杀了多少人啊?!” 方才那吓死人的杀气,可不光是吓到了张五味,连那只已经是神游境界的碧眼蟾蜍,都被震的心神失守,这才被刘景浊轻而易举一拳砸碎。 其实若是不用身上雷霆,也打的死,就是没这么快。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十八章 见我跌一境免费阅读。 第二十九章 门户 刘景浊还是压制住了一身杀意,转过头,轻声道“杀人不多,杀妖多。” 年轻人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下山吧。” 山下妖类已经被斩杀的差不多,倒是没有多少鬼修。 张五味一愣,半信半疑道“人世间哪儿来这么多妖给你杀?更何况,你这一身杀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 那头蟾蜍少说怕也吃人万数了,就这么被刘景浊一身气势吓得不敢动弹? 刘景浊心念一动,独木舟率先返回。 他轻声道“我十二岁就在军中,灭在我手里的小国,两只手数不过来的。光是中土与浮屠洲交界的那条妖鬼走廊,十座妖国皆灭在我手,亲手斩杀的妖族怕是不低于十万。” 还有的,刘景浊没说。在归墟战场,那些个境界低微有如蝗虫般的小妖,一剑过去怕都要数万了。 结果张五味眉头一皱,沉声道“妖也分好坏的,干嘛如此多造杀孽?要是与这些一般也就罢了,可你敢保证没有误杀吗?”壹趣妏敩 刘景浊猛地转头,眼神冰冷。 “十国十万妖族联军,趁着我们景炀大军拒守海妖,连屠我十三座城池,杀我边军边民百余万,难道我景炀百姓就该死?谁不是爹生娘养的?” 一只蝙蝠冷不丁扑来,刘景浊并指划去,当即将其分作两半。 张五味沉默不语,刘景浊却轻声道“你要是见不得杀生,就不该来。” 张五味也懒得解释了,只是轻声道“那也杀不完啊,即便这小地方,起码也有百余城池吧?难不成要一寸一寸给这烃海国梳头?” 其实张五味还有个问题,就是不知道怎么问。 可刘景浊早就猜到了他心中的问题,便开口道“世上愿意多管闲事的人,不多了。以前的我,会管,但不会都管,但你力所能及,却都愿意管。我其实很佩服你,也不想人世间少一个明明只瞧病或只算卦就能活的很好,却两样都要做,结果过得就不好了的人。” 这也是刘景浊相信张五味并未是那毛先生的原因。 张五味愣了半天,不敢置信道“就因为这个?” 刘景浊点点头,“就因为这个。” 耳畔忽然响起龙丘棠溪的声音“那座山方才有些异动,你要不要回来瞧瞧?” 刘景浊轻声道“马上。” 挥手召回山水桥,刘景浊挥舞木剑斩出数十道雷霆夹杂火焰的剑气,随后一把拽住张五味脖领子,御剑返回南院城。 张五味苦着脸喊道“大哥!爷爷行了吧?慢点儿啊!风刮在脸上跟刀子拉一样,很疼的。” 刘景浊撇撇嘴,“我又不疼。” 年轻道士觉得他以后要多学几句骂人的话了。 张五味双手捂着脸,还是没憋住,询问道“这年头儿,金丹境界打个神游境界,这么容易吗?” 刘景浊轻声道“都说了,天下妖邪见我跌一境,怪就怪在他是个妖精了。再者就是,要是正儿八经的神游修士,用尽法子倒是也能打,结果就是我重伤,他死。可惜那只碧眼蟾蜍只是空有境界而已。” 年轻道士想了想,自己打了个比方,问道“意思就是,一座山头儿,一些人看着同在山巅,可实际上,这其中的一些人,爬山时投机取巧,其实并没有站在山巅的本事对吧?” 刘景浊认真想了想,转头笑盈盈说道“我是你师傅啊?” 张五味顿时哑口无言。 约莫一刻之后,两人已然返回南院城。 一道剑光坠地,刘景浊当即有些后悔,不应该让小丫头进城的。 有些事情刘景浊能感同身受,十二岁时,骆越那边儿叛军四起,刘景浊跟着安南大将军镇压叛军。景炀的边军,打起仗来先是一轮投石车,紧接着便是一轮重弩,然后才会攻城。大多数时候,敌人是撑不过两轮进攻的。 当年隐姓埋名在军中,只是个骑军斥候的二皇子,进城之时便没忍住呕吐了出来,也是自那儿以后,刘景浊开始不喜欢吃肉了。 算起来至今也有十多年了,可刘景浊依旧不爱吃肉。 年少时见到的某些直入内心的画面,其实无论多少年过去,依旧是很难忘记。 有很长一段时间,刘景浊瞧见生肉都会有些不适。 刘景浊加快步子,同时对着张五味说道“帮个忙,待会儿见着一个小丫头,不能骂娘,娘字不能提。不要当着她面吃肉,想吃肉就自己出门,去找存放的妖兽肉。” 张五味没有刨根问底,只是点点头,说了句好。 沿路过去,满大街的血腥味儿,几乎每个院子都住了数十人。 一对巡城兵卒迎面走来,看样子本来是要过来盘问的,可排头两人一通耳语之后,一队兵卒便没有过来盘问,反而朝着刘景浊两人行了军礼。 刘景浊点了点头,继续往前,钻进一个巷子走了几步,随后迈步跨入一处小院儿。 与别处不同,这座小院儿并不拥挤,唯有龙丘棠溪与白小豆。 果然,给女子带小孩儿,是要比男子强的多。 小丫头穿了一身白色长裙,还是扎着冲天鬏,整个人白了一圈儿,俨然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了。 刘景浊故作惊讶,呦了一声,开口道“这是谁家的小丫头?是我徒弟吗?”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白小豆飞奔过来抱在刘景浊腿上,笑的跟月牙儿似的。 “你没看错,就是你的徒弟。” 刘景浊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轻声道“吃饭没有,师傅给你做饭去?” 白小豆摇摇头,脆生生说道“那会儿来了一个老爷爷,带了吃的给我,还给你留了呢。” 说着便转身狂奔去屋子里,很快又跑回来,手里捧着一碗面条儿。 小丫头有些讨好道“特意给你留的,不过被我偷吃了几根儿。” 刘景浊有些心疼,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直到碗里干干净净,白小豆这才使劲儿咧出个笑脸。 一旁的张五味,此刻那是五味杂陈,眼珠子就没离开过白小豆。 年轻道士自言自语道“我都忽然想还俗了,骗我生闺女啊你这是!” 刘景浊抱起白小豆,走去龙丘棠溪那边,轻声道“谢谢了。” 龙丘棠溪翻起白眼,没好气道“待会儿让豆豆在院子里等着,咱俩去看看吧。”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师傅要跟你龙姨去个地方,看看能不能让这边儿的天也亮起来,你自己一个人行不行?” 白小豆点点头,“师傅你忘了?我一个人走了好远的路唉,我最不怕的就是一个人了。”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那就好,待会儿那个不靠谱儿的道士会陪着你,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把他屎打出来。” 小丫头转头看了看张五味,眨眼不止。 刘景浊当然不敢这么放心,还是将那柄长风留下了。 那座山巅,瞧着是没什么异常,只不过往南是白昼,往北是黑夜,有如一座天下被人劈砍开来,而这座山脉则是阻隔两方天地的一道天堑。 刘景浊有些想不通,照理说往西南走,甘霖国才是安稳之地,为何烃海国的难民都要往东南走?.m 龙丘棠溪轻声道“你有办法?” 即便已经算是得了雷部主神的一半真意,可他刘景浊毕竟不是雷神,更不是雷神传人,仅凭一身尚未完全炼化的雷霆,怕是很难将两具神尸镇压回去。 刘景浊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忘了?天底下除了我,再无人有这个本事路。” 龙丘棠溪眉头一皱,冷声道“不行,想别的办法。” 刘景浊无奈道“还有什么办法?等尸神炼成了再拼命打回去?” 龙丘棠溪死死盯着刘景浊,急的一跺脚,有些委屈道“为什么总是这样,你就是一个大傻子!” 刘景浊当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委屈,可他着实没什么别的法子,只好轻声道“你记得我那枚忽路吗?他的来处就是上古雷泽,我进这牢狱,又得了雷霆真意,得之此地,就得反哺。” 龙丘棠溪气道“可你只要拿出那个东西,一旦出去,天下人都会知道,那东西就在你身上!原本你在暗处,这样一来就在明处了啊!” 话音刚落,刘景浊已然将那枚印章拿了出来,龙丘棠溪压根儿阻拦不及。 刘景浊忽然悬空而起,周身雷霆真意弥漫,不多久就已经上升到了云海。 刚要落下印章,刘景浊耳畔忽的传来一道声音。 “刘先生,你先别着急,我已经与前世躯体取得联系,很快就能加固封印,到时候会把外泄的神灵气息尽数收回,天时会很快恢复的,那些个妖邪也会在我收回神灵气息之后也会消失的。” 刘景浊瞬间收回印章,龙丘棠溪已经提着剑飞上云海,冷眼看向刘景浊。 龙丘棠溪冷声道“随你,你愿意这么干,这次本小姐在的,大不了一起死。” 刘景浊神色古怪,苦笑道“哪儿跟哪儿啊?待会儿啊你!” 刘景浊以心念说道“外界如何了?都有谁进来?” 此时此刻,已经确定魏薇就是那风神的转世身了。 魏薇传来声音“破烂山的姚宗主已经到了,刘先生放心,蓌山那边现在不敢如何。进去的人,除了刘先生与大小姐,还有个铁匠,一个道士,再就是余椟与一位黑衣人。姚宗主让我转告刘先生,雨神的转世身你与他都认识,可以不用去理会。让你……让你抓紧往甘霖国去,准备跑路,这处地方……” 话说了一半儿,魏薇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什么打断一般。 刘景浊猛然转头看向南院城,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赶紧回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十九章 门户免费阅读。 第三十章 吃气运 青泥国宫城门口儿,姚放牛斜躺在一张藤椅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徐瑶这些天奔走青泥国境内,刚刚选定三座山头儿用以开辟破烂山分宗,刚刚返回青泥城,落地之时就瞧见那个放牛娃悠闲躺着。 她这个气啊!飞奔过去一脚踹翻藤椅,气笑道“你倒是悠闲啊!” 魏薇刚好出宫城,正好瞧见这一幕,于是赶忙转头,权当没看见了。 姚放牛爬起来蹲在地上,郁闷至极。 “别闹,烦着呢。你说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要不是魏薇炼化前世躯体及时,他娘的又把事情搞复杂了。” 以心声大致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徐瑶也是皱起眉头,走到姚放牛身边蹲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姚放牛抓着头发,叹气道“你传来消息之前,有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灰袍人,进乞儿峰连我都没察觉,他告诉我的。” 魏薇缓步走来,轻声道“姚宗主,我已经恢复那处天地的天时,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再探视那方天地,话没说完,就被某股子巨力强行打断了。” 姚放牛手捂着额头,“头疼啊!这不是卷入了一场压根儿事不关己的祸事嘛?” 蓌山只是想炼神尸吗?,这家伙也不用脑子想一想,一个封印万年的牢狱,怎的会忽然之间就打开? …… 一座雨田县,连起来其实就是个雷字。 阴阳合之为雷,雷为阴中阳者。 县城一处小宅子,何伯躺在藤椅上摇着扇子,一头老迈白猿则是靠着那棵大槐树,沉重喘息。 两人相处也有半月多了,白猿是一天不如一天。 何伯忽的睁眼,因为此刻天上日头急往西坠,一轮圆月爬上天幕。 一连近一年的长昼,终于是结束了。 何伯缓缓起身,抬头看向天幕,久久没能平复。 可他脸上,并不是那种得见月色的高兴。 老人家转身看了看白猿,叹气道“老兄弟,从谋划把那小子扯来,到引去那处镇地,授其雷法传其剑术,可谓是煞费苦心啊!知道我为什么不阻拦吗?” 白猿缓缓睁眼,气势一遍,眼中多了一道光华。 白猿站立起来,只看身形神意,与人无异了。 这头白猿居然口吐人言,笑着说道“我只在这老猿身上留了一缕心神而已,何兄这都看得出来?” 老人笑了笑,轻声道“出生入死多年了,默契怎么都该有吧?” 老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既然风雨二神的真身都被转世身掌控了,何兄要走,我不阻拦,万年孤寂,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何伯有些诧异,轻声道“本以为你会说我是个叛徒呢。” 老猿叹气道“何兄要走,走就是了,回赡部洲后帮着我瞧瞧家乡如今怎样。” 话锋一转,白猿轻声道“只是没必要与几个后辈置气是不是?到时候逼的我出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语气温和,但言语实在是很难教人与一个善字搭边儿。 何伯微微一笑,“姜兄把那个天眷丫头交给那小子,我又吃了人一顿素鱼,哪儿来的脸再去寻事?” 白猿退后几步,重重抱拳。 何伯忽然说道“姜兄没察觉到一位后起之秀?若不是受天地所限,必然天门之上了。” 白猿笑了笑,轻声道“已是山中人,不问堂前事。年轻人的事儿,我再插手就有些不讲理了。” 何伯气势一变,转身抱拳,轻声道“别了。” 白猿还礼,“珍重。” …… 刘景浊拼尽全力折返,落地之时,飞剑长风被人以锁剑手短钉在半空中,一位年轻道士昏倒在地面,早已不省人事。 有个大髯汉子静静站立院中,白小豆被他提在手中,看样子是被施法困在梦中了。 龙丘棠溪随后落地,皱着眉头看向铁匠。 天时复原,此刻整座天下都是黑夜。 刘景浊缓步走去张五味身旁,还好,只是受了一击昏过去了。 过渡了一缕灵气给他,过几个时辰就会醒的。 重新起身,刘景浊转过头,眯着眼睛看向铁匠,声音冰冷“你只要敢动这个丫头一根汗毛,即使你是个登楼修士,今夜也别想全身而退。” 铁匠微微一笑,淡然道“烦劳龙丘姑娘收起飞剑,在下最擅长的可不是打铁,这小丫头体内已经被我种下咒术,我死,她必死。” 说着,他看向刘景浊,微笑道“其实咱们可以谈一谈的,我来这里是寻机缘,不害命。” 铁匠微微跺脚,白小豆被震起往刘景浊方向去,龙丘棠溪一个瞬身上前,轻轻接住了白小豆。 刘景浊心念一动,长风摆脱束缚,悬停刘景浊右侧。 龙丘棠溪双眸泛出金光,仔细检查了一番后,以心声说道“的确有个咒印,品秩不低,这家伙是个咒师。不过境界不高,至多是个元婴。除非他已经登楼,否则不会有错。” 刘景浊点点头,笑盈盈望向铁匠,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铁匠刚要开口,一道青色身影已然到了面前。 此时此刻,刘景浊脸上哪儿还有半点儿笑意?他抬起手叩住铁匠脑袋,手上雷霆蹿动,铁匠浑身剧烈颤抖,几道殷红血液分别由打七窍流出。 刘景浊冷声道“还是不问了,给你三个呼吸时间,撤去我徒弟身上禁制。” 铁匠咧出个笑脸,声音颤抖但还是笑呵呵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童钺。” 刘景浊点点头,“有骨气。” 话音刚落,手臂猛然发力,眼前中年汉子被钉入地下一半儿。 童钺一身骨头已经断了一半儿,要是再来一拳,怕是要跌境了。 “我还是小看你了,不过,刘景浊,你以为咒师手段是玩笑?” 白小豆猛然间抽搐不止,龙丘棠溪转过头冷冷看向童钺。 “你再敢动她,我保证,但凡与你半点儿沾亲带故的人,都要死。” 话音刚落,白小豆当即恢复如常。 童钺压根儿没办法擦拭脸上血水,只得任由血水流淌,却还是笑着说道“只是给二位瞧瞧,在下不是说笑。” 刘景浊手掌再一用力,童钺整个人被埋入地下,只留一个脑袋在外。 年轻人抬起脚踩在中年人脑袋上,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其实刘景浊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若不是一时半会还解不了那咒印,他已经一脚踩碎了这颗头颅。 童钺轻咳几声,啐了一口血水出来,笑道“蓌山想要什么我就要什么。” 刘景浊强压着杀意,沉声道“那蓌山想要什么?” 童钺笑道“刘景浊,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进来?你以为此地真正机缘是什么?” 年轻人脚下微微用力,童钺赶忙告饶,开口道“好好好,我怕你了。知道为什么花巢与烃海两国天时俱变,唯独甘霖国是正常的吗?此地最大的机缘,可不是什么劳什子神尸,而是甘霖国的三块儿神石。你想要救这丫头,就得帮我得到起码一块儿神石。” 刘景浊冷声道“有什么用?你要来做什么?” 童钺脸上笑意消散,沉默了片刻,轻声道“神石可以复生一位故人,我只是想让我的妻子活过来。” 刘景浊忽然想起铁匠与自己说过,他的妻子与尚在腹中的孩子,是死于兵祸。 年轻人微微跺脚,童钺被震飞出来。紧接着,刘景浊踹出一脚,沉声道“他们要复生谁?” 童钺摇摇头,“这我哪儿知道?” 刘景浊瞬身上前,冷不丁一拳砸在童钺脑门儿,大髯汉子当即昏了过去。 刘景浊还是气不过,又将童钺提起来整个人杵进地下。 转过头,刘景浊轻声道“没法子?” 龙丘棠溪点点头,轻声道“你信这胡扯的?人死复生,可能吗?” 刘景浊咧嘴一笑,轻声道“真要有这等好东西,轮得到蓌山?只不过,甘霖国咱们还是得去,之前魏薇传讯,就是说让我们赶往甘霖国。” 走上前,刘景浊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轻声道“跟着我还是太危险了。” 龙丘棠溪沉默了片刻,传音道“之前怕你不高兴,没仔细看,方才探视了一番,这丫头有些不寻常。龙丘家的神眼术,修炼到我这份儿上是能看到虚无缥缈的气运的。这丫头身上气运极重,有些类似于一种天生有着天道眷顾的人。”壹趣妏敩 顿了顿,龙丘棠溪轻声道“你有无听过天眷之人?凡这种人,多半年幼时苦难极多,但无一不是身怀大气运。” 刘景浊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 他猛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那位毛先生要挑起两国战火,更明白了为什么直到现在自己依旧觉得,在这个地方,龙丘棠溪比自己的处境更危险。 当年受师傅灌顶之后,刘景浊曾在一处山脚修养,当时是与一位给山水神灵塑神像的老人借住。 老爷子曾经说道“神灵护佑一方水土,一方百姓供养神灵,说的底,就是一场交易而已。我先敬香,你再圆我心愿。与你先遂我愿,我后再还愿,都差不多,双方各有舍得。可,偏偏有些庙里的毛神,只要有人在他庙里许下什么,事成之后,他会上门自取的。” 刘景浊轻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出生便伴有一道剑运?” 龙丘棠溪点点头,轻声道“是,后来无意间得了一次水属道意传承,所以我算是身怀两道气运。” 湄洛山下,关荟芝与周放身怀文武气运,刘景浊还打掉过一座气运塔。青泥国与墨漯国交战,双方自然会损耗国运。这处天地,北境烃海国,国运几乎消散殆尽。 恐怕,那神石真的有作用,只是,它需要吃气运 换句话说,外界、此地,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那三块儿石头养分!也可以是,蓌山是要拿着人间气运与三块儿神石做交易。 刘景浊冷眼看向童钺,一颗杀心已然稳固在胸腔里头。 居然敢有献祭白小豆与龙丘棠溪心思,不该杀吗? 终于闹明白了这最后一个问题,可蓌山要复生的,会是谁?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十章 吃气运免费阅读。 第三十一章 换一条路(一) 张五味捂着脑袋坐起来,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结果瞧见埋在土里的大髯汉子。 年轻道士愣了一愣,猛地爬起来接连拍着大腿,急的原地转圈儿。又是一愣,他拔腿就往屋子里跑去,结果跑遍了几个屋子,愣是没有发现白小豆身影。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等那家伙回来,贫道我老命不保啊! 楞在原地好半天,张五味忽然转头看向那个大髯汉子。 只一个思量,立马脱掉鞋子跑过去,照着大髯汉子脸上就是几鞋底儿,小院儿都有了回音了。 年轻道士扇的出神,全然没瞧见土里的大髯汉子已经睁开眼睛,直愣愣看着他。 童钺沙哑道“打够了吗?打够了告诉我他们人呢?” 张五味像是受惊了的兔子,猛地往后癫了一步,回过神来,张五味以他自以为的骂人言语大骂道“你这个人啊!干什么不好,学人家偷孩子?快说,小丫头在哪儿,你要是不说,贫道就要骂娘了!” 毕竟是个元婴修士,童钺长这么大,给人打的半死不活,次数多了。给个二境炼气士脱掉鞋子往脸上甩,真是第一次。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何况是一个元婴修士。 童钺眯着眼睛说道“看在刘景浊的份儿上,我饶你不死,你再敢把唾沫星子往我脸上溅,我真会杀了你的。”.m 要是他刘景浊不用剑,不用武夫手段,老子能把他屎打出来。可现在,不得不给他面子。 他娘的,老子一时半会不敢杀那小丫头,可刘景浊那狗日的打起老子可是往死里打啊! 张五味焦急无比,他也怕挨打啊,那个家伙平常温文尔雅的,生起气来自个儿又不是没见过。他对白小豆那个在意劲儿,要是回来时自己还没有找到白小豆,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张五味一咬牙,拿起鞋子照着童钺脸上又是一下。打完之后迅速后撤,手拿鞋子指着童钺说道“快说,小丫头被你弄哪儿去了?” 童钺气极,破口大骂道“孙子!你有种再打一下试试?” 结果张五味提着鞋子又是一下。 也就是这会儿童钺出不来,但凡能露出来一只手,他都要捏死这个灵台境界的牛鼻子! 大门儿吱呀一声被推开,与此同时,久违的阳光洒落在南院城中。 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各自牵着白小豆一只手,像极了一家三口。 张五味瞧见白小豆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他赶忙穿好鞋子,跑过去刘景浊那边,询问道“小丫头没事儿吧?” 白小豆一脸疑惑,脆生生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结果小丫头瞧见埋在土里的大胡子,咦了一声,轻声道“师傅,这人是谁?这是做什么?” 刘景浊笑道“一个打驴蹄铁的铁匠,这是在练功的,他们祖师爷告诉他,把自个儿埋在土里,等生根发芽了就能长生不老。”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按住白小豆的脑袋,轻声道“别听他瞎说,这人是个贼,昨天晚上来偷东西,被你师傅钉在了土里。” 打驴蹄铁的铁匠?偷东西的贼? 算了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老子忍了。 他咧出个笑脸,对着刘景浊说道“咱们的生意,算是成了?” 刘景浊微微跺脚,童钺被从土里弹出来,张五味迅速躲到刘景浊身后。 要说惜命,在场的怕是没人比的过这位张道长了。 刘景浊淡然传音“你在我徒儿身上种下咒印,我也在你身上放了点儿东西,你若是不撤掉咒印,大可以试试是谁先死。” 童钺眉头一皱,赶忙将心神沉入黄庭宫,一步迈过玄牝之门,一股子泼天剑气已然充斥在他人身山河之中。 剑修手段,果然是要阴狠时最阴狠。 只不过童钺却咧嘴一笑,传音道“我只要一死,这小丫头体内咒印自会生效,甚至只要我无法以心神感应到那道咒印,它也会自动触发。刘公子,你大可以试一试,反正我若是无法复活妻子,活着跟死了没区别,可这丫头呢?” 童钺忽然神色严肃起来,传音说道“只要刘公子助我取得神石,我复活妻子后,待我妻子寿终正寝,我自会于你剑下求死!” 刘景浊再没理会他,而是笑着说道“吃了午饭,咱们启程。” 张五味好奇道“去哪儿?” 刘景浊有些无奈,刚开始也没发现这家伙如此之……用家乡话说,就是憨。 “你是想一辈子都待在这儿,不回九洲了?” 张五味赶忙摇头,一脸喜色“终于能回去了,贫道都想哭了!” …… 离开时,龙丘棠溪驾驶飞舟,并未走城门。 对烃海国幸存百姓来说,龙丘棠溪这位从天而降的仙女,是名副其实的救世主。可对龙丘棠溪来说,其实就是稍稍费力的举手之劳。 牵连越深,因果越重,还不如一走了之,少去诸多麻烦。 反正天时恢复如常,那些个散落一国的妖族鬼修大多都已经消失,剩下的也就是些没出来祸害人的了。 大约往西南二百里,已然是甘霖国境内,此时也刚刚绕开那座巨大山脉,再往西南,就能步行去往花巢国了。此时刘景浊也才明白,烃海国的难民应该是走到了这里,绕开那座巨大山脉从而去往花巢国的。 龙丘棠溪落下飞舟,几人开始步行。 前方三人如同一家三口,张五味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凑上去。可离得太远,他也不敢。 那个一脸胡须的家伙瞧自个儿的眼神,吓死个人,万一落了单,给那家伙送去酆都罗山也是个说不定的事儿。 童钺快步跟上,伸出胳膊架在张五味肩头,笑呵呵说道“张老弟,咱们在神鹿城见面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没说过话,但好歹有几面之缘,你说你咋个就半点儿情分不念,鞋底子下不留情呢?” 这话说的没错,铁匠三天两头吃馄饨,自个儿摆摊儿的地方也就在那里,不见面才怪。 只不过一个算命看病还三天两头遭人骂的道士,与一个瞧着生活拮据的铁匠,着实没有什么言语交集。 反正刘景浊就在前边儿,张五味其实也不太怵这铁匠,于是故作深沉道“你说你一个元婴境界的老前辈了,怎的干偷孩子的勾当?要是凡人,给人抓住了,当街打死都不一定呢,我这才是给了你几鞋底儿。再说了,你偷孩子,不该打吗?” 童钺瞪大了眼珠子,心说这他娘的是什么人才?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要偷孩子?但凡是个带点儿脑子的,都能想到自己是拿了刘景浊什么把柄啊! 童钺没忍住竖起大拇指,斩钉截铁道“有道理!” 张五味一把推开童钺胳膊,整了整道袍,淡然道“有理走遍天下。” 童钺知趣落后几步,跟这个人才说话,他怕自己也变成个大聪明。 没法子,再想弄死这道士,这会儿也不好下手啊! 张五味心湖中响起刘景浊声音“你是真的厉害,刚才至少有三次他想杀了你,要不是我在这儿,你坟头草都一丈高了。” 年轻道士一愣,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也不敢转头,只得加快步伐。 刘景浊又传音道“我看你灵台已经筑起,能破境就破境吧,待会儿给你几张神行符,过几天若是有什么事儿,我无瑕顾及你,你见势不妙麻溜儿跑路。” 张五味一听,蹬鼻子上脸,讪笑道“那你传我点儿神通术法呗?” 要是搁在往常,别人倒追着传他术法他都不学。我道家人,做学问就好了,学打打杀杀的作甚? 可今时不同往日,特别是昨夜里脑子一热,拿鞋底扇了这家伙之后,算是把梁子结下了。 没法子,炼气士里有坏人啊! 刘景浊无奈,只好把记忆中的五行遁法与一些借助符箓可以施展的手段以神念传去张五味脑海之中。 刘景浊没好气道“你是我大爷!” 哪承想那家伙居然煞有其事道“别别别,虽然道不言寿,可我今年才二十二,咱俩谁年龄大?” 刘景浊气极,以心声说道“我二百六,行了吧?” 年轻道士嘟囔道“咋还急了?” 龙丘棠溪询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 方才传音她当然听不到,可刘景浊挑动一下眉毛,其实她就能大概猜到他有什么事儿。 以前有个家伙受了一剑之后,剑气遗留在体内,明明痛的死,却强装做没事儿人。可他每次偷偷转身,眉头都会皱成个川字,疼的。 后来那个家伙只要在自己身边,一烦躁就会皱眉。 甚至刘景浊都没发现,他在龙丘棠溪面前,从不会刻意隐藏什么表情。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怎么说呢,最开始是因为他愿意为毫不相干的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话没说完,龙丘棠溪接着说道“后来,特别是在这里碰见之后,你发现他有着一颗纯洁无瑕的道心,是不是?”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就像是瞧见了一处至清潭水,一眼可到底的那种,然后就不愿意把水搅浑。至少在我这边,力所能及的,得让他保持这种心境。毕竟,毕竟人世间如此的,不多了。” 白小豆忽然停步,轻声道“师傅,咱们能不能绕开别走前面啊?” 去到那座满是白骨的城池,白小豆都没有说绕路,可这会儿却说了,还是在去往花巢国的必经之处。 刘景浊当时就明白了,于是弯下腰,笑着说道“好啊,咱们换一条路。”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十一章 换一条路(一)免费阅读。 第三十七章 不会走的人世间 返回住处时,院子里里已经挤满了人,女子居多,都在厨房,唯独罗杵一个男的。 龙丘棠溪长这么大其实也没碰过几次灶台,这会儿她面前摆着一盆掺了水的面,就只是掺水面粉而已,她压根儿不晓得从何下手。 魏薇也是公主,但这位长公主,明显是做过饭的。一刀在手,切菜有如单骑过境。 小丫头抄来一只板凳儿,爬到板凳上这才勉强够的到桌面。她看了看盆里都快要结痂的面,又看了看龙姨,小心翼翼说道“要不然咱们跟魏姐姐换一换?龙姨会剑术,切菜也不差的吧?” 白小豆一番话惹得一旁的徐瑶哈哈大笑,她转头与小丫头说道“你师娘的剑是砍人的,可不是切菜的。” 小丫头觉得有道理,心说万一龙姨切菜上瘾了,以后砍人跟切菜一样咋办? 三道身影瞬身而来,姚放牛撤去术法,刘景浊再想要一拍躺椅就挪动,可就不容易了。 刘景浊瞪大眼珠子,没好气道“下雨呢,起码把我放屋檐底下啊!” 两个家伙勾肩搭背的就走了,理都没理刘景浊。 倒是白小豆一听到师傅声音,飞奔着跑出来,整个人白了一圈儿,每跑一步白色就减弱一分。 小丫头一个急停,脸上花猫似的,咧出个灿烂笑容,笑嘻嘻说道“师傅!”.m 刘景浊伸手招呼小丫头过来,微笑道“等师傅养好伤,咱们就可以启程了。” 小丫头凑过来,轻声道“师傅离家多久了?” 刘景浊轻声道“师傅刚过十八离开的家乡,今年二十四,你算算多久了。” 白小豆左右看了看,然后飞奔跑去屋子里,等回来时已经提着个酒葫芦。 把酒葫芦递给刘景浊之后,小丫头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眨眼道“八年?” 刘景浊差点儿一口酒喷出来,不敢置信道“多少?” 结果白小豆一脸委屈,掰着手指头数道“师傅是十八岁离乡的,今年二十四岁,一二三四七八……” 白小豆伸出六根手指头,委屈道“这不就是八吗?” 刘景浊差点儿没给一口酒噎死,急的伸手拍了拍胸口,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恢复笑脸,把白小豆喊过来,一个数一个数教她。 没过多久,小丫头终于能数到一百了,可让她再说一遍,她居然又忘了?! 好在刘景浊这两年修心,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可白小豆居然撇着嘴,不高兴道“你是师傅不是教书先生,让我学这个做什么嘛?我要学飞檐走壁,像师傅一样嗖一声就能飞走的那种。” 白小豆还扯下一直背在身后,只有睡觉时才舍得取下的木剑,低声道“还有踩着剑飞的。” 刘景浊微微一笑,伸手按住白小豆脑袋,轻声道“我当然会教你,可学这些的前提是得认字,得识数儿。” 小丫头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刘景浊微笑道“明日开始,师傅先教你读书认字,等什么时候我觉得你可以练武了,自然会传授你武功的。” 白小豆点点头,“那我先去帮龙姨揉面了。” 说完一转身就跑了,刘景浊大笑不止。 他后知后觉道“揉面?龙丘棠溪?” 好家伙,堂堂龙丘大小姐,揉面?想也不敢想的事儿啊! 他忽然拍了拍躺椅,心说才六岁的小丫头,没事没事,来得及。不过自己身上没有蒙学读物,得拜托魏薇去找几本了。 说罗杵呢,他此刻已然出门走来,魏薇跟在身后。 不愧是青梅竹马,远瞧近瞧,都是有几分夫妻相的。 刘景浊喊道“烦劳姚宗主结一道隔绝阵法。” 罗杵与魏薇分别抱拳作揖,不过倒是都喊了刘先生。 刘景浊摇头道“其实先生二字分量极大,我并不敢真心承认的。” 魏薇咧嘴一笑,轻声道“在栖客山学子眼中,扫雪先生当然是先生。” 刘景浊摆摆手,“少来了,先说说你们与那处洞天福地的看法吧,姚宗主听着呢。想清楚再说,毕竟涉及到你们两人大道根底所在。” 既然魏薇选择了炼化神尸,又不愿与前世再又瓜葛,那她所行之路便是一条尚且杂草丛生的野路,罗杵反倒会好一些,有魏薇在前,即便他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也有大致方向在。 所以说,对他们来说,三国交界处镇压的风神真身,便是两人的根本。 把那处牢狱交出来,的确是给青泥国免除了一个不确定,但也相当于给他们二人带来一份不确定。 更何况,里边还牵扯着舟子陈桨。 罗杵笑着说道“刘先生,早就考虑好了,我们都是因为放在你手中最为放心,才愿意交出来的。若非刘先生,魏薇跟我早就阴阳相隔,还谈什么以后?陛下也是这意思,最好是刘先生与破烂山,各占一半。” 对于青泥国来说,刘景浊与破烂山各占一半,当然最为有利。可那处地方牵扯太多,姚放牛多半不愿意插手的。再说了,让人家帮了这么大一个忙,刘景浊其实已经挂不住脸了,哪儿还有脸再让人帮忙? 魏薇接着说道“我能感觉到,刘先生收的那位弟子,是那方天地的天眷之人,刘先生也应该与雷神有了些牵扯吧?即便退一万步讲,我要把那个开门的钥匙挪到一处实在物件儿上,现在来说,轻而易举。” 刘景浊无奈道“你们没闹明白一件事,雨神真身早已被炼化,但真身尚且没动,我跟姚宗主与那位前辈关系还算不错,我俩要真接手这个,有些不合适啊!”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这个开门的本事,怕是不光你有,那位前辈同样可以。所以说,即便你们想要把它送出来,也得与那位前辈聊过才行。此事暂且搁置,数年之内,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待我日后游历到了瘦篙洲,与那位前辈聊一聊再说,如何?” 眼看这两人还不罢休,刘景浊赶忙说道“行了行了,再说可就是逼着我走了!” 两人这才作罢,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刘景浊忽然说道“有些话不该我讲,但我觉得我还是得说一说。” 第五十三章 先看戏 剑神山那座议事堂,有两人就坐在屋顶,听着里边儿哪位掌门吹嘘。 其实赵长生真的很疑惑,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上剑神山,就没人能发现咱们?那这剑神山里头的人,也忒草包了吧? 祖师堂内,此刻只余那师徒二人。 那位灰衫披发,佩长剑的高掌门,这这会儿可没有方才那副轻松神态了。 方才樊志杲将事情前后经过一字不漏说出来,高陵已然身心俱疲。 高陵随手扯来一把太师椅,翘起二郎腿,正在在樊志杲对面。 这位高掌门,只差把恨铁不成钢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你知道一座乱砚山,我要安插一位自己人,有多费劲吗?一个陈青萝,也就一副臭皮囊堪堪入眼,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我也说了无数遍了,你再怎么闹都可以,让你手下人去闹,可你为什么还要自己出手去斩人胳膊?” 说话时言语之冷冽,让樊志杲如坠冰窟。 咽下一口唾沫,樊志杲硬着头皮抬头,开口道“师傅,我只是想着,早日生米煮成熟饭,陈青萝她也得要脸,到时候咱们扶持她坐上造化山掌门位置,甭管她承认不承认,造化山都已经是我们焚天剑派的一座番属山头。” 高陵冷笑一声,沉声道“是的,至少按照原本的法子循序渐进,是的。可你如此着急,你以为陈青萝那丫头是一盏省油的灯?那个外乡人斩了乱砚山山君之后,你在酒中下药之事,她已经确信无疑了,可她为什么还要跟你走?因为和你的感情吗?” 说到感情二字之时,这位高掌门更是一脸嗤笑。 “从乱砚山山君身死那一刻,陈青萝已经料定了那个人不会轻易放过你。她跟着你走,还摆出一副懵懂少女模样,不就是在等着那个人追上落剑,也在等你为自己脱身,以她作为挡箭牌。如此一来,她陈青萝,以及一座造化山,不就跟我们焚天剑派划清界线了?你以为你吃定了人家,可人家早就将你心中所想摸了个通透!” 樊志杲神色凝重,心中一团乱麻。 照这么说,他自以为将别人拿捏在手中,事实上他才是一只上窜下跳的猴子,人家是在陪着他这只猴子做戏而已。 屋顶上,赵长生听的心惊胆颤。 少年人心说这就是炼气士之间的事儿吗?娘的,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的花花肠子?好家伙,我要是在这些人堆儿里,死都不晓得怎么死的吧? 刘景浊一边注意着曲州城内的动静,一边小口抿酒。见赵长生一脸惊恐神色,便笑着说“他们还是不敢想,我甚至觉得,陈青萝一开始就知道酒里下了药,且老早就有自己的应对法子。”.m 这么一想,陈青萝就有些可怕了。 从刘景浊出现之时,她就能想到应变法子。樊志杲丢下她肚子跑了之后,她还能做出个喝了合欢药的神情。 赵长生忽然说道“刘大哥,你当时要是没有推却,陈青萝会不会当场愿意委身于你?” 刘景浊眯眼一笑,转过头看向赵长生。 独臂少年唰一下转头,眼观鼻,鼻观口。 第六十章 走后事(下) 陈青萝回了造化山,发现山上少了好多人,本以为是那个讨厌家伙杀的,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师傅。 她也走了一趟乱砚山,出了正月,她便也出了游江国。 女子只是觉得,水浅王八多,她想去外面走一走。 不出去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天下有多大。 那个讨厌家伙先前与巢木矩闲聊,说了句话,陈青萝觉得自己很受用。 天下之大小从未变过,觉得天下很大的,大致有两种人,一种人有走不完的路,一种人有迈不出的门。 而觉得天地很小的,其实还是这两种人。 当时陈青萝还以为那家伙在打哑谜,可等她真正走出了游江国,她才知道那家伙想的是什么。 想出门的人,会觉得天下很大,不想出门的人,自然觉得天下很小。 想回家的人,也会觉得天下很大,不想回家的人,总会觉得天下很小。 至少在陈青萝的理解里是这样的。 …… 有个骑着黑驴的老者,乞丐一样,也不晓得他怎么到万象湖边的,总之这老人瞧着像是饿坏了,坐在湖边儿,看着湖里的鱼直咽唾沫。 此时另有一位仙风道骨满头白发的老者来此,原本愁眉苦脸的万象湖老掌门,瞧见那个坐在湖边儿愁饭辙的老人,笑着挥手变出几张饼子,走过去递给邋遢老者,笑着说道“老兄,咱们这把岁数了,还是别惦记湖里的鱼了,免得卡喉咙。我这儿有几张饼,先垫巴垫巴,不嫌弃的话,待会儿随我去湖中岛上吃顿便饭吧。” 邋遢老头儿转过头,语气不善,“你是觉得我老了,嚼不动鱼了?几张饼子,你嚼的动啊? 呦呵?还挺挑! 老掌门笑道“行,待会儿请你吃顿好的,这头驴也管饱儿。” 不多一会儿,来了一艘小船,船上吃食已经备好了,邋遢老头儿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好一通,就差把盘子吃了。 万象湖那位老掌门,愣是没夹上一筷子菜。 吃饱喝足,邋遢老头儿转头看了看湖面,轻声道“吃饱了,我要走。” 当然没人拦他,他就这么直愣愣的走了。 结果这天夜里,有个骑着毛驴儿的老头子手托一座被劈成两半儿的大山落在了万象湖,邋遢老头儿看来看去,随手一挥,把湖边一大片地方削平,将刚刚搬来的神剑山丢了下去。 老掌门闻声赶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结果那个骑驴老者淡然说道“你们以后搬山上住吧。” 说完又是一挥手,一座占地方圆十余里的城池就被丢在了万象湖上。 “那小子想法儿不错的,看在你新收的那个徒弟的两张饼跟你这一顿饭的份儿上,帮你把愁事儿解决了。” 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邋遢老头儿骑着黑驴,很快就消失在了天幕 毛驴四蹄交错,几乎只是一瞬,邋遢老头儿已经到了了然谷湖对面。 安子骑着毛驴,纵身一跃,便上了一艘小船。 撑船老者眉头微皱,却被那邋遢老头儿搭住肩膀。 安子笑呵呵问道“小老弟,一手幻术抖擞的相当好,来来来,露一手儿,给老哥哥送进温柔乡。” 岳慈樵刚要开口,可安子巴掌已然落下。 两个老头儿干仗,其中一个被打了水漂。 没等水漂儿停下,岳慈樵又被邋遢老头儿一把薅住脖领子。 “你派头儿还挺大的,还暂时不押注?需要你押?” 说着便又是一巴掌,岳慈樵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可再一睁眼,他还在湖上行舟,就跟方才那怪老头儿没来过一样。 可方才两巴掌,可是实实在在的肉疼。 岳慈樵眉头一皱,这笔账就算到姓刘的小子身上了。 结果他一转头,有个邋遢老头儿不晓得何时到了此处,拿着个猪蹄儿啃得津津有味。 岳慈樵只觉得一股子凉意由头彻尾将他浇了个通透。 只听那人说道“小老弟,挺会想啊?” …… 二月二,龙抬头。 位处神鹿洲西南的捣药国桂枝郡来了个穿绿衣,背一把长剑的女子。 桂枝郡与茯苓郡的交界处,有一座一流宗门,唤作蓌山。 桂枝郡城,望山楼今日放出消息,此后不再做押镖生意,开始设馆收徒,招徒弟不收钱,只挑有练武天赋的人。 龙丘棠溪略微改扮容貌,可即便改换了容貌,瞧着也还是十分清秀,唯独不那么引人注目了而已。 她没想到,望山楼还真就是一座高楼,约莫十丈高,有九层楼,若是站在楼顶,刚刚好能影绰绰瞧见几十里外的膏药山。 这捣药国共有九郡,每一郡都是按一味药材起名,山名水名大多是如同膏药、水丸、理气、舒心一类。 据说捣药国的开国君主,曾在梦中受孙药王点拨,后来便是以医术立国,极善针。 龙丘棠溪走去正敲锣打鼓的望山楼下,正好听到了那位望山楼掌门笑呵呵说道“今年收徒之事就此结束,风邪镇的方捉与暑湿城的开芦叶,从今以后就是我望山楼弟子了。” 龙丘棠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于是在桂枝郡待了好几天,可她不管怎么打听,就是没听过有过一个叫胡游的人存在过。 而且这个望山楼,好像就只是一个极其寻常的江湖门派而已。 足足在这儿等了十天,依旧没有什么发现,龙丘棠溪便走了一趟膏药山。 山下有一间药铺,排队买那狗皮膏药的人极多。 这间药铺打的幌子上便写着,“一膏贴百病,不信自便。” 看来这一趟多半要无功而返了。 龙丘棠溪刚要转身,有个布衣和尚不知何时来的此地,笑盈盈看向龙丘棠溪。 龙丘棠溪对于佛门的厌恶,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理都没理,打算转头就走。 可耳畔忽然传来声音“我倒是有办法让刘景浊恢复记忆,就看施主愿不愿做了。” 龙丘棠溪猛然转头,一身剑意缓缓流转。 “烦劳死远些,别披着佛门外衣,做些辱佛之事。” 她当然希望他记起那三百年之中发生的事,可她更希望,是他自己想起来的。 …… 三月上巳,春和景明,祓除畔浴。 一月时间,龙丘棠溪从神鹿洲南部到了北部,她没着急搭乘去往斗寒洲的渡船,而是先走了一趟湄洛郡。 第六十九章 教做人 景炀南部,大江中游,一座唤作洗笔湖的仙家门派今个儿又签下一批写书人。 相比别洲,中土传说更多,文人更多。 这年头儿挣钱不容易,炼气士之间倚靠一幅幅可以千里传来画面的画卷而挣钱的,与凡俗间想要靠着写一些话本小说儿挣钱的,可以说是越来越多了。 这座洗笔湖便是景炀王朝排名前三的兜售画卷与话本的山上宗门了。 洗笔湖会有专人负责挑选那些个刊发出来的话本,把觉得能挣钱的留下,会帮着推广。能卖钱的,挣一枚半两钱,有一半儿是洗笔湖的,不挣钱的,倒也会每月发些饭钱,前提是字数得够。 于是有好些人,赖在洗笔湖,每天绞尽脑汁堆字数,就想着一个月写个三十万,能得个千八百文钱,省着点儿,吃差点儿,字数总就够了。 也有些人,写出来的东西,自个儿觉得了不得,可就是没人看,更没人花钱看,他就觉得郁郁不得志,觉得天底下人总是这般没有眼光,只得自我安慰,老子的书,岂是你们这等人看得懂的? 可往往这种人,慢慢的总会一改初衷,会学着人家卖钱的书,写些自己瞧着恶心,但读者瞧着顺心的东西。 每每听到别个人发出的挖苦声音,例如什么,写这书的人怕是只读完蒙学吧?他们总是无力还击。 老子查阅数年典籍,几乎章章都有能让人回味无穷句子的书,你们没人看,还嫌太过卖弄。老子写你们都能看懂的,你们又嫌没深意,说落笔之人读书少。 那怎么办?老子也要吃饭的! 这不,湖上一艘小舟,有个白衣年轻人又换了个名字,刊发了一本儿新书。 这个从青鸾洲千里迢迢跑来景炀,先去了那座墨山,结果人家瞧不上他的书,他又转来洗笔湖。断断续续写了四五本书,结果挣钱极少,还没有他来的路费的零头儿多。 来这儿近半月的百节实在是瞧不下去了,无奈道“莫大少,你又不差钱,实在不行雇人给你捧捧场啊!” 好家伙,写了二十几万字了,就三十多人看你的书,其中有十五个还是我花钱给你雇的,不够废脑子的,玩这花活儿作甚?.m 百节心说你莫问春要是个女子该多好?但凡有点儿姿色,只在画卷前穿清凉些,扭扭腰动动嘴,叫几声好哥哥,那不是有大把人撒钱吗? 白衣青年皱起眉头,沉声道“如此聒噪,教我如何落笔?” 百节无奈道“你就不能这么写的啊!男主人公与女主人公相敬如宾可还行?你但凡写个闺房大战三百回合,给你撒钱的人也是大把,再不济,你学学人家,写的腻味点儿,咱不就站着把钱挣了嘛!” 莫问春伸手去湖里涮了涮笔,摇头道“你不是说等你家公子么?这都小半月了,怎的还不见来?” 百节撇撇嘴,“谁晓得,怕是早到了吧。” 此时湖畔,有个红衣女子正沿着街边闲逛,看了许多本装订好了的书,就是没有一本儿瞧上眼。 一旁跟着的老妪焦急难耐,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老爷说了,咱们得绕着那人走,怎么还上赶着往人家必来之处凑呢?燕巢宫那边都安顿好了,小姐安分修行就好了,可千万别给家里惹祸了。” 第七十一章 人生如戏 这家伙明明是个剑修啊?这是做什么?试我拳重不重? 白衣青年伸手扫了扫胸前褶皱,微笑道“拳太轻,有些看不起我了。” 刘景浊便遂他愿递出第二拳,五成力道。 想来剑修体魄,二气归元一拳也不会有什么事儿。既然是个剑修,那肯定要领教一番其本命剑的。 拳头如同落到曲悠然身上,猛地一身雷霆炸响,出拳之人都被吓了一跳。 更让刘景浊没想到的是,那家伙居然狂喷一口鲜血,差点儿喷到刘景浊脸上,血水喷出的同时,曲悠然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疾速往天边倒飞而去,只几个呼吸功夫便消失在了天幕。 刘景浊目瞪口呆,心说这是玩儿哪样? 结果耳畔传来人声“大恩不言谢,今日我也无奈,总算是能甩掉这个讨债鬼了,日后二殿下来了东海,一定一定走一趟牵风岛,我曲悠然请你喝酒。” 刘景浊这才明白,原来是鸭子压根儿不想上架啊? 好家伙,人生如戏! 有这演技,组个班子唱戏去多好? 刘景浊自个儿都这样,更别说围观之人了。 那些个出入画卷之中,一颦一笑就能惹得镜花台前一位位好哥哥如痴如醉的女子,此刻看向刘景浊时,那就是看天神一般。 更有湖上探头出来的写书人,已经想好了明日刊发的章节要怎么去写了。 画舫之上,窦琼久久未能回神,方才曲悠然演技实在太好,这位窦家小姐此刻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拳法?他怎会如此厉害?他才是个金丹境界啊?” 此话一出,朱洮便对这位窦小姐愈加嫌弃。 人家为你出头,被一拳打到生死未卜,你不担心人家伤势如何,居然在好奇刘景浊这是什么拳法? 如此凉薄,曲悠然也是瞎了心了! 小舟之上,两人也没看出什么门道,百节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门道,只能想到一个不切实际的理由。 殿下是不是已经琉璃身了? 一道青衫瞬间返回,大致说明了缘由,差点儿就把百节笑岔气了。 感情是窦琼太过烦人,曲悠然不得不出来撑场面,假装被殿下打伤,这不就能避开窦琼了? 唯独莫问春一脸好奇道“一拳真能把人打飞那么远?” 刘景浊无奈,只好解释道“武夫罡气,炼气士灵气,殊途同归。假若我全力出拳,罡气化盾,恰好对面那人也体魄惊人,是可以打飞个几十里地的。” 自个儿在青泥城外被那位龙丘家主拍蚊子似的,动不动就十几里地了。 刘景浊盘膝坐下,微笑道“问春兄,景炀王朝的墨山、邹邹山、洗笔湖,三处山头儿加起来,保守也得数百万乃至上千万写书人,你有没有想过,其中能挣钱,或者不这么肤浅,算真正有人读的书,有多少?不怕跟你说,朱湖主那边儿我也打过招呼了,但人家说,多给钱可以,帮忙推书面谈。不过,如果你去往文书监刊发书籍,我倒是可以帮你大肆宣传。”壹趣妏敩 百节心说殿下你也太虎了,这不是打莫兄的老脸么? 结果莫问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怎的还是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毛病呢?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后黑了。到现在,我林林总总也写了数百万字了,就当我是文笔不好,等我写到千万、万万字,总会是有人看的,哪怕冲着一个写书十年,摞起万万字的名声,也总会有人的吧?” 刘景浊哑然失笑,忽然就想起初见这位莫书生时的模样了。 拍了拍莫问春肩头,刘景浊微笑道“这条路定然不会好走,摸着石头过河,只要给你趟出一条路,日后你就是开道之人了。” 这湖上之人,九成九,说到底还是为挣钱,剩下的极少数人,只是想写一本可以带进棺材里的书,不求挣钱,有人看自然很好,没人看也无所谓。 唯独莫问春,他不为挣钱,也不为人生无憾。 他的炼气士道路在此,求真我一境,若是写不出真正让人看的下去捧在手里的书,那他注定此生炼虚无望了。 可一旦给他趟出一条路,此后无论多久,但凡有人翻他所著,他的境界便能夯实星星点点,虽然极少,但漫天星辰不可谓之萤火。 所谓大道三千,每一道开道之人,都会是一道最大受益者。 师傅曾说,道长一词,最早可不是道门弟子用的起的。如同剑道,人世间第一个开辟剑道之人,这才能称之为剑道之长。 年少的刘景浊曾经问道“为什么是道长而不是道祖?一条道路的老祖宗嘛!” 当时虞长风笑着说道“道长可以有很多,如武道、剑道、阵道、符箓之道,可道祖,自始至终就一个。” 假如莫问春写书入道,那他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一道之长了。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今天的写完了?存稿什么的别想了,咱们喝两杯去。” 月映洗笔湖,画舫之中,酒菜极香。 桌上自然有肉,不过刘景浊没吃,只喝酒,吃素菜,外加一碗此地特有的切面。 刘景浊钟爱面食,原乐平郡,也就是现在的流离郡,往西南临近蜀地,东去则是眺望南山,那边儿做的面食,口味类似于蜀地,又麻又辣。 事实上,一碗面下肚,他就饱了,好在还能装下酒水。 窦琼依旧没吃,她晚饭倒是可以吃面,但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嘛,洗过的碗筷也不行。 这位大小姐若不是身世不错,那非得生在瓷器店才活的下去啊! 趁着酒兴,朱洮开口道“莫公子,早先是我眼拙,没看出来贵人身份。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莫公子指点一二。” 刘景浊插嘴道“你是不是想问,他明明可以有个好去处,为何还要待在并未捧他书的洗笔湖?” 莫问春抿了一口酒,他向来酒量不济,此刻已然微醺。 “我能跟他交朋友,当然是因为我们有相同之处。有些事情,我很执拗。壁如,我初来中土,洋洋洒洒二十万字丢去墨山,人家理都不理。我一气之下转来洗笔湖,虽然也还是自写自话,可好歹洗笔湖愿意看我那二十万字,再往后,莫某还是会赖在洗笔湖。” 朱洮不敢置信道“就因为这个?” 莫问春笑道“就因为这个。”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七十一章 人生如戏免费阅读。 第七十四章 一只鸟 老人家叹气道“那个爱说大话的年轻人说了,他们要去一趟南峰,我都说了那山上闹妖精不太平,他们非说自己有那降妖除魔的本事,也拦不住,只好任由他们去了。” 老妇人就不明白了,这年头儿的年轻人,咋个这么这么能说大话呢?昨夜说自个儿是个大官儿,今日又说会降妖除魔,还是妖魔鬼怪一见他就得绕道走的那种。 窦琼抿了一口面糊糊,她以前从未觉得这炒熟的面居然会有这般滋味。 老人家也喝了一口,忽的就叹气道“唉!家里好些年没来过客人,粗茶淡饭的,怠慢你们了,那两个小伙子连口肉都没吃上。” 有些秘辛窦琼还是知道的,于是笑着说道“姓刘的那个人不喜欢吃肉,另一个是他扈从,更没所谓了。我反倒觉得,这面糊糊就滋味极好。 哪儿有嫌弃好话的人?老妇人由衷一笑,轻声道“人是挺好的,就是大话多了些。” 窦琼轻声道“婆婆,他真是大官儿,也真有降妖除魔的本事的。” 可老妇人并未在此纠结,而是笑着看向窦琼。 红衣女子这才发觉,自个儿怎的会这般言语了?长这么大,除了在父母与爷爷还有姑奶奶面前,她与谁说话都是鼻孔冲着天的。 老妇人微笑道“人都觉得自个儿的脾气就这样,千年难变。可其实啊!有时候你自个儿脾气变了,自个儿都发现不了。” 窦琼沉默片刻,碗中面糊糊也已经所剩不多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哥哥为什么嘴上骂刘景浊,可半点儿不提及报仇之事,只是一门心思让自己管辖的一方土地风调雨顺,人人有房住,有粮吃。 南峰西侧,登山路上,百节叹息道“殿下这般好心,我反正觉得无甚必要的,她窦琼如何,关我们什么事?” 实在是那位窦小姐太不讨人喜欢。 刘景浊笑了笑,转头看了看一同登上的杨宝芯,询问道“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有些人罪行明明很重,却只是关在牢里十几年,而不是直接砍杀了?” 百节摇摇头,心说我是个妖精,可不懂做些。 杨宝芯试探道“是因为活受罪比死了更苦?”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微笑道“有这层意思,不过不全是。” 他卖了个关子,转而看着山下麦田说道“人间有两只琉璃樽,一樽装黑水,一樽装清水。” 后方两人一脸疑惑,心说又打什么哑谜呢? 刘景浊便说了他曾经谁给赵长生与巢木矩的话“世上少一个恶人,与世上少一个恶人的同时却多了一个向善之人,区别还是很大的。” 两人这才明白了些。 辰时前后,三人已然登上南峰之巅,山下麦田金黄,估摸着明日便会有人抢收麦子了。 杨宝芯指了指能瞧见的一处平地,轻声道“那只虎精是三百多年前成精的,机缘就来自那处平地。我也一样,小时候上山打草,误入此地,听到了一声鸟鸣。后来我被夫家害死,也听到了一声鸟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鬼修。” 年轻人叹气道“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于莽撞,应该留着那虎精,询问一番南峰之事的,来这儿不就是为找点儿线索。” 虽是询问语气,可刘景浊压根儿不等百节开口,起身迈开步子,一步便到了山神庙外。 百节双手抱头倒在床上,这床板太小,还是一个人躺着舒服。 一袭青衣迈步到了那头硕大虎尸身前,只伸手一抓,一颗璀璨金丹就被他拿在手中。 在归墟那边儿,自己所得金丹都可以去铺路了,只不过那些个小玩意儿多半都换成了战功,身上一枚也没留下。壹趣妏敩 在归墟那边儿,规矩就是你可以拿妖丹妖魄换钱换战功,但决不能带走。 杨宝芯已经快步走来,抱拳沉声道“多谢前辈搭救。” 传说中的剑修,且能随意斩杀金丹的,对她来说那是板上钉钉的前辈。 刘景浊点点头,随意将那枚金丹拋给杨宝芯,紧接着左臂一抬,一道雷霆由打手心窜出,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瓶儿就已经灰飞烟灭。 年轻人初现身时,杨宝芯只觉得此人有一种对自个儿极强的压迫感,这道雷霆打出之后,杨宝芯便有些难以喘息了。 她这头没经历过天罚的鬼物,此刻都知道方才那道雷霆,定然是天罚了。 杨宝芯惊魂未定,却听见那个年轻人说道“把这金丹抓紧炼化了吧,有了境界,对老人家身子危害小些,趁着还能说话,像个活人一样回家瞧瞧。” 杨宝芯一愣,好半晌才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刘景浊笑道“神仙嘛,总有些本事的。” 顿了顿,刘景浊开口道“你今天把那个书生丢出去,不光救了你,还为你博来了一份机缘。过几日吏部会有人来对你做个考校,若是能过,我让他们在别处给你起一座山神庙,你就安分当个山神,对一方百姓上心点儿。” 杨宝芯都没顾上去想年轻人有没有这个本事,而是在想,自己能不能做这个山神?做了山神之后,能不能忍住不去公报私仇? 刘景浊开口道“公报私仇这种事,当然可以,只不过事后要以命去抵,做不做山神都一样。这里边儿唯一的好处就是,你要是做了山神,只要你愿意管,像你这般的女子,会少很多。” 还没等杨宝芯答复,刘景浊就又说道“不管怎样,像那只女鬼一般的人物,身边再不能留,留她,就是索你命。”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想清楚了就来小院儿这边儿,我用些法子,让老人家见你一面?” 杨宝芯想来想去还是说道“多谢剑仙老爷,这个山神我当了,可与娘亲见面之事,还是缓一缓吧。” 与其再给老人一份假的欣喜,倒不如就这么远远望着,日后,见上最后一面,说句我很好,娘亲放心走。 囫囵一夜,窦琼也不晓得自个儿怎么睡的那般踏实。 醒来之时刘景浊与百节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老婆婆醒的早,已经帮着窦琼洗刷了碗筷,烫了两碗面糊糊摆在桌上。 第八十一章 多谢引路 年深日久,无数人的好处堆积叠加,在刘景浊心中拼凑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刘景浊总是无意识的朝着那个完美之人靠近。 可有些事儿注定是学不来的。 如张五味身上那种纯善,他无论如何都是学不来的。 正因为如此,有些事他做的就有些四不像了。 那会儿的一巴掌,是想学人家的果敢,结果自己一用,就成了无理了。 飞舟离地不高,十万大山边缘五百里,人极多的,时不时就能瞧见有人御风而过,或是飞舟疾速来回。 走进一千里之后,人才会慢慢变少。 往前五百里左右,女子突然控制飞舟落地,刘景浊也不敢问,只好一步跳下飞舟,挤出个笑脸,笑着说道“前辈,是要取什么东西吗?在哪儿?我去啊!” 女子丝毫不掩饰脸上嫌弃神色,冷笑着说道“之前的那种桀骜不驯呢?你一个初入归元气武夫,碰见个元婴女子就敢大打出手,哦,换成神游境界,就这般讨好了?” 刘景浊讪笑一声,大大咧咧道“总得先保命不是,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哪知道那女子冷不丁说了句丝毫不搭边的话。 “这么大岁数了,捯饬的跟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死的,连胡须都刮的如此干净,你会是个正经人?要是放在凡俗,三十岁还不蓄须,那就是憋着祸害小姑娘,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景浊一脸呆滞,哑口无言。 他十七八就一脸胡茬儿了,还是后来遇到龙丘棠溪,人家嫌弃自己邋遢,这才刮了胡子的。 怎么放在她这儿,就成了不正经了? 算了算了,我连你是男是女都不清楚,陪你玩儿玩儿而已,管你说什么呢。 女子飘飘然跳下飞舟,轻声道“飞舟目标太大,我们御风过去,你少蹦那么高,再往前几百里,与我同境的妖鬼多的是。” 刘景浊点点头,跟着女子悬空而起,踩着风尖儿缓缓往前。 不快,约么五百里地,足足一个时辰才走过。 刘景浊上气不接下气,不是装的,他以归元气境界御风,本就极其消耗体内罡气,接连近五百里路没有歇脚,饶是归元气巅峰也会吃不住的。 哪知道这女子笑着说道“不愧是瘦篙洲的武夫,耐力不是寻常归元气可以比的。” 转过头看了刘景浊一眼,女子诧异道“你不怕?”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牙床打颤,沉声道“不怕不怕。” 女子嘲讽道“要不是你这般手贱,也没机会来这儿的。” 刘景浊一副强装镇定模样,轻声问道“你不是第一次来?” 女子并未答话,只是手指着不远处一座高山,轻声说道“我要去山上采药,你要做的,就是给我拦住山下畜牲,那些个妖兽,金丹境界的都极少,只不过数量有点多,毕竟是无人问津的深山之中。” 说话间,女子抬手一指,一道碧绿光束迅速钻入刘景浊腹中,那束绿光钻入腹中之后,刘景浊赶忙压制住体内雷霆,要不然这绿光早就被狂暴紫雷分而食之了。 女子淡然道“这是我们百越蛊术,你可以理解为炼气士中的咒师。一旦你远离我百里远,你体内那只蛊虫就会将你身体掏空,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的。” 原来是这中土西南的百越联盟,当年古越国数次征讨不下,景炀当年南下之时,就打到安南国,就是因为安南西南方向,还有个百越联盟。 刘景浊苦着脸问道“那怎么才能给我解开?” 女子微笑道“等我采药回来,你还活着,我便帮你解开。” 不等刘景浊反应,女子一把提起刘景浊,一个瞬身就落在了那处山脚。 紧接着,女子再次飞身而起,直去山巅,刘景浊一脸无奈,直想骂娘。 四面八方涌来无数妖兽,也不晓得哪儿冒出来的,一只只都跟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瞧见刘景浊时,眼珠子都绿了。 这要是站在高处往下看,差不多就是一层铺天盖地而来,毛茸茸的地毯了。 这他娘的叫有点多? 武夫血肉对妖兽与鬼修来说,那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 好在里边儿没有化形的金丹境界。 妖族化形,灵台境界就可以了,只不过会留下一些类似于狐狸尾巴的缺陷,直到凝神境界才会真正像个人 像这种在山中吸食日月精华修炼,极少见人,未经教化的,多半都会结丹之后再化形。 刘景浊抄起马槊,纵身钻入兽群,以罡气包裹马槊,几个来回就打杀大片妖兽。 此时此刻,刘景浊极其辛苦。 不是杀这些个妖族辛苦,辛苦的是要使劲儿压制自身的雷霆与火焰气息,免得吓跑这些个小妖。 也不晓得采药需要多久 密密麻麻的小妖,上来一群打杀一群,足足杀了半个时辰,一身白衣都染成红衣了,那女子还不见返回。 刘景浊没忍住转头叫骂“你他娘的是采药还是种药啊?” 话音刚落,四周爬虫般的妖兽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刘景浊仰头看向天幕,一头巨大青蛇腾云而来,保守估计都有十丈之长。 神游巅峰的大蛇? 不对啊?这怎么像是人养的妖宠? 刘景浊没转头去看隐匿在云海中的一位修士,而是看向山巅,笑容玩味。 这下有你好受的,好好打一架吧。 青蛇钻入山巅,那女子也腾空而起,手持一柄灵兵巅峰品秩的横刀与那青蛇在半空中缠斗了起来。 刘景浊忽的眉头一皱,甩出一道替身符,本体以土遁之术离去。 前脚刚走,后脚便有数道箭矢射来。 替身被十数支箭矢洞穿,随后又有一只箭矢射向半空中那女子,紧接着便是个手持大弓的白衣青年飞身过去,一把躲过女子手中仙草。 白衣青年望向女子,笑盈盈开口“多谢胡姑娘引路。” 其实就在不远处,身处飞剑长风神通天地当中的刘景浊,冷笑着眯起了眼。 你抢药就抢药,我他娘的招你惹你了?上来就下死手? 那位胡姓女子冷冷开口“你们湫栳山真就这般下作?” 湫栳山? 刘景浊瞬身过去,与符箓替身调换位置,手持着几只箭矢缓缓起身。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八十一章 多谢引路免费阅读。 第八十二章 没白装孙子 还是那件染血白衣,唯独胸前少了几个血窟窿。 刘景浊冷笑道“他娘的!谁都能欺负老子了?” 山巅那位胡姑娘心中一惊,分神看向山脚,心说这都没死? 手持大弓的青年人也是一惊,随后瞧见刘景浊袖中掉下来的一张符箓,当即冷笑一声,自以为是道“原来是用了一张替身符,呦呵!我居然都没发现,你除了是个归元气武夫,还是个灵台修士啊?” 刘景浊伸手拾起马槊,大骂一声去你娘的,便将马槊如标枪一般拋了出去。 与此同时,刘景浊纵身一跃,整个人拔地而起朝山巅而去,同时甩出手中那几只箭矢往手持大弓的白衣青年。 只眨眼功夫,衣袍染血的年轻人已经跳到青蛇脑袋上,撸起袖子对着脚下巨大脑袋出拳不止。 边打边骂“他娘的,两个神游修士我惹不起,你这个畜牲我还惹不起吗?” 直到现在,刘景浊还能忍,还在示敌以弱。 两柄飞剑以及山水桥跟独木舟都已经化虚隐藏在四处,若真是湫栳山的炼气士,今日他无论如何都走不了了。 我倒要看看,百越联盟跟湫栳山,能有什么关系。 饶是妖族体魄,挨了这么多拳,多多少少也遭不住了。 脚下青蛇长啸不止,压根儿顾不得面前前方女子,巨大身躯蜷缩成为一团,甩动尾巴朝着自己脑袋砸去,丝毫不惜力。 这就是被剥离部分灵智的妖宠,虽然听话,但没脑子。 刘景浊趁此间隙,刚要喊那女子出手,先收拾了这青蛇。 结果下一刻刘景浊便一脸无奈。 这人比脚下青蛇还要没脑子,你不趁此机会弄死这畜牲,跑去找那青年作甚? 行吧,你要这样,那我也没法子了。 此刻青蛇专心对付刘景浊,光凭武道境界,确实有些不够看了,更何况他还要费尽心思不停去压制体内那股子对妖族的压胜之力。 也好,趁此机会,锤炼一番体魄。 那个缺心眼儿的跑去下方,居然不赶紧出手,反而跟人讲起了道理。 “百越不怕湫栳山,你们若是依旧苦苦相逼,百越随时可以投身景炀。” 白衣青年转头看了看半空中颤抖的一人一蛇,咋舌道“哪儿找来的替死鬼,这么重的拳,真够吓人的。得亏才是个初入归元气,若是归元气巅峰,我这小青怕是已经被他锤烂了。” 转过头,青年冷冷一笑,“一个都快跌出十大王朝的凡俗国度而已,百越投身景炀又如何?指望赵氏父子把京城搬来南境吗?胡姑娘,都是大人了,稍微成熟点儿。” 刘景浊终究还是没忍住,对着山下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是不是缺心眼儿?等这畜牲弄死我,你能活?还他娘的聊起天儿来了,你是不是有病?” 只这一稍微分神,青蛇一尾巴扫来,刘景浊狂吐一口鲜血,硬生生被砸出去十几里地,死死镶嵌进了一处崖壁。 碎石滚滚落下,白衣青年咧嘴一笑,后退十余步,手中凭空出现一支漆黑箭矢,搭起长弓便朝着刘景浊射去。 箭矢离弦而出,顷刻间便被一道刀气拦腰折断。白衣青年微微一惊,转过头时,不远处站立的女子已然一身红衣,额头布满古怪纹路。 女子如同变了个人似的,略微佝偻身子,垂着脸,双手持刀,神色冰冷至极。 “我从未想过用谁来当替死鬼,只是剩余两株药,必须得以武道罡气摘取才行。” 青年微微眯眼,一挥手,那只青色大长虫便转头往此处来。 青年开口道“百越的神蛊?怪不得你胡潇潇能做百越圣女呢。” 女子淡然道“在怎样也比你强,湫栳山少主面前的一只狗而已。还我药来,再要狂吠,我便送你上路。” 青年毫不理会面前一身杀意的女子,只是微微摊开手掌,半空中巨大青蛇瞬间缩小钻入其手心,如同蚯蚓一般。 “药是肯定不会给你的,只不过,你要是能帮我取得另外两株药材,我倒是可以拿出解毒丹来。” 说着,青年甩出一枚药丸子,“百越养蛊,你作为圣女,看得出这解药是真是假吧?” 胡潇潇还在思量,忽的一道影子出现在白衣青年身后,照着后脑勺就是一拳头。 “去你娘的!我管你姥爷山姥姥山。” 还是没下死手,要不然此刻就是脑浆迸射了。 不过这倾力一拳,还是将青年砸晕了过去。 刘景浊抬起头,没好气道“愣着作甚?你信他的鬼话?下蛊啊!” 胡潇潇愣了好半晌,脸上古怪纹路褪去,随后五指依次伸出,朝着青年一挥手便有绚烂如烟火一般的粉末落在青年身上。 “好了,比给你下的蛊要厉害,他要是不听话,我便能操控蛊虫让他痛不欲生。” 刘景浊气笑道“有这本事,早干嘛着呢?” 女子有些委屈,低声道“他与我同境,灵气护体,而且早就防着我,若不是你打晕他,我压根儿就没机会。” 胡潇潇后知后觉抬头,冷声道“你竟敢藏拙?能打翻他,就能打翻我吧?” 刘景浊瞪眼道“叫花子都有护身钱,我留点儿后手怎么啦?再说了,我这是偷袭!你赶紧给老子解蛊,我要走,他娘的,差点儿就被你这个坑货害死了。不解也行,有种的你弄死我,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老子多打打杀杀几百年,我就不信了,临死我就拉不上你这个垫背的!” 女子沉默片刻,挥手召回那道绿色光束,随后走去白衣青年身边,在其身上翻找出来一枚乾坤玉,取出那株药材之后,也不看里边儿其他东西,顺手就丢给刘景浊了。 胡潇潇张了张嘴,轻声道“已经解了,但我还想请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帮我摘剩余两株药?我阿爹被湫栳山掌律毒掌所伤,必须用这三味药才能解毒。剩余两株药材是分别长在两位武道前辈陨落之处,非武道罡气不能取。” 刘景浊接过乾坤玉,好家伙,里边林林总总加起来,光钱就有十枚泉儿,剩余的半两钱五铢钱加在一起也有一枚泉儿。里头甚至还有售价极贵的镜花石与镜花台。 一转头,一只拇指大小的青蛇吐着信子。 刘景浊一把抓起青蛇放进袖中,同时以隐秘剑气斩断它与白衣青年的联系。 “乾坤玉跟这青蛇还有这弓归我,外加三枚泉儿,可以商量。” 胡潇潇气极而笑,“贪得无厌要有个限度,这些全给你,你打包兜售也值百八十枚泉儿了,还要另外收钱?” 刘景浊摇摇头,淡然道“不一样,我是卖命。” 女子一咬牙,挥手甩出三枚泉儿,冷笑着问道“你来十万大山想做什么?” 刘景浊淡然道“受人之托,打听一只白猿消息。” 说着便又把白衣青年身上翻了个遍,就差把人家衣服扒了。 胡潇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手中凭空多出来一柄漆黑长枪,递给刘景浊之后说道“这是我自一处秘地所得,最后的让步,而且那只青蛇你得给我,你是武夫,留着它也没用。” 刘景浊想了想,把妖族留在自己身边,现在好像用处并不大。 干脆将那只青蛇递过去,刘景浊咧嘴一笑,轻声道“成交!不过你得告诉我这人是谁,与你们百越有什么过节。” 说着便又是一脚,生怕青年半途醒来似的。 青蛇没了,四周小妖又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胡潇潇祭出飞舟,轻声道“路上说吧。” 提起长枪,刘景浊还不忘将那柄马槊与几只箭矢收回,这才一脚将青年踢上飞舟,随后自个儿一步跳了上去。 飞舟驶入云海,女子微微叹气,开口道“我叫胡潇潇,百越联盟族长之女。你砸晕的这人叫乐迁,是湫栳山衡律堂大弟子。我们百越与湫栳山本无交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朝着百越发难,不光打伤我们大祭司,还重伤我阿爹。如此大动干戈,出动三位炼虚,到最后,他们只是拿走了我们盘王神像脖子挂的一枚宝石。” 刘景浊询问道“盘王?” 胡潇潇点点头,轻声道“百越各个部落皆有供奉盘王,是犬头人身的神像,手持一柄大斧,据说盘王是上古时期,一位大帝的驾前猛将。” 一声嚎叫传来,刘景浊头都没低,照着乐迁后脑勺就是一拳头,帮助睡眠。 有些口口相传的故事,听着很假,可这类故事多半都是有据可查。 刘景浊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斩龙台?中土蜀地渝州境内,不是也有一座斩龙台么? 沉默片刻,胡潇潇开口道“你找袁公作甚?” 刘景浊哪儿还顾得上去问斩龙台,离开长安之前,刘小北曾说,在南山拿出仙府遗址,里头有一剑谱,如今收在景炀文书监,那剑谱开头写了一句话 此剑学自袁公。 刘景浊皱眉道“袁公就是那只背剑白猿?” 胡潇潇点点头,“千多年前,天时有变,笼罩十万大山的天然阵法略有疏漏,正好就在百越那边。是一位自称袁公,本体是一只白猿的前辈出手,这才使得跑出十万大山的妖鬼尽数折回。我阿爹见过袁公前辈,百越联盟至今都立有给袁公前辈的长生牌位。” 刘景浊咧嘴一笑,自顾自灌了一口酒。 总算是没白装孙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八十二章 没白装孙子免费阅读。 第八十三章 不跑是棒槌 胡潇潇要采摘的三株仙草,分别是连翘、柴黄还有个石斛。 这三味药材,不说烂大街了,至少是轻轻松松买得到的。只不过,世间万物沾上个仙字,那就大不相同了。 深入腹地,两人也不敢再驾驶飞舟,进入十万大山两千里,除却那些个为了钱拼命的,还有为了找寻机缘的零星修士,几乎就是一片林幽草深的绝地了。 先前刘景浊挨了一刀背,挨打挨得不冤枉,他嘴欠,凑过去问了一句,你真是女的? 这不挨打?不被打死就算好了。 所以刘景浊只好把乐迁拴在一根藤蔓上,跟在胡潇潇身后。 实在是境界太低,要不然早就搜他魂魄了。 刘景浊不时施展助眠拳法,已经走了三天了,乐迁还没醒过来。 胡潇潇有些无奈,转过头询问道“刘见秋,你偏要带着他作甚?” 刘景浊实话实话道“不放心你,万一喊我去,还是让我当替死鬼呢?带上他,总还有个选择。” 胡潇潇懒得搭理他,心说你爱咋想咋想,反正别耽误我采药就行了。 刘景浊又灌了一口酒,询问道“还有多远?你所说的武道前辈,什么境界?起码都是琉璃身了吧?” 胡潇潇转过头,一脸诧异,“你一个武道中人,没听说过肉身成圣?” 肉身成圣,刘景浊当然知道。可雨神转世身的陈桨都才是琉璃身巅峰,他都不敢说摸到了肉身成圣的门槛儿,这人世间真有肉身成圣的武夫? 刘景浊没答话,转而说道“九处斩龙台随着九洲分裂,如今尚且保存完整的,就只有渝州那处与稚子江上的那处了,为何要舍近求远?” 两人先前互相道出大道根底,以此互相为质。 胡潇潇所修行功法,要要突破真境,必须在斩龙台上吸食龙气,这才能迈出求真我的一步。 而刘景浊则是告诉了她,自个儿武道之瓶颈,不在于尚未归元的三种元气,而是在于同修炼气,炼气士境界未达神游之前,不可能破境琉璃身。 这说的是实话,只不过他所表露的炼气士境界,只有灵台而已。 炼气士与武道同修,本就是极其费时费力的活计,武道开山河与炼气士开辟黄庭宫,虽说都在体内那方寸之地,可是差别却是极大的。 胡潇潇冷笑道“咱俩这是做生意而已,什么事儿都得刨根问底?再往前三十里便是那株柴黄所在之地,只不过那座山峰有一尊鬼修坐镇,那鬼修生前也是琉璃身武夫,贪得无厌被此地反噬,死后却机缘巧合走上了炼气士路子,如今也是神游境界,且有生前琉璃身体魄,魂魄异常坚韧,非寻常神游鬼修可比。” 各洲都有类似于中土十万大山这般的绝地,且都是有这天然阵法禁锢。 这都是大_麻烦,甲子之后,天门大开,那些个天外来人只需要想法子打散九洲各处绝地的天然禁锢,人间必然大乱。 想到这里,刘景浊忽的一惊。 何须天外来人?那九座山头儿,怕是就能做成此事。 湫栳山位处中土西南,就在十万大山边缘万里之内。其余八座宗门,也都是在那绝地附近的。 刘景浊沉声问道“你们所供奉的盘王,可是自古就有?” 胡潇潇点点头,“早在没有百越的时候就有盘王了,相传盘王是那位大帝妻子耳中挑出的大茧所化,本体是一只五彩神犬,乃是上古神兽。” 刘景浊轻声道“书中有记载,你说的盘王应该是盘瓠,又叫龙麒,后来携辛女隐居南边一处大山。不过这南边儿大山到底是哪处,众说纷纭,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十万大山了。湫栳山所夺宝石,也是自古就有?” 胡潇潇一脸诧异,“你还看书?” 某人沉着脸说道“多新鲜?回答我的问题。” 女子笑了笑,摇头道“不知道,总之除却联盟祭坛之外,剩余四支大部落也有一枚宝石,共计五枚。在联盟这边的宝石被抢之后,剩余四部便将宝石藏起来了。” 盘瓠身有五色,百越有五枚宝石,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的。 具体事宜不好猜测,等出去之后,交由五龙卫去查吧。 闲聊着便已经到了那处山峰不远处,刘景浊冷笑着转头,“你当我俩傻是不是?没睡够?那就再睡一会儿!” 后方被拖着前行,身上头上挂满野草的乐迁,其实早就醒了,不过再装睡而已。 乐迁一睁眼,翻身挣开藤蔓,皱着眉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体内种虫蛊,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刘景浊撇撇嘴,淡然道“我名字很长,叫乐迁他爹。我还有个干儿子,姓丘名侬,现在是湫栳山少主,想来他是不认我这个干爹了。” 胡潇潇憋住笑,心说这句话嘴可真损。 乐迁阴沉着脸,沉声说道“要是个男人,就说出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刘景浊一撇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刘名见秋,瘦篙洲稚子江滩踌躇台人氏。” 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的多少有点儿心虚了。 结果乐迁冷笑一声,轻声道“胡姑娘,他是个外乡人,你不是,百越更不可能搬家的。” 刘景浊走过去一把薅住乐迁脖领子,“听他白话,咱们采药去。” 乐迁冷笑一声,“采药?怕是来不及了。”壹趣妏敩 刘景浊当即皱起眉头,转过头看了胡潇潇一眼,后者一脸无辜。 她当然也察觉到了已经有数道气息朝着这边儿合围,甚至有着真境修士。 跑,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位百越圣女压根儿没明白刘景浊那冰冷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是沉声开口“百越并未与你们湫栳山有什么过节,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乐迁微笑道“怀璧有罪啊!” 刘景浊只是传音问道“剩余四枚宝石,在你身上对吧?” 胡潇潇微微皱眉,却听见刘景浊说道“我知道我运气差,没想到这么差。” 一道黑袍率先到此,黑袍人将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黑袍人明显一惊,随后转头看向乐迁,摇头道“你就是个蠢货,大鱼小鱼都分不清。” 转过头,黑袍人看向刘景浊,笑意不止。 “你的确是运气不好,就这都能碰上。” 紧接着,又有三位神游境界的黑袍人落地,同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为首的真境黑袍微笑道“我就是不明白,好好待在景炀,你诸事顺遂,为何偏偏要出来找死?”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轻声道“你们九座山头儿,都有毛先生,而且不止一位对吧?毛先生,多如牛毛嘛?并且,你们是真想杀我?” 一旁的胡潇潇已然变作一身红衣,额头再次浮现古怪纹路。 黑袍人摇摇头,没有回答刘景浊的问题,而是对着胡潇潇说道“胡姑娘,你拿出四枚宝石,我帮你父亲解毒,我可以立下天道誓言。说实话,若不是碰到了这位二殿下,你今日必死无疑。” 二殿下?胡潇潇皱眉看向刘景浊。 后者小口抿了一口酒,心说你还有功夫顾这个? 刘景浊无奈道“甭管什么殿下不殿下了,你要是想保命,就交出宝石,然后让他们解开十万大山部分禁制,放出山中妖鬼去为祸人间。”壹趣妏敩 胡潇潇皱眉道“你怎么知道这五枚宝石可以解除部分禁制的?” 刘景浊拴好酒葫芦,微微抬手,一道青色剑光飞来。 此时白衣已然换做青衫,年轻人背负青伞,木剑。 乐迁后知后觉道“你是景炀刘景浊?” 话音刚落,胡潇潇运转虫蛊,一阵哀嚎声中,乐迁已然化作一摊黑水。 胡潇潇传音道“景炀二殿下?原来如此,你与湫栳山有何过节?” 生死关头,胡潇潇的做法儿已经说明了她选哪样了。 刘景浊沉声道“杀亲之仇。” 刘景浊挽了个剑花儿,询问道“你家山主伤好了?没那么快吧?” 黑袍人冷笑道“刘景浊,别想着跑了,你御剑再快,也就是个金丹修士而已。” 两人言语,驴唇不对马嘴,却还能聊的有来有回。 刘景浊咧嘴一笑,“真就以为我孤身到此的?” 说话间微微跺脚,此地方圆百丈当即被数道雷霆笼罩,无数狂暴雷龙四处乱窜,近百里之内,真境之下的妖族与鬼物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黑袍人脸色如何,着实看不见,可他还是放开神识查探了一番。 当然没什么结果了。 他抬头看了看遮住此地的雷霆阵法,微笑道“只是金丹境界,却已经是阵道宗师,二殿下不可不谓之天才啊!” 刘景浊微微一笑,提起长剑,一身剑意如瀑,周身雷霆火焰迸射。 “刚好学了一剑,今天便拿你试试。” 话音刚落,四周雷霆愈发紧实,刘景浊长剑一挥,并无剑光斩来,而是数千张如同潮水一般的符箓。 刘景浊转身一把抓起胡潇潇,身形如同一抹月光似的瞬间飞走,顷刻间已经出去数十里地。 两人前脚刚走,数千符箓一张张迅速串联起来,与雷霆交错,大阵有如一只巨碗一般倒扣此地。 一时半会儿,四位黑袍人是出不去了。 刘景浊拼命御剑,一旁的胡潇潇却不合时宜问道“这就是你新练的剑术?跑路?” 刘景浊撇撇嘴,“不跑是棒槌!”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八十三章 不跑是棒槌免费阅读。 第八十四章 十万大山(一) 剑光有如月华散落人间,忽的一抹乌云过境,月光遭乌云遮挡,就此不见。等到一缕凉风拂过,遮月乌云尽数消散,月华再次洒落人间。 几个瞬息剑光便已然飞遁数十里,被拎鸡崽儿似的拎在手中的胡潇潇,此刻被疾速直下的剧烈罡风吹到脸庞皮肉变形。 可惜骂人也说不出话了,因为速度越来越快。 刘景浊身影忽的化虚,从一道剑光变成数两道道以弧线朝前,几十里后交汇,御剑之人只片刻现身随即再次化作剑光,此刻两道剑光便又成了四道。几乎就是每几个呼吸行进数十里路程,随后剑光成倍数增加,再一次消失,出现时已是几十里之后了。 偷偷摸摸修成这跑路绝技之后,刘景浊其实也是第一次施展。 刘景浊玩儿的乐此不疲,不过盏茶功夫已经行进数百里。 干脆一把抛起胡潇潇,自个儿于剑光交汇之处微微歇脚,顺手摘下酒葫芦,一手提酒葫芦,一手重新拎起胡潇潇,做俯冲模样与剑光汇聚,随后剑光不再交汇,数百道剑光交汇成为一道璀璨白光,径直往东去。 刘景浊飘飘然落在那道好似不会停歇的剑光之上,又灌了一口酒,转过头笑呵呵问道“怎么样?是不是特好玩儿?” 可转头之时却瞧见了一个头发倒竖,脸色阴沉的女子。 刘景浊大惊,“你咋不运转灵气护体呢?” 胡潇潇咬着牙,从牙缝儿里蹦出几个字,“我来得及吗?” 话音刚落,剑光消散,刘景浊又是一把提起胡潇潇,瞬身坠地,同时祭出飞剑长风,免得那个虚晃一枪的阵法散去之后又被追上。 只可惜飞剑想要提升品秩是个极难的事儿,若不然,等到飞剑也提升到了仙兵品秩,自身境界同时也有真境前后的话,那即便当着一位登楼修士的面,他也发现不了自己。 胡潇潇气的牙痒痒,运转灵气整理好头发,这才将刀挎回腰间。 此刻女子又惊又气,气的当然是这个景炀二殿下居然满嘴扯谎,说什么自己是瘦篙洲人氏,自己居然还就信了。惊的是,明明只是一个金丹境界,再怎么是剑修,御剑速度能这么快的么?这才一刻不到,怕是已经飞出来近千里了,都不用损耗灵气的么? 她实在是没忍住,沉声问道“你之前一直在跟我胡说八道!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刘景浊赧然一笑,伸出一根大拇指朝着天幕,喃喃开口“天地良心,我说的真话都是真的,境界也真是金丹而已,我但凡是个神游境界,还跑?不把他们全送去酆都罗山就算我这剑客白当了。” 这倒不是假话,若真是有个神游境界,刘景浊无论如何都不会跑。其实哪怕他只有元婴境界,那也不会就这么跑了,毕竟那是湫栳山人。 胡潇潇刚要转身,却猛地回头,冷笑着用刘景浊的话说道“你当我是个棒槌呢?” 什么叫说的真话都是真的?这不是废话吗?差点儿就被他兜进去了! 刘景浊讪笑一声,赶忙转移话题,开口道“我那阵法最多也就能撑上一刻功夫,以真境炼气士的速度,若是再等一刻还没来,那他们就没追来,那咱们……” 话没说完,忽的一阵山摇地动,刘景浊猛然转头,没忍住就狂灌一口酒水,压压惊。 胡潇潇呢喃道“已经到了三千里处,我想,他们应该不敢追来了。” 不远处一个身高三十丈有余,有人的面容,一脸笑意,手臂极长,已经过了膝盖,一身黑毛,脚尖是朝着身后的。 刘景浊咽了一口唾沫,呢喃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要说是炼气士,压根儿没有半点儿灵气波动。要说是武夫,也没有半点儿罡气流露。 那巨人微微屈膝,弯腰去往一条小溪之中饮水,只几口而已,溪水已然断流。 法天相地倒是可以极其巨大,登楼境界时,刘景浊的法天相地足足有着千丈之高。可这巨大身影,明显不是法天相地啊! 再是巨人,也得有个限度吧?而且是反踵。 胡潇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不是读过书吗?不知道枭阳为何物?” 刘景浊张了张嘴,难以置信道“早在数千年前就绝迹的枭阳国人,十万大山怎的会有?” 胡潇潇沉声道“不知道,但最近几十年,好多早已消失的古兽以及这种奇异之……人,陆续出现。” 听到这话,刘景浊实在是很难将这些事不与那座将开的天门联系到一起。 胡潇潇忽然说道“枭阳可以入药,可以说这些个巨人,是被人族吃没的。” 刘景浊点点头,毕竟是事实,好些神奇物种,其实都是被人吃没的。 胡潇潇一愣,咽了一口唾沫,沉声道“他刚才是不是冲着我们笑了?” 刘景浊看向巨人,后者居然露出一脸欣喜神色,朝着刘景浊二人狂奔而来,眨眼间便到了此地。 巨人缓缓蹲在两人前方,呼吸声音对二人来说有如狂风一般。 刘景浊苦笑道“我这飞剑神通,看来是对他不起作用啊!” 巨人双手拄着地面,匍匐下来,把一颗巨大脑袋侧在地上,仔细瞧了好半天。好像确认了什么,之后便露出一脸笑意。 刘景浊都已经祭出两柄飞剑,随时准备跑路。 结果巨人忽的笑意更浓,含糊不清吐出两字。 “朋~友?” 刘景浊一愣,点头不止,斩钉截铁道“是朋友!我们是好人。” 我是好人这四个字,平常刘景浊是真说不出来的,每逢提及,都会觉得臊得慌。所以刘景浊一直自诩不是个坏人而已。 胡潇潇也赶忙开口“朋友!我是百越人,咱们自古就是朋友。” 巨人猛地抬头,伸出手掌铺在地上,示意两人到他手掌上。同时说道“朋友,回家,吃饭。” 刘景浊一脸呆滞,心说到哪儿都免不了吃饭?得亏他没问出一句,吃了吗? 一步跳上那只巨大手掌,眼见胡潇潇无动于衷,刘景浊便以心声说道“别想你那药材了,只要能活着出去,我给你一封手书,你传信去往景炀,自然会有人奉上你要的草药,我好歹也是个二皇子不是?” 胡潇潇这才一步跃上手掌,“为什么愿意帮我?咱俩素昧平生,你?” 刘景浊瞪大眼珠子,没好气道“瞎想什么呢?能不能靠点儿谱儿?” 正说话时,巨人缓缓起身,将二人放在自个儿肩头,再次开口“剑,我的朋友。” 刘景浊一愣,挥手拔出山水桥,飞身悬停巨人面前,与独木舟一同捧起,沉声道“你是说,你认识这剑?”壹趣妏敩 巨人摇摇头,伸出巨大手指指了指刘景浊,说话同样有些结巴,“你,朋友,我,阿达。” 刘景浊皱眉道“你认识我?” 结果巨人忽的长啸一声,眼泪如同瀑布一般,哭声震耳欲聋。 “我,阿达,你的朋友,一起,吃饭,喝酒。” 巨人泪水可真如同两道瀑布,方才喝的溪水怕是全白喝了。 刘景浊赶忙收回长剑,高喊道“朋友,朋友!你叫阿达,是我的朋友!” 巨人这才停下哭泣,手背擦了擦眼泪,随手一挥,不远处当即下了一场雨。 阿达指了指肩膀上的胡潇潇,摆手不止,略微不喜,撅着嘴说道“不是,不是。” 刘景浊也不晓得他说的不是指的是什么,好不容易哄好了这大孩子,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瞬身返回巨人肩膀,刘景浊开口道“阿达,回家吃饭。” 巨人傻笑一声,“吃饭,吃饭,喝酒。” 巨大身影猛地狂奔起来,肩头两人没注意,各自摔了个屁墩儿。 刘景浊摸了摸阿达身上毛皮,心说这是宰了多少老虎才拼接成的? 胡潇潇早已惊到无以复加,她皱着眉头传音问道“你认识他?你怎么会认识他?” 刘景浊无奈传音答复“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认识他?” 胡潇潇气笑道“他都知道你姓刘了!你还装?景炀二皇子就这么能装?邸报上说你与神鹿洲龙丘家大小姐是一对道侣,难不成你就是满嘴跑马车骗到的龙丘家大小姐?” 刘景浊刚想骂人,结果阿达猛地停顿,这次两人早有准备,没摔倒。 刘景浊转头看向下方,阿达咧嘴一笑,含糊不清道“刘……有肉。” 阿达忽然大步朝一侧走去,越走越快,随后纵身一跃跳过一重数百丈高的大山,再落下时已经身处一片无名大泽。 至少方圆三百余里的大湖,胡潇潇沉声道“不好,快叫他走,这湖里住着一头真境水蛟,东边儿万里之内,此地算是最凶险的了。” 刘景浊还没有开口,一头百余丈长的巨兽已然钻出水面,还没有长出四足,却已经有了未曾长角的龙头。 阿达一皱眉头,张开双臂冲着巨大蛟龙狂啸一声,大喊道“肉!” 刘景浊后知后觉问道“阿达,你别是想吃它吧?” 巨人点点头,“好吃。” 刘景浊哭笑不得,真境蛟龙,你想吃他? 结果那头蛟龙冷不丁口吐人言,明显是冲着肩头二人说的话。 “人族,怎敢来的此地?” 阿达转身拔起一颗参天大树,挥手撸掉树上枝干,提着树就要上前。 刘景浊赶忙说道“阿达阿达,换个别的吃,这个不能吃。” 巨人转过头看了看肩头,“不吃?” 刘景浊点了点头,阿达便将手中大树甩去蛟龙那边儿,正砸在蛟龙额头。 “肉,大鱼。” 说话时还抬起手指向蛟龙,就好像在说,你不给我大鱼我就吃你。 巨大蛟龙抬起尾巴,拍出一条三丈余长的大鱼,阿达一拳头将大鱼砸晕,另一边儿肩膀扛起大鱼,扭头就走,都不理会那蛟龙。 不过刘景浊耳畔却是传来蛟龙声音“人族,这凶神是你们放来的?” 刘景浊传音答复“不是,我也刚刚认识他。” 蛟龙沉声道“十万大山之中,妖族从未主动招惹人族,凡是生灵,皆是修行不易。” 刘景浊点点头,传音道“我尽量劝他,不要主动去伤及附近生灵。” 巨人缓缓已然离去,蛟龙却久久未曾返回湖底。 它是怕那打架不要命的阿达,可方才那青衫年轻人一现身,它怎么觉得,他比阿达要更恐怖,吓人的多。身上那股子气息,就好似天生便能压制自己。 将将走出大湖几十里,阿达又瞧见了一头巨牛。 他手指向巨牛,开口道“烤着。” 刘景浊无奈笑道“这条鱼够吃了,你以后别再看见什么就要跟人干架,它们修行都不容易,你就挑那些个招惹你的吃就行了。” 阿达居然点了点头,“听话,以后吃菜。” 胡潇潇瞠目结舌,传音刘景浊,难以置信道“他这么听你话,你还说不认识。” 刘景浊转过头,沉声道“他不喜欢你,你还是少说话为妙。” 此时此刻,刘景浊有些烦躁。 怎么又是这种事,明明人家知道什么,可自己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阿达足足狂奔了两个时辰,速度极快,赶得上寻常飞舟了,天黑前便到了一处山谷。 山谷约莫百丈高,三百余丈宽,不过山谷顶有个类似于屋顶的人字形盖子,是以大木做成,一看就是阿达自己搭建的。 另一头儿也被整整齐齐摞起来的石块儿堵死,山谷里头巨大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不过都是陶制。 两人先后飞身跃下阿达肩头,落地之时,胡潇潇指着一个巨大烟囱说道“这是灶台?”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我估计这是阿达制作陶器时用的窑。” 他指了指“屋子”里一个巨大篝火架子,开口道“那个是他做饭的地方吧。” 能自己制作陶器,还吃熟食,并且将山谷中自用物件儿摆放的整整齐齐,想必阿达也是个会生活的人。 阿达走进山谷,不多久就抱出来个大坛子。 真是大坛子,巨大,足足十丈高,三丈余宽。 他顺手取来两只只屋子大小的陶碗,伸进坛子里,很快就舀出来两碗极香酒水。 阿达笑的都露出来了后槽牙,把一只十来个刘景浊高的碗摆在其身前,笑着说“喝。” 刘景浊嘴角抽搐,仰头看了看大碗,无奈道“这都能把人淹死,你让我喝这个?” 一旁的胡潇潇实在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朝着刘景浊竖起大拇指,打趣道“二殿下海量,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海碗。” 刘景浊无奈,摘下酒葫芦摇了摇,开口道“我喝这个。” 阿达大笑不止,酒品倒是不错,不劝酒。 得亏不劝,就这“海碗”,再劝也喝不下。 阿达笑着提起大鱼,走去不远处河流,拔出一柄兽骨做的匕首开始清理大鱼。.m 说是匕首,其实在刘景浊与胡潇潇看来,那就是三丈长的大砍刀啊! 阿达笑个不停,结巴说道“景浊,喝酒,回家没门,棠溪,生气。” 刘景浊眉头一皱,瞬身去往河边,焦急问道“阿达,你还知道什么?” 阿达明显是想开口,结果张开嘴却说不出话,一连好几次,急的他伸手拍着自己脑门儿,可还是没办法开口。 刘景浊苦笑一声“好了好了,做饭,” 他娘的,全这样,张五味这样,姜黄前辈跟何伯也这样,连老大都这样,现在这个阿达也是这样。 究竟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只要提起,都到嘴边儿了,就是说不出。 刘景浊指了指大鱼,轻声道“我来,你去生火。” 阿达开口道“烤?” 刘景浊笑道“都可以,你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做。” 拔出独木舟,这柄上古八棱剑哀鸣不止,好像在说,我一柄上古仙剑,你拿我当菜刀呢? 独木舟终究还是没逃脱做菜刀的命运,等到夜幕降临,山谷入口一堆巨大篝火前,刘景浊与胡潇潇各自拿着一大块儿鱼肉,阿达则是拿着一整条鱼。 刘景浊浅唱一口鱼肉便放在了一旁,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口酒。 阿达放下鱼,开口道“不?” 胡潇潇看向刘景浊,“不好吃?” 阿达看向胡潇潇,露出赞赏眼神。女子想黑脸却又不敢,只好埋头吃肉。 被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人赞扬,这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只不过,胡潇潇忽然觉得,这景炀二皇子,安静的时候倒真像个读书人。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没有,只是我已经大半年不吃肉了,我收了个弟子,因为一些事,她不吃肉,我也就不吃了。” 其实吃不吃肉,对刘景浊来说真是没什么紧要,之所以坚持不碰荤腥,就是为了让小丫头自然些。 也不知为什么,老爹好像很喜欢白小豆,估计他也开始吃素了。 皇帝吃素,恐怕整个景炀皇宫都吃素了。 这样不好,只是刘景浊不好去叮嘱什么。越是这样,越会让那个心思细腻的小丫头觉得,是因为她,所以大家都不能吃肉。 所以当时刘景浊是想着让白小豆别待在宫里的,可放在外面自己不放心,二是拗不过老头子。 当时老头子说,不让白小豆住在皇宫也行,他把朝会搬去外边儿。 刘景浊还能怎么办? 阿达吃下一大口鱼肉,端起一碗酒灌下,随后指着刘景浊说道“又伤?境界低了?” 胡潇潇转过头,“你才多大,已经是金丹了,还跌境了?” 原本说的什么三百多岁,全是扯淡,景炀刘景浊最多二十五。 刘景浊举起酒葫芦与那只遮天蔽日的大碗碰了碰,笑着说“跟人打架没打过,养了两年伤呢。” 阿达眉头一皱,沉声问道“谁?” 刘景浊看了看天幕,笑道“咱俩是好朋友对嘛?那就不问了。” 这句话说话越来越流利了,估计是好多年没说话才这样的。 “好朋友,阿达,刘救的。” 胡潇潇更是难以置信,把真境蛟龙不当回事儿的巨人,居然是刘景浊救的?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两百岁破境神游,已经是百越千年不遇的天才,而身旁这人不光精通阵法符箓,还是个剑修,境界也有金丹。 他才二十五岁啊!这让不让人活了。 刘景浊一眼就看出女子心思,便火上浇油道“怎么救得,我真想不起来。不过我可不算天才,龙丘棠溪前不久刚刚破境神游,她才十九岁。” 胡潇潇翻起白眼,这天儿没法儿聊了。 几大碗酒下肚,阿达不断念叨着朋友,兜兜转转走去山谷之中,四仰八叉倒在他那大床上,呼噜声震天响。刘景浊与胡潇潇在山谷入口,每当阿达打起呼噜就会觉得一阵山摇地动。 这不是打呼噜,这是打雷啊! 刘景浊躺在一块儿光滑石台,仰头看向天幕,只可惜十万大山上空一直笼罩一层薄薄黑云,不分昼夜。星辰是瞧不见了,只能去想想某位姑娘的眼睛,就当是瞧见了漫天星辰。 胡潇潇双手捧起下巴,轻声道“刘景浊,你很喜欢龙丘棠溪吗?” 刘景浊点点头,微笑道“现在知道了,一直很喜欢,以前不知道,以为自己只是瞧着人家好看。不过现在我懂了一个道理,我以为的,始终只是我以为,不一定就是事实。” 胡潇潇轻声道“我十四五的时候,有个人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可……他是那种事无巨细,极其在意细节的人。他总是说,我好就行了,他也确实做到了,什么事儿都可着我,什么都会想着我,对我极好极好,比我阿爹还好的那种。刚开始我很喜欢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越长越大,就觉得有点烦,不爱理他了。开始不理他,他只是躲着不见我,后来他就天天烦我,我以闭关为借口,他就等着我出关。再以后,我连话都不跟他说,于是他开始声嘶力竭,会质问我为什么这样。可我还是觉得烦。后来又看了些邸报,上面写着男子若是天天黏着女子,那只是馋身子而已。还有些邸报,说这样的男子,占有欲极强,会压的女子喘不过气,他不是喜欢,只是觉得女子已经属于他,不能脱离他的掌控,那时候我觉得他就是这样的。” 刘景浊撇撇嘴,“屁话。” 什么狗屁邸报,不教人学好,能说出这屁话的人,也是脑子被驴踢了。 胡潇潇低下头,有些伤感“后来他就走了,他说,我想要自由,他给我自由。其实,从头到尾,从我十四岁到我二十岁,几乎是他看着我长大了,可他连我手都没碰过。” 顿了顿,胡潇潇说道“可是,他走了,我又不习惯了,又去找了他。等他回来,开始我真的很开心,可时间一长,我又觉得有些烦躁,又不理他了。第二次,他没有声嘶力竭,只是把我小时候送他的东西全装进一个箱子,埋在了一颗树底下,之后他砍了那棵树,跟我说,我长大了,该自由些的。说这话时他特别平静,从那天开始,我就再没见过他了。” 胡潇潇轻声道“我有些后悔。” 说了好半天不见回应,她转头看去,结果瞧见那家伙抱着两把剑已经呼呼大睡。 当然不是真睡,可这些事,我刘景浊懂个屁!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八十四章 十万大山(一)免费阅读。 第八十五章 十万大山(二) 胡潇潇抛去一枚石子,没好气道“别装睡!我现在知道他在景炀西边儿的大雪底下的一个小城,人口总计只有三万人,他开了一间药铺,就这么无欲无求的过着,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他?” 刘景浊嘴角抽搐,灌了一口酒,无奈道“话会很难听,你要不要听?” 女子淡然道“好听的听的多了。” 刘景浊坐起来,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男女情爱之事,我其实不比你懂得多,只不过我是个男的,站在你说的那个人的立场,还是有些发言权的。男女之间,感情淡了之事,数不胜数,山上道侣有些同床共枕千百年,后来闹的不欢而散的,也多的是,所以你要是说你不喜欢他了,我会觉得很正常。可你又去撩骚人家,人家回来之后,你又不理人家,这不是拿人当棒槌吗?你说他第二次回来,没有声嘶力竭,那说明他心死了,对你压根儿不抱有什么期望。”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这么去伤人心。” 这种事,刘景浊见得不少了,只不过多在凡俗之间,因为身边琐事,大多都是为五斗米折腰。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嘛! 像那些个青梅竹马的离心离德,要么就是有第三个人出现,要么就是双方其中一人出了一趟门,见到了广袤天地。见过的人多了,自然会觉得自己的青梅竹马,好像就是极其寻常之人,放在外界广袤大地,就如同路边野草,丝毫不起眼。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几乎就已经没救了。 胡潇潇走去酒缸前,捧起一掬酒,就这么喝了下去。 “没有不好听,只是我年轻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先怪罪别人。” 刘景浊轻声道“我不一样,军中天天死人,我不敢更没脸去怪罪别人,我总是会觉得,都是我的错。” 胡潇潇转过头,眨眼道“我总算是知道龙丘棠溪为何会被你骗到手了。” 作为女子,遇到什么事儿可不是跟让你跟我讲道理的。他就是那种,正经无比,遇事会像个局外人一般分析的。我受了委屈,即便不占理,还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听你说我哪里不对吗? 哪个女子不喜欢争吵之时,听见喜欢之人说一句,都是我的错? 只是胡潇潇并不知道,刘景浊是打心眼儿里这么觉得的。 刘景浊说道理“我估计湫栳山那边儿会增派人手,最起码也会在周围沿线插布眼线,现在出去,怕是不合时宜。” 女子救父心切,刘景浊是可以理解的。若是自己,只会比她更着急。 胡潇潇轻声道“想到了。” 顿了顿,胡潇潇开口道“百越与景炀结盟,你说了能顶用吗?但只是平等结盟,我们百越不是景炀附庸。” 刘景浊笑道“景炀三个皇子,怕就现在的太子爷说话相对最不顶用了。我可以写信给你,你拿着书信去往景炀,自行商议即可。不过,想要平等,不大可能的,毕竟景炀势大,一个王朝又怎么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除非你们百越有能够让景炀觉得划算的条件。” 胡潇潇咧嘴一笑,“多谢坦诚。” 本以为他会满口答应,等景炀与百越达成协议,以景炀王朝的势力,百越很难再自己做自己的主了。 刘景浊摇摇头,叹息道“人间熙熙攘攘皆为利,修行路上打打杀杀为机缘。” 女子坐在大碗边缘,开口道“你非要找袁公不可?他那等存在,多半是在中心万里,以你的境界,去到那地方,九死一生。” 刘景浊笑道“总要去试试的。” 两人再无言语,各自打坐炼气,一夜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次日,阿达捂着额头起来,看来是喝多了,摇摇晃晃出门,一见刘景浊便又拍了拍脑门儿,转身跌跌撞撞走进“屋子”,由打里边儿取出来个木匣子。 好家伙,终于见着了个人能使的物件儿。 木匣子虽大,却也是人能打开的。 刘景浊没着急打开匣子,而是问道“给我的?里面是什么?” 阿达摇摇头,笑着打开匣子,里边儿装着一柄长枪。 只见阿达颇为吃力的用指甲掐着拿起长枪,随后将那柄长枪高高抛起,长枪落下之时,已经变作四十余丈长的巨大长枪。 刘景浊眼皮直跳,胡潇潇已经一个瞬身去了屋檐下,免得殃及池鱼。 阿达微笑道“一起走。” 还好他没蹦出打架二字,刘景浊吓了一大跳。 刘景浊有些好奇,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走的?” 阿达指了指刘景浊,又拍了拍自个儿胸脯,笑道“朋友,我懂,哪里?” 胡潇潇心说这个阿达,一点儿都不傻啊! 哪知道阿达转过头,“你才傻!” 胡潇潇大惊,他能看透人的心思? 刘景浊摇了摇头,一个瞬身到了阿达面前,轻声道“太危险了,我要去的地方肯定有登楼境界存在,你不能跟着去。你待在这儿,我自己去,以后我再来看你。” 虽然压根儿想不起来阿达,可刘景浊猜的到,他肯定认识自己跟龙丘棠溪,而且关系不错的,不能带着他去中心万里。 哪知道阿达忽然拍着胸脯开口,有些着急,说话也流利多了“阿达,强!阿达这次不会跑!” 刘景浊刚要开口,却听见阿达说道“不带,阿达自己去。” 刘景浊哭笑不得,只好说道“真不行,我之后会北上,又不会返回此地。” 哪知道阿达开口道“一起走!阿达的命,你救的。” 可刘景浊哪怕把脑袋敲碎,也全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阿达。 眼看阿达又要泪水决堤,胡潇潇一个纵身跳上一块儿大石头,免得自个儿淹了。 刘景浊苦笑道“那就一起走吧。” 阿达开心不已,大笑一声,不过很快就转头看向胡潇潇。 刘景浊顺势询问道“你怎么办?” 胡潇潇跳下巨石,微笑道“你只要能保证让景炀王朝护住我们百越,我可以给你带路,袁公所在之处我当然不知道,但他进山之前曾经拿了一样东西,到了他附近万里,我是可以感觉到他的方位的。”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也只能这样了,到时候若是能活着出去,你就越过大雪山,直去景炀王朝就好了,等你回百越时,我让最能打的秋官跟着,你不必担心有人半路设伏。” 转过头,刘景浊微笑道“什么都不带吗?” 阿达笑道“走到哪儿,家就在哪儿。” 倒也是潇洒。 刘景浊忽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着急,咱们等上两天。阿达,真境修士,打得过吗?”壹趣妏敩 阿达拍了拍胸脯,“强!” …………… 黑袍人一路追赶,直到进入腹地近五千里,忽然就察觉不到刘景浊与胡潇潇的气息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真让他们跑了,百越与景炀达成联盟,那数百年以来的算计不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再往前去,妖鬼极多,说不定就会冒出来许多境界极高的妖族与鬼修。 没抓到人,再把命搭进去,那就有些不值当了。 正思量之时,一道剑光冷不丁袭来,黑袍人微微侧身,可一道剑光还是将其肩头划出一道口子。 黑袍人转头看向远处一位蹲着喝酒的青衫年轻人,冷笑着说道“你这剑修,并不纯粹,都学会偷袭了。” 与此同时,一道红衣身影出现在另一处山头儿。胡潇潇挥舞长刀如同挥舞画笔,每次抬起横刀,半空中便会出现一道由虫蛊勾勒而成的痕迹,只数次落刀,半空中已然出现一道以虫蛊勾勒而成的蛟龙。 最后挥刀点睛,一只栩栩如生的碧绿蛟龙居然活了下来。 饶是刘景浊也咋舌不止,心说你他娘的还说我?你自个儿先前不也藏拙了!明明是百越圣女,却是以画入道。 蛟龙冲天而起,撕咬着便朝着黑袍人去。 只不过,毕竟境界相差,胡潇潇并非以画笔施法,那只蛟龙只冲了几个来回便被黑袍人一袖子打散。 刘景浊笑盈盈拔出独木舟,朝着黑袍人开口“往里走与往外走,都是一条死路。与其死于畜牲鬼物口中,倒不如跟你拼命呢。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希望你能解释解释。明明天外那些人想要我活着,你们这些个摇尾乞怜的狗,为什么偏要杀我?” 黑袍人淡然一笑,轻声道“即便是狗,也想护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要主人进不来,我们就是主人。” 刘景浊点点头,学着胡潇潇说道“多谢坦诚。” 不远处的红衣女子直翻白眼,心说这家伙也太能变了,有时候感觉像个江湖莽撞人,有时候像个书院小先生,这会儿又像个嬉皮笑脸的混混似的。 胡潇潇忽然御风朝着山中狂奔,刘景浊故作愕然神色,破口大骂“说好了一同迎敌,你这是作甚?” 远去女子也学着某人说过的话,“不跑是棒槌!” 刘景浊回过头,讪笑道“老兄,咱们下次再约?今儿你二大爷我身子不适,要是这么跟我打架,你赢了也是是胜之不武啊!” 话音刚落,又是两袖符箓飞出,刘景浊御剑就跑。 黑袍人一拳轰碎漫天符箓,紧追着剑光而去。 “你们俩,是把我当棒槌呢是吧?” 御剑速度极快,可黑袍人追赶速度也不慢。 总算是要追上刘景浊了,黑袍人猛地心弦紧绷,因为一阵有如炸雷响动的动静,已经传来耳畔。 他还没来得及停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只瞧见大山一般的巨大棒子,遮天蔽日的,就这么直愣愣砸来。 黑袍人面沉似水,哪怕是个登楼修士,动手之时起码也要有灵气涟漪吧? 他还没想出来个一二,整个人便被砸飞出去,洞穿一处大山,死死镶嵌进了一处石壁。 阿达肩上,胡潇潇与刘景浊对视一眼,各自咽下一口唾沫。 这是什么力气?若是个神游修士,就这一下怕就被拍碎了。 阿达一个纵身,高高跃起,眨眼间就跳到那处山崖,挥动手中巨大长枪,将一座山崖拦腰扫平,有个身子扭曲的黑袍人,就这么躺在石壁之上,动弹不得。 胡潇潇又咽下一口唾沫,咋舌道“乖乖,这怕是堪比登楼的巨力了吧?” 阿达出手,全无花里胡哨,就只是靠蛮力。 只不过,这等蛮力,登楼之下怕是撑不住。 黑袍人只余一双眸子尚且能动,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阿达又是一枪砸去,濒死之时,黑袍人冷笑着传音“我那两个同僚已经出了十万大山,不日百越就会覆灭。” 一枪砸下,光凭蛮力,连这黑袍人魂魄都一并砸了个粉碎。 刘景浊转过头,安稳道“胡姑娘,景炀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湫栳山现在也不敢如此的。” 胡潇潇苦笑道“希望吧。” ………… 有个白衣挎剑,腰悬刻字无事牌的女子,她光着脚,带着个少女走入荒城。 佟泠背后多了一柄剑,剑身足足一掌宽,一看就知道极重了。连炼气境界都没有的少女背着这剑,很明显极其吃力,走路都很艰难。 刘小北并未手佟泠为徒,只是教剑。而且她的教,极其粗暴,就是先吃苦。 第一天学剑,佟泠就受不了,哭着喊着要回家,可刘小北压根儿不理会,只是告诉少女,哪怕去药铺拜师,当徒弟的都要帮着师傅清扫院子,早上倒夜壶,晚上端洗脚水。你佟泠不是牛气哄哄的,说早晚有一天要杀了椋王为父报仇,这点儿苦都吃不了,你自杀去吧。 走入荒城没多久,在一处酒楼雅间,刘小北坐着,佟泠站在一旁,双腿打抖不止。 坐了小片刻而已,有个胡茬儿青年领着个只有灵台境界的少年人来此,胡茬儿青年都不敢正视刘小北,一进门便弯腰抱拳,沉声道“白龙卫庚十一,见过秋官大人,秋官大人一向可好?” 刘小北点点头,淡然道“好。椋王已经进了十万大山?” 庚十一点点头,开口道“与百越胡潇潇一同进的十万大山,去哪儿了着实查探不到,不过湫栳山有人追着过去了,有个真境。昨日两个神游境界的出来了,一个直奔百越,另一个则是搭乘渡船去了湫栳山方向。” 刘小北点点头,“真境打不死他,没关系。” 她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不敢抬头且惴惴不安的少年人。 “你知道自己是谁?” 少年人颤声道“知道,十一前辈跟我说过了。” 刘小北点点头,笑道“那你见过了椋王之后,有什么想法?” 少年人颤声道“不敢有什么想法。” 刘小北敲了敲桌子,微笑道“这可不行,你瞧瞧我身边这女娃,人家就是奔着打死椋王而修炼的,你们都觉得跟他有深仇大恨,那你就得报着杀他的心思才行。” 庚十一赶忙开口“秋官大人,他真不敢的,知道了椋王做过的事儿,他甚至极其崇拜椋王呢。” 刘小北冷冷看向庚十一,“我让你说话了?我让他自己说。” 少年人猛地抬头,直视刘小北,声音不再颤抖,“秋官大人,我爹是死在妖族手中,不是死在殿下手中的,要报仇,我也应该是去浮屠洲,而不是找殿下。” 刘小北手扶额头,摆摆手,示意二人离去。 头疼啊!那家伙就这么有魅力吗?小时候长得挺可爱的,现在,也就那样啊!怎的这些个小家伙,大多不恨他呢?更何况他前脚离开景炀,文书监那边儿后脚就刊登了无数集贤院学子大骂他刘景浊的文章。 只知道就不答应帮这个忙了,这小子谋划是挺长远的,不过找上十个恨他的人少年人,有点儿难啊! 刘小北转过头,微笑道“想歇歇吗?” 少女面不改色,只是冷声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白衣女子笑道“跟你一样,他爹跟着刘景浊打仗,死在了战场上。” 方才那个少年人说了心里话,所以他错过了一桩机缘,一桩有可能会让他变成剑修的机缘。 刘小北侧着脑袋瘫在椅子上,有些心力交瘁啊! 那混小子,要找十个不是先天剑修的年轻人,后天培养成为剑修,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景炀十剑,专门克制他刘景浊。 只是,想要培养十个后天剑修,起码得在数百人乃至数千人里边儿挑选,哪有这么容易。 佟泠一个踉跄,之后还是硬撑着站直,她对着刘小北说道“他为什么不恨?” 刘小北撇撇嘴,“你管他?好好恨你的就行了。” 顿了顿,刘小北站起身子,叹气道“走,带你去一趟百越,玩一玩儿嘛!” …… 转眼时间已然盛夏,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白小豆一如既往起来极早。不过她先跑去墙边儿,紧贴着头顶朝墙上划了一道印记。 其实跟昨个儿一样高,可白小豆已然自言自语道“嗯!长高了,等师傅回来,我就更高了。” 小丫头跑去书箱翻找出来纸笔,花了半个时辰抄完书,又用一个时辰练拳,最后一个潇洒转身收起拳头,再就准备去往城中面摊儿上课了。 走出小院儿,权忠牵着一头毛驴儿已经到了。 老太监帮着白小豆把书箱挎在毛驴一侧,随后又在另一边儿装好了雨伞之类的应用之物。 去一趟几里外的小巷学术算,就跟要走多远的江湖似的。 权忠弯下腰,无奈道“小郡主,可别再玩儿到很晚才回来,你回来的晚,陛下又舍不得骂你,那我就成了挨骂的主儿了。” 白小豆咧嘴一笑,凑到权忠耳边,轻声道“权爷爷,午饭记得给皇帝老爷子做肉吃啊!你就说我说的,他要不吃我就拔光他的胡子。” 权忠无奈,这话他敢说? 已经跟小郡主说了无数次,可她偏偏要叫权爷爷,权忠虽然受宠若惊,却也只能受着。 看到白小豆骑着毛驴儿,熟门熟路的离去,权忠没来由心头一暖。 偌大皇宫里头,有这小丫头在,也多了几分活泼嘛! 白小豆前脚刚走,太后銮驾便到了此处。 那位太后娘娘怀抱一只狸花猫,左右看了看,询问道“丫头走了?” 权忠弯腰施礼,微笑道“是啊,去找钟孝泉学术算了。” 太后哦了一声,捧着狸花猫说道“前两日听说那丫头养的两只猫死了,哭的很伤心,弄的皇帝遇见谁都板着脸,我那边儿刚好有一只,养在身边聒噪的紧,她喜欢,那就给她养着,免得又惹得皇帝给人甩脸子。” 权忠赶忙小跑过去接住狸花猫,笑着说道“太后有心了,想必小郡主会很欢喜。” 这位太后娘娘一脸无所谓,淡然说道“可别说是我拿来的,她哭死都跟我没关系,我就是看不惯皇帝那张黑脸,再说了,这死猫着实烦人。” 说完之后,随着领头太监高喊一声起驾,太后銮驾便折返了回去。 权忠抱着狸花猫,笑意不止。 他是比皇帝大几岁,两人小时候一起玩儿大的。 景炀的皇宫,是有些死气沉沉,可唯独不缺人情味儿。 大皇子不想当皇上,二皇子更是不想当,两人看那张龙椅就跟瞧见洪水猛兽似的。可是,别人不晓得,他权忠晓得,太子也不想当皇帝的,如今的景炀太子爷,打小儿最向往的,是江湖。 鲜有人知的是,当今陛下当年也不想当皇上的。 举办完登基大典,臣子们都退了去,陛下赶走了所有人,都要二十岁的人了,坐在龙椅上嚎啕大哭。 当时权忠就在门口,没忍住也掉了眼泪。 一个年轻人快意江湖的梦想,硬是被一张椅子给敲碎了。 若不是皇后的入宫,恐怕陛下还是难免人后郁郁寡欢。 当年皇后仙去,二殿下也离开了景炀,还不是太子的三殿下搬了出去,自那时候起,这处小院儿就空着了。 也是那时候,才四十出头儿的陛下,忽然间就白了双鬓。 五年时间,权忠无数次听见小院儿有呜咽声音传来,他知道是陛下想皇后,可他不敢再像儿时玩伴那样凑过去安慰。 还好,如今多了个小郡主,陛下笑容越来越多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八十五章 十万大山(二)免费阅读。 第八十六章 十万大山(三) 小姑娘骑着毛驴走在街道上,她今个儿是准备好了要翘课的,因为认识了个新朋友,今天想请他吃饭。还好兜儿有钱,师傅给自己的铜钱,还有几块碎银子,加在一起,满满当当一荷包呢。 她牵着毛驴走去一处小巷子,隔着围墙弹舌,发出嗒嗒响声。 往常暗号一出,哪怕人出不来,小男孩儿都会回复三声,结果今日并无答复,也没人出来。 两人早有约定,弹舌为号,两声是喊人,答复三声说明今儿出不来,外边儿的人再回一声,意思是,那好吧,明天再找你。 毛毛雨的娘亲可凶了,白小豆看见就躲着,生怕给人拾掇两句。 可许久不见人出来,小丫头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瞧了瞧,结果就发现,小院儿大门挂着大锁,门闭的严严实实的。 咋回事?昨个儿毛毛雨还请自己吃了糖葫芦,都说好了今天要请他吃大餐的,怎么门还关了? 人不在,她只好重新坐上毛驴,赶着毛驴去往面摊儿。 再走过那肉香四溢的小巷,白小豆倒是不像以前那般直作呕,只是故意不去看那些悬挂的生肉,加快速度走过小巷而已。 拐过一个弯儿,小姑娘心情大好,跳下去牵好毛驴,笑着往面摊儿走去。 有个三十往上的妇人老远瞧见白小豆,赶忙喊了一句孝泉,那位当了快两月术算先生的年轻举人便板着脸走出来。 钟孝泉瞪眼道“怎么今个儿又迟到了?” 小丫头撇撇嘴,当然不敢反驳,谁让人家有自己的师傅撑腰呢。 一旁的妇人气笑道“瞧把你能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少年人叹了一口气,妇人赶忙摆手,“好好好,你钟先生架子大,那能不能让我家小郡主先吃碗扯面再上课?” 小丫头拴好毛驴,笑呵呵跑去妇人身边,“还是樱婶婶好,不像有些人,一天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 钟孝泉无奈至极,这丫头难教是真难教,可没法子,答应了二殿下了。 得亏没答应大祭酒的,去集贤院当先生,要不然还不得被那些个世家子弟烦死? 吃过面后,里屋专门留出来的雅间便成了白小豆的学堂,一直到了午饭前后,白小豆这才收了书本,晕乎乎的出门儿。 吃完午饭,小丫头习惯帮一个时辰的忙,她能帮的,无非就是站在门口,有人来了,她便朝着里屋喊道,要几碗面,是什么面,加不加辣子。 这可不是师傅交待的,是小丫头觉得,不能白吃樱婶婶的面。 回去路上,白小豆特意绕路去了毛毛雨家,结果门还是锁着。 难不成是走亲戚去了? 回去之后,多了个小花猫,听权爷爷说,只有两个月大嘞,小丫头照顾小花猫可小心了,这次再不会让它死了。 她哪儿晓得,卖给她两只病猫的家伙,愣是被当朝陛下与当朝太子先后寻了一趟,后面还有几个背刀挎剑的也去了,可把那人吓了个半死。 只差半点儿他就拖家带口逃离京城了。 他娘的,忒吓人了。 此后一连十来天,白小豆每天都要去毛毛雨家门口一趟,直到那两扇门前结起了大片蜘蛛网,还是没见大门上的锁打开。 现在的白小豆不会知道,毛毛雨请她吃糖葫芦的钱,是在家里偷出来的。 她更不知道,一位一心一意要将儿子培养成人中龙凤的妇人,在发现自己的儿子居然学会了偷东西后,会有什么反应。 这天的午饭,皇帝老爷子去了太子府中蹭饭。 没有大鱼大肉,家常便饭而已。 赵炀招呼着太子妃别忙活了,轻声道“昧儿,别忙活了,就咱一家人,能吃多少。” 太子妃笑道“父皇先吃,晚饭我把豆豆叫来,在我这儿吃,她这些天心情不大好,得哄哄。” 赵坎叹气道“这事儿要咋跟小丫头说?” 赵炀夹了一筷子青菜,好像有白小豆在,他也开始不喜欢吃肉了 “实话实说,老二回来胆敢怪罪,那你让他来找我。” 于大人来说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可能就是天大的事情,饭桌上父子二人深知此理。 一个觉得自家孩子被别人家孩子带坏了的妇人,一打听,这才晓得带坏她儿子的人是住在宫里的郡主。 妇人没怎么怨天尤人,只是毅然决然的连夜带着儿子离开了京城。 赵坎轻声道“那孩子不愿让朋友难堪,那天夜里闹了个离家出走,特意跑去面摊儿,让钟孝泉给豆豆带句话,我没让钟孝泉说。” 数天之前,有个小男孩大半夜敲开面铺大门,对着开门的少年人说道“麻烦你告诉小豆子,我可能没办法跟她做朋友了,帮我说声对不起。” 毛毛雨跑后,妇人紧跟着跑来,有些干瘦的妇人破天荒没有骂街,只是坐在面摊儿门口的台阶上,阵阵出神,上气不接下气。 在得知白小豆是宫里郡主之后,妇人只说道“我家雨亭跟别人不一样。”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哭喊,屋内三人赶忙跑出去。 有个背剑的小丫头哭的稀里哗啦的,皇帝也好,太子也罢,都不晓得怎么哄。 还是太子妃走过去抱起小丫头,帮着她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没事的,日子长着呢,等毛雨亭以后做了官儿,你想不见都难呢。” 白小豆还是止不住哭声,只是哽咽着说道“我再也不要吃糖葫芦了。” 的脑瓜儿里面,现在就只会觉得,是毛毛雨偷了家里五文钱,请自己吃了一串糖葫芦,这才害的他跟着他娘远走他乡。 哪儿会只有这样,五文钱,只是压倒那个苦命妇人的一根稻草而已。 丈夫好赌如命,几乎把家里的产业全败完了,欠了一屁股债,但凡沾得上点儿亲戚的,借钱都借了个遍。结果最终还是被讨债的围在巷子口,活活打死了。 亲朋好友,哪怕是娘家人,瞧见母子二人都像瞧见了瘟神似的,亲情,在钱面前,比什么都不堪一击。 她只想要儿子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出一口恶气而已。 可世上所有的望子成龙,都是在孩子肩头摞起一块儿又一块儿的砖石。 读书有挣钱累吗?能说出此类言语的,反而都是只希望孩子好的。而一味的好吃好喝供着,养出一个风刮不得雨淋不得的读书种子,的确是可以在亲朋好友面前扬眉吐气,可这样长大的孩子,会很容易跌倒在一个风雨夜,再也爬不起来。 的肩膀扛着太多不该扛的担子,可小小的脑子,想不出来不听娘亲话的理由。 ………… 小半月时间,阿达扛着刘景浊二人一路往十万大山中心。越往里路越难走,天空那浓密乌云也越低。 世间所有的妖鬼聚集之地,特别是如十万大山中心一类的古战场,天地灵气之中都会夹杂类似于瘴气的东西。登楼之下的炼气士,对天地灵气依赖极大,胡潇潇已然有神游境界,可还是被此地天地灵气压的有些无法呼吸。 别说胡潇潇,就连阿达都没先前那般动辄狂奔跳跃,每天也就赶路近千里,期间还要数次休息才行。 已经进入十万大山一万五千里前后,再走个五千里就能到中心那万里战场。 阿达拍了拍胸口,喘息道“歇会儿。” 这些天阿达说话倒是越来越流畅了。 刘景浊跳下阿达肩头,看了看胡潇潇,随后释放雷霆,将方圆十几里灵气之中夹杂的瘴气尽数打散,胡潇潇这才呼吸顺畅了些。 红衣女子实在是没忍住,一边盘坐原地恢复灵气,一边询问道“为什么你没事儿?” 照理说,他刘景浊才是个金丹境界,自个儿都是神游修士了,怎的他半点儿事没有,自己跟阿达却都不舒服。 刘景浊轻声道“我有剑气护体,而且我身上的雷霆与火焰天生克制一切邪祟,怕就是这个原因吧。” 胡潇潇无话可说,这就没道理可将了。 这才深入一万五千里,已经难以呼吸,中心万里该是什么样了? 阿达忽的起身,手持长枪一记横扫,一头觊觎此地的炼虚大妖被被砸飞。 得亏身边有个阿达,这一路走来,光是真境的鬼修就遇见至少十多个,炼虚妖族,这是碰见的第二次了。 刘景浊轻声道“接下来我在前面以山水桥开路,你们能稍微舒服些。” 胡潇潇摇头道“你境界太低,手持仙剑开路太过消耗灵气了。我倒是可以吃老本儿,可阿达不是炼气士,接下来他怎么办?” 刘景浊转头看去,阿达却是一瞪眼,“别看,不走。” 想了想,刘景浊取出来于荒城购买的符纸,一挥手便将数百符纸尽数悬浮半空中。 年轻人并指作笔,一笔一划小心翼翼的画着符箓。 胡潇潇与阿达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搅到刘景浊。 只不过,这般画符,胡潇潇当真是头一次见。很明显,刘景浊画符不是那么顺畅,期间至少有两处卡顿。 足足过去半个时辰,刘景浊终于画完符胆,只见年轻人忽然周身溢出火焰,悬浮半空中的符文有如见着什么美味佳肴一般,不停汲取火焰。 眼看着那家伙额头落下细密汗水,胡潇潇赶忙开口“行了,画个符还把命搭进去?” 刘景浊这才收回火焰,随后双手结印,面前悬浮的符文瞬间分化成数百道,分别烙印在悬浮半空中的符纸上。 刘景浊再次并指一挥,符箓依次落在胡潇潇手中。 等做完这些,刘景浊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栽倒在了地上。 胡潇潇伸手扶住刘景浊,没来由就有些羡慕那位龙丘姑娘了。 有个愿意为他拼命的男子,多好。 此时此刻,刘景浊已然脸色煞白,方才画符几乎掏空了他黄庭宫中积攒的灵气。 “符箓怎么用总不需要教吧?接下来要麻烦你每隔一个时辰祭出一张符箓,我得打坐炼气。” 胡潇潇点点头,轻声道“放心吧。” 于是接下来几天时间,刘景浊始终盘膝坐在阿达肩头,即便中途休息也不下来,两柄剑始终悬浮在其周围,自行护主。 这些个蕴含瘴气的灵气,对刘景浊其实影响并不大,一股脑儿吸入体内,都不用自身过滤,黄庭宫中那些个饿疯了的雷霆自会争先恐后去“吃掉”那些个瘴气,留下的则是精纯无比的天地灵气。 这几天时间,刘景浊一直分神在黄庭宫中炼剑。 姜黄前辈传授的剑术,除了那行走江湖保命神技之外,另有一本剑谱。只不过刘景浊迟迟未能领会其中深意,只是练个形,始终不得其神。 越往中心,越发分不清昼夜。反正白天就昏暗无比,夜里也差不多。 又是三天赶路,快到两万里处时,胡潇潇忽然叫醒了刘景浊。 刘景浊这才睁眼,询问道“符箓用完了?我也差不多恢复过来了,再画就好了。”.m 胡潇潇一脸呆滞,摇摇头,手指着远处天幕,轻声道“用不着符箓了,你先看看这个。” 刘景浊刚刚转过头,一抹金灿灿的夕阳洒落在了刘景浊身上。 年轻人抬头看去,远处连绵不断的大山之后,居然是与外界无差的晴朗天空。 刘景浊诧异道“照理说,里边儿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怎的瞧着如此平静?” 拍了拍阿达,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管他怎样,都到这儿了,怎么都要进去瞧瞧的。” 阿达狂奔助跑,之后便跳跃超前,丝毫不做停歇。 胡潇潇忽然说道“我们百越有个传说,十万大山,其实是一处通往幽冥的出入口,有一位神灵镇守此处,后来神灵战死,便埋葬于此地。” 这种事刘景浊是头一次听说,幽冥地府早已不复存在,如今魂魄归处,只能是那座酆都罗山。不过,自己三人恐怕是近千年来,进十万大山腹地的修士里边儿,境界最底的。 阿达狂奔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山巅处,此时此刻,刘景浊看向山下,居然有一种熟悉感觉。准确来说,是体内那些个雷霆对这里熟悉。 胡潇潇沉声道“我感觉到了百越那件圣物的气息,在南边儿,离这里有五千里上下。” 刘景浊笑道“那就往南。” 阿达忽然紧握长枪,做防御状。 “有人来,强。” 刘景浊心弦紧绷,阿达都说强的,至少也是登楼境界了。 果不其然,一道巨大身影破开云雾,直往此地。 等刘景浊看清时,这才发现,来者是一具足足百之长的巨鸟骸骨。 至少也是登楼境界。 巨大骸骨直直扑向此地,来势汹汹。 刘景浊拔出双剑,沉声道“登楼巅峰,咱们只有拼命了。” 胡潇潇额头古怪纹路再次露出,拔出横刀,苦笑道“还能怎么办?” 刘景浊刚要斩出一剑,忽的一道剑光从天而降,顷刻间巨鸟就被斩碎,骸骨有如雨滴一般洒落。 刘景浊一惊,转眼便有一具手持长剑的红衣骷髅出现在阿达肩上的 白骨骷髅剑气消散,缓缓长出血肉,是个双鬓斑白,可面容却至多三十往上的男子。 胡潇潇咽下一口唾沫,沉声道“合道鬼修,还是个剑修!” 红衣男子咧嘴一笑,“眼力不错啊,瞧着像是百越的小丫头?” 胡潇潇赶忙抱拳,恭恭敬敬说道“百越胡潇潇,见过前辈。” 男子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刘景浊,微笑道“你就有些拉胯了,三百多岁的金丹,怎么敢来十万大山的?” 又是这话,刘景浊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哪承想红衣男子又惊讶道“好家伙,原来是从半步开天门跌回来的,这年头儿,三百岁就能半步开天门了?” 刘景浊抱拳道“景炀刘景浊,跌境前是登楼巅峰,未曾合道,更别说半步开天门了。” 至于三百多岁这个事儿,刘景浊已经听太多了,自个儿不晓得咋回事,也懒得深究了。 其实刘景浊曾经想过,是不是自己小时候被封印了三百年? 一旁的合道鬼修微笑道“我是不会看错的,得了,说正事儿,干嘛来的?就你们这境界,哪怕加上这相当于登楼境界的巨人,也还是很容易死的。”.m 刘景浊实话实说道“家师曾说,十万大山藏有一柄古剑,我是来寻剑的?” 红衣男子瞪大眼珠子,不敢置信道“你现在这境界,来寻剑?你是来找死的吧?” 这年头儿,都不把十万大山当做凶险之地了吗?金丹境界就敢来寻剑。 “你都有两把仙剑了,还不满足?” 刘景浊笑道“是给我喜欢的姑娘的。” 红衣男子撇撇嘴,淡然道“那你还是原路返回吧,首先,那柄剑得自个儿认主才行。其次,有一头剑术极高的白猿守着,你不可能过得了他那一关。” 果然,白猿来到十万大山,是来守着那柄剑的。 胡潇潇冷不丁插嘴问道“前辈怎会在这儿?” 红衣男子咧嘴一笑,指了指刘景浊,轻声道“跟他一样,寻剑,不过被白猿打死了。我运气好,花了一千年又成了剑修,还长了一境。只不过,要等一甲子才能出十万大山呢。” “哎,我看你有酒,给口酒喝。” 刘景浊当然不会给酒葫芦,而是在乾坤玉中取出一壶酒递了过去。 胡潇潇戳了戳刘景浊,苦笑道“登楼境界的剑修都被打死了,你还是算了吧。” 你刘景浊从前是开天门也好,是登楼或是合道也罢,那都是从前事儿了,你现在就是个小小金丹啊!连给人家塞牙缝儿都不行。 哪想得到刘景浊忽然不在压制自身气息,笑着问道“前辈对我,会是什么境界?” 男子一惊,不过很快就释然,他灌了一口酒,笑着说“即便妖修鬼修在你面前要跌一境,你一个金丹,怎么跟登楼掰手腕儿?更何况,白猿剑术极高。” 学剑自玄女,怎么可能剑术不高。 刘景浊皱起眉头,难不成就要这么无功而返? …………… 一处山巅,白衣中年人自顾自煮酒,守山千年,除了打发那些个想得美的剑修跟下山斩杀那些个死灰复燃的畜牲,煮酒就是他唯一的喜好了。 好在此山四季分明,要什么长什么,如今青梅长得极好,用来煮酒最好不过了。 抿了一口自酿酒水,袁公转头瞧了瞧东北方向。 自从那个小子跻身登楼以来,这三百多年,自个儿总算是轻松了些。 只看了一眼,袁公收回视线,可下一刻,他再次转头,眼中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什么情况?这个金丹小子身上,怎会有仙子的气息?而且,他身上还有那个死乞白赖求剑谱的读书人的气象。 不应该啊,千年前那读书人就骑着一头大鲸破天门飞升而去了,这小子才多大? 而且,仙子早在三千年前就转世去了,难不成是仙子今生的朋友? 也不对,转世之后,仙子是没有从前记忆的。 虽说隔着五千里,可那边儿言语,他听的一清二楚。听到那刘姓小子是要寻剑,袁公没忍住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不知天高地厚啊!” 结果他一转头,桌前已经坐着个头扎冲天鬏,一身绿衣的少女。 袁公诧异道“你居然愿意出来?” 少女嘿嘿一笑,抢过酒盅喝了一口,随即噗一声全喷在了袁公脸上 “什么怪癖,喝酒喝热的?” 袁公抹了一把脸,微笑道“前辈,日子还没有到,山上转转可以,出去可不行。” 少女摇晃着酒盅,好像只要她摇的快,酒就凉的快。 “我不光要出去,还要出十万大山呢。” 袁公笑了笑,不过一个呼吸,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 “那小子何德何能?前辈你……” 话没说完,袁公已经被数以万计,如同蚊虫一般大小的飞剑围绕。 头扎冲天鬏的少女瞪着眼说道“小猴子,不可以乱说话的哦。” 袁公还是没忍住,沉声道“可他才金丹境界啊!如此废物,怎么配……” 周遭飞剑尽数消失,可他却被绿衣少女一把抓住脖子,轻而易举按在地上。 少女眯着眼说道“狗贼,怎么说我主人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八十六章 十万大山(三)免费阅读。 第八十八章 十万大山(五) 可那白衣青年一转头,刘景浊当即心神失守,额头立即冒出细密汗水。 身旁青年微微一笑,“无剑可用之时,你不就是一柄剑?” 话音刚落,刘景浊猛然间坐在一处山巅大石,一旁有个蹦蹦跳跳的绿衣少女,少女凑过来,笑嘻嘻喊道“主人主人。” 大梦初醒,这趟梦里,可算是神游万万年了。 刘景浊一睁眼,大日晒头,好不明媚。 缓缓起身,周围前辈尸骨已经被尽数埋葬。 前方那两鬼一人看自己这边儿,眼神怪异。 刘景浊一脑门儿疑惑,“怎么啦?” 三人齐齐摇头,又齐声道“换地方了。” 刘景浊点点头,没多说话,率先御剑而起。 他终于晓得当时玄女那些听的自己稀里糊涂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接近中心那几处山头儿,至少还有一手之数的登楼修士,可他们由头至尾连现身都不。 许是越发熟练的原因,又是一个半月,终于把千余前辈尸骨尽数入土为安。 酒葫芦里的酒水也快完了,如今就剩下阿达那半缸酒了,喝个一年半载绰绰有余。 这天终于干完所有的活儿,刘景浊便干脆取出那只大缸。 饶是见过世面的三位古人,都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酒池肉林也不过如此吧?就这么大的缸,放在凡俗市井,得淹死多少酒鬼? 刘景浊笑着说道“我朋友自酿酒水,也就是他几顿的量。” 徐文清嘴角抽搐,斜眼看向刘景浊,“你那朋友,酒神转世啊?” 曹风见了那反踵巨人,听完刘景浊言语,便笑着说道“那倒不是,他朋友肚子大而已。” 连顾衣珏都说“这得多大肚子?” 刘景浊笑着说道“我那朋友是枭阳国巨人,肚子的确大。” 顿了顿,刘景浊飞身上去,依次舀了四大碗酒水,人手一碗之后,他笑着说道“三月时间,不长不短,多谢三位了。” 曹风撇撇嘴,“有什么好谢的,供奉殿首席的位置我要定了,山主老爷没什么异议吧?甲子之内我重塑肉身,天地二魂自会返回,到时我可就把鬼修二字摘掉了。合道剑修,山主总不至于看不上吧?” 某人差点儿被一口酒呛住,抬起头看向曹风,瞪大眼睛问道“不说笑?” 曹风眼神真挚,“不说笑。” 若先前提及,只是有想法,那不久前瞧见那无数虚影之后,曹风便打定主意要抱着这只大腿了。 顾衣珏讪笑着说道“那个啥,我境界低,不过我是个正儿八经的活人啊!供奉殿首席没了,当个侧峰峰主,问题不大吧?” 刘景浊面色有些为难,可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儿。 一合道一登楼,都是剑修,稀里糊涂就骗到手了? 呸呸呸!哪儿骗了? 结果曹顾二人皆是转头看向徐文清,后者愣了愣,气笑道“看我干嘛?我活着时一辈子也没当上大官,死了当官儿?这叫什么事?不过,挂个名还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刘景浊急忙转身,也不知在忙活什么,三人各自面露疑惑神色。 结果等那家伙转身,手中已经多了三张纸。 某人这是半点儿脸皮不打算要了。 “来来来,空口无凭,签字画押了,你们以后就得喊我山主。” 曹风嘴角抽搐,却还是一把抽过来一张纸,郑重其事以魂魄烙印在纸上。 “我说,你一直这么不要脸?” 怎么感觉像是上了贼船了? 其实刘景浊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了,本想着只是按个手印而已,哪想到曹风居然二话不说以魂魄烙印在上面。他如今尚且是鬼修,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把半条命交给了刘景浊。 刘景浊还是没忍住问道“不再想想?” 曹风一瞪眼,“怎的婆婆妈妈的?” 顾衣珏更是直接以本源精血滴在纸张上,比曹风更狠。 这位曾经杀穿浮屠半洲的剑客,对着曹风一抱拳,笑着说道“曹首席,以后就是同僚了。” 曹风笑呵呵抱拳回礼,“顾峰主,日后多加照拂啊!” 徐文清在一旁,那叫一个嘴角抽搐。 明面上看,是这位凭空多了两个剑仙幕僚的山主不要脸,可他见过那夜景象了,所以在他眼里,那两个家伙更不要脸。 他只是划破手指按了个手印,随后挥手写上南腔北调四个字。 “我就挂个名,做不到你们那么凶。” 顿了顿,徐文清说道“二位是要陪着山主游历中心战场吧?那我就先走了。” 两位剑仙同时抱拳,笑盈盈说道“徐客卿慢走,记住了,咱家山头儿叫青椋山,日后常来啊!” 送走徐文清,二人勾肩搭背,小声说着“这大腿够粗,小南峰那白猿老儿都得耐着性子,咱俩以后天下横着走。” 顾衣珏疑惑道“就咱俩这境界,出了十万大山,难不成还要竖着走?” 曹风一想,倒也是啊!外界合道境界,顶天了呀! 三人各自御剑,不多久就落在了中心那处战场。 中心这处,剑气纵横,其中夹杂的邪气更是骇人,浓度怕是要比万里外的地方前百倍有余。 一登楼一合道,只堪堪稳住了心神而已。 刘景浊独身走在前方,没事人一样。 曹风与顾衣珏面面相觑,互相传音“他就半点儿不受邪气影响?甲子前,山上有个老贼带自家后辈到此炼剑,只在边缘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失心疯了啊!” “他身上那股子纯粹剑意的原因,还有他辅修的雷霆与火焰,好些都天然压制这些邪气。” 两人对视一眼,这大腿没抱错。 曹风忽地照着顾衣珏后脑勺一巴掌,“什么他他他的,得喊山主!” 顾衣珏扭转过头,笑意不止。 得,你年龄大,境界高,你说了算。 姓曹的,有种的等我合道!这一巴掌我记仇了。 眼见刘景浊依旧不停步,曹风加快步子上前,沉声道“不敢往前了,再往前,我都受不了。” 刘景浊停下步子,轻声道“那天睡了一觉,神游万年之前,见到了那场伐天之战。后来好像也遇到了剑神,就是你们想得到的那个,此地邪气,好像对我并无影响。” 曹风先是一愣,随后皱眉道“我的山主啊!你该不会想在这儿炼剑吧?” 顾衣珏也附和道“还是等你境界高一些了,再来炼化此地剑意。”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我只是想去瞧瞧那只眼睛。” 话音刚落,年轻人化作一道雷霆剑光,顷刻间便飞遁远处。 两位剑仙对视一眼,一脸苦笑。 别刚抱上的大腿,说没就没了。 剑光坠地,刘景浊身处一处巨大深渊边缘,隐隐约约瞧得见深渊之中浓郁至极的邪魅紫气。 果然,眼睛还在,只是少了眼神而已。 若是御剑升空,这只眼睛,如今便是骷髅眼睛一般。 他忽然想起剑神问的问题,知道了这前因后果,还会拦着神灵踏入凡间吗? 哪怕是去了一趟两界山,刘景浊依旧给不出答案。 照理说,应该放行,可守门守门,守的究竟是什么? 就在此时,刘景浊心头忽的一震,一道极其蛊惑人心的言语浮现在了心头。 “龙丘棠溪会死,白小豆会死,那颗梅树也会死,景炀王朝会覆灭。你报不了宗门覆灭之仇,更救不了这个人间。” 刘景浊将体内雷霆火焰运转到了极致,这才打散那股子因绕心头的言语。 可隐隐约约,刘景浊还是听见有人说道“想要你喜欢的人活着,就只有我能帮你。” 刘景浊眉头一皱,整个人被雷霆与火焰围绕。 年轻人低下头,冷冷开口“去你娘的!” 一位都不晓得在山峰在何处的峰主,还有一位怕是数年之内都去不了青椋山的供奉殿首席。二人等的牙都要长了,还不见刘景浊出来。 顾衣珏沉声道“不行,再不出来咱们就得进去了。” 曹风沉默片刻,转过头说道“即便没有那些前辈现身,我也会去青椋山的。” 顾衣珏气笑道“就你是人?我不是?” 二人各自一笑,这就行了。 无论如何,起码都得是一条心嘛!在此地这么些年,有些秘辛早已一清二楚。 九洲之外那些个狗东西,既然不想当人,那我们这些个真正的人,不得给他们点儿眼色看看? 两人就要御剑而起,却瞧见一道雷霆剑光返回。 刘景浊落地之后第一句话就说“中心深渊无论如何去不得,那邪气太过蛊惑人心,很容易就着道了。” 中心还真有深渊?其实顾衣珏跟曹风,谁都没真正去过中心那处的。 这都能活着回来? 刚想劝刘景浊赶紧走,去小南峰见过白猿老儿之后抓紧离开。 结果一个身穿绿衣的小丫头飞奔而来,不等刘景浊反应过来便有个纵身跳跃,挂在了刘景浊身上。 少女紧紧抱住刘景浊,略带哭腔“主人主人,你可算来了。” 曹长风咽下一口唾沫,顾衣珏则是掐了自己一把。 嗯,确定了,没看错,也没做梦。 这他娘的才是真正大腿啊! 刘景浊使劲扯下少女,对这个梦中见过的少女,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问道“你到底是谁?” 少女一脸委屈,“果然不认识我了,我是剑灵啊!只可惜,主人现在境界太低,带不走我。” 少女一转头,手指着曹风,“你,接下来……算了,你是个死鬼,一边儿去。” 曹风点点头,扭头儿站去一旁,那叫一个利索。 少女又指了指顾衣珏,“你,跟我主人出去,保护好他。” 顾衣珏麻溜儿点头,“好的好的。” 一个来这儿一千多年,一个在这里待了一百多年,岁月都不少了,可见这位剑灵前辈,今个儿真是第一次,托了山主的福气了。 两人互相传音“这真他娘的是大腿!” 唯独刘景浊苦笑不止。 他来这儿,是给龙丘棠溪寻剑的,怎么弄来弄去,成了自己寻剑了? 少女眨眨眼,咧嘴笑道“龙丘姐姐已经有了一柄仙剑了,哦,现在叫斗寒洲,是那座斗寒洲极北冰原的一把古剑,当然比不上我,只不过差的不多。” 刘景浊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少女歪着头,眨眼道“我可是天上地下第一柄剑嘞!主人现在背的八棱铁剑,是守门人一脉相承的剑,那把雷击枣木剑,岁数不大,但却是离洲旸谷的枣木所制,乃是天下至阳,我说的对吧?” 刘景浊这才发现,背后两把剑如同猫见了老鼠一般,一丁点儿波动都不敢出现。 少女一把搂住刘景浊胳膊,笑嘻嘻说道“走啦走啦,去小猴子那里,拿了东西主人就走吧,外边儿好多事等着主人呢。” 曹风心中无奈至极,心说自个儿喊白猿老儿都提心吊胆的,这前辈可好,直接是小猴子了。 少女一边走,一边伸手从刘景浊身上扯下一根羽毛球 刘景浊从来没发现,自己身上有这个。 少女轻声道“那只鸟给主人种的因果,不过问题不大,于主人来说是因,于她来说,是果嘛!” 三道剑光拔地而起,少女始终挽着刘景浊胳膊,生怕他跑了一样。 少女以心声问道“主人去过两界山后,还会觉得有些事前后矛盾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反正心中所想身旁少女全听得见,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以传音答道“看到两界山坐着的那人,当时就想通了。” 少女点点头,咧嘴笑道“那主人会怎么做?想怎么做呢?” 刘景浊笑了笑,开口道“一样,四十岁前入真境,甲子内登楼,平归墟,炼剑,静候天门开。” 少女晃了晃头,指着远处一座山峰,“下了下了。” 剑光先后坠地,刘景浊抬头看向上方,一头背剑白猿佝偻着身子,直直看向刘景浊。 袁公很快便撤回真身,化作一位背剑中年人。 “前辈,能否容许我与他说两句话?”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八十八章 十万大山阅读。 第八十九章 十万大山(六) 刘景浊与身形高大的中年人一同登山,山并不如何高,不多一会儿就到了。 山巅之上,略有一处凹陷,里边儿摆放石桌石椅,桌上有茶壶茶碗。 刘景浊刚刚长舒一口气,心说喝茶就行,那会儿瞧见那番架势,还以为要打架呢。 结果袁公微微挥手,石桌茶盘忽然就变成了茶盘。 袁公率先落座,开口道“来一局?” 刘景浊面色古怪,落座之后,伸手拣出五枚黑子,讪笑道“行不行?” 不会下围棋的炼气士,极少数。巧了,刘景浊就在那极少数之中。 袁公点点头,“都可以,你先落子。” 刘景浊落子极快,所以一局很快结束。 连输三局,袁公觉得有些无趣,便轻声问道“真就一点儿不会?五子棋都能下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结果连输了五局,袁公询问道“十局七胜?” 某人的确脸上挂不住了,无奈道“不然咱们下象棋?马走日字象走田,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袁公有些诧异,不解道“你作为一个剑修,不会下棋,说明术算也是差的一塌糊涂,那你是怎么计算飞剑轨迹的?即便是两把剑三把剑,速度一快,你不要去计算两把剑何时到什么地方,会不会撞在一起?” 刘景浊神色可比袁公诧异多了,他一脸惊讶,“还要算的吗?” 一挥手,飞剑长风与捉月台同时掠出,两把剑疾速飞转,很快就有了数以百计的剑影,速度更快时,两把剑已然构做出一片风月交加的剑幕。 年轻人转过头,摊开手,“这有什么好算的?” 袁公面色无常,心中却是惊讶万分。 此时此刻,他对于刘景浊的轻视才淡了几分。 这种不依靠强大的算法为依仗的出剑,他见识过,但不多。他见过的剑修里,仙子做得到,不是剑修的那个傲气小子做得到,还有个比自己年龄大得多的老家伙做得到。 光凭这份天赋,刘景浊就有了争夺那柄剑的资格了。 只不过,还是境界太低了。 袁公也瞧得出,这小子曾经是个登楼之上,可故事总是故去之事,前程如何,是要看当下的。 刘景浊收回两柄飞剑,微笑道“前辈怎么想的,我晓得,无非觉得我配不上那柄剑嘛!说实话,我的本意,并不是为自己取剑。” 袁公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说,人家都认主了,你又有什么办法?”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可能跟我身世有关,远古三司,守门人一脉,为人间守门万万年,不配拿的起那柄剑吗?” 袁公淡然道“那也是前人余荫,你有脸?”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要是两月之前,没脸说,现在,有脸说。” 袁公冷笑道“那就是不要脸了。” 结果中年人又一挥手,棋盘成了茶盘。 没等他煮水泡茶,刘景浊却从乾坤玉中取出炭盆跟两个黝黑单耳陶罐儿。 并指弹去一缕真火,又将陶罐儿靠在火旁,不一会儿水就开了,刘景浊抓了桌上两把茶叶分别放进陶罐儿,然后开口道“我老家的喝法儿,上了年纪的,每天早晨不煨上两罐,一天没力气。” 后山一处小溪旁,胡潇潇见到了两位境界吓人的前辈,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少女,可那两位前辈,好像很尊敬那少女一般。 阿达自从来了这座山,不知怎么回事,居然盘腿打坐,已经静坐两月,到现在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过了好一会儿,少女忽然双臂环胸,气呼呼说道“死猴子,你要敢伤我主人,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做猴脑吃!” 曹风与顾衣珏面面相觑,坚决不搭话。 因为谁也惹不起啊! 顾衣珏只好转过头,笑着问道“胡姑娘,我们山主是景炀王朝的二皇子?” 他进归墟之前,已经有了景炀了,不过版图大小,与现在天差地别。 胡潇潇已经知道了刘景浊忽悠了两位前辈,除了羡慕嫉妒之外,还能咋? 女子点点头,轻声道“山上山下的小道消息都说,只要他愿意当皇帝,景炀那把龙椅非他莫属。” 瞧见顾衣珏点头,一直很和善,胡潇潇便又问道“前辈是济水顾氏一族人?” 顾衣珏摇头似拨浪鼓,“什么济水顾氏,听也没听过。” 胡潇潇还要说话,却听见有人传音过来“胡丫头,打听人不想说的事儿作甚?不然你也加入我们青椋山?到时候他顾衣珏敢不说,我打到他竹筒倒豆子。” 胡潇潇摇摇头,讪笑不止。 她只是想起来小时候发生在雷州渡口的一桩公案,好奇心使然而已。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道雷霆剑光疾速坠地,刘景浊面色煞白。 曹风皱眉道“怎么回事?” 顾衣珏刚要开口,却瞧见那位前辈气势汹汹要去往山前。 刘景浊走过去拉住少女,挤出个笑脸,微笑道“别找事儿,受这一剑,好处大于坏处的。” 少女倔犟转头,拉着脸。 刘景浊笑盈盈抬手扣在少女额头,微笑道“听话,我不是主人吗?你可能年龄比我大的多,可这副长相,我很难不拿你当做小丫头的。” 头扎冲天鬏的少女努着嘴,因为她忽然在这个算是头一次见面的主人身上,找到了老主人的感觉。 其实天廷之中,最早有人性的神灵,就是这位在两界山并未受阻,与那持刀的白衣青年喝了一顿酒便到了十万大山的剑神。 刘景浊轻声道“对不住啊,当主人的境界太低,给剑灵丢脸了。” 少女揉了揉眼睛,埋头说道“哪有。” 松开少女,刘景浊灌了一口酒,苦笑道“顾峰主,我这伤势,几月之内怕是无法出剑了。” 顾衣珏笑道“山主这是哪里话?打架这事儿,我在行啊!” 刘景浊点点头,又看向曹风“我之前就想过,搬一座山在青椋山背后腹地,起名拦野台,啸山若是不嫌弃,等你出离十万大山,那座拦野台便作为你修行之处?” 曹风笑了笑,抱拳道“那感情好。” 年轻人又迈步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不远处盘膝而作的巨大身影,以心声说道“别回话,听我说就行了。阿达,你有机缘在此,不能着急走。等你破境金丹,随时去青椋山,护山供奉的位置给你留着。说实话,我真想不起来你了,可朋友,一直是朋友。” 等到阿达跻身金丹,身形便可以缩小到与常人无异,相当于妖族的化形了。 可无论如何,光凭他肉身,是相当于一个登楼境界,独自走出十万大山,没有什么问题。 转过头,刘景浊微笑道“胡姑娘,袁公前辈会亲自送你返回百越,你们一族的圣物,他也会奉还。” 说着便递出了两封信。 “一封信给太子赵坎,让他安排百越与景炀结盟事宜。一封拿给秋官刘小北,让她走一趟百越。” 第一封信,没说怎么做,只有一个刘景浊亲手写的景炀二字。 第二封信上写着,与太子殿下商榷具体事宜。 三个向往江湖的孩子,唯独最小的最早成婚,瞧着最为安逸,可刘景浊跟余恬都知道,老三肩上胆子最重。 自己的弟弟,自己不帮着往手里揽权与笼络人心,让谁帮? 春夏秋冬四脉,除了白龙卫之外,都已经在着手培养接替之人。 刘景浊要让景炀王朝最重要的势力,只忠于皇帝。甚至日后自己的王爵被削之后,刘小北手下十人,只为克制青椋山刘景浊而存在。 心中所想,剑灵都感觉得到。 少女走过来挽起刘景浊胳膊,轻声道“主人,何必想的这么远。” 刘景浊无奈道“别这么挽胳膊行不行?你是要你家主人又被人提着剑追着砍?” 少女开怀大笑,她当然知道主人所说的人是谁了。.m “走,主人,咱们取东西去。”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不急,日后重返十万大山再取。你也别劝我,这次我是决计不会去的。” 那道剑神所留传承,刘景浊并未想好拿还是不拿。 他是怕,一旦他接受了剑神传承,体内同时还有雷神真意,万一要是变得不像个人了,怎么办? 少女嘟囔道“那好吧。” 顿了顿,她以只有两人听得懂的声音说道“主人,等你踏入神游境界,一定要去一趟迷离滩红树城,在那间茶铺分出一枚心神。茶铺那人,也是一尊远古真神,只不过他从未踏足天廷。” 好像刘景浊所有的经历,她都看得到。 看出刘景浊面色有些古怪,少女赶忙说道“以后不偷看了。” 很快便夜幕降临,顾衣珏与刘景浊直往西边儿,胡潇潇在山下等着袁公。 山巅之上,两剑客一剑灵凭栏而立,看着那个年轻人离去身影。 袁公忽然说道“你们就没看到他心湖之中两处被封印的地方?” 曹风点头道“瞧见了,可境界太低,没办法帮山主解开。” 两人同时看向少女,剑灵咧嘴一笑,轻声道“我当然解的开,也知道被封印的是什么,只不过,主人的路,我怎么能替他走呢?” 袁公一抬手,烫嘴又极苦的茶水被捧在手中。 “前辈是何时认主的?” 定然不是刘景浊进十万大山以后。 少女笑嘻嘻说道“从前?以后?” 话音刚落,一只手便照着袁公脑袋拍去。 这位威风凛凛的白猿前辈被一巴掌拍去山脚。 少女冷冷开口“你要是早生万年或是等我主人百年,还有你呈能的份儿?” 曹风站立一旁,头皮发麻。 …… 拂晓,一驾驴车缓缓落下栖客山下。 自从栖客山少了个扫雪先生,登山又复玉阶。 门房窗户被推开,一个老头儿笑呵呵打招呼“丫头,恭喜破境啊!” 龙丘棠溪没忍住笑意,取出来一壶酒递过去,轻声道“多谢杨爷爷。” 谢的是什么,恐怕也就只有两人知道了。 随后,龙丘棠溪拿起那家伙用过的扫把,开始扫雪上山。 不知不觉,那位扫雪先生离去已经一年多了。 等龙丘棠溪走远,杨老汉冷笑着说道“姬老怪,得有千年不见了,还活着呢?” 驴车上,有个老人翘着二郎腿,咋舌道“你这老家伙,怎么沦落到给书院看门儿了?” 杨老汉嘁了一声,骂人就揭短。 “那肯定是比不上你啊!亲儿子处处给亲外孙设伏,连亲外甥媳妇儿都有脸伏击。你有个好儿子,当然不用看大门。” 那位姬氏老族长叹息道“行了,晓得了,回去我把姬闻鲸的腿打折还不行吗?” 两人是同龄人,也是老友。 姬老族长翻身下驴,对着杨老汉重重抱拳。 “不管怎么说,你老家伙替我护了外孙,以后到青鸾洲,酒水管够。” 杨老汉笑了笑,走出门一拳头砸落姬老族长抱拳双手,“能活到那天再说吧。” 直到略有日光洒落初雪城,栖客山便金灿灿的。 城中居住的高门子弟陆续登上,刚开始还以为是那位扫雪先生回来了,于是各自加快步伐。可等走到半山腰,却没瞧见扫雪先生,而看到一位背着长剑的绝美女子在扫雪。 终究还是有人没忍住问道“姑娘是?为何在山上扫雪?” 龙丘棠溪笑着说道“扫雪两年的那个人,是我山上道侣,他如今返乡了,我正好来了,就替他干一天活儿。” 龙丘棠溪直起身子,转过头对着一位女学子说道“在你们读书人眼里,先生二字不是极重吗?为何你们愿意喊他一句扫雪先生?” 女子看了看身旁同窗,有些腼腆,毕竟面前女子实在是生的太美,扫雪先生真是好福气啊! 想了想,女学子说道“可能这个人世间,大家都习惯了自扫门前穴,休管他人瓦上霜。有个愿意为他人扫雪的人,我们都会觉得有些愧疚吧。之所以愧疚,是因为自己没做到,没做到,自然要学,我们觉得,先生,不就是学问大嘛!” 龙丘棠溪闻言一笑,摆手道“快登山吧。” 她知道,他在栖客山时,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扫完雪,返回三字塔了。 又花了三个时辰,龙丘棠溪终于扫雪上山。 山巅之上,一座略显破落的塔,便是他自囚两年之久的三字塔。 临近山崖,一株梅树梅花盛开。 有个儒衫中年人飘飘然落在此地,龙丘棠溪转身抱拳,轻声道“见过乔先生。” 乔峥笠笑着摆手,示意不必如此多礼。 读书人轻声说道“瞧见你们还能走到一起,我打心眼儿里高兴。有些事也别着急,等他刘景浊重新跻身登楼,他不哭着来找你就算他刘景浊够坚强了。” 龙丘棠溪笑了笑,轻声道“肯定会哭的。” 那家伙有时候瞧着冷峻坚毅,实际上却是个极其多愁善感的人,可爱哭了。只不过,喝酒之后,多半是假哭,龙丘棠溪只是权当不知道而已。 那三百年的前一百年,最早二人在东胜神洲开了一间客栈,也卖酒,所以那家伙每天夜里都喝的一身酒气。 有一次真喝飘了,居然敢往自己屋子里凑,挨了一顿打才消停了几分。 结果第二天,就有个小男孩儿跑来,说刘掌柜喝多了,要夫人去接一下。 龙丘棠溪板着脸,将刘景浊往家扶。 结果那家伙死活上不去一处台阶儿,走一半儿便扶着墙狂吐。 吐完之后,那家伙说了一句话,虽然可能是故意说的,可决计是真话,龙丘棠溪这才消了前一天某人欲行不轨的气。.m 因为那个真心喝醉了的家伙,死死扯住自己胳膊,含糊不清道“龙丘姑娘,遇见你真好。” 龙丘棠溪没去三字塔,而是走去梅树前,轻声道“乔先生,我想带走她,重新栽到青椋山。否则,我怕等他真正瞧见青椋山那副破败景象时,会很难受。” 人世间能真正感同身受的事儿,不多。 可刘景浊心中难受,龙丘棠溪是真的能感觉到。 可能刘景浊自己都没发现,他只要与龙丘棠溪对视一眼,好像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乔峥笠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我觉得,还是让他回过青椋山后,自己亲手来移栽最好。你怕他难受,可青椋山覆灭之时,他已经有过一次了,这次更多的是愈合伤口,而不是揭开伤口吧?” 龙丘棠溪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她也是刚刚想到,若是自己这件事,那从前所受苦难,不就白受了。 又转头看了看三字塔,龙丘棠溪问了个天底下极多人好奇的事儿。 “乔先生,三字塔,是哪三字?” 乔峥笠笑道“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仁义礼,有人说是信、恕、智。” 顿了顿,读书人轻声道“刘景浊在此地两年,就悟出来一个字。一个诚字。” 三字塔建成以来,囚禁过的人不下一手之数,唯独刘景浊是自囚其中。 龙丘棠溪再次抱拳,轻声道“再次谢谢乔先生,两年中,始终让他梦到的我。” 乔峥笠摆摆手,笑道“做不成月老,搭鹊桥还不成吗?” 好像又快到一个仲秋日,分别一年,眨眼而已。 ………… 有个一身白衣,干练无比的女子走出了扶舟县,直往西南方向那座青椋山去。 谢罗山一遭樊江月收获不小,正好借着给青椋山当“门神”时来磨练拳法。 争取稚子江之约,大获全胜。 沿着一条同样换做青泥的小河往西,很快就瞧见了那座漫山青椋木,也就是灯台树的山峰。 也没有多高,五百余丈而已,远远看去,倒是一侧的迟暮峰更为风景秀丽。 不多久,樊江月就走到了青椋山下,一棵倾倒在地,长满木耳的大树,拦住了登山路。 樊江月当即动手砍树,赶在天黑前就给自己搭建好了一处茅庐。 至少得有一年多,这间茅庐就是自个儿的栖身之处了。 结果刚刚喝了一口酒,她便听见外面有人言语。 大概探视了一番,是两个元婴修士,好像是来自南海的一处势力的修士。 一老一少却是同境界,两人言语尽数被樊江月听在耳中。 “此地是景炀王朝唯一一处顶尖宗门,几年前不知怎的就被人灭门,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曾经的顶尖宗门,咱们去这山上翻找,别被遗留下来的阵法之类的弄死。” “怕什么?真要有那般后手,还会沦落到被人灭门?听说啊,当年这处山头儿,山主是一位合道剑修呢,若是能找到一两本剑术秘籍,咱俩就发了。” 原来是两个想要登山偷东西的宵小,那不正撞枪口上了吗? 结果外面便有人惊讶道“怎么会有间屋子?像是新建的,难不成有人先我们一步?” 樊江月迈步出门,笑盈盈说道“想死的就往前走。” 守山之时,遇到的若全是这般草包,那倒也省事儿了。 ………… 走出十万大山,以大雪山为界,西边儿是中土第二大王朝,大月王朝,也是十大王朝之外的顶尖王朝了。大雪山东边,就是景炀王朝。 此地吃什么都是用手抓,婆娑洲似的,刘景浊实在是接受不了。好在今日碰见了一处火锅铺子,刘景浊当即要请顾峰主涮一锅。 有本事吃火锅你们也给我用手! 只不过,新任峰主又怎会让山主掏钱呢。 结果出钱之人要了个鸳鸯锅底,顾衣珏给出的解释是蜀地吃辣下手太狠,自己受不了。 这位登楼剑修,压制境界,如今就只表露出个金丹而已。 吃到一半儿,顾衣珏传音道“山主,你跟我透个底儿,你到底多少仇家?” 刘景浊指了指头上黑发,此处无声胜有声。 顾衣珏叹气道“那咱们山头儿,现如今有几位登楼之上?” 刘景浊想了想,咧嘴笑道“加上曹风,大约有四个,其中一个不稳定,有时候是黄庭境界,有时候是开天门境界。咱们山头儿现在拢共有七八个人了,三个在司神鹿洲,加上我,再有你跟曹风还有阿达,还有我的大弟子,刚好八个人。” 顾衣珏先是疑惑,什么叫不稳定,有时候黄庭有时候开天门? 还有,八个人的山头儿? 娘咧!愈发感觉像是上了贼船。 唉!意思是目前为止,青椋山上,好像就自己俩人? 结果对坐的山主一脸笑意,轻声道“别怕被我吓着,我可是打算,青椋山最少要有三十人呢!” 顾衣珏伸手捂住脸,是真吓到了。 刘景浊传音道“可能这顿能吃白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八十九章 十万大山(六)免费阅读。 第九十章 故事有些揪心 刘景浊接着说道“假若真是为拦我,具体是哪家山头儿,我还真吃不准。我现在好像除了得罪妖族,都是别人追我,我还真没招惹过别人呢。” 大月王朝边城的一处火锅铺子,端上来时锅都是新的,不过手艺倒是不错,起码也是真学过的。 不过,还不确定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清汤那边儿刘景浊就没动,不过他越看顾衣珏越来气。 你他娘的吃不了辣,却调一个满是辣椒的料碗儿,从清汤锅里夹出来在辣椒碗里蘸着吃? 没吃几口,刘景浊已经饱了。 自打景炀修通数郡州官道,天下吃食就都不算稀奇了,几乎算得上是个城池就都能吃到想要的。 可刘景浊其实不喜欢吃火锅跟饺子的,龙丘棠溪爱吃而已。 跟她一起走江湖的一年里,化名龙溪的女子,每逢一座城池,两件事免不了,吃饭,买东西。吃饭就是火锅跟饺子。 刘景浊丢了一块儿槟榔嚼了起来,他递给顾衣珏一枚,后者好奇了一番,丢在嘴里一嚼,差点儿就吐了。 这位顾剑仙擦了擦眼泪,没好气道“什么玩意儿?” 刘景浊瞪大了眼珠子,扶舟县方言都蹦出来了,“天爷,你都千多岁的人了,不晓得槟榔是什么?” 两人在等这店面主人露面,闲来无事,打岔也是个事由嘛! 顾衣珏咋舌道“吃这作甚?” 刘景浊撇撇嘴,“顾大剑仙,读书少了。往前说,那位诗仙就曾写过‘何时黄金盘,一斛荐槟榔’。再往前说,与曹风同时代那位长沙太守所著医书当中,有一四时加减柴胡饮子方,里头就有大腹槟榔四枚。” 顾衣珏咋舌不已,心说这诗仙诗别是你现想出来的吧? 又要了一枚,可他这个济水生人还是吃不惯,没嚼几口就吐了。 刘景浊传音道“咋回事?难不成我猜错了,这处店铺不是为拦我?” 顾衣珏无奈道“是不是拦你先不说,你就察觉不到,外面有人找事儿?” 这下顾衣珏是真信了,这位白捡的山主一时半会是没法儿出剑了,连放开神识都做不到。 刘景浊无奈道“老猿一剑伤了我神魂,最不能动的就是神识了,所以我至多让两把佩剑载着我飞一会儿,压根儿做不到本命剑出来。” 顾衣珏点点头,心说反正你是大腿,我抱紧就行了。 “出去瞧瞧去?” 两人先后出门,当真没给钱。 只可惜,走到门外,热闹还没有看上便被人喊住。顾衣珏只好掏出豆子大小的碎银子丢过去,这才得已看热闹。 刘景浊笑道“看来是有人故意找茬儿。” 顾衣珏听了前边的话,便说道“大概就是,这间铺子没交保护费,附近混混来闹了。” 刘景浊咋舌道“亏的他们能忍啊!” 顾衣珏点点头,“看来山主真是多想了,此间设伏,是为旁人而设。” 要真是为刘景浊而设,两个金丹而已,铺子里布设的阵法足矣绞杀,更何况楼上还有一个神游修士坐镇。 发现刘景浊还不愿走,顾衣珏当时就懂了。 这是多管闲事的老_毛病要犯。 正此时,那小混混被一个伙计一脚踹翻,当时就丢去了一锭银元宝。 伙计冷声道“不想死的,拿着钱滚蛋。” 结果那混混擦了擦鼻血,撇嘴道“早干嘛着?” 刘景浊转头看向街道尽头,一驾马车缓缓驶来。后方跟着四人,都带着兵刃,估计是官宦世家。 店门口站立的伙计看向刘景浊二人,冷声道“看什么看?要吃就进去,不吃就走远点儿。” 刘景浊笑了笑,转头就走了。 顾衣珏微笑道“看来马车上有人察觉了此处不寻常,绕开走了。”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那咱们也赶路。” 只可惜步行极慢,等到天黑,也才走了几十里路而已。 好在黄土戈壁之中,居然也有个客栈。 刘景浊老远就瞧见了白天所见那驾马车,没来由就笑出来了声音。 “还真是有缘分啊!” 顾衣珏说道“马车上有个归元气巅峰武夫,大致相当于神游境界。客栈里有淡淡妖气,应该是一只凝神蛇妖开设,山主最好把自身剑气收一收,免得吓跑了小妖,又要露宿荒野。” 刘景浊现在想收都做不到,还是顾衣珏帮忙遮掩剑气。 两人一进门就瞧见有个丰腴妇人懒洋洋趴在柜台。那妇人一见有人进门,瞬间一脸笑意,摇晃着腰肢走来,笑着说道“呦!我说今早儿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二位大侠要来啊!” 方圆数百里皆是一片黄沙,连棵树都没有,你跟我说喜鹊? 一楼坐着四个汉子,皆是武夫,开山河巅峰。四人轮番儿看向楼梯,倒是警醒。 刘景浊开口道“要两间房,先上两壶酒,有什么素菜上两道就行了。” 哪承想丰腴妇人却是为难起来,讪笑道“我们这儿,割两斤牛羊肉可以,大蒜管够,可菜是真没有。” 也是,大沙漠上,哪儿来的菜。 于是要了两斤牛肉,两人就坐去了楼梯边上的桌子。 落座之后,刘景浊传音道“这蛇精没害过人,你别瞎吓唬人。” 顾衣珏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刘景浊微笑道“没法子,生了一双慧眼。” 妇人已经提着两壶酒走来,笑着说“我这酒劲儿大,两位大侠修着点儿,免得喝大了,我一个干瘦寡妇可没法儿扛你们上楼。” 刘景浊转过头,笑问道“就你一个人?” 妇人无奈一笑,轻声道“先前有个书生帮忙打杂,可那狗东西,老是馋我身子,在这儿待了两年,没得手,气不过,拿了我几十两银子跑了。” 顾衣珏咋舌道“那还真是遇人不淑。” 他暗自传音刘景浊,“二楼两间房,一间住着个重伤的归元气巅峰,瞧模样应该是个将军,毕竟躺着也不卸甲。另一个屋子住着个女子,长得挺好看,三境炼气士,三十岁出头儿。” 刘景浊抬起头,眯眼一笑。 顾大剑仙瞪眼道“你他娘的,瞎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 声音极大,隔壁桌四人皆是侧目。 刘景浊笑道“顾大侠,怎的都比我好看的。” 一壶酒下肚,两斤肉全给顾衣珏吃了。 等二人上楼,方才在下方吃饭四人,已经两两站在两处门户,看样子是不打算休息了。 起码是这大月王朝官位不低的将军了,可将军在这边陲之地,不去军营,拖着伤来客栈作甚? 一夜无事,刘景浊也睡不着,便取出得自洗笔湖主的刻刀,篆刻些闲章,诸如独木舟、山水桥、捉月台之类的。 顾衣珏则是划出一道剑气屏障,养剑而已。 他虽然是先天剑修,可真算不得天才。甲子结丹,百岁元婴,五百岁之龄才到真境,踏入登楼之时,已经快要千岁。 若不是那帮薄情族人相逼,想必他顾衣珏尚且不能登楼。 所以,这位顾剑仙坚信,勤能补拙。 清晨时分,刘景浊于屋内演练八段锦,出拳不快,但延绵似锦,还挺好看。 顾衣珏还是叹着气帮自家山主遮掩气机。 他也挺纳闷儿,这市井之中,但凡是个学医的,多半都会的东西,准确来说是个强身健体的功法而不是拳法,怎的放在他刘景浊身上,就好像变了味儿? 演练完毕,刘景浊打开窗户瞧了瞧,半边儿天阴沉着,风极大。 招呼顾衣珏,两人走下楼,要了两张薄饼,之后便打算离去。 门口那驾马车还在,估摸着是怕遇上沙暴,路上不好走。 客栈老板娘说道“二位,今日天色不好,估摸着是要起沙暴,我觉得二位还是多待一夜吧,若是嫌挑费太高,那屋子我就不收钱了,二位吃饭给些零碎银子就行。” 此话一出,刘景浊就愿意与她多聊聊了。 “老板娘,此地荒郊野外的,怎的在这儿开起了铺子?靠近城镇不是更好吗?” 妇人摇摇头,苦笑道“不瞒二位,我的身份,靠近城池容易惹事儿,在荒郊野外盖起这客栈,倒也不是为挣钱。先夫也是江湖人,管了个闲事,结果本事不够,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法子报仇,也只能做他活着时最想做的事儿,开一间客栈了。” 刘景浊好奇问道“既然是江湖人,为何想要开一间客栈?” 妇人抿了一口酒,微笑道“他呀,想要开一间客栈,在这客栈之中,若是有人寻求帮助,他就去帮忙,也就是想着行侠仗义而已。只可惜,我能做到的,也就是为路上歇脚的客人一个歇脚地而已。” 顾衣珏已经坐去一旁,很明显,刘景浊是不走了。 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听见了一个为多管闲事而死的故事,自然要多管闲事的。 刘景浊轻声道“想要做到夫人先夫想做的事儿,不容易的,最起码也得拳头大。” 妇人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说话间,二楼走下来一个面色煞白的老者,刘景浊粗略看了一眼,这老者伤势不轻,也是被重拳所伤。 只不过,瞧这身上轻甲,也不像是大月的制式甲胄。 四位随从赶忙走去扶住老者,其中一人轻声道“老爷子,你放心歇着,不必下来的。” 老人却是一笑,摇头道“终究是个活人,再不活动一番,那就长毛儿了。” 让开随从,老人缓缓下楼,与刘景浊并未有什么言谈,而是走去先前四人坐得桌前,做出个噤声手势,以中土官话说道“就喝一口,千万别让那小姑奶奶知道。” 刘景浊哑然失笑,看来也是个好酒之人。 回去落座,顾衣珏立马传音说道“七十里外有大约三甲骑兵在往这儿赶,估计是风沙太大,速度不快。里边儿有有一位归元气巅峰武夫,一位神游境界的炼气士,还有两个金丹修士,几个山河境武夫,多半是冲着他们一行人来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传音道“到时候看,不着急出手。待会儿你分出一道分身出去逛一圈儿,大致问一问周遭山神土地之类的,看这客栈老板娘说的是不是实话,若是实话,老板娘亡夫是管了什么闲事儿惹的祸,问清楚。” 顾衣珏点点头,随后朝着趴在柜台的妇人喊道“酸菜什么的总有吧?下碗酸菜面行不行?” 妇人点点头,笑道“这个是有的,稍等,我立马儿去做。” 结果那边儿刚喝了一口酒的老人急忙转头,高声道“若是方便,烦劳给我们也下几碗,我们六个人,就六碗吧。” 妇人点点头,当然方便了。 刘景浊与顾衣珏各自喝了一口酒,年轻人取下佩剑立在桌边,微笑道“顾峰主,想吃肉这一路上就可劲儿吃,回山之后再想吃肉可就要开小灶了,我家小豆子可吃不了荤腥。” 并未传音,闲聊而已。 顾衣珏点点头,这倒没什么,毕竟这么大岁数了,口腹之欲其实早就淡到几乎没有了。出十万大山之前,他顾衣珏都有百年未曾吃饭了。 不过顾衣珏有些好奇日后山头儿靠什么挣钱,于是笑着询问道“咱们山头儿,吃什么?” 市井之中对于仙人的幻想,都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好像仙人就是喝风饮露。可事实上,没有挣钱门道的山头儿,始终发展不起的。 穷文富武,炼气士于武道相比,当然是炼气士更花钱。 只说淬炼本命剑一事,就要以天材地宝去砸的。退一万步,寻常一把灵兵要跻身仙兵品秩,就得砸多少钱? 刘景浊摇摇头,无奈道“真没想好,这个等日后真正开山之后再做定夺吧,反正饿不着你。” 说话时,刘景浊暗自传音道“我倒是可以画符炼丹去兜售,可光凭我,总是不行的。到时候看能不能赊账购买一艘渡船,走神鹿斗寒二洲的商贸路线,只能是沿路低买高卖,挣些差价了。” 顾衣珏诧异传音“你不是景炀的椋王殿下?从皇室手里要些挣钱门路不行吗?” 同时开口道“实在不行,咱们就也开客栈,开酒铺。” 刘景浊笑道“主意不错,正好在咱们山头儿那边,官场都有熟人,不说能帮忙,起码也是没有阻拦。” “实话告诉你,十年之内,我会跟景炀王朝划清界限,很可能会形成一个反目成仇的局面,但只是外人看来的反目成仇。我的身份太过敏感,不弄好这些事情,会给景炀招来祸事。” 顿了顿,刘景浊传音说道“你是不是见过我的佩剑?”.m 顾衣珏撇撇嘴,开口道“那就到时候看吧。” 既然刘景浊问了,顾衣珏便点头道“见过,两百年前,我游历之时见过一对神仙眷侣,男的那位,就是背这两把剑。” 刘景浊传音道“恐怕你所见二人,是我爹娘。还有些事儿,我也不瞒你,我是远古守门人一脉,我娘是青鸾洲姬氏一族的圣女,曾经是。清溪阁你总该知道吧?那是我娘一手创立的。我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仇家,极其复杂,首先,九洲之根基所在,如今天下,就我一人知晓。其次,我的存在,是人世间一个极大变数,所以很多人想杀我,却不敢杀。更多人是想我死,可没本事。就连我那所谓亲舅舅,对我都有数次截杀。” 顾衣珏撇撇嘴,“我有剑,我怕啥?反正都上了贼船,还能跳下去怎的?” 不多久,老板娘端着个大盘子,里边儿是大碗。几碗面端来,老板娘笑着说道“听二位大侠言语,是有那开宗立派的想法?” 刘景浊摆摆手,笑道“哪儿敢说什么开宗立派,只不过受了祖上余荫,家乡有几座山头儿而已。” 结果一旁的老者叹气道“年轻真好啊!我要是年轻几十岁,还当什么将军,也学你们找个山头儿,当山主去了。” 刘景浊对着老者一抱拳,笑道“那也不是,我年少时也当过边军斥候的,庙堂、沙场、江湖,此三者,都是我们男人向往之地。” 老者哈哈一笑,接过酸菜面,高兴开口“就冲小友这话,若不是我有伤在身,定要与小友碰上一杯。” 刘景浊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家祖上不是学拳的就是学医的,碰巧了,我二者都略懂,打老将军下楼之时,我就瞧出来了,又不好贸然开口。既然老将军已经说了,小子正好又有医术傍身,如若不嫌弃,小子倒是可以为老将军瞧一瞧。” 老人摆摆手,笑道“不用不用,与小友医术无关,只不过,我这伤势乃是受重拳所伤,什么情况我自个儿清楚的。” 刘景浊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很快便又到夜里,毕竟是闲来无事,日子就过得很快了。 刘景浊在屋中刻章,顾衣珏咋舌道“你这练剑法子有些太过不寻常了。” 刘景浊笑道“以小练大而已,有什么不寻常的?” 顾衣珏撇撇嘴,心说拳法也好剑术也罢,可都是从大往小练的。好些人嗤之以鼻的套路,那都是必须要练的,所有不是花架子的拳法以及剑术,都是从花架子开始的。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有敲门声音传来。 顾衣珏走去开门,门外站立的是那个身着甲胄的老者。 刘景浊放下刻刀,微笑道“老将军有什么事儿吗?” 老人并未进门,只是站在门口,微微抱拳,轻声道“二位,沙暴停了,你们还是连夜走吧,免得到时候连累你们。” 刘景浊露出好奇眼神,轻声道“老将军这是?” 老人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不瞒二位,我如今是带着小女儿在逃亡路上,追兵很快就到了,数千人的队伍,今日老头子我凶多吉少,二位还是赶紧走,免得受我牵连。” 刘景浊抬起头,沉声道“老将军为何不跑?我们能走,你们当然也是能跑的。” 老人摆摆手,“这你就别管了,快走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刘景浊总是不好说,我身边儿跟两个登楼剑修,护的住你们之类的话。 两人没什么东西,提起剑就准备走了。可走到楼下,刘景浊忽然转头看向那位已经事先知情的老板娘。 “夫人不跟着一起走?” 那妇人微微一笑,轻声道“走不了,走了对不起我丈夫。你俩还年轻,赶紧走吧,以后要是本事大了,开上一间客栈,要是愿意多管闲事那种,就更好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转过身,轻声道“那就不走了,我们二人多少也有武艺傍身的。” 年轻人对着老将军一抱拳,轻声道“晚辈曾是景炀边军,战场上杀惯了的,几千人而已,小场面。只不过,为何会有追兵,能不能与晚辈说一说。” 见眼前年轻人是铁了心了,老将军便苦笑一声,叹息道“老夫从玉竹洲西花王朝逃到这儿,就是为了保住小女一命而已。” 一旁的侍从沉声道“老太公,不能说。” 老人摆摆手,笑道“今夜多半是要死在这儿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老人转身走去桌前,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小女生而携带一份机缘,本是一件好事,可不知怎的,就有人放出谣言,说小女的心,能治失心之症。玉竹洲有一座簪雪城,也是一流宗门,施压皇帝,要生挖了小女的心,我怎么肯?好在明面上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来追杀我们,我们这才得已漂泊到了中土。结果,没想到这大月王朝居然会帮着截杀我们。” 顾衣珏传音道“此话不虚,楼上女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如今只开了两窍而已,便已经是黄庭境界。” 刘景浊沉默片刻,咧嘴笑道“巧了,我这人爱管闲事。” 老人一愣,随即笑着摇头,“姜某人谢过二位了。” 说话间,一束剑光返回此地,旁人是瞧不见的,可作为剑修,刘景浊还是发现了。 年轻人看向顾衣珏,传音道“打听到了?” 顾衣珏传音答道“正好有个土地庙,打听是打听到了,就是……故事有些揪心。” 刘景浊摘下极酒葫芦灌了一口酒,传音道“说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九十章 故事有些揪心免费阅读。 第九十一章 客栈 月垂西山,等待那大队兵卒来此的时间,刘景浊听着顾衣珏转述了一个故事。 故事很简单,其实几句话就可以概括的。 就是一个善心不小,侠义之心更不小的江湖武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 一对本本分分的新婚夫妻,成亲也就接近一年,家中养着十几匹骆驼,就靠着为这方圆几百里的大漠数个城池运送东西为生,日子苦些,可二人一趟来回走个两月时间,便要歇个一月才继续最生意,夫妻恩爱,日子有盼头儿。 那新妇生的好看,故而始终以黑纱遮面,她也晓得,穷人生的一副好皮囊,不是好事儿。 可有些事,偏偏不想来什么就来什么。 二人成亲之后,才第三次跑商,好不容易到了终点那座摩罗城,休息了两天,刚要启程返回,结果被一个大月贵族瞧见了新妇容颜。 此后夫妻二人便被圈在客栈之中。 那男子刚开始只是想以重金买来那妇人而已,夫妻俩当然不会同意。就这么被围了十多天,那大月贵族终于忍不了了,在一天夜里,强行拖走妇人。结果他还是没能如愿,那妇人就触柱而亡。 被人抢了妻子,那男人怎会善罢干休?拼死了跑去候府,却只得来一具被揭去脸皮的冰冷尸体。 男人申冤无门,想要一死了之。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妻子还活着,而且成了那大月南山候的小妾。 那女子当然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他的妻子被人偷去了面容而已。 最终,男子被挑去手脚筋,丢在城外任其自生自灭。 这时来了个手捧白蛇的中年人,他想管一管这闲事,奈何那南山候的小妾,其实是个神游巅峰的精怪,到最后,路见不平的江湖武夫终究没能平息不平之事,还搭进去了一条命,只留一条白蛇逃出生天。被挑去脚筋的男子,得知壮士身死,便自绝与城门口,这也是他最后的倔犟了。 如今这客栈老板娘,便是几年前跑出来的白蛇。 她始终以那江湖人的妻子自称,对外,她则是一位守寡妇人。 顾衣珏说完之后,看了看刘景浊,轻声道“这等事情,时有发生的。”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轻声道“若是在景炀,绝不会发生。” 其实他是想到了赵长生,与此间之事,如出一辙。只不过,赵长生有个好师傅,即便刘景浊没赶上,他也不会只能把委屈咽进肚子里。 可没权没势的人,怎么办? 刘景浊又说道“我们的先辈推翻了远古天廷,可人世间哪个王朝又不是相对来说的天廷?高高在上的人手握生杀大权,拳头小的,就只能受着了。” 顾衣珏轻声道“没法子,从古至今,世道如此。” 刘景浊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说难不难,说不难却很难。人的欲望会催生一系列的心思,想要天下为公,说到底还是得从衣食住行与推广教化出发。在让老百姓吃得饱肚子,住的起房子,娶得起媳妇儿时,也要在各郡县,哪怕一个小村落的私塾,重抓教书育人一事。” 顾衣珏摇头笑道“山主想法虽好,可这种事,哪辈子都办不到的。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必成恶龙。仰头看向山上人,好像我们都会觉得自己若在山巅,会好很多。可等自己站到山巅之上,恐怕也会成为俯视人间,视生灵如蝼蚁的人。” 刘景浊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不争的事实。 年轻人又灌了一口酒,轻声道“我忽然有些懂了那些个登天之后却想要人间无仙甚至重塑人间的炼气士心中想法了。” 话音刚落,刘景浊心中一惊,赶忙传音道“用你飞剑洞穿我肩头,快!” 顾衣珏眉头皱了皱,却还是将飞剑化作芥子一般,洞穿刘景浊右肩。 肩膀被戳了个窟窿,年轻人面不改色,却是长长呼出了一口酒。 顾衣珏皱眉道“山主,方才言语?” 刘景浊倒下酒水往肩头,又疼了几分,这才开口道“人身上都有的两种极端想法。方才,算得上是一半真心话。去过中心那处之后,我身上戾气重了许多。本以为压得住,却没想到,那紫气这般厉害。” 顾衣珏沉声道“这会是个不小的隐患,可能会成为你求真我一境的绊脚石的。” 炼气士修行,滋生心魔很容易,特别是那种喜欢多想的人,心魔会极重。 人间长寿之人,问其秘诀,大多会说要心里不存事儿。其实没心没肺的炼气士也一样,破境反倒会很快的。 如张五味,决计很快就会结丹。 刘景浊点点头,接着方才话题说道“人间最高处那十二人,毕竟只有十二人,分身乏力,炼虚之下的做的事儿,他们很难一一去管。可景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有无数邸报每日发行,大事小事都有。若这事儿发生在景炀,即便官府不管,他只需要跑去那些个喜欢制造噱头的小门派,一封邸报就可以制造舆情。而且,我所说的是最坏的办法。景炀王朝选官极严,却俸禄丰厚,且每一州郡都有六龙卫的炼气士,这种官宦世家或是炼气士欺压百姓的事儿,不大可能出现的。” 两人异口同声道“可惜,别的地方注定学不来的。” 顾衣珏轻声道“首先得有个愿意放权,却又治得住手握大权的臣子的皇帝,其次,朝中还不能有一手遮天的奸臣,光这两样,就很难了。” 刘景浊微笑道“其实啊,为官之初,谁都想做个好官的,官场上风气正,自然就都是忧国忧民的好官了。” 两人所谈之事,注定无解的。 顾衣珏又问道“怎么听到那老将军说自个儿姓姜之后,山主愈发要趟这趟浑水了?”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曾在一处秘地受了姜姓前辈些许剑术传承,我答应了他,遇见他姜氏后人,须得将学自他的剑术倾囊相授的。只不过,九洲之内,不大可能有那位前辈后人。可怎么说,终究是姓姜的。” 顾衣珏点点头,这么说就明白了。 已到寅初,那些个追杀之人,离此地,只有十余里了。 顾衣珏隐去身形,刘景浊门户便传来敲击声音。 年轻人走去开门,是那老将军,带着个头戴幂篱的女子站在门口。 老人重重抱拳,沉声道“很快那些追杀我的人就会来,老夫恳求小友到时带着我这女儿离去,我会拼死拦住大军。” 刘景浊有些好奇,便询问道“老前辈信得过我?” 老人挤出个笑脸,苦笑道“说实话,我姜戈戎马一生,看人眼光就没准过,也就是赌一把。” 这话把刘景浊逗乐了,老人倒也是实诚。 他略微侧目看向头戴幂篱的女子,轻声道“姑娘怎么想?丢下父亲独自逃生吗?” 话有些不好听,可你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如此关头,一句话都不说? 下一刻,女子挥手打翻幂篱,已然眼眶通红,摇头不止。 顾衣珏也传音过来,笑着说道“她那颗七窍玲珑心使然,未开第三窍,就相当于哑巴的,心神传音也做不到。” 果然,姜戈苦笑着说道“小女天生不语,死活也不肯走,可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了,有一点儿希望,是一点儿吧。” 刘景浊忽然惊讶看去,面前容貌不输樊江月的女子,居然传音过来了。 “公子,救救我们。” 声音有些涣散,明显是刚刚学会传音。 此时顾衣珏传音过来,“方才以剑气为她疏通了一处淤堵经络,现在传音是可以了,不过只能与剑修传音,没法子与他老爹交流的。” 刘景浊传音女子,“我哪儿来的本事救你们? 结果那女子继续传音,说道“我有一颗不寻常的心,公子身上那份从容,我感觉的到的。只要公子能救下我爹,姜念筝此后愿为公子做牛做马。” 刘景浊可不需要一个相貌不差的女子做牛做马,龙丘棠溪是个可爱生闷气的人了。 年轻人对着姜戈一抱拳,笑着说道“好,若是实在没法子,我便尽量带着这位姑娘跑吧。” 说着,也在暗自传音,“姜姑娘,事先说好,我也就是个金丹炼气士,打算留在这儿,跟你们姓姜有关系,但最主要是因为客栈老板娘。若是不敌,我不会死撑的,到时候带着你跑的了就没什么好说的,跑不了,姑娘就别怪我自己跑路了。”.m 姜戈沉声道“小友这就算答应了?”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只能说尽量了。” 马蹄声已经听得见了,老人将女子推进屋子,回屋取出一杆大槊,与那四位武夫一同站在客栈门口。 顾衣珏传音道“给了希望,却又只是一点点希望,人性是禁不起试探的。山主这般做事,就很不剑修了。” 刘景浊气笑道“顾剑仙,想我点儿好行不行?无论如何,人我肯定是会救的,可救这一次,还是救到底,那就要看他们如何选择了。” 门外马蹄声骤停,有个三十上下的青年喊道“姜老太公,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请您一叙,好吃好喝的供着,不会为难您的。” 也不知怎的,客栈老板娘直愣愣走去门口,眼中尽是恨意。 只有凝神境界的丰腴妇人猛地现出原形,不要命一般朝着说话青年扑去。 大群战马被惊到嘶鸣,那青年也被马撂了下来。 只可惜,一旁一位归元气巅峰,只是随意出拳,白蛇便被打的倒飞出去。 青年摔的不轻,被人扶起来还在揉屁股。 这位一身锦衣的青年瞪眼看去,大骂道“你这畜牲,候爷我招你惹你了?” 白蛇被打到重现人身,老板娘扶着墙壁起身,咬着牙说道“不把你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九十一章 客栈免费阅读。 第九十二章 景炀 刘见秋 客栈之外,老人手持一杆大槊,忽的飞身上前,一记横扫逼退灰袍武夫,后方四位随从立即过来搀扶起来重新恢复人身的客栈老板娘。 姜戈单手持槊,枪尖点地,一抬头,整个人气势便不一样了。 此时此刻的姜戈,一身万人敌气势,站立此处,有如一座巍巍大山。 老板娘真身是蛇精,他瞧出来了,却没想到一个妖精而已,居然如此有情有义。 来客栈前,姜戈就听说过那个故事了。 客栈二楼,刘景浊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传音道“我要是没记错,西花王朝皇室,是姓杨?” 姜念筝神色略有异常,却还是以心声说道“是的。” 见刘景浊做思量状,顾衣珏没忍住问道“怎么啦?” 刘景浊便传音答复“我甘南年轻时候,好像曾在西华王朝受过一个姓杨的大官儿帮助,可我那时候太小,着实想不起来是不是西花王朝皇室了。” 陈年旧事,刘景浊也只是听虞长风提过一嘴而已。 他看向面前女子,询问道“西花王朝,与景炀,有过什么交集吗?” 姜念筝也做思量状,想了想,开口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是一位女修被人追杀,在杨氏祖地歇脚养伤。那个女修,后来成了景炀皇后了。” 此时老人以心声传音刘景浊“小友,老夫一具残躯拦在这儿了,烦劳快带着小女走吧。尽管小友乃是金丹境界的炼气士,此地却有一位归元气,还有个神游炼气士,留着,也还是个死而已。” 说完之后,老人又复慈祥模样,转过头说道“修行不易,你要是轻易葬送性命,那卢侠士,岂不是白死了?” 老板娘一愣,却听见前方披甲老人再次开口“我这四个干儿子会护送你离开的,快走吧,报仇也得有本事了才行。” 四位随从,皆是眼神复杂,可最终还是朝着老板娘走去。 可老板娘却是摇了摇头,扶着墙壁走去门口椅子上,笑着说道“你们走吧,我的客栈,我得守着。” 眼看老板娘没有走的意思,四位随从一咬牙,各自对着姜戈跪地磕头,随后起身便走。 也无人追赶,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那位南山候咧嘴一笑,朝着老板娘说道“姓卢的那个人,他是自个儿找死,不是我要杀他的。” 姜戈忽然提起大槊掷出,吓得那位南山候嚎了一嗓子,好在马车之中飞出来一位貌美女子,只一挥袖子,大槊便被打了回去。 大月那位南山候吓出一身冷汗,赶忙跑回马车,这才破口大骂“老匹夫,本候给你脸了是么?” 灰衣老者无奈一笑,看向姜戈,轻声道“琼文兄,还是把人交出吧,你那些个算计,早被人供出来了,要是不交人出来,那那两个儿子,就活不成了。” 姜戈略微一顿,却还是冷笑着开口“两个不知护佑小妹的逆子,死就死了吧。” 说话间,老将军提起大槊横扫过去,周身罡气萦绕,如同在一身甲胄之外另附起一副无形甲胄。 两个老人只交手几招而已,姜戈便被一拳轰到客栈门口,狂吐了一口血水。 姜戈沉声传音“为何还不走?” 二楼屋中,刘景浊还在悠闲刻章,屋子被人布设禁制,好像按照两人显露的境界,是出不去的。 姜念筝也是个黄庭境界,这道禁制只是限制行动而已,她当然能瞧见姜戈被一拳打的吐血,本就重伤的身躯,又孱弱了几分。 姜念筝红着眼睛,走去刘景浊面前,干干脆脆跪下,以心声说道“公子,求你救救我爹行不行?” 刘景浊这才起身,弯腰扶起女子,轻声道“等你开口求人,太不容易了。” 女子一愣,便听见另一个挎剑青年说道“再亲近的人,也不是你,想要求人帮忙,不自己开口怎么行?” 刘景浊扭了扭脖子,却听见顾衣珏说道“你这伤势,比姜戈重多了,还是我去吧。” 结果刘景浊给出了个让顾衣珏无法反驳的理由。 我是山主,出头露脸的事儿,不得我先来? 只是不能出剑,不能动用神念而已,又不是不能动拳头。 客栈之外,灰衣老者叹息道“还在等楼上两个金丹修士么?与我一起来的,还有簪雪城乌梢峰的峰主,楼上那处屋子,已经被他圈住,走是肯定走不了的。我们老哥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只是想让老兄第留一条命,你怎么就不懂呢?” 话音刚落,一道白虹疾速掠来,姜戈赶忙一把将老板娘推去客栈之中,自个儿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将客栈砸了个对穿。 灰衣老者神色黯然,默默退去一旁。 冷不丁一道箭矢射向白衣青年,青年略微诧异,抬头看去时,却瞧见了一个背双剑,手持长弓的青衫年轻人,缓步走下楼梯。壹趣妏敩 原来是手持灵兵大弓,怪不得能打破我随意布设的禁制。 刘景浊看向老板娘,笑道“烦劳老板娘给老将军倒上一碗水,接下来的事儿,交给我吧。” 走出客栈,刘景浊瞥了一眼外界大军,又看向白衣青年。 “怎么还打老人,有本事来找我过过招儿啊?” 话音刚落,白衣青年一巴掌拍来,刘景浊当时被拍飞出去,砸在客栈墙壁,昏迷不醒。 顾衣珏嘴角抽搐,实在是没眼看,这也太跌份儿了,丢剑修的人啊! 人家装蒜,都是往大了装,怎的你还往小了装? 可真是露脸。 可转念一想,顾衣珏心说要不我也试试? 念头至此,他当即御剑而出,落地之后,手持长剑刚要开口,结果被一巴掌甩出去几十丈之远。 刘景浊传音大骂“你他娘的要不要脸? 顾衣珏答复道“你当山主的都不要,我要那作甚?” 白衣青年冷冷一笑,“两个废物东西,还学人家当侠士?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说罢,那一身白衣的青年,只抬头看了看客栈二楼,淡然开口“长公主,还要姜氏父子,为你送命吗?” 姜戈佝偻着身子走出,擦了擦脸色血水,冷笑道“找长公主,别处找去,楼上的是我姜戈的小女儿。” 白衣青年理都没理姜戈,只是继续说道“长公主,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全须全尾的下楼,这老东西我不杀,在场所有人我都不杀。可你若是敢伤那颗心分毫,姜戈也好,这间客栈所有的旁人,还是远在西花王朝的姜氏兄弟,都得死。” 话音刚落,一道倩影狂奔下楼。她眼眶通红,张开双臂死死护在老人前方。 姜戈颤声道“你下来做什么?姜涛他们已经赶路去找地方传信了,我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你快回去。” 女子转过头,抿着嘴摇头,自顾自从袖口掏出张白布,上头清清楚楚写着“放过我爹,我去簪雪城。” 姜戈焦急无比,一把抢过白布,撕了个干净,老人干脆抓起女子狠狠往后方拋去,自个儿硬撑着直起身子,将一身气势提至最高,开口时已经满嘴鲜血。 “先帝与先皇后的唯一留存血脉,我怎会,怎能让你们送去死地?姜氏一脉,三朝为官,肩负守土之责,纵使举家皆死,又有何妨?” 顾衣珏传音道“还能忍?” 刘景浊答道“再看看。” 顾衣珏无奈,便也只能再看看了。 结果忽然之间,客栈老板娘化作原形,飞身而起,迅速驮其女子,拼命往外飞去。 白衣青年冷笑一声,微微抬手,只屈指一弹,射出的灵气光束便不输刘景浊手持那只灵兵品秩的大弓。 顾衣珏沉声道“还忍?” 话音刚落,忽的听闻有人口念独木舟。 一道青色剑光迅速攀升,剑光轻松打散那灵气光束。与此同时,有个一身青衫,背一伞一剑的年轻人,已然出现在了姜戈身旁。 年轻人递出一枚药丸,轻声道“抱歉,总要知道个前因后果,不然不好贸然出手的。” 顾衣珏化作剑光落在刘景浊身后,破口大骂“你大爷!装蒜的是你,说忍一忍的是你,先忍不了的还是你!” 刘景浊咧嘴一笑,“这就有些像自家人了,只可惜,我没有大爷。” 那白衣男子显然是被一道剑光震慑,不得不对这两个金丹修士上心了几分。 白衣男子冷冷开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刘景浊咧嘴一笑,收回独木舟,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景炀,刘见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九十二章 景炀 刘见秋免费阅读。 第九十三章 登楼境界,是个剑修 白衣男子嗤笑一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抬手便汇聚灵气,俨然一副要一巴掌拍死人的意思。 只不过,这位不知名姓的真境修士,一双眼睛却是瞄向刘景浊背后长剑。 两把仙剑啊!先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只可惜,巴掌尚未落下,他已经给人按住头颅,脖子被拧成了麻花儿。 刘景浊大急道“嘛呢嘛呢?话还没问呢!” 顾衣珏哦了一声,并指一提,一道纯粹剑气便将白衣男子的魂魄剔出。 顾衣珏手捻魂魄,看向刘景浊,笑盈盈说道“还能问的,方才实在是没忍住,学你的。” 刘景浊无奈,只能让他先将魂魄收起来。 两人倒是还能打趣,可一旁姜戈,以及那位灰衣武夫,还有马车上那个神游境界的妖族,瞧见这一幕,一股子凉气陡然升起,又自背后贯彻全身。 一个都能开宗立派的真境修士,就这么被人轻而易举的打死,连魂魄都被剥离? 这二人,到底是什么人?什么境界? 刘景浊转过头,微笑道“姜老伯,我身旁这位顾剑仙已经分身出去接老板娘与姜姑娘了,很快就会返回,老伯还是先吃下丹药,放心疗伤吧。” 姜戈面色复杂,看了看刘景浊,还是不敢相信,他居然赌对了。 戎马一生,看错了西花王朝新帝,看错了手下将领,好像唯独赌对了的,就是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壹趣妏敩 将药丸子丢去嘴里,姜戈重重抱拳,沉声道“今日之恩,姜戈没齿难忘。” 刘景浊摆摆手,笑道“一来是,你姓姜,二来是,我娘曾在西花王朝受杨氏救助,再者说,我辈剑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说罢,刘景浊眯眼看向那驾马车。 马车上,那位南山候惴惴不安,被一旁女子搀扶着下车,直到瞧见了背后三千铁骑,他才安心几分。 他心中所想,我是祖皇帝血脉,与如今大月陛下更是表亲,你一个炼气士,敢动我凡俗王朝贵胄吗? 想到这里,这位南山候才放宽了心,挺起胸膛,开口道“二位,我们只是受人之托,既然帮不上忙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就不信了,即便是个炼虚修士,敢堂而皇之的以炼气士身份动我这个王朝侯爵? 刘景浊只是给了顾衣珏一个眼神,后者当即会意,瞬身而起,于数百丈高空斩下一剑,黄沙大漠,硬是给他劈砍出了一条几十里之长的干涸大渠。 刘景浊淡然道“你是大月南山候,叫高饸?” 方才一剑,南山候心凉了半截儿,着实是被这一剑吓到了,以至于想开口,可牙床颤抖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一旁女子轻轻拍了拍南山候,随后对着刘景浊拱手“前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方才我们也并未出手,拦我们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吧?这是大月国土之内,伤我大月侯爵,就相当于打大月的脸,你们敢动大月任何一人,大月王朝供奉殿的诸位修士便会倾巢而出,即便那位前辈是个登楼剑仙,想要脱身,也没这么难吧?” 刘景浊并未理会,只是抿了一口酒,转头看向姜戈,微笑问道“老伯听说了老板娘那个故事?” 姜戈点点头,吃下药丸子后,明显气色回复了几分。 “我是想宰了这等鼠辈的,小友若是忌惮什么,老夫来杀,只希望小友能护住我那小女。” 另外,姜戈传音道“小友怕也猜到了,她并非我女儿。其实,她本名杨念筝,出生之时便有些异像,刚刚生产完的皇后被人污蔑成妖后,陛下被人软禁,她尚在襁褓之中便险些身死,她也是西花王朝唯一的正统血脉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放心吧,今天,遭罪的,谁都死不了,想跑的,谁都走不了。” 话音刚落,顾衣珏一道分身带着老板娘与杨念筝返回,对面马车下方,那女子沉声开口“真当不把大月王朝当回事儿?”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老板娘,微笑道“我想请老板娘去景炀开上一间客栈,专管不平事的客栈。” 老板娘一愣,却被身旁剑客轻轻按住肩膀。 顾衣珏轻声道“我家山主一身气势,你这小妖承受不住的。” 等顾衣珏撤去压制刘景浊一身气势的禁制,本体为白蛇的老板娘也好,又或是那神游境界的蜘蛛精,都是瞬间心神失守,看那一道青衫身影,有如看待天上神灵。蜘蛛精更是觉得,她在此人面前,至多也就能当做个元婴修士看待。 刘景浊微微挪动脚步,一个瞬身便到了马车前,狠狠一拳砸向蜘蛛精头颅,随后拔出独木舟,一个婉转,便已经手持一颗头颅折返。 三千铁骑做冲锋状,刘景浊抛下头颅,不再遮掩一身不知杀生多少才形成的杀气。 年轻人左手持剑,左肩隔着衣衫露出一点殷红,却还是缓缓抬头,冷冷开口“向前一步者,死!” 话音落地,三千人竟是无一敢上前,连座下马匹,都被惊到直往后退。 蜘蛛精艰难起身,却瞧见一柄木剑悬停面前,那柄木剑周身萦绕雷霆火焰,仿佛只要她一动,那柄剑当即便会让他玉石俱焚。 顾衣珏两道身影重合,微微叹了一口气。 没法子,妖修鬼修,以及一切天下邪祟,在他面前,就只能这样。除非境界高过刘景浊极多,不然都是虚的。 出剑恍若惊雷,哪个剑修不都得羡慕一番? 刘景浊转过头,看着老板娘,轻声道“我猜,真正杀死卢大侠的,是这个蜘蛛精吧。” 老板娘早已满脸泪水,听见年轻人言语,泪水更是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刘景浊一脚踢过去地上头颅,轻声道“这颗头颅,你下手不太好,牵扯到一座王朝脸面,容易给你日后修行路上添堵。 说着,指了指楞在原地的蜘蛛精,“那颗头颅留给你亲自斩落。” 灰衣老者始终一言不发,今日局面已定,不知为何,他反倒长舒了一口气。 刘景浊递去独木舟,客栈老板娘接过长剑,直直朝着蜘蛛精去。 那蜘蛛精还不死心,大吼道“你敢杀大月王爵,供奉殿的炼气士已经在赶来路上,你再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客栈老板娘顿了顿,停下步子,咬了咬牙,沉声道“多谢公子,可我不能杀她了,她是大月国师的弟子,再杀了她,公子真就跑不了了。” 刘景浊笑容灿烂,都说蛇蝎心肠,蛇也有热心肠的。 “景炀刘见秋,于此地来说,是个无名之辈对吧?” 年轻人笑道“那景炀王朝刘景浊,够不够分量大?我倒要看看,在大月境内,大月之人,谁敢拦我?当我景炀百万铁骑是摆设吗?你放心落剑,刘景浊在这儿等着,看谁敢来!” 灰衣老者愣了愣,看了看同样震惊的姜戈,只得苦笑一声。 原来是那如今名声极大,与神鹿洲龙丘家大小姐是道侣的景炀二皇子。 老板娘微微一惊,可同时也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手持长剑,直直走去动弹不得的蜘蛛精面前。 临死之前,那喜欢夺人脸皮的蜘蛛精,面如死灰。 景炀刘景浊,那供奉殿的人,真不会来了。 蜘蛛精忽然恶狠狠看向刘景浊,怒道“你也是个刽子手,杀我同胞数万,有什么脸面……” 话没说完,一颗头颅已然落地,眨眼之间,那女子便成了一只失去脑袋的巨大黑蜘蛛。 老板娘捧着独木舟返回,双膝跪地,哽咽道“白舂叩谢恩公。” 刘景浊咧嘴一笑,扶起老板娘,微笑道“既然未嫁,我就称呼白姑娘了。你要谢,也要谢我们山头儿的顾峰主,要不是他在这儿,一个真境修士在此,景炀椋王,不值钱的。” 白舂刚要转身拜谢,顾衣珏赶忙摆手,“别别别,他是山主,我听他的而已。” 白舂刚刚作罢,杨念筝又要跪来。 刘景浊无奈道“行了,我也重伤在身,扶你们够累得。” 女子只好作罢。 三千骑已然退去,刘景浊又看了一眼灰衣老者。 “老前辈,人你肯定是带不走的,回去西花王朝,与皇帝说一声,就说景炀刘景浊说的,让他最好把姜老伯的儿子放出来,不然就等着我刘景浊上门。” 灰衣老者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姜戈说道“老兄弟,说句不好听的,同时十大王朝,如今西花王朝尚且要比景炀排名靠前一位,景炀王朝的二皇子,怕是救不下两位世侄的。” 姜戈苦笑一声,拦住要凑上来的杨念筝,笑了笑,轻声道“我跟黄供奉回玉竹洲,你就留在中土吧,长公主三个字,就当是忘了。” 转过身,老人居然对着刘景浊就要下跪。 年轻人无奈道“景炀名号吓不住西华王朝,登楼剑修还不行吗?” 顾衣珏闻言,咧嘴一笑,心说终于能让我显摆显摆了。 “若是我们山主的名号不够响亮,那你便与那皇帝说,中土青椋山顾衣珏,要保姜氏一族。你可以加上一句话,这个顾衣珏,登楼境界,是个剑修。”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九十三章 登楼境界,是个剑修免费阅读。 第九十四章 杀妖不多 一个登楼境界的剑修,其实是吓不到个庞大王朝的。只不过,任哪座大王朝,都不会选择去招惹登楼境界的剑修。 即便打得过,人家打完就跑,你也追不上。 那西花王朝的皇帝,但凡脑子清楚些,也决计不会招惹登楼境界的剑修的。 很简单,人间隔着千里之遥祭出飞剑给你身上捅两个窟窿眼儿,你想打,不一定打得过,想追,更是追不上,不够恶心人的。 所以,黄供奉也觉得,应该是保得住姜氏父子的命了。 客栈如今四面漏风,午饭只能凑活搭起灶台,煮了几碗面。 姜戈那四个起名东南西北的干儿子,也被带了回来。 刘景浊当时好奇问道,救兵是去何处搬? 姜戈所答,却让刘景浊哭笑不得。 哪儿有什么救兵,只是一个哄他们四人逃命去的由头儿而已。 客栈门口血淋淋,总归瞧着没胃口,几人便各自捧着碗,蹲在仅剩的一面墙下,各自吃面。 刘景浊率先吃完,习惯性的喝了一口酒,随后轻声问道“两位老伯是都要返回玉竹洲?就这么放心把杨姑娘丢给我?万一我家顾峰主不是个正人君子,咋办?” 当然是说笑,可顾衣珏还是投来幽怨眼神。 你说笑就说笑,把我扯进来干嘛?我这么大岁数了,让人听着,多少有些为老不尊了。 刘景浊讪笑一声,不拿顾衣珏插科打诨了,免得顾峰主一气之下脱离青椋山,那煮熟的登楼剑修,不就这么飞走了。 姜戈笑道“我毕竟岁数大了,落叶归根嘛!再者说,我回去,也算是给当今陛下一个台阶儿,毕竟年纪小,万一吓唬不住呢。” 顾衣珏第二个吃完,抠了抠沾在牙齿上的酸菜叶子,不甚剑仙的举动,居然惹得在场两个女子笑了起来。 他放下碗筷,淡然道“要是吓唬不住,我便去一趟玉竹洲,砍烂西花王朝的皇宫,然后再瞧瞧,能不能吓唬住。” 两位老者对视一眼,各自苦笑。 排名第九的大王朝,那是能说砍就砍的? 吃完面后,老人拉着杨念筝上楼,估计是要讲道理,叮嘱什么吧。 顾衣珏就去拿了一壶酒,姜东四人,收拾马车去了。 说话不多的四位汉子,一位充当车夫,剩下三人是同行护卫的样子。本来一直板着脸,像是别人欠他们仙兵似的。结果回来之后,得知是顾衣珏跟刘景浊救下的姜戈,那叫一个傻笑啊! 于是客栈后面,就剩下刘景浊与白舂了。 年轻人有事没事习惯喝两口,几乎是酒葫芦不离手。光是这么一会儿,怕是喝下去小十两了。 白舂笑着说道“刘公子酒量真好。” 刘景浊摆摆手,笑道“习惯了。” 顿了顿,他轻声问道“白姑娘既然未嫁,就不要对人说自个儿是寡妇了。再者说,卢大侠的仇已经报了,走了的人,最希望的当然是活着的人,活的好好的。” 白舂点了点头,微笑道“先前提起的那个书生,是被我气走的,可能这辈子也再碰不到了。要是刘公子方便,倒不如像先前说的一样,我去公子家乡开上一间客栈,卖酒水,管闲事。” 刘景浊笑道“正有此意。姜老前辈是打定要让我带着杨姑娘走了,倒不如,你们二人去往流离郡扶舟县,在我老家那处风泉镇外开一间客栈?如今青椋山下正好有个堪比神游巅峰的武夫,一年之后会有个与你同是妖族的家伙返回,到时候听见什么不平事,只要是确凿之事,可以放心喊他们帮忙的。” 顾衣珏一直在偷听,在听见还有个真境妖族与个堪比神游巅峰的武夫时,他差点儿没哭出来。 好家伙,山上总算不是我一个人啊! 这位曾经一人一剑杀穿半座浮屠洲妖族宗门的剑客,一直在想着,偌大山头儿,就自个儿与山主,那不是玩儿呢嘛? 白舂微笑道“杨妹妹愿意就行,我是没什么关系的。” 姜戈与杨念筝在楼上交谈很久,直到临近黄昏,老人这才叹着气下楼。 已入深秋,荒漠之中,夜风凛然,冷极。 一个披甲老汉与个年轻剑客靠在客栈一楼的残垣断壁,两人各自手持一只酒壶。 姜戈抿了一口酒,微笑道“那会儿吃饭,我没想到,你一个堂堂二皇子,居然会像个老农一般,端着碗蹲在地上吃饭。”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的,我那位干爹,早年间只要惹干娘生气,就要连累我们兄弟三人都蹲在门口吃饭的。” 没说赵炀也要蹲在门口吃饭,到底是有损皇帝威严的。 其实皇宫里面那处小院儿,时常会传来挨打时的嚎叫声音,有时是三兄弟,有时则是那位人世间最有权柄的其中一人。 当然了,挨打最多的肯定是刘景浊,唯一挨过双打的,也就他这位喜欢到处撒欢儿的二皇子了。 所以呀,别说蹲着吃饭,他刘景浊屁股开花儿,趴着吃饭的次数都不少。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决定了?” 姜戈沉默片刻,开口道“说实话,念筝长得太好看,起先我是放心不下的。不过后来想了想,听说龙丘棠溪倾国倾城,你怕也是分身乏力。后来我又想了想,万一你真动什么歪心思,好像也并不是坏事儿,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剑客,好色点儿,又怎么啦?” 屋顶上正在独坐观月的顾衣珏眨眨眼,心说这话有嚼头儿。字面上像是在说,哪怕你刘景浊好色些,毕竟本性很好,对人应该不错。可一旦深思,就会觉得这姜戈好似在说,你刘景浊有了个龙丘棠溪还不够?敢好色,那你试试。 刘景浊气笑道“姜老伯,我像是那种人吗?” 结果老人伸手拍了拍刘景浊肩膀,笑着说道“我啊,年幼时与家人失散在了战场,我爹娘都放弃了寻我,是先帝始终不愿放弃,花了五年时间,费尽周折才把我从敌军的奴隶营中救了出来。所以我记着先帝与先皇后的恩。我二十岁出头儿,皇后已经四十余岁,她好不容易生下念筝,却被那些个着急抢夺皇位的人说是不祥征兆,硬是把念筝丢去荒郊野外。我好不容易救下了念筝,皇后却郁郁而终,陛下也被软禁。此前我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所以我便对外宣称,这是我小女儿。没想到,最终却是因为一个奇异心脏,险些家破人亡。 顿了顿,姜戈继续说道“此番我回去玉竹洲,生死难料,烦劳刘山主照拂小女,姓姜也好姓杨也罢,都行,她要是实在不能破境凝神,那终其一生,做个哑巴女子也好,活的平安就行。” 刘景浊点点头,说出了那个不是巧合的巧合。 “我干娘年轻时候游历玉竹洲,算时间的话,应该就是少年时的西花先帝救助过我干娘。杨姑娘是他爱女,我当然会好生护佑。青椋山,很大,少不了一间遮风挡雨的屋子,更不缺一个炼气士修炼用度,所以说,老伯放心就好了。” 临近天明,一驾马车前,两个老者对着刘景浊抱拳。一个年轻女子眼含热泪,可惜说不出来话。 杨念筝比划着什么,恐怕也就姜戈看得懂了。 姜戈笑着擦去女子眼泪,轻声道“我好歹也是个归元气巅峰,好好养着,再活两百年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你修炼有成,光明正大返回西花王朝,我看谁敢拦?” 女子张开嘴,并无声音发出,可看嘴型,一个是一个爹字。 送走姜戈,刘景浊也再次上路,只不过,身边又多了两人。 走出数百里黄沙,映入眼帘的却又是草原,几百里外的大雪山好似一道参天巨墙,横在景炀与大月之间。 那座并不属于两国土地,宽千余里,长四千余里的大雪山,山巅之上还坐落着几个小国的。 刘景浊的意思是,先让顾衣珏送她们去往流离郡,随后循着自己返回就行。结果顾衣珏撇嘴说道,山主啊!长点心吧,我要是走了,大月王朝随随便便找个刺客,但凡是个真境,怕都有你受的,事后人家大月王朝说不知情,景炀又有什么办法? 既然如此,那也就只能往前走走,找一座渡口,让她们先行去往景炀了。 行走江湖,身边带着两个女子,总是不像话的。 顾衣珏驾驶飞舟,载着几人赶路,也就是个十多天,便北上万里,再不是一望无垠的草原,也有了山地林木。 只不过,毕竟离着大雪山太近,十月而已,山巅之上已然有着白雪覆顶。 落下飞舟,登山路上,刘景浊笑着开口“到了流离郡之后,你们二人不要随意显露炼气士身份,平常修行可以去到青椋山下,登山也行,没事的。” 顾衣珏插嘴道“杨念筝那颗七窍玲珑心,本就是至宝,若没有相应的修行功法,她破境会很难的。” 杨念筝笑了笑,比划了一番。壹趣妏敩 她是可以传音刘景浊与顾衣珏,却是习惯了比划,好在这月余时间,几人大概都明白她在比划什么了。 刘景浊笑着说“都可以啊,你不想修炼就不修炼。” 人活一生,多一半时间是在睡觉。炼气士一生,也有打半时间是在修炼。 岁数大小,人生长短,自个儿说了不算。 尽量活的顺心,能不做不喜欢的事儿,那是最好了。 顾衣珏轻声道“那咱们是继续留在大月,还是干脆出了大月地界儿,往与浮屠洲的边境方向去?” 刘景浊却是轻声道“你们是不是都想知道,那个蜘蛛精临死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景浊自言自语道“从前的妖鬼大道,十国皆是我所灭,杀妖不多,十多万而已。” 顾衣珏点点头,懂了,要去往浮屠洲边境。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九十四章 杀妖不多免费阅读。 第九十五章 人间最大的宗门 中土两座王朝,一个即将跌出十大王朝范畴,另一个却憋着跻身十大王朝。这些年来,大月王朝,什么都要跟景炀王朝比较。 只可惜,学的都不是好的。 前些年景炀刚刚从第八大王朝跌落末位,大月便摩拳擦掌,一股脑儿占了大雪山上几个小国,随后得寸进尺,竟然占了方圆几百里的景炀土地 结果,景炀王朝三十万大军出征,不到三个月就打打到了距离大月京城不到五百里的地方,吓得大月高氏赶忙休战,答应撤出大雪山,对雪山诸国再不侵扰,景炀这才撤兵。 结果,后来大月才知道,领兵反击大月的,只是个从三品下的武将,这都差点儿打到京城了,回去景炀,只是升成正三品下而已。 就这一件事儿,已经把大月的自尊心踩到地上摩擦了。 白舂有些好奇道“这数万里国土,不到三个月就打到京城了?” 刘景浊笑道“这都不算啥,当时有一队斥候,三人而已,俘虏了大月百余人。” 连顾衣珏都有些惊讶了,“这……三个炼气士么?” 刘景浊摇头道“晓得这三人返回之后,说了什么吗?” 三人齐齐摇头,刘景浊便笑着说出那句颇让人自豪的言语。 “敌人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还击!” 杨念筝神色古怪,与白舂对视一眼,估计两人此刻都觉得,这话才更侮辱人吧。毕竟是三个人对百余人啊! 顾衣珏好奇道“照这么说,景炀怎么会是十大王朝垫底?” 刘景浊笑道“人间最高处那场天下大会,对于评选王朝、四等势力,都制定了条条框框。对于军队数量、国土大小都有严格要求,景炀自从不再向外发动战争,就一直在往下跌的。只不过,但凡战事起,只需要振臂一呼,景炀王朝随时可以有数万万计的军人。就说我,抛却以炼气士身份覆灭的妖鬼十国,先前还亲自带兵覆灭两处小国,我这才捞了个从五品将军呢。你想想,那些个三品甚至二品大将军,得有多能打?” 九品三十六阶,每攀升一阶,除非功劳极大,否则只能熬资历。 刘景浊忽然问道“白姑娘,大月国师也是妖族?什么境界知道吗?” 白舂点点头头,“应该是妖族,据说曾在婆娑洲一位大法师驾前听经,后来修炼成人,如今已经是炼虚境界,自封小如来,本体是一只土拨鼠。” 好家伙,顾衣珏差点儿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年头儿,连土拨鼠都敢自封小如来?婆娑洲那些个所谓得到高僧,撑死了也就有个大法师名号而已。 看出顾衣珏的无语,刘景浊便笑着说“这算啥?我在神鹿洲一处灵气稀薄之地,碰到过一座敢起名焚天剑派的小山头,山主也才是个元婴境界。” 顾衣珏哑口无言,也只能腹诽一句不知所谓了。 说话间,一道妖气沉重的海沟已然映入眼帘。这条长万里长,千里之宽的巨大海沟,便是隔绝浮屠洲与大月王朝的鸿沟。唯一两座接壤的大洲,其实也就在北地高车国那千里之地而已。 落下飞舟,刘景浊开口道“你送她们二人去往神鸦渡口,我在妖海边上走上一走。” 转过头,刘景浊对着两位女子说道“白姑娘,那书生姓甚名谁?若是碰上了,我能带句什么话?还有杨姑娘,放宽心,姜老伯不会有事儿,去到流离郡之后,若是不想抛头露面的话,就去找青椋山下的樊江月,让她帮忙给你打造一副脸皮,记在我的账上。” 两位女子各自施礼告别,白舂轻声道“有缘自会相见吧,要是没缘分,找也白找。” 顾衣珏眉头微皱,可刘景浊却笑着说“早去早回,没什么事儿的。” 顾衣珏无奈传音,“我都憋了一路了,你真就瞧不出来白蛇身上异常之处?” 刘景浊笑着答复“瞧出来了,可白姑娘并不知情,往后再看吧。” 顾衣珏又转头看向海沟,回过头后,面色阴沉。 刘景浊摆摆手,轻声道“快走吧,要不然赶不上渡船了。” 顾衣珏却是分出一道分身,领着白舂与杨念筝往神鸦渡口,留下本体在此。 “不是信不过你的运气,是我顾衣珏这一辈子,万一太多了。我都铁了心去青椋山,山主要是半路上死了,那不是惹笑话吗?” 刘景浊没好气道“别咒我啊!” 想了想,刘景浊还是说道“人家专程找我,我得给个面子不是?” 两人继续朝前,前方腰悬酒葫芦的年轻人时不时摘下酒葫芦喝酒,被妖气浸染到乌黑的海水,对他好像无甚威胁。 这段路的尽头,是个不高山崖,下方是沙滩,沙子也是乌黑。 沙滩之中,有个道袍老者孤身站立,衣袍娑娑响。 顾衣珏沉声道“为什么早先你感觉到了,我却到近处才察觉?” 之所以来到此地,就是因为要见这老道士,可刘景浊事先并未说清楚。 顾衣珏沉声道“十二境!” 刘景浊笑道“人间最高处的守门人,当然是十二境了。” 迈开步子走下悬崖,沙滩之上,道袍老者也缓缓转身,见面就是屈指一弹。 顾衣珏本想拼死出手,结果瞧见刘景浊一身暗伤居然瞬间恢复。 他这才收回本命剑,跟在刘景浊身后。 老道士笑道“顾道友不必如此紧张,我跟他,老朋友了。” 刘景浊也笑着说道“别紧张,他要是出手,我俩早死了。” 说话间,刘景浊上前抱拳,微笑道“玄岩真人,十二楼上何处看不得,怎的下凡来了?” 下凡二字,多少有些讥讽之意。 好在老道士早就领教过这个以登楼巅峰闯过第十楼的愣主儿,便也不多计较。 玄岩轻声道“没别的事儿,楼上待了八千年了,下来次数不多,找你闲聊两句而已。” 刘景浊撇撇嘴,灌了一口酒,“老家伙,你觉得我信?” 玄岩无奈一笑,这才客气了几句? “那位,你已经见过了吧?” 刘景浊淡然道“怪不得老东西亲自来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玄岩轻声道“他没骗你,说的都是真的。另外,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天门再开,我们十二人,就得填进那处深渊,所以,这一甲子,我们会更多干涉人间之事,来给你打个招呼。” 刘景浊嘁了一声,“跟我打招呼,我算哪根葱?” 玄岩也没理会这小子的装蒜,只是轻声道“甲子之内,会明令禁止九洲登楼之上随意流窜,壁如一位合道修士要从中土去往神鹿洲,得先于人间最高处报备,否则一经发现,定斩不饶。也会有个长达三十年的禁令,不允许合道修士破境开天门,一旦破境开天门,我们会将他打出九洲。还有,三十年后会再次召开天下大会,重新定制一套人间王朝与炼气士宗门的等阶划分,所以说,你要重建宗门,抓紧,三十年后,没有登楼修士的山头儿,一律不得称宗。” 刘景浊皱眉道“你们这是要把人间最高处打造成一处另类天廷?” 顾衣珏也插不上嘴,只得听着。 老道士却是说道“只说万一,我们十二人死后,这方天穹碎裂,外界宗门瓜分九洲,人间如何自处?人间最高处,不会如同天廷一般,但会成为一个天下危难之时,让人间修士不得不从,一同出战的地方。” 老道士笑道“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八千年的太平日子,让这些所谓大修士,都有点儿忘记自己是人了。” 刘景浊沉声道“你们死了,谁来约束那些个修士?” 玄岩笑盈盈看向刘景浊,并未言语。 “我?” 刘景浊气极而笑,“你也忒看得起我了吧?” 玄岩摇摇头,“不是看得起你,是看得起你手中那个已经认主的东西。退一万步说,你是守门人一脉,守人间,不就是你该干的事儿。”壹趣妏敩 老道士站起身,轻声道“归墟那边儿,很快就会大白天下,人世间十大王朝,各个顶尖宗门以及一流宗门,都必须有人去往归墟,不去的,就出钱。你要是想给你那山头儿挣钱,老早准备一艘大型渡船,就你在归墟战场的战功,专门为你开一条生意线,不难的。话已至此,天下大会再见吧。” 话音刚落,老道士瞬间消失,一丁点儿灵气涟漪都没带起。 顾衣珏这才开口道“为什么会选中山主?” 刘景浊摇头道“不会是选中,只能说是人选之一。一来是,我是守门人一脉,二来是,我以后可能还要多个头衔儿,九洲乃至四大部洲不得不承认,不得不服的头衔儿。” 顿了顿,刘景浊苦笑道“前提是,我得能活到那时候。” 那枚印章,在他刘景浊重返登楼之前,始终都是烫手山芋啊! 人间九洲,八柱倒了七根,如今就只剩下位处昆仑那根天柱了。 重新稳固人间所用九鼎,便是人间根基。 顾衣珏转头看了看乌海大海,轻声道“也就是说,这一甲子,他们会着手将人间最高处打造为一个人间最大的宗门,凡是有些境界的炼气士,都要在那处宗门挂名?” 刘景浊笑道“不光如此,接下来强行让各处宗门、家族,以及各大王朝,有人出人有钱出钱,归墟那边儿会强势很多,关上那道门户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上一处归墟战场,是为了日后减少一处分兵之地而已。 日后天门大开,完整的人间,炼气士境界拔高且数量倍增。光靠填进去十二位开天门是不够的。极可能,十万大山会是另外一处战场。 刘景浊轻声道“这趟远游,日子可以大大缩减,接下来,直去高车国,过平妖道,北上昆仑便可。” (我也不知道有无真正读者,在这里说两句。第一卷的铺垫这个月会收尾,前四十万字,我觉得写得有些着急了,好多细节没写出来。接下来会对某些情节放缓些节奏。)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九十五章 人间最大的宗门免费阅读。 第九十六章 而已? 月明星稀,一位绿衣外套了狐裘,挎着长剑的女子乘上一艘渡船,准备南下。 去过绛方山附近之后,龙丘棠溪这才知道,绛方山并非主山,而是侧峰,这座绛方山祖师堂所在之处,是在名叫户山的主峰。 只不过,如今的绛方山,已然宣称封山一甲子,谢绝一切来客,不再招收弟子。 想必也是与栖客山乔山长打得绛方山山主跌境有关。 女子返回船楼,以剑气划出禁制之后,摊开了一副舆图,随后略微挥动手臂,她整个人忽的缩小无数倍,站立之处,是看位置时并不算中心的中土。 最北方的斗寒洲,最南方的离洲,最东那座青鸾洲,最西边儿的玉竹洲。若以这四处为边界去看,其实神鹿洲才是最中心。只不过青鸾洲以东,有占据舆图近五分之一的大海,便是妖族所在的八荒。若是算上八荒,中土便是名副其实的中心了。 以中土为中心,西北方向接壤的浮屠洲,西南方向隔着一重大海的婆娑洲,还有往东南方向极远的瘦篙洲。还有浮屠洲西方的神鹿洲。 这九座大洲,唯独浮屠洲与中土接壤,剩余每一洲,在舆图上看,都是一处孤岛。 龙丘棠溪再次挥手,舆图扩大一倍有余,多出来四座版图极大的陆地。壹趣妏敩 完整的人间看去,即便青鸾洲以东有大片空白,可中土依旧是最中心之处。 女子心念一动,便出现在一座虚幻大山。 若是于正面观看这副舆图,天下如棋盘,方方正正。可若在侧面看去,天下便有如锯齿一般,参差不齐。 人间最高的山,居然是中土那座大雪山之上的素女峰。 当然了,只比四大部洲各自最高山脉,高出星星点点而已。 龙丘棠溪与所在中土那座湫栳山短暂停留,再出现时已经身处浮屠洲版图闲都王朝境内的哭风岭。此后她又依次去往神鹿洲的蓌山,斗寒洲绛方山,玉竹洲折柳山,离洲朝天宗,婆娑洲定波谷,瘦篙洲金鼎宫,青鸾洲射鹿山。 等走完那九处宗门,龙丘棠溪又去了一趟神鹿洲的玥谷以及望山楼。 紧接着,一道狐裘倩影身形暴涨无数倍,恢复平常体型,远观眼前舆图。 女子忽然玉手一抬,九道光柱从九洲那九处宗门冲天而起。 龙丘棠溪微微皱眉,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 思索之时,她灵机一动,催动灵气将九座大洲合为一处。 舆图之上,九洲版图归拢一处,又复数千年前那座中土神洲之时,龙丘棠溪再也忍不住惊讶。 若将九洲合为一处,这九处宗门,赫然便是一副七现二隐的北斗九星图。 此时此刻,天枢星所对的位置,正是那座位处极北之地的酆都罗山。 怎么会又牵扯进来了个酆都罗山?那处代替冥府,主掌轮回之路的地府,怎的会与这九处山头儿有关系? 又看了看玥谷与望山楼所在位置,有些脑壳疼。算了,先记着,回头让那个喜欢把事情揉碎了看的家伙去伤脑筋吧。 挥手收回画卷,龙丘棠溪躺在床上,以剑气写下几个人的名字。 周放,关荟芝。 方捉,开芦叶。 若不是去了一趟望山楼,之后又去了那处酒馆买酒,龙丘棠溪压根儿就不会发现,这四人名字,一捉一放,一开一关。 绝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的,可想是想不明白,一样,让他伤脑筋去吧。 其实她受伤之前,偷偷摸摸去了一趟墨漯国的,见了司马禄洮,又去了胡游失踪前所住的地方。 没什么所得,就是知道了,胡游是近三十年才返回的墨漯国。 他干脆就说了胡游乃是毛先生的事儿,好像那位新皇也不太惊讶。 当时司马禄洮只是说道“没有了胡供奉,我要整肃超纲,可能会艰难些。” 之后龙丘棠溪上路上,顺便又去了一趟樱江畔那个卖面茶的草棚,两株草木精怪都在,且活的好好的。 料想也是,有神鹿洲供奉令牌在手,任谁也得掂量着些。 那场截杀,她当然知道是姬闻鲸所为,能活着,可不是十七先生来的快,而是姬闻鲸压根儿就没有下狠手。 那位姬氏家主,只与龙丘棠溪一个匆匆照面而已。 好似就是在告诉龙丘棠溪,是我干的,有本事的冲我来。 她当然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便不想了,伤脑筋的事儿,留给他去。 哼,这些天可没少有消息传来。景炀五龙卫,秋官刘小北是么?还有劳什子樊江月,听说还带着个窦家大小姐一路游玩? 你刘景浊,是真没把我龙丘棠溪放在眼里啊? 女子忽然起身,苦着脸,有些懊悔神色,自言自语道“只知道就让那老头子带着我一块儿走了,我这要坐好多趟渡船,哪怕一直赶路,明年端午前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到呢。” 渡船刚刚升空,门口却有人敲门。这艘渡船也是破烂山所属,所以来者也晓得龙丘棠溪身份。 只说是鱼雁楼那边儿的传信,跨洲而来。 女子点了点头,关上门后便迫不及待打开信封。 女子撇撇嘴,就算是记你一功,要是连信都不传一封,就等着挨揍吧! 厚厚一沓儿纸,事无巨细,写了两人分别之后,他一路南下,到迷离滩,后来遇到赵长生,还有焚天剑派那些事儿。再到后来的返回中土,南下十万大山,一股脑全写了。 龙丘棠溪冷笑不止,这怕是有上万字的信里边儿,到现在可一个女子都没出来呢。 直到看到最后一页,一行字写的极其工整,与前面天壤之别,不过有两个字是被涂抹过的。 女子唰一下就红了脸,嘟囔道“呸呸呸!就会说这些话哄我。” 那行工整至极的字,写的很简单,就是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想你。” 被涂抹掉的两个字,龙丘棠溪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好像。 龙丘棠溪捧着信信躺在床上,笑意不止。.m 小色胚,这么懒?都不晓得再拿一张纸写么? 可事实上,这就是刘景浊一个很用心的小心眼儿而已。 我很想你,不是好像,就是想你。 只是笑着笑着,龙丘棠溪就有些眼眶湿润。 本以为有些人睡了一百年了,醒来之后最起码也要说一句,我好想你。 可,他醒来之后却说,哎呦喂,活下来了,那咱俩以后就是朋友了。 那些年许的诺,又何止去迟暮峰看海棠树。 …… 大月北方边境,与一处名为夜穷的小国交界处,大月王朝那位自封小如来的国师,以及手中权势极大的平南王,两人在城外一处茶水摊,等人。 身着明黄蟒袍的老者略微佝偻身子,转过头询问道“人到哪儿了?” 一旁有随从答复“方才传来的消息,离此地至多十里。” 这位平南王点了点头,又看向不远处一身僧衣却留长发的消瘦国师。 “我儿子被人杀害,即便是景炀皇子,我也忍不了。可本王就是想不通,国师弟子众多,怎的就偏偏会为她出头?” 两人所等的,自然是北上的刘景浊。 国师口念佛号,微笑道“若是旁人,我也不会来。不过,一个不敬我佛的孽畜,我当然要等一等的。” 平南王咋舌道“他身旁跟着的,很可能是个炼虚剑修,甚至是登楼,国师不怕死?” 大月国师又念弥陀佛,轻声道“既然已经请来了佘儒道友,又何必让她藏着掖着?贫僧已经破境登楼,佘道友乃是炼虚巅峰了吧?再如何妖孽,总是有个限度的。” 对于这个只会念一句啊弥陀佛的国师,平南王也不多说什么,反正你愿意来,最好,不愿意,又能如何? 一个炼虚,那你也太小看我高术,也太小看那刘景浊了吧? 果不其然,那位国师微微一笑,轻声道“还有闲都王朝的吴隹道友?” 平南王脸色微变,“国师倒是把我交好的人,查的清楚。既然如此,二位道兄便也不必隐藏了,一同喝茶等人便是。” 先是一位女修瞬身出现,女子一身粉衣,长相清秀,腰悬一把芭蕉扇。 随后便有一位身形高大,一身黑衣的男子出现。 黑衣男子略微抱拳,笑道“见过佘山主。” 女子也笑着拱手,轻声道“见过吴隹妖王。” 与此同时,两名剑客走出大月边城,直往夜穷国方向去。 一身青衫的年轻人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开口道“我怎么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儿?” 顾衣珏强压着心中震惊,轻声道“你现在才什么境界?这都感觉得到?” 刘景浊转过头,笑盈盈说道“顾峰主,知情不报就有些不地道了。” 顾衣珏笑着没出声,又走出去几里地,刘景浊忽然眉头皱起。 自己明明没有施展什么术法神通,怎的就忽然像是缩地成寸一般? 刘景浊一愣,看了看脚下,气笑道“顾剑仙,就眼睁睁带着我进人家布设的阵法?” 顾衣珏唉声叹气不止,“等你跻身登楼,别想着跟我切磋剑术,除非那时我已经破境合道。” 你这样,谁敢跟你玩儿?一个金丹境界而已,先是察觉到此地不寻常,随后一入这大阵便当即反应过来。 这位顾剑仙,也只好将此事归于刘景浊曾经是登楼修士了。 刘景浊眯眼看向不远处茶摊,没好气道“得!顾剑仙开始表演吧。” 顾衣珏咧嘴一笑,这事儿做的毕竟不地道,于是讪笑着说道“好歹也是某一峰的主人了,总得给山主瞧瞧我的本事嘛!” 刘景浊翻了个白眼,自顾自摘下酒葫芦喝酒。 急也没用,反正没一个是我能打过的。 哪知道顾衣珏忽的走上前方,咧嘴一笑,轻声道“一炼虚两登楼,而已。” 刘景浊瞪眼道“而已?”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九十六章 而已?免费阅读。 第九十七章 明公有请 一道剑光自东而来,以极快的速度没入顾衣珏身体。青年人拔出长剑,单手持剑,剑尖直指茶棚几人。 “山主放宽心,对面那几个,但凡近你十丈,我顾衣珏举剑自裁。” 刘景浊咧嘴一笑,随后心念一动,得自楚剑云的养剑亭便凭空出现。年轻人转身走进养剑亭,生起一炉炭火,笑盈盈说道“那就静待顾峰主回来喝酒了。” 话音刚落,一枚金刚杵好似凭空出现,由打云海之上径直坠下。临近地面百余里,那金刚杵忽的暴涨至百丈之长,三十余丈宽,像是要把那座养剑亭与刘景浊一同砸烂。 顾衣珏头都没回,反手一剑刺出,剑气如虹,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划开,那枚金刚杵离地尚且十多里时,就被一剑掀飞。 大月国师召回金刚杵,随后瞬间将右手背到身后,面色如常,手臂却颤抖不止。 登楼剑仙?看走眼了。 顾衣珏出手之时,吴隹当即皱起眉头。 不出剑,还没认出来,原来是那个家伙,当年我不在,让你得已抖擞威风,今日再来试试? 黑衣青年转过头,微笑道“国师大人,一同出手?” 大月国师微微点头,两人几乎同时拔地而起,一个化身足足千丈高的金身佛陀,另一人干脆化作原形,乃是一头金眸黑背大虎。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本想问一句用不用山水桥,最终还是忍住没开口。 事关剑客尊严,顾衣珏不主动提及就先不开口。 顾衣珏淡然一笑,仰头看了看那两只畜牲。 一出手就是法天相地,这才像话嘛! 我顾衣珏在此,是你能留有余力的? 最可笑的是,那只土拨鼠的法天相地,居然还佛音缭绕。 顾衣珏挥动手臂,挽了个剑花,周身剑气如瀑,俨然是丝毫不留手了。 “山主,我这柄剑,起名伏休,偶然间得自东海一渔夫之手。” 刘景浊笑道“好名字。” 伏休之时,海无渔猎。 话音刚落,顾衣珏一剑斩出,方圆十数里光影忽的如同被人放慢一般,在刘景浊眼中,对方那两个登楼大妖仿佛身陷泥潭,出手极慢。 好一个伏休,此剑一出,天下休渔。 正此时,顾衣珏拔地而起,手持伏休直冲天幕,顷刻间便没入云海之中。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笑盈盈看向那个手持芭蕉扇,离此地至多还有三十丈的炼虚女修。 云海之中忽的乌云密布,方圆十里之内,并无风声更无雷鸣,只有一道璀璨剑气如水波一般漫延开来,紧接着,云海被剑气尽数搅碎,天地澄明 可极高之处,居然有无数雨点开始垂落。那些个雨点在日光照耀之下,折射出一道道寒光。 仔细看去才能瞧见,那无数细密雨点,哪儿是什么雨水?明明就是一柄柄长剑! 好家伙,剑如雨下,剑落人间,山河碎裂。 眼瞅着剑雨直落,那手持芭蕉扇的女子也是急忙顿足调转回头,手中芭蕉扇变作一人之高,她手持大扇,倾力朝天挥舞,这才堪堪阻挡剑雨落下,飞遁出去数十里,待剑光消散,才敢返回此地。 可那位大月国师与妖王吴隹,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虽说并未受什么重伤,却也是体无完肤,到处是被剑气划开的口子。 顾衣珏飘飘然落地,微笑道“还不错吧?” 某人抿了一口酒,酸溜溜道“花里胡哨的。” 光阴流速恢复,已经沦为废墟的茶棚之中,一位蟒袍老者推开压在身上的木头,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 这位平南王几步走到前方,眯眼看向那个一脸春风的白衣剑客,笑着开口“登楼剑修,果然不凡。” 吴隹沉声道“何止不凡,百年之前,这位顾剑仙,可是一人一剑杀穿我浮屠洲十余宗门。” 大月国师笑道“又不是全身而退。” 顾衣珏接起话头儿,微笑道“的确,受了重伤呢。” 刘景浊也抿了一口酒,轻声道“这个大阵,也不是摆设,看来诸位里面,还有一位阵道大宗师?” 平南王开口道“好眼力,的确是锁剑阵。” 话音刚落,一道专门刻着剑修本命剑的大阵拔地而起,有如倒扣在人间的一只大锅,四周贴满了锁剑符,如此大阵,即便是祭出本命剑,也是难以发挥出十之一二的作用。 刘景浊叹气道“别玩了,我还要赶路呢。” 顾衣珏咧嘴一笑,轻声道“那就借山主山水桥一用?”壹趣妏敩 刘景浊心念一动,一柄木剑自行飞出,顾衣珏此刻已然手持双剑。 紧接着,一袭青衫随后掠出养剑亭,由打其身上漫延开来无数狂暴雷霆,雷霆之中又夹杂那至阳至刚的真火。 天下妖鬼,见我跌一境,管你是什么境界呢! 年轻人转过头,眯眼看向手持芭蕉扇的女子。 “用你那仙兵试试,看看能否动我分毫?” 风伯雨师皆是雷部所属,就你一枚芭蕉扇?能有多大风? 女子眉头一皱,冷笑着举起芭蕉扇,口念法诀,随即挥舞大扇。 数道直达天幕的巨大龙卷袭来,刘景浊干脆转过头,看也不看。 与此同时,顾衣珏化身一道剑光,所过之处剑光璀璨,顷刻间便有百余道剑光落下。 一头巨大金眸黑背虎嘶吼着扑来,妖风有那芭蕉扇掷出的龙卷作辅,显得愈加浓郁。黑虎数次嘶吼,抖擞出大片毫毛,毫毛化作无数箭矢,竟是不输顾衣珏先前那一手剑雨。.m 大月国师口念佛号,一道金身法相拔地而起悬浮半空之中。天边雷音滚滚,忽的有那佛光照来,只见天幕之中,以那大月国师为中心,四方凭空出现虚影,各有三百罗汉,皆是金身。 顾衣珏嘁了一声,真当你是小如来呢? 白衣剑客手持山水桥,剑光似雷霆又如火焰,到底是拿在登楼修士手中,这柄仙剑起码能发挥出七成威能。 一道剑光横劈过去,无数箭矢已然被剑光搅碎。 黑虎一双金色眸子略显呆滞,怎么会?怎么会只有这点儿威能。 与此同时,数道龙卷尽数过境,悬停半空中的年轻人,只是略微被吹乱了头发而已。 佘儒大惊失色,有些不信邪,再次掀起狂风,几乎将地面揭起,那年轻人却依旧无动于衷。 刘景浊再次转头,冷冷开口“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就此离去,否则我日后定会亲自去一趟北海积风山。我刘景浊,说到做到。” 佘儒沉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刘景浊淡然道“你当景炀五龙卫是吃闲饭的?与湫栳山亲近的几座山头儿,一五一十全都记录在册,若不是你压根儿不掩饰你那柄仙兵,我还真没认出来。看在你们积风山尚且有人战死在归墟的份儿上,这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佘儒面色沉重,不过很快就收回芭蕉扇,对着刘景浊抱拳,沉声道“椋王殿下,今日是我莽撞,来日必会亲自登门致歉。” 说完之后便瞬身离去,只留给平南王一句“佘儒尚有一山老小,抱歉了。” 刘景浊这才看向那位阵道大宗师,笑容玩味。 浮屠洲那位妖王,只因刘景浊在此,堪堪发挥出炼虚修为而已,结结实实挨了几剑,又瞧见佘儒逃遁,赶忙化作一股子妖风飞往西北。 看样子是要跑回浮屠洲了。 天之极高处,顾衣珏左手山水桥,右手伏休,孤身闯入。 刘景浊一个瞬身到了平南王身前,微笑道“你儿子,难倒不该死?” 与此同时,顾衣珏划出千万剑气,诸天罗汉而已,又不是诸天真神,再说了,你这鼠辈竟敢自称小如来?玩儿呢? 天上地下,两处阵法。天上剑客出剑不止,地下剑客手提酒葫芦,与人笑呵呵。 神游境界而已,却已然是阵道大宗师,这位南山王,不可谓不是天才。 蟒袍老者略微佝偻身子,淡淡开口“我,可就一个儿子。” 话音刚落,四周天地有如一张纸被人从四方折叠起来。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化作一道剑光,重回养剑亭。 可天地再次翻折,刘景浊尚且端坐养剑亭,头顶那处,却是不断结阵的南山王。 半空中的顾衣珏哀叹一声,山主啊山主,都说了看我表演,你瞎动什么嘛? 好在是那方大阵已然重叠起来,顾衣珏也脱离出来了。 算了算了,不跟这死耗子逗了。 白衣剑客忽的抬头,由打气眉心窜出一柄好似剑胚的飞剑,顷刻之间,这处佛音滚滚之地就被压成一副画卷,大月国师冷汗直流,撤回法相,拼命远遁,却还是被一剑洞穿眉心。 好在是境界够高,即便是被人削去头颅,也没那么容易死。 这位小如来倒是跑的也快,眨眼间便逃出去数百里,等顾衣珏收起如同白描纸张般的画卷之时,那国师早就跑到不见踪影了。 顾衣珏无奈道“这下好了,让我从何落剑?本来一个都跑不了的,结果现在跑光了。” 手中山水桥忽的挣脱出来,一道剑光自行落下,洞穿大阵,随后又有一道剑光钻出大阵。 年轻人抿了一口酒,微笑道“好了,赶路了。” 阵法瞬间消散,下方佝偻老者缓缓抬头,冷声道“景炀静待我大月战书。” 刘景浊点点头,“好的。” 半空中两位剑客忽然各自皱眉,顾衣珏拉起刘景浊,拼命御剑。 可一艘巨大渡船,已然悬浮身后。 顾衣珏转头看了一眼那游荡九洲从不落地的巨大渡船,咽了一口唾沫,无奈道“这跑个屁!” 刘景浊递去一壶酒,“喝口酒压压惊。” 传说中的明船啊!活人能碰上这个,也是没谁了。 两人各自灌下一口酒,便瞧见极远处那南山王狂笑不止。 “活人见明船,登楼修士倒是可以活。” 狂笑声中,那位南山王身躯逐渐干瘪,可他眼睁睁瞧着明船超过两人,刘景浊却没有丝毫反应,笑声便也逐渐停歇。 化作飞灰之前,佝偻老者只沙哑一句“苍天不公啊!” 那艘明船超过刘景浊二人之后,却忽然停了下来。 船上走下一人,狱吏打扮,披散着头发,腰悬木牌,上写日巡二字。 其笑着抱拳,轻声道“明公有请。” 刘景浊一愣,“哪位明公?”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九十七章 明公有请免费阅读。 第九十八章 这个不卖 具体是哪位明公,狱吏打扮的男子并未细说,只说上船之后,自会揭晓。 刘景浊倒是泰然自若,好像只是看个新鲜景儿。可顾衣珏就没那么平静了。 沿着明船落下的登船阶梯而去,登船之时,两尊三四丈高,青面獠牙的守门罗刹老远瞧见刘景浊便双腿打颤,前方狱吏打扮的男子只好微笑道“烦劳刘兄压制一身气势,否则这明船之上,没几个人禁得住的。” 刘景浊赶忙收敛一身雷霆与火焰,甚至尽全力压制一身剑气。 顾衣珏就纳了闷儿了,他满脑子就三个字,至于吗?还刘兄?.m 结果那狱吏打扮的男子好似看穿顾衣珏一般,微笑道“至于,刘兄乃是世上至阳之人,如今又身负远古雷霆,又有一身古朴剑意,对于鬼物来说,他就是克星。” 顾衣珏再不敢多想什么,很明显,此人境界远高于自身。 哪想到中年人又说道“那倒不是,真打起来,我也就相当于个合道修士而已,只不过职责所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有了相应的神通。” 刘景浊沉声道“前辈是酆都罗山,大日游神?” 男子笑道“刘兄倒是没少看书。” 这个刘兄听的刘景浊可别扭了,可没法子,又不敢反驳。 又走了几步,刘景浊侧目看向一口大井,好奇问道“船上如何会有井?” 男子轻声道“明船游走九洲,从不落地,死后被阴差拘到此地的魂魄,便是由这口井去往酆都罗山。” 这怎么去法儿?跳井里就能到极北之地? 男子笑着解释,“这也算是这艘明船与酆都罗山特有的神通了,原理么,很简单,就是把一条长千万里的路数次对折,原本需要沿着平面走,现在只需要一上一下走,反复数次,就能省去极长路线。也是从远古天廷学来的。” 说话之时,两人已经跟这这位大日游神走上中央甲板,此刻正朝着船楼而去。 登上船楼,迈入一处门户,三人便到了一处类似于方寸小洞天的地方。 是一处大殿,两侧挂满了兵刃,中间却有乐师少女奏乐起舞。 远处高座,一中年人头戴王冕,看的津津有味。 狱吏打扮的男子对着上方拱手,轻声道“明公,贵客已到。” 高座那人这才抬起眼皮,随后挥了挥手,轻声道“都退下吧,我跟刘老弟聊一聊。温讳啊,你带着这位顾剑仙四处走走。” 顾衣珏摇摇头,抱拳道“我答应过一位前辈,返回青椋山前,对我家山主寸步不离。” 刘景浊却开口道“去吧,东_明公,与我有些渊源的。” 顾衣珏也只好点点头,跟这那位将将得知姓名的大日游神走出此处天地。 此时此刻,大殿之中便只剩下刘景浊与那位掌管东方的鬼王。 头戴王冕的中年人笑了笑,轻声道“得亏这一甲子是我轮值明船,换成别人,你小子怕就没命了。” 刘景浊苦笑道“鬼王还是说事儿吧,我有些怕。” 中年人撇撇嘴,“怕个俅,你这龟孙儿,可别得了便宜卖乖啊!我父亲炼制的那枚印章,既然兜兜转转到了你手里,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老人家铸造九鼎之时,我还没生呢。” 酆都罗山四大鬼王,其中两位都是开辟人间王朝老祖宗。只不过,面前这位主东方的鬼王,由始至终都是自称人族大帝,而西明公……算是其次子了,所开创的王朝,就已经开始自称受命于天,谓之天子了。 刘景浊无奈道“前辈找我什么事?” 中年人笑道“也没啥事儿,就是想告诉你,酆都罗山不会参与任何一场战事,毕竟人世间每天死这么多人,都不够忙的。记清楚,天也好,人也罢,酆都罗山不会偏袒于任何一方。现如今有些宵小做了个很大的局,大概就是要复辟冥府,将轮回九洲轮回之路并入冥府,就像远古时一般,由真正神灵做主。” 刘景浊干脆取出那枚印章,反正明船之上,也不怕有人窥视。 “这破玩意儿,真是人皇印?” 其实由始至终,刘景浊都是有些怀疑的,可其实他明明都已经感觉得到九鼎所在之处。之所以怀疑,就是因为,这事儿也忒他娘的荒诞了,就拿着个破印章,就是人皇了? 话音刚落,整艘明船忽的山摇地动。 中年人没好气道“收起来!” 刘景浊赶忙收起印章,明船晃动这才停止。 看来,真是人皇印了。 刘景浊一脸嫌弃,没忍住灌了一口酒。 “嘿,你个龟孙儿,咋一脸嫌弃?这玩意儿不孬,以后用的上!” 刘景浊无奈道“名字太土,叫什么人皇,人间共主不好听么?” 东-明公摸了摸下巴,心说还真是。后世那些个人皇人王,咋个就没想到呢? 刘景浊轻声道“温前辈以前见过我?” 中年人摇摇头,“不晓得,他比我大多了,我哪儿晓得去。” 刘景浊忽然笑呵呵说道“前辈,说句实话,这趟路过夜穷国,早有预谋?” 他刘景浊这一路上是看开了,每去一个地方就是翻开一页书,总会有人给他刘景浊讲上一段故事。估计这个故事的终章,便是那座昆仑了。 中年人瞪大眼珠子,喊道“温讳,送客,送客!” 结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两个剑客就被丢在夜穷国境内。 顾衣珏板着脸说道“他娘的,叫我们去的也是他们,丢我们出来的还是他们,闹哪样?” 刘景浊淡然一笑,轻声道“此去昆仑,路上怕是还得遇见某些新鲜事儿,别着急。” 有一件很矛盾的事儿,刘景浊境界越高,人间修士的境界上限就会越高。若是在天门大开之前跻身第十三境,九洲修士的最高境界,便也就是十三境。可人间炼气士境界越高,十万大山那团邪气便会更浓郁。 而且,刘景浊好像是可以压制那团邪气。 这就打了一个死结。 刘景浊御剑而起,边走边说道“夜穷国内,有位清溪阁故人,你别离我太近,我独身前往。” 顾衣珏疑惑道“既然是清溪阁故人,见你这个少主不应该立马儿跟着走?” 刘景浊微笑道“有些人,习惯了平静生活,我也不想太过打扰的,去看看,是尽我这个晚辈该做的事儿。” 当时与龙师问出那句话后,颜敬辞便拿了名册过来,如今尚在中土的,拢共两人。 一人隐居夜穷国,做了个木匠。另外一人,在金陵城内的一间酒馆儿,当厨娘。 …………… 夜穷国有个讲究,夜穷,日富。 所以但凡天黑,街上几乎是没有人的。但凡事皆有例外,入夜之后,街道上醉酒汉还是不少的。此时已近天明,好几个醉汉倒在街边,家里人寻来,连打带骂的往家扯去。 其实中土西陲小国里边儿,夜穷国算是顶富庶的。 刘景浊收起佩剑,头顶别上了一根玉簪,背个箱笼,书生打扮。等到城门大开,便与许多赶早集的百姓一同涌入城中。 此地唤作灯笼城,只因家家户户都喜欢门前悬挂大红灯笼,辟邪嘛! 路上刘景浊打听了,夜穷国现如今严禁私自采伐,以至于建房子大多都是土夯。木匠之流,日子不好过的。 一大清早,刘景浊背着箱笼走进花鸟集。 不是纯粹炼气士城池的地方,花鸟集市,其实是有着许多摆摊儿兜售炼气士用度的小摊。所以凡人过来询价,摊贩大多都是干脆报价百两黄金,也不还价,就这么吓跑人。所以,不开张的,狮子大开口的摊贩,九成都是炼气士。 这处花鸟集,至少有三处炼气士摊贩。 一条约么一里长的集市,说是花鸟集,结果都是卖什么所谓古董,又或是字画以及各种玩物的地方。 白小豆走在这种地方,肯定会很开心。 刘景浊走去一处小摊儿,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人看着。 随手捡起一枚核舟,雕工极其不错,还没芝麻大小的人,居然开了五官,俨然是在核桃上边儿刻了一幅画。 刘景浊笑着问道“这个多少钱?” 少年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了几页,这才说道“这个是我师傅花了三年时间才刻出来的,说要三十两银子呢。” 刘景浊觉得有趣,刚想再捡起一枚,瞧瞧少年人是不是又要在小本子上翻寻。 结果一转头,瞧见了放在少年人背后,一个凉亭模样的木雕。 凉亭之中,有个背剑青年,身旁站着个挎剑女子。 刘景浊轻声道“这个呢?多少钱?” 少年人摇摇头,“这个不卖,师傅说,这个得留着,等人。” (最近已经在很用心的去改错字了,本站可以,但渠道上的好像改不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九十八章 这个不卖免费阅读。 第九十九章 有个家 花梨木所雕制的双层八角亭,有三方飞来椅,最中央摆放四方茶台,一对神仙眷侣并肩站在入口处,似在等人一般。 记忆中并无爹娘形象,好像长这么大,这是头一次瞧见与两人相貌有关的物件儿。 虽说人身雕刻加起来,只有双指大小,好在是雕工极佳,怎么瞧怎么栩栩如生。 少年人伸手扯来一块儿布盖住八角亭,歉意道“这位书生,这个真不卖。我师傅说了,只要这个八角亭在,我们早晚会有一个家,肯定不会卖的。”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此处木匠名叫路阂,乃是清溪阁十六峰主事之一,是负责收集消息的。 少年人一句八角亭在,家就在,让刘景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公子,公子?” 少年人喊了两声,刘景浊笑着说道“那就等你师傅来,我问问他卖不卖吧。” 说完后,刘景浊扯来个马扎,半点儿不见外,就这么坐在了少年人一边儿。 “你叫什么名字?读过书吗?你师傅是只教你木匠活儿,还是说也会什么拳法剑术?” 一连串发问,少年人一脸无奈,心说读书人不是都脸皮薄吗?自个儿咋就遇上了个这般脸皮厚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坐在我的小马扎上? 那可是我自己独自做成的第一个木匠活儿。 可大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骂他。 “城南王家的炕塌了,我师傅去给他们盘炕,起码也会吃了晌午饭才来呢,你要是爱等就等着。” 本以为能吓跑这年轻书生,结果身旁穿的跟白豆腐似的年轻人,居然放下了书箱,在里面翻出一套刻刀,又取出一方品秩极佳的寿山石练起了刀法。 眼瞅着刘景浊都快要糟蹋了一块儿好石头,少年人赶忙开口道“你要是学刻章,先用边角料学啊!哪儿有上来就用这么好的石头刻的?而且,你这手也不稳,就先别学人家推刀了,你又推不直!” 少年人一副心疼模样,刘景浊当即乐呵起来,笑着说道“我的,你管我?” 眼看就要到饭时,少年人气的牙痒痒,因为这家伙居然又取出一块儿磨石,没刻好便磨平了重来。 少年人实在是没忍住,板着脸说道“白瞎了一块儿好石头!” 刘景浊倒也不恼,干脆将刻刀与石头递过去,随后以手指在脚边写下八个字,“开阖人情,以观敌意。” 年轻人笑问道“字认识吗?” 古篆体,现如今都不用了,认识的人其实不算多。 果不其然,少年人蔫儿哒哒开口“人字我认识。” 刘景浊便伸手过去要拿回石头,结果少年人瞬间往后随手,大急道“别,字不认识,但能刻啊!”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病恹恹的日头,已经入冬,又是西北高地,恐怕再过个几天就会结冰了。 毕竟都快冬月了。 刘景浊笑道“行,交给你了,想吃啥,我请。” 少年人转头看了看,这人头别玉簪,估计也是个不差钱的,于是他怯生生开口“我保证给你刻好,你能不能请我吃画春楼的豆腐鱼?” 瞧着年轻人一愣,少年人赶忙改口,“豆腐鱼确实贵,一份儿要两百文呢,你帮我买碗炒炮就行。” 刘景浊咧嘴一笑,伸手按住少年人脑袋,“我可有钱了,等着就行了。” 等到年轻书生走出去,少年人忽然有些后悔了。 自己不该这样的,即便是工费,那要要不了两百文啊! 于是他转身往一个小箱子去,特别小心翼翼,生怕把地上八个字踩掉一点儿。 少年人从小箱子里翻出一个缩小版的八角亭,只不过跟大的相比,粗糙极了,大概只能瞧出来,八角亭中站了两个人而已。 可这也是他花了大半年时间才照着雕出来的,只是寻常木头而已。 少年人打定了主意,只要那个读书人真端来一盘豆腐鱼,他就将自己雕制的八角亭送他。 我才不要欠一个陌生人的人情呢,到时候还都不晓得去哪儿还。 可想了想,他还是把自己雕刻的八角亭放进了读书人的箱笼。 哪怕不是豆腐鱼,也送他了。 等刘景浊到那画春楼,顾衣珏早就买好了豆腐鱼,连盘子食盒一同买下来了。 顾衣珏有些好奇,问道“你好像对这些个少年少女,都很温柔?” 刘景浊轻声道“我年幼时,遇到的人,对我也很温柔。” 送走刘景浊,顾衣珏坐下抿了一口酒。 好像他刘景浊,很愿意在这些事儿上面花费时间。 等到返回小摊儿,少年人居然已经刻好了那八个字。 到底是术业有专工啊。 刘景浊由打食盒里边儿取出豆腐鱼,笑道“吃吧,这章刻的真好,刀还我,印章送你了。等你师傅回来了,你告诉他,景炀流离郡扶舟县青椋山,有个家,现在可能破了些,不过以后会好很多。” 说着,年轻人已经背好了箱笼。 少年人赶忙说道“我姓袁,叫袁塑成,你的巷子里放了个小的八角亭,我自己做的,毛糙了好多,可我用心做了。” 刘景浊转过头,笑容和煦,轻声道“我姓刘,叫刘景浊。” 走出灯笼城,年轻人笑容灿烂,始终停不下来。 顾衣珏瞬身到此,轻声道“怎么不等人来?” 刘景浊笑道“距离浮屠洲太近,我怕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再者说,你我返回青椋山之前,那片废墟是没法儿住人的。” 走出去几步,在一个无人之处,刘景浊重新换做一身青衫,背一伞一剑,腰悬酒葫芦。 年轻人心情大好,灌下一口酒,开口道“袁塑成,名字不错,心性极好,心思更是细腻,是个好孩子,以后青椋山上,有几个慢慢长成的年轻人,也不错。” 说着,刘景浊转过头微笑道“老顾啊,抓紧物色个弟子,也许十几年后,会有不多几个年轻武夫或是剑客自青椋山而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事了拂衣去,留下一句,青椋山谁谁谁。” 顾衣珏只是点点头,有些不忍心给刘景浊浇上一盆冷水。 摊子大了,总会有一地鸡毛的。就像是寻常百姓家,过得好的,桌上总会摆满东西,瞧着乱糟糟。 刘景浊好像猜到了顾衣珏所想,轻声道“当然了,山峰之间,免不了会有小隔阂,只不过,我的山头儿,事儿要摆在明面上,吵架也好打架也罢,光明正大去吵去打,别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就行。”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所以,青椋山上人不会多,但个个都应该懂得替他人着想才行。” 话音刚落,顾衣珏却笑着说道“那个顾家,要是有着一位山主这般有人情味儿的家主,恐怕我现在距离登楼境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既然顾衣珏打开了这个话匣子,刘景浊便说道“回了中土,也不打算回家看看?再远也就几万里路而已。” 结果顾衣珏说道“烦劳山主想个比较剑修的字。” 刘景浊一愣,“做什么?” 白衣剑客一本正经道“我要改姓!” 年轻人恍然大悟,转过头试探问道“姓刘怎么样?” 顾衣珏张开嘴,“去你大爷的!” 两剑客就这么插科打诨,一段腌臜往事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可没走多久,顾衣珏却忽然说道“山主,回了青椋山,我想去一趟雷州渡口,杀几个人。”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好啊!背了百多年的黑锅,该揭开就得揭开。” 顾衣珏忽的就沉默下来,灌了一口酒,走出去好远了,这才说道“说实话,我觉得我不喜欢那个姑娘的,甚至有些烦她。可她死在我怀里时,我还是觉得,心给人割去了一块儿。后来说我与什么人有什么奸情,我不是拿不动剑,只是脑子稀里糊涂的,不想回那个顾家也不想与人争斗而已。” 刘景浊轻声道“所以就跑去浮屠洲,一是给那个姑娘讨回公道,二是泄愤?” 顾衣珏摇了摇头,苦笑道“按山主的话说,我是后来才知道,我以为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我以为我不喜欢她,我错了。我拼着重伤把那个狗屁山头儿砍了个稀巴烂,就是想告诉他们,你们不在乎的人,我在乎!” 其实,刘景浊知道,顾衣珏的那位姑娘不是人族,是一条生在济水长在济水的青鱼。小妖化形之前就见过了在家中不受重视的顾衣珏。后来那个刚刚化形的姑娘,遇到了个浮屠洲来的仙人,听到仙人有收徒之意,她想都没想就跟着去了浮屠洲。用了好几百年,那姑娘终于跻身真境,于是迫不及待的回来中土找顾衣珏 只可惜,那姑娘遇到了个顾木头。 顾衣珏灌了一口酒,抬起头看向天空,挤出个笑脸,轻声道“好后悔啊!” 刘景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询问道“所以当年在雷州渡口,你愤而破境,杀了顾氏族长,跟所谓的私通嫂子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想给那个姑娘一个公道?” 顾衣珏苦笑道“儿女情长忒多,有些丢人了。” 刘景浊转过头瞧了瞧这个不会说话的,自个儿干脆也没开口。 他娘的,你顾衣珏置我刘景浊于何地?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九十九章 有个家免费阅读。 第一百章 风雪夜里 有个女子返回百越之后,见着了一位长得极好看,赤脚佩剑的女子。之后她就一路北上,直奔大雪山东边儿的高寒草原。 百越联盟那边儿,一年到头都是酷热难耐,极难见着雪花儿的。近冬月而已,即便是大江以北,都还尚未落雪。 而这一路往北的高处,已经不知下过多少次雪了。 入蜀之后一路往北,途经一处千里冰原,若是盛夏时,此处便是草原了。 随后忽的像是走入仙境一般,居然到了一处山高林深之处。 此地距离那个号称天下黄河首曲的地方,只有不到五百里了。 顺着一条脚下桓水直上,到源头处再北上百里左右,便能见着那个好久不见的人了。 在百越时,胡潇潇还在纠结,是先去长安商榷结盟事宜,还是先去见一见她好想好想见的人。 后来那位秋官说了一句话,胡潇潇便想也不想的直往那处小城。 当时刘小北只说道“你都不主动去寻人,还指望人家心里念着你?” 好多年不见,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北去路上,这个在炼气士里边儿算得上年轻的姑娘,穿了一身红棉袄,像小时候一样,扎起羊角辫,还背着琵琶。 两人相遇,就是因为琵琶。 这天入夜,一场暴风雪突然袭来,红衣女子也到了桓水源头,她走入小镇,寻了个客栈入住,没着急去赶这百八十里的路。 其实是有些不敢面对他,也有些怕。怕时过境迁,他会不认识自己。 要了一碗本地特有的酥油茶,胡潇潇抿了一口,有些吃不惯。 如同百越那边的虫宴,外地来的,也是吃不惯的。 屋中以牛粪取暖的炉火,等那特殊气味飘来,胡潇潇竟是觉得有些清香。 此时那位穿着厚实,皮肤黝黑的客栈老板娘端着一大盘肉走来 老板娘以不太熟练的景炀官话,指着一大盘羊肉,说道“自家养的,不腥,吃。” 胡潇潇笑了笑,对着朴实无比的老板娘点点头,拿起小刀子,刀刃朝着自己,割下一片羊肉。 什么地方吃饭有什么地方的规矩,就如同中原那边儿说的,酒要满茶要半。此处吃这羊肉,刀刃是得向着自个儿。 胡潇潇也知道,在这个种不活菜的地方,一大盘肉,便是待客的最高礼仪了。 看着胡潇潇吃下羊肉,皮肤黝黑的中年妇人笑的极其开心。 她往炉子里添了几块儿牛粪,微笑道“我们这里,牛粪养活人,都是吃着草原上的鲜草的牛羊,不脏的。” 胡潇潇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一来是柴火稀少,二来是,以牛粪生火,还有驱蚊虫,安神的功效嘛!” 毕竟两百多岁了,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 隔着窗户,胡潇潇忽然听见诵经声音,夹杂于风雪之中,竟然是有些动听。 老板娘便解释道“这是我们的黑虎仙女寺,供奉着黑虎女神,是黑虎女神保佑着我们的。” 说话时,黝黑妇人虔诚无比的合拢双掌,嘴里念着晦涩佛经。 胡潇潇也不打扰,过了很久,老板娘停下嘴里动静,询问道“丫头,你要到哪里去?” 胡潇潇轻声道“我有个朋友在洮水县,好多年没见了,想去看看他。” 妇人摇摇头,轻声道“远,大雪天,路不好走的,你还是等到雪停了再走吧。” 胡潇潇摇摇头,轻声道“明天就走,我想见他。” 老板娘拗不过,便不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胡潇潇去到楼上住处,就这么坐在窗前,盯了窗外风雪一整夜。 回想往昔,他做的不好的地方有,自己当然也有。 壁如那个连自己手都没拉过的家伙,老是喜欢买些肚兜啊之类的东西,按现在的话说,就是闷骚,气的她都不想说话。 后来有一段时间,修炼之时,师傅不让与外界联系,但准许闲暇时用镜花石与外面的人联系的。 万里之内可以瞧见对方,且能言谈的镜花石,也不便宜,一块儿要一枚泉儿的,结果那家伙就卖了自己的琴,买回来两枚镜花石。 可她着实累得很,只在闲下来时,与他打个照面而已。每次都是他在另一端喋喋不休,说着最近干了什么事儿,就差把一天蹲了几次茅房都要说出来。 久而久之,她有些烦了。 于是乎,镜花石里边儿,总会有个不说话的女子,也有个慢慢话就变少的男子。 女子忽然想喝酒,好在方才老板娘拿了一壶大麦酿造的酒水。 胡潇潇拿起酒壶,小口抿了一口。 前些年,她其实偷偷寄出了一幅画,很简单的画,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 有一段时间,她特别怕与他说话,因为管束太多,不让这样不让那样的,所以胡潇潇更怕有人说,我是为你好。 想来想去,好像他并没有真正说出来都是为你好之类的话。 抿了抿嘴唇,胡潇潇自言自语道“我要怎么面对他?” 照刘景浊的说法儿,在他将过往物件儿埋在树下且砍了那棵树时,就已经死心了。 其实,相见的那人,与刘景浊同姓,单名一个堃字。 天色微亮,胡潇潇在屋中留下一锭金子,随后瞬身出门,攀升至云海,径直往那处小城去。 来都来了,无论如何,就见一面而已。 一袭红衣走进那个都比不上中原小镇的小城,据说这处小县,拢共也就四万多人。 只身走在街上,可人已经不少了,大多数都是妇人,手持佛珠,嘴里念着佛经,围着一处白塔一圈儿圈儿的走。 很快就走进一处刚刚开门的药铺,有个个头不算太高,满脸胡茬儿,穿着厚重棉衣的胖青年正在生火。 胡潇潇不敢置信道“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她都没想到,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当年走家伙可是瘦的跟麻杆儿似的,下巴戳死人那种。 结果现在,青年人唯独下巴还是尖的,隔着厚重棉袄都能瞧出大肚腩,脸上更是堆满了肉。 青年人一抬头,明显是愣了愣。 好像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胡潇潇便笑着说道“我去景炀办事儿,顺路,就过来看看你。画,收到了?” 胡潇潇本以为眼前人至少也会一脸激动,甚至会冲过来给自己一个重重的拥抱。 可事与愿违,面前男子只是一脸笑意,是老爹一般的和蔼的笑意。 “潇潇长大了,怎么还一身红棉袄,土里土气的?” 一句潇潇,女子赶忙转过头,走去八角柜台,背朝着青年。 过了小片刻,胡潇潇这才说道“这些年过得好吗?好歹是个山上神仙,怎么就待在这儿。” 胡茬儿青年并未起身,只是添着柴火。 “这都上百年了,我这药铺都成了老字号,可是闻名乡里,舍不得走。” 顿了顿,青年人这才起身,笑着说道“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这边儿人啊,朴实,你看我,都给他们以牛羊肉喂成什么样了了。” 胡潇潇猛地转头,用尽一身勇气,开口道“刘堃,我……” 刚刚说出一个我字,里屋门忽然被人推开,有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女子推开门,笑着说道“来客人了?” 胡潇潇剩下的话便噎在了喉咙里,之后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胡茬儿青年笑着走去清秀女子身前,轻声道“是啊,我从小看到大的一个丫头,你看,现在长得多好看。就是不会捯饬,咋个穿的土里土气的。 这间不大的药铺,气氛忽然就静了下来。 清秀女子笑了笑,走到胡潇潇面前,轻声道“潇潇是吧?这丫头,长得真俊呢。你的那幅画,早就收到了,画的真好。” 胡潇潇愣了好半天,猛地咧开嘴,轻声道“是嫂子吗?” 胡茬儿青年走过来介绍道“我的妻子,成婚不久,二十来年,境界也不高,就是个凝神修士。” 胡潇潇一脸笑意,着急忙慌在乾坤玉中翻找东西,找来找去,又没什么好拿的出手的,干脆就把背后那把琵琶摘下来,递给清秀女子。 “我……不知道他成亲了,没准备什么,这个送你,别嫌弃。” 说着,胡潇潇又是一脸笑意看向那个胡茬青年,开口道“恭喜啊!我得赶去长安,就先走了。” 她只瞧见一对夫妻动着嘴唇,可就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她也不想听,转身迈开步子就走,越走越快。 沿着一条河往东,她拼命狂奔,跑出去两百多里,这才停了下来。 大雪又来了,河面不时有冰块儿被冲走。 白茫茫中,一抹红色走去河畔,鞠起一捧刺骨河水抹向脸庞。 一群牛羊冒着风雪在河边走过,女子站起身,沿着河岸继续走着。 不快,可时间飞快,好像只走了几步,就天黑了。 漆黑夜里,一片白茫茫中,红衣格外扎眼。 有个赤脚挎剑的女子于风雪之中走来,轻轻拍了拍红衣女子。 “不来一趟,始终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的。” 胡潇潇终于绷不住了,猛然蹲在地上,一小缕热气缓缓升空。 女子哽咽不止,“这次我真把他弄丢了,怎么办,怎么办!” 刘小北也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以后,把喜欢的人抓紧点儿。” 弄丢了,就是丢了,找不回来的。 风雪夜里,牛羊群中,有个红衣女子,泣不成声。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章 风雪夜里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一章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景炀十万大军用了近四个月,转乘渡船,到了数万里外的高车国。 只用了十四天便将高车内乱平息,拥立帕朵儿登基,并以无限期租借方式,将原平妖道划给高车国。 明面上看,高车国只以驻军代价,换来了自身国土数倍土地。 可也唯有那位新任女皇明白,只是暂时这样而已,一旦景炀要往大月或是浮屠洲用兵,高车国只会是一个巨大渡口或是战场。 这一点,龙师早就跟她说清楚了。 那位其实更像是国师的龙师大人,原话便是,若是景炀没了,中土其余王朝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可景炀若是一直在,那高车国就会是中土西陲最强大的王朝,那十万大军以及高车都护府,决不会干涉高车内政。 说实话,那是景炀懒得干涉。壹趣妏敩 帕朵儿随军返回高车国时,十万大军真正只出动了万人而已,便将数十万高车叛军打到兵败如山倒,没有半点儿招架之力。 当时帕朵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高车国绝不招惹景炀王朝。 高车国与浮屠洲那处边境,只一个月时间便拔起一座容纳十万大军的巨城,这些驻扎高车国的景炀大军,每三年一轮换,十艘巨大的运兵船,也要来回数趟,折腾三四个月才行。 平定叛乱之后,那位高车都护只说道“陛下只管放心治国,若是有人不服,陛下只管传信于我,让他戍边三年即可。” 好在是如今朝堂,大多都是从前旧臣,明面上算是拥护这位女帝的。 今日早朝,算是帕朵儿登基以来,头一次百官齐全的朝会。要议的,只有一件事,旧平妖道的命名,以及那十郡如何治理,派什么人去。 结果议了一早上,还是没个确凿方案。 有些人建议沿袭景炀的办法,以太守为一地军政长官,分别设立一郡将军,一郡布政使,一主两辅。可这个方案很快就被否掉。 原因很简单,从前的妖鬼十国,如今还是妖族鬼修极多,虽然数年来被景炀限制,可毕竟不是人族压的住的。 龙师这是甩了一个大锅给了高车国啊! 帕朵儿有些无奈,只好散了早朝,独自回了寝宫。 如今朝堂,瞧着不错,可实际上,没有一个能办事儿的。 话说回来了,若不是这帮酒囊饭袋,也不至于被叛军掀翻一国。 这位女帝让一旁婢女退下,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地上厚实积雪,没来由就想到了渡船上那个心肠极好的小妹妹。 也不知那小姑娘过得如何。 也是,有个那么好的师傅,想来也过得不错。 帕朵儿叹了一口气,心说总不能那块儿广袤土地名义上划归高车国了,自己却没有治理能力吧? 这都快过年了,年节之前,一定要有一个确凿方案才行。 她转过头,本想去歇息片刻,结果就这一转眼,瞧见了一位身穿青衫,背着一伞一剑的年轻人。 帕朵儿一喜,心说怎么会?想什么来什么的么? 赶忙跑了出去,结果有些失望,那个年轻人身旁,并未跟着个小丫头。 早在朝会开始,刘景浊便在这高车皇宫了,之所以现身,也只是因为,平妖道是自己亲手打下来的。 刘景浊微笑道“复国之后,还是不太如意?” 帕朵儿这才想到,自己高车皇宫,这位先生就这么轻松进来了? 难免的,帕朵儿露出几分警觉神色。 刘景浊微笑道“我也是刚到高车国,准备北上,顺便来看看而已。方才我听了你们朝会,可以给出几点建议,当然了,用与不用,你们说了算。” 帕朵儿往前走了几步,她还是觉得这位先生说话,可信的。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先生请讲。” 刘景浊便轻声道“我当年在平妖道杀妖太多,所以他们有不小一部分,对景炀,还是无比的仇视。所以我建议,跟耿河商量一下,你高车国来唱红脸,对那块儿地方,不置郡县,分成两州之地,由皇室直属,相对的律例,可以略微宽松。两州由一位总督一同监管,你亲自担任总督,另外再有两位都督负责一州军政,再从妖族与鬼修当中,挑选两位德行较好的,担任一州太守。妖族治妖,鬼修治鬼。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这个头,往后治理得当,引来许多妖修鬼修,这样一来,那方土地,不就成了高车国的聚宝盆。” 听完这番话,帕朵儿愣了愣,忽的想到眼前年轻人开头那句话,万分诧异道“你……你是?” 刘景浊咧嘴笑道“在下刘景浊。” 这位女帝顿时手忙脚乱的,行礼,不合适,不行礼,好像还是不合适。 好在那年轻人说道“不在景炀,我就是个江湖人,不必如此计较。我也就是简单与你说两句,具体事宜还要你自行决断。”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我看方才朝会,兵部与工部的两位年轻侍郎很不错,日后可以重用。” 帕朵儿点了点头,轻声道“椋王殿下既然来了,也到饭点儿了,不如一同吃顿饭?” 刘景浊有些无奈,苦笑道“你害我输了一枚五铢钱,是得请我吃顿饭,不过皇宫的饭我吃不惯,城中吃吧。我先出去了,不然不好看,耿河挑的地方,说陛下想得到。” 话音刚落,年轻人瞬间消失。 景炀的椋王,跟高车国女皇一同走出皇宫,传出去成什么了? 瞬身到了外边儿街道,顾衣珏慢悠悠伸出手,笑着说道“山主,清帐。” 刘景浊取出一枚五铢钱,重重压在顾衣珏手中,气笑道“顾峰主,咱们可还没有谈过俸禄呢!你跟我说实话,怎么就笃定她会请我吃饭?” 顾衣珏撇撇嘴,阴阳怪气道“山主是对自个儿长相没信心,还是对景炀椋王的身份没信心呢?” 刘景浊淡然道“闭嘴!” 走去那处酒楼,刘景浊自顾自去往一个大髯汉子旁落座,摘下背后青伞与木剑,刘景浊轻声道“老耿啊,你可别在人家女帝面前抖擞你那点儿男子气概啊!免得遭人说我景炀王朝欺负人。” 大髯汉子,就是官至正四品上的高车都护,耿河。 这位将军其实很年轻,三十几岁而已,可谓是年轻有为了。当年耿大将军可是军中无人不服的战神,如今耿氏兄弟,也算是将门虎子。 老二耿河年纪轻轻就是正四品上的武将,老大耿江四十而已,已然是工部侍郎。 耿河撇撇嘴,“咱老爷们儿,有家室的,娃都好几岁了,能干这事儿?” 刘景浊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这家伙怎的还是这般不正经。 正此时,两个一身锦衣的中年人走进酒楼,脸甩的跟什么一样。 走上来后,两人就直愣愣顶着刘景浊这靠窗一桌。 其中一人盯着酒楼掌柜,冷冷开口“我们坐的位置,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别人坐?” 哦呦,好大的官威。 掌柜赶忙说道“二位大人,三楼雅间儿给您二位留着呢,咱上楼去?” 结果那二人径直走向刘景浊这桌,冷冷开口“这位子我们早有预定,烦劳三位让路。” 顾衣珏一脸疑惑,看向耿河,“你就这么名气不大?” 刘景浊率先起身,叹息道“民不与官斗,咱们还是麻溜儿给二位官老爷让座吧。” 耿河倒是无所谓,总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把他们脑袋砍掉吧? 刘景浊倒是知道,这两人一位是吏部侍郎,一位是户部侍郎。早朝时,被那位女皇劈头盖脸一通臭骂,看来这是撒气来了。与兵部工部两位侍郎,更是针锋相对。 景炀的官儿要敢这样,坟头草一丈高了。 掌柜的端来三壶酒,一脸歉意,小声道“给三位添堵了,我们小本儿买卖,也没办法,见谅啊!” 三人当然没把这当回事儿,不过这么一闹,楼上也就剩下这两桌。 刘景浊开口道“我说的事儿,先给老三上报,如今他监国,无论什么事情,都得让他知道。就说我提的建议,具体如何决定,看他。” 耿河点了点头,“放心,我是不会做这等僭越之事的。” 三人闲聊着,结果就听见了那两位毫不遮掩声音,议论道“一个小娘皮,真把自个儿当根葱了?去了一趟长安,也不晓得给多少人暖过炕,敢跟我们蹬鼻子上脸的?” 另一人也是一脸气愤,沉声道“若不是有那十万大军,她算个屁!” 刘景浊饶有兴趣的听着,结果那两人几杯酒下肚,越说越离谱。 怎么都是两位侍郎了,怎的这么嘴把不住门儿?要说去个雅间儿说啊,还特意找个靠窗位置,嫌脑袋顶在脖子上太重了? 窗外忽然有人吆喝道“二位,那咱们陛下是给谁暖过炕啊?” 刘景浊一愣,怎么看怎么像是排练过的呀。 那位户部侍郎站起来,趴在窗口,好似已经喝醉,含糊不清道“当然是那个岳父很多的太子殿下了!” 刘景浊微微眯眼,对坐的耿河已经起身,走去那户部侍郎面前,一把薅住其脖领子,对着嘴就是一通巴掌。.m 另外那个吏部侍郎着急忙慌跑去另一处窗口,扯着嗓子喊道“景炀都护耿河打人了,当街掌掴我高车吏部侍郎,这是不把咱们高车国百姓当人看啊!” 刘景浊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零一章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二章 臭名声 楼下乌秧乌秧挤满了人,几乎就是那吏部侍郎喊出来之时,下方就开始聚集人潮。 在场三人,不论年纪大小,都算得上是人精,这会儿怎么可能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上来就找茬儿,半点儿不顾及言语给人听去,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耿河一把将手中户部侍郎丢出,随后走去对着那吏部侍郎屁股就是一脚,将人踢飞下楼。 耿河面色阴沉,都不敢落座,走到刘景浊身边重重抱拳,沉声道“末将返回驻地之后便立即整肃军纪,透露我此行消息的人,不难找,找到之后当场杖毙。 顾衣珏也不意外这新任高车都护的态度,毕竟自己与山主绝不会透露行踪的,除非想要透露。 从耿河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刘景浊这位椋王殿下在军中威望如何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示意耿河落座,之后笑着说道“脾气变好了?十年前你要碰到这事儿,那两人即便是景炀的侍郎,都免不了少两条臂膀吧?” 耿河当真不敢落座,只是又对着刘景浊一抱拳,转身抽出随身佩刀,迈步就往楼下去。 年轻人又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估计,暗处里已经有人在以镜花石刻录耿河砍人的画面,之后他们会将今日画面分做无数份,无偿赠予那些个景炀之外的山头儿,又或是直接将这画面拓印在邸报上,传往各地。要是我没猜错,他们肯定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写,开头便是景炀势大欺人,都护耿河当街斩高车国侍郎手臂。” 顾衣珏轻声道“随时都可以把手持镜花石的修士拿住。” 刘景浊却摇摇头,淡然道“这事儿不该我们管,景炀是宗主国,不是大管家。” 楼下已然传来惨叫声,与此同时,下方聚集的无数高车百姓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要将耿河活活撕了。 不过就在此时,大批禁军赶来,组成一道人墙拦住了在场百姓。 耿河若无其事的重返二楼,横刀染血。 刘景浊轻声道“坐下吧。” 这位高车都护这才落座,脸上也少了几分局促。 此刻顾衣珏就有些纳闷儿了,耿河尊重刘景浊是对的,一个有将军衔儿,真正在战场上拼过命的皇子,受将领青睐再正常不过了。 可耿河这明明是有些怕啊! 刘景浊开口道“你治军从严,我不过问,但别着急杀人,先把来龙去脉搞清楚,起码要知道是谁扯的线,以什么方式得来你的行踪的。” 耿河又站起身,抱拳道“是。” 刘景浊抬头看向顾衣珏,笑了笑,之后倒出一摊酒水在桌上,以手指分别在西南两个方向画了圈,这才说道“大月平南王是最有权势的藩王,闲都王朝的妖王,也是相当于定心丸的人物。如今平南王身死,他们当然记仇。所以,他们要是从西南两个方向发兵,拿下高车国,帮着平妖道十郡复国,那就相当于卡住了景炀西出的喉咙。” 耿河斩钉截铁道“不会,若是大月与浮屠洲那边动了兵,我不会收不到消息。” 刘景浊挥手抹开那摊酒水,笑着说道“我只是假设而已,暂时当然不会,但日后难说。至于今日之事,少不了闲都王朝与大月王朝撑腰,否则一个小小高车国的几个吃闲饭的,不会有这么大胆量。”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顾峰主,烦劳把那两人找出来,大月国师可以拦不住,吴隹必须死在高车国。” 顾衣珏点点头,轻声道“已经在找了。” 同行这么久,顾衣珏这是头一次觉得,刘景浊像个真正山主。 光凭这一份果断,顾衣珏就自认不如人了。 耿河轻声道“殿下,给帕朵儿留多长时间?” 刘景浊挥手取出一柱香,淡然道“就一柱香,这位女帝要是下不了决心,你便传信大军,接管高车国。” 顿了顿,刘景浊开口道“把香插在窗口。” 耿河抱拳道“得令。” 随后便拿起一柱香,自己充当香炉,捧着那柱香站在窗户口。 刘景浊当然知道,帕朵儿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以禁军阻拦楼下百姓,她这帝王形象已经要一落千丈,若是再到酒楼,她怕是甩不掉这个卖国名头了。 很简单,不管楼下那些人是不是托儿,只要帕朵儿一出面,消息传的极快的。没有人会听她解释,是那两位侍郎辱骂皇帝,辱骂景炀储君在先。人们会记住的,只是自己高车侍郎被人当街斩去手臂,她这个皇帝反而帮着行凶之人。老百姓更不会管高车国如今处境,他们也管不着,只知道自家陛下,是个腰杆儿软的。 如今天下,不比千年前消息闭塞之时了。有一句话说的好,“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顾衣珏忽然咧嘴一笑,刘景浊有些好奇,询问道“笑什么?” 哪知道这位剑仙笑呵呵说道“我原本以为以后的青椋山,会脑子很累。今个儿我才知道,以后可能都用不上脑子了。” 刘景浊翻了个白眼,但同时开口道“耿河,传讯太子,就说增派十万大军到大雪山诸国,让夏官带着赤龙卫到浮屠洲边境晃一圈儿。” 排名第七的闲都王朝,当年还不是被第八的景炀打的满地找牙。 刘景浊摸了摸下巴有些扎手的胡茬儿,笑道“我现在反而想知道,高车国是谁勾搭大月与闲都王朝的。” 城外一处山峰,一身穿僧衣的中年人与一个披发黑衣青年下着一盘棋,一旁有个布衣老者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高车京城。 吴隹皱起眉头,沉声道“鹿相,能不能别晃了?你不晕,我还头晕呢。” 那位真名闼蜡的大月国师也笑着说道“鹿丞相,今日之局,一举两得。她帕朵儿敢现身酒楼,必定民怨沸腾,鹿丞相便可顺势起兵。到时景炀那十万大军胆敢动,闲都王朝必定出兵,我大月紧随其后发兵大雪山,饶他景炀再强,双线开战,他也承受不住。” 吴隹干脆放下棋子,接着说道“哪怕他顾衣珏剑术再高,也不能随意朝着凡俗军队出剑。更何况,出剑也无济于事,今日就是要恶心他们。” 两位登楼大妖对视一眼,各自喜笑颜开。 打不过你,我还算计不了你了?没法儿让你肉疼,至少也要让你恶心到吃不下饭。 还有,长安城里那个小丫头,真当有个登楼巅峰的龙师照看就万无一失了? 死间而已,谁还没有了? 闼蜡忽然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就是没法儿留下刘景浊的命,至多也就能搞烂他的名声了。” 他刘景浊如今可是个大名人,跟龙丘家的大小姐是道侣,光这一件事,便已经名动天下。 只要他刘景浊今日现身,九洲山上山下就会流传开一个说法儿。 景炀椋王,原来是个伪君子。一边儿与龙丘棠溪结成道侣,另一边威胁高车那个女帝,不钻进他刘景浊的被窝儿,高车国就没法平叛。 里边儿当然会添油加醋,壁如大月南山候,就因为妻子貌美,被他刘景浊强占不行,便杀人泄愤,后来仗着身边有个曾经杀族长淫亲嫂的顾衣珏,甚至斩杀了前去讲道理的大月平南王。 有一个早就名声臭大街的人作伴,对于天下人来说,消息便又可靠了几分。 等消息传开之后,会有极多人冒出来,在镜花石前哭诉那景炀椋王如何虚伪,如何好色暴戾。 壁如会翻出来多年前杀入旧妖鬼十国,杀生无数。 又壁如,会有人站出来控诉刘景浊,说他刘景浊仗着自个儿是景炀皇子,专挑境内山上仙子霍霍,甚至有连亲生骨肉都不认之类的。 这种言语,实在是太多,且很容易就能铺天盖地宣扬出去。 天下人管你真假,这等新鲜事儿,都不用有人给钱他们就会帮着宣扬,吃瓜就行。 期间大月与闲都王朝,再加上玉竹洲那西花王朝,以朝廷名义坐实此事,那他刘景浊便是黄泥糊裤裆了。 可那位鹿丞相哪儿管的了这么多,他只是沉声说道“二位,我对那把龙椅毫无兴趣,只是不愿看到高车沦为他人附庸。” 他哪儿能想不到,一旦发生兵祸,高车国只会沦为战场。 可一步错,步步错,此时此刻,已然追悔莫及了。 酒楼之中,闭目良久的顾衣珏忽然睁眼,轻声道“找到了。” 刘景浊挥手递去山水桥,沉声道“别贪多,先可着吴隹往死里打,打死最好。要是腾的出来手,顺便打死那狗屁小如来。” 酒楼不远处,一位身穿龙袍的女子看了看快要烧完的香,一咬牙,沉声道“去把手持镜花石的那个人捉了,调集禁军围了酒楼。” 有个有个邋遢汉子眯起眼睛,沉声道“陛下,你想好了?” 帕朵儿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我能如何?就算是念着椋王给我一口吃的这个情分,我也必须去。” 可她还是没忍住苦笑道“名声,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们高车百姓,吃得饱穿的暖,再不用遭人屠戮就行了。” 耿河转过头,笑着说道“高车国陛下来了。” 此时耿河又重新称呼帕朵儿为陛下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缓缓起身背好青伞,轻声道“那咱也下楼吧。” 耿河皱眉道“殿下,何必呢?” 刘景浊没解释什么,只是迈步下楼。 那位女帝此时也到了楼下。 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高车百姓,帕朵儿对着刘景浊微微颌首,轻声道“殿下,那二人已经被押入大牢了。” 殿下?哪个殿下?人群忽然就嘈杂起来了。 刘景浊微微眯眼,比这腊月寒风更为刺骨的凉意散发出来,攒动人群,忽的就静了下来。 刘景浊淡然开口“我叫刘景浊,就是灭了妖鬼十国,杀妖杀鬼十余万的刘景浊。” 与此同时,城外忽的一声炸雷响起,楼下众人皆是转头看去。 结果就瞧见一道千丈之高,双手各持一把剑的巨大虚影。 顾衣珏冷冷开口“青椋山,顾衣珏在此。”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零二章 臭名声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三章 应该没事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决计每个人都干过这种事儿,不相信,回头躺在床上,稍微用心想想就行了。 酒楼下方原本群情激愤,等到刘景浊自报姓名之后,当即便静了下来。 嘴再硬,那也没刀子硬的,再说了,一群托儿而已,不值当。 刘景浊忽然一脸笑意,顺势坐在了酒楼门口的台阶儿上。 台阶不矮,所以坐下,这才与下方站立人群平齐。 年轻人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笑道“今天围在这儿的,拿了钱的,抓紧喊上家人往别处跑,一旦查出来你们当中有谁是拿钱办事儿的,会是个什么罪名?” 问句是看向帕朵儿说的。 这位高车女帝迈步登上台阶,转过身说道“以叛国论处。” 刘景浊咧嘴一笑,指了指城外越打越远的巨大身影,微笑道“我要是没记错,当年浮屠洲与旧妖鬼十国同时出兵,你高车国,被屠戮百万人有余吧?瞧见没有,那尊法天相地对战的,正是闲都王朝的妖王吴隹。哦对,还有一位大月王朝的国师。” 刘景浊笑了笑,转过头询问道“陛下现在还没查到是谁勾结外人,辱骂君主,辱骂宗主国储君嘛?” 帕朵儿没来由的脊背发凉,此时这位老农一般坐在台阶儿上的景炀椋王,与当时渡船上的和善剑客,简直判若两人。 刘景浊依旧笑盈盈,开口道“给陛下一个时辰,若是查不出来是谁只是那两位侍郎大人辱我三弟,高车国就不需要再商议政事什么的,陛下也抓紧缝制蟒袍,皇帝当不成,给个藩王封号,问题不大。” 帕朵儿差点儿就没忍住对这位椋王殿下跪下道谢了,这一番话,瞧着不近人情,甚至有些欺负人,事实上却是将她推了回去,推到了与下方这些人一个方向。 背后持刀站立的高车都护没来由暗自叹气,心说殿下还是改不了为他人着想的老_毛病。 方才那番话一出,高车国这位女帝便也成了受欺压的一方,只要她会说话,以后谣言无论怎么传,这位女帝都是为高车国谋福祉的好皇帝了。 好在帕朵儿并不傻,当即瞪着眼说道“殿下,那二人死有余辜,别说砍去两条臂膀,直接斩了也不为过。辱骂太子的人,我会去查,只要景炀善待我高车子民,别说扯走我那把龙椅,就算是杀我了又有何妨?” 那位女帝冷笑一声,不再自称“我”。 “朕亲自去往景炀求援,身无分文,买的渡船挂票。只是觉得,当年高车以百万条人命为代价给景炀争取来调兵时间,景炀王朝无论如何也该帮我报杀父之仇。结果朕到长安以后,被晾在鸿胪寺外不说,还要被龙师折辱,签下这驻军条约。朕今日倒想问问,难倒景炀不该帮高车平叛吗?” 刘景浊猛然转头,看了看算是吐露心声的帕朵儿。 原来她的怨气是在这儿呢。 帕朵儿又开口道“今日朕就把话撂下,说法儿我会给,但别想伤我高车百姓一根毫毛。朕虽一介女流,不能提剑上战场,可真要有人伤我高车百姓,朕咬也要啃下他一块儿皮肉。” 好家伙,这番演讲,真可谓是提气。 再加上她高车国一块儿录影镜花石,日后传言再如何不堪,她这个皇位,是坐稳了。 逆境之中,有个愿意为一国子民受委屈,也为一国子民不受委屈而与人强辩的皇帝,怎能不让百姓宽心? 刘景浊缓缓起身,高过帕朵儿一头,淡然开口“道理很简单,因为景炀强。” 下方那些个托儿也好,又或是真正义愤填膺的百姓,此刻不再沉默。刚开始一两道人声,很快就嘈杂起来,一个个好像都不怕死了。 帕朵儿走去人群,转身面向刘景浊,并未说话。 即便没说话,也是极其振奋人心了。 刘景浊竖起一根手指,淡然道“就一个时辰。” 随后转头看向耿河,轻声道“一个时辰,若是她给不出个名字,便接管高车吧。” 耿河抱拳道“遵命。” 话音刚落,刘景浊化作一道剑光直往城外,刻意弄的雷声阵阵,声势极大。 耿河苦笑不止,心说殿下怎么想的?这不就是刻意给人一个蛮横无理,仗势欺人的形象么? 城外数百里,一处如同耳朵一般,位处大漠之中的大湖之中。一道持剑法相落剑不止,对面同样一头巨大无比的黑虎法相被剑光逼的节节败退。 再西去千里,便是浮屠洲与中土的交界之处,吴隹边打边退,是要跑回浮屠洲了。 刘景浊停在百里之外,祭出长风,免得给顾衣珏添麻烦。 毕竟闼蜡现在不知是逃回了大月,还是就隐藏在附近。 一个登楼大妖,现如今的刘景浊是真的扛不住。 刘景浊传音顾衣珏,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啥,咱俩估计名声要臭大街了,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沉冤昭雪。” 顾衣珏笑着答道“我顾衣珏的名声,早就在粪坑里涮了不晓得多少遍,我还怕这个?” 刘景浊笑了笑,开口道“那就抓紧点儿,别玩儿了。” 顾衣珏笑道“就等你这话呢。” 那尊千丈之高的法天相地眉心,顾衣珏白衣飘飘,收回伏休,只手持一柄山水桥,忽的一笑,开口道“山主,我本命剑至今尚未取名,山主是个读书人,就烦劳山主给我想个名字了。” 话音刚落,荒漠之中这处如耳朵一般的大湖,忽的狂风骤起,大风吹起数十丈之高的巨浪,天幕云朵再次被剑气驱散殆尽,那尊法天相地,如同持剑神灵一般。 刘景浊瞬身退回三百里,远观这场争斗,其实是单方面的猎杀而已。 登楼巅峰手持山水桥,即便只能用出三分威能,那也不是个登楼妖族可以抵挡的。 更何况,顾衣珏可是剑修。 顾衣珏只微微抬手,当即天地寂静,湖中一道道巨浪仿佛被定在半空中,仔细看去,却是无数道极难察觉到的剑气丝线交织,将湖水“绑”在了半空中。 湖水尚且如此,更别说那身形巨大的金眸黑背虎了。 吴隹被无数细密剑气丝线缠绕,根本动弹不得,或者说不敢动弹。 因为那些个剑气化作的丝线,碰到便要皮开肉绽,除非他吴隹不想要这副肉身了。 刘景浊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剑术神通,也忒不讲理了,一旦缠绕其中,便是无解了。 刘景浊已经在设想,若是同等境界,自己身处其中,要如何是好? 若是祭出长风,那只能自保,不能反击。 那柄现如今只能牵扯月魄,又或是以纯粹雷霆剑意结成牢笼的捉月台,暂时只能做类似与顾衣珏本命剑的事儿而已。 刘景浊这才发现,自己的两把本命剑,好像一个只能用于自保,另一个如今只能困人。若是遇到同是剑修,且剑术神通如此不讲理的敌手,就只能任人宰割? 此时吴隹也收回法天相地,想以缩小身形来挣脱这些难缠丝线。结果他身形缩小的同时,那些个丝线也跟着收紧。 顾衣珏微微一笑,开口道“玩儿够了,你也该死了。” 话音刚落,密密麻麻有如蛛网一般的丝线忽的泛起银光。 吴隹忙喊道“顾衣珏,那条青鱼是在祖师堂点了还魂灯的,她自己不知道,但她还不算真正死了,你放了我,我将她送还于你。” 顾衣珏略微分神,就这一分神,吴隹干脆舍了肉身不要,魂魄脱体而出,拼命遁走。 只一瞬间,顾衣珏回过神,手持山水桥一道泼天剑气斩去。 可吴隹还是留有一道天魂逃走了。 刘景浊传音道“别追了,行了。” 法天相地散去,顾衣珏瞬身返回,递还山水桥,沉声道“我不该分神的。” 刘景浊摇摇头,递去一壶酒,轻声道“这事儿不分神,还算是个人吗?是我我也会的。再说了,肉体被搅碎,只留一道人魂返回,一代妖王,回去也只会沦为他人的食物而已。” 顿了顿,刘景浊提起酒葫芦与顾衣珏的酒壶碰了碰,轻声道“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回去之后我来找人,动一动放在浮屠洲的谍子,去查一下。若是真的,咱们就去浮屠洲把人接回来。” 顾衣珏苦笑道“找谁?” 刘景浊瞪眼道“再怎么说也是景炀椋王啊!我还指挥不动几个人了?退一万步说,我刘景浊为了你顾衣珏吃一顿软饭,让龙丘棠溪找人去查不行吗?” 顾衣珏笑道“你这是软饭硬吃啊!”.m 就在此时,刘景浊忽然听到闼蜡声音,应该是留在此地的一道神念,真身早已不知跑哪儿了。 “白小豆,名字是难听了点儿。” 刘景浊瞬间返回酒楼,对着耿河说道“用你们最快的传讯方法,告诉太子,看好白小豆。” 耿河都不问什么事儿,只是迅速取出一块儿石头,写下“看好白小豆”几个字。 顾衣珏随后返回,询问道“怎么回事?” 刘景浊沉默片刻,这才沉声开口“应该……没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零三章 应该没事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四章 猫哪儿来的? 今个儿腊月二十四,下了一场大雪。 面铺子关门扫尘,白小豆得以休沐一天,但她也得忙着给小院儿扫一扫灰尘,除一除蛛网。 呀,不知不觉的,这都是认识师傅后过的第三个年了。 第一次是在那条荒废宅子,第二次在渡船上,这次是在皇宫,自个儿还成了郡主了。 忽的听见喵一声,白小豆赶忙跑出屋子,结果却瞧见那只小狸猫嘴里叼着个麻雀。 小狸猫颇为得意,叼着麻雀在白小豆身旁转圈儿。 白小豆一把抓起狸花猫,瞪眼道“你是一只没人管的野猫吗?还是说我没给你吃的?就这么爱吃肉?” 狸花猫当即一愣,张开嘴,麻雀就这么掉在地上,它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个儿身上,然后才够到白小豆下巴,轻轻舔了舔,一脸无辜。 小丫头叹了一口气,双手叉腰,命令似的说道“我现在出门儿买大红灯笼去,顺便买一副对联。你,在我回来之前,吃完它,剩下的给我找个我找不到的地方,埋了。” 喵~ 白小豆点点头,“这才像话嘛!” 之后就骑着一头毛驴出了皇宫。 刚刚走上大街,白小豆噫了一声,看了看从自个儿袖口钻出来的通天犀。 这家伙自打师傅走了就没出来过,今个儿是咋回事儿? “你咋回事,今个儿这么冷,出来挨风刮啊?” 通天犀不会说话,但心声言语,白小豆能听到。 通天犀说想主人了,出来看看。 白小豆干脆把那头巴掌大小的通天犀放在肩膀上,骑着小毛驴晃呀晃的走去集市。 只不过,小丫头还是绕道去了一趟毛毛雨家的小院儿。 走出巷子,有个卖糖葫芦的,使劲儿对着白小豆招手。 小丫头愣了愣,一抽鼻子,这辈子都不吃糖葫芦了。 她骑着毛驴看也没看就打算绕开去,走出去不远,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是想吃,而是想看看会不会忽然冒出来个喜欢吃糖葫芦的小男孩儿。 结果她一转头,那个卖糖葫芦的居然不见了。 她也没多想,着急去集市买红灯笼,买对联。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个长得极其好看的男子,单手提着卖糖葫芦的汉子。 颜敬辞咋舌道“你是不是傻?好好卖你的糖葫芦不行么?瞧你这些年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我们这才没理会你。敢打我们小豆子的主意,说吧,谁让你这个藏了几十年的谍子动的?” 有个年轻男子瞬身至此,对着颜敬辞抱拳,轻声道“师傅,太子说了,问一遍,不说就杀了。”.m 颜敬辞点点头,咧嘴笑道“听见没有,给你读三个数儿,不说就死吧。” 中年汉子始终一言不发,颜敬辞便也不问了,轻轻一拍,手中便再无人影。 白小豆继续往前走,刚刚走到集市,就被一个卖糖画儿的吸引过去。 小摊儿前摆着个转盘,摊主喊道“无文钱起,转到什么画什么。” 小丫头牵着毛驴儿凑过去,从小荷包取出五文钱,随后拨动转盘,正好停在一只龙前。 摊主一愣,苦笑道“这小姑娘,运气真好啊!单画这去卖,怎的都要一百文呢。等着,做完这个福字就给你弄。” 等了约么一柱香,一条栩栩如生的糖龙就画好了,小丫头一脸笑意,压根儿舍不得吃。 走后没多久,有个一头白发的年轻女子缓步走来,使劲儿拨动转盘,看向摊主,冷笑不止。 此时也有个年轻男子走来,说了颜敬辞听到的一模一样的话。 于是这处小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春官东官领着刚收的徒弟,汇集一处。 方杳牧也带着个少女走来,这位年轻剑客撇撇嘴,轻声道“费这劲儿呢,要是秋官在,那些个没怎么动弹过的谍子,都要死。” 谢白头点点头,这点毋庸置疑,他们三人谁也不反驳。 不因为别的,就是刘小北走马上任之初,把白龙卫之外的三个堂口打遍了。 方杳牧自认为剑术不弱,也没在人家手里走出三个回合。 前方三位容貌不老的老人各自注意着白小豆那边儿,也顺便闲聊着。后面三个都没上甲子岁数的年轻天骄,则聊着他们年轻人的。 两男一女,是指定的青龙卫、赤龙卫、黑龙卫的接班人,只不过他们三个还不晓得。 方杳牧带来的女子姓池,叫妖妖,年纪极小,二十岁不到,凝神境界,极其天才了。 池妖妖自打到了这儿,就一直偷偷看着颜敬辞。 这么好看的男子,不多看几眼,那就是亏了。 颜敬辞自然是不敢招收女弟子,他那徒弟姓秦,名叫固边,祖上是一个王朝开国将领,只不过如今早已没落。 冬官谢白头的弟子,年纪最大,境界最高,四十余岁,金丹境界,姓周,名芳树。 池妖妖歪着头,小声道“这小丫头,这么小就没了烦恼,真可怜。” 方杳牧回头瞪了一眼,池妖妖赶忙瞥向别处。 得,晓得你们都把椋王殿下当做老大,那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事实上,前方三人一直在私下传音。 颜敬辞说道“那两个选择,你们怎么看?” 卸去官职之后,他们三人与前任秋官一样,有两个选择。第一,自立门户,开辟一座山头儿。第二,转去供奉殿,担任护国供奉。 如若都不选,那就得继续待在原处,没有职位。 谢白头传音道“我会转入供奉殿担任护国供奉,已经说好了的。” 方杳牧则是撇嘴道“我干嘛要选?” 颜敬辞与谢白头都没说什么,谁不知道他方杳牧早在五六年前就念叨着,以后不当夏官了,一定要去殿下那里谋个活计较 殿下当然指的刘景浊。 方杳牧接着说道“龙师找过我,说可以等我跻身登楼境界之后,划一座名山给我,让我开宗立派。我没答应,就没想理他。” 颜敬辞询问道“你这,有点儿太讨打了吧?” 方杳牧嘁了一身,直接出声“我是剑客!” 颜敬辞无奈一笑,轻声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有第三条路,但我不能说。” 白发女子与背剑男子一同转头,齐声道“去你姥爷的!” 与此同时,白小豆已经买了一只大红灯笼,春联也已经卷起来放在箱笼里。 想了又想,小丫头跑去买了个水烟壶,给皇帝老爷子买的。 回去的路上,通天犀就懒洋洋趴在白小豆肩头,也不言语。 直到拐弯抹角走到大街上,白小豆忽然一下子就愣住了。 小丫头皱着鼻子,高声喊道“毛毛雨!” 可前方被个妇人牵住的小男孩,好像听不见似的,没回答。 白小豆赶忙加快速度,骑着毛驴追赶过去。 在一处巷子口,她终于赶上了母子二人。 白小豆跳下毛驴,红着眼睛说道“他就是想请我吃糖葫芦,我也准备第二天请他吃大餐的,可你们第二天就走了。要怪就怪我,都是我不好。” 两道身影瞬间落地,白衣赤足的女子轻轻按住白小豆的小脑袋,温柔道“丫头,闭眼。” 也不知怎么回事,白小豆就昏昏欲睡。 刘小北轻轻抱起小丫头,转过头看向身旁穿着大红棉袄的女子,轻声道“帮我抱抱她,我来处理。” 对面母子二人已然变作两个黑衣人,刘小北问也不问,只心念一动,一缕轻飘飘的剑气瞬间将二人肉身碾碎,只留下魂魄承受剑意竾打。 白衣女子冷声道“你们本来不用死的。” 话音刚落,一团剑气凝结的烈焰缓缓升起,对面两道魂魄,瞧着痛苦万分,可愣是没有半点儿声音传出。 胡潇潇就看着那两道魂魄被剑意炙烤到蜷缩在了一起,甚至干瘪了起来,最终化为灰烬。 此时颜敬辞三人才到,结果一道剑气迸发出来,三人当即被掀翻。 “好好聊啊,我要是晚来一步,你们怎么面对刘景浊?” 宫城之中,皇帝抱着一只昏睡过去的狸花猫到了到了太后寝宫,随后便是气势汹汹的太子。 睡梦中的太后被嘈杂声音吵醒,她黑着脸走去前殿,结果就瞧见了比自己脸更黑的父子俩。 权忠站在门外,急的直跺脚,心说这怎么办啊! 太后气极,板着脸说道“你们父子两个气势汹汹来我这儿,想干嘛?是觉得我岁数大了,想提前送走我吗?” 皇帝皱着眉头,沉声道“母后,这些年什么事我都让着你,我是真拿你当亲娘看待的。” 赵坎也开口道“我二哥虽然嘴上不敬,可这么些年来,除非你罚我娘,他再什么时候顶撞过太后?退一万步,当年给窦家留了后,窦成很快就要调任陪都,这份情太后也不念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太后瞪着眼说道“你们父子两人,能不能说话说清楚?我又哪儿惹到你们了?” 皇帝赵炀抓起狸花猫,这只猫忽的睁眼,变作十字瞳,眼中散发诡异红光。 “猫哪儿来的?” 窦太后一愣,随即苦笑不止。 好了,这下说不清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零四章 猫哪儿来的?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五章 愁疏 太后破天荒进了那处小院儿,怀抱狸花猫,望着屋子里那个抄书用的小桌板怔怔出神。 方才许经由现身,已经拿走了藏在狸花猫体内那记“黑手”,不然这位太后娘娘,还真不一定敢抱着狸花猫。 有个大白天的,依旧像鬼影一般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出现在小院儿门口,没进屋,而是与权忠说道“郡主被秋官带去了白龙卫,剩余三位都被秋官伤了,此时正在城中搜寻剩下没动的谍子。” 权忠点点头,轻声道“知道了,我转达陛下。” 话音刚落,那道黑影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这处小院儿,能进去的人不多,权忠算一个。只不过他没着急进去,这会儿进去铁定挨骂。 坐在门口太师椅上的太后没说话,那父子俩便也不主动问,两人自己聊了起来。 赵炀听过高车国那边传来的几份消息,摆了摆手,轻声道“如今是你监国,你自己做决定。总之,别枉费你那两个哥哥的好心就行了。” 余恬如今身处金陵,其实是有意为赵坎笼络景炀文人。而刘景浊的所作所为,包括以差不多命令的方式让颜敬辞三人移交手中权利,都是在为赵坎铺路,让他抓的紧五龙卫,抓的紧那些个武将。 不过赵炀还是说道“景炀的皇帝,不必疑神疑鬼的,有什么事儿,中书省那边儿能拿主意。现在昧儿有了身孕,你不要老是窝在中书省,多回去看看。” 太后猛地转头,看向赵坎,瞪眼道“啥?昧儿有了身孕?” 太后气极,这么大的事儿,自己这个当太后的居然不知道。别的事儿你防我就算了,这事儿不告诉? 说起这事儿,赵坎便笑了起来,由衷的开心。 “三个月身孕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总归是高兴的事儿,她再气也不好甩着脸了。 捏了捏小花猫,太后轻声道“甭管你们信不信,我反正没想过害那小丫头,这只猫……是我听说她养的两只小猫死了,特意让人给我送进宫来的。” 赵炀沉声道“娘啊!老大老二都没有当皇帝的意思的,江山还是传给姓赵的,你有些心思,得放一放的。” 一声娘,窦太后一下子就报着狸花猫转身往屋子里去。 打从当年不同意那门婚事,赵炀就再没叫过娘了。 赵坎苦笑一声,轻声道“二哥这趟回来,再走了之后,恐怕不会踏入京城了。” 有些事,他知道归知道,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后沉默了小片刻,轻声道“我知道,我也没想为难他,可我是景炀的太后,我得为景炀着想。老三,你放心,就他刘景浊,等我死了,他敢不来披麻戴孝?” 看着气氛有些缓和,权忠便小碎步进门,轻声道“郡主被秋官带去了白龙卫,带猫进来的人,以及那个买猫的,都查了,可都没查出来有什么异常。还有,太子爷,中书省跟兵部找了好几趟了,往大雪山增兵一事已经议好了,就等殿下点头了。” 赵炀摆了摆手,轻声道“先去吧。” 赵坎这才起身,作揖离去。 等到院中只剩下两人,赵炀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后年五月初五,我会禅位老三,到时候娘得把手里的炼气士全交出来,老三既然当了皇帝,他就得有掌控全局的力道。老大老二有他们自己的打算,那两个混小子,多半会自作主张跟景炀脱离关系,所以颜敬辞之后会作为景炀王朝去往归墟的渡船管事,谢白头会自立山头儿,是我留给老大的后手。至于方杳牧,那家伙是铁定要去青椋山的,所以到时会剥去他所有身份,以叛国论处,他也得改头换面,不再是方杳牧。”壹趣妏敩 太后有些诧异,背对着皇帝,轻声道“这些事,放的下心告诉我?” 赵炀站起来,轻声道“毕竟三个孩子都是你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太后转过身,眼眶有些发红,但她也没说什么煽情言语,只是轻声道“龙丘家的丫头要是来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要带来见我。还有,老大也盯着点儿啊!都奔三十了,再是炼气士,总要找个媳妇儿的。” 皇帝咧嘴一笑,院外的权忠直接捂住了嘴巴,笑呵呵不止。 这天傍晚,刘小北牵着白小豆回宫,小丫头是不记得见到那母子二人的。 赵坎一瞧见白小豆便说道“豆豆,让你三婶去小院儿陪你一起住行不行?她现在肚子里有个孩子呢,你得帮我照顾她。” 小丫头一下子没听懂,面露惊恐神色,大声道“那……那赶紧掏出来啊!” 刘小北无奈道“傻丫头,太子妃有孕了。” 白小豆一瞪眼,气极,跟太后一个表情。 “三叔儿,你咋不早说!” 说完之后便狂奔出去,直奔东宫。 结果路上碰见赵炀,也不停步,只是边跑边喊道“皇帝爷爷,给你买了水烟壶,在毛驴背上,你自个儿拿一下,我要去看我三婶儿。” 赵炀笑道“空手去啊?” 小丫头猛地停步,对哦,空手去吗? 算了算了,等小小子或者小妹妹生下来了,给三婶儿补上。 事实上,在人前,赵炀还是会自称为朕,赵坎对他的称呼也是父皇,不会是爹。 原本老大老二走后,这宫里烟火气就少了,好在是有了这个小丫头,他可不管什么皇帝太子的,到哪儿都喊三叔三婶儿。 走到兵部外,赵炀还是没进去。他拍了拍权忠,笑道“别的人都认干儿子什么的,你就不想一想?” 权忠无奈道“您就甭拿我打岔了。” 两人就这么笑着往宫城方向去,半道上老远瞧见了个穿着红棉袄的姑娘,权忠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走了。 可胡潇潇却楞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儿。 琉璃身武夫?还是进无可进的那种琉璃身?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景炀皇宫做一位宦官?三重琉璃身,几乎就是对应求真我、登楼、合道,这三重炼气士境界的。 耳畔忽然传来刘小北言语“别瞎看了,太子等着呢。” …… 高车国京城那处酒楼,下方人还未散去,一位布衣老者佝偻着身子走来,对着聚集此地的百姓说道“都散了吧,今天这场祸事,是我惹的,我上去给人赔罪,你们就别添乱了。” 结果这位鹿相却被禁军拦在楼下。 “鹿相,陛下说了,你要是来了,就在下面多吹一会儿凉风,脑子清楚了再上楼。” 老者苦笑一声,再次转过头,轻声道“鹿某没有谋逆之心,可就是瞧不上她帕朵儿,一介女流,竟敢登基称帝?在场的人,有一大半是受了我恩惠的,是我害了你们,不过你们放心,老夫保得住你们。” 人群寂静,只听见这位鹿相说道“真正的叛国之人,应该是我。” 说着,老人冷不丁抽出一柄匕首,干脆利落的插入自身胸口。 “诸位,散了吧。”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他便也倒在血泊之中。 二楼一张方桌,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叹气道“他就是抱着死志来的。” 帕朵儿沉声道“传旨,今日闹事者,无罪。加一句,鹿丞相拿命换的。” 耿河取出一块儿石头看了看,赶忙说道“有消息了,郡主无事。” 刘景浊一下子就松懈下来,连喝几口酒。 “接下来的事儿,还是景炀唱黑脸,你唱红脸,耿都护陪你演戏吧,我要先走了。” 帕朵儿赶忙起身,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沉声道“连累殿下了,但也多谢殿下。” 刘景浊摆摆手,居然笑了起来“说实话,我只担心会不会挨揍。” 说着便与顾衣珏齐身下楼,走到楼下,对着人群露出个凶恶眼神,随即化作剑光瞬身离去。 顾衣珏则是笑盈盈说道“我叫顾衣珏,你们打听一下,记得打听一下。” 随后也瞬身离去。 楼上那位女帝一脸愕然,轻声问道“殿下就这么不在乎名声?” 耿河轻声道“谁会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两人御剑北上,出去百里便又遇上了一场大雪。 刘景浊好像是在刻意抽干黄庭宫中积蓄的灵气,御剑十多天,连过年都没停下。 直到过境平妖道时,终于支撑不住,只好祭出飞舟休息。 顾衣珏驾驶着飞舟,询问道“不下去看看?”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撇嘴道“在这地方,提我名字止小儿夜啼,我下去干嘛?吓人吗?” 顾衣珏没忍住哈哈大笑,这个止小儿夜啼,就很有意思了。 顿了顿,顾衣珏询问道“直去昆仑吗?” 刘景浊点点头,却是轻声道“总感觉这一路太顺了,我早前预计,至少得两年才能返回,看这模样,可能端午前后就能回去了。” 顾衣珏无奈道“不好吗?” 一路顺遂,还反倒忧虑了起来? 刘景浊笑道“是有些贱骨头,只不过,我从小到大,每次有好事儿临头,就会栽一个大跟头。” 顾衣珏撇嘴道“山主还是给我想个名字吧。” 刘景浊盘坐起来,轻声道“想好了,叫愁疏吧。” 佩剑伏休,本命剑愁疏。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零五章 愁疏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六章 大管家 接下来北上路上,刘景浊几乎是每十天一停歇,每次都要真正抽干体内灵气才肯停歇。 顾衣珏也发现了让他很是无奈的事儿,就是自家山主,居然刻意将体内剑气逼得逆行与筋脉之中,之后又以体内雷霆不停淬炼修补,几乎就是自残。直到前几天,刘景浊忽然停下那种自残行为,顾衣珏偷偷窥视了一番,结果压根儿瞧不见刘景浊体内景象。 还是刘景浊自己说,不敢再继续“倒行逆施”,自己那颗剑丹,已经有了裂缝,再继续下去,怕是要跌境了。 越往西北方向,雪越大,即便已经是正月出头儿,此地还是大雪不止。 又接连赶路几天,正巧是二月二,一座巍峨大山就这么直愣愣出现在了天边。 昆仑一山,自古及今都是神异之处,如民间所传之瑶池,据说就在昆仑。可登过昆仑的修士数不胜数,至今也没人发现瑶池在哪儿。 两位剑客齐齐落地,顾衣珏笑道“终于是快要返回了,到了青椋山,我得好好挑选一座山峰。” 刘景浊却是面色沉重,不知为何,他居然有些局促。 年轻人摊开左手,露出一道血线,随后又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凉风。 顾衣珏好奇道“怎么啦?” 这半年多来,顾衣珏觉得自己大致已经摸清楚刘景浊的脾气。 希望自己是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却又做不到真正的快意恩仇。会向往一个极其美好的人世间,很愿意主动去为人世间那一缕缕的善念溪流去添一股子清泉。凡事都要先扪心自问,以至于有些事,做的就是没那么干净利落,因为不占理,就会觉得没底气。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 顾衣珏一笑,说道“好像凡人到了高寒之地,会有一种反应,心慌气短,喘不过气之类的。” 刘景浊解释道“那是因为高寒之地树木稀少,空气太过稀薄。炼气士是以天地灵气修炼,凡人却是靠着空气活着,太过稀薄,就会出问题。” 事实上,刘景浊还是因为一路上太过顺遂而有些不适应。 顾衣珏想了想,还是说道“有些不好听的话,我想说一说。” 刘景浊迈步朝前,静待下言。 顾衣珏跟上年轻人,归拢了一番心中言语,轻声道“你是个极喜欢自省的人,但你有个很大的毛病,不过是个人都有这毛病,那就是,你需要一面镜子才能瞧见自身毛病所在。这个镜子可以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可以是随随便便一件事,因为只要你见过的,你就会上心,就会自省,问自己有无这个好处,有无这个坏处。”.m 刘景浊没好气道“我是那种不会正视不足的人么?弯弯绕作甚,直说。” 结果顾衣珏直愣愣看来,刘景浊一怔,就听见顾衣珏说道“不是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的不是你么?从不顾劝阻去到十万大山中心深渊的边缘,到后来的高车国,你明明可以不下楼的。” 刘景浊哑然失笑,“你干脆说自以为是不就行了?” 顾衣珏摇摇头,轻声道“两回事儿。” 年轻人灌了一口酒,又抬头看了看似在天边其实片刻便能到的巍峨大山,轻声道“年少时不知天地之广阔,忽的登临绝顶,就会觉得天下之大,不过尔耳,便滋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后来游历人间,见识过了这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就会很惭愧。” 题外话说完,刘景浊轻声道“我是有你说的那个毛病,但高车国一事并非你想的这样,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这个毛病,我还真就没打算改过。打个比方,假如前方有一面插满钉子的墙壁,墙壁后面有我在意的人或事,我会毫不犹豫的挥拳出去,即便明知道会碰到血肉模糊,也不会扭头离去。所以,分事儿的。” 顿了顿,刘景浊接着说道“我年纪没你大,但我是个喜欢由小观大的人。从军之前,我胆子小,怕黑,夜里上茅房得干娘提着灯笼陪我去才行。后来我学着自己手提灯笼,结果就发现一个大人都知道的事儿,灯下黑。”壹趣妏敩 顾衣珏点点头,“懂了。” 不过这位白衣剑客还是添了一句“年纪小,本事也小的时候,知道了天地之广阔,其实算不得一件好事。” 刘景浊点点头,深以为然。 眼界随着本事涨的人,人生路会走的很稳当。本事随着眼界涨的人,大多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一种是愤起直追,极可能成为一行一业的翘楚。另一种则是追又追不上,看遍了人间广袤,独剩一腔唏嘘。 所以刘景浊始终觉得,做不做得到跟做不做是两回事儿。 深吸一口气,刘景浊笑盈盈开口“好了,咱们访仙去吧。” 两道剑光拔地而起,小片刻便到了山脚下。 此山奇高,登山之时,压根儿就不见其余修士,不过倒是能察觉到几道不俗气息,多半是结茅于这人世间唯一一根天柱之下修行的炼气士。 人间最后一根天柱,却不是人间最高之山,这就有些好玩儿了。 登山路上,刘景浊笑着说道“那座玉京天,是借名此山而来,昆仑就有个玉京山的别称。据说山中住着许多神灵,这个那个的,也不晓得挤不挤。” 当然是打趣言语,可久久不见顾衣珏答复,刘景浊便缓缓转头,结果身旁哪儿还有顾衣珏身影,而是一位一身白衣的中年人。 刘景浊心弦紧绷,却是听见白衣中年人微笑开口“不挤,因为大多数住在这儿的神灵,是你们人族后世教派杜撰的。我也想不通,怎的就这般想象力丰富。” 刘景浊无奈,心说大白天的见了神了,这次不晓得是不是被扯入谋个玄妙境地。 结果身旁中年人开口道“余恬比你更适合做个剑客,你其实也更适合做个读书人。” 刘景浊这才抱拳道“前辈又是哪位神灵?” 中年人摇头道“不算神灵,走兽而已,与你一般都是个看门的,只不过我还帮人养养花草。” 难道是看真正天门的人? 刘景浊开门见山道“前辈,这道红线是你所牵?我到底丢失了什么记忆,是不是跟龙丘棠溪有关的?” 中年人并未着急答话,而是轻声道“九道门,选一个进去。” 刘景浊抬头一看,面前已然凭空出现九道巨大门户,从左往右,门户大小样式一模一样。 中年人说道“选吧,答案在门里,看你怎么选了。” 刘景浊看了看,只问道“不分次序?” 中年人指了指最左边的门户,“这是一。” 话音刚落,年轻人便径直朝着最右边儿那处门走去。 迈步进门之时,本以为会是走入一处洞天,甚至是传说中的昆仑仙境,结果一步跨过,啥事儿没有,这门户,就只是一个框。 这是真被人“框”了。 中年人不解道“按你的性子,不应该选最中间那道门户么?” 刘景浊轻声道“若是没与顾衣珏有那番闲聊,我是肯定会选正中间的门户的。” 中年人点点头,开口道“落剑之人不是我,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了。至于你丢失的记忆,等你破境登楼,自然会找回来。” 他指了指好似忽然出现的一座茅屋,轻声道“走到那处茅屋之前,有什么问题抓紧问,到了我就不说了。” 刘景浊觉得这位前辈不像是开玩笑,便赶忙问道“我是不是剑神或是天帝的转世之身?” 中年人摇了摇头,同时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反问道“你哪儿来的底气会觉得你是天帝或剑神的转世身的?” 刘景浊赧然一笑,只是有个这个想法而已,可被这前辈一问,怪不好意思的。 一来是自己能轻而易举扯来半数雷霆真意,二来是,回中土之后,先是玄女又是剑神的,自个儿又能天然压制十万大山那些邪气,他刘景浊难免的会想很多。 眼看中年人越走越快,刘景浊赶忙又问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我的境界越高,人间修士境界上限就会越高,况且我极可能还会有那个身份,连天外那些人都只是让我跌境而已,九洲那九座宗门,为什么还要铁了心杀我?我要是死了,那他们岂不是撑死了也才是十二境开天门?” 中年人只是说道“雷神算是死了,我也没见下雨时打雷少了。” 刘景浊愕然,这话说的,让人压根儿无力反驳。 刚要继续发问,刘景浊一抬头,结果发现那处茅屋近在眼前。 前辈,这就有些耍赖了。 中年人轻声道“送你两个答案,第一,我叫陆吾,就是你想得到的那个陆吾。第二,天帝消失最早,其实是用一种另类方式散道人间,他也是第一个散道天地的神灵,若不是他的散道,人世间不会有炼气士。” 刘景浊一愣,一连抛出两个问题。 “你是天廷大管家?” “所以说,十万大山那团紫气,可以变相认为是天帝造出来的。” 陆吾点点头,一句话答复了两个问题。 “可以这么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零六章 大管家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七章 不称职的爹 白衣中年人煮茶,刘景浊借炉温酒,故而茅屋之前,热气腾腾。壹趣妏敩 陆吾喝下一口茶,轻声道“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一路走来,若不是很多人护着你,你死了多少回了?境界上不去,等以后真用得着的时候,即便把脸皮揭下来放裤兜里,跪着去求人,说不定也还是个求不来。你爹当年几乎求遍了天下人,结果呢?” 刘景浊沉默了起来,喝下一壶酒,沉声问道“前辈,我爹娘,到底想做什么?” 陆吾呵呵一笑,抿了一口茶,这个答案,也可以送给这个小子。 “刘顾舟下的一盘棋,极大,布局百年,最终以自己的命为先手,逼的这座天下不得不捏着鼻子去下这盘棋。” 刘景浊开口道“烦劳前辈细说。” 陆吾叹气道“人间远古三司,江湖人与寻路人两脉早已绝迹,你们守门人一脉,在两界山倾倒之后,同样没落。没有你之前,刘顾舟是人世间最后一位守门人,你面临的事儿,曾经也是他所面临的。不得不说,刘顾舟要是生在八千年前,定然是一位天门之上了。不一样的是,刘顾舟没有你这般能压制十万大山邪气的本事,便只能不停炼剑,拔高境界。之后他把残余人间的神灵,已经神灵转世身找了个遍,他们打了个赌,若是赌赢了,那些个真正高位神灵,就要做一种类似占了茅坑不拉屎的事儿。此中事太过玄妙,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你只需要知道,如果有人想要重建天廷,就必须把旧神屁股下面的椅子挪出来。挪不出来,即便真给他们寻到了那处天廷遗址,也是白搭。这第一件事,做的极其漂亮,一来是九洲乃是人间根基,二来是,自愿散道的神灵,转世身几乎都在九洲,因此,外界之人便会急于打开天门,想要更上一层楼且继续待在山巅的炼气士,急的是分九洲气运的,而那些个想要重建天廷的,急的是要夺来那一把把椅子。” 刘景浊问道“赌赢了?” 陆吾点点头,“赌赢了。” 不知为何,刘景浊有些紧张,接着询问道“还有第二件事?” 陆吾点点头,轻声道“北上酆都罗山,与四大鬼王达成一道共识,绝不许酆都罗山与外界欲要重开冥府的那帮人有所牵扯,九洲轮回之事,必须牢牢抓在九洲生人手中。只可惜,这等旧天廷手里传下来的天地自然法则,不是人所能干预的。九洲轮回之人,至少十之二三去往了外界,四大部洲也会有不少人转世九洲。好在是,大修士携带记忆的转世,还是可以杜绝的。不过还是给人钻了空子,覆灭青椋山的那九座山头儿背后之人,多半是外界转世而来。不过现在看,除了没算到那九座山头儿会生出个翻身做主人的想法之外,另外的都算到了。外界四大部洲,如今是以佛门的修罗地狱负责看守另一条轮回路,倒是能保住死人与生人数量平齐,但少了九洲,依旧是像无根浮萍,八千年来,外界炼气士虽然境界上限高,可瓶颈极大。” 顿了顿,陆吾接着说道“前两件事儿,已经让你口中那些个所谓天人焦急难耐,所以八十年前差点儿就开了天门。可惜了,第三件事,你爹没有做成。以至于只能把所有后手全交给你,如姬荞盗取姬氏圣物,后来的清溪阁解散,包括你一路走来,都是他事先铺好的路。等到你降生归墟,你爹娘便已经做好了以性命拉这天下入局的准备了。” 刘景浊面色凝重,下意识灌了一口酒。 只有爹死了,我才能算是人世间最后的守门人,我就是门,要是死了,天门就开不了。此前两件事,又让那些个所谓天人焦急万分,所以,他们最不希望的,就是刘景浊身死。 盗来人皇印,解散清溪阁,都是在铺路。 这座昆仑,就是爹娘所铺之路的最后一站,接下来的路,便是要靠刘景浊自己走了。 刘景浊轻声道“前辈,第三件事?” 陆吾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以玄岩那十二人牵头,订制一系列规矩,组建一处人间最大的宗门。当时玄岩并未同意,刘顾舟便打算自己做这件事。可走遍天下,将可开天门的修士求了个遍,最终只有三个人愿意帮他。再加上,当时天门将开,八荒那边儿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大肆进军,这件事便没有做成。” 这不就是现如今玄岩准备做的事儿?早百年与晚百年,有区别吗? 陆吾好似听到了刘景浊心声,叹气道“有,其一,你有压制那团邪气的本事,其二,你与那方印章天生契合,日后你将这重身份大白天下,起码能稳人心。第三,刘顾舟不死,天下难以入局,你爹娘是用命给人间争来喘息机会,给你打好了一个结实地基。 老爹不知道的事儿,今天全在这位陆吾前辈前知道了。 其实刘顾舟唯独没算到的,便是那九座山头儿,会想着杀刘景浊吧。 前因后果,终于都闹明白了,刘景浊不但没有被重胆子压身的感觉,反而觉得豁然开朗了起来。 年轻人站起身,灌了一口酒,微笑道“我爹娘没做成的事儿,我接着干。前辈,那位划伤我手掌的前辈呢?” 陆吾指了指山巅,轻声道“往山上走。” 刘景浊点点头,立即化作一道剑光远去。 不是为摘取掉红绳,他只是想谢谢那位出剑前辈。虽然刘景浊也觉得,喜不喜欢谁,一条红线决定不了什么的,可若是没有这条红线,他可能真会错过龙丘棠溪。 剑光坠地,山崖之畔,有个青衫身影就这么站着,忽的刮来一阵风,青衫娑娑作响。 刘景浊重重抱拳,沉声道“多谢前辈。” 青年声音醇厚,轻声开口“谢什么?伤了你,反而还要谢我?再说了,就这么谢,连声爹也不叫?” 刘景浊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哑,说不出话来。 等到青年人转身,年轻剑客当即眼眶湿润。 与先前见到的八角亭中人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刘景浊张开嘴,声音沙哑,“爹……你……你。” 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青年人走上去按住刘景浊脑袋,轻声道“棠溪是个好姑娘,我当然得先把儿媳妇儿绑紧了。我死是早就死了,这只是一道符箓而已,留有我部分神念,不过也快散了。” 说着,刘顾舟看了看刘景浊腰间酒葫芦,叹息道“只可惜,这道符箓没法儿喝酒。那你陪我走一走?” 话音刚落,一副画卷凭空出现,刘顾舟拍了拍刘景浊,率先走进去了。 “傻小子,愣着作甚?” 刘景浊揉了揉眼睛,笑道“来了。” 随后跟着走入画卷之中。 结果一落地,周遭风景怎么瞧怎么眼熟。 刘景浊跟上去,轻声道“这是扶舟县吗?” 所到一处是一座遍生细竹的山村,也是冬季,烟雾缭绕。 刘顾舟点点头,轻声道“守门人祖地,叫做竹山,后来我去过,早就没有半点儿老祖宗的痕迹了。没啥看头,咱俩去扶舟县喝甜胚子去。” 刘景浊一愣,“不是说不能喝酒?” 刘顾舟无奈道“我的傻儿子唉,这是画中,假的。” 果不其然,天地如同泼墨一般,转眼间就到了盛夏,那条绕城而过的青泥河畔,父子二人已经各自端着甜胚子。 “我是扶舟县生的,跟你一样,也是后来才见到我爹,也就是你爷爷的神念。可不像你,我小时候可苦,得想法子活着,上山采药,去药铺当学徒,反正你能想到的为了吃饱肚子干的事儿,我都干过。好在是后来修行之后遇见了你娘,你娘可是个小富婆。” 刘景浊神色古怪,“爹就这么吃上软饭了?” 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刘景浊吃疼无比,心说假的还这么疼。 父子俩吃完了甜胚子,就这么坐在河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时间极快,转眼就黄昏时分了。 刘顾舟转过头看了看长得算是英俊的儿子,反正不难看。 “让你肩上扛了那么多,不生我的气?” 刘景浊低着头,轻声道“哪儿有生爹气的。” 刘顾舟笑了笑,轻声道“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我儿子,很不错的,我这个当爹的很满意。” 刘景浊还没笑出声,便听见刘顾舟说道“就是境界低了点儿。” 年轻人眼神幽怨,嘟囔道“我才二十六,都金丹境界了。” 在旁人面前,刘景浊是决计没脸说出这番话的。 结果刘顾舟拽起刘景浊,一个瞬身离开画卷,尚在昆仑,不过应该是一处小天地。 “境界低,剑术得高。好在你爹还算有几手剑术,至少跟安子平分秋色。” 刘景浊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自家亲爹并指一点戳飞出去百余丈。 这可真是亲爹能干出来的事儿。 刘景浊刚刚起身,又是一道剑光袭来,躲避不及,便只好拔出独木舟。 青年人笑盈盈开口“今个儿算是把人生一大遗憾补全了。” 没打过儿子的爹,怎么说都是不称职的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零七章 不称职的爹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八章 碰瓷儿 顾衣珏莫名其妙被拉入一处玄妙之地,结果就瞧见自家山主都被打到脱了相,整个人一摊烂泥似的挂在石壁,好不凄惨。 刚要拔剑,结果一道白衣瞬身而来,轻轻按住了顾衣珏肩膀。 “人家教儿子炼剑,你就别管了。” 顾衣珏啊了一声,等那个青衫青年转过头,他当即明白了。 果然是当年那位剑客。 还没等他说话,刘顾舟便甩来一张纸,“顾前辈,烦劳照着上面写的去采药,要很多才行。” 顾衣珏苦笑不止,自个儿年龄确实是大,可被一个剑术极高的人喊前辈,还是有点儿脸上发烫。 他瞧了瞧刘景浊,轻声道“那他?” 刘顾舟笑道“我还能把我儿子打死?” 顾衣珏一想,这倒是,便不再发问,转身御剑离去,买药去。 等到顾衣珏御剑离去,刘顾舟便讪笑着看向陆吾,竖起一根手指头,笑道“最后一次,真是最后一次,撑到我儿媳妇儿来。老陆,交情深不深,就看这事儿了。” 陆吾又能说什么?只怪交友不慎了。 中年人开口道“就这一缕神念,也不给他留个好印象,还往死了打?” 刘顾舟一笑,轻声道“我也就能做这么点儿了。” 陆吾摇摇头,没说话,算是答应了。 “五月要是赶不到,我也就没法子了。” 等刘景浊睁开眼时,已经泡在了一个大木桶中,先前被打断的筋骨尽数恢复,连暗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当然不全是药的作用,还有这方小天地的原因。 刚刚打算爬出浴桶,却听见父亲说道“别着急出来,屏气凝神,听我说。” 刘景浊点点头,盘腿而坐,静静听着。 “知道为什么真正的剑修,杀力也好防御也罢,都要高过同境界修士一头儿吗?” 刘景浊轻声道“是因为本命剑的缘故?” 刘顾舟摇摇头,笑道“是因为唯独剑修,最像远古炼气士。最早的炼气士,虽然也要依靠天地灵气修行,但与如今炼气有着天壤之别。打个比方,如今炼气士,是不能以灵气去建房子,哪怕建出来,也都是幻象。远古炼气士不同,他们灵气可化万物。其实留给你的那道火属性功法,就是远古炼气术,你没选,却又成了剑修,也算是有些底子了。你日后炼气,别求快,要求一个实,如黄庭宫中灵气蓄满,就去想法子压缩。” 刘景浊还没回答,便听到刘顾舟说道“可以出来了。” 结果出去之后,很快便又被拋回浴桶。 一天之内,顾衣珏足足换了三次水。 第三次进去换水,刘景浊手脚皆是一一种渗人角度弯曲,只留一口气在。 出去之后,顾衣珏没忍住问道“前辈,这……真是亲爹?”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饶是他顾衣珏活了一千多年了,进去瞧见被亲爹打成这般凄惨模样人。 哪儿有这样炼剑的,这得练多久? 陆吾轻声道“我能保他坚持到五月,所以,刘景浊至少还要这样三个月。” 顾衣珏倒吸一口凉气,心说换做旁人,别说三个月,三天就疯了吧? 此后刘景浊压根儿就没出过那处小天地,顾衣珏去换水的次数越来越勤,眼瞅着刘景浊伤的一次比一次重。顾衣珏终究没忍住,说了句,哪儿有这样当爹的。 结果那天换水之后,顾衣珏便被教了几手剑术。带了一身伤出了那处小天地,还给陆吾说了句“你咋这么不禁打?他那只是一道符箓化身而已。” 没有比这更扎心的话,顾衣珏只觉得,这些年练剑练到狗肚子里去了。 慢慢的,顾衣珏就发现,不只是药水,连酒水消耗都越来越大了。刘景浊喝酒从最早的每天三斤,到现在每天足足十来斤。 所以顾衣珏便知道了,刘景浊也是强撑着的。 这天依照惯例,挨了三剑,已经动弹不得了,可头一次没有晕过去。 没晕过去,其实更难熬。 刘顾舟走到浴桶边上,轻声问道“撑得住吗?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爹,忒心狠了点儿?”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我最不怕的,就是疼。小时候脾气臭,可又不敢对着干爹干娘撒气,就会对着我睡的屋子的墙一通拳头,打到流血了,就感觉气消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各自一笑,刘顾舟便叹息道“我也一样,不过我小时候比较傻,每次我生闷气,药铺老师傅就会给我一把砍刀,让我把院子里的树砍了。我呢,提着砍刀,刚开始卯足了力气,可砍不了几下就蔫儿了,那么粗一棵树,得砍到什么时候去?” 浴桶里泡着的年轻人只是傻笑着。 刘顾舟轻轻按住刘景浊的头,言语之间有些惭愧,“让长风抱走你的时候,你娘嘴唇都咬破了,舍不得。可没办法,那时候我一道分身跟耐寒上了玉京天,妖族那边儿大军袭来,压根儿就顾不上你。我就记得那场大战落幕,你娘总是喜欢往西看,好像能瞧见已经到了中土的儿子。” 顿了顿,刘顾舟又说道“对不起啊,我是个不合格的爹,我就是想着,挨了我的打,就能少挨别人打了。” 其实刘顾舟就没当过父亲,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当一个好父亲。 可惜他没有学着当一个好父亲的机会了。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天底下的爹娘,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要是实在没办法,起码也要活着。爹跟娘给我铺了这么长的路,天底下再没有更好的爹娘了。”壹趣妏敩 刘顾舟想了想,轻声道“拍马屁也还是要挨揍的。” 年轻人苦着脸,嘟囔道“早知道就装晕了。” 一直到了三月份,药汤换过无数,刘景浊境界不见涨,却是越来越扛揍了。 这天顾衣珏跑去千里之外的城池购买药材,无意间就瞧见了一封刚刚刊发不久的邸报。 他心说,得嘞,拿回去让山主乐呵乐呵。 …… 斗寒洲破烂山乞儿峰的后山,小院儿当中,姚放牛手捧一封新鲜出炉的邸报,笑的前仰后翻。 徐瑶也是手持邸报,可她却眉头皱的极紧。 这些个炼气士宗门刊发的邸报,是瞧见的人,听得见声音的。 姚放牛听了那个三年多前被刘景浊强行欺辱,如今身旁跟着两个半大孩子,说是刘景浊的儿女,差点儿没把眼泪笑出来。 三年多前,四年前,刘景浊身在归墟,天天琢磨着怎么多杀几个畜牲,结果白白多了两个孩子,这不是赚了嘛? 徐瑶一瞪眼,“你还笑?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刘景浊以后怎么做人?” 姚放牛收敛笑意,轻声道“这就没办法了,你看,这上面写的刘景浊是个好色之徒,光是出来哭诉的女子都十来个了,还有这么多证人,这是明摆着要搞臭他的名声,辟谣?跑断腿都难。唯一办法,就只能等他刘见秋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了。” 徐瑶撇撇嘴,嘟囔道“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他刘景浊就是个负心汉,这要是让棠溪妹妹瞧见了,得多伤心呐?” 姚放牛不解道“怎么就负心汉了?” 女子瞪眼道“滚一边儿去。” 一模一样的邸报,几乎同时在九洲刊发,神鹿洲迷离滩,大家伙儿也议论纷纷。 有个独臂背剑的少年人瞧见了那份邸报,气的与人骂街,结果没骂过。 反正他打死都不相信,刘大哥会是这样的人。 也不看看那些个女子都啥模样?别说龙丘嫂子了,连那个造化山的所谓仙子,都差的远呢! 他娘的,这不是碰瓷儿嘛? 结果等他返回酒坊,潭涂跟那位蔡掌门已经坐在院中,潭涂姐姐黑着脸,蔡真珠笑的那叫一个合不拢嘴。 “哎呀呀!这下整座神鹿洲都要为大小姐不值了。” 潭涂瞪眼道“蔡掌门,再这么说我家公子,就别怪我跟你算酒钱了!” 蔡真珠瞬间变脸,做沉思状,“那我好好想想怎么帮他吧。” 景炀京城,胡潇潇拿着一封邸报,扭过头问道“小北姐,他真是这样的人?” 照理说不应该啊!龙丘棠溪她虽然没见过,可传闻那是女子瞧了都羡慕的容貌。再说了,一个景炀椋王,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 刘小北只是淡然一笑,反问道“我长得不好看?你长得不好看?” 胡潇潇一愣,那倒是啊! 总之,这东西可千万别给小丫头瞧见了。 一艘渡船在浮屠洲西海岸一处渡口停歇,船上便也有了最新的邸报。 有个绿衣背剑的女子,手持那份邸报,由头至尾都皱着眉头。 她与那些个看热闹的不一样,把这些个文章的刊发之处一个个都记了下来。 明知道都是假的,可龙丘棠溪还是很生气。 女子返回船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m 她拿起那封私报,越看越来气,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我的男人,是你们想污蔑就能污蔑的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零八章 碰瓷儿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九章 刘景浊可爱哭了 那封几乎同时传遍九洲的邸报,像是为大堤凿开了一个口子,此后除了景炀王朝境内,其余可以刊发邸报的山头儿,无论是听来的还是现编的,各种消息层出不穷。不过这些个动辄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文章,压根儿就没有一句好话。 之前有两位女子到了扶舟县,在风泉镇外,青泥河畔买下来一块儿地,开春才开始建造客栈,如今只是大抵有了个框架,之后还得架设二楼,夯土墙,买内饰什么的。幸好青椋山下住着个年轻仙子,出手极其阔绰,直接拿出来几块儿金砖,说不够还有。 流离郡算是大郡,但一郡之地如今是没有炼气士山头儿的,所以两月之前的邸报,现在才传来。 白舂手持邸报,杨念筝也不知说什么,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 沉默许久,杨念筝转头看了看远处那座青椋山,轻声道“刘公子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白舂笑了笑,摆手道“谁知道呢。” 两女子齐身走去客栈那边儿,流离郡四月,特别是在扶舟县境内,雨水极多。一条青泥河由清水都变成了浊水。好在河流不大,河堤也足够坚固。 走到客栈边上的桥头,白舂无奈一笑,开口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打他一顿吧,天天来,烦人的紧。” 扶舟县境内多山少平原,唯一一处土地肥沃之处,便是由打西边儿来的一条苍生河,以及天井山鱼窍峡流出来的青泥河河水冲击而成的河滩,大致有百亩地,全是一家人的。 白舂与杨念筝来到扶舟县之后,那户人家的独子便天天蹲在河边儿,监工似的。 好在看起来这家人家教极好,这位大少爷不要脸归不要脸,但总归没有欺负人。 先前就听说了,那家人四代而富,现如今可有钱的很,夯院墙的时候都搀着铜钱的。他家里有一个大缸,不晓得是装什么的,反正是融了铜钱浇筑而成。 等了许久,直到那位冯少爷蔫儿着头离去,白舂与杨念筝这才过河。 大致瞧了瞧,两人心说再过两个月,看这客栈能否建成吧。 白舂是个开客栈的,掌柜自然是她。 丰腴女子开口道“不必太过计较那封邸报,你想想,刘公子身边跟着个登楼境界的剑仙,要真是那样的人,何必骗咱俩来这儿?” 杨念筝一摇头,轻声道“我不是在想这个,就是觉得,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能被人说成这样呢?”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见有人大喊“木匠活儿留给我。” 结果那些个建房子的工匠转过头来看向两位女子,“两位姑娘,活可不是这么干的啊!” 白舂也是一愣,心说自个儿没另外找人啊! 结果她们转头看去时,才瞧见两道身影,大人挑着大货担,少年人扛着小货担。 两人像是赶路许久,说不尽的风尘仆仆。 等二人走来,白舂便疑惑问道“二位是?我已经找好了人,钱都给了,怕是没活儿给二位了。” 中年木匠放下货担子,露出一口大黄牙,咧嘴笑道“那没事儿,我帮着干,不要钱。” 说完便转头对身旁少年人说道“塑成,咱们到家了,帮忙干活儿。” 少年人点点头,不顾疲倦,跟着自家师傅便走到堆积木方的地方,帮着干活儿了。 干活儿极其卖力,无论杨念筝怎么劝,师徒二人都不停手。 还是那帮工匠领头儿的走过了,轻声道“这兄弟是一把好手,留着吧,姑娘要不愿意加钱,我给他开工钱。” 都是出来干活儿的,怎么着也得互相帮衬着。 直到这天傍晚,工匠走完了,师徒二人还干活儿不停。 白舂提来了晚饭,轻声道“好了好了,你们留在这儿干活儿,钱照给,可也得吃饭啊!” 少年人肚子早就咕咕叫,隔着十几步都听得到。可中年人不停手,少年人便也强装着不饿。 杨念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把将少年人拽开,冲着中年木匠说道“你不吃,总得让孩子吃吧!” 中年人这才回过头,微笑道“那我也歇歇,塑成,你吃饭,我去看看老朋友。” 话音刚落,中年人迈步直想南边儿,南边儿有座青椋山。 走出去不久,都看不到人影了,两位女子却是同时看向南边儿。 那个中年人居然飞身而起,直直去往青椋山下。 杨念筝咽下一口唾沫,对着袁塑成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袁塑成狼吞虎咽吃着臊子面,含糊不清道“我们就是木匠,之前有个叫刘景浊的读书人送了我一方印章,让我转告师傅一句话,说了之后,师傅连换洗衣裳都没带,拿着吃饭的工具,就走了。” 少年人也破天荒的,知道了人世间还有能飞起来的船。 白舂与杨念筝对视一眼,那就明白了,刘公子认识的人 青椋山下,樊江月心头一紧,瞬身出门。 路阂只是转过头,笑着说道“我叫路阂,跟虞长风是朋友,我来看看他,不上山。” 说着,中年人取出香烛,就摆在不远处那颗倒地大木前方。 樊江月看着那个中年人点着了香烛,又取出一壶酒水,喝一口,往地下倒一口就好像对面有个老朋友,两人喝着一壶酒。 樊江月明明听到,那个满脸风霜的中年人说着,“老虞啊,你境界高,死得早。我路阂境界低点儿,但我来了。我现在是个木匠,但也能干瓦匠活儿,等少主回来了,他说往哪儿建房子,我就往哪儿建。” 樊江月有些不自在,便瞬身去了客栈那边儿。 她有些纳闷儿,明明没有刻意去查探山下动静,怎的就好像听见了有人先是呜咽不止,随后又嚎啕大哭。 就此时,有个黑衣青年缓步走来。 樊江月心说可真是热闹。 百节老远便一脸笑意,轻声道“呀!都有三位漂亮姐姐了?殿下真是厉害。” 白舂看了看杨念筝,随后两人同时看向樊江月。 一身白衣的女子武夫叹了一口气,传音道“方才那个木匠,炼虚修士。这会儿这个嬉皮笑脸的,是一只蜈蚣精,真境。” 白舂立马转头,怎么看那个缓缓走来的黑衣青年怎么顺眼。 见着亲人了一样。 给袁塑成寻了个住处,随后三位女子,一个黑衣青年,就这么聚在青泥河畔,没过多久,路阂也瞬身而来。 樊江月无奈苦笑,越想那个焚天剑派,越觉得可笑。 谁能想得到,一处寻常小镇外的客栈,居然会有四位炼气士?里边儿一真境,一炼虚。 坐了一排在河畔,气氛有些沉闷。 刘景浊这个当山主的还没有回山,山下却已经开始聚集了人。再说了,大家互不熟悉,难免有些无话可说。 百节讪笑一声,轻声道“都是自家人,殿下不在,咱们互相也不熟,那就我带个头儿,自我介绍一下?我本名高尚,大家叫我百节就行,是殿下带我到青椋山的。” 樊江月撇撇嘴,轻声道“我可不是你们青椋山人,我只是受人之托,守山等刘景浊返乡而已。” 白舂接着说道“我叫白舂,身旁这位叫杨念筝,我们都是刘公子路上救的。” 境界最高的,反而说话最晚,只不过路阂满脸堆笑,瞧不出来半点儿生分意思。 “我叫路阂,以后山上的木匠与瓦匠活计,我包了。” 几人又大致说了说自身底细,让人放心嘛,不露底怎么行? 等到月上柳梢头,百节这才拿出来最新的邸报。 “这个,咋个办?总不能瞧着殿下给人骂,咱们啥都做不了吧?” 路阂往边上挪了一截儿,取出个烟斗,吞云吐雾一番之后,这才轻声道“少主回来之前,咱们经营好客栈,看好家就行了。” 樊江月抬头看了看月牙儿,心说那家伙做出这样的事儿?她是打死不信的。 与旁的什么都无关,她只是单纯觉得,刘景浊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又转头看了看右手边一排人,樊江月觉得挺好玩儿的,四个人,三种称呼,就是没人叫山主。 ……………… 顾衣珏拿着最新邸报走去那处小天地,如今山主境界虽未攀升,可一身气势已经大不相同,极其凌厉。 与此同时,刘顾舟的身形也愈加虚幻。 到底是快到五月了,陆吾的神通,也至多就能再撑个几天。 刘景浊水持邸报,咋舌道“好家伙,这嫁接的好,回头搬去给莫问春,让他写书里去,这不就站着把钱挣了吗?” 接连三月,九洲邸报,几乎隔几天就会有人独占头版,必须必的是当今人世间第一号伪君子,景炀刘景浊了。 看完邸报,刘景浊双手将其递给刘顾舟,轻声道“爹,你瞧瞧,我现在是名人了。 顾衣珏撇撇嘴,嘟囔道“以后山主行走江湖,怕是很难用本名了。” 刘景浊笑道“我原本以为,大月王朝站出来给我实锤一番,然后闲都王朝出来做个证就行了,我都没想到,我居然成了掳走西花王朝长公主的采花贼了。” 最新一封邸报,浮屠洲闲都王朝,中土大月王朝,玉竹洲西花王朝,甚至还有婆娑洲的贵霜王朝,都出来作证,说他刘景浊就是这么一个明面上侠气仗义,背好荒淫暴戾的伪君子。 甚至有人说,他刘景浊就是以诡计哄骗龙丘大小姐的,要不然如此德行低劣之人,怎么会受龙丘大小姐青睐的? 刘顾舟看过了邸报,轻声笑道“我看这边角上,写的顾剑仙杀族长,淫嫂,倒是把你们两个人紧紧绑在一起了。” 顾衣珏无奈叹气,心说这父子俩,到底还是心大啊! 他刚要起身换水,刘顾舟却摆了摆手,轻声道“不用了,这点儿伤,让他自己领会其中意气,以后想挨揍也挨不着喽。” 顾衣珏默默起身,放下了两壶酒,随后起身离去。 刘顾舟拿起酒壶,没着急喝,只是轻声道“何须伤感?我见着了儿子,你见着了爹,高兴才对嘛!” 刘景浊也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这才说道“最后答应帮爹的三个人,里面有安子前辈吧?” 刘顾舟点点头,说道“一个安子,一个亲家,还有一个人,我就不说了。” 亲家?龙丘家主么? 刘景浊又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干爹干娘对我很好的,所以我不算是孤儿对吧?爹,你要是还能见得到娘亲,记得告诉她,儿子过的很好,以后会越快越好的。” 刘顾舟只是静静听着。 喝酒不停的年轻人继续说道“小的时候,老大不爱搭理人,我就自个儿玩儿,可没少被干娘打,干爹倒是揍我揍得不多。我记得头一天去学塾,我调皮嘛,惹得老先生生气,被人揪了耳朵。他说了一句让我很生气的话,所以第二天我就提着竹竿等在他回家路上,一路上边骂边打,气的老先生干脆离开了长安城,都快二十年了,从没有回去过。还有,小时候怕黑,茅房太黑了,我不敢去,就蹲在了院子外。皇宫里呢,一大早就给人发现了,不过在我们住的小院儿外,便也没人敢声张。后来还是被干爹知道了,我又不敢承认,还是权忠插科打诨了一番,我才免了一通打。这件我没敢承认的事儿,这么多年始终压在心里的。” 听着刘景浊说了好久,都是小时候的事儿,做过的好事糗事都有,刘顾舟便提着酒壶,只是听着。 等到刘景浊停下喝酒润嗓子,刘顾舟这才问道“为什么要去军中?” 刘景浊一愣,放下酒葫芦,埋着头说道“越长越大,就觉得,干爹干娘对我再好,始终不是亲的。也觉得,那个很大很大的皇宫,始终不是我的家。他们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生分。” 刘顾舟轻声道“那赵炀跟小葱花儿,肯定都伤心了吧?” 刘景浊眨眨眼,“说干娘吗?” 对哦,干娘是爹的徒弟唉!那不是差了辈分儿? 刘顾舟笑道“小葱花儿,跟你现在的徒弟,身世差不多,都是受了大灾,爹娘都死了。” 怪不得干爹会那么喜欢白小豆,原来还有个原因啊! 刘顾舟拧开酒壶,抿了一口,一旁的年轻人便略微颤抖一番。 “没看见你的长大路,我很遗憾,想要带着儿子玩儿,可你又这么大了,没什么好玩儿的,总不能送你个拨浪鼓。再说了,我这缕神念,也撑不下去,没有办法。我呀,就想告诉你,人力终有穷尽时,咱们做事儿,要尽力,但决不可把我尽力了这几个字挂在嘴边的。” 顿了顿,刘顾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我总觉得,你会见到活着的爹娘,所以呀,不必伤感,回去之后,该干嘛干嘛。” 刘景浊还有好多问题,可就是问不出口,只轻轻嗯了一声。 刘顾舟又说道“知道为什么真正开始的地方,是那座栖客山吗?人世间是一棵树,我们都是栖居树上的鸟。九洲大地,是人族栖居之地。铺垫这么多,让你一路走来,也是想让你明白,人间是人的根,我们既然都是人间栖客,总是要为这人世间做些什么的。”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力气小一些,搭桥修路,力气大一些,开山填海。” 刘顾舟指了指天空,微笑道“我们就是个儿高的,既然选择了炼气士这条路,拳头大了,责任也就大了。” 青年人忽然站了起来,一口饮尽壶中酒水。 他看向刘景浊,笑容和煦。 “接下来的路,可以走慢点儿,不必如此着急。我们给你铺的路,你走完了,自己的路,要多看看周遭景色。” 刘景浊放下酒葫芦,起身后重重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等第三次额头点地,年轻人久久没抬头。 一位绿衣女子由打高车国落地,之后便直往昆仑方向赶路。 方圆十万里内,两人是能感觉到对方位置的。 龙丘棠溪如今已然破境神游,御剑速度极快,十来天便从高车国到了昆仑山脚。 女子落地之时,有个一身青衫的青年已经等候许久了。 青年人眉宇之间与刘景浊极其相似,就是身形虚幻,仿佛一股子风刮来,人就要散掉。 龙丘棠溪试探问道“刘叔叔吗?” 刘顾舟笑盈盈开口“这丫头,真聪明啊!” 龙丘棠溪破天荒施了个万福,笑着说道“我爹说刘叔叔是为数不多的德行兼备的大修士,还真是呢。” 刘顾舟哈哈一笑,心说亲家真会说话。 之后轻声开口“丫头,我那傻儿子,有时候很一根筋,多包涵啊!” 说着,刘顾舟轻轻抬手,虚幻手掌托着个碧绿手镯递了过去。 “他娘说,这个镯子无论如何要给未来儿媳妇儿的,好好收着。” 龙丘棠溪接过镯子,笑的极其开心“谢谢刘叔叔。” 结果等她抬头,刘顾舟身形愈加涣散。 眼前这道留存于人世间的最后一道神念,留给人世间最后的一句话,只有两个字。 真好。 龙丘棠溪抿着嘴,也是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 “叔叔放心,我们都会很好。” 走到半山腰那处茅庐,龙丘棠溪转头问道“刘景浊呢?” 顾衣珏真正瞧见了龙丘棠溪,这才明白,刘景浊那辣手摧花是怎么做到的。 有这个女子,旁人那都入不了眼啊! 顾衣珏指了指山巅,轻声道“山主还没有出来。” 一袭绿衣化作一缕寒流,瞬间消失。 陆吾走出茅屋,轻声道“瞧见没有,二十出头儿,神游境界,剑修。” 顾衣珏无奈叹气,心说你这天帝的大管家,是不是因为嘴太碎了才跑来昆仑看花圃的? 剑光坠入那处小天地,刘景浊转过头,咧出个笑脸,轻声道“来了啊!” 龙丘棠溪板着脸,越走越快,走着走着就狂奔过去,张开双臂扑在刘景浊身上,死死抱着。 “我见过刘叔叔了,他把传给儿媳妇的手镯给我了。” 刘景浊有些手足无措,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 结果女子一把推开刘景浊,不喜欢?那算了。 刘景浊讪笑一声,舍不得扯直褶皱衣裳,开口询问道“伤势怎么样了?” 龙丘棠溪将刘景浊拽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碰到了你外公,他帮我治好了暗伤。” 本身就有伤,被这一扯,刘景浊故意呲牙咧嘴,“慢点儿慢点儿,好疼的!” 很快就被扯出小天地,山巅白雪皑皑,一股子寒风过境,刘景浊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出来吹吹凉风,把眼泪止住,这么大的人了,要是哭起来,我可哄不好。” 刘景浊无奈道“我怎么会哭?” 女子撇嘴道“嘁,某人,可爱哭了。” 话音刚落,龙丘棠溪瞪眼说道“怎么又胡子拉碴的?” 没等答复,便又甩出来个问题“椋王殿下居然有这么多风流史,也不跟我说说?” 刘景浊脊背发凉,心说这是要找茬儿打我啊! 刚要解释,都没来得及开口,便瞧见龙丘棠溪掰着手指头在数名字。 “樊江月、陈青萝、林沁、刘小北、窦琼。” 刘景浊瞪大眼珠子,“不带这么玩儿的,哪儿有先给甜枣再给棒子的?” 女子笑盈盈转头,刘景浊拔腿就跑,化作剑光拼命逃遁。 龙丘棠溪紧随其后御剑追赶,划出数道寒光。 半山腰那处茅屋,顾衣珏转身挖了一把雪敷在脸上,他现在就想骂娘。 陆吾笑呵呵抱拳,轻声说道“顾剑仙,一路珍重啊!” 顾衣珏长叹一声,有什么法子,谁叫人家是山主呢?大不了,老子离远点儿嘛! 只不过,等那两道剑光消失在了天幕,顾衣珏也好,陆吾也罢,脸上皆是笑意不止。 年轻可真好。 一道剑光将刘景浊砍落云海,砸在一处山崖。 龙丘棠溪紧跟着落地,走去年轻人身旁,蹲下来看了看,忽的凑过去,一记蜻蜓点水。 这可是杀招!威力极大 女子转头看向别处,嘟着嘴轻声道“那就再给个甜枣儿呗。” 某人一本正经起身,抖了抖身上灰尘,试探道“要不然,你再砍几剑?” 一袭绿衣撇嘴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走开。.m “你想得美!”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零九章 刘景浊可爱哭了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章 返乡(一) 南下路上,重新过境平妖道,随后便到了那处寿命极长的于阗国,至今已有千年国祚,不可谓不是古国了。 当年那位法号八戒的法师自长安出发,就是于此此地抄写经书。 国祚千年不断,尉迟家统治此地,也是千多年了。 中土西北这几个尚存小国里边儿,也就于阗国算是一片绿洲,物产丰富,中原玉石,多半是此地运送去的,而且这个小国,极其擅长纺织。 刘景浊出了昆仑之后,心情大好,也不知道是身边多了个人,还是因为已经将心中那一团团谜底尽数揭开。 城中休息之时,龙丘棠溪取出来自己这一趟匆忙行走所记下了重要消息。结果刘景浊一看见那四个名字,就开始沉思。 龙丘棠溪便有取出那副画卷,将九洲合拢为一处,于是九洲那九座宗门,便成了七现二隐的北斗九星图。 天枢星位置,正好是中土的湫栳山。天枢星所对,正是北境那处倒悬人间的酆都罗山。 不过若是将望山楼与玥谷两处地方视作两处星辰,这北斗九星,当即便破。 思虑片刻,刘景浊将顾衣珏喊来,轻声道“以你的登楼眼界,能看出来什么?” 顾衣珏站在画卷前,看了好半天,讪笑道“动脑子的事儿,我不是不擅长,但我也不是很擅长,跟境界关系不大。” 刘景浊无话可说,便也不问了。 只是冷不丁想起胡潇潇手中那四枚宝石,思绪又不知为何飘到了两年前在樱江之畔,碰到的那个骑执夷的古怪小女孩儿。神鹿洲两处绝地,其中一处是被夸大了的,真正绝地,便是那处竹儿岭,与中土十万大山有些相似。而那座竹儿岭,就是在神鹿洲西南,离着蓌山不算远。 于是刘景浊挥手压下玥谷以及望山楼,重新将九洲分开,并分别点出一洲绝地。 这么一看,好像那九处山头儿,都是建造在一洲绝地附近。 假若那九座山头儿,真是有解封绝地的打算,那有些事儿就得从长计议了。 光是看着,龙丘棠溪便觉得脑瓜子嗡嗡响,自己从小就不喜欢这种动脑子的事儿,当然不是没脑子,只是她觉得,手中有剑,用脑子作甚? 刘景浊轻声道“收起来吧,等我再出一次远门,就会有个答案的。” 事实上,他心中已经有了某种猜测,只是暂且不好明说而已。 等龙丘棠溪收起画卷,刘景浊便说道“这趟回去,我会在青椋山待个一年半载的,起码等到明年九月之后才会走。青椋山不会这么快重新开山,但也不会就这么放着,起码得让顾峰主这些个老前辈有个住处的。” 顾衣珏一愣,心说怎的忽然说这丝毫不搭边儿的事儿?还有,非要前面加个老字吗? 结果下一刻,他便听见龙丘棠溪笑着说道“没关系啊,我时间多的是。” 顾大剑仙一下子就跟吃了死苍蝇似的,板着脸瞬身离去。 他娘的!没成想我居然是那个多余的。 刘景浊无奈一笑,轻声道“让他走就行,干嘛故意这样?” 龙丘棠溪眉头一挑,瞪眼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是我什么人啊?” 刘景浊眨眨眼,讪笑道“天下人都知道,咱俩是道侣啊!” “想得美!”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一个说在十万大山见到了自称阿达的巨人,另一个说,其实姬闻鲸当时并未下死手。 刘景浊笑盈盈看向女子,“你先说,我听着。” 听完龙丘棠溪在渡船的遭遇,刘景浊冷笑一声,讥讽道“可别到以后了,他姬闻鲸跳出来跟我说,追杀我也好,伏击你也罢,都是为了咱们。这样的好舅舅,我刘景浊不配有。” 龙丘棠溪点点头,心说你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就好了。 迁就之事,何必只可着男的? 龙丘棠溪轻声道“你的问题,我答不出,跟你心里想的,差不多的。” 既然说不出,那差在哪儿,也一样说不出。 龙丘棠溪又说道“人间最高处可能会有什么大动静儿,我爹说,日后规矩会很大。” 刘景浊笑着说道“玄岩先前找过我,我大致清楚了。我猜想,过几年之后,会有九人离开那座玉京楼,各自坐镇一洲。” 不这样的话,很难将日后准备颁布的规矩一条条落实的。到时候就看谁头铁,抢着来做这只猴子。 杀鸡儆猴的猴子。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两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启程。再经过几个番属小国,便能到景炀境内了。 龙丘棠溪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打算把顾衣珏安排到哪儿?” 青椋山主山,照刘景浊的意思是暂时不会动,现如今去到山中的,大半都会待在迟暮峰。此外,还有一座笑雪峰与落冰潭,但笑雪峰主,在刘景浊眼里必须得是擅长符箓与阵法的人,落冰潭主,也至少得精通雷法与炼丹。所以说,顾衣珏这个峰主名头儿,好像没个实际去处。 刘景浊边走边说道“不光是顾衣珏,还有曹风。三十年内,不过我打算回去之后就将最南那座山峰买下,起名拦野台,是给曹风的。至于顾衣珏,回去之后,让他自己选吧,周围山头儿,看上哪个卖哪个。” 说的豪气,可其实他刘景浊兜儿里,现在就剩下不到三十枚泉儿。若不是进十万大山时从那个湫栳山修士身上搜刮了些,他刘景浊就是个实打实的穷光蛋。 毕竟是女子,在有些事上面,天生的敏感些。 “四座老山,没一个给他们两位剑仙,会不会让他们觉得不受重视?” 顾衣珏一到青椋山,其实这座山头儿已然有了一流宗门的气象,等曹风到了之后,就是板上钉钉到顶尖山头儿。青椋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得把那二人当牛用的,自然不能太抠门儿。 刘景浊轻声道“迟暮峰不会有峰主,就算非得有,也是我兼任。笑雪峰跟落冰潭,也必须得照着我的预计来。我的想法是,在日后天下人提及迟暮峰,就会想到拳法剑术,提到笑雪峰,就会想到符箓阵法,提到落冰潭,会想得到雷法与炼丹术。慢慢的,这得成为一个传统。” 刘景浊当然知道这会很难,且不说在他预期之中,青椋山修士,必须得到了真境才能单独开峰收徒。而且,光是能擅长此道的,便是千万里挑一,同时还要看其品行德行,不容易的。 唉,说来说去,还是没钱啊!总不能腆着脸去跟老三要钱吧? 兜里那三十枚泉儿,就是毛毛雨,想要挣钱,还得弄一艘渡船,钱上哪儿弄去? 龙丘棠溪莞尔一笑,轻轻抬手拍了拍刘景浊,侧着头看去,轻声道“一艘巨型渡船已经在造了,预计五年内完工,走之前,我跟我爹借了一千枚泉儿,可以用于筹建渡口,毕竟青椋山附近,没有大型渡口的。 刘景浊一愣,结果身旁笑的极开心的女子又说道“当然要还,不过不计息,但有条件。” 某人暗自舒了一口气,心说要还就好,要是不还,那不就真成吃软饭的了? 倒也不是不能吃,就是觉得,有些臊。 “条件是?” 龙丘棠溪轻声道“渡口建成之后,会由龙丘家牵头,开辟一趟由打中土直达斗寒洲的航线,你得拉上姚放牛,让他掏一部分钱。渡口分成,青椋山与龙丘家五五开。” 就这?那渡船算是白送的?别说五五开,三七,二八都行啊! 刘景浊看向龙丘棠溪,眼神古怪。 女子撇撇嘴,嘟嘴道“碰到我这个赔钱货,你就偷着乐去吧。” 刘景浊讪笑一声,轻声道“应该还有个条件吧?” 龙丘棠溪点点头,“知道就好。” 当然是不准龙丘棠溪在青椋山有任何职务,客卿都不行,毕竟她是要接掌龙丘家的。 还有一个事儿,青椋山所处之地,既没有大江大河,也不靠海,甚至都是大山,这要去哪儿修建渡口? 顾衣珏实在是忍不住了,瞬身出现,瞪眼道“咱都有这么多钱了,哪儿修建不了渡口?占地方圆三十里,建造一处渡口,绰绰有余了吧?到时候买下一座山,削平不就行了。 龙丘棠溪不解道“你对这事儿这么上心?” 顾衣珏咧嘴笑道“夫人啊,我是河边儿长大的,对渡口,有些情节。” 刘景浊则是偷偷传音说道“他小时候,就是在一处凡俗渡口与一条青鱼相遇,那条青鱼很喜欢他,他之所以杀了顾氏族长,很大原因就是,顾氏害死了那条青鱼。”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传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帮忙查查那条青鱼的消息。景炀这边儿,我也会去找一趟龙师的。” 龙丘棠溪传音答复“给他的山头儿,不管买在哪儿,都叫青鱼峰吧?” 刘景浊开口道“好主意。” 最后三个字,刘景浊并未传音,所以顾衣珏也听到了。 这位顾大剑仙愣了愣,询问道“什么好主意?” 刘景浊眼神古怪,轻声道“没啥,好事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一十章 返乡(一)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返乡(二) 如今中土,佛门隐隐已有压过道门的势头,寺院极多。而这中土西北边陲数个小国,都是以佛为国教的。 此地盛产葡萄,中原吃的葡萄干儿多数是自此地而来,五月前后,最早一批葡萄已然成熟,龙丘棠溪是个极其喜欢吃葡萄的,以至于买了好多好多,刘景浊都得背个竹框去装她的葡萄。 转头看了一眼左手一串儿右手一串儿的女子,刘景浊猛然想起了,当年在青鸾洲,还是少女模样的龙丘棠溪,为了吃一顿火锅却又不想花自己的钱,磨了刘景浊整整三天。 她的小财迷称号,也是自此而来。 终于在第四天,两人专门儿找了一家火锅铺子,普普通通一顿火锅,吃了足足一两银子! 吃完那顿,龙丘棠溪说她这辈子再也不吃火锅了,结果没过三天,又开始念叨。 此地也是个古国,不过很早就被人所灭,是百年前受景炀扶持,重新复国的。 据说当年一位取经高僧路过此地,与此地国君关系极好,等过了几年之后,高僧取经归来,却发现这个小国被高僧所处的大王朝灭了。 此时五月中旬,此地炎热无比,古时候这里是有一座火焰山的。 只不过,此地诸国,都是夏天极热,冬天极冷。 这天刚刚黄昏,两人路过一处小镇,本就是商道,故而极其热闹。 龙丘棠溪跑去一处卖羊肉串的小摊,开玩笑道“趁着豆豆没在身边,赶紧把吃肉的瘾过一过。” 好家伙,三指长宽的羊肉,柳条儿串着烤,一根儿就管饱,龙丘棠溪却是一股脑儿买下十根儿。 “你吃得完啊?” 龙丘棠溪蹦跳着走去另一处小摊,含糊不清道“把顾大剑仙喊来,分他两串。” 刘景浊笑道“他觉得憋屈,先走了,约好了在扶风县碰面。” 龙丘棠溪只点了点头,轻声道“还是这儿的羊肉串地道。” 刘景浊也没跟她普及一些事儿,只是跟着她,当个拎包儿的。 逛了许久,两人这才去到一处卖葡萄酒的铺子。刘景浊不是第一次喝,但不习惯其中的甜味儿跟涩味儿。 隔壁桌有几人围坐,瞧打扮,是马帮之流,可听言语,却不是马帮中人说的话。 坐了许久,也听了许久。 原来是来往于高昌国于甘州的商队,里头有个年轻人,喜欢个姑娘,走之前与喜欢的女子家中说好的,凑够三十两银子,就可以娶那个姑娘。可前不久刚刚传来书信,说是三十两银子不行,没有一百两,那个姑娘就要嫁给别人。那姑娘的父亲,是个势利眼,但凡有人出一百两,真就说嫁就嫁了。 龙丘棠溪传音道“椋王殿下,不差一百两银子吧?” 刘景浊笑了笑,拉着龙丘棠溪起身出了酒铺。 “百两银子自然是不缺的,到甘州后去瞧瞧就行了。” 走出小镇,刘景浊说起了回中土路上那个木匠的故事。 到底是女子,再是剑修,听完那件事,总还是胸中郁郁。 人都死了,再要什么凤冠霞帔,有什么用? 等回神鹿洲时,她一定要去瞧瞧那处被刘景浊改为姻缘铺的地方。 等到月色高悬,两人已经走到一处沙漠河流,没成想这数千里荒漠,竟是有一条宛若玉带的清澈河流。月映河水,波光粼粼,似是一条游龙。 万里无云,月明星稀,龙丘棠溪轻声道“月亮真好看。” 刘景浊则是笑着说“我更喜欢星星些,不过现在不用每天抬头了,转头就行。”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瞪眼道“你好烦啊!以后少写你那小酸诗,当我一双神眼是摆设啊?” 某人一脸讪笑,却还是试探问道“酸吗?” 又走出去一大截儿,两人忽然同时开口,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你为什么不斩断那条红线?” 两人对视一笑,各自摊开手掌,两道伤口同时出现,如同一条红绳似的。 不愿斩断红线的原因,两人也都一样,就一个字,怕。 有些话题不该提的,又说不清,徒增伤感而已,所以刘景浊赶忙询问道“本来是想给你拿十万大山那柄剑,结果我稀里糊涂被剑认主了。还好,你也有了一柄剑,起名字了?” 龙丘棠溪便帮着某人转移话题,“这柄剑也是仙剑,极可能是水神佩剑,暂时还没有想好叫什么,不如扫雪先生帮忙取个名字?” 刘景浊无奈叹气,心说怎么这会儿,自个儿就不会说话了呢? 几天之后,两道背剑身影走入景炀境内,过甘州之时,特意叮嘱了当地山神,只给那个卖闺女的家伙托个梦就行了。 等到两人走后,那个一生势力眼至极的中年人,仿佛变了性子一般,没等跑商的年轻人返回,便准备好了一应嫁妆,甚至连说好的三十两银子都不要了,只是叮嘱闺女,说嫁过去后好好过就行了。 回程渡船上,龙丘棠溪曾问,是要吓唬一番,还是要吓唬一番? 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种爱财却又没本事挣钱的人,最怕吓唬了。 刘景浊只是说,应该不会,他极可能会做一场梦,回头看一看自己这一生。做过的好事儿坏事儿全过一遍,之后再瞧见老了之后孤苦伶仃,唯一的女儿死活不愿再喊一声爹,可能就会有些改变。 之后两人于南山附近下了渡船,各自收起佩剑,换上了寻常衣裳,还买了一驾马车,龙丘棠溪坐在马车之中,刘景浊则是充当车夫。 刘景浊其实不想来的,可龙丘棠溪非要来。 五月开始,景炀不再压下刘景浊那些个荒唐消息,集贤院那帮人,破天荒居然没有人去写什么东西。以前最喜欢见缝插针骂人的地方,像是哑了火一般。 当然了,刊登转载这些邸报消息的山头儿,不在少数,却是唯独附近这座大珀山添油加醋,给那些个邸报批注了些自己的看法。 估计真正写出那些文章的人看了都要傻眼,心说老子当时写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啊! 看来,写这些个事儿,喜欢看的人很多,也很挣钱。 夜行赶路,六月初,一场大雨,道路泥泞,所以走的有些慢。 路过一处山村时,马车被个老婆婆拦了下来,说是前方山路陡峭,时有落石,就这么走,太危险了。 两人便只好在老婆婆家中寄宿一夜。 刘景浊隐约瞧见老婆婆屋中挂有一副甲胄,私藏甲胄,在哪朝哪代都是谋逆重罪。只不过,那甲胄早已锈迹斑斑,况且,一旁还挂着个景炀边军的令牌。 次日离去之时,刘景浊对着那副甲胄重重抱拳,只说“我也曾是景炀边军。” 等马车离开小山村,这座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山村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当然了,刘景浊与龙丘棠溪是发现不了的。 赶路数天,终于到了那处大珀山附近,刘景浊放了马,重新背好了剑,与龙丘棠溪各自站在云海,朝着那座大珀山砍下几剑。 可怜那位真境山主,都不晓得是得罪了谁,怎的就给人差点儿拆了山头儿? 总不会是那个不出来辟谣,也不现身的刘景浊吧? 御剑落到扶风县,龙丘棠溪板着脸,生气了。要不是刘景浊拉着,她非得真拆了那座大珀山不可。 刘景浊只得笑着说道“刊登这些个消息的山头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咱们还一家家去找啊?” 龙丘棠溪依旧板着脸,沉声道“要干啥赶紧的,完事儿了带上豆豆回流离郡,我要看海棠树。 刘景浊也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说道“去见一位老先生,我差人家一句道歉呢,一起去吧,长大后的刘景浊,带着个这么好看的媳妇儿,总是有面子的。 龙丘棠溪呸了一声,瞪眼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刘景浊伸手虚划,这不就有了一撇? 结果又兜兜转转去到了一处城外村落,这个村子很大,得有百十户人家。 沿着一条泥泞小路朝前,天微微亮,鸡鸣声四起。 两人老远就瞧见了两道人影,是个五十岁上下老者,带着一身儒衫的年轻人,挨家挨户敲门,然后退回去几步,跪在门外磕个头,等人扶了,才能起,若是门内没人出来,就得一直跪着。 龙丘棠溪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刘景浊轻声道“是谁家老人去世了,得乡里乡亲的,摆酒席什么的。中原这边儿,许多地方都有这个规矩,得挨家挨户去磕头,不能进门,还得人家搀扶才能起身。碰到这种事儿,即便两家不和,也会暂且放下恩怨的,毕竟,死者为大。” 那两道身影转入一处小巷子,刘景浊依旧是朝着前方走去。 可终究还是来晚了,应该去年返乡就来一趟的。 瞧着该是老人去世不久,刚刚装进寿材,家里有人忙前忙后,有人扶着棺材,怔怔出神。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摘下背后长剑递给龙丘棠溪,独自进门,走进去对着实际上只教了自己一天的老先生,弯腰作揖。 他这个生面孔进门,自然有人会问,刘景浊只说,是老先生曾经的学生,差老先生一句道歉。 随后便转身出门。 离开时正好碰见返回的父子二人。 刘景浊便再次作揖,龙丘棠溪则是抱了抱拳。 错身走开,那个一身儒衫的年轻人忽然说道“是椋王吗?” 刘景浊立即转头,却听见那年轻人说道“爷爷想着椋王会来,您要是早来几个时辰就好了。我爷爷这些年一直觉得有愧于心,临走前还说呢,当了一辈子教书匠,唯独与殿下的那番话,让他觉得自己不配教书育人了。” 刘景浊张了张嘴,最终只说道“袁先生,一路走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一十一章 返乡(二)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返乡 (三) 沿着渭水往下,一条能搭乘十来人的小船上面,刘景浊与龙丘棠溪站在船头,绿衣女子那柄长剑,多了个青伞剑鞘,刘景浊又复两柄剑,插在简易皮鞘之中。 刚下过雨不久,河水有些浑浊。 顾衣珏拿着一封邸报,嗤笑不止。 是那如今等同于二流势力的济水顾氏,特意找人写了一篇文章,算是澄清吧。文章最后,写着杀顾衣珏者,顾氏悬赏五百枚泉儿。 刘景浊打趣道“一个顾氏,掏出来五百枚泉儿,怕是要掏空家底儿了,不过如此决绝,倒是跟划清了关系。” 顾衣珏撇撇嘴,“瞧不起谁呢?我一个登楼剑修,五百枚泉儿?玩儿呢?” 这倒是,就算是顾氏举一族之力凑出来的钱,也没人敢挣啊!登楼剑修,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啊,最近的邸报,多多少少会有些酸味儿,即便他刘景浊恶贯满盈,可身边有个登楼剑修,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眼瞅着就快到长安,刘景浊转过头,有些恳求道“先把青伞收起来行不行?” 龙丘棠溪转过头,冷笑道“椋王殿下怕什么?是怕哪位佳人瞧见了不高兴吗?” 刘景浊唉声叹气一番,心说我不是怕给人瞧见,我怕大街上两人打架啊! 此时此刻,顾衣珏心情大好。.m 让你俩给我肉麻,这一路上,老子心里苦啊! 结果想什么来什么,转过一处河湾,水势略微平缓了些,另有一艘小船漂浮河上,船头有两道人影,一道白衣挎剑,赤足披发。另一个背着阔剑,少女模样,晒得黝黑。 顾衣珏赶忙挥手划出一道禁制,让自己所在的这艘船上的乘客并未察觉到异常。 可事实上,龙丘棠溪早已化作剑光落在那艘小船上,刘景浊紧随其后。 佟泠背着阔剑,死死瞪着刘景浊。另外两位女子,四目相对,虽无言语,但火药味儿极浓。 刘景浊刚要开口,两位女子便齐声道“没你事,一边去。” 某人只得苦笑一声,走去船尾。 刘小北笑盈盈开口“你就是龙丘棠溪?也就长得好看了。” 龙丘棠溪眯眼一笑,微微抬了抬手,将那只镯子露出来,淡然开口“我就是,就是比你长得好看,没办法,爹生娘养的。” 结果刘小北挥手以一道屏障扣住佟泠,笑道“那有什么?他偷看我洗澡时,你还吃奶呢。” 龙丘棠溪猛然转头,刘景浊苦笑道“那都小时候的事儿了。” 远处河面,顾衣珏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块儿西瓜,远远看戏,津津有味。 下一刻,两位女子同时瞬身离去,刘景浊刚要跟上,却听见一句“不许来。” 唉,此中愁绪万种,喝口酒压压惊。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挥手撤去笼罩佟泠的禁制,少女依旧是恶狠狠看向刘景浊,一言不发。 刘景浊坐到船尾,对那个背阔剑的少女说道“还不错,一年时间已经引气入体了,底子很扎实。” 那柄阔剑,少说也有百多斤,刘景浊一眼就看出,阔剑重量是会随着佟泠境界攀升而自行加重的。壹趣妏敩 如此炼体,效果当然好,可若是让刘景浊用在白小豆身上,当然还是舍不得。 佟泠不说话,刘景浊便接着说道“你娘是个凡人,有个七八十,就已经极其高寿了,日后只要在附近,要多回去看看你娘的,孤苦伶仃,一个人拉扯大你,不容易的。” 一番话说完,佟泠终于是有了点儿反应。 晒得黝黑发亮的少女,抬起头,冷冷开口“谁害的?” 刘景浊只抿了一口酒,接着说道“窦琼几次进京,与你说了什么,我都知道。只不过,过去的事儿,说了没意思,你只需要知道,炼气士境界高了,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佟泠憋着杀我,可以,等你境界高了,随时往青椋山递战书,我一定接着。但是,你要是学窦琼那般耍心眼儿,不学好,哪怕你师傅不收拾你,我也会动手。” 少女冷哼一声,满脸讥讽,“果然如同邸报所说,满嘴仁义道德,虚伪!” 刘景浊忽然摘下两把剑,脱了外边儿青衫。 吓得少女往后退了几步,“你要干什么?” 这死孩子,往哪儿想呢? 瞬间穿上一身白衣,刘景浊盘坐船尾,平淡开口“我压境炼气,不用武道修为,且不站起来,你可以用任何办法来杀我,杀的了,没人会说什么。” 见少女无动于衷,刘景浊便又说道“机会就这一次。” 佟泠一咬牙,拔出阔剑,使尽了全身力气,直愣愣朝着刘景浊砸去。 是砸,这重剑压根儿就没开锋。 刘景浊反手就是一巴掌,连人带剑狠狠砸入湖中。 佟泠用了好大劲儿才重新爬上船,少女看着那个气定神闲盘坐船尾的家伙,恨得牙痒痒,怒道“你说话当放屁呢?这是炼气境界的力道?” 说话间提起重剑又是横扫过来,刘景浊只是轻轻抬手,两指却是稳稳夹住剑尖。 “你做不到的,不代表别人做不到。我与你一般年纪时,都已经有了将军衔儿,你爹那时候都不是炼气士,更够不上武道开山河,人家怎么就能扛着百来斤重的东西在战场上厮杀呢?” 本来想着,脱去法衣,让这丫头砍两剑解恨,可现在看来,压根儿没必要。 眼中只有恨意,怎能接过秋官之位? 刘景浊将阔剑往后一推,佟泠整个人便也被推翻,倒在了船头,被重剑压出一口血水。 刘景浊缓缓起身,换上一身青衫,将两把剑背好,这才走去拨开压在佟泠身上的阔剑。 年轻人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轻声道“好好练吧,给你十年时间,十年之后,我在迟暮峰,静待你问剑,到时我可不会压境。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不养出一柄本命剑,过一百年一千年你也报不了这个仇。对了,我还可以允许你再找上九个人,十人结阵问剑青椋山。” 也不晓得刘小北找到了几个人了,虽然凑齐这十人有些难,但也不是不可以的。以景炀人口,哪怕千万人万万人当中只挑一个,也得找出来几十人上百人的。 他转头看了看河岸那处,有些无奈,心说她们两个,可别打起了。 佟泠擦了擦嘴角鲜血,背好重剑站在船头,依旧直愣愣看着刘景浊,一脸恨意。 足足过去一个时辰,两道剑光同时折返,看样子是没打起了,刘景浊便也放了心。 结果刘小北站定之后,立即开口问道“我们两个二选一,你选谁?” 刘景浊转身拉起龙丘棠溪的手,瞬身往长安方向,没说话,但结果不言而喻。 等到两道剑光不见踪迹,刘小北这才笑出来了。 这傻小子,运气真好。 佟泠轻声道“你就这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好的?” 刘小北撇撇嘴,坐在船头,将脚伸进浑浊河水,笑着说道“当然喜欢了,至于好在哪里,你以后就知道了。” 只是佟泠以为的喜欢跟刘小北所说的喜欢,压根儿就是两回事。 白衣女子转过头,看向那个吃瓜剑仙,“还不走,等着挨剑吗?” 顾衣珏一愣,随即气笑道“好家伙,谁都能说我两句了?真不拿登楼剑修当根葱是吗?” 结果刘小北淡然看去,平平淡淡开口“你算是根葱吗?” 顾大剑仙拔腿就跑,拼尽全力的那种,生怕一旦跑的慢了就得死这儿。 他娘的!一个景炀王朝的秋官而已,哪儿来这么吓人的气势的?就方才那白衣女子的气势,就算是曹风在,怕也得吓到趴窝儿。 佟泠震惊无比,“那个人应该是顾衣珏吧?登楼境界,这么怕你?” 刘小北嘟了嘟嘴,轻声道“可能是我年龄大,吓到他了。” 小巷面馆儿,屋内正有少年人与小姑娘一问一答。 白小豆按照背下的原文答道“方属地,圆属天,天圆地方。方数为典,以出方圆……” 还没有背完便被钟孝泉打断,“死记硬背不如不背,要学以致用才是。” 小丫头嘟着嘴,哦了一声。 外边儿坐着个漂亮姑娘,做扯面做到好几条街出名儿的妇人,活了三十来年了,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姑娘。 中年人妇人洗完锅便坐在了门口,时不时偷偷瞄向那姑娘。 等一碗扯面吃完,龙丘棠溪忍不住说道“樱草嫂子,我叫龙丘棠溪,跟刘景浊一起回来的,他先去了望福客栈,待会儿就过来了。” 妇人一愣,试探问道“我家孝泉说,殿下有个道侣什么的,按我们的话说就是未过门儿的媳妇儿,是姑娘吗?” 龙丘棠溪笑着点头,轻声道“我等那丫头上完课出来。” 于是两个女子就开始家长里短,龙丘棠溪大多数时候都在听着。本名乔樱草的妇人,有意无意问起来龙丘棠溪家乡成婚习俗之类的话,龙丘棠溪是真想说,可也真不知道。 午时前后,一身粉衣的小丫头走出门儿,展开双臂打了个哈欠。 “樱婶婶,我今个儿要吃凉面,天儿热了。” 这时有个绿衣女子转过身,微微一笑。 白小豆赶忙揉了揉眼睛,之后便止不住脸上笑意,狂奔过去跳到龙丘棠溪身上。 “师娘师娘,你怎么来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一十二章 返乡 (三)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是龙丘棠溪 望福客栈,生意依旧好。不过客栈里少了个少女,总是缺了几分活泼气氛。 刘景浊与妇人坐在一张桌子,一边喝酒,一边问着有无人捣乱什么的。 说了许久,刘景浊这才笑着说道“我刚刚回来,还没有进宫,先来的嫂子这儿,主要是想赔罪。路上我碰见了佟泠,算是揍了她一顿。” 妇人哑然失笑,给刘景浊倒满酒,这才说道“那死丫头,要不是给小北姑娘揍了一顿,都不跟着走呢。殿下揍她,肯定是因为不听话,自家晚辈,揍了就揍了呗,还要专门跑来说一趟啊?” 刘景浊又喝了一杯酒,笑着说道“佟泠天赋尚可,要是用心点儿修炼,日后前程会很不错。”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走上了这条路,当上了神仙,佟泠以后肯定会回家少,不过我跟她说了,要是在京城附近,就多回来陪陪你。我等太子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就会离开,应该是不会再进长安了,嫂子若是有什么难处,放心去随意一个衙门口找人,他们要是不管事,你就传信流离郡,我管。” 妇人只是笑着摇头,说道“天子脚下,我又能有什么事儿?殿下放心。” 至于为什么不会再返回京城,这是殿下的事儿,问那作甚? 喝完了一壶酒,刘景浊便走了,说要再去一趟钟家嫂子那边儿。 走出客栈,刘景浊立刻察觉到了躲在远处一颗树后面的张探骊。 想来想去,刘景浊还是没去打招呼。 那位张秘术丞,除非等到哪天佟泠亲口说话,否则必然没有希望的。 一旦有闲暇时间他就会跑来客栈附近,有时候还能远远看一眼妇人,可更多时候,他就只能蹲在那棵树后面,看着那间开了十来年的客栈。 去往小巷的路上,方杳牧几次三番要凑来,皆是被刘景浊骂了回去。 算是给颜敬辞跟谢白头提了个醒,他们三人没有卸去官身之前,最好离自个儿远远儿的。 原本今年是要再次封禅五岳四渎的,可这等大事,居然推到了明年。刘景浊当即便想到了,老头子是要等到新皇登基之后一并封禅了。 拐弯抹角走去面铺,龙丘棠溪已经带着白小豆去买买买了。 正好是一阵儿忙的时候,刘景浊便帮着端碗擦桌子,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这时钟孝泉也补了方才没来得及的礼数。 少年人对着刘景浊作揖,笑道“殿下终于回来了,我真不是做先生的料,饶了我吧。” 乔樱草瞪着眼骂了一句,转过头对着刘景浊说道“这死孩子觉着自个儿读了些书,架子大的很啊!殿下你可得帮我收拾收拾他。”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跟我走走?” 就喝了一杯茶,便又领着钟孝泉走出小巷。 刘景浊时不时取下酒葫芦灌一口酒,光是闻着酒味儿,钟孝泉便有些头疼。他有些想不通,殿下咋个这么能喝酒? “殿下,酒要少吃。” 刘景浊笑着接了下半句话,“孝泉,事要多知。” 少年人赧然一笑,论考试,他不觉得殿下能考过自个儿。可论读书,肯定是殿下读得多嘛! 刘景浊轻声道“看到那些邸报了?作何感想?” 钟孝泉斩钉截铁道“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刘景浊笑了笑,“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顿了顿,刘景浊接着说道“你以后肯定是要当官儿的,以现在景炀对官员的任用,即便你中了头名状元,也还是要一步步去历练,所以想坐什么位子,你决定不了,但当什么样的官,你说了算。我打个比方啊,假如日后你做了一任县令,碰巧那地方有个与你志趣相投的人,后来再有如我今日这般传言,你信还是不信?”壹趣妏敩 少年人一下子沉默了起来,刘景浊便又笑着说道“我是江湖人,自认为看人准,有些事我可以臆断。但你是要当官的,这样便不行了。你越是相信他,越要查他,查清楚了,证人清白,这才算是尊重。” 少年人停下步子,作揖道“懂了。” 刘景浊摇摇头,“远呢,当文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必修,以后你慢慢就能学会。但有些事情,不想学是学不会的。再打个比方,你还是一地县令,一县之地,你总管所有事宜,虽说会有人辅佐你,但你若是不知道麦子几时熟,种子几时洒,能行吗?就如你当了一年教书先生,这难道不是一种书外的学问? 年轻人拍了拍少年人,微笑道“我们当然要做自己擅长的事儿,但也要多少了解些不擅长的事儿。有些事情纸上得来终觉浅,行万里路见万种人,这是路上的学问。” 少年人咧嘴一笑,轻声道“殿下比我更适合做教书先生的。” 说着,钟守矩便没忍住问道“有传言说,太子即位之后,会驱逐椋王殿下,是真的吗?” 刘景浊只是说道“我不适合当官,更不适合当皇帝,我是个剑客,逍遥自在才是我所欲也。孝泉啊!以后到了流离郡,路过扶舟县时,记得去青椋山看看,以后我就在那儿了。” 走着走着,便又到了一处小巷。 耳畔传来方杳牧声音,“就是这里了,殿下如今境界?” 刘景浊传音答复道“一个神游修士而已,我还拿不住了?” 钟孝泉疑惑道“这巷子里住着的,都是些外乡人,殿下来这里作甚。” 结果刘景浊一把拽起钟孝泉,飘飘然落在一处小院儿。 离开小院儿时,送了少年人一方上刻“见微知著”的印章,刘景浊便径直走去了夜市。 少年人楞在巷子口,久久未能回神,方才一幕,让他有些不敢确定殿下到底是不是邸报所传那样。 落地之后,挥剑,割去人的头颅,一气呵成,殿下脸上颜色都没变。 之后殿下甚至挥手扯出其魂魄,以烈焰炙烤,那哀嚎声音传入耳中,钟孝泉只觉得一股子凉意遍布全身。 少年人失魂落魄返回面摊儿,乔樱草一看便知,这是殿下给这孩子上了一课。 等妇人听过发生的事情,钟孝泉本以为娘亲会大吃一惊。没想到却听到自己的娘亲十分平淡的开口“就这点儿事儿就吓成了这样?那你还是回老家种地去吧,考什么试,当什么官?” 钟孝泉实在是没想到,一向柔弱的娘亲,今日怎的这般言语犀利。 结果乔樱草接着说道“殿下比你还小的时候,早就跟你爹他们在战场上厮杀惯了,你要是见过你爹那一身刀剑伤,你就不怕了。” 钟孝泉倔犟道“我在意的是,殿下为何出手杀人。” 乔樱草轻声道“都不知道,就胡乱猜测?” 少年人一愣,看了看手中_印章,随即苦笑一声。 夜市那边儿,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玩儿的正开心呢。 见到这一幕,刘景浊便转身去往一处炮坊,买来一大堆烟花爆竹。 白小豆与龙丘棠溪各自手持一串儿臭豆腐,走着走着便瞧见道路尽头站着个青衫剑客。 白小豆扯着嗓子喊了句师傅,惹得路人皆转头看去。 小姑娘如同脱缰的野马,撒丫子狂奔过去,纵身一跃,死死抱住刘景浊,死活不愿撒手。 刘景浊无奈道“这才一年多不见,咋个就胖成这副模样了?好重啊!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了?” 白小豆努着嘴,忍住不掉眼泪,可开口时还是有些哽咽。 “我可想你了。” 这天不是节日,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也不知怎的,城外放了足足半个时辰的烟花。 离那些绚烂烟花最近的地方,有个小丫头肆意狂奔,高声呐喊。 不远处,一对神仙眷侣并排站着,两只手不知不觉越靠越近,于是一只大手死死攥紧了纤细玉手,两人就这么看着天上烟花绚烂,地上孩童欢跃。 龙丘棠溪有些心疼,她知道,他在与这座城告别,此后怕是很难再回来了。 宫城之中,那处小院儿里边儿,父子俩亲自下厨。皇帝陛下厨艺不精,遭太子嫌弃,于是皇帝便皱着眉头,干脆只烧火不动手了。 刘景浊到家之前,有个读书人领着个小童子率先到了小院儿。 太子妃一脸惊讶,“大哥怎么回来了?” 余恬赶忙说道“你别起来,坐好了。我侄女儿快要出生了,不回来怎么行?金陵能有多远?” 厨房里边儿,赵炀高声喊道“瞎说什么,肯定生个大胖小子。” 赵坎冷不丁开口“我喜欢闺女。” 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各自牵着白小豆一只手,同时迈步进门。 “我也喜欢闺女。” 龙丘棠溪有些局促,又被这家伙骗了,稀里糊涂怎的就跟着回家了? 双鬓斑白的皇帝几乎是小跑着出来,赵坎也差不多。 小童子悄悄缩去一旁,这二殿下,他是真怕啊! 白小豆扯着嗓子喊道“大伯回来了唉?我师傅跟师娘也来了。” 小丫头跑过去蹲在太子妃身边,转头看向余恬,此处无声胜有声。 大伯,得抓点儿紧啊! 龙丘棠溪干笑一声,轻声道“我是龙丘棠溪。”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是龙丘棠溪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剥离气运 饭桌上大家都没说什么,只是吃饭,等吃完饭后,三兄弟在饭桌上喝酒闲聊,龙丘棠溪帮着三人倒好漱口清水,随后便出了门。 刘景浊有些意外,却是很快释然。 自己准备多喝时,总要些茶水喝的,只不过后来就喝茶水少,改喝清水了。 太子妃唐昧儿有身孕,已经去了侧屋休息,所以龙丘棠溪便独自坐在了门口台阶儿上。壹趣妏敩 院子里,白小豆跟与她觉得跟自个儿差不多大的余暃聊起了拳法,小丫头那叫一个神采飞扬。 然而余暃却听的满头雾水,因为他无论怎么在心中演练白小豆说的拳法,结果都是一样,乱抡王八拳。 不过余暃可半点儿没觉得这拳法就不高深了,毕竟是那人的亲传弟子,咋可能乱抡王八拳?一定是自个儿境界太低,领悟不来。 两个孩子明明各说各的,双方说话却都能搭上,这就很神奇了。 龙丘棠溪笑了笑,他本以为皇宫会很沉闷,毕竟白鹿城龙丘家,住的还是皇宫,娘亲在的时候,还好一些,娘亲走后,一座白鹿城就跟一座牢笼似的。 可她没想到,明明是个王朝皇宫的地方,竟是比已经自断国祚的龙丘家,更有烟火气息。 这就很舒坦了。 忽然瞧见早已经走来的赵炀站着门口,做贼似的朝着龙丘棠溪招手。 龙丘棠溪忍住没笑,心说这皇帝老爷子也太好玩儿了,半座中土都是景炀的,他在自家皇宫,怎的做贼一样? 小步走出门,龙丘棠溪轻声道“赵叔叔,有事儿吗?” 赵炀左右瞄了瞄,打袖口取出一个小荷包,递给龙丘棠溪笑着说“赶紧拿着,我可不敢进去,给小豆子跟昧儿看到,要觉得我厚此薄彼了。” 龙丘棠溪无奈一笑,将荷包退还回去,轻声道“赵叔叔,我不缺钱的。” 哪知道赵炀一瞪眼,“这是你缺钱不缺钱的事儿吗?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头一次到家,不给红包,那就是看不上。我咋可能看不上你嘛?” 说完之后,硬生生把荷包塞到龙丘棠溪手中,这位皇帝陛下还不忘说道“明早上让那小子带你去见太后,她还得给一份儿呢。他要是不去,你就说,白拿的泉儿,不去白不去。” 龙丘棠溪笑道“没事,他不去我就自己去。” 然后便转身走了,光看背影,龙丘棠溪都知道,这位不算老的皇帝陛下,心情很好。 听见唐昧儿屋中有动静,龙丘棠溪赶忙走去,推开门一看,是这位太子妃幸苦下床,挺着个大肚子找水喝呢。 龙丘棠溪扶着唐昧儿躺下,轻声道“你喊人啊,好歹是个太子妃,怎的身边连个伺候的都没有?” 唐昧儿结果水杯,笑着说了声谢谢二嫂。抿了一口水,她才解释道“有的,一天十好几人伺候着,一睁眼就觉得乌秧乌秧一片人,烦的紧。没怀孩子时还好,怀了孩子之后,就总是想安静些。” 隔壁三兄弟喝酒倒是小声,他们好不容易聚一次,唐昧儿便也没想着让赵坎过来。 两位女子聊天儿,还有一个有孕的,能聊什么?无非就是一个催,一个好奇呗。 隔壁桌上,刘景浊这边放了三个酒壶,都是空的,余恬面前两个酒壶,其中一壶还满的。至于赵坎,面前压根儿没有酒壶,只端着杯子。 要是跟姚放牛之类的喝酒,再怎么都不行,先腾空三个酒壶再说。 在老大跟老三这边儿,刘景浊是没有劝酒习惯的。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居然还掏出来旱烟点上了。 “名字想好了?真就叫赵焱了?” 赵坎点点头,轻声道“就叫赵焱,明年封禅之时,会选在他满周岁那天。” 余恬轻声道“可惜了,不是闺女。” 赵坎的头一个孩子,不可能是女孩的,不是说女子不好,而是因为景炀国运属火,赵坎身上背负了半数国运,女孩子受不住这份火运的。 这件事上,是决计没有万一的。 酒桌上忽然沉闷起来,三人各喝各的酒,也不说话。 还是余恬率先开口“要么摆到明面上说清楚,要么你们出去大一架。” 赵坎这会儿压根儿是没什么太子威严的,只撇着嘴说道“我晓得拦不住你,但你不能这么对我,削你爵位,划出皇家族谱,这事儿我干不出来。”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假的,又不是真的。” 赵坎瞪眼道“没得商量!” 景炀三位皇子,老大脾气最臭,老二最执拗,老三,没有最字,却哪方面多多少少都沾一点儿。 刘景浊又喝了一口酒,轻声道“没打算跟你商量,大侄子也就这明天就足月了,我会把我身上的国运分给他,日后想我了,就来青椋山,我是决计不能再踏足京城的。还有,我让刘小北做的那件事,不要阻拦,景炀得以刘景浊为假想敌,你怎么不多跟许经由学一学?” 余恬也插嘴道“我身上国运也会送给大侄子,以后我大概会在东海那边儿起一座宗门。” 赵坎气的一拍桌子,结果还没有开口,便又听见啪啪两声。 两人齐齐瞪眼,“反了天了你,跟谁拍桌子呢?!” 吓了隔壁唐昧儿一跳,龙丘棠溪转过头,大声说道“吵架外面吵去。” 就连院子里切磋拳法的两个孩子都被吓了一跳。 余暃咽下一口唾沫,压低声音问道“白小豆,剑修都这么大脾气的么?” 白小豆摇摇头,“不晓得唉,我觉得我师傅师娘都很温柔。” 屋内酒桌上,余恬跟刘景浊一拍桌子,就相当于将此事盖棺定论了。赵炀不在,光赵坎,还是拗不过两位哥哥的。 刘景浊轻声道“我回去扶舟县后,会着手修建一处渡口,大致会开辟两道商贸路线,一条直达斗寒洲,一条去往青鸾洲东海岸。我可能会在青椋山待个一两年,随后还得去一趟离洲将佩剑修缮一番,回来之后,差不多渡口就建成了,然后我会在归墟待很长一段时间的。所以,你得在扶舟县给我划拨一块儿地,三十年内,我的山头儿可能会至少有两位登楼境界,一位合道。炼虚境界的,预计会不下一手之数。所以在下一次天下大会召开之前,我最起码会平了湫栳山,到时候你不能出手干涉。” 赵坎气笑道“你觉得我会拦吗?” 余恬忽然轻声开口“起一座隔绝剑阵。” 刘景浊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祭出长风将三人笼罩进去。 剑光之中,余恬灌了一大口酒,看向刘景浊,询问道“我是不是虞长风的儿子?” 赵坎面色惊骇,“怎么会?” 刘景浊则是灌了一口酒,没有出声。 沉默了许久,刘景浊轻声道“对不起。” 到了后半夜,刘景浊率先出门,扶着墙狂吐不止。 至于剩余两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的跟死猪似的。 院子不大,屋子不算少,可今个儿实在是人太多了,他们三兄弟跟余暃挤一间房,龙丘棠溪跟白小豆睡,唐昧儿自己住一间。 不过龙丘棠溪迟迟未睡,听见外面呕吐声音,都不用以神念查探就知道那家伙又把自己灌醉了。 走出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结果闻见一股子烟味儿。 龙丘棠溪气不打一处来,你刘景浊居然又学着抽旱烟了,找打么? 所以干脆就让他倒在墙根儿,自个儿就坐在旁边守着。 听见某人又似呢喃呓语,龙丘棠溪暗自翻了个白眼,懒得揭穿他了。 最怕男人三分醉。 结果刘景浊说了一句话后,龙丘棠溪便皱着鼻子,抬头看向天幕。 某个醉鬼在睡梦里呢喃道“我还不能死,我还要带着她去看那棵海棠树呢。” 其实龙丘棠溪听顾衣珏说了,阿达如今就在十万大山,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到九洲的。 先前跟刘小北聊了聊,所以龙丘棠溪改变了某个想法,不会那么极端了。 他有他注定要去做的事儿,未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是见不着的,有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也有可能是几百年上千年。 所以,这一甲子之内,她可不会放过任何能在一起的机会。 次日清晨,余恬与刘景浊一同醒来。刘景浊拉着龙丘棠溪出门,很快便去到了黄龙卫驻处,顾衣珏也在此地。 刘景浊跟龙丘棠溪,反而是此地境界最低的。 很快龙师便领着五月四渎山水正神到此,九位一洲之内,神位最高的存在,都是堪比炼虚巅峰境界。 没过多久,权忠带着五位黑衣人现身,瞧那几人身上气息,都是炼虚境界。 那些个写文章骂人的读书人们,可能不知道,他们笔下的景炀头号大奸臣,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景炀王朝,供奉殿首席供奉。 此外还有春夏秋冬四官。 景炀王朝明面上的炼气士势力,今早上算是聚齐了。 余恬看了看刘景浊,后者瞪眼不止,这会儿才发现又他娘的上当了。 没法子,刘景浊只好迈步走去中心,抱拳一周,随即开口道“五岳山君负责剥离我跟明王身上的国运,四位水神负责遮掩气象,与此同时,九位还要分神去稳固自己辖地的山水气运。龙师守住东边,顾衣珏负责南边,刘小北守住西方,五位供奉镇守北边。权首席坐镇宫城,春夏冬三官各领赤、青、黑龙卫巡视京城。”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齐齐抱拳,“得令。” 此时此刻,顾衣珏终于明白了,山主为什么要搞臭自个儿名声了。 龙丘棠溪沉声传音“这么大阵仗,要做什么?” 刘景浊笑道“剥离国运,得五位山君出手,四位水神辅佐。他们不在各自辖地,再加上国运一事太过重要,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多半不会有事,不过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 防的,其实是隐匿海上的妖修忽然发难。 龙丘棠溪询问道“今日就要生吗?” 余恬帮着刘景浊答话,笑着说道“还有一重关系,最近浮屠洲那边儿跟大月王朝蠢蠢欲动,我们这也是给他们亮一亮拳头。” 景炀即便十大王朝排在末尾了,也不是谁想惹就能惹的。壹趣妏敩 景炀八大校尉,其中一人有个口头禅。 “四十万对八十万,我方占有优势。” 四十万,当然是我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一十四章 剥离气运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泽重现 事实上,归根结底,是剥离刘景浊于余恬身上国运时,景炀王朝的皇帝,暂时没有办法去动用那个“大杀器”。 赵坎的孩子,预计会在正午降生,所以剥离气运,也是在正午时。 四渎水神,大家伙儿都习惯称之为四渎龙神,江河淮济,自古如此。 至于五岳,早年间中原的西岳太华山,如今成了中岳,几乎就在京城门口儿。北岳是那座狼居胥山,南岳临近南越道,是那座栖凤山。西岳位处河水上游,山并不高,叫做睦山。东岳是前些年积土而成,山名新周。 这九位,刘景浊自然都认识,只不过并未攀谈,他跟余恬,方才人太多,还是要讲究避讳的。 楼阁顶端,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对着龙丘棠溪解释道“这事儿是老早跟老头子商量好的,一开是给老三的儿子一份保障,二来是,他想给天下人瞧一瞧景炀王朝的底蕴。” 龙丘棠溪不解道“谁会这么没脑子?就真这么头铁的么?” 刘景浊笑道“那可不好说,昨夜我斩了个大月谍子,若不是先前有人要对小豆不利,五龙卫都没有发现那个隐藏极深的家伙。”.m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要不然,你去见一见窦太后?有钱不挣是棒槌。” 刘景浊得知昨夜老爹塞给龙丘棠溪一百枚泉儿,眼珠子差点儿都惊掉了。 景炀王朝,这么有钱了么?好像我从小到大还没有领过月钱唉,要不然,让给我补回来? 龙丘棠溪点点头,知道刘景浊带她来是让他放心,这会儿是要支开她了。 所以龙丘棠溪便御剑往宫城方向去了。 等龙丘棠溪走后,余恬才凑过来,轻声道“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我返回中土时,在婆娑洲有人拦路,当时着急赶路,就胡乱弄了一座文字大山把他压底下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你之后南下,绕着点儿路。” 刘景浊一愣,“什么意思?” 余恬笑道“你理解为一座具象文字狱就行了,那僧人想要出山,就得老老实实读书,读遍了我留的典籍,自然就能出来了。” 说着,余恬拍了拍刘景浊肩头,轻声道“放心,老头子巴不得有人来惹事儿,从而杀鸡儆猴的。” 时间过去很快,眼瞅着就要到了正午,刘景浊轻声道“五位山君可以回了,北岳与西岳那边儿,要注意浮屠洲动向,特别是平妖道那边儿,有人冒头,立即斩了。东南两处海岸,极可能会有潜藏妖族侵扰,二位也要上心。” 屋中数道奇异光芒闪过,便只余两男两女。 其实方才那位济水龙神,好几次想与顾衣珏攀谈,只不过还是忍住了。 刘景浊轻声道“羋先生先行返回,云梦泽与彭泽凡有异动,先生得第一时间赶到。” 这位历经数个朝代的江水龙王,只微微作揖,随后便瞬身离去。 刘景浊再次开口“冯前辈也可以走了,孟潴泽旧地与菏泽旧地,得看着些。” 等主掌河水的老汉离去,刘景浊便对着淮水河神说道“丘姑娘看好自己的地盘儿就行了。” 这位淮水正神,少女模样,死的时候很年轻,刘景浊便叫了一声姑娘。 少女模样的河神咧嘴一笑,抱拳道“遵令。” 到现在,这可是唯一一个答复刘景浊的,亏的了一声姑娘。 楼上只剩下一位济水龙神,岁数极大,三千多了,只不过死的时候也就二十来岁,瞧着便也年轻。 刘景浊轻声道“蕊夫人,有话可以说了,要带给顾衣珏也行。” 一个几乎与蕊夫人同岁的家族,又都是在济水发家,自然渊源不欠。 年轻女子微笑道“我也就是想当个和事佬,不过看样子,那孩子没有回家的意思了。” 刘景浊无奈道“别的事情我还能劝,这事儿是真没办法。再说了,顾氏那番嘴脸,换做蕊夫人,怕也不会见来说情的人。” 蕊夫人一笑,摇头道“那就算了,殿下发号施令即可。”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蕊夫人也看好自家地盘儿即可。” 等楼上只剩下兄弟二人,余恬打趣道“你其实比老三更适合当皇帝的。”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别瞎说,我见不得苦命人,没法子做皇帝的。” 执掌一国,耳根子不软,还有杀伐果断与心肠硬,那是必须的。 刘景浊倒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可他却心肠软。 过了片刻,大日悬顶,刘景浊笑着说道“咱们该给大侄子准备礼物喽。” 事实上剥离气运,他们二人是可以以一种另类方式实现的,之所以弄这么大阵仗,连龙丘棠溪都蒙在鼓里,有示人以强的意思,也有钓鱼的意思。 今日若有人胆敢冒头儿,那就不好意思了,抓紧订棺材去。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一身雷霆剑意有若奔腾江水,体内那道虚无缥缈的气运,很快就被逼出体内,凝结为一枚火焰种子,且夹杂一道纯粹雷霆。 年轻人握紧拳头,那夹杂雷霆的国运,便成了一颗有着雷霆纹路的赤红珠子。 余恬有摇摇头,“花里胡哨的。” 结果下一刻,那家伙面前冷不丁浮现一本无字书,书页自行翻动,每一页过去,便有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由打书中钻出。等那极厚的一本书由头至尾翻过一遍,这层楼阁便已然被金色文字环绕。 读书人抬起手,面前忽的出现一张白纸。 余恬看向半空中密密麻麻的文字,由打里边儿摘取出来一个焱字甩向白纸,只一瞬间,白纸有如一幅画,烈焰焚天的画作。 刘景浊忍住没骂娘,骂了就是骂自个儿了。可他实在是没忍住,气笑道“你这不比我更花里胡哨的?” 宫城中传来一声啼哭,此处阁楼便再无人影。 怪了,怎的会并无异动?照理说,无论如何,海上都得有些异动才对啊! 刘小北率先离开驻守之地,返回白龙卫,懒洋洋趴在一张桌子上。 “无聊,真无聊。” 可她忽然抬头,身形瞬间消失,直去渭水河畔,猛然钻入水中,等出来时,已然拽着一条巨蚺的尾巴。 “嘛呢?就你这小爬虫,也敢觊觎国运?想疯了心了吧你?” 那头巨蚺苦兮兮说道“就是想借势化蛟而已,真没有觊觎国运的意思。”壹趣妏敩 皇宫之中,新生儿两侧肩头各有了一道印记,一边儿雷霆,一边儿火焰。 走出小院,刘景浊皱着眉头看向天幕,天空中忽的传来雷鸣声音,很快便有一大片乌云笼罩天幕,只片刻功夫,黑云便如同一张摊子,死死捂住人间。 一道白衣身影落在四处,刘小北沉声道“方才传来消息,江河淮济水势暴涨,四位水神已经在设法平复水势,尚无酿成水灾。但……” 话音未落,刘景浊便接着说道“但孟潴泽、雷泽、大野泽、以及荥泽,又重现人间了是么?” 顿了顿,刘景浊抬起头轻声道“权首席?” 皇帝赵炀与太子殿下齐身而来,龙师也瞬身落在此地。 许经由沉声道“是我疏忽。” 赵炀只是笑了笑,便开始发号施令。 “传令四渎龙神,凡欲要借此次大变走江的水属精怪,只要不伤人,可以放行。五岳山君下辖山头儿,若有山精借此破境,不要阻拦。传令工部户部,抢修五湖入江入河口,撤离灾区百姓,不计代价。还有重新现世的四座大泽,暂时分归四位水神主管,切记,救人为先。” 赵炀转头看向龙师,微笑道“谁都没想到的事儿,不必自责。” 这位皇帝笑了笑,轻声道“老三,接下来的事儿,你全权做主。” 说完之后便着急进去看大孙子了。 余恬看了看赵坎,又看了看刘景浊,轻声道“谁人动的手脚?” 赵坎轻声道“暂时还不知道,不过用心之险恶,也是没谁了。” 一个国运属火的王朝,最怕的,其实就是水灾。 所以河水龙神即便名声不好,依旧是一等一的山水神灵,江水龙神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刘景浊面色凝重,传音说道“是天外,有人以我们无法想象的大手段,动了中土那只大鼎,估计那人也付出了极大代价,好在是没寻到具体方位,要不然可就不止古泽复苏了。” 几人坐等消息,直到夜深,雨势丝毫不减,等消息传来,在场众人皆是沉默。 有两座城池,在四处古泽复苏之时,整座城池被淹没,即便东岳与中岳这边,以及大河水神及时赶到,撤离了绝大多数人,依旧还有千余人没来得及逃走。 龙丘棠溪传音问道“他们怎么会知道中土那只鼎的位置所在?” 刘景浊摇摇头,沉声道“那些个想要重建天廷的家伙,有些等不住了,咱们得抓紧返回青椋山。”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泽重现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塑像老人 次日清晨,一头毛驴儿驮着个小丫头,两位剑客跟在后边儿,就这么离开了京城,并未与人告别。 当然了,白小豆昨天夜里那可是挨个儿告辞过了,以至于如今缠在小臂的小荷包都快装不下了。 跑去跟皇帝老爷子告别,得了一腚金元宝,另外还有一支玉笔,一方砚台呢。去太子那边儿告别,白小豆也得了一枚金元宝,还有一兜子什么半两钱呢。后来她也去了太后娘娘那儿,一进门二话不说先跪下磕头,差点儿给那位太后整蒙了。结果,在太后那边儿得了满满当当一兜子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 让人有些没想到的是,白小豆自己跑去了一趟权忠那里,一是与她的权爷爷告别,再就是叮嘱了一番,一定要照顾好皇帝爷爷。 事实上,昨夜刘景浊也见了很多人,而且破天荒参加了一场议事,三省六部主事都在,五龙卫除了黄龙卫外,春夏秋冬四官都到齐了。 这是刘景浊长这么大头一次参加朝廷议事,坐得屁股都要起茧了,那会儿刘景浊就想着,日后青椋山的祖师堂议事,决不能这么排着队的挨个儿说话。 出了西城门,一路往西南方向,若是乘坐渡船或是飞舟,几天也就到了,若是徒步,怕是得大半年。 不过刘景浊显然没有一直步行的打算。 当然着急返回青椋山,可刘景浊怕有什么意外。 龙丘棠溪转过头,询问道“是什么地方想不通么?” 刘景浊笑了笑,答道“樊江月在青椋山帮我守山,这是安子前辈授意的,我实在是想不通,守的是什么,还有,为什么是樊江月?” 青椋山如今就是一片废墟,着实没什么好守的。 龙丘棠溪忽然说道“这次出门,我爹跟我说了许多秘辛,其中就有当年刘叔叔苦求天下人,结果就只有他与安子前辈帮刘叔叔。既然安子前辈当年都能帮刘叔叔,想必也不会害你吧?” 刘景浊摇头道“当然不会害我,可昨日异动,加上我这一趟走的实在是太过顺利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龙丘棠溪轻声道“那就别想了,到时候就知道了。对了,顾衣珏怎么不见了?” 刘景浊答道“我让他先行去了流离郡,在一郡之地勘探地形,看看渡口适合修建在何处。” 往前走了没多久,一架马车却在前方拦住了去路。 白小豆跳下毛驴,给了狸花猫一把小鱼干儿,转过头嘟嘴道“怎么停在路中间,哪儿有这样的人啊!” 此时马车走下一位青年人,一身黑衣,留有胡须。 刘景浊笑道“找我的。” 年轻人迈步上前,打量了一番黑衣青年,淡然开口“我说你们兄妹俩是不是都得让我敲打一通才行?” 黑衣青年面色无常,只是开口道“你还是老样子,我也不是特意等你,我调任陪都在工部任职,正要返京述职,路上听说你要走这儿,停下来跟你聊聊而已。” 手握实权几年,调去陪都,那就是坐冷板凳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窦成,咱俩怕是没什么好聊的。” 黑衣青年点点头,开口道“是没什么好聊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为窦琼。” 刘景浊点头道“晓得了,挪开马车给我让路吧。” 很快马车便挪开了,走出去几步,刘景浊忽然顿足,轻声道“当年的窦成,断了腿不冤。如今的窦成,是个爷们儿。” 两人都没回头,却是都笑了起来。 又走了一段儿,刘景浊干脆驾驶飞舟赶路了。 景炀境内,江湖跟庙堂分得没那么清楚,即便是炼气士,也得遵守律例,所以没那么多山水故事的。 一路驾驶飞舟,只路过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时才会略微停顿。 即便如此耽搁,十来天也已经到了流离郡境内。 把龙丘棠溪跟白小豆放在扶舟县城,刘景浊独自往西北方向,去了流离郡一郡山神所在的牛庆山。 当年上青椋山前,刘景浊曾在山下与个塑像老者同住半月。 沙场上带回来的一身戾气,也就是在那儿消的。 那段时间,但凡刘景浊睡下,梦中就会有金身神人出现,说他刘景浊杀孽太多。 当年跟着那位老人给一处名为天寿山的山头儿塑神像,一个凡俗山头儿,山上有寺庙有道观更有文庙。当时曾在山巅庙中睡了一夜。 睡梦里,刘景浊梦到一尊三眼神将手持大戟,指着自己说道“一介凡夫,胆敢翻天?” 等那三眼神将说完,刘景浊便瞧见一只大脚踩来,如同踩蝼蚁一般,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那时刘景浊还不是炼气士,堪堪开山河武夫而已。噩梦醒来之时,周身冷汗直流。 等他抬头看向塑像老者,这才发现,老者正在做的,不就是手持大戟的神将,只不过尚未点睛。 等刘景浊说了梦中之事,老者只是淡淡然说道“放心睡你的,他要逞威风,也得我把他安顿好才行,现在他就是个泥俑,他才是反了天了。” 结果自那以后,刘景浊再无梦到劳什子神人。 剑光落在牛庆山下,此地山君立刻察觉,刘景浊只说来看看故人,亮明身份之后,山君再不敢看这位名声极臭的椋王殿下。 自个儿这山头儿,好看的神女可不少。 身形落在半山腰山崖下方,只有几间靠着山崖而建的土坯房,一丈见方的小院儿,边上便是百丈悬崖。 有个干瘦且身形佝偻的老者,正坐在院边小马扎上,一口一口抽着旱烟。 刘景浊轻声道“姜爷爷。”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没多惊讶,只是背对着刘景浊,开口道“你小子怎么来了?一趟江湖,走的年头儿不短啊!”壹趣妏敩 十多年前老人就是这般模样,到现在,丝毫未变。 “刚刚返回流离郡,心中有疑惑,便想问问姜爷爷。” 老者往一旁石块儿上磕了磕烟斗,开口道“不用问了,我就是你爹说动的三人之一。” 刘景浊还是有些疑惑,“天寿山那处洞穴之中?” 老者开口道“后世神灵,也是想要复辟天廷的那一帮,那也不是神像,而是山上儒释道三家的一处镇压之地,以九洲气运压他们登天之事,权宜之计而已。” 倒是没想到,老人这般干脆。 既然是当年请动的三人之一,那这位瞧着干瘦的老者,便也是一位随时可开天门的存在了。 老人算是道破天机与刘景浊说了一件事,“你回来时,是不是曾在一处山村留宿?” 刘景浊一愣,忽的响起与龙丘棠溪路过一处山村,适逢大雨,被个老婆婆强留下过夜,那老婆婆家中有一幅甲胄,景炀边军的制式甲胄。 “是有这么一回事。” 老人轻声道“那老太婆是一尊神灵转世身,后世灶花婆就是以她为原型的,还真算是天帝的闺女,当然不是正常出生的。你小子也是运气好,一个抱拳,居然给人世间争来一份气运。” 刘景浊这才知道,无意间居然又碰到一尊神灵。 这年头儿,神灵这么容易见的么?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水递过去,刚要说话,结果身旁又多了个身穿道袍的老者。 刘景浊笑道“玄岩道长就这么闲?不是说好了下次天下大会再见么?” 道士有些无奈,当年这小子一上玉京天,二话不说提剑就砍,混不吝的性子,玄岩记得可清楚了。 “我可不是找你,凑巧你也在而已。” 刘景浊撇撇嘴,心说你觉得我会相信? 玄岩笑道“既然碰见了,顺便与你说一说九泽剧变的缘由。放才姜老弟说了,你一记抱拳,给人世间争来了一份气运。那就相当于又多了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外面那些人当然着急。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就这一手,至少拼了一位开天门的命才做成的。不全是坏事,只要景炀治理得当,上古九泽均在景炀境内,无形之中便又是一份气运了。只好能治理好水患,数年之内,景炀炼气士至少翻一番。” 刘景浊沉声道“你们也拦不住?” 玄岩也沉声道“拦不住,即便拦的住,也不会拦。” 姜老汉又点起旱烟,开口道“行了,该干嘛干嘛去,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赖我这儿又没饭吃。” 刘景浊无奈一笑,微微抱拳,轻声道“姜爷爷要是觉得烦闷,可以去青椋山做客,一两年内,我都在的。” 见老者不答话,刘景浊只好御剑离去。 本以为不管怎么着,大小两个丫头也该逛完了,没成想回去之时,正好瞧见龙丘棠溪带着白小豆往客栈走呢。 此时顾衣珏瞬身而来,一脸惊骇“啥意思?那座牛庆山山君是个合道?” 刘景浊摇摇头,如实说道“那也不是,只是山中住着个随时可开天门的修士,我年少时曾帮过他几天忙。” 顾衣珏也没多惊讶了,一路走来,都麻了。 他只是搓了搓手掌,笑着说道“我看上了一座山头儿,你得想法子给我弄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一十六章 塑像老人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人登山,有人押注 刘景浊便询问道“哪座山头儿?不会离主山很远吧?” 顾衣珏卖了个关子,笑道“先去客栈吧,晚些时候带你去看看。对了,渡船选址,我找了三个地方,到时候一并看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等到龙丘棠溪跟白小豆走来,便一起往客栈方向去。 当然了,刘景浊先说了客栈中两个女子是怎么回事,免得待会儿又挨两剑。 客栈上月竣工的,原本打算的两层小楼,路阂非要再加一层,于是便成了三层楼了。顶楼自己人住,二楼住客人,一楼是酒铺。 老远瞧见那间客栈,白小豆乐的合不拢嘴,轻声道“这就是咱家客栈了?那我以后不就是少东家了?” 少东家这三个字,对小丫头来说,好像比流离郡主更有分量。 龙丘棠溪笑着说道“以后去龙丘家,我给你盖一座酒楼。” 小丫头眨眨眼,“师娘,说话算话哦?” 往前走走了不久,客栈下方已经站了一排人。 从左往右依次是百节、路阂、白舂、杨念筝、袁塑成。 刘景浊则是带着龙丘棠溪跟白小豆,身旁是登楼剑修,顾衣珏。 百节率先开口“殿下,可算回来了。” 刘景浊笑了笑,对着众人微微抱拳,随后看向路阂,轻声道“路叔叔,本来是想着等山上有个落脚地再去接你的。” 路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猛然单膝跪地,双手递上一块儿上刻“开阖”二字的漆黑令牌。与此同时,三道剑光几乎同时祭出,将此地笼罩住。 路阂沉声道“开阖峰主路阂,见过少主。” 刘景浊赶忙上前将中年人搀扶起来,苦笑道“景炀朝廷都没有动不动就跪的规矩,青椋山更不会有,路叔叔可千万再别这样了。” 收回令牌,路阂露出一口大黄牙,笑着说道“那好,以后也不叫少主了,叫少爷。” 刘景浊无奈,只好先转向白舂那边,轻声道“白姑娘,以后客栈生意还得你多加上心啊。” 白舂施了个万福,微笑道“公子放心,我也不会干别的了,倒是得烦劳个子给客栈起个名字。” 刘景浊脱口而出,“叫青白客栈如何?” 天下青白,白舂当即说了声好。 转过头,刘景浊笑着说道“杨姑娘,西花王朝那边儿有消息传来了,顾剑仙名声好使,姜家父子都还好,只不过被卸去职权,如今算布衣一介了。” 主要是顾衣珏的名声不是好名声,要真是个正人君子一般的名声,说不定反而作用不大呢 早在高车国时,刘景浊就传信赵坎,让想法子看一看西花王朝那边。离开昆仑过境高昌国时,这个消息便已经传来了。 杨念筝施礼过后,长舒一口气,不停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最后走向那个一脸诧异的少年人,他也是前几日才晓得,自己师傅不止是个木匠,还是个传说中的神仙呢。 袁塑成学着路阂,喊了声少主之后便要下跪,但被刘景浊一把拉住脖领子,没跪下去。 “你跟你师傅是两回事,青椋山上不会有见人就磕头的规矩,谁也不行。你以后就跟着他们喊我山主,或是直呼其名都行。” 袁塑成木讷点头,喊了句山主。 要这少年人适应过来,怕还需要些时候。 转过身,刘景浊指向顾衣珏,笑道“这位是顾剑仙,登楼境界,以后会是青椋山其中一位峰主。” 顾衣珏含笑抱拳,轻声道“动脑子我差些,动手还凑活,以后有什么砍人套麻袋的事儿,记得喊我一声。” 刘景浊瞪眼过去,后者讪笑一声,一本正经道“咱们还是少砍人,与人为善,与人为善。” 随后看向白小豆,小丫头自个儿蹦了出来,笑着说道“我叫白小豆,是师傅的徒弟,大徒弟。” 最后,刘景浊走去龙丘棠溪身边,轻声道“她叫龙丘棠溪,我的姑娘。” 白小豆凑过去,咧嘴笑道“我的师娘。” 哪承想这些个人像是商量好的一般,齐齐施礼,“见过龙丘姑娘。” 一桌子饭菜,都是素食,当然是百节提前安排好的。落座之前,刘景浊让百节喊了一声樊江月,后者却说她又不是青椋山人,不来。 百节夹了一筷子菜,心说还是得有个主心骨啊!瞧瞧殿下回来这模样,再看看当时自个儿回来那个尴尬劲儿。 一顿饭吃完,已近黄昏,大家伙儿帮忙收拾了碗筷,白小豆跟着去了后厨洗碗。路阂还有些雕饰没做完,自个儿忙活去了,他是真没把这儿当家,没把这里的人当外人,做事极其随性。 方才饭桌上,先来的几人有说有笑的,瞧着不生分,很好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对着百节说道“记你一功。” 百节嘿嘿一笑,与刘景浊说了近来想要去青椋山碰运气被樊江月拦下的炼气士。以及城里那处富家少爷,三天两头儿的来偷偷看杨念筝。 还有一件事,就是流离郡新任太守,好像是很快就要到任。 刘景浊看了看楼下青泥河,水势汹涌,想必如今一座中土,但凡河流,都在涨水。 百节轻声道“扶舟县令早在几天前就带着人把青泥河岸走了一遍,一县之内,没什么大损失,唯独苍生河上游,有一家人的祖坟被水冲了,棺材板儿顺着河水到了扶舟县外,有些渗人。现在都在传呢,那个家族,祖上不积德。” 虽然是闲事,但刘景浊还是用心听了。 过了一会儿,刘景浊喊上龙丘棠溪,带着早就买好的纸钱香烛,往青椋山方向走去。 十几里地而已,步行也没走多久,很快就到了山脚下。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笑着说道“其实站在山顶上,若是晴天,方圆几十里都瞧得见,站在山巅就能瞧见山下蚂蚁似的人影。我上山之后,每次练功偷懒,都会悄悄看着上山路,等瞧见了师傅身影,就赶忙先扎个马步。” 龙丘棠溪笑了笑,某人不记得了而已,这事我都听到耳朵起茧了。 “我去了一趟栖客山,本来想着把她带回来的,不过乔山长说最好是你自己去,我就没动了。” 刘景浊轻声道“等我一趟归墟返回,就去把她带回来,重新栽到青椋山上。” 樊江月早就等在茅庐门口,瞧见刘景浊,她只是想着,是不是可以提前走了? 可瞧见龙丘棠溪之后,樊江月便有些无奈了。 倒也不是那种极其惊艳的好看,可就是越看越好看。她心说自己要是个男的,怕也免不了会喜欢的。 刘景浊微微抱拳“幸苦樊姑娘守山了,我先去看看山上长辈,晚些时候请你喝酒。” 樊江月笑道“咱俩先正儿八经打一架,当然了,稚子江之约,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的。” 龙丘棠溪也只是轻轻抱拳,然后就跟着刘景浊登山。 在那棵倾倒的大木前方,刘景浊取出几张黄纸,蹲下来点着了,等燃烧殆尽,他便拿出酒壶,倒下一壶酒。 龙丘棠溪抢过一沓儿黄纸,两人顺着一条早已看不起的小道缓缓登山,每走几步就要烧上几张纸。 河畔客栈,二楼围栏处,站了一排人,都在看远处那座青椋山。 白小豆忽然就皱起小脸,轻声道“师傅是不是很伤心啊?” 袁塑成轻声道“他为什么伤心?” 少年人的问题,白舂与杨念筝也想知道答案。事实上,白小豆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伤心,可她就是感觉到了。 百节与路阂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顾衣珏,最终开口道“这座山上还有很多人的时候,我待过的。山上的长辈也好同龄人也罢,都对殿下很好很好。可,他们都死了。” 白小豆抿了抿嘴唇,再看向青椋山,目不转睛。 登山路上,刘景浊始终没有开口,直到山巅那处,在已经烧焦,长满杂草的废墟前,刘景浊噗通一声跪下,久久没起身。 许久之后,年轻人缓缓起身,转过头笑着说道“看,没哭吧?” 说着,刘景浊一把拉起龙丘棠溪,轻声道“走,看海棠树去。” 龙丘棠溪抽出手,抿着嘴,低声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难过。” 刘景浊再次拉起龙丘棠溪的手,没说话,两人御风而起,很快就落在迟暮峰。 叫迟暮峰,其实并无迟暮之意,相比主山青椋山来说,反而要更有几分朝气。 刘景浊解释道“英雄虽已迟暮,少年依旧春风。这是教我拳法的老人,将此地命名为迟暮峰的初心。” 老远便瞧见了一棵海棠树,有些突兀,因为山上依旧是灯台树居多。 两人手拉手走到树下,不远处便是一条小溪,溪水旁是一间年久失修,四面漏风的茅草屋。 刘景浊看着那间被荒岛包围的破屋,怔怔无言。 很快,一个年轻人脱去青衫,将两把剑靠在海棠树下,借着月光拔草。龙丘棠溪也走了过去,帮着一起拔草。 年轻人转过头看了看,挤出个笑脸,平静道“我要重修这屋子,重建青椋山。” 有个小丫头狂奔而来,二话不说埋头拔草。紧接着,客栈一行人便都来了,连顾衣珏都跟个老农似的,帮忙干活儿。 牛庆山半山腰,道袍老者抚须笑道“姜老弟怎么押注?” 佝偻老者吐出一口浓烟,淡然道“倾尽所有,搭上身家性命。” 话锋一转,姜老汉扭头看去,“你呢?” 玄岩一笑,轻声道“这次我是庄家,赌赢了,不挣钱,赌输了……” “输了还管个鸡毛,输了就死了。” 其实不输,也不还是一个死。 八千年孤寂,都说自己十二人是看门狗。 看门狗就看门狗吧,起码也没让贼人进门不是?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人登山,有人押注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看错人了 初一日,晓钟初动,天色乍晴,风净三十里浮云,纵使老天未作雪,人间亦是无尘也。 迟暮峰上,三道身影拔地而起,很快便到了青椋山巅那处平台。 刘景浊绕着围栏走了一圈儿,随后面向北边,凭栏眺望。 看了许久,刘景浊轻声道“往北村镇极多,不可行,东西是一条往蜀地去的官道,当然也占不得,唯有向南了。”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调转过头,看向略靠西南的那座天寿山,开口道“那座山得绕开,别的山头儿,随意挑选。” 刘景浊转过头,笑问道“路叔叔是墨家子弟,你来看看?” 中年人摆摆手,露出一口大黄牙,笑着说道“找好地方,让我建造可以。但这等排兵布阵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学,还是少爷做决定吧。”壹趣妏敩 刘景浊有些无奈,少爷这个称呼,还不如公子呢! 他指了指舆图上三处山峰,轻声道“没把笑雪峰跟落冰潭划给你,有无抱怨?” 顾衣珏一瞪眼,“想啥呢?迟暮峰与笑雪峰一左一右,当然得是山上左右护法的地盘儿了。落冰潭就在迟暮峰后,没有比龙丘姑娘更适合的人。” 刘景浊闻言一愣,顾衣珏更是诧异。 我瞧你刘景浊像是个此中老手啊?怎的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天然适合龙丘棠溪修行的落冰潭,你居然没打算送给人家? 某人重重抱拳,“救命之恩!” 得亏是龙丘棠溪还算讲道理,要是遇见个能说出“我可以不说,你不能不知道”的女子,看他刘景浊如何收场。 顾衣珏一脸恨其不争,心说此道之事,我堪堪灵台而已。现在一看,你刘景浊,充其量是个炼气。 闹归闹,顾衣珏还是指着靠南的几座山头儿,轻声道“绕开那座天寿山,便是箕逢、婳枝,以及一座无名山峰,还有一处占地几十里的湖泊。共计四个地方,都在青椋山百里之内,可惜了,最南边儿临近我最中意渡口位置的地方,并无山峰。对了,我选中的山头儿,是西南方向那座无名山峰。” 刘景浊看了看,这样也好,占地百里,也能少花点儿钱。 至于顾衣珏选中的那处山峰,就叫青鱼峰了,只不过顾剑仙此时还不知情。 顾衣珏忽然说道“那处无名湖泊,住着一条红泥鳅,胆小的紧,山主就算是给我个面子,咱们就当不知道她的存在行不行?” 刘景浊气极,看着路阂说道“路叔儿,你说这家伙说的是人话吗?” 路阂抽了一口旱烟,指着那处湖泊,轻声道“少爷也别跟顾老哥置气了,我看这处湖泊,七水汇一湖,出水口又是细水长流,将此处当做钱谷最合适不过了。” 被个满嘴黄牙瞧着岁数不小的人喊老哥,顾衣珏还是忍不住脸皮抽搐。 流水生财,这句话可不是空话。 之后三人又南下将那几处地方大致瞧了瞧,三处选定的渡口位置也看了看,之后便定下了将渡口建在最南。 位置确立下来之后,青椋山便成了最北边的山峰,那处无名小湖,反而成为了中心处。 于是,刘景浊又与顾衣珏折返到了那座无名湖泊,路阂回迟暮峰接着建房子去了。 原本刘景浊是想靠自己修缮那处茅庐,结果龙丘棠溪只说,一间屋子够谁住的?刘景浊便打消了这份想法。 粗略估算,至少也要建造十余座宅子,才够人住的。 落在这处有周遭七条小河小溪汇聚而成的湖泊,刘景浊率先去到湖水的“出口”。 也是一条细流,一直往东,大约十里左右会与另一条小河汇合,之后东去汇入青泥河。 顾衣珏看了看湖水,冷不丁开口道“不知怎的,想到这处距离江水极远的小湖,最终会汇入江水,东注大海,就觉得会有些不可思议。”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你那处山峰,取名青鱼峰,这片湖,就暂时先不起名字了。” 顾衣珏无奈道“没必要弄这些的。” 刘景浊却是微微一笑,颇有深意道“已经在查了,万一,万一那个姑娘还有一线生机,咱们把她带回来了,知道你顾衣珏住的那座山叫做青鱼峰,算不算是一份惊喜?” 顾衣珏转过头,怎么你说起别人的事儿就跟此道俊杰一般,落自个儿身上就成了傻子? 刘景浊一本正经,“我他娘的懂个屁!” 再说了,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当局者迷? 其实早就心中暗骂不止,你他娘的不知道我脖子上挂着一枚吊坠吗?十万里可洞悉对方位置,千里之内,只要想,是能听到对方言语的。只不过,他刘景浊尚且不知道怎么去听而已。 两人说话之时,湖边儿一处大石头边上,泡泡咕嘟咕嘟,有个刚刚化形不久的红衣小丫头,此刻浮在水面,一侧耳朵与水面齐平。 听见两人停下交谈,她赶忙堵住嘴,她觉得,只要不吐泡泡,别人就发现不了她。 嘿,果不其然,没发现。 那两个贼吓鱼的人又开始交谈,红衣小丫头便觉得自个儿以后都这样,便不会被人逮去烤着吃了。 结果下一刻,泥鳅精听见那个背着剑,贼吓鱼的人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晚些时候去一趟县衙,让县令去递交文书,等户部那边儿下来人,咱们掏钱买下这片湖跟那三座山峰就行了。” 小红鱼面如死灰,完了完了,我家要没了,被人买去了。 刘景浊忍住笑,走去湖边儿,抬出来一枚丹药丢入湖中,自言自语道“这枚残次丹药就丢这儿了,算是打个记号,这里就暂时先不修建府邸,现在这样也挺不错。大家以后来玩儿可以,别轻易捕捞湖中水族,等我下次返乡了再看情况修建钱谷。” 顾衣珏当然会陪着演戏,“那山主大概几时走,几时归?” 刘景浊煞有其事道“大致两年后走,出去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 听到这番话,小红鱼一下子就把心放回肚子里,那不就还有好几年安稳日子?我愁个啥? 等到两人御剑离去,红衣小姑娘化作一只三尺来长的大红鱼,很快便一口吃下尚未沉底的丹药。 小红鱼大惊失色,鱼嘴都翻了起来。 这叫残次品?这样的残次品,给我来一筐好不? 要不然,等他们下次钓鱼了,我来个愿者上钩? 算了算了,钓鱼的都心黑,别说这个包鱼塘的了,别到时候给人烩一锅泥鳅汤。 小红鱼化作人形,狗刨式往水底去。 到了她花了好些年才搭建成的“洞府”之后,她四仰八叉倒在一块儿大石头上,自言自语道“好些年没见到有人来了唉,今个儿我可真高兴。哎,那个钓鱼的,你啥时候回来?等你回来了,我上钩还不行吗?” 刘景浊返回迟暮峰时,午饭已然做好。 袁塑成老早就吃完了,跟自个儿师傅忙活着。白舂跟杨念筝要照看客栈,白小豆跟着下山玩儿去了。 龙丘棠溪去了山脚,跟樊江月不知聊着什么。 刘景浊端起一碗面,几口吃完便卷起袖子加入路阂跟袁塑成中。 忙活了不久,有个青年气人喘吁吁上山,走到海棠树不远处才整理了一番衣裳,随后大步朝前,走到那处正在重新搭横梁的茅屋下方,恭恭敬敬作揖,说道“下官扶舟县令鹿信恒,不知椋王殿下到此,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刘景浊没停手,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笑着说道“离开京城之后我就是寻常江湖人,鹿县令长就别称呼我椋王了,再说了,青椋山是在扶舟县治下,以后还要鹿县令多加照拂呢。” 鹿信恒笑了笑,直起身子,走去刘景浊那边儿,帮着按住木头,随后开口道“那是殿下的想法儿,殿下可以不把自己当椋王,我们却是不能。” 这鹿信恒倒是实诚,刘景浊便停下手,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随后说道“青椋山往南一百五十里,往东西一百五十里,这些个地方我都要,你抓紧上书,让户部派人下来与我签订契约。” 鹿信恒笑道“朝廷早就传信,以青椋山为最北,往东西南三个方向延展出去三百里,都划给青椋山,还包括广犁县百余里地盘儿呢。我来,就是找殿下要钱,这近方圆三百里地,太子说不要钱,陛下说要一百枚泉儿呢。具体给多少,看殿下心情吧。”.m 刘景浊尴尬一笑,“晚些时候给你送到府上成不?我家管钱的没在。” 刘景浊忽然说道“我有点事儿,得去山下客栈一趟。鹿县令是随我一起去,还是自行下山?” 鹿信恒讪笑一声,开口道“能不被赶走,自然最好了。” 刘景浊点点头,瞬间变作剑光砸向客栈那边儿。 此时此刻,鹿信恒心中想的,唯独一件事。 二殿下真他娘的是剑仙? 剑光落在客栈门口,刘景浊迈步进门,顾衣珏便递来一封信。 刘景浊接过来打开一看,随后一道火光将信纸焚烧殆尽。 原来如此,没想到还是看错人了,墨漯国司马禄洮,野心很大啊?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你传信倾水山,同时给温山君传信一封,让他帮个忙,直接把周放他们带去白鹿城,然后让潭涂跟赵长生提前来青椋山吧,潭涂是清溪阁玄字传人,现在我有些放不下心。” 一夜之间,神鹿洲少了一国。 信上还有一件事,刘景浊只会当做不知道。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一十八章 看错人了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姚放牛是坑货 两道身影乘坐飞舟落在了青泥城,是长公主魏薇亲自去接的人。 没想到,过去一年时间,墨漯国竟然将三十余万人送入靖西国境内,七月初一夜,对靖西国来说如同神兵天降的三十万大军,分作三路,以横扫之势,很快便攻入靖西国京城,连那位元婴境界的护国供奉都被乱拳打死。 若不是温落出手,恐怕周放跟关荟芝都得遭难。 院中那颗老树,终究是护主而死。 即便被靖西国伤透了心,周放得知自己成了亡国之人,也还是难以接受。 魏薇安顿好二人,大致只有两条路供他们选择,其一是去刘先生的青椋山,其二,便是暂时留在青泥城。 周放只与关荟芝对视一眼,便决定要去往中土了。 家国已不在,不如就此做个山上人。 其实魏薇是有意留下周放,并且只要他留下,立即就能许下一个兵部侍郎的职位。壹趣妏敩 如今墨漯国攻下了靖西国,那就不止要在樱江设防,还得防着北边儿了,多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便是多了一条路。 不过有倾水山在,董宗主又不是摆设,想来一时之间墨漯国是不敢出手的。 得知靖西国覆灭的消息之后,用了刘景浊的方子之后,这才长出几根头发的少年皇帝又觉得自己要秃了。罗杵连夜去了倾水山,就为求一颗定心丸。 有山君帮忙,倒是很快就到了倾水山下。只不过,听说赤发峰的张道长要破境凝神,董宗主去给张道长护道了。 破境凝神而已,居然要董宗主亲自护道?还是小觑那个年轻道士了。这才多久?一年?两年?连破两境? 罗杵也只好先去了客邸,可他这会儿哪儿顾得上喝什么神仙酒酿,仙家茶水? 好在是张五味破境不算慢,午时前后,董寿春便到了客邸。 进门之后,这位第一任倾水山宗主便开口道“靖西国的事儿,保准有蓌山背后助力,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姚师兄说过,刘景浊于破烂山有恩,他要保的地方,不光倾水山,破烂山也不怕得罪人。” 听完董寿春一番话,罗杵总算是将一颗定心丸吃进了肚子里。 不过董寿春可顾不上跟罗杵多说,又交代了几句便赶忙返回赤发峰。 这些个师门长辈,撂狠话也不行?难不成非要喊姚师兄来,把腿打断才行么? 倾水山开山之时,自家师傅,钱谷司库,还有供奉殿的首席,都要收张五味做弟子。 好嘛!刚刚破境凝神,人就来了,时间卡的真他娘的好。 得亏师傅没来,要不然还不好骂人。 走去溪边小院儿,董寿春无奈道“两位师叔,别为难我,姚师兄说了,张老弟只是暂居赤发峰,以后要走的,谁敢提收徒,就打断他的腿。” 结果屋中那个刚刚破境的年轻道士,居然笑呵呵迈步走出。 张五味眨了眨眼睛,笑道“哪位前辈要收我为徒?我刘兄不在,你们就这么欺负我?” 董寿春一愣,心说怎的换了个人似的?那个有些木讷的道士,可说不出这话? 张五味扭头儿看了看董寿春,又指着两个老者,“董兄,就是这两个?这都什么货色?想瞎了心了吧?” 两个破烂山专程来抢徒弟的老者一愣,这话着实挺惹人生气的。 二人还未发难,张五味冷不丁抬起手,一巴掌便将两尊登楼拍在地上,已经昏死了过去。 董寿春目瞪口呆。 这……什么时候凝神修士能这么打登楼了?我堂堂炼虚修士,做白日梦了? 结果张五味咧嘴一笑,轻声道“董兄,多谢这两年照顾啊,烦劳跟姚兄说一声,我去找我刘兄了,趁着这会儿他还没有醒。” 话音刚落,张五味冷不丁消失,一点儿灵气涟漪都没得。 董寿春咽下一口唾沫,转头看了看两个被打的半死的长辈,没来由脊背发凉。至于他还没有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也顾不上想。 要知道,先前不熟的时候,他可没少对张五味阴阳怪气啊! 他娘的,姚放牛你坑我? 可……那会儿明明就是破境凝神啊,怎的一下子变这样了? 老子修了个假的仙? 下一刻,董寿春再次目瞪口呆。 那个已经不知去处的年轻道士忽然折返,询问道“墨漯国京城在哪个方向?” 董寿春只得往东边儿指了指,没等他咽下一口唾沫,便察觉到墨漯国皇城被人一巴掌拍平,倒是没死人。 那个年轻道士口念一句无量天尊,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董寿春忍不住破口大骂“姚放牛你个坑货! ……………… 迷离滩了然谷,潭涂收到了一封鱼雁楼书信,当即乐到合不拢嘴。 赵长生一脸疑惑,心说潭涂姑娘今个儿怎么啦,犯什么病了? 结果潭涂走来,拍了拍赵长生肩膀,笑着说道“公子传信,让咱们等两个人,然后就可以去中土了。” 赵长生一愣,询问道“刘大哥的山头儿,弄好了?” 可潭涂压根儿没听进去,只是冲着赵长生喊道“一条腿,看什么看?收拾东西去啊!” 一条腿这个称呼,刚开始还有些难以接受,现在嘛,反倒是习惯了,一天听不着就浑身难受。 赵长生绑紧右边空荡荡的袖子,询问道“那咱们去刘大哥那儿,得多久?” 潭涂盘算了一番,轻声道“去鹿尾渡,得半个月,之后渡船到浮屠洲,得两个多月,然后还要跨过一座浮屠洲,去到景炀王朝,运气好赶得及渡船,四个多月就能到。” 赵长生咋舌不已,心说乘坐渡船都要四个多月?那不走十辈子也到不了? “那我的黑驴能上渡船吗?” 少女咧嘴一笑,“没事儿,姐姐我有钱,到不了给你的驴买一张船票嘛!” 这一番话,赵长生竟是无法反驳。 毕竟先前一坛子酒三枚泉儿往出卖,他不是没见到过。 也就是今天,黄羊府楚剑云抱着个女婴到了万象湖,与那位行之将木的老掌门交代了一番,聊了几句便御风离去。 老掌门好奇问了句,为什么要选万象湖? 楚剑云只是笑着说“门风好,胜过境界高。” 之后,楚剑云拿着一沓儿邸报,去到了一处山村。 山中一对老迈夫妻,去年救下了个倒在雨中的年轻人,之后便收其做了干孙子,不过这干孙子也不错,很会帮着干活儿,也会照顾人。 老夫妻经常感慨,若是自家孙女儿没被那畜牲祸害,现在还活着的话,就嫁给干孙子多好。 这天,化名林悔的年轻人背着背篓上山打猪草,险些就被一头野猪追落山崖,若不是楚剑云到来,他楚螈的赎罪之路便就此打住了。 两年多来,他本以为怎么都是给人当牛做马,结果那些个明明受了极大委屈的苦命人们,却一个个对他极好极好。 当然是在不知道他是楚螈的前提下。 如今的楚公子,两手茧子,皮肤黝黑,衣裳满是补丁,与过的不算好的农户无异了。 死里逃生,楚螈并无多高兴,只是起来拍了拍身上泥土,与楚剑云说道“你怎么来了?” 楚剑云抛出一沓儿邸报,轻声道“去了一趟万象湖,离得不远,顺便来看看你。” 楚螈翻开邸报一看,越看越乐呵,很快就看完了那些个不知添油加醋多少的邸报。 递还邸报,楚螈埋头割草。楚剑云诧异道“不觉得痛快?” 楚螈笑道“当然痛快,可他不是这样的人。” 楚剑云也笑了起来,询问道“你什么时候对他印象这么好了?” 楚螈只是说道“若他真是这样的人,楚螈就不会是林悔。对了,楚府主,烦劳给楚螈立一座衣冠冢,自此以后,人世间唯有林悔。” 楚剑云也无多欣慰,只是默默收起邸报,轻声道“等哪天你发现自己装着装着,居然装成了真的,再跟我说这话吧。” 说完之后,楚剑云瞬身离去,往迷离滩方向。 悔?改个名字就行了?又或是吃两年哭就行了?我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也是儿子,凭什么人家死了,你吃了两年苦,就叫悔了? 早呢。 白鹿城中,有个少女愤然离去,边走边流眼泪。 等到一个儒衫中年人缓缓落下,龙丘洒洒便再绷不住眼泪,扑去龙丘晾怀里,哽咽道“他们几个老东西,凭什么胡说八道?欺负我境界低吗?等着,我去走江湖,我要涨境界!回来撕烂他们的嘴。” 龙丘晾瞧瞧按住少女脑袋,轻声道“没事儿,我在呢,谁能怎样?” 龙丘洒洒哇一声哭了出来,哽咽道“爹,他们说的是假的吧?” 青椋山下,刘景浊走去茅庐那边,也不晓得龙丘棠溪跟樊江月聊什么呢。 两位天之娇女,莫非是要比谁的天赋更高? 龙丘棠溪走了出来,瞪眼道“偷听什么呢?” 刘景浊无奈“我能听到什么?” 等到樊江月缓步出门,刘景浊已然卷起了袖子。 见到刘景浊并未背剑,也无身穿青衫法袍,樊江月也是一笑,询问道“就在这儿?” 刘景浊笑道“我得填补剩余三道元气,先与你打一架,落冰潭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一十九章 姚放牛是坑货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章 想我没有? 迟暮峰后放不远处,落冰潭峡谷之中,一白衣女子,一灰衫青年,两人隔在潭水两侧,各自卷起了袖子。 不用剑术,更不用炼气士修为,刘景浊明摆着是去找打的。所以龙丘棠溪便没跟着,免得看不下去了,到时候忍不住砍上樊江月两剑。 樊江月叹了一口气,瞄了一眼对面年轻人,拉起一个拳架子。 刘景浊撩起衣袍,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下一刻,本就只隔百丈的两人,忽的拳头对撞在了一起,拳罡几近凝实,寒潭被罡气惊起一摊水花。 樊江月出拳不轻,刘景浊侧过头,本能一拳推出,结果忽然想到,与自己打架的是个女的! 于是赶忙缩回拳头,一个转身以肘击去往樊江月额头。 女子嘴角微挑,是你不打的,那就别怪我了! 一拳砸开刘景浊手肘,紧接着一记朝天蹬。 某人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牙床发麻,两眼发黑。 樊江月神色古怪,“当时打晕我,怎么没见你这般怜香惜玉啊?” 刘景浊有些无奈,心说那能一样吗?方才拳头要是落下,打哪儿了你心里没点儿数儿?再说了,老子身上如今多了耳朵眼睛,我敢? 也没答复,刘景浊瞬身而起,身形极快,转眼间就消失不见,等樊江月反应过来,后脑勺已经被结结实实砸了一拳,差点一个踉跄跌落寒潭。 这下好,两人都吃了亏,再不留手。 樊江月所学乃是典型的南拳,出拳刁钻,专挑人身上大穴落拳。刘景浊则是截然相反,出拳大开大合,可不就得给人以柔克刚。 两人再次互换一拳,刘景浊倒飞数十丈,樊江月退后三步。 樊江月皱起眉头,沉声道“我师傅说过,打架还留手,那是傻子干的活儿。你要是个琉璃身也就算了,只二气归元,跟我一个五气朝元的藏拙?要打就打,不打我就走了。” 真是的,好歹是个剑修,怎的如此不爽利? 刘景浊缓缓直起身子,咧嘴一笑“那好吧,咱俩都尽全力,你能打死我,算你厉害。” 这句很不怎么样的话,咋个在他嘴里说出来,就能这般硬气呢? 两人各自倾尽全力,只论武道高低,打着打着,樊江月明显已经不愿收手了。落拳出脚极重,每次刘景浊爬起来,交手不到三招就要飞出去。 迟暮峰上,鹿信恒还赖着不走,路阂当然不赶人,有个上赶着帮忙干活儿的,傻子才赶他走呢。 落冰潭那边儿并未设置屏障,所以时不时传来炸雷响动,倒是把这鹿县令愁了个不行。 这怎么跟老百姓解释? 少年人爬下梯子,手持锯子给木头打了个记号,随后拿出凿子干活儿。 少年人憋了好久,但还是没忍住询问道“我们刘山主,是个王爷?” 鹿信恒一脸诧异,不敢置信道“你居然不知道?” 袁塑成讪笑道“我也是刚来不久。” 鹿信恒便与少年人说了说二殿下的往事,如今景炀官场上,对于刘景浊年少从军的事儿,知道的不算多,但这位鹿县令,家世不错,这点儿秘辛还是知道的。 等鹿信恒说了刘景浊十四岁封将军,袁塑成还有些不以为然,心说只是五品而已。结果等鹿信恒说道景炀王朝武将做到五品有多难,袁塑成就有些发蔫儿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间栖客(一) 这个凭空出现的年轻道士,对谁都一副自来熟模样,好在是此时山上唯独一个路阂他没见过。 就这,张五味还跑了过去,蹭了一口烟,笑呵呵说道“贫道张五味,以后就是笑雪峰主了,还得路老哥多加照拂啊!” 路阂一脸疑惑,瞧这道士境界,看不真切,云里雾里的。可既然能不带起丝毫灵气涟漪,冷不丁凭空出现,自己还没有发现的,那铁定是登楼之上了。 听见少爷传音说没事儿,路阂这才放下心,刚要说话,却被张五味抢先说道“知道知道,路兄乃是最早的黑道弟子嘛!” 这番话说的路阂是哑口无言,毕竟人家说的是实话。照从前几个王朝来说,墨家弟子还真是黑道弟子。 张五味转过头,面向龙丘棠溪,咧嘴一笑,开口道“龙丘姑娘既然来了中土,不妨去豫州转一转,只要运气不差,再破一境,问题也不大。” 龙丘棠溪略微惊讶,毕竟这事儿她只跟刘景浊说过,而且那家伙早就忘了。 爹娘说给自己取名棠溪,是娘亲喜欢院中海棠,爹爹则是喜欢城外一处清溪。可事实上,取名棠溪,是与早已失传的一柄剑有关,也与自身生来携带的一道剑运有关。 刘景浊轻声道“那边儿我已经交代好了,等我破境之后,会带她去的。” 一把抓住张五味,两道身影拔地而起,去往南边儿那处湖泊。 落地之后,刘景浊皱起眉头,沉声道“张五味呢?” 年轻道士目光呆滞,一脸幽怨,“我就不是你朋友了吗?如此厚此薄彼,贫道可伤心。” 刘景浊气极,“你这般招摇过市,就不怕给他招来祸事?退一万步说,他是主,你是辅。 年轻道士唉声叹气不止,开口道“你看你,我来的时候,顺路去了一趟哭风山,可是一巴掌拍碎了了好几个炼虚大妖,你就这么对我?” 刘景浊无可奈何,开天门境界,打又打不过,这个张五味嘴皮子还溜索到不行。 猛地察觉到一条红鱼偷偷摸摸浮上水面,侧着身子,一边儿的腮帮子与水面平齐。 看来这家伙的到来,把这小泥鳅吓得不轻。 刘景浊询问道“你要出来多久?” 张五味轻声道“他刚刚凝成诸景之神,我是怕他发现我的存在,这才出来的。凑巧,倾水山那边儿有俩老货居然想收贫道为徒,我就顺手一人给了一巴掌。” 话锋一转,张五味轻声道“你是准备五气朝元,着手修琉璃身了?” 刘景浊点点头,“昆仑山巅有所得,虽然黄庭宫内灵气已然蓄满,但一时半会儿的,修不成元婴,便想着先破武道瓶颈。” 没想到话音刚落,张五味冷不丁盘膝坐下,神色肃穆。 刘景浊赶忙退后几步,免得已经外露的道韵侵染心神。 张五味淡然开口“道释之所谓仙佛,即儒之所谓圣贤,教虽三分,理则一也。” 只简简单单一段话而已,居然引发天地异像。 刘景浊盘膝而坐,此时此刻,张五味便不是张五味了,真人是也。 道士有问“何谓修真?” 刘景浊便说出三字塔两年当中,读过一本书当中的说法儿。壹趣妏敩 “即性、命。” 年轻道士摇摇头,“书上是书上,那是前人看法,当为路标。” 刘景浊试探道“性为缘法,亦为德行,当修厚德善缘,以载长生之命?道门谓之求真我?” 张五味点头又摇头,说道“三教之前早有炼气士,又何必只走已成之路?当视天地混沌初,清浊未分时,人间本无路。” 年轻道士接着说道“沿而习之,未尝不是枷锁。” 刘景浊一愣,“可黄庭宫中,唯有四道门户。” 张五味笑道“不进又如何?首登山巅者,焉有门乎?求道未勤,岂能成道?” 刘景浊有些臊得慌,勤这个字儿,现在与自己不咋沾边儿了。 天地异像忽的消散,刘景浊白眼不止,这么一来,总是给人觉得,眼前这家伙觉得自己朽木不可雕。 张五味起身又蹲下,咧嘴一笑,轻声道“返回青椋山以来,憋着心中事,还想破境?我看你是想瞎了心了。修行再不勤快些,还去归墟,我怕你走到婆娑洲就给人打死了。” 刘景浊翻了个白眼,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轻声道“能不能透个底儿,你到底是谁?” 道士一脸无辜,“我是张五味啊!” 刘景浊作势要走,张五味赶忙起身拉住刘景浊,讪笑道“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嘛?” 刘景浊转过头,瞪眼道“你他娘的玩儿够了,张五味醒来了我咋解释?” 难不成我说,一股子风,把他从神鹿洲刮到了中土?这瞎话,我说的出来。 年轻道士眨眨眼,“说瞎话,你一向很擅长啊!” 刘景浊一脸无辜,“哪儿有的事儿。” 过了一会儿,年轻道士挥手变出一只扁舟,率先上去,刘景浊紧随其后。 湖上轻波荡,小舟横,周遭山水如画,可惜舟上是一男一男。 张五味轻声道“刘景浊,玩笑话说过了,咱们聊聊真心话?” 刘景浊斩钉截铁道“我宁愿要一个凝神修士。” 那就没得聊了,年轻道士干脆趴在船头,以手划水。那个傻泥鳅,居然真觉得她在水里不吐泡泡,别人就发现不了她了? 可惜了当年那个垂钓之人,留下这么大一桩机缘,结果金山银山放在眼前,金灿灿银晃晃的,小泥鳅就是发现不了。 刘景浊冷不丁一挥袖子,小舟之上,多了两道魂魄。 这是刘景浊头一次放他们出来。 难兄难弟两人,这会儿可没有死之前那副模样了。 张五味略微转头,笑呵呵说道“一个毛先生,一个玥谷掌律祖师。”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玥谷跟望山楼,其实是变阵时两处神仙手对吧?” 张五味一脸气愤,“刘兄,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好吧,看来是问不到什么了。 挥手收回两道魂魄,刘景浊再次起身欲走。 张五味这个气啊!贫道堂堂开天门,上赶着给你做峰主,你不当回事儿就算了,还把我跟那些个狗东西往一块儿想? 他干脆点明刘景浊想要走的路“圣人不必是仙佛,也不是人间无仙也。” 刘景浊一愣,却听见张五味唉声叹气一番,两人已然身处那座天寿山。 几十丈高的山而已,当年刘景浊只去了半山腰栈道那边儿的洞穴,与山巅那处既有佛像也有道祖与儒家圣人像的庙宇。 那间寺庙乃是山上儒释道三家弟子共同供奉。 两人率先到了一处庙宇门外,刘景浊看了看庙里佛像,转过头,问道“什么意思?” 张五味讪笑道“你要去就自己去,我不能进去。” 刘景浊气极,那你带我来这儿作甚? 走过去不远,一个只一人高,两臂长,如同寻常山村土地庙的小庙映入眼帘。 里边儿也有塑像,骑龙跨虎,手作捻针状,只不过手中银针已然不知去向。 刘景浊微微抱拳,朝着塑像施礼,他刘景浊也算是学医之人。 山中并无山神之类的,唯有的几个人,都是凡人。 又往前走了几步,有个老尼端着碗,蹲在大雄宝殿门口儿吃饭呢。 不过她好像并未瞧见张五味二人。 刘景浊沉声道“到底要干嘛?” 张五味诧异道“你就没想过,青椋山为什么是青椋山?为何离这有座三教寺,却唤作天寿的山峰如此近?” 刘景浊皱起眉头,沉声道“你怎会知道位置?” 张五味笑道“不难猜,不过是天外那些人太笨而已。有香火供奉,天廷神位当然被人占着,可要是没有了呢?” 两人终究还是没去半山腰那处漆黑洞穴。 返回青泥河畔的客栈,顾衣珏一瞧见那年轻道士便心神紧绷。 没成想张五味笑呵呵上前,“顾峰主,以后就是山上同僚,还望日后多加照拂啊!” 又正好碰到买菜返回的白舂跟杨念筝,顾衣珏自我介绍了一番,随后传音道“你咋净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这条白蛇在青椋山,如同给青椋山埋了一颗雷啊!” 刘景浊点点头,“我知道,但没事儿。” 张五味又看了看杨念筝,回过头后,眼神怜悯。 呵呵,刘大山主别的事儿不好说,稀里糊涂惹事儿,真是一把好手。 有个小丫头揉着眼睛走下楼,一见张五味,立马一脸惊讶。 “呀!道士,你咋来了?” 可小丫头一瞧见刘景浊,立马儿跑去柜台取出书箱。 “晚点儿跟你聊啊,我今个儿书还没有抄完呢。” 张五味玩味一笑,“比至日中,何事乎?” 刘景浊臊的不行,自家徒弟都比自个勤快啊! 干脆一拍桌子,“拿剑来!” 这天夜里,迟暮峰上,海棠树下,青衫练剑,绿衣抚琴,所奏白雪。 客栈三楼,屋中道士略微叹气,临“走”前,自言自语道“仙佛圣人,都在人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间栖客(一)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间栖客(二) 百节点了点头,其实心中叹息不止。因为殿下说了,他张五味要是出去摆摊儿,由他去,他就爱干这个。不过,要是给人打了,还是得出去帮帮忙的。 他就纳闷儿了,高低是个凝神修士,摆摊儿可以理解,为什么会被人打? 结果张五味还真去了镇子里摆摊儿,上瘾了一般,一去就是好几天。 这几天里,那处无名湖泊,小泥鳅时不时探头出来。 那个身上气息贼吓鱼,盘膝湖边儿都好几天,连一口水都不喝的家伙,好像瞧不见自己哎? 于是她猛喝一口湖水,壮一壮胆子,大摇大摆上了岸。 结果没走几步,那人忽的睁开眼睛,吓得她扭头就跑,一股脑儿钻进水底,把床当做被子压在自个儿身上。 又过了许久,没什么动静儿,红衣小丫头便把大石板顶起来个缝儿,左看右看,没有人?于是胆子又大了起来,干脆浮上水面,露出个小脑袋,直愣愣看向那个盘膝湖边,却是睁开眼的年轻人。 她壮了壮胆子,嚎了一嗓子“喂!包鱼塘的,听得见吗?” 结果那人并无反应,小红鱼一脸得意。 哈哈!我这是练成了绝世神功,他瞧不见我哎! 既然如此,她干脆上岸,蹲在了那个年轻人身边,伸出手戳了戳一动不动的年轻人。 年轻人猛然转头,可吓鱼一跳,结果他只是一脸疑惑,拍了拍方才自己戳了的地方。 小红鱼立即明白,看是看不见,可能感觉到。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人御风至此,就是先前与眼前年轻人一起来的那个剑客。 小红鱼嘴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结果还真没瞧见自个儿。 顾衣珏落地之后,也是有些诧异,不过等听见那小丫头呢喃自语,他就懂了。 假装看不见呗。 走去刘景浊那边儿,顾衣珏拿出三样东西。 一柄泛着寒光的飞剑,巴掌大小。还有一把泛着黄光的土,还有一根有些干枯的树枝。 顾衣珏轻声道“三样东西,原价八十枚泉儿,山主是鱼雁楼贵宾,所以打了折,一百枚泉儿。那位沁色姑娘说了,可以抵百年租金,我答应了。” 听到那个打折之时,刘景浊就有些黑着脸了,等听完之后,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想骂几句,可看了看三样东西,还是忍了。 一来是,飞剑极其少见的,因为铸造太过困难,所以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二来是,那份息壤与南柯一枝,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了。 事实上,早在白鹿城时,刘景浊已经托了霜澜在找,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刘景浊气笑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寄信花了多少钱?” 顾衣珏笑容玩味,“反正比你少。” 某人冷笑不止,这鱼雁楼是真会做生意啊!刘景浊也是长见识了,原来这就叫杀熟? 刘景浊轻声道“接下来我就在此地闭关了,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儿就别来了。如果非要来,离我远点儿,十丈之外,我怕会伤到你们。” 听见这话,红衣小丫头一脑门儿疑惑,心说为什么会伤 顾衣珏憋住笑,替小红鱼问道“为什么?” 刘景浊笑呵呵说道“你境界高,没事儿。等我开始炼化这三样东西,方圆十丈之内,没到金丹境界的,都会被罡气绞杀。打个比方,如果有一条鱼,鱼骨头都不会剩下。” 当然是瞎说的,不过也起了作用,那只小红鱼闻言之后,拔腿就跑,足足跑开了百丈才停下。 吓死个鱼了! 顾衣珏抱拳离去,返回路上,忽然就想到了未来日子里,有个红衣小丫头插着腰,大摇大摆巡视湖泊,结果来这儿的人,都瞧不见她。 暖人心一事,自己的确是不如山主啊! 为数不多的事儿,这就忙完了,顾衣珏无处可去,便先去了迟暮峰,帮着路阂干活儿。 事实上,那位鹿县令又来了一趟,说太子说了,可以让冬官一脉派人来帮着建造府邸。可刘景浊却十分干脆的摆手拒绝。原因很简单,那四处大泽复苏,沿岸湖水溢口,或是那些个已经断流却因此复苏的河流,都得修建堤坝,开凿大渠,引大泽之水入江河。 冬官一脉,能工巧匠居多,但现在是有些不够用的。 不过等到开始修建渡口,还是得需要一大批天工。 因为在刘景浊的设想之中,渡口得悬在山巅,如此一来便得有一座庞大阵法,修建渡口的材质也不能是凡俗木石。 所以迟暮峰上以及顾衣珏的青鱼峰,还有那座没有明说,但都知道是龙丘棠溪地盘儿的落冰潭,修建府邸一事,还得另外花钱请人。 这么一来,兜比脸干净的刘景浊,就愈加窘迫了。 炼气士要真是餐风饮露就能活,那就好了。 过去两个时辰,路阂停下手里的活儿,点起旱烟。等吐出一口烟雾后,他好奇问道“顾老哥,我有些不明白,我家少爷只是个金丹境界,青椋山也是这般凄凉模样,顾老哥还是堂堂登楼境界的大剑仙,怎的就愿意跟着少爷?” 顾衣珏咧嘴一笑,接过旱烟抽了一口,结果猛地咳嗽不止,呛得泪流不止,也逗得路阂哈哈大笑。 白衣剑客走去一旁,坐在佩剑伏休一侧,轻轻拔剑出鞘,抚摸着剑身。 “我跟曹风说是想要抱大腿,可事实上,在他以双手为那些前辈挖坟之时,我也好,曹风也罢,还有那个自称南腔北调的读书人,都很佩服他了。” 顿了顿,顾衣珏惭愧一笑,轻声道“其实更多的是愧疚。” 都在人间,境界明明都很高,怎的那一地白骨个个死而无憾,而自己手中有剑,却没能为这人世间做些什么? 无数虚影对着酣睡着的年轻人齐声一拜,他们三人算是沾了光,可受之有愧。 说到底,我们都是人世间的匆匆过客,路边儿随便儿一块石头,那可比自个儿年纪大得多。 顾衣珏取出酒壶灌了一口,轻声道“栖居人间,自然要做些什么。”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间栖客(二)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也配? 说是酉时议事,其实申末大家便已经聚在了迟暮峰海棠树下。 路阂赶制了十把板凳儿,已经摆放在了树底下。 原来是想着做太师椅的,可想来想去,还是高板凳接地气。 龙丘棠溪是不会参与议事的,但少夫人要旁听,肯定是没人拦的。所以说,椅子得摆的宽裕些。 事实上,人没有那么多的。 刘景浊、顾衣珏、张五味、路阂、百节、杨念筝、白舂。 其实也就这七人,八把椅子就够了,反正樊江月是铁定不会来的。 那间屋子已经修好,但刘景浊没有着急住进去。此时他也尚未返回迟暮峰,大家伙儿便都站在屋子后边那条溪边。 白舂跟杨念筝有些惴惴不安,她们觉得,自个儿就是凑数儿的,到这里来,反倒是十分不自在。 五个男的则是在下游那边儿,路阂依旧是烟不离手。 趁着刘景浊还没有来,百节先铺出来自个儿画的图,其实就是一柄长剑模样。 路阂瞥了一眼,难以置信道“高兄,你忙活了大半个月,就整了这一出儿?” 大家还是习惯称呼百节为高尚,至于百节称呼,好像只有刘景浊叫习惯了。 百节翻了个白眼,轻声道“那是你们不知道殿下喜欢什么。” 顾衣珏抿了一口酒,笑道“山主不会喜欢这花里胡哨的东西的,悬着一柄剑在半空中,实在是太扎眼了。 百节嘁了一声,你们都不懂欣赏!这算个啥,老子最早还想搞个万剑归宗呢,只可惜口袋里没钱。 张五味略微瞄了一眼,开口道“高兄是想把剑插在地上是吧?” 百节一拍手,“哎!还是我们张道长识货。” 结果张五味笑了笑,摇头道“刘景浊不会喜欢的,我估计他都会改了先前想浮在半空中的想法,干脆搬过去一座山,用做渡口。” 顿了顿,张五味询问道“话说,他们两个跑哪儿去了?再有小半个时辰就酉时了吧?” 话音刚落,刘景浊御剑而来,身后跟着袁塑成。龙丘棠溪紧随其后,身旁有个小丫头。 落地之后,刘景浊开口道“塑成,你年纪太小,只需要看一看就行,你可以带着白小豆去山上四处看看。” 少年人点了点头,然后白小豆主动过去喊了声塑成哥,然后拉着少年人去小溪那边儿,说要捉螃蟹。 刘景浊会心一笑,这丫头越来越懂事了。 走去溪边,大家便都凑了过来。刘景浊看了看路阂,传音道“路叔,教孩子哪儿能这么教?” 路阂笑着传音答复“一只猴儿一个拴法儿,这小子得摔打着教,要不然心气太高,日后容易出大事儿的。” 刘景浊一瞪眼,传音道“再摔打着教,也不能让袁塑成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过几日花钱请来的工匠就会到,你不能去干活儿,跟袁塑成一起看着就行。到时候你可以让他去选一处宅邸,自己住也行,跟你一起也行。等到他啥时候跻身黄庭境界,景炀境内任他闯荡江湖。但想出景炀,必须结丹以后。” 想了想,刘景浊决定把这结丹之后才能远游,当做青椋山的一条规矩。 不远处小溪旁,少年人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 刘景浊提高嗓门,轻声道“路叔儿,你是长辈,率先落座。” 路阂无奈一笑,当然是推脱了。 不过溪边少年,却是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除了张五味跟那边两位女子,那个不是人精,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便一个个捧着路阂,众星拱月一般去到海棠树下。 少年人,到底是少年心性。这会儿已经攥着白小豆的手,沿着小溪往下去了,专心摸螃蟹。 当然不是吃的,知道白小豆见不得肉之后,袁塑成便连最喜欢吃的鱼都再没吃过。 白舂与杨念筝对视一眼,没闹明白。 等到大家伙儿聚在海棠树下,路阂这才开口道“少爷,把我抬的太高,会把那孩子惯坏的。” 两位女子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刘公子在照顾袁塑成的心思。 龙丘棠溪小步走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刘景浊身后,并不在一个圈儿内。 刘景浊率先落座,背靠海棠树。左侧首位不是顾衣珏,而是张五味,顾衣珏靠在张五味后面。右侧是路阂、百节。刘景浊对面坐着白舂与杨念筝。 刘景浊笑了笑,开口道“青椋山暂时不开山,所以也没什么祖师堂议事堂之类的,咱们暂时人也不多,就先在这儿凑活着。聊正事儿之前,我想问问白姑娘跟杨姑娘,愿不愿意作为青椋山的一份子?若是愿意,安心坐好就行,若是不愿意,客栈依旧是二位打理。”壹趣妏敩 白舂看了一眼杨念筝,这种事不好两个人商量的。 “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当然愿意,免得哪天给个路过仙师降妖除魔了,我都没地儿说理去。” 百节打趣道“白姑娘别祸害书生就不错了,还怕给人降妖除魔?” 刘景浊眯眼看去,百节讪笑一声,抬头看向天幕。 真是的,瞎说不分个场合? 顿了顿,刘景浊看向杨念筝。后者笑了笑,轻声道“我是刘公子跟顾剑仙救下的,只要青椋山不嫌弃就好。” 本来还有一句话,不过杨念筝硬生生将其咽回去了。 刘景浊笑道“正好,我在这儿立个规矩,咱们青椋山修士,武夫不踏入归元气,炼气士未曾结丹,不能远游出景炀王朝。所以说,杨姑娘想回西花王朝看看,可以,只要早日结丹,到时候我会派人陪你回去。” 杨念筝微微颌首,算是认同这个方法了。 刘景浊朝着顾衣珏看了一眼,后者当即祭出伏休,与此同时,龙丘棠溪与刘景浊共计三把剑,也各自化作剑气屏障,最后刘景浊还祭出飞剑长风,里三层外三层的笼罩此地。 做完这些,刘景浊轻声说道“路叔,过不了多久,会有四个人来这儿,你这椅子,得多做几把,至于能不能坐那么多人,日后再说。” 路阂点点头,轻声道“小事儿。” 刘景浊便接着说道“今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以青椋山往东西南三个方向各三百里,以后便是青椋山地界儿,新任太守已经到任,明日百节上门去拜访一番。西南方向紧挨着天寿山那座山峰,起名青鱼峰,顾衣珏作为首任峰主。笑雪峰暂不置峰主,待张五味跻身求真我一境,由他担任峰主。迟暮峰这边儿,暂时作为大家住处,接下来会修建府邸,大家可以自行挑选,顾衣珏也可以挑一座府邸。顾衣珏境界最高,负责镇守青椋山。路阂还是老本行就行了,百节负责外部接洽事宜,张五味等樊江月走后,未破入真境之前,先当个门房吧。白舂杨念筝,渡口建成之前,照看好青白客栈就行了,等渡口建好,二位得去往渡口那边儿,帮着山头儿挣钱。咱们暂时人不多,分工就是如此,诸位可有异议?” 无人摇头,刘景浊便说了第二件事,立规矩。 拢共也没几个人,况且尚未开山,衡律堂都没有,就没必要制定太多规矩。除了到了金丹境界才能离开景炀远游,还有真境才能开峰外,就是几条大家都做得到的。无非是不能仗势欺人,不得在山下小镇抖擞神仙手段,不得干涉官府之事。 大家都无异议,刘景浊便摘下酒葫芦,大家便知道,所谓议事,已近尾声。 灌了一口酒,刘景浊笑着说道“给大家伙儿透个底儿,咱们山头儿,还有一位登楼前辈,也有一位合道剑仙。那位合道剑仙,我已经许给他供奉殿首席的位置,三十年内应该就会到青椋山。另外,我下次远游返乡,会正式开宗立派,届时还会来几个人。还有,我与顾剑仙,暂时不适合为青椋山抛头露面的,毕竟名声太差了,容易吓到人。” 也就白舂与杨念筝反应最大了。 这么说来,那青椋山尚未正式开山,已经算是顶尖山头儿了?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龙丘棠溪,人家可还是龙丘家的女婿咧。 刘景浊又灌下一口酒,挥手取出一张纸,上边儿清清楚楚写着几处山头儿的名字,就是方才与樊江月要来的名单。 “这是这些年来,偷偷上过青椋山,或是樊江月守山时想要上青椋山的几个山头儿,就一个二流势力。大家可以先记着,但不必着急去。等我一趟离洲返回,到时候咱们好好去逛一逛。” 顾衣珏咧嘴一笑,这事儿我爱干啊! 顾衣珏忽然皱起眉头,传音道“有人登山,起码也是登楼境界。” 龙丘棠溪与刘景浊几乎同时起身,同时撤回佩剑。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久违的背起两把剑,沉声道“有客人来,要是见势不妙,先带大家去牛庆山。” “顾峰主,咱们去会会他?” 三道剑光同时拔地而起,同时坠落半山腰。 登山路上,有个眉宇之间与刘景浊有些相似的中年男子,他身着黑衣,腰悬青色玉佩,束发于定,头别白玉簪,正在缓步登山。 中年人略微抬眼,淡然道“这么大阵仗接你舅舅?” 刘景浊拔出独木舟,冷声道“你也配?”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也配?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外甥揍舅舅 “配不配的你说了不算,说破天去,你也还是我外甥,不过这些年没能杀了你,我这个舅舅当的倒是有些不称职了。” 刘景浊只微微抬头,顷刻间就将眼前黑衣中年人拉入长风剑术神通之内。 紧接着,顾衣珏也祭出本命剑,无数道蛛丝结成密密麻麻的牢笼。 龙丘棠溪心念一动,密密麻麻犹如麻雀群一般的飞剑,笼罩于姬闻鲸周边。 而且,龙丘棠溪的飞剑,好像并不受顾衣珏那蛛丝影响,可以在其中自由穿梭。 触之便伤筋动骨的蛛丝,对姬闻鲸好像也并无作用,中年人迈步朝前,犹入无人之境,每走一步,蛛丝便被挣断几根,悬浮面前的飞剑也如同飞沙一般,瞬间消散。 姬闻鲸微微一笑,“龙丘丫头,你这剑,哪个是真的?”壹趣妏敩 龙丘棠溪双瞳泛起白光,下一刻,十二冰泛着寒光的飞剑便悬停姬闻鲸面前。 “你可以试试。” 刘景浊早就知道,龙丘棠溪只要境界够高,她可以任由心意去幻化飞剑,且每一把飞剑,都能拥有各自的剑术神通。可现在一看,还是有些吃惊。 这不就是明摆着作弊吗? 姬闻鲸倒是停下了步子,但嘴可没停下,“刘景浊,不必耗费心思去结那五雷大阵,我主修土法,对我用处不大。还有,收起你那另一把飞剑吧,连神通是什么都没有摸清楚,祭出飞剑,来当笑话逗我笑吗?” 顾衣珏扭过头,询问道“山主,真是亲舅舅?” 刘景浊点点头,“是亲舅舅,所以,往死里打。” 要是还打不过,那就只能坑张五味了。 姬闻鲸淡然一笑,周身猛地散发金光,由打其身旁,缓缓盘起一条金龙,金龙长啸,蛛丝也好飞剑也罢,竟是同时被啸声摧毁。 顾衣珏只是皱起眉头,可龙丘棠溪却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水。 刘景浊赶忙斩出一道剑光,紧接着飞身上前,凌空斩出数道雷霆剑气,是要结剑阵。 可剑光落在姬闻鲸那边儿,人家只是微微抬手,剑光便尽数消散。 “你怕是对合道境界有什么误解,当舅舅的,给你长见识。” 话音刚落,姬闻鲸微跳脚,随后又是轻轻放下。 可就这么轻飘飘的举动,居然带动天地出现异像,长风的神通天地,好似给人以土之道则而凝成的一双大手缓缓剥离,很快就打开了这座小天地。 一声炸雷响动,长发剑术神通被破,飞剑返回刘景浊身边,气息萎靡,剑刃出现好几处豁口。 刘景浊取出一枚药丸递给龙丘棠溪,自个儿却是硬生生咽下一口血水。 姬闻鲸摇摇头,却是瞧见顾衣珏就要祭出法天相地。 “你剑术一般,充其量算个三流水准,在我这儿抖不起威风的,想好了再出手。” 顾衣珏冷笑一声,“这是他娘的什么狗舅舅?” 话音尚未落地,顾衣珏已然不见身影。 姬闻鲸略微诧异,扭头躲过一剑,没成想还躲无可躲了。四面八方皆是斩来剑气,每道都是登楼剑修倾力出剑,饶是他这个合道修士,也不敢硬抗。 等他瞬身挪开百余丈,结果落地之处,已经有白衣持剑在等。 姬闻鲸终于把手从袖中伸出,朝着白衣剑客重重一击,愣是把顾衣珏砸飞出去百余里地。 姬闻鲸笑了笑,轻声道“我收回方才的话,你这剑术,称得上二流。” 要算准方才自己落地之处,七分是靠“远见”,三分靠赌。 所以,境界高了之后,炼气士打架,想要拳拳到肉剑剑破防,不容易的。 因为双方都有预判,除非我已经预判了你的预判。 顾衣珏迅速返回,擦了擦嘴角鲜血,冷笑道“我觉得我这是一流剑术。” 与此同时,龙丘棠溪早已飞身云海之上,如今正值盛夏,可青椋山与迟暮峰,居然缓缓飘落雪花。 冷不丁剑光坠地,几乎没有先兆,让人防不胜防,由打姬闻鲸为中心,方圆三十丈内已然是一片冰天雪地。 今日七月十六,月极圆。 一柄皎洁如月光一般的飞剑破开云海,很快重返人间。 一袭青衫拔地而起,手持独木舟,人影重于月影,好似要上天揽月一般。 蓦然间,一朵乌云遮住月光,悬浮高空的年轻人周身雷霆蹿动,剑意沸腾。其双手持剑,影焯焯中,年轻人如同天上神灵,一双眸子散发金光。 年轻人一剑斩下,乌云瞬间消散,那柄霜白飞剑牵动月华,化作一头巨大白鲸,舍身冲向姬闻鲸。 姬闻鲸叹了一口气,“这手水中捞月,寻常神游境界定然是要着道儿的,可还是境界相差太远了。” 姬闻鲸抬起袖子微微一挥,天地有如琉璃碎裂,很快便没了方才异像。 “飞剑神通还是太过鸡肋,幻象终究是幻象。” 刘景浊却是微微一笑,“是吗?” 忽然之间,迟暮峰半山腰月华涌动,有如光阴倒转,又回到方才年轻人落剑之时。 剑光很快落下,哪儿像金丹一剑?况且,何止月华。 迟暮峰下,月华、雷霆、火焰、冰霜、剑光,五彩绚烂,犹如一幅画卷。 真火沸腾,却又有天罚一般的雷霆蹿动不止。 姬闻鲸终于是皱起眉头,挥手打散火焰雷霆,无数冰霜长剑却又如雨点一般落下。奇怪的是,本该水火不容才对,此时却是冰霜助涨火焰雷霆,火焰雷霆又助涨月华,月华又复滋养冰霜。 姬闻鲸忽的舒展开眉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金锏,一双金锏交错横扫出去,当即天地清明。 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同时倒飞出去,各自狂吐一口鲜血。 其实他们都知道,姬闻鲸放水了。 刘景浊搀扶起来龙丘棠溪,啐了一口带血唾沫,随后灌下一口酒,冷笑道“我要有个登楼境界,你这会儿已经死的连渣子都不剩了。” 对此,姬闻鲸并未反驳,反而点头道“你二人合力,确实可杀真境。” 这冰火可以相融,有月华调和,更是有种生生不息的感觉。 这就有些离谱了。 话音刚落,顾衣珏不知从何处冒出,同样嘴角挂着鲜血,可他却笑意不止。 “还有我呢。” 姬闻鲸这才发现,方圆百丈,都已经被蛛丝织就的大网笼罩,有如八卦阵一般。 他略微一动,四把飞剑便会依次袭来,刁钻无比,难躲至极。 姬闻鲸便干脆不动了,他有些好奇道“你一个人,三把飞剑?” 刘景浊笑道“我知道,单凭我们三人,无论如何也杀不了你的。” 毕竟只有顾衣珏一位登楼,境界实在是相差太大。事实上,即便是三位登楼剑修,想要杀合道,不付出点儿代价,还是不容易的。 更何况龙丘棠溪只有神游境界,他刘景浊更是一个小小金丹。 姬闻鲸笑了笑,挥动金锏,这座刘景浊借顾衣珏之力布设的阵法,顷刻间烟消云散。 顾衣珏瞬身去到刘景浊身边,苦笑道“不行咱们还是喊人吧?” 没成想姬闻鲸却是开口道“这只是我一道分身,况且,对你们,我只用了三成力。不过也很厉害了,你们面对的,可是个已经合道的真正道人。” 姬闻鲸并无杀心,三人都瞧得出的。 此时姬闻鲸开口道“我就纳闷儿了,青鸾洲一路追杀,我并未下死手,你怎么这么想杀我?”.m 刘景浊冷笑一声,那是并未下死手?若不是我那时有登楼境界,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退一万步,自己可以不去计较追杀的事儿,因为的确是打不过。可截杀龙丘棠溪一事,决不会这么容易翻篇儿。 刘景浊沉声道“你截杀我,我能忍,我娘偷了姬氏圣物,我不占理。可你敢动她,我就是崩碎了一口牙,也要拽下来你一块儿肉。” 话音刚落,龙丘棠溪一道分身已经拽着张五味来到此地。 刘景浊也喊了一声老爹,长安那边儿,异像横生。 张五味一见三人这般凄惨,随即苦笑道“你们都成这样了,喊我来有什么用?” 刘景浊沉声道“我刘景浊今日脸不要脸,求人也要弄死你!” 这天夜里,天下九洲,山巅修士皆是侧目中土。景炀王朝居然打算动用这等底牌? 还有,怎的景炀那边儿,会另有一道感觉随时可入开天门的气息? 这是要干嘛?天塌了么?人间最高处也不管管? 姬闻鲸看了看西北方向,又看了看东北方向,无奈道“他是个愣头青,你们也是?” 没想到这小子在赵炀眼中,居然这般重要。就为留下我,居然敢用国运来赌。 还有那个姓姜的老不死的,老子教训外甥,与你何干?人家赵炀怎么说都是干爹,你算什么? 姬闻鲸无奈道“你外公不是治好了龙丘丫头,还帮着取了一把古剑吗?就不能当做赔罪?我倒不是可惜这具分身,就是可惜景炀王朝的国运。还有那个老家伙,能出手几次?” 刘景浊微微皱眉,却还是传音过去,让姜爷爷与老爹先不必如此 姬闻鲸笑道“听舅舅话,那就是好外甥。” 刘景浊破口大骂“去你娘的!” 结果就被人一巴掌拍入地底下,动弹不得。 “骂我可以,你外婆招你惹你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二十七章 外甥揍舅舅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错了,是剑灵 顾衣珏抹了一把脸,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 可你姬闻鲸千万别说什么全是为你好的屁话,你有脸说,老子可没胃听。 龙丘棠溪赶去时,刘景浊已经自己钻出地面,只不过还是忍不住狂吐一口鲜血。 毕竟是合道修士,一巴掌哪怕只用了一成力道,也不是小小金丹能遭受的住的。 姬闻鲸微微一笑,只一个念头之间便已经站在了刘景浊身边,左手已然抬起,五指扣住刘景浊的头。 顾衣珏心神紧绷,飞剑蓄势待发。 山主跟这姬闻鲸相比都要差点儿,这才是笑面虎。 此时此刻,莫说是龙丘棠溪跟顾衣珏,就连张五味都已经察觉到了姬闻鲸那一身极其浓郁的杀意。 龙丘棠溪冷声道“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龙丘棠溪后半生便不做别的了,我没他这么心软,姬氏一族,一只老鼠都别想活着。” 姬闻鲸咋舌道“瞧瞧人家,这才是硬气,我怎么有了个这么窝囊的外甥呢?你娘活着的时候,也比你硬气的多啊!给你个机会,只要叫一声舅舅,我留你一条活路。” 刘景浊冷笑一声,还是那句话,“你配吗?” 姬闻鲸淡然一笑,“嘴挺硬啊!” 扭头看了看牛庆山方向,姬闻鲸叹了一口气,杀意并未消散,却是收回了手掌。 一道地魂换个金丹修士,暂时好像不怎么划得来,过一会儿就不好说了。 说杀一声,也就杀了,不过就是换命而已。 可留着总是个祸害,这才金丹,就能逼的自个儿取出金锏,万一要是靠着自己真正登楼,那还了得?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在嘴里咕嘟几下,涮出一口血酒。 年轻人未曾抬头,只是开口道“怎么?想聊聊?那就聊聊。” 姬闻鲸淡然道“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他忽然转过头,一脸不敢置信道“你可千千万万别觉得,我会跟话本小说写的那般,截杀你是为了助你成长。你娘偷了姬氏圣物,害的姬氏险些覆灭,杀你也好杀她也罢,我占理的。” 刘景浊冷笑道“辛亏是这样,还得多谢你保住了我一顿午饭。” 瞧着两人攀谈起来,顾衣珏依旧半点儿不敢松懈。 不远处那二人,舅舅杀心未消散,外甥也在憋着怎么弄死舅舅,剑拔弩张可能就在一瞬间。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已经擦干净了脸上血水。他回过头脸冲龙丘棠溪,咧嘴一笑,轻声道“无事,我跟这狗东西聊聊闲天儿而已。” 果然,只是骂姬闻鲸,他并不当回事儿。 回过头,刘景浊笑道“走一走?” 姬闻鲸只是看了看天幕那边儿,随即开口道“我劝你不要自作聪明,说句实话,你要是登楼境界,我还真不敢就这么来找你。只可惜,你心思缜密比得上姬荞,可本事差刘顾舟太远了。若今日我对的是刘顾舟,哪怕对方只有金丹境界,我也会怵他三分的。” 两道身影并肩登山,迟暮峰海棠树下,百节皱眉道“辛辛苦苦跨洲而来,这就算了?” 路阂摇摇头,“怎么可能,若不是他怕损伤这具分身,恐怕今日青椋山都要被他平了。别人我不知道,但他姬闻鲸,是真干得出来的。” 百节好奇道“你见过?” 路阂无奈道“何止见过,都差点儿被打死。若不是主人跟刘先生来的及时,恐怕路阂早已是姬闻鲸锏下亡魂了。” 毕竟在那个年头儿,百岁登楼的姬闻鲸,是不折不扣的天才。 路阂叹息道“姬闻鲸现在也才三百岁不到,何其天才可想而知。我们那个年头儿,只有三个天才,单独拎出来都是一人可压半座天下天骄的存在。” 神鹿洲龙丘晾,青鸾洲姬闻鲸,斗寒洲陆青城。 只不过,那个差点儿捡回斗寒洲仙剑二字的奇女子,很早便不知所踪了。 百节诧异道“殿下的爹娘,还有虞山主,都排不上号儿?” 路阂苦笑道“老虞曾说,对上他们三人任意一个,论胜败,他尚有三分胜算。分生死,他必死无疑。至于刘先生跟老主人,他们不是天才,刘先生甚至资质极其平庸。” 山上有人交谈,山下也是。 顾衣珏沉声问道“龙丘姑娘,山主是什么意思?一笑抿恩仇了?” 他刘景浊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龙丘棠溪摇摇头,“怎么可能,他这会儿肯定还想着怎么弄死姬闻鲸呢。” 顾衣珏无奈一笑,就咱们,莫说弄死,弄伤怕都很不容易了。 他转头看了看张五味,后者不知所措,破天荒开口骂人“你这混账眼神是什么意思?看我做什么?我半月前刚刚凝神。” 顾衣珏叹了一口气,他总算是知道山主那时候说过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有个开天门修士,但不稳定。 顾衣珏心说,要是能有机关一般的物件儿,一按就能把那个张五味召唤出来,那该多好? 山中小道,姬闻鲸皱眉不已。 这才走了几步路,已经喝了多少酒了?你拿那玩意儿当凉水喝的么? 姬闻鲸讥讽道“你们刘家人,祖传的酒腻子吗?” 说实话,当时那个其貌不扬,境界低微的家伙到了姬家,要不是老二拦着,他吃不了也要兜着走。 哪儿来的穷小子,真就打算癞蛤蟆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个什么德性?姬氏一族的圣女,凭什么做你的山上道侣? 就因为初次见面的不喜欢,后来虽然见面不多,可见一次,就想打他一次。 刘景浊轻声道“东西是在我身上,但不可能给你,你有种的可以杀我试试。” 姬闻鲸冷笑道“你只是姬荞的儿子,而已,我杀不得吗?” 刘景浊转头看去,眯眼道“你大可以试试。” 这话一出,姬闻鲸杀意愈浓。 父子俩一个臭德行,本事没有的时候嘴最硬。 只不过,姬闻鲸不得不承认,第三次见面,他就有些捉摸不清刘顾舟的境界了。总得来说,那个欠揍的家伙,很危险。三十年不见而已,居然硬生生成了登楼修士。 姬闻鲸转头看了身边年轻人一眼,眼中遮掩不住的厌恶神色。 他冷冷开口“姬荞的死,是她自找的。要是听我的不嫁给刘顾舟,她就死不了那么早。” 刘景浊讥讽一笑,转过头,开口道“我猜你到现在还都没有成家吧?甚至连喜欢的人都没有?” 姬闻鲸冷哼一声,“男女情爱,只会影响我拔高境界的速度,天底下唯一靠得住的,唯有自己。” 那就说不通了,刘景浊也懒得再搭话。 可姬闻鲸却说道“往山巅去,至多十里,我们这般步行,两个时辰足够。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东西给还是不给。相信我,只要那个老东西出手,亦或是景炀王朝动用那个杀手锏,我的天人两道分身顷刻间便能来到此处。” 刘景浊眉头一皱,却听见身旁中年人开口道“我倒要看看,人间最高处那帮看门狗会不会专程下来拉这一架。” 刘景浊压根儿没听他说话,转而问道“为何截杀龙丘棠溪,与她何干?” 你不答我,我何必理你。 刘景浊忽的皱起眉头,暗骂一声他娘的。 因为方才一步跨出,竟是直接登山九里,此时距离山巅之上,至多一里地。 姬闻鲸冷冷开口“我并不是个喜欢磨磨蹭蹭的人,你时间不多了。”.m 顿了顿,姬闻鲸轻声道“你娘觉得,她负姬氏但不负天下,那是错的。你爹更天真,居然想以一己之力去改变天下格局。路是铺的不错,可你刘景浊难堪大任啊!” 他依旧是大步朝前,可刘景浊却顿足原地。 姬闻鲸也不回头去看,爱走不走,反正终点就是那个地方,手起刀落,扛着死尸返回青鸾洲,到时候被老头子揍一顿又能如何?还能杀了亲儿子不成?老头子要真想杀,我姬闻鲸还乐得把头伸过去给他呢。 “我娘死的时候,你就东海吧?想没想过去救我娘?” 姬闻鲸脱口而出,“没有,但姬闻雁去了,所以他丢了半条命。” 说话间,姬闻鲸已经走上山巅,刘景浊依旧未曾跟来。 舅舅杀外甥,自古及今,好像也不少,算不得我姬闻鲸开了此道先河吧? 可他猛然转头,眉头紧紧皱起。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小子已经拿起独木舟,一双眸子散发奇异紫光,整张脸变得煞白,就像是……入魔一般。 顾衣珏暗道一声不好,瞬身就往山巅,山主这是被那团紫气蒙了心神了。 姬闻鲸当然不知道刘景浊这是怎么回事,只瞧见刘景浊气势陡增,很快就攀升至真境,又是几个呼吸,依旧是炼虚境界的气息了。 眼瞅着刘景浊快要迈入登楼境界,姬闻鲸冷冷开口“没用,该死的,还是得死。” 由打山脚往此处赶来的两道剑光被一柄金锏掀翻,长安那边儿也好,还是近在咫尺的牛庆山,压根儿都来不及出手。 干瘦老者落在迟暮峰头之时,一柄金锏已然穿过刘景浊小腹,眼中那道奇异紫光也瞬间消失殆尽。 姬闻鲸转过头,冷声道“老东西,要拼一拼?” 可姜老汉并未作声,且好似被人定住一般。 姬闻鲸大吃一惊,周遭天地已然陷入一种光阴停顿,也算是拦住了姜老汉破境开天门。 与此同时,十万大山中心之处,一道剑光破开云海,顷刻间便划过半洲之地,落在迟暮峰头。 有个青衣少女飘飘然落地,她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刘景浊,先走过去刘景浊身边,以蛛丝般的剑气将刘景浊小腹那个血窟窿缝合起来。随后伸出两指,轻轻按向刘景浊额头,往出一拽便扯出来了一团妖异紫气。 少女站起身来,轻轻捻碎那团紫气,随后才转头看向姬闻鲸。 少女冷冷开口“你很能打吗?” 姬闻鲸一皱眉,沉声道“器灵?” 话音刚落,少女便已经按住姬闻鲸头颅,只轻轻一拧而已。 “你错了,是剑灵。”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错了,是剑灵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会不会孤独 头颅几乎被扭了一圈儿,少女再一抬手,一颗头颅连带着许多内脏便被扯了出来。 此时姜老汉也挣脱束缚,看着眼前一幕,唯有苦笑了。 哪儿来得如此生猛的少女?这可是一道合道分身啊! 可下一刻,那少女转头看来,一种极其古朴纯粹的剑意扑面而来。 姜老汉皱眉不止,这等纯粹至极的剑意,恐怕当世剑修,无一人能锤炼出来。在他眼里,少女此时便如同剑道之主一般。 少女开口道“怎么,塑造神灵的封神者,认不出来人世间第一柄剑?” 被人一语点破身份,姜老汉略微一惊讶,紧接着便问道“剑神当真散道于十万大山?” 少女眯起眼,冷笑道“你们的所谓押注,就是这么押的?就看着我家主人被人欺负?” 姜老汉摇摇头,轻声道“姬氏老家主已经在赶来路上,刘景浊不会有事儿的。” 话音尚未坠地,一道剑光已然斩来,轻飘飘一道剑光,姜老汉愣是无力阻拦,当场被打晕过去。 少女随手丢了手中头颅,走去刘景浊身边,嘟着嘴,轻声道“主人非要跟我倔,都说了拿了老主人留下的东西再走嘛!” 说着,少女冷声道“没打散你这道地魂,是留着让我主人处置,你胆敢乱跑,我便让你姬闻鲸从这人世间真正消失。” “不至于不至于,前辈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十万大山那边儿没有前辈在,深渊里的畜牲不是更嚣张了?” 有个老道士凭空出现,一脸讪笑。 也是苦了玄岩了,从没下人间这么勤过。 少女转过头,冷声道“小道士,找死?” 玄岩讪笑道道“我哪儿敢啊!前辈你想想,姬闻鲸是刘景浊亲舅舅,你要是弄死他,不就让刘景浊背上了杀亲舅的骂名?反正现在几乎毁了姬闻鲸一道地魂分身,他本体境界也要从合道巅峰跌下来,不如留着以后让刘景浊自个儿出气?” 这位人间最高处的守门人,八千年来,头一次如此卑微。 见少女不言语,玄岩只得说道“前辈,你待的越久,越会影响这一番天地,万一天门提前打开,遭罪的是刘景浊。” 少女这才收敛杀意,轻声道“我跟我主人坐一坐,就走。”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刘景浊猛然睁开眼,只觉得小腹剧痛,不过也不是挨不住。 他低头看了看,小腹一个大窟窿,但是已经被缝补起来了。 下意识拿起酒葫芦,还没有喝酒,便听见有人说道“主人,别喝了,待会儿再漏出来。”壹趣妏敩 刘景浊猛然转头,这才发现身边坐了个青衣少女。 他再转头四处观瞧,却发现,此时已然身处于一座奇高山峰,背靠着陆地,面前则是无尽大海。 刘景浊询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离开了十万大山,那处深渊咋个办?赶紧回去,天门开了之后,我一定去找你。” 剑灵一撇嘴,嘟囔道“我要是不来,以后就没主人了。” 刘景浊这才想起什么,询问道“姬闻鲸呢?” 剑灵轻声道“在山上呢,被我把脑袋拧下来了,玉京天那个老头子下来了,估计是要拦着,打不死了。” 某人咋舌不已,心说那可是个合道修士,就这么把脑袋拧下来了。 关键是,这丫头还说的理所当然。 刘景浊轻声道“剑神前辈,一定很孤单吧? 少女摇摇头,“老主人是神灵,没有那么多情感的,他不知道孤独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刘景浊想说一句,你不也是? 结果剑灵已经解释道“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剑灵没说,刘景浊便也没问。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喝酒,要不然真就上边儿灌下去,下边儿流出来了。 唉,可惜了这身青衫法衣。以后看看能不能缝补,要是不能修缮,那就改小点儿,给白小豆做成衣裳。 毕竟修成琉璃身以后,有无法衣,区别不大。 剑灵忽然轻声问道“那主人呢?会不会孤独?” 刘景浊一愣,随即笑道“应该会吧,毕竟我是个人呢。”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是不是这片海,就是天廷与人间的通道?” 剑灵摇头又点头,“是也不是,想下来的话,哪儿都走的。之所以走大门,是因为有守门人一脉,远古三司背靠人间,不好惹的。” 这也算是解了刘景浊长久来的一个疑惑。 既然修士能平地飞升,神灵下凡,反而要走正门? 剑灵又说道“其实江湖人与寻路人一脉,都有传人的,江湖人在九洲之外,寻路人,就在主人身边。” 刘景浊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少女点了点头,轻声道“不过主人不宜与他说明真相,有些事儿,还是得自己跟自己打交道,看看哪个我占上风才是。” 刘景浊点点头,自己也没想着去告诉他。 顿了顿,刘景浊又问道“我真不是天帝转世身?” 剑灵眼神古怪,当然没有袁公那般刻薄言语,可还是反问道“主人为什么非要这么想?” 刘景浊苦笑一声,心说我怎么能不这么想? 你,天上地下第一柄剑,非要认我为主。雷神身上那半数雷霆真意,我哪儿用力去争夺了?还有,天生压胜那团紫气是个怎么回事儿? 剑灵笑道“主人放宽心,你不光不是天帝的转世身,更不是任何一位神灵转世。远古三司,绝不可能会有神灵转世身的。还有,主人压制那团紫气,是相互的,方才不就差点儿入魔了?” 想来也是后怕,刘景浊只记得那会儿怒气冲天,没来由的,就被那团紫气侵袭。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我心里住着很多人,又怎么会孤独呢。” 少女埋着头,低声道“那到时候,主人不必着急,可以走慢些的。” 刘景浊一抬手,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将手放在少女脑袋上,刘景浊笑着说道“不也还是人生嘛!快回吧。” 剑灵歪过头,“那我走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很快便重回迟暮峰。 光阴恢复正常流转,顾衣珏与龙丘棠溪几乎瞬间到此。 顾衣珏长大了嘴巴,指着那个身首异处的尸身,诧异道“你这是把谁搬来了?” 龙丘棠溪则是皱着眉头走过来,一把捏住刘景浊下巴,塞进去一粒药丸之后,轻声道“疼吗?” 刘景浊笑着摇头,同是摇了摇酒葫芦,笑道“就是喝不了酒了,怕漏。” 百节与路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瞬身到山巅处。 没眼力见儿的家伙长大了嘴巴喊道“殿下啊!你真把亲舅舅弄死了?” 那边儿咋还躺个老头儿。 可等百节瞧见了那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便瞬间闭上嘴巴。 “他娘的,该杀!” 好像就连顾衣珏都没发现,方才剑灵来过了此地。 姜老汉忽的原地消失,紧接着便是个老道士唉声叹气走来。 刘景浊转过头说道“你们都先散了吧,没事儿了。” 顾衣珏便一手提着一个人,返回海棠树那边儿,只留龙丘棠溪与刘景浊在那儿。 玄岩开口道“姬闻鲸的地魂是我放走的,你杀不得他。” 刘景浊点点头,“知足了,废了他一道分身,留他一道地魂,就算是帮我娘还了姬氏养育之恩。” 玄岩无奈道“算我求你了,消停点儿行不行?” 刘景浊一皱眉,“是我要惹事儿的?” 玄岩抬起头,刚想替刘景浊疗伤,却听见那混小子说道“不必了,就当是锤炼肉身。” 说话间,刘景浊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衣。 玄岩轻声道“姬氏那边儿很快会送来一大笔补偿,你要不要?” 刘景浊一瞪眼,“不要是棒槌,我现在正缺钱呢。” 玄岩笑道“还是有些变化的,挺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之事暂且翻篇,等你刘景浊什么时候主动登门青鸾洲姬氏,我只要还在,一定不会拉偏架。对了,姬闻鲸本体,已经在挨打了。” 某人只是点头而已,挨不挨打与我何干?他姬闻鲸那一锏,明显是下了死手的,要是小剑灵晚来片刻,自己恐怕已经死了。 其实刘景浊也知道,想要建成人世间最大的一处宗门,类似于姬闻鲸这等的绝世天骄,会是一大助力。 可让我就咽下这口气,不可能,除非你姬闻鲸战死天外。 玄岩便再没说什么,瞬身离去。 等山巅只剩下刘景浊与龙丘棠溪,某人还在解释,“方才是我跟你说过的剑灵来了,大致聊了聊,没什么事儿。” 龙丘棠溪低着头看向被白衣遮盖的伤处,眼泪打旋儿,轻声道“你给我闭嘴。” 刘景浊轻声道“已经被剑气缝补,之后吃些药,很快就好了,留着这伤,顺便还能锤炼体魄呢。” 女子只是低着头,眼眶通红。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的,怎么就不知道疼惜自个儿的身子呢。 “大傻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二十九章 会不会孤独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章 不必寄人篱下 一道地魂分身丢了肉身皮囊,返回路上又被个老人一把攥住,干净利落的丢进海里。 等姬闻鲸天人二魂合为一处,到了中土西南海域之时,他那道地魂已经与他断绝联系。 姬闻鲸气笑不止,老者却只是说道“给你长长记性,魂魄先压在海底,什么时候你知错了,什么时候再去收回地魂。” 姬闻鲸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杀外甥,做的出来,杀亲爹,真下不去手。 结果这位姬老族长冷不丁抬起手掌,二话不说便是一巴掌,姬闻鲸被一巴掌拍落海面,打水漂似的飞出去了几十里。 老人冷冷开口“你小的时候逞能,给人打的鼻青脸肿的,要不是顶着个姬氏大少的头衔儿,你自己说,你被人打死了多少遍了?哪次不是小荞打着姬氏圣女的旗号给你出头?” 姬闻鲸当然没受什么伤,但他还是站在海面,一言不发。 老人又说道“我走之前怎么对你说的?你是老大,你得护着弟弟妹妹,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小荞被人围攻,几千里路,一个屁的功夫就能到,为什么不去救?” 越说越生气,老人干脆伸手变出一根藤条,飞身过去,抡圆了胳膊往姬闻鲸身上抽。 “现在还有脸去找小景浊拿东西,竟敢下死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铁石心肠儿子?” 姬闻鲸也没躲,任凭那根仙藤做的“家法”抽在身上,只是沉声说道“她不听我的话,非要胳膊肘往外拐。一个外人而已,她看得比她亲哥还重,死了也是自找的,我没去下手杀刘顾舟,已经是念了亲情了,再说了,我是我娘生的。” 好像年龄再大,只要爹娘还在,在他们面前,说话就会像个孩子。 老人气极,“这就是你对外甥下死手的理由?” 姬闻鲸毫不退让,沉声道“刘景浊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个错误,我的妹妹应该是清白无瑕的姬氏圣女,绝不能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刘景浊的存在,是对我妹妹的侮辱。” 姬秊愣了好一会儿,他的儿子,他竟然有些陌生。 这种陌生,并不是突如其来的陌生,而是回想起往昔,一种从前他觉得并无奇怪,如今回头一想,却很陌生的感觉。 姬闻鲸十岁以后,唯一哭的一次,是因为莫家的孩子与他小姨来做客,姬闻雁与姬荞只顾着跟远道而来的表妹玩,暂时忘了他这个亲哥哥。 当时姬秊瞧见姬闻鲸豆大眼泪直往下掉,便问了句,为什么哭?结果姬闻鲸哽咽着说道,他们不听话。 那时候姬秊只是觉得,是这小子觉得不受弟弟妹妹喜欢了,又不好意思说,便说了他们不听话。 现在看来,一开始,姬闻鲸说的就是实话了。 姬秊声音有些颤抖,“再怎么样,那是你妹妹!景浊是你唯一一个外甥啊!” 结果姬闻鲸沉声说道“我的妹妹,不能是谁的妻子,更不能是谁的母亲,只能是我的妹妹。” 头一次,姬秊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有些可怕。 “你自己回去,在祠堂思过吧。” 姬闻鲸欲言又止,可还是压住疑问。随后瞬身离开,也不理会被镇压于海底的地魂分身。 爹没说思过没说多久,那就是一直。 等到黑衣身影消失于海上,姬秊身子又弓了几分,整个人瞧着愈加苍老。 此时此刻,老人心中唯有一句。 子不教,父之过。 至于再去见外孙,他哪儿还有老脸去? 干脆瞬身去往景炀京城,速度极快,瞬息便是万里,几十万里也只是几个呼吸而已。 皇城上空,有个宦官打扮的老人双手拢袖,等在云海。 姬秊缓缓落在云海,微微抱拳,轻声道“兄台之武道高,如今天底下恐怕唯有陈舟子能相提并论了。” 权忠笑了笑,轻声道“咱家说白了就是个阉人,机缘巧合之下,这才剑走偏锋而已,那儿敢跟陈桨前辈相提并论。” 姬秊也不客套,只是说道“我想见见赵炀,说两句话就行了。” 权忠轻声道“姬老族长,我们陛下说了,咱们没什么好聊的,陛下说他要是个炼气士,境界再烂,高低也要去跟姬闻鲸好好聊聊。陛下还说了,他姬闻鲸是真心想杀我们二殿下,对于要杀我们景炀皇子的人,没什么好聊的。” 事实上赵炀的原话是“他儿子要杀我儿子,他还想跟我坐下聊天儿?要不是那会儿迟暮峰上异像迭起,你猜我会不会以国运去护我儿子?” 姬秊苦笑一声,无奈道“不过还是替我转告赵炀,这么些年来多谢他护我外孙。”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可权忠却笑着开口“我们陛下说了,要是姬老族长认我们二殿下这个外孙,那就好说了。” 姬秊一笑,转过头问道“怎么说?” 权忠笑道“大可以让姬闻雁到一趟中土,以我们二殿下的性子,姬闻雁肯定是上的了青椋山的。” 姬秊点点头,笑道“好办法,替我谢谢赵炀。” …………… 虽说议事结束,但有些事还得详细说一说。 只看百节画的那个渡口俯瞰图,要不是小腹有个大窟窿,刘景浊真想跳起来给他两脚。 你百节脖子上顶的那是脑袋么?好家伙,这等图都画的出来,你他娘的咋想的?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挪来一座山峰用做渡口。 还有迟暮峰上,府邸的修建位置。 按顾衣珏的建议,是得把府邸分成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以及祖师堂亲传弟子。可刘景浊当时就摇了摇头,原因很简单,青椋山不会有那么多人。大家可以收徒,只要品行过关就行,之后只要摆了收徒宴,到了一定境界,就可以参加祖师堂议事的。 至于日后徒又有徒,难免的人多了起来,那就日后再说。 龙丘棠溪一直在刘景浊身边,她拿着酒葫芦,没给刘景浊,免得某些人又来一句习惯了 即便是吃了肉白骨的丹药,也只是表明上没了那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而已,伤势还是很重的。 今日迟暮峰头的事儿,谁也没多说,更没人多问。 一来是怎么说都是山主家事,二来是,山巅上那番动静儿,是真没瞧见。 打着灯笼摸螃蟹的两人终于返回,预料之内的“颗粒无收”。 刘景浊喊来了袁塑成,递去了早已跟龙丘棠溪要来的钱袋子。 “袁塑成,这里面装的,是青椋山全部家当,一千枚泉儿。之后的修建府邸也好,建造渡口也罢,都得是用这袋子里的钱,我交给你保管,你能让我放心吗?” 泉儿!一千枚?! 先前已经跟高前辈询问过三种修士用的钱,到底有多值钱了。袁塑成觉得,他就算不吃不喝干一辈子木匠,都挣不到一枚五铢钱的。 可现在,刘山主居然把整整一千枚泉儿,一千枚!交给了自己。 少年人颤颤巍巍伸出手,可很快又缩了回去。 袁塑成摇摇头,低声道“不行,要是被我弄丢了,怎么办?” 刘景浊笑道“那你就用心拿好,藏到一个你认为很安全的地方,等买木材石材以及应用之物时,大家都会来找你要钱。你也要好好对账,看看买的东西,值不值这么多钱。” 硬将装泉儿的乾坤袋塞进袁塑成手里,刘景浊笑着说“方才议事,已经任命你师傅为修建府邸与渡口的总监工了,现在我就任命你做这施工之时的账房先生。” 龙丘棠溪其实一直听着,听着听着便不自觉笑了出来。 白小豆困的不行,扯着师娘问道“师娘,你笑什么呢?” 龙丘棠溪轻声道“笑你师傅,虽然忘记了好多好多事儿,可总是忘不了一颗会照顾他人的温柔的心。” 白小豆眨眨眼,“师娘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的师傅吗?” 其实说完话,白小豆已经做好挨打准备。 可一记脑瓜蹦儿迟迟没有落下,小丫头便有些疑惑了。 身旁的绿衣女子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好像冷不丁一下,就喜欢了。” 不远处的小溪旁,袁塑成接住一袋其实不重,但他觉得沉甸甸的袋子。 好像不用两只手使劲儿去兜着,这布袋子便会把他拽倒在地上。 少年人缓缓抬头,沉声道“山主为什么让我做这个账房先生?我怕我做不好的。” 刘景浊摇摇头,开口道“怎么会?你都能把地摊儿上一众小物件儿卖多少钱记得清清楚楚,都能记得住哪个东西是花了多久做成的,怎么就记不清从你手里出去的每一笔钱是用到了什么地方呢?” 伸手按住少年人肩膀,刘景浊笑道“跟着你师傅上了青椋山,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总得帮着我这个山主做点儿什么吧?难不成我又要练拳练剑,还得管着这些闲事儿吗?” 少年人紧紧抓住钱袋子,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自己也能这么重要。 送白小豆下山的路上,小丫头询问道“师傅,我偷偷听了塑成哥哥的心声,他其实可高兴了。” 刘景浊轻声道“端人家碗,受人家管,所以袁塑成是觉得寄人篱下了。”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我希望的青椋山,会是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大家不必觉得寄人篱下,更不会寄人篱下。” 白小豆点了点头,默默记住了这句话。 (月底了,今个儿就这一章。)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三十章 不必寄人篱下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师叔很低调 月末,虽是已近秋中,中原大地却依旧一片盎然绿意。不过,北境西风横,漫山红树生的日子,也不远了。 于数千年后找寻古迹,其实跟挖坟掘墓差不了多少,那座传说中的冶卢城,虽说都知道在景炀豫州境内,可早不知被哪座山头儿掩埋。一座城池尚且如此难找,更何况用于淬剑的龙渊水了。 只不过,龙丘棠溪好像并不在意。 一道可有可无的机缘而已,即便得不到,此后直上登楼,我龙丘棠溪又有什么过不去的瓶颈?又不是头一次了。再不济,我也能沿着走过的路,直上登楼。 这趟出门,刘景浊并未背剑,青色法衣也被姬闻鲸打烂了,所以他便穿了一身白衣。 原本刘景浊相貌只马马虎虎够的上俊俏二字,如今身上有伤,面色病恹恹的白,倒是瞧着有几分柔弱。加上他束发于顶,别了一根青玉簪,腰悬墨玉佩,便愈加像个读书人了。 龙丘棠溪依旧是一袭绿衣,头发半披半束,背剑。 不过凡俗人看来,她也就是个寻常貌美女子,并不够的上什么倾国倾城。当然了,只是寻常遮掩手段,稍微有点儿境界的炼气士就能瞧见龙丘棠溪真容的。 许多人觉得,女子生的好看并不是件好事儿。可生的好看,剑术又高,那就抱歉了,我这脸蛋儿只给我愿意让看的人看,别人敢不怀好意的多愁一眼,当我剑是摆设吗? 景炀境内的炼气士山头儿,枷锁颇多,光是个五龙卫便能轻轻松松压制境内炼气士山头儿,更何况五岳山君四渎龙神,境界都不低。 所以便形成了一种与别洲差异极大的情况,明面上看,景炀境内所有山头儿,都是行善积德的。 可事实上,炼气士求长生,利己之人,不在少数。 所以这趟出门儿,没带顾衣珏,一来是他得看家,二来是得路过济水,免得又跟顾氏打起来了,又说景炀椋王欺负人了。 过境雷泽、大野泽,刘景浊都饶开了,实在是怕自己一旦走进这复苏大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过济水之时,刘景浊并未与那位济水龙神打招呼。 黄昏前后,赶在太阳趴窝儿之前,两人到了一座城池。 走进雍丘城,刘景浊没来由就想起杞人忧天这四个字,只不过他可从未觉得这是个好笑的事儿。 有人忧天天地崩坠,即便真是忧自身性命,那有什么不对吗? 进城之后,一阵扑鼻酒香,刘景浊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可就与个读书人形象很不贴切了。 龙丘棠溪眯眼笑道“半个月不喝酒而已,能死吗?” 某人不敢接茬儿,赶紧问道“这儿有什么好吃的,我也不知道,要不然咱们转一转?” 龙丘棠溪撇撇嘴,轻声道“不吃,咱们抓紧点儿,答应了小丫头个把月就要回去的。” 刘景浊无奈道“几百里路,着急什么?” 龙丘棠溪瞪眼道“是谁要来的?” 某人无话可说,的确是自个儿要来的,可走着走着,刘景浊便有些后悔了。 破境太快,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儿的。 又往前走了几步,龙丘棠溪忽然转头看向一处小巷,紧紧皱着眉头。 顺着目光看去,刘景浊瞧见了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少女手持一根锈迹斑斑的老剑条,正对着一几人挥舞。 等刘景浊回过头,龙丘棠溪早就瞬身去到小巷,站在了少女身前。 刘景浊无奈开口“别介,我来吧。” 他是真怕龙丘棠溪三两下给这几人送去酆都罗山转世投胎。 当然了,他出手,也不轻的。 几巴掌呼的几个地痞找不着北,撂下一句狠话就走了。 倒也不错,不行侠仗义,走什么江湖? 只不过,那少女是个炼气士,境界不高,毕竟年纪很小嘛。手中剑条也不是凡物,至少是灵兵品秩。 龙丘棠溪转过头,看来看去还是没忍住取出一件衣裳递过去,开口道“好歹是个灵台修士了,几个地痞流氓,有什么不敢打的?” 少女紧握剑条,一脸戒备,没接那件白衣,也不曾言语。 龙丘棠溪轻声道“我看不上你这剑条,收好吧。” 少女看了看龙丘棠溪背的长剑,明显放下了几分警惕,可再瞧见后边儿笑盈盈的刘景浊,立马再次握紧剑条,连退几步。 龙丘棠溪转过头,神色古怪。 刘景浊目瞪口呆,这小妮子,我招你惹你了?你这是什么眼神儿? 好在说龙丘棠溪笑着说道“放心,他不是坏人。我们也没别的意思,你拿着衣裳,赶快走吧。” 刘景浊插嘴道“实在不行就去县衙那边儿,亮出你炼气士身份,就说要一口饭吃,一定会有人把你当做座上宾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少女便又连退几步。 气的刘景浊干脆转过身走出了小巷。 他娘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头一次给人当成了坏人。 少女这才开口“为什么帮我?” 既然是用的斗寒洲雅言。 龙丘棠溪也是一愣,随后以少女家乡话说道“都是女的,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顿了顿,龙丘棠溪开口道“我是神鹿洲人,听你口音,是斗寒洲人氏?只一个灵台境界,怎么跑这么远的?” 少女天人交战好半晌,憋出一句“能不能让我吃一顿饭?” 城内一处酒楼,能坐八人的圆桌,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刘景浊看着都觉得撑,哪承想这叫花子似的少女,吃饭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又好似蝗虫过境,只差把盘子啃了。 旁桌已经有人在说,“好家伙,这是饿死鬼投胎,八辈子没吃过饭吗?” 刘景浊笑盈盈转头,开口道“吃你的。” 略微放出一丝煞气而已,已经吓得旁边那桌人冷汗直流,干脆也不吃了,结了帐就走人。 又上了一三碗面,少女喝完了汤,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多谢姐姐这顿饭,等我找到了师叔,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好嘛!一吃饱,整个人气势都变了,哪儿还有先前警觉模样? 龙丘棠溪指着刘景浊,笑道“他掏的钱。” 结果少女看向刘景浊,一挑眉头,询问道“那个武夫,你叫啥?说吧,我要怎么感谢你?要不然我跟我师叔要一道功法,帮你成为炼气士?” 刘景浊强憋着笑,装出震惊表情,一脸不敢置信道“我都是开山河巅峰的武夫了,还能当炼气士吗?” 少女得意道“那当然了,我师叔就是炼气士与武道同修的。” 她转头看了看左右,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给我饭吃,我就不瞒你了,你这武夫,应该是景炀人吧?听说过刘景浊没有?他就是我师叔,景炀王朝的二殿下,媳妇儿老多的那个。” 刘景浊一下子脸就黑了。 且不说第八境成了神游了,真境修士放哪儿去?也不说我刘景浊什么时候成了别人师叔了,就说这最后一句,你这死孩子是哪儿听来的?这叫诬陷知不知道? 结果少女好似没瞧见刘景浊那一章黑脸,反而越说越起劲儿。 “姐姐,你是神鹿洲人氏,那你知道龙丘棠溪吧?我师叔可是你们神鹿洲板上钉钉的女婿了。” 龙丘棠溪已经在传音询问“你还有师兄?” 刘景浊一脸无奈,“我师傅也没告诉我啊!” 这上哪儿说理去,小巷子里捡了个脏兮兮的少女,居然成了自己师侄? 龙丘棠溪居然还顺着少女往下说,“这事儿我也听说过,那你师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壹趣妏敩 少女拍了拍肚子,咧嘴笑道“我师叔可是从小长在皇宫里头,吃香的喝辣的。你可不知道,他吃鸡肉只吃鸡舌头,豆腐都得是长得很漂亮的小女子点的卤水他才肯吃呢!我小的时候跟着我师傅去皇宫里头,吃饭都是用金碗,我师叔还送了我一只,不过被我放在斗家里了。你可不晓得,我那师叔,睡的床九丈长五丈宽,天天都有二十几个长得极其水灵的小女子给他暖床,没法子,床太大,人少了暖不热。你们更想不到,那么大的床,金子做的嘞!” 某人脸色已经堪比锅底灰,结果龙丘棠溪还顺嘴说道“可真奢侈呢。” 刘景浊现在就想骂娘。 这死孩子,编瞎话你说的靠谱儿点儿成不?九丈长五丈宽的床,还金子做的?怎么,我刘景浊是不是睡觉从没见过房梁?没钱花了,我就顺手掰个床腿出去砸人? 刘景浊气笑道“那你怎么混成这模样的?怎么不去长安找你师叔?又或者,你随便去一处衙门,报上你师叔的名字,不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少女赶忙做出个噤声手势,轻声道“小声点儿小声点儿!我师叔是个低调的人,我宁愿饿着,自己要饭去长安,也不能这么高调的。” 这下刘景浊是真被气笑了,还低调?睡九丈长五丈宽的金床,还二十几个小女子暖床,你眼里的刘景浊是个低调的人吗? 龙丘棠溪询问道“那你师傅呢?” 少女忽然低下头,再无嬉笑神色。 “师傅,死了。” 正此时,方才被打退的几个地痞带着一帮衙役走来,老远就听到那几个地痞说道“那叫花子偷了我们钱,还他娘跟被我们欺负了一样,老子当了这么多年混混,头一次给人冤枉了!” 走上楼,其中一人指着刘景浊这桌,瞪眼道“对对对,就是他们,一伙儿的。” 刘景浊嘴角抽搐,因为身边少女已然一把拽下刘景浊腰间玉佩,嗖一声跑去窗户那边儿钻了出去。 这是碰见了个小混蛋啊!还是顶能瞎说的那种。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师叔很低调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流离少女 龙丘棠溪笑盈盈转过头,笑容古怪,同时动了动嘴唇,并无声音发出,可一看就知道,那是三个字。 老江湖。 某人只差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走了这么久的江湖,头一次给人骗啊!还是个十四五的半大孩子。 多少有些挂不住脸。 结果那几个先前挨了巴掌的,走过来指着刘景浊,喊道“就他就他,他们是一伙儿的。这小子,下手贼重啊!后槽牙都给我打掉了。” 衙役懒得打理他,一脚将其踹开,轻声道“赶紧给我死远点儿,你被偷的钱也不是好路上来的,少给我在这儿碍眼。” 几个地痞缩了缩脑袋,冲着刘景浊恶狠狠的瞪眼,之后便灰溜溜走了。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他们都算不上良民。 领头的衙役缓步走来,扫了一眼,询问道“兵器有无在衙门口儿报备?哪儿来的?有无过所?” 刘景浊便取出一片木符,一面上刻流离郡扶舟县风泉镇,另一面刻着刘见秋三个字。 这木符还是刘景浊专门跑去找鹿信恒做的。 景炀之前,寻常百姓是没有这般证明身份的木符的,再有钱的人家,只要没有官身就是没身份的人。 如今的景炀,百姓不分三六九等,证明身份的唯有这木符。依旧是一式两份,县衙专门地方存放的。 有官身的,三品武将才会有虎符,三品以下是令牌。文官的身份证明也没那般麻烦,也就是印信与一面刻官职,一面刻性命的令牌,品阶不同,材质也不同而已。 如刘景浊,便有一枚五品将军的令牌,只不过姓名刻的依旧是刘见秋。还有一枚一边半镂空,雕蟒,另一边唯有一个椋字的玉牌。 龙丘棠溪也取出木符,上写流离郡扶舟县,龙溪。 流离郡如今尚未置府,郡下来便是县了。 衙役瞧了瞧,点头道“流离郡人氏,走这么远?这位姑娘的兵器报备凭证呢?” 龙丘棠溪可哪儿有这个啊? 结果她一转头,发现刘景浊从袖口掏出一张纸,轻轻递给了衙役。 衙役只看了一眼,瞬间头皮发麻,立马儿递还回去,退后作揖,轻声道“下官冒昧了,二位恕罪。” 刘景浊点点头,收回凭证,轻声道“那姑娘偷了我的玉佩,我自个儿去找,你们别管了。” 衙役抱拳称是,随后急忙退下。 走下酒楼,这衙役领班咽了一口唾沫,还没缓过神便听见身边同僚问道“大哥,那两个,大人物?” 衙役摇摇头,轻声道“是不是大人物我不知道,反正那张纸上,啥都没写,满满当当盖着大印,一个挨一个。” 询问之人一愣,“那怎么行?起码都得写上在何处报备啊!” 衙役邻班转过头,无奈道“三省六部的大印戳满了,还不行吗? 事实上,这位领班还没说,那上面还盖着太子金印呢! 得亏没少看邸报,要不然这些个印章,都认不全! 楼上二人身影已经消失,城中一条小河畔,龙丘棠溪看了一眼那张纸,没好气道“有你这么吓唬人的么?” 就这满满当当的印子,甭说一个衙役了,这豫州刺史见了也得发懵。 关键还是真的。 龙丘棠溪询问道“你那枚墨玉,是清溪阁主的令牌吧?” 刘景浊点点头,“当年在归墟,金柏叔给的,跟那枚印章在一块儿。反正现在认识的人不多,拿出来也没多大事儿。” 顿了顿,刘景浊开口道“那个斗寒洲的丫头,怕是就一句师傅死了,说的是实话。” 顺着小河往上不远,少女已经换上了白衣,倒是挺合适的。 她蹲在河边儿掬水洗脸,灵台修士,目力当然要强于俗人数倍,即便并无月色,她也瞧得见哪儿洗干净了,哪儿没洗干净。 只是洗完之后,还是个花脸。 洗罢,少女取出那枚漆黑玉牌,左手狠狠抽了右手几下,嘟囔道“什么时候能改了你这臭毛病,人家好心好意请你吃饭,你还偷人家东西。” 又转头看了看身边锈迹斑斑的剑条,少女忽然间有些伤感。 虽然是捡的剑条,可一瞧见,就想起了师傅。 斗寒洲是我的家,回又回不去,哪怕是回去了,依旧没有家了。 师傅没了。 两道身影凭空出现,刘景浊笑呵呵开口“你挨过武夫打吗?” 少女一愣,急忙拿起剑条,退了好几步,瞪眼道“你要干什么?我师叔可是景炀椋王,你要是敢欺负我,我让我师叔砍了你脑袋!” 龙丘棠溪干脆没说话,教训小孩子这事儿,他在行。 某些人初遇见自个儿时,还不是一口一个小妮子,其实他才比自己大几岁? 果不其然,刘景浊迈步走过去,一把扯走老剑条,随手抛在一边,伸手就捏住少女耳朵,此时此刻,换上白衣的花脸少女,只有脚尖点地。 刘景浊笑盈盈说道“灵台境界的小仙子啊?我看你耳朵够不够硬。” 本就不会多少术法,此刻被罡气压制,她想施展压箱底的手段都不行了。 强来不行,少女便哇一声哭了出来,鼻涕眼泪开会,可把刘景浊恶心坏了。 刘景浊气笑道“总是个女子,这样像话吗?” 哪知道少女蹦起来照着刘景浊小腹就是一脚,可惜还是没能挣脱。 “你还是个大男人呢,欺负我一个小女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放了我,等我找到我师叔,看看会不会把你脑袋砍下了。” 刘景浊哦了一声,又扭了半圈儿。 少女这下是真疼哭了,忙不迭哭喊道“我错了,错了,大哥哥,放手行不行?” 刘景浊笑道“我最不会怜香惜玉了。说吧,叫什么名字,家住斗寒洲何处,来中土干嘛来了?” 耳朵快被揪掉了,不说也得说。 “我叫陆青儿,斗寒洲乌岚国人,不是我要来中土的,是……没钱了,渡船把我丢在这儿了。” 龙丘棠溪笑道“行了,再拧就真掉了,成了一只耳咋办?” 刘景浊这才放手,一把拿回墨玉,还不忘给捂着耳朵的少女一个脑瓜蹦儿。 “小小年纪,不学好,好歹是个炼气士,偷东西作甚?” 少女眼眶通红,疼的。 “我又没偷好人家东西,我也没用术法伤人,我就想吃顿饱饭,我有错吗?” 言下之意,他刘景浊就不是个好人,人家没偷好人家的东西嘛! 刘景浊一瞪眼,吓得少女缩了缩脑袋。 “那你师傅呢?怎么死的?” 陆青儿皱了皱鼻子,低声道“我师傅在海上杀妖,战死了。” 刘景浊赶紧问道“哪个海上?” 少女埋着头,低声道“青鸾洲东海,归墟。” 刘景浊瞬间皱起眉头,沉声道“把你丢在这儿的渡船,是哪家山头儿的?” 少女不知道他问这作甚,可又怕耳朵遭殃,只好轻声道“是一艘青鸾洲渡船,绿坞湖的。” 刘景浊忽然传音问道“当年你洗澡的地方,是不是离那个绿坞湖就不远?” 脑子里忽然浮现一个白皙少女,某人赶忙甩了甩脑袋,罪过罪过。 瞬间察觉到一股子杀意,刘景浊赶忙回过神,轻声说道“你师傅叫什么,乌岚国哪处山头儿?为什么要去归墟?” 少女低声道“我们没有山头儿,师傅叫陆春珩,是挂名木鱼宗的客卿,为什么要去归墟,我不知道。”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你偷了我的玉佩,照理说要送你见官的,看在你师傅的份儿上,也看在你师叔的份儿上,你暂且跟着我们,等下一艘神鹿洲的渡船过境,我让人捎你到神鹿洲,然后你自己返回斗寒洲,行不行?” 少女抬起头,轻声道“要很多钱的。” 某人昧着良心说道“我像是缺钱的人?” 龙丘棠溪传音道“我已经传信出去,去验证这丫头说的话了。” 刘景浊点点头,又问道“你这剑条,哪儿来的?” 少女提起剑条,诧异道“就这砍豆腐都费劲儿的老剑条,还要问是打哪儿来的么?大致往东三百里,有一条小溪,我在那儿摸鱼的时候,捡的。” 往西三百里,大致就是先前让百节打听过的,旧柏子国遗址,冶卢城,大致就在那片地方。.m 刘景浊轻声道“我管你饭,你带我们去那条小溪行不行?” 少女红着眼睛抬头,还是有些疼。 “有肉吗?” 刘景浊笑道“管够,但不能偷东西了。” 结果陆青儿又开始了,“我可不是贪图你这几顿饭,等我师叔来了,我让给你一块儿大金砖。” 刘景浊气笑道“我不缺钱。” 陆青儿便又说道“那就让他封你做个大官儿?” 龙丘棠溪憋着笑,询问道“你师傅是剑客,你师叔,也就是那个景炀二殿下,也是剑客?” 少女诧异道“连这都不晓得?就不知道龙丘大小姐跟我师叔,都是剑修吗?要不是剑修,咋那么招小女子喜欢啊?孩子都一堆了。” 刘景浊无奈道“闭嘴,再说就没肉吃了。” 顿了顿,刘景浊取出一枚银锭子,轻声道“去买些换洗衣裳,剩下的就当是带路费了。” 流离郡来的年轻人,碰见了个流离在外的少女。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三十二章 流离少女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三章 点拨 胡天八月即飞雪,吾乡仲秋风不怒。 一日更比一日寒,今朝暖阳,明夜寒凉,朝夕闻露,早晚加衣。 一场晚来秋雨终是降临,抵不过这不怒自凉的蜇人西风,豫州境内,大多地方的老百姓都已经加上了厚衣。 真是应了那句话,一场秋雨一场寒。 仲秋在即,正是河蟹肥时,以至于陆青儿捡剑的那条小河,捕蟹人极多。 只不过,小河小溪,哪儿有什么大螃蟹。 沿河往上,刘景浊也算是解了禁,终于拿回那只酒葫芦了。 陆青儿指着不远处一条汇入河中的小水渠,轻声道“就是在那儿捡的。” 少女实在是搞不懂,为了这一根儿切西瓜都费劲的老剑条,跑这儿专门来看一下水渠,图个什么? 谁人人家管饭呢,也说到做到了,所以说,带个路而已,不算什么。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龙丘棠溪,后者摇了摇头,轻声道“并无什么异常,我察觉不出什么。” 刘景浊轻声道“那个张五味说了,所以肯定会有什么的,不着急,咱们慢慢找找。反正小豆子现在玩伴多,想必一天也顾不上咱们了。” 陆青儿凑过来,咧嘴一笑,轻声道“那个,你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这儿?要不然咱们买上百八十斤螃蟹?好好吃上一吃?边吃边找嘛!” 刘景浊压根儿不搭理她,抿了一口酒,迈步往上游一处石拱桥走去。 沿岸三四里,只瞧得见那一座桥。 石拱桥不远处有人垂钓,是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者。 刘景浊走近石拱桥看了看,当即气的笑出了声音。 转过头,刘景浊问道“捡的?” 少女一脸无辜,“捡的啊!” 龙丘棠溪当然也看出来了,陆青儿那根老剑条,明明就是悬在石拱桥下方的斩龙剑嘛!灵宝品秩的老剑条,修缮起来有些麻烦,并不能当做真正的剑用,灵气几乎已经涣散殆尽,只剩下个灵宝壳子了。 老剑条要是有灵智,肯定已经在骂街了。 老子悬在桥下千多年了,从来没人敢打我主意。结果被你这个外乡丫头顺手牵羊去了? 亏的是这条不知名小河并无水神,若不然这陆青儿哪怕被河神打死,也就打死了。 刘景浊眯起眼睛,冷笑道“你当我瞎啊!还回去。” 陆青儿哦了一声,拿着老剑条涉水往桥下去,够着拴好剑条,这才板着脸返回。 没人要的东西,我取了就取了,放着生锈吗?再说了,我这是给老剑条物尽其用,人家好歹是一柄剑,就这么放到锈迹斑斑,这才糟心呢。 再说了,要不是惹了那个姓孙的小女子,我哪儿会看得上这破剑,又不能卖钱。 龙丘棠溪传音道“如客栈后方那座桥,底下就是一柄铁剑,世上多半的斩龙剑都是讨个吉利,此处居然有柄灵气涣散的灵宝,看来多年前,此地也曾有妖蛟作祟。”.m 刘景浊笑着传音,“顾衣珏与那位青鱼姑娘的缘分,也是自一把斩龙剑而起。是青鱼见顾衣珏在家族不受待见,便冒着身死道消的危险,取下一座古桥下方的一柄古剑。” 说到这里,龙丘棠溪便说轻声说道“其实在青椋山时,消息已经传来了,可那时候我不好说什么。青鱼,确实已经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闲都王朝那个妖帝以一种妖族独有的法子,封存了她一魂一魄,所以吴隹说的,不算是假的,但也没什么用处。” 刘景浊点点头,刚要与龙丘棠溪一同过桥,却忽然听到上游垂钓老者好似自言自语道“既然不论是池塘还是湖泊,都能填满,为什么不等到池水便湖水了再来?着什么急呢?” 两人当即停步,先是对视一眼,随后皆是往上游看去。 刘景浊看了看对岸,又看了看老者,随后轻声说道“我觉得这老前辈说的对。” 龙丘棠溪摆摆手,“我无所谓。” 也就是此时,老者一抽竿,钓起一尾绿鲤鱼。 两人迈步走去老者那边,顾青儿撇了撇嘴,干脆撩起裙摆,去河边摸螃蟹了。 结果没等二人走到近前,便听见那位老前辈看看“来作甚?离远点,吓到我的鱼了。” 刘景浊目光呆滞,他明明瞧见了那位奇异绿鲤鱼上钩之时只是鲤鱼而已,此时此刻再次浮出水面,竟然已经引气入体了。 这是真正的神仙手段,点化。 很快那尾绿鲤鱼再次上钩,老者又是放生,一人一鱼,乐此不疲。 刘景浊还在想着要不要开口说话,眼前一幕已然让他惊掉了下巴。 好家伙,就这么一通捉放,那条绿鲤鱼,已然筑起灵台,俨然一幅快要化形的模样。 饶是曾经经历过醍醐灌顶的刘景浊,也被这一手吓到了。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刘景浊还是恭恭敬敬抱拳,只一句话。 “多谢前辈点拨,晚辈感激不尽。” 鱼又上钩,这次老者并未着急将它丢回水里,只是轻声说道“机缘是你的?她是个哑巴吗?” 刘景浊一时语噎,本以为龙丘棠溪不会下这个台阶儿,结果他一转头,就瞧见龙丘棠溪也是抱拳,轻声说道“多谢前辈。” 不过一句话说完,龙丘棠溪便话锋一转,开口道“这道机缘,要与不要我说了算,我还就不要了。” 哪承想垂钓老者伸手放归绿鲤鱼,嗤笑道“那你改个名字啊!” 龙丘棠溪淡然道“名字是我爹娘取得,前辈要是有意见,我可以把我爹喊来。” 这下就换做老者语噎了,有个能打的老爹,了不起? 还真是了不起。 老人家转过头,斗笠下是一张苍老脸庞,发须皆白。 老者微微一笑,“即便我打不过你爹,你爹也不敢打我,年龄在这儿,辈分在这儿。” 老者又是一抽竿,又是那条绿鲤鱼。刘景浊记得清楚,这已经是第九次了,若那条鲤鱼再上钩,恐怕下场不会很好。 自“点化”到现在,一刻不到,已然是灵台巅峰了。 结果那条鲤鱼还是不知好歹,居然再次咬钩,这就有些贪得无厌了。 老者扶正斗笠,这次并未放生,干脆将那条绿鲤鱼丢去背后竹篓,而那条绿鲤鱼轻飘飘得来的修为,终究还是轻飘飘丢了。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多谢前辈点拨。” 这次是为自己谢的。 龙丘棠溪也松了一口气,同样抱拳,先致歉,再感谢。 “先前晚辈失礼,给老前辈道歉了,也谢谢前辈。” 这段时间刘景浊始终处于一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状态,别人不好说,除非他自己察觉。没想到给这老头子一通捉鱼放鱼给点醒了。 老者看了看竹篓,轻声道“把它带走吧,他与你有缘,也算是有恩于你。” 话音刚落,老者便消失不见了。 刘景浊走去竹篓那边儿,本想着先将竹篓连带鲤鱼放进水中,起码别给旱死。结果放下竹篓之后,冷不丁一提,却发现那竹篓居然装满了水,一滴不漏。 竹篮打水,并非一场空? 龙丘棠溪轻声道“你症结所在,是太过于喜欢在生死边去博求机缘,不是不可以,但不能次次这样。” 就如同这条鱼,开灵智后,它已经明白,说不定下次上钩就是死期,可他还是想要拼一拼,赌徒心态。结果就在这顺畅之中,第十次上钩。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这位老前辈还有一层意思。” 别人给你的,是随时可以收回去的。 龙丘棠溪点点头,刘景浊很会多想,特别擅长以小观大,这种事,他很容易就能想通其中关节。 可想通是一回事,做到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肩膀上胆子太重,他太着急去破境了。 指了指绿鲤鱼,龙丘棠溪询问道“那咱回?不过这鲤鱼跟陆青儿,咋办?” 刘景浊笑道“绿鲤鱼好办,咱们后院儿不是有一片湖?里边儿有个红泥鳅,跟绿鲤鱼,绝配啊!至于陆青儿,我也头疼。” 总不能带个小贼猫回青椋山吧? 龙丘棠溪忽然问道“木鱼宗是不是斗寒洲那位女子剑仙所创?她也姓陆,别是与陆青城有什么关系吧?” 一个叫青儿,一个叫青城,都是女子,还都跟木鱼宗有关。 龙丘棠溪甩了甩头,轻声道“陆青城自从百年前那场天才之争以后,便销声匿迹了,这丫头才多大?” 而且她确确实实以神眼去看了,陆青儿也确确实实只是个道龄十五的少女。 刘景浊轻声道“没法子,先带她回青椋山吧,我传信一封给姚放牛,让他跟木鱼宗说一声,如果木鱼宗不来人,那就再说吧。毕竟,毕竟她师傅战死在了归墟啊!” ……… 流离郡新任太守上任的第一件事儿,便是筹建一所书院。为此,他特意在风泉镇与扶舟县之间,划出来一块儿地方,起名广化镇,意为推广教化。 新官上任,自然是带着钱来的,更何况青椋山那一百枚泉儿,是交在流离郡的,所以哪怕是建一座城,也不是多难。 新任太守名为耿季,也是世家弟子,他父亲如今是御史中丞。 只花了月余时间,便已经草草搭建出一处学堂,地方不算大,可容纳百八十人却不是问题。 问题是在于,本土并无大儒,请先生便成为了一件难事儿。 事儿就是这么巧,今日他去往青椋山拜访椋王殿下,得知椋王尚未回山,就去了青泥河畔那座青白客栈。 第二次来,也有些熟门熟路了。 结果就发现了一位正在给郡主讲解功课的儒生。 旁听了一番,耿季吃惊不已。他也算得上书香门第,虽不敢说学富五车,等闲人却也是比不了的。可与这读书人一比,难免就有些学生见先生的意思。 杨念筝买菜归来,瞧见那位耿太守做贼似的蹲在门口,她难免有些诧异,但却不是惊讶。 山主是王爷,见着再大的官儿,也就那样了。 杨念筝笑着开口“耿太守?怎的不进去坐?” 专心听讲的耿季被吓了一大跳,转过头看了看,讪笑着起身,微微拱手,轻声道“杨姑娘这是买菜去了?这么点儿够吗?” 杨念筝本就算得上一等一的皮囊,如今在扶舟县已经极其出名了,冲着杨念筝到客栈吃饭的,不少。哪怕客栈只卖素食呢。 杨念筝笑着回礼,轻声道“山上有一片菜园子,我们高先生亲手种的,用了些仙家神通,长得快,所以我们客栈的菜都是山上来的,出去只是买些暂时没长成的佐料而已。” 耿季转头看了看那座青椋山,没来由有些感慨。 京城里边儿,高门子弟几乎都拢在皇城根儿上那一片,小巷子里天天碰面的不是二世祖就是二世祖。 可三位殿下,确实从未踏足过那一条条小巷子。 所以他耿季十见年前唯一一次见过太子与椋王,还是碰见二人偷偷摸摸去吃羊羹。 哪承想,当年那个卖羊羹的小姑娘,如今都是太子妃了。 椋王从军一事,其实他也是离开长安之前才知道的。 当时他赋闲在家的爷爷,说了一番话,他这才愈加觉得,二殿下,当的起陛下这般疼爱。 旧妖鬼走廊十国,也就是已经被租借给高车国的平妖道,是少年时的椋王带着五龙卫,领着十多万大军打下来的。 有五龙卫在,耿季没觉得这是多了不起的事儿。 可当他知道,殿下十一岁去往边军,完全靠着自己,十五岁就成了五品将军,他便不得不佩服了。 只不过,若只是这样,耿季是决不会主动登门拜访的。 之所以会两次登门青椋山,因为爷爷还说了,他刘景浊离乡的六年多里,曾经驻足归墟,杀妖无数,受了重伤。 这般秘辛,也只有耿老爷子这般真正的大人物才知道了。 所以耿季便明白,无论那些个邸报把刘景浊说成什么样子,他也是真正的景炀儿郎,与皇家身份无关。 回过头,耿季想起爷爷最后一句话。 “归山便是山中虎,便是江湖人,你不能不把他当做椋王,但也不能太过于接近,毕竟是椋王,虽说景炀并无党争,可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 耿季笑着问道“杨姑娘,这位是?” 杨念筝侧身看了看,笑着答复“姓许,叫许临,好像是冲着我白姐姐来的,是个读书人,高先生说这位许先生,学问不小呢。” 耿季笑的合不拢嘴,“就怕学问小啊!” 迈步进门,耿季板板正正作揖,沉声道“在下流离郡太守耿季,想要邀请许先生担任书院山长。” 一身白衣的读书人转过头,一脸疑问,“太守?什么山长?我才读了几本书?” 结果楼上下来一位丰腴女子,白舂皱着眉头,瞪眼骂道“你要是不去,就给我死远点儿!” 白小豆眨眨眼,心说怎么男子都这么怕女子?瞧瞧我师傅,什么时候怕过我师娘了? 许临终究还是答应了,要不然不就白来了。 商量好之后,耿季满面春风,趁着天色尚未暗下去,往扶舟县走去。 流离郡,郡治是在扶舟县的。 他与鹿信恒差不多都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年龄差的不是太大,官位却差得极多。打小儿看不惯对方的二人,就挤在一个小县城里,所以这才上任一月多,跟鹿信恒吵架都不晓得多少次了。 当然是脱了官衣之后的吵架。 顺着一条青泥河往扶舟县去,半道上忽然有一位白衣剑客凭空出现,拦住了耿季去路。 顾衣珏微微抱拳,轻声道“我就一个问题,烦劳太守解惑。” 耿季自然猜到了这位就是那个名声跟椋王殿下差不多的顾衣珏了。 顾衣珏开口道“扶舟县东那座莲花寺,是个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位太守上任之时,朝廷同时批下来一座寺庙,并不大,是打算修建在一处不高山巅的。 这事儿,耿季也有些无奈,他可是知道,刘景浊跟佛门不对付。 “这事儿我真不知道,是龙师那边儿做的决定。你不知道,龙师,相当于国师了,我这小小太守,连根葱都算不上。 顾衣珏哦了一声,开口道“那就行了,不是耿兄的手笔最好了,再怎么说也是近邻,我怕伤了和气。” 说完之后顾衣珏就御剑飞走了,这位太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怎么就会伤和气了? 抬头看了看已经没了踪迹的顾衣珏,耿季有些羡慕。炼气士别的好处我不知道,可这飞来飞去的,着实方便啊! 结果等他返回府邸,却瞧见那个欠揍的鹿信恒,黑着脸坐在自家门口。 两位朝廷命官左看右看没人,带着父母祖宗的言语便如滔滔江水,互飚。 骂了好一会儿,耿季实在是累的慌,只得率先停嘴,问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大晚上蹲我家门口骂街?泼妇吗?” 鹿信恒冷笑一声,“你他娘的还有脸说?刚才顾衣珏去了一趟城外东边儿那座山峰,几剑把那座山砍平了你晓得不?” 耿季一愣,他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顾衣珏会说怕伤了和气。 顿了顿,耿季神色一变,开口道“鹿信恒,召集你三班衙役,我带上郡军,咱们去捉拿顾衣珏。胆敢私自毁坏流离郡山水,他是个炼气士,触犯了景炀律法了。” 鹿信恒差点儿就以为自个儿听错了,不敢置信道“麻烦你再说一遍,是我鹿信恒耳朵坏了,还是你耿季疯了?那可是登楼境界,还是个剑修!” 结果耿季冷声道“鹿县令,本官说了,召集你的三班衙役,我集结郡军,去青椋山拿人!还有,你以扶舟县名义发出海捕文书,上报给我,我再报去京城,举国海捕顾衣珏!” 人家都称呼自己为鹿县令了,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照人家说的去做。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这还不止一级呢。 反正我就瞧着你耿季作死。 数百人的队伍出了扶舟县西门,不晓得的还以为西边儿那座山上有人占山为王了,要去剿匪呢。 结果领着人走到新置的那座广化镇,耿季便命人折返,打道回府。 一众郡军都想骂娘了,这耿太守是不是脑子抽抽了?大半夜的把人喊出来,出来逛一圈儿就回去?那这趟出来,是吓唬鬼来的。 鹿信恒凑过去,笑呵呵说道“没有卵蛋。” 耿季一直没说话,直到进城之时,才轻声说道“我终于知道,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个县令。” 鹿信恒气极,大骂道“耿公鸡,骂人不揭短!” 结果耿季沉声道“陛下一年都要下个两三次罪己诏,椋王的青椋山修士,公然犯忌,能就这么算了?不大张旗鼓去抓顾衣珏,难道你鹿信恒拿着海捕文书去捉椋王殿下?不闹的举国皆知,那座寺庙终究还是要落地,换个地方而已。” 鹿信恒一愣,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一来是殿下不能背这个锅,二来是,不闹大,没法儿跟龙师那边交代的。反而闹的越大,越发表明公心,龙师那边儿还有可能干脆不去让那座寺庙落地了。 鹿信恒呵呵一笑,“我也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升官这么快了。” 耿季淡然道“随你怎么说,我耿季为官,总之不贪不枉。” 已经入夜,但迟暮峰灯火通明。数座府邸同时开工,夜以继日,工匠们暂时就住在山上的。 刘景浊不在,海棠树那边儿除了白小豆,无人会去,即便是逛,也是到山巅那处。 迟暮峰山巅,年轻道士与佩剑青年看着大队人马返回扶舟县,没有松一口气,也没多紧张。 张五味轻声道“一座莲花寺,其实没有多大事儿吧?” 顾衣珏笑道“那能有多大事儿,他还能来个合道境界的住持不成?顶多就是放在那儿恶心人而已。” 张五味不解道“那你闲着没事干,砍平那座山头儿作甚?” 顾衣珏扣了扣鼻子,轻声道“山主说让我惹点儿事儿,他们也只是赶上了。好在耿季是个聪明人,只说到了顾衣珏,并未牵扯到青椋山。” 既然名声已经臭了,不妨让它更臭些,这不也算是一种明修栈道? 再说了,事实真相终有大白天下那一天,到时候再这般嚣张,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三十三章 点拨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地应当以我为傲 竹篮打水,未必是一场空。 刘景浊手提竹篓子,里边儿装着一条绿鲤鱼,龙丘棠溪身旁跟着个白衣少女,三人就这么回了流离郡附近。 这一路上,刘景浊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嘴在地上跑,牛在天上飞。关键是你明明知道陆青儿是在扯淡,可你就是觉得人家说的有理有据。 在豫州时已经传信乞儿峰了,估计返回流离郡时,回信便已经到了。 刘景浊是真不敢把这陆青儿留在青椋山,他怕山上人被教坏。 一趟来回,两月时间,青椋山上的灯台树已经掉光了叶子,除却松柏尚有绿意,其余草木皆在迎冬。 进城之时,刘景浊便瞧见了城门处张贴的海捕文书,画像有些惨,全然没把顾大剑仙的光辉形象勾勒出来嘛! 刘景浊看了看陆青儿,笑问道“这不是跟刘景浊关系极好的顾衣珏吗?看来你师叔就在这附近啊?” 陆青儿咧嘴一笑,讪笑着说道“那感情好,等见着了我师叔,许给你的金锭子少不了。” 事实上她早就看出来了了,这个年轻武夫,不缺钱。虽说来这儿时,买的是渡船坐票,可那些个五铢钱,可比金锭子值钱多了。 陆青儿眼珠子一转,轻声道“那个啥,我觉得金子太俗了,要不然我让我刘师叔给你一枚泉儿?龙姐姐是炼气士,她总该知道泉儿是什么吧?” 可龙丘棠溪其实很早就已经想到了一幅画面,是她陆青儿青椋上窜下跳,见人就说刘景浊是她师叔,睡一张三间屋子大的床,二十几个漂亮小女子轮番儿暖脚。 结果有一天,或许是木鱼宗那边来人了,或许是刘景浊不想装了,总之陆青儿忽然发现,刘见秋就是刘景浊,那她会是个什么表情? 走了没几步,刘景浊瞧见了那位鹿县令,鹿信恒身边还有个黑衣剑客,黑衣剑客身边还有个十六七的少女。 刘景浊率先传音过去,不打算现在就让陆青儿知道他念叨了这么久的师叔就在他身边,算是给鹿信恒跟方杳牧提个醒儿。 一看刘景浊眼神,龙丘棠溪就知道这家伙是又要作妖,她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便转身走了,只说是去给白小豆买些冬衣。 就这个“一些”,刘景浊便知道,白小豆只要个儿不长,未来几年都不愁衣裳了。 陆青儿询问道“龙溪姐姐干嘛去?” 刘景浊边走便说道“给我徒弟买几件冬衣。” 陆青儿满脸诧异,“什么?你都有徒弟了?” 刘景浊哪儿会搭理他,走到鹿信恒,笑着抱拳,轻声道“鹿县令,在这儿等着作甚?怎么不去客栈那边儿?” 鹿信恒讪笑一声,摇头道“我可没耿公鸡那般大胆,我去了怕挨打。” 县令?陆青儿心说这点儿芝麻绿豆官儿,至于专门儿过来打招呼么? 那边儿背剑的黑衣人,倒是有点儿前辈意思,这刘见秋也没眼力见儿,都不晓得得人家主动搭茬儿。 呦!瞧瞧,人家身边带的小女子,那可比龙溪姐姐好看多了。 她要是瞧见了龙丘棠溪真面目,怕是打死也说不出这话。 刘景浊笑了笑,取出一壶酒递过去,轻声道“小事儿,何必上头,但是你的做法儿,跟耿季相比,差的就还是有些远了。” 说完之后,刘景浊提着酒葫芦看向方杳牧,后者讪笑不止,指着鹿信恒说道“这小子叫我来的,怕被你打,正好我跟他太爷是发小儿,也拗不过这重孙子,就来了。” 鹿信恒这个气啊!老子再是芝麻官儿,那也是朝廷命官,你喊个孙子还不够,还得是重孙子?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许经由让你来的?不为难你,那座莲花寺就算修建在风泉镇我都没意见,你放心回禀。” 不等方杳牧回话,刘景浊便转向同是黑衣同样背剑的少女那边。 “还不错,很天才了。” 池妖妖皱了皱眉头,她可不是方杳牧,没有自家师傅那般对刘景浊唯命是从。 池妖妖开口道“我觉得你不天才。” 方杳牧瞪大了眼珠子,转过头叹气道“小姑奶奶,你是不是憋着害死你师傅啊?” 刘景浊笑道“暂时死不了。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叫陆青儿,是椋王刘景浊的师侄,鹿县令,要不然你帮个忙传信长安,让椋王殿下来接他这小师侄女儿?” 鹿信恒咧嘴笑道“那感情好,正好椋王殿下答应我一顿酒呢。” 陆青儿可就没那么感情好了,她赶忙出声“算了算了,我师叔忙得很,那么大一个王爷呢!等他有空了他自个儿就来找我了。” 方杳牧憋住笑,心说殿下这是上哪儿嗯拐了个活宝? 池妖妖投以疑惑眼神,陆青儿故作深沉,叹息道“我师叔可忙了,中土这边儿小媳妇儿二老婆一大堆,神鹿洲那边儿还有个龙丘家大小姐呢,等他忙完了,自然会来找我的。” 池妖妖面色古怪,却还是点了点头,做了个了然神色。 灌了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一起走走,去客栈坐坐?” 鹿信恒则是说道“算了,耿公鸡那边儿我得去一趟,报个平安,你们先去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你又不会走。” 龙丘棠溪已经先行返回,所以往风泉镇去的路上,就四道身影。 前面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方两个少女就只是跟着,也不说话。 方杳牧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上次那件事,其实许经由算到了?” 刘景浊点点头,确实想过。 天外有人动手脚,已经消失数千年的古泽重新现世,好像刘小北还在渭水那边儿捉到一条蛟龙之属。 这位夏官喝了一口酒,轻声道“想到就行了,至于那座莲花寺,已经改落在甘州那边了,许经由怎么想的我想不到。” 顿了顿,方杳牧又说道“朝廷那边给了我两条路,我选了第三条,已经选了,你说了也没用。” 刘景浊气笑道“那你跟我说什么?” 方杳牧转头看了看池妖妖,回过头后传音说道“这丫头资质是真不错,天生的剑修,我早就偷偷收徒了的,性子也硬,接任夏官再合适不过了。这次来,除了来见见殿下,我还得求殿下传这丫头一道火法,最好是一缕本命真火。” 炼气士的东西,凡是沾了本命二字,那就不是寻常东西了。 刘景浊气笑道“空手来求?”壹趣妏敩 方杳牧拍了拍胸脯,“带了的。” 刘景浊点点头,“好说,回去我就弄。” 池妖妖是不是天生亲火,这点刘景浊是真看不出来,只不过自身携带的真火,却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火焰,分出一缕子火,其实若是温养得当,也还是不错的本命之物。 约么三十里路,两人步速不算慢,一个时辰也才走了一半儿。 就在那条苍生河汇入青泥河的岔口,再往前二三里,肉眼可见的地方,已然有了一处学堂,书声琅琅。 刘景浊轻声道“就凭耿季这一手,我就能与他做个好邻居了。” 推广教化,这才是王朝根基。 读书人应该跟集贤院那帮学子一般,各自眼中看到的天下都不一样,他们可以骂皇帝,可以骂太子,更可以去对自己这个闲散亲王口诛笔伐。但是,决不能只因为读了几本书,见着了别处大王朝好的地方,然后就回过头诋毁自己的国家。见着了别处的好,难道不应该用自己的学问,让自己的国家变得与你所见一般好甚至超过吗? 景炀近几朝,开疆扩土与推广教化,是同时在做的。 景炀强大了,也得让老百姓知道景炀强大了。 当年刘景浊在长安时,那位已经卸任赋闲的旧任鸿胪寺卿,就曾说过一句话。 “我们景炀人,拿着一本戳了鸿胪寺大印的通关文碟,走哪儿去都能畅通无阻,这难道不是景炀的强大?” 收回思绪,已经走到学堂附近,刘景浊只老远看了看正在给十余蒙童授课的白衣书生,遥遥作揖。学堂中那个其实身为鬼修的读书人只是点头示意,并未还礼。 就该这样,讲台之上,旁的得先放放。 陆青儿撇撇嘴,心说装什么读书人呢?就是一个大酒鬼。这一路过来,得有多少酒被你喝了?还下手贼黑,几次差点儿揪掉我的耳朵! 刘景浊忽然开口说道“好像除了我们自己,天底下任何东西,都是外物对吧?吃的五谷是地里来,肉食是杀生而来,穿的带的,也无非是土里长的,地上跑的。那换句话说,我们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就连这身子,也是爹娘给的。” 方杳牧也不晓得殿下哪儿就冒出来这么一段话,却还是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陆青儿撇嘴道“你只是你假设我们是那个受益者,可要是掉转方向呢?那我们每一条鲜活生命,不也是给这天地的馈赠?” 黑衣背剑的池妖妖也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觉得她说的对,我既然降生在这人间,那肯定是独一份儿,我才是赠予这人世间的最大礼物,天地应当以我为傲!” 刘景浊仔细琢磨了一番,忽的生起一个念头。 假设人之降生,是予以这人世间的礼物,那炼气士之修炼,到底是是该算是一种互惠,还是一种外求? 年轻人灌了一口酒,呢喃自语。 “天地应当以我为傲?”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地应当以我为傲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境 没想到两个小姑娘,居然还有这么一番见解,自个儿这个已近而立之年的老家伙,反而是着相了。.m 视日者眩,听雷者聋。 刘景浊独自走在最前方,步履奇快,思绪早不知飞往何处,惟河畔小道,引人归家。 方杳牧轻轻抬手拦住两个少女,轻声道“咱们走慢点儿,别去打扰他。” 池妖妖皱眉不止,沉声道“这就悟了?就我俩这一番强词夺理?” 陆青儿点点头,附和道“我只是想跟他唱反调。” 眼瞅着头别青玉簪的年轻人越走越远,方杳牧这才放下手臂,笑着说道“打个比方,有个人认为他身上所有的东西,修为、血脉、心性乃至皮囊,都是他人给予,强名之则唤为天道。那个人只要想到此处,便会觉得,既然都是天道给予,那自身所求甚多,是不是贪婪?” 陆青儿撇嘴道“这不是钻牛角尖么?谁还不是爹娘生养,吃五谷长大的?要这么说的话,那凡人就不要吃饭,炼气士就不要汲取天地灵气了。” 方杳牧笑道“大者窥天地,小者闻草芥,二者天差地别,虽途有殊,却不可不谓道也。” 前方年轻人走着走着,忽的就下起了小雨。 也不知道怎的,他忽然想到曾经看得一本书,书中写道“人莫鉴于沫雨,而鉴于澄水者,以其休止不荡也。” 人以澄水为鉴,因其休止不荡,道以何为鉴?壹趣妏敩 青白客栈,三楼栏杆处,顾衣珏皱起眉头,沉声道“坏了,山主这下是真钻了牛角尖了。” 张五味回头说道“只能靠自己,其实出来的法子简单,可别人说了,就不是他的路了。” 几里之外,雨势渐增,年轻人忽的盘膝河畔,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河水。 在他眼中哪儿有淘淘河水,只一人独坐,清者天也在上,浊者地也在下,人在天地间。 我所得之,皆为天地既有之物? 河水流去,眼前一幅画面好似被冲刷殆尽,已无天地之分,更无具象人身。 刘景浊闭上眼睛,漆黑一片。 又睁眼闭眼,重回天地间,可天地孤寂,并无生灵。 忽的听闻脚步声,刘景浊思绪硬是被拽出那片地方。 一转头,是个肩头扛着锄头的老人家,给刘景浊戴上了一顶斗笠。 老人家轻声道“这娃,做啥呢?” 刘景浊笑了笑,以本地方言说道“想不通个事儿,想着想着就走神了。” 老人一听,当即来了兴致,干脆放下锄头,蹲在刘景浊身边,笑呵呵说道“啥事想不明白?说说,我上了年纪了,说不定能帮你想明白。” 刘景浊笑了笑,便说道“我这身子是爹娘给的,吃的饭是地里长的,用的东西也差不多,那是不是说来说去,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是老天爷给的?” 老人撇撇嘴,“屁话,你不耕地不撒种子,地里的凭空给你长麦子?不养蚕不织布,老天爷下衣裳给你穿?你这娃!哪怕说山呀树呀,都是老天爷造的,难不成还是给你一个人的?就像是一块儿肉挂在树上,你拿的到,那是你的本事,要是拿不到,你还能怪别人去?” 老人撇着嘴,心说这娃是脑子不好使,一把拿回斗笠,扛起锄头扭头儿就走。 刘景浊苦笑不止。 抿了一口酒,年轻人又想起那番捉放,于是拿出那只竹篓,看了看那只绿鲤鱼。 起身拍了拍衣裳,继续往前。 直至客栈那处,刘景浊看到数个窗户,忽然又想到了一句话。 “四方皆道之门户牖向也,在所从窥之。” 刘景浊摇头一笑,自嘲道“本就是人强命其名,我非要求个外在何处内在何处。” 龙丘棠溪瞬身到此,“想通了?” 刘景浊笑道“那哪儿想的通?只不过,牛角尖是不钻了。” 年轻人瞬身御剑而起,直落那处无名湖泊,将一条绿鲤鱼丢入湖中,微笑道“靠本事得来的,就是我的吧?” 天地为人间母,生于当世,天地当以我为傲。 再次瞬身,飞去落冰潭,与此同时,迟暮峰海棠树下,两把剑同时拔地而起。 青白客栈,张五味咋舌道“这才破境多久?” 三年有吗? 顾衣珏笑道“山主破他的境界,我们干我们的活儿。” 与此同时,下方走来三道身影,其中的白衣少女一幅自来熟,站在客栈门口,高声说道“我叫陆青儿,暂时会住在你们客栈,等我师叔来接我了,给你们一人一锭大金子。我师叔可是景炀王朝的椋王殿下,他叫刘景浊。” 客栈众人面色古怪,顾衣珏走下来,看了看陆青儿,后者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可能是他长相问题吧。 山中无寒暑。大家伙都知道,刘景浊这次闭关,可就没那么快出来了。 迟暮峰上与南边儿渡口的建造,路阂与袁塑成全权负责,百节则是到处跑,购买木石,张五味在客栈门口支起了卦摊儿,但始终没开张。白舂则是忙活着客栈生意,时不时与个已经担任广化书院山长的许临闲聊,只不过聊上几句便就吵起来了。 扶舟县那位冯少爷,三天两头儿来客栈这边儿,都是饭点儿,蹭个饭,掏十顿都吃不了的饭钱。后来这位冯少爷花了不少钱,买下来一把古琴,送给了杨念筝。 龙丘棠溪做主将白小豆送去了那个广化书院,自此,小丫头便开始了天不亮就要起床的日子,打完拳之后便要收拾东西,走去十里之外的书院。 读书读书,学问再大,也抵不住我一拳头嘛! 就是有些想念毛毛雨了,他学业可好,再过个几年,说不定能跟钟孝泉一样是个秀才举人之类的唉! 至于陆青儿,她始终都没有发现,原来她口中的师叔,就是她挺瞧不上的武夫刘见秋。 反正一天也没事儿干,吃喝不愁的,她干脆跟着张五味摆摊儿去,就是这吹嘘毛病,惹得张五味时常语噎。 有一天终于开了张,是个老农,抱着五六岁的孩子来到客栈这边儿。孩子身上烫的跟火炉似的,说镇上药铺开的药,吃了都没用,已经有人说让他回家准备后事了。 张五味便开了一方药,说照着去抓,吃了就行。 可事实上,他还是喊上了顾衣珏,半夜三更去了一趟,让顾衣珏帮忙给那孩子退了烧。 陆青儿知道了此事之后,便不跟着张五味了,他觉得这道士骗人。 大家都各自有忙的,最闲的就这个张五味,不跟着张五味了,陆青儿便也每天无事可干。 她这个外人,跟青椋山下的樊江月,慢慢居然成了好朋友。 她干脆搬去了山脚下,跟樊江月住在了一起。 后来有一天,樊江月忽然问道“是不是觉得青椋山跟寻常山头儿区别很大?不想走了是不是?” 陆青儿咧嘴笑道“有奶便是娘,谁管饭我跟谁。” 她也跟樊江月吐露了最大的秘密,就是她压根儿没见过刘景浊,师叔压根儿就不存在。 始终不见刘景浊出关,龙丘棠溪便住进了海棠树边儿的小屋子,只不过每天都会去接白小豆回家,就在客栈往东三里,风雨无阻。 因为那位许山长三天两头来客栈,白小豆便有些不想住在客栈里了。 已经腊月,山上建造暂时停下,已经有几处宅子可以住人,也得让工匠回去过年不是。 腊八这天,下了一场大雪,今日也是书院最后一天上课,再去就得是正月十五以后了。 小丫头背着箱笼,埋着头走来,龙丘棠溪老远就看到了,这丫头肯定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龙丘棠溪等到白小豆,笑着问道“怎么回事?明天就不用去了,反而不高兴了?” 小丫头摇摇头,低声道“师娘,我今天打了人了。” 龙丘棠溪弯下腰,轻声道“为什么?” 白小豆抬起头,眼眶通红,“他骂我娘,我以后不想去了,能行吗?” 龙丘棠溪点点头,“那就不去了,还像以前一样,在家抄书。” 顿了顿,龙丘棠溪笑着说道“等你师傅出关,我们带你去走一趟江湖。” 白小豆一脸欣喜,抬起头,询问道“那我能不能带上我的小花猫?” 这天夜里,有个身形佝偻的中年汉子到了青椋山,还是龙丘棠溪做主让他住进了客邸,但没见他。 那位从青鸾洲远道而来的佝偻汉子也不恼,只是住了下来,等外甥出关。 可惜,直到年三十儿,刘景浊依旧未曾出关。 今年过年,人好多,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才做坐得下。 除了本就是青椋山修士的几位,还有明年六七月才能走的樊江月,一直在等刘景浊的池妖妖,妖修许临,讹上青椋山的陆青儿,还有青鸾洲来的姬闻鲸。 只是饭桌上,总还是有些热络不起来。 龙丘棠溪笑着开口“他不在,年还不过了?” “谁说我不在了?” 有个年轻人迈步进门,已是元婴气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境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靠边站 刘景浊落座主位,确确实实也是元婴境界,可事实上,来的只是一道符箓分身。 在场众人,即便看得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桌上有外人,不好说什么,便只是吃饭。 刘景浊举起酒杯,说大人喝酒小孩儿喝甜胚子,热热闹闹过年,今晚上大家一起守岁。 白小豆虽然笑的很开心,但刘景浊知道,桌上一个肉菜都没有,大家太照顾她,反而让她觉得,因为她一个人,大家过年都没有吃上肉。 饭桌上陆续离开人,陆青儿跟袁塑成带着白小豆,三个不算大的孩子在河边放烟花,今夜没什么忙的,几个男的坐在饭桌上喝酒,女子便坐了一排在门口,看着被烟花映红的天幕。 方才饭桌上,刘景浊并未主动与姬闻雁攀谈,这会儿喝了几杯酒,刘景浊主动走过去,敬了酒,轻声说道“舅舅要是不想回去,留在青椋山就好,我给你养老保。” 上山数月,这个佝偻汉子始终深居简出,言语极少,不合群似的。 可这一声舅舅,还是让他抬起头来,握酒杯的手掌都抖了抖。 一碗酒大口闷掉,姬闻雁沉声道“对不住,我本事太小,没能救下你娘。” 刘景浊帮着姬闻鲸添酒,轻声道“只要去了,我就当您是舅舅。先前实在是处于紧要关头,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见您的。” 至于姬闻鲸,呵呵,他当的起舅舅二字? 姬闻雁又灌了一口酒,苦笑道“我被人打断了脊梁,这辈子都直不起腰了,没什么好帮你的。总之,下次姬闻鲸要是还敢对你出手,我跟他拼命。” 就因为这一声舅舅,拼命,值了。 其实话也没说多少,姬闻雁喝酒一碗接一碗,很快就醉了。刘景浊把他扶回客邸,偌大的新宅子,就一个人住。 刘景浊转身走出门,忽然就听见屋子里有人嚎啕大哭。 “景浊啊!对不住。” 刘景浊挤出个笑脸,轻声道“我娘还有个家人,我很高兴。” 下山路上,池妖妖等到刘景浊,开门见山道“我师傅说你要给我个东西,我等不住了,想回长安。” 刘景浊只说让他去落冰潭,便瞬身去了客栈那边。 毕竟只是个符箓分身,哪儿有本事分出一缕火焰来。 客栈二楼,许临提着一壶酒,痴痴看着白舂,嘴角都要咧到眉头处了。 刘景浊瞬身落下,对着许临微微拱手,笑着说道“其实许先生不必这般委屈自己,只需要找到耿季,让他亲手写一封聘书,许先生便不用再担心自身阴气伤到那些个孩子的。” 毕竟是个鬼修,若不用些手段,极其容易让书院那些个孩子沾染阴气。虽说孩童阳气足,却也禁不住一个元婴鬼修长久浸染。所以许临就想了个笨办法,他找张五味求了一道符箓,有那道符箓在,孩童无虞,可他许临便得吃苦头了。 许临作揖道“刘山主,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留在这儿,给她挡灾而已。” 挡灾?刘景浊无奈一笑。 一只妖一头鬼,谁给谁挡灾呢? 刘景浊好奇道“所以说,白姑娘身上那道禁止,真跟你有关?” 许临苦笑道“是前尘旧事了,但是,我欠她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走去了一楼酒桌边儿。 好家伙,百节跟路阂划拳喊号声音震天响。一问才知,百节已经下去三坛子酒,路阂只喝了三杯。而且百节不赢够十三拳,路阂就不换人。 意思就是,只要百节能让路阂输够十三拳,那他不喝都行。 刘景浊笑了笑,走去了顾衣珏与张五味那边。 “乞儿峰那边儿回信没有?” 顾衣珏点头道“回了,姚宗主回信说,木鱼宗那边儿,会由首席供奉亲自来接陆青儿回斗寒洲。” 刘景浊有些吃惊,“首席?亲自来接?” 顾衣珏点头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还有一件事,是温山君传信,说已经把潭涂姑娘他们直接放在了鹿尾渡,省去了不少路程,估计三月前后就能到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忽然转过头,笑着问道“会不会觉得无聊?毕竟青椋山上,无妖可杀。” 张五味轻声道“我挺无聊的。” 刘景浊气笑道“你他娘的是个道士,你挺无聊的?” 张五味转过头,认真说道“我想出去转转,就在景炀境内,不走远。” “怎么忽然想出去走走了?” 张五味赧然一笑,挠头说道“总这么吃闲饭,怪不好意思的。不走远,樊姑娘走之前,我肯定会回来。” 刘景浊点了点头,“那行,反正到时候遇上麻烦了就喊顾衣珏。” 一旁的白衣剑客扯了扯嘴角,心说真要是有麻烦,还用得着我? 顾衣珏传音说了句“流离郡境内,又起了三座山头儿,虽说都跟五龙卫那边儿报备过,也批下来了,但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三座山头儿,好像要在三个地方包抄咱们似的。” 刘景浊答复道“不用管,青椋山开山之前,只要他们不打上山,一概不理会。还有,青泥河水神到任之后,别太欺负人家。等啥时候我得跟老三闹别扭了,便也只能委屈那位水神当个受气包了。” 顾衣珏忽然问道“真身那边儿?” 说起这个就有些头疼了,刘景浊叹息道“破境金丹之时是在一方小天地,是得一位曾经杀上神霄天的老前辈赠予剑意剑术,同时得来了半数上古雷神真身的雷霆真意。我那枚金丹,即可以算作纯粹雷丹,也可以算作纯粹剑丹,再加上我身怀一道真火,可黄庭宫就一把椅子,他们现在正在打架。” 顾衣珏一愣,“什么意思?” 一晃神功夫,顾衣珏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刘景浊点了点头,唉声叹气不止。 可在顾衣珏眼里,这家伙就是臭显摆啊! 三个字脱口而出,“畜牲也!” 白小豆终究是岁数太小,前半夜就没停下放烟花爆竹,还没到子时,便已经趴下睡着了。 少年少女坐在客栈不远处那个石拱桥上。 一个双手托腮,嘟囔道“我怎么就不想家呢?小木匠,你呢?想不想家?” 另一个靠在栏杆上,摇头道“早先是师傅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现在青椋山就是我家。” 陆青儿撇嘴道“我反正是觉得刘见秋挺不靠谱儿的,当山主的,几个月不露面儿,一出来就喝酒。” 她还不忘嘟囔一句,“一帮小气鬼,大过年的,连个肉都没有。” 袁塑成直接掏出来几块儿碎银子递过去,“这些银子够吃一顿肉了,你要是想吃,去城里。” 陆青儿撇嘴道“我不喜欢那个白小豆,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 袁塑成没有着急收回手,只是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小豆子?” 陆青儿撇嘴道“那丫头傻乎乎的,上次我捉了只兔子,在桥底下偷着烤呢,被她瞧见了,我问她吃不吃,结果她对着我哈哈一笑,扭过头就跑了。不就是因为她是刘见秋的徒弟,也是因为她不吃肉,大家伙儿才都不吃肉的么?矫情。 袁塑成瞬间收回受伤,皱着眉头,沉声道“你要是被你娘割自己的肉才养活了下来,你吃的下去肉吗?” 少年人板着脸起身,一甩袖子就走了。壹趣妏敩 陆青儿愣了好半天,终于明白了袁塑成是什么意思。她忽然想起那个小丫头的笑脸,只觉得脸蛋儿发烫,直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她返回青椋山下那个茅庐,询问樊江月,自己是不是让那个小丫头想起难过的事儿了? 樊江月只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口中的刘见秋,算是朋友的?” 陆青儿当然点头,可樊江月又说道“那我要是告诉你,是他间接杀了我弟弟,然后又一剑斩了我干爹呢?” 白衣少女目瞪口呆,于是她听了一个故事。 客栈那边儿,一楼只剩下刘景浊与龙丘棠溪二人。 两人各自坐在长桌一头,一个傻笑不止,盯着住在心中的女子。另一个瞪着眼,骂道,狗眼,看啥呢? 忽然之间,刘景浊眉头皱起,暗道一声不好。随后人身便化作一张符箓,飘飘然落在桌上。 落冰潭内,池妖妖迈步走了进去,所谓落冰潭,原来只是山谷中有一处寒潭。 她老远就看到那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坐在一块儿石头上,低着头,双手拄剑,身边还放着一柄木剑。 池妖妖直接开口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不给我?” 话音刚落,年轻人猛地起身,周身雷霆环绕,可紧接着雷霆像是被人扯回体内,又是炽热火焰气息散开而来。 池妖妖赶紧后退几步,心说这是作什么妖呢? 结果年轻人冷不丁自言自语起来,“咱们到底谁做主?” 一道绿衣身影瞬身到此,一把拉起池妖妖便退出了落冰潭。 两人前脚刚走,一道泼天剑光便如同潮水一般于落冰潭散开,所到之处,有如雷火天罚。 这个冷冰冰的少女终于神色变了变,转过头问道“这……只是元婴?” 刘景浊黄庭宫小天地之内,雷霆火焰闹的不可开交。 可忽然一道剑光袭来,雷霆也好,火焰也罢,尽数散去。 有人青衫持剑走进黄庭宫,径直迈步走向高处座椅。 年轻身影落座高处,微微低头,双手重叠拄剑,对着下方天地二魂说道“我是个剑客,你们都得靠边儿站。”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三十六章 靠边站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初一之二三事 雷霆也好火焰也罢,都太过于纯粹,以至于破丹化婴之时,其实是“三胞胎”。 天魂化作雷霆元婴,地魂成了火焰元婴,而身怀纯粹剑意的人魂,则是成了如今青衫仗剑的模样。 先前黄庭宫中雷火相争,刘景浊就干脆把人魂附在一张符箓上,出去吃年夜饭去了。毕竟不是神游境界,做不到元婴出窍,三魂分游的。 可没想到,这两道元婴居然敢争肉体,他娘的成精了不成? 这道人魂,是刘景浊当做本体的存在,日后分身只会是天地二魂,所以高座的,只能是人魂。 那把椅子已经有主,下方天地二魂却依旧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篡位”。 头疼啊!这以后不光得防被人下黑手,还得防着自己给自己下黑手。 好在是我的身体我说了算,但日后还是得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将三魂归拢一处,免得“后院儿失火”。 转头看了看那四道门户,刘景浊还是没进去。 放在他眼前的,其实有三条路。 三道元婴各进一道门户,或是三道身影同进一处门户,再就是想法子三道元婴合一之后,再选一道门户。 第一种法子当然机缘最大,但也极其不确定。 他刘景浊可不想弄的跟张五味似的,有一道天魂时时刻刻想着夺权。 叹了一口气,高座剑客轻声道“都是我,消停着点儿成不?” 结果就是,下方天地二魂并不理会他。 毛病! 走下高座,刘景浊先朝着身穿黑衣的自个儿勾了勾手,轻声道“给一缕火焰。” 哪承想那道地魂元婴皱眉道“我的!” 你还来劲儿了? 干脆拍了拍其肩膀,伸手一抓,硬是扯出来了一缕火焰。 一身青衫的剑客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身着黑衣的地魂分身,转过头去又戳了戳身穿白衣的天魂分身。 “全是我的!” 心神退出黄庭宫,刘景浊甩了甩脑袋,越看自个儿这一身白衣越不顺眼。 此时龙丘棠溪也带着池妖妖御剑落在此处,绿衣女子好奇道“怎么回事?”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没事,晚些时候跟你说,事情比较扯。” 一枚金丹分化三道元婴,不扯吗?很扯了! 刘景浊伸出手掌,一枚湛蓝火苗悬浮在了他手心。 “这枚火焰,如果你温养得当,不敢说你的路会比方杳牧长,最起码同境界杀力,要比他高的。接下来我会让顾衣珏布设一道禁制,你就在这落冰潭水里炼化火焰,有事儿就喊顾剑仙,他听得到。” 哪承想池妖妖一扭头,“我不要。自己争来的,我不给,别人给的,我不要。” 刘景浊呵呵一笑,抬起头照着池妖妖额头就是一记脑瓜蹦儿,用上了武夫罡气,池妖妖额头当即起了一个大包 “你师傅腆着脸求我的,他就是想着他不在了,你能保护好自己,爱要不要!” 这都什么年头儿?一个陆青儿见啥都想揣口袋儿,要是眼前人换做那贼丫头,估计还得再问一句,还有没有了? 结果这池妖妖,好风骨!那就爱要不要。 只不过刘景浊转身之时,少女走来一把夺过火焰。 “我师傅求的,我当然要!” 有些话刘景浊不好说,说了就成了登徒子了,只好叮嘱龙丘棠溪去说。 结果龙丘棠溪传音说完,池妖妖便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偷看怎么办?你跟顾衣珏,可没一个好人。” 刘景浊气极,指了指龙丘棠溪,气笑道“你个死丫头片子,我用得着看你?” 少女嘟囔道“那可不一定。” 这一幕看得龙丘棠溪笑意不止,也不晓得为什么,每次瞧见刘景浊吃瘪样子,咋就觉得那么喜庆呢? 出了落冰潭,龙丘棠溪冷不丁开口“消息你早收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刘景浊一愣,转过头,正色道“我不也是景炀皇帝收养的孩子?洒洒那丫头,瞧着调皮捣蛋,但心思比你细腻多了,你要是回去,反倒会让她觉得你们拿她当外人。” 龙丘棠溪蹲在河边,低声道“我不相信,我明明看到娘亲大着肚子的,怎么会啊!” 刘景浊轻轻走去,伸手揉了揉龙丘棠溪的头,开口道“不论怎样,你是她姐姐这件事,不会变的。退一万步说,如今的龙丘家,不是神鹿王朝的皇家,即便不是亲生的,又能怎样?” 早在刚回青椋山时,神鹿洲传来的信上就写的明明白白,龙丘家那边儿起了内讧,龙丘洒洒不是龙丘家的血脉。 龙丘棠溪皱着眉头,眼泪打旋儿,“我有些后悔,等你的那几年里,对她不好,老是凶她。她就是想跟我挤一张床,我都不愿意。” 刘景浊蹲下来,伸手帮着她擦了眼泪,然后轻声说道“想回去就回去,如今你是神游修士,我都破境元婴了,咱们不知道还有多少个百年时间呢。我这趟南下,从离洲直接到玉竹洲,然后再去神鹿洲找你,好不好?” 龙丘棠溪一把推开刘景浊,皱着眉头,低声道“不好!你在十万大山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剑灵什么时候认你为主的,你为什么不说?” 某人一愣,这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翻书也没有这么快啊! 刘景浊苦笑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发生与否都还不知道,我怎么跟你说呀!” 龙丘棠溪猛地起身,迈步离开,边走边揉眼睛。 这会儿她还哪儿像个神游境界的剑修,就只是个二十出头儿的女子而已。 她哽咽着说“你刘景浊永远这样!只要不是好事,你永远都不说!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是那种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难的人吗?” 一番话说的刘景浊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顾衣珏真不是有意看他们二人,只是大过年的想去那片湖泊走一走而已。结果无意间瞧见这一幕,他简直服了这山主老爷了。 顾衣珏没忍住传音道“祖宗,还不追,等菜呢?” 刘景浊后知后觉,赶忙迈开步子狂奔跟了上去。 好像感情一事,每个旁观者都可以是此道圣人。 说起来是天下第一,做起来,和当局者一样,无能为力。 顾衣珏拍了拍脑袋,心说我总以为你刘景浊是情场高手呢!结果呢,原来只是个愣头青。 说不好这位都快奔二十七的山主,或许还是个雏儿呢。 我顾衣珏好歹也是喝过花酒的人,这点儿,我比你刘景浊强的多。 神鹿洲迷离滩那个朦胧台,心驰神往啊!啥时候能去逛一逛呢。 踩着风尖儿去往那边无名湖泊的路上,顾衣珏冷不丁想起年轻时候一桩往事。 是与他关系极好的朋友,家里养着一个,外边儿还有几个。关键是那几个还都互相不知道,一顿饭吃完,送走这个,另一个马上就来了,时间安排可谓是一绝。 不过后来,顾衣珏就不想与他做朋友了。 好在是现在遇到的是刘景浊,瞎子都能看出来,那就是一棵树上吊死的货。 他反问了自己一句“一棵树上吊死,不好吗?”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那处湖泊。 顾衣珏挥手取出一张桌子,摆上了许多吃食,都是素的。 这位顾大剑仙自言自语道“吃不下,咋弄呢?哎,算了,留给野鸟吃吧,过年嘛!” 说完之后便晃晃荡荡的走了。 水中有个红衣丫头探出脑袋,吐了一口水,嘟囔道“有给野鸟吃的,还不如给我吃呢!” 噫!他哪儿知道是给野鸟吃了,还是给我吃了啊? 于是小丫头纵使一跃,站在桌前,左看右看没人,便咧嘴大笑了起来。 嘿嘿嘿,本鱼也过个年,年年有鱼,我就是鱼啊! 正月初一,白小豆拎着一大箩筐的门联,旁边儿袁塑成拿着一大箩筐福字。 小丫头煞有其事道“福字得倒着贴呢,可千万别搞错了。” 袁塑成哪儿能不晓得,但不说什么,就是跟着小丫头,涂浆糊,扶梯子。 客栈贴满了,还要上山去贴,甭管建好的没建好的,都得贴呢。 走去那个住了客人的宅子,正好瞧见佝偻着身子的中年人走出来。白小豆干干脆脆弯腰一躬,头都能够得着脚尖儿了。 “姬先生过年好!” 姬闻雁笑了笑,伸手取出两个红包,分别递给二人,笑着说道“你们也过年好。” 走到海棠树下那个小屋,师傅蹲在屋前,师娘坐在树下。 师娘好像有些不开心呢? 白小豆撒丫子跑去师傅那边儿,扯着刘景浊坐去龙丘棠溪身边,然后后退三步,咣当一声跪下,二话不说就磕头。 “师傅师娘过年好!红包拿来。” 龙丘棠溪终于有了个笑脸,不过还是说道“磕的越响,红包越大!” 白小豆嘿嘿一笑,早有准备。 招呼袁塑成掏出来一只铜锣,白小豆想都没想,使劲扣头。 结果锣没多响,人有些晕乎乎。 刘景浊又好气又好笑,取出早就预备好的红包递过去,轻声道“我教你铁头功了啊?” 大年初一夜,饭后,陆青儿埋着头走去白小豆身边,轻声道“小豆豆,对不起啊!” 白小豆长长啊了一声,“对不起什么啊?” 迟暮峰半山腰,路阂师徒挑选了一处宅子住了进去。 满嘴黄牙的中年人坐在门槛上吞云吐雾,少年人拿着一枚河里捡来的石头,正在雕刻些什么。 路阂猛吸一口旱烟,开口道“塑成,生我的气吗?连白小豆都是炼气士了,你还不是,是不是很着急?” 袁塑成赶忙放下手里东西,站起来笑着说道“之前真的急,急哭了好几次呢。现在不急了,师傅想教我的时候自然会教我的。” 之所以不急了,是因为现在有事儿干啊! 每天都要花钱,记账,然后每一批到了的东西他都要仔细核对,生怕多花一文冤枉钱,可忙了。 路阂取出一枚漆黑令牌,轻声道“我是墨家弟子,却没学到多少老祖宗的学问,木匠活儿尚可,打架本事一般。但你师傅有个好处,心细。” 顿了顿,路阂又猛吸一口旱烟,随即开口“我还是清溪阁开阖峰主,主掌搜集情报,买卖消息。你要是愿意接过这枚令牌,日后就得做青椋山那个最早知道相关消息的人。若是不接,也没事儿,就做个账房先生,管钱。不论你作何选择,今夜我都会传你炼气功法。” 袁塑成笑了笑,双膝跪地,双手接过那枚令牌。 “师傅不是说了,这里是咱们的家吗?我当然选择为咱们的家多做点儿什么。”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三十七章 初一之二三事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八章 珠子 他没着急坐下,只是转头道“信恒,有酒吗?我得给殿下赔个不是。” 刘景浊翻手取出来一个酒缸,笑道“我带了,既然是赔罪,今个儿初二,喝两碗,应景。” 大清早喝酒,也是没谁了。 耿季无奈一笑,只得舀出来酒,连喝两碗。 刘景浊这才说道“没什么好赔罪的,我真没当回事儿,就是想让你这文官世家喝上几杯酒,解解乏气。广化书院一事,做的极好。” 之后便举起酒碗,三人碰了一碗。 这下耿季便已经喝了三碗,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借着酒意,耿季干脆直接了当问了一个问题,“殿下,有一事我不明白,当时既然已经是五品将军,为何忽然离开军伍,是想要快意江湖么?” 言下之意,其实有些怪罪的意思。 你刘景浊身位景炀二殿下,为景炀王朝做些什么,难道不应该吗? 鹿信恒暗自推了推耿季,心说你这小子也忒不着调儿了,玩笑归玩笑,上来就问这个,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刘景浊独自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一来是,我要留在军中或是是身在朝中,赵坎是万万不会当太子的。二来是身上背负些江湖事,不远离庙堂,不好办。” 这也算是大实话了,毕竟刘景浊在军中威望可不是假的。 又灌了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也不怕告诉你们,我算是跑了,不敢待在军中了。” 哪承想耿季两个字脱口而出“怕死?” 鹿信恒直想一脚踹翻这家伙,喝了点酒,找不着北了么? 只得端起酒碗,对着刘景浊,讪笑着说道“他脑子不好使,喝多了,殿下别在意。”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沉声道“那时候真不怕死,天天死人,早上还有说有笑的,可能中午人就没了。” 耿季又问道“那是为什么?”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战场上我不怕什么,我怕打完仗的班师路上。那些个战死的景炀好儿郎,或是有高堂父母,或是有妻子儿女。返回路上,那些父母妻儿找我要他们的儿子要他们的丈夫、父亲,我没办法还给他们。” 气氛一下子就沉闷了下来,耿季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什么。 是个景炀人就都知道,景炀王朝的太平,是一颗颗壮士头颅堆积而成的。 耿季端起酒碗,沉声道“下官自罚一碗。” 刘景浊看着耿季喝完一碗酒,然后笑着说道“再无他事,二位且聊着,我先走了。” 两人送着刘景浊离开院子,鹿信恒转过头照着耿季腰间就是一脚。 “你他娘的!有点儿谱儿没有?我军伍出身都不提这事儿,你瞎打听什么?” 耿季明显已经喝醉了,脑子清醒,就是腿不听话。 “为什么不能问?” 鹿信恒沉声道“你压根儿就想象不到,当年南边儿那场战事有多惨烈!那时候殿下带着一营三千人当先锋,大军赶到之时,三千人只剩下三百不到,那时候殿下才十四岁!你以为那股子戾气怎么来的?硬生生杀出来的!这还只是其中一场小到不能再小的仗。” 扶舟县这边儿有个习俗,家里老人去世,三年为孝,三年之内,每次年三十儿都要去坟里把先人请回家过年,正月十五那天下午再送走。这三年里,每年的大年初一到初三,同村人都要自备香烛黄纸去烧纸磕头。十里八乡的亲戚也不论辈分高低,都得在初三前来上香,死者为大嘛。 本地人管这个叫点纸。 所以初二这天,刘景浊裁了一沓儿黄纸,备上香烛,带着白小豆走了一趟鹿信恒的住处。 这位鹿县令,丧母不久,只可惜路途遥远,扶舟县这边儿一时半会离不开他,便被特准也没有回乡丁忧,算是给鹿信恒免去了骂名。 所以这三年内,鹿信恒都是有孝在身的。 刘景浊可以敬香,但不适合跪地烧纸,只能让白小豆代替了。 事实上,以白小豆的郡主身份,也是不适合的,不过她年纪小嘛,也不在乎这个。 从县衙后门走入,没几步就是鹿信恒住处,门口贴着挽联,大门敞开,鹿信恒披麻戴孝,坐在一堆干草上,面前摆了个火盆。 入乡随俗,鹿信恒在此地担任县令不短了,自然也学会了这罐茶。 瞧见刘景浊拉着白小豆走来,鹿信恒赶忙起身迎了过去。 “殿下怎么来了?小郡主,过年好啊!” 白小豆咧嘴一笑,“鹿县令过年好。” 刘景浊笑了笑,抱拳回礼,“咱们这儿的习俗嘛。” 走进大堂,刘景浊将蜡烛放去一旁,点燃了香,拜了拜。鹿信恒就跟在身后,刘景浊上香时他也跟着磕头。 然后白小豆就要跪下烧纸了,吓得鹿信恒赶忙过来拦住,苦笑着说道“殿下跟郡主的心意我领了,可这不合礼数,还是算了吧。” 见鹿信恒如此,刘景浊便拍了拍白小豆,说先把纸放边上吧。 刘景浊又掏了几两碎银子递给白小豆,笑着说道“知道你想出去逛,想买什么就买,记得给你师娘买一份儿炸年糕。” 白小豆接过银子,笑的合不拢嘴,扭头儿就跑了。 这几天可没少挣钱,小荷包里,满满当当呢。 要是天天都过年就好了,天天有红包拿。 刘景浊坐去火盆边上,熟捻倒茶,只不过喝了一口便无奈放下杯子。 “你要是怕苦,就少放点儿茶叶,塞进去这么多茶叶,又放糖,你这是闹哪样?” 鹿信恒讪笑道“我这就学个样子,苦的喝不下。再说了,家母之事,没人知道,又不会有客人。说起来殿下还是头一个来点纸的呢。” 今日无事,只是来喝杯茶而已。 闲聊了一会儿,刘景浊笑着说道“这不,第二个也来了。” 是太守耿季,平日里再不对付,鹿信恒还是迎了上去,刘景浊当然不会动。 这位耿太守,大不了鹿信恒几岁,两人同辈,跪地烧着再合适不过了。 等鹿信恒跟着磕完头,耿季这才抱拳道“没想到殿下来的比我早。” 刘景浊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然后轻声道“回来之后闭关了几月,没来得及见太守,恕罪啊!” 耿季苦笑一声,心说这是因为那个莲花寺的事儿,气还没消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就是 初二晚上,前半夜下了一场雨夹雪,之后便是狂风大作,后半夜则是下起了鹅毛大雪,厚厚积雪压弯了山上数木,狂风过境气温骤降,又加上先前已经被雨夹雪淋湿,以至于初三早晨,山上树木都被冻弯了腰,皆是往南低头。 特别是笑雪峰上,漫山松柏齐低眉,我笑天公轻做雪。 初三下午,本地习俗,受人点纸的人家得去还人情,离得远的便初四再去。 于是鹿信恒骑着马走了一趟迟暮峰,实在是人走不了,积雪没过了膝盖,况且雪还在下。 只是今日刘景浊并未在山上,据说是去牛庆山走亲戚了。 鹿信恒还有些纳闷儿,去牛庆山走什么亲戚?那个马山君还与椋王殿下沾亲戚?不应该啊! 也没什么好聊的,放下一盒点心一袋糖,鹿信恒与百节闲聊了几句便走了。 山上积雪极厚,客栈那边儿也薄不到哪儿去。 不过客栈前方一大片地方已经被清除积雪,风泉镇到客栈这边,约么二里地,也被扫除积雪。 是个信佛的老人家,他年年都这样,只要下大雪,就会扫出一条路。 事实上刘景浊早已返回,先前也就是带着白小豆去讨了一份压岁钱,让姜爷爷见了见龙丘棠溪。 风泉镇中心位置,有一颗巨大柏树,树龄已逾千年。年深日久,巨大树干分叉处积土不少,那处积土地方,居然又长出来一颗槐树。 初一那晚,也不知道怎的,这颗千年时间都没开灵智的老树,忽的引气入体,成了草木之属的炼气士了。 所以返回路上,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带着白小豆,走了一趟老树这边儿。 刘景浊走去老树那边儿,抬头看了看柏上槐树。 槐者,木鬼也,守土之树。 刘景浊轻声道“丫头,我不在的时候,可以经常来这边儿走一走的。” 白小豆点点头,照做就行了,师傅说做什么,她从来不会问为什么。 龙丘棠溪今日心情好了几分,因为在牛庆山腰,那个老爷爷说了句,你刘景浊真是好福气,找到个这么好的姑娘。 瞧瞧!听听! 人家姜爷爷都晓得找到我是你的福气,你刘景浊就是个大傻子,什么事儿都想瞒着我! 生气归生气,龙丘棠溪还是开口道“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刘景浊摇了摇头,“不能因为离着青椋山近,就理所当然的觉得它是青椋山的。它以后的路,靠自己走,青椋山不会干涉,只要不害人就行。” 事实上,只要一地出现新生精怪,一地山君会率先发现,然后层层上报,直到在五龙卫那边儿留存卷宗。 回客栈的路上,刘景浊询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白小豆一听就不乐意了,一把扯住师娘袖子,嘟囔着说道“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刘景浊按住白小豆,轻声道“你师娘家里有事,非回去不可的,等师傅下次离乡,会顺路去神鹿洲,把你师娘带回来。” 白小豆埋着头,就是不愿意撒手。 “会很久吗?” 龙丘棠溪捏了捏小丫头脸蛋儿,笑着说“不会很久的,但你要慢点儿长大。在我们走之前,会带你走一趟江湖的,你可以带着小花猫的。” 事实上,小花猫已经成了大花猫了,见天儿不着家,也不晓得跑哪儿晃悠去了。 结果白小豆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去了,真不去了,师傅师娘早点儿回就行。” 刘景浊暗自决定,这趟出门,五年一定要回来,至少到那时候,白小豆也才十三四岁。 此时此刻,刘景浊有些切身体会到了养孩子的不容易。如果可以,他是一定会将白小豆带在身边的。可路上事,不好说的,小丫头跟着会有些危险。 所以刘景浊还是没打算教白小豆炼气功法与剑术,要是再能机缘巧合破境,那是这丫头的运道。可刘景浊还是想让她至少过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刘景浊的童年,多一半在皇宫,小一半在军中,其实算不上多有趣。 刘景浊笑着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每年都得去一趟京城,去看看皇帝老爷子跟你三叔,可以让你路爷爷或者百节带你去。对了,过两个月,潭涂跟长生都会到的,你可以跟你的潭涂姐姐学酿酒的。” 白小豆一下子就喜笑颜开,轻声道“要是潭涂姐姐来了,师傅不就可以天天喝好酒了?” 刘景浊笑了笑,又说道“南边儿有一片湖泊,那也是咱家地盘儿,里边儿住着个红衣小泥鳅,你可以试着去与她做朋友的,不过别人可都看不见她,就你看得见哦。” 小丫头脑袋一歪,心说还有这么好玩儿的事儿?那我一定要去瞧瞧的。 返回客栈之后,刘景浊才知道张五味已经走江湖去了,早上就走了。 杨念筝实在是憋不住,笑着说道“张道长取出了景炀舆图,陆青儿帮着丢一枚石子,石子落哪儿他就去哪儿。结果陆丫头闭眼一扔,石子落在渝州境内了。” 杨念筝觉得这也太儿戏了,不过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说走就走那种。 可她哪儿知道,这馊主意其实是刘景浊出的。刘景浊之所以会有这么个想法,是因为小时候,赵坎有过这样的想法。 刘景浊笑着说道“离得近,估计刚走到就得折返了。” 刘景浊看了看摆在柜台的古琴,笑问道“是冯赎送的吗?” 杨念筝点点头,“拗不过他天天往这儿跑,烦的紧,就收了。” 刘景浊当然看得出来,杨念筝对那位冯公子没有半点儿意思的。可这种事怎么说,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难道自己就能不喜欢她了? 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很难的。 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很快就过了正月十五。 有个读书人远道而来,趁着夜色到了青椋山脚,三步一跪,拜山。 当天夜里来的,当天夜里就走了。期间顾衣珏帮着遮掩天机,读书人那道分身便没被人发现。 那个读书人离去之前,对着刘景浊说道“读书人不是没火气,清算之时,记得喊我。我爹可以不养我,但我不能不给老爹报仇。” 刘景浊差点儿就硬生生将长风剥离送给了读书人,却被他板着脸臭骂一顿。 大殿下的脾气,那可不是假的。壹趣妏敩 过了没几天,池妖妖出关,拗着性子与刘景浊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拼命往长安方向。 谁还没个师傅?我也想我师傅了。 二月二这天,西北方向几十里,有个叫做开元寺的地方有庙会,龙丘棠溪便带着白小豆去凑热闹去了。 刘景浊闲来无事,找到了个躲在鱼窍峡内烤兔子吃的少女。 不吃肉实在是忍不住,可她绝不会当着白小豆的面吃肉了。 鱼窍峡当中,有一黄龙潭,据说深至极,无人能窥其底。而峡谷所在山脉,自古便唤作天井山。 刘景浊凭空出现,可把陆青儿吓了一大跳。 少女有些做贼心虚,只得讪笑着扯下一条兔子腿,试探问道“吃吗?”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我不爱吃肉,下次想吃肉,让白姑娘跟杨姑娘给你做,就在客栈吃,白小豆看见了也没事的。她只是自己不吃,也不想因为她,你们都吃素了。” 少女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地上,嘟囔道“可明知道小豆子见不得肉,我要是当着她的面吃,总是不好的。上次犯了一次错了,以后不会了。”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木鱼宗那边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去之后好好修行,可千万别再偷东西了。” 陆青儿有些心虚,因为前不久还顺了袁塑成一枚木雕呢。至于木鱼宗来人,之前她就知道了。 刘景浊当然知道此事,只是不点破,打趣道“你那师叔,这么久了,咋不见来找你?” 少女面色尴尬,卯足了劲儿,想说实话的,可就是说不出口。 却听见面前男子开口道“过几年我也会去归墟,到时候我会搭乘那艘绿坞湖渡船,给你找场子。”壹趣妏敩 听到这句话,陆青儿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股脑儿问出来心底的问题。 “你为什么愿意带我回你的山头儿?为什么愿意给我找场子?” 陆青儿往嘴里塞了一口兔子肉,低着头,嘟囔道“我是个小偷儿,又不是好人。” 在青椋山待了这么久,陆青儿觉得,大家伙都是好人,好像就自己一个坏人。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最重要的,是你师傅。我查过了,王珂舟确实是战死归墟的。你师傅为人族而死,我当然会照顾你。其次,可能是因为你年纪小吧。我始终觉得,我有一把伞,可以为一些雨中孩子遮风挡雨。等那些孩子长大了,他们也会为他们见到的孩子们遮风挡雨吧?” 少女一愣,忽然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根本就不认识刘景浊。” 刘景浊气笑一声,好家伙,终于敢吐露心声了。 “你认识啊!” 陆青儿抬起头,“咋可能,我都不晓得刘景浊是胖子还是瘦子。” 刘景浊忍住笑,认真道“我就是刘景浊。” 少女抬起头,翻了个白眼。 “你骗鬼呢!” (最近几章日常会比较多,读者看着可能会略感枯燥。但不写不行,不然很久以后忽然出现某个情节,会显得很突兀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就是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章 缝山 此刻陆青儿脑袋里就一句话,我信你个鬼! 谁家的皇子吃饱了撑的跑来这山沟沟里开宗立派来?你要是景炀椋王,高低也得是独占一座名山不是么? 哦,你是不是还想说,龙溪姐姐就是龙丘棠溪? 别呀!我心目中的龙丘棠溪,那可是天上留不住,地上养不出的绝世奇女子啊! 你刘见秋可千万别打碎我那个美好幻想! 刘景浊气笑道“说实话你还不信了,不信算了。”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回去之后,好好修炼,要是遇到木鱼宗帮不了你的事儿,可以去破烂山乞儿峰找姚放牛,要是姚放牛还不方便出手,就让他传信给我。” 少女嘁了一声,心说你真当自己是刘景浊呢? 陆青儿撇嘴道“唠唠叨叨的,老妈子似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等我以后成了大剑仙,我罩着你啊!” 刘景浊笑道“行,等你成了大剑仙,你罩着我。好了,你吃你的,我还有事忙呢。” 说完后便一个纵身离开,陆青儿翻白眼不停。 这山上,就你这个当山主的最闲了。 今日南边要搬来两座山头儿,一座是预备给曹风的拦野台,另一座则是用做修建渡口,渡口尚未命名。 都是在东海搬来的海岛,所以没花什么钱,不过欠了些人情,是江水龙神羋平帮忙运来的。 等刘景浊到时,顾衣珏与百节,还有路阂跟袁塑成,都已经在等着了。 四渎龙神,是沿袭前朝的水神,特别是江河龙神,那二人,在这人间的年头儿,可长了。 顾衣珏抹了一把脸,轻声道“只要一想起五月五,就很难不想起羋平先生,只不过世人多不知,他们供奉的江水龙神,居然是那位古人。” 路阂抽了一口旱烟,笑道“是不是有种今月也曾照古人,月下古今同捉影的感觉?” 百节嘟囔道“路老哥还是少装读书人,别扭。” 刘景浊迈步走去,轻声道“别贫了,羋先生多半不会到,他也得避嫌的,山头儿落下之后,牛庆山那位马山君会帮着把外来山头儿与本土山水缝在一起,到时可能会有些异像,你们境界高,得帮忙遮掩气机。” 袁塑成挪开几步,心说不关我事,我都没有引气入体呢。 不过也是,百节初入真境,路阂炼虚圆满,顾衣珏登楼境界,这三人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可以开宗立派的存在。 路阂轻声道“高老弟,你脚多,得多出点儿力气啊!” 百节撇撇嘴,并不当回事儿。自己真身就是那般,还怕人说?你路老哥要是需要,随时拔下来十双八双的,我不在乎。 玩笑归玩笑,不过确实得百节出力的。壹趣妏敩 顾衣珏说道“虽说山主如今已经是元婴境界了,但这等搬山之事,做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吃力,待会儿山主看着就行了,高尚老弟负责松土,路阂老弟跟山主在一块儿,我一个人来遮掩气机即刻。” 听着青年模样的顾衣珏管中年模样的路阂叫老弟,刘景浊总是觉得有些别扭。可没办法,顾剑仙岁数在这儿摆着呢。 没过多久,两桌大山便被人从云海之中驮来。 背山之人,是两尊百丈之高的金甲巨人,看来中岳与南岳也帮了忙。 两尊金甲巨人将两桌大山从云海拋落,路阂与百节几乎同时瞬身而去,扛住了两座大山。 刘景浊遥遥抱拳,两尊金甲巨人只点点头,随即转身便走。 四渎龙神,每一位都可以化为龙神,行云布雨。五岳山君每一位都有类似于法天相地的金甲真身,搬山填海不在话下。 那位马山君瞬身到此,对着刘景浊抱拳,微笑道“殿下,可以开始了。” 刘景浊点点头,抱拳回礼,“辛苦马山君,日后有什么事儿,方便不方便的,都可以说,青椋山会尽最大力帮忙。” 那位马山君咧嘴一笑,嘴上说着客气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心说有个青椋山在辖地境内,腰杆儿都要挺直不少。 可怜这马山君,居然不知道牛庆山腰住的塑像老人,其实是个随时可开天门的存在。 两座大山缓缓落地,最南那座,占地方圆二十里,不甚高,至多两百丈。不过此地原本地势就不低,故而也是在云海中了。 路阂将另一座占地方圆三十里的山头儿放下,也就差不多两百丈。 不过这座预备给曹风的拦野台,可是一座石山,虽说草木不少,可山中怪石嶙峋。要是刘景浊自己住,肯定会将府邸修建在北坡向阳处那个石台。 只不过,这等事,还是咱们曹首席回来之后,自行决定吧。 他曹风所要做之事,几乎等同于死而复生,极难的,就看三十年内能成否。 刘景浊轻声道“顾峰主,可以布设禁制了。” 顾衣珏点点头,飞身而起,只心念一动,一柄飞剑瞬时出现,分化为剑雨一般,以两座山头儿为中心,剑光垂落一圈儿。 白衣剑客高悬云海之中,似是线头儿,吐出数道蛛丝,衔接于那无数飞剑之上。 这是上次与姬闻鲸交手之后,又有长进啊! 刘景浊传音道“费点心,把想要闯你剑术神通的飞禽走兽驱离,莫要平白无故伤及他们。” 顾衣珏微笑道“是刀是盾,我说了算的。” 刘景浊点点头,继续说道“路叔叔坐镇,百节先去松拦野台下的土壤。” 二人各自点头,百节化作本体,钻入地下,开始松土,而那位马山君则是以山君特有神通,将山水气运具象,真就犹如手持绣花针缝补衣裳一般,开始将那座拦野台一针一线缝在当地。 别处搬山而来,其实不用山君“缝合”也可以,但要真正想让别处山头儿与此地相融,要靠人养,要等。 百节在地下松土,为的也还是让这座山与本土相融更快些。 路阂忽然说道“其实渡口百丈高足矣,上边儿若是个平台,要省好多钱的。” 这里的很多钱,当然指的是泉儿。 刘景浊眨眨眼,微笑道“那好办至极。” 年轻人一步跨出,化身数道剑光,一个交汇便到了用做渡口的那座山前。 此刻刘景浊一身白衣,飘飘然悬于半空中,衣衫随风作响。 微微伸出左手,刘景浊轻声道“可以先不撤回剑术,我看看独木舟能否穿过你这蛛网。”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没师傅了 龙丘棠溪转而说道“此行南下,悠着点儿。除非你已经破境琉璃身,否则别去招惹真境修士。” 至于神游境界的,他如今已经五气朝元,归元气巅峰了,光凭武道修为,打个神游修士不再话下。况且又跻身元婴,还是吓死人的三道元婴。 想到这里,龙丘棠溪忽然说道“你有无想过,把三道元婴分别修炼到神游境界?此后一路如此,到时候一人三登楼?” 刘景浊点点头,依次回答了两个问题“有了乔山长那一趟,炼虚修士明面上大概率不会出现,真境修士若是拦路,我跑就是了。至于三道元婴分别修炼,我想过,但不准备这么干,我还是怕会闹成张五味那般境地。” 虽然明知道,放弃这条路,可能是放弃了一条崭新大道,可刘景浊有自己的考量。 龙丘棠溪哦了一声,说这种事,你自己决定好了。 刘景浊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龙丘棠溪把手臂伸直铺在桌子上,侧过头贴着自个儿的手臂,轻声道“等那个潭涂妹妹来了之后,咱们一起走吧。雷州渡口那边儿,应该会有一艘龙丘家的渡船过路,我已经传信让他们慢一些了,到时候我就坐那艘渡船。然后你就直接南下离洲呗。”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估计木鱼宗那边儿的人,今天就会到,要不要一起见?” 龙丘棠溪摇头道“待会儿我要去找樊江月,聊一聊,你自个儿见吧。” 陆青儿那边儿早就通知到了,她今日就在迟暮峰等着,免得人家来接她了,找不见她人。 至于刘景浊说他就是刘景浊,陆青儿是打死不会相信的。 白小豆准备了个小荷包给陆姐姐,里边儿装着她过年时候的所有压岁钱。姜爷爷给的荷包里,装的东西好像很值钱,但那有什么,陆姐姐跟自己一样,没爹没娘的,她甚至比自己更惨,连师傅都没了。 走去陆青儿那边儿,小丫头掏出那个小荷包。藏钱地方一如既往,绑在小臂。 陆青儿算是见识了,好奇问道“小豆豆,为什么要藏在袖子里啊?” 白小豆嘿嘿一笑,悄咪咪说道“逃荒的路上,我有有半块儿饼,一直藏在袖子里,饿了就吃一口。别人的饼都被抢了,就我的是我自己吃了的。” 陆青儿当即沉默,推手不要那个小荷包。 “你别忘了,我师叔可是刘景浊哎!景炀的椋王殿下。而且你听说没有,斗寒洲那个木鱼宗,首席供奉亲自来接我,我还能少了钱花么?你快拿回去。” 白小豆心说,陆姐姐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她说的师叔就是我的师傅啊? 小丫头硬是把满满当当的小荷包塞去陆青儿手中,淡疏眉头皱起,以她以为的板着脸,说道“不拿着就是不把我当朋友!等我长大了,去斗寒洲游历的时候,没钱花了你得养着我呢! 少女无奈一笑,轻声道“那我就收着了,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来看你的。” 白小豆咧嘴一笑,轻声道“偷偷告诉你,张道长走的时候,包袱里也有个钱袋子的,不过他可能不知道。” 那个年轻道士走的时候压根儿没人知道,没想到还是给小丫头看出来了。 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坐在门槛儿上,小丫头轻声道“我去书院的那些天,做过个好丢脸的事儿唉!都没好意思跟师傅师娘说,你要听吗?” 陆青儿点点头,静待下文。 原来是白舂给白小豆准备了午饭,是煎饼。杨念筝就与这丫头说笑,让她去了学塾,吃饭的时候要是有人问这煎饼好不好吃,就让白小豆说好吃。要是有人问是哪儿来的,就说是自家客栈做的。 小丫头满脑子想着为自家客栈揽生意,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把煎饼拿出来,都没敢吃,就拿在手里,等着有人来问好不好吃,哪儿来的。 结果煎饼捧在手里,都要上下午课了,压根儿没人问。 那时候白小豆只觉得脑瓜子灵光一闪,等屋子里人多了以后,站起来咬了一口煎饼,特意一副享受神色,大声说了句,“呀!真好吃啊!” 不过说完之后,小丫头立马儿意识到哪儿不对,脸嗖一下子就红了。 听完之后,陆青儿已经想象到了当时白小豆的窘迫神色,实在是憋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啊! 她以为自个儿是在推广客栈的煎饼,可落在别人眼中,就好像说了句“瞧瞧,这么好吃的煎饼,我有,你们没有。” 白小豆也跟着笑了起来。 也没那么丢脸,吧? 丢脸就丢脸呗,我都要过饭,怕什么丢脸。 要是没师傅,可能自己要么被妖怪吃了,要么已经饿死了,要么,就是被同行的难民吃了。 两个丫头闲聊到了傍晚,忽然就瞧见了远处天空有什么东西出现。 看来看去,等近了才发现,是两只好大好大的驼鹿,拉着一艘船来了。 陆青儿转过头,轻声道“看来是接我的人来了,小豆豆,我走了你要想我哦。” 白小豆点头不止。 驼鹿拉着画舫样式的小型渡船到此山脚下,并未着急登山。是百节落在山下,木鱼宗那位首席供奉这才跟着一起上山。 很讲礼数了。 刘景浊瞬身到此,轻声道“跟我出去接客人去。” 一大一小两个丫头这才起身。 走出门等了没多久,百节便领着一行人到此。 领头的是一位黄衣女子,一男一女随行,都很年轻,不到两百岁,神游境界。 走到近前,黄衣女子笑着施礼,轻声道“见过刘公子,刘公子给陆丫头吃穿,宋真代替木鱼宗谢过。”壹趣妏敩 刘景浊抱拳回礼,微笑道“添一双筷子而已,宋首席客气了。” 等刘景浊转过头,陆青儿已经楞在原地。 “宋姑姑?你怎么会是木鱼宗的首席供奉啊?” 话音刚落,陆青儿就眼泪打旋儿,哽咽着说道“姑姑,我……我没师傅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没师傅了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人来有人去 迟暮峰客邸,刘景浊院中煮茶,宋真便坐在了院子里,等着这位如今名声极差的刘公子倒茶。 瞧着是寻常茶叶,时不时还有灰落进去。 刘景浊倒了一罐儿茶,笑着说道“山野之人,嚼不出茶香来,只喝个苦味儿,宋首席要是觉得不神仙,那咱们就改喝酒。” 宋真笑了笑,轻声道“刘先生不必这么客套,咱们其实早就见过,只不过那时候刘先生忙着杀妖,只随手救了一个炼虚女修而已,当时我是跟姚宗主共守西线的。” 刘景浊一愣,可想了许久,愣是想不到在西线战场救了谁。 实在是战场上人太多了。 宋真笑着说道“就是那三艘八荒渡船闯关,徐老山主被围攻,姚宗主受了重伤的那次。” 顿了顿,黄衣女子说道“刘先生这保密做的真好,若不是今日得见,打死我都想不到,你居然是你。” 这是人家的秘密,宋真不好说的太直白的。 不过那一年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刘见秋,的确让许多人印象深刻。 刘景浊轻声道“谈不上什么救,说实话,我只顾着杀妖了。” 说话间,陆青儿已经到了客邸门口。先前是被龙丘棠溪喊去了山脚下,得了一枚乾坤玉。 里边儿装着什么她不知道,她就是忽然不想走了。 此时宋真开口说道“王珂舟是我结拜大哥,这丫头自小跟着他,学了一身臭毛病,怕是没少烦刘先生吧?” 刘景浊笑着摇头,“陆青儿是个好孩子,我们青椋山人都很喜欢她的,所以啊,日后等她境界上去了,可以让她经常来逛逛的。” 白衣少女迈步进门,忽然就眼眶发酸。 喝完了一杯茶,宋真缓缓起身,轻声道“我们陆宗主不在,木鱼宗没法子感谢刘先生,山下那艘画舫,就当是为我跟陆丫头报恩的礼物了,刘先生莫要推辞。” 刘景浊点点头,知道宋真的意思是要了却这桩因果,便没推辞,日后交情归日后交情,这等欠了人情的事儿,还是早点了却为好。 “就要走?我这客邸寒酸了些,却也不是不能住人的。” 宋真赶忙摆手,笑着说道“宗主不在山中,我跑来中土,怕有宵小闹事儿,还是早去早回的好。返程船票都已经买好了,我们得赶去风陵渡。” 刘景浊点点头,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了。” 转过身,刘景浊也备好了一样东西,是连夜画出来的几道符箓。 递给陆青儿,刘景浊笑着说“我自个儿画的,里边儿有张符箓,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儿了,可以将其焚烧,我这边会立马得知,然后我会想办法去帮你的,但尽量不要太早,毕竟我现在境界不高。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不能是你理亏知道吗?” 陆青儿难得露出乖巧神色,接过了一沓儿符箓。 送着一行人走出客邸,刘景浊轻轻按住陆青儿的肩头,轻声道“我觉得你可以是那个接过陆青城手中的剑,为斗寒洲夺回仙剑二字的人,之一。好好炼剑,万一啥时候我去了斗寒洲,还得你罩着我呢。” 陆青儿再次点头,抿了抿嘴,开口道“见秋大哥,等你跟龙溪姐姐成亲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给你们准备给好大好大的红包。” 一路闲聊,很快就下了山。 宋真玩味一笑,看了看自个儿带来的两个年轻人,打趣道“你们现在还觉得,中土刘景浊,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吗?” 两个年轻人略显窘迫,心说师傅你怎么当着人家的面就说啊!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陆青儿一脸呆滞,扯了扯宋真衣袖,压低声音问道“姑姑,你刚才叫他啥?” 宋真也是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刘景浊笑着解释“这丫头喊了我半年师叔了,我说我就是刘景浊,她不信。” 与此同时,一位绿衣背剑的女子瞬身到此。 龙丘棠溪以真面目示人,看了看陆青儿,轻声道“如假包换的龙丘棠溪。” 陆青儿好半天没回过神儿,实在是太羞人了啊! 一行人在笑声中离开,笑的当然是陆青儿在青椋山待了半年了,居然不晓得时常揪她耳朵的年轻人,就是她吓人时瞎扯的师叔。 他们走时并未带那艘由驼鹿拉着的画舫,而是祭出一艘飞舟。 飞舟疾行于云海之上,陆青儿还在纠结,刘见秋,真的就是刘景浊吗? 而船头那处,黑衣女子询问道“师傅,怎么感觉你对刘景浊很尊敬啊?他才多大,虽然是元婴修士了,可还没有三十岁啊!” 宋真沉默片刻,只说了句“去一趟归墟就知道了。” 迟暮峰那边儿,前脚刚刚送走木鱼宗一行人,刘景浊便对那艘画舫有些眼热。 龙丘棠溪瞥了一眼,无奈道“某些人还叫我小财迷?也不看看自个儿一副掉钱眼儿里的样子。” 刘景浊讪笑一声,实在是穷怕了。 不过过几天倒是可以开上这艘画舫去接潭涂他们,有排场嘛! 结果龙丘棠溪说道“这艘画舫速度虽然快,可维护大阵要砸的钱也不少,每年至少要检修一次,少说也要花费五六枚泉儿。还有,这两头驼鹿看不是吃草能养活的,要么得以丹药喂养,要么就得喂仙草,你还得划出一块儿地方,专门用以栽种仙草。” 某人咋舌道“那我岂不是找了个祖宗?” ……………… 三月上巳,春和景明。 百越与景炀的结盟之事总算是敲定了下来。 双方各有代价,百越联盟这边儿,得签署一份儿隶属于景炀的文书。而景炀王朝得以邸报方式表明,若有人出兵百越,景炀这边儿会立即驰援。若有炼气士侵扰百越,景炀王朝这边儿也会出动炼气士。总而言之,就一句话,百越以后是景炀罩着了,想干什么的时候好好想想,想想自个儿能不能与景炀叫板。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约定的。 胡潇潇这位百越圣女,得担任景炀王朝供奉殿一等供奉 这样一来,百越与景炀就算是绑死了。 今日胡潇潇心情大好,父亲伤势痊愈,湫栳山那边儿也不敢再来欺负人了,多亏了那家伙啊! 她迈步走进议事堂,人已经坐满,就剩下留给她的左侧首位。 刚刚送走景炀王朝的人,又召开议事,不晓得要说些什么。 不过想来也是筹划日后如何,因为百越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胡潇潇落座之后,高座那位大祭司便转头看来,面色复杂。 红衣大祭司看了看胡潇潇,沉声道“有件事,我觉得该与大家伙儿说说了。百多年前,刘堃并非负气离开百越,他其实是受了祭司殿受命,远离他乡,护我族圣物。 听到那个名字时,胡潇潇便已经有些压不住心神涟漪。 可大祭司接着说道“祭司殿内,保留了他一盏魂灯。可,现在那盏魂灯,已经灭了。” 他再次看向胡潇潇,轻声道“先前有个女子,自称是他的遗孀,说那件圣物,其实他从未带走,放在什么地方,只有圣女知道。” 女子缓缓起身,往门外走去,跨过门槛时,差点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出门之后,胡潇潇一通狂奔,跑去了一个多年未曾踏足的院子。院中树桩,边上不知何时长出来了一株新苗。 原来,原来他埋的,是真正的圣物啊! 这天夜里,有个换上红衣的女子搭乘一艘渡船,直往北去。 ………… 一艘自神鹿洲远道而来的渡船,终于在清明前到了景炀境内。渡船过境南山之前,四道身影与一头黑驴便下了渡船。 落地之时,潭涂有些热泪盈眶。 稀里糊涂离开这么久,终于回来了。 在一处小镇买了香烛纸钱,四人走到一处十字路口时,潭涂跪在地上,一张张烧着纸钱。 周放看向赵长生,询问道“潭涂姑娘的故乡在中土么?” 已经褪去几分稚气的独臂少年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女子最懂女子,关荟芝看得出,潭涂这会儿很伤心。 她本想凑过去安慰几句,可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听到潭涂呢喃说道“爹,长风伯伯,还有刘先生跟荞姨,潭涂回来了,很快就能见到少主,你们放心,玄字号招牌倒不了。” 事实上,关荟芝对那位刘先生,并无什么印象。还是听老爷爷说,是自己被人算计,是个活死人时,那位刘先生出手相救。倒是周放,见过刘先生,记得刘先生长什么样子。 过了一会儿,潭涂缓缓起身,脸上再无悲伤神色。 她转头看向赵长生,咧嘴笑道“一条腿,咱们抓紧赶路,我给小豆子准备的糖葫芦,好多好多呢。” 赵长生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个一条腿的称呼,估计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两道剑光从天而降,一位白衣背两把剑,另一位身穿绿衣,背着青伞样式的长剑。 “路上辛苦了,这就带你们回家。” 潭涂笑的极其开心,喊了句公子。赵长生傻笑不停,只说,好久不见。 周放与关荟芝各自施礼,喊的是刘先生。 龙丘棠溪迈步上来,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龙丘棠溪。”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人来有人去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三章 着急让个路 拍了拍赵长生肩膀,刘景浊挤眉弄眼,传音说道“瞧见没有,陈青萝算个啥?” 赵长生憋住笑,传音答复“刘大哥还是小点儿心,免得遭嫂子打!” 某人一笑,说那咋可能,我家我说了算的。 只不过开口时,却是说道“咱们暂且往前走走,百节带着小豆子,正在驾驶渡船往这边儿赶,很快就会到。” 之后便朝着周放与关荟芝走去了。 潭涂与赵长生明白,自己人得少说几句,刚刚来的,得与他们多说几句,免得让他们觉得遭受冷落。 这个关荟芝还是个红衣女鬼的时候,好像瞧着还比现在胖些哎。 刘景浊轻声道“这一路上,辛苦了。” 周放一抱拳,微笑道“没想到还能与刘先生再见,更没想到日后得吃刘先生锅里的饭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读书人的嘴啊! “你小子,倒是比在牢里出来时精神多了。废话不多说,回去之后你们可以继续卖酒,周放也可以去一处新建学塾教书,具体如何选择,回山之后你们自己看,过的舒坦就行了。” 说起卖酒一事,刘景浊特意看向关荟芝,轻声道“潭涂的酒,不那么容易酿造,再说一般人也喝不起。所以说,正要卖酒,还得仰仗关姑娘呢。” 关荟芝笑容灿烂,开口道“刘先生哪里话,只要不是吃闲饭的就行。” 刘景浊就是怕关荟芝觉得,有了潭涂这个会酿神仙酒的,她便没有什么用处了。 事实上,刘景浊先前已经想过,日后要是客栈这边儿卖的凡俗酒水,销量会比渡口那边儿好,那岂不是更让人高兴? 墨漯国那司马禄洮,野心极大,他绝不会满足于只吞并一个靖西国。 刘景浊刻意落后几步,传音周放“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最近晓得了一件事儿,所以有个问题不得不问。” 已经是炼气境界的读书人点了点头,答复道“刘先生放心问,我当然信得过刘先生为人。” 刘景浊便以心声说道“当年关姑娘被害时,我听见过那老杏树说,你身上文运,来自于一颗珠子,你可有印象?” 周放点点头,轻声道“有,珠子是我年少时去往湄洛郡投奔荟芝之时,路过樱江之时偶然得到。是一只负伤怪鸟,我帮那只怪鸟包扎了伤口,怪鸟便吐出一枚怪异珠子,不过那珠子落在我手,瞬间就不见了,当时我以为不小心丢了,没太在意。” 受伤怪鸟?看来猜测的不错,当年靖西国,并不只是为了文武气运。 年轻人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好一个玥谷啊! 刘景浊轻声道“周放,记住两个名字,日后只要碰见,要是跑不掉就第一时间求救。” 袁捉,开芦叶。 捉放什么,开关什么,暂时没法儿得知,但决计是与那枚珠子有关的。 周放点点头,轻声道“要是人家找上门儿来,我总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刘景浊笑道“当我的剑是摆设啊?” 往前行进,约莫走了四五里,忽的天色生异,起了大雾。 一片雾蒙蒙中,画舫渡船乘云而来,老远就瞧见了个一身粉衣的小丫头,站在船头招手不止。 刘景浊轻声道“你们先行乘坐渡船返回青椋山,我跟她去一趟南山,回去不会比你们慢的。”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便化作剑光远遁。 云海之上,龙丘棠溪传音问道“你确定周放跟那枚神珠有关?” 刘景浊点点头,答道“记不记得你说过,绛方山的主峰是叫做户山?” 龙丘棠溪疑惑道“跟这有什么关系?” 刘景浊御剑骤停,祭出长风,轻声道“绛方山的方字,上头再加个户,不就是房字?” 那就是绛房了。 “道门修行,三关九窍。三关者亦是三丹田,上丹田者泥丸宫,中丹田者绛宫,又称绛房宫,下丹田谓之黄庭宫。”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书上说‘重中楼阁十二环,心为绛宫,有象楼阁者也’。” “楼阁十二,很难不与玉京天想在一起吧?可是,还有一种说法儿,绛房者,谓之神灵住所。所以我现在有一种想法,七隐二现,九洲的九座山头儿,很可能有两座是弃子,望山楼与玥谷,才是那二隐星。” 说来说去,都是在为重建天廷而设立的棋子。 绛方山就如此,蓌山、朝天宗、湫栳山这些山头儿,恐怕没有一个不是暗藏玄机。 龙丘棠溪拍了拍额头,真伤脑筋啊!先前压根儿就没想到,这里面能有这么些个弯弯绕。 她看了看刘景浊,叹气道“回家给你剥核桃吃。” 补补脑。 刘景浊笑道“十万大山那边儿,百越联盟供奉一尊狗头人身的神像,据我后来考证,那应该是一位娶了帝女的神灵,不过后来自愿到十万大山,守护一方。十万大山那种天然禁制,事实上也不是天然的,只要用那些个盘瓠石便能打开。现在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但我有一个大致推测。那九人兵解于九洲之外,以外界那地府为枢纽,付出了不小代价才进来九洲。此后数年之内,他们苦心经营,终于布设出这一幅九星图。不过年深日久,估计他们已经有了自个儿的算盘,打算阻挠人间最高处那道门户开启,在九洲之内,以玉京天为本,建造一处小天廷。” 龙丘棠溪有些惊讶,“这么一来,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他们害了刘叔叔之后,还要违背天外那些人的意愿来杀你? 刘景浊点点头,“不过只是猜测而已。” 事总是在变的,万一天外那些个人,拿有那九人把柄,类似于不听话就能让他们死的那种,那所有推测便都要推翻。 所以,现如今,要做多手准备的。 撤回长风,两人继续赶路,很快便到了一座山巅覆盖白雪的山头儿。 山巅白雪之中,有个破烂道观,瞧着像是年久失修,可道观之中,还是住着一老一小两位道士。 两道身影落地之时,已经有个小道士等在道观门口。 刘景浊抱拳道“烦劳通报一声,刘景浊有事求见护国真人。” 就连龙丘棠溪也略微诧异,景炀居然是有护国真人的么?她还以为那位三花琉璃身,便是护国供奉了。 小道士打了个道门稽首,微笑道“二位来的有些迟了,三天前我师兄便闭关神游去了,怕是没个十来年回不来的。” 刘景浊一愣,询问道“王真人早知道我要来?” 小道士点点头,笑道“知道,师兄入关前,留了一句话,说施主一看便知。” 说话时,小道士已经由打袖口取出一张白纸递来。 很简单的一句话,只写着“守至云开日暮时”。 刘景浊抱拳道“多谢小真人,我这就告辞了。” 走出去几步,刘景浊忽然回头,轻声道“若是早来三日,会不会有另外一句话?” 小道士笑了笑,轻声道“既然没来,为何要问?” 刘景浊自嘲一笑,再次抱拳,转过身后便拉起龙丘棠溪,御剑离去。 飞出去千余里之后,龙丘棠溪才开口问道“那句话什么意思?我劝你慎重,要是再骗我,后果自负!” 刘景浊笑着说了句不算是骗人的话“可能是给我们守门人一脉的谶语吧。道观王真人是于梦中授箓,你可以理解为一觉睡醒就成了山上真人,与南边儿的龙虎山,各成一派,算是如今天下为数不多的道门正统了。那个小道长,我倒是不太清楚。” 事实上,如今三教凋零,哪一家分得不是那么清。 估计九洲之外那片广袤土地,正统修士反而要比九洲多。 龙丘棠溪没说话,因为刘景浊猜对了,他只是不记得自个儿出过九洲而已。 三天时间御剑不停,赶回去时,大家伙儿都已经聚在了海棠树下。 刘景浊摘下佩剑放在树下,龙丘棠溪则是回了那间茅屋。 年轻人背靠海棠树坐下,微笑道“张道长走江湖去了,咱们现在又多了四个人,以后人可能会越来越多,路叔叔可以多备些板凳儿的。” 还是先介绍了一番潭涂四人,在说道赵长生时,刘景浊特意传音顾衣珏,给他透了个底儿。 于是这位顾大剑仙,脸色便有些不自然起来。 顾衣珏满脑子疑问,心说这又是上哪儿拐来的?安子的徒弟,怎的还少了一只手臂?.m 刘景浊并未过多解释,只是开口道“今日不算是议事,只是大家坐在一起熟悉一番。龙丘棠溪要赶雷州渡口的船,明日一早我们便会走。我不在山中,大家有事儿商量着来,实在是拿不定主意的,便传信给我。我南下离洲,主要是修缮佩剑,尽量五年左右返乡。”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百节,轻声道“五月太子即位,你带着白小豆返回长安观礼,可以多玩几天的。” 潭涂眨眨眼,轻声道“公子,我能不能跟着有一起去?”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可以。” 年轻人缓缓起身,抱拳沉沉一礼。 “烦劳诸位帮我守山,刘景浊返乡之日,便是青椋山开山之时。” 可龙丘棠溪知道,他这么急着走,还是不想太子即位时,他人在中土。 着急让个路而已。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四十三章 着急让个路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请诸位静待下文 这天夜里,刘景浊并未待在山上,而是哄着白小豆睡下之后,坐在了客栈屋顶。 说起来,自打龙丘棠溪回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夜空了。 赵长生提着两壶酒跳上屋顶,递给刘景浊一壶,轻声说道“潭涂姐姐新酿的酒,是走之前专门薅的红树城花蕊,我俩差点儿就被红树城主打了一顿。来时渡船上酿的,新酒,劲儿有点儿大。” 刘景浊反手照着赵长生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剑练的不咋地,酒瘾倒出来了?” 赵长生无奈一笑,轻声道“放心,潭涂听说那两头驼鹿要仙草养着,已经在迟暮峰后山选了一块儿地方当做仙草园,我就负责打下手。周放说教书育人这事儿他干不来,还是先跟关姑娘在客栈打下手。到时候小豆子去京城,我也会跟着去看看的,你不在的时候,保准把那丫头养的肥肥胖胖。” 这小子,跟我这装大人来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又看了看赵长生的胳膊,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以后把那只袖子绑起来,挽个结,就不显得那么邋遢了。既然来了,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好好炼剑。” 顿了顿,刘景浊拍了拍赵长生肩膀,轻声道“等你什么时候跻身金丹,就可以返回乱砚山那边儿瞧瞧了。” 已经没有少年模样的赵长生,在刘景浊这里总归还是个少年人。 他挠了挠头,讪笑道“我资质不好,到现在才灵台境界,结丹怕是要到猴年马月去。不过没事儿,小兔子好好活着就行了,没什么挂念的。” 刘景浊笑了笑,忽然问道“听说之前被人打了?是看了那些邸报,为我出头,结果本事不到家,给人欺负了是吧?” 赵长生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一帮去朦胧台喝花酒的冤大头而已,我没当回事儿,主要是后面他们改口了。” 能不改口吗?人家总不能在了然谷的地盘儿,把住在了然谷宅子里的人打死吧?明明都被打到爬不起来了,却死抓着人家衣襟不放,非要人家道歉。 这孩子,也是犟。 “回来路上,我去给你找场子,没事儿,不会出手很重,至多打到他们爬不起来。” 赵长生咧嘴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总是刘景浊在发问,赵长生回答,很快就月亮趴窝儿,天地漆黑一片。 刘景浊站起身抖了抖身上露水,轻声道“安心待着,我要走了。” 结果这小子咧着大嘴笑道“嫂子真好看,刘大哥真厉害。” 意料之中的被一脚踹下屋顶,等赵长生爬起来时,屋顶哪儿还有人影。 这天清晨,白小豆一如既往起床打拳,之后才洗脸,开始抄书。 她今天要去一趟南边儿的湖泊,交一个新朋友,跟通天犀一样,别人瞧不见的朋友。 所以小丫头特意准备了个大包袱,里边儿满满当当塞着好吃的。 就是不知道,那个小泥鳅瞧见这全是素食,会不会就不愿意跟自己交朋友了。 结果走之前才发现,小花猫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只前爪落不了地,只靠后脚撑地,没走几步就疼的眼泪打旋儿,叫声呜咽。 于是她偷偷抱着小花猫去了一趟风泉镇的药房,那郎中只是说,小猫骨头太脆,要多吃点儿肉,给点儿骨头汤什么的。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全力御剑,几乎是每天只歇息两个时辰。 某人说是怕龙丘棠溪错过渡船,事实上,他是想赶在五月初五之前离开中土。 某个很喜欢多想的家伙,生怕自个儿待在中土,会影响到赵坎登基。 用上了那道剑术神通,龙丘棠溪居然有些赶不上他。 青椋山到洗笔湖,几万里路程,两人只用了不到十天就赶到了。 有个已经三个月没睡觉,眼眶黑的都能跟蜀地特有的食铁兽有一拼的写书人,独在小舟之上,笔杆子都要咬烂了。 写不出来,咋整啊?总不能瞎写去凑字数吧?今个儿可还剩下三千字没写完,可愁死个人。 唉!写出来没人看,寂寞。写不出来,还是个寂寞。 莫问春其实知道自身短板,就是不会写大场面,像人家书里,冷不丁掉下悬崖,得个绝世传承,他是真觉得臊得慌,写不出来。 要是有这等好事儿,大家伙儿还修炼作甚?天底下的悬崖怕都不够跳的,排队都得排到三五百年后去。 说是这么说,可看人家写的挺好,自个儿确实酸溜溜 两道身影凭空出现,落在船头。 莫问春刚要破口大骂,却一愣,因为站在船头的一男一女,皆是背剑,有些眼熟唉? 刘景浊无奈道“你是不是写书写傻了?” 莫问春这才揉了揉眼睛,诧异道“刘见秋?龙溪姑娘?不对,你本名刘景浊,她是龙丘棠溪?” 刘景浊笑骂道“你真他娘的写书写傻了,这哪儿像个真境修士啊?要是实在是写不出来,就出去走走,到我青椋山上走一趟,不敢保证你才思泉涌,起码水个十几万字问题不大的。” 龙丘棠溪瞪了刘景浊一眼,心说见着了老朋友,怎么这副德性? 不过她也没忍住打趣道“好家伙,你这写了快十年书了吧?居然没掉头发?修为高深。” 莫问春板着脸开口“你们两口子在一起,损人就停不下来!怎么?打算成亲了,特意来给我递喜帖?”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别写了,一块儿吃个饭,然后我们就要走了。我去离洲,她回神鹿洲。” 莫问春便真就不打算写了,起身嘟囔一句“我可没钱。” 这话要是被那位朱湖主听见,铁定要气道吐血。 你一天写个六千字,我一个月给你一枚半两钱,都抵得上别人一年挣的了。 饭桌之上,都是闲聊,龙丘棠溪破天荒与除了刘景浊之外的人碰杯喝了一口酒。 莫问春想来想去,还是说道“青椋山我会走一趟,然后就要返回青鸾洲,回一趟莫家了。下次再来青鸾洲,我做东。” 刘景浊点点头,“应该会很快,至多十来年。” 十年破两境,四十岁前跻身真境,刘景浊还是有些把握的。 然后就是去往归墟,杀妖,破境。 结果莫问春冷不丁一句“上次那个姑娘又来了一次,花钱买了我之前一本书就走了。” 刘景浊咳嗽不止,可莫问春却问道“炼气士还能感染风寒?不然要上一碗姜汤喝?” 三月份的南境,感染风寒?亏你莫问春想的出。 “我谢谢你!” 好在是龙丘棠溪给自个儿留了点儿面子,只阴阳怪气传音,问是哪位姑娘。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询问道“莫氏一族,与姬氏,有关系?” 莫问春点点头,“姬氏老夫人,是莫氏旁支血脉,所以说,按辈分儿你还得叫我一声表哥,只不过扯的有些远。老夫人离世之后,又因为姬闻鲸脾气太臭,所以姬莫两家,实际上已经没什么往来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大家族之间的联姻,不少见,这点事也是稀松平常了。 又喝完一杯酒,刘景浊起身背好剑,轻声道“写东西,用心就好,我反正觉得,走江湖不一定有很多打打杀杀。像我,走了这么多年江湖,其实没打多少架的。” 莫问春翻了个白眼,呵呵! 你刘景浊难道不是一路打出青鸾洲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现在跌境的缘故,你刘景浊但凡有个真境,多办都要提着剑挨家挨户去找刊发那些个混账邸报的山头儿。 龙丘棠溪也开口说了句“我没想到你是莫氏族人,不过这样倒省事儿了,你回家后要是说的上话,就说龙丘家与青椋山有意打造一条崭新商贸路线,从斗寒洲到归墟,期间会有浮屠洲、中土,瘦篙洲,青鸾洲这几处经过地方,要是愿意,咱们可以做生意。” 莫问春苦笑道“不好说,我得回去了问问才行。” 等到两人御剑离去,朱暮右这才赶来,与上次一样,迟了。 朱暮右还以为是因为之前有个不着调儿的写了一本书,叫二殿下的花花世界,惹得刘景浊特意来兴师问罪了。 现在看来,还好还好,他好像只是来叙旧的。 那本通篇荤段子的书,已经被他封禁,连写书人都被他赶出洗笔湖。 你自由发挥可以,找死也是你的事儿,可你书里只差指名道姓说那个二殿下就是刘景浊了,这不是给我找事儿吗? 朱暮右哪儿知道,龙丘棠溪走之前顺手买了一本被藏在角落里的书,就是因为那书名太吸引人。只翻看了两页就递给了刘景浊,让这位二殿下瞧一瞧,这是不是他的花花世界。 中土某座山头儿,山巅坐着几位人世间修为最高的存在。 两拨人,一拨手持黑子,一拨手持白子,此时棋盘之上,黑白子数量一般多。 这是一局没有规则的棋,不存在什么神仙手,就只是每经过一件事,在场的人选择下注与不下注。 落白子的,都是某一场赌局里,押注刘景浊的。 黑子那方,有个手持大弓的小丫头丢掉了自己手中黑子,算是弃权了。 此时,白子这边儿,占了一子上风。 有个闭目养神的老者睁开眼,淡然道“结果如何,尚未可知呢,我就是不信他刘景浊会放弃手中最重的那张底牌。” 玄岩凭空出现,笑盈盈道“我是庄家,不予置评,诸位且静待下文,甲子而已。” (今天有点事儿,下一章会稍微晚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四十四章 请诸位静待阅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人北上有人南下 日子向来只有那十二时辰,可就是让人觉得,时快时慢。 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想要留住的时间,总是留不住。想要过的快些的日子,总是快不起来。 起得再早,好像一只是一转眼,天就黑了。 两道身影走入雷州渡口,龙丘家那艘渡船已经到了,去往离洲的渡船,要比那艘神鹿洲渡船晚点儿走。 大庭广众,龙丘棠溪一把抓起刘景浊的手,咧嘴笑道“走,吃面去。” 刘景浊摇了摇头,“还是去吃火锅吧。” 事实上龙丘棠溪不爱吃面,刘景浊也不喜欢吃火锅。 刘景浊苦笑一声,开口道“都来了中土,没带你去一趟渝州。” 龙丘棠溪一瞪眼“怎么婆婆妈妈的?” 拉起刘景浊,硬拽着就去了一间面馆儿,两碗大肉扯面,红油辣子飘满。 龙丘棠溪吃了一嘴红油辣子,笑着说道“没事儿啊!说不定我就又跑去找你了。” 刘景浊摆了摆手,“不行,这次得是我去找你,你就好好在白鹿城待着,我一趟离洲之后,修缮好了山水桥,很快就会去玉竹洲。到时候去白鹿城接上你,正好也得去一趟白鹿城了。 她来过了我家,可我没去过她家,不像话的。 一碗面能吃多久?两人很快便到了渡口那处。 靠近海边儿,建造渡口就是省钱。 一眼看不到头儿的海面,几艘巨大渡船停靠岸边,瞧着是停泊于水中,事实上却是悬浮停靠的。 两人坐在海岸边儿一颗礁石上,都没说话。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两人都怕,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相比上次在神鹿洲,这次离别,其实并不会长多久。 更何况龙丘棠溪已经是神游境界,一个闭关十年八载的,很寻常。 所以,并无什么伤感。 时间过去很快,那艘神鹿洲渡船已经起锚了。 龙丘棠溪拍了拍手,站起来说道“好了,我得走了。” 刘景浊也站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由打乾坤玉中取出灵犀珠做成的簪子递过去,轻声道“好像有些不应景,也好像有点儿土,不过这真是我用心挑选的。” 女子撇撇嘴,嘟囔道“总是买些我不喜欢的。” 某人一愣,居然傻乎乎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得亏没人听见,但凡有个稍微上了年纪的,听见刘景浊这番话,都要骂一句棒槌。 好在龙丘棠溪并未问出那句,“你连我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龙丘棠溪歪着脑袋,微笑道“我要走了。”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跟那小丫头说,谁欺负她了就记在本子上,等她姐夫到了,给她找场子。” 龙丘棠溪无动于衷,又说了句“我要走了!” 这次语速极慢,一字一顿。 某人眨眨眼,试探开口“去吧?” 就这俩字,气的龙丘棠溪直跺脚。 你刘景浊就是个榆木脑袋! 女子哼了一声,化作剑光拔地而起,很快就落在了渡船自上。 落地瞬间,渡船已然驱动大阵,缓缓驶离。 独留某人呆立原地,呢喃道“可不就去呗?我这又哪儿说错话了?” 愁人啊!什么事儿不能明说么? 没忍住灌了一口酒,酒水穿肠之时,刘景浊忽的一愣,想起了先前在海棠树下,龙丘棠溪怪自己从未说过某句话。 再转头去看时,渡船已经攀升云海,疾速往北去。 也就是此时,有个榆木脑袋忽然开窍,于是一道剑光由打雷州渡口冲天而起,随后划开云海,拼命追赶渡船。 渡船上有个姑娘,飞快跑去船尾,一眼就瞧见紧随其后的剑光。 很快,那道剑光追上渡船,落在甲板上。 乘客都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某个寻仇的剑修要追来砍人呢。 结果等剑光散去,看热闹的只瞧见绿衣女子身旁,有个背双剑的年轻人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龙丘棠溪压下嘴角那一抹月牙儿,眼睛瞥向别处,漫不经心道“干嘛?” 年轻剑客直起身子,咧嘴一笑,轻声道“我忘记说一句话了。” 龙丘棠溪撇撇嘴,“说吧,说了赶紧回……”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男子手臂已然拢来,不由分说便将她拥入怀中。 温热鼻息由打耳边拂过,龙丘棠溪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 “干嘛?好多人呢!” 可刘景浊压根儿不松手,她也只好把手臂轻轻放去他后背。 某人得意一笑,却被一只玉手使劲儿拧了一把后背。 忍住痛,刘景浊轻声道“我不是不愿说,我只是觉得,我喜欢你是件天经地义的事儿,不需要说。我也不觉得暂时分开有什么,因为刘景浊的心里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只要是晴天,看天上星,就是看意中人。” 龙丘棠溪脸蛋儿发烫,嘟囔着说道“你好烦人呀!” 好不容易才分开,龙丘棠溪故意皱着眉头,沉声道“下次写信,再敢一个女子都没有,你就等着哈!” 刘景浊一脸无辜,“咋可能有嘛!说实话还不行?” 很快一道剑光便出了渡船,返回雷州渡口,径直去往那艘直下离洲的渡船。 这艘离洲渡船,也很快启程,直往南边儿。 在甲板上站立良久,返回之际,忽然听到有人小声讨论“年轻剑仙?这么大张旗鼓的,嘛去了?” 刘景浊一转头,吓了那俩人一跳。 我就是看热闹,说句闲话而已,剑仙老爷可别这么气量小啊! 哪承想那个背双剑的年轻人只是忍不住的一脸笑意,开口道“去追我喜欢的姑娘了。” 这句话一出口,方才讨论的汉子,直直竖起大拇指。 吾辈楷模!御剑去,啥样的女子追不到? ………… 有个红衣女子急匆匆赶到青椋山,却得知刘景浊已经离乡远游,再回来怕是至少得要五六年。 胡潇潇气极,你刘景浊是游神吗?这才待了多久,又走了? 早知道就在雷州渡口堵他了。 好在山中还有个她认识的顾衣珏。 把树下挖出的东西递给顾衣珏,胡潇潇沉声道“这东西我想麻烦他帮我保管,既然他不在,那就烦劳顾剑仙帮忙保管,等刘景浊返回之后,再交给他。” 顾衣珏皱了皱眉头,询问道“什么东西?” 红衣女子沉声道“十万大山的钥匙,我相信对他有用。” 顾衣珏传音问道“百越已经与景炀结盟,你还怕守不住这东西?” 胡潇潇摇头道“不是怕收不住,是放在别人手里不放心。” 这下顾衣珏就更郁闷了,“你这么相信刘景浊?” 胡潇潇轻声道“不是相信不相信的事儿,是这东西放在他手里,才永远不会落入湫栳山之手,刘景浊也的确需要这东西。” 顾衣珏好奇道“听你这意思,是要走?” 胡潇潇点点头,“跟随景炀渡船,去往归墟。” 事实上,这也是她担任一等供奉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儿。 顾衣珏没说什么太煞风景的话,只是抱拳道“一路平安。” …………… 大野泽重现人间,大泽南边儿的一座古城,一夜之间成了水城。 城池往东十几里,有一处荒丘,书上记载,有人曾在此处射杀一只异兽。 近一年时间,大野泽水患只是略微压下,沿途筑起高堤,也只是堪堪抵挡水患。 结果初九这日,也不知怎的,万里晴空,水势居然平缓了起来。 有个山中居住的少年人,父亲早逝,是他母亲一手将其拉扯长大,如今十四岁,人高马大,极其壮实,就是晒得黝黑。.m 少年人提着短锄上山采药,路过一处山坳时,忽然就瞧见远处有些异样。他壮着胆子往前查探,走了没几步,忽然就瞧见山坳里边儿散发五彩光芒。 等到光芒散去,眼前一幕,吓得胆子不小的少年人当即瘫坐地上。 乖乖!这是个什么? 只见山坳里有一异兽,身有五彩,高一丈二尺有余。 那五彩异兽忽的转过头,一双水蓝眸子直愣愣看向少年人。 少年人咽了一口唾沫,想要跑,可双腿软绵绵,压根儿起不来。 下一刻,五彩异兽居然口吐人言。 “你叫燕六?我记住你了。” 话音刚落,一道五彩光芒冲天而起,很快便没入云海,自此消失不见。 少年人震惊之余,忽的瞧见方才异兽所在之地,留有两样东西。 一本寻常书本,封面无字。另一边儿,则是一堆璀璨珠宝。 少年人一下子就感觉有了力气,爬起来狂奔过去,径直冲向那堆珠宝。等到将那些珠宝尽数收起来,再想转头看看那本书时,地上哪儿还有书本影子。 还好还好,珠宝尚在。 云海之中,坐镇中土的看门人叹了一口气。倒是没什么错过与没错过的,那堆珠宝对少年人来说,本身就已经是莫大机缘了。若是真拿了书本,以后如何反而不好说呢。 道士呢喃道“大争之世啊!” 很难想象,天门大开之前,极可能会出现一尊崭新的中土之灵。 自黄龙死后,这中土之灵的位置,已经空悬数千年之久。 道士笑道“景炀王朝,还是好运道啊!” 今日麒麟生,九泽水患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人北上有人南下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师傅杀的 刚刚到手,还没有捂热的画舫,已经被一行人带上行驶去往京城。 临走前路阂说了句“这画舫很烧钱的。” 潭涂往口袋一模,掏出一大把泉儿递给路阂,笑着说道“路叔叔,先前我已经把钱袋子交给塑成保管了,这是我留的零花钱里的一部分,拿着花哈!” 也是那会儿,路阂才知道,金柏的闺女酿的酒,一壶居然能卖到三枚泉儿! 天底下是有多少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啊? 结果在听说潭涂是在迷离滩那个销金窟之后,路阂当时就觉得没什么了。 毕竟天下青楼数不胜数,能花泉儿去找姑娘的地方,天底下唯有那座迷离滩朦胧台了。 月末时,一行人已经到了长安,原本应该是颜敬辞来接他们,后来方杳牧冲着颜敬辞破口大骂,说就你这副脸蛋儿,老子怕你惹事儿。.m 白小豆没有第一时间去皇城,而是先去了那处面摊儿,潭涂跟着,赵长生则是与方杳牧跑去喝酒。可怜一路当牛做马的百节,无处可去,只得跑去一间客栈喝闷酒。 说实话,赵长生可是头一次进这般大的城池,真就跟个土包子似的,看啥都稀奇。 好在是酒水下肚,再去看什么都会很平常。 方杳牧瞅了一眼赵长生空荡荡的右臂,询问道“胳膊咋回事?” 赵长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如今更不会因为少了一条臂膀而觉得差人家一头儿。 他如实说道“学人家行侠仗义,结果本事不到家,给人把胳膊剁了。” 方杳牧咋舌道“殿下就没给你撑腰?” 赵长生笑道“要不是刘大哥,我怕是早死在街边角落了。” 方杳牧点点头,“殿下多管闲事的毛病比谁都大,没管才稀奇呢。他打小儿就喜欢在力所能及之内,管上一些不平之事。” 毕竟殿下也算是自个儿看着长大的嘛! 赵长生笑了笑,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刘大哥是比较喜欢讲道理。” 方杳牧一转头,认真道“你真以为殿下跟谁都喜欢讲道理吗?” 独臂少年啊了一声,方杳牧却只是笑着摇头,说等以后让他赵长生自个儿看去。 殿下可不是喜欢讲道理,他只是愿意对某些人愿意多说点儿而已。至于敌人与对手,除非打不过,要不然绝不会讲道理。打得过的,非要讲道理,也得先打一顿再讲道理。 要是殿下还是登楼境界,那些个瞎写邸报的山头儿就都可以搬家了。 殿下脾气好归好,心软也是真软,手黑那是真黑。 他的好脾气,讲道理,以及下黑手,是分人的。 这点儿事儿,早在当年平妖道,方杳牧就看出来了。 方杳牧笑着说道“打个很简单的比方,要是有人骂殿下,他可能不会当回事儿,都有可能帮着骂几句呢。可要是骂龙丘姑娘试试?” 明王是个很浅的杯子,很容易就水满溢出。太子是个中规中矩的杯子,该溢出时就会溢出。而椋王殿下,会是个很能装水的杯子,好像总是装不满,可一旦装满,溢出时可就不是什么小水花儿了。 很简单的道理,脾气好的人,不是没脾气,你有本事把他惹得发脾气,那你最好有本事能承受的起他的脾气。 赵长生轻声道“刘大哥曾经说,要是我愿意,可以给我找个行侠仗义的事由,现在看来,就是你们五龙卫吧?” 方杳牧眨眨眼,咧嘴笑道“现在来也可以啊!偷偷告诉你,我有个徒弟,可水灵了。” 赵长生神色尴尬,心说夏官大人啊!你是不是喝酒喝飘了?你说的那个姑娘站你身后,很久了啊! 眼瞅着赵长生表情古怪,方杳牧猛地转头,然后尬笑不止。 “哎呀!好妖什么时候来的?” 池妖妖冷笑道“师傅打算卖我的时候,就在了。” “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百节于一处客栈喝酒,老板娘当然不认识他,他却知道那老板娘的。 不就是那个背阔剑,凶巴巴的小丫头的娘嘛! 殿下也真是的,不给我找个好差事。 一小壶酒,就差嚼着喝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位龙师盼来。 许经由走入客栈,径直走向百节,落座之后便开门见山道“怎么?他想好了?”.m 百节撇撇嘴,他可不怕这劳什子龙师,顾老哥说到长安的一声,也就一个屁的功夫。 他淡然开口“殿下说了,这事儿不可能,要是自己的东西,给太子殿下,我家殿下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那东西不是我们殿下的。” 许经由点点头,“那就烦劳你转告他,他想做的事儿我会帮他做,人,我这里早就有了,十年前就在准备,希望他刘景浊到时候能撑得住十把剑围攻。” 百节抿了一口酒,呵呵一声。 本来想听殿下话,不去节外生枝的,可百节实在是没忍住,问了句“龙师大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景炀,皇后遇难,为何不救?你不会不知道,景炀有无皇后,天壤之别吧?” 话音刚落,四方桌子当即坍塌,百节已经被一只脚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听见动静的老板娘跑来出来,看见眼前一幕,拎着个板凳儿就过来。 妇人大骂道“瞧你人模狗样的,怎的还欺负人了?再不放开我就报官了!” 许经由转过头看了一眼,妇人便放下板凳,走去了后厨,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 转过头,许经由笑道“高尚,百节,马陆,你的名字忒多,可说来说去,你就是个小爬虫,会好好跟我说话吗?” 许经由一字一字开口“你以为你身上那点儿破事,我会不知道?也就是瞒着刘景浊那憨货可以。” 百节被压在地上难以起身,不过嘴还是挺硬的,“起码我不会口是心非,殿下救我,带我回了青椋山,我做的事儿,即便是死了,也对得起殿下。” 嘴是挺硬的,可百节早就以心声带着哭腔求救了。 “顾大剑仙啊!你再不来,我就要被这狗东西弄死了,这狗东西下手之黑,我可是见识过的。” 许经由微微一笑,“那就以死明志吧。” 话音刚落,一柄长剑已然架在了许经由脖子上。 持剑之人,青年模样,一身白衣。 “烦劳龙师把脚挪开,我这剑,有时候并不听主人指挥。” 许经由微微眯眼,却还是挪开脚,起身欲走。 走了几步,这位实为国师的龙师,开口道“景炀若有事,许经由头一个死,但刘景浊不会是最后一个,更不会不死。” 顾衣珏淡然道“要不然,我喊来地人二魂,咱俩拼一拼?” 许经由并未回话,径直离去。 顾衣珏这才低头瞧了瞧百节,无奈道“高老弟,高低也是个真境了,至于吗?你还是说说,瞒着山主什么了吧。” 顿了顿,顾衣珏又问道“你真觉得,山主看不出来你有事儿?你不自个儿说,等着严刑逼供啊?” 百节缓缓起身,嘟囔道“这狗日的,下手真他娘的黑,差点儿把老子腰踩断了。” 捡起地上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百节无奈道“是虞山主交代的事儿,反正我不会害殿下的,你放心。” 顾衣珏撇撇嘴,抢过酒葫芦灌了一口,传音道“离开昆仑之后,我跟山主有过一次复盘,从踏上青椋山开始,到昆仑结束。我估计他早就猜到你有事儿,只不过给你留面子,等你自己说而已。我懒得动脑子,也没多想。” 百节刻意岔开话题,询问道“直达离洲的渡船,你说大致多长时间能到?” 顾衣珏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儿,开口道“我又没去过离洲,我哪儿知道去。” 事实上,直达渡船,与神鹿洲到中土,会沿途多次停靠的渡船不一样。由打雷州渡口直达惊渡,不沿途停靠,至多四个月就能到。也就是约么九月前后,刘景浊便能到离洲。 百节询问道“你这道分身,一直跟着的么?” 顾衣珏点点头,轻声道“我敢不跟着?要是小豆子被人欺负了,等他回来,你看他会不会提着剑去乱砍?” 百节一愣,那倒是。 五月初五,皇帝禅位,太子登基,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乱子呢。 不过再出什么乱子,老百姓也不会知道的。 如此大事,各处附属小国都得来献礼。 百节轻声道“闲都王朝那边儿,是那位号称三千年天骄的景语公主来了,我就不信这里面没有什么幺蛾子,他许经由还有空来欺负我?” 顾衣珏轻声道“走吧,去小豆子那边儿,那位三千年天骄,已经到了面铺子。” 小巷深处,潭涂跟白小豆忙着招呼看客人,正饭点儿,要不然她们来了,一定忙不过来。 好不容易忙完这一茬儿,又有个一身单薄紫衣,瞧着颇为妖异的女子走来。 潭涂当即皱起眉头。 妖族,真境妖族! 紫衣女子走到桌前,并未落座,只是说道“你叫白小豆?是刘景浊的徒弟?” 白小豆点了点头,询问道“怎么啦?” 紫衣女子咧嘴一笑,缓缓落座,轻声道“给我来一碗炒麻什。” 说着,紫衣女子转过头,轻声道“没事儿,只是你师傅杀了我爹而已,亲爹。” 百节瞬身到此,眯眼道“他不该杀?等他回家把你炖了,还是把你娘炖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师傅杀的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七章 都是疯子 妖族三千年一遇的天才,这话倒不是针对炼气士一道。而是她景语是三千年来,最有可能化龙的妖蛟。 一旦化龙,那她景语便是天下妖族共主。 毕竟如今九洲,早无真龙存在了。 景语的爹,当年曾在平妖道帮着妖国抵挡景炀大军,就是被刘景浊亲手斩了。 所以听到百节那番话,景语深以为然。 “那倒是,我们兄弟姐妹十三人,被他吃的只剩下我了。” 这也不是开玩笑,真就是吃了,字面意思的那个吃。 百节冷笑道“这么说来,我家殿下,还算是你的恩人吧?” 景语点点头,“是,要不是刘景浊斩了我爹,可能他一回去,真就吃了我们母女。我这个三千年一遇的天才,看得他早就流口水了。”.m 赵长生急匆匆刚来,老远便听到这番话,只觉得有些渗人。 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爹?虎毒还不食子,他蛟龙之属,就这般心狠? 潭涂拍了拍白小豆,咧嘴笑道“小豆子,你去准备炒麻什,客人点了,就要给人做。” 白小豆抿了抿嘴,冲着景语说道“你等着。” 潭涂皱眉道“那你今天来,想做什么?” 景语淡淡一笑,开口道“我是来观礼的啊!顺便看一看恩人的徒弟嘛!” 很快,一碗麻什端来,景语看了看白小豆,笑问道“放心,我可不是坏人,我只是想知道,你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小豆轻声道“我师傅是个好人。” 结果景语又笑问道“你觉得我好看吗?当你师娘怎么样?” 小丫头一皱眉,沉声道“我有师娘。” 一碗面吃完,景语擦了擦嘴,微笑道“记住啊,我叫景语,跟你师傅名字差一个字,以后来了浮屠洲,有事儿提我名字,好使。” 说完之后,女子摇曳着身姿,就此离去。 赵长生满脸疑惑,“这人嘛来了?就吃一碗面么?” 百节撇撇嘴,“我哪儿晓得。” 景语走出小巷,已经有个青衣女子等着,应该是她的婢女。 不过景语并未把青衣女子当做婢女,只是笑着说道“走吧,咱回去歇着,过几日带你看大热闹去,十大王朝新皇登基,那可是如今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儿。” 可那个青衣女子神情木讷,只知道点头摇头。 与此同时,云海之上有个白衣剑客,面色凝重。 顾衣珏呢喃一句,好久不见。 可顾衣珏心里十分清楚,她毕竟不是她了。 景语返回客栈的路上,碰见了一位前来献礼的炼气士,姓顾,名举山,如今顾氏族长的嫡孙。 像顾氏这种景炀境内的炼气士势力,都是不请自来,也不敢不来。 那位顾公子瞧见青衣婢女时,控制不住的一脸惊骇。 怎么会?我亲眼瞧见她死了的! 景语冷冷一笑,“这位公子,没见过好看的姑娘吗?要不要我帮忙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放在边上好好看着?” 顾举山眉头一皱,心说这是哪儿来的女修,也不看看对面的是谁吗? 结果便有个长得极其好看的男子出现在他身后,轻轻拍了拍其肩膀。 “举山啊!你这修炼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吗?人家景语姑娘,乃是妖族三千年一遇之天骄,你就不怕待会儿把你牙打掉。” 一转头,顾举山赶忙抱拳道“见过春官。” 景语含笑施礼,一脸娇羞道“春官有无成亲啊?要是还没有,小女子正好儿也未曾婚嫁呢。” 颜敬辞双指夹起一缕头发往后捋去,眨眨眼,一脸无辜道“景语姐姐可千万别这样,我可胆子小,喜静。” 景语笑了笑,轻声道“我喜动啊!” 一旁的顾举山只当没明白,抱了抱拳,赶忙走开。 啊呸!两个老色胚! 可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青衣姑娘。 怎么会这么像呢?没道理啊! 那个青衣女子,始终面无表情,就好像只会听到该听的,做该做的。其余事,与她无关。 返回客栈的路上,景语笑着说道“颜先生是做学问的?先生不是有个颜如玉的称呼么?不如咱俩夜里促膝长谈,聊一聊此中深浅?” 呵,撩骚人这事儿,我颜敬辞就没怕过谁。 “当然可以,这种学问上的事儿,在下左右开弓,在前在后,都行。我就是懒点儿,不喜欢动。” 景语大感无语,心说这颜敬辞瞧着人模狗样,说话还真敢接啊? 她只得就此打住,免得真一个不小心,真爬上了他的床头。 实在是太好看了啊! 走了几步,颜敬辞也笑着传音“景语姐姐,要是真想找我们二殿下最生意,就得有诚意些。” 景语扭头儿看了看青女女子,“这还没诚意?” 颜敬辞笑道“这叫有诚意?任谁说,这都是要挟吧?你赌殿下会为了顾剑仙来跟你谈这生意,你会赌赢的,不过只是赢了生意,赢不了交情。” 景语扭头问道“就这么了解刘景浊?” 颜敬辞笑道“倒也算不上了解,只不过,这种事想都不用想的。” 景语无奈叹气,转身朝着青衣女子额头轻轻一点,然后开口道“顾剑仙,晓得你看着呢,人带不带走,你说了算。” 白衣剑客凭空出现,只开口道“若是能让她安然转世,就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就连颜敬辞都没忍住转过头,不敢置信道“你脑子没坏吧?即便只是一道人魂,转鬼修之路不就行了?” 白衣剑客笑了笑,盯着那个双目无神的青衣女子,轻声道“你等我千年,我等你轮回。” 颜敬辞无话可说,只伸手拍了拍顾衣珏肩头。 收回手时,冷不丁大喊一声“顾衣珏?你的海捕文书到处贴的是,你咋敢来长安的啊?仗着椋王的势就敢这样?” 离去之前,顾衣珏对着木讷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叫顾衣珏,我知道你记得住。” 话音刚落,白衣剑客御剑离去,青衣女子身形变得虚幻起来,很快就随风消散。 颜敬辞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他年春日,有人降生,前世又是谁心中人呢?” 景语忽然觉得番话有点儿意思,便轻声道“可能我们初见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已经见过无数遍的人。” 只是我们并不知道而已。 走到客栈门口,颜敬辞传音道“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大野泽畔有麒麟生。所以那个位子,不是谁说一句话就行的,得靠自己去争。” 若是撤去笼罩九洲的天穹,会有个很有意思的事儿。 东方胜神洲,事实上还有一条青龙,也算是真龙了,但不是那种意义上的真龙。西方牛贺洲,灵山脚下住着一头白虎。北境俱芦洲,有一尊玄武,南边儿那座赡部洲,有朱雀护佑。 四方皆有灵,金木水火者也,唯独缺个土。 事实上,中土尚且后缀神洲二字时,也就是如今的九洲之地尚且是一块儿时,中土,也是有灵兽的,曰之黄龙。 好巧不巧,青椋山往西北不远处那座天井山鱼窍峡,便有个深不见底的黄龙潭。 而客栈后那条青泥河,下游处,不知多少年前,有着一块儿八卦石,后来被一位戍边太守以人力凿开,自此青泥河才通了漕运。 颜敬辞忽然一笑,想起了很少有人知道的一件事儿。 是大约三十多年前,有个刘姓剑客提剑入长安,剑尖直指着窦太后,问道“我徒弟,怎么就不能当皇后了?” 正是有了那位剑客入长安,当今陛下才安分坐在了那张龙椅上。 若非如此,赵炀绝不会为了一把椅子去放弃心爱之人。 事实上,窦太后计较的,是皇后的确年纪比陛下大太多了。 那可不是一岁两岁,那是一两百岁啊! 这天夜里,景语摇摇晃晃去到一处高阁,上边儿有个中年人,面前摆着棋盘,左右手互搏。 也不知是左手赢了,还是右手赢了。 景语微微施礼,轻声道“妖帝答应了龙师提议,但前提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愿意留在九洲的,你们不能把我们当做畜牲,当然了,若是有人作奸犯科,那就另当别论了。” 许经由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景炀境内的妖修,担任山水神灵的也好,是某座山头儿的牒谱仙师也罢,只要不作奸犯科,没人会不把他们当做异类吧?就说他刘景浊,如今山上,不也是蛇虫一堆?不过我有些好奇,妖帝怎么会选择答应这个相当于叛变的事儿?” 景语轻声道“干爹觉得,山上鸟兽,水里鱼虫,天上不会长。” 许经由守护手,问道“还有一件事呢?” 景语皱着眉头,点头后沉声问道“我实在是想不通,刘景浊再怎么说也是景炀殿下,你为什么要这般坑他?” 许经由一笑,并未解释。 何止只是殿下,说起来,他还是我少主呢。 可那又如何?构建一个太平盛世,谁都能死,就他刘景浊不能死?没有这个道理的。 景语只觉得头皮发麻,沉声道“你与我那个爹,是一类人,都是疯子。有了个方向,便再无人情味儿,只知道竭力往上爬的疯子。” (最近工作比较烦,没法子早点儿更新,见谅。)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四十七章 都是疯子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墙里开花 五月初五,景炀王朝,举国欢庆。 皇帝禅位太子,退居幕后成了太上皇,太子赵坎接过传国玉玺,成为景炀新帝。 年号终究还是定为天衍,所以赵坎这一朝,注定只有四十九年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到时候赵坎还在,都得学着赵炀禅位。 这事儿,在确定年号之后,便算是人尽皆知了。 天衍元年,大赦天下,立赵焱为太子,同时封禅五岳四渎。 顺势也把白小豆由流离郡主提为流离公主。 所以小小年纪的白小豆,忽然就成了长公主了。 登基大典过后,赵炀便去往陪都,再不参与朝政,所有事儿都交给了赵坎。 太上皇离开长安前,去了皇后陵,抓了一把土。 双鬓斑白却尚未知天命之年的太上皇,呢喃说道“忙碌一生,现在终于可以闲下来,多想想你了。” 赵炀由始至终只有一个皇后,并无嫔妃。 东去路上,也没带多少人,就一个权忠跟在身边。 趁着盛夏,一路游山玩水,乘坐渡船也就只有几日的路程,愣是走到七月还没到。 决不会有人想得到,两个素衣老汉,一个是景炀王朝的太上皇,另一个是景炀王朝首席供奉。 禅位之后,赵炀都没主动提及,权忠的称呼就变了,由陛下,成了老爷。 赵炀也能感觉到,儿时那个玩伴,又回来了。 两个老汉各自手持钓竿儿,在河水之畔垂钓,河面有一小舟,舟上老者,正是大河龙神,老百姓还是习惯称之为河伯。 也不晓得是不是冯邑捣鬼,赵炀已经钓上来第三尾黄河大鲤,权忠那边儿,愣是颗粒无收。 赵炀无奈喊道“冯老哥,不带这么玩儿的,这样钓鱼有甚意思?” 一旁脸上干净的老汉微笑道“我能作证,冯老哥真没捣鬼。” 赵炀转过头,气笑道“你捣鬼还少吗?” 权忠咧嘴一笑,“可千万别说这话,我是自愿的。” 说完,权忠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转过头,轻声道“别多想啊!你就跟二殿下一样,最喜欢瞎想了。” 赵炀放下鱼竿,沉默良久,开口道“早该跟你说声抱歉的,以前是皇帝,不好说,现在不是皇帝了,总该说了。” “老哥哥,对不住了。” 一个五十出头儿的三花琉璃身,能不说是天才吗?瘦篙洲那陈舟子都多大年纪了? 权忠无奈道“你要这么说话,我就得称呼太上皇了啊!我为我朋友,有什么不值得的?无非就是碰不了女人了,这点儿代价,换你一甲子太平,不值当吗?” 有件事,除却五岳四渎神灵之外,天下再无旁人知晓。 这位首席供奉,其实几乎一夜之间,就从一个少年人变成了三花聚顶的琉璃身武夫。 代价是,他得净身,还有,他只有一甲子的岁数可活。只有这样,他才能受得住这份外借来的武道修为。 权忠向来不喜欢有人拿他跟陈桨比,比不得,没法儿比。 赵炀叹了一口气,“我可知道,做那个决定之前,你专门跑了一趟青楼,结果因为年纪太小,给人赶出来了是吧?” 权忠无奈,只得说道“那个老妈子原话是说,你这小子,毛儿都没长齐,滴溜着个小家雀儿来抖威风啊?再长大些了来吧。” 一番话逗得赵炀哈哈大笑。 可权忠却说道“有件事你也不知道,是你被太后,不对,现在是太皇太后了,被她抓回来坐上那把椅子时,你一个人坐在大殿嚎啕大哭。是听到你的哭声,我才下定决心的。” 一个向往江湖的少年人,几乎是被人提溜着回来放在那把椅子上了,他的江湖梦,自此破碎。 赵炀笑了笑,轻声道“当年刘先生还以为我是被旧南越国害了,跑去把人皇宫砍翻,差点儿连皇帝都宰了。” 那时候,年少的赵炀,就已经喜欢上了跟在刘先生屁股后面,被喊做小葱花的漂亮姐姐了。 只不过那份喜欢,懵懵懂懂,就是想见她,特别想见。 好在后来又走了一趟不甚纯粹的江湖,好在江湖路上,又遇到了小葱花。好在,后来那个姑娘解下了自身佩剑,只身入宫城,说她要当皇后。 没来由就有些伤感。 现在的年轻人都觉得,上了岁数的人,夫妻都是得过且过。可谁还没有年轻过?即便会年老,会体衰,可哪怕瘦成了干柴,心中总还是被一个极重极重的人塞满,自个儿还走的动。 喜欢谁这事儿,不会因为年纪增长而减少半点儿的,前提是真正的喜欢。 再如何身形纤细的女子,在她的他心中,总是个大胖子,放进心里还会继续长胖的那种,想拿也拿不出来。 不想让赵炀想起这些,权忠便主动提及了一些“国事”。 “太后手中那点儿势力,都交出来了吗?” 权忠还是有些改不过来口。 赵炀苦笑道“我那老娘,执拗的紧,说呀,她给可以,老三愣要,不成。结果她把手底下那批死士,全给了小焱儿,说是给她重孙当护卫了。” 权忠也是一笑“太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二殿下那最后一仗,受伤很重,心魔也很重。我们都假装不知道。太后其实心里也着急,一天连发九封信出去询问二殿下伤势,金豆子跟泼水一样往出洒,一遍遍的叮嘱,一定要把殿下救活。” 她其实也是个心软人,对余恬跟刘景浊都很好,就是明面上见不到,背地里却照顾至极的那种,她只是唯独不喜欢皇后。 问题是她还不敢太过分,生怕皇后跟那个姓刘的愣主儿一样,提着剑来讲道理。 权忠又问道“二殿下那番谋划,咱就干看着,不管吗?” 赵炀轻声道“随他们兄弟怎么闹去吧,反正打断骨头连着筋。” 老大老二虽然不是我生的,可见着我,敢不喊爹? ………… 日子总是过的极快,一眨眼功夫,就到了深秋。 赵长生自打来了青椋山,从未去过主峰山脚那个茅庐。 刘大哥怎么看,那是他的事儿,反正我赵长生不会与樊江月是朋友。 他现在除了每日炼剑,就是帮着潭涂照看苗圃,偶尔偷一壶酒喝。 可惜了,进境太慢,黄庭宫只垒出了个大致轮廓,四面漏风不说,连屋顶都还没得。 汲取灵气去凝炼砖块儿瓦片,实在是忒费功夫了。 他也始终没敢跟顾衣珏请教剑术,实在是没脸去。 今日秋风爽,少年人拎着一壶酒,斜躺在一块儿大石头上晒太阳。 惬意之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个佩短刀的白衣女子,身边还跟着个病恹恹的少年人。 赵长生转头一看,那个少年人他认识。 听说先前病重,被那个他还没有见过的张道长求着顾剑仙救活了,结果前不久,他父母下地劳作之时,双双失足坠崖,他便也成了孤儿。 少年人姓鲍,名酬。 樊江月按了按少年人肩膀,随后跳上石块儿,坐在了赵长生身边。 女子轻声道“对我有气?樊志杲死了,高陵也死了,那只小兔子都成了乱砚山山君,你还有什么好记恨的?”.m 赵长生抿了一口酒,淡然道“不是谁死谁不死的问题,是你樊江月初现身时,连前因后果都不知便大放厥词。要不是刘大哥有办法治的住你,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死了。” 樊江月无奈道“非要学着刘景浊,把一件不复杂的事儿想的那么复杂才行吗?” 见赵长生不答话,樊江月便说道“我收了鲍酬当弟子,要带他去瘦篙洲。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收徒弟的要是刘景浊,他会怎么帮弟子解开心结?” 赵长生摇头道“他多半会先做,不会主动说,等做的事被看见,被提问时,他才会说。” 顿了顿,赵长生开口道“刘大哥觉得,天底下多一个撑伞人,就会少很多淋雨少年。但我后来听蔡掌门讲了个道理,你要不要听?” 樊江月点点头,便听见赵长生说道“有些人愿意为雨中少年撑伞,那是因为他也淋过雨。同是淋雨人,有的人长大之后,会一巴掌打翻有伞的少年人手中的伞。” 独臂少年转过头,问道“不愿意为人撑伞,最起码也别打翻别人手里的伞吧?” 樊江月半天才反应过来,气笑道“意思是让我别误人子弟?” 赵长生笑道“我读书声,不会弯弯绕,说话还是太直了。” 这阴阳怪气,绝不是刘景浊教的。 樊江月站起身,轻声道“难道刘景浊就没告诉你,天底下压根儿就没那么多非黑即白?” 白衣女子笑着说道“给他刘景浊看了两年门儿,我我也想明白一个道理,你要不要听?” 赵长生淡然道“想说就说。” 樊江月便轻声道“天底下最容易的事儿是无心插柳,最无奈的事儿,是柳树成荫。” 赵长生撇撇嘴,“说了我读书少,说明白点儿。” 樊江月笑道“我在墙外耕耘,花在院内盛开。” 女子撂下这稀里糊涂一番话就走了。 赵长生叹气道“说了我读书少,真不是阴阳怪气啊!我是真没明白呀!” 有个女子带着新收的弟子返回瘦篙洲,离开青椋山后,人世间便多了一尊琉璃身。 原来破境契机,竟是墙里开花。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四十八章 墙里开花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初到 绿荫道上,青草群中,划拳叫号声不止。 一身粗布麻衣,穿草鞋,腰悬柴刀的年轻人,正与个满脸胡须,脸黑的似锅底的汉子划着拳。 年轻人说我这叫十三不倒,李老哥你要是手艺高,让我连喝十三个人,咱这就歇了,要是李老哥你本事不行,那就等你赢够我十万拳再停。 结果这位与刘景浊一见如故,离洲北端一个小国的曾经绿林道魁首,这会儿已经喝的脸跟猴儿屁股一样,耍起赖了。 刘景浊干脆脱了草鞋,光脚盘膝坐在草地上,轻声道“李老哥,这就不像话了啊!咱们江湖儿女,一口唾沫一个钉,怎的?李大哥还能把钉子起开?” 大髯汉子眼珠子滴溜转,说那先等等,这四个酒我待会儿喝,先去放个水。 刘景浊呵呵一笑,开口道“咱们可说好的,把把清的,老哥要是喝不下了,就说喝不下,我帮你喝啊!” 大髯汉子一听这话,立马怒目圆睁。 “喝不下?我李怆喝的酒,你刘见秋在里边儿撒欢儿游,胡子都一寸长了都游不到头儿!” 天底下唯独两件事,我李怆从没服过谁,今个儿老子服了一件。 他甚至在想,这小子是不是喝了解酒药来的? 强压下肚中翻江倒海之势,李怆看了看面前四只大碗,忽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见秋老弟,真喝不下了,肚子是肉做的,喝酒也没必要往死了喝,你别是想把我送走吧?好夺了我这惊云国绿林道魁首的头衔儿?” 刘景浊微微一笑,“少来,赶紧喝,喝完了我就走了。” 李怆无奈,只好深吸一口气,端起碗狂灌下去,等放下第四只碗,大髯汉子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几丈,扶着一颗树便狂吐起来。 然后就躺在树下,死活叫不醒了。 刘景浊撇撇嘴,自顾自喝下一碗酒,嘟囔道“这才喝了多少。” 这位当了近十年绿林道魁首,连个压寨夫人都没有的汉子,刘景浊其实也认识不久。 先前被惊云国大军围剿,山上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他分了山上金银,成了个云游天下的老侠客。 早先刘景浊也打听了,这所谓绿林,事实上更像是义军。 刘景浊下渡船不久,刚刚换了一身行头,又打个少年人手里买下一柄柴刀,就碰见了正在抱打不平的李怆。 两人就这么一见如故,成了朋友,已经一起走了几百里江湖路。 刘景浊此行,目地明确,就是去往南边儿那处旸谷。 不过时间宽裕,可以留有近三年时间给离洲,所以路上可以慢点儿。 见李怆实在是醉的难受,刘景浊挥手打出一道灵气,帮着驱离其身上酒气。 原本就打算这么走的,可想来想去,刘景浊还是掏出来了一张五雷镇鬼符。 绿林事我刘景浊管不上,但最起码让你不用因为妖鬼受难了。 传他几手神通,类似于掌心雷那般,依靠符箓就能施展的,当然可以。 只不过,给他这些小机缘容易,却不一定都是好事儿。 以剑气划出一道禁制,保证他醒来前不会有事儿,之后刘景浊穿好了草鞋,左边挎柴刀,右边拴着酒葫芦,就这么往南。 万事具备,只差胡茬儿。 不过这草鞋穿着,倒是真合脚,舒坦。 青椋山那边儿,十月前后,早已人人身穿棉衣了。可离洲全境,压根儿就没有冬天,看雪,只能在书上看了。 眨眼功夫,已是十月十五。 十月半,牵砻团子斋三官。 本是祭司祖先的日子,传着传着,不知怎的就成了鬼节。 就如同那七月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鬼节头衔儿,咋咋呼呼的,瞎吓人。 最要命的是,居然还真有鬼把这当节过。 这天午后,刘景浊走到了一处小山头儿,也是那种不入流山头儿,就一座山峰,几个人而已。 此地已经是惊云国边疆,往南暂时是一片“无法之地”,是炼气士山头儿占据的。 没有特意去往那处山头儿,刘景浊只是四处逛了逛,入夜之前,寻到了一处山中宅子,久无人居住的那种。 想了想,还是没进去。 因为那无人居住的宅子,住着鬼,还不少,起码也有五六只之多。 走到宅子不远处一块儿山坳里,正好有个大石板,躺着睡觉极好。 正月十五,天官赐福。七月十五地官赦罪。十月十五,水官解厄。 怎么听都是个节日,也不晓得怎么就跟鬼搭上边儿了。 至于那边“凶宅”,瞧着并不是什么恶鬼,便只当没瞧见了。 哪承想,入夜之后,有个年轻书生做贼似的来了这处山坳。 刘景浊赶忙隐去身形,果然,不多一会儿便来了个年轻女鬼,白衣飘飘,长得不差。 书生好像也知道,面前女子是个鬼。 两人一见面,二话不说便爬上那大石板。 刘景浊神色古怪,灌了一口酒,心说非礼勿视。 足足过去小半个时辰,书生这才开始整理衣裳,两人闲聊了起来。 女鬼穿衣之后,凄然一笑,轻声道“今日之后,别再来了。你我只是皮肉相好的而已,有什么感情可言。” 书生明显一愣,开口道“为什么?你我在一起,难道不欢愉吗?莫不是还要与我说什么人鬼殊途?” 女鬼笑了笑,轻声道“咱俩,就是生意。你图我这身子,我图你身上阳气,互相利用而已。我也晓得,你就是没钱去青楼喝花酒而已。” 说着,女鬼指了指不远处一颗柳树,轻声道“我死后,就葬在那颗树下,我手上有一只镯子,应该很值钱。咱们相好一场,你把我挖出来,取下镯子,帮我买一副棺木即可,剩下的钱你留着,取个媳妇儿吧。” 那书生声泪俱下,哽咽道“只可惜你我人鬼殊途,若不然,此生我定然娶你。” 好家伙,又开始脱衣服了,体力也是真好。 一人一鬼,各有所需,生意事而已,哪儿来的什么感情。 不过这等事,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好事儿啊! 鬼有什么好怕的?是个女的就行,长得漂亮最好。 那边儿宅子里,也差不多与这边儿一个景象。不过人家也不害人,刘景浊便也不想管。 刚准备离去,忽的一道道袍身影御风而来,落地就是一记掌心雷,女鬼当即烟消云散。 刘景浊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便御剑离去。 他只是觉得那书生没什么好救的,但他今日不死,日后可能会活的很惨。 因为他一身阴德,几乎已经亏损殆尽。光听他方才心中涟漪,刘景浊几乎可以确定,他挖出女子尸身之后,未必会置办棺木。 若是那好一番人鬼情未了,刘景浊当然会阻拦。不过这样,就没有什么阻拦必要了。 有道士于江湖中行侠仗义,降妖除魔,也算是好事儿。 云海之上,刘景浊忽然噫了一声,随后便御剑落在一处小河畔。 小镇夜路,空无一人。 河畔堤上,有个六七岁的孩子手提白纸糊的灯笼,一个人在岸边走来走去。 刘景浊扪心自问一番,自个儿这个年纪是,最怕黑了,哪儿敢一个人往阴森森的河边走 刘景浊冷不丁的出现,还是吓了孩子一跳。 孩子退了几步,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你是鬼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孩子便有些伤感。 那孩子说道“大人们都是今儿是鬼节,可我守了一晚上,就没见着有鬼。” 刘景浊好奇问道“你想见鬼?” 孩子点点头,低声道“我爷爷前几天刚走,我想再见见他。” 刘景浊瞬间压制自身剑气,与此同时,有个老者蹒跚而来。 老人家对着刘景浊一拱手,说了些什么,可刘景浊听不懂。 这天夜里,孩子手提灯笼守到天明。可他不知道,他身边一直有个老人家,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拂晓时,草鞋布衣,挎着柴刀酒葫芦的年轻人,走入了一处小城,炼气士城池,不过大家修为都不高,好像城主也才是个神游境界。.m 刘景浊走去一处小摊儿,买了些品秩低劣的符纸,然后寻了一间客栈住下,花了一天时间,画出百余张符箓。 祭出便能瞬间远去十几里的神行符,以淡疏雷霆加持的五雷符,还有诸多稀奇古怪的符箓。 等到夜里,年轻人便寻了一处人多地方,花了一枚半两钱租了摊位,就这么摆摊儿。 我这符箓,不得一张十几枚半两钱啊? 结果他都降价到了一张三枚半两钱,依旧无人问津。 某人就有些怀疑了,自个儿不是做生意的料?那我身上只有三枚泉儿,要饿死在路上吗? 好在是有个要别玉笛的年轻人缓步走来,刘景浊立马儿笑脸相迎,解释起了符箓功效。 最终,青年人捡起几张五雷符,略微有些惊讶,开口问道“这么纯粹的雷霆,怎么卖?” 刘景浊咧嘴一笑,“识货啊!这五雷符,一张百枚半两钱。” 青年人冷冷一笑,放下就转身。 刘景浊赶忙说道“别介,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你得问啊!” 青年人实在是觉得那符箓不错,便转过头,直接开口道“十枚半两钱,不卖我就走了。” 话音刚落,两只手已经把符箓捧起到他面前。 “成交,不许反悔啊!” 青年人嘴角抽搐。 某人心中得意至极,这不就回本儿了么! 看来我刘景浊与这离洲,大道契合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四十九章 初到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章 别动,打劫 等到那一身绿衣,别着玉笛的青年人掏钱之后,刘景浊就差把嘴角翘去眼角了。 这感情好,十张符箓,挣了一百枚半两钱,何止回本儿啊! 财神爷,真是财神爷! 刘景浊赶忙取出一旁的替身符,咧嘴笑道“这是替身符,一张只售三枚五铢钱,乃是行走江湖必备之物啊!公子再瞧瞧?” 人傻钱多,好骗 啊呸!什么叫骗?你情我愿的生意事儿嘛! 青年气笑道“真拿我当棒槌啊?还是捂好你刚挣得钱吧。” 唉,一看就是没走过江湖的。 都瞧见了你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百枚半两钱,人家还会看上我这个摆摊儿的?抢也是抢你啊! 刘景浊佯装惊讶,压低声音说道“多谢前辈提醒,我这就溜了。” 也不晓得哪儿冒出来的修士,境界看不真切,反正铁定高过自己的,钱倒是真多。 至于那边儿几个瞄了这里好半天的,要是来找我,那咱们就好好聊聊。要是去找他,那就自求多福呗。 人家只是瞧着文绉绉,可不一定就文绉绉啊! 栖客山的乔峥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了。.m 收拾好东西,还故意瞬间将面前物件儿尽数收回,就是明摆着告诉那边几个憋着杀人越货的,老子有乾坤玉,不穷。 没个大山头儿在的地方,多半都挺乱的。 走去一间酒铺,刘景浊又将腰间呼酒葫芦递去,说先灌个二百斤。 那帮人看在眼里,立马儿兵分两路,三人跟去那青年人,两人盯着自个儿这个瞧着这是黄庭境界的小修士。 果然,人心是禁不住试探的。 所以转过头后,刘景浊笑盈盈传音“学点儿好行不?有手有脚的,干点儿啥不行啊?” 声音之中夹杂凌厉剑气,那两人一时间手足无措,怔怔看向那个穿草鞋,挎柴刀的年轻人。 两人回过神,对视一眼。他娘的,点子扎手,跑还是跑?那就跑吧。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默契转身,拔腿就跑,兔子都捻不上。 酒已经灌完,年轻人一手提酒葫芦,一手按住腰间柴刀,笑着离去。 方才故意以符箓发出剑气,就看这些个人会不会利欲熏心,还是要来找死了。 走江湖,不就这样?天上啥鸟儿都飞,地上啥人都跑。 不是什么好鸟儿的,能劝就劝,劝不了,能打死就打死呗。 如此斑斓,即在江湖中。 倒是出城之时,刘景浊瞧见了门口贴着类似于于海捕文书的悬赏令,糊墙似的贴满了。 里头儿最贵的,悬赏一枚泉儿,悬赏令跟别的也不一样,没有城主府大印,也并未言明境界,只言明被悬赏之人,是西南三百里处的并灵山山主。 难不成还是私人悬赏? 觉得有趣,刘景浊便一把撕下那枚悬赏令。 结果身边立马儿有人提醒,“你这小子,虎啊?并灵山山主,跟咱们白炭城城主,都是神游境界,那是一枚泉儿就能买到的人命吗?” 刘景浊“大吃一惊”,赶忙啐了一口唾沫,把那张悬赏令贴了回去。 还不忘转过身抱拳致谢,“救命之恩啊!” 那人轻声道“钱难挣,屎难吃,年轻人还是踏实点儿好。” 刘景浊觉得这句话颇有意思,便记下了。 听到的有趣言语,以及类似于扶舟县那边的俚语,刘景浊都有一个小本本专门记着。 如那“白天游四方,夜里借油补裤裆。” 以及“人不行,还嫌人家炕不平。” 后面那句,其实是荤段子。不过实在是太常用,慢慢就成了说人本事不到家,还故意找借口的话。 扶舟县那边儿,说话喜欢叠字,刘景浊也觉得很有趣。 比如刀子,要说刀刀子。路上有个弯儿,会说成湾湾子。衣服有个窟窿,就是洞洞子。 喊人名字,也喜欢叠字。 如张三,会叫三三。 各地风俗,其实是人世间一大别致景色。 刘景浊就很喜欢风泉镇里,大家伙儿端着碗去别家聊天儿,闲话一大堆,最后捧着空碗回家。 那边儿老人,会把不知道哪儿听来的故事将给后辈儿孙,也有个专门的词儿,叫讲古今。 少年时的刘景浊,曾以为是那个经字,后来才知道,是古今,而非古经。 古今多少离奇事,都在村头儿老汉笑谈中。 出城之时,刘景浊已经发现,有个少女一直跟着自个儿。 某人就纳闷儿了,老子长得也就那样,怎的这么招这些个小孩子喜欢? 顾衣珏那个不着调的就曾说,要是自家山主放开手脚去忽悠人,山上肯定一堆小妹妹。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在刘景浊之外的人面前提起。 从前半夜跟到了后半夜,刘景浊干脆在路边儿林中生起一堆火。 我倒要瞧瞧,你能跟多久。 没过一会儿,刘景浊闭眼假寐,很快就鼾声如雷。 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终于蹑手蹑脚的走来。 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灰色长衫,头顶布冠,脸上还摸着黑灰。 这女扮男装,压根儿就瞧不出是个男的嘛!你搁这儿过家家呢? 少女擦了擦额头汗水,小声嘀咕道“这大热天的,泡冰水都来不及,居然还生火?” 确实,离洲四季都是三伏天。就跟斗寒洲一年到头儿也走不到夏天是一个道理。 刚刚嘟囔完,少女盯着那年轻人看了半天,忽然就泄了一口气,转头欲走。 正此时,刘景浊猛然睁眼,拔出柴刀,瞪眼问道“什么人?” 声音尚未落地,年轻人嗖一声起来,已经把刀架在少女肩头。 “你要干嘛?” 凡俗少女,被一把冰凉柴刀抵住脖子,居然没有多少惧怕意思,倒也有趣。 自以为是少年人的少女轻轻推开点儿柴刀,开口道“就是看你大热天生火,好奇,所以来看看。” 刘景浊收回柴刀,“我这人天生怕冷。” 少女哦了一声,已经转头走开。 刘景浊笑了笑,开口道“跟了我一路,就说这个?” 少女也是一愣,心说这人是装的?是了,毕竟是炼气士。 少女转过头,轻声道“我是看你揭了那悬赏令,所以问问你想不想挣那枚去泉儿。” 刘景浊故作惊讶模样,“你是那金主?” 少女轻声道“是,却也只有那一枚泉儿,你瞧着不靠谱儿,算了吧。” 某人瞧着神色无异,事实上,早在腹诽了。 就这么干脆的吐露家底儿,也不怕被人听见,抢了么? “真有钱的话,这活儿我接了。” 少女转过头,笑道“还是算了吧,你怕是打不过那个畜牲,去了也是送死。” 这么说话可就让人有些下不了台了。 刘景浊一步上前,略微挥手,抖擞了一手符箓。 少女眼睁睁看着面前有病似的年轻人举起刀,冷不丁一下,居然割下自个儿首级。 如此场面,她居然也是平平淡淡看着,并无惊讶。 那人首分离的年轻人身上闪过一束光华,人身变作了两截儿木头。 真身坐在火堆旁,轻声问道“你不怕?” 少女猛然转头,瞧见了那个毫发无损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怎的,居然生出一个荒诞想法。 是不是这个人,真能帮我报仇? 少女压低了嗓音,“看多了就不怕了。” 顿了顿,少女问道“真打算接?事先说好,我要见着了那人首级,才会给钱。” 刘景浊笑道“总得给个理由吧?为什么杀人?要杀之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沉默了片刻,少女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算了,你做不成的,但还是谢谢了。” 说完后便转身离去,却不是往白炭城方向,而是往西南。 这姑娘,该不会是想以凡人之躯去报仇吧? 刘景浊急忙追去,一脸讪笑,“别介啊!可以谈的嘛!实在不行,五枚五铢钱也行啊!” 少女转过头,轻声道“神游境界,你敢去,打得过吗?” 刘景浊一瞪眼,“这不就有点儿瞧不起我了?别说是个神游境界,登楼又怎么样?老子也不是没杀过啊!” 少女越发失望,无奈道“梦里杀的?” 她虽然无缘引气入体,但至少也知道,真正厉害的人,是不会说自己厉害的。 “你不怕死?” 年轻人咧嘴一笑,“我更怕穷啊!” 少女沉默片刻,开口道“那行吧,你要是真能杀了他,一枚泉儿我给你。” 反正我也没几天活头儿了,等不及真正有本事的人去揭下那张悬赏令。哪怕没人去揭榜,临死之前,总要去试试嘛! 说来说去,其实还不是钱太少了。 刘景浊搓了搓手掌,讪笑道“那,先给点儿定金成不?” 少女轻声道“人杀了才有钱,想骗钱,没有。” 刘景浊便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那个并灵山山主?” 少女咬牙切齿道“他杀我全家,我杀他,天经地义吧?” 刘景浊笑道“还是个得分个是非曲直的。” 见少女神色不善,刘景浊问道“我叫刘见秋,是个剑客,你呢?” 剑客?你腰间挎的那是剑啊?我只是不是炼气士,并不是傻子! 不过少女还是说道“姓白,单名一个寒字。” 刘景浊当时乐的合不拢嘴。 “我的徒弟,也姓白,这不巧了嘛?” 忽然啊了一声,一只灵气箭矢已然射来,年轻人被一剑射飞,一只草鞋飞的老高了。 两道身影几乎一同到此。 我就说嘛!那道剑气肯定是以符箓发出的。 白寒苦笑不已,呢喃道“天底下就没个好人了吗?” 结果她再一睁眼,发现那个光着一只脚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两人身后,一柄柴刀架在其中一人脖子上。另一人,被他一只手按住了脑袋。 年轻人咧嘴一笑,“别动,打劫!” 怎么就不信邪呢?我哪儿不像剑修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五十章 别动,打劫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刘景浊名声不咋地 都给过一次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珍惜的。 一只手轻轻一拧,另一手扯动柴刀,两颗大好人头便被刘景浊提在了手中。 方才一箭,可是奔着弄死我去的。 年轻人随手丢掉手中头颅,手上竟是半点儿血没沾到。 刘景浊看了看面色凝重的白寒,咧嘴笑道“这两个人,憋着杀人越货,我已经给过他们一次机会了,没成想还是来了。” 白寒冷冷开口“你们炼气士,杀个人,就这么稀松平常吗? 眨眼间要了两条人命,居然连眉头都不曾皱。 刘景浊也懒得解释,只是说道“现在看到了吗?多少还是有点儿本事的。” 说着,已经弯下腰,去搜罗两人身上钱财。 一回生两回熟嘛!翻了好半天,结果稍微值钱的,就只有那把大弓,两人身上钱财加在一起都没有十枚半两钱。 刘景浊直扯嘴角,“比我还穷啊!” 顺手扯出二人魂魄,以雷霆真意几乎截断了他们转去走鬼修路子的可能。 下辈子,不做好人也可以,但不要做坏人。 事实上,下辈子能不能做人还是个未知呢。 路上,少女开口问了句“真愿意帮我?那可是个神游境界,三流势力了。”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假如真该杀,哪怕是个登楼境,那也得死。如果不该杀,即便是个凡人,我也不杀。” 白寒冷笑道“一个杀我全家,害的我娘亲与姑姑自杀的人,不该杀?” 刘景浊没有回答,可结果是真的不好说。 万一她的爹娘,才是恶的一方呢? 人会很自然的去可怜弱者一方,会下意识的觉得,弱者,就是受欺负的一方。 可事实如何,不好说的。 就像孤男寡女的,其中女子哭着跑出来,是个人都会觉得,是女子受欺负了。 见刘景浊不答,白寒就轻声道“你究竟是什么境界?” 刘景浊当然不会说实话,但也没全说假话。 “武道归元气,炼气士境界嘛,凝神。” 刘景浊也问了个问题,“炼气士会平白无故去找凡人麻烦?” 白寒摇摇头,“我爹娘都是炼气士,爹是元婴修士,娘是金丹境界,我只是没有当炼气士的资质而已。” 刘景浊又问道“那你家有什么宝物?” 白寒摇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向来不让我插手家里事情。” 刘景浊点点头,再不发问,继续埋头赶路而已。 想知道那位并灵山主如何,也不难,只需要打听一座并灵山风评如何就是了。 既然鬼使神差的管了,那就去瞧瞧呗。 百里路程,说实话,放个屁的功夫而已,可两人愣是走了三天。 没法子,总不能拉着白寒御剑吧?那多不合适。 一路上两人并未如何言语交流,一直到那座并灵山不远处的集风镇,白寒这才主动开口,说了一件事。 “我是个女的。” 刘景浊呵呵一笑,多新鲜,你当别人眼都瞎呢? 他故作诧异,“呀,真没看出来。” 结果白寒轻声道“还有一件事,我快死了。” 刘景浊点点头,“这个看出来了。” 天生没有黄庭宫,不光是成不了炼气士,更是寿命极短。 少女沉默半晌,又说道“我没有钱。” 刘景浊一愣,忽然间破口大骂“那你他娘的玩儿呢?老子跟你白走这么远?去你娘的,老子不干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白寒一人,苦笑不止。 少女苦笑道“果然,天底下哪儿有好人啊!” 你不去就不去吧,灭门之仇,即便我没本事报,死之前也要骂那畜牲两句。 白寒走去一间成衣铺,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裙。 要死了,当然也要死的体面些。 然后他又去了一处铁匠铺,买了一柄柴刀。 太黑之后,少女提刀登山,由始至终,一次都未曾回头。 刘景浊去了一处酒馆儿,太黑之时,已经喝下了两壶酒。 倒不是在喝闷酒,而是白寒步子实在是太慢了。 又要了一壶酒,那掌柜的却空着手走来,缓缓坐在刘景浊一旁。 “年轻人,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一咬牙一跺脚,坐着躺着滚着,都能过去。再说了,即便实在是过不去,喝了酒了就能过去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轻声道“掌柜的想多了,我就是好酒而已。” 中年掌柜笑道“再喜欢喝酒酒,也不会是这个喝法儿的,你这都下去两斤了,再喝要出事儿。” 刘景浊刚要开口,那掌柜不经意低头瞧见了刘景浊的草鞋,当即觉得自个儿明白了什么。 “孩子,要是钱不够,就当是我请你喝的了,吃东西不?给你煮上一碗烂肉面?” 要是给白寒瞧见这一幕,多半也就不会觉得世上没好人了。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大叔,真想多了,我是有点儿烦心事,但没那么严重。我是北边儿惊云国人,想拜师并灵山,可年纪也不小了,怕人家不收,所以才有些烦躁的。”.m 掌柜的一拍桌子,吓了刘景浊一大跳。 “这点儿小事儿,你不早说?罗山主跟我交情极好,现在还欠着我酒钱呢!我帮你引荐不就行了。” 顿了顿,中年掌柜还是笑了笑,轻声道“当然了,只能是引荐,人家收不收的,我可不敢保证,毕竟是山上仙师嘛!” 刘景浊好奇道“罗仙人,居然会喝咱这凡俗酒酿?就没点儿神仙架子么?” 掌柜的摇摇头,“仙师我也见过不少,最没架子的,就是罗山主了。咱们这方圆几十里,旱时行云布雨,涝时堆土防洪,都亏得了罗山主呢。” 刘景浊一笑,“那,大叔啥时候能把罗山主给我引荐一下?” 掌柜的站起来,“现在,马上啊!你等着,我上去点一柱香,他片刻就到。” 说完就急匆匆走了,一看就是个热心肠。 每遇到这么一个人,心中总会是暖暖的。 刘景浊起身走去门前,挥手于门上划出一道符箓,雷霆火焰剑气俱在的那种。此后真境之下的鬼修妖物,绝不敢擅自进门。 每次受人善意与授人善意,都是因。 天底下的因果线,密密麻麻如同蛛丝,有些事情自以为毫不相干,其实都有些联系。 返回桌前,刘景浊微微一笑,由打别桌取来一只碗,倒满了酒。 一道身穿布衣的青年身影已然凭空出现在桌前。 刘景浊并未起身,坐着抱拳,笑道“见过罗山主。” 楼上那位掌柜,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下来的。 布衣青年落座之后抱拳回礼,也是一笑,“道友要是有事儿,上山即可,何必如此弯弯绕。” 刘景浊指了指酒水,那位罗山主痛快端酒,一饮而尽。 刘景浊这才开口“在下中土人氏,远游离洲,先前在白炭城碰见了个姑娘,悬赏一枚泉儿,要取罗山主项上人头。” 灰衣青年微笑道“道友是为钱而来?那何必让白寒独身上山?” 刘景浊轻声道“我也是看她登山路上并无人阻拦,碰巧这位好心掌柜能联系到罗山主,便想着山下一叙。” 罗鹄转头看向酒铺大门,略带惊讶道“好俊的雷霆火焰,好霸道的剑气。” 转过头,罗鹄笑道“道友未曾直接上山,是想知道白家事前因后果?” 刘景浊点点头,与聪明人说话到底是省事儿。 “总不能上山一通乱砍,那也忒不讲道理了吧?” 罗鹄轻声道“那就要看道友信不信我说的话了。” 刘景浊笑道“总要先说嘛!” 罗鹄给自个儿倒了一碗酒,呢喃道“白寒的爹,是我最有天赋的弟子。想必道友也看出来了,白寒天生一关不开,不光是无法成为炼气士,寿命怕也过不了十六岁。” 刘景浊点点头,“应该是在胎中受伤所致。” 一碗酒下肚,罗鹄叹气道“我那弟子,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是用未出生的胎儿为药引子,服药四十九剂,便可治好白寒,虽说还是不能修炼,却是能有个寻常人的寿命。此后一年时间,他着了魔似的,害了十三人,皆是一尸两命。” 顿了顿,罗鹄叹息道“遇上这事儿,你说我如何能不清理门户?” 刘景浊抬起头,轻声道“至于灭门?” 罗鹄摇摇头,轻声道“我只杀了四个动过手的,剩余人,都是自杀。” 这事儿,要真是这样,那白寒的忙,自个儿还真帮不了。 清理门户,理所当然。 为父报仇,却也理所当然。 “那罗山主打算如何收场?” 罗鹄苦笑道“设一个局,让她觉得我死了吧。总不能让一个极其崇拜父亲的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因为自己才做了坏事儿的吧?” 有个少女,已然登山,手持柴刀,叫骂不止。 刘景浊无奈道“那我来与罗山主演这场戏吧。” 片刻之后,酒铺再无人影。 这天后半夜,一个穿着草鞋的年轻人与白寒同时下山。 年轻人询问道“解气了?” 白寒却苦笑道“杀了他,我爹娘也活不回来。” 到山脚时,忽的笛声悠扬。 刘景浊耳畔传来声音“烦劳道友先带着这丫头一段儿,我很快就会回来收徒。” 果然,被自个儿坑了的青年人,是个登楼境。 刘景浊沉声道“前辈是?” 那人答道“玉竹洲,神弦宗李湖生。”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哪承想那青年去而又返,站在刘景浊面前,轻声道“我还是决定带着她。” 刘景浊刚想说随你便,结果那人说道“中土刘景浊,毕竟名声不咋地。” 某人三个字脱口而出,“你大爷!” 青年人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就跟我重新登山,既然死不了了,事情前因后果,必须知道。”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五十一章 刘景浊名声不咋地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做个恶人 再次登山,白寒也就跟着去了,反正大仇已报,人又快死了,恩人说登山,那就去呗,死在山上又如何? 至于凭空出现的这个男子,估计也是个不小的山上神仙。 刘景浊已经传音罗鹄,让他别着急现身。 既然要看,那就看个明白。不愿相信也好,声嘶力竭也罢,白寒都得受着。 只不过,刘景浊有些好奇,这神弦宗的李湖生,怎的看出来自个儿身份的? 李湖生开口道“你在玉竹洲那边儿,名声也不小,毕竟是拐走了人家西花王朝长公主的人,那会儿你跟那个罗鹄交谈,我听到了你说自个儿是中土刘见秋。” 刘景浊心中一惊,他居然听得到我心声? 年轻人疑惑道“这就猜到了?人世间姓刘的,怎的都比几头牛加在一起的牛毛多吧?” 要是光凭姓什么就猜得出,那我刘景浊日后行走江湖还得改个姓? 果然,他真听得见。 “当然不用改姓,我是登楼境,修音律之道,他人心湖言语,对我来说与笛声无异。” 白寒听到那个青年人说话,一下子就愣住了,呆立原地,挪不动脚。 假的吧?我见着了传说中的登楼境? 李湖生转过头,轻声道“我要收你做弟子,答应不答应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白寒啊了一声,李湖生却已经扭转过头,似是自言自语“别想那么多,我神弦宗好看女子多的是,你排不上号儿。” 少女脸色涨红,这怎么还能听见人心里想什么啊?那要是真当了他徒弟,自个儿不是就无秘密可言了? 结果李湖生开口道“专心修道就好,要秘密作甚?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去听你心声,你也可以等境界高了之后,给自个儿心湖之中加一道屏障即可,就如同他,这会儿我可就听不见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问道“知道我名声不好,还会主动现身?” 李湖生开口道“归墟那片风林,挂在最前头的其中一块儿牌子,有我神弦宗祖师婆婆。虽然神弦宗封山百年,但那边儿消息,还是能知道些的。” 刘景浊试探问道“玉竹洲,秦弱音?” 李湖生轻轻点头,刘景浊便取出来一壶酒递去,是潭涂那尚未命名的新酿。 原来那位前辈是神弦宗开山祖师,可为什么归墟那边压根儿就无人提起? 李湖生摇摇头,“我不爱喝酒,你自个儿留着吧。” 后方白寒,听的云里雾里,心说这俩人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之后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刘景浊主动开口“之后是打算带她返回玉竹洲?” 李湖生摇摇头,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是天下皆知的事儿。 “不会,大概会北上婆娑洲,还会去一趟中土,反正会把九洲逛个遍,应该至少也要几十年光景。”.m 刘景浊问道“找沐宗主吗?” 天下早有传言,说神弦宗那位沐竹宗主,很可能已经死了。 李湖生点头道“我与师姐同时破境,她去了归墟,我来找师傅。” 之所以是师姐去,是因为师姐能打嘛! 其实他心中也有打算,甲子内要是寻不到师傅,那就替换师姐回来,自个儿前去戍边。 刘景浊问了这么多,李湖生也反问了一句“人家跌境都一层层,你这是跳楼啊?二殿下这般年轻,是打算二次登楼?” 二殿下?白寒有些不敢置信,这邋里邋遢穿着草鞋的家伙,会是二殿下?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有些私事,不便明说。总之等我重返真境,就会去往那边儿,至多十年吧。” 李湖生转过头,诧异道“这般有信心?你才多大?” 刘景浊笑道“试试看嘛!” 闲聊之时,已近山巅。 李湖生忽然传音道“帮个忙,你来做这个恶人。” 刘景浊笑了笑,当然可以,我无所谓。 亏的是在这丫头尚未修道便碎其道心,但凡她是个黄庭境界,恐怕都会被这一道心魔拦死。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转过头,轻声道“你家在何处?不是在白炭城吧?你爹死之前,你家乡那边儿有无发生过什么怪事儿?” 怎的忽然问起这个了?不过,怎么说也是恩人嘛!便把自个儿知道的说给了刘景浊。也就是那一年里,方圆百里,总是有孕妇被刨出肚子里孩子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一尸两命,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多半是炼气士干的事儿。 听过之后,刘景浊点了点头,指着山巅一处凉亭,笑道“里面去说。” 白寒一脸疑问,看了看李湖生,后者面色淡然。 几步走上小亭,刘景浊率先落座飞来椅,翘起二郎腿,又灌了一口酒,随后开口道“那你觉得,这般恶人,该不该杀?” 白寒点点头,“当然该杀!” 刘景浊又问道“若是为救自家孩子呢?还该杀吗?” 白寒一皱眉,“他家的孩子就是命,别人的妻子胎儿,就不是命了?该杀!” 此时此刻,李湖生已经想到了待会儿白寒会是什么模样了。 看来这位被天下人瞧不上的景炀皇子,不光是肚量大,嘴还毒啊!不过此刻却是越毒越好,与其日后得知真相后滋生心魔,不如就此把一颗道心砸的稀碎,日后再于一片废墟上搭起黄庭宫。 见刘景浊不说话了,白寒耐不住心中好奇,询问道“问这做什么?” 只见那只草鞋落在地上,年轻人又喝了一口酒,叹息道“有个父亲,听说有个偏方可以治女儿的命,便杀人取胎来做药引子。” 话还没说完,白寒眉头已经皱起。 刘景浊可不会管她,继续说道“后来事情败露,参与此事的,都被杀了,其余人自杀,只留下个不知缘由………” “闭嘴!” 刘景浊哪儿会理她?只继续说道“只留下个不知缘由,一心要报家仇的姑娘。” 说完之后,刘景浊淡然看向白寒,后者眼眶通红,咬牙切齿道“不可能!”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你不信,是你的事儿,可有件事你不得不认,你喝的十三剂药,都是以胎儿做的药引子。” 正此时,一位灰衣中年人凭空出现,白衣少女咬着牙看向刘景浊,沉声道“你们合在一起骗我!” 白寒转头看向李湖生,“你不是要收我做徒弟吗?那是我的仇人,帮我杀了他!” 李湖生尚未开口,刘景浊便火上浇油道“罗山主念在你性命不久,与我做了这个局,他背了灭你满门的黑锅,你爹的名声才在你这边得已保全。” 亭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可一阵琉璃碎声,还是格外刺耳。 是少女心中的一座大山倒了。 刘景浊又开口道“你也觉得该杀,换成你爹,就不该杀了?要是这样,我看他李湖生还是就此离去,少收这个祸害为好。” 李湖生赶忙传音道“过了,别说了。” 得,你说了算,接下来你自个儿说吧。 一看你李湖生就是个没走过江湖的,虽然有境界,但阅历太浅。 刘景浊当然不知道,这次真是李湖生,头一次走江湖。 罗鹄沉默极久,这会儿瞧见少女双目无神,整个人瘫坐地上,还是忍不住生出些恻隐之心。 “白寒,你爹,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可我不得不亲手去清理门户。杀父之仇,你可以报,我等着你再次来并灵山,亲手杀我。” 李湖生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传音刘景浊,询问道“支个招儿?” 刘景浊呵呵一声,扭过头,既不开口,也不传音。 我刘景浊跟你很熟吗?不是说过了吗?那你李登楼自个儿说去啊?说个不过的给我瞧瞧? 李湖生无奈道“不白支招,你那些符箓我包圆儿了,不讲价。” 某人立刻变脸,笑着传音“客气了客气了,我这些天又画了些,共计五百张各式符箓,给你打个折,一张十枚半两钱如何?” 哈!轻轻松松,又赚五枚五铢钱。 李湖生气笑道“你当我家有灵玉矿啊?” 不行?那就算了,咱做生意可不强买强卖,要不要全凭自个心意嘛! 见刘景浊又翘起二郎腿,李湖生无奈传音“好!” 刘景浊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了,可这会儿可不适合笑。 年轻人又放下二郎腿,抿了一口酒,轻声道“父亲为女儿,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所以于你来说,你爹没错。可你也知道,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于天下人来说,杀你爹,放在谁眼里都没错,也理所当然的该杀。莫说罗山主,换我,我也杀。” 李湖生一皱眉,心说你这钱是不想挣了吧? 结果刘景浊又阴阳怪气道“好嘛!现在觉得你爹不对,可喝下胎儿做引子的药的人,是你。又想为父亲报仇,又觉得这么不对,干脆就自暴自弃,反正自个儿活不了几天,到时候人死卵朝天,一了百了是不是?” 别说李湖生,就连罗鹄也有些闹不明白,这年轻剑客到底是劝人还是恶心人? 白寒抬起头,惨然一笑,沙哑道“那你说,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刘景浊开口道“烦劳李登楼抖擞一手仙人神通,给我一幅可大可小的九洲舆图。” 李湖生不明所以,却依旧屈指一弹,亭中便有了一幅立体舆图,山势高低均可见。 刘景浊站起身来,指着舆图说道“最南边,这尿布大小的地方,就是离洲。” 说着,年轻人并指一提,一座离洲便被从九洲舆图单独提起。 将舆图放大,刘景浊指了指北边儿,“瞧见了吗?这指头大小的地方,就是以并灵山为中心的方圆千里。” 少女皱着眉头,沉声道“你拿我寻开心?”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你觉得怎样就怎样,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在这广袤无垠的九洲大地,你遇到李湖生的概率,比离洲下雪,多不了几分。人世间能救你命的人,当然不会少,我知道的就有双手之数,但你能遇到的,就李湖生一个。” 别说白寒了,就连李湖生自个儿都满是疑惑,这要闹哪样?扯东扯西的。 果然,白寒皱眉道“什么意思?” 刘景浊撇嘴道“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天下很大,白寒远不是那个最惨的,至少你能遇到李湖生,旁人可就不一定了。” 白寒沉声道“别绕弯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景浊冷笑道“你不是觉得人世间没有好人吗?那你说,罗山主是好人坏人?我跟李湖生是好人坏人?” 少女沉默不语,刘景浊又说道“要是无法直面内心,悬崖多的是,柴刀借你也行,随便儿死,但凡拦你一句,我刘字倒着写。不过你死之前,我得告诉你,人世间如你白寒般的孩子,多的是,你有幸遇到李湖生,他们没有。” 少女一愣,抬起头,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占了别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刘景浊拴好酒葫芦,轻声道“可若是你活着,且日后修道有成,是不是就没浪费活下去的机会,反而给那些与你一般遭遇的人,多争来一个机会?救所有人,当然做不到,但遇到一个需要救的人,自己也得有本事救吧?” 李湖生会心一笑,有些明白了刘景浊用意,这五枚五铢钱,花的不冤。 一旁的罗鹄则是转头看向山下,觉得酒铺门前符箓,很值钱,值钱的不是符箓本身,是画符之人。 年轻人蹲在地上,微笑道“既然做不到让自身苦难消失,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试着让相同遭遇的人少了这份苦难?” “世上没爹娘的孩子很多,咱们找不回他们爹娘,至少也能想想办法,让他们一个心安之处不是?” 有一句话,刘景浊忍着没说。 青椋山上,孤儿极多。 白小豆是,袁塑成是,潭涂与赵长生、周放与关荟芝,都是。 甚至顾衣珏、百节,连同自己,都算是孤儿的。 忽然之间的温柔,让白寒心头一怔,鬼使神差的就看向李湖生,呢喃问道“我能活?能修炼?可以做他说的那些事吗?” 李湖生点点头,微笑道“当然可以,我是个登楼境界,还不到三百岁。为你费了许多口水的这位刘先生,十几岁时已经是登楼境界,境界跌落之后又重修,现在也才不到而立之年,你才多大,你为什么不可以?” 不知道白寒心中作何感想,反正罗鹄这会儿已经控制不住惊讶神色了。 真是登楼境界?而且三百岁不到的登楼修士,那年纪比我还小啊? 还有这个说起话来与打扮全然不搭边儿的年轻人,十几岁就是登楼修士了? 修炼修炼,瞧瞧人家再瞧瞧自己,我这是修到狗身上去了吧?这俩人是来故意打击人的么? 他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位腰别玉笛的登楼前辈,方才是称呼刘先生的。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你师傅之后会游历天下,你跟着多见识见识,日后去了中土,可以去流离郡青椋山看看,那是我家山头儿,山上孩子,跟你遭遇差不多的人,不少。” 白寒转过头,终于像个十几岁的姑娘了。 “那,你是怎么遇到她们的?” 刘景浊咧嘴一笑,轻声道“常在山水间,走的路多了,见得人也就多了。” 常在山水间,这句话,学胡潇潇的。 李湖生掏出来一枚泉儿递过来,笑道“多余的,就算是日后的登山礼了。” 刘景浊一把结果,笑意不止,“哎呀呀!客气了,真客气了。” 白寒看向罗鹄,对于这个杀父仇人,她还是难以面对。 少女沉声道“我没办法不恨你。” 罗鹄笑了笑,由衷开口“好好活着就行,日后修炼有成再来找我报仇,我接着。” 当然不会就这么完事儿,白寒也只是在刘景浊那番话中,寻到了个模模糊糊的方向。可她心中那片废墟,一生都不可能恢复原样。 就像,就像白小豆可能再过几百年,也还是不会吃肉一样。 那个小丫头眼中的世界,可能会因为一个刘景浊,一座青椋山,变得不那么灰蒙蒙了。可是,即便日后她是个活泼灿烂的姑娘了,心中仍然有一处乌黑角落,阳光总还是照不上。 这个黑暗角落,是个人,都会有。哪怕张五味那等心境澄明之人,也会有。 刘景浊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白寒肩头,少女只觉得困意骤起,一下子就睡着了。 李湖生拖着少女躺在飞来椅上,抬头看了看刘景浊,笑道“现在我知道了,那些邸报都是瞎扯。” 刘景浊故作委屈模样,叹息的“仇家太多,朋友又少,境界还低,没法子啊!” 李湖生笑道“小事儿,日后要是顺路遇到,我就去那山头儿做客一番,奏几首曲子,不要钱的那种。” 只不过,笛声响起时,可能会有人头痛欲裂,可能会有山头崩碎,而已。 刘景浊一笑,转过头看向罗鹄,轻声道“罗山主,我俩今日到了并灵山,还望保密啊!我仇家多,可真不是瞎扯。” 罗鹄听了两人言语,特别是邸报与中土,再加上两人登山路上并未遮掩言语,他也听到了二殿下三个字。 于是,罗鹄试探问道“刘先生是中土那个刘景浊?” 刘景浊无奈道“日后走江湖,化名真得改个姓了。” 罗鹄深吸一口气,瞎扯,真他娘的瞎扯!那些个邸报把刘景浊说的越不堪入目,此时此刻罗鹄越觉得那邸报扯淡。 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的人,会是那些个邸报上写的,仗势欺人、虚伪至极的人? 反正自此以后,罗鹄绝不会再相信邸报上写的东西了。 他娘的,净忽悠人。 李湖生好奇问道“你这并灵山上,其他人呢?” 怎的由头至尾,除却罗鹄之外,一个人都没见着? 那位罗山主笑了笑,轻声道“山上本就人不多,十几个人而已,每年的六八十月份,都在外面游历。走的地方也不远,方圆几百里而已,就是帮着行医治病,顺便做些法事,尽量去护佑一方平安。” 刘景浊一笑,开口道“还挺好,我这趟离洲之行,开门红啊!”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若是日后并灵山修士远游中土,可以去流离郡青椋山做客,我是个时常不在的,但山上在的人,肯定不会怠慢并灵山修士。” 罗鹄重重抱拳,轻声道“还真得麻烦刘先生,我山中有个弟子,之前误入过一处奇妙之地,得一位前辈残留神念传授道法,据我猜测,应该是南山楼观道,不知道刘先生与楼观道一脉可熟悉? 那不是护国真人一脉么。 刘景浊开口道“不是太熟悉,但所得机缘来自于楼观道,是得去认祖归宗。不过,如今楼观道的王真人,心神出窍远游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山上只有一位小真人。要是罗山主山中弟子北上,可以先到青椋山,我差人带他去。” 楼观道祖师,是道祖西出函谷关时,劝其留下五千言的那位关尹。而且后世楼观道,多是担任中土中原王朝的护国真人。 不过这些事,知道的人极少,所以刘景浊也不便明说。 罗鹄重重抱拳,沉声道“那就多谢刘先生了。” 刘景浊笑着回礼,轻声道“小事儿而已。” 他转头看了看李湖生,轻声道“我还要南下,你呢?” 李湖生站起来,轻声道“那就一起走一段儿吧,反正我要去东海,从哪儿去都一样。” 两人正要抱拳告辞,却听见罗鹄问道“二位招惹了白炭城那帮人?就是干些杀人越货勾当的。” 刘景浊点点头,“顺手宰了两个。” 罗鹄笑道“那这次他们可碰到硬茬儿了。” 山下小镇,两个元婴修士追来此地。 其中一个看向并灵山,沉声道“罗鹄跟我们城主同境,怕是不好办吧?” 另一人冷笑一声,轻声道“他们还能赖在并灵山不走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五十二章 做个恶人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又见一洞天 次日清晨,白寒睡醒之后,心情好了许多。 其实多难过的事儿,睡一觉之后,多多少少会减少几分难过,怕的是压根儿睡不着。 大早上喝酒的人,李湖生见得不多,至多一手之数,还得算上刘景浊呢。 三道身影从南边儿下山,并未走北边山门,算是再给那些人一个机会吧。 事不过三,再凑上来,那可就别怪我送你去酆都罗山了。 下山路上,刘景浊碰巧瞧见了一块儿好石头,破开之后估计会有奇异花纹,当然算不上玉石,可用以篆刻还是不错的。 某人抖擞了一手剑术,是学自姜黄前辈那三式神通之一。 只是轻飘飘抖了抖手中石头,压根儿察觉不到剑意的那种,更是没有灵气涟漪传出。可那块儿巴掌大小的石头,愣是给刘景浊切成了整整齐齐的若干份儿。 抛掉石皮,刘景浊取出一把宽口刻刀,边走便练推刀。 于他来说,这也是练剑。 白寒自然会好奇,心说这等文人匠人做的事儿,怎么都与刘景浊这形象不搭边儿啊! 刘景浊一转头,微笑道“我这是练剑。” 少女撇撇嘴。呵呵!我信你个鬼! 还是李湖生说道“确实是在练剑,有些剑重形,有些剑重意,他练剑,应当是较为重意吧。” 到底是登楼境界,眼力还是有的。 刘景浊笑着说道“刀法剑术拳架子,以及天底下所有的武学,其实都是共通的。没有最差的剑术,只有剑术不精的人。我确实比较重意,但我也重形啊!” 一个武道中人,怎么可能不重形。 先前每天早晨,刘景浊都会练拳练剑的。只不过,后来某天因为某些事不能继续,一停下来之后就把一口气泄了,想再捡起来就有些难了。 放开神念探视了一番,刘景浊叹息道“再这样,我都想返回白岩城把那个城主两剑砍翻了。” 没完没了了,真以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想做地头蛇,也得有做地头蛇的实力啊! 李湖生笑问道“元婴打神游,就说的这么有把握?必胜?” 刘景浊笑道“这可不是吹,除非龙丘棠溪那般的神游境界,那我想都不想。除却那些个吓人天才之外,我还真不把神游境界当回事儿。” 是带点儿吹嘘嫌疑,这不是为了契合这身打扮嘛! 事实上,五气朝元之后,炼气士境界又到了元婴,刘景浊还真就不怵神游修士。若是妖修鬼修,即便是个真境,也就那样了。 来时渡船上,刘景浊已经将体内大半数雷霆炼化,当然是全被那道天魂“吃了。” 白寒笑问道“李湖生,剑修真就这么蛮横不讲理吗?” 李湖生倒是不介意白寒对自己直呼其名,想了想,轻声道“我听过一个说法儿,是个婆娑洲僧人做客神弦宗时说的。大致意思是说,古时炼气士与现在炼气士最大的不同,便是最早那拨儿炼气士能炼虚为实,亦能炼神返虚。举个例子,我要想凭空变出一枚金子,可以,但那只是幻象,假的。而古时炼气士,却是能实实在在变出来一枚金子的。不过因为天地之间的某些变化,想要走那条老路,几乎不可能。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有例外。而剑修,就是唯一类似于古之炼气士的存在,他们能真正内练出一把本命剑,无中生有的那种。可想而知,剑修杀力如何。 刘景浊收起刻刀,转过头解释了一番如今炼气士境界的划分具体为何。 “人有三关九窍,炼气士最紧要的就是下丹田,也就是黄庭宫了。能做到引气入体,开始汲取天地灵气,于那处下丹田修筑灵台,便能称之为炼气。事实上,炼气境界,就是筑灵台。要将汲取入体的灵气,走遍周身经脉以提纯,再以纯粹灵气去凝炼堆积灵台,等到什么时候能将一座灵台筑起,便是踏入灵台境界,便也可以着手去修筑黄庭宫了。” 白寒撇嘴道“炼气这么高深的事儿,怎么被你说的像是盖房子一样。” 刘景浊笑道“还就是盖房子。” 等到筑起黄庭宫,同时能分出一粒心念凝成诸景之神,便能称之为凝神境界了。 黄庭只一物,而景则有五脏六腑、九窍百骸之多,若非神领,如何入道? 所以,凝神境界,其实是炼气士第一道门槛儿。 有了那枚心神种子统御人身诸多窍穴,炼气士的道路才能长久。 此后便是蕴养那枚诸景之神,直至神念发芽了,那便是结丹之时。可以理解为,金丹就是一枚胚胎,里边儿孕育着人身之神。之后修炼,金丹之中会慢慢有个人形出现,待到那丹中小人儿破壳而出,自然就是修成元婴了。 说到这里,刘景浊特意开口道“医书有言,人秉先天之气而生,这先天之气,其实是自娘胎带来的。所以我觉得,我们自身其实就是一座崭新天地,碎丹化婴,那元婴也算是秉先天之气而生。” 等到元婴入主黄庭宫,落座高位,那炼气士,也算是修道有成了。 白寒眨眨眼,开口道“照你这么说,那炼气士修炼,不就是盖房子,生孩子了?” 别说刘景浊,就连李湖生也被白寒这番言语说的不知该如何接话。 年轻人,脑子想的就是不一样。 可这么一想,再后来的元婴出窍,也就是破境第七境神游境界时,算不算孩子长大了,要出去见见世面?然后第八境的求真我,是不是也能看作是个远游归来的孩子,开始思考生而为何?开始去想,我是谁了? 赶忙灌了一口酒,越想越离谱啊! 走到山脚下,刘景浊全然无视已经在一里外等候的两尊元婴,而是继续说道“真境之后,便是炼虚了。求得真我之后,炼虚境界返璞归真,此后登楼合道,开天门,就只是一心向道了。按你的说法儿,就是真境领悟人生真谛,之后会去回望一生,找回年少时的童真。然后就是登高之时,选择一条通天大道直至天门,施展自身抱负了。” 炼气、灵台、黄庭、凝神、金丹、元婴、神游、求真我、炼虚、登楼、合道、开天门。十二重境界,确实像是盖楼。 越想越觉得白寒这个想法有趣。 修道之路,确实是个慢慢长大,远游,自己与自己较真儿,求一个真的我。若是有幸得真我,再回头看看,然后便缓步登楼,登楼路上,找到一条通天之路,与道合一,登临天门。 李湖生忍不住笑道“怎么样?我收徒眼光,总不差的吧?” 刘景浊笑道“是不差,不过我也有个好徒弟,棉袄可不漏风。” 万一小棉袄哪天真漏风了,某人那可真要伤心死了。 一里地而已,很快走完。 两个灰衣汉子笑盈盈看向刘景浊三人,其中一人嗤笑道“好家伙,多高的境界,就学人家传道了?你有那个实力吗?” 也不知怎的,刘景浊忽然就没了杀心,甚至都不想搭理他们。 好像就因为方才一番思索,再瞧见这二人,便觉得瞧见了蝼蚁一般,都懒得伸出脚去踩。 后知后觉一阵惊悚,年轻人暗自咬破舌尖,这才强压下方才念头。 若是对什么都无动于衷,会出大事儿的。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同时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笑盈盈看向那二人,询问道“二位,有何贵干?” 话音刚落,忽的一阵笛声传来,音律肆意舞动,那两个收了一夜的元婴修士,连身惨叫都没发出,已然被人连同魂魄都一并搅碎了。 死的很快了,瞬息之间而已。 极大的实力差距前,除非一方放水,要不然,就是这么干脆。 刘景浊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杀都杀了,你就顺便给白炭城那位城主传个信,大致警告一番即可。若是日后还不知悔改,那我就再走一趟白炭城。” 在他白炭城里摆摊儿,得交摊位费,卖了东西买了东西的,还得防着被你这位城主老爷杀人越货。这般处事,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 李湖生点了点头,轻声道“已经去了,应该能吓唬住他。” 说着,李湖生哑然失笑,开口道“这位白炭城主,怪不得没给人打死,看人下药,见鬼说鬼话,怪不得呢。” 刘景浊当即了然,那白炭城主的生意经,就是只惹惹得起的嘛! 两人言语并未遮掩,所以白寒听得极其清楚。 大致就是,先前拦着刘景浊的,跟刚刚那两个人是一伙儿的,而且背后都有一个白炭城城主撑腰。 少女不解道“你们两个,打死个神游修士,应该不会很难吧?”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轻声道“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无法之地,恶人治恶人,最管用。打死个城主容易,那打死之后,是我当城主,还是李湖生去当那个城主?” 少女愣了愣,自己就没想到那么多。 怎么他刘景浊认真说话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很有深意? 那个草鞋年轻人灌了一口酒,轻声道“我们都想要一个青白天下,可海天相接之处,却总是连成一片的。” 这话不错,得记在小本本上。 三人一路南下,没有御风驾云,更未祭出飞舟,只是花了半月时间,步行两百里而已。 冬月初三这天,穿着草鞋的年轻人于一处山头儿登上一艘南下渡船,李湖生则是带着白寒直往东去。 李湖生这一趟,无异于海底捞针。天下九洲,每万万人以亿记,天下万亿人里,想要找到个转世之后的沐竹,哪儿有那么容易。 先前李湖生已经说了个准话,他师傅的魂灯,其实近三十年前已经灭了。 好像前一百年,好多人忽然消失,自此再无音讯,消失的,还都是天骄。 如木鱼宗的陆青城,玉竹洲的沐竹,都是一方天之娇女,陆青城更是那一人可压半座天下天骄的存在,与龙丘晾还有姬闻鲸齐名。 会是巧合吗? 刘景浊往船舱走去,这艘只在方圆三万里来回的渡船,次日便会停靠到终点站,所以刘景浊只买了黄字号的坐票。 说实话,这是刘景浊头一次买坐票。 船舱底部,黄字号船舱,永远是最拥挤的。中间有俩人能走的通道,两侧各有三座儿,有个小桌板,面对面落座的那种。不过这黄字号船舱,也分一二三等,刘景浊买的是一等,相对来说,不是那么拥挤。 走去船舱,拿着船票找到自个儿座位,可座儿被别人坐了。 刘景浊再三确认,还是走去那边儿,笑着说道“劳烦让一下,这是我的座儿。” 相对而坐的六个位置,此刻坐了四男两女,刘景浊的座位是被个长相俊俏的黄庭修士占据,他对面就是两个同是灵台境界的女子。 听到刘景浊说话,青年站起来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座,笑着说道“我的座儿在那儿,咱俩换一换行不行?” 刘景浊刚想答应,毕竟是无所谓的事儿。 可对面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投来求助眼神,刘景浊当即会意,对着那青年说道“抱歉,不换。 青年人一愣,又打量了一番刘景浊,估计是觉着不好惹,于是甩了甩袖子,返回了自个儿座位。 渡船之上,争执很少,毕竟只是同乘一条船,下船之后我晓得你是谁? 于是乎,各种不认识的人,在这无聊的几天日子里,可能会聊些家长里短,吹嘘些什么都是常事儿。 左侧便是过道,右侧坐着两个中年男子,好像是武夫,至多武道开山河吧。至于靠墙那个大髯汉子,境界略高,黄庭境界。 刘景浊缓缓落座,正对面的年轻女子立马儿一脸笑意,小声说道“谢谢啊!那人可烦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微笑道“客气了。” 说完后便不再言语,闭上眼睛开始熬时间。 黄字号最不好的的地方,就是不能上甲板。只能在这狭小地方硬坐着。所以说,黄字号,也就有了个硬座的说法。 刘景浊穿着草鞋,一身粗布麻衣,又带着个普通柴刀,胡子拉碴的,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除非里边儿武夫要去解手了,刘景浊才动一动,要不然几乎不动。 好在是靠墙那边儿,有不大的一个小窗户,最起码能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夜里。 天黑之后,开始有渡船侍女推着小车游荡,老远就喊着“今日晚饭,有凉面拌粉,特别供应辟谷丹了。” “来来来,这位道友,脚抬一下啊!” 对面两个女子取出来一盒糕点吃了起来,两位女子,都还不到三十岁年纪,不过刘景浊对面身穿青衣的,要年轻些,斜对面白衣女子,则是看着略微成熟些。 年轻些的女子伸手戳了戳刘景浊,轻声道“大哥,糕点吃吗?绿豆糕,我娘做的。” 刘景浊睁开眼,笑了笑,接过绿豆糕,轻声道“正好饿了,谢谢姑娘。” 年轻女子立马儿喜笑颜开,盯着刘景浊,等他吃下第一口,这才问道“好吃吗好吃吗?”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好吃的,谢谢姑娘了。” 女子摆手不止,笑容灿烂,“临出门之前我娘亲做的,我娘手艺可好了。” 刘景浊点头道“姑娘有个好娘亲。” 一边的白衣女子已经暗地里推了这年轻姑娘好几下,没有传音,大抵是想让她警觉些,出门在外,不必觉得所有人都是坏人,可也不能把人都当做好人。 青衣女子转过头,嘟囔道“哎呀!姐,没事。” 白衣女子有些无奈,只好面朝刘景浊,轻声道“我妹妹太调皮,道友见谅。” 刘景浊咧嘴一笑,轻声道“这有什么,我也有个很调皮的妹妹的。能调皮捣蛋,说明你们把她照顾的很好。” 那棵梅树,从前可是青椋山上最调皮捣蛋的存在了。 一番话说出来,让白衣女子总觉得有些别扭,这番言语,好像与眼前糙汉子极其不相符。 陌生人之间,从不熟悉到略微熟悉,少的就是个话头儿。 一块儿绿豆糕,就成了打开话匣子的钥匙。 不过谁都没自报家门,只是闲聊,说些有意思的事儿而已。 这样一来,时间就过的很快了,好像只一眨眼,一夜就过去了。 透过那扇小窗户瞧见外头蒙蒙亮,渡船很快便也就靠岸了。 落地之后,刘景浊率先下船,去了一趟这座小渡口的鱼雁楼分号。 只要是能停靠渡船的渡口,大渡口会有一座楼,就是鱼雁楼,小渡口可能就是个铺子。 如刘景浊这等没有个确凿去处的,信传来之后多半都会放在一洲总楼,等到自个儿去顺便一处鱼雁楼询问,她们才会把信寄到此处。 进去之后,刘景浊想来想去的,还是掏出来一枚象征贵宾身份的令牌。 此处就是个两层小铺子,人也不多,拢共就三位女子。 亮出令牌时,二楼立刻走下来一位妩媚女子,老远就吆喝着“哎呦喂!贵客啊!这令牌我就见过样式,头回瞧见真的。” 刘景浊呵呵一笑,贵客?怕不是棒槌吧!你们鱼雁楼杀熟,我可是见识过了。 越是贵宾,越是他娘的下手黑! 刘景浊直接说道“有无中土寄来的书信,寄给刘见秋的。” 女子闻言,当即开口道“贵客稍等,我去去就来,你俩,帮我照看好贵客啊!” 说着便又急匆匆上楼去了,估计是要以鱼雁楼特有的方式,在一洲总楼取信。 两位女子,一个去沏茶,一个去拿些小点心。她们可不敢怠慢,方才说的只在图样见过,那可不是假话。 刘景浊端茶道谢,确实忽然转头,一脸笑意。 还真是有缘分啊! 一青一白两位女子进门,刘景浊说道“二位先去待客吧,我自个儿喝茶就行了。” 并未遮掩身形,所以那两个渡船上对坐的姑娘一进门便瞧见了刘景浊。 青衣女子一脸诧异,“草鞋大哥?你怎么也在啊?” 刘景浊笑道“买些东西,你们呢?” 青女女子咧嘴一笑,轻声道“打算买些疗伤丹药,再买些符箓之类的。” 被白衣女子一瞪,青衣女子赶忙摆手,笑着说“那我们先去看了。” 笑容灿烂的姑娘,总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好在很快那位主事便拿着一封信下来,笑着递给刘景浊,轻声道“有三封信的,一封是神鹿洲寄来的,一封是中土寄来,还有一封瘦篙洲寄来的。” 刘景浊有些纳闷儿,中土寄来的,肯定是青椋山的信,神鹿洲当然是龙丘棠溪。至于瘦篙洲,会是谁寄来的? 女子微笑道“公子可以去雅间看信,屋中有笔墨纸砚,若是回信,也可以写。” 刘景浊点点头,起身后传音道“那两位姑娘买的东西,烦劳给她们帮忙打个折,可以算在我头上。” 想了想,刘景浊还是说道“可别再给我打二十折了,我生气了,后果也不小的。” 女子讪笑道“怎么会,怎么敢呢?” 刘景浊迈步走进雅间,当时就布设下了剑气阵法。 外边儿女子嘴角抽搐,心说这是哪个要钱不要命的,坑贵客?剑修啊,脾气都大。 谁都不知道,那座距离青椋山最近的鱼雁楼,主事是个顶喜欢看言情小说的女子。她瞧见关于刘景浊的那些个邸报之后,就觉得这种人,不宰白不宰,要不是他手持贵客令牌,她都想收一封信一枚泉儿呢! 刘景浊先翻开瘦篙洲那封信,原来是樊江月已经返回,且收了风泉镇那个鲍酬做了弟子。还有一句话,是说正好碰见了陈前辈,前辈让我捎话给你。 ,一别多年,我还挺想你的。路过瘦篙洲记得找我喝酒,至于那个东西,我不在意,更不想要。 这话明显是陈桨前辈的口气嘛!特别是挺想你这三个字,以前常听见。战场上遇见个许久未来的大妖,他也是这话。 信中还有一句话,是她樊江月已经破境琉璃身,稚子江畔已然摆好擂台,静待刘君一战。 合上信,没打算回信,只是这最后一句话咋就听的这么别扭呢? 第二份是青椋山来信,顾衣珏亲笔。信是只是说了,山上诸事顺利,山主不必担心。张道长在渝州那边儿还没有回来,不过没什么事儿,已经传信给他,让他不必着急返回,玩儿够了再回来。 反正闲扯一大堆,家长里短的。 可事实上,这张纸其实有以剑意勾勒的暗信。 就一句话。 “百越守护的钥匙,已经拿到了青椋山。” 以真火将信销毁,刘景浊提笔写了回信,当然会有以剑气刻画的暗信。 龙丘棠溪那封信,很简单的一句话。 “我带着洒洒走一遍游江国,再去一趟了然谷。” 走出雅间,那个鱼雁楼主事接过信封,得知是寄去中土,只收了一枚五铢钱。 刘景浊这个气啊!就中土的鱼雁楼杀熟? 女子笑着说道“那两个姑娘是公子朋友?小小年纪的,居然憋着去鸿胜山南边儿那座小天地找寻机缘。” 刘景浊当然知道鸿胜山,以及鸿胜山南边,由半座水府与半座福地拼凑而出的小天地。 他只是没想到,怎的稀里糊涂走这儿来了? 这座隶属于漓州鸿胜山的小天地,进门只需交钱,在里边儿找寻机缘,只要找得到,便能带得走。 至于机缘,刘景浊也听说过。 传说这座被鸿胜山命名为白水洞天的小天地之中,有龙女。 出门之后,刘景浊御风去往三百里外的鸿胜山。 又见一洞天福地,说不定能挣点儿钱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五十三章 又见一洞天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入白水洞天 相传八千年前,人间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二十四靖治,十八水府。 都是那等仙人居住,区别于人间的独立小天地。 类似于白小豆家乡那等广袤的,便已经是较大的小天地了。 如那酆都罗山,也才是周廻三万里。 十八水府,相传都是龙神住所,鸿胜山这半座水府,便是一位龙女的修道之地。剩余的半座福地,来历不明,刘景浊并不清楚。 踏入鸿胜山地界儿之时,刘景浊只有无奈苦笑 这鸿胜山,还是有钱啊!不愧是顶尖山头儿了。 光是悬浮于主山两侧的两座山峰,那得砸多少钱才能做到? 哎!还是老实挣钱,争取日后让青椋山也变得仙气飘飘。 鸿胜山那座柱容峰下,便是白水洞天入口了,想要进去的,只要交钱就行,之后哪怕在里边儿杀人放火,鸿胜山一概不管,反正有什么冲突了也是一样,自个儿解决去就行了。换句话说,死在里边儿了,跟人家鸿胜山,一枚半两钱的关系都没有。 刚挣来的五铢钱,还没有捂热呢,就掏出来了一枚充当那“门票”。 入口处在一颗梧桐树下,拿着门票,站定就行。 交了钱拿到了门票,那个售票老人还拿出来一本册子。 老人开口道“这里面有舆图,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能去,写的很清楚,若是按照可以去的路线,包你活着。” 刘景浊好奇道“不是说过门之后,百无禁忌吗?” 老人抬起头,估计是瞧出来了刘景浊的元婴境界,于是漫不经心道“又没人拦你。” 呦呵?这炼虚老前辈,脾气挺冲啊? 刘景浊翻开册子一看,白纸? 他转头看了看老者,老人有些不耐烦道“进去之后自然会显现,等你出来,还可以拿走留念。” 刘景浊诧异问道“这不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老者淡然答复“谁能怎样?谁敢怎样?” 得!你们鸿胜山拳头大,口袋鼓,底气足,我就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走去梧桐树下站定,本以为至少也会有一番天旋地转,结果只是一种极其短暂的拉扯感,没有半点儿眩晕,只小片刻而已,眼前景色一变,已然身处一处牌楼下方。 不出头牌坊,五间六柱十一楼。 嚯!真敢立。 牌楼另一边,人声鼎沸。 摆摊儿的挑担的叫卖吆喝的,一应俱全,市井气极强。 刘景浊打开那册子一看,果然,现在有字显现。 这座拼凑而成的白水洞天,由舆图上看,大致分作两个区域,一半陆地,一半是水域。不过那大半水域,有着至少几十座岛屿,每个岛屿之间相隔并不远,百里左右。 现如今自身所处之地,叫做白水城。 拢共没有几页的册子,刘景浊才翻到第二页就有些嘴角抽搐。 这上面写着三个地方最不建议去,除非你境界很高,本事很大。要去也行,鸿胜山不赔命。 一尊真境大妖,一只真境的鬼修,还有写的稀里糊涂的杏花庵,只说也有真境坐镇,是人是鬼是妖,并未明说。 光这一座白水洞天,就是妥妥的二流势力了。 况且这上面还有双手之数的神游境界妖鬼。 翻到最后一页,刘景浊没忍住灌了一口酒。 这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 “欲泉岛,可以去,前提是不怕死。当然不一定会死,只是大概率会死。” 刘景浊嘴角抽搐,因为这最后一句,可没有提境界。 所以这会儿,刘景浊就是在想,有多少人去过,活着回来的,有几个? 迈步进城,都还没有走多远,刘景浊就被个鬼鬼祟祟汉子拦住。 那汉子左看右看一番,偷摸撑开衣领子,衣服里藏着一幅画卷。 “道友,图要吗?龙女位置图。” 某人克制自个儿,尽量别黑脸。 我长得像是很好骗的人么?你糊弄鬼呢? 见刘景浊不说话,那汉子又开口道“不能保证你找得到龙女,但这位置可是内部消息,从柱容峰那边儿打听来的。只卖你八十枚泉儿,童叟无欺!” 刘景浊差点儿就被气笑了,他指了指脚下草鞋,开口道“你看我像是出的起八十枚泉儿的人?” 那汉子明显一愣,不过很快就神色如常,当即于袖中取出几枚竹简。 “那道友就是求财而来?竹简之上是有人需要的东西,出价不低,道友要是愿做,你我三七分。” 这人是什么生意都做吗? 刘景浊轻声道“可惜我只是个凝神境界,怕是做不成此事。” 本以为总该停了吧,结果那中年汉子凑到刘景浊耳边,轻声道“那拜师吗?鸿胜山弟子。杂役弟子一枚五铢钱,外门弟子一枚泉儿,内门弟子十枚泉儿,亲传弟子,五十枚,可以给你打折。” 刘景浊无奈笑道“不拜师。” 说完便要走。 再不走的话,还不知道这人又蹦出什么生意来。 果不其然,没走几步,那汉子又凑上来,压低声音说道“别介啊!你就说你想干啥,目的是什么,你说得出来,咱们就能做生意。” 刘景浊转过头,笑问道“你是叫包打听啊?” 哪承想中年汉子羞涩一笑,轻声道“道友好眼力,我是姓包,不过不叫打听,叫包圆圆。”壹趣妏敩 好嘛!包圆儿了。 刘景浊轻声道“我就是来转一转,碰碰运气,无欲无求。” 这下你总也该没招儿了吧? 可事与愿违,那包圆圆咧嘴一笑,开口道“那要向导吗?白水福地本土人,凡人一枚半两钱,炼气士最高黄庭境界,分别是五百半两钱,一枚五铢钱,还有两枚五铢钱。” 刘景浊是真的服了,干脆伸手拍了拍腰间柴刀,眯眼问道“给你一次机会,让不让我走?” 包圆圆讪笑一声,扭转过头,拔腿就跑,去了牌楼那处。 正好又有个一身锦衣,携带婢女护卫的公子哥儿落下,方才一套说辞,估计又要用到别人身上了。 刘景浊也唯有叹气,这等人,做生意的奇才啊!开头儿就是八十枚泉儿,最后都成了五铢钱、半两钱,但凡给他碰到个兜儿有钱的,保准儿能把这钱挣到手。 至于谁当那个冤大头,刘景浊不想管,也管不着。 忽悠也好,骗也罢,人家靠的是嘴上功夫挣钱,自个儿做不到,就别去眼红人家。 地方太多,刘景浊还没有决定去哪儿,便先寻了一处酒铺,先把酒葫芦灌满再说。 按照那个舆图来看,凶险之地,陆地只占一个,水域那边儿有俩。 好像多一半都是妖族与鬼修,所以刘景浊几乎是可以在这儿横着走的。 他忽然想到那两个女子,只舍得买坐票,却要掏两枚五铢钱来这个地方,图什么? 两个灵台境界而已,在这里,哪儿哪儿都去不了的。 花了一枚半两钱,灌了差不多五百斤酒水,够喝几个月了。 只在城中大致转了转,刘景浊发现有专门收购兽皮兽骨的铺子,当然都是妖兽皮骨。 看来这里面,妖族不少啊! 刘景浊去询问了一番,这才知道,兽骨只是搭头儿,真正之前的兽皮。 例如一张五百年份的狐皮,若是较为完整,卖相不错,最高是可以溢价到一枚泉儿。还有有年份儿的貂皮,都可以卖出不差的价钱的。至于妖丹,那就更不用说了。 刘景浊暗自叹息了一番,心说我只是把多少钱丢了? 就不说归墟那边儿了,只平妖道十国,得白瞎了多少钱? 听完之后,刘景浊询问道“这白水洞天里边儿,生杀不忌,这般滥杀,杀完了怎么办?” 铺子女掌柜只笑着说“别处狐皮裘皮,怕也卖不到这么贵,贵是因为这是白水洞天产的。那些个畜牲,几乎每年都要下一窝崽子,等到他们修炼化形能出来的时候,早不知有多少妖子妖孙了。至于那些个年份不到家的,一来是卖不上价钱,二来是都在凶险之地的老窝,便也没人吃撑了去杀了。壁如我这边,只收三百年份以上的皮子。” 刘景浊点点头,这倒是,买不上价钱了,当然就不会有人去猎杀了。 临走之前,那位千娇百媚的女掌柜笑着说道“公子要是有收获,千万来我家铺子啊,价格当然会高高给的。” 刘景浊笑着说“实在是境界低微,我还是看运气如何吧。” 走出门不远,刘景浊走去一处小巷子,已然变换一身行头。 黑色道袍,头系逍遥巾,背一把雷击枣木剑。 相貌则是恢复原样,与本来差距不大。 先前那幅模样,实际上只是用了些江湖易容术而已,很容易就能看破。不过那幅面孔之下的“真正”面容,才是真正的障眼法,境界不到家,除非有龙丘家神眼术之类的神通,否则,呵呵。 所以,方才铺子里的女掌柜,此刻懒洋洋趴在柜台,摩挲着下巴,微微一笑,轻声道“哥,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只是用了些寻常易容术,真容倒是颇为俊俏,不过充其量也就是个元婴境界而已。” 女子耳畔传来声音,言语间颇为严肃。 “你就不能长长记性?吃了亏才过去几天?” 女掌柜撇撇嘴,“天底下哪儿来那么多年轻俊杰嘛?再说了,我这不也是想给咱鸿胜山谋福祉嘛?” 结果那人说道“那你现在还找得到方才的草鞋年轻人吗?” 女子一愣,放开神识查探,再无嬉笑神情,转而紧紧皱起眉头。 因为方才那个挎刀的年轻人,她寻遍了白水城也找不到了。明明只要带着那份手册,即便是装在乾坤玉里,她一样可以找见的。 有个男子凭空出现在铺子里,沉声道“你就祈祷他只真的是来这儿闲逛的吧,再有先前那等事,咱俩就不用待在白水洞天了,去柱容峰擦香炉好了。” (之前一章有个笔误,七弦宗应该是神弦宗,主站已经改了,但渠道端好像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五十四章 入白水洞天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道长缺钱吗? 一柄飞剑悄无声息的离开皮货铺子,飞剑去处已然在城外了。 刘景浊收回这柄自鱼雁楼买来的飞剑,只是微微一笑。 都吃过亏了还敢给我下咒,不枉给人说不长记性。 至于那个小册子,刘景浊将其装在当年离开栖客山时,门房的杨前辈给的玉佩里了。 那只玉佩,其实也是乾坤玉,但地方极小,只一丈见方而已。直至如今,里边儿就锁着几道魂魄,以及一方印章。 出门之前,你们鸿胜山人别想知道我在哪儿。 左右看了看,这处拼凑而成的洞天,水运极浓,要是龙丘棠溪在此修仙行,决计事半功倍。 只可惜,想在这里边儿买下一座福府邸,光有钱怕是不行。 刘景浊还好奇一件事,就是先前给皮货铺子那女掌柜长过一次记性的,是谁? 一个神游境界,最少怕也是神游境界了吧? 而且还是年轻俊杰。 算了,多思无益,贫道还是先逛上一逛吧。 捻起被风吹至肩头的逍遥巾往后一甩,年轻道士背着木剑,大步朝前。 就说这一身雷火真意,加上身负雷击枣木剑,谁敢说我是假道士? 化名究竟要不要改姓呢?算了,还是沿用刘见秋这个名字吧。 走出白水城还不到三百里,刘景浊到了一处大水之畔,百丈宽的河,水势平缓,天上星倒映水中,某人忍不住就想起一位姑娘。 去了游江国,那她肯定会去一趟万象湖,也会去一趟乱砚山,更会去一趟造化山了。 年轻道士掬起一捧水,笑意不止。 起身之后左看右看没人,干脆撩起道袍,往后退了十几丈,紧接着一个助跑,狂奔跑向水面,一路狂奔过河,身形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儿没稳住,一头栽进水里,跑起来水花儿极多。 过河之后,道士有些苦恼,跺了跺沾水鞋子,自言自语道“就该等船的。” 道士叹着气离去,他前脚刚走,平静水面便露出两个光溜溜,都能折射月光的脑袋。 只不过,这俩小光头儿,手还是蟹钳模样。 其中一个小光头以手钳敲了敲脑瓜儿,轻声道“这倒是,好像不那么聪明的样子,就不晓得以灵气蒸干鞋子么?” 另一个小光头以蟹钳瞧了瞧身边光头,煞有其事道“你就没看到,他跑过去都吃力嘛?估计道士道法不高,哪儿做得到以灵气蒸干鞋子?” 被敲了脑袋的小螃蟹捂住脑袋,嘟囔道“打我干啥啊?不管谁来了,咱们不也是横着走?” 另一只螃蟹无话可说,心说咱们也不会竖着走啊! 与此同时,有个老僧御风而来,轻飘飘站立水面。 两只小螃蟹一愣,“唉?你也是光头。” 老僧一笑,轻声道“是啊!同是光头。”壹趣妏敩 老僧随手取出个紫金钵,与手中所持一串佛珠一同递给两只小螃蟹。 两只小螃蟹有些不明所以,接过东西之后,齐声问道“这是啥?” 老僧微笑道“都是光头,有缘,送你们的小玩意儿。” “我们可没钱。” “不要钱。” 老僧微微沉默,随后开口“我给你各自起个名字吧?” 两个小螃蟹当时得意起来,各自跳上水面,都拍着胸脯。 “我叫文德。” “我叫潘海。” 老僧闻言便是一愣,过了小片刻才询问道“何人起得名字?” 两只小螃蟹叽叽喳喳,一个说两百年前,一个说三百年前,两人吵的不可开交。最后,两人决定,石头剪子布决定,结果两只剪子出来,那咱们算打个平手吧。 老僧笑道“两百年前也好,三百年前也罢,是什么人起得名字?” 其中一个小螃蟹说道“是个大剑仙,可厉害了,他给起的。” 老僧猛然转头,看了一眼河岸,随后略微掐指,本想算一算,结果刚刚提起线头儿,冥冥之中仿佛有人于那因果线另一头持剑斩来。 瞬间一口血水喷出,紧接着耳鼻眼也有血水渗出。 冷不丁的凄惨模样,可把两只小螃蟹吓了一大跳。 “大光头,你咋了?” 老僧单掌竖起,脸上血水凭空消失。 “啊弥陀佛,是贫僧冒昧了。” 此话一落,接踵而来的数道剑光轰然消散。 这位真境老僧,都不知道那些个循着因果线而来的剑光,究竟是从前落的剑还是未来落的剑。 总之,不会是现在落的剑。 多半就是这两个小螃蟹得授真名之时,有人留剑于此。 刘景浊当然注意到了两只鬼鬼祟祟的螃蟹,不过山精-水怪,只要不害人,就没必要只为求财去斩杀他们的。又不是瘦篙洲那处古怪洞天,今个儿杀了人,明儿个那个人啥都不记得,只是日复一日做着那一日之时。 等到那个老僧飘飘然落在水面,刘景浊便听不到那边儿言语了。 不过老僧走时,却是带上了那两只螃蟹,估计是收徒了。 人间处处是机缘,他人收徒,我游山。 这趟,刘景浊是憋着去往舆图标识的那座洞明湖,据说湖中有一老蛟,喜好娶妻,顺其心意还好,要是略微不顺心,扭头儿就吃了。数百年来,老蛟子嗣无数,不过在他眼里,就权当零食了。 那做洞明湖,也被他称之为小云梦。 吃爹娘吃子嗣这种事,龙属做的最多。 余恬夜访青椋山时,就曾说过许经由的一桩谋划。 扶持浮屠洲那头最有可能化龙的所谓三千年一遇之天骄成为中土之灵。 而那位三千年一遇之天骄,兄弟姐妹不少,全给她爹吃了。 说起来,那头炼虚老蛟,还是自个儿亲手宰了的。 这天夜里,刘景浊走上一处山丘,老远就听见有人喊着救命。 瞬身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张蛛网将一位白衣年轻人笼罩其中,不远处还有一只身形巨大的蜘蛛。 一瞧见刘景浊,网中白衣里面儿喊道“道友,道友,救命啊!” 刘景浊眯眼微笑,心说你他娘的就怕那大蜘蛛瞧不见我是么? 既然这样,那贫道眼神儿不好,啥也没看见! 刘景浊扭头儿就走。 白衣年轻人焦急大喊,“别介!道兄,我花钱还不行吗?” 刘景浊立马儿扭转过身子,看了看那只气势汹汹冲来的大蜘蛛,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的摊开左手,朝着手心,啊呸! 一记唾沫掌心雷脱手而出,可把蛛网里边儿那白衣恶心坏了。 结果呢,大蜘蛛只是愣了愣,毫发无损。 年轻道士一脸震惊,捻出一张神行符,大喊道“这位道兄,贫道手艺不精,打不过这畜牲啊!” 眼瞅着道士要跑,那人赶忙喊道“别介啊!道友,你那掌心雷朝我来一下,咱一块儿跑啊!” 年轻道士点点头,贫道有好生之德,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又是朝着手心一口啐,道士跳到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潇洒越过蜘蛛,正要飘飘然落地之时,结果踩进一个坑里。 这边儿道士哎呦喂一声,掌心雷已然发出。那边儿年轻人一声惨叫,蛛网倒是没了,人脸却是变了颜色,乌黑啊! 道士面色尴尬,再次捻出神行符,临走前讪笑着说道“意外,真是意外。” 可是话音刚落,年轻道士已然不见人影。 刘景浊飘飘然落在一处树林子里,脸上那叫一个惊魂未定。 可心里却在说“诳我?蜘蛛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我还看不出?” 刚刚拍了拍衣袍,一袭白衣便狂奔至此,后边儿还跟着个大蜘蛛。 刘景浊一愣,拔腿就跑,“道友,这就有点儿不厚道了啊!” 两人狂奔出去十几里地这才摆脱那只大蜘蛛。 年轻道士双手抻着膝盖,狂喘气。 “道友,你这忒不地道了,贫道冒死救你,你也换个地方跑啊!” 身边白衣也上气不接下气,居然还挥手擦了擦汗。 结果一擦之后,手上乌黑。 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气笑道“道长,我这白脸都成了黑脸,咱俩就不计较这个了吧?” 刘景浊哀叹一声,轻声道“贫道本贫,肚子里灵气都是有数儿的,方才两记掌心雷,可是吃了大亏了。道友方才不是说给钱嘛?既然来了,那也该兑现了吧?” 一旁白衣咧嘴一笑,“好说好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算个屁!” 说着便取出一枚五铢钱,出手阔绰啊! 刘景浊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嗖一下接过五铢钱,微笑道“不亏了,可不亏了。” 顿了顿,刘景浊笑道“既然两清了,那咱们就此别过吧。” 果然,白衣年轻人笑盈盈拦下刘景浊,询问道“道长缺钱吗?” 刘景浊一拍大腿,“缺啊!这玩意儿,到什么时候都缺。” 一旁年轻人笑道“小弟倒是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挣钱,就是不知道道长愿不愿意去了。” 刘景浊好奇道“什么地方?” 年轻人咧嘴笑道“小道消息,听说小云梦那头老蛟要召开一场议事,届时附近三条大渠水宫,可就都没人了。到时候,咱们,你懂吧?” 刘景浊当即抱拳,“哎呀呀!一见如故啊!贫道刘赤亭,道友如何称呼? 既然这么说话,那这事儿就已经定了。 年轻人抱拳回礼,“小弟苏崮,相见恨晚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五十五章 道长缺钱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可喝了我的酒 距离天明,还有一段儿,刘景浊便去小河谷里摸了两条鱼,烤着吃。 苏崮啧啧称奇,好奇问道“道士也吃肉?” 刘景浊咧嘴一笑,“贫道这叫超度,把罪孽转嫁到我身上,让它们好摆脱业障,转世投胎。” 苏崮一愣,呢喃道“这不是和尚说的话么?” 年轻道士摆摆手,微笑道“何必这般计较,三教本来是一家嘛!” 这般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真是同道中人,苏崮都想跟他插香拜把子了。 结果吃了一口,手艺还真不错。 苏崮取出来一壶酒,微笑道“赤亭兄喝酒么?” 刘景浊点点头,“喝点儿。” 苏崮都没反应过来,酒壶已经被一把扯走,紧接着便是悬空一通狂灌。 你丫当喝水呢?这叫喝点儿? 等酒壶递回,便已经轻飘飘的了。 酒肉不忌,你当个什么道士? 刘景浊擦了擦嘴,笑道“道法自在心中,过于忌讳酒肉,反倒是一种执念了。” 这话听着还像个道士言语。 苏崮拎起酒葫芦,悬空半天,就落下一滴。 他干脆也不吃了,开口道“再过大半个时辰天就亮了,小云梦议事是在夜里,约莫酉时前后,估摸着头中午这三位渠主就要去了,所以咱们不需要等到晚上再动手。” 刘景浊咧嘴一笑,轻声道“苏兄,据我所知,三位渠主都是元婴境界,那头老蛟更是神游境界,咱俩?够塞牙缝儿。” 苏崮也是一笑,“所谓富贵险中求,这有啥?” 顿了顿,苏崮摩挲着手掌,笑呵呵问道“既然赤亭兄与我相见恨晚,那咱俩互相透个底儿?” 刘景浊只是抬起头,笑盈盈看向对方。 苏崮讪笑道“我反正是离洲本土人氏,境界嘛,结丹不久。”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赤亭道长说话太别扭,绝不是离洲本土修士。 刘景浊呵呵一笑,开口道“我是瘦篙洲人氏,道观在稚子江畔,境界不高,黄庭而已。” 苏崮拍了拍身上灰尘,笑道“赤亭老兄,这就不厚道了吧?” 刘景浊淡然道“自幼修习八段锦,稀里糊涂成了武夫,如今初入归元气,炼气士手段你也瞧见了,就是那几式秘不外传的唾沫掌心雷了。” 苏崮嘴角抽搐,秘不外传?谁学啊? “咱俩联手,碰上个元婴境界,全身而退怕是问题不大吧?” 两人对先前大蜘蛛一事,闭口不谈。 这事儿,心照不宣就行了,何必说出来呢? 刘景浊搓了搓手,转身方向山水桥,微笑问道“如何分账?” 苏崮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人啊?事儿都没干,能成与否都不晓得,就憋着分账了? 不过如此也好,免得日后扯皮。 “消息是我的,自然是我七你三。” 刘景浊摆摆手,“不去了,无甚意思,苏老弟不厚道,最生意有七三分的?” 呦呵?老江湖了? “玩笑玩笑,六四分,赤亭兄没意见吧?” 刘景浊咧嘴一笑,转过头看了看天幕,轻声道“瞧模样天快亮了,咱们先去哪儿?” 三处大渠,清淤渠、碎萍渠、烂木渠,离这儿最远的,是碎萍渠,烂木渠最近,就在三十里外,一个屁的功夫就能到。 就是这三条大渠之水,为那洞明湖供了大半水源。 苏崮起身领路,刘景浊冷不丁询问道“这白水洞天,不是半座水府与半座洞天福地拼凑而成,哪儿来的生灵?鸿胜山投放的?” 苏崮摊手道“那谁知道去,估摸着打人间有骡子那年,这白水洞天就有生灵了吧。” 刘景浊点点头,再没有多问。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瘦篙洲的一座洞天福地,那才是真正的百无禁忌之处,也是天下皆知的最挣钱的小天地之一。 与别处任何一处洞天福地都不一样,那座小天地里,所有的本土修士,都是肉身符箓。可怕的是他们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只是符箓真身,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定格在了某一天,也重复在那一天。 苏崮笑着开口“赤亭兄在想什么?” 刘景浊微微一笑,轻声道“贫道只是觉得,我们与这座洞天来说,是天外人。那在天外人眼里,我们的人间,是不是也只是一座洞天福地?” 佛曰大世界下有三千大千世界,其下又有中千世界、小千世界,小世界。 那我们的天下,到底是大千世界,还是小世界?又或是只是小世界里的一处小天地? 苏崮笑道“人想目力之外事,会很累的。” 刘景浊点点头,“好话。” 确实是好话。 眼界三尺偏看一丈处,当然会很累。 两人步下生风,闲聊不久,已然到了一处大渠 三十丈之宽的渠,都赶得上不少河流了,怪不得居然能修建淫祠,还有渠主依靠水运而生。 两岸颇为荒凉,毕竟这白水洞天,凡人不多的。 依照舆图来看,三道大渠由三个方向汇入那处小云梦,而此处距离小云梦,至少还有五百余里,听着远,但对于占据此地水运,由是元婴境界的渠主来说,瞬间就能返回。 刘景浊小声嘀咕“苏兄,咱们这是不是有些忒莽撞了?万一那渠主半路这番,咱可是屁捞不到,还得给人追杀。万一这烂木渠主把那老蛟喊来,那咱不就到头儿了么?” 苏崮咧嘴一笑,“赤亭兄,放宽心,憋着取老蛟性命的修士,不在少数,他只要敢远离小云梦,少说也有一手之数的修士憋着弄死他。他敢来,咱们扭头儿去小云梦,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不就行了么?” 刘景浊心中暗自称奇,心说这等事儿,怕是才够的上刀尖儿舔血一说吧?但凡有一招不慎,那就真到头儿了。 时候尚早,两人便走远了些,各自打坐炼气,消磨光阴。 几乎就是一闭眼一睁眼,未时已到。 刘景浊睁开眼睛,咋舌不止。 好大的排场啊! 一个元婴境界的渠主,第六境,境界不算低了,但也不高啊! 可瞧瞧人家这排场。 出水之时,头前三驾……鱼车吧,虽是马车样式,但人家是大鱼拉着啊! 随后才是那位渠主銮驾,好家伙,水晶打造的车身,十二只丈许长的大鲤鱼拉着,两侧虾兵蟹将手持大槊护卫,后边儿还有几个高大人鱼断后。 就连苏崮也有些无奈,“这渠主脑子缺根弦儿吗?议事而已,这是要倾巢而出?” 刘景浊笑道“那不更好,待会儿苏兄去那水宫之时,更方便些啊!” 苏崮一愣,“赤亭兄啊你可不能这样儿,我要是能下水,我找你作甚,闷声发大财不好么?” 刘景浊一声叹息,无奈道“这不是拿个竹筐捞月亮么?我是个武夫,炼气士境界太低,又不是修习水法的,咋个去水宫?照我说,我揍,苏兄境界高,不如我就在外边儿望风,苏兄下去忙碌?” 苏崮哈哈以一笑,说赤亭老兄真会说笑。实在不行,我这儿有两枚避水丹,吃下去能管上十几个时辰,咱俩一同下水嘛! 刘景浊故作怪罪神色,有这好丹药,不早说?差点儿就因为这点儿小事扯呼了。 俩人有说有笑来到河边,苏崮递来一枚药丸子,刘景浊刚刚接住,那家伙却是冷不丁朝着水面砸去一拳。壹趣妏敩 水面当即掀起几丈高的巨浪,等刘景浊再转身时,苏崮已然跃入水中,只耳畔有人传音。 “赤亭兄啊!这等危险事儿,我觉得还是我做吧!烦劳赤亭兄帮我牵制一番这些虾兵蟹将即可。” 刘景浊微微眯眼,可水中已然钻出个手持长刀的夜叉。 那夜叉横起长刀,本就狰狞的面孔,皱起眉头来更是吓人。 “大胆人族!竟敢扰我水府?不想活了吗?” 刘景浊一边儿卷着袖子,一边儿笑盈盈传音“那就烦劳苏兄快些,还有,咱们还是三七分账好了,我怕我打不过这夜叉,不小心又让那渠主去而折返。我又不善水法,到时候别出不来了。” 不是要玩儿吗?那咱们就好好玩儿。 破境元婴之后,刘景浊还是压得住身上那股子对妖族鬼修的天然压制。 要不然,一尊金丹妖修而已,见着自个儿不腿肚子转筋,就算他厉害了。 眼见刘景浊卷着袖子,那夜叉一瞪眼,“好道士,真想打架?活腻味了?” 结果刘景浊讪笑一声,轻声道“不是不是,夜叉兄多虑了,贫道方才修习掌心雷,一不小心而已,惊扰了夜叉兄修行,真是抱歉啊!” 夜叉皱起眉头,沉声问道“当真?” 刘景浊再次拱手,“千真万确啊!” 没承想夜叉摆摆手,开口道“那就死远点儿,再敢惊扰水府,我便拿你性命。” 本以为至少也要有几句骂声,结果这夜叉,居然很讲道理。 这还怎么打架? 正想着怎么回话,夜叉又开口道“别在烂木渠钓鱼,渠中生灵,皆是我兄弟姊妹,换做你们人族被妖族捉走,肯定已经大喊着要斩妖除魔了吧?” 刘景浊点点头,抱拳道“有道理,贫道这就离去。” 故意走的很慢,可禁不住那水面夜叉喊啊!没法子,那位苏兄,自求多福吧。 直至瞧不见刘景浊了,那夜叉才打算返回水府。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灌了一口,猛地想到些什么,一个瞬身去往烂木渠,瞬身钻入水宫之中。 伸手按住苏崮头颅,一股子精纯罡气几乎要将苏崮魂魄搅碎一般。 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满头大汗,讪笑着收起手中铜节,轻声问道“赤亭兄,这是何意啊?” 刘景浊扭头看了看已然重伤的夜叉,轻声道“苏兄,求财而已,大可不必如此的。” 苏崮咧嘴一笑,“赤亭兄倒是有善心,不过赤亭兄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可喝了我的酒的。” 刘景浊微微一笑,开口道“你也吃了我的鱼啊!”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可喝了我的酒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误会啊! 想来想去,刘景浊还是松开了手,缓步走去夜叉那边儿,掏出一粒药丸子递去,轻声道“夜叉兄,对不住啊!我这朋友脑子不好使。” 很明显,这只夜叉是被苏崮以铜节打成重伤了,这会儿想说话都说不了。 那边儿苏崮心有余悸,心中指不定怎么骂人着。 这他娘的是初入归元气?赤亭兄啊!忒不厚道了? 刘景浊则是对着夜叉开口道“贫道二人只是求财,这就离去了,夜叉兄放心。吃下丹药,打坐两天就能恢复,我代这位苏崮兄给你道歉了。” 一旁白衣面带笑意,实则心中大骂“好嘛!生怕没人晓得我叫苏崮?他娘的,这道士。。” 转过头,刘景浊微笑道“苏兄,外头聊着?” 苏崮讪笑着递来个大包裹,讪笑道“赤亭兄说了算。” 既然你说我的名字,那道兄也得出名儿啊! 刘景浊也不客气,拿过包裹,纵身一跃便往外去。 飞身出去三十几里地,两人这才落下身形。 将包裹里的物件儿尽数倒在地上,道士微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解药拿来。” 苏崮咧嘴一笑,先于一堆东西里边儿拣出一根发簪,随后笑着说道“这事儿是小弟做的不对,我只取这发簪,旁的都留给赤亭兄了。我是有心上人的,赤亭兄一个道士,总不至于与我争夺这发簪吧?” 刘景浊笑了笑,十分干脆的收起地上其余物件儿,开口道“解药?” 苏崮咧嘴笑道“哪儿有什么解药,我那不是逗你玩儿么?我相信赤亭兄没在那烤鱼上做什么手脚。咱们相见恨晚,君子之交,何必如此互相猜忌呢?还有这趟的物件儿,赤亭兄自个儿拿着就行了,接下来的,咱俩还是得分账的。” 刘景浊没答话,只是忽的看向苏崮,一脸诧异,“苏兄这是咋回事?怎的还流鼻血了。” 苏崮一愣,伸手摸向鼻子下边,果然,鼻血长流。 他捂着鼻子,同时看向刘景浊,“呀!赤亭兄,你这咋回事,咋还眼眶也出血了。” 两人异口同声,“可能是上火了。” 但凡有个旁人在这儿,估摸着都要忍不住给这两人竖起大拇指。 于刘景浊来说,你既然不给解药,那咱俩耗着就行了。 一旁的苏崮则是在心中破口大骂“还真他娘在鱼上做了手脚!” 两人就这么干耗着,看谁的血先流干。 结果刘景浊取出来一枚药丸子吃下,随后擦了擦眼角,微笑道“我好了,想去小云梦那边儿看看热闹,苏兄,就此别过啊?” 苏崮一愣,“别介啊!赤亭兄,这不还有两处地方没去吗?不去逛逛了?” 还真有解毒本事,可你好了,我他娘的还流鼻血不止啊! 刘景浊笑问道“几百里地呢,咱们来得及?” 苏崮讪笑道“赤亭兄,咱们就没必要这样了吧?” 刘景浊撇撇嘴,起身去往不远处拔了一根儿蒿草,回身递给苏崮,轻声道“拿这个塞一会儿就好了。” 苏崮扯了扯嘴角,没伸手去接,心说你他娘的糊弄鬼呢? “那赤亭兄的意思?” 年轻道士笑道“有钱不挣王八蛋。不过,你就不怕那夜叉传信去小云梦,烂木渠主只要一知道,咱们还怎么去剩余两处地方?” 苏崮自信一笑,轻声道“打架可能比不过赤亭兄,做这拦截消息的活计,我还是比较在行的,要不然赤亭兄以为,我这小道消息,哪儿来的?”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那就烦劳苏兄头前带路吧。” 不过半道上,刘景浊忽然落下身形,苏崮不得已折返回来,好奇问道“赤亭兄,怎么回事?” 这位白衣公子哥,一边说话还得一边捂着鼻子,实在是这血止不住。 刘景浊摇头道“没啥,就是忽然想起了点儿事儿,咱们继续赶路就是了。” 苏崮半信半疑,结果刘景浊已然飞身而起,于半空中狂奔起来。 子时前后,俩人偷偷摸摸潜入清淤渠,之所以名为清淤渠,是因为这渠主,乃是一只大鲶鱼。 这次俩人各挑个的,刘景浊走了一圈儿也没瞧见什么值钱的,干脆一鼓脑儿把能拿的都拿上了。 可苏崮那边儿,居然只拿了一件流仙裙。 出去分赃之时,刘景浊好奇问道“苏兄,怎的尽拿些女人用的玩意儿?” 苏崮咧嘴笑道“不瞒赤亭兄,我这是给我哥预备的,其实不是我的意中人。烂木渠的簪花,清淤渠的流仙裙,还有碎萍渠的一双绣花鞋,这三样东西,我想给我哥当做聘礼。” 刘景浊眯眼而笑,开口道“苏兄倒是个好弟弟,既然如此,那碎萍渠我下去,苏兄在外边儿望风?” 苏崮赶忙摆手,微笑道“赤亭兄啊!何必这般客气呢?咱俩谁去不是去啊?” 刘景浊笑而不语,苏崮赶忙开口“那就依赤亭兄,免得说小弟小气了,不过那双绣花鞋,可一定得留给小弟啊!” 生怕说的晚了,刘景浊反悔。 道士笑道“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一旦消息传去小云梦,那就来不及了。” 赶到碎萍渠时,已然拂晓。 刘景浊独身钻入水宫,与先前两渠水宫差别不大,值钱的东西,也没多少。 照理说不应该啊!高低也是元婴境界,怎的一件值钱物件儿都没有? 说实话,这一晚上忙活,东西出手能卖一枚泉儿,就已经得烧高香了。 拐弯抹角走去钱谷,没有好东西,那就一股脑儿全收了便是。 至于那绣花鞋,就在钱谷最高处摆着。 与先前的发簪、流仙裙,都是摆在最紧要的位置。 刘景浊当然知道,最值钱的物件儿,可能就是这三样东西了,不过刘景浊可没打算要。 小云梦议事,按苏崮说,至少也要两天。所以出去之后,刘景浊还想去一趟小云梦呢。.m 收拾完了所有物件儿,刘景浊便在这水宫闲逛了一圈儿。 三处渠主,两个是女的,这碎萍渠也是。 三位渠主几乎都是倾巢出动,只留了一尊金丹看家,这碎萍渠看家的,是个丹上生丹的河蚌精。 刘景浊遮掩了自身气机,她当然是瞧不见的。 再无什么好东西,苏崮也在外边儿催促不止,刘景浊便打算出去了。 出去之前,刘景浊取出来一张符箓,是当时解了顾衣珏修为才画成的,只此一张了。 道袍身影钻出碎萍渠,转头一看,苏崮居然无聊到在河边钓鱼。 刘景浊飘飘然落下,递出绣花鞋,微笑道“苏兄这可是凑齐了一套了,不打算回去提亲?不过贫道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得苏兄这般冒险?” 苏崮长嘘一声,神色颇有些无奈,开口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哥喜欢的女子,那是正儿八经的天之骄女,千里迢迢跑去提亲,结果只见了一面而已。我这当弟弟的,旁的事儿干不了,这种事儿,能帮些是一些嘛!” 刘景浊点点头,取出得来物件儿,自个儿先挑了一番,结果挑来挑去,还是全推向了苏崮那边。 “先前得了苏兄一枚五铢钱,这些东西,贫道实在是没脸要,还是苏兄收着吧。” 苏崮赶忙退后几步,讪笑道“哪里话!赤亭兄这是把我当外人是不?我不是差钱的人,还是赤亭兄收着吧。” 刘景浊刚要说话,可忽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 年轻道士手指白衣男子,沉声道“苏兄,你……” 一个你字出口,年轻道士顿时栽倒地上,不省人事。 苏崮叹了一口气,弯腰将地上一堆东西打包好,还很贴心的绑在刘景浊身上。 年轻人自言自语道“赤亭兄啊!没法子,你运气不好。” 说着便过去扯下道士身上木剑。 好剑啊!雷击枣木剑,还是年份儿不少的雷击枣木,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与此同时,一道红衣身影瞬身而来,与苏崮长得一模一样。 红衣身影开口道“小云梦那边儿,东西确实准备好了。” 苏崮点点头,收回分身,手中凭空多了根儿绳子,将刘景浊五花大绑,之后便扛在肩上,迅速爬升至云海,至奔那处小云梦。 于是这天日暮,有个年轻白衣扛着个道士去往小云梦。 苏崮落在湖面之上,高喊一声“湖君,武夫捉来了,东西是不是也可以拿出来了?” 几道身影同时出水,领头之人,五十上下的模样,身穿一身金黄龙袍。 其身后,便是三处大渠渠主了。 烂木渠那位渠主一身紫衣,玲珑曲线若隐若现,她眯着眼,沉声道“苏公子,伤我护府夜叉,这事儿怎么算?” 苏崮眨眨眼,讪笑道“只要不肉偿就行啊!” 老蛟打了个哈哈,开口道“苏公子,既然已经找来了个境界不低的武夫,不如先过府?” 苏崮冷笑道“老畜牲,再问一遍,东西给不给?” 老蛟微微眯眼,却还是甩出一枚水滴状的吊坠。 “还是奉劝苏公子一句,欲泉岛,可不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有这四样东西,也不行。” 苏崮咧嘴一笑,将肩上道士抛出,微笑道“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儿了。” 说完之后,苏崮当即瞬身离去。 一道白衣于云海之上飞驰,小片刻便出去了数百里地,直奔水域方向。 云海之中,一柄飞剑冷不丁凭空出现,硬生生逼停苏崮。壹趣妏敩 年轻人皱起眉头,沉声道“何方道友,不妨出来说话。” 一束剑光划破天幕,直愣愣落在云海。 苏崮瞪大了眼睛,讪笑着取出那柄木剑。 “误会,真是误会啊!” 一袭青衫背着八棱铁剑笑盈盈走来。 “那就烦劳苏兄解释解释,怎的就误会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五十七章 误会啊!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不冤 一袭青衫,背八棱铁剑,腰悬酒葫芦,头别青玉簪。 像是个读书人,却又像是个江湖人,又或是两不像。 刘景浊微微一笑,接过木剑山水桥,背在了身后,然后解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自打现身云海,刘景浊便只说了一句话。 可苏崮那边儿,一柄飞剑就抵在眉心,他也大气不敢出,生怕说错一个字或是语气不好,命就没了。 沉默良久,苏崮开口道“果然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能人背后有能人啊!” 刘景浊这才开口“你看的不错,我的确只是元婴修士而已。” 苏崮讪笑一声,“赤亭兄,都这份儿上了,就别诳我了,元婴境界,能分身?” 刘景浊轻声道“那是一道符箓替身,符箓本身品秩极高,除非是对魂魄钻研极深,否则炼虚之下是瞧不出的。” 苏崮点点头,眉心飞剑尚未撤去,元婴剑修、归元气巅峰,自个儿这个神游境界,若是没给人得了先手,当然是不惧他,可如今这个场面,不怂不行了。 苏崮取出一枚乾坤玉,微笑道“赤亭兄,全身家当了,三十枚泉儿,能换一条命吗?” 刘景浊接过乾坤玉,一边儿灌酒一边儿收起乾坤玉,酒下肚肠,这才微笑道“我说怎么三座水府,除却那衣裳鞋子簪子,别的值钱玩意儿一个没有呢。苏兄害我冒险,却又无所得,你说三十枚泉儿,够吗?” 瞧着言语和善,可苏崮又不瞎,眼前青衫那一身杀意,可半点儿不假啊! 苏崮二话不说又掏出一个布袋子,沉声道“最后家底了,那四样东西,关乎我大道,能不能不给?” 刘景浊眯眼一笑,接过布袋子后才数说道“你说呢?意思是苏兄一个神游修士,看不上我个小小元婴?” 说话间,苏崮眉头血水直流,那柄飞剑,剑尖已然没入其眉心之中。 刘景浊微笑道“欲泉岛,是那龙女所在之处?这四样东西,是为求得白水洞天这最大机缘吧?苏兄还真可以啊,憋着拐走龙女?”壹趣妏敩 苏崮微笑道“赤亭兄,换一身衣裳,你也还是个道士啊!总不至于贪恋女色吧?” 刘景浊撇撇嘴,“假道士啊!” 刘景浊缓缓抬起头,笑道“传讯一事,不要想了,做不到的。” 苏崮眉头缓缓皱起,是做不到了,方圆几丈已然仿佛跟外界剥离,不在人间了。所有的灵气、神念、甚至以损耗魂魄为代价去用祖师堂魂灯传讯,都做不到。 狗日的剑修! 随随便便钓个替死鬼而已,也是点儿背啊!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小云梦方向,轻声道“他们暂时还没有发现手里的武夫,只是符箓替身,所以苏兄还可以想想办法,给我一个留你命的理由。可以搬出师门来,吓到了我,可能我就放你走了。” 苏箓抬手碰了碰飞剑,娘的,都给我开天眼了,还不断的以剑气消磨我体内灵气,这趟出门儿翻了车,代价有些大啊! 主要是这自称刘赤亭的家伙,实在是太能装蒜了,先前自个儿也就只看出他武夫身份,后来才瞧出来了其炼气士身份。本以为元婴境界已经是个头儿了,毕竟炼气士武道双修,进境不会快,他才多大? 没成想,这家伙居然还他娘的是个剑修! 刘景浊微微一笑,飞剑同时又没入一寸。 “苏兄,想好了?” 苏崮咧嘴一笑,开口道“那四样东西,确实是找寻龙女的信物,赤亭兄若是想要,我给你便是了,传闻那西海龙女,貌若天仙啊!”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眯眼微笑道“我劝苏兄还是说点儿靠谱儿的,壁如怎么在白水城皮货铺子得知这四样东西的,又壁如,小云梦那头老蛟与三条大渠渠主的过家家,是不是鸿胜山早就知晓,只是懒得搭理。又或是,苏兄可以搬出一个能吓得住我的名号儿来。” 苏崮微笑道“看来赤亭兄,所知不少啊!我呀,猎杀狐妖,一来二去的,与皮货铺子那人就熟了,套话而已,一些零碎言语,连在一起就是线索了。然后我到小云梦,与那老蛟谈一桩生意,这不就行了。至于老蛟谋划,想必赤亭兄这会儿听的见吧?我就不多说了。” 当然听得到,只不过鸿胜山对于此事如何看待,刘景浊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一道符箓替身就在那老蛟龙椅不远处,四人言语,听得极其清楚。 呵!水浅王八多,一个堪堪神游境界的老蛟,居然想着聚拢半座小天地的水运,以此要挟鸿胜山,让他们自立山头儿。 境界太低,想要做到聚拢气运,要以修行武道的人为灯油点灯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需要武夫的原因了。 忽然听到一句话,云海中的刘景浊眼神也古怪了起来。 刘景浊没忍住笑出了声,看向苏崮,眼神怜悯。 “你算来算去,就没算到,那老蛟也是在算计你吗?拿着四样假货去欲泉岛,你有命回来? 苏崮瞬间皱眉“假货?” 刘景浊撇撇嘴,轻声道“那头老蛟,人家憋着自个儿找到龙女,取其为妻,日后给他生下子子孙孙充当零食。” 话音刚落,刘景浊迈步走去苏崮身前,后者都来不及对那老蛟咬牙切齿,因为此刻他已然脊背发凉,面前这人,杀意几乎都要凝为实质。 一只大蜘蛛凭空出现,直冲向刘景浊,就是这二人相遇时的那只蜘蛛。 刘景浊只是转过头看去,那头蜘蛛便如临大敌,不进反退,最后退无可退,便也只能蜷缩到了角落里边儿。 一袭青衫瞬身到白衣男子身后,一只手扣住其脑袋,另一只手托住其下巴,微笑开口“苏兄,最后一次机会了。” 苏崮眼皮狂跳,这会儿真是说错一句话,命就没了。方才祭出那蜘蛛,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多的事儿了,额头那柄飞剑,自打一开始就是在吓唬人,可等他发现时,剑气已经封闭他黄庭宫,他现在魂魄不能出窍,体内灵气也不能调动,就只是相当于一个体格健硕的寻常人而已。 他连忙开口“赤亭兄,杀了我,我祖师堂魂灯可是会显现我死前一幕的,赤亭兄做好了被追杀的打算了了么?” 刘景浊缓缓放开托住其下巴的左手,好奇问道“你是鸿胜山宗主的私生子啊?” 苏崮笑道“赤亭兄说笑了,不过,赤亭兄有无听过,朝天宗?” 刘景浊眼睛微微眯起,却还是笑问道“哦?就是那个百年时间异军突起,跻身一流宗门的朝天宗?苏箓跟你什么关系?” 苏崮笑道“没想到赤亭兄还是听说过苏箓,我倒是可以告诉赤亭兄,近些年九洲拟设立一座青云榜单,我家兄长,是板上钉钉的离洲年轻一代,青云榜前三。” 刘景浊眯眼而笑,“意思是,苏箓就是你那个哥?” 苏崮心说这下总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结果一只手又托住了他下巴,他只听到一句话“那你不冤。”然后脖子就是一阵剧痛,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临“死”之前,他终于猜到了,自个儿究竟惹了谁。 拧掉了苏崮头颅,其实还不算杀了他,神游境界,被拧掉了脑袋,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况且此时身在长风的神通之中,魂魄想跑,更是扯淡。 呵呵!还你哥千里迢迢去见人,只见了一面,还不满足? 那是我没在,老子要是在,不打死他个龟儿子,老子刘字倒着写。 想来想去,刘景浊还是搜完了苏崮身之后,拿走了所有东西,最终将苏崮连头颅带身子一同丢进乾坤玉中。至于魂魄,则是被刘景浊丢进杨老头给的玉牌里,现如今那一丈见方的地方,可是热闹了。 这样一来,苏崮就还不算死,在生死之间。 刘景浊想了想,两柄剑,实在是太过扎眼,于是收起了木剑山水桥,只背着八棱铁剑独木舟。 剑客御剑返回小云梦,神不知鬼不觉的走进那小云梦龙宫,就翘着二郎腿坐在那位烂木渠主身边,不过身穿紫衣,身姿婀娜的女鬼,并未发现。 别说是她了,那头老蛟就发现的了? 高座龙椅,老蛟咧嘴一笑,轻声开口“那位苏公子来头不小,必定是山头儿点了魂灯的,我可犯不上因为他得罪一个一流山头儿。” 下方那清淤渠主,一身黑衣,体型肥胖,一张椅子都放不下他那两瓣儿屁股。 他开口问道“那万一,苏崮去了欲泉岛,没死,回头再来寻咱们麻烦呢?想必鸿胜山也不会因为我们得罪一座朝天宗吧?” 老蛟抚须而笑,眼睛撇向烂木渠主,丝毫不遮掩一脸淫笑。 “想必这会儿他也远去几百里地了,死在路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能晓得呢?” 刘景浊几乎是瞬间掏出那四样东西,一个瞬身离开将那四样东西丢在水面,随后又返回龙宫。 收回眼神,老蛟又看向那昏迷不醒的年轻道士。 “三日之后,以他祭旗,咱们一步步来,先一统陆地,待我娶了龙女,便一统白水洞天。” 刘景浊撇嘴一笑,倒是宏图大志不少。 刘景浊忽然心中一惊,扭头儿看去,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人瞬身来此。 这人气喘吁吁,落地之后压根儿不管老蛟与那三位渠主什么表情,只走去被捆绑的符箓替身那处,苦着脸开口“赤亭兄,是小弟不对,给个机会行不行?只要赤亭兄留我一命,苏崮绝不会再追究,不然我猪狗不如!” 刘景浊伸手敲击额头,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神游境界,居然还有一道分身在外,自己压根儿没发现。 老蛟刚要开口,却猛地转头看向烂木渠主方向,其余三位渠主皆是如临大敌,看向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袭青衫。 紫衣女子心中大惊,这……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苏箓那道分身也唯有苦笑,又是那剑术神通!他娘的,早知道不来了。可不来也不行啊!要是不来,就只剩下这尊金丹分身,一生破境无望了。 那年轻剑客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轻声道“人什么时候都比猪狗好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不冤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好像后悔了 除却苏崮之外,另外四位,压根儿坐不住。 自打这青衫剑客现身之时,他们就只觉得一座大山压在身上,光是稳住道心,就得耗费大量灵气。 老蛟皱着眉头,横看竖看,这人只是元婴境界而已,在场三位元婴,还有自个儿一尊神游,能让他在此放肆? 老蛟深吸一口气,一拍桌子,沉声道“这位道友,不打声招呼就进来,是不是太把自个儿当外人了。” 不远处的苏崮都要被这老蛟惊呆了 你这老货,没听见我都跟人求饶呢吗?就差跪下了!你以为你是个神游境界就能压人一头儿?人家可是耍剑的! 算了,任由他作死,老东西都敢算计我,他刘赤亭不杀你,老子只要能活着,我都要杀你! 刘景浊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询问道“三位渠主,可曾滥杀无辜?最好不要说假话,我有一剑,可辨虚实。” 当然是在瞎扯,可这会儿,料想也没人敢不信。 里的最近的那位烂木渠主,实在是遭不住这般压迫,赶忙开口“小女子不曾,虽是杀过人,但绝不是主动挑事儿。” 老蛟皱眉道“紫珠!有我在这儿,怕他作甚?” 呦呵?这位自封的湖君,脾气还挺大的。 一道青烟拂过,刘景浊已然站立于老蛟身后,伸手按住老蛟头颅,微笑问道“妖族而已,合道境吗?哪儿来的底气啊!” 说话间,一道雷霆有如天罚一般,由打刘景浊手心蹿出,那头蛟龙当即被打回原形,偌大身形瘫在地上,气息萎靡。 苏崮咽下一口唾沫,心说我这惹了一尊什么大神啊?如此纯粹雷霆,你个老货还敢叫板,这不就是专门给你这等妖修预备的! 刘景浊笑盈盈开口“剩余二位,可有话说?不说就别说,要说就说实话!” 还是那个肥胖渠主率先起身,硬着头皮开口“当然有,我们白水洞天,百无禁忌,你们人族可以光明正大猎杀妖族,我们杀几个人怎么啦?想当圣人,去庙里啊!到这儿做什么?” 另外那由始至终不说话,只能说相貌一般的碎萍渠主开口道“前辈还是说,要什么,怎么样,才能留我们一命吧?” 刘景浊有些脑壳疼,杀,好像不对,来找寻机缘的,生死由命。可不杀,好像也不对。 年轻人轻声道“有钱吗?” 苏崮是打死不开口,他怕一开口,最后点儿护命钱就都丢了。 一旁的紫衣渠主赶忙取出钱袋子,颤颤巍巍开口“我有!” 余光瞥见那俩家伙嫌弃眼神,她虽是恼火,却也没法子。 我离人家最近,那雷霆火焰都要把老娘烧焦了,我能撑得住?.m 我紫珠进来白水洞天,死了几百年了,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成就,我不想死!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紫珠渠主得好好谢谢你家护府夜叉,今日你不会死,你的钱,我也不要。” 转头看向另外二人,“你们好,打劫,把钱全掏出来。” 两人也只好掏出钱袋子,嘴硬归嘴硬,头不硬啊! 刘景浊笑呵呵收起钱袋子,还真是把家当都带在身上,加上那会儿从苏崮身上的来的,足足七十枚泉儿是有了。 果然啊!杀人放火金腰带,只可惜自个儿做不来。 那两位渠主瞪大眼珠子,看着年轻人收起自己的钱,又从他袖子里取出一半两钱来。 两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你又不用我的,要我的作甚? 刘景浊笑盈盈开口“二位,字还是无字?” 清淤渠主一咬牙,脸上陷进去一个窝。 “字!” 那位碎萍渠主也开口道“字!” 刘景浊便挥手一拋,并未拿手去接,任由一枚半两钱落在地上。 清淤渠与碎萍渠两位渠主,脸都白了。 因为朝上的一面,没有字。 既然要死,那位清淤渠主干脆站起身,冷笑道“这座白水洞天,本就是给你们人族杀人放火的地方,哪承想阴沟里蹦出你这么个圣人来,非要笑掉我大牙才行吗?” 苏崮都想给他竖起大拇指了,清淤渠主,吾辈楷模,铁骨铮铮啊! 年轻剑客并未言语,只是轻声道“在我想拋第二次时,你们的命,就已经保住了。” 挥手将长风神通打开一个口子,那道符箓替身瞬间消散,刘景浊也轻声说道“除了那老蛟,想走的,现在可以走。” 紫珠是最想跑的一个,可她不敢啊! 结果那人肥胆儿也肥的清淤渠主,迈步就要走。 “等等。” 清淤渠主冷笑一声,“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儿,要杀就杀!” 刘景浊撇撇嘴,“收起你这副秉性耿直的模样,你装的不像,要是换个地方,你本来可以不死,因为这个也得死。” 清淤渠主瞬间变了神色,强撑着的硬气,瞬间就被放空了。 刘景浊再次开口“虽然百无禁忌是白水洞天的风俗,但我还是奉劝三位,莫要无辜伤人,这人世间,会多管闲事的,远不止一个刘赤亭。你们,可以走了。” 清淤渠主一咬牙,迈步离去,越走越快,后面都跑了,跑了一会儿,干脆施展神通,再就没影儿了。 剩余二人见状,也是麻溜跑路,不跑等着死吗? 关上那道口子,刘景浊这才看向苏崮,微笑道“我想苏兄应该没有传讯出去吧?” 苏崮赶忙摇头,“没有没有,赤亭兄放心。”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都杀了你一次了,再杀,怪不好意思的。” 苏崮顺杆子往上爬,讪笑道“我跟苏箓,同父异母啊!赤亭兄可千万别把他的事儿扯我身上,我跟他还有一争呢。” 话音刚落,苏崮便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就不该提啊!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嘛! 果然,刘景浊咧嘴一笑,开口道“可你都知道我是谁了,万一回去喊人,我就一个人,跟你们一座朝天宗杠,暂时做不到啊!” 苏崮只好装傻充楞,“啥?赤亭兄,我没听懂啊!” 刘景浊却没继续与他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那老蛟,冷笑道“别装了,你活不了的。” 一头大蛟立马睁开眼珠子,咆哮着就要扑向刘景浊,可一道剑光已然斩去,老蛟都没挣扎几下,就被削去蛟首。 说杀就杀,这一幕看得苏崮眼皮狂跳。 刘景浊起身去到老蛟尸身那边儿,翻出来那四样真东西,随后又取出乾坤玉,最后竟是连老蛟尸身都收了起来。 那三位渠主出门便走,湖中妖修,暂时还无人反应过来。 刘景浊掂量着水滴形状的吊锥,笑盈盈看向苏崮,轻声道“我如何能不杀你呢?给我个理由。” 苏崮沉默片刻,一咬牙,沉声道“留我一道本命真元在你手中,要是我在你离开离洲前泄露你的踪迹,你随时可以打碎那道真元?” 刘景浊咧嘴一笑,“只是这个吗?我想知道的,是例如朝天宗有无个毛先生,你们那老祖是否在山门,你们朝天宗,在谋划什么?” 说与不说,你苏崮自己看,可你要是不说,那我可就没有不好意思一说了。 可苏崮却是苦笑一声,有些无奈道“我跟我娘,是顶不受待见的,你都不知道,我那大哥,对我那是什么眼神儿。这些事,我真不知道,只知道那座朝天宗,宗主也只是傀儡而已。我之所以冒险来找龙女,无非就是回去之后,境界再高些,腰杆儿能硬些。” 刘景浊眯眼笑道“真话?” 苏崮摆摆手,“命在你手里,你信与不信,这都是我的真话。” 刘景浊丢出人首分离的尸身,又将魂魄放出。 苏崮赶忙三魂合一,将脑袋放回脖子上,又接连喂下几枚药丸子,略微稳住气机。 这会儿他看向刘景浊,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命终于是保住了啊! 只不过,好像魂魄的记忆被硬生生剥离了一些,是被关起来时的记忆。 刘景浊开口道“本命真元就不用了,不过你魂魄之中应该多了点儿东西,十年之内,你只要离开白水洞天,那道大阵就会搅碎你的魂魄,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 苏箓探视了一番自身魂魄,果不其然,一座雷火大阵已然布下,最要命的是,这阵法还是以自身灵气驱动的。至于是不是离开白水洞天之后大阵就会开启,他苏箓不会尝试,也不敢尝试。 十年而已。 反正这十年内,他刘景浊总不会杀上朝天宗吧? 撤去长风,苏箓终于喘了一口气。 日后他再见着这家伙,决计要绕着走,他娘的,忒吓人了! 苏箓一愣,转头一看,却瞧见了个年轻道士扛着麻袋返回。 他心中叹息,看来这是把小云梦钱谷清扫一空了。 俩人趁着还没有人来,瞬身离开小云梦。 在一处山脚下,刘景浊数着这几天的收获,光是方才小云梦钱谷,就有百枚泉儿,加上杂七杂八的,再将老蛟尸身卖了,怎的也得凑个两百枚泉儿吧? 还是得攒钱,到时候去了白鹿城,能空手去吗? 只是忽然想到那个苏箓,刘景浊一下子就黑了脸。 转头看向苏崮,刘景浊叹息道“我好像有点儿后悔了。” 苏崮目瞪口呆,“别介啊!赤亭兄,咱不带这么玩儿到!遛狗呢你这是?” 刘景浊回过头,呢喃道“别怕,只是好像。”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五十九章 好像后悔了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章 河水湿鞋便是因 明知那个又换做白衣的剑客是谁,可苏崮只能当做不知道,也挺为难人的。 可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是一件再清楚不过的事儿,自个儿心里也知道,可一旦捅破那层窗户纸,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夜色茫茫,一袭白衣背剑走在前方,另外一个年轻人也是白衣,脖子上有一圈儿淡淡血痕,他就跟在后边儿,不敢上前。 苏崮早就想走了,可人家没发话,不敢啊! 唉!要是各洲邸报说的刘景浊是真的,那该多好。 事实上,是某人又犯老-毛病了。 每次做完某些事情,刘景浊总喜欢回头去想一想,看看自个儿哪儿做的不对。可结果总是,回头看时,哪儿哪儿都不对。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忽然开口道“苏崮,你说人活一生,前半生,或者说是少年时很敬佩某个人,去学某个人的为人处事,这样算不算抄袭?” 也不晓得怎的就问了这没头没尾的话,苏崮也是一愣。 刘景浊又开口道“壁如,你很喜欢一本书,后来机缘巧合自己成为了笔者,你心中当然还是有一个极其广阔的天下,但写着写着,总会偏向喜欢的那本书的文风,这样呢?算不算是抄?” 虽不知为何如此发问,可苏崮还是答道“要是这样子壁如,那就太多了。且不说吃饭喝水了,咱就聊聊习文练武。单说文字,好像就那么多,再无新字了吧?幼学蒙童时,抄书写字,应该不会有人说那是抄袭吧?即便是书法大家,也不还是一撇一捺开始的?” 刘景浊点点头,递出一壶酒,轻声道“有道理,没毒,继续说。” 现在都差点儿跌境了,再说眼前人打肯定是打不过了,还怕什么有毒? 苏崮提起酒壶抿了一口,结果酒水自脖子缓缓渗出,白衣又染了血。 唉!脑袋与身子暂时还是分家的,酒水虽好,无福消受啊! 还肯定是不会还的,再说我都喝了,赤亭兄不会再要了吧? 顿了顿,苏崮开口道“那就再来说练武,赤亭兄亦是武夫,自然明白,步桩拳架,哪门哪派都有既定套路,但凡是个学武的,谁不是从扎马步,拉拳架子开始的?照赤亭兄的说法儿,这也算抄?” 没等刘景浊开口,苏崮便接着说道“我也不晓得你为啥问这个,反正我觉得,人安身立命,就得先学活的好的人,最起码也得自个儿活的好了,才能去做不学人家的事儿,反而让别人学自己吧?” 刘景浊转过头,啧啧称奇,“读过几本书啊?” 苏崮呵呵一笑,心说你倒不如直接骂出来。 事实上,刘景浊觉得苏崮言语,很有道理。 圣人诚不欺我,三人行必有我师。 人这一生,可以理解为,少年时,都在抄课业,当然都想抄好的。先贤留下典籍,不就是给后人抄的?只不过长大路上,偶尔拿抄的课业学以致用,有时候很管用,与预期相差不大,更多时候却是事与愿违。 不论哪所学塾都会教蒙童,人之初,性本善,更会教那些个孩子,诚字当头。 可一个向先生检举同窗小试作弊的学子,总是会被人排挤的。 学子是学以致用,诚字当头。他当然没做错什么,可所学之物用到此处,偏偏是对也是错。.m 就像刘景浊回头去想小云梦中发生的事情,他就是会觉得,好像做的没那么好。 就像是莫问春的书,写了好几本了,都很用心,看的人没多少,下边儿却还总有人说这书抄的真像。当然了,这都不算什么,当时酒桌上,莫问春自个儿都说了,我就是喜欢这个文风,至于小说情节,有些俗套是难免的,尽量不俗。 其实最让莫问春意难平的,可能就是在青鸾洲时,新书刊发之后,他碰巧瞧见一人拿着他的书,本来挺高兴的,结果那人说了句“这都什么跟什么?前面还说的那样,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最开始莫问春还只是惭愧,觉得应该真是自个儿笔误了没发现。所以莫问春熬了一个通宵,把前面几十万字翻了一遍,结论却是,我没写错,是他没看仔细。 刘景浊伸手敲了敲额头,一想就又想的远了。 苏崮见刘景浊许久不曾说话,便开口道“我觉得,有人都在咱们前面,咱们学人家,应该的啊!” 刘景浊笑道“这是句人话。” 见刘景浊神色缓和几分,苏崮便又顺竿儿往上爬了。 “那个啥,东西都有了,不打算去欲泉岛碰碰运气?万一呢?” 刘景浊转过头,沉声道“住嘴!莫要毁我。” 此话一出,苏崮当即了然。 有一件事儿天下皆知,是个天下人都觉得鲜花插了牛粪的事儿。因为他苏崮与苏箓好歹也是亲兄弟,自然比旁人要多知道几分内情。 前些年苏箓一身重伤返回离洲,被谁打的苏崮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个儿那位大哥提起刘景浊与龙丘棠溪时,只冷笑着说了句“狗男女!” 苏崮神色古怪,他也听说过中土蜀地那边儿一个词儿啊! 耙耳朵。 刘景浊忽然开口道“这四样东西,一千枚泉儿卖不卖的掉?” 苏崮差点以为自个儿听错了,不敢置信道“多少?一千枚?家里有灵玉矿啊?经得起你这般敲竹杠?” 刘景浊笑盈盈看去,苏崮立马儿眼神柔和,讪笑道“反正别卖我就行了,我身上现在饭钱都没得。” 也算是一语双关了。 别卖我,我买不起,钱都在你那儿了。 别卖我,你都弄死我一次了,再卖就不厚道了。 啧啧啧!文字一道,真是博大精深。 其实刘景浊早就想好了下家,而且价钱绝不会低的那种了。 就看他鸿胜山是欠人情债,还是掏钱了。 苏崮猛然看向刘景浊,见了鬼似的,试探问道“赤亭兄?你该不会是想着……” 刘景浊做噤声手势,微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苏崮心中唉声叹气,赤亭兄啊!你这么做生意,容易没朋友的。 好比有个人去别人家做客,在人家后院儿捡到一块儿卖相极好的玉石,他还找到东道主,说这东西我也用不着,卖你要不要?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由打袖中取出一枚半两钱,递给苏崮,笑盈盈说道“苏兄,不打不相识,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我看你现在身无分文,朋友嘛!就当刘某一点儿小小心意了。” 苏崮愣了好半天,这才挤出个笑脸去接过半两钱,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我谢谢你啊!” 刘景浊微笑道“那,苏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苏崮按住脑袋,扭头儿拔腿就跑,边跑边喊。 “不会不会,无期无期。” 我苏崮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别说你了,以后遇见姓刘的我就绕着走行了吧? 老子是真怕了!我上辈子刨了多少坟头儿啊?这辈子遇见了这么个明明不讲道理,偏偏还很有道理的家伙。 只是一想起自己还有个憋着跟人抢媳妇儿的老哥,他就有些脑壳疼。 我能咋办?你自求多福吧。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看向前方羊肠小道,也不知怎的,忽然间就心情大好。 我的人生路是一本书,腿就是笔。我想成为自己敬重的人,笔下自然也会“文风相似”了。不翻过“像”这座大山,如何求真我? 这条羊肠小道,是别人走出来的。我沿着这条路走了一段儿,是得了前辈好处。可我走了,当然也是我的路。 阳关大道上,早晚都有行人,一条路,却是两种道。 闻道有先后,问道亦是。向先贤看齐,不丢人。 还是那句话,“惟殷先人,有典有册”。 又北上三百里,距离那处杏花庵极近,刘景浊还是绕开了路。 我刘景浊跟寺庙犯冲,离远点儿好,免得害人害己。 既然来了一趟,当然要四处转转,只不过杀狐取皮的事儿,刘景浊没想过。 走到一处大河,其实上游处住着两只小螃蟹的那条河。顺流之下,便能到那水域。 只不过刘景浊可没打算去,那可不是机缘不机缘的事儿了。 刚要渡河,有一老僧御风而来,飘飘然落地,对着刘景浊双手合十,口念啊弥陀佛。 刘景浊强压下抽搐嘴角,抱拳回礼,轻声询问道“大师有何贵干?” 老僧笑道“贫僧正于杏林入定,林中溪水忽有群鱼过境,原是身怀佛缘之人来此,放眼看去,此地唯有施主了。” 刘景浊身处手指头指了指自个儿,笑问道“我?有佛缘?大师莫要说笑了。” 我刘景浊八字与佛犯冲,没仇就不错了,还有缘? 都没等那老僧回话,刘景浊御剑而起,瞬间远去几十里地。壹趣妏敩 老僧眉头紧皱,怎么会?明明身负如来印记,却无半点儿佛缘? 有个刚刚把钳子修成人手的小和尚碎步跑来。 老僧转过头,轻声道“文德,出来作甚?” 石头剪子布时终于不用只出剪子的小和尚,伸手摸着滑溜溜的脑袋,嘟囔道“这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小和尚恍然大悟道“这不是那个湿了鞋子的道士么?” 老僧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河水湿鞋,便是因。 那果在何处呢? 佛法无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六十章 河水湿鞋便是因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两位姑娘 一场倾盆大雨接连三天犹未止,结果山中小道反而被雨水冲刷干净,泥土尽数被冲走,裸露出来大小碎石,并不脏鞋。 有个一身粗布麻衣,穿草鞋,胡子拉碴,腰悬酒葫芦与柴刀的青年人山中独行。 最早他找了个大荷叶扣在脑袋上,可想来想去,好像有点儿怪,便想着拔些草编个斗笠。结果看来看去,这破地方,就没干草嘛?草全他娘的是绿的。 所以年轻人也只得顶着大雨,慢悠悠赶路。 之所以不快点,是因为他听过一个道理,说是下雨时,跑的越快,身上淋的雨会更多。 今日试了试,走的快与慢,好像区别不大嘛? 在雨里淋上一天,与淋上三天,有甚区别? 年轻人干脆破罐子破摔,躺去路边儿草丛里。雨爱咋下咋下,反正我全身哪儿哪儿都湿透了,站立时水从裤脚往下流,让人瞧见了多臊得慌,人家晓得你裤脚流出的水是热的凉的? 灌了一口酒,刘景浊呢喃道“走的也忒慢了,等的我牙都长了。” 这其实也是一句扶舟县方言。 还有些很有意思的,壁如去面馆儿吃面,等了好久面还没有上桌,大多人会板着脸喊一句,“做啥着嘛?你买镰刀去了还是割麦子去了?” 沿着这条小道往南,十几里外,一行人晃晃荡荡,光是伞就前前后后排了一条长龙。 这小道只容得下三人并肩,如今撑伞,便至多只能走两人了。 头前三人,一锦衣青年,一黑衣挎刀女子,一黑衣中年人。走在最后的两个女子,一位绿衣,一位白衣。 头前的锦衣男子刻意走去一旁,等到两位女子,这才轻声道“方家妹妹,确定要找的东西在这山上?” 白衣女子点点头,开口道“门口那位老前辈告诉我了,说金星草就在这山上的。” 顿了顿,女子开口道“若不然梁公子还是先走吧,我们姐妹自己找就行了。” 绿衣女子拿伞挡着脸,撇嘴不止。 女子心说,哪儿有这样的嘛!又不认识你,白水城里遇见了而已,都跟了半个月了,没皮没脸的。 青年人笑道“方妹妹,你这是哪里话?相逢即是缘分,我辈修士,助人为乐嘛!” 绿衣女子又撇了撇嘴,加快步伐朝前。 白衣女子开口道“芽儿,走那么快作甚?” 被喊做芽儿的女子喊道“我走快些,上前边儿找。” 白衣女子只好快步跟上,言语责怪,“你这妮子,这地方能随便跑嘛?” 两位女子走去了前方,锦衣青年则是微微一笑,舔了舔嘴唇。 前方一男一女,一个是护卫,女的一身黑衣,腰悬短刀。男的中年模样,同是黑衣,赤手空拳。 待前方那两女子走出去一段儿,黑衣女子才转过头,询问道“公子,他们两个,姿色一般吧?何必浪费时间?” 一旁中年人咧嘴笑道“妹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吃个地瓜,可以解解腻。” 女子无话可说,锦衣青年却是笑着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着急去作甚,就当逗逗闷儿。” 前面方芽儿方蕊儿两姐妹,一个赌气,越走越快,另一个在后边儿紧紧追赶。 方芽儿一身绿衣,境界太低,做不到避水,裙摆都已经被淋湿。她干脆托起裙摆,反正就不放慢速度。 方蕊儿只好小跑跟上,压低声音说道“芽儿,别赌气,秦公子带的那两人境界不低,咱们开罪不起。” 绿衣女子猛地转身,红着眼睛,沉声道“那他占你便宜,你怎么不躲?” 方蕊儿一愣,这才知道,妹妹是在气这个。 她弯下腰,面朝地面,脸上唯独剩下苦笑。 帮着妹妹拧了拧裙摆,方蕊儿轻声道“没占你便宜就行了,谁敢占你便宜,我跟他拼命。” 方芽儿眼眶通红,皱着脸,轻声道“拿到了这里的金星草,咱们就会去,只要爹好了,咱们就不怕了。” 方蕊儿只是笑着点头,说了声嗯。 两姐妹往前走了几步,方芽儿忽然就瞧见草丛里边儿躺着个人,她先是一惊,只愣了瞬间,随即便丢下伞狂奔过去。方蕊儿想拉都没拉住,只好也跟了过去。 走到近前,两人这才瞧见,真是个人。 方芽儿瞪大了眼珠子,伸手探了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咧出个笑脸,轻声道“姐,你看,是那位大哥唉!” 方蕊儿当然也瞧出来了,只不过她对躺在草里边儿待胡茬儿青年,还是有些防备。 “芽儿,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这人咱们都遇见了三次了,还是别管了。” 方芽儿将伞拿过来遮住青年,撇嘴道“我觉得这位大哥,比那人模狗样的秦公子靠谱儿多了。” 后方锦衣青年当然听到了两人言语,也知道了草丛里有这么一位。 他开口道“秋谷,那人怎么回事?” 黑衣女子淡然开口“一个归元气武夫,初入归元气的那种,撑死了相当于金丹境界,瞧模样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锦衣青年转过头,笑问道“钱和,你也是归元气武夫,与那人想比呢?” 中年人撇撇嘴,“一气朝元与五气朝元,”相当于凝神境界与元婴境界的差距,公子你说呢? 锦衣青年哈哈一笑,传音道“秋谷,让这人别碍事。” 秋谷转过头,笑问道“公子是指?” 锦衣青年淡然道“白水洞天,百无禁忌,死个寻常武夫算个屁。再说了,相救活,估计也费劲,不如送他一程。” 女子点点头,当即了然,屈指一弹,一道游丝般的灵气便脱手而出,径直钻入刘景浊眉心。 那位秦公子焦急上前,“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方芽儿忽然就发现,这位大哥没了进气。她再探手过去,鼻息也没了。 锦衣青年刚刚掏出一粒药丸子,做递去手势。 方蕊儿摇摇头,轻声道“秦公子,来不及了,人已经死了。” 黑衣女子走过来,开口道“受伤太重了,没救了。” 钱和咧嘴一笑,酒葫芦不错啊! 就要往前凑去,结果被那位秦公子瞪了一眼。他讪讪收回手,瞧着那只酒葫芦,有些可惜。 穷光蛋一个,还穿草鞋。酒葫芦倒是不错,白瞎了。 方芽儿打从听到姐姐说死了两个字起,就已经皱起脸来,这会儿已经金豆子滴个不停了。 当姐姐的只好轻轻抱住妹妹,轻声道“每天都要死好多人的,咱们可怜的过来吗?我们自己都没人可怜的。” 那位秦公子倒是还真不错,取出来个毯子盖住了刘景浊这“尸身”。 “两位妹妹,咱们还是抓紧去找东西吧。这人肯定是找寻什么机缘,最后受了伤了,说句不好听的,死的不冤,没什么好可怜的,既然有找寻机缘的心,就要最好死的准备。” 绿衣女子擦了擦眼泪,扭过头,再不去看刘景浊。 她倒也不是这么多愁善感,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问了句“姐,大哥是不是也是这样,倒在路边儿,都没人理。” 方蕊儿一怔,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此时方芽儿开口道“我想给他挖个坟,最起码也算入土为安了。” 女子扭过头,轻声道“你们先去找,我很快就追上去。” 那位秦公子微微一笑,开口道“不如让钱和帮芽儿妹妹,我跟秋谷还有蕊儿妹妹去找?” 方蕊儿显然是有些不放心。 那位秦公子无奈一笑,开口道“那就秋谷留着,钱和跟我们去?蕊儿妹妹,还不放心吗?虽然没跟你明说,但你也看得出,我们不是寻常人吧?真要有什么歹念,还能走到这儿?” 方蕊儿神色复杂,可想来想去,倒是这么个理儿。 她点了点头,冲着自家妹妹说道“烂好人的心,什么时候能变变?你可怜别人,谁来可怜我们?” 显然不是头一次说这种话了,方芽儿也只是点了点头,就从腰间百宝囊取出个匕首,在不远处准备刨坑了。 方蕊跟着二人登山,对着那位秦公子歉意道“我们大哥,前些年死在了外面,只知道是死了,可怎么死的,死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妹妹就是想起了大哥,怕大哥也像那个人一样,就这么死在了路边,都没人理。” 女子轻声道“是我惯坏了这妮子,秦公子莫要在意。” 锦衣青年微微一笑,手已经放在了方蕊儿腰间。 “两位妹妹让人喜欢的,不就是这份善良?” 刘景浊被那大毯子蒙住,老远听见了那位秦公子言语,要不是还得装死尸,他绝对能把上顿跟苏崮一起吃的鱼吐出来。 他倒是没觉得方蕊儿做法有什么不对,行走江湖,又没护身本领,那能做到的,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假若那位秦公子真要做些什么,估计方蕊儿不会过于反抗 刘景浊瞧得出来,这两位姑娘,家里是有什么事。要采摘这水运催生的金星草,也是去救父亲的命。 不过那三人,就有些找死了。 绿衣姑娘一边掉眼泪一边挖坑,其实她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却没想到,她的姐姐也不想给人占便宜。 可是,有些时候是真的没办法。 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年龄即便不小了,也还是个孩子。 她会有一颗迎着微风,面向骄阳的善心。 而这颗善心背后,是有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姐姐。 所以天底下的大人,可能会因为孩子的调皮而生气,但绝不会伤心。 真正让人伤心的,是自己含辛茹苦十多年,做尽了脏活儿累活儿才养大的孩子,有一天居然指着自己说,你怎么这么脏? 方才绿衣姑娘问白衣姑娘,被人占便宜怎么不躲时,刘景浊是感觉到了方蕊儿一闪而逝的伤心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六十一章 两位姑娘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打个比方 雨势只增不减,绿衣女子拿着匕首在雨中刨坑,境界太低,不容易的。.m 到底同是女子,秋谷小步走去,拿伞遮住了已经湿透的女子。 也不知怎的,秋谷轻声开口“待会儿跟你姐姐走,离我们公子远点儿。” 方芽儿疑惑道“什么意思?” 秋谷只是轻声道“当一个女子接受陌生男子的恩惠时,她的裤腰带大概是紧不了,特别是那种你还不起更没法儿还的恩惠。” 方芽儿不傻,当然是听出来了这弦外之音,于是点了点头,继续埋头挖土。过了小片刻,绿衣女子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 “谢谢你,秋谷,你是好人。” 黑衣女子一愣,随即自嘲一笑。 两百多岁的人了,头一次被人说是好人。 秋谷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忽然眼前一黑,临昏过去前,他瞧见了个胡子拉碴,笑盈盈的家伙。 将秋谷丢去那张裹尸布,刘景浊已经接过那本书,站在方芽儿身后。 青年人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别挖了,还没死。” 挖土的姑娘听到这话,先啊了一声,然后猛然回头,又啊了一声。 第一声是疑惑语气,第二声,是惊吓到了。 方芽儿举起匕首,只觉得喉咙干涩,结巴道“你咋回事?是人是鬼?” 刘景浊都无奈了,“你是个炼气士,怕哪门子鬼啊?再说了,我也不是鬼。” 方芽儿一想,倒也是唉。 “可你不是死了吗?” 刘景浊叹息道“我在路边儿躺着睡觉,你跟你姐来了,我刚要起来,这位秋谷姑娘便用了点儿小手段,我就配合一下,装死呗。” 方芽儿沉声道,“什么?你的意思是她要杀你?” 刘景浊点了点头,方芽儿却是扭过头就要往自家姐姐那边儿跑去。 青年人一把拉住女子,笑意不止。 这就对了嘛!第一时间想到是是自己姐姐,那我就还你一块儿绿豆糕的人情。 拉住方芽儿,刘景浊笑道“你姐没事儿,待会儿咱们过去。你不是要找金星草吗?我先带你去摘。” 方芽儿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秋谷,沉声道“她要杀你,所以你杀了她吗?” 刘景浊提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微笑道“本来是想杀的,临时改变主意了。” 方芽儿舒展一口气,好奇道“为什么?” 刘景浊并未答复,只是笑着说道“路上说还是说完了再去摘?” 绿衣女子想了想,开口道“那走吧。” 这姑娘可不傻,只是有个亲人在身边,用不着她动脑子而已。 只要为人儿女,不管你在外面多厉害,回到家里,还得是听吩咐的那个。 刘景浊将伞递去,随意一挥手,方芽儿衣衫便干了。 青年人开口道“我姓刘,名字不少,见秋还是赤亭,你选一个叫吧,反正都是假名字。” 方芽儿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这大哥怎么这么真诚呢,假名字就假名字嘛!还要说出来。 “赤亭大哥是故意等我们的吗?” 刘景浊摇摇头,“算不上故意,只是几天前瞧见了你们,就在这儿等等,不能白吃你一块儿绿豆糕不是?” 听到绿豆糕,方芽儿更开心了。 只不过,她扭头看了看姐姐所在的方向,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刘景浊轻声道“你晓不晓得,你那会儿有一句话,让你姐姐伤心了?” 女子啊了一声,这次只有疑惑语气。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天幕,此时大约酉末戌初,要是扶舟县那边儿,现在已经黑透了。结果这座白水洞天,都这会儿了还明晃晃,况且还是雨天。 方芽儿询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刘景浊咧嘴一笑,这不就可以举个例子、打个比方了? 灌了一口酒,刘景浊笑道“我家山头儿附近有个镇子,有一户人家,孩子出生之后,那个孩子的爹失足落水,死了。孩子还小,顶梁柱没了,家里就剩下孩子的母亲与爷爷。为了把那个孩子养大,孩子的爷爷去给人家做苦力,挑粪、倒夜香,什么样的活儿都干,这才能供着母子二人活着。只是,当娘的与当爷爷的,十几年同在一处屋檐下,孩子又还小,都不知道该管那个男人叫爹还是叫爷爷。后来那个孩子越长越大,有一天私塾里的学子嘲笑他是个没爹的,爷爷跟他娘睡一个被窝儿。那个孩子羞愤不已,当时就跑回了家,指着他爷爷跟他娘的鼻子,大骂不要脸。” 孩子学的伦理纲常也好,别人的非议也罢,其实打小儿就有。之所以有一天会忍不住指责亲人,是因为孩子觉得,伤脸了。 方芽儿沉默了许久,这才问道“那那个孩子的爷爷与娘,究竟?”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轻声道“无瑕圣人多在书上,甚至书上都说了人无完人,更何况是没读过几天书,老实巴交的农户。退一万步说,十几年同在一片屋檐下,人非草木。” 顿了顿,刘景浊开口道“当然是不对的,但不是不能接受。” 方芽儿点点头,轻声道“是啊。” 刘景浊便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了,这方芽儿,好像没那么聪明啊! 没法子,他只好继续说道“那说姐姐任人占便宜的方芽儿,与那个指着亲人大骂不要脸的孩子,区别大吗?” 方芽儿一下子就愣住了。 刘景浊并未多说什么,不远处就有一枚金星草,想必那位秦公子也早就发现了的,只是当做不知道而已。 走过去将那株金星草连根拔起,刘景浊又以雷霆之中那股子生机输入根茎处的泥土,免得这俩姐妹还没有带金星草回去,草就枯了。 很快便走了回去,将金星草递给方芽儿。 刘景浊轻声道“都还来得及呀,不必如此,你只需要日后多看看,知道了你姐姐的不容易,当然也会像她心疼你那般心疼她。我还可以告诉你,你姐姐只差把家中有困境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只要那位秦公子开口说一句愿意为帮忙,想必你姐姐就会委身于他的。” 方芽儿闻言又要跑,刘景浊无奈将其拉住,“都说了,我在呢,不着急过去。告诉了你一个道理,也得告诉她一个道理不是?所以,不着急,我们先回去那位秋谷姑娘处。” 方芽儿抿了抿嘴,抬起头,“你要杀她吗?我觉得她不坏。” 刘景浊又喝了一口酒,咧嘴笑道“好与坏暂且不说,因为我也不能定论。要杀她,我早杀了,不会等到现在。” 两人又原路返回,刘景浊走在前方。 绿衣女子还是有些不明白,秋谷对这位假名字叫刘赤亭的大哥下了死手,换做别人,当然要以牙还牙。赤亭大哥明明有杀她的本事,为何又不杀?.m 当然了,她并不想那个说了句暖心言语的姐姐死,她只是好奇。 “为啥?” 好像刘景浊就在等她这一问,这不,又可以打个比方了。 见声旁青年又灌了一口酒,方芽儿心说,怎么这么能喝?里头装的是水还是酒啊? 刘景浊轻声道“算了,还是不打比方了。之所以不打算杀人,是因为,我在试探人心,是我不对在先。换个说法儿,一个奄奄一息的武夫,碰到你这么个愿意救人的姑娘,若是你把我救活,那不就成了那位秦公子的累赘了?若是我没摆出一副受伤模样,秋谷便不会出手杀我。一来是,你跟你姐姐看着呢,秦公子要保持一副好形象不是?二是,能不能杀了我还不一定呢。” 很明显,方芽儿没听懂。 刘景浊无奈道“那还是打个比方好了。比如,我将鱼饵丢入鱼群,不管鱼饿不饿,送上门的食,鱼儿会放过吗?若是我没丢这个鱼饵,鱼就不会贪图一点儿食物而咬钩。” 方芽儿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刘景浊便不知道再怎么说了。 走回先前挖坑那处,泡在雨里的黑衣女子,已然浑身湿透了。 刘景浊撇嘴道“秋谷姑娘,别试了,人都出不去,传音出的去?。” 黑衣女子瞬间翻身而起,手持短刀劈向刘景浊。 可那个胡茬儿青年不晓得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柄剑,没等秋谷落下刀,剑尖已经抵在她咽喉处。 出剑之快,让人难以置信。 刘景浊笑着开口“姑娘,不杀你,是因为我有错在先,你可千万别上赶着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我这个人做事儿,是很需要理由的,得理不饶人。” 秋谷面沉似水,沉声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景浊微笑道“我叫刘赤亭,你也可以叫我刘见秋。之所以叫刘赤亭,是因为我家乡有个别称,叫赤亭。之所以叫刘见秋,是因为我出生之时,漫山红叶。” 都是真话。 秋谷缓缓放下刀,沉声道“是我贸然出手,开罪了前辈,还望前辈看在八业庙的份儿上,不要为难我们公子。” 刘景浊无奈叹气,心说这年头儿,怎么都喜欢把师门搬出来挡灾呢? 在刘景浊的设想之中,搬出自家山头儿时,得是做了什么拔刀相助的事儿了,临走之前,撂下一句,什么山修士,姓甚名谁。 刘景浊也懒得解释了,干脆撤掉笼罩此地的神通,冲着秋谷说道“你现在可以喊他们过来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六十二章 打个比方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三章 聪明人 撤回飞剑之后,几乎是一瞬间,黑衣中年人瞬身而来。 钱和重重落地,同时递出一拳,狠狠砸在了刘景浊额头。 只一拳而已,草鞋挎刀的青年便被砸飞出去上千丈,直落山脚。 钱和站定之后,看向秋谷,沉声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杀了吗?” 这次方芽儿倒是没有惊讶,反而神色古怪。因为方才赤亭大哥传音说了句“给你表演个节目。” 反而是秋谷一脸无奈,苦笑道“你是要害死我们啊!”。 果然,下一刻,钱和猛然转头,一股子凉意瞬间由打脚跟爬上后脑勺。 因为那个穿草鞋的家伙,这会儿拄着一根儿树杈子,一瘸一拐正朝这边儿走来。 方芽儿掩嘴发笑,这大哥咋这么逗呢。 钱和显然是不信邪,一咬牙,瞬身去到刘景浊身后,重重一脚踹出,刘景浊当即如同虾米一般倒飞出去。 黑衣女子赶忙瞬身过去按住钱和,沉声道“你找死别捎带着我们!” 钱和强压住心中震惊,沉声道“一个初入归元气而已,把你吓成这样了?” 刘景浊飘飘摇摇一番,刚好落在方蕊儿与秦公子那处。 锦衣青年眉头紧皱着,白衣女子则是满脸惊骇,不敢置信道“你没死?” 刘景浊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微笑道“方姑娘,无冤无仇的,别咒我啊!我先过去,你俩快点儿啊!” 话音刚落,此地只余残影,那个草鞋青年早不知去处。 秦公子身子一颤,扭头儿看了看方蕊儿,沉声问道“他是什么人?” 方蕊儿茫然道“就是渡船同座而已,一面之缘。” 刘景浊已经重返土坑那处,提着酒葫芦落地,笑盈盈望向钱和,竖起两根手指头。 “你还有一次机会,要不要再试试?” 黑衣中年人眉头紧皱,他现在也有些捉摸不清了。 看境界,他的的确确只是个初入归元气,可方才自个儿一拳一脚,都是全力啊!换做寻常初入归元气,不说当场就死,起码也没了半条命了。.m 此时那草鞋青年一口酒喝完,伸出大拇指擦了擦嘴角,微笑道“你可以试一试,最后一次机会,我也明着告诉你,这也是你最后一场活命机会。” 秋谷焦急万分,急忙传音,“钱和!收手!” 事实上,这位中年武夫在刘景浊第二次返回,轻描淡写喝下那口酒时,他就有些道心涣散了。 全力两招,那人毫发无损。 钱和心中惨然一笑,气势一堕再堕,忽然就喷出来一口血水,同时踉跄后退几步。 天底下再没有比眼前情形更伤人的了,自己拼尽全力的两拳,在人家眼里,可能就只是棉花砸在身上。 这一幕正好被咬着牙返回此地的秦公子看在眼里。 那位一身锦衣的公子哥只觉得两腿沉重,有些挪不动。 刘景浊一脸无辜看向方芽儿,苦兮兮开口“方芽儿,你可得给我作证啊!我都没动他,他这是碰瓷儿啊!”.m 绿衣女子咧嘴一笑,点头道“我作证,赤亭大哥没动手。” 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更何况一个元婴修士。秋谷缓缓抽出短刀,沉声道“前辈,要杀就杀,再要如此戏弄我们,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刘景浊撇撇嘴,扭头儿看了看那位秦公子,咧嘴一笑,高喊道“秦公子,怕啥?我又不吃人。” 那位秦公子深吸一口气,倒是再无先前苦兮模样,大步走向刘景浊。离着老远便开口道“前辈,今日事,钱能不能解决?” 好小子,不着急去深究谁的过错,先提出个解决法子,倒也不是个草包。 刘景浊微笑道“可以啊!你有多少钱?先前有个人为了买自己一条命,前前后后杂七杂八加一起,花了几百枚泉儿是有的,你打算出多少?” 这般狮子大开口,本就吓人一跳,结果那草鞋青年继续说道“不过你们可以便宜些,之前花钱买命的,是个神游境界,比你们境界高些。你们三个人,掏他一个人的数儿就行了。” 那位秦公子面色如常,鬼晓得心里已经啥样了。 什么?神游境界都要花钱买命?要是真的,那这人至少也是神游境界了。 哪承想那人又笑着说道“对了,南边儿那座小云梦,有个老蛟,不小心也被我宰了。” 锦衣青年强压着震惊,可嘴角的略微抽搐却是压不住。 方芽儿早就憋不住笑了,因为方才赤亭大哥又传音,说要吓唬吓唬他们。 绿衣女子小跑着去找方蕊儿,从荷包里取出带着泥土的金星草,笑意不止。 方蕊儿脸上止不住的欣喜,当时就有些哽咽,“再买来一两水精,爹就有救了。” 所谓水精,并不是水中精怪,而是水运精华。 一两,不少了。即便那座小云梦,拢共也拿不出几十斤来。 刘景浊蹲去一棵树底下,想来想去,还是打算放弃先前想法。 方蕊儿很聪明,不用给她打比方,他只是没得选而已。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看向锦衣青年,询问道“全名?” 锦衣青年沉声道“八业庙嫡传,秦栋。” 刘景浊微笑道“假若没有我出现,方蕊儿姑娘不从呢?你会不会用强?” 秦栋笑着摇头,“绝不会,但我会砸钱,砸到她愿意。” 到底是聪明人,晓得刘景浊想让他说什么,不过他说的也是真话。 我有钱,不信砸不下一个寻常女子,还是正缺钱的女子。 刘景浊转头看向方蕊儿,问道“方姑娘心知肚明吧?” 这番几乎就是在骂人的言语,方蕊儿听到后当然会觉得不适,但却还是点了头。 妹妹说了,这位赤亭大哥,本事很大。 况且,他帮忙找到了金星草,那便是有恩。几句损人言语,不痛不痒。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还需要一两水精?大概需要多少钱?” 方蕊儿苦笑着摇头,“不知道,只知道白水洞天水运昌盛,应该会好找些。” 刘景浊再次点头,转而看向秦栋。后者当即明了,开口道“白水洞天市价,一斤水精约莫是一枚泉儿,一两的话,折合十六分之一就行,约莫六百枚半两钱就买的到,再如何溢价,卖到一枚五铢钱没地方去了。” 刘景浊微笑道“白占便宜了?” 秦栋当即取出一枚泉儿,走去方蕊儿身边,递去泉儿,轻声道“方妹妹,你我都是聪明人,日后若有需要,随时传讯八业庙,我做得到的,一定会帮忙,当然了,一定也有代价。” 这还真算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也有前提,得脸皮够厚。 秦栋转过身,又走去刘景浊身边,递出十枚泉儿。 “我不问前辈哪里人,更不会记得前辈姓甚名谁,十枚泉儿,买三条命,希望前辈给个机会。” 刘景浊当然接过了钱,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开口问道“你不信佛?” 秦栋一笑,“在山上信,下山就不信了。”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知道你改不了,或是压根儿不会改。但我还是奉劝你一句,砸钱归砸钱,再碰到路边儿半死不活的人,最好救一救,不救也行,至少别觉得马上就死了,杀了也不要紧。” 秦栋笑道“前辈放心,今日之后,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一定会救。” 刘景浊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不过走之前,刘景浊还是对着那个失魂落魄的中年武夫说了句话。 拳术不分高低,只是你人差了些而已。 至于钱和是将这番话当做讥讽还是勉励,刘景浊就不想管了。 雨还是下个不停,两位女子同在一把伞下,刘景浊虽然未曾打伞,可身上一滴水都没有。在那密密麻麻的雨滴快要落到刘景浊身上时,会有无数柄雨滴般大小的剑气化做飞剑,自行将雨水劈散,蒸干。 瞬间恢复本来面目,是一袭白衣,背了一柄剑。 方芽儿眼前一亮,“这是赤亭大哥真正的样子吗?” 刘景浊点点头,微笑道“是啊,没了胡茬儿,年轻了许多是吧?” 方芽儿咧嘴一笑,年轻是年轻,相貌嘛!哈哈,嗨,还行吧。 刘景浊开口道“方姑娘,刘某方才说话有些难听,别介意。” 方蕊儿笑了笑,轻声道“难听的,往往都是真话。”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笑意不止。 跟聪明人说话,到底是不那么累啊。 秦栋一行人,这会儿已经祭出飞舟,拼命赶路了。 秋谷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钱和,也唯有叹气。伤人极深的,不是不如人,而是明明不如人,自个儿还不知道。猛然一个机会,知道了,就会是这般天塌了的模样。 秦栋缓缓转过头,沉声道“钱和,不至于吧?” 中年武夫苦笑着开口“我做不到公子这般镇定自若。” 秦栋气笑道“镇定自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他娘的,里边儿衣裳早就被汗水泡透了。” 秋谷苦笑着开口“我们是真的捡了一条命,那个人,大概率是个剑修。” 秦栋与钱和同时看向秋谷,飞舟速度愈快。 (今天的两章,其实凌晨三点就码完了。主要是今天实情太多,这会儿才开完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六十三章 聪明人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叫我如何收场 清淤渠主自打回了水宫,便再没有出过门儿了,这都已经猫在了家中小半月。小云梦那边儿来人询问自家湖君哪儿去了的小妖,几乎是两天来一趟,可这位清淤渠主只说自个儿在闭关,推辞了去。 估计那老蛟不是被吃肉补身子了,就是已经被卖去了白水城那间皮货铺子。 蛟皮,可比狐皮值钱多了,更何况还有肉呢。 都过去了小半月,清淤渠主再想到那个拋半两钱的家伙,依旧后怕不已。 能捡回一条命,算是烧高香了。 可惜啊!那年轻人做事儿还是太理所当然了。他虽然杀了那头老蛟,可小云梦龙宫里,尚有一只元婴存在。 有句话怎么说来者?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不过,管他呢,老子活着就行了。 这位给自个儿起名真宰的肥鲶鱼,有些可惜那件流仙裙,三大渠与那座小云梦,各自怀有一件宝物,那可不是鸿胜山给的,是这水道气运给的。 真宰当然有自知之明,在此地数百年,他压根儿就没敢对龙女起半点儿非分之想。结果那老蛟倒好,憋着去另外三个地方凑齐七件龙女信物然后娶龙女为妻。 还真他娘的敢想,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他老蛟娶了多少个媳妇儿?还美其名曰有妃嫔之分。结果生下来的小崽子都成了爽口零食,一口一个,嘎嘣儿脆。 光他吃就算了,毕竟自个儿的儿子嘛!问题是以前他还喜欢请客。 早先也有许多有几分姿色的小妖上赶着当那劳什子妃嫔。结果后来那老蛟结交了个朋友,就是占据白水洞天一方,于西边儿那座裁衣山修行的千年老妖。那老妖真身是什么,估计连小云梦老蛟都不知道,反而二人很合得来。早年间老蛟媳妇儿多子嗣多的时候,可喜欢请客了,儿女吃完了,就吃那些个嫔妃。 结果呢,后边儿连被服岛的那些个狐狸精都不敢上赶着嫁给老蛟了。 怕他请客。 真宰哀叹一声,心说这躲着也不是事儿啊!去北边儿水域散心的老妖要是回来,死活寻不见老蛟,那自个儿在内的这三位渠主,就是遭殃的了。 真境与元婴,差两境,天差地别。 清淤渠主忽然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珠子,“他娘的!想什么来什么?” 干脆化作真身,三丈余长的肥鲶鱼,瞬间游出水宫,钻进一处泥巴洞。 下一刻,清淤渠水面震动,有个一身栗色长衫的中年人瞬间落在水宫。 中年人眉头一皱,沉声道“真宰,谁杀了我蛟老弟?” 无人答复,中年人便狠狠一跺脚,一条清淤渠当即震荡起来,不知多少水族被这一脚踏死。 真宰皱着眉头现身,面色铁青,“胡前辈,有事儿说事儿,莫要伤我渠中水族。” 中年人冷冷看去,就要抬脚。 真宰赶忙开口“是苏崮招惹来的个年轻剑仙,就一个对脸儿,湖君就被杀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过我们。” 中年人冷声道“别想跑,你们三个跑不出这白水洞天,等我提着苏崮与那人头颅回来,再处置你们三个。” 话音刚落,中年人已然冲天而起,不知去处。 白水城那边儿,牌楼下方,有个大髯汉子正在给人介绍自个儿都做什么生意,那人自称包圆圆。 一单活儿好不容易要做成,包圆圆却是眉头一皱,再不言语,径直去往牌楼处。 近百年光阴,这个白水城的包打听,头一次打算出白水洞天。 因为不知道那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自露阵脚。且现如今,他身上已经凑齐了四样小物。 白水洞天最大的嘘头就是龙女,若龙女真没了,那这座洞天福地,慢慢便会陷入极长时间的不挣钱,甚至亏损状态。 这样一来,上任宗主不是白白把自己的性命填进来了吗? 清淤渠那边儿,一个时辰前刚送走一尊祖宗,肥鲶鱼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到底是跑还是不跑呢? 正思虑时,有个一身白衣,背着剑的年轻人,领着两个姑娘,坐在河边钓起了鱼。 真宰下定决心,绝不出去见那年轻人,要是给姓胡的老妖瞧见,那自个儿岂不是跟这年轻剑客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了?到时候就是黄泥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刘景浊祭出飞舟领着两个女子,午时前后到的清淤渠。 年轻人也不晓得从哪儿弄了个鱼竿儿,无钩无饵。 方芽儿疑惑了一路,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发问“赤亭大哥,我们不先去白水城吗?应该有铺子售卖水精的。” 刘景浊没好气道“一枚泉儿,捂热了没有就想着往出花呢?有不要钱的,花那冤枉钱作甚?” 方芽儿一脸疑惑,不要钱的? 绿衣女子惊声道“你该不会要在这河里弄吧?” 这不太聪明的样子,刘景浊实在是不知道该这么说了。还好,至少方蕊儿是聪明的。 不过方蕊儿可叫不出来赤亭大哥,她对刘景浊的称呼,是刘先生。 “刘先生愿意帮我们,咱们等着就好了,着急作甚?” 就是嘛!为什么非要问个为什么。有时候我刘景浊喜欢跟人讲道理,因为每每与人讲道理,其实就是给自个儿讲道理。可我也不是什么都喜欢说的明明白白的人啊!去猜呗,猜对了算你厉害,猜错了,后面不一样还会告诉你? 见清淤渠主还不现身,刘景浊倒也不急,等着呗,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灌下一口酒,刘景浊还是开口说了早先已经不打算说的话。 刘景浊传音道“方蕊儿,做生意,当然是个有舍有得的事儿,可有些东西,一两次舍,可能有人愿意为此付账,次数多了呢?” 方蕊儿扭头儿看向西边儿天幕,苦笑不止。 回过头,方蕊儿传音反问道“刘先生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刘景浊笑道“因为一块儿绿豆糕啊!” 有些事,力所能及,既不损人也不利己,不过只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不做呢? 方蕊儿传音道“可惜这世上的人,皆是唯利是图,像刘先生一般的,毕竟是不多的。” 刘景浊则是一笑,传音说道“那方芽儿呢?你想让她觉得自己的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蕊儿沉默不语,刘景浊便说道“我喜欢的姑娘,也有个妹妹,可比方芽儿调皮的多,还未结丹便敢独自跨洲远游,你晓得她为什么跑那么远吗?” 方蕊儿摇了摇头,刘景浊便微笑道“因为她觉得,她的姐姐好像不喜欢她了。我先前跟方芽儿聊了聊,好些不晓得的事儿,以后她会慢慢多看的。要是她瞧见一个为了她跟家人,不惜出卖身子的姐姐,她会怎么想?这份疼爱,是不是太沉重了?” 方蕊儿苦笑不止,“可我能怎么办?” 有句话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刘景浊便也再不好多说什么了,说的再多,远不如一枚泉儿来的实在。 想了想,刘景浊取出一张纸,同时拿出笔墨。 “写吧,今日借来刘赤亭十枚泉儿,每甲子一枚泉儿作为利息。待刘赤亭登门讨债之时,须得连本带利如数奉还。” 这句话并未传音,方芽儿听的没明明白白的。 绿衣女子满脸诧异,“赤亭大哥,这可是十枚泉儿,说借就借了?” 刘景浊撇撇嘴,“不用还的啊?再把你们家在惊云国何处,给我写的明明白白的,免得我到时候上门讨债找不到人。” 方蕊儿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询问道“就因为一块儿绿豆糕?” 刘景浊咧嘴一笑,“可能也有你们姓方的原因吧。” 干娘,其实本姓方的,只是后来改了而已。 方蕊儿拿了五枚,递还回去五枚,沉声道“有这五枚泉儿,我就能盘活方氏,我有把握,十足的把握!” 这番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事实上,某人拿出来这十枚泉儿,也肉疼啊! 可他还是说道“都拿去吧,多余的,就当是我入伙儿了,挣的钱给我留着,等我娶媳妇儿的时候,缺钱了你要给我垫点儿啊!” 这番话逗得两个姑娘笑意不止,方蕊儿后退几步,似是要行大礼。 刘景浊一瞪眼,“别!可别!要这样,我可就不不给了。我老家那边儿,花了两百多年才改掉了见官就跪、就喊大人的臭毛病,我可见不得动不动就跪的。” 大人,最早只是说自家大人。后来中土北边儿蛮夷入主中原,这才开始管别人叫大人的,相当于管别人喊爹。如今的景炀王朝,叫大人的极少,除非是一地父母官,或是损人时才叫大人。 方蕊儿咧嘴一笑,轻声道“有这十枚泉儿,我可以成为刘先生预想中,好的那个方蕊儿。”壹趣妏敩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我虽然钱不多,但能拿钱解决的,就拿钱解决好了。” 想来想去,刘景浊还是传音说道“要是遇见了什么摆不平的事儿,可以去找鱼雁楼,传讯中土青椋山,几年之后我家附近会有一座鱼雁楼,很方便的。当然了,前提是,不是你们自找的麻烦。” 方蕊儿传音问道“我能为先生做什么?” 果然啊!这女子,满脑子都是等价交换,即便不是等价,也还是做交易的心思。 不过也好,免得让人家觉得自己有所图。 刘景浊传音道“你要是有本事,可以把生意做大些,越大越好。想要帮我,也至少得是商铺开遍一洲才行呢。” 方蕊儿一笑,出声道“若是别的,我想都不敢想,若是这个,我倒是敢想,也敢试试。” 刘景浊笑了笑,灌下一口酒,摇晃了一番鱼竿儿,心说这钓不上来,难道要我去捞吗? 那就捞鱼吧。 “你们先等等,我去去就来。” 一道剑光钻入水中,顷刻间便到了水宫。 真宰一愣神而已,身边便已经站了一位笑盈盈的年轻人。 一身白衣,背八棱铁剑。 他终于知道了,那天烂木渠的紫珠,为何那么怂了。 真宰只得挤出个笑脸,退后了几步,询问道“剑仙老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刘景浊笑了笑,开口道“等了渠主许久,不见出来,我也只好登门了。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与渠主求二两水精。” 水精,那是水属妖修的命根儿。本以为这肥鲶鱼多少也要讲价,没成想他直截了当拿出一个百宝囊,开口道“我现在只拿的出十三两,凑不到一斤。” 这般真诚,倒是把刘景浊整不会了。 刘景浊伸手掬出大半水精,递还回去,微笑道“说二两就二两,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年轻剑客转身就走,真宰刚刚出了一口气,却是瞧见那人又扭头儿回来了。 这人咋个这样啊!要走你就走,要钱你就说啊! 刘景浊笑问道“我忘了问你们,放在你水宫的流仙裙,以及烂木渠的簪子跟碎萍渠的簪子,你们咋得到的?鸿胜山不管?” 这会儿只要刘景浊问,真宰就会说,赶紧送走这丧门星才是啊! “我们三渠的东西,包括小云梦老蛟的龙女泪,其实都是都是此地水运反哺给我们的机缘,只不过也就是闲摆着。还有三样东西呢,不凑齐那三样东西,只这四样也是白搭。那三样东西,就在……” 刘景浊赶紧摆摆手,“别说,我不想知道,走了。” 本来刘景浊还犯嘀咕呢,那会儿故意显露行踪,还拿出来了那四样东西,就是想跟人聊一聊价钱。可这四样东西都在手里,就有些要挟人的意思了。 现在好了,原来拢共有七样东西,那剩下的三样,不知道最好。 一道剑光出离水面缓缓落在岸边,刘景浊递去百宝囊,微笑道“抓紧离开吧,路上要是碰见自称鸿胜山修士的要捎带你们走一程,放心去。” 布设在苏崮伸手那座阵法有些异动,离得不是太远,所以刘景浊察觉的到。 魂魄里的阵法都有了异动,说明那家伙怕是性命堪忧啊! 得去看看,闲着也是闲着嘛! 不过看位置,苏崮好像快到北边儿水域了,刘景浊就又有点儿不愿意去。 哪承想正想着呢,那家伙居然顺着阵法传来声音,“赤亭兄,救命啊!有个老畜牲也不晓得发了什么疯了,他娘的追着老子打,我现在压根儿打不过个真境啊!他只要逮到我,肯定要去找你的。” 真境?畜牲? 既然是畜牲,那肯定就是裁衣山那个不知本体何物的老妖了。 刘景浊转过头,轻声道“快走吧,我还有别的事儿忙,得下去再跟这清淤渠主聊一聊。” 方芽儿赶忙问道“那你真名叫什么?” 刘景浊咧嘴一笑,“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张名二味。” 比你张五味多三味。 方芽儿愣了愣,半信半疑道“真的?” “当然是假的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剑光划过,哪儿还有白衣身影。 方蕊儿笑道“别问了,你看,都写着呢。” 原来是那个空白欠条,几个大字一闪而逝。 中土青椋山,刘景浊。 “啊!他是那个……” 话被方蕊儿打断,白衣女子笑着做出个噤声手势。 知道就好了,反正与那些个邸报上写的不一样,差很多的嘛! 不得不说,刘景浊现在是个名人,红遍九洲的那种。只不过是黑红黑红的,黑红也是红嘛! 渠底水宫,真宰以手扶额,苦兮兮开口“我没剑仙想那么铁骨铮铮,别一趟趟玩儿了行吗?我这受不了啊!” 刘景浊心说你这就想多了,我从来就没觉得你铁骨铮铮啊! 刘景浊说道“那刚才怎么不说完?” 真宰瞪大了眼珠子,祖宗啊!我想说来着,你说你不听啊!这怎么还反过来怪上我了? 没法子,真宰只好苦兮兮开口“还有三样东西,一样在杏花庵,一样在裁衣山,一样在贞女坟。裁衣山那头不知真身为何物的真境老妖,你来之前就找过我了,估计这会儿满白水洞天找你呢,他跟老蛟关系极好。” 刘景浊问道“不知道真身是什么?” 清淤渠主无奈道“也不算是不知道,但他总不能是一对泥巴成精了吧?但我们看去,他就是一堆泥巴。” 既然如此,刘景浊便也再不多问,重新化作剑光,往北掠去。 剑光于云海之上飞掠,雷霆炸响。 白水城那边儿,有个出去又回来白水洞天的大髯汉子走去皮货铺子。 那位收狐皮貂皮的女掌柜,这会儿楞在原地,目光呆滞。 瞧见大髯汉子走来,女掌柜终于回神儿,都快哭了。 “哥,咋办,我好像又惹了个惹不起的。” 剑光划过半座白水洞天,并未收起那小册子,况且这兄妹二人作为这白水洞天的眼睛与耳朵,哪儿有瞧不见的道理。.m 大髯汉子熟捻走去后边儿角柜,取出一壶酒小口抿了起来。 “这算啥?我去了一趟柱容峰,跟咱们那位司库老爷说,四样东西以经被一个人拿去,他真要是运气好点儿,龙女这个嘘头以后就没了。结果你猜人家怎么说?” 女掌柜静待下文,包圆圆又灌了一口酒,气笑道“那狗日的居然跟我说,四样东西而已,那个人有本事凑齐七种至宝了再说。” 话音刚落,有个一身书生气的中年人凭空出现,“呀!包老弟,咋还喝上闷酒了?喝闷酒也别骂人啊!走呀!带我去找人去。” 包圆圆撇撇嘴,“急什么?等他凑齐七样东西再说。” 中年人有些无奈,传音说了一句话。 包圆圆愣神儿极久,随手丢掉水壶,沉声道“走快点儿,我怕去的晚了,两个人都被打死了。” 怪不得那老蛟半个月来无影无踪了,结果是死了?谁杀的,一目了然。 走出门前,包圆圆忽然掉头,冲着屋里说道“你晓得给你长记性了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吗?” “谁?” 包圆圆沉声道“苏箓的亲弟弟,差点儿就被那后来那个剑客宰了。” 女子愣了许久,回神之时,门口哪儿还有人。 她自言自语道“意思是,我差点儿就给鸿胜山拉了个一流宗门当敌对势力?还差点儿惹了个不把一流势力当回事儿的顶尖势力?” 结果没过多久,包圆圆去而又返,又捡起那壶酒,喝了起来。 女掌柜疑惑道“怎么回事?咋个又回来了?” 大髯汉子无奈道“宗主来了,说让我别管了,晚些时候他去聊,司库去了西边儿,宗主让他顺手接两位姑娘离开。” 女掌柜只觉得身子瘫软,“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闯了大祸了,宗主都亲自去了。” 北边儿海域有十几座岛屿,除了那座去了就是找死的欲泉岛,其实还有几座岛屿是有神游境界在的。 有个锦衣青年刚刚落地一处岛屿,想着先猎艳再猎皮的,结果一道剑光如雷霆一般砸落眼前。 虽然样貌换了,可秦栋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了是谁。 那年轻剑客笑着说道“狐狸没又没惹你,睡睡可以,滥杀就不必了吧?” 秦栋点头不止,那道剑光便再次拔地而起。 秦栋下定决心,做完眼巴前儿这件事,日后再也不会来白水洞天了。 柱容峰既是鸿胜山钱谷所在之处,也是鸿胜山的小祖师堂。因为不涉及宗门根基的议事,一般都在这座柱容峰。这座底蕴极深的宗门,每一任宗主,都曾是柱容峰峰主。 灰衫中年人独自占立柱容峰头儿,等到一个白头少年飞身而来,这位鸿胜山宗主才缓缓转头。 白头少年恭恭敬敬抱拳,轻声道“师傅,我听说了,是不是要我进白水洞天,去打发了那两个闹事儿的?” 少年人言语极其平淡,甚至有些发冷。 他就是如今柱容峰主,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鸿胜山宗主。 中年人摇摇头,轻声道“还记得白水洞天是怎么来的吗?” 白头少年开口道“师傅不是说,是一位前辈为救龙女,把那半座水府从西海搬来,与祖师爷手中的半座福地合一,才有了如今的白水洞天吗?虽然那位前辈是为救龙女,可祖师爷也在生死关头,正是那位前辈以大神通让半座洞天与半座福地拼凑在了一起,这才救了祖师爷一命,所以我们鸿胜山欠那位前辈人情,极大的人情。” 中年人点点头,挥手取出一副画,画上是一座极高山峰,背倚陆地,面朝茫茫大海。只不过那座大山,即将倾倒。 凡俗人当然只瞧得见一副山水画,可炼气士到了一定境界,便能置身其中。在白头少年眼中,画中山巅之上,有一人青衫染血,左手持刀,右手拿着断剑,剑有八棱。 中年人沉声道“传说上古之时,有人持剑守人间,一把八棱铁剑,代代传承。” 中年人叹息道“你师祖一生精明,为了一座鸿胜山,呕心沥血。他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不顾祖师遗训,于三百年前阻拦龙女出世。” 他依稀记得,当时有个残魂一般,让人瞧不出是人是鬼的剑客,曾游荡于白水洞天。那个剑客路过那条大水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点化了两只螃蟹,并为其起了名字。 现在真有人背着八棱铁剑来了,而且不是断剑! 师傅啊!你让我如何收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六十四章 叫我如何收场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五章 茶壶成精 水域所在那半座水府,有一位身穿栗色长衫的中年人在后边儿追着,前头一个脖颈处有一圈红线的年轻人拼命逃遁。 苏崮边跑边骂“老蛟又不是我杀的,胡前辈你至于吗?你找我赤亭兄去啊!” 别说,这手逃遁本事,真境都撵不上,还真是行走江湖必备啊! 可惜了,当时没能用在刘景浊身上,没机会啊! 赤亭兄,你啥时候来啊?不是说咱俩是朋友吗?再晚一会儿,我怕是得交代在这儿了呀! 以魂魄之中那道阵法去反寻刘景浊,他至多也就能做到一次而已。况且,他还真不敢确定,刘景浊会不会来。要是他不来,老子就直奔欲泉岛,看你个老东西敢不敢追来。 心里倒是硬气,可话说出口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胡前辈啊!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老蛟确实也不是我杀的,我自个儿都被赤亭兄削了脑袋呢,你瞅瞅,到现在还没有长起来,才稍微结痂,风大点儿就刮掉了喂!” 后方中年人难得开口“那你停下来,咱们好好聊聊?” 苏崮呵呵一声,拼尽全力跑路,小片刻后,哎?那老妖哪儿去了?甩掉了? 结果一转头,他娘的在这儿呢啊! 中年人抬起手就是一巴掌,那颗还没有长好的头颅,当即就被砸飞。 苏崮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个儿身子越来越远,赶忙迈动双腿,狂奔过去,干脆把头颅抱在胸前。 这稀罕景儿,瞧见过的人可不多,要是放在凡俗世间,吓就得吓死一片啊! 苏崮破口大骂“老东西!你爷爷脖子都没结痂呢就给你打掉了!金疮药赔来!” 苏崮双手举起脑袋,手动转头。 怎么又不见了?你遛狗玩儿呢? 结果刚刚把头放回脖子,转了一个圈儿,苏崮便瞧见了一个一身栗色长衫的中年人站在自个儿面前。 那中年人冷笑道“好玩儿吗?我帮你提着,去找你那位赤亭兄吧? 苏崮讪笑一声,“不用不用,您歇着就行。” 然后就又是被人一巴掌打落云海,斜着砸向水面,硬生生打了十几里地的水漂后狠狠撞在一处小岛石壁,再一个反弹,去了沙滩。 得亏这次伸手捂着脑袋呢,要不然还说不定要去哪儿找身子。 中年人悬停半空中,并未落下,只是冷冷开口“还没有玩儿够?” 苏崮平躺在沙滩,摊煎饼似的。 “赤亭兄,高低也是朋友一场,救命啊!实在不行,我还有几枚泉儿的,加上你先前拿的,二一添作五,买我一条命行不行?” 中年人冷冷一笑,“别喊了,很快就能送他去见你。” 苏崮一愣,“别介啊!按照话本儿套路,你得跟我聊一聊啊!” 人家还真就没打算跟他聊,抬手之时,半空中已然悬浮起无数碎瓷,瓷片如同飞剑,又好似雨滴,直冲着苏崮砸去。 苏崮嘴角抽搐,“你大爷!” 一袭白衣瞬间换上一身黑甲,苏崮蜷缩成了一块儿,只听见瓷片撞在铁片上的清脆响声夹杂苏崮一边儿哀嚎,顺便抽空大骂的声音。 早就来到此处,只是未曾现身的年轻剑客,忍不住的嘴角抽搐。 什么叫心大?这才是。朝天宗有这么个活宝,指不定多乐呵。 中年人冷冷一笑,真不愧有一座一流山头作为靠山,光是这副甲胄,怕是就得值不少钱了。 我倒要瞧瞧,你这乌龟壳儿,能撑多久。 苏崮真就如同一只乌龟般缩在甲胄之中,这会儿他真是欲哭无泪,哀嚎道“赤亭兄啊!我全身上下就剩下十枚泉儿了,叫花子也得有点儿护身钱,我留五枚,给你五枚,行不行?” 此时又是一阵瓷片敲击声音,苏崮心里有数儿,再来一次,这甲胄多半是要废了。 苏崮从牙缝儿里蹦出一句话,“赤亭兄,十枚泉儿外加这甲胄,全给你,中不中?”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人声先到,随后是剑光。 一柄八棱铁剑划破云海,上一眼还在几十里之外,下一刻便已然冲到一袭栗色长衫之前。 中年人眉头一皱,只是略微侧身。 结果那柄剑于眼前掠过之时,只一瞬,凌厉剑气忽的展开,硬生生在他脸上划过,火星子四溅。 八棱铁剑,名曰独木舟,乃是守门人一脉代代相传的仙剑。 这柄剑都不知见过多少天上神灵,打退过多少天人。 剑光迅速折返,瞬间便至沙滩,悬在苏崮前方。 与此同时,数以百计的剑光穿梭而来,在苏崮不远处拢归一处,剑光散去之时,一袭白衣手提酒葫芦,笑盈盈看向半空。 苏崮都要感动哭了。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眯眼看向天幕,喝道“妖族见我刘景浊,竟敢悬停半空?” 说话之时,那手提酒葫芦的年轻人,一身凌厉气势丝毫不作收敛。萦绕在其周身,几乎要凝为实质的气息,也不知是雷霆、是火焰,还是剑气。 反观那半空中身着栗色长衫的中年人,居然还真的乖乖落地。 这位胡姓老妖终于知道了,只一个元婴境界而已,怎么一个照面就砍杀了蛟老弟。 别说老蛟了,就是他自己,此刻也略微有些喘不过气,只觉得眼前白衣剑客,天生就是自己这等妖族的克星。 苏崮愣了好几愣。 想到了赤亭兄应该镇的住他,没成想这老妖居然这般听话?.m 不过中年人很快重新悬浮半空之中,冷冷开口“即便你对我天然压制,我对你,至多自降一境,而已。” 苏崮一脑门儿疑惑,开口询问道“啥意思?赤亭兄这么猛?都没打呢,一个照面就给干跌境了?” 刘景浊只微微一笑,伸手召来独木舟,握剑于左手。 “不用打,天上地下凡邪祟者,无论妖鬼,见我便要跌一境。”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只茶壶成精了,倒也稀奇。” 第一句话是说给苏崮听的,第二句自然是指半空中那只本体为茶壶的老妖了。 虽然稀奇,但不奇怪。 一座山都能成精,茶壶成精算个屁。 有时候刘景浊都在想,天道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是这天成精了? 苏崮猛然注意到,由打刘景浊脚底往前方水面,居然开始冒起泡泡,像是水被煮沸了一般。 刘景浊开口道“我并未听闻裁衣山有什么无故伤人之事,就此离去,我饶你一命。” 中年人一愣,有些不敢置信道“你?饶我一命?”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打个人族真境,那是真费了老劲儿了,估计得重伤。可你一个茶壶精,跟我叫板作甚?但我又不好出真正手,不占理啊! “能不能给我一个打他的理由?” 苏崮神色古怪,轻声道“喜欢做客,吃人家媳妇儿子嗣,这个算不算?” 第一百七十章 龙女出世 凡是大城,都是依水而建,这悖召国京城也不例外,正是背靠离洲第一大水,汤江。 天色微暮,其实已经亥时,而天才微微暗而已。 过江船只不多,刘景浊就只瞧见了一艘渔船,有个头戴斗笠的渔子江岸垂钓。 刘景浊走过去,询问道“老伯,过河吗?” 那渔子并未转头,只是说道“别吵,鱼都惊走了,要搭船就待会儿吧。” 刘景浊只好蹲在岸边,抿了一口酒,开始去想这些天的事儿。 在柱容峰时,其实刘景浊猜到了些什么,但从前还是往后,不好说的。 比如在十万大山那只眼睛前,那个披头散发的剑神曾给自己看过一副清晰画面,就是那座两界山。 还有一件事儿,刘景浊从未与人提起过,就是破境元婴之时,刘景浊曾去到一处幻境,与何伯看了一遭白小豆的几种别样人生。 就是那个从神尸葬处到九洲,又破天门而去的何伯。 想来想去,之所以能再见到何伯,是因为那位前辈离去时,拍了自个儿三下肩膀。 那晚正是大年三十,刘景浊破境之后,在落冰潭待了好久,这才整理好心情去了客栈那边儿。 白小豆的无数种人生路,老猿托孤,自己收徒,只是其中一条而已。 还有无数种道路,刘景浊看了几幅画面而已,便再不往下看了。 例如,若是刘景浊没到那处天地,老猿会带着白小豆去到那潭水,到时候得了那人面龙身的雷神真意的,就会是白小豆。小丫头会拜姜黄为师,有朝一日冲破那方天地,来到九洲。 这是比较好的一种结局。 可何伯偏偏拉着他,去看了白小豆与她娘亲逃难成功之后,到了一处小山村的画面。 那个无力养活孩子的妇人,只能靠着出卖身体来换取一袋袋粮食,才能把小丫头养到八岁。再到后来,妇人染病离去,山村里面的男人便都得了病,村民会将白小豆与她娘,一起烧死。一个天眷之人,在至亲死绝之后,当然会得些补偿。而刚刚到八岁的白小豆,会杀光那村庄里面的所有人,此后漫无目的游荡在人世间。 当然也有她长大成人,相夫教子的画面。后来却因为自身气运,她的丈夫无福消受,她便也孤寡一生。 幻象消散之前,何伯说了句“会不会都是真的?或者退一步说,你把白小豆带出那处牢狱,等同于截断了她的登天大道?” 刘景浊也反问了一句,“是不是还有两巴掌等着我?”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在看过了白小豆那些个不相同的人生之后,刘景浊便会不由自主的去想,如果真如十万大山所见那般,那我看到的,究竟是照镜子的人,还是镜中人? 越想越拎不清,干脆就不想了。.m 年轻人灌了一口酒,抬头问道“老伯,过不过河了?” 老人转过头,气笑道“我千万里跑来找你,你就这般等不及?” 刘景浊这才发现,眼前老者,不就是给了自己一条绿鲤鱼的垂钓翁吗? 刘景浊讪笑道“原来是前辈啊!找我有事儿?” 老者瞬身到了刘景浊身边,轻声道“现在属于你青椋山的那座湖泊,里头的小红泥鳅是我关门弟子,当然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我弟子。至于那条绿鲤鱼,关键时候可以帮你一个大忙。” 刘景浊满脑门儿疑惑,帮什么大忙?为什么要帮?前辈你先前不是已经指点过我一次了吗? 老人沉默片刻,开口道“姚小凤是我徒弟,蔡真珠、霜澜,都是,算是还你个人情吧。” 没等刘景浊开口,老人忽然转过头,直视刘景浊,沉声道“人情我都还清了,以后你要是明白了一些事,能不能麻烦你告诉个姑娘一声,左衡川不是胆小鬼,已经找了她足足三千年了,认识左衡川的她。” 刘景浊大惊失色,不敢置信道“你是那个渔子?” 九洲有三子,安子秦腔,舟子陈桨,渔子左衡川。 安子剑术通天,舟子拳法最高,渔子卦师第一。 左衡川轻声道“就当帮我一个忙,要知道,我算了千年之久,几乎断绝了开天门的可能,才明白了一些事。在你的未来,一定一定要帮我带到这句话。” 刘景浊无奈一笑,“前辈,总要告诉我给谁带话吧?” 老人面色复杂,轻声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我怕我说出来,有些事就会变了。” 三千多年前,有个在海边儿摸青蟹的少年人,瞧见了个只一眼就忘不掉的姐姐。后来少年人跟在那个背剑女子身后,询问道“你能不能教我剑术?” 那女子撇撇嘴,开口道“我的剑术,我师叔都学不来,就凭你啊!教你偷东西还行。论偷东西,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把我逼急了,我连自己家都偷。” 那个女剑仙领着少年人走了几年江湖,也不知怎的,就凭空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在这人世间存在过一样。 所以少年人后来成了卦师,就想算到她究竟去哪儿了 刘景浊有些无奈道“那万一错过了怎么办?我都不知道是谁啊!” 左衡川笑道“放心,不会错过的。对了,我此去归墟就不走了,有我做军师,八荒那边儿的妖族,不足为虑。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就当是让你欠我一个人情吧。” 刘景浊缓缓起身,抱拳道“晚辈一定将话带到。” 老人笑着摆手,示意刘景浊坐下,又要了一壶酒,喝下之后才说道“甲子之内,九洲必定要有一尊中土之灵出现的。我可以告诉你,景炀许经由的谋划,必定是一场空,因为中土之灵,不会是龙。即便浮屠洲那个丫头成功化龙,她也坐不上那个位子。至于谁能坐上那个位子,我也算不准,不过那头应运而生的麒麟与你家徒弟手中的灵犀,可能性最大。” 瞧见刘景浊皱起眉头,左衡川只淡然说道“我是卦师,合道卦师,一头通天犀而已,还算不出来?” 刘景浊无奈道“前辈就不怕因果?” 左衡川一笑,“怕呀!这不,为了找到她,我此生已然是无望开天门了。” 刘景浊刚要开口,左衡川便摆手不止,“别介,你,我不敢算,我怕当场暴毙。” 见刘景浊有些失望,老人只好说道“你不是喜欢打比方吗?我也给你打个比方。你刘景浊的人生,云里雾里,前路不明,就好似一团绞缠在一起的线团,压根儿不知道线头儿在哪儿。” 天下第一的卦师都是这般言语,刘景浊还能说什么? 只好笑着说道“前辈先去,刘景浊很快便到,不平妖祸不返乡。” 左衡川抿了一口酒,冷不丁询问道“你是个剑客,那你知不知道,斗寒仙剑洲的仙剑,是哪一把仙剑吗?” 从前的斗寒洲,一洲之地,遍地剑修,所以有个仙剑洲名号。 刘景浊也喝了一口酒,轻声道“龙丘棠溪拿到那柄剑时,我觉得是那柄剑。现在嘛,我觉得,所谓仙剑,说的应该是剑客吧?” 老者缓缓起身,微笑道“聪明,老夫去也!” 刘景浊赶忙问道“前辈,那个小红鱼?” 早已不见人影,刘景浊只听到有人言语“就像现在这样,都看不见她就行。” 刘景浊只好点点头,应下这稀里糊涂的事儿。 中土那边麒麟现世,九泽水患平息,刘景浊已经知道了。那个中土之灵,按照许经由的意思,是要让浮屠洲那位三千年一遇之天骄在某个关键时刻到扶舟县天井山鱼窍峡,钻入黄龙潭化龙。 可今日左衡川却是说,中土之灵,龙属无望。 唉!这渔子,也是个痴情人,一个人找了三千年了,如何能不痴情? 江风拂面,略带些温热,草鞋青年于水面狂奔过江。 悖召国京城,张灯结彩,一幅过年气象。 刘景浊换了一幅读书人模样,走入一间客栈,要了个三楼屋子。 过年钱客栈涨价,一间屋子只住两晚,刘景浊掏了都快六百枚铜钱了。当然没有那么些钱,付了些碎银子而已。 放好箱笼,刘景浊走下楼去,与客栈掌柜打听了哪处酒楼饭最好吃。 那个中年人掌柜爱答不理的指了指西边儿,开口道“皇宫里饭最好吃,吃去。” 刘景浊只好扭头出门,自个儿去找。 中年掌柜暗骂一句有毛病,我家没吃的吗? 毕竟是一国京城,年关将至,巡城兵马一队接一队,但凡有些瞧着不那么像好人的,都得过去询问一番。 但路边儿有些乞丐,这些巡城兵马,并未将其驱赶。 这种事,景炀好像做不到。 路过一处面铺子时,刘景浊瞧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端出来一碗饭,递给了坐在他家门口的叫花子。孩子回到铺子里后,询问自家娘亲“这些人怎么早上不来讨饭,都是傍晚或是夜里了?” 妇人揉了揉儿子脑袋,微笑道“身上有残疾的就不说了,反观那些个有手有脚的,要是早上起得来,他们也不至于要饭了。” 孩子点了点头,这时走出来了系着围裙的汉子。他喝了一口水,微笑道“假如你没有个能让你一辈子不愁吃穿的爹娘,那也不要怪自个儿命不好,想法子让你的孩子命好点儿呗。” 孩子询问道“爹,那我要怎么办?” 汉子笑道“起码得勤快些嘛!” 闹事之中随意瞥见的一幕,让刘景浊不禁嘴角上扬。 人生第一位先生,总是自己的娘、爹。 走去一间酒铺子打了二两酒,拎着酒壶便走边喝着,冷不丁一抬头,漫天星辰极其闪烁。 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年少时的某些蠢事。 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用自个儿的法子对天许愿。例如返回皇城里边儿那处小宅子时,刘景浊总会心里想着,我要是三百步内走回家,就让我今晚上可以不用挨打。 一次两次,好像不太灵。次数多了,总有蒙对的一次嘛! 龙丘棠溪当年说,她小时候一直觉得,星星会眨眼睛的。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微笑道“星星的确会眨眼啊!” 年轻人站定之后,眯眼看向南方。 出旸谷而分九河,我刘景浊是不会做那个所谓人皇的。 ……… 有个人前脚刚走,白水洞天便异像横生。 那座贞女坟,其实是一座阴森森的山丘,漫山贞洁牌坊。 一个守着贞洁牌坊而死的女子,眼睁睁瞧着一片龙鳞自行飞起,去往北边儿水域。 头系白绫的女子声音沙哑,自言自语道“要变天了。” 那座杏花庵,老和尚带着新收弟子正在做晚课。他其实已然察觉到了杏林之中,一枚不起眼的珠子忽的光芒四射,却还是没起身,先讲经。 裁衣山里,有个白玉镯也同样自行飞起,去往那座欲泉岛。 蹇文雅尚在闭关养伤,可白水洞天之内的异动,让他不得不中断闭关,迈步一个瞬身到了柱容峰头。 中年人叹息一声,以心声说道“你们别忙活了,这是注定的事儿,已经推迟了三百年了,是咱们欠人家的。” 取出自刘景浊身上“买”来的四样东西,蹇文雅身形瞬间消散。 再出现时,已然在那座欲泉岛了。 四样东西自行飞走,此时此刻,整座白水洞天都被一股子庞大水运充斥着,极多水族趁着此时引气入体,开了灵智。 欲泉岛上,一座水晶棺凭空出现,七样东西悬浮半空中片刻,之后便化作七彩光芒钻入水晶棺。 不多久,水晶棺缓缓消失,由打七彩光芒之中,走出来个白衣少女。 一闪而逝的压迫感,差点儿就让蹇文雅真正跌境了。 这位蹇宗主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沉声道“前辈,你暂时不能离开这儿。” 少女眼神涣散,过了许久才扭头看向蹇文雅,冷冷开口“你是谁?这是哪儿?大哥哥呢?” 蹇文雅硬着头皮开口“前辈记得自个儿是谁吗?” 白衣少女冷冷开口“我乃西海龙女。” 有个老道士凭空出现,伸手按住少女脑袋,无奈道“这都闹哪样嘛!那浑小子的脑子呢?着了别人道儿了都没明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七十章 龙女出世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一章 问题是我也不清楚 蹇文雅虽是对着老道士抱拳,可神色并无多少恭敬之意。 “玄岩道长来了,也不能带走龙女,至少现在不行。” 老道士一笑,轻声道“你鸿胜山祖师留的遗言,就被你们这些个不肖子孙这么不当回事儿?你那师傅把个白水洞天差点儿弄的分家了,当我不知道啊?”.m 蹇文雅轻轻摇头,开口道“九洲灵兽都在争那把椅子,现在把龙女放出去,不是帮她,是在害他。祖师是让我们鸿胜山保护好龙女,不是还她自由,然后让她去死。况且西海龙女,本是白龙,她一出世,就是九洲唯一真龙了。一出白水洞天,便是众矢之的。” 玄岩点点头,“我这关你过了,但我还是得带她走,你鸿胜山护不住她。” 被一只大手捂住脑袋的白衣少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逆生长,两人谈到此处,龙女已然变作个十一二的小女孩。 玄岩收回手,冲着小女孩一笑,轻声道“我手里现在握着几枚棋子,黑白都有,你猜个数儿,猜准了,我就带你去找你的大哥哥。” 小姑娘皱起眉头,沉声道“两枚白子,一枚黑子。” 玄岩无奈叹气,伸出手,果然是两枚白子,一枚黑子。 玄岩只得开口道“我可以带你去一个能帮你找到你那个大哥哥的人身边,但你真身得留在这儿,我也得封存你一部分记忆,行不行?” 龙女点点头,“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两界山倾倒之后,大哥哥回家了没有?现在是什么时候?他还活着吗?” 一连串问句,玄岩也只好一件一件说“他回家了,但活没活着,我真不知道。现在距离两界山倾倒,已经过去了一万八千年。” 说着便已经封存了龙女一部分记忆,并暂时将这道化身与真身分开,最多支撑一甲子。 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姑娘装入袖子里,玄岩轻声道“好奇心挺重啊?吃大亏了是不是?” 蹇文雅那顾得上这个,只是皱眉道“你要把她交给刘景浊吗?” 玄岩笑道“还是好奇心重啊!不过这事儿你不必知道了,护好龙女真身就是。那个人活着与否,我是真不知道,万一人家回来了,你掂量掂量吧。跟天帝打了一架,还没死的人,你鸿胜山怕是承受不住。” 蹇文雅眼皮子狂跳,他高低都是登楼境界了,有些秘辛自然听说过。 跟天帝打了一架,还没死? 玄岩笑道“所以说,你鸿胜山即便得了火神传承,那座实为祝融峰的山头儿也拦不住那个人的。” 若你你鸿胜山是铁打的,那人就一定是打铁的。 还真别犟,人家在两界山守人间时,我老头子都还没有出生。 蹇文雅言语有些阴阳怪气,“看来人间最高处,对于这位景炀殿下,格外照顾啊?” 玄岩也只是咧嘴一笑,轻声道“你有本事也以二十出头儿的年纪,从第一楼打到第十楼啊!不说你以登楼境打穿第十楼了,就与守十楼的人打个平手,我也照顾你。” 这番言语,有些不那么高人了。 玄岩轻咳一声,微笑道“对玉京楼有恨意的多了去了,光恨不行,要真有本事,就来闯关啊!” 打死了你鸿胜山第二任宗主,怪我?但凡他稍微学好点儿,我都懒得搭理他。 蹇文雅冷笑道“等着,会去的。” 玄岩笑道“那就抓点儿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说完这话,玄岩便瞬身离去,这座白水洞天,拦的住九洲最强的开天门吗? 结果显而易见。 那座玉京楼,其实是从昆仑搬去的,因为昆仑又名玉京山嘛! 被人称作看门狗的十二人,都是开天门。从第一楼到第十二楼,守第几层的人就是第几境最强。 玄岩是十二楼守关人,自然是十二境最强了。 不过得加个九洲之内。 悖召国京城,大年三十儿,天蒙蒙亮,已经有那爆竹声不断传来。 刘景浊走下楼,要了一碗所谓糖水,其实就是绿豆汤。 询问了一番,这才知道,这悖召国有个三十儿早晨祭江神,中午祭山神,傍晚祭祖先的习惯。 扶舟县那边儿有差不多的习俗,不过是三十下午请先人,夜里祭土地。初一早上要先给先人上一柱香,然后就是送灶,说是送灶花婆回娘家。 所以说,今个儿爆竹声从天亮开始,要到明早才结束。 刘景浊刚要出门,便听见那中年掌柜说道“三十这一天是鬼集,给未能投胎的孤魂野鬼购置年货的一天,出门最好别瞎买东西,犯忌讳。还有,饭铺酒馆儿,多半都关门了,你想吃也吃不着。我这客栈,现在就住了你一个,厨子也已经回家过年去了,出去逛一圈儿要是实在找不到好吃的,就回来凑活一口。” 刘景浊点了点头,出门之后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掌柜,还在因为昨个儿出去吃饭没在客栈吃而耿耿于怀呢。 走了几步,街面相比昨日那是天差地别,哪儿还有热闹景象,街道上空荡荡的,人都在城外河边儿。 不过这鬼集,倒也不是瞎说,没走多远,刘景浊已经至少瞧见五六只鬼物与那尚且开门的年货铺子“购置年货”。 这些摊主铺主,可能永运不会知道,就因为他今日开门,无形之中,积攒了一份阴德。因为那些个孤魂野鬼购置年货时付的“钱”,便是虚无缥缈的阴德。 祖上积德,福荫后代,可不是虚话。 闲逛一圈儿,果然没有饭铺酒楼开门。也是,幸苦挣钱一年,不就是为了舒服这几天吗?钱挣到啥时候是个完,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钱可买不回来。 一国京城,早晨却像个空城。 城隍庙里的日游神与黑白无常,大白天的巡视街面,毕竟是鬼集,得照看着些。 刘景浊只当没看见,不过今日那黑白无常,头上并未顶着“一见生财”与“天下太平”。 过年嘛!给这些个游魂野鬼舒坦一日。 回去时路过一处小巷,刘景浊放慢了步子,瞧着巷子里一个少年人拿着鱼干儿,对着一只白猫说道“爷爷说,猫能看见鬼魂,你要是见着了我娘亲,能不能帮我给她带句话?” 说着便把鱼干儿放在了白猫面前。 少年人笑着说道“你就告诉她,我过得很好,虽然爹又给我找了个小娘,但小娘不坏,没话本小说里的后娘那么坏的。” 顿了顿,少年人揉了揉眼睛,低声道“还有,记得告诉她,我很想她。” 那只白猫抬起脑袋,猛地凶叫一声,跳起来就挠了少年人脖子一把,一爪子挠掉了少年人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叼着就跑。 少年人捂着脖子嚎啕大哭,“我就是想让你给我娘亲带句话啊!” 结果白猫猫跑出去没多远就一个踉跄摔在了巷子里,想爬也爬不起来了,很快就没了动静。 少年人哭的收不住时,有个他瞧不见的妇人这才得已现身。妇人张了张嘴,下巴颤抖,可眼泪流不出来,那个少年人也压根儿瞧不见,他的娘亲,这会儿就在自己面前站着。 等到那个少年人哭累了,这才缓缓起身,走去捡起来娘亲给他求来的护身符,并没有理会白猫,扭头儿就走。 刘景浊收敛一身气息,走去巷子口,轻声道“护身符不错,等闲小妖小鬼无法近身的。”壹趣妏敩 妇人大惊失色,慌忙化作一阵阴风逃遁。 她怕方才说话的年轻人是个捉鬼的,这样的话,她连这个年都过不去,就得去城隍庙小阴司去等待明船了。 刘景浊走去白猫那边儿,伸手抿了抿小猫脑袋,微笑道“你做了好事儿,不顾自身安危叼走了护身符,要不然那个孩子的娘亲都无法近身。但你也别恨那个孩子,他又不知道你已经帮了忙,也不知道你叼走那个护身符,会给你带来危险。” 输送一缕灵气过去,小白猫这才苏醒了过来。 将将开了灵智,凑凑合合引气入体的小白猫,居然一下子跳到了刘景浊肩头,用脑袋顶着刘景浊脸颊,蹭来蹭去的。 刘景浊一笑,无奈道“这就讹上我了?跟着我,肉可不多。” 此时巷子头走来个老道士,手中还拉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 玄岩笑道“说你笨呢,就这点儿事儿你都能想到些什么。说你聪明呢,给人算计了你都没发现。” 刘景浊转过头,撇嘴道“你很闲啊?” 玄岩干脆没接话,免得那混小子又一通叨叨叨。 玄岩只是指了指刘景浊,对着一旁小姑娘说道“他能带你找到你的大哥哥。” 此时此刻的龙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知道自己要找一个大哥哥而已。 刘景浊愣了愣,气笑道“这又是做什么?我成贩丫头的了嘛?” 出门一趟带回去个小丫头,我青椋山上也没那么多光棍啊! 啊呸!想什么呢。 结果龙女挣开玄岩的手,小跑着过去,停在刘景浊面前,抬起头,脆生生开口“你是我的大哥哥吗?” 刘景浊一脸疑问看向刘景浊,玄岩只传音说道“她是白水洞天那个龙女,她要找的大哥哥,跟你们守门人一脉有关。” 刘景浊赶忙低头,摆手不停,“不是,差远了。” 龙女,当我祖宗的祖宗的祖宗都可以,这可不是折寿的问题了。 肩头白猫一脸疑问,张了张嘴。 喵~ 刘景浊无奈道“你们这些个当前辈的,总喜欢说事儿不说清楚吗?” 玄岩摆摆手,“问题是我也不清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七十一章 问题是我也不清楚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看得见对方 小巷中,白衣小姑娘抱着白猫,同样一身白衣的刘景浊与个老道士走在前面。 刘景浊询问道“在你们说出那话之后,归墟那边儿好了很多吧?” 玄岩点点头,笑道“多了至少一手之数的登楼境,十多炼虚境,当然会好很多。但妖族那边儿,应该也会增兵。” 说着,玄岩转过头,轻声道“但还是少个喜欢用奇兵的将军。” 刘景浊拿酒葫芦的手微微一颤,没有答话,只灌了一口酒。 “那你说我又遭人算计是怎么回事?我没明白,这一路走来,我十分小心谨慎,几乎每天夜里我都要去复盘一天之事,隔三五天就会总得去回想一番。我甚至连落地时见过的那几只鬼物都提防的紧,所以又是哪儿遭人算计了?” 那个夜里与书生宽衣解带的女子,以及那个鬼宅,刘景浊都曾十分重视,翻来翻去想了很多遍,但就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再就是只有那位惊云国绿林道曾经的扛把子了。 刘景浊递去疑惑眼神,玄岩却是淡淡然摇头。 “你还是得再想想,想明白了,就能少吃点苦。” 走出巷子,老道士扭头看了看龙女,轻声道“甲子之内她只是个凡俗人,不会变老,不会长大,但也不会是炼气士。甲子之后,白水洞天会放了她的真身,届时她就是九洲唯一一条真龙。” 刘景浊无奈道“我一个剑客走江湖呢,连我徒弟都没带,带着她像话吗?回去我咋跟小豆子说?实在不行,你帮我把她捎回青椋山呗?” 玄岩笑道“嫌累赘了?还是怕这龙女本身跟你就有极大的因果?” 玄岩微笑道“刘景浊,路是靠人走出来的。刀子没扎你身上前,死不死的,谁也不知道。”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这龙女怕是推不走了。 顿了顿,刘景浊又问道“能不能想法子让我耐寒叔叔稍微舒坦点儿?” 玄岩笑了笑,无奈开口“自打被你老爹拉入赌局,我心甘情愿成了坐庄人之后,石耐寒便可以没了每日万箭穿心的刑罚了,可他不肯。。这都已经跟你口中的所谓天人撕破脸了,我当然可以放了他,但他还是不肯。” 听到这里,刘景浊便再没说什么了。耐寒叔要的是光明正大踏上人间最高处,靠着本事把他放下来。 玄岩拍了拍刘景浊肩膀,笑道“少年人,时间不多了。” 话音刚落,老道士已经没了踪迹。 后边儿抱着白猫的小姑娘略微诧异,但只是一瞬间。她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想找到那个大哥哥。 稀里糊涂的,身边又多了个拖油瓶。 刘景浊弯下腰,笑问道“那以后你就得跟着我走江湖了,要听话。” 小姑娘点点头,“你要是带我找我大哥哥,我就听话。” 刘景浊笑道“一言为定!我叫刘景浊,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又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好像忘了。” 刘景浊伸手按住小姑娘脑袋,想了想,开口道“那你以后就叫白小粥吧?” 小姑娘点点头,“都可以。” 某人得意抬头,哈哈!白小豆,白小粥,是不是特俏皮?西海龙女本体是一条白龙嘛!也应景啊。 有个刚刚返回玉京天的老道士,听到那个名字之后差点儿就是一个踉跄。 于是刘景浊面前就又出现了个老道士。 刘景浊疑惑道“怎么又来了?” 老道士一把拉起龙女,摇头道“我错了,她不能给你带着了,我还是先把她送去十万大山吧。” 话音刚落,老道士拉着龙女就走了。 刘景浊嘴角抽搐,指着天幕破口大骂“玄岩老儿,你大爷的!玩儿呢?” 数千万里的路程,小姑娘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已经被老道士拉着走上西峰。 有个绿衣少女凭空出现,一脸惊讶,随后就是满脸欣喜,撒丫子狂奔过来,顺手一巴掌拍飞玄岩,站定在龙女面前,大声喊道“白小粥!” 小姑娘一愣,咋的刚起的名字,这咋咋呼呼的姐姐就知道了? 绿衣少女跑过去拉起小姑娘的手,咧嘴一笑“以后就在这儿了,我罩着你啊!” 有个剑客御剑去到老道士坠落之地,曹风眼神怜悯,憋不住的笑意。 “玄岩前辈,我家大前辈就是这样,可千万别生气啊!” 玄岩笑呵呵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 “我敢吗?” 好像自打刘景浊在玉京天闹了一次之后,自个儿这些个人,想故意板着脸也做不到了。 曹风又问道“前辈,我家山主好着吗?” 玄岩扭头看了看这个曾经的文人,疑惑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曹风讪笑道“这不,抱个大腿,底气足嘛!”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悖召国京城,刘景浊抱着小白猫返回客栈,越想越来气。 你他娘的要带走就带走,要留下就留下,先留下又带走,还是老子刚刚起了名字之后。 叫白小粥怎么啦?跌份儿吗?这叫接地气! 拍了拍小白猫脑袋,刘景浊问道“你说是不是?” 小白猫喵了一声,眨了眨眼睛。 其实这只小猫心中想着,可千万别叫我白小喵。 回去客栈,那个中年掌柜趴在柜台打盹儿呢,瞧见刘景浊回来,他抬了抬眼皮,开口道“怎的?饿着回来了?上哪儿顺了一只猫啊?” 刘景浊笑道“路上捡的,瞧着倒在路边儿,我正好粗通医道,就顺手给救回来了。” 掌柜的也没多问,只是说道“大鱼大肉可没有,厨房倒是有肉,但我最多炒个肉片儿,下二两面。” 刘景浊点头道“我倒是能炒两道,不如借掌柜的厨房一用?”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钻进了厨房。 刘景浊熟捻生火,铲子耍的贼顺手。那掌柜的一脸好奇,问道“瞧模样,你是个读书人吧?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你还耍起来铲子这么溜索?” 刘景浊哈哈一笑,摇头道“看书要看全的,圣人言语可不是说读书人不能进厨房的。” 掌柜的一愣,讪笑道“生意人,读书是少,让你这个读书人笑话了。” 刘景浊摇头道“这只是劝诫言语,让君子少造杀孽而已。” 两人很快就炒好了几个菜,忙着洗洗涮涮,转眼就过了饭点儿。 客栈也再无别人,那客栈掌柜拎出来两壶酒,询问道“能喝不?” 刘景浊神色古怪,点头道“喝一点儿。” 两人碰了碰酒杯,各自喝下一口酒,掌柜的便开口道“读书不少吗?” 刘景浊点点头,“真不算少,但只是粗读,大多数也只是一知半解。” 三字塔罗列天下藏书,说是书牢也不为过。两年时间里,刘景浊除了扫雪,就是看书了。 掌柜的询问道“佛家不是有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如果真有这事儿,那对死在屠刀下的人,不是很不公平?” 刘景浊一愣,上来就问这么高深的问题,真拿我当先生呢? 这是酒没喝够吧? 刘景浊便又填满一杯酒,主动举杯,酒水下肚,这才开口道“书上是说‘似他广额凶徒,放下操刀,便证阿罗汉果’,我是个不爱看注释的人,但当时还是看了一眼,书上说,所谓操刀,便是执念,放下执念,立地成佛。” 中年掌柜夹了一口菜,轻声道“那罪孽深重之人,且不是死了都无法谢罪?” 说这话时,这位中年掌柜,满脸愧意。 刘景浊叹气道“其实自己原谅不了自己,已经算是一种谢罪了。” 有些人即便身在牢狱,可心中并无悔意。 中年掌柜苦笑道“可有时候,你想去救赎,没机会了呀!”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确实。” 就像望福客栈的少女,她对自己满是恨意,其实是应该的。 也像那场战事之后,班师路上,当父母的跟他刘景浊要儿子,当妻子的跟他要丈夫,当子女的跟他要爹。 他刘景浊拿什么给?拿什么去救赎? 最让人痛心的,是那一具具将军甲送去死在沙场的景炀儿郎家中时,那些家人,总会擦干净眼泪,说我儿为国而死,死得其所。 逃离军中之后,那个铁牌,刘景浊便再也拿不起来了。壹趣妏敩 慈不掌兵,打仗的时候确实只能这样。可仗打完了,总有些将军,会在人瞧不见的角落里使劲儿捶打着胸口,张大了嘴巴,无声大吼。 龙丘棠溪说的很对,其实刘景浊可爱哭了。 中年掌柜忽然笑着说道“看来你也不擅长劝人。” 刘景浊也是一笑,轻声道“其实很擅长,但是不想劝。做了坏事儿,即便后悔了,就能原谅了?自个儿原谅了自个儿再说。” 这话其实也是自个儿对自个儿说的。 中年人点点头,“有道理,就像我站在楼上看楼下,其实楼下人也瞧得见我,我偏偏觉得我藏的够好。” 刘景浊端起一杯酒,无奈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话音刚落,刘景浊猛地一怔,忽然就明白了,到底是哪儿遭人算计了。 一口酒灌下,刘景浊无奈自毁掉留在某一道魂魄之中的神念,同时一道阵法轰然倒塌。 苏兄,好手段,小觑你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七十二章 看得见对方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三章 江湖陌路人 方才直接说出了声,以至于对面中年掌柜好奇问道“喝蒙了?说什么呢?” 刘景浊一笑,摇头道“没啥,就是小觑了一位朋友,若非有个老前辈提醒,我真就着了道儿了。” 这一步输给了苏崮,输的彻彻底底。估计蹇文雅也是发现了,这才帮了自己一个小忙。 可笑的是,某人还觉得已经把一个苏崮掌控于手中了,殊不知你可以拿一道阵法要挟人家,人家也能由那座阵法知道你人在何处。 就如同方才这掌柜的说的,站在楼上偷看楼下,楼下的人并不是看不见,只是看不清而已。想想办法,认真点儿,二人就一定能互相看得见。 前提是他能有办法认真看,很显然,苏崮是有办法的。 与此同时,白水洞天内,苏崮正在烂木渠做客。才喝下一口茶水,苏崮忽然拍了拍脑袋,不敢用太大力,然后叹气道“不亏是我赤亭兄,这么快就发现端倪了。” 紫珠硬着头皮询问,“苏公子,那位赤亭剑仙,究竟是何许人也?” 苏崮笑了笑,开口道“你肯定听过,白水洞天又未曾禁绝外界邸报,那个人面兽心、暴戾荒淫的刘景浊,总听说过吧?” 这番话算是解了恨了,而那位烂木渠主也是长长啊了一声。 苏崮撇撇嘴,“不像是吧?像就好了。” 苏崮忽然后背一凉,蔫儿哒哒开口“不对,像了才更吓人呢。” 悖召国京城那间客栈,中年掌柜与刘景浊喝酒,从天亮喝到了天黑,直到外界爆竹声音四起,由始至终从未以灵气驱散酒意的刘景浊,有些受不住了。 这会儿已经酒壶遍地,可中年掌柜却还能端坐着 瞧见那书生已经趴在桌上,中年掌柜笑着说道“一个读书人,酒量可真好,我要不是中途喝了解酒药,这会儿早就睡的跟死猪一样了。” 刘景浊想要抬头回一句,真做不到。这会儿脑子由自己,身子不由己啊! 中年掌柜又抿了一口酒,转身去关好客栈大门,然后从一把推翻了柜台,从里边儿取出来一柄横刀。 之后中年人又去了后厨,拿来了一块儿磨刀石,就坐在刘景浊隔壁桌子,以酒水磨刀。 中年人笑着说道“其实不用你劝,执念我已经放下了。但就是觉得,如果放下屠刀就能成佛,那对死在我刀下的冤魂也太不公平了。好在你给我解释了一番,我倒是觉得舒坦了许多。我林谆三岁进相府,九岁开始就帮着他们杀人了,到十五岁时,死在我手底下的无辜之人,已经不知有多少了。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年,杀人无数,造孽极深。结果我杀来杀去,最后要杀的,却是救过我命的老夫妇。像我这样的恶人,老弱妇孺都杀过,可总还是有落不下刀的时候。大叔大婶儿死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做好人不难的,我就试了试,对我来说确实不难,可我杀过的那些人怎么办呢?林谆摇身一变成了个好人,做了些好事,难道造过的孽就能一笔勾销?不能,不可以,不应该的。” 说话间,中年人已经磨好了一边儿。给横道翻了个身,林谆又开口道“原本我就想着今日杀了那奸相,再不去他就老死了。杀了他,然后我自绝,他毕竟养了我嘛!不曾想去前还有人陪我喝酒。” 说完这段儿,中年人开始专心磨刀,小片刻后,他拿起一块儿白抹布,擦干净那柄寒光闪烁的横刀。 林谆笑了笑,掰开刘景浊嘴巴,塞进去一枚解酒药,取来笔在桌上写下“醒了就快走”几个字,然后便提刀出了门。 中年人前脚刚走,刘景浊便坐了起来。 可刘景浊没有追出去,更没有起身,只是驱散了身上酒意,又抿了一口酒。 爆竹声音接连不断,年轻人恢复本来面目,背好独木舟,拎着酒葫芦走去客栈门口。 烟花密集处,总是富裕人家住的地方。反观只有寥寥爆竹声的,都是穷人家。.m 大年三十儿,再怎么穷的人家,总会买些炮仗,等在子时中刻,一股脑儿全放了。 “我即便过得不好,可我也想过得好些啊!炮仗声音大些,老天爷听一听,明年别让我那么难就很好了。” 这句话是刘景浊第一次到扶舟县,在风泉镇里听一个当时年纪不算太大,却一脸老相的人说的。 那个老人,前不久也死了,在知道鲍酬被樊江月带走时,刘景浊就猜到了。 说是失足,其实是双双跳崖。孩子长大了,有些事儿会让孩子难以启齿,既然娃能自个儿活着了,那大人索性就不活了,免得让孩子抬不起头。 事实上,刘景浊也知道,那个气的豆豆不愿再去广化书院的人,也是鲍酬。 天知道为了拉扯孩子长大的娘亲与爷爷,十多年里,是怎样炼就一幅“铁石心肠”去抵挡那些个流言蜚语的。 最终攻破那两颗铁打的心的,其实是鲍酬的一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刘景浊叹息一声,灌了一口酒,轻声道“孩子,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把所有的脸,都给你了。” 路边儿巡城兵马狂奔而过,刘景浊只喝了一口酒。 穷人家里点炮仗,富人家里放烟花,声势分个大小,可都是过年。 有些过不去自个儿心里大坎儿的人,选择今夜杀身成仁,所以刘景浊不想拦。 很快就已经子末丑初,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缓缓起身,往皇城边上那座相府去。 相府门口,有个中年人手提一颗头颅,朝正堂跪着,可他自己的头颅,也已经滚落一旁。 一袭青衫背八棱铁剑,缓缓走去相府,一身武道罡气开路,一众兵卒压根儿不敢拦路。 年轻剑客走去门口,扭头看向一旁被一国夜游神缉拿在手的虚弱魂魄,开口道“怎么,什么时候酆都罗山的隶属阴司也得帮这凡俗王朝做事儿了?” 那尊夜游神皱起眉头,沉声道“大胆!阴司拘人,竟敢见而不避?” 刘景浊又看了看已经被某种秘法保住魂魄的悖召国老丞相,冷声道“人死了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你悖召国城隍庙里那本生死簿上面,只写了林谆恶贯满盈?” 夜游神还未开口,却见那年轻剑客一伸手,尚在相府中的一道魂魄便被随手扯出丢在了不远处。 刘景浊开口道“过年了,有仇报仇,有冤鸣冤。” 随后同样一把扯来了林谆魂魄,丢去远处。 刘景浊沉默一瞬,开口道“过年了,有仇报仇,有冤鸣冤。” 刘景浊明明听到,有人说了句谢谢。 不多一会儿,两道魂魄便被数不清的游魂野鬼撕成碎片,再无转世可能。 那位夜游神不敢靠近背剑的年轻人,只好站在原地,沉声道“插手阴司之事,你想好了会是什么代价吗?” 刘景浊本就有些憋着火,听见这么一句,当即不再压制一身气息,扭过头眯眼看向那尊等同于金丹境界的夜游神,冷声道“你来告诉我,会是什么代价?” 原本已经在赶来路上的护国供奉,察觉到这股子吓人气息之后,立马儿掉头反回。 吃饱了撑着的才会去招惹这一尊煞星。 而那位夜游神,居然破天荒的觉得后背发凉,他可是死鬼啊! 好在那年轻人很快收回自身气息,并指斩出一道剑气,由打相府门口直直出去几十丈。 “有个坟,不过分的。” 捡起来那颗头颅,刘景浊又提起那具无头尸身,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在场数百人,无人敢拦。 离开之前,刘景浊沉声道“隶属酆都罗山的阴差,不应该有这种学凡俗间欺软怕硬的夜游神的。一国丞相,若是受人敬仰,那用得着你们去给他收拢魂魄?反之,这等人,若是成了一方神灵,到底是好还是坏?” 那位城隍老爷瞬身至此,对着刘景浊重重作揖,“剑仙说的是。” 刘景浊只说道“也是说给你们悖召国皇帝听的。” 说完之后便御剑离开,天亮之后,汤江岸边就多了一座新坟。 刘景浊倒下一壶酒,微笑道“救你才是害你,死了反倒遂愿,你林谆已证阿罗汉果。” 将那把横刀插在坟前,年轻人转身就走。 可走了几步,刘景浊又回过头,伸手弹出一道火焰,那把横刀瞬间便被融成铁水,散落一地。 江湖路上,哪儿能都是打打杀杀,其实更多的,是走马观花而已。 江湖陌路人,人人皆有故事。 瞬身返回那间客栈,刘景浊弯腰抱起小白猫,微笑道“以为我不来了?咋可能嘛!我有个徒弟,特喜欢猫。” 某人神色古怪,开口道“你是只母猫,但我不知道我徒弟那只小花猫是公是母啊!” 早就听得到人话的小白猫,像人似的娇羞出声。 自此剑客南下路上,身边会多个小白猫。 其实刘景浊是个从来不会思乡的人,偶尔想家了,只是因为家乡有可以想的人而已。 其实谁不是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七十三章 江湖陌路人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山巅棋盘 便是正月里,路上行人也不算少。 多得是跑商的,还有些驾牛车走亲戚的。只不过,过年没有雪,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恢复青衣背剑模样,刘景浊肩头蹲着一只白猫,一人一猫走在人不少的官道上,惹来得许多人侧目。 大年初一,正午时,不少马帮之流于官道旁设帐休憩。顶上日头毒,帐中酒香肉肥,只休憩片刻,便是过了初一日了。 刘景浊走过之时,小白猫一双竖瞳死死盯着帐篷那处,不知不觉间,口水已经滴到了刘景浊肩头。 刘景浊无奈抬手,白猫赶忙吸溜一口,伸出前爪子拦住刘景浊手臂。 刘景浊气极,瞪眼道“管你吃管你喝,摸一下怎么啦?” 小白猫露出鄙夷神色,亏的是还不会说话,要不然非得蹦出来一句,“这几天我可就没沾过荤腥”。 刘景浊干脆站定身子,把白猫脑袋转去帐篷那边儿,自个儿却灌了一口酒。 “你可以多看看,咱们过屠门而大嚼,忆酒肉之美嘛!” 亏的是白猫没读过书,要不然这会儿肯定破口大骂了。 看也吃不到,白猫喵呜一声,蔫儿哒哒的披在了刘景浊肩头,晾衣服似的挂着。 抱着个小猫,其实是极惹孩子喜欢的,特别是那些个少年少女。 往前走了没几步,正好是个上坡,一头老牛在前方使劲儿拉车,有个中年人在后边儿推车,板车上有一床被褥,里面躺着个小男孩儿,孩子眼睛紧紧闭着。 坡有些斗,车很难上去。 快步上去,刘景浊帮忙推车,小白猫知趣跳上牛车,歪着头看自家主人推车。 中年人顾不得开口,只扭过头,对着刘景浊露出个善意笑容。 翻过这处抖坡儿,中年人赶忙快步跑去前方扯住了老牛缰绳。 待牛车平稳下来,中年人这才开口道“这牛年纪大了,老了,没法子,多谢小兄弟帮忙啊。” 刘景浊笑着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顿了顿,刘景浊还是没忍住问道“这孩子是?” 中年人苦笑一声,开口道“我儿子,前年摔了一跤,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不,我就跟我那老伙计,拉着孩子四处求医。听说前面的赤诚山有位老神仙,医术通神,就想带着孩子去看看,都走了好几个月了。” 小白猫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小男孩,转过头时,是一幅乞求神色。壹趣妏敩 刘景浊笑骂道“你这死猫倒是好心肠,怎的,我就见死不救了?” 回过头,刘景浊笑道“我正好懂些医术,老哥要是放心,不妨让我瞧瞧?” 满脸沧桑的中年人赶忙拱手,“那求之不得,感激不尽啊!” 刘景浊便并指放在那孩子额头,只一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 中年人心里有些犯嘀咕,心说还没见过在额头上把脉的呢。可一瞧见这背剑的年轻人皱起眉头,他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兄弟?这……” 刘景浊收回手指,微微一笑,轻声道“没事儿,我与你一同去往那座赤诚山,找那个老神医。有些麻烦,但不是没办法,咱们先去找那老神医,如果他的办法比我的好,就用他的,如果最后还是我的法子好些,那就用我的。” 中年人半信半疑,却还是拱了拱手,说了几句感谢言语。事实上,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其实没法子,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这才说要一起去的。 赤诚山已经不远了,就在三十里外,还是悖召国境内,不过是不是炼气士山头儿,刘景浊真不知道。 至于这个孩子,是被人故意以灵气阻绝了几道经络,并不会伤及到这孩子,只会让他无法动弹而已。而且那几道淤堵住的筋脉,反而在那几道灵气滋养之下,变得晶莹剔透,只要这淤堵筋脉被打开,这孩子瞬间便能成为炼气士。 所以说,刘景浊怎么瞧,这都像是有人给到他的一道机缘,而不是害他。 要疏通那几道筋脉,对刘景浊来说,很容易。但他也怕好心办错事,万一真是某个炼气士的一番苦心,他贸然帮着疏通经络,那不是白瞎了一份机缘。 刘景浊询问道“这孩子得病前,家里有无什么人来过,或者说发生过什么奇异事儿?” 中年人好好想了一番,开口道“没什么奇怪的事儿,倒是山娃跌倒之前,家里来了个要饭的,给馒头咸菜还不要,非得吃肉喝酒。我家里又不是什么大富之家,那天山娃正好在田里钓到了黄鳝,所以就给那叫花子坐了碗黄鳝面。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奇怪地方了。小兄弟,问这作甚?”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没啥,大哥不是说还有三十里地吗?咱们抓紧赶路吧,尽量天黑前走到。” 就是寻常人的脚力,半个时辰也能走个三四里,这会儿才刚到午时,离洲天黑极晚,所以天黑之前,无论如何也走的到。 走到平坦处,刘景浊跨上了牛车,伸手按住小男孩额头,微笑道“把眼睛睁开,没事儿,你肯定能好的。” 刘景浊同时以灵气涟漪说了句只有那孩子听得见的话,“山娃,我真能治好你,我可是神仙。” 同时抖擞了些小术法,山娃脑海之中多了一片绚烂光华,孩子被惊的不轻。 只不过说到这神仙二字时,刘景浊总觉得臊得慌。 好在那小男孩睁开了眼睛,呢喃开口“真的吗?” 刘景浊点点头,“真的,骗你干嘛?” 前面赶车的中年人听见儿子声音,急忙转头看去,瞧见儿子眼中相比以往,多了星星点点的亮光,汉子又赶忙回头,眼眶湿润。 刘景浊拍了拍山娃,将白猫放在了他身边,然后跳下牛车,坐去了前边儿。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笑着说道“大哥,真放心,真能治好的。” 中年人抹了抹眼泪,挤出个笑脸,轻声道“我叫杨树叶,他叫杨山娃。” 刘景浊咧嘴一笑,“我叫刘景浊,那只猫,叫白小喵。” 后方小白猫呜咽一声,垂头丧气的靠在了杨山娃脸上。 终究还是没逃过叫白小什么的命运啊! 见刘景浊时不时就灌一口酒,杨树叶便询问道“看刘兄弟模样,虽然是个江湖人,却应该是生在富裕家中吧?” 刘景浊好奇道“何出此言?” 杨树叶笑道“都说穷文富武,家里没钱的,练不起武的哟。况且,就你这个喝酒法儿,光酒水钱可就能拖垮一个家了。” 一番话逗得刘景浊哈哈大笑,年轻人笑着说道“不瞒你说,我可是一国皇子,封了王的,不差钱。所以说,到了那座赤诚山,治病要花的钱,包在我身上。” 中年人面色无异,心中却是长叹一声。 这年轻人,心肠挺好,就是爱吹嘘了些。 与此同时,有一处极高山峰,山巅棋盘同时落下黑白双子。 有个青年人说道“拉我来?明知道我不会押他的注。到现在为止,我能看得入眼的,唯独他没有去救那个客栈掌柜而已。他到现在还管闲事,一点儿都不着急自己的事情,这样的人,能做成什么大事?” 而对面一位老者却是冷冷一笑,开口道“意思是利己之人,才能干成大事吗?你姬闻鲸一生利己,到现在了,为这人世间做过什么?” 一旁几道虚幻身影都笑出了声音。 “姬氏是真可以啊!当年刘顾舟求上了门,压根儿没人搭理他,现在玄岩老儿主动摆场子,亲舅舅却不看好外甥,老子又在这儿教训儿子。” 方才落子的二人,正是姬闻鲸与姬秊。 此处是一座山巅,可人间并无此处,在场众人,也只是被玄岩牵来此处,最低也是合道境界的修士虚影而已。 有个坐在角落,始终不曾言语的佝偻老者缓缓睁眼,轻声道“那就拭目以待嘛!” 姬闻鲸不敢冲着自个儿老爹说什么,而是转过头看向了那个老人。 “他刘景浊,连自己着了道都不知道,还要玄岩去提醒一番才行,难道不是蠢货?”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身影到此,是一头上古执夷。 那头巨兽虚影挥手投下一枚黑子,冷冷开口“就凭他?” 佝偻老者又闭上了眼睛,这才几年,棋盘黑子已经多过白子了。 他淡然开口“不着急,反正大家都有一次反悔机会的。” 意思就是,在真正收盘之前,押黑或白,都决定不了什么。因为每个曾经到过此处山巅的炼气士,都有一次可以推倒重来的机会。 玄岩老道凭空出现,微微一笑,开口道“开了这一局棋,我不会干涉你们如何选择,大家且耐心看就行了。 顿了顿,玄岩又说道“对了,提醒诸位,还没有押注的要抓紧了。刘景浊走出旸谷之时,此处山巅便会不复存在,第一局便也到此为止。第二局,没有棋盘的。” 顺着老道士的目光去往离洲,夜幕之中,一架牛车停在了赤诚山脚。 中年人背着自己的儿子登上,年轻人肩头蹲着一只白猫,背后有一柄八棱铁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七十四章 山巅棋盘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山下药庐(一) 凡俗山峰,并无什么灵气涌动,几乎就是寻常小山村了。 刘景浊肩扛白小喵走在前头,不多久就瞧见了一束微弱火光。 年轻人转过头,轻声道“就在前面了,不远,杨老哥走慢些,不着急。” 中年人笑着点头,步子却丝毫未曾放慢,反而更快。 好不容易有了点儿希望,杨树叶哪儿还顾得上自己,没跑起来就已经算是很镇静了。 刘景浊笑了笑,继续在前方开路。 只一处农家小院儿而已,三间屋子,一圈儿竹篱笆围起来不大一块儿地。倒是门前屋后各有一块儿地,种着草药。 刘景浊率先走过去,好在并无想象中的排起长龙,只有个小童坐在院子里,借着屋内微弱灯光捣药。 捣药童子瞧见有人走来,便放下了手中活计,缓缓起身,喊道“看病的吗?” 此时杨树叶也已经背着山娃到此,中年人赶忙答道“对,听说赤诚山中有一位老神医,我特意赶来的,头七月就走了,今天终于到了。” 捣药小童当即转头,冲着屋内喊道“老头儿!来人了。” 喊完之后,小童子走来篱笆门这边儿,伸出手,笑着说道“我师傅瞧病,无论大病小病,都要二两银子,先交钱后进门。” 杨树叶闻言,手臂轻轻一抖,还没有说话,背后的山娃就已经出声道“爹,不治了,咱们回吧,我想家了。” 刘景浊伸手过去按住杨树叶肩膀,轻声道“都说了我有钱,怕什么。” 刚要伸手去袖子里取银子,哪承想那小童子一咧嘴,笑呵呵开口“有钱啊?有钱就得十两金子,拿来吧。” 十两金子?杨树叶颤颤巍巍取出一个布包,那是他全部家当,也就二两银子。 “金子,真没有。” 刘景浊转过头,无奈道“咋就这么不信我呢?收好了,金子我也有。” 年轻人一把拔下头顶玉簪,头发一下子就披散下来了,他倒也不在乎,随意薅了一根草就扎起个马尾辫,然后将青玉簪递去,笑道“随身哪儿可能带那么多金子,不嫌重啊?这白玉簪押这儿,后面我拿金子来赎。” 总不能凭空取出来十两金子吧,那也忒不像话了,谁随身背那么重的金子。 灰衣小童子接过青玉簪打量了一番,抬起头,半信半疑道“这玩意儿,能值十两金子?” 好在屋内走出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先生,高喊道“好了,让他们进来吧,那小子瞧着不像是穷人,练武的能有穷的?” 灰衣小童子叹了一口气,将青玉簪递回去,叹息道“你可最好有钱,要不然就得在这儿干一年活儿来抵消诊费。” 刘景浊接过簪子,没着急整理头发,只是回过头笑着说道“赶紧进去吧,我看老先生也乏了,先麻烦他给山娃瞧瞧。” 说话间,刘景浊一步上前,伸手按住小童子脑袋。 奇了怪哉,天底下还真是啥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 小童子一巴掌拍开刘景浊,瞪着小眼睛,极其不悦,“你干嘛?不知道摸人家头会长不高吗?” 刘景浊咧嘴一笑,轻声道“就是瞧你跟我们山娃差不多大,好奇,不摸了,不摸了。” 走进屋子,有个老者打着赤脚坐在床头,头发乱糟糟的,十分随意的扎在头顶。老人一开口,屋子都瞬间亮了几分。 好嘛!一嘴大金牙。 这老神医瞅了瞅,开口道“病能治,有些耗日子,得等我那几味药材长出来,估计得个把月。” 杨树叶一愣,随即大喜,开口道“别说一个月,只要能治好,十年我都等。” 结果这老头子扭过头看向刘景浊,撇嘴道“住下可以,吃饭得掏钱。” 刘景浊微微一笑,“小事儿,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钱多。” 那位老神医一眯眼,露出满嘴金牙,“那你多给点儿啊!我也给你瞧瞧病,没病都给你找病出来。” 刘景浊哪儿会搭理他,只是扭过头,给了山娃一个放心眼神。 不喜说话的孩子其实已经完全相信了刘景浊是神仙,他觉得哪怕这老神医治不好,神仙老爷也可以治病的。 杨树叶讪笑一声,疑惑问道“都不把脉的吗?我家山娃究竟是怎么啦?” 此时方才的小童子端着一大盆热汤进来,一边儿帮着山娃脱鞋,一边说道“望闻问切,庸医才切脉呢,我师傅瞅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病。” 刘景浊哑然失笑,这话狂是狂,却是真的。 将山娃的脚泡进木盆里,小童子开口道“今天起我会把草药准备好,你们自个儿的去煮,早晚各一次,水要保持烫,起码泡够半个时辰。最好是自己去垒个灶台,小火给汤药加热。这药本来是我的,算了,先给他用吧。” 杨树叶一脸狐疑看向刘景浊,后者微微一笑,轻声道“人身对应天上星辰,两只脚各有穴位对应五脏六腑,泡脚,其实是为了后面用药起效快些。” 话音刚落,床上老头地下小童同时看来,齐声道“砸场子来了?” 刘景浊赶忙摆手,笑道“练武之人,时常受伤,只是粗通药理而已。”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良久,刘景浊却只顾着安抚杨山娃。 “不着急,也别怕。” 小男孩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先前杨树叶也说了,自打不能动弹之后,这孩子就把自己关在心房里,谁敲门都不开。 那位老神医开口道“从今天起,一月时间,每天早上给他泡脚,完事儿就扔院子里晒太阳,夜里泡完脚我会给他行针,到第三十天了,喝我一剂药,包他药到病除。” 灰衣小童子说道“我们这儿可没地方住,自个儿想法子去,他的脚决不能受凉,受凉了我们可不管。” 刘景浊瞅了瞅外界天空,心说这破天气,下雨都是热的,也得有凉可受才行啊! 不过刘景浊还是转身出门,独自往山上走去,很快就扛了几根大木回来。 杨树叶与刘景浊忙活着搭建棚子,杨山娃已经趴在一堆干草垛里睡着了,倒是白小喵,这会儿上窜下跳,也不晓得是不是瞧见老鼠了。 这死猫,白天就趴在肩膀呼噜呼噜,夜里就跟吃了药似的,精力旺盛。 只大致搭起来个草棚子,就已经后半夜了。 刘景浊摘下独木舟靠在一边,灌了一口酒,微笑道“钱不用担心,这老神医也是真有本事的,放宽心吧,别着急。” 杨树叶面带愧意,苦笑道“刘兄弟,麻烦你了,你要是着急赶路就不必陪着我们了,大不了就是干一年活儿,只要能看好山娃,十年我也认。” 刘景浊一笑,盘膝坐下,轻声道“我不着急,等个消息传来了,我才会继续南下。正好,应该还会有人来,我也等等。” 在山娃体内种下机缘的人,估计在得知山娃打通筋脉以后,很快就会赶来。等的人就是他,瞧一瞧嘛,何方前辈这般行事。 至于等的消息,是在等老大跟老二那边儿查到了什么。 类似于那位高车都护的传讯物件儿,赵坎让工部那边儿专门铸造了三份,只是三兄弟之间传讯用。都是以镜花石为基础做成的,代价极大,就这三个至多能用个十次的镜花台,足足花了五十枚泉儿才做成呢。 这趟离洲,既然必定要路过那个横贯离洲东西的朱雀王朝,那当然要查一查,当年害了干娘的,都是谁。 能杀当然要杀,杀不了,那就等等。等我刘景浊一趟归墟回来,呵,九座山头儿也好,还有害了龙丘棠溪娘亲与干娘的人,都得死。 我刘景浊可不是什么圣人,不着急,只是因为我现在本事不到家。一笑抿恩仇那种事,我可做不来。要不是怕苏崮留有后手,他能活?结果是幸亏没杀他,要是真杀了,恐怕就得掉头离开离洲。 见刘景浊已经盘膝坐下,杨树叶便再没有出声。 结果那个灰衣小童子端着一盘油饼走来,撇嘴道“这个得算钱啊!我们本来就穷的要死,光给那孩子泡脚的药,别说二两银子,二十两都打不住。” 瞧见刘景浊盘膝而坐,小童子撇撇嘴,没好气道“你不是练武的?咋还修起仙来了?” 刘景浊缓缓睁眼,也有些好奇,便询问道“你就不怕我?” 灰衣小童子瞪大了眼睛,“怕你?你是不是有病?我有好多药呢。” 冲着刘景浊翻了个白眼,小童子扭头儿就走。 杨树叶也好奇问道“刘兄弟,他为什么要怕你?” 白小喵嗖一声跳过来,躺在刘景浊腿上,两只爪子“出拳”不止。 刘景浊伸手捂住白小喵的脑袋,轻声道“没啥,他就应该怕我才对。” 那年登明船,连那东_明公见我都犯怵,天底下的鬼物还能有不怕我的? 奇怪,真奇怪。 那小童子与当年被害时的关荟芝有些像,但又不是活死人,是个实实在在的死人啊! 天底下还有死人不是鬼的? 白小喵一声喵呜,刘景浊无奈道“我也听不懂猫语啊!” 要是小豆子在就好了,她能听懂。 抓紧修炼啊!高低到了灵台境界你就能说人话了不是? 刘景浊分明听到屋子里师徒俩在嘀咕。 “师傅,这人咋个这么怪,坐着睡觉啊?” “我哪儿晓得去?说不定是那种传说中到了化境的武林大宗师,就是话本小说里的屁股。” “师傅,那叫辟谷。” “啊?我说的就是辟谷啊?你小子耳朵长脚后跟了是吧?” “行呗!你是师傅,你说啥就是啥。” “对了师傅,你不是说你也是武林高手吗?当年也是打遍一国江湖无敌手,无敌寂寞,这才悬壶济世吗?那你跟他打架,谁能赢?” “臭小子!师傅已经退隐江湖,一般不出手的。想让我出手,高底也得是个剑仙才是。” “那,师傅,你是医术厉害呢,还是武功厉害?” 结果没等到答复,老人已经鼾声如雷。 小童子撇撇嘴,两只手各有小拇指撑起鼻孔,大拇指食指扯住耳朵。 “喽喽喽。” 刘景浊打定主意,绝不招惹那老神医。 一个自个儿瞧不出异常的人,要么是真没异常,要么就是自个儿的压根儿看不出。 看人境界这事儿,刘景浊着实不敢再信自己,特别是见过那个张五味以后。 打坐炼气,好像只是一转眼,天色已经微微亮。 刘景浊缓缓起身,卷起袖子,开始演练拳脚。 白小喵直直趴在草甸子上,看着自个儿的便宜主人打拳。 杨树叶也很快起了,没打扰刘景浊练拳,而是跑去外边儿给山娃煮药,待会儿山娃一醒就得泡脚了。 屋子里走出个老头子,头发乱糟糟,坐在门槛上就开始抠脚。扯下一块儿死皮,放进嘴里嚼一嚼。 啊呸! 老人起先还不当回事,结果越看越瞪大眼睛。 好不容易等到刘景浊演练完这八段锦,老神医赶忙开口问道“你这咋跟我学的不一样?” 刘景浊笑了笑,走去草棚那边儿拿起酒葫芦,轻声道“我学的时候就这样,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不一样。” 这套算不上拳法的功法,其实是给当年的迟暮峰主改成拳法的。至于没做改动的,不算多稀奇,只说天下医者,多半都会。 老人便也再没问。 天大亮之后,就开始陆陆续续来人了。灰衣小童子还是一样,先说二两银子,要是有钱,就收十两金子。至于那些人带的拜年礼物,一概不收。 很明显,有些人早先吃过了闭门羹,要不然哪儿能带这么些个金子出门儿? 一连好几天,杨树叶会主动凑去帮忙,每天做饭什么的,都不用别人说,中年人就自个儿往厨房跑了。 刘景浊时不时上山砍几棵树,也就几天而已,一个能遮风挡雨的草棚已经建成。 白小喵每天都陪着山娃,那孩子终于多了些笑脸,也时不时愿意多说几句话了。 这些天刘景浊一直在研究,为什么那灰衣小童子不怕自个儿呢? 这位神医,医术确实了得,每夜行针,刘景浊明显察觉到,山娃那几处经络淤堵,一天比一天少了。 也不知怎的,这些时日,每日早起练拳练剑,刘景浊反倒没了一身疲倦感。 今日演练完剑术,那位钟老神医笑呵呵走出门,上下打量了一番刘景浊,撇嘴道“你的病,也快不治自愈了。” 刘景浊一愣,好奇问道“我的病?” 钟老神医一笑,取出个烟斗,杵进去烟丝之后便点着开始吞云吐雾。 “心病啊!你就没发现,这几天你喝酒次数越来越少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轻声道“喝酒只是因为喜欢,十五六的时候我师傅给了我个酒葫芦,自那时候起就差不多酒不离手了。” 老者撇撇嘴,“可你手中没酒,会很焦虑不是么?” 刘景浊想了想,笑道“是有点儿,但我不是不喝酒就不行,至少有两年时间,我滴酒不沾的。” 那位老神医只是一笑,拿出个锦囊递过去,轻声道“看你人不错,送你两颗救命药,用的时候你就想起来了。” 刘景浊神色古怪,疑惑道“我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吧?” 老人家露出一嘴大金牙,“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我看的出来。连我家捣药童身上有怪病你都能瞧出来,说明医术不比我差。” 怪病?不是死人? 刘景浊沉声道“那孩子是得了怪病?” 老神医点点头,微笑道“得了一场大病,之后就像个活死人,僵尸一般的,得每日服药以续命,一天不吃药便会四肢僵硬,血水停滞不前,慢慢淤堵而死。” 刘景浊暗自摇头,心说这不像是病的。 那位钟姓神医说道“早先我拿他的血与自个儿的做过对比,他的血液凝固速度极快,几乎是我的百倍。” 刘景浊试探问道“要不然我给他瞧瞧?” 老人家撇撇嘴,“请便。” 老子都治不好,你想看啊?看去呗!你要是能治好,老子认你做师傅。 刘景浊背好剑,干脆起身,进门就一把按住捣药小童的脑袋。 “哎呀!你是不是有病?都说了会长不高的!” 先前刘景浊只是按住灰衣小童的头,看看他是不是真不怕自己,并未仔细查探。这会儿一看,刘景浊无奈一笑,拍了拍捣药童脑袋,轻声道“会长的,放心吧你。” 走出门,刘景浊扭过头儿,笑道“前辈,收徒就收徒,至于这么弯弯绕吗?” 哪承想老人家一脑门儿疑惑,开口道“啥意思?哪儿就弯弯绕了?我弯弯绕什么了?” 刘景浊撇撇嘴,心说你就装吧。 那小童子明明就跟山娃症结相似,明显是出自一人手笔,都到你这儿来了,你还装? 刘景浊干脆再不理他,老头儿则跟在后面,一遍遍询问“你这小子,说清楚啊!” 刘景浊撇撇嘴,“老神医不得先跟我说清楚?” 老人家这个气啊!我跟你说什么啊?年纪轻轻的,咋个就神神叨叨的啊? 过了初五,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山脚下停满了驴车牛车,都是疑难杂症。大多数人钟老头只是看一眼,开个方子就让拿走了,自个儿也不卖药,只收诊费。只有极少数的,会说一句喝完药再来一趟。 刘景浊眼睁睁看着一张张_工整无比的药方子被拿走,终于在夜里没忍住问道“你就不怕自个儿的方子外流?” 老神医只是说“这有什么好怕的?时节不同,病症不同,用药剂量天差地别。不过多半相同病症吃了还是有用的,但做不到药到病除。要是有人拿着药方子去卖,不也是好事儿,多救一个是一个嘛!” 刘景浊笑道“你倒是豁达,我老家那边儿几间药铺,开的方子鬼画符一般,有时还会多开几味药在方子上,但抓药时,那几味不抓。所以哪怕有人辨识出来了方子,照方抓药,也还是吃了没用。 这位钟老神医难得皱眉,紧接着便破口大骂“弄他娘的的这幺蛾子作甚?指着看病挣钱,那他学什么医啊?娘的!医贼!” 这些天刘景浊也瞧出来了,虽说叫价二两银子,可大多数时候,那些个真拿不出钱的,师徒二人分文不收的。只是说挂了帐,以后一定要来给钱。 所以刘景浊愈发心里嘀咕,这老神医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难不成给捣药童与山娃用了这些手段的,真不是他? 白小喵每天陪着山娃玩儿,时不时还去山上捉来老鼠,想着跟大家伙儿分享的,可谁吃老鼠啊? 正月十五,天黑时,下了一场大雨,到现在还没有停。 刘景浊坐在房檐下煮茶,山娃被放在一张藤椅上,呆呆看着房檐水滴落。 小男孩还是不喜欢说话,但嘴角明显多了几分笑容。壹趣妏敩 好像一场大雨,冲刷掉了难过心情。 刘景浊扯出挂在胸前的吊坠,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山娃破天荒出声询问“刘叔叔,想什么呢?” 刘景浊将吊坠塞回脖领子,对于叔叔这个称呼,他倒也不排斥。二十八的人了,被个几岁的孩子喊叔叔,问题不大。 抿了一口茶,刘景浊笑着说道“没啥,就是忽然想媳妇儿了。” 结果山娃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都有媳妇儿了啊?” 刘景浊气笑道“什么话?我都要三十岁的人了,难道还能打光棍?” 言语之间,刘景浊忽然朝着山脚下看了一眼。 一架马车停在了山下,马车上走下来个儒衫老者。同行人不多,只有个满嘴黄牙的驾车老汉,以及尚未走出来的少女。 车夫搀扶着老者,开口道“老爷,下着雨呢,山路滑,你就别去了,我先上去看看真假吧?” 老人摇摇头,轻声道“走这么远来的,不差这几步了。” 车夫叹息一声,呢喃道“可苦了小小姐了。” 药庐檐下,刘景浊强压下一身剑意,那团涌动剑意,正是得自姜黄。 前辈,到我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七十五章 山下药庐(一)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山下药庐(二) 见刘景浊又提起酒,居然把酒水倒进了茶杯,山娃没忍住问道“刘叔叔,怎么忽然又喝上酒了?” 刘景浊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又喝了一口酒,涮涮。 “习惯了的事儿,你没说,我都想不起来呢。” 山娃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刘景浊心中所想,是姜前辈果然有后人流落九洲,还是那种一现身就能钩动自个儿身上那道剑意的天生剑种。玉竹洲的姜戈他们,便没有这份异像。 刘景浊喊道“钟槐,有人来了。” 钟槐是那个捣药童子的名字,不过刘景浊还是喜欢喊他捣药娃。 小童子麻溜出门儿,可扭头一看,哪儿有人嘛! 气的小童子瞪眼说道“你再敢骗我,我就把那只猫炖了。” 不知跑哪儿晃荡去的白小喵正好返回,它可听得懂人话。 所以钟槐一转头,当即面色尴尬,“说着玩儿,猫肉,多吓人呐!” 正说着,篱笆门那边儿果然来了人。 小童子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啊! “姓刘的,你是不是当过道士啊?还会算卦?” 钟槐捂着脑袋小跑过去,嘟囔道“哪儿来的啊?下这么大雨,不晓得晚点儿再来嘛?” 呦呵!瞧打扮,有钱人啊? 头前老者笑着作揖,轻声道“老夫自朱雀王朝来,听闻钟老神医医术通神,我家孙女这些年重病缠身,特来求钟老神医帮忙瞧瞧。” 钟槐左顾右盼良久,这才问道“你孙女人呢?我们可不会人没到就给人看病。” 老人转过头给那满嘴大黄牙的车夫使了个眼神儿,后者点了点头,转身便往下方去。 “人在下面,这就来。” 钟槐撇撇嘴,“那进来吧,我们不治这种着了凉的小病。” 老人点点头,跟着就往院子里来。 此时杨树叶正好端着大盆药汤走去草棚,那位老人走来时依旧满脸笑意,冲着两人笑着点头。 等进门后,刘景浊便听见钟槐又说了一遍那个收费的说辞,这次开口就是十两黄金。 照那捣药童的话说,你们有钱人,不宰白不宰。 没过一会儿,车夫便领着一位少女走来。 少女十五六的模样,一身竹青长衫,并非长裙,但与男装相比要更修身些。踩着一双沾了泥水的茶白短靴,扎着丸子头,五官精致,有着一双桃花眼。 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少女路过刘景浊面前时,咧嘴一笑,笑盈盈开口“狗贼,看什么呢?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泡水喝。” 刘景浊倒是无所谓,可山娃却被这小妮子吓了一大跳。 还没等刘景浊出声,那少女又笑呵呵说道“呦?瘸子还是瘫子?可怜喏。” 少女很快就进屋了,刘景浊一把抬起山娃,抱他去了草棚那边儿。 按住山娃脑袋,刘景浊笑着说“没事儿,我会教她说话的。” 山娃挤出个笑脸,笑道“这有啥,人家说的对。倒是刘叔叔你,不是有媳妇儿吗?瞅人家作甚?” 某人面色尴尬。 没过多久,钟槐板着脸领着三人走出来,说话都没点儿好语气。 “这里可没地方给你们住,要么就自个儿的搭草棚,要么就淋雨去。” 这个捣药童子板着脸,心说什么人嘛!我也就看在钱的份儿上,要不然,呵呵。 那锦衣老者笑着点头,轻声道“老叶,想法子把马车弄上来,收拾一下给柚儿住,咱俩就凑活几天吧。” 老车夫点了点头,冒着雨就往山脚去。 至于那美貌少女,始终脸上笑盈盈,可眼神之中那股子对一切事物的漠视,压根儿就藏不住。 老人往草棚走了走,抱拳道“在下姜恒生,要在这小住些时日,叨扰了。 杨树叶赶忙拱手回礼,笑道“都是病友,我也是叨扰钟老神医,咱们之间就不必客气了。” 反观刘景浊,只是怀抱白小喵,压根儿不理会他。 杨树叶只好笑着说道“我这刘兄弟是个江湖人,不喜言语,老兄莫要计较。” 杨树叶也纳闷儿,刘兄弟不是挺好说话吗?咋个这会儿这般无礼。 结果那自称姜恒生的老者还未曾言语,一旁少女率先开口道“那个背剑的,猫卖不卖?” 刘景浊这才缓缓抬头看向那爷孙二人,面无表情。 这丫头是欠收拾啊!再这样,我真得替你老祖宗教教你怎么说话了。 还好,那个姜恒生回头瞪了少女一眼,转过头后,满脸歉意,“我这孙女儿打小儿被病魔缠身,性子古怪,小友莫要计较。” 刘景浊淡然开口“没事儿,我也读过两年书,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帮老先生教教孙女儿。” 结果那少女冷笑一声,讥讽道“背了一把剑,把自个儿当剑仙呢?” 这死孩子,真是欠揍啊!不行,教剑之前,得想法子先揍一顿。 姜恒生有些无奈,只好转过头,打岔道“老朽年岁已高,不知道二位能否帮个忙,让我跟我家老叶在这草棚里凑活几天?” 杨树叶几步过去挡住了刘景浊,笑着开口“老先生不嫌弃就行。” 刘景浊便也没再言语,跟小孩子有什么好犟的,打一顿不就老实了。 这天到了后半夜大雨才止,刘景浊就如此打坐一夜。那个归元气境界的车夫趁着没人,便将那马车搬了上来,就放在篱笆外,姜柚睡在马车里,那老对老主仆就挤在草棚之中。 之前屋里瞧病时,刘景浊听到了姜柚得了什么病,钟老头看过之后,也佐证了病情。那死孩子当然不是因为病才这般说话的,一个不能怀胎的病,又怎么可能这样。 据姜恒生说,姜怯月已经许给一户人家,但对方是个大户人家,找了个大夫一看,发现姜柚天生是那种不能怀胎的女子,他怕孙女儿以后嫁不出去,这才走了几千里路,专门来找钟老神医的。 成亲之前要验身的,多半是王公贵族了,这姜恒生又能带着个归元气武夫,想必也是个官职不低的。 刘景浊唯独好奇的,是这姜柚明明是个天生的剑修,只要引气入体便能衍化出一柄飞剑的雏形,怎的就不是个炼气士呢? 次日清晨,刘景浊依旧早起练剑,钟老头儿则是老早坐在台阶上,看的津津有味。 草棚里的锦衣老者缓缓起身,笑问道“老叶,这年轻人是个炼气士?打坐一夜都撑得住?” 车夫摇摇头,一笑便是一嘴大黄牙。 “看着不像,但应该是个武道开山河了,年纪轻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很不错了。” 姜恒生冷不丁叹了一口气,没接着说刘景浊,只是轻声道“看好柚儿,别让她跑了。我对不住她,可没法子啊!” 老叶叹息道“苦了小小姐了。” 屋子里一下多了几个陌生人,山娃一下子就跟之前一样,不说话了。 今个儿太阳大,杨树叶要赶着牛车去镇上买菜,车夫老叶跟着去了,说是要买些被褥。刘景浊便将山娃搬到了竹篱笆外没有树荫遮挡的地方,陪着这孩子晒太阳。 闲来无事,刘景浊便取出刻刀,练习刻章。 姜柚只下马车出来逛了一圈儿,吃完早饭喝过汤药之后便回了马车。顺走了白小喵,刘景浊只当没看到。 今日没什么人来,两个老头儿也搬来个棋盘放在院子外,在棋盘山拼杀了起来。 刘景浊就当看个热闹,下棋一事,自个儿着实是一窍不通。 山娃坐在藤椅上,没法儿动弹,便询问道“刘叔叔,我爹说你是个外地人,有钱的闲人,也是个好人。我爹说,要是寻常人,出了钱之后扭头儿就走了,哪儿会陪着我们。” 刘景浊笑了笑,开口道“那你好了之后,想做什么事儿?做什么人?” 山娃想了想,又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我想拜钟神医当师傅,这样以后就能多救人了。就是怕钟神医不会收我。” 刘景浊笑着说道“没事儿,等治好了,咱们问问他。对了,你记不记得吃过你钓来的黄鳝的那个叫花子?” 山娃点点头,轻声道“记得,那个叫花子还偷偷摸摸跟我说,以后要报恩呢,说要带我见大世面。” 刘景浊点点头,回头瞅了一眼钟老头儿。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个神医?那钟槐怎么解释? 闲暇时间过的总是很快,一转眼就过去了好几天。 可刘景浊始终没能等到镜花石传来消息。 这天刘景浊御剑去了一趟最近的鱼雁楼,杨树叶驾着牛车,带着那对师徒去出诊,姜恒生主仆也去了小镇购置用度之物,他们也得在这儿待到正月出去,总要不断去买些东西备着的。 刘景浊依旧是陪着山娃坐在篱笆墙外,姜柚等人都走了,这才抱着白小喵走下马车。 少女捡起一块儿石头砸向刘景浊,刘景浊转过头,冷声道“你为什么要找不痛快呢?你觉得我不会打人吗?” 姜柚讥笑道“你可以试试啊!” 刘景浊气极,瞬间起身,开始挽袖子。 你这死孩子!不挨打不痛快是吧?看在你家老祖宗的份儿上,我都要揍你了。 姜柚满脸不在乎,只揉了揉白小喵的脑袋,笑盈盈开口“你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就有法子把你们在场的所有人,全宰了。不过猫我喜欢,会留着。”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七十六章 山下药庐(二)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山下药庐(三)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扭头儿坐下,轻声道“这是第二次了,你还有一次机会。” 少女嘁了一声,抱着小花猫就往山脚下去。 刘景浊也并未阻拦,所以姜柚很快就到了下边小溪旁,脱了靴子把一双脚丫子放在里面,晃荡双腿。 这少女由头至尾,对万事万物都是不上心的模样,好像是觉得什么事儿都与她无关,哪怕喝药时,她也只是喝下,并不嫌弃药苦,但就是那副无喜无悲的神色。 刘景浊咧嘴一笑,问山娃“你说这丫头欠揍吗?” 山娃也咧嘴一笑,轻声道“有钱人都这样吧?” 某人一本正经道“我是个有钱人,我这样了?” 山娃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傻笑。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言语之间的那种成熟,让人又惊奇,又心疼。 刘景浊忍住了没有说什么,免得孩子多想,到时候无论那个人是不是钟老神医,他都会排斥。 想来想去,刘景浊伸手按住山娃脑袋,轻声道“传你的拳法,我已经教过很多人了,不是多高深的功法,但是能滋养体魄。如果你以后有个师傅了,一定要告诉他。” 脑子里稀里糊涂多了一段儿记忆,山娃一脸震惊,不敢置信道“这就是老人家讲的仙人传功吗?” 刘景浊一笑,摇头道“那差别大呢,我这个你得自个儿练。人家故事里的传功,是传你之后,你就会了。” 哪儿有孩子不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山娃一下子就话多起来,询问道“那是不是也可以传功,就是本来啥也不会,传功之后就很厉害了的那种?” 话音刚落,山娃发现刘叔叔好像不怎么高兴,他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又说道“刘叔叔,你怎么啦?”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容牵强。 “你说的法子,是可以。但代价有些大,大到人承受不住的那种。” 若非师傅醍醐灌顶,将一身修为传给自己,青椋山或许还是从前那个青椋山吧。 山娃只好扭过头看向山下小路,看着看着,孩子又开口道“好像又来人了。” 刘景浊点点头,“是,人还不少。” 下方小溪旁的少女都没来得及穿鞋,抱起白小喵,拎着鞋子就跑上了山坡,着急忙荒的躲在了刘景浊身后。 刘景浊转过头,讥笑道“你不是想杀谁就杀谁吗?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姜柚只是说道“老叶不在,我得确保自己能活着,等到老叶回来。” 刘景浊就有些好奇了,询问道“下面那些是什么人?” 少女倒也不隐瞒,实话实说“朱雀王朝十一皇子的人,也就是我爷爷逼我嫁的那个人。” 刘景浊一愣,“这么能生?” 十一皇子?那前面还有十个啊?好家伙,朱雀王朝人丁兴旺啊!不过也是,当皇帝的,没几个是像自己老爹那样的。 言谈之间,已经有几道身影朝着这边儿走来,领头人是个一身黑衣的青年人,居然是神游境界。身后跟了几个披甲汉子,都是武道开山河。 刘景浊好奇道“十一皇子,势力很大?” 姜柚点了点头,“朱雀王朝里边儿,未来最有可能当皇帝的就是太子与十一皇子。十一皇子虽然年纪小,但人家有个好娘有个好舅舅。” 刘景浊一笑,打趣道“意思是你很有可能做朱雀王朝的皇后?那为什么会是逼你嫁人?” 少女撇撇嘴,“你喜欢你去当啊?管害死你爹娘当人叫爹?你做得到?” 这个还真做不到。 姜柚轻声道“你说,他们要是瞧见我跟一个陌生男人卿卿我我,会怎么样?” 刘景浊眉头一皱,后少女已然一个熊抱过来,死死抱住刘景浊,故作一幅亲昵模样。 刘景浊无奈道“我跟你有仇?” 姜柚摇摇头,凑到刘景浊耳边,轻声道“没有啊,我就是觉得好玩儿。” 果不其然,那尊黑衣神游,当即皱起眉头,只微微一挥手,黑后几个披甲兵卒便拔出佩刀往刘景浊身边去。 姜柚眼神之中划过一抹狡黠,轻声道“你不会死,我就是玩儿玩,放心吧。” 话音刚落,有个满嘴大黄牙的老头儿从天而降,重重落地。 老叶看了一眼被自家小小姐缠在身上的年轻人,歉意道“刘公子,我们小小姐好玩闹,可千万别在意。” 老叶一现身,那几个兵卒便收回了佩刀,二话不说退回黑衣人身后。 刘景浊笑道“我无所谓,我又不吃亏。” 姜柚这才松开刘景浊,重新抱起白小喵,嘟囔一句“无聊。” 老叶转过身,抱拳道“连供奉,这么巧?” 黑衣青年人抱拳回礼,微微一笑,“不巧,殿下特意派我来的,保护王妃,是我份内之事。倒是王妃与陌生男人搂搂抱抱的,怕是不合适吧?” 老叶笑问道“那连供奉的意思呢?” 黑衣青年淡然一笑,“当然是杀了。” 好嘛!真厉害,言谈之间,命就没了?刘景浊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酒,看了看满脸笑意的姜柚,又看了看那铁了心要杀自己的连供奉,当即做了个决定。 转过头,刘景浊轻声道“第三次机会没了,虽说事不过三,但我还要给你一次机会,谁让你姓姜呢。” 这一番话可不是传音,在场几人听的明明白白。 那位叶统领转过头,轻声道“刘公子莫要多事,我在这儿,谁也伤不了你。” 刘景浊都不搭理他,只是看向姜柚,开口道“我可以救你离开。” 姜柚强憋着笑,不敢置信道“就你?好吧好吧,就当你可以救我,但条件呢?别不是以身相许,本姑娘可不做这种买卖。” 刘景浊摇头道“条件很简单,拜我为师,跟我学剑。” 话音刚落,姜柚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刘景浊,笑到前仰后翻。 “就你?” 刘景浊也笑了笑,“就我。” 此处笑声未至,那边儿笑声又传来了。 黑衣人捧腹大笑,指着刘景浊,讥讽道“小兄弟,年纪轻轻的开山河武夫,是很厉害了,但你就没点儿自知之明吗?” 刘景浊看着姜柚,面无表情,开口道“你就一次机会,只要点头,谁都强迫不了你什么。” 那位连供奉笑着摇头,“行了行了,年轻人少吹嘘,离我们王妃远点儿,我现在不杀你了。” 刘景浊哦了一声,抱起山娃就往院子里走去。 小男孩轻声道“刘叔叔,你真的只给她一次机会吗?” 刘景浊笑了笑,把山娃放在地上,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其实也没想要个什么答案,结果山娃却说道“我觉得不会,应该会有很多次机会的。” 刘景浊哈哈一笑,拍了拍山娃脑袋,轻声道“主动开口收徒,总是有些跌份儿。” 此时姜恒生也已经返回,在篱笆门外站了一会儿,便主动走来草棚这边儿,对着刘景浊一作揖,歉意开口“柚儿顽劣,给刘公子添麻烦了,不过刘公子大可以放心,有我在,你们不会有什么事儿。” 刘景浊摆手道“我倒也不怕。” 说着便收拾起了炭盆,生火煮茶。 姜恒生凑过来,笑问道“刘公子年纪不大,也爱喝茶?” 刘景浊笑道“无所谓爱不爱,再好的茶叶我也品不出来,再次的高碎我也不嫌弃,我喝茶只喝个苦味儿,所以我的茶,一般人喝不住。” 老人干脆席地而坐,微微一笑,“那我倒要试一试了。” 刘景浊扭转过头,看了看身边老人借着清扫炭盆时写下的两字,那“当真”两字便又被炭灰掩埋。 年轻人先喝了一口酒,然后才询问道“姜老先生官职不低?” 姜恒生一笑,“朱雀王朝并无三省,老夫领吏部尚书职,蒙先皇恩典,有个伯爵称号。” 刘景浊略微诧异,这官儿真不小了。 话锋一转,刘景浊询问道“当真?” 老人也笑了笑,“当真,不然咱们赌一把?” 刘景浊笑道“老先生信我就信。” 老人笑道“那就烦劳刘公子用心煮茶了,老朽命也就就交给刘公子了。” 刘景浊摇摇头,“会很苦,先苦后甜嘛!但苦有苦的好处,吃过了苦就会疼人了。” 姜恒生面色复杂,喝完了一口茶,就去了马车那边儿。 好像那个少女,也就在姜恒生面前时还像个十五六的小姑娘。 一下午时间,老人给少女洗了头,又十分娴熟的梳好头发。 姜柚没忍住问道“爷爷,你怎么啦?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老人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家柚儿要是那种不顾家人死活的孩子,就好了。” 这天夜里,老神医回来极晚,等回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个老人。 钟神医一身白衣,那老人一身黑衣,互不搭理。 最让刘景浊惊讶的,是钟槐居然已经引气入体,成了炼气士了,而且再不似先前,与活死人一般。 刘景浊看了看山娃,满脸笑意。 黑衣老者迈步走来草棚,走过去山娃那边儿,伸手按住其脑袋,微笑道“还记得我吗?” 山娃当然想不起来,只是问道“你是?” 老人一笑,伸手指向钟老神医,撇嘴道“那个没本事的是我师弟,医术比我差得多了。对了,那碗黄鳝面真好吃。” 山娃大惊,“是你?!” 刘景浊哈哈一笑,冲着杨树叶说道“杨大哥,山娃没事儿了,我也得走了。” 年轻人提起提起独木舟,迈步走出篱笆门。 外边儿门神似的神游修士眉头一皱,漫不经心道“暂时留你一命,可别找死啊!” 刘景浊笑道“这小妞儿长得不错,我带走了,在下姓刘,名赤亭,记清楚了。” 老叶瞬身到此,站在马车前方,沉声道“刘公子,莫要自误。 话音刚落,一拳已至面门,老叶大惊失色,急忙躲闪,却被那年轻人变拳为肘,击飞数百丈。 年轻人拳罡如瀑,一拳震碎马车,那柄自鱼雁楼买来,尚未取名的飞剑,已然悬停在黑衣青年额头。 刘景浊咧嘴一笑,轻声道“我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 连供奉眯眼道“道友,敢劫走我们王妃,你面对的就是一座朱雀王朝。” 年轻人一把拽起姜柚,同时抱起白小喵,顷刻间便已经御剑出去几十里。 不过山下药庐尚有人声传来。 “朱雀王朝?吓我啊?” 人已经无影无踪,飞剑这才化作剑光消失。 黑衣青年怒气冲冲回头,看向钟老神医,“他是什么人?不交代清楚,你们就可以死了。” 同是黑衣的老人缓缓直起身子,故作惊恐神色,望向山娃,问道“咋个办?那个背剑的家伙要害死咱们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七十七章 山下药庐(三)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有信来 赤诚山脚的那处小院儿里,站着个黑衣老者,躺着个黑衣青年。 黑衣老者捏住鼻子一使劲儿,随后抬起脚,手指头往脚后跟上蹭了蹭。 钟老神医瞧得恶心,没忍住就扯下脚后跟一块儿死皮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你好大个人了,高低也是个老神仙,怎么就净做这么恶心的事儿呢?” 黑衣老者转过头,气笑道“你抱着脚丫子啃指甲,啃了一辈子了都,还有脸说我?” 草棚子底下,杨树叶早就看蒙了。 咋个回事儿?先是刘老弟踩着剑飞走了,又是这黑衣老先生几巴掌把那年轻人扇到不省人事,这……这都什么人呐?是人吗? 山娃知道自己的爹被吓的不轻,便轻声道“爹,刘叔叔是个神仙,钟神医跟这位先生,应该都是。” 钟老头连忙摆手,“别,我可是个人,不是神仙。”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都不是人。 提起这个,钟老神医这个气啊!指着黑衣老者破口大骂“姓冯的,我家小钟槐跟山娃,都是你害的?怪不得那小子问了我几句话,一句比一句怪啊!” 黑衣老者转过头,看向山娃,轻声道“你给了我一碗黄鳝面,我让你两年没法儿动弹,但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收你为徒,你答不答应?要是觉得生气,可以不答应,但没用。你要是好好答应,那我就和和气气带你走,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提溜着你走。” 没等山娃说话,黑衣老者已经转头看向钟槐,轻声道“你也别怪我,你命里有劫数,我也算是帮你度过了这番劫难,你师傅并不知情,也算是我给他的考题。别的不说,钟老儿医术尚可。当然了,你也可以拜我为师,但对你,我不强求。” 钟槐沉声道“我有师傅。” 黑衣老者点点头,又看向杨树叶,“事先与你说清楚,等杨山娃成了炼气士,我会带他去看你们一趟,后面就得是黄庭境界,等到他跻身金丹,我允许他带着你们一起来我山上住。给你普及一下,山娃也听好了。你们所谓的神仙,其实就是炼气士,拢共十二重境界。炼气、灵台、黄庭、凝神、金丹、元婴、神游、真境、炼虚、登楼、合道、开天门。说这么细的意思,不是我对山娃期望有多高,而是告诉你,如果他不好好修炼,你们这辈子都见不上了。当然,作为补偿,我会给你们夫妇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另有延年益寿的仙丹。至于你们能不能见到儿子,就要看你们儿子修行速度快慢了。” 话说的很直,当然全是真话,也算是一种丑话说在了前面。 老神医沉声道“冯四,你……” 黑衣老者沉声道“你闭嘴,镶着一嘴金牙,就是金口玉言了?师傅留的东西,你不用,传给钟槐。这两个孩子都欠那个年轻人一个人情,以后得去报恩。” 杨山娃除了那被改过的八段锦,还得了一缕细微到难以察觉的雷霆。至于钟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年轻人留下了一枚火焰种子。 槐者木鬼也,阴气极重,这些年来,钟槐其中一魂三魄,就是被冯四藏在一棵槐树里,这才让槐树替死,瞒天过海救了钟槐一命。 所以几年前给捣药童起名钟槐,也是冯四老早就谋划好的。那孩子剩余半生,就算是替那棵槐树而活。 而那枚火焰种子,就相当于把一部分因果嫁接去了那个年轻人身上。所以两个孩子,都欠人情。 老神医明显心中有愧,便转头看去篱笆墙外的主仆二人,也不再言语。 有些事,自个儿的确是理亏的。 篱笆墙外,老叶捂着肩膀,笑道“这年轻人,下手是真重啊!差点儿把我这老骨头全敲碎了。老爷,你是怎么瞧出来他不是寻常人的?” 姜恒生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其实就是赌一把,因为先前听你们说,他要收柚儿为徒,教剑,再加上临行前那位法师言语,所以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愿意相信他,不过这样也好,人是他抢走的,回去了跟十一皇子有个交代,咱们一大家子人,也不必死了。” 老叶笑了笑,叹息道“多亏那位老法师指路,原来真有转机。” 冯四走出篱笆墙,轻声道“瞧你眼缘不错,院子里那家伙要活的要死的?” 姜恒生一愣,扭转过头,连忙摆手,“可不敢要死的。” 冯四一笑,又说道“你可能也很难再见到那姑娘了。” 姜恒生笑意不止,“不见就不见,活着就行了。” ………… 一条汤江自北而下,绕去离洲西侧,于朱雀王朝境内几个急转之后便一路直下南边儿,入南海。 离洲只这一条几乎贯穿一洲的大渎。 刘景浊一路御剑往西,在距离汤江不远处落下。 姜柚只是个凡人,尽管刘景浊已经尽力去护着她了,可疾速之下的剧烈罡风,还是将她拍晕了过去。 别说她了,白小喵都已经沉沉睡去。 等到日光洒落,姜柚这才缓缓睁眼。只扭头儿看了看周遭陌生环境,少女立马惊醒,拔出放在小腿处的匕首,冷眼看向刘景浊。 姜柚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淡然道“就你这臭模样,上赶着求我,我都不带搭理你的。可谁叫你姓姜啊,我欠了一位前辈人情,答应过的,遇见他的后人,要传授剑术。” 话锋一转,刘景浊又说道“别想着回家了,至少几年之内,你回不去的。” 少女缓缓收起匕首,冷不丁咧嘴笑了起来。 “回去?我可不回去,回去找死吗?还是给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当王妃?” 刘景浊解下背后独木舟,沉声道“这把剑,每天会比前一天重一斤,你背着它,一年之后我会教你剑术。” 姜柚撇撇嘴,学着刘景浊将剑放在背后,然后抱起白小喵,轻声道“我饿了。” 刘景浊笑盈盈转过头,“饿啊?自个儿想法子,实在不行就吃草,吃树根。” 少女一愣,“你当真?” 那个只知道喝酒的年轻人,理都不理。 气的姜柚大吼道“就你这样的,还想收徒?饭都不管,谁给你当徒弟?” 刘景浊笑道“巧了,我还真有个徒弟,等你拜师了,她就是你师姐。不过你跟她不一样,老话说的好,一个猴儿一个拴法儿,你是个野猴子,得打着教。” 姜柚气极,眉头一皱,“那我不吃了,你等着我饿死吧!” 刘景浊淡然一笑,一副无所谓模样,“你挨得住就行,反正我能想法子让你不饿死。” 其实最早,刘景浊是想用刘小北练佟泠的那个法子,给她身上贴几张符箓,让她举步维艰的那种。可想来想去的,还是算了,心太软。 “确定不去找吃的?不去找,那就走了,到了午时你才有机会再去找吃的。哦对了,你身上的钱已经被我全拿走了,想花钱买,没门儿。” 死孩子,我还治不了你了?我自个儿都在昆仑山上感受了一番完整的童年,你姜柚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给你补上,还你一个完整的童年。 率先走出去几步,见姜柚纹丝不动,刘景浊便冷冷开口“你可以不走,但如果你被朱雀王朝带回去,除了自个儿得给人当王妃,你家人也落不得好。” 姜柚板着脸,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静待少女起身。 结果姜柚脸色由黑转红,压低声音,细声细语道“我没带红签,怎么走?” 某人一口酒水噗一声全喷了出来,咳嗽了好半天。 刘景浊赶忙擦了擦嘴,轻声道“那咋整?” 姜柚被方才一幕逗的不轻,此刻强压下嘴角,瞪眼道“是你要收徒的,给我找去。” 某人一愣,气笑道“我一个大男人,上哪儿给你弄这玩意儿去?” 饶是快奔三十的人了,刘景浊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儿啊!即便是当年碰到龙丘棠溪时,她也在这岁数,可那时候人家已经是金丹境界了,压根儿不需要。 姜柚抱着白小喵,撇嘴道“我不管,你自个儿想办法去。” 某人哀叹一声,无奈祭出飞舟,好不容易才板回去脸,沉声道“只此一次!” 姜柚眼中露出一抹狡黠,快步走上飞舟,咧嘴笑道“这才有师傅的样子嘛!” 刘景浊瞪眼道“少嬉皮笑脸的,这会儿怎么就能走了?” 姜柚嘴角一挑,“不信?” 刘景浊赶忙开口“信!” 姜柚也是第一次乘坐飞舟,一会儿前面看看,一会儿后面瞧瞧。 等到少女看累了,这才问道“你真叫刘赤亭?” 刘景浊板着脸,答道“假的,我叫刘景浊,但对外保密,外人问,就说我叫刘赤亭。” “哦,那刘景浊,你要去哪儿?” “叫师傅。” “好吧,刘景浊,那你是哪儿人?多大了。” “叫师傅!” “刘景浊,咱们是要去走江湖吗?” “说了,叫师傅!!!” 少女把下巴搭在飞舟边上,看着看着便伸手去触摸云海,结果出手好几次,愣是没有掬起一朵云。 “好吧,师傅,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刘景浊这才有了个笑脸,轻声说道“先去鱼雁楼,把你要的东西买全,够用几年的那种。然后去一趟南边儿,之后就去西边儿,然后往东,再往南,最后往北回家。” 姜柚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刘景浊,你这跟有人问你哪儿有茅厕,你说了个那边儿,有什么区别? 刘景浊刚要开口,乾坤玉中镜花石忽然有了些异动。 赶忙取出那板砖大小的镜花石,光滑如镜的那面,显现了几行字。 “朱雀王朝,挂壁楼。贵霜王朝,摩珂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七十八章 有信来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心肠太软 两行字过后,镜面又浮现另外两个大字,几乎铺满这块镜花石。 那两个字是,别急。 刘景浊不禁一笑,这肯定是老大的手笔了,老三做不出来这事儿。 果然,一个婆娑洲的贵霜王朝,一个离洲的朱雀王朝。摩珂院,挂壁楼,都是两国背后的势力。 十大王朝里面,除了浮屠洲闲都王朝与中土景炀王朝之外,几乎都有一个能左右一座王朝走向的势力。对外隶属于王朝,对内,那就是太上皇了。 白小喵嗖一下跳过来,看了好半天,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 姜柚也一脸好奇,询问道“刘景浊,这是什么东西?” 刘景浊都不搭理她,你不喊师傅,我就不理你。 少女撇撇嘴,眯起一双桃花眸子。小样儿,我就不喊师傅,有本事你打我啊?才认识几天,谁知道你是不是瞎说? 飞舟速度极快,此前距离朱雀王朝也就几千里路程,大约行驶两三个时辰,便已经到了朱雀王朝境内了。 当然不好让这死孩子走着,刘景浊便带着她瞬身去了这处州城内的鱼雁楼。 刘景浊取出那贵宾令牌,此处主事立马儿亲自下楼接待。 头等贵宾令牌,饶是州城鱼雁楼的主事,其实也没真见过。 刘景浊记得当时霜澜说了,头等令牌,鱼雁楼成立近百年来,就给出去过不超过三十枚。 相貌清秀的女子捧着令牌看了好久,咋舌道“我在鱼雁楼近四十年了,头一次瞧见这等令牌啊!公子需要些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刘景浊抱拳道“烦劳姑娘带我这弟子去洗个澡,有些需要的东西,她会告诉你。再麻烦姑娘准备个百宝囊,内含乾坤玉的那种,把她需要的东西一并装进去,待会儿我一并付钱。” 清秀女子一笑,轻声道“小事儿,姑娘随我上二楼咱们再说吧。” 做生意的,还是做炼气士生意的,没几个傻子。那女子一眼就瞧出来了,当然不会说出来。 女子月事,当今天下极其忌讳呢,有些人家,女子来了月事,都不让见人。不过这位公子,瞧着并不在乎这些,已经算很开明了。 姜柚将白小喵递过来,又解下独木舟,轻声道“呐,你先替我保管。”.m 然后就跟着鱼雁楼主事去往二楼了。 两位婢女急急忙忙走来,一个端来茶水,一个端着干果蜜饯。 刘景浊只抿了一口茶,随后就起身去往柜台那边儿。 看了看,刘景浊问了句“霜澜是不是接任楼主了?” 一旁的婢女有些惊讶,但没答复,权当没听见。 刘景浊一笑,“那就是了,我这令牌是她给的,算是朋友吧。” 其实在见过左衡川之后,刘景浊就明白了,在清溪阁后天底下最大的买卖消息势力是怎么来的。 那位舟子,想找到的人,便是托自己带话的人。 只不过那个人到底是谁,刘景浊一头雾水。 过了没多久,此处主事缓步下楼,在其中一位婢女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婢女一笑,扭头儿就往外走。 又叮嘱另外一个婢女去取百宝囊后,清秀女子这才递还令牌,微笑道“公子莫怪,验明真伪是必须要做的,别的事,鱼雁楼主事都会守口如瓶,这是底线。”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这点我还是相信的。” 回去那把太师椅,刘景浊抿了一口茶,传音道“烦劳姑娘帮我整理出来一份东西,关于挂壁楼的,楼主如今是谁,神游之上的修士拢共多少,姓甚名谁。” 女子一笑,轻声道“给公子的任何买卖,一律对折,公子要付三枚泉儿,那只百宝囊就算是赠予公子了。” 刘景浊一愣,然后越想越气。等回去中土了,一定要去问问那位鱼雁楼主事,我刘景浊招她惹她了?逮着我往死里薅羊毛? 取出三枚泉儿,刘景浊轻声道“尽快。” 鱼雁楼做事儿,向来不问缘由,你掏钱就行。 女子笑道“我去去就来。” 等走出鱼雁楼,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不得不说,成了炼气士,有些事还是方便了很多,至少心念一动,就不用洗澡洗衣服了呀。 这不,还得带着这死孩子去买衣裳去呢。 “姜柚,你这衣裳不好买吧?” 少女轻声道“呀!刘景浊你要给我买衣裳?那你帮我买长衫就行,我自个儿改改就好了。” 顿了顿,少女嘟囔道“师傅,饿了。” 某人无奈,看在一声师傅的份儿上,开口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你大师姐不吃肉,你记住,以后回山了,想吃肉就自个儿去外面吃,尽量不要当着她的面。” 少女狡黠一笑,好奇问道“刘景浊,那我有师娘吗?” 刘景浊点点头,“有,她很漂亮,见了你就知道了。” 少女当即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儿了。 吃饱喝足,两人这才出城。 之后就是赶路了,朱雀王朝渜州境内,有一座戟山,刘景浊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山主破境登楼之后,只堪堪稳固境界,便交代了后事,孤身去往归墟。 就这一座山头儿,让一座离洲的一流山头儿以及顶尖山头儿,都抬不起头来。 朱雀王朝横贯离洲中部,几乎将一座离洲拦腰截断,版图相对狭长,南北最宽处大约七万里,左右却是有近三十万里之长,占据了一洲近五分之一的土地,可见版图之大。不过离洲由北往南,是个三角模样,最南端,东西也是有百万里之巨的。 二月末时,两人只堪堪南下一千多里,可独木舟已经有三十余斤重,姜柚明显有些吃不下,每天夜里都哭唧唧的,偷偷摸摸_揉肩膀。 于是后来几天,少女今个儿左肩背剑,明儿个右肩,换来换去的。 刘景浊当然不会理会,他就是在等姜柚崩溃的那一天,很快了,这丫头撑不了几天的。等到什么时候她大哭一场过后,就可以先学八段锦了。 每天清晨时,刘景浊都有意无意在姜柚面前演练拳法,能“偷学”几分,看她悟性了。 好不容易等来了一场大雨,姜柚儿差点儿就哭了。 “刘景浊,今天咱们能不能歇歇?” 刘景浊点点头,“可以,前方有个村子,你要是有本事叫开一户人家的门,允许咱们借宿一晚,那就歇一歇。” 姜柚撇撇嘴,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可她确实怕,怕真把刘景浊惹生气了,他一走了之,自个儿回去就得嫁给那十一皇子,还有可能把爷爷跟一大家子人害了。 所以她这近一月时间,其实都在硬撑着。 好在是没走多久,就到了刘景浊说的那个村子。 结果她愣是没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每次她开口还没说几句,人家就关了门,甚至都不愿多说一句话。 雨越下越大,她只好抱紧白小喵,躲在了一处屋檐下,紧紧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委屈。 白小喵舔了舔姜柚脸颊,扭过头,冲着刘景浊叫了一声。 连它都看不下去了。 可刘景浊只是说道“既然敲不开门,那就继续走,你百宝囊里不是还有上次没吃完的馒头吗?凑活着吃吧。” 少女擦了擦眼泪,一声不吭的取出馒头,淋着雨跟在刘景浊身后,边吃边掉眼泪,可就是没有哭出声来。 她也有她的倔犟的。 这天夜里,刘景浊找了个山崖下方,有一丈见方的地方淋不到雨。姜柚捡来了一堆柴,忙活着生火,可树枝被雨淋过,哪儿那么容易点着。 忙了足足半个时辰,还是只见火镰打出来的火星子,姜柚忽然就放下火镰,走去了里面崖壁,靠着崖环抱膝盖,埋着头呜咽。 白小喵凑过来一遍遍挠着刘景浊,喵呜不止。 唉!明知道这会儿开口,就是前功尽弃了,可刘景浊还是心软了。 并指弹出一缕火苗点着了那堆火,刘景浊轻声道“知道你为什么敲不开门吗?” 姜柚不说话,刘景浊无奈叹气,取出老早预备好的鸡腿儿走过去。 “我做不了严师,又或是因为你是女孩儿,要是换成男的,我不踢几脚就算不错了。就你冲着山娃那番话,我够打你十顿的,但我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吗?” 姜柚猛地抬头,红着眼睛,哽咽道“你对她也这样吗?” 刘景浊当然知道这个她是指白小豆。 “没有,白小豆跟你不一样。” 姜柚一下子就泣不成声,“那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在家连厨房都没去过,我爹娘被狗皇帝害死之后,爷爷都没让我脏过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刘景浊沉声道“所以,你很委屈?” 姜柚低下头,不说话。 年轻人缓缓蹲下,轻声道“那你说山娃是瘸子瘫子时,怎么就不想想人家委屈不委屈?” 掰开姜柚手掌,刘景浊将那鸡腿塞进去,声音变得很温柔。 “我既然说了要收徒,就当然不能教出来个小混蛋。我的师傅说过,既然当了师傅,那就不能只教本事,还得教做人。” 姜柚啃了一口鸡腿儿,也不知为什么,愈发哽咽了起来。 刘景浊有些无奈,心说就应该让她自个儿哭去,什么时候哭累了什么时候算。 可……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啊! 怪自个儿心肠太软。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七十九章 心肠太软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章 汤江号子 一场大雨下到了后半夜,少女抱着剑侧身靠在崖壁,怀里抱着个白色小猫。 至于刘景浊,不晓得什么时候取出来一本书,于一片漆黑之中,心神游曳在文字之间。 书到用时方恨少,刘景浊想要告诉姜柚一个道理,却总是归拢不起心中想法。 打小儿不爱读书到年轻人,二十岁出头儿到了栖客山,虽然翻书不少,但他总觉得,书上与路上,得先上路再读书。 书上故事照进现实,与人在路上,忽的走进书里,还是差别很大的。 刘景浊在迟暮峰练拳之时,听过那个总是一脸笑盈盈的旧笑雪峰主说过个道理,关于知行合一的一种歪理吧 想要做到知行合一,其实也不难,知道的少点儿就行了。 因为道理懂得越多,做不到的事儿就越多,所以就很容易出现自己与自己打架的事儿。 所以刘景浊猛地合上书,看甚看?有看书时候呢!急个屁! 姜柚忽的一个颤抖,独木舟自行散发阵阵剑气,好似要循着少女梦境,去斩了吓她一颤的梦魇。 刘景浊无奈一笑,取出个毯子出来,走过去盖在了姜柚身上,同时传去一道温热灵气,免得沾了潮气又病了。 回去火堆旁,刘景浊把手放在火堆上面烤,火苗险些烧着了袖子,他还是不撤回手掌。 可惜,武道已至归元气巅峰,有罡气护体,这凡俗火焰,压根儿没法儿灼伤自己。 景炀皇宫里那个小院儿,后来白小豆住的屋子,其实就是刘景浊曾经住的屋子。顺着小门进去,靠右手边的墙壁,至今都还有淡淡发黄的印子,那是刘景浊小时候朝着墙壁撒气,砸烂了拳头,留下的血印子。 有些人喜欢疼,不是因为有病,是因为疼痛能让他镇静,更是一种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惩罚,同样也是一种逃避。 这是刘景浊最想改的毛病。 从鱼雁楼那边儿拿来的消息得知,挂壁楼,那是个不亚于顶尖宗门的势力,以自己如今境界,贸然前往,那就是以卵击石。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留在朱雀王朝,本事却不够,就此离去,但又不甘心。即便继续南下,可以在几座小国与一座山头儿作为突破口,学一手苏箓。由小处往大处用功布局,这是刘景浊很擅长的事儿,可他还是不甘心。 明明已经来了离洲,都知道了挂壁楼是当年劫杀干娘的凶手之一,可他就是无能为力。 转头看了看那死丫头,刘景浊无奈一笑,自言自语道“我跟谁发脾气去?” 好不容易挨到次日清晨,其实只看天色是分不清到底什么时候的。 刘景浊架起了个三脚架,悬挂着陶罐儿,煮了一锅小米粥,然后提着山水桥雨中练剑。 姜柚被那呼啸声音吵了醒来,瞅了一眼刘景浊,还是有些生气,心说那家伙什么时候又有了一把剑?嘁,木剑啊! 结果等她瞧见那锅热腾腾的小米粥,少女差点儿当场落泪。 这都一个月了,早上压根儿没吃过东西,一天最多一顿饭。 她赶忙抱着白小喵过去,还不忘背好独木舟,然后从百宝囊取出自个儿的碗跟白小喵的碗,各自倒满,也不嫌烫,吸溜着就喝了起来。 姜柚偷偷瞅了一眼那个青衫剑客,心说炼气士就是好,雨都淋不到。 此时刘景浊正好收剑,姜柚赶忙低下头,我可没偷看。 刘景浊收回山水桥,就这么站立倾盆大雨之中,可雨水在他上空时,就像被一股子热浪蒸干似的,反正就是落不到他身上。 轻轻抬手,酒葫芦自行飞到刘景浊手中,他抿了一口酒,结果就最后一口了。只好舔了舔嘴唇,轻声道“今日开始,教你拳法,想学剑得背的动剑才行,看好了。” 拉起一个拳架子,刘景浊出拳极慢,瞧着甚至有些笨拙。 “我的拳,学自青椋山迟暮峰八九老人,我也拢共只在他那里学了两套拳,教你的这套,是真正拳法,连白小豆都还没有教。” 姜柚看的极其认真,却还能分神发问“怎么跟你之前打的不一样?” 刘景浊没有答话,只是说道“第一式,缠风。讲究一个粘,极柔,要做到跟狗皮膏药似的,敌手想甩都甩不掉。” 很快就演练完了,将酒葫芦系好回到山崖下方,还没站定,姜柚就瞪大了眼珠子,“一套拳,就一式?” 刘景浊摇头道“拢共六式,缠风、星秋、六合、八极、靠山、大莽。你学会了第一式再说。” 说话间,刘景浊转身捡起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树枝做成的架子,套牛轭似的挂在了姜柚脖子上。紧接着又取出一张白纸悬挂在了树枝尖儿上,白纸距离姜柚胸口只一个小臂距离。 “我当年也是这么练的,学第二式前,你要先做到能在这个距离出拳将白纸打烂,在这个距离可以打烂白纸,之后再缩短一掌距离,直到距离你胸口半掌时你也能将白纸打烂,就可以学星秋拳了。别耍小聪明,这白纸水火不侵,但除了这个便与寻常纸张没什么区别了。” 姜柚挥出一拳,卯足了劲儿,却只是把白纸打的飘起。 这咋可能做到嘛?练这有啥用,打棉花吗? 姜柚扭头问道“那你多久才做到的?” 刘景浊一笑,就知道她会这么问,要是白小豆,绝不会问,师傅说啥就是啥。 “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底子,学拳之前,我已经在战场上厮杀了几年,都封了将军了,自然知道怎么用巧劲儿,所以缠风拳,我就练了三天。” 姜柚眨眨眼,诧异道“你还是个将军呢?” 刘景浊抬手就是个脑瓜蹦儿,“少问,我的事以后你都会知道。以后每天早晨要打百遍拳,走路的时候你就把这扛起来,去找那个巧劲儿。别觉得没用,练拳之人,要不怕与人贴脸打架,你能做到在半掌距离一击重伤,同境武夫便无人能近你身,敢近你身。” 姜柚揉着脑袋哦了一声,只是忽然有些懊恼。 明知道他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自个儿还就是开心。 本就距离汤江很近了,这天雨停,将将申时,两人便走到汤江之畔。 离着老远,刘景浊听到江上有渔夫高唱,便仔细听了听。 两山夹一江,云雾里,歌声缭绕。 渔夫高唱“折柳作笛,以助莺歌。望漾漾春水,盼晚来归舟。 我于江畔照黄昏,飞霞凭山亦照我,至今帆影不得见,唯水天二月鸣长夜。忽尔大日缓登楼,至今不见归舟,山水也愁、人也愁。” 年年盼归舟,江上舟子皆摆手。 又是一年春,江畔梨花开,花径独走,月影稀长,山水也愁、人也愁。漾漾春水,波中窥人,三十余年未见我,是月上梢头?是花满头?是我白首?是霜掩头?” 歌声嘹亮,但词意,有些伤感。 刘景浊按住憋着去江中捉鱼的白小喵,转过头问道“这唱的是什么?” 姜柚甩了甩胳膊,漫不经心道“汤江号子,江上渔民口口相传的渔歌,我都会唱。传说是住在汤子山下的一对夫妻,男人从军远征,说会在一个月照汤山的春天回乡,希望回乡时能瞧见江畔自家梨花开。那个女子便每日到梨树林里忙碌,等着第二年月照汤子山,两岸梨花开。当然是没等到,所以女人每年梨花开时都会冲着江上归舟高喊,有无见过我家夫君。这一喊,就是三十年。梨花年年开,直到梨花落在女人头上时都分不清是花还是发了,男人还是没有回来。据说后来有个路过的琴师把故事编成了歌,江山渔子舟子感叹于那女人之坚贞,便自发传唱,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刘景浊轻声道“凡人一生短短几十年,能守在江畔等几十年,很厉害了。” 姜柚笑道“是啊!都敬佩那个女子,但都不愿意做那个女子。据说那之前半座汤子山,满山贞节牌坊呢。” 刘景浊好奇道“半座?之前?”.m 少女点点头,一边儿挥拳打着白纸,一边轻声道“如今的汤子山,只有半座,像是被刀剑劈走了另外一半儿。不过都是传说嘛!都说是那女子感动了上天,所以来了个神仙,把那座贞女坟连同半座汤山搬去了仙境。” 刘景浊忽然目瞪口呆,也叫贞女坟?总不至于是白水洞天那个贞女坟吧? 一声纸张撕裂声音,刘景浊转过头,就瞧见姜柚满脸笑意,“换纸换纸。” 这才多久?几个时辰而已,就已经能打破纸张了? 刘景浊面不改色,取出一张白纸挂上去,这才轻声道“还算可以,但也别嚣张,跟我一起学拳的人,人家一个时辰就能半掌距离击断白纸了。” 姜柚咧嘴一笑,“我不管,反正比你强嘛!对了,跟你一起学拳的那个,叫什么?以后我找他切磋切磋。” 刘景浊心中万马奔腾,哪儿他娘的有个一起学拳的嘛?这不脸上挂不住,随口一说而已。 可这会儿要是不说个名字出来,肯定要被这死丫头看扁。 顿了顿,刘景浊故作淡然,开口道“他叫张五味,是个道士。不过有点儿毛病,简单点说,就是他身体里住了两个人,发生过的事儿两个人互不知道。” 姜柚惊讶道“还有这怪病呢?” 刘景浊点了点头,面色无异,心中却是愧疚难当啊! 可朋友嘛!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见刘景浊没说话,姜柚便又问道“那咱们去哪儿?” 刘景浊面色复杂,开口道“在这儿等渡船,去一趟戟山,然后就南下了。” 姜柚深以为然,点头道“对,得赶紧走,不能在朱雀王朝境内。” 向来不会在意他人感受的少女,自然没有发现,身旁那个没被他喊过几声师傅的年轻人,此时一身气势直坠,满是无力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八十章 汤江号子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有客人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哪儿都差不多。 旧乐平郡,如今的流离郡,正式成为景炀王朝的直辖郡,太守与大州郡平级,郡治所在的扶舟县,县令也沾了光,与京县令长同级,从五品下。 年前年初下了几场大雪,整个流离郡都遭了灾,本来已经抽出绿苗的麦子,被一场霜雪全打蔫儿了,所以今年夏天,麦子注定是颗粒无收。 好在是朝廷派发的赈灾银粮够一郡百姓撑过这个年头儿了。 迟暮峰与青鱼峰的府邸修建已经到了尾声,所以现如今,最忙的就是路阂跟袁塑成了。如今袁塑成也已经是炼气境界,进境缓慢,忙的哪儿有时间修炼嘛!即便周放也在帮着他清点东西,也还是忙不过来。因为袁塑成几乎什么事儿都要自己过一遍,一块儿泉儿恨不得掰成两块儿花呢。 今个儿少年人走了一趟青鱼峰,结果顾衣珏不在。想都不用想,顾大剑仙肯定是去了那个泥鳅湖。 那片湖泊,住着个只有白小豆瞧得见的红泥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顾大剑仙三天两头跑去投喂,更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大家就给那个无名湖泊起了个泥鳅湖的名字。 可今天确实是有事儿,师傅又去了瓜州鸣沙山那边儿购置五色沙,有些事儿他确实是没法子,顾衣珏境界高,也只好找他了。 没法子,袁塑成只好喊了一句高大哥。 青椋山上,除了袁塑成跟路阂,别人瞧着都很闲,但真正闲到抖脚的,只有百节。 果然,只喊了一句,百节就来了。 “塑成啊!咋了?” 袁塑成沉声道“带我去找顾剑仙,有事儿。” 百节咧嘴一笑,“啥事儿啊?跟我说啊!我一个真境大妖,还解决不了?” 袁塑成只抬起头,轻声道“钱的事儿。” 百节顿时语噎,只好说道“我喊顾剑仙回来吧,泥鳅湖那边儿还是不去了,容易吓到那只小泥鳅。” 别的事儿我还行,挨打都行。可……钱的事儿,我爱莫能助啊!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已然落地。 顾衣珏白衣飘飘,腰悬伏休,倒是愈发像个神仙了。 “塑成,什么事?” 袁塑成取出个账簿递去,沉声道“顾峰主,我们之前购置的大木,都是儋州那边儿的花梨木,原本价格还算合适,这才一年不到,价格已经翻了三番了,再这样下去,光买木头就得花去上百枚泉儿,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百节一瞪眼,“啥?一个二流山头儿,一个炼虚境界撑场面而已,做生意敢这么不厚道?奶奶的,顾老哥,咱们砍他丫的去,不送他狗日的去酆都罗山,算我百节这么多脚白长了!” 这个动不动就要送人去酆都罗山的口头禅,百节是改不了了。 顾衣珏揉了揉脑袋,无奈道“高老弟,稍安勿躁,咱们现在还不适合以青椋山的名头儿去砍人呢。” 百节卷起袖子,“那咋整?由着那花梨山薅咱们羊毛吗?” 顾衣珏看向袁塑成,问道“非得要花梨木?” 袁塑成点点头,轻声道“山主夫人叮嘱过,日后渡口的大阵需要以花梨木为一部分阵基,非得是花梨木才行。” 这就没法子了,景炀境内,除了那座花梨山,别处也拿不出来这么多花梨木来啊 大月王朝那边倒是不缺,可就景炀跟大月各自陈兵大雪山的这情况,怎么可能买的到。 要是在别洲购置,那代价就更大了。 顾衣珏询问道“如今的木头,能用多久?” 袁塑成轻声道“我怕他们又涨价,这次买的,应该可以用上半年,但也只是一半而已,后面还是需要的。” 顾衣珏点点头,轻声道“高老弟还是先去待客吧,塑成也别着急,我去一趟鱼雁楼打听打听,实在不行就让她们帮忙代为购置了。” “待客?哪儿来的客?” 百节一脸懵。 顾衣珏笑道“山主的朋友,不也是你的朋友吗?” 百节挠了挠头,心说是殿下的朋友,又是自己的朋友,那海了去了。 呀!是我莫老弟? 百节赶忙抱拳,轻声道“那还真是客人,我先去待客,你们聊着。” 百节前脚刚走,那位马山君就落在了青鱼峰。 顾衣珏微微抱拳,好奇道“马山君,稀客啊!” 一个屁的功夫就能到,但这位马山君,愣是只来过一次青椋山。 马山君抱拳回礼,沉声道“顾剑仙,椋王这边,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啊?” 顾衣珏面色古怪,心说招惹的人多了去了,你说谁? 但还是笑着说道“马山君,都是邻居,有话直说。” 马山君苦笑道“有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少年人,分明只是个金丹境界,提着一杆长枪,都快把南边儿那座通古山拆了,人都打完了,才说要找青椋山。” 顾衣珏诧异道“那座通古山不是有神游巅峰吗?被个金丹少年打了?” 马山君苦笑一声,无奈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跟青椋山没关系就行,通古山的那个毕山主都已经上报给了五龙卫,估摸着夏官会亲自来一趟的。” 顾衣珏点点头,这个他信,方杳牧就差没借口来扶舟县呢。 胳膊肘往外拐的赤龙卫夏官,就差把身在朝廷心在青椋山这句话写脸上了。 笑了笑,顾衣珏说道“那我还是去瞧瞧吧,马山君一起吗?” 迟暮峰下,百节瞬身至此,一瞧见那个一身儒衫的读书人,嘴角都快翘到颧骨了。 可莫问春却来不及与百节叙旧,见面便传音道“快传信刘景浊,射鹿山与金鼎宫那边儿,已经知道了他南下离洲,不会有真境以上的修士,但真境劫杀,在所难免的。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他们的人,恐怕已经到了离洲,那朝天宗就更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了。” 百节皱起眉头,沉声道“消息可靠?” 莫问春沉声道“千真万确!” 百节深吸一口气,“莫老弟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如果只是真境,殿下倒也不至于无法脱身。” 顾衣珏带着袁塑成刚刚到通古山上空,便瞧见个壮硕少年人,手持一柄漆黑长枪,打的那位毕山主那叫一个哭爹喊娘啊! 结果看了小片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赶忙变换神形,下去一把拽起少年人,随后拎着袁塑成就往回跑。 边跑边说道“祖宗!你来就来,怎么一来就给我们拉仇恨啊?” 御剑速度极快,几百里路程而已,很快就落地迟暮峰。 袁塑成试探问道“又是客人?” 顾衣珏叹息道“这是咱们青椋山的护山供奉!” 少年人好半晌才回过神,顾衣珏他也不认识啊!提起长枪就要开打。 顾大剑仙高举双手,无奈道“阿达!你不认识我,我见过你啊!刘景浊是我山主,你可千万别瞎打人。” 阿达这才放下长枪,嘟囔一句“早……不说。” 顾衣珏忽然看向袁塑成,一拍手,“这不就有法子了嘛!我不好出手,阿达去揍人不就行了。” 手提长枪的少年人立即问道“揍谁?刘景浊呢?” 顾衣珏哈哈一笑,拍了拍阿达肩膀,轻声道“来来来,我给你好好解释解释。” 刚刚说完没多久,百节瞬身返回,传音说了方才莫问春带来的消息。 哪承想顾衣珏竟然瞪眼看向百节,“你就这么瞧不起咱们山主,你的殿下?” ………… 偌大的朱雀王朝,境内一流山头儿不下单手之数,都挂有朱雀王朝供奉名号。 唯独这座地处朱雀王朝边境的戟山,从已经去往归墟的山主,到杂役弟子,没有一个朱雀王朝本土人。 一艘小型渡船停靠在画杆儿渡,下船的人,走楼梯的,唯独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与个身穿竹青长衫,背剑,还挂着个怪异树枝在脖子且面前悬了两张白纸的少女。 渡船管事这个气啊!你不会飞,坐什么渡船啊? 看着两人下船,管事恨得牙痒痒,但也总算忍着没开口嘲讽几句 走下渡船,刘景浊笑问道“你就不在意别人笑话?” 姜柚撇撇嘴,一拳打烂了白纸,又换了一张,轻声道“他笑他的,关我什么事?” 刘景浊转过头看向另一边,嘴角抽搐不止。 我这是捡到了个宝啊,还是找了个讨债的?就一天时间,她就能半掌距离击断白纸,现在悬挂两张纸,都能一臂外击穿。 什么是妖孽?这他娘的才是啊! 戟山不大,渡口不远处就是祖山了,刘景浊领着姜柚逛了一圈儿,随后走进了一处客栈。 瞧着生意不是很好,只一个少女与个少年人守着。 少女一手翻着账簿,另一手打着算盘。一旁的少年人就把脸贴在台面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少女,傻笑不止。 瞧见这一幕,刘景浊忽然就很开心,走过去打趣道“收收哈喇子,帮我腾出来两间房。” 少年人赶忙起身,讪笑不止。 一旁粉衣少女朝着少年人翻了个白眼,脸蛋儿通红。 何谓青梅竹马,可能这就是。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八十一章 有客人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刘景浊也是过来人 客栈名为烟桥,倚河而建,下方一条不大河流被称为烟河。 刘景浊的一番话逗得少年少女各自脸色张红,少年人赶忙开口“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收拾,主要是被服得铺上,别的都没啥。” 少年人只看了一眼姜柚,转身就往楼上去了。反观那少女,倒是盯着姜柚看了好一会儿。 刘景浊轻声道“烦劳给我们随便儿弄些吃食,再拿一壶酒,顺便再帮我灌两百斤酒水在这葫芦里。” 两百斤?少女瞧着刘景浊手中那包了浆的酒葫芦,询问道“我没听错?两百斤?”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就两百斤,我这酒葫芦,两万斤都能装下,别说两百斤了。” 少女含笑点头,柜台里的另一只手却已经捻出一道符箓,想必戟山那边儿现在已经收到消息了。 同样的年龄之下,女子总是要比男子心思更为细腻的。 少女瞅不准刘景浊的境界,也不觉得他说的两万斤是在忽悠人,所以只能传信山上,留个心眼儿,有备无患嘛!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烦劳小姑娘快些,我已经忍了好几天没喝酒了,馋虫都要把我心肝儿掏吃了。” 少女一笑,接过酒葫芦,轻声道“公子先坐,我去去就来。” 姜柚解下独木舟,从刘景浊手里抢过白小喵,率先去那边儿坐下。 少女嘟嘴不止,嘀咕道“随便弄些吃的,你怎么不直接让人家给你做一道随便呢?” 刘景浊无奈道“那你喜欢吃什么?” 姜柚立马儿嗯换做一副笑脸,轻声道“面,炸酱面臊子面,实在不行阳春面都可以。”.m 刘景浊走过去,好奇道“你一个南方人,喜欢吃面?” 姜柚撇撇嘴,“谁说我是南方人?朱雀王朝在中间,我在朱雀王朝北边,说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刘景浊心说,可离洲本来就是在九洲南端啊! 一会儿而已,少年人跑下来,说楼上已经收拾好了,二位交过钱,随时可以上去。 刘景浊取出一枚碎银子递了过去,算是交钱了。 这客栈既没有阵法,也无用什么能聚拢灵气的东西修建,自然是收寻常银钱的。 等找钱时,刘景浊一挑眉,压低声音问道“很喜欢那个小姑娘?” 提起这个,少年人神色当即就变了,虽说还是有些脸红,但依然得意洋洋开口“那是当然,生下来就喜欢,我师傅跟她师傅都说了,等我们结丹,就可以成亲了。” 刘景浊哈哈一笑,拍了拍少年人肩膀,轻声道“那你可以抓紧修炼,争取美梦成真。我看你才十六七而已,已经是灵台巅峰了,很厉害了。” 被人一眼看穿境界,少年人是有些惊讶的,可眼前年轻人言谈之间又不像是歹人,况且美梦成真,当真是说道少年人心坎儿里去了。 扭头看了看,少女还没有回来,少年人便微微一叹息,有些苦恼道“说是这么说,可她最近老是不乐意搭理我,我也不晓得咋回事,烦得很。”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女孩子嘛,脸皮总是要薄一些的。更何况你俩从小一起长大,都没有什么各自的秘密可言,要给她留点儿自己的时间嘛。咱们做男人的,护着喜欢的女子,让她吃的好穿的暖,天天开心,这不是最紧要的吗?你天天缠着她,她不开心了,是你想要的?” 一番话说完,少年人眼珠子都发光了。 啊呀呀!这是遇见了个行家里手啊?不行不行,这非得取取经。 少年人一把拉住刘景浊,本想坐去刘景浊那桌的,可瞧见那个神神叨叨挥拳打白纸的少女,他便扭头儿拉着刘景浊坐去了别桌,与姜柚那个桌子中间还隔着个桌子。 有些事情得自觉,不能等挨骂了再做不是? 少年人强按着刘景浊落座,咧嘴一笑,抱拳道“我叫程慕,年龄不到,所以尚未冠字,是戟山嫡传,不知大哥名姓?” 刘景浊憋着笑,因为那个粉衣少女打方才自个儿夸夸其谈时,就已经来了,只是没出来,就在后面偷听。 “我叫刘赤亭。” 少年人一笑,拉着板凳凑到刘景浊身边,轻声道“刘大哥,我这些日子其实也烦躁的很。照理说,我们一起长大的,住的地方隔着不远,可我就是一天不见她就难受。你说,她是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粉衣女子端着两碗面一壶酒还有个酒葫芦走来。 少女瞪了一眼程慕,没好气道“怎么还跟客人坐一起了?” 少年人有些心虚,悻悻开口“我跟赤亭大哥一见如故,聊两句嘛!” 少女先把一碗面端去姜柚那边,说了句妹妹真好看,结果姜柚只是点点头,说很多人都这么说。.m 刘景浊无奈一笑,这丫头一点儿不知道谦虚啊! 粉衣少女又端来酒水过来,放下后轻声道“刘公子,酒水灌够了,我这弟弟话比较多,叨扰公子了。” 刘景浊摆摆手,轻声道“怎么会呢,姑娘多虑了。” 少女含笑点头,之后说还有事儿,要出去一会儿,让程慕聊归聊,看着点门。 结果少女前脚刚走,少年人便拿起给刘景浊的酒壶灌了一口酒。 “瞧瞧!又出去找那个说书先生去了,刘大哥,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其实就不喜欢我啊?” 刘景浊分明听到躲在门外的少女板着脸,说了句大傻子。 酒壶给这小子拿去了,刘景浊只好拿自个儿酒葫芦喝酒。抿了一口,转过头说道“一碗够吗?我这碗也给你?” 话音刚落,姜柚嗖一声跑来,端着碗就走了。 姜柚早就腹诽不止了,心说你刘景浊装什么情圣呢?还说我有师娘,骗鬼呢你? 这边桌上,刘景浊轻声道“我看着也不像啊!一个人眼中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人,都不屑于跟对方说话的。你就别多想了,女孩子有自个儿的的心思的。” 程慕一叹气,嘟囔道“不怕刘大哥笑话,我现在瞧见跟我差不多年纪的男的就犯怵,防贼似的。就像我刚刚说的那个说书先生,说些段子,总是能把她逗笑,我瞧见就很生气。” 这种感觉,刘景浊大致是能明白的。 就像那个狗日的苏箓,竟敢上门提亲?!你他娘的当老子是摆设吗?是个男的就都窝不住这火儿。 程慕又灌了一口酒,少年人酒量还是不行啊!这两大口,一两有没有?就已经开始醉醺醺了。 “我知道我有些事儿做的很不对,后来想想,是太霸道了。昨天她出去听书了,回来后我就很生气,让她以后不许去听书,不许跟那个说书先生说话。” 刘景浊轻声道“知道错了,改了吗?” 少年人苦着脸,开口道“想改,做不到啊!可是,我都从来不跟女子说多余的话,就像刘大哥一起的这个姑娘,是很漂亮,可跟我家妙妙比起来,我觉得差远了。” 刘景浊赶忙说道“说归说,别提我那徒弟,她心眼儿可小。” 姜柚撇撇嘴,心说我在乎你那个?脸蛋儿老天爷给的,你觉得漂亮与丑,那是你的事儿,就算给我一副刀疤脸,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如何。 我的脸蛋儿,关别人屁事? 程慕讪笑一声,又说道“我就是觉得,我都能做到只跟她一个说话,不去看别的女子,她怎么就做不到我这样呢?” 说着便又狂灌了一口酒,刘景浊也没阻拦。 自个儿也喝了一口酒,这才说的“程慕,咱俩认识还不到一刻钟,但你叫我一声刘大哥,所以我觉得咱俩是朋友了。所以,我要说不好听的话了,你要不要听?如果不想听,我就不说。” 程慕放下酒壶,斩钉截铁道“说,刘大哥放心说,我听着呢。” 刘景浊轻声道“喜欢,这两个字从来都是没有份量的。要说重,达千钧犹不止。要说轻,比鸿毛差千里。喜欢是两个的事儿,可两个人中间,并没有一杆秤,要做到两边儿持平,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儿。既然这么喜欢,何必要让她做到自己做到的事儿呢?你要是事事都想着公平,那会很容易弄丢你喜欢的姑娘的。” 程慕一惊,“啊?那怎么办?” 刘景浊气笑道“那我说了这么多,说什么了?” 此时姜柚撇撇嘴,轻声道“要是我喜欢的人为我做的特别多,我却做不到他那样,那我也会躲着他。” 程慕显然是已经喝醉了,转过头,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对她好,她还躲着我?” 姜柚转过头,看傻子似的,干脆就不说话了。 少女心说,就你这样的,听都听不明白,活该被人不搭理。 刘景浊也是无奈一笑,轻轻拍了拍程慕肩膀,开口道“酒醒之后,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她做得到的,你却没做到,那你会怎么想?” 少年人咣当一声趴倒在桌上,险些打翻了酒壶。 刘景浊撇撇嘴,一口气喝完酒壶剩余酒水,无奈道“就这酒量,以后还是少喝酒吧。” 放下酒葫芦,刘景浊笑道“姑娘,别躲着了,赶紧把这小子掺去躺着吧。” 粉衣少女迈步进门,脸色通红。 “给公子添麻烦了。” 刘景浊摇摇头,只说道“有个满脑子都是你的男子,很不容易哦。之所以会犯傻,有时候说些不过脑子的话,那是因为他脑子里装不下别的了。” 少女点点头,施礼离去,搀着程慕。 刘景浊拎着酒葫芦走去姜柚那边,满脸得意,“怎么样?你师傅口才还是不错的吧?” 姜柚抬起头,哈哈。 等了大半天,哈哈之后再没别的了? 刘景浊气笑道“笑完了你倒是说话啊!” 本想说一句,我刘景浊也是过来人了。 结果一想到脖子上挂着个吊坠,他连忙把话咽回去了。 万一这吊坠能保存声音,那不就惨了? 戟山之巅,有个中年人面色古怪,心说这哪儿来的闲人?真是闲着没事干啊! 他本想主动现身的,但想了想,人家并未拜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次日早晨,姜柚打完三十遍拳,两人就离开了戟山。 可姜柚还是没忍住问道“说的专门来瞧瞧?就只是瞧瞧?”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瞧过之后,未来在一个地方,就可以为个戍边人,说几句暖心话,由衷的暖心话。” 前提是人得活着。 说着说着,刘景浊就唱了起来。 有一日修文用武,驱蛮静虏,好与清时定边土。 姜柚掏了掏耳朵,叹气道“师傅,你其实不用练剑练拳的,只两军阵前高歌一曲,便能叫敌人闻歌丧胆,这唱的啥啊!” 刘景浊没在意姜柚这一番阴阳怪气,只笑着说“一首曲子,叫咏剑。” 个月我争取日更一万,但很可能还是分成两章的。有时候三千字一章,刹不住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刘景浊也是过来人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三章 瞧不起人 离洲南端,大小二十余国,好在是有一条诸国出钱出力,贯穿数国的官道,所以离洲南境,商人极多,富的流油。 走在这条加起来近百万里的官道上,姜柚颇为自得,一边儿挥拳打着白纸,一边儿炫耀道“外乡人,我们离洲这条路,气派吧?” 刘景浊只是笑笑。 比修路,你比的过景炀王朝?早先三十六道,光是一条最北于北海,最南到安南,东西各自从大雪山到金陵的一纵一横两条官道,加起来就近百万里了。当然了,景炀本土没那么大,北边从中山国到北海,就近四十万里了。这还没算现在的各州郡道,府、县道呢。 光修这路,怕是都修了有百年了,到赵坎这里,已经算是第三位皇帝了。 其实大多数官道,撑死了也就是两丈宽的土路而已,想要青砖铺地,不容易的。长安城里也就主路铺了青砖而已。 大多数时候,黄土铺道,净水泼街,已经是最高待遇了,皇帝也就这样。 官道上马帮来往,极其忙碌。 其实刘景浊已经教了星秋拳了,打白纸,也是姜柚自个儿的要求,她说要做到能同时打碎四张纸才会停。 天才的世界,刘景浊无法理解。因为这死丫头练拳才几天而已,已经隐隐有一缕气浮现,就是凡俗武者口中的内力了。 所以已经重达四十斤的独木舟,被她背在身上,慢慢的也就愈发不是个事儿了。 今日清明,路过了几处十字路口,几乎每处都有人插香烧纸。 姜柚不解道“清明不去坟头儿,十字路口烧纸作甚?” 刘景浊说道“无法回乡的人,只得在十字路口烧香。烧的纸上,要写个封字,只有这样,烧的纸钱才能被收拢去城隍庙,由城隍庙转寄酆都罗山。不过在我老家,清明节上坟的,很少。” 姜柚问道“为啥?清明节不上坟,难道七夕上吗?” 刘景浊转过头,瞪了一眼,少女赶忙捂着嘴,再不敢言语。 年轻人灌了一口酒,轻声道“我老家有这么一句话,有儿有女早上坟。谁家要是在清明那天上坟,会被说不孝的。” 姜柚压低声音,生怕刘景浊不答话,所以喊了句师傅之后才发问“那师傅你家到底在哪儿?” 刘景浊笑道“中土,景炀王朝。” “那么远?” “不是很远,坐半年船就能到,渡船。” 姜柚又问道“意思是说,我们要去中土喽?”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我得先去一趟旸谷,然后北上玉竹洲,之后到神鹿洲接上你师娘,再等到一个朋友,还要去婆娑洲杀个人,也有可能是几个人,最后才回中土。” 姜柚哦了一声,再没言语。 对于离洲,又或是朱雀王朝,她没有半点儿留恋。只是,她还有个爷爷的。 接连赶路大半个月,姜柚身前已经不再悬挂白纸。一身竹青修身长衫,长着一双桃花眸子的背剑少女,已经学完了刘景浊那六式拳法。 距离清松国那座松鸣山,只有千余里路程了。 这天午时,两人走进了一处州城,街上冷清无比,这大白天的,一个人都没有。 放开神念查探了一番,原来是有户人家,正在比武招亲。 书上事,刘景浊也是头一次见,所以他转过头问了句要不要去看热闹。 姜柚的答复还是无所谓,看也行不看也行。 就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刘景浊抬手又是一记脑瓜蹦儿,疼的少女直揉脑袋。 两人走过去,只远远观看。 凡俗武者,拳脚把式,无甚看头。 刘景浊倒是瞧见了二楼窗户缝里,有女子眼含热泪,目光投向的,是个站在人群之中,不知所措的年轻书生。 刘景浊饶有兴趣,与姜柚说道“要是那个书生敢登台,我就帮他。” 姜柚撇撇嘴,摇头道“我不信他敢去,手无缚鸡之力,上去就是找死。 刘景浊只是一笑,却是忽然发现这户人家有些不寻常,于是并指在姜柚面前抹过,然后询问道“瞧见什么异常没有?” 少女揉了揉白小喵的脑袋,看了看,轻声道“你是说盘踞在这宅子上空的那团雾气吗?”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这就是家仙气象,家境殷实,祖上积攒有阴德的人家,若是运气好,有几率出现类似于鬼修的家仙。但只能是镇宅用,没法子远离府邸的。” 说话间,刘景浊一挥手,一个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老者便被扯来此处。 白衣老者面露惊骇神色,恭恭敬敬作揖,沉声道“不知上仙找我有什么事儿?” 即便他不是鬼修,但也是一种鬼魂,见着刘景浊,就是见着了老天爷一样。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别怕,我只是想问一问,那个书生,与二楼的姑娘,怎么回事?” 家仙叹了一口气,大致说了前因后果。 无非就是姑娘喜欢,爹娘不喜欢,瞧不起穷小子而已。 听完故事,刘景浊轻声道“若是那书生有胆量登台,我会帮他。若是他登台了,也就烦劳老先生给你家后生传个话,那年轻人日后大有作为,是个良婿。若是他不敢登台,就当我没……” 话音未落,刘景浊却是转头看向擂台那边儿,满脸笑意。 因为那个年轻书生,登台了。 离开这座州城后,姜柚没忍住问了句,你就这么爱多管闲事?.m 刘景浊只笑呵呵说道“我要是不多管闲事,你怕已经是王妃了。反正你记住一件事,你都不愿意多管别人的闲事,别人凭什么管你的闲事?” 少女只哦了一声,并没怎么当回事儿。 入夜之后,两人走到了一处废弃庙宇,八面漏风的残垣断壁,具体是什么庙,刘景浊还真瞧不出来。 天底下各类庙宇实在是太多了。有正统封正的山水神灵,也有各地自个儿修建的淫祠,甚至有些大户人家会专门修建庙宇,供奉自家先人。 至于封什么神,哪种的,只有一国皇帝下发圣旨,昭告天下的,才算是。 生起了一堆火,刘景浊看了看姜柚,轻声道“把手伸开。” 姜柚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来了手,免得某人又是一记脑瓜蹦儿。 刘景浊伸手过去打了一下少女手心,轻声道“为什么那位十一皇子非要娶你?照你爷爷的说法儿,你不应该是被人嫌弃吗?” 姜柚撇嘴道“是太子一脉不想我嫁,才来了个验身。我本来也没想嫁给那个杀人如麻的家伙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碰巧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下雨没多久,一队人马,三个人,于破庙外拴好马匹,依次跑了进来。 三人都是黑衣,上半身覆皮甲,腰佩横刀。 为首那人笑着抱拳“呦!没想到有人啊!我们后来,叨扰了,不过我们就就避雨片刻,烦劳二位让点儿位置。” 刘景浊捡起一根树枝丢去火堆里,并未起身。 于是那人又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去里面角落?” 刘景浊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口,轻声道“你们也太瞧不起我了吧?高低也得来个真境不是,三个人,一个神游两个元婴,把我当什么了?” 姜柚瞬间心神紧绷,抱紧了白小喵。 方才说话那人咧嘴一笑,微微抱拳,轻声道“我们殿下说了,若是王妃无事,刘公子可以是朋友,我觉得刘公子可以是朋友吧?” 刘景浊撇撇嘴,“看来你们十一皇子也不咋地,撑死了也就能派出来个神游了。” 年轻人缓缓起身,对面三人如临大敌。 再蠢,他们也察觉到了,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被一团泼天剑意环绕,仿佛已经被人从这个人世间剥离出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八十三章 瞧不起人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有拳头,我怕啥? 伍三一笑置之,牵连朱雀王朝?即便你刘景浊日后是个登楼剑仙,哪怕是个合道剑仙,你牵连的到朱雀王朝? 只不过,心中想归想,他还是传音说道“椋王答应了,那我们便是盟友,所以顺便告诉椋王一声,想要椋王性命的人,怕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道“多谢提醒。” 话锋一转,刘景浊微笑道“不过,三位要是这么走了,给人看到怕是不太好。” 伍三一愣,面前年轻人却已经提拳砸来,拳头裹挟雷霆,直愣愣砸在了自个儿面门。与此同时,刘景浊收回山水桥,所以这位神游修士,愣是被一拳砸入地下。本就八面漏风的破庙,此时愈发摇摇欲坠。 同时两拳砸出,那两个打酱油的元婴就没这么好运了,压根儿来不及防守,各自被一拳重伤。 还没等伍三爬起来,刘景浊瞬身去往那处深坑,抓起伍三头发强按下去。 又是一声轰隆巨响,地面已然下陷三丈有余。 刘景浊直起身子,笑盈盈拍着身上灰尘。 “打你这样的神游,我出拳足矣,用仙剑,你还不配。” 金丹境界时,拼尽全力我都能斩神游,何况是现在。 伍三这会儿真可谓是眼冒金星,只一拳而已,拳罡之中裹挟雷霆,那一道道狂暴雷霆由打额头钻入身子,远不是瞧见的一拳那么简单。 他已经很看得起刘景浊了,没想到却依旧是小觑了他。 刘景浊咧嘴一笑,一个鹞子翻身,飘飘然落地,冲着姜柚说道“怎么样?你师傅拳法尚可吧?” 姜柚板着脸,“骗子!” 刘景浊一脸黑线,没好气道“我骗你什么了?” 少女抬头,瞪眼道“你是景炀椋王,怎么不说?” 刘景浊没好气道“我哪儿知道你没看过那些个邸报?我还以为你装作不知道呢?” “什么私报?” “呃,没什么。” 这他娘的哪儿是收徒弟,这是弄了个小祖宗啊!当年他刘景浊试试在虞长风面前这么说话?哪怕是在那个那个自称八九老人的迟暮峰主面前,敢吗? 腿打折! 姚放牛的口头禅哪儿来的?刘景浊身上学来的。刘景浊又是那儿学来的?那不是学,那是切身体会。 刘景浊取出一把油纸伞递给姜柚,轻声道“行了,我慢慢跟你说,这地儿是待不了了,换个地方吧。” 师徒二人带着白小喵,冒雨赶路。 大坑里的伍三一脸苦笑,身上麻的,实在是起不来啊! 倾盆夜雨,少女走在前头,闷闷不乐。 刘景浊加快步子跟上,笑道“我叫刘景浊,中土景炀王朝人氏,是景炀王朝太上皇的干儿子,行二。我师傅留给我一座山头儿,叫做青椋山,行了吧?总不至于把我从小到大的事儿挨个儿给你说一遍吧?” 姜柚撇了撇嘴,气消了几分,又问道“挂壁楼跟你有仇吗?” 刘景浊沉默片刻,灌了一口酒,轻声道“我干娘曾经遭受过一场围攻,后来就不治离世了,围攻我干娘的人里面,有挂壁楼的人。” 姜柚一愣,这才转过头,声音温柔了几分“师傅,那你的爹娘呢?” 刘景浊挤出个笑脸,轻声道“我娘也死在一场围攻,我爹,反正也是给人害死的。” 少女或许也有几分感同身受,便转而问道“那你就跟朱雀王朝有仇?为什么刚才还放他们走了?” 刘景浊摇了摇头,开口道“冤有头债有主,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 少女哦了一声,已经给那枚玉佩拴好了绳子,这会儿便将其挂在脖子上。 这玉佩,算是她的亲人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了。 刘景浊看了看姜柚,微笑道“你背的这剑,岁数极大,应该已经有个万年多了,叫做独木舟。你师傅还有一柄木剑,就是那会儿拿出来的那个,是千年雷击枣木制成,叫做山水桥。我这趟离洲之行,除了查一些事情之外,就是要去往旸谷,修缮山水桥。” 姜柚撇嘴道“书上剑名,都是两个字,你这么给剑起名三个字?” 刘景浊一笑,“不是我起的,到我手里前就已经有名字了。” 说着,刘景浊便将飞舟祭出,微笑道“在飞舟上休息吧,云海之上,淋不到雨,明个儿再赶路。” 其实这会儿已经快到丑时了,所以姜柚觉得,好像刚刚躺下,天就亮了。 等到第二天落地时,少女背后便背了两把剑,一把木剑,一把铁剑。 昨夜飞舟只是悬停,但今早上落地前又行驶了二百里地。 一场大雨过后,泥土清香。 官道一侧,姜柚的三十遍拳尚未打完,刘景浊便把白小喵放在了肩头,取出来一枚极其普通的寿山石,刻下了松鸣山三个字。 刘景浊的藏在左手手心的那枚乾坤玉中,其实有着专门摆放刻完的印章的架子。 那个架子是以极薄的木片做成,共有九层,塔状,越往下下越大。 最底下那层,已经堆满了印章,每个印章,都是人名字。 事实上,由打第一层往第五层,都是放的人名,只不过越往上,石头品秩越高,摆放越少而已。 第六层,刻得是刘景浊走江湖时,路过的所有地方。 第七层,有十一枚印章。 第八层,还是人名,比较多,但没有低于登楼境界的。 至于第九层,尚且空置。 此外,还有一个堆放竹简的架子,也是他刘景浊自己动手刻的字。 这些个竹简就比较杂乱了,不是摆放的杂乱,而是上刻内容,极其杂乱。 收起那枚印章,姜柚也刚刚收起拳架子。 刘景浊走过去,轻轻按住姜柚脑袋,一道声音便于少女心湖之中响起。 “接下来这段路,会很危险。要是我暂时不在,你又身陷困境,那你就喊上一句长风。” 少女抬起头,刘景浊微笑道“怕不怕?” 姜柚咧嘴一笑,“我有拳头,我怕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有拳头,我怕啥?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清松一画师 雨过天晴日,黄土道上,有个一身白衣干瘦青年,手持细小毫锥,正打着赤脚,盘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冲着不远处一条小溪发愣。 白衣青年一手拖着下巴,另一手持笔,笔尖儿放在嘴里,腿上摆着一本画册,里面画着一个个黄豆大小的人物,或在山水之间,或在江湖之上。 若是仔细观瞧,右下角页眉,居然写着“乙卯”。 干瘦青年苦着脸,呢喃道“不对不对,要是这么画,那天下好处岂不是被他一人占据?再是主角儿,也不能这样啊!” 自言自语时,后方官道之上,有一青衫挎酒壶的年轻人与一个背两把剑,怀抱白猫的少女走来。 干瘦青年眼前一亮,都顾不得穿好靴子,一个纵身跳下石头,狂奔过去青衫酒客那边,笑盈盈抱拳,开口问道“这位兄台,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结果干瘦青年一转头,瞧见姜柚,立马儿一拍手,咋舌道“这正是我画中女剑仙的模样啊!” 姜柚都不乐意搭理他,只揉了揉白小喵,转过头问道“他是不是有病? 白衣青年面色尴尬。 刘景浊这才微微一笑,抱拳回礼,问道“这位仁兄,我能帮你什么?” 白衣青年一把拉住刘景浊,把人拽去河边,指着对面一棵松树,问道“兄台是个江湖人,那么在你眼中,这棵松树会是什么?” 刘景浊满脸疑惑,心说这人是不是有病?松树,不是松树能是什么?, 许是瞧见了刘景浊那怪异眼神,白衣青年赶忙讪笑一声,递上自己画作,微笑道“在下巢无矩,是这清松国一画师,年少便离乡,想要画上一个有始有终的江湖故事,此时被个情节卡住,实在是落不下笔啊!” 刘景浊接过画册,封面写着“复六甲子”,等翻开一看,刘景浊心中唯有两字,厉害! 黄豆大小的人物,并无文字说明,但你一眼就能看出大致故事。是少年奇遇,离乡,闯荡江湖。 不过这页眉,倒是稀奇。 刘景浊递还画册,由衷称赞道“兄台这画,我走南闯北,头一次见。原来只见过石刻故事画,头一次见画在纸上的,况且这纸上,连个字都没有,不得不说,兄台厉害啊!” 哪个人都不会讨厌被人夸赞,巢无矩咧嘴一笑,讪讪道“人家都说我这是不务正业,我头一次被人夸赞呢。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刘景浊笑容玩味,开口道“刘赤亭。” 此时姜柚板着脸,嘟囔不止,你怎么跟谁都能聊上啊?随便儿一个照面,就能做朋友了?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画道,我是真的一窍不通,怕是帮不了无矩兄的忙了。” 巢无矩连忙摆手,“无事无事,我也只是碰碰运气而已,赤亭兄这是要去往何处?” 刘景浊由衷笑了笑,轻声道“我是外乡人,听说前面有一座松鸣山,便想带着我这弟子去见识一番。” 巢无矩眼前一亮,大笑道“这不巧了嘛!我也要去松鸣山,见识一番仙人气象,好让画中人成仙啊!” 刘景浊嘴角微微挑起,笑道“不如同路?” 巢无矩点头不止,“那便同路。” 姜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抱着白小喵走到前方,瞪了刘景浊一眼。 刘景浊一抬手,少女立马儿缩去一边。 你还反了天了!跟谁瞪眼呢? 不过刘景浊也确实对这个弟子没法子,练拳一月多,已然有开山河气象了,怕是再过些时日,真要武道开山河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 捡了个宝,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自个儿这半斤八两,就会两套拳,咋个教? 刘景浊看了看身边半点儿灵气涟漪都没有的巢无矩,心中盘算着,原本心中还在盘算,到底是射鹿山的人,还是金鼎宫的人呢?不过这会儿,两边嫌疑都已经排除。 不过,该来的不会少,尤其是射鹿山擅长袭杀,即便是有人拦路设伏,在刘景浊心中,还是射鹿山修士概率大些。 刘景浊笑问道“无矩兄这复六甲子,意思是前面已经另有五甲子了?” 巢无矩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复字号开画之前,已经花了十二甲了,拢共七百二十年的江湖,加上这复字号,我画中天下,已逾千年。” 刘景浊咋舌不已,好奇问道“就画江湖?” 巢无矩笑道“前六甲子,画的是大人物,后六甲子,画的是小人物。在我画中,天极高,人人可登天。就如同我这复六甲子,少年已非少年,提剑登天,问天有多高。我这每六甲中,会出现一位人间无敌,所以我打算画他六十甲子,三千六百年江湖,天下共有十甲,每一甲独霸江湖三百六十年。” 刘景浊咋舌不已,心说好家伙,大魄力啊!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笑问道“所以说,无矩兄画中的第三甲,即将出世?” 巢无矩点点头,却是有些苦恼,叹息道“不怕赤亭兄笑话,其实我那画中第一二甲,尚未有个精通之道,只画出来,却未有点睛之笔。” 刘景浊笑了笑,开口道“我听过一个传说,倒是可以给无矩兄找寻写些灵感。” 巢无矩一愣,急忙转头,抱拳道“还望赤亭兄不吝赐教。”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转头看了一眼姜柚,示意她好好听着。 擦了擦嘴,刘景浊开口道“听闻人间最高处,有十二楼,又唤作玉京天。对应炼气士的十二重境界。由一楼至十二楼,驻守之人,便是此境最强。” 巢无矩眼珠子发亮,赶忙从随身携带的小书箱取出纸笔。 只听见那手提酒葫芦的年轻人说道“守第一楼者,气海三千丈,曾于炼气境界停留七十年,在九十高龄筑起灵台,一朝登楼。守第二楼之人,高筑三百丈灵台,当之无愧的灵台第一。第三楼,琉璃黄庭,天上地下,只此一尊。第四楼,一粒诸景之神,号令周身数景,同境无解。第五楼,乃是自古及今第一枚无漏金丹。 说的,自然是那十二位守门人。 其实刘景浊从来没觉得他们哪儿就不好了,只不过该骂还得骂。 见刘景浊不说话了,姜柚与巢无矩同时开口“继续说啊!” 刘景浊一笑,“我就听说过这么多,无矩兄这第三甲,总是有的写了吧?” 剩下的,刘景浊当然知道,十二人每个人都是同境无敌的存在。 只是说起这个,刘景浊忍不住的有些可惜。 天门开时,便是十二人填进十万大山那处深渊之时。 当年刘景浊满身戾气,仗剑打上玉京天,曾在第七楼说过一句话。 “你们不敢打开天门,面对那些所谓天人,我刘景浊敢!” 那守七楼的道人,只是反问了一句“不敢?你嘴里的天人,我们已经足足面对了八千年了!人间这场架,我们打了一万年了!” 刘景浊又没忍住灌了一口酒,抬头看向天幕,举起酒葫芦,遥遥敬酒。 其实如今坐镇离洲的一道分身,正是那位神游境无敌,道士在刘景浊心念起时,便注意到了他。 中年道士盘坐云海,微微一笑,随手丢下一枚白子。 刘景浊哪儿知道,只是他这一番心声,为那棋盘之上,多争取来了一枚白子。 此时棋盘之上,白子只比黑子多一枚。 刘景浊忽然一笑,轻声道“我认识一个少年人,叫巢木矩,无矩兄与那孩子名字只一字之差,别是亲戚啊?” 巢姓,在刘景浊这儿,还真不多见。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哪承想巢无矩却神情一滞,转过头重重抱拳“恳求赤亭兄告诉我,那少年人是在哪儿瞧见的。不瞒赤亭兄,我的确有一胞弟,就叫巢木矩,十年前我父母大病离世,就我与他相依为命。后来……” 干瘦青年一下子神情苦涩,压低声音说道“那时候天灾人祸,我实在是养不活他,便……十两银子把他卖了。自那儿以后,我再没见过他。后来我多番打听,可就是没有半点儿消息。” 刘景浊嘴角抽搐,转过头盯着巢无矩,沉声道“你可别逗我玩儿,我说的可是真的。” 这也太豁的出去,几句话就把爹娘说死了? 结果巢木矩竖起三指,沉声道“若有半句假话,教巢无矩五雷轰顶,不得超生。” 别说刘景浊了,这会儿连姜柚都瞪大了眼珠子。 刘景浊思量片刻,竖起大拇指,同时开口道“一位老仙师带他去了神鹿洲东部的游江国,那儿有一座万象湖,巢木矩如今应该在万象湖修行。” 巢无矩重重抱拳,“大恩不言谢,无矩日后必有重报。” 话音刚落,干瘦青年扭头儿就走。 刘景浊无奈问道“哪儿去?” 巢无矩沉声道“去找我弟弟。” 刘景浊笑着开口“无矩兄,神鹿洲在北边儿。” 又灌了一口酒,刘景浊微笑道“画画是真厉害,我佩服。编故事就差点儿,其实无矩兄一开始就不应该以凡俗人身份出现。但凡是个炼气士身份,听着都要可信几分。” 姜柚一愣,赶忙抱紧白小喵,站到了刘景浊身后。 那个巢无矩转过头,一脸疑惑。 “赤亭兄,什么意思?” 刘景浊微微一笑,“你是谁?” 巢无矩抬起头,轻声道“巢无矩啊!我乃清松一画师。” 刘景浊笑盈盈转过头,轻声道“姜柚,记得我说让你喊什么吗?” 姜柚一愣,试探道“长风?” 话音刚落,对面干瘦青年一下子就蔫儿了,摆手不止,却又满是疑惑。 “你咋看出来的?” 刘景浊撇撇嘴,“你就不觉得那一声声赤亭兄,叫的也太顺嘴了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八十五章 清松一画师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拿什么谢你 雨后初晴日,南下官道上,那清松一画师,拔腿就跑。 只可惜,怀抱白猫的少女,已经喊了一声长风了 刘景浊很快瞬身上前,一把薅住这“巢无矩”后脖领子,拎小鸡崽儿似的,将他提回了原地。 年轻人眯眼笑道“苏兄,就这么想我?” “巢无矩”此刻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哭丧着脸抬头,低声道“我现在可是真没钱了,赤亭兄啊!咱们有一说一,我先前花的钱,够买一条命吗?” 刘景浊一脸疑惑,“钱?什么钱?” 这个巢无矩,当然就是苏崮了。 他欲哭无泪,只得满脸乞求神色,亏的这会儿给人提溜着,要不然就跪下了。 老秃驴,你他娘的欺我太甚,我原本都打算,以后再见着姓刘的都绕着走,你他娘的的忽悠我自投罗网?这下好了,老子的脑袋刚长好,怕是又要搬家了。 刘景浊心念一动,长风神通瞬间收回,姜柚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左手手心里,一道剑光一闪而逝。 刘景浊拍肩两下,以雷霆构建两座阵法,免得这家伙又分身出去。 年轻人提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不解道“我没明白你怎么想的。” 苏崮无奈叹气,“我可能是脑子被驴踢了,信蹇文雅的鬼话。” 蹇文雅?呵呵,那位蹇宗主,说好的我走了再放他出来的,还是欺负我境界太低啊! 龙女走了,关老子屁事! 刘景浊眯眼看去,吓得苏崮一个寒颤,立马儿开始竹筒倒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一个凄惨啊! 刘景浊呵呵一笑,前边儿一大串言语,一个字也没听,等到苏崮说完,他才转过头,笑盈盈说道“好了,故事编完了,可以说真话了。要是苏兄觉得脑袋放在脖子上重了,我可以帮忙的。” 苏崮苦涩一笑,干脆一屁股坐在泥泞路上,嘟囔道“蹇文雅那个狗日的说,龙女真身有一片龙鳞丢了,偷走龙鳞的人,赤亭兄应该知道,叫什么庙来着,反正是那种没啥本事的山头儿。”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笑呵呵看向姜柚,轻声道“我算是杀过这个人一次了,再杀会不会太过分了,我有点儿不好意思。” 姜柚立刻会意,开口道“师傅,哪儿能这样嘛!该杀还得杀。” 刘景浊这才转头,微笑道“苏兄,这是我新收的弟子,你觉得说的有道理吗?” 苏崮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杏花庵那个老和尚,说我破境契机在你身上,我这才铤而走险的。不过赤亭兄,你的消息真不是我走漏的,苏箓也就跟我有一个爹而已,他比你还想杀我呢!” 刘景浊笑道“那苏兄的求真我一境,破境关隘是什么?苏兄又是走了哪条路呢?” 苏崮举起画册,轻声道“真是我自个儿画的。” 言下之意,这画册会是苏崮破境契机? 刘景浊一头雾水,书画一事,我懂个毛! 不过刘景浊还是笑着说道“既然来了,苏兄想走,怕是不容易。正好,我带你去找你那个失散多年的胞弟。” 神通广大啊?连我在游江国的事儿都知道。 苏崮哪儿能不明白,只好说道“苏箓跟蓌山、绛方山的宗主亲传,还带着两尊登楼,想要在鹿尾渡前劫杀你的。所以盯了你一路,后来不知道咋回事,反正他返回离洲时,就被人打得一身伤。” 刘景浊哦了一声,转过头,示意姜柚继续赶路。 打杀了苏崮,确实做得到,但这个活宝留着还有用,就当是带着一乐呵吧。 蹇文雅为何放他出来,刘景浊不在意,人家不欠自己人情的。反倒是那个满嘴跑马车的老和尚,为何会说苏崮破境契机在自个儿身上? 反正一想起那老和尚说自个儿跟佛有缘,刘景浊就觉得有些扯淡。 跟佛门有缘?我就俩字,呵呵。 后方那有病似的干瘦青年还坐在泥巴堆里,姜柚当然不会理他,只是转过头,好奇问道“那个有毛病的是咋回事?” 可不是有毛病吗?刚开始就瞧着神神叨叨的,这会儿更神神叨叨了。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南边儿那个朝天宗知道不?他是朝天宗宗主的小儿子。” 姜柚瞪大眼珠子,“啊?” 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少女,居然破天荒有了这个表情。 刘景浊也是一笑,轻声道“说实话,早先确实是想杀他的,现在也想杀。但思前想后,还是杀不得。不是怕招惹朝天宗,你师傅迟早要把一座朝天宗打烂的,问题在于,我要是上去乱杀一通,可能我就不是我了。” 姜柚有些不懂,但没多问。因为她也感觉到了,刘景浊好像不怎么开心。 后边儿那有病的唉声叹气起来,小跑着追上刘景浊,哭丧着脸说道“赤亭兄,咱们好赖也是朋友了,又给我弄两座大阵,不太好吧?” 刘景浊置若罔闻,不过走了几步之后,还是开口道“你可以再先给上次那般试试,要是能行,算你苏崮本事大。” 苏崮撇撇嘴,既然说了试试,那我肯定不试啊!你当我傻? 路上多了个拖油瓶,刘景浊当然也只能带着,到了松鸣山再说吧。 路上苏崮还是没忍住,说了偷了龙鳞的人究竟是谁。 其实刘景浊也猜到了几分,就是那位八业庙的秦公子嘛! 佛门八业,所以当时刘景浊问了句,你就不信佛? 当时那位秦公子答话也颇为有趣,只说在山上信,下山就不信了。 不过刘景浊倒是佩服那位秦公子的胆量,敢偷龙鳞?待日后龙女真身出了白水洞天,八业山,那就多多拜佛,乞求佛祖保佑吧。 接连小半月,这都快三月十五了,苏崮跟在两人屁股后面,有苦难言。 明明能飞,偏要用走的,你说气人不气人?关键是前面两个人,大多数时候就是两个闷葫芦,只有偶尔少女发问,刘景浊才会作答。 距离那座松鸣山已经不远,百八十里路,路过一处小镇时,突逢大雨,三人正巧在一处私塾外。 那个一身青衫的年轻人,干脆就提着酒葫芦,蹲在了房檐下,一边儿喝酒,一边儿看雨听雨,一边听私塾里那读书声。 年轻人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既是被自己气走,又是那人自觉惭愧离去,反正再未踏足长安的袁老先生。 那年带着龙丘棠溪去见老先生,棺木前年轻人心中说了句抱歉,离去时,却被披麻戴孝的青年人说了句抱歉。 看着刘景浊蹲在檐下,阵阵出神,苏崮凑到姜柚面前,压低声音问道“你师傅总是这样?” 姜柚撇撇嘴,“我认识他,不比你长几天。” 苏崮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道“没多久?没多久他把这两把剑都让你背着?” 先前伍三来时,姜柚倒是听见了什么仙剑不仙剑的,刘景浊也说了独木舟是万年古剑。 但,她不信。 骗鬼呢?一万年,山都平了,剑还在? 这会儿一听见苏崮言语,姜柚反倒是有些好奇,心说难道他没骗人? 苏崮瞧见少女神色,咋舌道“铁剑,是他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传家之物。木剑,是她娘亲的佩剑,你说重要不重要?” 少女一下子就转过了头,冲着刘景浊,轻声道“师傅,想什么呢?” 除了爷爷之外,这是第一个对自己这么放心的人。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想作诗一首,结果发现文采不行。” 少女笑容灿烂,轻声道“别唱歌就行。” 等到雨停了,私塾里读书声也停了。 年轻人直起身子,继续赶路。 走出去几里路,刘景浊忽然转头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画中已近十八甲子,一千零八十年,等到你画完六十甲子,三千六百年,是不是也是一种你另类的修道三千六百年?假若有一日,你画中十甲皆可白日飞升,破出画册,那他们是他们,还是你?” 苏崮楞在原地,却又听见刘景浊说道“再假设,未来你以这画册入道,合道你画中六十甲子,那画中十甲,或是拳法第一,或是剑术第一,又或是其他的天下第一,那你苏崮,会是那一甲?或者说,十甲皆是你?退一万步说,即便画中十甲出不来,你苏崮游走于自己笔下的天下,那不也还是绝对的老天爷?” 苏崮又是一愣,刘景浊却不再言语,只是默默撤去两道阵法,冲着姜柚一笑,继续赶路。 那个楞在原地的干瘦青年忽然开口“我拿什么谢你?” 刘景浊只是说道“等我要拆了朝天宗,斩你家老祖时,别来找死。”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想在这条路走的远,不可能,因为有人已经走在你前面了。但你苏崮,仍旧可以另辟蹊径。还有,除非登峰造极,否则即便是同境,但只要是个剑修,你碰见了就得绕着走。”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你苏崮来说,画册即是真我。对我剑修来说,到底还是一种别样的鬼上身。 可已经在这条路上求得真我的莫问春就不一样了,他所倚靠的,是每多一个读他书的人,他的境界瓶颈就会松动几分。且,从他书中走出的人,就会厉害几分。 苏崮重重抱拳,一个飞遁隐入深山,破境去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八十六章 拿什么谢你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七章 算卦道士 一对师徒走近松鸣城,城南便是松鸣山,但刘景浊没着急进城,而是停在了三十里外的又一处小镇。 少女不再背剑,还是一身竹青修身长衫,抱着一只白猫,但腰间多了一柄柴刀。 至于刘景浊,早就是中年道士模样,一身黑色道袍,头戴混元冠,手持个幌子,上写“算天算地算无遗策”,背面儿还有几个字,“问就知道,给钱就行”。 自打刘景浊换上一身道袍,姜柚就满脸黑线。她是不在意旁人眼光,可你一个当师傅的,捯饬的跟江湖骗子似的算个怎么回事? 我姜柚是年龄小,也不在意他人眼光,可我要脸啊! 得亏异国他乡,谁谁我都不认识。 小镇并无大名儿,本地人称之为黄湾,三六九的集,赶巧今个儿三月十九,逢集。 二里长的街道,两边儿是铺子,两人走了个来回,也就瞧见了一间客栈。 其实哪儿是客栈啊?就是打着客栈幌子的一个大院子,但大是真大,门口儿进去,一圈儿屋子至少十几间是有的,就连茅房都有三处。 刘景浊要了两间房,付了二两银子,说要住一个月,多余的走的时候再退。 可把那中年妇人乐坏了,与自家男人商量了一番,干脆把其中一间茅房上了锁,钥匙给到姜柚,门口儿还挂上了一个木牌子,“此茅房道爷专用”。 一个爷字,实在是太复杂,所以还是找刘景浊自个儿写的。 趁写字时,刘景浊又说道,他想在门口摆摊儿算卦,掌柜的夫妇答不答应。 这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做生意,怕的就是没人气,再说道爷还免费画些镇宅符箓,当然行啊! 两间屋子,倒也宽敞。可等那夫妇走后,姜柚就黑着脸走来,沉声道“茅房算是个什么意思?还专门上个锁,怕有人偷屎吗?” 刘景浊板着脸一抬手,少女赶忙挤出笑脸。 刘景浊没好气道“姑娘家家,虽然说比你师娘差远了,但长得也怪水灵的,张嘴就是屎尿屁,像话吗?” 姜柚翻了个白眼,心中呵呵一声。心说虽然你是景炀王朝的二殿下,还是个剑修,但我就不信了,你能找个比我好看的媳妇儿?我长这么大,从没觉得有人比我好看。 想归想,开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关键是有些人动不动就拿手指弹人脑袋,讨厌的紧。 “那这也太那啥了吧,还道爷专用。” 刘景浊呵呵一笑,轻声道“这是在官道边上,虽然离着松鸣城不远,但夜里进不去城的,多的是。你以为都像我似的喜欢住在荒郊野外啊?一旦人多起来,我是无所谓,你早上不上茅房?排队去吧你!” 姜柚一愣,哎?好像有道理。人家是炼气士,不用上茅房,本姑娘是个凡人啊! 于是第二天早上,有个水灵姑娘在院中练拳,不用赶路了,所以每天练拳,由三十遍涨到了一百遍。 姜柚算了算,一个时辰她能打三十遍,那她早晨起来,打拳,打完,就可以吃午饭了。 至于那个中年道士,找客栈那对中年夫妇要了个桌子板凳,就坐在大门口左侧,闲来无事,拿出朱砂,画符。 夫妇俩显然是被这奇怪师徒勾起了好奇心,这天中年男人忙完,捧着一碟子刚刚炒熟的黄豆,就找道爷聊天儿去了。 刘景浊尝了几个,还挺好,嘎嘣脆。就是吃完之后,不宜喝凉水。 刘景浊取出压在镇纸下边的一沓儿符箓,递过去笑着说“掌柜的放心,贫道说过的话,一句都没忘。这是二十张符箓,掌柜的拢共有二十扇门,一张不少。不敢说能让掌柜的日进斗金,但也足以保你不受妖邪侵扰。” 中年人憨笑一声,本就黝黑的脸,早晨日光之下,又有些泛黄了。 这所谓客栈,其实也只是副业,他家还有十几亩地,种着蔬菜,每三天要往城里酒楼送一次。.m 中年人姓张,读过几天书,所以给自己改了个名,叫务实。 张务实笑着摇头,轻声道“不是因为这个,我就是想告诉道长,松鸣山离咱们这儿不远,也就六十里地,那山上有仙人,所以您在这儿支卦摊儿,可能人不多。那些山上仙人可好,护着一方风调雨顺,哪儿有妖鬼胡闹,他们也会下山捉妖捉鬼,从不要钱。我们镇子里,大前年就有个孩子被带去了山上,估计是要当神仙了,哎,羡慕啊!” 刘景浊一笑,只轻声道“贫道游走四方,又不是为挣钱。帮人算卦是因,收人钱财是果,有因有果,有始有终嘛!降妖除魔是道,为人解惑,也是道嘛!” 张务实讪笑一声,转头看了看,偷偷摸摸取出三文钱,压低声音说道“道长帮我算算,我们夫妇啥时候才能有个孩子啊?成亲十多年了,媳妇儿肚子不争气,至今无后,愧对先人啊!” 刘景浊一笑,没着急接过钱,只是开口道“你想要儿子,还是要女儿啊?” 张务实摇摇头,轻声道“儿女都行,养儿也不一定能防老,养闺女,不都说是小棉袄嘛?” 中年人笑的极其开心,刘景浊便接过三文钱,转过头拿笔写了个方子。 “求子嗣,算卦求神可没用。按我这方子抓药,吃个四十九天,保你明年今日有个孩子,男女我可没法子保证。” 这会儿路上人也多了起来,瞧着张务实半信半疑,刘景浊便并指捻起一道黄符,口念急急如律令,那黄符当即焚烧起来。 只见道士又是并指朝天一指,被焚烧的黄符当即变作一枚黄豆。 刘景浊将黄豆丢入嘴里,再吐出来时,却又是一道黄符。 张务实看的眼珠子发亮,差点儿就给刘景浊跪下了。 “唉呀!活神仙啊!小的有眼无珠,神仙莫要怪罪啊!” 刘景浊笑道“行了,快去按方抓药,早吃早见效。” 过路马帮商队,有人瞧见了刘景浊这一手,于是面露鄙夷神色,暗骂一句江湖骗子。 可他们哪儿知道,这些个江湖骗术,刘景浊压根儿就不会啊!他是以炼气士手段来做这个江湖骗术的。 于是打今儿起,刘景浊跟姜柚吃饭,再没花过钱。 慢慢的,也有人开始来找刘景浊算卦,购买符箓,又或是看病的。 只要来的,刘景浊照单全收,还是那句话,给钱就行。 于是才过去半个月,黄湾来了个活神仙的消息,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慢慢的,刘景浊立了个规矩,吃完了午饭才开始给人算卦,看病。 姜柚压根儿都不想搭理自己这个师傅,可没法子,她还得站在边上,帮忙看着。 结果看着看着,他就画了一道符箓贴在了姜柚背上,少女当即被一股子巨力压的直不起身子。 刘景浊只开口道“以后无论吃饭睡觉还是练拳,都要贴着这符箓。” 两百斤重的符箓贴在姜柚身上,她那股子即将开山河的气象,瞬间便被压下。 既然你资质好,练拳练剑都是天才,那我便帮你好好打造夯实地基。 他有意让姜柚成为一个真正武道炼气士双修的人,因为自个儿极可能日后要自散武道修为的。 长达二十天的摆摊儿,终于在今个儿,等来了松鸣山修士。 一座松鸣山,三流山头儿,山中有两个神游境界而已,没成想今日来了个元婴修士。 刘景浊显露修为,是个金丹境界,符箓修士,一身雷霆真意。 姜柚自个儿愿意在院子里练拳,所以今日没在卦摊儿。 来者一身白衣,身边跟的少女也是白衣。 想必这少女,便是那个被收徒松鸣山的孩子了。 只是那少女看自个儿时,怎的还略带几分嫌弃眼神? 哦,成了神仙了,就瞧不上凡人了? 眼瞅着一张正宗五雷符被人十文钱买走,白衣中年人还是没压住抽搐的嘴角。 虽说只是寻常黄纸寻常朱砂,可每一道符箓,都有画符人的灵气啊!十文钱?这要是放在兜售符箓丹药的铺子里,少说也得两枚半两钱啊! 白衣中年人只远远看了一眼,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上前。 愿意这般卖符箓的人,不是真正有钱的,就是那种有大背景,不在意这点儿小钱的。 这会儿姜柚抱着白小喵出来,轻声道“师傅,我想去一趟松鸣城,买些东西。” 刘景浊回过头,笑道“可以啊,咱们再待个几天就走。” 白衣中年人眼皮狂跳,快要武道开山河的姑娘,这才多大?十四?十五? 初入开山河,几乎等同于灵台修士,一到开山河巅峰,那是可以当做凝神看待的! 这,哪怕放在自家松鸣山,也是一等一的天才啊! 可惜,只是武道,而非炼气士。 白衣中年人想着自己的,没注意到,身边的少女与远处那个怀抱白猫的少女,四目相对,一个面带讥讽,另一个满脸的无所谓。 中年道士缓缓抬头,眯眼一笑,传音道“道友,若是有事儿,不妨直说。我只是个云游道士,不觉得哪儿就得罪松鸣山了。更何况,松鸣山而已。” 中年道士一愣,转过头再看向那中年道士时,心中惊骇万分。 元婴境界,一身纯粹雷霆,且……年龄不过五十! 白衣中年人故作镇定,笑着传音道“道友多虑了,我只是听说黄湾来了个活神仙,正巧送弟子回家探亲,一并看看,并无旁的意思。” 刘景浊喜笑颜开,传音道“那就好。” (万字,真写完了,但昨晚肝到了凌晨三点。想来想去,我还是先发六千吧,小命要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八十七章 算卦道士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小镇里 松鸣山,名字得于山上一片白岩,一片白岩上,松林茂密,每逢大风起,松树便会发出一阵似柳笛般的声响。 这天夜里,松鸣山上几个主要人物坐在一起,算是一场议事吧。 为首的一位妇人,白松夫人,曾是清松国公主,后修道有成,于百年前建立了这座松鸣山,神游巅峰,不过两百岁,虽然比不得那些个天才,却也进境不慢。 左侧坐着一位黑衣中年人,同样是神游境界,也是白松夫人的道侣,还是松鸣山衡律堂掌律,姓周,名辽人。 右侧首位,一身白衣,是急匆匆返回松鸣山的钱谷司库,元婴境界,叫做刘贝,三年前收了黄湾一个女孩儿作为弟子,那女孩儿极可能会是松鸣山第一位剑修。之所以叫刘贝,是因为深谙赚钱门路,古之钱财,名为贝化嘛! 场上还有两位元婴,分别是衡律堂与钱谷的副手。 小山头儿,只一座主山,并无什么首席供奉护山供奉之类的。 白松夫人听完刘贝一番言语,抿了一口桌上茶水,轻声道“那就先告诫山上弟子,别去触霉头。身怀雷霆正法,至多五十岁的元婴道士,咱们还是少惹。照刘司库说的,那人极可能会是某座道门正统山头儿的嫡传。更何况,还有一个十四五岁就即将开山河的弟子,不容小觑。” 周辽人看了一眼对坐白衣,笑道“司库急匆匆回山,怕是不只想说咱们不要招惹那道士吧?” 果然,刘贝咧嘴一笑,轻声道“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松鸣山,如今处境尴尬,若是能与一位极可能有大来头的道长攀上交情,哪怕他没有大来头儿,一个不满百岁的元婴修士,还是修行最霸道的雷霆的元婴,咱们就不值得结交吗?” 白松夫人揉了揉眉头,处境尴尬倒是真的。 清松国是朱雀王朝实际上的番属国,而这些年来,松鸣山更是没少在挂壁楼那边儿得好处。结果现在清松国的皇帝,居然想着摆脱朱雀王朝,自个儿又是宋氏老祖宗,夹在中间,确实是左右为难。 一来是宋宇那小子确实有宏图大志,若是给他好好经营一番,清松国是有希望吃掉周围几个小国,一跃跻身王朝的。二来是,近些年来,挂壁楼那边儿,虽然有时候行事过分,但松鸣山受人好处却是真的。 脑壳疼。 这样一来,松鸣山自身结交一些修士,倒也不是不行。 顿了顿,白松夫人开口道“只是,我们这座小庙,真就能让一位年轻元婴看得起?” 刘贝哈哈一笑,轻声道“那位道友绘制的符箓,在我眼里,随便一道就能卖个两枚半两钱,可他却十文钱往出卖。而且他与弟子就住在那破烂小院儿,所以我看,他不是个高高在上的修士,反而是那种有烟火气的。这些年来,咱们松鸣山在附近口碑不错,相信那位道友也听见了,所以我觉得,咱们可以以诚待人,不多求什么,就只奔着交朋友去。” 白松夫人一笑,轻声道“那这事儿,还是得多麻烦司库。” 刘贝一笑,站起身抱拳道“为松鸣山,鞠躬尽瘁,理所当然。” 等到人都散去,议事堂就剩下夫妇二人时,那白松夫人叹着气,走去周辽人身边,依偎进他怀里。 “夫君,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位景炀殿下要是真来了,咱们替挂壁楼受了这无妄之灾。” 挂壁楼早有消息传来,说景炀那位二殿下,应该已经南下,说不定就会路过松鸣山。挂壁楼倒也没说让一座松鸣山去将刘景浊怎样,只是说见了就传讯挂壁楼而已。 周辽人轻轻抱住白松夫人,微笑道“人家景炀二殿下,是个剑修,本事通天,来了走了的,谁晓得?咱们松鸣山,也就咱俩撑门面的,压根儿没注意到嘛!” 白松夫人眼前一亮,亲昵道“是呢,咱们可忙,本事又小,这哪儿瞧得见?”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笑意不止。 ………… 朱雀王朝那座京城,有一处高楼,远高过皇城最高处。 所谓挂壁楼,可不是挂壁上观的意思,而是挂壁楼祖师得来一枚玉壁,高挂祖师堂,挂壁由此而来。 现任楼主,登楼境界。就是这武槊,一手扶持起了朱雀王朝,并让这座朱雀王朝屹立千年之久,如今更是九洲十大王朝,排名第五。 武槊一身暗红法衣,手持一柄玉如意,正行走于挂壁楼顶端那处只登楼境界能上的暗阁。 说是暗阁,其实别有洞天,乃是一处由乾坤玉构建的小天地。 小天地中,武槊与一位青衫青年齐头并进,这位挂壁楼主时不时举起玉如意,随手一挥,所到之处便随他心意变换模样。 一旁的青衫青年微笑道“那位十一皇子,想法虽好,就是太儿戏了些。” 武槊也是一笑,淡然开口“小孩子嘛,让他闹去,要是手里筹码不够,咱们还得帮些忙,免得到时候他坐上龙椅了,还以为是凭靠自个儿本事坐上去的。” 青衫青年哑然失笑,确实是,那小子的所作所为,在自己这些人眼中,不是过家家,还能是什么? 青年人笑问道“那刘景浊?与十一皇子手下的人碰面过后,就无影无踪了,没想到以楼主的境界都查探不到他的位置。” 武槊轻声道“不稀奇,要是容易了才稀奇呢,想当初刘顾舟是个怎样的人?姬荞又是怎样的奇女子,他们的儿子,能差到哪儿去?找不到就找不到吧,随他去哪儿,从落地离洲,到带走姜柚,都在预料之中嘛!咱们这个大礼物,朝天宗也好,还是远道而来的射鹿山与金鼎宫,都不吃亏,咱们只看戏就行。” 青年人沉默片刻,疑惑道“楼主,你就怎么能确定,那位一定会出山,一定会出手?” 武槊只说道“在姜柚背起八棱铁剑之前,我尚不确定,但她背了刘景浊的剑,我就可以确定了。那位,一定会出手的,咱们等着瞧就行了。” 挂壁楼也好,朱雀王朝也好,但凡出手,那就是跟景炀王朝开战。.m 那个如今跌落到十大王朝末尾的中土王朝,可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九洲是天下根基,那么中土便是九洲根基。一个无论如何天倾地覆,都始终屹立在这天下最中心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简单? 如今九洲,中土最弱? 何不看看,八千年来,以各种法子过了那道天门的,哪里人最多? 至于朝天宗,又或是射鹿山,金鼎宫。被乔峥笠以天门境界踩了个遍,一时之间,他们怕是不敢派出大修士来触霉头了。 青年人又问道“离洲的清溪阁余孽?” 说到这里,武槊便也皱起了霉头。 那个一夜之间倾倒的天下最大的黑道势力,究竟留有多少后手,谁也不知道。 “清溪阁那些个流落各洲的余孽,总是一份变数啊!” ……… 黄湾那座客栈,门前卦摊午饭后准时开摊儿。 打完一百趟拳的少女,抱着白小喵,独自去了松鸣城。 怕?真不怕,有事儿喊长风嘛! 听他说,松鸣山也就两个神游修士,姜柚也看过刘景浊打神游了,所以就更不当回事儿了。 昨日那个白衣少女,今个儿与父母一通出门儿。大街上只要碰到熟人,总会被人夸赞几句的。 当爹娘的,恐怕没有比这会儿更开心的时候。 今个儿刘景浊卦摊儿尚未开张,所以刘景浊一直等到了未时,才等到了个黑黢黢的小男孩。 其实刘景浊已经注意到他很多天了,经常就躲在不远处,偷偷看着卦摊儿这边儿。瞧见有人买走了符箓或是算完卦后笑着离开,小男孩便愈发眼热。 只比桌子高一个头的小男孩,站到刘景浊对面,皱着眉头想了好久,这才一咬牙,掏出三个铜钱。 三枚铜钱落在桌上时,小男孩仿佛泄了一口气,但当他鼓起勇气开口时,那股子朝气,便又将他泄了的气补了回来。 小男孩鼓起勇气,脆生生问道“道长,能不能帮我算一算,我爹娘转世投胎了没有?” 刘景浊将三枚铜钱拨到自个儿眼前,笑了笑,轻声道“你叫顾慢慢是吧?你爹娘已经转世投胎了。” 小男孩又问道“那我爹是不是还会娶我娘?” 刘景浊点了点头,小男孩又问“那,我来世还能不能做我爹娘的孩子?” 刘景浊一皱眉,沉声道“送了你一卦了,不要贪多。” 没想到小男孩一咬牙,扯开了袖子,取出缝在袖子里的三枚铜钱,放在桌上,直视刘景浊,“告诉我。” 刘景浊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小男孩哇的一声就哭了,扭头狂奔离去。 此刻那个白衣少女正好与家人返回,少女皱着眉头看向刘景浊,满是厌恶神色。 刘景浊微微眯眼,少女当即浑身颤抖,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直愣愣倒地不起。 刘景浊传音道“你才什么境界?就这么不把自个儿当人了?父母健在,你哪儿来的脸把自个儿的往神仙行列里挤的?回去叫你师傅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教徒弟的。” 少女父母吓到半死,赶忙抱起自家孩子,忙不迭往家跑去。 他们当然有能联系松鸣山的法子,或是点一柱香,或是烧一道符箓,总之,昨天那白衣中年人,很快就会到黄湾的。 姜柚抱着白小喵返回,路上正好瞧见了痛哭狂奔的顾慢慢,就问怎么回事儿。 刘景浊说完之后,姜柚皱着眉头说道“你前面两卦肯定都是骗人的,为什么不再骗一次,让他至少高兴高兴。” 刘景浊抬起头,反问道“你姜柚什么时候也会顾及他人感受了?” 少女一愣,却听见刘景浊说道“要是我说可以,他下辈子还能做他爹娘的孩子,顾慢慢是会很开心。但开心过后,他就会去给他的爹娘当儿子了。断了他的念想,也是断了他的死志。” 少女没说话,只皱着眉头会去屋子里,晚饭也没吃,刘景浊当然不会叫她。 她生气在于那句反问。 这天夜里,刘景浊正在翻书,一道白衣身影走进了客栈院子。 刘贝站在门前,抱拳开口“道友,在下刘贝,松鸣山修士。不知我那徒弟哪儿得罪了道友,若是有,刘某替弟子致歉,还望道友高抬贵手。” 门吱呀一声打开,中年道士抬头看了一眼刘贝,轻声道“进来说吧。” 等到刘贝进屋,刘景浊轻轻合上书籍,借着晦暗灯光,轻声开口“松鸣山口碑不错,我都听见了。但道友教徒弟的法子,我看得改改。一个连灵台都未筑起的剑修胚子,就敢对着亲人以外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道友觉得合适吗?要是这般,即便日后成了剑修,一个自认为是神仙的剑修,会是个好事儿?” 刘贝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多谢道友点拨,是我太宠着她了,回去后我会多加管教,还望道友饶了她这次吧。” 刘景浊又翻开书,淡然道“叫她自个儿来我这儿一趟。” 刘贝这才缓和一口气,再次抱拳,轻声道“多谢道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八十八章 小镇里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埋雷 夜半三更,白衣少女孤身来了客栈这边儿。 刘景浊住处门户大开,一盏油灯亮光微弱,灯下道士正在翻书。是一本线装书,封面写着“神符灵咒”。这本书详细记载了道门正统符箓,画符之时要念的咒语,以及符箓样式。 书极贵,据说要卖一枚泉儿,但刘景浊没掏钱。 符箓正统,当然是道门了。像刘景浊这种的画符,其实都算是旁门,不算正统的。 白衣少女站在门一侧,不知怎么迈出步子走进那道士的屋子。 其实方才师傅已经教训了自己好一通了,少女是真觉得臊得慌。 自己变得太快,自己却没发现自己变了。 就像是从前整天踩着泥泞行走的人,有一日走上铺满青砖再不用踩脏鞋子的路上。走了许久,偶尔回到旧时,却嫌弃泥泞脏了鞋子。殊不知是那泥泞路,把她送上了青砖大道。 苦出身的孩子,一经点拨,其实就意识到了,是自己忘了本。 站了许久,白衣少女鼓起勇气,迈步走进了屋子。 她站在门口,看向那个盘膝床头,借着微弱灯光看书的道士。 哪儿有半点儿神仙气象啊?这明明就只是个穿了一身道袍的农人嘛! 白衣少女埋着头,轻声道“前辈教训的是,我师傅也已经说过我了,是我忘了本。” 刘景浊微微抬眼,随后又埋头翻书,同时开口说道“你叫黄雪是吧?确实有几分资质,不怪刘贝宠着你。但,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明白吗?” 少女紧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刘景浊便摆了摆手,轻声道“去吧,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打心眼儿里明白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敢于来找我,说明你这个孩子还不错。” 刘景浊合上书,露出个笑脸,说道“有些心中的细微变化,人难免都会有的,发现了,知道不对就好了。” 黄雪抱了抱拳,退步离去。 等到那少女走远之后,刘景浊关好了房门,一个瞬身去了小镇南头儿。 黄土夯造的屋子,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门口,大半夜还没有睡,只是一口一口吸着老旱烟。 这屋子后边儿,大月有个一分地,种的就是烟草。 道士迈步走过去,递给老汉六枚铜钱。 “这孩子不错,懂得取舍,以后出息不会小。” 老人家抬起头,手伸了出来又缩了回去。 “算卦收钱,天经地义,哪儿有还回来的道理?” 显然是没把道士说的顾慢慢以后会有大出息这话当回事。 其实有出息没出息,对老人来说,关系不大,能长大,娶个媳妇儿,安安稳稳一辈子,老人就知足了。 刘景浊将铜钱摞起来,放在了土夯的台阶上,轻声道“我要是不说那番话,把这孩子的希望掐断,看似是让他开心,实则不然。你可以想想,顾慢慢以后的长大路上,万一有一个很难过去的坎儿,他会不会想着,反正来生还能做爹娘的孩子,不如就死了? 老人转过头,吐了一口烟雾,咧嘴一笑,开口道“可不像个神仙啊!”壹趣妏敩 刘景浊笑了笑,“都是人。” 说完就走了。 那个孩子会在老汉死后被松鸣山收入山门,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引气入体,但至少会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刘景浊种下这个因,你松鸣山,要接这个果。 走着走着,就到了小镇外。 这都忍了近一月没喝酒了,好像酒水喝与不喝,区别不大嘛? 一道白衣身影轻飘飘落地,刘景浊并未转身。 刘贝抱了抱拳,笑着说道“多谢道友给我家那丫头长了个记性,日后她修行路上,便会少一个极大隐患,刘贝要如何谢道友?” 刘景浊轻声道“贫道与松鸣山无冤无仇,道友大可不必担心什么。至于给黄雪的小小惩戒,不会伤及根本,养个几天就会恢复如初的。”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放宽心,贫道停留两日就会离去,松鸣山切勿担心。更何况,松鸣山不是有两尊神游修士吗?怕我作甚?” 刘贝摇摇头,“不是怕,我只是见道友贱卖符箓,想跟道友交个朋友而已,与松鸣山无关。十文钱瞧着确实是不多,但那些个符箓拿回家,等闲妖鬼要进门害人就不容易了。” 刘景浊只是一笑,轻声道“贫道朋友不多,不爱交朋友。但这些天来,据贫道听见的,你们这座山头儿还是挺有意思的,愿意护佑一方风调雨顺,说明门风不差,至少没有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行了,别兜圈子了,直说吧。” 小心思被人看穿,刘贝只得讪笑道“那我就直说了,松鸣山,想与道友结个善缘。道友可以在外面松鸣山担任记名供奉,不需要道友做什么,只挂名就行了。当然了,这是松鸣山与道友之间的秘密,除却祖师堂几把椅子,不会再有人知道。” 道士转过头,微微一笑,笑问道“有挂壁楼那个靠山在?松鸣山多一个元婴供奉,有什么用?” 刘贝心中一紧,松鸣山与挂壁楼虽然牵扯极深,但真正知道的,也没几个的,这道士是如何知道的? 刘景浊摆手道“不要惊讶,挂壁楼只是对你们来说的庞然大物而已,对我来说,其实也就那样。所以你们觉得很重要的事儿,在我看来,也只是那样。” 言语之中,丝毫不把挂壁楼当做一回事儿啊!刘贝心中,此刻唯有两个猜测。 其一,这道士是个吹嘘惯了的,接着挂壁楼自抬身份而已。其二,道士的背景,不弱于挂壁楼,甚至强于挂壁楼。 很显然,第一种的可能性极低,哪怕退一万步,人家也有吹嘘的本钱。五十不到的元婴修士,难道还不许人家吹嘘了? 刘贝再次抱拳,沉声道“道友考虑的怎么样了?” 刘景浊转过头,嘴角微微挑起,却还是冷淡道“我不太喜欢做人家山头儿供奉,你还是让我考虑考虑吧。” 刘贝赶忙开口“道友不是要走吗?倒不如顺路去松鸣山瞧一瞧,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替黄雪谢谢道友。不过,道友得能喝酒。” 刘景浊立马儿眼珠子发亮,“有酒?” 刘贝一愣,被眼前道士这番巨大反差整的有些发懵。不过他很快回神,重重点头,斩钉截铁道“有酒,好酒。” 道士抿了抿嘴唇,咧嘴笑道“我生平好两件事,管闲事,喝好酒。若是有酒,松鸣山便也不是很远。” 刘贝也是一笑,轻声道“刘某明日备好酒水,等道友登山。” 两界山摆摆手,轻声道“我叫张五味,入门时的赐名。至于我山头儿在何处,那你就别瞎打听了。” 寅时前后,刘景浊瞬身回去小屋。 给松鸣山当个客卿供奉,倒也不错。埋雷嘛!谁不会似的,我将自己作为一枚炸雷,埋在松鸣山不就好了? 松鸣山门风倒是真不错,所以只适合打听消息,不适合当做突破口。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八十九章 埋雷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章 松鸣山上(一) 从今个儿起,姜柚的师傅又换了个名字,叫做张五味了。 为我们张道长扬名嘛!待日后张五味修道有成,南下游历离洲,却已经在离洲南部闻名已久,那多好?都不用自个儿闯荡,已然是名动江湖的人物。 临走之前,刘景浊又给这客栈画了一沓儿大门桃符,同时留下了两张道专门为顾慢慢留下的符箓,一张封山符,一张雪山神咒符。另附有口诀,是凡俗人也能用的符箓,但口诀有些冗长拗口。 事实上,昨天夜里,刘景浊另在客栈大门口,以雷霆刻画了一道五雷符。.m 道士总算是收起了那道幌子,要不然如此招摇过市,怕是要讨打一顿。 路过南边儿那处土夯宅子时,大门紧锁,约莫是已经下地干活儿去了。 迎头大日,道士走在前方,少女怀抱白小喵走在后面。 小猫已经长成了大猫,越发调皮,半点儿铃铛声音都听不得,一听见摇铃铛,眼珠子就四处乱瞟。结果姜柚还专门儿买了个铃铛,挂在个竹竿上,铃铛上绑了一根鸡毛,一有空就拎在手里摇来摇去,白小喵的脑袋便也随着铃铛摆动,刘景浊都怕它看着看着,看晕了。 这死猫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它喜欢抓着刘景浊衣裳磨爪子,每次挠完还得伸个懒腰,舔着爪子,一脸无辜。 现在姜柚身上的符箓,重量达四百斤,可依旧压不住她那股子快要开山河的气象。刘景浊早就在想,要不然找个茬儿,让她跟人打一架试试? 赶午时到的松鸣城,当然还是清松国治下的城池,只不过实际经营的,是松鸣山。 修士山头儿想要活着,光靠餐风饮露也行,但只是能活着而已。况且世间灵气本就浓淡差距极大,没本事在灵气浓郁的山头儿开宗立派,便只能使劲儿挣钱,用灵玉钱去给山头儿砸出浓郁灵气。 想起这个,刘景浊又有些发愁,没忍住叹气出声。 姜柚翻了个白眼,转过头,问道“这是又咋了?” 一个又字,就很鲜活了。 刘景浊脱口而出一个字,“穷。” 青椋山那么些个山头儿,要想恢复往日灵气浓郁程度,即便日后有了一座聚灵大阵,那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儿。 更何况世间大阵,本就都是靠钱撑着的。 那些个艳羡神仙潇洒的人,肯定想不到,神仙也为钱发愁。 进城之后,明显已经有人等候多时。 好像松鸣山人,都喜欢一身白衣? 一个白衣青年瞧见刘景浊,立马上前,恭恭敬敬抱拳,轻声道“见过张道长,晚辈是松鸣山钱谷一脉,师尊是刘贝。” 刘景浊点了点头,便听见青年说道“师尊已经在山上为前辈备好了酒水,前辈是先在城中逛逛,还是直接上山呢?” 道士摆摆手,轻声道“不着急,我徒儿是个女娃儿,喜欢逛街,我先四处走走。” 姜柚撇嘴不止,心说怎么当师傅呢?拿徒弟出来挡事儿啊? 青年点点头,笑道“那我在城南等前辈,前辈逛完了我再领着前辈登山。” 不愧是混钱谷一脉的,到底是油滑。 人家的意思是,我就在城南等着,你要不去,我就得一直等着。 不去,好意思吗? 刘景浊只得点点头,然后领着姜柚去吃东西了。 论饭量,白小豆跟姜柚相比都差点儿。 饭桌上,姜柚问道“刚才那个人什么境界?多大了?” 刘景浊冷冷一笑,“跟谁说话呢?” 姜柚只得喊了句师傅。 刘景浊这才说道“四十出头儿,黄庭境界。” 姜柚又问道“那师傅你十八九时,是什么境界?”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说这事儿就别问了,容易吓到你。 不过刘景浊还是说道“你师娘跟你一个岁数的时候,已经是金丹修士了,天底下最年轻的金丹。” 果然,姜柚气势一堕,好像无形之中的一次攀比,输了。 刘景浊气笑道“你跟她有什么好比的?一个敢提着剑追杀你师傅小半年的人,你敢比?” 姜柚面色古怪,那倒是不敢。 虽然这个白捡的师傅,大多时候有点儿不靠谱儿,贪玩儿,爱管闲事。可本事还是有的,毕竟那拳头自个儿见识过,就是不太仙人嘞,没有话本小说之中那般的,嗖嗖嗖,术法绚烂。 只不过,他收徒是因为要教剑,可直到现在,自个儿压根儿没瞧见过他真正出剑。 刘景浊又喝了一口酒,笑问道“就不好奇我去松鸣山做什么?” 姜柚撇撇嘴,“我又不是猫。” 一顿饭,都是肉,姜柚与白小喵大快朵颐,刘景浊只是喝酒而已。 酒葫芦不适合拿出来,所以只好喝喝刚买的酒。 走出酒楼时,刘景浊拍了拍少女脑袋,一道蕴养剑气的诀窍被传入姜柚脑海。 刘景浊同时以心声说道“这养剑口诀,是我师傅代传,也是家传。你日后引气入体,便能感觉到自身九处窍穴,剑气每通过一处窍穴,你自身剑气便能更上一层楼。” 刘景浊就猜到了这丫头会问自己剑气过了几处窍穴了。 果然,姜柚开口道“那你呢?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过了几窍?” 刘景浊撇嘴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没有练剑。” 姜柚转过头,“那现在呢?” 刘景浊咧嘴一笑,“我说了我练了这个吗?” 姜柚一皱眉,气的牙痒痒。 某人心里乐开了花儿,心说我还治不了你了? 不过这剑衍九窍,刘景浊是真没练过,因为修炼这诀窍,是要配合那道火属功法的。 姜柚气不过,又问道“不是说一年以后才教我练剑的吗?” 刘景浊又是咧嘴一笑,“改主意了呗?不行啊?” 气的姜柚抱紧白小喵,快步走到了前方,再不想搭理这个不像师傅的师傅。 哪儿有这么当师傅的嘛?! 刘景浊大笑不止,心说这才像个十四五的丫头嘛!总是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模样,像什么? 走去城南时,那白衣青年果然还等着,不过身边却多了个黑衣中年人,神游境界。一猜就知道,是那位白松夫人的的山上道侣了。 让刘景浊没想到的是,他一个神游修士,居然率先朝着刘景浊抱拳。 刘景浊只好以道门稽首回礼。 那人笑道“在下周辽人,松鸣山衡律堂掌律,刘司库临时有事儿,实在是没法子,怕怠慢了张道长,这才让我代他来接张道长。”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贫道就是求一顿酒喝,既然刘贝有事儿,我也不差这顿酒,让周掌律白来一趟,抱歉。” 姜柚在一旁啧啧称奇,心说便宜师傅向来与谁说话都和和气气的,今个儿怎么这般言语犀利?这都不是婉拒了,一长串话,其实五个字就能概括。 老子不去了。 还有那个始终面带笑意的白衣青年,实则心中早就犯嘀咕了。自家周掌律,脾气可不太好,松鸣山上,也就夫人压得住了,道士这般说话,真不会打起来? 他没想到,周辽人居然只是一笑,轻声道“周辽人酒量不差,松鸣山自酿酒水,滋味也不差,张道长莫非是怕被我灌倒?” 事实上,周辽人暗中传音说道“既然张道长都知道了松鸣山根脚,那我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是挂壁楼那边儿来了人,钦差大臣,没法子,刘贝管钱,必须得去见。我就是个打手,这才有空与道长喝酒。至多夜里,刘贝就会返回,想逃一顿酒是不行的。”壹趣妏敩 刘景浊微微一笑,“那就要看看周掌律酒量如何了。” 白衣青年松了一口气,赶忙说道“咱们走着去?”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又不远,酒也不会跑,贫道还是乐得以双脚丈量天下的。” 周辽人哈哈一笑,轻声道“鲁星,你先回吧,我带张道长散步便是。” 等到白衣青年离去,周辽人便指着不远处那座山峰介绍了起来,也就是松鸣山的由来,何处风景好些一类的。 事实上,刘景浊心中一直在琢磨,自个儿一个元婴修士而已,虽然打算的也是在这松鸣山担任记名供奉,但没想到,一个神游修士,居然会这么看得起自个儿。 刘景浊传音道“贫道一个小小元婴,居然劳烦周掌律一尊神游主动现身,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周辽人微微一笑,答道“我就是个打手,说白了是个粗人,没那么多弯弯绕。松鸣山确实是有困境,我们自认为还算是一座风气不差的山头儿,所以是想请道长担任供奉。说白了还是看中道长这不满五十的元婴境界,结个善缘而已。” 粗人?这才是细人。 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滴水不漏,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却还让人觉得真诚。 刘景浊笑道“贫道其实不贫,不差几枚供奉钱的。” 周辽人也是一笑,回头看了看姜柚,轻声道“道长能十文钱贱卖符箓,当然不会差钱。只不过,我看道长高徒是个修行武道的,如今尚未开山河。巧了,松鸣山前些年机缘巧合得来了一本拳谱,鱼雁楼曾经出价十枚泉儿,我们没卖。” 刘景浊转过头,现如今他是中年道士模样,咧开嘴笑个不停,开口道“那感情好,酒水滋味当更浓了。” 周辽人也是一笑,手中已经多了一枚玉简,直截了当递给了刘景浊。 某人心说,赶紧就坡下驴吧。 (今日准备返乡,但下了一场大雪,一半几百里的高原路不好走,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到。所以,明天的两章可能要晚一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九十章 松鸣山上(一)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松鸣山上(二) 见刘景浊收下那拳谱,在周辽人这边儿,这事就稳了。 接下来,就得白松夫人与刘贝待客结束,两人点头之后就算,无需什么信物,只在名册添上名字即可,毕竟只是挂名。 登山路上,捉月台早就化虚去往那位钦差所在之处,当然要听听他们在聊什么的。 至于飞剑长风,打从进黄湾之前,就放在姜柚手心了。 事实上,刘景浊还有把山水桥传给姜柚的打算,但也只是想了想,他怕白小豆会吃醋。毕竟已经传了姜柚剑衍九窍,等到她养出第一口剑气,就得传她那道功法。但凡她引气入体,很可能就会有一口剑胚出来,甚至直接越过剑胚,有了真正意味上的一柄飞剑。 但白小豆就不一样了,不是说她资质不行,而是她天生不适合练拳,虽然不适合,但她只要想练,就不是寻常武道天才能比的。同理,她只要想成为剑修,只要返回那座牢狱一趟,就能成为剑修。 但刘景浊不想,他想让白小豆与那处天地之间牵连小些。假如她能在九洲成为剑修,再返回那座天地,就不再是那么倚靠那处天地的天道了。 登山时,已近黄昏,快上山时便已然日暮。 碰巧一阵东南风拂过,那片白岩之上,松鸣不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姜柚呆呆看向那边松林,任白小喵怎么叫,她都没有回神。 刘景浊转过头,轻声道“怎么啦?” 说话时带了温柔灵气,这才将姜柚唤醒。 少女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不晓得咋回事,总是觉得来过这儿。以前做过个有些荒唐的梦,好像跟这里有些像。”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梦都是反的,别瞎想了。” 可实际上,刘景浊暗自记下了这句话,之后肯定要问问梦了什么的 周辽人也是笑了笑,轻声道“我年幼时也老做梦,当时家中大人就告诉我,前半夜的梦是自己的,后半夜的梦是别人的,梦都是反的。” 刘景浊也是一笑,“看来什么地方都有这个说法儿。” 饮酒处在半山腰客邸,站在院子里就能瞧见那片白岩,酒水当然是已经备好的。 被唤作白衣青年的鲁星走过去询问道“游姑娘不喝酒吧?要吃些什么,我去准备。” 刘景浊让她给自个儿起个化名,她就起了个游茳的化名,那个茳字可不好找,是她找刘景浊要了一本辞典,翻了一个下午才找到的。 姜柚点点头,轻声道“都可以,面就行,但要双份儿,我的白小喵也要吃。” 那边周辽人与刘景浊将将落座,那位周掌律忍不住打笑,说道“张道长这弟子,是个爱猫之人啊!” 刘景浊神色古怪,也是一笑,这才轻声道“这是我次徒,这趟出门没带大徒弟,她也喜欢猫。” 白小豆跟姜柚,各自一只猫,以后会不会两只猫打架,师姐妹俩人也打架? 也不晓得等姜柚知道她的大师姐比自个儿小以后,会不会认那个大师姐。 周辽人率先举杯,轻声道“张道长,咱们就算是自家人了,我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周辽人,南边儿临春国人,三百出头儿,粗人一个,擅长打架。” 一副粗人模样,可刘景浊知道,他不是粗人。 刘景浊便也举杯,微笑道“贫道张五味,今年三十,长得着急了些,元婴境界,擅长符箓雷法。但师承何处,实在是因果太重,不便明说。” 三十岁?!元婴修士?这是何等的天才了! 可某人这会儿心里已经在合计,回乡之后,要不要跟张五味说这事儿? 想来想去,算了还是不说了,他有没有机会来离洲还是一回事儿呢。 真正自报家门,露了底细,其实才能让人放心。 既然刘景浊说了师承因果极重,周辽人便也不好刨根问底,只是举杯,说今日痛饮。 至于那片松林之中,钦差大臣也说完了话,不过人家可不会住在客邸,就在松林之中那处白岩别苑住下了。 白松夫人与刘贝走出别苑,妇人面色复杂,唉声叹气不休。至于那位刘司库,阴沉着脸,瞧模样气的不轻。 作为山主,白松夫人也恼怒,可没法子,人家挂壁楼是大腿,自个儿松鸣山连胳膊都算不上。 她只好转过头,苦笑道“刘贝,也不算是坏事儿,要是黄雪去了挂壁楼,日后大道成就可能会更好些,说句不好听的,你又不是剑修。” 刘贝阴沉着脸,皱眉道“黄雪能去挂壁楼,我当然高兴,说真的,哪怕我不要这个师徒名分都行。可……这狗日的叫我徒弟给人当剑侍,我能干?” 白松夫人无奈道“这不是咱们干不干的事儿了,是我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刘贝率先御风而起,“不说了,先喝酒去。” 白松夫人苦笑一声,随后跟上。 几乎一个瞬身就到了客邸,到底是生意人,再怎么烦躁也不会在客人面前表露出来。 结果他瞧见周辽人与道士面前已经各自放了一只空壶,只得讪笑一声,抱拳道“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自罚一杯。” 刘景浊笑盈盈看去,刘贝满脸尴尬,只好改口道“一壶,一壶,我给你们旋儿一个。” 话音刚落,白松夫人瞬身到此,对着刘景浊微微施礼,轻声道“白松见过张道长。” 刘景浊缓缓起身,微笑道“贫道见过夫人。” 白松夫人一笑,结果刘贝真一口气旋了一壶酒。 刘景浊笑道“怎的?刘司库见那位钦差,不顺利?” 刘贝转头看了一眼周辽人,后者一笑,轻声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藏着掖着了。” 刘贝一听,那就没必要硬绷着了,扭头看了看白岩那边,破口大骂“他娘的!挖墙角挖到老子这儿来了,让我弟子去挂壁楼给人当剑侍,真他娘的气人!”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前因后果他当然清楚,因为由始至终,他一个字都没有漏听。 那个挂壁楼神游修士,来就两件事。第一件事,他要守在松鸣山,看看刘景浊会不会经过。第二件事,就是带黄雪去挂壁楼,当剑侍。 刘景浊开口道“是有些气人,那不去还不行?” 白松夫人落座周辽人身边,叹息道“不去,就相当于要跟挂壁楼撕破脸,我们小门小户的,怎么跟人撕破脸。” 刘景浊只是叹息了几声,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然后就只是喝酒了。 那位白松夫人喝了几杯酒,也是借着酒,笑着说道“既然张道长如今是自家人了,多住几天,总是可以吧?”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道“多住怕是不行,我得去一趟南海,之后还要去西花王朝找个朋友。” 一听这话,白松夫人与刘贝眼神就古怪了起来,倒是周辽人还面色如常。 刘景浊当然知道他俩在想什么,要是自个儿不常在离洲,那一本拳谱,不就白送出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瞎扯几句了。 话锋一转,刘景浊微笑道“不过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前提是咱们不理亏的事儿,可以传讯鸿胜山,找蹇文雅,他会帮忙转递消息给我。如果连他也联系不到我,可以直接往白鹿城传信,找龙丘晾。再不行,也可以往斗寒洲破烂山,或是木鱼宗传信,只要是说找张五味,他们就会代为传信。毕竟贫道云游天下,居无定所,这几座山头儿,与贫道关系不错的。”.m 后边儿的木鱼宗跟破烂山还好些,你们要是传信去鸿胜山,或是直接找龙丘晾,呵呵。 不过没事,反正是张五味干的,又不是刘景浊,老丈人也好,鸿胜山的蹇宗主也罢,就图一乐呵吧。 刘景浊倒是自顾自喝酒,可把那三人吓到不行。 这要是真的,我们松鸣山还怕个屁的挂壁楼?听听,人家嘴里出来的,三个顶尖势力,一个一流势力。都敢随便叫龙丘家主跟蹇宗主的名字,这是一般人敢的吗? 他们那儿晓得,某人说出龙丘晾三个字就后悔了。 万一,只是万一啊!老丈人听得见咋办? 没成想周辽人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张老弟,我们真没把你当外人,虽然今日刚刚相识,但你打算做我们松鸣山供奉,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言下之意是,你不必为了自抬身价而搬出这么多人来的。 中年道士略微一笑,轻声道“贫道不打诳语。” 虽然是将信将疑,但一顿酒,好歹也是喝完了。 等到三人离去时,已然缺月高挂。刘景浊举着杯子,抬头看满头星辰。 喜欢看星星的人,多的是,但我刘景浊抬头看见星星,只会想到一个人。 刘景浊忽然转头,居然瞧见了姜柚端着一盆清水走来。 少女板着脸,开口道“脸洗一下,这模样本来就丑,还弄的跟花猫似的。” 刘景浊轻声道“放心,很快就会继续南下的。明个儿咱们上山转转,后天就走。” 就在姜柚端着水出来时,刘景浊其实又生出一个主意,只不过有些冒险,要明天逛一逛,再做决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九十一章 松鸣山上(二)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松鸣山上(三) 次日清晨,等姜柚打完三十趟拳,刘景浊与负责待客的鲁星说了一声,便领着一猫一姑娘登山去了。 客邸在半山腰,与那片白岩相隔十几里,徒步登山,至多也就是个把时辰。 其实游山玩水,是刘景浊喜欢的,相反,闹市一类的,他其实不喜欢。 走出客邸时,刘景浊回过头,轻声道“丫头,记一下,这是第一次。” 姜柚啊了一声,一脸疑惑,“什么第一次?我又哪儿招惹你了?” 这个又字,听的刘景浊笑盈盈抬起手臂,轻飘飘落在少女脑门儿,咣一声。 说的我刘景浊就这么喜欢欺负人似的,不过,徒弟不就是欺负的?谁让你年龄比白小豆大呢? 有这么个随时可以欺负的徒弟,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姜柚很聪明,她知道刘景浊与挂壁楼是有仇,所以自打上了松鸣山,便再没有问过关于刘景浊的事儿。 即便这会儿闲来无事,她想问些什么,也只是说道“师傅,你会想家乡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知道的人,可能会觉得我小时候很幸福,他们猜对了。但是,说实话,我从来没觉得自个儿有过家。所以呀!我打小儿就喜欢往外跑,跑的越远越好,想家,不会,但我会想念故乡的人。” 姜柚又问道“那恨吗?” 刘景浊转过头看了看少女,知道她是在等自己的答案,好去想想自己的爹娘。 刘景浊按住姜柚脑袋,轻声道“当然要恨,不恨还是个人吗?但是,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我听过个很有趣的说法儿,你要不要听?” 姜柚点了点,刘景浊便收回手,笑着说道,“无尽大夜,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也是有着星星亮光,靠近那亮光时,你便会觉得璀璨夺目。艳阳天里,日光普照,可总有些阴暗角落,是瞧不见亮光的。” 少女转过头,“有趣吗?” 某人哈哈一笑,我觉得有趣的。 师徒闲聊,很快就走了半数路程,中年道士转头说了句第二次了,记着。 少女一头雾水,心说你这不是记得比我清楚吗? 山巅之上,白松夫人,周辽人,刘贝,三人其实一直看着中年道士与怀抱白猫的小丫头登山。 刘贝皱着眉头,沉声道“夫人,咱们这样子,不地道吧?万一张道长跟那狗日的起了冲突,咱们帮谁都不好。” 周辽人笑道“那就两不偏帮,咱们这位供奉,不是厉害吗?要是挂壁楼真惹恼了他,他还真不把挂壁楼当回事,那咱们底气是不是就可以足几分?” 刘贝转过头,冷笑道“周辽人,你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吗?两个山上客人碰在一起,我们会不知道?万一真要起了冲突,别说攀高枝儿了,咱们不落个两边不讨好,就得烧高香了。” 周辽人针锋相对,开口道“刘司库,按我个人想法,我当然乐得与他做朋友。可咱们想的,得是一座松鸣山!” “别吵了!” 有外人在,她可不是谁的娘子,而是这松鸣山的当家人。 白松夫人沉声道“碰到肯定会碰到,无论双方会不会起冲突,咱们都得有人现身。我们,赌不起!” 刘景浊与姜柚已经走到了那片白岩,走近才知道,这哪儿是白岩啊!只不过是一大片极其光亮的青石,反光,所以瞧着像是白岩。 不过走近听时,松鸣便更像是柳笛。 刘景浊转过头,微微一笑,开口道“教你一个道理,事不过三。遇事之后,可以给人留有机会,但机会至多三次。她珍惜也就算了,不珍惜,那就无需顾及情面。” 姜柚还是一头雾水,心说哪儿啊又说这些? 刘景浊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凭空落下,那人一身白衣,中年模样,神游境界。 落地之后,便开口道“呀!没想到啊!这松鸣山还给我藏着掖着,这又是个剑修胚子。” 说着便朝着姜柚开口“小女子,你叫什么名字?愿不愿意跟我去挂壁楼修行?” 姜柚一撇嘴,看向刘景浊,嘟囔道“这谁啊?有病啊?” 道士点点头,“瞧模样,病的不轻呢。” 师徒二人一唱一和,那挂壁楼神游,已然阴沉起了脸。 刘景浊这会儿其实在想,好些个炼气士宗门,之所以名声不好,就是因为有这等人存在。自身有些本事,背后还有一座庞大山头儿,他当然敢于嚣张跋扈了。可事实上,一座大山头儿,像这般的人,还是不多的。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他在故意试探。 白衣神游阴沉着脸,冷冷开口“一个元婴修士,不懂得跟前辈怎么说话吗?” 刘景浊只是抬起头,淡然问道“挂壁楼,好大的名声。贫道师徒只是在山中做客,不是松鸣山修士,挖墙角还是别处去吧。” 结果那神游修士立马变脸,抱拳道“失礼失礼,不知二位是客,是我失礼了。” 道士点点头,就要带着少女离去。 可那神游修士却笑呵呵开口“在下也是山中做客,方才只是看这位小姑娘是个剑修苗子,巧了,挂壁楼有一位剑客,登楼巅峰,出于惜才我才这般发问的,道长切莫在意啊!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不会在意,挂壁楼,剑客谢杖,我知道。” 这会儿就轮到那神游修士皱眉了,谢杖的存在,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这道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顺便说一句,我不喜欢武槊,所以也就不喜欢挂壁楼了,道友还是少在我眼前晃悠吧。” 那神游修士眉头一皱,沉声道“道友,言语还是放尊重些。” 两人言语剑拔弩张之时,白松夫人瞬身出现,忙打着哈哈“二位,这是怎么啦?有事儿好商量,就当是给我个面子行不行?” 刘贝周辽人随后赶到,一个走去白衣神游那边,刘贝则是走到刘景浊这边,讪笑着说道“我们正在商量事儿,没成想二位吵起来了,有什么好吵的嘛!来来来,喝顿酒。” 其实说话时,刘贝已经算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与刘景浊暗自传音。 “张老弟,这事儿是我们不对,不过你放心,刘某虽是生意人,但不是奸商,我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所以别管这挂壁楼的狗东西,咱们喝酒去。” 真心话与否,刘景浊还是听得出的。 这个刘贝与周辽人,只是寻常眼光去看,后者当然会显得真诚些,因为是个人,都会觉得莽撞人、粗人,心机少嘛!可事实上,心机最深的,才是周辽人,刘贝反而只是表面奸诈。 道士一笑,轻声道“那就卖刘兄一个面子。” 那边儿白松夫人与周辽人,当然也在劝那神游修士。 果然,那位白衣神游率先笑着抱拳,轻声道“在下莫滂,方才得罪了。” 刘景浊并未回礼,只是问道“哪儿喝酒?” 周辽人大笑一声,说张道长就是个酒腻子啊! 姜柚一直没说话,她当然不怕,有事儿喊长风嘛!再说了,师傅又不是摆着好看的。 她就是觉得,这一帮老狐狸,师傅也是个年轻的老狐狸。 其实少女都没发现,她自己相比在赤诚山时,已经变了好多了。 有些事其实无需教,只需要做给她看。 例如没让顾慢慢称心如意的一卦,就让姜柚知道了,有些事,不能把自以为的好当做是真的好,得知道自己以为对他人的好,会不会起了反作用,是不是真的好。 人都一样,身边有个愿意为自己着想的人,慢慢的,自己就也会为他人着想了。 往别苑走去时,姜柚分明听到刘景浊的声音。 “待会儿看我眼色,该喊就喊。” 姜柚神色奕奕,看来是要打架啊! 不过看师傅打架,挺无聊的。要么就是一拳,要么连出剑都瞧不见。 酒桌上,莫滂举起酒杯,笑着说道“多有得罪,我自罚一杯。” 刘景浊显然是不给他台阶下,只转过头,对着刘贝说道“明天一早我就走了,先前给黄雪长记性,其实传了她一套剑法,是几年前我在一处地方,受一位婆娑洲老剑客所托,为他的剑寻个传人。他不是剑修,但剑术很不错。” 就是那个老人,在归墟戍边,家人却被灭口。 刘贝面色凝重,还没开口,却听见那个再也挂不住脸的莫滂沉声道“道友,看在松鸣山的份儿上,给你几分面子,可别给脸不要脸!”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刘贝刚要开口,却被刘景浊伸手按住了肩膀。 中年道士扭头看向白松夫人与周辽人,轻声道“其实我登山路上,给了你们三次机会了的,是你们没抓住机会。” 话音刚落,刘景浊转头看向不远处发愣的少女。 姜柚咧嘴一笑,轻声道“长风!” 与此同时,一道雷霆牢狱笼罩这处牢狱,中年道士两袖之中,黄符如瀑飞出,一张张符箓又如数万大军,很快又结成一道八门锁子阵。 姜柚啧啧称奇,心说这花里胡哨的,才像是神仙手段嘛! 可是,还没有完。 道士身影瞬间换做一位年轻青衫,只听见那年轻人开口道“独木舟山水桥何在?” 两把仙剑好似凭空出现,悬浮刘景浊左右,剑意沸腾。 刘景浊缓缓落座,翘起二郎腿,左手大拇指屈指一弹,一道月华便窜天而起,随后缓缓落下,待年轻人再弹指,再飞起,如此往复。 莫滂眉头紧皱,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年轻人笑盈盈开口“中土,刘景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九十二章 松鸣山上(三)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松鸣山上(四) 此刻这座别苑,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最外侧长风神通,将此地从人世间剥离出去,想往出传讯,不可能。 其次便是一道雷霆大阵,是以刘景浊已经炼化的九道雷霆布设,比拟天罚。 在黄湾一月,每日至少摆摊三个时辰,画符十万道。其中封口符、封山符、去兵符、豆兵符、雪山神咒符,数不胜数。 以为一身道袍穿了一个月,玩儿呢?那本神符灵咒,也是玩呢? 于是雷霆大阵之中,又是一道符箓构建的八门锁子阵。 三重禁制,又有两把仙剑。 你只是三神游,又不是三真境,这都已经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了。 白松夫人苦笑不止,千防万防,没想到是自己把人领进家门了。 这又是雷霆又是符箓又是剑意的,只一个元婴而已,手段如此之多,她这个神游巅峰,连出手的底气都生不出。 莫滂沉声道“几万里路程而已,谢剑仙也好,楼主也罢,来这儿用不了多久的。” 刘景浊笑盈盈端起一碗酒,抿了一口,轻声道“那也得他们能知道不是?你不是已经试过了,消息能传出去吗?” 年轻人笑了笑,一只手还是做弹剑状,右手则是摩挲着酒碗。 “给三位算个账,我刘景浊,武道归元气,巅峰。元婴境界,剑修。单凭这两样,我再随便拿起一柄仙剑,砍你们,切菜似的,三尊神游而已。但我还是布设两道阵法,够看得起你们吧?” 莫滂眯眼道“真以为你是什么天骄人物呢?” 只这一句话而已,刘景浊笑呵呵起身,手指间的剑光悬停姜柚身边,又变作一柄飞剑。 刘景浊小步走过去,拍了拍莫滂肩膀,冷不丁一把按住其头颅,照着石桌就砸了下去。 给神游修士帮忙,修炼铁头功嘛! 收回手,刘景浊转过头,笑道“可能会有点儿血腥,不敢看就转过头。” 姜柚撇撇嘴,“你也太小看我了。” 刘景浊点点头,结果这家伙居然还敢冲阵? 刘景浊调转回头,一把抓起独木舟,转身斜劈出一道剑气,只一身哀嚎,莫滂重重落地。 周辽人苦笑一声,转过头看了看白松夫人,两人也是才看出来,这是一柄仙剑啊! 刘景浊看向姜柚,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少女笑容灿烂,竖起大拇指,轻声道“可以可以,记得教我。” 返回落座,年轻人又喝了一口酒,轻声道“白松夫人与周掌律,要不要试试?万一我刘景浊只是金玉其外,你们还可以在挂壁楼那边儿邀功呢。” 白松夫人苦笑一声,沉声道“刘公子,你与挂壁楼的恩怨,就不必殃及我们松鸣山了吧?” 事实上,最接受不了的,还是刘贝。毕竟是他亲自把刘景浊引入松鸣山的。 刘景浊当然也注意到了,所以拍了拍刘贝,笑着说道“咱俩都姓刘,你这个朋友,我交。至于白松夫人,我当然不会对你们松鸣山做什么,只是我说了,给过你们三次机会了,但凡有人现身阻我上山,我也不会这般行一步险棋了。” 周辽人刚要说话,刘景浊已然眯眼看去,“周辽人,别说话,我怕我忍不住砍你两剑。想都不用想,阻拦他们现身的,肯定是你。” 当然,刘景浊说对了。 其实按照刘景浊最开始的打算,在这座松鸣山以张五味的身份担任挂名供奉,日后清算之时,就可以以一座松鸣山作为线头儿去一节节布局了。 之所以改变想法,无非就是明面上的布局,与暗地里的布局,相对来说其实阳谋更稳妥些。但要赌一把,赌金鼎宫与射鹿山的布局并不在此处。 现在看来,应该是赌赢了。 有了第二种想法时,登山路上,刘景浊让姜柚去记那三次,其实是说给松鸣山听的,他们当然听到了,很显然,没有当回事了 刘景浊又开口道“之所以不会为难松鸣山,除了刘兄那会儿传音的一番真心话,就还有松鸣山在这方圆百姓口中的风评了。名声不错,说明松鸣山还是做了很多好事儿的。” 刘贝苦笑一声,看了看倒地不起的莫滂,沉声道“可是,张……刘公子,你这般行事,且不说挂壁楼那边儿会不会有事,我们松鸣山,已经是黄泥拍裤裆了。” 刘景浊一笑,抿了一口酒。 “活路留了,怎么走,你们自己决定。我当然可以不杀他,说实话,我也不想杀的。” 白松夫人叹气道“刘公子,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妨直说吧,我们要怎么做,才能保全松鸣山。” 由始至终霉头一直皱着的周辽人,冷不丁起身,迈步朝着莫滂走去。 走到白衣中年人身边时,他手中凭空多出来一柄巨斧,举起就往莫滂脖子劈去。 “周辽人!你怎敢?!” 话音刚落,人头也已然滚落。 周辽人甚至不忘运转术法,将莫滂魂魄尽数碾碎。 姜柚没看到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却瞧见了这一幕,少女眉头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m 反观刘景浊这边,倒是一脸稀松平常。可白松夫人与刘贝,就没这么轻松了。 周辽人终于开口“这是不是你想要的,以他头颅作为投名状,行还是不行?” 刘景浊笑盈盈抬手,鼓掌不停。 周辽人显然不当回事,只是湮灭莫滂尸身,淡然说道“你觉得我狡诈也好,阴险狠毒也罢,又或是虚伪什么的,任你想,任你说,我也承认。只要是为了她的松鸣山,周辽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白松夫人阴沉着脸起身,沉声道“刘公子,可合你意?自此松鸣山,便上了你的船了,想下也下不来。” 刘景浊笑着摇头,“你们既然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好了。”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烦劳三位落座,有些事,坐下聊。” 刘贝面色复杂,心中满是愧疚。好在是周辽人是个懂眼色的,落座之后便开口说道“刘贝,何须自责,初心都是好的,为松鸣山而已。今日之事,也不全是坏事了,至少哪怕我们在离洲待不下去了,也还可以举山搬去景炀,对吗?椋王殿下。”壹趣妏敩 刘景浊撇撇嘴,“我这个椋王头衔儿很快就会被废,但若是搬家,神鹿洲、斗寒洲、中土,三洲之地,还找不到安置你们的地方。不过,想搬家,怕也不容易哦。” 刘景浊收回飞剑,独木舟与山水桥自行落去姜柚那边,少女一笑,熟捻背起长剑。 背习惯了,一个月没见,居然还有些想念。 刘景浊轻声道“既然立了投名状,我先给三位一粒定心丸,且放宽心,刘景浊不会让盟友吃亏。假若松鸣山真有什么需要刘景浊的事儿,可以暗中去找惊云国露水郡方氏姐妹,传信中土青椋山。要是需要登楼境界救场,至少可以来一位登楼剑修。若是三十年后,合道剑修也不是不行。” 白松夫人一愣,连挂壁楼主都才是个合道,三十年后,他刘景浊便能喊的动一位合道?还是剑修! 事实上,刘景浊现在拿得出手的,也就曹风跟顾衣珏了。没法子,谁让俩人都签了卖身契了,当山主的,麻烦你们一下子,问题不大吧? 刘景浊接着说道“你们可以与方氏构建一条生意路线,当然要隐秘。而且,我也可以帮你们与鸿胜山搭起一条线,生意如何便要你们自己去谈了,你们要是能拿的出好东西,破烂山、龙丘家,我都可以为你们牵线。” 这其实都算是好处了,所以白松夫人开口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刘景浊笑道“你们?能做什么?好好活着,多挣钱,把山头儿弄大些,便已经很不错了。至多也就是让你们帮惊云国那姐妹的忙,把生意做大而已。” 顿了顿,刘景浊看向刘贝,轻声道“剑谱真有,是我在归墟时,一位戍边赴死的老修士遗留,等黄雪跻身黄庭之时,剑谱自会出现在她脑海之中。” 周辽人沉声道“能不能告诉我们,挂壁楼到底与你有什么仇?” 由始至终,他们只知道挂壁楼与刘景浊有仇,但具体的,什么都不知道。 刘景浊喝了一口酒,沉声道“害我干娘,景炀的先皇后,算不算大仇?” 周辽人又问“假若你日后报仇成功,会不会将松鸣山也作为自己的附属山头?”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不会。你们就该这样,问些务实的。” 周辽人便又沉声问道“那人都杀了,今日事怎么收场?” 刘景浊一笑,“那简单啊!恶徒刘景浊提剑松鸣山,斩杀挂壁楼神游,重伤松鸣山白松夫人与掌律周辽人,邸报上就怎么写不就行了?挂壁楼那边儿,也这么说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别苑重回人间。 刘景浊挥手召来是独木舟,轻声道“丫头,这剑学自你家先祖,看好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九十三章 松鸣山上阅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恶名远扬 下山路上,刘景浊满脸笑意,姜柚则是白眼不止。 不过,方才那几道剑光,可是真够花里胡哨的了。 此时此刻,山巅那处别苑,一对夫妻蓬头垢面,满脸血水,好不凄惨。唯一一个没事人一般的,就只有钱谷司库刘贝了。 方才几道剑光冲天而起,好在是现在是白天,否则光是那几束剑光,就要使得满城人尽数抬头了。 白松夫人与周辽人各自领了一剑,所以,现如今他们对刘景浊,只有佩服了。 刘贝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刘景浊,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我松鸣山,杀挂壁楼神游,真当我们好欺负是吗?” 白松夫人翻了个白眼,一挥手将脸上血水擦干,轻声道“我这就传讯挂壁楼,这等凶犯,定要让他为今日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人在做,可不光是天在看,所以,做戏还得做全套。 年轻人提着酒葫芦下山,大摇大摆,不紧不慢。 姜柚嘟着嘴,询问道“方才那剑术,啥时候教我?” 几道剑光自人间起,直达天幕,好似要与天问剑一般,狂傲至极。 见刘景浊没说话,姜柚只好又开口问道“我家先祖也是剑修?很厉害的剑修吗?” 刘景浊这才点点头,郑重开口“你家先祖,曾经与一众修士打上过天廷,我很佩服。” 姜柚哦了一声,有些低落,“那你是因为他才收我做徒弟的吧?” 刘景浊一笑,实话实说道“可以这么说,但如果你是个听话的,我可能也就不会收徒了。因为我始终觉得,当先生也好当师傅也罢,远不是只教拳教剑,更要教做人。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人之初生,善恶不明,教化二字,并不是教人识善恶,而是辨是非。” 姜柚撇撇嘴,心说就知道你一直觉得我是个不学好的。 事实上,她想错了。就连偷东西成瘾的陆青儿,刘景浊也不觉得她就是不学好。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清松国都还没有走完,急什么。” 此后姜柚一如既往,早上花一个时辰练拳,然后在行走路上,不断去想法子温养一口剑气。 其实她有些苦恼,因为按刘景浊说的境界去看,她早就可以武道开山河了,可到现在,她看得到那扇“门”,但就是没路走。 可姜柚哪儿知道,她有个好师傅,偷偷摸摸给她使了绊子,几乎是将她的开山河之路拦的水泄不通。 某人老早就在想了,她要是能在这般围堵之下,犹能武道开山河,那炼气功法就不能再等了。 清松国内,松鸣山一家独大,再无旁的修士山头儿,连五岳山神都要低松鸣山一头儿。 从松鸣山去清松国京城,三千里而已。期间曾路过一处小镇,姜柚就蹲在一处馄饨摊儿不肯走,见刘景浊压根儿没有掏钱打算,那死丫头干脆抱着白小喵蹲在了馄饨摊儿。 她本来想给刘景浊丢人现眼,没成想那个当师傅的居然苦笑了一番,也不知从哪儿找了个破破烂烂的钱袋子,整个倒干净,也才三枚铜板。于是他一脸尴尬,要了一碗馄饨,说了句,你吃吧,我不饿。姜柚哪儿知道刘景浊在想什么,自个儿吃了起来,顺便还给白小喵喂了几个。 哪承想,那家伙在袖子里取出一块儿石头似的馒头,费劲掰开,就这么啃了起来。还说道“柚儿啊!师傅是真没钱了,你看,为了给你撑场面,咱们钱全买了衣服了,我这玉佩、发簪,全是假的。不过你放心,接下来我好好挣钱,肯定会养好你的。” 少女瞪大了眼珠子,心说你这是干什么? 结果就瞧见周遭食客、路人,皆是投来异样眼光,她分明听到,有人说这丫头,真不懂事,好面子也要先能把肚子填饱啊! 姜柚整个人简直是麻了,碰到这么个师傅,人生之大不幸。 走出小镇之后,刘景浊就笑着说“这一课,生动鲜活吧?” 姜柚板着脸,“你这叫栽赃陷害。” 刘景浊只是一笑,已经拿出来了一份邸报。 “记住了,有时候别人说你什么,你不能不在乎,但也不能太在乎,就像这个。” 姜柚板着脸,翻开邸报一看,立马儿眯起了一双桃花眼。 “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 那份新鲜出炉的邸报,由挂壁楼刊发的。上面写着,景炀椋王南下离洲,掳走朱雀王朝尚书嫡孙女,之后又南下清松国松鸣山,光天化日行凶,斩杀挂壁楼修士,重伤松鸣山山主与掌律,就为夺走一本拳谱。 姜柚皱着眉头,沉声道“你就不生气?” 刘景浊便笑着拿出一沓珍藏邸报,轻声道“我要是都计较,早就气死了。” 姜柚瞪大了眼珠子,心说这都是什么啊?照这邸报的说法儿,那自家师傅就是奸_淫掳掠,无恶不作的伪君子了呀! 虽说才跟师傅认识几个月而已,可姜柚知道,自己的师傅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别的不说,就只说这邸报上面写的,喜欢少女……她姜柚向来觉得自个儿很漂亮,特别漂亮的。 少女瞪大了眼珠子“这你都不气?瞎扯到什么样子了,私生子都出来了!” 刘景浊无奈道“谁说不气?不计较归不计较,可气还是气的呀!但能怎么办?瞧瞧,大月王朝、西花王朝、湫栳山、蓌山,现在再加上朱雀王朝。光是一流山头儿就有俩,十大王朝好几个呢。我还能一家家找上门算账去?” 姜柚沉声道“那就任人说?” 刘景浊笑道“当然不是,所以要教你另外一个道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前提是现在打不过。要是打得过,咱们不留隔夜仇。” 言下之意就是,没法子,我刘景浊现在打不过 当然不是全都打不过,但那些个毛毛雨般的山头儿,总不能一家家去打吧? 秋后算账,也得有空不是? 姜柚又说道“那你的行踪,不是都被人知道了?” 刘景浊轻声道“早晚的事儿,光我这一路听得到,至少就有十余位离洲年轻天骄,憋着要教我做人了。我刘景浊,如今就是过街老鼠,不光人人喊打,且恶名远扬了。” 反正闲来无事,刘景浊便将这事儿的起因大致说了一遍。 于是姜柚猛然转过头,没好气道“我这是碰上了个傻师傅吗?你管她高车国女皇干什么啊?” 刘景浊只是一笑,说道“你师傅其实挺心软的,一座高车国的动荡,与一个刘景浊名声,其实压根儿都不用想。” 说到这里,刘景浊猛然想起来,小时候偷偷摸摸去潼谷关,跑去偷看刘小北洗澡,结果被人发现,抓着脖领子就要拽去长安。后来年纪大了些,某个长大了的孩子回想起此事就觉得臊得慌,于是时常躲在屋子里,脱了上衣拿木尺抽打后背。 后来返回长安,封禅五岳四渎之后,干娘去世了,在刘景浊临南下之前,刘小北问,为什么要自残? 刘景浊只是苦笑着说“不打自己,难道朝着别人出气吗?我刘景浊唯一可以肆意挥霍的,只有我自己。” 可后来他又觉得,甚至连自己,自己都做不了主。 “师傅,又想什么呢?”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想些往事。” 兜兜转转,又到了汤江,天下汤江末弯,其实是一片大湖,相当于将前半段汤江水截留在此大湖,后半段水势便要平缓许多。 汤江至此,便是一路直往南,再无大弯。 这处湖泊,也是清松国第一大湖,离洲第三大湖,叫作刌水湖。 这个刌字,是做分割之意。 姜柚撇撇嘴,嘟囔道“尽是些生僻字,我都以为是个假字呢!” 刘景浊哑然失笑,轻声道“上次翻看辞典,没瞧见这个字?” 姜柚干脆不理他,走去渡口那边儿等船过湖,也是过江。 专记人糗事,哪儿有这样的师傅嘛! 很快便有一艘小舟划破浓雾,停靠渡口。 刘景浊付了三十枚铜钱,就与姜柚等在了岸边。 等了小半个时辰,刘景浊无奈道“老伯,人怕是等不到了?还不走?” 正此时,有个书生气喘吁吁跑来,老远就招手不止。 “船家,等等,我也过河。” 老舟子瞥了刘景浊一眼,“险些害我少挣十五大钱!” 刘景浊有些无奈,自个儿没放开神识查探,所以真没瞧见。 好在是等那书生上船之后,老舟子便也不等了,划着小舟驶离了渡口。 已然日暮,但湖上雾气浓,瞧不见日落美景。 舟子唱起了汤江号子,刘景浊微微一笑,转过头,询问道“你不是也会吗?” 姜柚板着脸,心说你让我在这儿唱吗? 真想开口,少女忽然转头,诧异道“咋个这么些船?” 老舟子也是一愣,“不对啊,这湖上小舟,就三十人跑,我都认识,这些个我也认不得?” 刘景浊缓缓起身,皱眉问道“老伯,这湖上,有个岛屿吗?” 老舟子轻声道“岛屿很多,但这儿可没有?” 说话间,船上那书生猛地瞬身飞起,以极快速度往那处岛屿飞遁。 老舟子都吓傻了,这……咋还会飞啊? 与此同时,方才那几艘船也忽的悬空而起,迅速靠往岛屿。 刘景浊天人交战一番后,冷不丁开口道“坐稳了。” 话音刚落,姜柚背后独木舟瞬间出窍,变作一柄三丈余长的巨剑钻入水中,托起小舟,迅速过湖。 那处云雾缭绕的岛屿,有个红衣青年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道“他……是个傻子吗?这明摆着的机缘都不要?”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九十四章 恶名远扬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五章 黑袍人 小舟很快落地,刘景浊挥手召回独木舟,轻声道“丫头,下船。” 眼瞅着二人就要走,老舟子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冲着二人背影大喊“要不要把钱退你们啊?” 当然无人答复。 但刘景浊还是忽然停步,转过头,轻声道“选一个数儿,一还是三。” 姜柚满是疑惑,却还是低声说了个三。 于是就被人一把薅住了后脖领子,独木舟再次出窍。 一道剑光划破天幕,以极快的速度直往南去,几乎是拼尽全力御剑。 也就是此时,清松国京城,一位紫衣女子同样是略带诧异神色,转过头问道“苏箓,咱们消息走漏了?” 女子身旁是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朝天宗少主,苏箓。 苏箓皱着眉头,摇头道“绝不会,这事除了我们四个,再无人知道。” 紫衣女子嘴角一挑,双臂环抱胸前峰峦,笑道“那就有意思了,你说他为什么要临时改变主意,不要命似的往南跑?” 苏箓沉声道“不知道,真正打跟他交道,我也是头一次。不过不怕,他跑不了的,而且谢杖也有消息传来,挂壁楼那边儿,已经准备了一记神仙手,哪怕我们剩余两次谋划落空,也会有一位任他刘景浊当场破境登楼也还是能让他跑不掉的前辈出手?” 紫衣女子有些好奇,笑盈盈问道“谁呀?” 苏箓摇头道“这个真不知道,朝天宗与挂壁楼,其实交集并不深。” 女子就愈发好奇了,“那他武槊,干嘛要去招惹景炀王朝?” 苏箓一笑,轻声道“具体我不知道,但如果刘顾舟活着,他是决计不敢的。不过我听说过个小道消息,是那武槊的开天门契机,被景炀先皇后三剑断送,想必也是报这一箭之仇吧。” 女子显然是不相信这小道消息,景炀那先皇后,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哪怕活着也才百多岁而已。武槊多大了?况且那位挂壁楼主,还是合道境界呢。 “既然这次给他跑了,咱们就先去那岛屿吧,要是能摸到几分机缘倒也还不错。 一道剑光疾驰一夜,天明时才落地,六个时辰,足足跑了近万里。 即便姜柚如今体魄不算差,一路上还是有如被刀子割脸一般,但她一声都没有哼出来,只是紧紧抱住白小喵,想着让那猫舒服些。 刘景浊是故意的,也算是为她磨练体魄了。 落地之后,姜柚终究是没撑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就这么晕过去了。 刘景浊撕下少女身上的符箓,将她靠在一棵树下,弹指一记温柔灵气,姜柚很快就醒来了。 少女沉声道“咋了?忽然不要命似的跑?” 刘景浊笑道“不是你选的三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看到那个好似凭空出现,灵气浓郁到吓人的岛屿之后,忽然就觉得不能再往清松国京城去了。所以他两条路,一和三,让姜柚去选。 一,继续去往清松国京城 三,往南万里,更改一番路线。 他更不知道,有人设局在等。 之所以跑路,完全是因为姜柚说了个三。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压压惊。 人有时候,还是得相信第一感觉的。 姜柚又问道“那个书生,还有那几艘船,都是想去那座岛屿吗?” 刘景浊点点头,“那座岛屿或许是某个仙人曾经的修行仙府,可能是一处小天地。但是,我不觉得我几年之间能碰上第二次这事儿。” 青泥国那次够玄乎了,这次稀里糊涂瞧见的那个岛屿,刘景浊打死都不会相信是碰巧。 虽说无巧不成书,但我这也不是写书啊! 姜柚又问道“那咱们去哪儿?” 刘景浊沉声道“不着急,慢慢来,咱们换一身打扮,堂堂正正走他一趟江湖。花个一年半载,把离洲南部十国,走他一遍?” 姜柚眼睛一亮,“那好啊!” 话锋一转,少女又叹气道“可你不是着急吗?” 刘景浊笑道“我给离洲一行留了三年时间,加上来回路程,起码还有两年时间可以行走。现在才过去大半年而已,咱们完全可以逛个半年再去旸谷。” 说是这么说,其实是某人怕去的早了,正中某些人下怀。 刘景浊瞬间换上一身灰衣,腰悬酒囊,草鞋挎短刀。面容没有多大变化,胡子长了些而已。 结果姜柚一下子乐开了花儿,笑着说道“师傅,这下有男子气概了。” 某人撇撇嘴,“你师娘可不这么觉得。” 姜柚背剑,就是白小喵,有些太扎眼了。 刘景浊叹息道“你啥时候化形啊?” ……… 惊云国,露水郡。 一对姐妹千里迢迢寻来水精与仙草,正月没出去就回到了露水郡方家,可……终究是晚了,没来得及就会父亲。 自打方氏家主走后,方家夫人便重病不起,一个凝神修士,居然就这么郁郁而终。 这天姐姐不在家,方芽儿偷偷拿出来半块儿糕点,只敢掐下一丢丢,轻轻放进嘴里。 可那点儿压根儿尝不到味儿的糕点入口之时,女子再也憋不住泪水,捂着嘴呜咽了起来。 方芽儿,年龄不小了,可现在她才算真正的长大。 家里还有大人的时候,只要可以冲着某人喊娘,冲着某人喊爹,那他就还是个孩子。 听见有脚步声,方芽儿赶忙收起糕点,擦干净眼泪,小跑了出去。 “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方蕊儿拿着一张私报,皱着眉头说道“你看,刘公子怕是又给人陷害了。” 方芽儿接过邸报,看了看,一下子就乐出了声音。 “哈哈哈,刘大哥是天生招黑吗?这怎么到了离洲了还被人坏名声?” 俩人显然是不相信的。 方芽儿收起邸报,轻声道“姐,虱子多了不痒,估计刘大哥也不怎么当回事儿了。” 正说话间,两道身影凭空出现。 一位中年男子,还有个一个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压根儿看不出男女的人。 方蕊儿下意识护在妹妹前面,硬着头皮开口“三位前辈,不知有何贵干?” 能凭空出现,自个儿都发现不了的,喊前辈就对了。 可没人搭理方蕊儿,那个中年男子只是扭转脑袋,轻声道“快些,我没本事瞒太久的。” 黑衣人声音沙哑,开口时又有男声,又有女声。 “很快。” 说完这两个字,黑袍这才看向那姐妹二人,随手一指,二人各自眉心便多了个印记。 黑袍人开口道“两种功法,可以保你们十年内跻身神游,至于日后能不能登楼,看你们自己机缘了。我是个生意人,所以条件也很简单,我会给你们姐妹五百枚泉儿,但你们要保证在十年之内,将生意做出离洲,三十年内,将生意做满九洲。如果做不到,十年之后,你们必死。” 方蕊儿皱起眉头,沉声道“远不止这一个条件吧?” 黑袍人笑了笑,笑声极其难听。 “当然不止,但也很简单,唯有一条。你们必须隶属于青椋山,但要对刘景浊保密。” 那对姐妹花异口同声道“做不到!” 方芽儿瞪眼道“做不到!我们虽然没来得及救我爹,但刘大哥帮了忙,我们答应了刘大哥,就绝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儿。” 黑袍人冷笑道“想帮他?就你们现在?不按我说的做,就得死!” 不多一会儿,中年男子便搀着黑袍人瞬身离开露水郡。 黑袍人沉声道“不行,我还要去一趟神鹿洲,我要去看看龙丘棠溪。” 中年人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人间最高处我瞒的过,龙丘晾我不一定瞒的过,我不可能让这么些年的幸苦功亏一篑的。” 黑袍人沉声道“最起码,我要去一趟青椋山的。” 中年人冷声道“更不可能!那里,如今就是天下目光聚焦之处。” 黑袍人沉默片刻,算是让步了,又说道“我想去看看刘景浊,求你了!” 中年人无奈苦笑,“也就是你了,但丑话说在前面,你不能有任何给他提醒的言语,一旦有,我不会管那么多,会当场打杀了他。” 黑袍人点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儿。” 于是中年人叹了一口气,拉着黑袍人转身南下。 黑袍人问道“龙丘棠溪还不错吧?” 中年人撇撇嘴,“刘顾舟那一缕残魂,求了陆吾大半年,才寄托在一道符箓之上,被陆吾带到青鸾洲,斩出一剑给那两个小东西牵了红绳。要不然,他刘景浊后来什么都记不得了,多半会是个负心汉。刘顾舟亲自挑的儿媳妇,会差?我虽然瞧不上他,但布局一事,不得不佩服他,只可惜,刘景浊跟他爹差多了。” 黑袍人又说道“那你觉得,大和尚耗费南赡部洲那道真身的半数修为,把他俩送去三百年前的外界,最后又差点儿弄死刘景浊,图什么?” 中年人撇撇嘴,“不是差点儿弄死,是想弄死,没弄死得了。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奇怪,哪儿就有那么多活了不知道多少光阴的家伙护着他?你真别说,有一瞬间,我真觉得刘景浊是那上古天帝转世呢。” 黑袍人一笑,“此事不是不可能,是压根儿不会,绝不会。” 中年人点点头,“也是,远古三司,那是神魔禁忌。”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九十五章 黑袍人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顿饭 五月端午,离洲本就长夏无冬,如今又是盛夏,他刘景浊当然不会觉得热,可姜柚不行啊! 于是少女_干脆学着自己师傅穿上了一双草鞋,不过样式比刘景浊的好看的多。实在是太热了,所以姜柚穿的很单薄,终于是换上了一身自个儿不爱穿的长裙,可那个当师傅的天天板着脸,说人少路上可以这么穿,进城了或是人多的时候就不行。 哪儿就露胳膊露腿的? 可把姜柚气坏了,那热的要能行啊! 可没法子,拗不过,所以只好又穿上了一身水绿色长衫,给她改成修身式样,毕竟还是要背剑的,穿裙子总是不好练拳。 这天路过一处瓜田,老农摞起的西瓜跟墙似的,姜柚跑过去就抱起俩西瓜,把白小喵都丢去了一旁。 反正你不买,我就这么站着,看谁耗的过谁。 刘景浊气笑一声,走过去掏了钱,姜柚便立马儿满脸笑意,说师傅真好。 结果走到没人处,姜柚又问道“能不能想法子给我弄成冰镇的?” 刘景浊有些无奈,只得并指过去,以灵气化作冰霜,帮着姜柚将西瓜覆上一层冰霜。 “我不擅长水法,你师娘倒是主修水道。” 姜柚哪儿有心思听这个,把西瓜放去路边儿一处石台,拔出独木舟就要切西瓜。 刘景浊瞪眼道“我这仙剑,是给你切西瓜的吗?” 姜柚俏皮一笑,眨眨眼,“那你说咋个办嘛?” 某人只好挥手过去,将两块儿西瓜全切了。 没想到姜柚挑了一块儿最大的,拿过来递给刘景浊之后,就开始蹲在路边儿吃西瓜了。 少女心说,你是炼气士,寒暑不侵,我做不到啊!实在是太热了,以前在家时,盛夏都要常备冰块儿的。 一通西瓜吃完,少女脸上跟花猫似的,呀!舒坦! 刘景浊一脸无奈,自己的徒弟,有什么法子呢? 朝前约莫四五里,刘景浊忽的转头看向不远处一个酒香四溢的小院儿。姜柚都拉不住,他就跑去小院儿那边儿了。 院中一个老妇人正在酿酒,手法极其娴熟,瞧满院子橘子皮,估摸着是在酿制橘子酒? 这还真没喝过。 老人家估计是有些耳背,压根儿没听见刘景浊呼喊声音。 姜柚干脆一把推开篱笆门,没好气道“师傅,想喝酒,就得不要脸。” 少女小步走去老妇人那边儿,大声道“老婆婆!我师傅想喝你的酒,能行吗?” 老妇人伸手捂住耳朵,“小声点儿,我不聋。”壹趣妏敩 少女满脸尴尬,转过头看向讪笑着走来的刘景浊。 老妇人也正好忙完手里的事儿,起身拍了拍后腰,又仔细看了看少女,没忍住说道“这小妮子,长得真俊,不晓得以后该是个多祸害人的。” 又看了看刘景浊,老妇人问道“你闺女啊?” 刘景浊愕然,笑着说道“不是,是我徒弟,我今年虚岁才二十九,九月份才满二十九呢。” 老妇人一笑,“那你跟我儿子一样大。” 话锋一转,老妇人问道“想喝酒?可以,帮忙干活儿就行,酒窖里百八十坛子,你全搬走都行。” 刘景浊讪笑一声,“能不能先给尝一口?” 老妇人笑了笑,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滴着酒水的竹筒,轻声道“可以啊!锅头,你喝的住就可以。”.m 某人嗖一声就跑去蒸屉那边儿,拿了个舀酒器皿,装了满满当当一瓢,几口就喝完了。 放下葫芦瓢,刘景浊笑道“老婆婆说吧,干什么活儿?” 老妇人一笑,这年轻人,莫不是个酒腻子? 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儿不大荒地,老妇人说道“先把地翻了,然后再去挑粪施肥。” 姜柚长长啊了一声,刘景浊却已经去找锄头了。 好在是老妇人说了句“丫头不用去,这么好看的闺女,干粗活儿可惜了,你帮我酿酒吧,待会儿咱俩去田里捡田螺,那小子要是干得好还行,干的不好,咱们俩人吃就行了。” 不过一看刘景浊那模样,就是对耕种一事很熟捻嘛!哪儿有干不好的。 等到年轻人快挖完一半儿时,老妇人便拉着少女去了不远处水田,抓田螺,也抓鱼。 瞧模样,今日晚饭应该会很丰盛啊!所以姜柚极其卖力,白小喵也很卖力,抓的多就吃的多嘛! 不过只一会儿,白小喵就成了泥小喵了。 忙活了一会儿,老妇人笑问道“那小子真是你师傅?教什么啊?” 姜柚一笑,开口道“是我师傅,千真万确,但没有正式磕头,他说要等到回我们门派之后才正式拜师呢。我还有个师姐,得她点头才行。” 老妇人略微惊讶,“年纪不大,收徒不少啊?” 姜柚点头不止,“可不是,不过我师傅人可好了,虽然有时候有点儿不靠谱儿。” 老妇人点点头,这个真看得出来。 老妇人瞧见少女满头大汗,便笑着说道“衣服脏了没事儿,待会儿我给你找一身我年轻时候穿过的。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喜欢个年纪比我大的家伙了,后来就给他骗到手了。” 姜柚一下子就来了兴趣,眨眨眼,问道“老婆婆很有故事嘛?” 老妇人一笑,淡然开口“有什么故事,他早就死了,我儿子我也没见过,孤家寡人,一个人守了几十年了。” 姜柚刚问了句为什么没几个儿子,老妇人却抢先说道“我看你小妮子眼神不对,你别不是喜欢你师傅了吧?” 姜柚一愣,赶忙说道“那咋可能,我有师娘的,师娘可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 这些天她没少看邸报,当然知道了天下人对龙丘棠溪评价。 只不过,没见到呢,我是不服,我反正觉得我最好看。谁要是不同意,那你等我再长大些啊! 其实姜柚就是那种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一双眸子正是点睛之笔,笑起来恍若桃花盛开。 一老一小闲聊中,收获已然满满当当。 等到回去小院儿,刘景浊满脸馋虫,显然也已经浇完了地。 老妇人指了指不远处土胚房,说下面就是酒窖,有本事就全拿走,反正留着也没人喝。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刘景浊也只好却之不恭,一股脑儿把酒窖清扫一空。 可走出来后,总觉得脸上挂不住。 结果等他瞧见一桌子菜,就乐开花了。 反观姜柚,满脸惆怅。 少女刚才可是亲眼目睹了老婆婆做饭……一言难尽啊!还不如没去过厨房的自己呢! 本来要放糖来着,结果把盐巴放进去了。发现以后又洒了一把盐,结果红烧草鱼,愣是给她做成了酸菜鱼,明明没有放酸菜,可隔着老远就是一股子酸味儿啊! 还有那田螺,还是姜柚旁边儿说怎么做,这才凑凑合合做出来的。 期间好几次姜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要不要自个儿试试? 可老婆婆也是个执拗人,说不行,这顿饭她一定要自己做。 饭桌上,老妇人一言不发,就看着师徒俩硬着头皮吃饭。 好不容易将一桌子菜清扫一空,老妇人这才露出了笑脸,然后就拉着姜柚去挑衣服去了。 期间姜柚好几次跑出来,说这身衣裳要不要给师娘? 刘景浊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师娘喜欢穿裙子,这些她不喜欢的。” 直到天色微暮,刘景浊本以为今个儿怎么都不用露宿荒野了,可老妇人走出来,只说了句家里不留人过夜。 没法子,师徒俩只好灰溜溜离开。 直到走出去好远,姜柚才敢缩着脑袋说了句“这老婆婆好怪啊!” 刘景浊咧嘴一笑,“不怪,不怪,橘子酒真不错。就是做饭差了点儿,还不如我做的呢。” 小院之中哪儿还有老妇人踪影,已然是个中年人与个黑袍人。 黑袍人皱眉道“我这辈子也拢共没做过几次饭,居然敢嫌我做的难吃!” 中年人也是眉头一皱,“要是气不过,我弄死他俩?” 黑袍人转过头,中年人便讪笑一声,“说笑嘛!不过你这些年酿的酒,真就一滴不留,全给那小子了?” 黑袍人笑道“你倒是要喝啊!” 中年人撇嘴道“儿子老子都是酒腻子,不学好。” 顿了顿,中年人又说道“这下心愿总该了了吧?该回去了。” 黑袍人没答话,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这孩子苦吗?” 中年人气笑道“他苦?一座大王朝的二皇子,赵炀跟方葱把他宠成啥样了?你以为挂壁楼损了一顿神游,为什么不立马儿派人劫杀呢?” 黑袍人笑了笑,轻声道“其实你才是不知道,是小葱花儿以半条命,给赵炀留了个大杀器,要不然就凭他们,伤的了小葱花儿?赵炀手中有那个一个时辰可落在九洲任何地方的大杀器,只要那个大杀器没用之前,挂壁楼敢轻易对刘景浊出手?” 中年人笑了笑,可笑容缓缓收敛,神色变得冰冷了起来。 “可你还是有违我们事先的约定,你把清溪阁的名单,给了他。” “我是清溪阁人,很过分吗?” “所以我要去杀了他。” “那你试试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顿饭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脸盘子 走出去很远了,姜柚忽然取出一个布袋子,轻声道“喏,怪婆婆给的,说是给你开荒挑粪的报酬。” 递出去之后,姜柚还是问了句“你没真把人家的酒拿光了吧?那也忒不地道了。” 刘景浊接过布袋子,呵呵一笑,“都会说忒了啊?” 可打开布袋子一看,刘景浊立即眉头紧紧皱起,放开神识查探,方才院子哪儿还有踪影,就连自个儿辛辛苦苦挖的地,也压根儿就没有存在过的迹象。 姜柚见师傅神色不对,沉声问道“怎么啦?” 刘景浊无奈一笑,说道“那怪婆婆,是个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故人,送你的东西,怕都不是凡物。” 少女赶忙取出那一大堆衣裳,刘景浊一瞧,果然,全是法袍,况且这哪儿是穿过的,全是新的。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默默收起那份名单。 清溪阁故人散布于九洲的位置,竟然有十余人之多,境界最低的也是神游了。离着此地不远,就有一位真境,是清溪阁夜来峰的二把手,尤其擅长刺杀。 想来想去,刘景浊还是决定走一趟。 现如今青椋山已经开始建造,等到返回时,渡口估计已经建成,所以现在是有个落脚处的,只要人家愿意,就可以去青椋山。 只不过,刘景浊只是将那枚漆黑令牌悬挂腰间,不会去主动找人家的。要是愿意,瞧见令牌自会现身。要是不愿意,那也不强求。 事实上那份名单,除了肉眼得见的十余人,还有两个名字藏在纸中,那是刘景浊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两个人。 他们居然会是清溪阁天地玄黄之下,权柄最大的左右护阁供奉。 都是登楼境界。 那那个老婆婆会是谁?能有这份名单的,难不成是金柏叔叔说的,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的副阁主? 那人可不晓得是男是女,在清溪阁倾覆之时,可没见他出现过。那时都未出现,现在出来作甚? 多思无益,再说了,想也想不到。 姜柚忽然问道“那是咋回事?意思是这些个衣裳很值钱?” 刘景浊撇撇嘴,“我劝你还是给你师姐留几件吧,等我们回去,她差不多就能穿了。” 没过几天,终于来了一场大雨,夏雨晚来,但来了就好,凉爽了极多。 这些天,姜柚居然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奇思妙想,居然将六式拳法的顺序改换,变成了可以行走练拳,以至于此后一只白猫始终蹲在刘景浊肩头,而那少女,行走练拳,步速居然不亚于常人慢行。 姜柚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雨中练拳,雨水已经不那么容易淋湿她了。 不过他这一番改换顺序,倒是让刘景浊忽的想起九洲那九座山头儿。同理,如果将其顺序打散,推倒重新排列一番,是不是就能重新构建一副九星图?但问题就来了,假设九座山头儿中有两座是障眼法,又或是只有一座是,望山楼与玥谷其中之一才是真正的九星之一,那谁是真谁是假?谁是隐谁是现呢? 头疼,术算不好的弊端这就出来了。 某人已经暗下决心,接下来去到某处城池,定要买上几本术算著作,好好学学。 其实炼气士之间一直流传一句话,“不识数的,别修仙。” 这个不识数,其实是指术算一道不精通。而不修仙,其实也有两种含义。其一就是字面意思,其二,这个仙可以做先字,修字可以做羞。就是说,术算不好,别羞先人。壹趣妏敩 雨越下越大,刘景浊便喊停了姜柚,走去路边,一拳将石壁凿出来个洞,一丈见方,避雨是没问题的。 姜柚歪着头,做沉思状。 没等刘景浊开口,她就开始凭空出拳。可虽然拳拳破风,但却依旧做不到出拳之后,能隔空碎石。 刘景浊便由着她不停出拳,直到她累了,蔫儿了,这才开口“武道开山河,便可凝练出罡气,就像是话本小说之中的真气外放。所以等你武道开山河以后,便可以去练习外放罡气,等掌握诀窍,便也能做到隔空碎石了。”.m 姜柚饶有兴趣,问道“非得武道开山河吗?那罡气是如何练出的?” 刘景浊无奈,这丫头好奇心太重,不过也是好事儿,只好耐着性子说道“你很早不就说了,在你体内有一股子气上窜下跳?要做到隔空碎石,就是要把那团气由拳头发出来,不过这……” 话没说完,一声轰隆巨响,还没热乎的避雨洞穴便倾倒下来,某人被砸了一脸灰。 姜柚讪笑一声,挠头道“是这样吗?” 某人无话可说,只好说道“路要一步一步走,先学走的,再学飞的。” 姜柚轻声道“可要是能飞,为什么要走?” 某人气极,抬起手,瞪眼道“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姜柚只得哦了一声。 事实上,刘景浊差点儿就张开了嘴,可他硬生生控制住了牙床,没让其掉下来。 他娘的,俩徒弟,这都是什么小怪物? 一个只练寻常医者强身健体用的功法,居然就能做到引气入体!另一个更夸张,几乎什么东西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记住也就算了,关键是你一转眼,她就能学会! 过目不忘的人多的是,但记住之后马上就能融会贯通的,姜柚是刘景浊见到的第二个。 第一个是龙丘棠溪。 这师傅怎么当?再这么下去,不就没得教了! 姜柚压低声音,悄咪咪问道“那我就不能练这个了?” 刘景浊面无异常,只是指着不远处一个树杈,让白小喵捡了一枚石子放上去,随后微微抬手,屈指一弹,武道罡气便有如箭矢一般射去,瞬间将把石子粉碎。 “做到十丈之外能以罡气击碎石子,那你就离开山河不远了。” 某人心说,照自个儿这个教法儿,指不定教出来什么怪物呢。只要他撤去那道禁制,姜柚是可以瞬间开山河的。但刘景浊现在反而想看看,到了压无可压之时,姜柚自行冲破那道禁制的开山河,会是个什么景象? 没过多久,雨停了,姜柚也没在继续练拳,而是琢磨那罡气箭矢呢。 走出去十几里地,又到了那条官道,路上行人便也多了起来。 一来是姜柚本就生的好看,二来是她背着剑抱着猫,所以极其容易惹人侧目。 目的地是竹叶国青笋郡,就在百里之外,走快些的话,明个儿午时前后就能到。 正前方有一架马车,姜柚刚才就在说,那个马车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这会儿姜柚戳了戳刘景浊,压低声音说道“师傅,我想起来了,这马车是朱雀王朝兵部尚书的马车,我小时候记得我爹说过,竹叶国大将军娶了朱雀王朝兵部尚书的干女儿,这马车是陪嫁。所以,那马车里不是竹叶国大将军,就是大将军夫人了。” 刘景浊微微摇头,轻声道“不会,马车里是个年轻武夫,武道开山河,很年轻,二十几岁的样子。” 姜柚撇撇嘴,“那不比师傅小多少啊?师傅都归元气巅峰了,他才开山河巅峰。” 不过那马车走到平地时,很快就加速离去,瞧模样也是直去青笋郡。 刘景浊选择走了里外一条路去往青笋郡,并未走官道。 另外一条路,就是开路。这么长时间,姜柚都知道了刘景浊说什么话,言下之意是什么。 大概要在山里住一宿,意思就是一定会在山里住一宿。走另外一条路,就是说咱们走出来一条路。 反正只要方向对,见山翻山,遇水过水就是了。 结果一条近路,走来走去就走到了一处山巅,有个破旧山神庙。 刘景浊查探了一番,方圆几百里,并无山神。 姜柚撇撇嘴,都不用想,今晚上肯定要住这儿了。 山巅之上,风大,倒也凉爽,可刘景非要生火,没法子,姜柚也只能抱着白小喵,就睡在师傅身边。 刘景浊无奈道“你不是小姑娘,离我稍微远点儿。” 姜柚撇撇嘴,掉了个头,脸冲着破旧窗户睡下了。 少女心说我都不怕师傅你,你倒是怕我了? 刘景浊早就画符封住了两把仙剑外露的剑气,靠在了一根柱子上,慢慢也闭上了眼睛。 夜半三更,山风呼啸,那团火也差不多熄灭了,姜柚居然感觉有些冷。白小喵躺在脑袋那里,呼噜呼噜个没完,气的姜柚睁开眼睛,就要捂住白小喵口鼻。 结果她一睁眼,正好瞧见窗户外边儿有个大脸盘子,笑咪咪瞅着自个儿,满嘴哈喇子。 姜柚一阵恶寒,赶忙闭上眼睛,都快哭了。 “师傅!师傅!有个大脸瞅我呢!哈喇子都流一地了!” 刘景浊都没睁眼,只是以心声说道“你有拳头,你怕啥?揍他啊!” 姜柚心说这什么师傅啊!真不靠谱儿。 一咬牙,干脆猛地睁眼,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刚刚举起拳头想要凌空一拳,却瞧见那大脸盘子忽然瘪了。 原来是给人一剑鞘砸的。 姜柚赶忙跑去窗户口,结果就瞧见一个双鬓斑白的老者瞬身到此。 “呵,你这肥猪,不长记性啊?还是说有了个新靠山了,不把我我邓老头儿当回事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脸盘子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好客山庄客人少 那老者顺势拔出长剑,又是一个转身,剑尖已然抵在大脸盘子眉心。 “二十年前我就说过了,再让我瞧见你这大脸盘子,我就把你脑袋剁下来,卤了切猪头肉吃,怎么?着急去酆都罗山投胎啊?”.m 姜柚看的啧啧称奇,心说瞧瞧,人家这才是书里的行侠仗义嘛! 大脸盘子赶忙收起哈喇子,吞吞吐吐,瞧着倒是有些可怜。 “邓庄主,我也没害人啊!是他们占了我的地方呀!你也知道,当年我被媳妇儿赶出荼门寨以后,我就一直待在这儿的。” 姜柚赶忙跑去刘景浊那边,压低声音说道“师傅师傅!外边儿那是什么人啊?咱们好像占了那大脸盘子地盘儿了。” 刘景浊无奈开口“睡个觉都睡不踏实。你说的大脸盘子是个野猪精,至于那个老人家,归元气巅峰,剑很不错。” 没法子,只好缓缓起身,迈步走出破庙。 此刻那野猪精正对着邓姓老者,满脸乞求神色。 老人又说道“笛膜山上那只老鬼,是你新找的靠山?” 野猪精赶忙摇头,苦兮兮开口“真不是,我只是听说笛膜山上有人自称山君了,去瞧了瞧,离得不远,想处个邻居嘛!” 刘景浊笑着摇头,走上前去,轻声道“前辈,是我们师徒误入此地,占了这位道友修行宝地,不如饶他这次,我们师徒就此离去。” 两鬓斑白的老者扭头看了看,微微一笑,又回头对着那只野猪,轻声道“瞧见没有?人家年纪轻轻,也就是开山河巅峰了,打你个尚未结丹的野猪精,玩儿似的。还想拿你这大脸盘子吓人?嫌命长啊?” 那大脸盘子又是作揖又是拱手,哭丧着脸说道“是我错了,二位饶命啊!可这大脸盘子,我也不想长的,没法子,天生就这样。” 都说马脸长,可我们野猪,不光脸长,还宽呢。要不是这副模样,也不至于被媳妇儿赶出家门了。 老剑客收起长剑悬挂于腰间,笑道“那这次就饶了你,还不快进去?等在让我卤猪头肉呢?” 野猪精赶忙撒丫子跑去破庙,与姜柚擦肩而过时,那张大脸盘子都不敢抬起来。 老剑客这才一笑,轻声道“后生,这野猪精本性不坏,三十年前就住这儿了,确实是你们占了人家的地方。” 刘景浊一笑,抱拳道“晚辈知道了,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入夜时到了这儿,便想着歇脚而已。” 老者笑道“那真是抱歉,老头子我打扰你们休息了,此刻天也快亮了,要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好客山庄补个回笼觉?也不远,就在青笋郡城。” 刘景浊一乐,心说这名字起的,好客山庄。 “一看老前辈就是个爱交朋友的,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者点点头,轻声道“这才像个江湖人嘛!老头子我姓邓名大岙,可不是傲气凌神那个傲,是山岙的岙。”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是‘出南门三十里,宿于八岙’的那个岙吧?” 邓大岙眼睛一亮,惊讶道“看不出,还是个爱看书的。” 姜柚听的一头雾水,心说不就是山坳的坳吗?难道不是很常见吗? 刘景浊猜到了姜柚会这么想,于是解释道“前辈的岙字,是上方一个夭,下面一个山,不是你想的那个。” 说完后刘景浊便微微抱拳,轻声道“晚辈刘赤亭,外乡人。” 面对这么个老前辈,不知道为什么,刘景浊不想撒谎。 外乡人三个字一出口,邓大岙当然明白,这自称刘赤亭的小子是不方便透露家乡。不过没事儿,出门在外,对他人提防点儿是对的。碰见了,就可以做朋友,我好客山庄也不缺一壶酒,不缺两张床。 刘景浊又说道“这丫头是我次徒,叫做游茳。还不快见过前辈?” 姜柚咧嘴一笑,抱着白小喵走来,轻声道“我叫游茳,可不是大江东去那个江,老前辈听过茳蓠吗?” 谁还不晓得几个生僻字了?这可是我翻了两个时辰辞典才找到的。 邓大岙哈哈一笑,说了句这丫头真有意思。 邓大岙当然看得出姜柚背后那两把剑不凡,于是他笑着说道“看你年纪不过三十,我孙子都三十好几了,所以小友二字,真叫不出口,那我就直呼其名了? 刘景浊笑道“叫名字听的舒坦些。” 说着便下意识摘下酒囊喝了一口酒。 老人转过头,“爱喝酒?” 刘景浊赶忙取出来一小壶橘子酒,笑着说道“前些日子在路上碰见的,橘子酒,可好喝,邓前辈试试。” 姜柚笑着说道“邓前辈,我师傅可能喝,你少喝点儿,别醉在路上,我可扛不起两个人。” 邓大岙只是笑道“老头子我这辈子,还没有输过剑,还没有输过酒。” 事实上,之所以愿意请刘景浊做客,老人是瞧上了姜柚的天赋的。 同是武道中人,邓大岙一眼就瞧出来,姜柚可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他倒没有挖墙角的心思,就只是想着能教她几手。自个儿尚未收徒,儿孙都不是练武材料,不教几手,难不成把功法带进棺材里吗? 虽说他才刚刚年过古稀,而且归元气巅峰少说也有近两百年可活。但人生事,谁能说的准呢?说不定哪天崴了脚,人就没了。 几十里路而已,闲聊之中,天微微亮就到了。 老前辈大致说了说家中情况,儿子孙子都不学武,儿子如今是竹叶国御史大夫,五十岁几而已,年纪不大官职不小。孙子前年中了进士,如今担任监察御史。 刘景浊事先了解过,竹叶国为二府三司治,可御史大夫却不是虚弦儿,正三品。至于监察御史,也是从六品了。 看来邓老前辈,儿孙都是文官,且手中权柄极大。 走入青笋郡城,正好吃个早饭。 老人领着师徒俩到了好客山庄门口,摆摊儿的极多,他自个儿要了一碗豆腐脑,刘景浊则是要了一份肠粉,至于姜柚,她给自个儿跟白小喵,各自要了个肉夹馍。 吃完饭,进门之时,刘景浊没忍住说道“邓前辈,门口那几处摊贩?” 邓大岙笑道“小子倒是好眼力,不过不用担心,这是竹叶国对我不放心,派来监视的。估计来之前学过,吃食做的真不赖。” 跟着老者走了一段儿,偌大山庄,居然只有几个侍从,冷清至极,哪儿像一国江湖执牛耳者的家,哪儿像正三品大员的家啊! 姜柚嘟囔一句“不是好客山庄吗?客呢?就咱俩啊?” 邓大岙一笑,倒也不隐瞒,“竹叶国大将军的儿子,前些日子打败了排名在我后边儿的家伙,如今恐怕已经到了青笋郡,要夺我这江湖头把交椅。我那些个客人,早就待不住了,怕受牵连。我瞧着也烦躁,干脆就走了半个月江湖,让他们想走的赶紧走。” 话锋一转,老人无奈道“我就是没想到,居然走光了。” 刘景浊只是一笑,轻声道“肯定不全是怕的,有些人可能没法子,不敢趟这趟浑水吧。” 说话时,有个佝偻老者缓步走来,轻声道“可不是,庄主你让他们在庄子里白吃白喝,我早就看不下去了,这下好了,全跑了吧?” 邓大岙倒是豁达,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法子的事儿,由他们去吧。对了,老穆啊,带这丫头去客邸休息,嘱咐后厨后半天做点儿好吃的,我要跟这小子拼一拼酒。” 姜柚摇摇头,沉声道“我练完拳再去。” 邓大岙笑道“倒是勤奋,那就不住客邸了,住我后面去。” 说是后面,也足足走了二里地才到,已然在一处大潭边上,一个四水归堂的院子,估计就是邓大岙的住所了。 姜柚放下白小喵,自行在院中练起拳来。刘景浊跟着邓大岙走去客堂,老人笑问道“你不怕?” 刘景浊一撇嘴,淡然道“我又不是竹叶国人,怕大将军儿子作甚?” 老人哈哈一笑,又问道“那喝茶还是喝酒?” 刘景浊笑着摆手,“我都行。” 于是方才那位老穆,很快就领着个侍女,搬来了一大坛子酒。 邓大岙瞧了瞧姜柚,轻声道“刘赤亭,我想传这丫头拳法,我什么都不要,徒弟还是你的,行不行?你都知道了,我儿孙都不习武,总不能让我把一身功夫带进棺材里嘛!再说了,这么个好苗子,不教她,我总觉得心痒痒。” 刘景浊早就猜到了这位老前辈是冲姜柚来的,于是笑着说道“等她一觉睡醒,愿意学就行。” 邓大岙有些好奇,询问道“为什么?多学本事,还有不愿意的?” 刘景浊只是取出端起一碗酒,淡然开口“当师傅的很执拗,大弟子跟二弟子,也有自己执拗的地方。” 一碗酒饮下,老人擦了擦胡须上的酒水,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好久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言谈不止,酒水更不止。没等姜柚打完拳,半坛子酒已经没了。 等到日上三竿,两人身后已经各自放着个空坛子。 邓大岙看着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年轻人,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儿。 险些不保酒水无敌的称号。 有个佝偻老者迈步走进来,轻声道“庄主,小公子回来了。” 邓大岙明显很开心,但很快就压下嘴角笑意。 “那狗崽子回来干嘛?” 老穆无奈一笑,叹气道“小公子罢官了,说……说要学武。”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九十八章 好客山庄客人少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想不想打架? 邓大岙一愣,随即气笑道“狗崽子,小时候干嘛去了?三十来岁的人了,说要学武?!” 罢官一事,好像并不让这位老庄主诧异,反而是学武二字,让他又喜又气。 顿了顿,老人笑道“让人扶着这小子去休息吧,跟我拼酒,嫩了些。我先去看看那狗崽子,不晓得是得什么失心疯了。” 老穆笑了笑,目送老庄主离开。 等他转过头,却发现那个年轻人已经端坐酒桌前。 老穆一愣,“你没喝多?”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这点儿酒,顶多也就是透透而已。老前辈年纪也不小了,再这么喝下去怎么行。老伯就不用管我了,我出去逛一逛,差不多等我徒弟醒了就回来了。” 老穆又看着挎刀的年轻人缓步出门,没忍住一笑,摇了摇头。 曾几何时,有个爱喝酒但酒量不佳的女子,也是在这院子里,自以为喝赢了还是个年轻人的庄主,结果庄主等她走后一下子就醒了,只说她酒量不好又爱面子,别人不给可以,对她,不给不行 好在那女子后来成了好客山庄的女主人,所以在竹叶国江湖,迄今为止,邓大岙喝酒没输过,斗剑没输过。 前两年老妇人离世之后,庄主还是头一次喝这么多酒呢。 也不晓得俩人聊了些什么,难不成就干喝啊? 刘景浊并未走大门出去,而是瞬身到了一处小巷子,随后便收起短刀,腰间悬挂一枚墨玉,径直走去一处铁匠铺。 刘景浊取出一张纸,是早就画好的图样,一柄剑。 赤膊打铁的络腮胡中年人抬头看了一眼,冷冷说道“要什么材质的?百炼钢还是千炼钢?前者三十两,需要等三天。后者三百两,需要等十天。” 刘景浊笑着取出一枚金锭子,轻声道“百炼就行,三天后我来取剑。” 铁匠面无表情,接过图样,随手钉在墙上,然后才接过那枚金锭子,一掂量,刚好三两,便再没说什么。 刘景浊知趣转身,缓步离去。 很快就走到了一处书铺,进去转了一圈儿,没找到想要的书,便很快出来。 又走了几步,刘景浊忽然停步,收起来那枚墨玉,转身去往别处。 因为前方粮油铺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何必再去打扰人家得来不易的幸福日子,过得好就行了,去到青椋山,还不如就开个粮油铺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呢。 那个一身布衣的中年人,其实扫了他一眼,回过头后便神色复杂。 所以那个转身离去的灰衣年轻人,再次返回粮油铺子,走进去买了些米面。结完账后,中年人沉默良久,打发妻女去了后面,随后取出来了一枚令牌,冷不丁双膝跪地,双手递上令牌,沉声道“对不起。” 刘景浊伸手接过令牌,没伸手去扶,让这个汉子跪一会儿,也就不那么愧疚了。 过了一会儿,刘景浊放下米面,弯腰扶起中年人。 “就是怕你多想才回来的,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是我对不起你们才对。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一定一定传信中土青椋山,你们都是我的长辈。” 说完后便空手出门儿,也没拿那些个米面。 收回令牌,是了结因果,自此以后,中年人便再无一个清溪阁的重担子压在肩头,能一心一意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这枚令牌,上刻疾风二字,与路阂那枚开阖,分属两座堂口。开阖峰搜罗天下情报,疾风谷负责做影子,擅长袭杀。 这两座堂口,其实是姊妹堂口。 只不过,开阖峰路阂还在,疾风堂一把手却早已身死。 所以刘景浊就觉得,能留着那令牌不丢,已经很难得了。 准备返回好客山庄之时,刘景浊碰巧又瞧见了那个马车。 现在倒是知道了,马车上是如今竹叶国权势熏天的大将军的儿子。 不过刘景浊着实好奇,一个开山河巅峰,怎么去夺来归元气巅峰屁股底下的江湖头把交椅? 刘景浊对此事颇为感兴趣,便跟了马车一路,没过多久,他便瞧见了马车进入青笋郡太守府邸。那位太守老早就等在了门口,等到年轻人下车,他才一路将其迎进府邸。 本想进去瞧瞧的,可一算时候,那丫头该睡醒了,于是刘景浊便瞬身回了好客山庄的那处屋子。 果然,姜柚已经睡醒了,就坐在台阶儿上等着刘景浊呢。 等到年轻人落地,少女便撇着嘴,嗔怪道“哪儿去了?不带我。” 刘景浊坐去姜柚那边,轻声道“去了一趟铁匠铺,给你打了一柄铁剑。山水桥你可以背着,但独木舟不能让你带着了,我这两把剑,名气太大,总是有些扎眼的。” 姜柚哦了一声,不知不觉就往刘景浊那边儿靠了靠。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说了邓老前辈想要教拳的事儿二,询问了一番她的意见。少女只说师傅让学就学,不让学就不学,我无所谓。 就是无所谓三字,又让她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脑瓜蹦儿。 没过多久,有个老者便笑呵呵的返回小院儿。 邓大岙有些好奇,投来诧异目光,轻声道“你这小子,这么快就醒酒了?” 刘景浊起身笑道“亏的穆伯一碗醒酒汤了。”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听说监察御史回了?怪不得老前辈这般开心呢。” 邓大岙一笑,摆摆手,轻声道“废话不多说了,我这山庄这几日不太平,你们要不要走?要走的话,我就抓紧传这丫头拳法,要是胆子大,可以多待几天,我也就教的细一些。” 刘景浊一笑,“我胆子比较肥,老前辈莫非是怕被我喝趴下?” 邓大岙嘁了一声,“我这辈子喝酒,除了媳妇儿,还没有怕过谁呢。” 说着,老人有些惆怅,走去桌前,端起一碗酒水灌下,轻声道“那狗崽子,罢官不做了,说喜欢上了个姑娘,那姑娘说可以嫁给我家狗崽子,但得打得过她才行。” 刘景浊哑然失笑,无奈道“那邓老哥就不该回来,应该当场问拳的。女子都说了这话,哪儿还有打不过的道理?最多挨揍而已嘛!可既然喜欢,挨揍算个啥?” 老人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可这狗崽子,一根筋,真就回来学武了,你说气人不?” “哪儿有你们说的这么简单,人家唐姑娘说了,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压根儿没希望的。再说了,爷爷,这种家事,怎么跟别人说呢?” 有个青年人迈步进门,没有蓄须,一身儒衫,瞧着就是个文静人。 刘景浊笑着起身,抱拳道“刘赤亭见过邓御史,不怪邓老前辈,是我好奇心作祟,提起了话头儿。” 刘景浊抱拳,青年人又不好不回礼,只好作揖回礼,无奈道“我爷爷总是这样,好交朋友。倒是这位老弟,我叫邓闲,已经罢官不做,可千万别再称呼我御史了。”.m 刘景浊便又说了一句邓闲兄。 邓大岙放下酒碗,轻声道“既然想学,那就瞧着,家传一套拳法,今日我要传给游茳丫头,你要是能学到一招半式,教你学武倒也不是不行。” 话音刚落,刘景浊转身将白小喵放在了肩头。 与此同时,老穆叹着气进来,无奈道“拳怕是教不成了,有人上门问拳喽。” 邓闲皱眉道“谷亦伏?” 老穆摇摇头,“是就好了,来的是个自称自学拳法的年轻人,初入开山河而已,在门口叫嚣,说是竹叶国境内,现如今也就只有个沽名钓誉的邓大岙了,他要为江湖人试试真假。” 邓闲一脸气愤,刘景浊则是没忍住一笑,反观邓老前辈,更是笑出了声音。 顿了顿,邓大岙笑道“他喊他的,我教我的,谁搭理他?” 邓闲一皱眉,“就由着他瞎说吗?” 邓大岙反问道“那他说的是真的?” 邓闲沉声道“当然是假的?” 邓大岙一摆手,“那我管他作甚?” 说完便看向刘景浊,邓大岙笑道“小子,你得回避一番。” 刘景浊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姜柚站起来瞪了邓大岙一眼,撇嘴道“谁稀罕啊!我师傅走我也就走,不学了!求我也不学。” 老人明显有些无奈,只好说道“想清楚了,你这开山河的关隘,很可能练了我的拳,就能破。我看了你那六式拳法,适合打基础,但不适合对敌,说实话,我瞧不上的。” 也不知怎的,一只脚已经迈出院子的刘景浊,又收回脚,缓缓转身,将白小喵递给姜柚。 年轻人微微一笑,轻声道“拳不在嘴上,是在手上,老前辈要是看不起我那六式拳法,现在就可以赐教。” 邓大岙一怔,心说这小子咋个这么愣?我激将那丫头呢,你跟着起什么哄啊? 没等邓大岙答话,忽然一声喊声传来,明显是有人以灵气加持,声音传遍半座郡城。 “江湖野拳,求战邓老庄主,莫非老庄主不敢一战?” 邓闲面沉似水,我要是早点学拳就好了。 门口那个年轻人忽然抬手按住姜柚脑袋,轻声道“丫头,想不想打架?” 少女哈哈一笑,以拳击掌,询问道“师傅说打谁?” 刘景浊一挥手取下少女身上符箓与两把剑,姜柚顿时感觉到一身轻松。 “门口那个初入开山河,敢去吗?给邓老前辈瞧瞧,咱们的拳,能不能对敌。” 少女嘿嘿一笑,转身就走。 “师傅,瞧好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一百九十九章 想不想打架?免费阅读。 第二百章 一个老人(一) 眼瞅着姜柚迈步出门,邓大岙气极,一拍桌子,沉声道“你小子是不是脑子缺根筋,那丫头尚未开山河,你让她跟个已经走上武道之路的人交手,不是明摆着让她挨揍吗?” 瞧见邓大岙脸红脖子粗了,其实刘景浊更气,干脆板着脸,答道“是你徒弟啊?再说了,这不是给邓老前辈瞧一瞧,我们这六式拳能不能打架嘛?” 挨揍是肯定的,从未打过架的人与个老手干仗,怎么赢?又不是拼力气,比谁狠。 刘景浊迈步出门,一个瞬身到了门外,压根儿没人发现。他要了一晚豆腐脑,就坐在了一条长椅上。 方才一声吼,看热闹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赶至,在好客山庄门口围了一圈儿,估计待会儿还会来人。 很快邓大岙就换了一身装束,当然也用了些易容术,走到了刘景浊身后。也要了一碗豆腐脑,不过手里还提了两壶酒。 递给刘景浊一壶,这位竹叶国江湖头把交椅开口道“我跟你道歉,老头子我说错话了,对不住。不过我本来就是激将那丫头,没成想把你惹了。” 刘景浊接过酒壶,是听到这道歉,才真正放下与邓大岙切磋的意思的。 灌下酒水,刘景浊沉声道“不是我不识逗,是教我拳的人已经不在了。” 邓大岙一时不晓得怎么说了,方才确实是一时口快,怕那丫头真不学了。 他只好灌下一口酒,亲自转身端来豆腐脑,无奈道“大不了再喝一顿酒嘛!” 邓闲走侧门出来的,没走正门,应该是跑过来的,所以有些气喘吁吁。 此时姜柚也正好到了门口。 少女依旧是一身竹青修身长衫,不过穿着草鞋,也未曾背剑,也没带着白小喵。 门口那个一身粗衣的年轻人,还在叫嚣。这会儿瞧见走出来一个美貌少女,便满脸嬉笑,咋舌道“这邓老庄主莫非真是老了,小姑娘,你是干嘛的?老庄主派你出来求和?要是这样,那就烦劳你回去告诉他,我只是在山沟儿里捡到一本拳谱,凑凑合合开山河而已,只求一战,要是老庄主拳够重,可以打死我。”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这哪儿来的狂徒?老庄主一辈子没欺负过人,年轻时四处行侠仗义,现在老了,你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疯小子上门恶心人来了? 姜柚缓步走下台阶,神色淡然,开口道“就你?想跟老庄主打,差点儿,先能打赢我再说吧。” 说着便已经拉出个拳架子,左臂摊掌在前,右臂屈拳胸前,双腿微屈。 是最后一式,大莽。 粗衣男子哈哈一笑,不敢置信道“就你?莫非是邓大岙新收的弟子?” 少女一皱眉,“废话忒多,出拳!” 话音刚落,粗衣男子猛地朝前一步,上去就是一脚踹向姜柚胸前。 少女赶忙挥拳格挡,可那家伙却忽然在半空中一个后翻,重重一脚踢在了姜柚下巴。 少女当即倒飞出去,狠狠砸在青石台阶上。 粗衣男子呵呵一笑,“妹妹,你这拳也不咋样嘛!” 邓大岙气笑道“你这都能忍?” 刘景浊没说话,只是静静观看。 这死丫头要强,除非被打的动不了,否则不会停。 但是想把她打到动不了可不容易,现如今姜柚能身负四百斤行走,出拳出脚之重,她自己都不知道。况且她还可以做到罡气外放,凌空出拳。其实只要敢以伤换落拳,平手还是可以的。 问题在于,她第一次与人交手,先前练的套路,压根儿用不到人身上。 果然,姜柚瞬间起身,扭头儿啐了一口血水,这次却没再拉起拳架子,只是说道“再来。” 粗衣男子咋舌一番,冷笑道“你是真不怕死啊!那行,我打到邓大岙出来为止。” 话音尚未落地,粗衣青年一个箭步上前,挥拳直去姜柚面门。 那傻姑娘跺也不躲,更为格挡,只是硬生生挨了一拳。 一众看客都看不下去了,指着粗衣男子大骂“你个不要脸的瘪犊子玩意儿,这么大点儿的小丫头,你咋个下的去手的?” “不要脸,你多大,人家多大啊?” 也有人高喊着“小姑娘,你还是快回去吧,跟这等不要脸的打什么嘛!” 反观刘景浊,这会儿居然笑了笑,终于吃了一口豆腐脑,果然,哪儿的南方人,做的豆腐脑是甜的。 邓闲明明瞧见了那个一身灰衣的年轻人嘴角笑意,他不理解,明明徒弟在挨揍,他还能笑的出来? 此时邓大岙灌了一口酒,叹息道“真聪明的丫头,可惜了,她要是踏入开山河,打那小子,至多三拳。” 邓闲一脸疑惑,凑过去问道“爷爷,小姑娘明明在挨打,怎么就聪明了?” 邓大岙一笑,解释道“她在试那小子拳头重量,准备以伤换伤了。刘赤亭,你真收了个好徒弟啊!次徒尚且如此,首徒呢?” 刘景浊笑道“大弟子还小,九岁不到,尚未学杀人技。” 说话时,姜柚再次起身,不过这会儿她没去擦脸上血水,而是咧嘴一笑,卷起了袖子。 跟什么人学什么人,当师傅的就喜欢打架卷袖子嘛! 刘景浊放下豆腐脑,吃不惯,于是灌了一口酒涮了涮。 转头看了看邓大岙,年轻人叹息道“我想着第一次打架,让她输的。可惜了,对手太草包。” “啊?” 爷孙俩同时转头,满脸不敢置信。 邓大岙瞪大了眼珠子,“你还想着赢?” 事实是,不是刘景浊想赢,而是姜柚不想输。 少女已然卷起袖子,伸手抹了一把鼻血,一步跳到下方,咧嘴笑道“再来啊!” 粗衣青年闻言,还是讥讽一笑,叹息道“邓老庄主还是心硬啊!那我就不留手了。对了,打你之前,告诉你,我姓宋名丘山,野拳。” 姜柚只是笑了笑,静待落拳。 宋丘山迟迟不见少女答话,也无所谓,只是忽的脚下用力,一身拳罡外泄,掀起大片灰尘,整个人如同一杆长枪似的冲去,拳之所向,是姜柚头顶。壹趣妏敩 少女让过致命一拳,但宋丘山又是变肘击砸向她肩头。这次她不躲,在手肘落向肩头之时,瞬间提起体内那一口真气,在半掌距离一拳击发,只一拳,宋丘山倒飞出去三丈有余,重重摔在地上。 少女淡然开口“我学拳自我师傅,我师傅学拳自迟暮峰八九老人。” 说话时,少女笑容灿烂,眼睛直直看着人群中一个怀抱白猫的年轻人。 刘景浊也是一笑,轻声开口“不必以伤换伤了,这个宋丘山,只能拿来给我徒儿磨练拳技了。” 邓闲没忍住问道“她学武多久了?” 瞧瞧,这是个会聊天儿的啊! 某人嘴角都要翘去颧骨了,不过很快压下笑意,一本正经道“不短了,三个月总是有的。” 邓大岙点点头,“三个月啊!怪不得。” 邓闲一愣,心说三个月很长吗? 果然,下一刻,邓老庄主后知后觉,猛地转头,一脸不敢置信,失声道“多久?!” 要的就是这个反应嘛!某人故作轻松,笑道“三个月,不说笑。” 说话之时,宋丘山阴沉脸袭来,可现在,无论他如何拼尽全力,总是要晚一步落拳,每次都要把拳头砸到那少女身上了,她总是贴身过来一拳,只巴掌大小的距离,可拳脚力道却惊人的大。就这一会儿,他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可宋丘山压根儿不知道,他面对的少女,甚至不是开山河的修士。 姜柚拍了拍手,撇嘴道“还要来?要不要先去养伤呢?” 宋丘山脸色涨红,再打,真就丢人丢大发了。 正此时,他耳畔忽然传来声音“上前,出拳。” 宋丘山一怔,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冷不丁瞬身上前,全力砸向姜柚。 此时姜柚早就洞悉他出拳力道与习惯,轻而易举便躲过了。 可举起拳头想要还以颜色之时,邓大岙瞬间起身,大喊道“丫头,躲开!” 话音刚落,一道灵气箭矢破空而来,又有宋丘山折返回来,手持一柄匕首刺向姜柚脖子。 几步路而已,邓大岙飞身去往姜柚身边,可灵气箭矢却已经近在咫尺。 老人家满脸悔恨,不敢看向前方,闭上了眼睛。 邓大岙瞬身落地,可迟迟没听见箭矢落下的声音,只是听到有人说“你是不是傻?白挨那么多拳头,都这会儿了,也不晓得喊?” 自然是喊长风了。 姜柚咧嘴一笑,轻声道“我师傅在呢,我怕什么?” 邓大岙猛地睁眼,只觉得身边出现了一股子极其纯净的武道真意。他扭头看去,结果一支灵气凝成的箭矢悬停在姜柚额头不远处,那个一身灰衣的年轻人,单手按住了宋丘山脑袋,面色阴沉。 老人一脚踢飞宋丘山,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沉声道“何方宵小,打不过就出阴招吗? 刘景浊收敛一身气息,转过头说道“咱们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委屈你了。” 姜柚咧嘴一笑,“师傅决定就好了。” 可邓大岙却是微微抬手,一把竹鞘铁剑由打好客山庄内拔地而起,掠起一道长虹落在此处。 老庄主沉声道“邓大岙设擂在此,想夺这把椅子的,尽管来!” 说完话,邓大岙看向刘景浊,尽是乞求神色。 刘景浊一把拉起姜柚,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章 一个老人(一)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一章 一个老人(二) 一场争斗,以姜柚胜出为终,至于那个宋丘山,重伤,但估计少不了好处。 入夜之后,邓大岙提了两壶酒找到刘景浊,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问道“我想去一趟笛膜山,看看那个元婴鬼修如何,要是那种不学好的,老早打杀了省事儿。咱们明日就折返,那丫头在这儿很安全,你放心。” 刘景浊接过酒水,轻声道“不打算教拳了?” 老人气极,瞪眼道“你小子别以为是个过江龙就这么拽啊!老子虽然知道了你也是归元气,但拳法有长有短,多学一门,未必就是坏事了。”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那我就陪老前辈散散心吧。” 有些事实在是太糟心,哪怕被人猜到了也不能明说,一说出来,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姜柚在此,刘景浊也放心,二百里外而已,想回来就是一个屁的功夫,再说了,独木舟山水桥俱在,还有长风护佑,真境之下伤不了她。 过去叮嘱了一番,刘景浊就与邓大岙御风而起,直往西边儿。 踏入武道归元气后,虽然不能长久飞在半空中,但借着风御风远游还是问题不大的,只要保持一口真气不堕就行了。 二百里地,归元气巅峰御风而去,至多也就一个时辰。 武道与炼气士相比,早前短板就两处。寿元比不过,速度比不过。 但跻入琉璃身以后就不一样了,届时武道中人与炼气士,差距就不会那么大了。 半空中,邓大岙问道“透个底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景浊笑道“真就不怕惹麻烦啊?我的身份可能会吓你一跳的。” 邓大岙一笑,轻声道“我最近没少看邸报,竹叶国江湖魁首也不是白当的,猜到了几分,但不敢确定。就是觉得,咋跟邸报上差距那么大?”.m 刘景浊撇撇嘴,“邸报上的话老前辈都敢信?” 邓大岙笑道“那就不说这个了,反正老头子我这辈子自认看人眼光不错,就是看错了,我也认。” 顿了顿,老人问道“邓闲要是学武,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他资质尚可,但好客山庄的拳法,得在沙场历练一番才是。所以我觉得,邓闲若是从军,可能五十岁前有可能武道开山河,甚至武道归元气都有可能。” 老人点点头,说的也是,二十年时间练拳,能做到武道开山河,已经是天才了。 其实武道开山河,并不难,略有资质便勤能补拙。甚至归元气也不难,难得是五气朝元。极多武夫,就是死在五气朝元的路上的。 刘景浊轻声道“其实老前辈已经算是很天才了,我应了一位女子几年后打一场,可人家已经跻身琉璃身,我的琉璃身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呢。” 邓大岙气笑道“你小子故意恶心我是不是?” 三十岁的归元气巅峰,说我一个八十岁的归元气巅峰天才?不是骂人是什么? 刘景浊无奈,他说的是真心话,也是实话。 百岁前能归元气巅峰,是真的很厉害了。总不好跟舟子去比吧?那比的过吗? 陈桨前辈说是三花聚顶的琉璃身了,可一个能打的合道大妖抱头鼠窜的,那何止三花琉璃身啊!权忠,不也才等同于一个合道修士。 武道境界,对比炼气士境界,其实没有个准确衡量标准。大抵就是开山河一境巅峰,能与凝神一战。初入归元气,便能当做个金丹修士看待。归元气五气朝元,归元气巅峰之时,是可以力压神游修士,几乎可以当做真境看待的,但真正对上求真我一境,还是差点儿。 一个小小竹叶国而已,有了个等同于半个炼气士八境的武夫,居然还敢在他身上算计来去,真是不知所谓! 所以一层琉璃身,大致对应炼虚。二层三层,就是登楼合道二境了。 所以,邓大岙,稳坐一国江湖头把交椅,哪怕有炼气士开宗立派,只要不是个二流山头儿,就得认这位头把交椅。 闲谈之时,已经到了笛膜山地界。 刘景浊递出一道符箓,轻声道“匿踪符,有隐匿行踪,收敛气息之用,免得咱们上去就把人吓到了,你在想看什么可就看不着了。” 邓大岙接过符箓贴在了自己身上,笑着说道“所以你觉得,我的选择会很傻吗?” 刘景浊没正面回答,只是说道“我听穆伯说,老前辈与已故的老夫人感情极好。” 邓大岙无奈一笑,叹息道“这点儿心思都被你瞧出来了。” 顿了顿,老人又说道“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儿子拖家带口的,孙子又只有那一个,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刘景浊只是喝了一口酒,他不好评论。因为他也曾是那个被“惯坏”的孩子。 邓大岙苦笑道“还是老了,远了不说,往回倒去十个寒暑,就白天暗箭伤人那家伙,我管他是谁呢,一顿砍碎了再说。” 老人终究是没说出来一个可字,但刘景浊知道,当爹当爷爷的,总要为儿子孙子着想。 没走几步,刘景浊呦呵一声。 好家伙,一个山上野鬼,居然自立祠庙,都有了香火了。 邓大岙说道“竹叶国北岳空悬已久,北岳山君自然也就没个人选了。这山上女鬼,生前是竹叶国公主,喜欢上了个和尚,两人事情败露之后,和尚被皇帝腰斩,所以这位公主自此便再没有与那位皇帝见面,后来还谋划过一次大事儿,憋着颠覆一国,但最终没能如愿。” 刘景浊摩挲着下巴,咧嘴笑道“意思是,这笛膜山,会是竹叶国北岳的备选山头儿之一喽?不过,既然是谋逆的公主,怎的还能走鬼修路子,修成元婴呢?” 邓大岙笑道“拦不住上一任皇帝觉得他姑姑好啊!” 两人哈哈一笑,径直走去了那处不知何时建造好的庙宇。 相比其余庙宇,可是大多了,也瞧着华丽多了。 好嘛!一座新庙,尚未有朝廷封正的淫祠,鬼修属官已然有了二十几人,最高的都有金丹境界了,怪不得那野猪精着急拜山头儿,原来是根粗大腿啊! 刘景浊咧嘴一笑,“这事儿我喜欢干,你就瞧着吧,我出去转一转。” 说着,年轻人已然变作个白衣柔弱书生,背着箱笼,气喘吁吁的朝这庙宇走去。 山神庙属官皆是女子,书生好不容易瞧见了有亮光,立刻撒丫子狂奔过去,蹲在门口,脸是又红又青。 几个女子在门口忙碌,瞧见了书生跑来,有一个瞧着岁数不大的便凑了过去,悄悄将嘴凑去年轻人耳畔,轻声开口,声若游丝,“公子,这是怎么啦?” 书生被吓了一大跳,连滚带爬跑去角落。 直到那女子提起灯笼,书生这才长舒一口气,颤声道“姑……姑娘,对不住,小生实在是怕。你手里有火,你是人,可我刚才是真见鬼了啊!” 泪花儿都下来了,看的就在不远处的邓大岙那叫一个嘴角抽搐啊! 现在的年轻人,玩儿的都这么花? 你刘景浊练什么拳啊?干脆搭起个戏班子唱戏去多好? 一句见鬼了,逗得女子咯咯笑,笑到花枝招展。 此时门口又有个女子探出头,喊道“花船,别逗他了,给他些吃食,让他在外面待一夜吧。” 手提灯笼的女子点了点头,转过头,笑着说道“书生,别怕,世上哪儿有鬼啊!待会儿我拿些吃食给你,你就在山神庙门口凑活一夜,明天一大早赶紧走。我们这庙里,夜里不留男子的。” 说着便已经转身,朝着庙里走去。 刘景浊微微一笑,传音邓大岙,笑道“就这一下,我就对这座笛膜山感官变好了。老前辈想想,一个灵台鬼修侍女,不想着吸食我肩头阳气,反而要拿吃食给我,所以还算是不错吧?” 邓大岙一笑,“是挺不错的,那我就放心了。” 刘景浊一笑,又传音道“不放心又能如何,邓老前辈还敢随随便便砍杀她吗?” 老人沉默了起来,过了好片刻才说道“羁绊多了,就有些不江湖了。” 花船已经端出来几块儿馒头,递给了刘景浊,笑着说道“凑活吃一口,明个儿赶快下山吧。 年轻人接过馒头,满脸感激,“多谢姐姐,一饭之恩,没齿难忘。” 花船咧嘴一笑,轻声道“我们都是被夫人收留的孤……孤苦人,也挨过饿的。所以我们夫人说,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儿,看得到管的到的就要管管。壁如,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让幸苦耕种的农人有个好收成,让心怀善念的人多些好运气。” 书生咧嘴一笑,取出一枚不久前刻的印章,递给花船,笑着说道“多谢,我也不会旁的,这枚印章是自己刻的,就送给姑娘了。” 花船看了看,讪笑道“我不识字,这刻得啥啊?” 书生微笑道“山水有神。” 等女子回了庙宇,其实庙门外的书生就是一道符箓替身了。 刘景浊真身去到邓大岙那边儿,笑着说道“老前辈在想什么?” 老人不知何时又拎起一壶酒,灌了一口,轻声道“我这岁数,当你爷爷都行了。就当是我这个不识好歹的老爷爷求你了,不要多管,行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零一章 一个老人(二)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二章 一个老人(三)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邓大岙,没答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走进庙内。 笛膜山这一片金顶,占地极大,共有六处宫殿,这会儿走进来的,只是最前面一处,用来供奉山君神像的而已。 至于门口忙活着摆弄东西的侍女,日后极可能会是在前殿类似于庙祝一般的存在。 邓大岙随后跟上,询问道“据说笛膜山还会增高,应该过不了多久,竹叶国的封正就会到了,当然不会是直接封禅北岳,应该暂且只算是青笋郡一郡山君吧。我只是觉得,要是这位长公主是个愿意做好事的,那她做北岳山君就是最好了,若是她只是憋着积攒香火之类的,那我就得罪一下竹叶国皇室。” 刘景浊笑道“有些事儿不好说,某个时间节点遇到了某个事,某些人就会做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做的事。就像邓老前辈,从前想过自个儿会做现在想要做的事儿吗?” 邓大岙气笑道“刘赤亭,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不会聊天儿?” 年轻人笑道“我只是擅长把被人转移开的话题饶回来。” 邓大岙无言以对,刘景浊却是一转头,轻声道“邓前辈有没有想过,一座笛膜山成了北岳,你那好客山庄是不是就不需要门前摊贩,以及府上的诸多客人了?一举一动都在这笛膜山眼皮子底下,竹叶国便也没什么好对你防备的了。退一万步说,邓前辈这一输,身后站着千军万马的古绶元,会不会驱使铁骑一统竹叶国江湖,然后在朱雀王朝那位兵部尚书扶持之下,让竹叶国皇帝禅位,自个儿当皇帝?所以第一个推测,是不是可以推翻?那这座笛膜山,是来寻求与邓前辈的合作的?” 邓大岙不傻,经过刘景浊这么一点拨,忽然间就明白了些什么。 只听见年轻人笑着开口“长公主,我说的对吗?” 邓大岙一皱眉,耳畔却是传来女子声音“烦劳二位后殿一叙。” 刘景浊笑道“一个元婴鬼修,当然做不到发现我们,但架不住人家聪明啊!咱们还是去后殿讨一杯水酒。” 邓大岙无奈一笑,轻声道“我现在确信,那些个邸报都会是你小子日后做某件事的踏板。” 刘景浊咧嘴一笑,瞬间换做青衫模样,头别青玉簪,腰悬酒葫芦。 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刘景浊说道“不是我多管闲事,是有人胆敢对我徒儿下死手,我能忍?” 两人各自瞬身去往后殿,方才给了馒头的年轻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多些公子印章。” 刘景浊抱拳回礼,邓大岙则是负手在身后,无动于衷。 自称花船,实则是竹叶国曾经的长公主的女子,只笑了笑,伸手请两人进门。 屋内早就竹香四溢,估计泡的是竹叶茶。 花船轻声道“原本打算是上门拜访邓老先生,没成想前辈先来了,花船受宠若惊。” 话锋一转,花船转头看向那一袭青衫,好奇道“这位是?” 刘景浊笑道“中土刘景浊,就是你听说过的那个刘景浊。” 花船瞬间皱起眉头,可那年轻人却是自行落座,端起一碗茶喝了起来。 邓大岙也没说话,自顾自坐下喝茶。 这些事,他确实是没想到,实在是太过于弯弯绕了 花船转过身,沉声道“不曾想邓老先生还与景炀椋王相熟?” 刘景浊笑道“不熟,认识两三天而已。不过我们都来了,长公主还是先说话,说完了,我们提条件。做生意嘛!大家都干脆点儿。” 邓大岙干脆就不说话,让那小子说去,人家想得多,自个儿确实是不适合这场面。 花船看了看邓大岙,笑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竹叶国皇室可以保住御史大夫全家性命,包括从古大将军手中救出那位唐姑娘。条件是,老先生要打杀了古绶元。” 刘景浊一口吐出茶水,又灌下酒涮了涮,这才撇嘴道“然后好客山庄帮着竹叶国皇室得罪朱雀王朝那位兵部尚书?等着姓古的那位大将军兵围青笋郡,邓前辈再一人凿阵,给竹叶国李氏背个锅?” 顿了顿,刘景浊淡然道“首先,用不着你们去保全御史大夫一家,我刘景浊走一趟竹叶城,御史大夫一家也好,那位如今被古家囚禁的唐姑娘也罢,刘景浊都救得出。退一步说,都用不着我,只要邓前辈心一狠,这些事儿都用不着我去干。所以,不是我们求你们,是你们求我们啊!” 花船微微一笑,轻声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椋王殿下知不知道,那位将军夫人是咒师啊?神游咒师下咒,御史大夫一家,以及那个唐姑娘,即便被你救出来了,能有什么用?” 刘景浊转头看了邓大岙一眼,这个气啊! 这种事,不早说? 所以刘景浊也是才明白,为什么邓大岙明明可以不这么受制于人,却偏要设擂,而且注定会输给一个开山河巅峰。 邓大岙神色无奈,苦笑道“我的事,哪儿好拉你下水。” 花船笑盈盈看着,刘景浊倒是面色平静,可心中却已经想着怎么黑衣人了。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询问道“竹叶国有什么?朱雀王朝图竹叶国的什么?长公主可以不说,但你别忘了我是谁,随时喊来几个登楼,问题不大。大不了我在这青笋郡耗上几个月,喊龙丘棠溪带着龙丘家咒师来就行了。” 邓大岙侧目过去,眼神古怪,两人目光交流,无声胜有声。 “这么光明正大吃软饭吗?” “那我咋办?” 花船皱起眉头,这事儿可是天下皆知,人家刘景浊不光是景炀皇子,还是神鹿洲龙丘家的准女婿。 其实花船看那些个邸报时,也很纳闷儿,怎么这么个劣迹斑斑的家伙,龙丘家还能留着他? 花船无奈,只好说道“竹叶国李氏确实有朱雀王朝想要的东西,与国运有关,必须是坐上皇位的人,才能有机会找出那样东西。所以古绶元便是朱雀王朝选中的人,要先给他积攒江湖声望,随后他再从军,在朱雀王朝的支持下,扩大版图,再名正言顺的从他爹手中接过皇位,奉上朱雀王朝想要的东西。东西是什么,我不能说。”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早这么说话嘛!所以古绶元身边那个神游巅峰,也是朱雀王朝人?” 花船点了点头。 刘景浊一笑,再次开口“那你们要如何给人解咒?” 花船笑道“那就不是椋王操心的事儿了,二位只说答不答应就行了。” 刘景浊笑道“不答应,我给长公主一天时间,改个主意。要不然,刘景浊就提剑走一趟竹叶城。” 话音刚落,刘景浊转过头,笑道“邓前辈,回了。” 话音刚落,两人先后瞬身离去。 门口那道符箓替身自然也紧跟着消失。 等到两人离开笛膜山三十余里,邓大岙忽然停在半空中,轻声开口“小子,这事儿我答应,你也得走。万一,人家真正要对付的人,是你呢?”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不用万一,我踏入青笋郡时,已经身在局中了。我说的给一次机会,不光是给邓闲的,还有我一位故人。” 其实刘景浊早就想过,清溪阁那么多人,如今还在的,难道就不会有几个反水的?那张名单之上,青笋郡的那位疾风谷二把手,递还令牌之时,便已经与清溪阁撇清了关系。 一个妻子一个女儿,都不是炼气士,那他为了妻女能走上炼气士道路,与个已经解散的清溪阁撇清关系,坑只见过一次的少主一次,站在他那边儿来看,好像并不是难以接受。 一个正常人,总是要先为亲人着想的嘛! 刘景浊甚至在想了,可能自己踏入离洲土地的那一刻,青笋郡这边儿就已经布好局了。 拢共就三条路嘛!进入那处凭空出现的岛屿、去清松国京城、南下。 不过,那份名单,来的也正是时候。 环环相扣,这才有意思嘛! 邓大岙一愣,轻声道“我朋友不多,但也是有个真正朋友的,要是真难办,我可以喊人。” 刘景浊转过头,这个气啊! “邓老前辈!自己的事儿,怎么就不晓得喊人呢?” 邓大岙苦笑道“我其实是不想活了,你不懂,自打我老婆子去了之后,我就不想活了。不怕你笑话,我专门跑过一次青楼,想着一辈子都没有风流过,找几个十七八的小丫头,睡一觉,可能就把老婆子忘了。” 刘景浊一脸好奇,贱兮兮开口“结果呢?” 老人家苦笑道“结果人家把衣服脱了站在我的面前,我想到的确是咬不动硬东西的老婆子。所以,啥也没干。” 刘景浊哈哈一笑,可不是嘲笑。 想了想,他轻声道“我啊,也差不多,但有些复杂。我可能是记忆被人篡改,又或是给人剥离了一部分记忆,反正我就是忘了喜欢那个姑娘了。后来又遇见,我就觉得自个儿喜欢她,可为什么喜欢,我也说不上啊!所以我只能把原因归于她长得贼好看,我们之间也牵着一根红绳。我就觉得,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喜欢呢?难道人家主动来,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能这样的。” 老人一脸好奇,“结果呢?” 刘景浊苦笑道“结果我们分开之时,我就特想喝酒。”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一老一小,谁说不能当朋友的? 壹趣妏敩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零二章 一个老人(三)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三章 谁要打擂? 一觉睡醒,姜柚一如既往练拳,但师傅还没有回来,所以她有些蔫儿,感觉没力气。 这都快半年了,朝夕相处,她早就习惯了有事儿喊师傅。 昨天打了一架,几天额头上清了一块儿,胸口跟右肩都有一大块儿淤青,但她压根儿不当回事儿。 打架哪儿有不受伤的嘛! 但昨天第一次与人交手,姜柚觉得那六式拳法,次序还能再变变,而且不一定以大莽拳对敌时就不能用两招星秋拳。 如何出拳,得看情况而定。 所以今日练拳,姜柚并没有按照先前既定套路,而是假想了个对手,见招拆招。 所以本一个时辰的练拳,今天她足足演练了两个时辰。 穆伯端来的早饭都被白小喵吃完了。 结果等到午时,师傅还没有回来,她就背上了两把剑,抱着白小喵,打算出去走走。 其实少女有些烦躁,自打去过一次松鸣山后,几乎每天睡着,她都会梦到一片松林。在那片松林之中,自个儿好像提着一柄剑杀了个人。 姜柚都不知道怎么跟刘景浊说这事儿。 走到外面水潭,姜柚发现那个邓闲也在练拳,就是有些笨拙。 少女没忍住撇了撇嘴,心说你都什么年纪了,早干嘛了? 邓闲明显是瞧见了姜柚,昨日那场打斗,可把邓闲吓到不轻。 学武三月,就能打倒开山河了?这是什么妖孽啊! 邓闲喊了一声游姑娘,姜柚这才转过头,问什么事儿? 没想到那青年人笑呵呵跑来,说道“我爷爷跟你师傅都不见了,去哪儿了晓得不?” 姜柚淡然摇头,“不知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邓闲一愣,“你就不担心?” 姜柚转过头,一脸疑惑,“我担心我师傅做什么?谁能把他怎么着?倒是你,听说好几年不着家,以前怎么不想着回来看看邓前辈?”壹趣妏敩 邓闲神色尴尬,无言以对。毕竟人家说的是实话。 姜柚都懒得搭理他,扭头就走了。 在她眼里,别人只是别人。 邓闲快步跟上,笑着说道“想吃啥?我请你?” 姜柚这才转过头,有了个笑脸,笑呵呵问道“什么事?” 邓闲讪笑道“没啥,就想跟你聊聊嘛!” 少女撇撇嘴,“那就挑青笋郡城最贵的吧。” 两人很快走去了一处酒楼,就俩人,姜柚点了三十两银子的菜,邓闲心都在滴血,说自个儿当官儿时,一年俸禄也才不到百两啊!这还是竹叶国的养廉银。 姜柚给白小喵递去个猪蹄儿,自个捧起一个,边吃边问道“有什么事,问吧。” 邓闲摇头一笑,轻声道“其实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觉得你好像很依赖你家师傅,刘赤亭也好像对你很不错,我爷爷都要传你家传拳法,所以好奇。” 姜柚撇嘴道“那有什么好奇的,我资质好,师傅当然喜欢我。至于你家那拳法,放心,我不学。” 敢瞧不上我师傅的拳法,我会学?做梦去。 邓闲讪笑一声,也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嚼了起来。 “游茳,等你长大了,会不会因为喜欢的人而跟你师傅闹别扭呢?就是那种你很喜欢,但……” 话还没有说完,姜柚已经开口道“不会,如果有那样的事,我选择不喜欢那个人了。我再喜欢的人,他也没教我拳法,没教我怎么去分辨是非。” 说着,少女擦了擦嘴角油水,转过头,轻声道“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很难选择的事儿,你喜欢的人没养你长大啊!我爹活着的时候说过,一个人都不念亲情了,那还是个人吗?” 邓闲若有所思,却听见少女又开口说道“我师傅说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邓闲忽然间神色慌张了起来,讪笑道“给我什么机会啊?” 姜柚撇撇嘴,轻声道“师傅说,把你往好了想的话,你可能会去求着邓前辈,输给那个劳什子大将军嫡子。要是把你往坏了想,你可能会在邓前辈登台前,下毒也好用其他手段也罢,让邓前辈输。” 邓闲脸色煞白,却听见姜柚继续说道“我师傅还说了,下跪求也好,下药也罢,邓老前辈都会由着你,顺着你。理由很简单,他就这么一个孙子嘛!当孙子的可以坑爷爷,当爷爷的又怎么舍得让孙子为难呢?” 姜柚喝了一口羊杂汤,继续说道“就像是孩子要成亲了,家里就一间房,只要孩子媳妇儿愿意,都不用孩子说,大人自己就会走。” 少女扭头看向那个脸色煞白的青年人,冷冷开口“也是我师傅说的,孩子撕下来爷爷身上一片肉,当爷爷的在想孩子吃饱没有,当孙子的却觉得肉难吃,还觉得这是应该的,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不要脸的想法了。难不成你爹娘生了你,你反倒成了债主了?就那一身骨血,你还的起?” 话说完了,姜柚继续忙着大快朵颐,再不理会那个也不知是羞愧使得还是怎样,反正是脸色煞白的邓闲。 昨夜师傅传音说这话时,姜柚就觉得,这邓闲,良心被狗吃了。这邓前辈,也是真的太宠孙子了,都宠坏了。 天底下的大人,从来都不欠儿子孙子的账。就像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要娶媳妇儿了,对方要求要有新房要有丰厚彩礼。只要拿的出,当大人的会吝啬?实在是拿不出的时候,哪个当爹当娘的,不会暗自伤神,真希望自己一身肉刮下来分着卖就能凑够这笔钱了。可谁去买那一身贫贱骨肉啊? 邓闲颤声问道“连你们都知道,那我爷爷也早就知道?” 姜柚都不想搭理他,之所以开口询问,你不就是想听到一句老前辈不知道吗?可你明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问? 青年人失魂落魄,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一间粮油铺子里,有个一身青衫的年轻人迈步走入。 那个中年人霉头一皱,沉声道“还不行吗?能不能饶了我?”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我没觉得你有什么不对,但这不是我饶你的理由啊!我处处为他人着想,谁来为我着想呢?人啊,都是自私的,我刘景浊不是圣人。” 后面有个少女快步跑出来,一把抱住中年人,看向刘景浊时,一脸防备。 “爹,咱们报官吧?” 刘景浊无奈一叹气,笑道“不晓得我娘是不是跟我一样心软?你该庆幸你成了家,有个孩子了。” 话音刚落,年轻人就要转头出门。 那中年人猛地双膝跪地,额头抵着地面,一个大男人,泪如雨下。 “我没办法!我只是想我妻女过得好。” 刘景浊没回头,只是说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接下来你要是出手,那我就只能等着这丫头有一天来我青椋山,找刘景浊报仇。做好人真累。” 出门走了不远就是那个铁匠铺子,三天没到,但刘景浊还是上去笑问道“剑做好了吗?” 那光着膀子的铁匠转过头,淡然道“就这么着急?杀人去啊?” 刘景浊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是挺着急,倒不是要去杀人,只是帮忙守擂台。” 铁匠一愣,询问道“帮邓老庄主守擂台?” 刘景浊点点头,“闲着没事,所以多管闲事。” 铁匠扭过头,走去后面,挪开了个大木箱子,又从底下取出来个木匣,抱着过来递给了刘景浊。 “这是我这辈子打的最好的一柄剑。” 刘景浊接过木匣,笑道“多谢了。” 有个老人重返笛膜山,答应了某个条件,然后孤身去了竹叶城,他有个朋友也会去往竹叶城。 拿上一把新剑的年轻人,走去了一处酒楼,将新拿到的剑匣抛去,轻声道“独木舟给我,这把剑就是你结丹之前的佩剑了。 姜柚笑呵呵递去独木舟,凑到刘景浊身边,轻声道“师傅师傅,邓闲果然来问了,我把他说的那叫一个失魂落魄啊!” 刘景浊一笑,按住姜柚脑袋,轻声道“昨天有人对我的徒弟下死手偷袭,今个儿咱们宰了他去。” 姜柚啊了一声,眼前哪儿还有师傅身影? 好客山庄那边儿,有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终于赶回青笋郡。 穆伯拦不住,只好喊道“下手轻点儿啊!” 中年人走去那潭水边,有个青年人正站在岸边,发愣不止。 这位急匆匆赶回青笋郡的御史大夫,左右看了好一会儿,结果没个趁手玩意儿,索性大步走去,跳起来照着邓闲后背就是一脚,落下之后,一只手捂着腰,另一只手照着邓闲脸上就扇巴掌。 “长本事了你!来来来我瞧瞧,你学了你爷爷多少拳!” 刘景浊那边,走了一趟城中最高阁楼,很快就提了个脑袋出来,瞬身返回好客山庄门口。 年轻人站在门口,随手丢下那颗头颅,将手中长剑钉入青石板,看向正往这儿走的一驾马车,淡然开口“谁要打擂?是你吗?” 话音刚落,一到雷霆从天而降,将那马车瞬间劈开。 刘景浊一个瞬身过去,淡然望向那个年轻人,冷冷开口“是不是你?”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零三章 谁要打擂?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四章 时机不到 既然想让我这样,那我就顺着你们的算计去走,我倒要瞧瞧,挂壁楼敢不敢来试一试。还有射鹿山也好,还是金鼎宫与朝天宗,你们敢不敢来一个炼虚修士? 刘景浊低头看去,冷冷开口“我管你娘是谁,管她是不是奉子成婚,更对她来竹叶国没什么兴趣。可你不是要打擂吗?我以开山河对你开山河,打吗?” 说话之时,一身罡气四溢,几乎凝为实质。 古绶元面色煞白,只是颤抖着摇头,摇头不止。 这位大将军嫡子,只觉得一股子热流由打下身溢出,再硬着头皮去看面前年轻人,怎么看怎么吓人。 刘景浊冷笑一声,淡然道“你可以去喊人,我在这儿等你三天,就三天。” 话音刚落,刘景浊瞬身返回好客山庄,独木舟就插在门口,一动不动。 落地之后,院里已然跪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人,双鬓斑白的御史大夫气喘吁吁,手中拿着根儿擀面杖。 这……都打成这样了,我怎么好出手? 邓休瞧见刘景浊落地,赶忙起身,重重作揖,沉声道“多些刘公子让穆伯传讯,否则我都不知道这逆子想干什么。” 刘景浊坐去台阶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轻声道“邓闲,想知道邓老前辈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吗?原来他是想着,依你的,输给古绶元。现在不了,那位古大将军夫妇很可能会被邓前辈打死,你们一家子的咒,由竹叶国暗地里的一位供奉去解,包括那位唐姑娘。” 邓闲苦笑道“爷爷是得到了破局法子,所以改变主意的吧?” 刘景浊冷冷一笑,起身走去邓闲身边,没忍住就是一脚,也不知踹断了几根骨头。 “他是怕你邓闲害了他之后,后半辈子会良心难安!” 若不是半道上刘景浊说了句“那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你成全了邓闲,他但凡有点儿良心,后半辈子会不会不断谴责自己?”邓大岙都不会去传讯他那位朋友,更不会去往竹叶国京城。 返回笛膜山后,邓大岙暗刘景浊说的,加了个条件。所有的事儿,得竹叶国李氏与好客山庄一起担。当然了,屎盆子可以扣在刘景浊头上。 债多不压身,而且你们现在骂我刘景浊越狠,日后我刘景浊就能打你们脸更疼。 摆擂三天,刘景浊可不是在等那位大将军麾下大军,他竹叶国皇帝总归不是个废物的,自己的兵围自己的城池,算什么? 粮油铺子那边儿,多半已经上报了自个儿的行踪。至于是上报给了挂壁楼还是朝天宗,这个就不是刘景浊要管的事儿了。 爱谁谁,大不了我再破一境! 真境遥遥无期,那就遥遥无期去! 转头看了一眼邓休,刘景浊轻声道“估计你很快就会升官,而且接下来竹叶国会长期被南境诸国孤立,去独面朱雀王朝的打压。你们一家人,会成为这事儿的罪魁祸首,免不了骂名的。” 邓休一笑,也没管晕死在墙角的邓闲,只是轻声道“我干的就是骂人的活儿,被人骂的话也没办法,挨着就行了。” 刘景浊点点头,察觉到了姜柚已经返回山庄,便转头钻进了屋子,盘膝坐下,心神入主黄庭宫。 青笋郡城上方云海,一艘画舫模样的渡船,前方甲板站着四个年轻人,一女三男。 女子一身薄纱紫衣,身形玲珑,人间尤物是也。 他们四个也没想到,进那处岛屿,明明耽搁了一年时间,出来之后,外界却只过去了十天不到。 紫衣女子趴在栏杆上,嘟了嘟嘴,笑道“这家伙有些嚣张啊!谁去弄他?咱们好歹都是真境了,被他这么看扁能行么?擂台明明就是摆给我们看的嘛!” 有个白衣男子沉声道“丘昧潋,别拱火儿,时机还不到,咱们四个,真不一定能杀死他,所以不做就不做,要杀,就再等等,杀彻底。 书生撇撇嘴,“苏箓,那你说,什么时候时机到?你是本地人,我们三可是千里迢迢跨洲而来的。” 说话的书生,其实不是人,叫做长潭,浮屠洲妖族。 此时一旁站立的青年青年撇撇嘴,嘟囔道“我就没闹明白,咱们各家大人都不动,你们瞎操什么心?你苏箓好好去想法子将旸谷内的东西放出来不好吗?非得扯着我来瞎逛。万一,我就说万一啊!上次差点儿把你屎打出来的那个前辈又来了,咋个办?” 提起这个,苏箓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安子好歹也是成名数千年的九洲三子之一,想打人你出手就是,非要装什么聋子? 紫衣女子撇撇嘴,转过头问道“行了,就你欧钰话多。那你说,就给他这么嚣张?等机会?机会在哪儿?” 苏箓微微一笑,淡然道“很快,等他刘景浊走到半丈山,等那个小丫头引气入体,体内那柄先天飞剑出世。或者都不用等他们走入半丈山。” 被叫做欧钰的青衫男子往前走了几步,先是扭头儿看了看,随即咽下一口唾沫。紧接着又是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 他目不转睛往上看去,赶忙开口“那小丫头真是当年打的一座斗寒洲抬不起头的前辈转世?” 苏箓嘴角抽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大方?” 紫衣女子伸手撩了撩裙摆,眯眼笑道“好看吗?” 欧钰擦了擦鼻血,“就是没看全,挡到了。” 女子气笑道“你有天眼啊?” 说完就是一脚,将其踢飞了出去。 老娘穿的少归穿的少,该遮的地方,瞪吓了你的狗眼都看不到。 苏箓无奈道“方才刘景浊斩了朱雀王朝一尊神游,他们就能咽下这口气?” 丘昧潋撇嘴道“不咽下又能怎么着?光那楼观道的老道士,挂壁楼武槊吃得消?” 长潭摩挲着下巴,微笑道“我倒是听说,景炀王朝那位新帝,好像有把刘景浊削去王爵,逐出皇室的打算。” ……… 竹叶国京城,有个仗剑老者大摇大摆走进皇城,不出一个时辰就又出来了。 皇城门口已经有个黑衣老者在等。 黑衣老者丢去一壶酒,轻声道“你个老小子,有这种事不晓得老早打招呼?等我求你让我帮你啊?” 邓大岙接过酒壶,灌了一口酒,咧嘴笑道“实不相瞒,我先去是打算死了。也就前几日,碰到了个爱管闲事的小子,昨个儿跟我聊了聊,我忽然就不想死了。”壹趣妏敩 黑衣老者撇嘴道“瞧把你能的,想死来找我啊!喝不死你。” 顿了顿,黑衣老者笑问道“怎么办?先去宰了那个姓古的,还是先去救孙子媳妇儿?” 邓大岙摇了摇头,轻声道“什么岁数了,动辄杀人?等等吧,等大军开拔,咱俩去平叛。” 黑衣老者瞪大了眼珠子,“不对吧?你这脑瓜子,想得到这个?” 邓大岙笑道“我自然是想不到的。” 老人走去一处河边,就坐在了河堤上。 一个青衫,一个黑衣,都是白发。 邓大岙笑道“得有三十年没见了吧?听说如今在千渊山修行,那你这位神仙老爷,如今是什么境界了?不过这么些年,我倒是没觉得你变老。” 黑衣老者撇嘴道“废话!认识你时我就这模样,现在你也是老小子了啊。不过,我现在好歹也是千渊山一峰之主,真境巅峰了。想来此生是无缘炼虚了,所以我想去归墟杀几头畜牲,万一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再上一层楼。” 黑衣老者举起酒壶,笑道“所以我这趟,也是告别。” 邓大岙举起酒壶与老朋友碰了碰,叹息道“我这一辈子从没觉得武夫比炼气士差哪儿了,可现在我觉得,可惜不是仙,否则定要去归墟浪一回。” 黑衣老者轻声道“咒已经被解了,那小娘们手段不算高明。所以你可以去一趟儿子家里,让儿媳妇装死了。至于那个姓唐的姑娘,我去。” 邓大岙眉头一皱,却被黑衣老者打断,“我糜潴都是要去守边境的人了,怕这个?” ………… 月已高悬,刘景浊尚在屋中炼气,可门忽的被人推开,姜柚光着脚,穿着单薄衣衫,嗖一声跑进来,钻进了刘景浊被窝。 某人气笑道“你干嘛?” 少女撇撇嘴,“师傅,我拿你当爹的,你可千万别多想。” 某人语噎,干脆起身坐去了椅子上。 “憋了好久的事儿,准备说了?” 姜柚嘿嘿一笑,把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眯着一双桃花眼,轻声道“师傅,这段时间我老是做梦,梦到自己拿着一柄剑,杀了个人。而且,最近我总是感觉有人在说话,就像是有人在我耳边吹风似的,言语不清楚,但我能明白意思。” 刘景浊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姜柚轻声道“好像就是说,让我抓紧成为炼气士,然后我就可以有一把本命剑了。”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那你剑衍九窍,到哪儿了?” 姜柚眨眨眼,笑道“已经通了第一大关了,接下来准备冲绛房宫。” 某人强忍住没张嘴,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道“等你武道开山河,我就传你那道功法。” 少女眼珠子滴溜转,猛地掀开被子,笑道“那我现在破境吗?” 刘景浊没好气道“先去把衣裳穿好!” 少女撇撇嘴,“不去,荒郊野岭睡觉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忌讳啊!” 刘景浊微微一笑,走上去一把揪住姜柚耳朵。 死孩子,几天不挨打,你要给我上房揭瓦? (不是全职,要更一万得很闲才行。所以,非常抱歉啊!不过今天后面还有一章七千字的,今日先更一万,聊表歉意。)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零四章 时机不到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五章 看来时机到了 次日清晨,姜柚板着脸练拳,都不搭理刘景浊。 少女只是觉得师傅骗人,都说了武道开山河就教炼气功法的,结果就是不让我破境。 打完拳后,刘景浊已经亲自下厨,做了……一锅面糊糊。 白小喵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可姜柚吃不下去。 少女心说,晚上睡觉还不让我穿少点儿,凭什么?我又没露胳膊露腿的。 姜柚端着一碗面糊糊,嘴都要撅到眉头去了。 好在是穆伯端来了一碗凉皮儿,看着就香,姜柚这才有了几分笑脸。 穆伯笑着走去刘景浊那边儿,轻声道“刘公子一脚太重,邓闲没有个把月怕是没法儿下地了。” 刘景浊笑道“他活该,倒是穆伯你,怎么愿意在这儿待着的?要是出去闯闯,兴许能有破境契机。” 穆伯笑着摇头,轻声道“我啊,不怕你笑话,成为炼气士之前,一心求官,弄到了家破人亡。也是机缘巧合,成了炼气士,后面就来了好客山庄。我看着庄主长大,又看着邓休长大,再看着邓闲长大,着实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了。要让我出去,真不习惯。” 刘景浊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权忠。 刘景浊轻声道“邓前辈估计明日就会返回的,到时候一座好客山庄依旧会是竹叶国江湖魁首,但同时也会事儿多起来。” 穆伯笑道“我不担心他,他喊来了千渊山那位,就决计能平安返回。不瞒你说,庄主想死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打从夫人走后,他就一直想着早死,早追上夫人。我有点儿好奇,你怎么劝他的?”壹趣妏敩 刘景浊笑了笑,摇头道“没劝,我只是告诉他,酆都罗山的大明船,在人死后三年就会收拢魂魄去往酆都罗山,投胎转世什么的,很快。等到邓老庄主上明船都啥时候了?再去投胎,又是啥时候了?” 说着,刘景浊憋着笑,开口道“我登过明船,所以我真知道这些事。我就告诉老庄主,等他投胎的时候,老夫人的转世身都到了成婚年纪了,万一你去,反而投胎到老夫人腹中呢?” 穆伯面色古怪,心说这个劝人,是有点儿损,但估计真有用,当时庄主没骂人就算好的了。 刘景浊微微一笑,轻声道“穆伯,今夜我这徒弟要破境,动静可能会很大,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穆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知趣离开。 他算是见识了,一个天才,那就是一窝天才。 练拳三月,武道开山河?这不是惹人骂街嘛! 他要是知道,白小豆都没学炼气功法,就能引气入体了,那才吓人呢。 穆伯前脚刚走,刘景浊便轻声道“那你想好了所开山河了吗?” 少女歪过头,咧嘴笑道“山,就是很高的一座山,河就是很长的一条河呗!那师傅呢?山是什么山,河是什么河?” 刘景浊气极,心说怎么把这丫头教成这么臭贫的死丫头了? 见师傅板起脸,姜柚赶忙收敛笑容,以免挨打。 “师傅不是说,最强的开山河,所观想出来的山河,须得是名山大河吗?可我也没见过什么名山,河倒是有,汤江就行嘛!” 刘景浊瞪了其一眼,取出一幅画卷,轻声道“山是位处中土的昆仑,又叫做玉京山,不是人间最高山,却是人世间最后一根天柱。河,是天上星河。”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你不用去想着山有多高,但要尽量将它作为你山河之中的天柱。你也不用想着河有多长,但一定得是星河。” 将画卷丢给姜柚,刘景浊说道“拿去,当师傅的不骗人!只要你能破境,按我的要求破境,当场教你炼气功法。” 姜柚笑的眯眯眼,轻声道“拉勾?” 刘景浊一瞪眼,姜柚只得讪笑道“那算了呗。” 年轻人灌了一口酒,轻声道“要是做得到,等我日后一趟归墟返回,山水桥就传给你。不过这事儿不能在白小豆面前说啊!” 姜柚眯眼而笑,压低声音说道“独木舟呢?不会要给师姐吧?那师傅用什么?” 刘景浊轻声道“她的剑,早就有了。” 长安皇城,那处小院儿埋了一柄剑,名叫白濯,是干娘的佩剑。老爹在封她做郡主时,就已经决定了要把剑给她了。 没过多久,刘景浊一个瞬身去了邓闲养伤处。 当爹的不心疼儿子是假的,刘景浊一落地,邓闲赶忙走来,苦笑着说道“刘公子,打就不必了吧?” 刘景浊摇了摇头,“放心,我就跟他聊一聊。” 走进屋子,刘景浊给自己倒了一碗茶,问道“我今年二十八,快二十九了,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吧?” 邓闲被白布包的严严实实,都没法儿转头,只是说道“我三十二,实岁。” 刘景浊一笑,抿了一口茶,轻声道“身上有咒印,没法子,只能去坑你爷爷,我理解,但不接受。” 邓闲气笑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有你这武道境界,我也不会选择这样。” 刘景浊笑着摇头,“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是想告诉你,有个亲人不容易,珍惜些。过些年我还会来一趟离洲,我希望到时候你已经踏上武道,能给邓前辈分担些什么了。” 邓闲忽然问道“你跟我爷爷认识才几天,为什么愿意帮他?” 刘景浊缓缓起身,笑道“不走江湖,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走出好客山庄,年轻人抬头看向天幕,灌了一口酒。 没人出现是吧?今日阳光明媚,大日高悬,适合多管闲事。 拔出山水桥,捡起那颗发臭头颅,年轻人御剑直往南去。 黑锅我一人背就行了,反正背锅不少,不差这些了。 一道剑光南下五百里,停在竹叶国大军帐前。 年轻人单手提起独木舟,一束剑光斩出,地面当即出现一道十几里之长的巨大沟壑。 “中土刘景浊在此,过鸿沟一步,杀无赦。” 半空中,年轻人摘下酒葫芦又灌一大口。 “老三啊!二哥把台子给你摆好了,有些事,该做就得做了。” 两位老者姗姗来迟,邓大岙无奈一笑,拔出长剑落入帅帐,同时亮出一枚虎符。 “古家勾结朱雀王朝,谋划叛乱,我邓大岙受皇帝所托,特来平叛。” 转头看了一眼悬在半空中的年轻人,邓大岙无奈一笑。 臭小子,黑锅怎么能让你一人去背? 黑衣老者哈哈一笑,此间事了,老夫前去戍边了。 ………… 有云,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自打妖族掀起刀兵,人族大胜之后,归墟便成为了九洲与八荒的唯一通道。 人间最高处的守门人发话之后,归墟战场上战力爆增,当然了,妖族那边儿也增兵不少。 十大王朝出钱出人,归墟以东便多了几座岛屿。 除却一直以来,那座相当于一座小国版图的岛屿,左右又新增了几座小岛,用以各个宗门修建府邸。不过最热闹的,还是一直以来的那座拒妖岛。 拒妖岛西,沿着海岸岛数百里地方,都是宅子,归属破烂山,只租或送,不卖。 至于西边,有一片但凡风起就会响起清脆声音的牌林,占地百里,全是桃树,每根树枝上都有悬挂铁牌。 这些,都是死在战场上的戍边人。 几千年来,算是此地真正管过事的,共有三个人。一位道士,一位和尚,一位读书人。 现在没有了,只有当年赶走妖族,留在此处的那些个前辈,与其后裔了。 有些人赶来戍边,有些人却没离开过拒妖岛。 拒妖岛往东的一处新建岛屿,如今是渡口,算起来是天底下最大的渡口了。 过渡口,登拒妖岛时,要过那片桃林。在桃林入口处,有个老人家坐了一千年了,只是负责为来到此处的炼气士镌刻令牌。 令牌一面会刻上来自何处,壁如当年以刘见秋名字进入归墟的刘景浊,令牌之上,一面是中土二字,另一面就是刘见秋。 在这处战场上,活着时没人在意你是哪座山头儿来的,死了才会有人记得。 如今倒是与几年前不一样了,境界高的炼气士数量爆增,再不分那一线战场,境界高的胆子肥的,就能杀入腹地。境界低的,就只能在前面跟妖族干仗了。 前些天来了个狗头军师,境界够高,已经是个合道了,所以最近几场仗,打的很漂亮,就是不解气。 可那些个畜牲实在是太能生了,一下就是一窝,长得还快,蚂蚁似的,每日如潮水,只能由低境界修士轮番上阵去抵挡。 最恶心人的是,这些个畜牲里头,有时候会冷不丁掺进去真境,很难防备,所以……就这么被阴死的神游修士,不在少数。 有个刚刚从战场返回的女子,一身衣裳被撕掉大半,大片雪白裸露在外。上岸时,沿岸那些个宅子里,不少光着膀子的男人探出头来,口哨不止。 女子一一记住,待会儿换了衣裳,我挨个儿上门问候。 爱看女人胸脯跟大腿是吧?那就把眼睛给我,我挂在胸口,你想看就看。 想起来女子就有些生气,他娘的,兵器都没了,还得去兵器铺子里以战功去兑换,划不来。 唉,也不晓得李湖生那家伙找到了师傅没有? 女子刚要回住所,却发现自家屋子海岸处,坐了个垂钓老者,那老人身旁,还跟了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瞧模样至少都几个月没洗脸洗头了。 瞧见他女子就来气。他娘的,让你算一下我师傅在哪儿怎么啦?又不是不给钱! 老渔子转过头,咧嘴一笑,轻声道“陶檀儿,认识这丫头吗?” 女子撇撇嘴,“我又不是算卦的,我哪儿知道?” 左衡川也不恼,只是笑着说道“你师傅在哪儿,我知道,但我不能说。要是说了,会耽误你师傅的今生大道,明白吗?所以说,该找到的时候,自然会找到。” 陶檀儿撇撇嘴,心说你们当卦师的,就是喜欢故弄玄虚。 左衡川笑了笑,开口道“这丫头是被关押在此处的一道天魂,跟你们神弦宗有渊源,不如带回去给她洗涮一番?” 陶檀儿气笑道“给我塞来个闺女是吧?我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左衡川一笑,指着那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轻声道“怎么说呢,想找回你师傅,就得还某人一个人情,人情关键就在这儿。这个小姑娘,只是某位古时存在的一道天魂而已,你把她洗涮干净了,给顿饭吃,以后好好带着就行了。不过听与不听,你说了算。” 说完之后,左衡川一收竿儿,人已经消失不见。 陶檀儿这叫一个无语,简直是麻了口。 你他娘的要说什么,说明白行不行?云里雾里的,老娘又不会算卦! 转头看向那个正在啃手指头的小丫头,陶檀儿无奈道“走,咱俩洗个鸳鸯浴去,以后你就跟着我了。对了,你叫啥?” 邋遢丫头抬起头,憨憨一笑,手上比划着什么,口水流了一地。 “嘛咪嘛咪哄!” 陶檀儿翻了个白眼,“我还韭菜炒大葱呢!” 拒妖岛东南海岸,有个读书人刚刚养好一身伤,正好去以战功兑换一把好剑,然后再去战场。结果有个老人凭空出现,手中竟是拎着一把剑,落地便将长剑放在一边。 孙犁恭恭敬敬作揖,笑道“见过左前辈,好久不见,不知道前辈有无找到认识你的陆剑仙?” 从前三位人间绝顶天骄一场大战,并未分出个前后。那三人分别是斗寒洲陆青城,神鹿洲龙丘晾,青鸾洲姬闻鲸。 当年成名已久的左衡川,一瞧见那个创建木鱼宗不久的女剑仙,当场就失声痛哭,说剑仙姐姐,我找了你三千年了! 结果那位木鱼宗主,也就是差点儿夺回斗寒洲丢失的仙剑二字的女子剑仙,只是转过头,一脸嫌弃,同时破口大骂“你个老小子,瞧见本姑娘长得好看就揩油?本姑娘都没活够一百岁呢,哪儿他娘的就被你找了三千年?搭讪你也换个法子啊!” 当时观战的人不多,但孙犁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渔子左衡川的窘迫模样,别人不晓得,孙犁肯定是知道的。 一番打趣,弄的左衡川脸上青一块儿红一块儿的。 这位人间渔子心说,你们栖客山的读书人,一个个都这么损吗? 左衡川没好气道“你这嘴啊!尽得乔峥笠真传。” 孙犁一笑,轻声道“前辈就说,找我何事吧。” 左衡川撇撇嘴,轻声道“当年那位拿走斗寒洲仙剑二字的女子剑仙,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当年境界太低,后来也没办法算,所以一直蒙在鼓里。” 孙犁一笑,“看来前辈对女子剑仙情有独钟啊?” 老人转过头,眯眼笑道“小子,我没得罪你们栖客山啊?栖客山欠刘顾舟人情,我问的问题关系道刘景浊生死,所以你,爱说不说!” 孙犁一笑,反问道“前辈为什么对刘景浊如此照顾?” 左衡川也不隐瞒,只是轻声道“他能帮我找到真正的陆青城。” 读书人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坐去了一张藤椅,轻声开口“是冰原那位,说斗寒仙剑洲的剑,以后不会落在归墟,附和山头儿极多。正好那位女子大剑仙刚刚从归墟返回,正在斗寒洲游历。练剑的,脾气没有不火爆的,于是就一人一剑,把那些个附和山头儿打了个遍,几乎将一座斗寒洲打穿了,炼虚之上的剑修,被那前辈尽数击败。于是冰原那位,面子上挂不住,二来是他的妻子,是涂山氏九尾狐,本就是大妖,所以就去找场子。结局很简单,冰原那位,在那座八百里松云海,给人一剑削去了头颅。” 左衡川点点头,那就明白了。 那个女子的兵解离世,原因左衡川倒知道,无非就是活太久了,厌世嘛! 剑守归墟几千年,忽然回了人世间,就跟坐牢一生,老了却出狱的人一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老人拍了拍脑门儿,头疼啊!那小子哪儿就入局这么深了?瞧这一环扣一环的,十万大山那把剑、龙女,现在又是转世投胎,被他收做弟子的姜柚。 等他出离旸谷,那处山巅便会不复存在,棋盘上,如今只占一子之优。 他娘的,为这小子操碎了心啊! 孙犁微笑道“我家先生先前以人间文字与天道借来境界,几乎是将那九座山头儿打废了,刘景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前不久我不是还瞧见了左前辈将那位前辈的天魂带在身边吗?” 那个喜欢嘛咪嘛咪哄的小姑娘,浑浑噩噩了千多年,不晓得自个儿是谁,就只是念叨着,我要等大王回来。 左衡川摩挲着下巴,笑盈盈说道“孙小子,栖客山巅,三字塔外的那棵梅树,到底算是什么?” 说话时,左衡川略微掐指,猛地皱起眉头,直拍大腿。 “坏了坏了!刘景浊你脑子有坑是吧!?” 陶檀儿那边,刚刚给那小丫头洗涮干净,女子看着那一身媚骨的小丫头,咋舌不止。 心说这要是长大了,活脱脱儿一个狐媚子啊! 陶檀儿微笑道“小狐狸,给你起个名字吧?” 结果那小丫头又是念叨一句“嘛咪嘛咪哄,唉?韭菜炒大葱。” 陶檀儿刚要说话,可眼前小女孩一双眸子忽的变作竖瞳,转过头看下西南方向,憨笑不止,轻声开口“大王,她来了,我给你报仇哦!” ………… 糜潴走后,刘景浊与邓大岙一同返回青笋郡。 先前在军帐之中,老人没有大开杀戒,也是没来得及,因为那位古大将军,与他身边的咒师,好似被人扯走,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落地之后,两人先去吃了碗扯面。 老人家说这是他最爱吃的,没有之一。扯面师傅手艺极好,一代传一代,百年老字号了。 就是如今生意差些,掌柜的不得已去干些副业,以维持面馆儿能开下去了。 等吃完扯面,天色已经沉了下来,邓大岙找刘景浊要了一壶橘子酒,抿了一口,这才说道“你到底想干嘛?” 哪儿有这么上赶着揽黑锅的嘛?估计过不了多久,又有邸报出来,说他刘景浊仗剑行凶,斩杀朱雀王朝供奉,又将竹叶国大将军逼走。 刘景浊一笑,无奈道“本来你们好客山庄可以不用跟我扯上关系的,现在好了,日后邸报上会写,你们好客山庄,与中土刘景浊沆瀣一气。” 老人撇撇嘴,心说我还在意这个? 只是他目光一直在刘景浊身上,等他说出个理由。 没法子,刘景浊实在是受不了那个眼神,只好说道“这样一来,景炀椋王名声太差,我就可以与景炀王朝摘干净关系了。壁如不久后,景炀王朝会昭告天下,将刘景浊椋王头衔儿摘下。再过些日子,我家老三就会将我从皇室驱除,贬为庶民。” 邓大岙一愣,“图什么?” 刘景浊笑道“那就图的多了。” 顿了顿,刘景浊开口道“邓前辈回去之后,还是把邓闲打一顿吧,不挨顿打,他心里不好过。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轻易翻篇,得让他心里始终记得,如鲠在喉。” 邓大岙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吃一堑长一智,其实这次邓闲并不觉得多疼。 迈步走进好客山庄,忽的一阵剧烈晃动。 刘景浊眉头一皱,一个瞬身返回姜柚所在的地方。 此刻那四水归堂的院子里,有个一身竹青长衫的少女正盘腿悬浮半空中,周遭罡气炙热,有如火焰一般。 邓大岙紧随其后落地,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只是开山河而已?” 刘景浊面色凝重,刚要以两把仙剑结阵,可一阵剧烈罡风袭来,由打姜柚为中心,一道罡气凝结的光柱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原本被乌云遮挡的天空,瞬间被捅出了个大窟窿一般。 这般异像,方圆千里一览无遗。 想来想去,刘景浊忽然一个瞬身上前,伸手按住姜柚脑袋,轻声道“既然都引来了天地异像,那我此刻便传你炼气功法,一鼓作气,引气入体,再趁着此时灵气聚集,尽量去修筑灵台。” 传完那道功法,刘景浊瞬身折返,站立不远处,以自己作为一道筛子,将聚拢而来的天地灵气以雷霆淬炼一番,这样一来,姜柚入体灵气,便不再需要去淬炼了。 邓大岙咋舌不已,这小子还身怀雷霆?精通阵法,学的这么杂么? 看的邓大岙有些着急,可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 就这么过去足足半个时辰,刘景浊忽然皱起眉头,沉声道“不要贪多,能掌控多少就拿多少。” 话音刚落,姜柚身上那一束罡气光芒骤停。刘景浊刚刚松了一口气,想着喝口酒压压惊。 酒葫芦还没有搭在嘴上呢,又是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刘景浊赶忙挥手射出独木舟,划出一道灿烂光束去遮掩住了姜柚本命剑出世时的气象。 刘景浊这才喝了一口酒,无奈道“你这死丫头,怎么一惊一乍的?故意气你师傅是吧?” 很快,异像消散,姜柚嗖一声跳到刘景浊身边,笑咪咪摊开手,一柄手指大小的赤红飞剑就懒洋洋躺在其手中。 “师傅师傅,这就是飞剑吗?” 刘景浊强压着心中震惊,微笑道“还不错。” 正此时,云海之上那艘画舫,苏箓实在是忍不住一脸笑意,笑着开口“时机到了,咱们快跑吧。” 往南三千里,有个唤作半丈山的山峰,山巅之上有个女子正在为一尊雕塑擦拭灰尘。 “你不喜欢斗寒洲的冷,我就带你来离洲了。” 呢喃之时,耳畔却是忽然传来一句“嘛咪嘛咪哄,韭菜炒大葱。” 被剥离出去千年之久的恨意,此时此刻尽数涌上心头。 女子转过头时,北边儿正有一束光华冲天而起。 “是你啊?很好。” 半丈山上,凭空出现一道巨大身影,借着微弱月光,隐约可以瞧见,那是一只巨大狐狸,有九尾。 好客山庄之中,刘景浊忽然脊背发凉,一把抓住姜柚,顺手提起白小喵,瞬间御剑而起,拼命逃遁。 可没跑出去多远,一道巨大身影已然赶在前面拦路。那巨大身影抬起尾巴,刘景浊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把姜柚跟白小喵死死护住。 可尾巴落下之时,刘景浊就如同一枚被丢出的石子,给人随手甩飞极远,重重砸在一片山林之中。 刘景浊艰难起身,此刻双剑在手,抬起头来,沉声道“这位前辈,刘景浊何处招惹你了?” 巨大身影缓缓缩小,成了个一身白衣的妩媚女子。 那女子一双眸子死死盯住姜柚,冷笑道“你终于落在我手上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零五章 看来时机到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六章 当师傅的 方才巨力一击,姜柚已然昏死了过去。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倒在碎石堆里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护好她!” 由打姜柚手心之中,一道剑光暴射而出,剑光一闪而逝。姜柚所在的那处地方,方圆一丈天地仿佛给人剥离出了人世间,再无从找寻踪迹。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天幕,就没见坐镇离洲的道士现身。 深吸一口气,刘景浊左手握紧独木舟,右手倒持山水桥,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妩媚女子,精神紧绷。 这是个合道巅峰! 刘景浊沉声道“你是何人?” 白衣女子冷冷一笑,“人?我可不是人。蒙帝后收留,赐姓涂山,也就是你们后世所说的九尾狐。” 刘景浊又问“我与前辈有仇?” 女子淡然摇头,“跟你没仇,但跟她有仇,杀夫之仇!所以我给你个机会,收回你那柄飞剑,我饶你不死。” 年轻人眯眼一笑,一身气势攀升到极致,周身好似覆上一层琉璃铠甲,左臂雷霆蹿动,右臂火焰沸腾,在那层琉璃铠甲之外,另有近乎凝为实质的剑意。 刘景浊扭动脖子,微笑道“那就是有仇了,徒弟开罪了前辈,当师傅的来担!” 白衣女子讥笑一声,只瞬息间便到了刘景浊一丈之外。 只见那女子瞳孔微微缩小,都无什么灵气涌动,可刘景浊就好似给人搬来一座山砸在身上似的,被重重砸飞出去,落在了几十里外的一处山峰。 白衣女子不屑一笑,抬起手臂翻转手掌,有个剑气穹顶便被硬生生扯回此地。 “雷霆火焰天然压胜妖族?就算我以登楼对你,你有半分胜算?” 话音刚落,女子已然伸手过去,凌空做撕扯手势,长风所结成的那座小天地,当即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碎石堆里,姜柚被一股子巨力抬起,她这才睁开眼睛,当时就觉得好像给人抓在手中一般,只要略微用力,便能将自个儿轻松捏死。 少女艰难出声,哽咽着喊了句“师……师傅!” 一道剑光划破夜空,夹杂雷霆火焰,只瞬息便跨越几十里斩来。 白衣女子眉头一皱,只得松开手。同时一根狐狸尾巴由打后背伸出,轻松打散剑光。 可她再一转头,哪儿还有那少女身影? 几十里外那处山峰,乱石堆里,刘景浊将白小喵递给姜柚,咧嘴一笑“师傅在呢,放心。” 可姜柚明明看见,自己的师傅身上覆盖的一身琉璃铠甲布满裂纹,几近破碎。就连脸上也有几道血痕,一滴滴血水顺着下巴滴落,握剑手臂,颤抖不止。 她嘴唇颤抖,这么久了,头一次见刘景浊如此惨状。 “师傅!你……” 话没说完就被刘景浊打断。 青衫染血的年轻人将一柄木剑插在原地,摘下酒葫芦狂灌一口酒,却还能笑出声。 “失算了,对不起啊。” 少女摇头不止,可前方年轻人随手将酒葫芦抛来,拔出木剑,一个瞬身就往前方去了。 剑光划破夜空,一袭青衫高悬半空中,嘴唇微动,唤了一声,捉月台。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还不错,至少也是扛揍的,飞剑也挺多。” 一个停顿,女子身影瞬身到半空中,就在刘景浊身后。 “可惜,没什么用啊!不过我可以陪你玩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嘛!” 刘景浊苦笑一声,忍不住破口大骂“要点儿脸行吗?” 能有什么用,给人轻轻抬手,一巴掌便扇飞了出去。 白衣女子瞧见几十里外那个年轻人落地之时,瞬间起身,于是兴趣愈浓。 她扭头看向那个怀抱白猫的少女,冷笑道“他是你师傅,对你很重要吗?我是奔着杀你来的唉。” 姜柚从小荷包里取出前不久刚刚得来的第一柄剑,将白小喵放去一边,红着眼睛举剑,大喊道“那你来杀我啊!” 白衣女子居然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翻。 “你难道不记得,曾几何时,我也跟你说过,让你冲我来啊!你听了吗?” 瞧见下方少女泪水打旋儿,白衣女子便觉得愈发舒坦,笑着说道“他对你很重要?那就好,就怕不重要呢。” 话音刚落,白衣女子猛然转头,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无非是那小子身上散出铺天盖地的符箓,无非是一道雷火牢笼笼罩此地嘛! 可惜了,你只是个元婴。 若是炼虚,我还真会怵你 几十里外,有个年轻人将身上数万张符箓尽数洒出来,结成一道大阵,围困白衣女子。 刘景浊将身上那些个炼化与没炼化的雷霆尽数放出,黑色雷霆与紫色狂暴雷霆夹杂,于云海之上凝成一片雷云。 符箓大阵下方,一道紫蓝色火焰已然漫延开来,好似要将白衣女子架在火上烤似的。 白衣女子笑着鼓掌,“阵中有阵,大阵其实是小阵,真正的大阵却是这个三才阵?只不过,以符箓为人间,你不是剑修吗?” 刘景浊化作剑光,落在符箓大阵之外。 这会儿他是真笑不出来,只得抬头看了看尚未被雷云遮挡的月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当然是剑修了。” 话音刚落,天幕高悬的一轮明月之中,有一束恍若月华的剑光袭来。 被数万张符箓围住的那千丈天地下方,剑光落下之时,一朵朵青莲凭空生长,很快就长成一片青莲海。 刘景浊抛出山水桥,沉声道“带她走!” 说完之后,一袭青衫消散于剑光之中,而那一朵朵青莲,长势愈加喜人。 白衣女子只转头看了一眼被木剑裹挟飞走的少女,微微摇了摇头,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回过头,她淡然开口“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出来吧,我要提着你的头,去让她感受一番丧亲之痛。” 刘景浊再次现身,就在一片青莲之上。 年轻人左手持剑,左右肩头各有一柄飞剑,一柄是捉月台,另一柄于鱼雁楼所购的飞剑,尚未起名。 取出一壶橘子酒一饮而尽,刘景浊抬起头,冷冷开口“前生事,你非要揪着不放吗?” 白衣女子冷笑道“我涂山谣一身只喜欢过一个人,被她一剑削去头颅,你说,我能放吗?”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袭青衫猛然间气息暴涨,青衫之中缓缓走出一道黑衣身影与一袭白衣。 捉月台与那柄无名飞剑落在那两道身影手中,由飞剑化作长剑。 一黑衣,一白衣,一青衫。一袭青衫剑意纯粹,一袭白衣雷霆滚滚,一袭黑衣,火焰蹿动。 三道身影齐出剑,随意一人,只要挥剑斩去,周边符箓,天上雷霆,地下火焰,便会被同时催动。 涂山谣终于是没压住惊讶神色,“借着阵法暂时跻身神游而已,就能做到元婴出窍了?还是三尊分魂皆神游? 饶是她活了漫长岁月,见过无数天才,也还是被这一幕惊到了。 还有这阵法,环环相扣,大三才中,这三道分身,又是一道小三才了。 只是,可惜了,实在是差距太大。 她都懒得恢复真身,或是祭出法天相地。 看着那不断划来,恍若小孩子过家家的剑光,涂山谣或是略微侧身,或是抬手将剑光拍散,简直不要太轻松。 云海之上极远处,一艘画舫之中,欧钰咽下一口唾沫,颤声道“老苏,服了你了,真要是咱们四个去,最多重伤他。” 他娘的,瞧瞧这阵法?这都什么玩意儿,你当套娃娃玩儿呢? 丘昧潋面色凝重,开口道“这不杀了,以后还了得了?” 倒是苏箓,笑容挂在嘴边,轻声开口“这场面,他要跑的了,我苏字儿倒着写。” 刘景浊那边儿,三道身影至少斩出了百余剑了,可多一半儿都被涂山谣让开,连人家一根毫毛都没有伤到。 此时此刻,刘景浊才真正确定,姬闻鲸在青椋山上,确实是留手了。 涂山谣好像是有些不耐烦了,干脆直接现出本体,于是剑光之中,多了个巨大狐狸,一身白毛,有九尾。 青衫刘景浊皱起眉头,心念一动,气势再次拔高。 他左手竖起独木舟,呢喃道“老伙计,帮帮忙。” 独木舟剑身轰鸣,通体冒出阵阵青光。 刘景浊咧嘴一笑,双手握住剑柄,举剑朝那只大狐狸斜劈过去。 九尾白狐口吐人言,满是讥讽。 “有意思吗?我反正是不想玩儿了。” 话音刚落,九条尾巴好似藤蔓一般伸展出来,先是打碎刘景浊那道剑光,随即乱扫一通。每一扫都是以登楼巅峰全力一击,三道身影压根儿撑不到第二次,就已经被尽数打碎。 涂山谣化作人身,眯眼看向下方缓缓凋谢的青莲。 人呢? 她猛然眯眼,转过头去,看向那一轮明月。 明月之中,一只虚幻大鲸游曳而来,大鲸背后,有个一身青衫的年轻人,单手持剑,气息不断攀升,很快就以元婴境界,拔高至神游境界。 涂山谣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假神游,能撑多久。” 大鲸背上,刘景浊缓缓抬起独木舟,剑尖所指之处,近百道剑光凭空出现,正是方才被涂山谣让开的剑光。 等大鲸背后那年轻人轻轻横扫之时,天上雷霆,地下火焰,又或是已经被九条尾巴扫乱的符箓,尽数归拢于那道剑光。 剑光瞬间落下,所过之处,空间都好似被劈砍出来了一条裂缝,下方数十里山林尽数焚毁,但很快又被剑气中夹杂的雷霆催生,又是一片松林。 涂山谣转头看了看,一个暂时跻身神游的小小元婴而已,居然能斩我一尾? 白衣女子眯眼发笑,一个瞬身便横跨数百里天幕,现出原形,几条巨大尾巴如藤蔓一般伸出,一个照面,便将大鲸虚影打散,又是往下一扫,轰隆巨响恍若雷鸣,响彻方圆几百里。 涂山谣缓缓落地,白衣随风飘荡。 她看向那个镶嵌在乱石堆里,满脸血水,每呼吸一次便口鼻溢血,却依旧紧握手中剑的年轻人。 “确定是徒弟?不是闺女?” 在她看来,天底下这样的师傅,不多。 刘景浊轻轻咳嗽,气息萎靡,一开口便是止不住往出翻涌的血水。 “当师傅的,虽然没当多久,可要是护不住徒弟,那算什么师傅?” 涂山谣冷声道“佩服,但你还是得死。” 白衣女子刚要伸手过去,猛然间听到有人高呼。 “第一甲,巢无矩!”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零六章 当师傅的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七章 代为受死 一声轰隆巨响,少女自云海跌落,山水桥也不知怎的,发出一道剑光,将姜柚缓缓托住跌落下去,随后折返回去,直奔刘景浊方向。 好在是落下之时,有个老人赶来此地,于半空中接住了姜柚。 都顾不上询问什么,两人同时看向南边儿。 先是一道剑光自高空垂落,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轰隆巨响。 接着便是一句“第一甲,巢无矩。” 邓大岙这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跟人打起了了。” 姜柚眼眶通红,泪水打旋儿,哽咽着说道“是来杀我的,我也不认识她,你快点,带我回去。” 邓大岙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可他又怎能不明白那小子是要护着姜柚? 老人板着脸,沉声道“回去个屁!你继续往北,我去帮忙!” 云海上的那艘画舫,苏箓听见一声大喊之后,瞬间皱起眉头。 怎么是他?他掺合进来做什么? 涂山谣回过头,微微眯眼。 哪儿啊,就来了个白衣持剑的家伙?不是剑修,初入真境? 送死来的吗? 她淡然开口“没成想你还是个有朋友的?” 刘景浊咧嘴一笑,本就模样凄惨,这会儿笑起来那叫一个难看啊! 好小子,居然真给你另辟蹊径了? 半空中,白衣剑客咧嘴一笑,打趣道“赤亭兄,咋个弄的这么惨?这婆姨很猛?那我来领教一番。” 涂山谣冷笑一声,一个瞬身便到了白衣剑客面前。 “巢无矩是吗?又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白衣剑客一愣,神色木然,但很快就成了苦瓜脸,看下下方,欲哭无泪。 “赤亭兄,你也太能整事儿了,哪儿啊,就又找了个合道境界的对手?这让我咋个帮忙嘛?” 涂山谣眯起眼,抬手就是一巴掌,白衣青年举剑格挡,仍旧是被扇飞十几里地。 刘景浊硬撑着开口“第二甲,第三三甲呢?” “巢无矩”缓慢起身,啐出一口血水,冷笑道“我在人间百年,在画中已千年,我有一座人间江湖,你拦的住吗?” 只见那一袭白衣瞬身钻入天幕云海,分明是人间大夜,可云海之中却忽的金光迭起。 “巢无矩”一分为三,那两道身影同时开口“第二甲,第三甲在此。” 中间那家伙开口道“第二甲跟第三甲,名字还没有想好。” 话锋一转,青年人笑着说道“十万画中人,也可以是十万天兵天将。” 云海之上忽的光芒四射,恍若白昼,十万白甲驾云而来,为首那白衣剑客举起长剑,指向涂山谣,声若洪钟 “妖狐,伏诛!” 后方十万白甲齐鸣“伏诛!伏诛!” 涂山谣面色凝重,恍惚间,她忽然瞧见了年幼时人间伐天的画面,那些个所谓天兵天将,就是如此,高喊着人间伏诛。 可其实自打方才起,她已经身在苏崮画中。 真正的苏崮,已经垫着脚走去刘景浊那边儿,投喂一粒药丸子之后,扶起重伤的刘景浊,没好气道“你就不能惹个境界低点儿的?哪怕是个炼虚,咱们想法子也能恶心死啊!结果你给我惹来了合道?玩儿呢啊?!” 画册悬浮半空中,刘景浊扭头看了一眼,沉声道“不行,你这个将人牵入画中,现如今撑死了也才就是个真实些的幻境,想要困住个登楼修士,不容易的。” 苏崮撇撇嘴,“我还管这个,咱们抓紧扯呼!” 刘景浊摇了摇头,自己掏出来一枚药丸子吃下。抬头看了一眼早就返回此地,化为芥子隐匿半空中的山水桥,微微摇头。 刘景浊无奈道“跑不掉,你这幻境,撑死了也就困她几个时辰。咱们只要还在离洲,就逃不掉的。” 说着,刘景浊取出一壶酒,灌下之后,拖着重伤身子,沉声道“送我进你画中吧。” 苏崮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道“你说啥?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刘景浊只是抹了一把脸,笑道“你能来,我是真没想到。照理说你这会儿该杀我才对,为什么不下手?” 苏崮一撇嘴,气笑道“我这样的人,不配有朋友吗?” 刘景浊笑了笑,“少臭贫,我得去试试。” 苏崮无奈一笑,沉声道“你境界太低了,没法子在画中久待。而且要是死画中,就真的死了。” 刘景浊笑着点头,“明白,快些吧。” 白衣青年只好一挥手,将刘景浊送入画册。 刘景浊前脚刚走,有个背剑老者便重重落地。 “人呢?刚才还在啊!” 苏崮翻开画册,无奈道“里边儿去了。” 老人啊了一声,不敢置信道“进去了?出的来吗?” 苏崮摩挲着下巴,思考良久,笑道“我觉得应该可以。” 后面添了一个字,吧。 画册那方天地,其实只有领头那三甲是正儿八经有个人样儿的,至于那所谓十万天兵天将,事实上就是一道道简易线条。只不过如今正处于苏崮画中,这方天地之中有苏崮神魂加持,这才能以假乱真。 但撑不了多久的。 刘景浊御剑落在巢无矩身边,二甲三甲,尚无名姓。 苏崮只是个画画的,又不是写书的,哪儿那么会起名字嘛! 某人御剑至此,悬停半空中,身后有那帮“天兵天将”,所以显得有些狐假虎威。 “前辈,能聊聊吗?起码前因后果要跟我说明白吧?即便姜柚前生得罪了你,可她已经投胎转世,重新来过了。” 刘景浊一入此地,苏崮画中便有雷霆真意与火焰真意加持,所以对涂山谣来说,只会觉得压力更大。 她见刘景浊,同样要跌一境,只是以登楼对元婴,哪怕是神游,也不会吃力。若刘景浊有个炼虚境界,那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雷霆与火焰,对于妖族之属的压胜,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市井传说之中,鬼物怕火,妖族怕雷霆,并不是无稽之谈。因为凡天下妖邪,生来就会惧怕一切阳刚之物。而刘景浊所怀真火与雷霆,就是天下至阳至刚 涂山谣冷笑一声,“没什么好聊的,她是死过一次了,但不是我杀的。况且,她杀我夫君,我该杀她。” 刘景浊微微点头,化作一道剑光落在白衣女子身前,将手中长剑钉去一旁,沉声道“当师傅的愿意代徒弟受死,但话要说清楚,她没有错,至少前生事,与今生毫无关系。所以前辈最好能打死我,要是打不死我,待我登楼之时,前辈就得站定领剑!” 画册之外,苏崮都麻了,心说你这家伙怎么说好的?不是说要聊聊吗?怎的瞎说起来了?我不是都告诉你了,虽然人在画中,但死了也是真死啊! 涂山谣冷笑一声,“既然你非要求死,那我乐得帮忙。不过,我不明白,你一个三百多岁的年轻人,真就愿意为了个与合道有仇的女子,以命换命?” 刘景浊一笑,开口道“苏崮,撤去画卷,放我与涂山前辈出去。” 苏崮气极,于是云海之上的白衣剑客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有病吧?好好的,跟人交老底儿作甚?” 涂山谣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却没着急撕裂这方天地,只是饶有兴趣道“你不会喜欢她了吧?” 刘景浊一笑,“是喜欢,天资好,又肯下功夫,不怕吃苦,也粘我,我当然喜欢了,两个徒弟,我都喜欢。” 取出一壶酒水,刘景浊狂灌一口,缓缓抬头看向天幕,冷声道“撤去画册!” 涂山谣已然现出本体,看着眼前蝼蚁一般的年轻人,淡然道“那我成全你,杀你之后,我暂时不杀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零七章 代为受死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八章 玉佩 云海之上那艘画舫,紫衣女子皱眉看向苏箓,沉声道“这又是谁?你认识?” 与自己四人年纪差不多,也是真境,一手幻境着实不弱。 苏箓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是我弟弟,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跟刘景浊扯在一起的。” 长潭本体是一只不愿化蛟的大蚺,他扭头看向苏箓,气笑道“你是不是逗我们玩儿呢?咱们三个千里迢迢,各自走了半座天下来,就为看这个?” 欧钰一撇嘴,嘟囔道“这玩个屁,赶紧散伙儿,我回去打我的铁,丘姐姐回去射她的鹿,长潭回去哭他的风去。” 苏箓略微沉默,传音过去,沉声道“你是疯了吗?你不知道刘景浊是谁吗?跟他走这么近,你是怕回去之后,大先生舍不得杀你?” 乱石堆里,苏崮听到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看似关心的言语,没忍住就是一笑。 他转头看了看天幕,笑道“你打小儿众星拱月,我没嫉妒过。你跟你娘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连开始修炼了,都是把吃剩下、用剩下的给我,我有说过什么吗?” 苏箓沉声道“说这些干什么?你现在面对的,是个合道境界!找死吗?” 苏崮转过头,笑道“赤亭兄杀我一次救我一次又帮我两次,这份情,我当然得还。” 撇了撇嘴,苏崮冷笑道“去他娘的大先生!” 话音刚落,苏崮皱着眉头收回画册,同时一把拉起邓大岙,将其丢远。 “你就别在这儿碍事儿了,帮不上忙,反而成为累赘。” 力道极大,邓大岙瞬间被甩飞出去几百里,就落在姜柚不远处。 他只好一个瞬身去到姜柚那边儿,轻声道“别担心,咱们还是在这儿等着吧,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少女面色冷淡,只是脸上泪痕犹在。 白小喵趴在姜柚肩头,抓的极紧,死活不愿撒手的那种。 邓大岙只好说道“丫头,去了也是白去啊!我都是添麻烦的,你又能怎么样?” 姜柚快步往前走着,忽然狂奔了起来,沉声道“我还没有正式磕头呢!” 画册撤去之后,一只巨大白狐凭空出现,手中拎着个一身血水,气息萎靡,几乎是有出气无进气的年轻人。 苏崮一瞧见刘景浊那幅凄惨模样,当即气的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要不要脸?你什么境界,我赤亭兄是什么境界?” 白狐略微低头,淡然开口“幻境不错,险些上了你的当了。” 说着,只是抬起爪子随意一挥,苏崮愣是被直直砸向南边儿。 白狐冷笑着摇头,“一个真境,不如元婴扛揍。” 随手丢下刘景浊,白狐身躯瞬间缩小,成了个白衣女子。 涂山谣眯眼看向东边儿天幕,一瞬间便身处一艘画舫之上。 “借刀杀人?当我是刀吗?” 苏箓皱起眉头,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下一刻,那个白衣女子冷不丁一瞪眼,冷笑道“不光是刀,还当我是傻子?你们四个一起说的?” 欧钰大惊失色,“我……哪儿说话了啊?” 苏箓苦笑一声“又他娘的来了。” 你们他娘的组团儿这么欺负人吗? 这位离洲天骄暗自发誓,以后绝不会在万里之内瞧任何人打架! 只是可惜了一艘新建的画舫。 四个真境天骄,如果真要拼命,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退,起码也要比刘景浊撑的时间要久的。 只不过,干嘛拼命? 画舫被打碎的一瞬间,四人恍若树上猴子一般,树倒猢狲散,各自拼命逃遁。 命只要在,渡船算个啥? 涂山谣不屑一笑,在她心里的天骄人物,最起码都要与那主动寻死的小子一样才行。 远古岁月里,所谓天骄人物,其实不是个好词儿,反而是个贬义词。因为那些个人间修士,都只会自诩炼气士,撑死了也就是个山中仙人,绝不会自称天仙、天骄、天才之类的,他们觉得跌份儿。 凭什么我靠自己努力得来的境界修为,要把我说成什么天之骄子?谁爱当天的儿子谁当去,老子有爹! 涂山谣深吸一口气,一挥手,将拼命往南狂奔的姜柚放去了刘景浊身边。 自己没下死手,但就这伤势,没个一年半载他休想恢复。 我就是要让你也尝一尝,最在意的人死在面前,是个什么感觉。 姜柚落地之后,还没来得及看清周遭环境,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一个白衣女子。 涂山谣冷笑着踩住那个被血糊满,压根儿瞧不出容貌的年轻人,眯眼看向姜柚,冷声道“他说了,以他一条命,换你一条命。我答应了,但得你亲眼看着他死才行。” 少女这才瞧见那个满是血污,被人踩在脚下的身影。 就只是一眼,姜柚泪水夺眶而出,半跪着上前,撞开涂山谣的腿,不停的擦拭刘景浊脸上血水。 只是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 涂山谣冷笑道“当年在松云海,我是怎么求你的?你可曾手下留情?”.m 她知道,眼前少女模样的仇人,兴许早就记不起前生事了。所以,这报仇,总让人觉得缺了些什么。 但让她难受就行了。 抬起脚随意一拨,少女便被踢去一旁。 涂山谣抬起手臂,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弯刀。 “这是我夫君佩刀,今日用它,送你师傅上路。” 一个刚刚破境开山河,刚刚引气入体的小姑娘,又能如何? 姜柚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猛然拔出自己的铁剑,剑尖指着涂山谣,沉声道“你敢动我师傅,就一起杀了我,要是不杀,你就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姜柚会砍了你的狗头!” 涂山谣讥笑道“放狠话?那你就好好修炼吧!” 只一句话说完,提刀就落。 姜柚只觉得心中一空,好似时间被放慢了一般,在她眼里,落刀速度极慢。 好像,她跟师傅认识真的不久。 那他干嘛要这样护着自己啊?就为了一个承诺吗?死也该我死,你死了,你的仇怎么办? 也不知怎的,姜柚呢喃一句“不行。” 与此同时,那枚由朱雀王朝十一皇子叫人转递来,属于姜柚的玉佩,忽的光芒大放。 那枚玉佩自打入手,就被姜柚一直挂在脖子上。因为爹娘被赐死之后,留给只自己的,除了这个只有一些记忆了。 涂山谣心中大惊,更多的,却是喜色。 她缓缓收回弯道,神色癫狂,眼神炙热至极,死死盯着眼前变作年轻女子的青衣身影,瞬间祭出法天相地,一尊千丈之高的九尾狐凭空出现于这天地之间。 狐首之中,白衣女子微微低头,欣喜若狂,“艾禾,把命拿来!” 代替姜柚出现的女子,依旧是一双桃花眼,任谁都不敢不说这是人间绝色。 就如同少女姜柚,单看那双眸子,极其魅惑,可五官放在一起去看,却是……山涧沁人清泉? 女子掂量着手中铁剑,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师傅真不错,就是有点儿抠门儿,连灵兵都不是。 她忽的噫了一声,随意抬手,一把木剑便被她从虚空中拽出来。 女子咧嘴一笑,“嗯,仙剑,这师傅很不错。” 只见女子略微抬手,又是随手一挥,便将刘景浊背在了身后。她还不忘把吓到炸毛的白小喵放在肩头。 被称作艾禾的女子叹息一声,化作一道剑光,只一个瞬身来回,九尾狐法相便被剑光穿了个通透。 你说你一只狐狸,虽然岁数大,但也不要倚老卖老嘛! 艾禾悬停半空中,单手持剑,一剑划出,剑气划开万里天幕,云海愣是被斩出一道沟壑,凡人都肉眼可见的那种。 那道法天相地,当然应声碎裂。 想必此时,但凡能察觉到天地异像的炼气士,都会侧目离洲。 哪儿又冒出来一尊开天门? 涂山谣重重坠落,艾禾随后落地,将山水桥背到身后。 青衣女子低头看了看白衣女子,轻声道“前辈,杀他,我问心无愧,你来报仇,也合情合理,但要报仇,至少也要找我啊!找个只得我一道人魂的转世身算个啥?” 涂山谣冷笑道“满嘴仁义道德,我记得你不是读书人吧?要杀就杀,废话作甚?” 艾禾撇撇嘴,淡然道“那就没法子了,前辈你觉得你的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可他勾结八荒,碰上了我这个戍边的,他不死,谁死?” 涂山谣还是冷笑不止,讥讽道“赢了的人,怎么都是有理的。” 艾禾伸手扶额,讲道理这事儿,自个儿一辈子也没擅长过啊!这个转世身估计还可以,有个打心眼儿里文绉绉的师傅嘛!不过,这对啥都不上心的性子,随我。 明明是个女子,又没胡子,可她偏偏伸手去摩梭下巴,像是有胡子似的。 想了一会儿,艾禾忽然说道“前辈,你岁数大,当年那位帝后让你姓了涂山,人家可是人族大帝的媳妇儿啊,那你觉得你是人,还是妖呢?人妖?” 涂山谣皱起眉头,还没开口,便听见眼前有一双桃花眸子的女子说道“你还没有给人当过宠物吧?要不然试试?” 说是试试,谁跟你商量啊? 抬手往下一按,涂山谣已然变作一只白狐,瞬间消失。 女子拍了拍肩上白猫,咧嘴一笑“别怕别怕。” 一道剑光就此往南,瞬息万里。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零八章 玉佩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九章 山上白狐 又是一年六月,十年一开花的灯台树便名如其意,满树灯台一般的花蕊。 青白客栈那边儿,有位年轻人要去参军了,他临走前就想听一位姑娘用自己送的琴一曲白雪,可惜他从日中等到日暮,那位姑娘始终没有现身。他只好硬挤出个笑脸,拖着长长影子,直去西北。 不是杨念筝故意端着架子,是她觉得,与其让他觉得还有机会,倒不如彻底些,对大家都好。 你喜欢我,我拦不住你,但我做不到昧着良心说我也喜欢你。 舒珂陪着杨念筝待在屋子里,一整天。 等到那个年轻人走了,舒珂这才长叹一声,嘟囔道“我忽然想回家了,我觉得我就跟这个姓冯的一模一样,小五味是真无味,我上赶着投怀送抱都不行。” 杨念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要是十几岁或是二十出头儿的年纪,自己或许真不忍让他黯然离开,可自己毕竟不是孩子了。 有两件事,最容易让人很快长大,一种是少年时吃了长大后的苦,一种是一个人去到了异国他乡。 所以她觉得,长大之余,好像又长大了。 有时候杨念筝甚至在想,忘了家乡话,可能吗? 女子笑道“想回去就回去,又不远。要是啥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不就行了?又不是很远,搭乘渡船,十天半个月就能到。再说了,日后咱们青椋山会有自己的渡口,会越方便。” 舒珂一直对那个没见过的山主很感兴趣,说起了青椋山,她便好奇问道“念筝姐姐,山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念筝脱口而出“年轻人。” 圆脸姑娘使劲儿翻了个白眼。 她忽然叹气道“白舂姐姐啥时候回来啊?这一趟,走的也太远了吧?听说去江南了?那有啥子好逛的嘛!还不如跟我去渝州吃火锅儿嘞!” 杨念筝笑道“路先生要去金陵找个厨子,准备让白姐姐去学一番经营仙家客栈的嘛!” 之前青椋山来了个护山供奉,叫阿达。只是个金丹境界,但顾衣珏明显不敢惹他,那孩子瞧着着实有些莽撞。人家要是说跟你是朋友,那就能聊几句,要是不乐意跟你做朋友,动不动就要打人,可不管你男的女的。好几次高先生就差点儿给阿达揍了,不过后来听说怎么又和好了。那位护山供奉在山上待了没俩月,就跟着跑来此处的夏官还有高先生去了一趟儋州,回来的时候拉了一船花梨木,后面还陆陆续续送来了几船。多出来的花梨木,都用在修建铺子了,所以渡口还没有建成,估计坊市就先好了。所以啊,白舂得去学学怎么让一座仙家客栈不亏钱, 据说路阂还要去绑回来个厨子,做菜贼好的那种。 客栈里头,现在就缺个好厨子 青椋山下的小屋子,如今最喜欢跑去找张五味聊天儿的,除了个赵长生,还有周放,当然还有是不是来“视察”的白小豆。 那三人,俨然已经是好朋友了。 至于一天到晚不晓得在忙什么,可能是忙着闲的百节,跟一天到晚看似很闲却其实很忙的顾衣珏,他们走的近些。不过得加一个喜欢趴墙根儿的白小豆。 路阂跟袁塑成,太忙了,没空找人拉家常。倒是白小豆时不时骑上小毛驴,顺便去一趟那片无名湖畔,然后去渡口那边儿,找袁塑成往玩儿。 至于一个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的阿达,好像跟谁都关系不太好,但跟谁都能乐呵聊天儿。 前提是,他得当你是朋友。 而女子那边儿,常在客栈这边儿的白舂跟杨念筝,以及打从来了之后就住在这儿的舒珂,三人关系最好。当然了,得加一个白小豆。 还有常年在迟暮峰后山种花种草酿酒的潭涂,还有关荟芝,白小豆。 哪儿哪儿都有白小豆,所以她才是最忙的。 小丫头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半儿用。 谁都不知道,白小豆其实有一个安排的满满当当的行程册子。 每月的初一十五,雷打不动,她打完拳写完字,得爬一趟青椋山,在山巅那处残垣断壁烧香。其余时间,例如初二,她要去那个泥鳅湖里,找只有她瞧得见的小红鱼聊天儿。初三,她得去跟顾剑仙谈心,至少她以为她是在跟顾衣珏谈心。每个地方走一遍,差不多就十天了。所以一个月要是有三十一天,她就能“休沐”一日。要是只有三十天,她就没得休息时候喽! 最烦人的就是二月,白小豆总是会学着扶舟县方言,嘟囔一句“这天爷,日子还缺斤少两的。得给二月挂个牌牌,此月乃缺斤少两之惯犯!” 太阳将要落山,小丫头背着她的剑,一蹦一跳往迟暮峰走去。 那两只驼鹿忒能吃,比三条腿跟自个儿的驴还能吃呢……拉的也多。这才多久,就大了一圈儿,所以白小豆又给自己找了一件事,督促它们,减肥。 瞧着每日乐呵不停的小姑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师傅已经走了一整年了唉!自个儿也九岁了。听顾剑仙说,师傅传信回来,说又收了徒弟,也是女孩子。不晓得师妹长啥样,是不是也是个小丫头? 天色微暮,林子里好不吓人,但白小豆打小儿不怕这个。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小丫头,没遇见白猿爷爷之前,最大的梦想就是,人世间真的有鬼。后来她知道了,人世间真的有鬼,可是,迟了。 除了刘景浊与龙丘棠溪,也就张五味晓得,当年在那片天地,白小豆为什么忽然说要绕路走。 已经灵台境界,但自个儿却不知道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往潭涂姐姐哪儿去,时不时踢飞一颗石子儿,动不动拔出木剑,劈砍拦路树枝。 砍得正开心呢,她忽然就瞧见,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个白晃晃的团子。 她嗖一声跑过去,弯腰抱起白团子,将其高高举起,诧异道“这狗怎么脸这么尖,尾巴这么长?” 一袭白衣凭空出现,青年模样,挎剑。 白小豆一转头,“顾剑仙,你咋来了。” 顾衣珏一笑,轻声道“这可不是狗,是一只狐狸。” 白小豆好奇问道“那咋不骚呢?不是说狐狸都有骚_味儿吗?” 顾衣珏笑道“也不全是,有例外的。这只狐狸,你想养着?” 白小豆笑着点头,“那我就养呗,我家屁多多一天都没个玩伴儿。” 顾衣珏嘴角抽搐,心说你们师徒俩真是一脉相承啊! 一只狸花猫,你非管人叫屁多多,咱能干净点儿不? 说归说,可顾衣珏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暗自布下一道剑气禁制。 凭空出现的一只狐狸,不像是妖,可一身气息却让顾衣珏察觉到些许危险。 他当然不敢就这么把这白狐给白小豆养。 布设了一道禁锢神魂的剑气禁制之后,顾衣珏笑着说“你啥时候去长安?听说赵焱多了个妹妹,名字叫赵思思,那不也是你妹妹,不去瞧瞧去?” 白小豆一愣,“啊?又生了个啊?那我抽时间去吧,顺便去洛阳行宫瞧瞧老爷子去。” 顾衣珏点了点头,笑道“要不要我送你去后山?” 白小豆笑着摇头,“不用不用,啥事儿都嗖一下,好无聊的。” 白小豆笑着离去,抱着一只白狐。 她前脚刚刚离开,阿达跟百节几乎同时到了这里。 阿达开口道“不对,是……个九尾狐。” 百节一愣,“九尾狐?你哪儿瞧出来的?” 阿达结巴了半天,没想好怎么说。 他现在倒不是像以前那样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可总是嘴跟不上脑子。 顾衣珏帮着解释道“可能是同属上古……异兽,阿达感觉的出白狐气息吧。” 异兽二字,他总觉得怪了些。 阿达点了点头,轻声道“聪明。” 顾衣珏有些无奈,给个憨货说聪明,总是有些挂不住脸。可他又不敢惹这憨货,这可是二话不说,提枪就干架的主儿。 阿达走了儋州一趟,花梨山,成了秃山了。好家伙,要不是百节拦着,树苗儿都剩不下。 在阿达现出反踵巨人的本体之时,那座山头儿,山主也好,一应修士也罢,都吓傻了。可阿达还觉得不够,干脆举起长枪,将人家一座侧峰一枪挑碎了。 临走前,阿达还气呼呼说了句“欺负人。” 花梨山修士欲哭无泪,心说这是谁欺负谁啊? 百节神色古怪,问道“那就养着?” 其实他心中嘀咕不停,心说自家山头儿可真就怪了,自个儿是个虫子,还有一条白蛇,湖里有泥鳅,还有阿达这个……巨人,现在还有了一只九尾狐。 殿下这是要闹哪样?把自己这些古了怪的收拢到一座山,都可以对外开放,收钱供人参观了。 顾衣珏轻声道“我估计,这事儿还是跟咱们山主有关系。” ………… 离洲南境,距离旸谷不足三万里的一处山涧,有飞瀑之下,水之清,跟没水似的。 刘景浊只觉得浑身剧痛难耐,缓缓睁开眼,却瞧见了一双桃花眸子。 女子咧嘴一笑,“师傅?” 白小喵跑过去-舔了舔刘景浊脸颊,喵~ 某人一脸疑问,结果面前青衣女子撇了撇嘴,轻声道“逗你玩儿,我就是涂山谣的那个仇人,也是这姜柚的前世身。在我这弥留之际,聊两句?” 刘景浊动也动不了,能怎样? 聊呗! (昨天我家白小喵跟屁多多都病了,忙了一下午,只码出来了一章,今天补回去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零九章 山上白狐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章 听取哇声一片 艾禾微微抬眼,只瞧见不远处那道十余丈高的飞瀑,垂落之时重重砸在光华石壁,水花四溅。 她觉得啥事儿都可以打比方,只要愿意想就行。壁如这飞瀑落下之前,是一汩水,落下之后就是一摊了。这不,道理就来了? 一个走得快,一个走得慢嘛! 不过她可不喜欢讲道理,因为吵架总是吵不赢,没法子,只好先揍一顿,然后就是,你听我说,坐端正! 留下这一道神魂分身,其实是没打算用来保护这个转世身的。都转世了,在酆都罗山喝过那碗假的孟婆汤了,我还管来生作甚?上辈子就是因为活着无聊才死的呀! 只是,没法子,谁让自个儿当初手贱,留下了这个玉佩呢? 她低头看了看全身骨骼筋脉俱断,好在是尚未跌境的年轻人,询问道“有酒吗?那酒葫芦的酒已经被窝喝完了。” 刘景浊一下子皱起眉头,略带埋怨,“你怎么不跟人打招呼就乱动人家东西?” 艾禾眯起桃花眼,笑呵呵问道“现在打个招呼,迟吗?” 刘景浊语噎,只好开口道“我没法子动用神念,烦劳前辈自取。” 等那女子半点儿不客气的取出几壶橘子酒,刘景浊这才问道“涂山谣呢?还有姜柚呢?” 女子抿了一口酒,当即神色古怪,拎着酒壶瞧了好半天。 这酒,咋个这么熟悉呢?好像是那个曾斩战神,后辈又自诩天子的一家人喜欢喝的酒唉?她依稀记得,那时候淮北种不出橘子,有个家伙就喜欢跑去淮南酿酒。 咋舌一番,艾禾轻声道“你看到的,是姜柚长大后的模样,我暂借她身躯而已,不过很快就会走,以后世上就再没有一个艾禾了。” 刘景浊一惊,没忍住咽下一口唾沫,试探问道“你是说,姜柚前身,是那个把人家斗寒仙剑洲仙剑二字弄走的人之一?” 艾禾撇撇嘴,“唯一好不好!” 刘景浊讪笑一声,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姜柚会做那个在松林中斩人的梦了。他在斗寒洲两年,没少翻阅“故事”,自然知道艾禾松云海斩杀某人之事。 艾禾撇嘴道“行了,来这儿不是给你讲故事的,我想知道归墟那边儿如何了?看模样,天门至今未开,不过你居然是守门人一脉?江湖人是个死道士,我认识,娘的,不正经,一辈子都在找一个扎着双马尾,穿着碎花棉袄的姑娘,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 刘景浊神色古怪,先说道“战场一直都在,但甲子之内,定要平却妖祸的,因为甲子之内,天门必开。至于你说的道士,倒是就在我山中,就是比较古怪。” 艾禾嘟囔道“古怪是必然的,死牛鼻子打架忒猛,我险些被他一记唾沫掌心雷恶心死。不过那时候我才是登楼境界,他都合道巅峰了,甚至有可能早就开天门。” 唉!这唾沫掌心雷,真是刻在骨子里的。 刘景浊询问道“前辈为何忽然兵解?” 艾禾灌了一口酒,轻声道“人间太过无味,又不想去做什么天人。再说了,有骨气的都他娘的死光了,活着的全是没骨头的,一个屁就能崩软的那种。所以,就更无趣了。” 刘景浊嘴角抽搐,瞧瞧,人家这才叫大自由,活着没意思,想死就死。 说着,艾禾摊开手掌,那柄赤红飞剑便凭空出现。 “这剑不错,有这剑在身,姜柚至少可以有你少一半的气魄,水族见她,如见火神。不过弊端也有,你所传功法过于纯粹,她日后想要跻身登楼,注定是要找寻一道先天真火才行,起码要高于你所怀那道真火的品秩,而且必须是她自己降服真火才行。旸谷汇聚天下火焰,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那就等她什么时候跻身炼虚了,再去一趟旸谷吧。” 艾禾一笑,冷不丁问道“你因何练剑?” 刘景浊也是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独木舟,轻声道“怎么说呢,最开始是因为我不喜欢弯的东西,壁如刀,大多是弯的。剑开两刃,是我心中最喜欢的兵器。后来,是因为被灌顶,同时拿起来了爹娘的剑,所以重修以来,当然想要做个剑修。还有一个原因,大仇在身,剑修最能打。” 艾禾哦了一声,刘景浊所说的,显然不是她心中答案。 忽然间,她也就觉得如今世道,也挺无聊的。 又抿了一口酒,艾禾问道“安子可还在人间?未曾破天飞升而去?” 刘景浊摇摇头,“不曾。” 她又哦了一声,开口道“涂山谣被我送去了你那座山头儿,算是另类的一种转生。但她醒来之时,还是会找姜柚报仇的。到时候你最好别插手,我觉得她能赢,因为她也是我啊!” 说话之时,女子忽然起身,看着天幕微微一笑,轻声道“人世间五彩斑斓,可我总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刘景浊轻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想找的东西一直都有,一直都在,只是你没有发现?” 女子噫了一声,唉?有道理! 不过死都死了,留给这一世慢慢找去吧。 本来想要走的,给这一句话又留了下来。 艾禾饶有兴趣道“我们当年有一个争论,法天相地与法天象地,一个相貌的相,一个象形的象,现世觉得,哪个适宜些?” 刘景浊笑道“后者多一些,这可能是后世炼气士相比前辈这些人,为数不多的狂悖之处。” 女子嘿嘿一笑,轻声道“那倒是没让人那么失望了。” 顿了顿,女子笑道“得走了,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刘景浊沉声道“前辈请说。” 艾禾笑呵呵问道“我从这丫头记忆里,得知你认识她其实并不久,只是空喊师傅,都未正式拜师呢。你为什么不惜以命换命呢?而且你身负血海深仇,你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莫不是在你眼里,自己的命,是可以随便给别人的?” 刘景浊想要摇头,可骨头断了,一动就是剧痛。 他只好苦笑着说道“当然不是,我很惜命,不怕死,但不敢死。哪怕前辈不出现,我也死不了,只是这样一来,会让很多人对我很失望。” 艾禾歪着头问道“那你不如一走了之,反正这个弟子才认识半年嘛!” 刘景浊笑了笑,忍着剧痛摇头。 “我可以让人失望,但我绝不会看着喊我师傅的丫头被人欺负。好多事情我当然做不到完美,但姜柚喊我师傅,那我就得护着她,与对某位前辈的承诺无关。” 年轻人收敛笑意,轻声道“因为我的师傅,也是这样护着我的。” 艾禾哈哈一笑,只说了句“还不错,走了!” 刘景浊问道“前辈为何练剑?” 明明没有胡子的女子,伸手摩梭着下巴,咧嘴笑道“听取哇声一片嘛!” 刘景浊咧嘴一笑,这理由不错。 见眼前女子消失,刘景浊只觉得脖子剧痛,天旋地转的。结果眼前一黑再一亮,他猛地睁眼,犹在那片山涧之中,面前还是个生着一双桃花眸子的姑娘,不过是小姑娘了。 姜柚眼眶通红,泪珠不断滑落,不停的摇晃这刘景浊,一句句念着师傅。 白小喵也在一旁舔刘景浊脸颊。 刘景浊无奈道“别摇了,再摇就真死了!” 姜柚一愣,一下子就扑到刘景浊身上,哽咽不止。 少女哭着说道“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破境,也就不会这样了。” 刘景浊一身骨头本就散架了,被姜柚这么一扑,骨头茬子全扎进肉里。 他忍住痛,没好气道“你赶紧起来,再压着就真没师傅了!” 姜柚赶忙起身,就这么嘟着嘴,看着满身血污的刘景浊。.m 刘景浊实在是动不了,只好说道“没事儿,养一段儿时间就好了。你赶紧把你鼻涕擦擦,不觉得咸啊?好好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弄着这模样,像话吗?” 姜柚一撇嘴,一把扯起刘景浊被血浸透的长衫,放鼻子上就蹭了几下,弄的嘴唇上方长出来了一绺红胡子。 刘景浊没好气道“你这死孩子,趁机报复我是吧?还不赶紧帮我弄点水洗把脸?” 姜柚点点头,赶忙起身,从小荷包里取出自个儿的洗脸盆往溪水边走去。 少女用木盆子舀了满满当当一盆水,刚要端起来往回走,结果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儿。 刘景浊刚要发笑,可溪边少女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就跟那个雨夜,她死活点不着一堆火一样,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委屈感。今天不一样,姜柚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打个水都能摔倒。 刘景浊没出声,任由姜柚哭泣,过了一会儿,兴许是哭累了,又或是想起了还不能动弹的师傅。她擦了擦眼泪,又端起木盆,重新舀满里水,端过去放在了刘景浊身边。 少女由打小荷包取出个丝帕,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自言自语“没事没事,我哭一下就好了,哭一下就好了。” 刘景浊欲言又止,有些自责。 他觉得,最失败的大人,就是让孩子自己安慰自己。 能跌倒了自己爬起来的孩子固然坚强,可她又不是没大人在身边。 刘景浊轻声道“不着急,先哭一会儿,我在呢。” 姜柚又气又笑,哪儿有这么当师傅的嘛。 刘景浊笑道“我见过不少人,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儿时,都会哭。你师傅有个朋友,从军时的朋友。他要以少数人去拦住多数人,就在军帐里面发号施令。那几天,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传令兵进来,说左翼五百人,全死了。他只能平淡点头,再派五百人上去,给右翼奇兵进攻拖延时间。那一仗,死了好多好多人。打到后面,他自己上阵,差点儿也就死了,好在最后是赢了。我那个朋友,表面上看起来没事儿,打仗嘛!死人是难免的。可背地里,他一个人躲在军帐后方,泪水长流,只是长大了嘴巴,都不敢出声。因为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哭了。” 姜柚一下子又撇起了嘴,泪水打旋儿。 刘景浊咧嘴笑道“你说的对啊,哭了就能舒服点儿,我以后尽量让你不哭,行不行?” 姜柚作势又要扑到刘景浊身上,某人赶忙一瞪眼,没好气道“嘛呢?我这一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赶紧给我洗把脸,然后在我乾坤玉里取药丸子出来!” 姜柚擦了擦眼泪,拿着丝帕帮师傅洗脸。 她又不傻,又怎么会不知道,师傅哪儿有那个朋友嘛! 她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可以委屈,也可以哭。那师傅呢?他要是委屈了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中,一个不把别人感受当回事的姑娘,也开始会为别人着想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一十章 听取哇声一片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先生 受重伤的,不止刘景浊,还有个牛哄哄出场,结果被刘景浊坑的挨了一击,然后被打飞千里之远的苏崮。 只不过他远没有刘景浊那么惨而已。 苏崮硬撑着爬起来,抹了一把脸,破口大骂“一个个都他娘的有病,好好的非要把人放出来。” 苏箓御风而来,瞬间落地,只看了一眼苏崮,上去就是一脚,踢完之后又扔去了一枚药丸子。 他瞪着眼睛看向自己这个弟弟,冷声道“逞能?那好吧,吃了药,跟我返回朝天宗,在大先生面前自裁谢罪。你们母子,便再也不用看谁眼色了。” 苏崮只是吃下那枚药丸子,抬头看了一眼苏箓,然后缓缓起身,没说什么 苏箓冷声道“哪儿去?回朝天宗找死吗?要不是看在算是兄弟的份儿上,我绝对会带你回去邀功,大不了背个坏名声而已。你都跟刘景浊扯上关系了,还想要再见到你娘?做梦去吧!” 苏崮猛然转头,沉声道“今日为刘景浊一战,等他日后问剑朝天宗,我依旧跟他是朋友,但我可以为我哥跟我那个不称职的爹,去跟我朋友刀兵相向。” 说这话时,苏崮拳头攥的很紧,就像是个从小不被家人认可的孩子,终于有了点儿本事,他也想为家人做些什么。即便那个家里,没人把他当做家人。 可苏箓只是冷笑一声,眯眼道“就凭你?你是庶出,你娘就是个贱籍,要不是她爬上爹的床,能有你?你还嫌弃什么都用我剩下的,你配先用吗?从前念在你娘对我不错的份儿上,我没跟你说过戳心窝子的话。可你却不知道,你跟你娘,永远是外人,就像是市井之中那句,狗肉上不了台面。你们母子,不是狗肉是什么?” 顿了顿,苏箓冷笑道“还有,再告诉你,你娘已经被休了,如今就在仙人跪那间破茅屋里,还是我派人给她送些修炼用度,你应当谢谢我才是。” 苏崮皱起眉头,面前缓缓浮现一本画册。 苏箓讥笑道“怎么?要打我?你画了几十年的过家家的东西,能对我如何?别说你现在重伤,没重伤又怎样?真以为我是那种靠着背后势力长起来的草包吗?” 话音刚落,苏箓眉头竖起,背后凭空出现一尊极为凝实的法天相地,不大,却远不是寻常那种虚幻法相。 这尊法天相地,青面獠牙,披发赤脚,腰间系着一圈儿骷髅头。高大法相双手重叠按在剑柄,与下方苏箓一同开口“你,拿什么跟我较劲?” 苏崮冷冷开口“巢……” 话没说完,那道法相金身便是一剑斩去,硬生生将那画册打回苏崮体内。 又是一剑斩出,苏崮被砸飞数十里,重伤身躯,毫无招架之力。 苏箓收回法相,一个瞬身去到苏崮那边。 当哥的一脚踩着弟弟脑袋,冷笑道“你娘很快就会死,大先生会出手。念在你我尚有血脉相连,我饶你一命,你有多远,滚多远!” 说着便随手掏出来个钱袋子,直愣愣砸在苏崮身上。 “这点儿钱,就算是赔偿了。你非要回去也行,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嘛!回去陪你娘,母子在酆都罗山团聚,多好?” 收回脚掌,苏箓又掏出来一盏魂灯,当着苏崮的面将其捏碎。 “你不配在祖师堂里放置魂灯!还不滚?” 苏崮站起来,早就没了嬉皮笑脸模样,只是捏紧了钱袋子,沉声道“我不管是大先生还是小先生,谁敢动我娘一根手指头,我苏崮此生就不干别的了,只与朝天宗作对。” 话音刚落,苏崮扭头儿瞬身离开,速度极快,像是撒气一般。 当哥的刚刚打走弟弟,有个紫衣女子便笑呵呵出现。 “苏公子,用心良苦啊?藏拙也不少啊?你敢说我们四人联手,杀不掉有个刘景浊吗?”壹趣妏敩 苏箓一个瞬身折返,法相重现。 青面獠牙的赤脚法相,一把捏住丘昧潋头颅,将其提到半空中。 “丘姑娘,你死了的话,可以是刘景浊打死的,明白吗?” 丘昧潋阴沉着脸,冷笑道“你敢杀我?大先生会查明真相的!” 苏箓咧嘴一笑,随手丢下丘昧潋,但一身杀意,丝毫不见减弱。 他自嘲一笑,轻声道“算了,咱们都是狗,何苦狗咬狗。” 法相撤回之后,丘昧潋这才察觉到苏箓身上那一股子泼天杀意。 紫衣女子咽下一口唾沫,轻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苏箓一笑,“那就好。” ………… 朱雀王朝那座挂壁楼,手持玉如意的楼主一个瞬身去到谢杖住所,那个青衫剑客,正以炭盆煮茶,火堆边上靠着的,是个黝黑茶罐儿。 见到武槊到此,谢杖笑着起身,抱拳道“楼主怎么来了?” 原本武槊是板着脸的,可瞧见谢杖一脸笑意,他便也笑了起来。 武槊笑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那位前辈没能把归墟的天魂拽回来,只是以合道巅峰去杀刘景浊,结果没能杀了。” 谢杖眉头一皱,有些不敢置信,沉声道“他一个元婴而已,加上诸多手段,撑死了相当于一个真境,这都没死?” 武槊笑了笑,眯眼说道“是那枚玉佩,里边儿藏着艾禾一缕神魂,只能维持一刻的开天门剑修,足够让个合道妖修死了。” 谢杖眉头一皱,沉声道“可是,那枚玉佩是让姜柚引出本命剑的关键,若是没有那本命剑,涂山前辈绝冲不破那道禁制,把被封印的恨意提起的!” 武槊一笑,弯腰拿起陶罐儿,喝了一口滚烫沸腾的茶水。 他叹息道“或许我们的算计,一开始就被别人算计了。” 谢杖眉头一皱,沉声道“那我去杀,事儿是我没办好,只需半个时辰,我提着他刘景浊头颅返回。” 武槊抬起头,直勾勾盯着谢杖,盯了许久,这才一声叹息,摇头道“算了,挂壁楼一出手,景炀王朝不会坐视不理的。” 又喝了一口茶,武槊瞬身离去,青衫剑客面色阴沉似水,冷不丁一剑斩出,他居住的这座别苑,就此化为废墟。 武槊这才撤回隐匿云海之中的一道分身,真正返回挂壁楼。 有个黑衣老者凭空出现,颤颤巍巍开口“谢剑仙,这是怎么啦?” 谢杖揉了揉霉头,轻声道“没事儿,房子住腻了,找人给我重建吧。” 说完之后,剑客御剑而起,去往一处山中洞府。 也只有长风白云,瞧见了那个剑客微微挑起的嘴角。 山涧之中,吃下疗伤药的刘景浊,只堪堪能动弹了,路还是走不了,所以一时半会是离不开这处山涧了。 天亮之后,下起了大雨,姜柚学着自家师傅,以拳头凿出个洞穴,将师傅背进去,免得淋雨。 少女先跑出去了一趟,扛回来许多柴禾,生火之后又跑去小溪里,准备抓几只鱼,给师傅补补。 因为师傅说过了,至少要半年时间他才能接好那些个被打断的经络,所以说,这半年时间,师傅就是个柔弱书生模样,吃喝都要自个儿照料呢。 姜柚很快就捉来几尾鱼,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刘景浊合上书本,笑道“你已经成了炼气士了,可以依照功法之中的法门,先去学几样术法。你是纯粹火修,只要学会灵气外放,以后就不愁生火了,只要丹田尚有灵气,随时可以生火。” 姜柚咧嘴一笑,给鱼翻了个面儿,轻声道“师傅不也没用术法点火吗?”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我不一样,按照有些人的话,对于某一方面,我是个死板的人,喜欢给自己没事儿找事儿的那种。” 姜柚好奇道“那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刘景浊又是一笑,“打个比方,我是个不喜欢吹嘘的人,假如有时候真瞎说出去了,我会想法子让扯过的慌,变作现实。” 一下子扯远了,刘景浊便笑着说道“做我的徒弟,要记住一句话。有些事情是可以得理不饶人的,必须得理不饶人。” 姜柚哦了一声,扭头儿递过去一条鱼。 刘景浊气笑道“没熟呢!” 此后半月,刘景浊日日看书,困了就睡,有时候就让姜柚把自己搬出去飞瀑下方,端坐看水。 书上说,君子见大水必观焉。 长出来胡茬儿的年轻人忽然自言自语“我小于人间,则天下皆大水。” 呢喃一句后,便又陷入沉思。 姜柚好奇问道“师傅在想什么?” 刘景浊笑道“只是想起了一个在十万大山见过的古人。他可是个奇人,一生犯错不少,疑心极重,曾九次自杀,可惜没能死了。死后,却是换了个模样一般。” 姜柚撇撇嘴,心说那就是个脑壳有病的呗! 师徒俩闲聊之际,一个白衣身影飘飘落地。 见苏崮面色凝重,刘景浊也没咋管,只是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苏崮指了指刘景浊,轻声道“你拿走的钱,里边儿其实都做了手脚,原本察觉不到,破境之后,便能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你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问道“出什么事了?” 苏崮一下子就憋不住了,苦兮兮的走来刘景浊身边,嘟囔道“伤心了,没地方去,投靠你来了。” 刘景浊气笑道“听没听过一个词儿?叫养虎为患?我把你带去青椋山,以后你再一反水,我给我自己的选择付账?” 见苏崮真不是开玩笑,刘景浊便笑着说“不如你去神鹿洲找你那失散多年的弟弟?游历一番,好好想想,然后再做决定?我之后也会去神鹿洲的,到时候你要是还愿意,那我就到时候再看?” 苏崮气笑道“你知不知道,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两个字就是,再看?” 刘景浊眨眨眼,笑道“被你看穿了。” 苏崮站起来,趁着刘景浊动弹不得,照着其脑门儿就是一个脑瓜蹦儿,然后撒腿就跑。 刘景浊只听到苏崮传音“告诉你一件事,毛先生有很多,但大先生只有一个,但他有九道分身,也可能是我知道的,只有九个。”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先生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就当练拳了 久居山涧,不知寒暑。 五月送走苏崮以后,刘景浊就开始盘膝打坐在那道飞瀑下方,只是盯着看,一看就是一整天。 姜柚每天练拳,也会循着记忆力刘景浊早晨舞剑的模样去演练。她记性极好,看一遍就记得住,记得住就使得出。 所以在姜柚看来,练拳练剑,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是,现在都七月份儿了,师傅自打六月初六盘坐飞瀑下方的石台上后,就再没动弹过,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每天端去的吃食,师傅也看都不看,好像眼里就那一道瀑布。 姜柚心说那瀑布有什么好看的嘛?她也好奇,为什么师傅明明暂时没有修为,还是肚子不饿呢? 她又不敢打扰,实在是闲的无聊了,就逗逗白小喵。 事实上,刘景浊只是看起来端坐此地,思绪早沉入黄庭宫了。 月余光阴,刘景浊好似成了那飞瀑中的一滴水,随着小溪往下游去,可没走多远,大日曝晒之下,他又化作雾气升腾而起,重新降落在这瀑布上方,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其实这只是刘景浊于自身黄庭宫中,观想出来的一幅画面而已。 黄庭宫高座的那个刘景浊,忽的睁开眼睛,迈步走下大殿,抬头看向高悬黄庭宫上方的四道门户。 不二之门、众妙之门、道义之门、玄牝之门。 飞剑捉月台,是自众妙之门而出。 事实上,炼气士能出现两座门户的,已经极其稀奇了,像刘景浊这种的,四门皆出,听也没听说过。 哪怕是刘景浊自己,从前被醍醐灌顶之时,黄庭宫内,唯有一道玄牝之门。 这件事刘景浊始终闹不明白,强行解释的话,他刘景浊算是半个读书人,道义之门出现,说的通。刘景浊又是个崇尚道家的炼气士,玄牝之门与众妙之门,也能解释,可那道不二之门,怎么来的?我刘景浊跟佛门,算不得势如水火,却也是驴唇马嘴,八杆子打不着的那种,怎的还能出现一道不二之门呢? 所以,刘景浊一直在想,等真正跻身神游之时,元婴要进哪一道门户呢? 拍了拍脑袋,年轻人心说境界到时再说吧。 此番观水,神魂恢复了几分,要不然他也做不到心神沉入黄庭宫了。 飞瀑下方,刘景浊闭眼又睁眼,并没着急起身,而是并起双指,轻轻朝着那道飞瀑一划。并无灵气涟漪,更没有武道罡气发出,只是以神魂之力,竟然极其干脆的将飞瀑断流。 当然了,只断流不足三个呼吸。 年轻人缓缓起身,从乾坤玉中取出来了一壶酒,灌了一口,然后迈步朝着姜柚那边儿走去。 骨头断了容易接好,经络就得慢慢磨了。好在是如今神魂好似因祸得福,凝练了几分,所以刘景浊好歹是可以操控飞剑的。 神念与神识,都得倚靠一个强大的魂魄,要不然就别想着以神念操控任何东西,更别想着去铺开神识查探什么了。 如今刘景浊身上,最不讲理的就是,他一个元婴境界,神魂强度,堪比真境。先前在金丹境界之时,他就神魂堪比神游境界了。 这也是当年师傅灌顶之后,留给刘景浊的最后一道好处了。 姜柚在溪边舞剑,背对着刘景浊。 某人还以为这丫头假装察觉不到自个儿呢,结果他一出声,把姜柚吓了一跳。 少女面露喜色,嗖一声跳过来,“师傅,你好了吗?” 刘景浊无奈道“仙丹也要在肚子里化开了才能起作用啊!再说了,你师傅自个儿炼制的丹药,能是仙丹吗?现在也就凑凑合合能走路,收拾一下,咱们继续走吧。” 少女点了点头,又是嗖一声,跳去了洞穴中。 也没什么东西好拿,就是背起了独木舟与山水桥。 姜柚如今别的不多,就是剑多,足足三把呢! 不对不对,还有一柄赤剑,那就是四柄了。 乘着姜柚取东西的时候,刘景浊取出那柄自鱼雁楼买来,刚刚被起名为清池的飞剑……刮胡子。 可能这柄飞剑被打造出来时,压根儿没想到,自个儿堂堂飞剑,被人用来刮胡子。 姜柚笑着问道“师傅,你这胡子留着,瞧着也不赖嘛!” 刘景浊一笑,收起清池,轻声道“你师娘不喜欢胡子长,我以前也留过胡子,但吃饭的时候老是粘在胡子上,忒邋遢。” 说着,刘景浊又灌了一口酒,微笑道“与你打个商量?” 姜柚扭过头,低声道“要是说什么先把我带回中土的话,师傅还是别说了。” 刘景浊笑道“神鹿洲行不行?送你去你师娘那里?” 少女扭过头,兴许是养猫养久了,所以下巴抵住脖子,使劲儿往上翻白眼,努着嘴,沉声道“不行!绝对不行!” 刘景浊无奈叹气,苦笑道“此地距离旸谷不足三万里,年前咱们差不多就能到,我虽然只是去边缘炼剑,但还是很凶险的,你跟着,同样会很危险。像这次这么好的运气,不会多的。” 知道了九座山头儿各有一位大先生,刘景浊便不再敢确定朝天宗会不会对自己下手了。 姜柚可不会理会这个,只是问道“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师傅不是说南边儿还有故人的吗?” 是有一个,炼虚境界的清溪阁故人,但刘景浊实在是不敢再去找了,万一又踩了坑,咋个办? 离开山涧之时,刘景浊转过头,看了这处山涧很久。 以后有机会,要把这山涧搬回去才是。 七月初秋,又是多雨季节了,一连下了几天的雨,今个儿都七月初七了,雨犹不止。 有一件事,姜柚一只记在心上,可离得太远了,没法儿知道结局。 就是去青笋郡之前,碰到的那个比武招亲的事儿。她想知道那个壮着胆子登台的书生,究竟有无与心爱的女子走到一起。 刘景浊只是说,这些事,不好说,也说不好。当年在栖客山时,再如何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刘景浊,也听到过一些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儿。 栖客山上居住的寒门子弟,与初雪城里的高门子弟,瞧着像是互相喜欢,感情极好。可有一天,有个走了一整年才到栖客山的邋遢男子,说那个女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刘景浊并未多打听什么,只是听到学子议论而已。 大致是分成了两派,当然是男女两派了。 大多女子会说,那人没本事,还非得让女子跟着他受苦不成? 而男子那边儿,一个个气愤不已,说这女子有悖妇道。 其实刘景浊觉得,如果未成人妻,去求一个未来的好日子,那别人无话可说,可那女子偏偏是嫁人了。 所以刘景浊告诉姜柚,天底下的情侣也好夫妻也罢,都是用一根儿很粗但很脆的绳子系着。绳子拢共也就只有那么长,两人相向,自然牢靠,若是背道而行,再粗的绳子,也拉不住要飞走的心。 所以姜柚有些心情低落。 在少女心中,两个人,只要互相喜欢了,就可以天长地久,柴米油盐真就那么可怕吗? 于是刘景浊又给姜柚举了个例子。 两个互相喜欢的年轻人,成了亲,女子在家,男子在外。一个操持家务,一个在外挣钱。刚开始,肯定没什么的,可时间一长,男子在外劳累,女子得带孩子什么的。会不会某一天,女子忙着照顾孩子,没来得及去做饭或是洗衣服什么的。第一次,男子应该不会说。可忙起来的事儿谁知道,所以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个人挣钱养活一家子,回家之后,连顿饭都没有,总归是有怨气的。年深日久,一口怨气不断积攒,就会从一道细小裂纹,成为巨大鸿沟。到时候,想的开的,就会觉得,反正半辈子都过了,怎样都是一辈子,凑活过吧!想不开的呢?家没了都算好的,寻死觅活的也不在少数。壹趣妏敩.m 又比如,男子挣钱不多,养活不了一家子。女子又看着左邻右舍,好像都过的比自己家好,她会不会心生怨念? 姜柚抹了一把脸,说那她以后还是不嫁人好了。 可她哪儿知道,即便是那些个做了几百年道侣的所谓神仙,也很难免的会有一摞摞难念的经。炼气士毕竟不是需要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 姜柚又问“那世上就没有那种书里的感情吗?” 刘景浊一笑,“当然有啊?今日七夕,天上会有个鹊桥的呀!觉得这个太虚?那就说个近的。打伤我的那只九尾狐,守寡无数年,算不算?汤江号子里那个女子,算不算?你要是觉得,这些都是守寡,那你就想想,例子就在眼前啊!” 姜柚眨眨眼,“谁啊?” 刘景浊没好气道“慢慢儿想去!” 接下来一段路,是登山路。两人并肩可走的小道,是在崖壁上以人力凿出来的栈道,倒是淋不到雨。只是这路瞧着,不像是很久远。 走到半山腰时,师徒俩就听到了凿石声音,又走了没多久,便瞧见了一位站在只堪堪落脚的崖壁上,一锤锤凿壁的老汉。 刘景浊走上去,笑问道“老先生,这几里路,凿了不少年头儿了吧?” 老人转一愣,喘着粗气转头,笑着说道“是年头儿不短了,十年至少有的。” 刘景浊一笑,“需要帮忙吗?” 老人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反问道“为什么要帮忙?” 刘景浊笑道“走了老先生的路,总要付些过路钱嘛!” 他转头看了看姜柚,笑道“就当练拳了。” 少女笑着点头,将白小喵放下,开始挽袖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一十二章 就当练拳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变一变 少女对着老者一抱拳,说老先生离远点儿。随即一步上前,挥拳就砸向石壁,一拳接一拳,比那大锤小锤不知快到哪儿去了。 老者被吓了一大跳,但很快释然,毕竟年纪在这儿放着嘛! 老人家转头看了看刘景浊,笑问道“神仙?” 刘景浊摇摇头,“算不上,就是寻常江湖人。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给我这弟子磨砺拳法了。” 说着还不忘叮嘱姜柚,落拳要力道合适,路面得平整,更不能打松了山石,要不然日后容易落石伤人。 少女点了点头,开始收敛力道,就像之前挥拳打白纸似的,一拳一拳,极其用心。 老者一笑,轻声道“既然如此,能不能干脆凿出个山洞来?这座尺那山要是被凿通,就再不会有人因为失足跌落山崖了。” 刘景浊笑道“好说。” 姜柚已经停下,转头问道“那往哪个方向凿?” 老人大概指了个方向,姜柚便再次忙碌起来。 老者一叹气,苦笑道“十年前我夜里睡觉,总是想着有这等好事儿。后来日子越来越长,我又觉得,人啊,还是务实些好,少想那些个天方夜谭。即便世上真有神仙,人家也懒得来管这破事儿。” 话锋一转,老人笑道“没成想,还真给我碰到了。”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就算我们不来,总会有别人来的。不过有些边边角角,就得老先生小锤去凿了。” 不出一个时辰,姜柚已经凿出来一条近五里长的隧道。少女觉得山那边儿出口有些陡峭,便又开了一条通往缓坡的路。至于剩下的,就靠人自个儿走了。 刘景浊抱拳与老人告别,就这么走了。 老人家也没让他们留下名姓,神仙嘛!做些好事儿,估计是不乐意留名的。 师徒俩走的路不是官道,所以很快又爬了一座山,好在是下山时雨停了,但天色已晚。 下山路上,师徒二人与几个背着大背篓,晒得黝黑的孩子擦肩而过。 那几个孩子都不敢去看姜柚,都只是扫了一眼,就匆匆登山。 只一眼而已,这些个孩子眼中,却是充满了艳羡神色。 可能他们中,也有人梦想一人一剑策马江湖。可能他们中,也有人想穿姜柚这一身竹青长衫,把自个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等到下山,姜柚这才轻声道“我要是还矫情,是不是就很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很明显,姜柚也察觉到了那群孩子的眼神。 打从生下来就吃喝不愁,即便是爹娘没了,可还有个爷爷,现在更是有个师傅,她怎么样都要比那些个孩子强的多吧? 刘景浊说了句“但人家可能都有爹娘,你没有。” 少女顿时沉默,再不言语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咱们不可以去笑别人,但生在哪儿不是自己能选的,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苦也好甜也罢,一辈子其实很快。”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我们其实很幸运了。是个人,年幼时都会有梦想,走江湖、当大官儿,反正没人会打小儿就会想着平庸一生。但大多数下,人年少时忙着做梦,一场大梦乍醒,已经到了娶妻或是嫁人的年龄了。能真正找到情投意合之人的,少之又少。多数是到了婚嫁年纪,家人寻个媒婆,说个门当户对的,稀里糊涂成了亲,稀里糊涂生了孩子,稀里糊涂,就一辈子过去了。” 刘景浊轻声道“年少时花时间做梦,及冠后才想着要干些什么,可一晃几年,还一事无成呢,便有了儿女,此后便要忙着照顾儿女。好不容易等到孩子长大了,再想去做些什么,忽然就发现好像年少时的那些梦,现如今根本提不起兴趣。就这么稀里糊涂,半生就过去了。好一些的儿孙满堂,运气不好的,得个善终都难呢。” 假如刘景浊不是景炀王朝二殿下,也没成为炼气士,就是苦读诗书的穷书生,多半也会一事无成。 到头儿了也至多就是空怀满腔浩然气,觉得天下处处需要我,结果天下人无人需要我。”壹趣妏敩 姜柚急的跺了跺脚,哎呀一声,嘟囔道“师傅!好好的干嘛说怎么让人丧气的话啊?” 刘景浊一笑,“我是个文人嘛!多愁善感,没法子。” 少女嘁了一声,心说也没看你翻什么高深书籍啊!要不然,作诗一首瞧瞧? 当然只是想想,哪敢说出来。 天黑之后,师徒俩终于走到一条还算宽敞的路。只不过雨停不久,道路泥泞,姜柚的白鞋都成了泥鞋了。 当师傅的倒好,干脆卷起裤脚,把鞋子挂在了腰间。 没过几天,路过一处渡口时,刘景浊花钱买了一份邸报。 结果居然没有什么败坏自个儿名声的消息,奇了怪了。 邸报上倒是有一份鱼雁楼新鲜出炉的天骄榜单,唯独中土没得,其余八洲都有。 百岁内的天骄修士,八洲加在一起便有八十位了,最低的都是神游修士。而九洲还有一个榜单,只有九位个名额,但上榜的,就八人。 排在第九的,是斗寒洲一位叫做祝贺的,玉骨山修士,九十岁,神游境界,同时是归元气巅峰。第八是个婆娑洲修士,摩珂院僧人,法号行目,读行走的行,七十而已,初入真境。排名第七的,是玉竹洲百花山庄圣女,真境,花名忘忧,五十上下。第六是浮屠洲那位长公主,真境,最有可能化龙的存在。排名第五的,离洲高图生,五十岁的真境巅峰,剑修。第四是神鹿洲龙丘棠溪,二十四岁,神游巅峰剑修。光是这个年纪,就无人非议什么了。排名第三的,却是樊江月,算在了瘦篙洲,因为她在瘦篙洲学艺的,百岁琉璃身。排名第二,青鸾洲落剑城左春树,八十岁,炼虚境界,剑修。第一位置空悬,估计这八人谁能最早跻身登楼,谁就是第一了。 下方还有备注,只是百岁以内的天下前九。 事实上,姚放牛百岁登楼,只是过了年纪了。苏崮苏箓兄弟,也不能不算是天骄。就是年纪大了些。 至于一洲天骄,倒是二百岁内就行了,可依旧没有姚放牛。他都是一宗之主了,再去排名,有些欺负人。.m 离洲这边儿的,高图生板上钉钉的第一,第二是挂壁楼剑修,神游巅峰,叫做周仁。苏箓排名第三。 至于神鹿洲,龙丘棠溪自然是第一人。不过如浮屠洲、婆娑洲跟瘦篙洲这边,排进那八人的,并未是一洲第一。 例如瘦篙洲,樊江月只屈居第二。 刘景浊笑了笑,姜柚也有些气愤,嘟囔道“这上面居然没有师傅!” 刘景浊笑道“别说你师傅了,一座中土压根儿没有人上榜。” 鱼雁楼这份好意,我刘景浊身心都领了。 若是评选中土天骄,那刘景浊这种名人,肯定是要上榜的,哪怕是个尾巴,也会上榜。 毕竟好名声坏名声,都是名人嘛! 可若是上榜,有些事就更不好办了。 当然了,这其中还有鱼雁楼压根儿不会知道的,如同余恬,迈进道义之门的真境儒家修士。 当时余恬夜访青椋山,曾经抖擞过一手神通。 人家说,他的武器,就是人间文字。谁敢在他面前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来来来,把你的车跟斗拿来,我看你装的下一撇不? 姜柚又仔细看了看那些个榜单,撇了撇嘴,嘟囔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能排天下前九的,在自个儿一洲排不上第一?” 刘景浊哈哈一笑,那会儿买邸报时,就听见有人在骂,说鱼雁楼这是扯淡。 年轻人灌了一口酒,轻声道“鱼雁楼的意思是,只是年轻人。” 姜柚说道“那为什么只有两百岁算年轻?炼气士不是寿命都很长嘛?” 刘景浊一笑,“再往前,就没法排了,总不能把成名已久,能力压半座天下的那种算是老一辈的绝代天骄算进来吧?” 要是按三百年去算,那就真没年轻人什么事儿了。 结果姜柚看到神鹿洲那边儿,眨眨眼,问道“师傅,你多大啊?二十九?” 刘景浊点点头,“差不多了。” 少女笑容玩味,笑嘻嘻问道“师傅不是说,认识师娘都在快十年前了吗?那……师娘那时候不才是跟我差不多年纪?老牛吃嫩草喔!” 刘景浊板着脸,结果姜柚嗖一声跳远,扮了个鬼脸,笑嘻嘻说道“想打我?师傅你先养好伤吧!” 刘景浊一笑,放下手臂,又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一件事。 三样东西的要与不要,从前刘景浊瞻前顾后,要去想有些暗中观察的人怎么看,要考虑极多旁人感受。 现如今,刘景浊想要变一变。 我的事儿,我自己决定就好,你们高兴也好,失望也罢,与我何干? 管那么多,我是你们谁的爹吗? 年轻人忽然站定,心中有人声如雷鸣。 姜黄前辈所在的那处洞天福地,老子不要! 狗屁人皇,老子不当! 但十万大山那柄剑,谁也抢不走,老子必取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一十三章 变一变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中老柳(上) 江湖路上行山过水,可每逢雨来,道路总是泥泞不堪。 背剑抱猫的少女,手中多了一根木杖的青年人,自山巅冲刷而下的泥水,被敲落山里的黄叶,张开翅膀为雏鸟遮雨的乌鸦,外出觅食的山兽,都在山中。 姜柚换了一身水绿长衫,得自那个酿造橘子酒的老妇人。是灵宝品秩的法衣,相当修身,至少也是水火不侵了。 不得不说,收了姜柚作为弟子,刘景浊是捡了个宝。 人家都自个儿琢磨着以武道罡气去“避雨”,而且还实实在在做到了。 这要是碰见个同龄人,得知真相后,定然会问一句,你是人吗? 下山之后,老远就瞧见了一处小镇,约么一里长的街道,倚河两岸而建,狭而长。 刘景浊指着小镇里瞧着最好的一处大院子,笑问道“猜猜那是干什么的地方?” 姜柚瞧了一眼,轻声道“大财主家呗!”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道“不是,那是一处私塾。没那么富裕的地方,学塾总是修建的最漂亮的建筑,至少景炀王朝是这样。而且啊,这样的地方,所谓的地主老财,可能就是比寻常人家一个月能多吃几顿肉而已。” 少女不解道“那还叫什么地主老财?” 刘景浊解释道“没人会给自个儿安个地主老财的名号,那都是别人起的。就像是,一个从没出现过神游境界的地方,他们肯定会觉得元婴就是大修士了。” 说话间,刘景浊已经拄着木杖往小镇走去,姜柚只得跟上。 走到那处小河边,刘景浊便直直看向桥头木牌。 简易木牌,上写着两个大字,四桥。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果然,上游处还有三座木桥,估计就是一二三桥了。 写字之人功夫极深,反正刘景浊那一手江湖体,是绝不敢跟人家相提并论的。 姜柚喊了句师傅,指着桥侧说道“师傅,这儿还写着字,柳眠镇。” 刘景浊笑道“好名字。” 往上游方向,有些嘈杂,师徒俩便顺着河往上走。 没几步就到了三桥处,下方河滩,十多人各自坐在竹编猪笼边上,里边儿装着猪崽子。 嘈杂声音是那些个背着背篓买猪崽儿的与卖猪崽儿的砍价声音。 离洲方言本就晦涩难懂,而天下方言,十里不同音的,多的是,刘景浊还真就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是挂在三桥下方的一块上写珠儿集的木牌,引起了刘景浊注意 当然与先前木牌皆是出自一人之手。 姜柚瞧见师傅一脸笑意,也不晓得在笑什么。 顺着东侧河岸走到一桥,一块儿大木匾映入眼帘,上写两个如刀劈斧削一般大字,东集。 那对岸那个大匾额,自然就是西集了。 在一桥上游,河道西转,转弯处的大院子,门前挂着一个漆黑牌匾,上写“柳眠书屋”。 姜柚嘟囔道“能有多少书?” 刘景浊笑而不语,却是看向了那柳眠书屋真前方,河畔的一棵大柳树。 柳树只有枝条,并无柳叶,瞧模样都快干枯了。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你看,柳树下方放着不少贡品,估计柳眠镇的由来便是这颗树了。” 姜柚问道“不是说门前不栽柳,屋后不种桑吗?私塾门口就不怕?”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怕,学塾书院一类,与衙门口,最不怕。屋后不种桑,是因为桑与丧同音,但其实问题不大,只是人心中一种忌讳而已。但门前不栽柳,倒不是瞎说。人世间丧葬用的招魂幡、哭丧棒,都是柳木,所以柳树天生阴气较重,寻常人家门前栽柳,会抵消一部分阳气。但读书人有一身浩然正气,特别是这些个年幼学子,没有比他们正气更足的了,所以当然不怕。至于衙门口,大小衙门都有国运加持,正儿八经的官员,哪怕是个九品官,只要身着官衣头戴官帽,寻常鬼物是近不了身的,当然了,也与鬼物境界官员官职有关。” 姜柚就爱听这个,赶忙又问道“师傅师傅,那那些个志怪话本小说里边儿,总有贪官勾结妖魔鬼怪,所以都是假的喽?”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话本毕竟是话本,故事精彩就行了。写书人要是较真,那还要史官作甚?当然了,要是讲故事之余,不是太扯,那就更好了。” 说着,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我有个朋友,就是写话本小说的。他写书写到了主人公刻章,自个儿就跑去学刻章了,写到画符,就花重金,买了一本道门秘传,一本书写了几十万字而已,他已翻看古籍无数。” 少女好奇道“那他不得是个大文豪了?” 刘景浊又是一笑,神色古怪,“看了的古籍,加起来怕是千万字得有了,用在自个儿书上的,也不晓得有没有一千字。” 姜柚一时语噎,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刘景浊弯腰捡起一根木枝,刮了刮鞋上泥巴,又整理了一番衣着,微笑道“走吧,咱们去见一见这个很浪漫的读书人。”.m “浪漫?浪在哪儿漫在哪儿了?” 姜柚一脸问号。 刘景浊则是笑着说“四桥三集,一座柳眠书屋,不浪漫吗?” 少女心说我是没瞧出来。 走近私塾,老远就听到了读书声音。 姜柚跟着读了一句“玉玦环佩靡从容,射鬾辟邪除群凶。” 一旁的青衫青年应和一声“竽瑟空侯琴筑筝,钟磬鞀箫鼙鼓鸣。” 师徒俩又与屋内蒙童齐声读道“五音总会歌讴声,倡优俳笑观倚庭。” 刘景浊转过头,咧嘴一笑,姜柚也不晓得师傅在笑个什么。 其实某人之所以笑,当然是高兴,高兴这个二弟子,总算不用去教识字了。 天下蒙学,必读《急就篇》。 跨门而过,偌大院子,四五间屋子,唯独有人的,是最东头儿的一间木屋。 屋子不大,却也是能坐三十四人的,可屋中只堪堪坐了十多个孩子。 走去东边儿木屋外,屋内教书先生,瞧着四十上下模样,同样是一身青衫,不过是儒衫。 刘景浊静静听着,没敢打扰,但那位教书先生转头看了看外面,所以刘景浊笑着作揖,不是抱拳。 姜柚压低声音说道“师傅,我怎么觉得这位先生,好像得了大病一样,气息有些萎靡?” 某人面色如常,只是心中叹息。 瞧瞧,都学会去感受他人气息了。我也没教啊! 这找谁说理去? 刘景浊只是说道“少说话,尽量去把你武道罡气压制些。” 足足听了小半个时辰,申末前后,一群孩子等到先生说两句散堂,一个个片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疾驰而出。 门口早就有一帮人在等,估计这些个孩子住的不近。 读书人等那些个孩子走光之后,这才缓步出门。 刘景浊走上去微微作揖,以离洲官话说道“在下路过此地,见找了外边儿悬挂木牌,便想着来见见落笔之人。” 中年人笑着作揖回礼,起身后说道“山野村夫,肚子里没多少学问,贻笑大方了。”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哪里话,教书育人,推广教化,功德无量。” 姜柚就听着两个读书人谦虚,也不敢插话。 中年人笑问道“吃了吗?” 刘景浊拍了拍肚皮,咧嘴一笑,“正好饿了。” 转身指了指姜柚,刘景浊笑道“这是我武学弟子,也还没有吃。” 读书人一笑,“那就出去吃吧,前几天有个孩子提了来了一根火腿,我放在外面饭铺了,正好吃一顿。” 走出柳眠书屋,刘景浊笑着说道“柳先生觉得幸苦吗?” 中年读书人猛地转头,看了看那对师徒,释然一笑,轻声道“谈不上幸苦,只是我走之后,这些个山里娃就很难再有个先生了。” 刘景浊笑了笑,“不怕,先吃饭。” 后面的少女听的云里雾里,心说读书人自个儿又不是没见过,爷爷就是个实打实的读书人啊!可你俩说的这是什么黑话,听不明白啊? 她拍了拍白小喵,问道“你听懂了没有?” 已经引气入体,但尚不能人言的白猫,只得喵呜一声。 其实白小喵心里在想着,主人打哑谜,你去问他啊,在我这儿找补什么呢? 事实上,白小喵是一只公猫。 估计等姜柚晓得了这个真相,以后便再不会抱着白小喵睡觉了。 走进中年人口中那个饭铺,掌柜的赶忙迎出来,说柳先生来了,要吃什么,这就去做。 中年人转过头,笑问道“不然就切几片火腿肉炒了,然后下三碗白皮面?” 刘景浊笑道“那感情好,炒肉片,白皮面,倍儿香。我们师徒都是北方人,喜欢吃面。” 中年人指了指刘景浊腰间酒葫芦,问道“能喝吗?” 刘景浊赶忙取出一壶白簿,轻声道“酒葫芦是万万不能给你用的,这是我家乡酒水,尝尝。” 读书人举起酒壶抿了一口,放下后,轻声道“死就一个字,但死法儿有很多种。你要是答应我一件事,我死之后,妖丹你自取即可。” 刘景抿了一口酒,笑道“意思是在我之前,还有人来过?”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中老柳(上)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五章 山中老柳(下) 姜柚又不傻,这才明白,原来这位柳先生,是妖? 那位柳学生又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不在少数,不过你是最有礼貌的,所以你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死之后,金丹自然奉上。” 刘景浊一笑,问道“我还是比较好奇,都有谁跟我抢这枚金丹?” 一个金丹境界的柳树精,天生阴丹,对刘景浊来说,其实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要这种东西的,估计就是结丹受阻的木属性修士了。 中年人一笑,“多了,方圆千里之内的,石棉山、乱坞山什么的,一大堆。虽然是不入流势力,但对我来说,那就是山上仙人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道“那柳先生可以说条件了。” 中年人轻声道“找个接替我的人,不求他对那些孩子多好,只希望他能板板正正去教书即可。” 果不其然,与刘景浊想象中,一模一样。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好说,先吃饭吧。” 飞剑清池早已化虚去了不远处一座山丘,就是去听人说话。 两个年轻金丹,百岁而已,但应该分属两个阵营。大概就是柳树精说的那两座山头儿了。 两位驻颜有术的炼气士,同是白衣,头发半披半束,额前左右各耷拉着一绺而,潇洒至极,正是市井之中想象中的仙人模样。 也不晓得哪儿吹来的歪风邪气,近些年来,炼气山头儿,特别是那种不入流的小山头儿,都喜欢一身白衣,捯饬的跟个啥一样。 就说这俩人,上百岁的人了,披着头发?像话吗? 二十岁后,刘景浊就一直是束发的,至少也是只披后发。虽然没有冠字,但总披着,也有点儿不像话,按龙丘棠溪说,就是不成熟。也就是不出门了,他才披散着头发。 两人饶有兴趣的讨论着刘景浊师徒,其中一人说道“那个身着青衫的青年人只是个凡人,倒是一边儿的美貌少女,炼气境界,还是个武夫,不过只是开山河而已,应该只是路过,不是来跟你我争抢的。” 另一人一笑,轻声道“道兄,我秦师妹确实亟需这枚妖丹,就当是石棉山欠乱坞山一个人情如何?” 乱坞山那个金丹修士一笑,摇头道“道兄,我也是受命而来,那柳妖先前是什么嘴脸,你又不是没看见,不拿妖丹回山,我如何跟山门交代啊?” 石棉山那人问道“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虽说这老柳气数已尽,但撑个把月还是问题不大的。难不成我们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 “那就再去找他一次,要是不愿意交出妖丹,咱们也就只能自取了。” 有些无聊,刘景浊就干脆撤回了飞剑。 得亏观水一月,若不然还真拿这俩金丹没法子了。 很快,一大盘子炒肉片就端了出来,另有三碗面。 刘景浊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开吃,味道不错。只不过这熏肉,其实不适合做炒肉片儿。 咽下一口,刘景浊笑问道“柳先生在此多少年了?” 读书人还没有开吃,正转身拿醋呢。 他看了看刘景浊,又以余光瞧了瞧饭铺掌柜,示意刘景浊,有人在此,心声言语吧。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不用,他们听到的只是咱俩在闲聊。” 中年人微微苦笑,这是正遇到了个厉害人物啊! 他只得开口道“五百年前,有位读书人路过此地,在树下读书十年,翻阅典籍。后我引气入体,他为我开蒙,赐名柳眠。后来先生带着我游历天下,直到三百年前我才返回。重回扎根处后,就有了柳眠书屋,算下来我是第十一个教书先生了,但其实由始至终,那些个教书先生都是我自己。” 刘景浊放下碗筷,重重抱拳。 这次是抱拳,因为刘景浊觉得这读书人,很厉害了。 落座之后,刘景浊笑问道“不知柳先生那位先生姓甚名谁,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其实就是瞎问。 柳眠笑了笑,开口道“我家先生不是什么大修士,元婴境界而已,在我返回前,他就仙逝了,即便说了名字,你也不一定认识。” 刘景浊忽然说道“能不能让我为这些个孩子讲一堂课?不说学问,只说外界大千世界。我有分寸,绝不会让他们听完之后自惭形秽,也不会让他们日后变得好高骛远。” 柳眠摇了摇头,轻声道“路得自己去走,他人说的,始终是故事。” 刘景浊作揖道“受教了。” 这顿饭很不错,但二人言语,姜柚觉得很无味。 等到两个青衫男子走出饭铺,柳眠便又问道“刘先生能否答应我说的条件?” 刘景浊笑道“不答应,我觉得柳先生既然扎根在此,就得一直教下去才是。” 姜柚一笑,一听到这话,就知道师傅要管闲事了。 刘景浊轻声道“柳先生放心教书,刘某本事不大,却正好有一手能让枯木逢春的本事。至于那两座山头儿,我来摆平就行。” 顿了顿,刘景浊笑着说“希望几十年后,我重游此地,东西两集犹在,河上四桥不倒。” 柳眠转过身,弯腰作揖,沉声道“柳眠不惧死,但能活着,自然好。 两人互相作揖,同去柳眠书屋,但刘景浊没进去,只是走去了柳树那边儿。 柳眠得了刘景浊传音,事实上已经返回柳树之中,走进柳眠书屋,就是为了不吓到乡民而已。 姜柚有些担心,沉声道“师傅,不是说不能动用灵气吗?” 刘景浊点点头,“不用灵气,想用也用不了啊!” 但以神魂牵引雷霆,画一道符箓,还是可以的。 姜柚一愣神,还没有回神,刘景浊已经迈步走开了。 少女赶忙跟上,“不是要画符吗?” 刘景浊一笑,“画完了。” 少女瞪大了眼珠子,这……都没见抬手啊! 所谓生生不息,其实是绝处逢生。 姜柚再回头去看那大柳树时,却瞧见树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焦黑,像是给雷劈过似的。 可那焦黑枝干,却缓缓抽出新芽儿,枯败之中,又是一场新生。 忽的一阵河风吹来,柳树居然缓缓弯腰朝向刘景浊。 刘景浊也未转身,坦然受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姜柚跟在师傅后面,就开始去想这些日子走过的路,干过的事儿。 她会去想,师傅之前做了什么,会不会有什么深意? 那日后她自己是不是也会每日三省?去想想所做之事,是对是错? 刘景浊自然注意到了姜柚心中变化,于是取出来一壶缥清喝了起来。 有些事,不用教。我来做,你来看,自然会学。 扶舟县那边儿的顺口溜,跟啥人,学啥人,跟了老鼠会打洞,跟了巫婆跳大神。 改变世界,好像很难。 那就尽量让这个世界别改变了自己,去以身作则,先慢慢改变别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刘景浊忽然问道“你觉得这世上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姜柚心说怎么冷不丁又问这个了?但她还是笑着说道“遇到师傅前,我是觉得世上坏人多的。” 刘景浊又问,“我看你想了这么久,有没有想明白些什么?” 少女沉思片刻,忽然说道“杨山娃日后要是有本事了,应该会很乐意去做些举手之劳的好事吧?黄雪被师傅教训了一顿,懂得了不忘本的道理,以后会不会也在瞧见一个有资质的孩子后,收为弟子,尽心教授?黄湾的顾慢慢,知道了自己哪怕死了也没法子再做他爹娘的孩子,想的当然是好好活着了。好客山庄的邓前辈活的好好的,邓闲其实已经知错了,所以世上少了一件坏事的同时,多了一件好事,那咱们就算赚了。石那山多了个穿山隧道,若是我们后面碰到的那群孩子正好要走那条路,那是不是可以省好多路程,有可能就能多挣点钱,多见几个人,那他们的孩子,有可能就不会那么辛苦了。柳眠镇的教书先生一直都在,附近十里八乡就不会是穷乡僻壤,至少有可能走出去几个孩子,去见一见广袤人间。” 刘景浊补充道“我不在赤诚山下的药庐时,一把推翻杨山娃躺椅,嘲讽人家是个瘫子的女孩儿,也不会再去做这种事了对不对?” 姜柚瞬间面色涨红,羞愧的低下了脑袋。 一只手掌按在了少女头颅,刘景浊笑道“人不怕犯错,怕的是错了而不自知,知道了也不改。” 刘景浊轻轻抱过白小喵,笑着说道“我们每一次的举手之劳,都是在为着人世间某座破屋添砖加瓦。善意是会传染的,由你我开始,一传十十传百,年深日久,咱们是可以改变世界的。我从未觉得这是一种想当然的事儿,我也始终觉得,这种事,我做得到。”壹趣妏敩 或许有一天,真做的到呢。 或许有一天,人间大雨倾盆,众生无处躲避,那些个接过伞的孩子,会站在一片高楼下方,朝着世人招手。 “到这儿来,我有广厦千万,薪火无数,世人不必冻毙风雪之中。” 姜柚问道“师傅为何想这么多,做这么多?” 年轻人笑而答道“我是个人,还是守门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一十五章 山中老柳阅读。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他是不是他? 夜半三更,两位白衣仙人飘飘然落在柳眠书屋前方径直去往焦黑柳树那边儿。 两人颇为诧异,因为前几日来时,这柳树还不是如此模样啊。 算了,也顾不得那么多,拿走妖丹紧要。 其中一人面向柳树,沉声道“柳兄,你命不久矣,倒不如成人之美,将妖丹交于我们,免得大家闹的不愉快。” 中年人其实化身就在私塾当中,可真身前站立的这两人,他也瞧得见,但不想搭理。 果不其然,见无人答话,其中一道白衣便言语不善起来了。 “柳兄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私塾内,中年人讥讽一笑。 好炼气士,有求于人,求得还是别人性命攸关之物,怎的像是我柳眠欠你们似的? “我是好酒之人,敬酒也吃,罚酒也吃,酒呢?拿来!” 白衣青年眉头紧锁,几乎同时开口“谁人言语?” 刘景浊早在几十里外,不过飞剑清池是留在此地的。 等那两道白衣说完话,飞剑清池凭空出现,分化做数百道剑影,就悬在两人头顶。 几十里外的山路上,刘景浊淡然开口“念你们修行不易,就此离去,我饶你们不死。顺便告诉你们,你们两座山头儿,最好每日烧香拜神,乞求小镇风调雨顺,柳树年年都在。或许是几十年,或许是几年,待我重返此地,若是瞧不见这老柳,你们两座山头儿也就没有存在必要了。” 放狠话,谁不会?再者说,有时候与其跟人讲道理,倒不如亮出拳头。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硬拳头一亮,乖乖服软。 但刘景浊自己也知道,悬剑头顶,一时之计而已。 两道白衣齐齐抱拳,自打方才飞剑亮出,一股子凉意早已从脚后跟透到了后脑勺。 两人各自咽下一口唾沫,抱拳道“晚辈冒昧,这就离去。” 清池就此消失,两道白衣身影,也麻溜儿跑路。 柳眠虽然面色惨白,却还是硬撑着下床,朝着南边儿恭恭敬敬作揖。 山林之中,刘景浊收回清池,顺手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 姜柚撇嘴道“师傅的放狠话,怎的不霸道呢?” 刘景浊笑道“年轻时常常撂狠话,现在,总是气氛不到,说不出来。” 要说撂狠话,而且说到做到的,叫做刘见秋的剑客那是独一份儿了。 那年妖族巨船跨海而来,年轻人凭空而立,左右手各持一剑,冷冷说道“近拒妖岛三千里,必死。” 然后那几艘渡船还就近拒妖岛三千里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然了,打脸的也不少。 人间最高处,年轻人剑指天门,结果给人打到跳崖般跌境,一身被灌顶而来的修为拼光了,也才砍了人家几剑。 姜柚忽然说道“师傅,你那个故人,在哪儿?还远吗?” 刘景浊摇摇头,“不远了,三千里而已,就在南边儿珠官城,就是汤江入海口那座盛产珍珠的城池。南珠你总听说过吧?珠官城就是南珠特产。” 青鸾洲夫余国的真珠,又叫北珠又叫东珠。离洲珠官城的南珠。玉竹洲产的西珠。神鹿洲迷离滩的灵犀珠。 此为天下四珠。 只不过,自古便有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的说法儿,因为西珠是淡水珠。 而南珠相比灵犀珠,相差不大,但总是差些的。 姜柚点点头,轻声道“那就是舆图上看着像是被狗啃的那道豁口喽?” 刘景浊哑然失笑,这话倒是不错,汤江入海口就像是被口咬了个豁口似的,成了一处海岸线长达两万里的海湾。而珠官城,就在那海湾右侧。 至于旸谷,还要往西南方向去的。 刘景浊轻声道“南边儿几百里有一处山头儿,到时候咱们搭乘渡船去珠官城吧。” 少女右手握拳砸向左手掌心,咧嘴一笑,“那就直奔珠官城,我要自个儿开蚌取珠!” 师徒俩悠闲上路,时而借宿于村落,时而露宿于荒野。少女倒是高兴,因为很自由嘛!.m 少年少女眼中的自由就是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刘景浊曾经听过有人说“真正的自由,不是你想干嘛就干嘛,而是不想干嘛就可以不干。”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七月半。 姜柚嘟囔着说道“六七岁时,想着什么时候就十二三了,十二三时,想着什么时候可以长大些,现在是长大些了,可好像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唉!” 刘景浊轻声道“二十岁前,日子很慢,二十岁后,时光极短。” 师徒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而人间最高处,云海边缘,老道玄岩,正与个佝偻老者并肩站立,两人目光过千万里人间,落在了离洲南端一处荒山。 玄岩很快收回目光,因为再看下去,又要给人说是托儿了。 一旁的佝偻老者却是说道“先前那三句心声,听见了?” 玄岩点点头,“我也好歹算是被九洲这道天穹道化了,算是小半个老天爷,自然听得见。” 安子问道“那你怎么看?”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笑道“跟涂山谣一战之后,他在找寻一种跻身神游时的境地,想的太大了。看飞瀑垂落,水花四溅,又化身水珠,尝了一番周而复始的滋味。神魂又上了一层台阶儿,所以他想要破境神游之时,人魂为本体,坐镇即将会开辟出的小天地,天地二魂分别主修雷霆火焰,本体与两道分身俱是神游。” 也的确,先前借住大小两座三才阵,他确实做到了。 安子点点头,“但这样一来,就愈发不纯粹了。” 玄岩笑道“所以他也是趁着尚不能动用灵气,以凡俗人的身份走一段儿山水路,最终去做那个决定。” 事实上安子与玄岩都知道,刘景浊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挖坑,类似于走入了一处迷宫。出口只有一个,但得好走一番才能行。 安子看着正在喝酒的年轻人,轻声道“回答问题。” 左扯右扯,正儿八经的问题却是没回答。 玄岩无奈一笑,干脆盘坐原地,轻声道“不管刘景浊承不承认,他都是得了雷神真意,也算是得其传承了。若是他坐拥那座曾经的神霄洞天,里边儿三具神尸,以及那位姜氏先祖,都将会是他将来的一大助力。若他放弃这道巨大机缘,其实不算是好事。还有那枚印章,平定归墟妖祸以后,人世间那座最大的宗门是必然会有的,只要他手持人皇印章,以人皇身份出现,那天门开后,他的筹码就是整个九洲与八千年来飞升而去的那些人了。这两样东西,其实是最该拿着的。反而是那柄剑,拿起来容易,放下就难了。” 言下之意就是,刘景浊做的这个决定不对,是放下了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拿起了后患无穷的。 安子一笑,摇头道“你不是剑修,不懂剑客。当年刘顾舟挨了我三剑,我答应他入局。其实龙丘晾也是剑修,他与刘顾舟互换一剑,便也入局。至于那姜老儿,本就是主持封神一事的人,自然要入局。” 其实这个封,即是封印的封,也是封禅的封。 顿了顿,安子接着说道“那个兵主后人,本就仇视如今人间,自然不会答应刘顾舟。还有如今手中有棋子的那些人,若不是刘顾舟以死布局来请他们落子,这个人世间,远没看起来那么团结的。” 玄岩笑道“这与剑不剑修的有什么关系?” 安子一笑,淡然道“连你们十二个老东西都要填入十万大山那处深渊,他刘景浊要拿起天上地下第一把剑,就只是为了平了那九处山头儿?” 玄岩沉默,倒也是。 刘顾舟当年要是不想死,谁能拿他怎样?就那十一位合道巅峰吗? 他能以一己之力拼的那十一人跌境,只得退而求其次去布设那九星阵。难道就不能强行开天门,一举斩杀了那十一位所谓大先生?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 毕竟刘景浊降生之前,刘顾舟才是那个门 安子忽然问了一句“他是不是他?” 玄岩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安子沉声道“连你也不知道?” 老道士抬头看向安子,沉声道“这种事是大罗金仙境做到的,还是凌霄境界做到的?退一万步,没有九洲为根基,外界如今有几个真正凌霄境?” 天门之上,犹有更高山。 第十三重天,大罗金仙境。 第十四重天,凌霄境。 安子笑道“你也曾是大罗金仙,曾经做得到?就说南赡部洲那大和尚,逆流而上三百年而已,半条命都没了。” 话音刚落,两人面色都变得凝重。 天上地下,自古及今,撑死了也就不足百位凌霄境界。况且这些人,早在先后三场大战死伤殆尽。如今天下,是算上九洲、八荒、四大部洲的天下,伪凌霄也就是一手之数。 既然凌霄境界都不一定做得到,那能做成此事的,也就唯独寥寥几尊了。 玄岩沉声道“那他就不是他?” 安子也是紧紧皱着眉头,沉声道“反正也就不足一甲子光阴了,很快就能揭晓答案。但如果是,那就太吓人了。” 两尊开天门都觉得吓人,那就真吓人了。 安子拍了拍衣裳,微笑道“与你报备一声,我得去中土瞧一瞧我那弟子,傻乎乎的,都快二十的人了,都还没有结丹,气人不?” 玄岩眉头舒展开来,笑道“我可以帮那孩子接一条臂膀。” 安子笑道“不必了,日后人间多个独臂剑仙,岂不是一桩美谈?我觉得你还是瞧瞧景炀王朝那个新生公主吧,投胎竟敢跑去帝王家,搞事情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一十六章 他是不是他?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七章 离洲天骄 青椋山来了个不速之客,先去了一趟泥鳅湖,并未遮掩气息。 他只是想瞧一瞧,比自个儿小了好几千岁,居然并称九洲三子的左衡川,留在人间的谋划究竟如何。 大致瞅了一眼,他又一个瞬身去了化马县。此时又联想到神鹿洲青泥城那个几乎与眼前女婴同时出生的孩子,安子居然就承认了这个能与自个儿齐名的算卦的。 天门未开之前,斗寒洲就是板上钉钉的最北边儿,所以化马县这个孩子,必然是会去到斗寒洲的,青鱼在北,落下一枚定子。 至于白鹿,是送了龙丘棠溪一个人情,日后会去往离洲。 北青鱼,南白鹿。 看过之后,老人又瞬身去了那处天井山鱼窍峡。 两千年前,这条青泥河下游,有一块儿八卦石,若非石碎,黄龙潭之龙气不可能顺流而下归至大海,从而让人间蛟龙有了化龙机会。 很难想象,这处十丈见方的水潭,会是黄龙散道之处。 去到客栈那边儿,安子迈步走入,要了一碗臊子面。 那条因果循环千年之久的白蛇如今不在,但剩余两位女子,都不凡啊! 一个身怀七窍玲珑心,只待一个契机,拿到个真正古琴之后便能重回登楼境界,甚至是直接合道。另一个红衣少女,天生的种花人,若是给玉竹洲那座百花山庄得知,定要立刻请回去当做太上宗主的。 很快一碗面便端了出来,舒珂依旧穿着大红棉袄。 虽然已经入秋了,但也不至于穿这么厚啊! 可事实上,即便是蜀地盛夏,她依旧不脱红棉袄。 安子吸溜一口面,没来由便有些感慨。 这青椋山,不晓得是好福气,还是刘景浊好运气了。 九岁而已便已经筑起千丈灵台的天眷之人,还有自个儿找上门来,与自个儿差不多同岁的江湖人。还有一尊后劲儿十足的登楼剑修,甚至还有个尚在十万大山,辛苦尝试“还阳”的合道剑修。还有个也不晓得哪儿冒出来的反踵巨人,枭阳。后边儿湖里,定一山气运的红泥鳅,还有运道堪比白小豆的绿鲤鱼。 甚至如今连比自个儿岁数大的九尾狐都在山中。 叫啥青椋山?干脆去叫怪山算了。 一碗面尚未吃完,老人又要酱牛肉,结果杨念筝歉意说道“老先生,对不住了,我家小东家不吃肉,所以这儿不卖肉食。” 安子笑道“拍个黄瓜总是可以的吧?” 杨念筝点了点头,赶忙扭转去往后厨。 此时顾衣珏瞬身至此,面色凝重,朝着老人重重抱拳,沉声道“前辈想吃肉,可以换个地方的。” 安子转过头,故作惊讶,“哎呦,顾剑仙啊?” 顾衣珏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子无形剑意,甚至把自个儿本命剑都压到不敢露头。 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不知哪里得罪了前辈?” 安子啊了一声,皱眉问道“想学剑?” 顾衣珏目瞪口呆,心说前辈耳朵不好? 结果安子便开口道“这次没冤枉你,说我耳朵不好是吧?那就得教剑了。” 话音刚落,老人一手端着碗,一手将顾衣珏提溜起来,瞬身去往青鱼峰。 杨念筝端着黄瓜出来时,哪儿还有老者身影?她无奈一笑,心说不给钱也行,至少把黄瓜吃了,碗给我留下啊! 结果她一转头,瞧见了一脸呆滞的舒珂。 杨念筝问道“怎么啦?” 舒珂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刚才那老头儿,把顾剑仙跟拎鸡崽儿似的,拎着走了。” 除了山主真实身份,青椋山上大多事情都没瞒着舒珂。少女自然知道顾衣珏是登楼境界,还是剑修。结果就这么给人拎走了,这不吓人? 过了没多久,顾衣珏便躺在青鱼峰头,一动不动。 他欲哭无泪,上次这么挨揍,还是在昆仑。 “前辈,你上门揍人,总要给个理由吧?” 安子掏出旱烟,猛吸一口,撇嘴道“你好赖是个剑修,这山头儿现如今也就你一个剑修,我徒弟不晓得上门找你学剑,你就不知道主动去教吗?怎么,顾剑仙的” 顾衣珏一愣,徒弟? 他忽然想起刘景浊曾经透露过的几个秘密,再看向老人时,便打死不再开口,任由他说,反正我都受着。 开玩笑,那可是安子,剑术最高! 可顾衣珏哪儿知道,九洲三子,其实已经有俩来过青椋山了。 一头黑驴凭空出现,口吐人言“主人,你来了。” 安子淡然道“去把赵长生给我弄来,我这老脸都给他丢光了。” 结果有个背剑至此的小姑娘瞧见了这一幕,扭头儿就狂奔往山下。 “不得了不得了,有人来抢山头儿了喂,顾剑仙都被打趴下了,姜爷爷救命!” 牛庆山下的老者咧嘴一笑,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青鱼峰。 两个老头儿互相抱拳,一个称呼对方姜兄,一个称呼对方郑兄。 ………… 山头儿,所谓渡口,其实只是被削平的一处山尖,堪堪停的住一艘小型渡船而已。 不过人家这想法,极其不错,刘景浊都想到了珠官城后立刻传信会去,给路阂一点儿建议。 这处小渡口停靠渡船的地方,是在平台下方,好像那处平台是可以上下挪动的。 这样一来,就无需渡船放下梯子,乘客从那“月台”便可直上渡船甲板。 好法子,学一学。 师徒俩迈步走上山巅那处月台,一路上也没有商铺,更无什么摊贩,弄的姜柚好奇不止。 一路走来,大小渡口没少见啊,此处怎么这般荒凉? 直到登上山巅,也还是没有什么卖东西的,唯独一间木屋,可里边儿也没人。两侧各是长廊,里边儿是与长廊平齐的长椅,供人休息之用。 刘景浊早就落座,姜柚则是放下了白小喵,走过去逛了一圈儿。 回来后,少女压低声音说道“师傅,那边儿有个人,一身白衣,背着金锏,有点儿好看唉,至少跟我差不多好看了。” 刘景浊抬起头,气笑道“少臭美,还有你咋个这么快就变了呢?咱可以学人好处,但不能把自个儿的脾气忘了呀!那个不爱看热闹的姜柚,哪儿去了?” 少女讪笑一声,挠了挠头,轻声道“这不是怕师傅闷,逗逗师傅嘛!” 说话间,已经有一艘渡船缓缓驶来。快停靠时,其实渡船速度不快的。所以老远就瞧见渡船上有几道身影飞掠而下,是那种等不及的。 小片刻后,渡船停靠,也无人出来吆喝揽客。天底下的渡船,就没有主动揽客的,你爱走不走。.m 甲板正好与平台平齐,但上有一丈宽的缝隙。 刘景浊摩梭着下巴,心想着我要是助跑一段儿,能不能跳过去。 姜柚已经一个跳跃过去了,结果走了几步,发现师傅还没有跟上,她只得转过头,眨眨眼,问道“师傅,要不然我背你?” 此刻那个一身白衣,背着金锏的女子正好走来,也正好听见了姜柚言语。所以白衣女子扫了刘景浊一眼,笑容玩味。 某人只觉得脸上那叫一个火辣辣啊!当师傅的,被徒弟问要不要背?丢人丢到家了。 白衣女子站定平台边缘,扭过头,微笑道“要不要帮忙?” 刘景浊只得解释道“受了点儿小伤,无法动用灵气。” 话音刚落,某人被身边女子一把抓起,就这么拎上渡船。 白衣女子看向姜柚,笑道“我觉得你更好看些。” 少女讪笑一声,心说怎么还偷听人说话呢。 不过白衣女子已经迈步去前方买船票去了。 等刘景浊过去时,被这渡船管事告知,地字号只剩下一间了,天字号卖完了。 刘景浊只好说让帮忙多放一张床。 这渡船不是直行,而且沿途会在十几个小渡口停靠,所以速度极慢,还不如飞舟快,到珠官城要二十个时辰左右,得一天两夜。 刘景浊去船楼客舱坐了一会儿,叮嘱了姜柚几句炼气需要注意的事儿,然后就去往甲板,落座在了侧边椅子上。 年轻人抿了一口酒,却瞧见那个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迈步走来,就坐在刘景浊对面。 某人那叫一个如坐针毡,极其不自在。 女子此刻未背金锏,一身白衣,黑发如瀑,眼珠子直愣愣瞅着刘景浊。 女子开口道“你怕什么?” 刘景浊啊了一声,笑道“我怕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故作镇定,起身去了别处。 某人心说,我刘景浊长得也就这样儿啊!哪儿就主动凑上来了? 结果那女子跟过来,走到刘景浊身边,轻声道“你就不应该两把剑都给那丫头背着,景炀王朝那边已经在邸报刊发了你两把剑的图样,虽然如今并未大范围传播,可碰上有心之人,还是逃不过人家眼睛。” 刘景浊转过头,微微眯眼,“你是何人?” 女子拍了拍船边栏杆,笑道“我叫风苓,有个黑衣人把你行踪透露给我。” 刘景浊眉头愈紧,沉声道“姑娘找我作甚?” 离洲天骄,排名第五,散修风苓,一百二十岁,真境。 风苓一脸愤恨,板着脸冷哼道“有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白吃一顿就跑了,毁了本姑娘清白,还不打算娶我当媳妇儿。” 刘景浊差点儿没给一口唾沫噎住,连退好几步,气笑不止。 “跟我有什么关系?姑娘莫要毁我清白!” 风苓转过头,一脸认真“那个人告诉我,你知道余恬在哪儿,让我顺便给你带句话,说接下来的地方可以放心去。” 刘景浊一下子就变了脸,凑到女子面前,轻声道“所以说,姑娘说的那个读书人,是我家老大?” 风苓点了点头,沉声道“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要去找这个负心汉!” 刘景浊笑容灿烂,脱口而出“在中土,金陵书院。” 女子也咧嘴一笑,“二弟果然不像邸报上说的那般不靠谱。对了,那位前辈还说让我告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些东西要不要,自己决定。” 说完之后,女子一个瞬身便脱离渡船,直往北去。 某人嘴角上扬,心说这下老爹要乐呵坏了,老大也有媳妇儿了,还成了负心汉? 代为传话的那个人,知道刘景浊要去珠官城,那就只会是酿橘子酒的老婆婆了。 可那位不会做饭的老婆婆,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做选择?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一十七章 离洲天骄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八章 珠官城内有故人 得知景炀那边儿已经放出两把剑的图样,刘景浊还真就不敢让景炀同时背着山水桥与独木舟,只得将那柄八棱铁剑收回,让她只背着两把剑。 既然说过了山水桥要传给姜柚,那日后自归墟返回,自然就要给她。 一天两夜,弯弯绕走了近万里地,师徒俩这才到了珠官城。 下船时,姜柚一直盯着那无尽水域,直到走下渡船,她还在看。 刘景浊当即明白了,看样子这孩子是没有见过海啊! 也是,朱雀王朝还是版图太大了,海岸线虽然长,但姜柚住在京城,那是内陆。 一座珠官城,占地方圆五十余里,从北门走去南门就得结结实实走大半天。 许多楼船飘在海上,错落有致,俨然已是一片水上城池。 落地走了十余里便到了城门口,果然,两人要交十枚半两钱的城门税,不过也会拿到个凭证,一月之内再不收二次。 刘景浊取出了那枚令牌挂在腰间,伸手按住姜柚脑袋,轻声道“有你逛的时候,零花钱管够,但咱们得先去找人。” 少女嘿嘿以一笑,搓着手,轻声道“管够是多少?” 问完之后立马儿转而说道“师傅千万别多想,我是想给师傅省钱!毕竟以后师傅是要娶师娘的,估计花钱不会少。” 刘景浊板着脸,自顾自往前走去。 说是先去找人,结果还是先去了卖酒之处,又花了三枚半两钱,买了一坛子珠官酒。 喜欢喝酒这事儿,真不是练出来的,好像天生就喜欢。 买完酒后,刘景浊径直朝着一处酒楼走去,城池实在是太大了,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那处名叫余阁的酒楼。 刘景浊投胎看了看前方不远处那个至少有六层的高大酒楼,嘴角抽搐不已。 还没进去,就已经在心疼兜儿里的钱了。 天底下装潢极好的酒楼,不一定好吃,但绝对会贵就是了。 别说这处炼气士居多的城池,就说长安城里,一顿能吃几百两银子的酒楼都不在少数。 他转过头,轻声道“悠着点儿,我拉了好多饥荒呢。” 姜柚咽了一口唾沫,摆手道“了解了解,师傅放心。” 迈步走进酒楼,刘景浊便心中长叹。 这怕是没有一枚五铢钱,出不来了。 全他娘的是雅间儿,一楼处一个座儿都没得,倒是有一座巨大假山,山巅有八角亭,山上数条溪流,山下是做大海状,甚至有核舟漂着。 刚刚站定,一位女子便快步走来,始终面带笑意,走到近前时微微行礼,问了句公子是两个人吗? 刘景浊只一点头,女子便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四楼请。” 姜柚跟在后边儿,一脸好奇。 好家伙,自个儿好歹也是名门望族了,皇宫也去过啊!可朱雀王朝那皇宫,好像跟这儿比,差点儿意思。 并不是富丽堂皇差点儿意思,而是这余阁之中,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非要说,那就是贵的味道了。 刘景浊没忍住问道“姑娘,跟我透个底儿,我俩人在这儿吃顿饭,有多少钱才能出的去?” 少女倒是不觉得问这个丢人,师傅有钱,我有底气。 前方侍女微微一笑,轻声道“公子是外乡人吧?放心好了,我们余阁出了名儿的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说话时,正好走上三楼。 刘景浊明明瞧见几个大汉拖着个中年人出来,提着狼牙棒,打个不停。 虽然打不死,但看着就疼啊! 被打那人哀嚎不止,破口大骂“黑店啊!我就点了一条鱼,你就要我三百半两钱,你这鱼是灵泉里养出来的啊!” 饶是姜柚不爱看热闹,也转头看了老半天。 前方侍女明显有些尴尬,赶忙说道“摊子大了,总有些人来找茬儿的。” 刘景浊强装镇定,点了点头。 他差点儿就忘了,清溪阁曾经可是天下第一大黑道势力啊! 侍女领着二人走进雅间,桌上已经摆了果盘酒水,另有两名十八九的清秀女子站立一旁。 女子笑着说道“桌上有菜单儿,二位点完之后,后厨自会收到,很快就会上桌,小女子就不打扰了。” 领着两位清秀女子离去,屋内只余师徒二人。 姜柚把下巴抵在桌子上,嘟囔道“完了,铁定要被宰了。” 刘景浊笑了笑,“怕啥?就点他一条鱼。” 姜柚等的就是这话,拿起菜单,居然是可以往下按的,不过她还是只要了四菜一汤,外加一条鱼。 刘景浊笑道“怕啥?你师傅差一顿饭钱。” 也就一盏茶功夫,方才两位清秀女子便各自端着个两道菜上来。 很快菜就上齐了,姜柚与白小喵大快朵颐,刘景浊则是取出来一壶橘子酒,并未去喝桌上酒水。 余阁二字,一楼那处假山,都说明了这位故人是心里念着清溪阁的。 姜柚抬起头,轻声道“师傅怎么不吃?” 刘景浊笑道“你吃吧,我等人。” 事实上,刘景浊早就注意到,那个接待自己二人的女子,出门之后就去楼上找到了一位黑衣女子,这会儿已经在门口了。 敲门声传来,刘景浊说了声进,那黑衣女子便推门走入,先行了一礼。 女子笑问道“这位公子,小女子乃是余阁掌柜,听闻二位是头次来,所以问问二位,咱们菜式如何?”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瞧着还不错,就是不晓得我口袋里钱够不够。” 女子明显是在以余光看向被姜柚放在墙边的山水桥, 听到刘景浊发问,她笑着答复“公子说笑了,我们余阁的菜,向来是一分钱一分货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说希望如此。 女子这才说了声打搅了,缓缓退去。 走出门后,女子便传音道“东家是不是又去钓鱼了?赶紧找他回来。” 迈步上楼时,女子也是有些疑惑。 这个如今在离洲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晓得东家为什么那么上心。 那柄木剑图样,很多年前就有了,各层管事都见过。东家说,只要拿着这剑的人来,就要立刻告诉他。 也是前不久,有新刊发的邸报,上面也有那木剑图样,而那木剑主人,正是在北边儿行凶的景炀二皇子。 就是不晓得,东家是与他有仇,还是有旧。 黑衣女子刚刚返回六楼,有个同是黑衣的青年人便凭空出现,轻声道“大姐,那人是谁啊?” 女子沉默片刻,轻声道“要是猜的不错,那个姑娘就是朱雀王朝被抢走的王妃,至于有些文弱的年轻人,怕就是刘景浊了。 青年人瞪大了眼珠子,扭头儿就要下楼。 他娘的!一个中土修士,跑来离洲撒野,抢人媳妇儿,白日行凶,看老子不打死你! 女子一愣,问道“你要干嘛?” 青年人冷冷开口“给离洲长志气!” 女子气笑道“人家能剑斩神游,你去干嘛?找打?” 可青年人压根儿不理会,一个瞬身,就落在了刘景浊所在雅间。 刘景浊转过头,笑问道“这还没有吃完呢?什么意思?” 黑衣青年冷声道“先付钱,一枚五铢钱。” 刘景浊便笑着掏出一枚五铢钱。 结果那黑衣青年又说道“涨价了,一枚泉儿。” 刘景浊又是一笑,摆手示意姜柚不用管,然后取出来一枚泉儿放在桌上。 不过,放下钱后,刘景浊忽然笑盈盈开口“真是黑店呐? 黑衣青年手中凭空多出一根镔铁棍,他冷眼看向刘景浊,沉声道“我倒要瞧瞧,你这个中土来的过江龙,有几斤几两。是个男的,与我下楼一战,我家东西打坏了我心疼。” 刘景浊无奈,心说这哪儿来的直肠子?韩逄怎的还不来? 年轻人抿了一口酒,笑问道“我有伤在身,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结果那黑衣青年居然说“需要什么药,我花钱给你买,等你伤好了,咱们再打!” 何止刘景浊,连姜柚与白小喵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人多半是脑子长了疮了。 方才那个黑衣女子也快步走来,一把拉住青年人就往外扯,边走边骂。 只是猛然间一道大阵笼罩余阁,这间雅室又被单独隔绝出来。 同时有个白衣中年人凭空出现在四楼,迈着沉重步子走进雅间。 两道黑衣赶忙让开。 女子轻声道“东家,别怪韩屋,他……” 话没说完,二人便被眼前一暮震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姜柚也一脸疑惑,心说师傅这故人,怎么二话不说就跪啊? 刘景浊硬是没拦住,只得起身,无奈道“这都哪儿学的臭毛病啊!都一个德行,金柏是这样,黄三叶跟路阂也这样,你也这样。” 只见单膝下跪的中年人双手奉上一枚漆黑令牌,开口时已然眼眶湿润。 “画眉峰韩逄,苦等少主当年。” 也不知怎的,刘景浊眼睛也有些泛红。 他轻轻搀起韩逄,笑问道“那处假山,是清溪阁主山吗?” 韩逄重重点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一十八章 珠官城内有故人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继续装 两个黑衣人被骂了出去,雅间儿里边儿,姜柚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反正看样子饭钱是不用给了,所以她偷摸拿起菜单,又连点几道菜。 刘景浊递给韩逄一壶橘子酒,轻声道“尝一下,试试能不能尝出来是谁酿的。” 韩逄点头,二话不说拿起酒壶就喝,没有半点儿防备心。 有些事压根儿不用去多想,即便刘景浊未曾腰悬令牌身背枣木剑,他一样认得出。 因为刘景浊的声音,与身形轮廓,简直与刘先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眉宇间那股子英气,与阁主极其神似。 韩逄抿了一口酒,立马儿眉头紧皱,放下酒壶,沉声道“少主,这是阁主最喜欢的橘子酒。但当年阁主教了很多人酿酒的,出自谁人之手,我真喝不出来。” 刘景浊也抿了一口酒,忽然说道“天地玄黄不插手清溪阁事务,我娘之下,还有左右两位护法以及一位副阁主。有没有可能是哪位副阁主?” 韩逄苦笑道“那个副阁主,我压根儿就没见过。” 这么说来,那个人到底是谁,也就无从探究了。 两人说话时,外面两道黑衣各自端来一碟子菜 刘景浊转头看向姜柚,气笑道“你可真给你师傅长脸!” 少女讪笑一声,嘟囔道“这不是因为韩大叔家的菜好吃嘛!” 某人无可奈何,姜柚在想什么,当师傅的能不知道?这死孩子多半是抱着一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思。 韩逄一笑,指着两个黑衣人说道“他们是我收养的孤儿,他们爹娘都是南珠海里的采珠人,后来出了事儿,我见他们无依无靠,且有几分资质,就带回来了。现在都是元婴境界了,大姑娘叫韩萍,这小子叫韩屋,打小儿就调皮,几十岁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刘景浊一笑,没好气看向姜柚,轻声道“一样,这丫头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二位要是不嫌弃,坐过去一起吃吧,我再给这死丫头一个肚皮她也吃不下这么多。” 姐弟俩看向韩逄,中年人没好气道“少主说了,就照少主说的做!” 刘景浊也有些无奈,轻声道“就别喊少主了,要不然你就直呼其名,要不然就跟路阂他们喊公子吧。” 相比于少主,其实公子更让人容易接受些。 韩逄笑着点了点头,又抱拳喊了句公子。 两人就此闲聊起来,刘景浊大致说了青椋山那边儿的情况,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年轻人将桌上的一枚五铢钱捡起抛给姜柚,轻声道“不够了回来再要,别惹事儿,万一碰上了自个儿占理的事儿,打不过了再回来找我。” 姜柚咧出个笑脸,“师傅真好!” 她故意没有拿上山水桥。 韩逄也转过头笑着说道“你俩陪着姜姑娘去吧。” 都知道各自的师傅与东家要谈事儿了,所以姜柚就跟着韩萍韩屋快步离去。 等到他们走后,刘景浊轻声道“布设一道禁制,我有伤在身,无法动用灵气。” 韩逄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不好多问。他挥手布设一道禁制,这才问道“谁伤了公子?” 刘景浊摆摆手,“先不说这个,我得先跟你说明白一件事。” 韩逄当即起身站立,沉声道“公子吩咐。” 刘景浊愈发无奈,心说清溪阁规矩这么大吗? 不过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年轻人微微抬头,沉声道“不管韩峰主怎么想,我得先把我的话说了。无论如何,清溪阁是已经确确实实不存在了,所以我从来没想过强迫你们去做什么。所以,我得告诉你,你如今也有家业,我会完全尊重你的选择,若是不愿牵扯进来,我收回画眉峰令牌,即刻离去。” 韩逄闻言,咧嘴一笑,“那就请公子尊重韩逄选择,清溪阁只是在这个人世间没了,但在韩逄心中,一直都在。” 刘景浊一笑,“那我就要发号施令了。” 韩逄笑道“真像阁主,不含糊。少主吩咐就是。” 刘景浊轻声道“我爹娘之死,仇我肯定要报的,突破口会是离洲朝天宗与朱雀王朝那座挂壁楼。韩峰主得与清松国松鸣山取得联系,搭起一座明面上的生意线。最北边儿那座惊云国,有一双姐妹,也得派人去接洽,争取把生意做大做强。等这边儿生意遍布一洲,就得去往别洲扩散,五十年内,要尽量去做到生意遍布九洲。青椋山那边儿我也会派人帮忙。玉竹洲、神鹿洲、斗寒洲那边儿,接下来几个年头儿,我会为你们最少每一洲找寻一个落脚处,瘦篙洲青鸾洲,十年之内也会有地方牵线搭桥。但婆娑洲跟浮屠洲,我是真的没法子。” 韩逄抿了一口酒,问道“公子想要重建清溪阁?或是营造出类似于曾经清溪阁的巨大脉络?” 刘景浊点点头,沉声道“不会是重建,但一定会是一张铺在九洲的蛛网,中心处,会是中土青椋山。” 中年人有些疑惑,若只是为报仇而织就如此巨大的蛛网,那岂不是大材小用? 可刘景浊想的却是,他们摆他们的九星阵,我织我的捉星网,当然不只是为报仇。 假如日后人世间当真有了那座最大宗门,那便可以视其为天罗,而自身谋划,便是地网。 天门开后,战事落幕,哪怕是不输,九洲依旧会是那些个进无可进的大修士破境的唯一机会。 刘景浊能想到的让九洲不乱的法子,唯有以这天罗地网笼罩九洲,另有一人坐镇人间,去尽量不让那些个大修士祸乱九洲。壹趣妏敩 这是最坏的打算了。 若是好一些,八千年之间以各种法子飞升外界的九洲修士,会站在人世间这边儿,这样一来,局面会好很多。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甲子之内,九洲与八荒战事平息。 刘景浊沉声道“当然远不止为报仇,我要网罗出藏在四方海域,以及九洲之内勾结八荒的所有山头儿,所有修士。” 顿了顿,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有一场注定的远游,归期未定,临走之前,我得把能做到的,一股脑儿全做了。” 韩逄沉声道“什么意思?” 刘景浊摇摇头,“不好说的事儿,我也云里雾里的,但我都亲眼看见了,估计多半是会发生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我要去一趟旸谷,朝天宗那边儿定然事先有谋划,所以那丫头我得先丢在你这儿。等我平安离开归墟,到时候与你联系,你再把姜柚给我送来。” 韩逄刚要说话,刘景浊便将其打断。 “你不能出手,朝天宗不敢杀我,至多就是恶心我而已。再者说,有一位前辈正在赶来路上,至多大半年就能到。” 我刘景浊也惜命啊! 韩逄笑问道“少主这么相信我?” 刘景浊也是一笑,“你不也一样相信我?” 又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有没有接续筋骨的丹药?” ………… 韩萍得了一句传音,当时就有些脑壳疼。 东家让自个儿与韩屋带着姜柚多逛一逛,这还需要自己带着呢?好家伙,这才出来多久,就已经装满了一枚乾坤袋的东西,各式各样啥玩意都有,只要人家看的顺眼,掏钱就买。 刚刚吃完饭,这丫头肚子也不晓得咋个做的,路边儿小摊儿,挨个儿去买吃的。 长这么大,韩屋头一次这般对某人无语。 他没来由蹦出来一句“姜柚,你不是被刘景浊掳走的吗?怎的还认他做师傅了?” 韩萍白了韩屋一眼,但青年人还是直愣愣看着姜柚,等她回答。 少女撇撇嘴,“就知道你会这么问,邸报上的话你也信?要不是我师傅,我可能已经被人拉去王府,一生凄惨喽!还有什么仗剑在松鸣山行凶,那也是瞎扯。一口口大锅,黝黑发亮,我师傅只能背着,还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找个人写一篇文章,说他不是那样的人?那岂不是越描越黑了?” 韩屋一愣,意思是,那些个邸报全是栽赃嫁祸吗? 正想着呢,眼前少女走进一处兜售南珠的铺子,问了句哪个最贵,然后一把拿起珍珠,抱着白小喵拔腿就跑。 少女跑出去一段儿,忽然转身倒退着跑,大喊道“就当我欠你们的,帮我把钱付了,以后我会还的。” 说完便扭过头,风一般狂奔了出去。 几十里,愣是给她跑了小一刻便到了。 少女笑咪咪收起珍珠,心说这是得给师娘的礼物,装好了才行。 然后她走出南门,盘膝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揉了揉白小喵脑袋,咧嘴笑道“想甩掉我,门儿也没有啊!” 没过多久,有个一身黑衣,拄着拐杖的青年人走出南门,一脸络腮胡,瞧着有些邋遢。 姜柚一个纵身跳了过去,默默跟上。 都走出去二里地了,邋遢青年这才转过头,瞪眼道“哪儿来的小姑娘?跟着我作甚?” 少女眯起桃花眼,笑着说道“师傅可以继续装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一十九章 继续装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章 有些病得治(一) 珠官城南门几里外,有个得知真相的少女狂奔折返回珠官城,花了三枚半两钱买了一张离洲舆图,再次走出南门,狂奔往西南方向。韩萍与韩屋跟在后边儿,不敢不管,又不敢管。生怕那个皱着鼻子的姑娘一下子嚎啕大哭,哄不住的那种。 几百里外,刘景浊与韩逄落在一处山坳,年轻人又递给中年人一壶酒。 这位清溪阁故人沉声问道“为什么不等伤好了再走,不也能稳妥些?” 刘景浊有摇了摇头,轻声道“有些事等不及了,早点儿修缮好山水桥,哪怕只有我自己,对阵真境也就底气更足几分。出来后我还是想再逛一逛离洲的,不也得再耽搁一年。之后去玉竹洲倒是耽搁不多,但神弦宗跟西花王朝我得走一趟。出门前,我其实把时间预留的很充足,是想着十年之内返回中土就行了。哪承想路上又碰到了别的事儿,所以我五年左右就得赶回去。再说了到神鹿洲后,说不定还得挨顿揍呢。之后还得跟姚放牛一起走一趟婆娑洲,倒是不会很久,杀几个人就会回去了。” 说到这里,刘景浊便又传音说道“联系青椋山时,用旧时开阖峰那种传讯方氏,尽量不要去使用镜花台与鱼雁楼传信。几年之后渡口建成,我想法子再弄艘船,只往返惊渡,届时最北边儿的惊云国,离洲中部的松鸣山,还有珠官城,最好能连成一条商贸路线,明面上看起来,三方都是为了挣钱,拗着性子与青椋山做生意的那种。” 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年轻人接着传音说道“切记切记,要先顾好自己,再去想办法多做些什么。不瞒你说,我青椋山上有个压箱底儿的开天门,不久之后还会有合道巅峰的剑修与个相当于登楼境界的护山供奉,所以不必担心青椋山。至于我知道的剩余几位清溪阁故人,还是一样,不强求,但会说清楚。不过,等我回山之后,青椋山正式开山之时,你可以换个隐秘身份,来山上瞧瞧的。” 韩逄打从刘景浊传音时就是一脸笑意,所以刘景浊有些疑惑,问道“笑什么?” 韩逄赶忙摇头,笑道“没啥,只是忽然想起了阁主说刘先生时的有一句话。阁主嫌弃刘先生爱管闲事,操心太多,所以总是会打趣一句‘你刘顾舟跟八十岁的老太太似的,操碎了心’。” 当年那个剑客,其实比刘景浊更文气,关键是刘顾舟读书确实更多。只要他上心的事儿,就会像方才刘景浊一般,事无巨细,再三叮嘱。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我见过我爹了,他们都说长得像,特别是声音像。儿子像老子,也没什么吧?” 韩逄笑道“不像才是怪事儿。” 顿了顿,韩逄忽然问道“朝天宗那边儿需不需要安插眼线?这些年我也不是虚度光阴,好歹也是个炼虚境界,所以在离洲南部还是小有名气的,就是我的手段公子可能不喜欢。” 言下之意就是,他韩逄行事,不会那么光明正大。 刘景浊一笑,“清溪阁毕竟是黑道,狠一些可以理解,但恶字最好别沾。” 中年人面色古怪,百年前,刘顾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一字不差。 韩逄笑问道“开山之时,客人多吗?” 刘景浊一笑,“也该不会多,我仇家多过朋友的。” 又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猜肯定是我师傅留的。” 韩逄摇摇头,开口道“不是,虞老哥让我转告公子一句话。” 刘景浊转过头,静静听着。 韩逄沉声道“将来若是碰到什么很难以抉择的事儿了,别着急去与他人问路,先问问自己,我想如何。”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像是我师傅说的话。” 顿了顿,刘景浊笑道“那小妮子这会儿多半会哭了,说不定会摔东西发脾气,多担待些。她在别人面前,可能会很不懂事,可能会有种瞧不起人的感觉,但千万别多想,她就是万事不上心,他人事跟我无关的性子。” 韩逄神色古怪,轻声道“公子,她买了一张舆图,就这一会儿拼命狂奔,已经跑了百十里路了,看样子是想着,你不带她,她就自个儿去旸谷。” 刘景浊无奈一笑,轻声道“回吧,那就让她跑去吧,跑累了就会回去了。” 说着,年轻人一抱拳,沉声道“就此别过,开山再会。” 韩逄一笑,抱拳道“我等公子喊我回家。” 中年人走后,刘景浊独自往南。 其实韩逄并未走远,只是落在了云海之中。 珠官城距离旸谷两万里,与朝天宗,至多万里只遥。 去年三月走的,如今已经过完一个年,又是八月了。 听说老三又生了个闺女,小公主叫赵思思?老爹别高兴坏了。 山野无人,年轻人百步之后忽的换做一身白衣,又百步,再换黑衣,复百步,重回青衫。 难道师傅早就料到了我会有很难抉择的事儿? 想到这里,刘景浊不禁一笑,心说自个儿怎么想出这么一句话?师傅当然会料到,因为难以抉择的事儿,向来很多。 不着急问别人,先问问自己? 可问题在于,不是我想怎样,而是我能怎样。 两道与本体同境的分身,我自然做得到,问题是雷火剑三种东西,糅杂在一起,会变得很不纯粹,那以后还求个什么真我?可要是三道元婴分开,很难。 沉思之时,年轻人越走越快,很快就步下生风,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走,都赶得上寻常人狂奔了。 步速极快,等他回神之时,已经缺月高悬。 年轻人拍了拍脑袋,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心说怎么还能走神了。 干脆就停在山林之中,盘膝催发今天吃下的那枚药丸子。 着急离开珠官城,也就不必担心韩逄身份被识破了,若非如此,他定要去城里好好逛逛,找一颗上好南珠,以后好送人嘛! 后半夜时,刘景浊明显察觉到了什么动静儿,放开神识查探一番,结果发现是山中一处小池里的黄色莲朵,机缘巧合之下,居然要开灵智。 有两个境界不高的炼气士蹲守在不远处,应该是等了很久了,就等这莲朵汲取天地灵气,引气入体开启灵智之后将其连根拔起。 若非拿回去入药,便是要移栽自家池塘了。 天下草木之属,唯独莲花最能洗涤人心中尘埃,有压制心魔之用。 不过两个凝神而已,能有什么心魔? 此时此刻,便又是抉择之时。 管与不管。 若是管了,救下一只小精怪而已,但人家蹲守此地,那是人家的机缘。若是不管,一只刚刚出世的小精怪,那也是生灵啊! 一时间,年轻人心乱如麻,再也坐不住,只好起身,举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脑海中忽然就响起了白天韩逄说过的话,“先问问自己想怎么样。” 刘景浊再次放开神识看向那处小池,却瞧见一只蜻蜓点水而过,那朵黄色莲朵居然瞬间收敛灵气,让那只蜻蜓安然过水,可自身花瓣确是被方才举动惊落两瓣 如此一来,莲朵的引气入体,便要弱上几分了。 刘景浊忽的一笑,再不纠结,心念一动便将飞剑长风祭出,那处池塘便被凭空剥离,只留下两个一脸疑惑,不知所措的凝神修士。 那两人找寻了好一番,实在是毫无踪迹,这才迈着头离开。 就在刘景浊要收回神识之际,却听到那两人中其中一人说了句“大师兄也真是的,非要多管闲事,弄的被那妖魔之气侵染心神。这下好了,我们守了三个月了,白守了。” 另一人说道“可师傅在世时说了,咱们身为炼气士,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大师兄做的对。” 刘景浊一阵恍惚,猛然间如坠深渊,心神失守。 年轻人一转头,只见山林之中密密麻麻的人影,有妖有人,最近处甚至有许多熟悉面孔。 刘景浊眉头紧皱,看向前方一个盔甲碎裂,肚肠都在外挂着的中年人,沉声道“老佟,怎么回事?” 转回头,刘景浊看向一个半边儿脸稀烂的男子,又问道“钟坪,是你吗?” 那个肚肠挂在小腹的中年人率先开口“为什么我们那时候没得选择?” 半边儿脸稀烂的男子接着说道“连一朵莲花都要被你如此对待,那我们呢?刘见秋?不对,二殿下!你留下它,我们就得死!” 后方人影有如潮水一般涌来。 “将军,我想回家。” “将军,我好疼。” “将军,我答应了我儿子,要陪他放风筝的。” “将军………………” 一声声将军不断传来,刘景浊已然眼眶通红,嘴唇颤抖不止。 猛地有女声传来“还我儿子!还我丈夫!” 刘景浊再也稳不住心神,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盘坐原地,周遭声音不断传来,每个字都有如飞剑般,不断朝着刘景浊刺来。 有个一身金黄的中年人挤到前方,冷声道“妖鬼十国,你何止杀我十万同胞?归墟战场上,你杀我同胞更是以百万记,你那时怎么不想想,我们也是生灵?” 年轻人再不敢直视周遭,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此时此刻,他已然口鼻溢血。 可耳畔依旧传来人声。 “你刘景浊说做什么事儿都需要个理由,问心无愧即可?得理就得不饶人?” 紧接着便是一声声讥笑,万万声讥讽笑声合为一处,在刘景浊听来,就好似有人站在一座山巅,手指着下方年轻人,冷笑道“你刘景浊才是真正的伪君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二十章 有些病得治(一)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有些病得治(二) 刘景浊始终不语,他只觉得自个儿身形骤然变得巨大,那些个叫喊声也停歇不少,但依旧有如蚊子叫。 年轻人猛地睁眼,果然,自己依旧盘坐,可身形不知变大了几千倍,下方“鬼魂”有若蝼蚁。 刘景浊强压下自身那股子自行破出体内的气息,沉声道“不能这样。” 于是年轻人身形缓缓缩小,但还是如同巨人,下方人影,好比小猫小狗一般。 他再次闭上眼睛,又去听那一句句传入耳中的拷问。 没过多久,下方密密麻麻的人影,疯了一般朝着刘景浊身上扑来,一个个犹如饿狼一般,啃食着刘景浊身上血肉。 只片刻而已,一身青衫被尽数撕烂,血水沿着山坡往下流淌,很快变作一条血河。 从天黑啃食到天亮,刘景浊便只剩下一道被啃食的极其干净的骨架子。 魂魄缓缓离开骷髅,青衫虚影甚至不敢去看那个骨架子,只于半空中踱步往北。 就在这时,天地旋转,刘景浊被扯去那处池塘,身形又缩小千倍,落入了黄莲之中 刘景浊一转头,身边是个只到自个儿笔尖,穿着一身绿衣的女子。 女子轻声道“你在犹豫什么?” 刘景浊一愣,下意识去摸腰间酒葫芦,可此时他身形虚幻,摸去也是空。 好在是身边女子一挥手,同时递来一壶酒。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这才开口道“假如我没看见那只蜻蜓,应该不会管。不管我承不承认,天上地下,总是弱肉强食,有句话叫适者生存,人不也渔猎食肉,取木生火吗?未成精的木鱼,当然也算是生灵。可我看见了黄莲宁愿自损修为也不愿伤及蜻蜓,我当然要去维护那份善意了。可,我又听到那两人说,他们大师兄是降妖除魔被浸染心神,入了魔。我护住了黄莲,可害了一条人命。” 女子微笑道“我大概懂了,但我没明白,对于那些个鬼魂,你有什么好愧疚的?” 刘景浊苦笑道“哪怕是重走一遍,只要是战场上的敌人,杀一万遍我都不会手软。但……这些事只分立场,不分对错的。” 女子只觉得脑壳疼,手里没个趁手物件儿,要不然定要你小子尝尝完整童年的滋味儿。 顿了顿,女子走去前方,背着身子,开口道“你喜欢打比方是吧?那我为你打个比方。例如,有两个人,同时瞧见一块儿璞玉,也同时挖出来了,但他们都说是自己的,半点儿不退让,为此打的不可开交,甚至要闹出人命来了,你会如何处置?” 刘景浊沉声道“那就花钱买下,给他们分钱。” 女子笑了笑,继续说道“那好,两人都说是自己的,都觉得自己要比对方多拿,你怎么办?” 刘景浊沉默起来,女子便撇了撇嘴,轻声道“到头儿来,还不是得打一顿就老实了?你还有别的法子?” 年轻人被这话逗笑了,可仔细一想,还真是,再没别的法子了。贪心不足,那就只有去靠拳头了。 女子盘膝坐下,招了招手。刘景浊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走去了女子身边,轻轻坐下。 “假如你爹娘挨打了,你媳妇儿挨打了,你去报仇,还需要个理由吗?” 刘景浊说道“这本身已经是理由了。” 女子笑道“所以,黄莲那份善意,对你来说,就是理由了?既然已经有了理由,为何还要多想?是的,整件事看来,你确实是顾了这边,没有顾及那边。既然如此,为何不把它当做整件事去看待?他因救人沾染妖气不就是你出手救人的理由?反之,有些事也不能分开去看。” 刘景浊沉默了下来,脑中慢慢清晰了起来。好像道理这么说是对的,但又总觉得哪里是不对的。 女子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我想干什么,本身就是理由。但若是找个理由,为的是问心无愧,那便是你的错了。你心里过不去的,不就是这一点?” 刘景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女子一笑“这种事就需要你自己去想了,想不明白,谁也没办法。但当娘的好不容易见儿子一面,该说的还是得说。再打个比方,男人女人,虽有别,但不都是纯粹的人吗?人与狗,天差地别,就不是纯粹生灵了?江河湖海都是水,哪怕是人间无数条大道,还不是大道?纯粹二字不在于物,而在于心。” 刘景浊哪儿有心思听这些,早已抬起头直愣愣看向那个女子,张了张嘴,“娘?” 女子一笑,面容变换。 “现在像不像?” 年轻人已然眼眶通红。 一旁女子将额头轻轻抵在年轻人额头上,笑着说道“对不住啊,娘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话音刚落,莲花盛开,刘景浊又是一阵恍惚,低头一看,已经重回那片山林,鬼魂依旧密密麻麻,白骨依旧盘坐原地。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身形重合于白骨,血肉瞬间恢复,成了本来面目。 年轻人身形缓缓缩小至原本大小,他站立起身,摘下腰间酒葫芦,微笑道“老佟,你家闺女拜了秋官为师,日后将会是景炀王朝用于克制我的十位剑修之一。但丫头不乖,上次给我教训了一顿。嫂子在长安开了一间客栈,我刘景浊罩着的。” 转过头,刘景浊继续说道“还有钟坪,你他娘的起名字也忒不靠谱,我就随口说了个忠孝全,你就给那小子起了个钟孝泉的名字。那小子很好,是今年新科状元,直接丢去做县令去了,只要他本事够,日后必是国家栋梁。” 顿了顿,刘景浊看向成群结队的景炀兵卒,沉声道“为国战死,是刘景浊与景炀欠你们的,但你们没有白死,魂归之时,去故乡看看,自有城隍为你等开道。” 一身金黄的中年人冷笑道“这就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看来你刘景浊也不是个心软之人啊!” 刘景浊微微一笑,转身伸手扣住那只被斩于山水桥下的老蛟,眯眼笑道“就你个把儿女当零食吃的老畜牲,也敢在我面前狂吠?杀你十万又如何?没把妖鬼十国血洗一遍,就算是我刘景浊仁慈了。” 临被捏碎之前,这位生了个三千年一遇之天骄的老蛟,冷笑着说道“想找台阶儿下,就没有下不去的。” 一把捏碎中年人脑袋,刘景浊一声叹息,随即笑着说道“最起码对你们,我不用找台阶儿。” 刘景抿了一口酒,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不对,这是我的毛病,那我就改一改。”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四散而去,四周归于寂静。 站定之时,光阴逆转而上,池塘之中,莲朵附近涟漪阵阵,两个炼气士就站立不远处,一只蜻蜓正于几丈外起飞。 年轻人再不纠结什么,一个瞬身去往池边,轻轻将那只蜻蜓托去远处。 再次折返,刘景浊落在两个凝神修士面前,递出一张清心符,笑道“降妖除魔做的当然对,但不一定非要莲朵才能清心的。” 话音尚未落下,年轻人已然去往池边,轻轻挥手,一道灵气光柱落下,黄莲瞬间盛开,光芒四射。 “想通了?” 年轻人猛地转身,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一位绿衣女子。 他咧嘴一笑,却是摇了摇头。 “没想通,也不算没想通,就只是相同了某个节点而已,就像那老蛟说的,只是给心境找了个台阶儿下。” 女子抬手按住刘景浊肩膀,年轻人赶忙弯下腰,免得女子踮脚。 “没心没肺的,人生四处阳关道。喜欢为他人着想的,路上处处独木桥。这话是你爹说的。” 刘景浊笑问道“那娘说了什么?” 女子笑道“我说呀,所以喜欢多想的人,得学会给自个儿找台阶儿。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找台阶儿?说书生不必苦文章,也还不是找台阶儿?” 年轻人咧嘴一笑,还真有道理。 十年不晚,因为十年之内没本事报仇嘛! 不必苦文章,是因为写不出来嘛! 哈哈,娘亲也是个有趣的人。 姬荞笑着说道“想通了也别着急破境,让境界水到渠成更好些。” 顿了顿,女子接着说道“还有啊,别怪你大舅舅,他就是个很护短但控制欲极强的人。她觉得做他的妹妹,又是姬氏圣女,就该清白无瑕,听哥哥的话,可我偏偏没有,所以他伤心了,可他心不坏的。” 刘景浊一皱眉,沉声道“我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姬闻鲸伤了龙丘棠溪,我不可能不还回去。” 姬荞笑道“那随你,打得过就行。” “对了,那小丫头哭惨了,真不带了?” 刘景浊啊了一声,身边哪儿还有娘亲身影,他还在那片山林之中,天快亮了。 刘景浊放开神识,很快就找到那个抱着白小喵不断狂奔的少女。 刘景浊无奈道“韩逄,帮个忙送我过去吧。” 云海中,中年人一笑,一挥手便将刘景浊瞬移过去两百里。 刘景浊落在路边,看了一眼不晓得跌在哪儿弄了一身灰的少女。 姜柚转头看了一眼,回过头后,努着嘴擦了擦眼泪,反正不停步。 刘景浊就跟在后面,又好气,又好笑。 走出去了二里地了,刘景浊没好气道“哪儿摔的?弄的跟白小喵似的。” 少女抽了抽鼻子,略带哭腔,大声说道“你少管我!” 刘景浊气笑道“我不管你谁管?” 预料之中的,姜柚猛地蹲下,哇一声哭了出来,嘴张得老大,仰天长啸的那种哭。 少女哽咽着说道“说好了不丢下我的,你骗人。” 刘景浊无奈道“哪儿就丢你了?只是让你在珠官城待几天而已。” 姜柚蹲着跺脚,老鼠似的。 “这跟丢下我有什么区别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二十一章 有些病得治(二)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二章 此秋声也 不远处一座小山丘,韩屋拧着眉毛,他不理解。 明明是刘景浊掳走的姑娘,怎的还上赶着嗯往刘景浊身上粘? 他不解道“大姐,你说刘景浊给姜柚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他刘景浊是不是会什么迷魂咒之类的术法?” 韩萍扭过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在东家凭空出现,照着韩屋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中年人瞪着眼说道“对我家公子放尊重些!” 青年人显然不乐意称呼那个声名狼藉的小子为公子的。 韩逄只好瞪眼道“回来再收拾你。” 拂晓时分,山中鸟鸣不止,一夜没睡的少女显然还没有消气,眉头皱成个川字,背对着刘景浊。 某人底气不足,只得给这个小姑奶奶服软,讪笑着说道“这不是来接你了嘛!挺大个人了,哭哭啼啼像话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要当将军了!” 姜柚哼了一声,走过去刘景浊身边,伸出手,“山水桥拿来!” 你不是要去修缮山水桥吗?我背着剑,你有本事再把我丢下。 刘景浊只好取出山水桥递给姜柚,脑壳疼。这丫头跟老三那是一模一样啊! 小时候有一次干爹干娘一起出巡,等三个孩子知道时,人家都走远了 余恬跟刘景浊还没啥,赵坎可不行,听到爹娘下江南去了,嗷嗷一嗓子就跑了,侍卫拦都拦不住。 七八岁的小孩子,大冬天的光着脚丫子就往安跑,城门守卫一看是三殿下,谁敢拦?结果愣是给他跑了十几里地。 等余恬跟刘景浊追上时,赵坎当时那个又生气又委屈的劲儿,跟今天的姜柚,简直不要太像。 刘景浊无奈道“行了,你还想砍我两剑怎的?去找个地方眯一会儿,我跟韩逄聊两句。” 少女背好山水桥,绑的那叫一个紧。睡觉?不可能,从今天起,一双眼睛会死死盯着那个不靠谱儿的师傅,免得他又跑了,不要自己了。 想到这里,姜柚一下子又泪水打旋儿。 “是你把我带出来的,我现在又回不去,你还不要我了。” 唉,一窝小祖宗。 刘景浊抬手按住姜柚脑袋,无奈道“我答应你,回青椋山之前,一直带着你,行不?” 少女皱着鼻子,“你说话又不算数。” 刘景浊只好传音韩逄,没好气道“别看了,帮忙解解围啊!” 韩逄瞬身出现,没安慰姜柚,开门见山与刘景浊说起了正事。 “话确实是虞大哥留的,但这道幻境是阁主早就留下的。阁主说,自己人给自己人挖坑,跌进去无非是摔疼了。要是留着别人挖坑,摔进去可能就要命了。” 刘景浊点点头,“是这个理儿,其实我也知道我哪里不对,就是没法儿改。” 姜柚插嘴道“你不是说,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错而不自知,知道了也不改么?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改?” 刘景浊气笑道“都会学以致用了?” 姜柚转过头,板着脸说道“师傅教的好。” 韩逄帮忙转移话题,笑问道“公子确定不养好伤再走?” 刘景浊摇摇头,“不了,我摸到破境门槛儿了,尽量出旸谷前能拔高一境,届时便不怎怕怵真境了。” 说话时,刘景浊传音道“你见过姬闻鲸吗?” 韩逄苦笑一声,答道“三十六峰主事,就没有没挨过姬天骄打的。” 刘景浊又问道“那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韩逄想都没想就说道“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顿了顿,韩逄补了句“天资绝佳,说力压半座天下的天骄我都觉得是小看他了。刘先生曾经说过,他姬闻鲸要是保持这份心境,可能会是人世间最年轻的开天门。” 刘景浊又问“那我爹跟他交过手吗?结果如何?” 韩逄笑道“听阁主说过,刘先生头一次去姬家,被姬闻鲸打了个半死。第二次交手,被姬闻鲸重伤,第三次是平手。至于有没有第四次,我就不知道了。” 刘景浊咋舌不已,心说上次在青椋山,他果然还是放水了。 也是,人家来的只是一道分身而已。 这也只能君子报仇了,娘的,一时半会儿打不过。 韩逄取出一枚乾坤玉,递过去,轻声道“这是阁主留的一笔钱,不多,阁主千叮咛万嘱咐,得公子出了幻境才能给。” 刘景浊一笑,接过乾坤玉,笑问道“我现在真缺钱,不瞒你说,我绑架勒索了一番,又在白水洞天斩了一头老蛟,杂七杂八加在一起,也才有不到三百枚泉儿。可我光是欠龙丘家,就足足千枚泉儿。未来渡船什么的,都是赊账。” 脸皮该厚的时候就得厚,要不然这么多钱,哪辈子还的完? 打开乾坤玉一看,刘景浊差点儿手一抖没拿住。 他不敢置信道“确定是给我的?” 娘咧!五千枚泉儿,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些钱啊!这要是换成铜钱,得数到哪辈子去? 韩逄一笑,又递出一个百宝囊,笑着说道“先前给公子的,只是清溪阁一年收入。这个是我自个儿的,想必公子也瞧出来了,我那余阁,很挣钱。” 刘景浊嘴角抽搐,心说我当然看出来了。一条鱼就三百半两钱,关键是,滋味儿还很一般。 刘景浊也不客气,接过百宝囊,还是没忍住问道“你那鱼,真是灵泉里边儿养的?” 韩逄笑着摇头,“咋可能,就是后院儿养的。” 刘景浊气笑道“奸商!” 打开钱袋子看了看,也有足足五百枚。 见过了多的,这会儿再看少的,多少显得有些无味了。 不过刘景浊还是递回百宝囊,笑着说道“有了这五千泉儿,之后我布设护山大阵,为青椋山诸峰引灵,都够。你的还是拿回去吧,虽然余阁很挣钱,但你也得修炼。” 哪承想韩逄说道“这只是我手头的余钱,账上还躺了几千枚呢,我一天啥也不干,躺着就能挣钱的,账本上的钱天天涨,嗖嗖涨。”.m 刘景浊这就明白了,这家伙是在放高利贷啊! 某人一撇嘴,一股脑将五千五百枚泉儿收入自己乾坤玉。明明得了便宜,却还不忘苦口婆心说道“韩逄啊!放款子可以,但要有度。” 韩逄笑道“公子放心,我从来不借钱给穷人跟好人的。” 言下之意便是,我不坑害穷人好人,剩下的,被坑活该。 又不是我逼着你找我借钱的。 刘景浊笑了笑,甩去一壶橘子酒,“这次真走了,家里见。” 韩逄笑道“家里见。” 中年人目送师徒二人离去,等到道路尽头再无人影,朝阳也自东山而起,人间蓦的亮堂了起来。 韩屋与韩萍瞬身到此,两道黑衣瞧见自个儿的东家笑了起来,不晓得为什么,他们就也很开心。 韩屋这个愣头青还是没忍住问道“东家,你到底跟他什么关系啊?” 韩逄转身就是一巴掌,没好气道“你姐都瞧出来了公子不是话本那样的人,你咋就看不出来呢?” 青年人没躲,挨过巴掌后,嘟囔一句“东家,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认识他满打满算也就一天啊!” 一旁的女子微微一笑,“人啊,从细小微末出就能看出秉性的。” 韩逄一笑,轻声道“那你们想知道吗?” 两人齐声说了句想。 中年人笑着转身,轻声道“从前有一座高阁,其实是一位男子为喜欢的女子建造的。高阁养活了很多人,最早走进去的,每个都是人间失意人。是那座高阁,给了那些个失意人家的感觉。” 韩逄朝着西南方向看去,轻声道“你们的东家,是被自个儿的亲哥哥谋害,差点儿就死了的人。是一个背着八棱铁剑的读书人,路过瘦篙洲时,多管闲事救下了你们的东家。后来,我的家就是那座高阁了。” 不说旁人,只说路阂,就是被墨家扫地出门,背了一身骂名,被人追杀到无处可去时,一对神仙眷侣顺手搭救了他。 所以清溪阁最早的二十几人,每一个都宁死不会背叛清溪阁的。 我们炼气士中的黑道,当然不是善茬儿了,我们也想着找场子呢。只要活着,就一定要为阁主报仇! 韩屋忽然问道“那他怎么受的伤?” 韩逄神色古怪,笑道“谁出来怕你道心失守,你还是好好修炼吧。” 可韩屋还是坚持要知道,韩逄便遂了他的愿,开口道“被个合道巅峰截杀,还没死。” 青年人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韩萍赶忙说道“别多想,你跟人家有什么好比的?” 韩逄却只是一笑,说道“涨涨见识,也是好事儿。” 一对师徒继续南下,徒弟背两把剑,每日行走练拳。师傅换上了一身白衣,愈发像个读书人了。 有一夜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刘景浊便知道,又是一年八月十五了。 年轻人靠在树下,痛饮家乡缥清酒,呢喃自语“此秋声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二十二章 此秋声也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朝天 天朝 朝天宗,作为离洲最南边儿的一座一流宗门,方圆几千里,就好似他们朝天宗前后院儿似的。 朝天宗每十年有一次收徒仪式,除却那些个内定名额,都是在大比之中决出新招手的弟子名额。 今年便是久违的第十个年头儿,朝天宗下辖的十八座城池,各自挑选了自家城池之中的大比第一。每次入宗大比,都会在十八座城池之中挑选地方,今年是选在了东南方向的天钵城。 朝天宗下辖十八城池,都是以天字开头儿的。 一个百年而已的年轻宗门,这是第十次收徒大比,所以极其隆重。 十八个二十岁之下的年轻人,尽数会被收入朝天宗。但大比第一,可直接收为嫡传。第二名至第五名,会是内门弟子,剩余的就都是外门弟子了。 而且,大比排名决定之后,朝天宗允许有在场有人挑战,前提是同龄人,能打到哪儿,就可以成为响应的朝天宗弟子。若是能连打十八人,甚至可以被掌律收为亲传。壹趣妏敩 只不过,前九次大比,只有一人打擂,且只是外门弟子而已。 天钵城里这几日可是热闹,大比已经到了尾声,今日会决出最终走入决赛的两人,明日便是最后一天了。 城内赌局无数,不过已经封盘了,押的是那四个年轻人,谁能入决赛。 大比规则并不复杂,两人一组,输两次的人,会再比一场,赢了的人靠前,输了的人在后。 城内一处酒楼里边儿,乌秧乌秧一大群人,但有个带着小姑娘的青年人进来询问有无屋子时,居然还剩余一间。 青年人只好带着少女走入二楼屋子里,闷了许久的白小喵这才能出来透口气。 姜柚换回去了一身竹青长衫,不得不说,十四五的姑娘,一天一个模样。 到朝天宗门口儿了,刘景浊极其小心,不光收起两把剑,还另外刻画了两道符箓去遮掩真容。炼虚修士一定能看出端倪,可那张符箓之下,也还不是两人真正模样。 刘景浊以一身灰色长衫示人,有杨老头儿所赠的玉佩,再加上诸多符箓手段,除非是刘景浊出手泄露灵气,否则不会被人发现。 其实刘景浊只要收起两把剑就很难会被人发现,不过毕竟是在朝天宗眼皮子底下,谨慎些好。 姜柚哈哈一笑,“又能跟师傅睡一间屋子了呀!” 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话?三天不打就要上方揭瓦。 刘景浊板着脸说道“第一,不许只穿内衬在我面前晃荡。第二,你睡你的,不许睡到一半儿假装梦游往我身上蹭。第三,不能对你师傅有非分之想,你师傅早已名花有主。” 少女撇撇嘴,嘁了一声,心说谁叫你是我师傅的。 其实姜柚只是习惯了露宿荒野,就在师傅身边而已。 还非分之想,哈!师傅居然会跟我开玩笑了。 不过,名花有主,不是说女子的么?师傅还有一颗少女心? 想到这里,姜柚嗖一声凑去刘景浊身边,环臂抱住刘景浊左臂,笑嘻嘻问道“师傅,你也几十岁的人了,就真只喜欢过我师娘一个?那有没有别人喜欢你?” 刘景浊嘴角抽搐,心说你管二十九岁的人叫几十岁的人? 抬手就是一弹,于是少女便捂着头,灰溜溜坐去床边。 气也只能撒到白小喵身上,她原模原样抬起手,照着白小喵脑袋就是一下,然后将白小喵推开,一脸嫌弃。 “你给我死远点儿,你是个公猫,本姑娘一世英名险些被你毁于一旦。” 白小喵那叫一个委屈啊,摇摇晃晃走去刘景浊身边,抬起前爪子抠刘景浊裤脚,喵呜不止。 刘景浊没好气道“那你倒是好好修炼,早点化形啊!” 白小喵喵呜一声,骂骂咧咧的猫语,走去了墙角,抬起尾巴遮住脸。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此时下方嘈杂了起来,有人兴奋大叫,有人哭嚎不止。 更多的,是押注今日胜出的两个少年天骄的声音。 两位进入决赛的,都是少年人,都是十七岁。两个黄庭巅峰,十七岁而已,很天才了。 刘景浊转过头,轻声道“我出去走走,你要不要去?” 姜柚当然点了点头。 刘景浊又问白小喵,“你呢?” 白小喵嗖一声弹了出来,可还没有走过来,便听见刘景浊又说道“但我得把你变成别的模样。” 白小喵一个急停,扭头儿就往墙角去。 猫也是有尊严的,把我变成别的模样,让本喵脸往哪儿搁? 爱去不去,惯的毛病。 师徒俩走下楼,几步路而已,好不容易才挤出去。 出门之后,姜柚深吸一口气,嘟囔不止。 “这就是我不爱看热闹的理由。” 她没忍住问道“师傅,咱们在这儿待多久?” 刘景浊轻声道“就一夜,明天一大早就走。” 片刻之后,刘景浊带着姜柚走进了鱼雁楼,不过很快便又出来了。 没有动用那没贵宾令牌,此处鱼雁楼毕竟与朝天宗是近水楼台,有些事不敢保证的。 出门之后,刘景浊拎着姜柚闲逛片刻。 此处城池,是个钵盂状,也就是圆的,估计这就是为什么叫天钵城的原因。 最中心处是城主府,由城主府延伸出来十条路,一座城池,拢共九个圆环。 走着走着,师徒俩就到了最中心处的擂台附近。 没花钱买票,进不去,只能到那十座冲天式牌坊处。 姜柚抬头看了看牌坊上两个笔锋犀利的大字,嘟囔道“天朝?他们朝天宗想立国是怎么着?” 刘景浊气笑道“哪儿有从右往左看的?这明明是朝天嘛!” 话音刚落,此时形象是满脸胡茬儿,青年模样的刘景浊,猛地抬头看向那牌楼。 天朝? 难不成,朝天宗是这个意思? 九洲九座山头,绛方山,主山为户山,那便是绛房宫之意了。绛房宫,也称绛宫,若对应人身,则是中丹田处,黄庭宫之上,泥丸宫之下。有“神兵出绛宫”一说,因为绛宫乃是传说中的神灵住所。神鹿洲蓌山,一个蓌字,半跪之意。中土湫栳山,谐音是囚牢二字。瘦篙洲金鼎宫,本就擅长于铸造,类似于工部存在。青鸾洲那座射鹿山,刺客极多,类似于密卫。 这几处,就已经类似于朝廷衙门了。 至于婆娑洲那座定波谷,以及玉竹洲折柳山,还有浮屠洲哭风岭,反而有些可有可无了。 而离洲朝天宗,朝天二字,反过来就是天朝了。 玥谷,是神珠之意,但那枚神珠,多半是在周放身上的,所以望山楼才有了袁捉? 有些事,走到跟前,脉络就逐渐清晰了。 若是大胆去想,这九座山头儿,之所以敢于对自己下杀手,是因为外界某些存在想要建造一处天庭,重新分封人间。而九洲之地,他们想要开辟一座天朝? “师傅师傅!” 刘景浊被喊回了神儿。 姜柚有些担心问道“是不是上次莲花池的原因?师傅怎么又走神儿了?” 刘景浊一笑,摇头道“没,只是觉得这一趟,没有白走。” 看来到了玉竹洲后,折柳山也得去一趟,神鹿洲那边儿,自个儿亲自去一趟蓌山。若是时间充裕,要不然就再走一趟斗寒洲。正好,把她带回青椋山,小捣蛋在外,足足十年了。 刘景浊忽然以心说说道“问你几个问题,你开口答复就行呢。” 姜柚一笑,轻声道“师傅说吧,徒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景浊便笑着传音“师傅的青椋山,是师傅的师傅留下的,但十年前,青椋山被人围攻,灭门。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大仇至今未报,你觉得师傅开山之时,要不要重建主山?” 姜柚拨浪鼓似的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要,等到什么时候师傅做到了给师公报仇了,再去重建祖山也不迟。又或者,干脆就一直这样放着,以作为警示。” 刘景浊笑了笑,开口道“没想到你还有跟我想法差不多的时候,我也差不多就是这么想的。” 下一句就是传音了。 “主山是青椋山,我不打算在青椋山大兴土木,但一定要在青椋山建造祖师堂的,我要日后青椋山嫡传,每次议事都瞧得见漫山残垣断壁,要大家都记得,青椋山曾被人围攻,覆灭。” 刘景浊下意识举起酒葫芦,被姜柚一把抢过去。 少女撇嘴道“别喝了,酒腻子师傅。” 返回客栈之时,路上被围的水泄不通,都是天钵城本土人。 天钵城主一身银灰色长衫,与其并肩而行的,是个背阔剑的少年人。 刘景浊只听见有人高喊少年名字,少年人叫做管楼。 这是百年来,天钵城头一次有人闯入决赛,所以那位城主当众宣布,不论明日结果如何,管楼已经是天钵城副城主。 刘景浊眉头紧紧皱起,这个管楼,不太对劲儿。 也不知怎么回事,刘景浊觉得他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远处高台之上,背剑少年微微一笑,朝着下方抱拳。 瞧见那抹笑意之后,刘景浊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墨漯国胡游,也就是刘景浊第一次返乡路上,收了龙丘洒洒钱,护送其回家的的那个金丹修士。 更是刘景浊知道的第一位毛先生。 可他是确确实实死的不能再死,魂飞魄散了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二十三章 朝天 天朝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三眼神将 返回客栈之后,刘景浊打坐沉思,并非炼气,而是在想白天瞧见的那个十七岁的黄庭少年,管楼。 其实觉得他与胡游相似,没有任何证据的,只是刘景浊都一眼瞧见管楼之时的感觉。 那个张五味都说了,胡游是神魂俱灭,连转世可能都没有的,可这个人哪儿来的? 有些事,刘景浊绝对不会感觉错的,管楼决计与胡游有什么关系的。 刘景浊忽然想起墨漯国那个曾在栖客山求学的皇帝,司马禄洮,如今已经吞并了靖西国与神鹿洲东北方向的三个小国,单论版图,仅次于继承了神鹿王朝少数遗产的白鹿王朝了。若非青泥国如今有个倾水山在,恐怕战火已经烧过了樱江。 所以刘景浊已经决定了,到神鹿洲后,先去蓌山,然后去瞧瞧望山楼,玥谷之后,便跟龙丘棠溪一同北上,在乞儿峰喊上姚放牛,一同走一趟绛方山。南下之后,也要借着姚宗主的名号儿,去定波谷瞧一瞧,自然免不了摩珂院。 要是这么一来,就不能再磨磨蹭蹭了。 刘景浊睁开眼,取出一枚半两钱,问道“丫头,字面还是光面?” 姜柚从被窝儿里伸出脑袋,反问道“字面代表什么,光面代表什么?” 刘景浊笑道“你押中了,我们就走,没押中,咱们就多留一天,明个儿瞧一瞧那场决战。” 事实上没啥看头儿,两个黄庭境界而已,姜柚上台去比他们强的多。真正的天骄弟子,朝天宗捂得比谁都会严实,绝不会这么早放出来抛头露面的。 姜柚轻声道“那就光面。” 话音刚落,刘景浊抛出半两钱,伸直了手掌,等着钱币掉落。 看到结果之后,姜柚撇了撇嘴,嘟囔道“愿赌服输,不许反悔。” 于是次日清晨,师徒俩再次启程,没等城主府外那处广场热闹起来,两人已经走出了天钵城。 虽然已经九月底了,可离洲嘛!总是热的让人受不了,好在姜柚已经是个炼气士了,总算不用常吐舌头。 少女跟在后面,嘟囔道“师傅又走神儿了。” 刘景浊一笑,回过头说道“没走神儿,我只是在想,要是我,我会在什么地方布局截杀我们?” 朝天宗的地盘儿,肯定不会动手,那等于与景炀王朝宣战,要不然就是逼着栖客山那个读书人再跨海远游离洲。 不会在这儿出手,但绝不会不布局,所以刘景浊想的是,谁会出手,如何出手。 射鹿山与金鼎宫的人,总不可能白来的。 姜柚咧嘴一笑,轻声道“要是我呀,就按话本小说上面写的,借刀杀人,最后时刻才出现,然后哈哈大笑,说一句没想到吧?” 刘景浊只是一笑,心说借刀杀人已经做过了,而且险些成功。 再往西南万里便是旸谷了,出来时,刘景浊都不用想,定有埋伏。但刘景浊就是想不通,他们就这么沉得住气?苏箓那狗日的都已经现身了,要说没有后手,怎么可能?.m 所以伤势恢复之后,刘景浊一有空就在画符,如今两袖之中,符箓十万张是有的。 只不过,飞剑到底要是要走数量还是质量,刘景浊还没有决定好。 姜柚忽然说道“我看舆图上,旸谷是在离洲最南端,以旸谷为中心的方圆几千里,皆是山林,没有国度,也没有城池,好像就是一片虚无之地。” 刘景浊还以为她要问什么,结果少女问了句“那要是没人,到时候咱们吃什么?” 刘景浊这个气啊!问点儿靠谱儿的行不行? 瞧见师傅瞪眼,姜柚讪笑一声,赶忙问道“那那些地方,肯定妖怪很多吧?” 刘景浊这才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些个地方,舆图上标记的很模糊,只是画出来地方而已。再者说,又是绝地之一,机缘与危险并存,所以人可能不多,但一定会有。妖精,也一定会很多,不过没什么大妖存在,至少我要去的地方,撑死了也就是有真境存在。” 不过这等地方,定然也有十万大山里类似于袁公的存在了。 当年在樱江之畔,那个手持大弓,骑执夷又操着一口蜀地方言的小女孩,就是住在神鹿洲竹儿岭,且是传说中那位兵主的后裔。 这事儿是百节忙前忙后好不容易打听到的。 有一件事,唯有刘景浊与百节知道,所以现在的青椋山,可能大家都觉得百节是最闲的,要么不出门,一出门就不着家。可事实上,百节顶忙顶忙了。他只有一道本体在山中,天地二魂,天魂在浮屠洲,地魂在中土四处游荡。 名叫高尚的百节,是许经由安插在刘景浊身边的眼线,也是闲都王朝安插在青椋山的眼线。 可同样,他也是刘景浊安插在闲都王朝与许经由身边的眼线。 这是三方都明知道,但不明说的事儿。 但刘景浊相信百节。 撒谎都不会,专门跑到神鹿洲给刘景浊传递某个消息,却还要演个出场就跪的反派。 最重要的是,刘景浊始终觉得当年尚且只是神游境界的百节,面对杀红眼了的刘景浊,死守在一处城池,差点儿被打死了还不让。 所以最终刘景浊心软了,妖鬼大道十国,数百城池,只一座潮城未见血流成河。 后来返回青椋山,刘景浊跟着八九老人学拳,一直跟着照顾刘景浊的,始终是那个自认为卖身为奴的家伙。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称呼刘景浊,哪怕过不了多久刘景浊就会被景炀王朝贬为庶民,于族谱之中摘去姓名,他还是会称呼刘景浊为殿下。 赵炀教给刘景浊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愿意去相信别人。 赵炀在位时,从未因为猜忌去冤一人,当皇帝的不愿自称朕,愿意与臣子掏心掏肺。所以文官哪怕时不时就要大骂皇帝宠信宦官,荒废朝政。武将也经常说皇帝陛下要是有几艘渡船,非打到别洲去不可,穷兵黩武。 可当年四处打仗之时,武将在外拼命,文官也没几个清闲的。 因为当皇帝的相信他们这些个臣子,臣子们,自然为国分忧。 所以,刘景浊大多时候,会选择去相信别人,哪怕是有争议的人。 有些言传身教,是我学来,再教他人的。 姜柚问道“师傅又在笑什么?”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我小时候,手特贱,嘴也贱,所以三天两头儿挨打。大多数时候是我干娘打我,当然了,有时候也会争取来双打。但我从来不记仇,反而庆幸当年挨打了。” 姜柚一步跳出去老远,瞪大眼珠子,问道“你又哪儿瞧我不顺眼了?想打我就直说,不用铺垫什么的。” 刘景浊一笑,伸手拍了拍姜柚,同时把白小喵接过来放在肩头。 青年人蹭了蹭自个儿胡茬,其实也在以心声与“白小喵”说话。 “你也不怕害死我?不过,若是没有那份名册,打死我也想不到,你是清溪阁人。” 话音刚落,“白小喵”扭头儿看了看刘景浊,同时有人声出现。 “朝天宗有了一尊新登楼,挂壁楼那边得过来贺礼,武槊让我来的,估计也是对我有些怀疑了,看看我会不会中途跑去找你。那枚玉佩的确是我动的手脚,只不过我没想到动静会这么大。” 刘景浊传音道“那你还敢来?” 暂时寄存于白小喵体内的那道神念说道“长话短说,那个十一皇子的过家家之事,挂壁楼一清二楚。不过朱雀王朝下一个皇帝,一直就只会是十一皇子,所以武槊乐得陪他玩儿,其实也就是恶心他。他憋着靠自己坐上那张椅子,不看挂壁楼眼色。武槊却偏偏要把他强按在皇位上,还得让他知道,是因为挂壁楼,他才当的上皇帝。够恶心吧?” 刘景浊撇撇嘴,“是挺恶心的。” 那人忽然笑道“走是对的,虽然他们没法儿发现你,但近几天人会也越来越多,小心点儿好。朝天宗对你有什么后手,我不知道,但你出离洲时,我得以剑送你,所以做好重伤准备。” 刘景浊嘴角抽搐,气笑道“左护法,我老早给你预备小鞋。” 那人沉声道“我是个剑修,你懂,不会弯弯绕。你只需要知道,你要是非死不可,也是死在我后面的。” 刘景浊一笑,轻声传音“放心,即便武槊亲自出手,我也死不了,只不过要做些违背自个儿本意的事儿而已。” 顿了顿,刘景浊接着说道“至于你们,要好好活着,该走的时候就要走。” “白小喵”目视前方,以心声呢喃“清溪阁没守住,我走了。阁主跟刘先生受难,我走了。方姑娘被围攻,我还是走了。所以,张柳再也不会走了。”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询问道“有要带给右护法的话吗?青椋山开山之后我就会去归墟。” 张柳沉声道“烦劳少主替我往拒妖岛东岸放些烟花,她最喜欢烟花了。”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放心。” 张柳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是我这些年来费力搜集,却只知道了一星半点儿的事儿,但我首先得问少主两个问题。第一,少主是不是被剥离了部分记忆?第二,少主是不是见过某个三眼神将?” 刘景浊沉声道“第一,是的。第二,见过,梦里见过。” 张柳沉声道“所以有些事,少主被剥离了记忆,少主不知道,但朝天宗知道。还有一件事,少主千万不要小觑苏箓,他极有可能,就是少主梦中见过的那尊三眼神将。据我所知,三眼神将,是那古天廷中镇守星河的神将,以少主如今境界,若是与苏箓不留余地的捉对厮杀,必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二十四章 三眼神将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五章 法天相地 刘景浊沉默不语,下意识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既然他有可能是神将,那所谓大先生?” 张柳说道“朱雀王朝的十一皇子的所作所为,在挂壁楼眼中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那少主就没有想过,九洲那九座山头儿,在天外之人眼中,也不还是过家家?等到他们谋划完备,天门开时,却发现只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是为他人作嫁衣而已。当然了,这些都是我的猜测。” 刘景浊只觉得脊背发凉,忽然就想到曾经一个想法。既然归墟乃是八荒门户,那外界是不是也还有一处出入八荒的门户?想的大一些,是不是八荒那边儿,已经有了一座天朝或是天廷? 那八荒妖族与九洲人族,就是相同处境,都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什么。 刘景浊沉声道“等我把这九座山头儿都走一遍,事情究竟如何,自然会水落石出。你境界不如武槊,也得小心些,还是赶快回去吧。不过,回去之后,你要想法子帮我查一查那个管楼,有什么消息的话,就按旧时开阖峰的传讯方式,传给珠官城韩逄,让他转而传讯青椋山。” 张柳好奇道“那个天钵城的黄庭境界?哪里不对吗?” 刘景浊沉声道“我在神鹿洲青泥国,曾经碰到了一个归元气武夫,后来在神霄天,他魂飞魄散了。但我总感觉,管楼与他很像。” 说到这里,刘景浊顺便说道“大先生,可能我也交过手了,也是在神霄天,当时给他跑了。也可能他并不是大先生。不过无所谓了,等我一趟归墟返回之后,这九座山头儿势必要被连根拔起的。” 张柳笑道“有这心就行,刘先生有一句常说的话,做不做得到,做了才知道。”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行了,快走吧,待会儿我就祭出飞舟赶路了,早点儿离开朝天宗地界儿。” 白小喵眼中一缕灵气闪过,忽然就是一愣,好像不知道自个儿咋个就到了主人肩膀上。 刘景浊微微一笑,祭出飞舟,轻声道“丫头,上船。” 姜柚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就像作诗一首。 “我喊师傅听不到,师傅叫我吓一跳。啥事儿我都不知道,一问师傅,嗯,好。” 少女转过头,“押韵不?” 刘景浊黑着脸,一把薅住少女后脖领子将其拎上了飞舟。 ………… 旸谷以北近六千里内,别说城池了,连个村落都没有。 好在旸谷乃是天下至阳所在,盛产火精,凡是在这附近生长的天材地宝,都是天生的火属性,有些药材甚至是有悖于药理的。就拿一个忍冬来说,哪本儿医书上它都是寒药,但在这旸谷附近,忍冬是热药。 所以也有不少聚集在此的散修,以采摘这等奇异药物或是挖取旁的天材地宝为生。 只要不靠近旸谷,小心些,运气不差的,来这里一趟,总是有收获的。 而在这六千里之地,朝天宗修士极多,都是被派出来杀妖历练,若是得到什么天材地宝,拿回朝天宗去,是可以在宗门兑换些修行之用度的。 踏入此地没多久,至少已经碰上了三拨儿朝天宗修士,境界都不太高,元婴撑死了。 听说这些个朝天宗弟子要想得到好的修炼用度,得自个儿出来找寻天材地宝,带回宗门兑换之后,姜柚已经把嘴扯的老长了。 她问道“师傅?咱家山头儿也这样?”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道“其实人家这个才是一座山头儿发展的长远之计。哪怕不靠着山门做大生意,也能养活全宗。弟子历练拿着天材地宝返回,宗门之中必有炼丹长老一类的,这些药材可以用以炼丹,然后卖出去,买回来修炼所用之物,再由弟子对应的贡献去兑换。宗门供奉一类的,也得如此,那他们拿回来的东西,可能自个儿用不上,但可以给境界低的弟子们去用。这样一来,宗门就没有了闲人,且能持续发展。不过我们学不来人家这个,要做到这样,必须得很没有人情才行,一切都要看你给宗门带来了什么,宗门不会亏待你就是。咱家山头儿,当然不养闲人,但必须要有人情味儿。” 姜柚就有些犯难了,心说那自个儿能干什么? 刘景浊一笑,“你是山主亲传弟子嘛,有特权,可以不用干活儿。” 话是这么说,但姜柚觉得自个儿脸皮厚归厚,可还没有那么厚。 师徒俩刻意绕过了那些个散修聚集地,此刻就在山林之中。 树木茂盛,到处是藤蔓,所以姜柚要走在前面以柴刀开路。 如今她罡气收发自如,劈砍藤蔓而已,当然不费劲。 姜柚走在前面,忽然就瞧见个穿着红肚兜的小人儿,肥嘟嘟的,有点儿可爱唉! 结果没等她说话,小人儿撒丫子就狂奔起来,跑到远处一个土堆,跳起来嗖一声钻入地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少女一愣“土遁?” 刘景浊轻声道“要学着以灵气去开眼,瞧表象实象。方才那是一颗人参精,估计得有个三五百年了。” 自打走入这里,白小喵便一直昏昏欲睡,刘景浊就干脆将其收入袖子里,看它能不能在这儿得到某些机缘,搭起灵台。 姜柚哦了一声,继续开路。 好不容易走出一片山林,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条百丈之宽,东西望不到头儿的巨大沟壑。 姜柚诧异道“怎么这么平整,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一样。” 刘景浊笑道“用心感受,这是一条被剑劈出来的沟壑,落剑之人,起码也是登楼境界了。” 姜柚目瞪口呆,“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儿?” 刘景浊轻声道“炼气士结丹之后,哪儿还有人样子?” 说着便拎起姜柚,化作一道剑光略过沟壑。 刘景浊忽然轻声道“你的灵台境界,我给你定一个破境条件,必须得开辟三千丈灵台之后才能破境。你主修火法,此地火属性气息浓郁,尽量去在行走之时,也运转炼气口诀,现在可能做不到,但习惯了就能行了。” 姜柚就又有些疑惑,“既然行走都能炼气,那为什么要打坐呢?” 刘景浊一笑,解释道“这就跟练拳之初要练套路,修佛之初要诵经是一个道理。”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接下来几千里地,你要自己走,碰见金丹以下的妖族主动出手袭击你,我不会管,山水桥跟独木舟也不会给你用的,你只可以拿着自己的铁剑,用尽你浑身解数,想法子走完这六千里。” 出手杀生是早晚的事儿,来都来了,不如让她先练练手。毕竟等她登楼之时,还得自己个儿来一趟旸谷,这趟也算是先认路。 这也是刘景浊为什么会折返回去带上她的原因之一。 姜柚眼珠子滴溜转,讪笑道“那师傅瞧见我挨打了,可千万别心疼哦。” 刘景浊懒得搭理她,只不过心中还是想着,要是白小豆,自个儿舍不舍得让她这样修炼? 武道之修炼,本就是要在打斗之中寻找破境契机,而炼气士,则是看机缘了。 出了珠官城后,经历了一次幻境,刘景浊从姬荞那边儿得来了一个道理。世事纯粹与否,不在于物,而在于心。 所以他便也不去追求单独将剑、雷、火,各自修成一道分身。转而要去修一种类似于混沌的神游,就好似天地未明之前,无有物之说,唯独强名之曰混沌的存在。 他要去走一条先于天下的混沌之路,此路通与不通,暂时不得而知。但还是那句话,做不做得到,做了才知道。 重修以来,刘景浊在登楼之前,本就没有什么瓶颈,理论上来说,只要灵气足够,他是可以一路直上的。但如果还是走以前的老路,那还有什么劲? 所以在决定走这条路后,求真我一境,会是个大门槛儿。 一路南下,徒弟每日都在对敌妖族,不过大多都是至多凝神境界,且尚未炼形的妖兽。姜柚也从不主动攻击,只杀那些个想要品尝一番人肉滋味的妖兽。 当师傅的,其实也远没有那么闲。 一口捉月台在黄庭宫中,以雷火淬炼,如今也只能分化八千口实剑而已,至于虚幻剑影,早就可以以十万记了。可要能伤人的,也唯独那八千口捉月台 刘景浊还给自己身上贴了十二张压胜符,每张符箓有三千斤之重,共计三万六千斤的巨力压在肩头,所以他想走快也做不到。而且那八千口捉月台,会随着武道真气与炼气士的灵气,游转直周身大小窍穴,以剑气夹杂雷霆去锤炼体魄。 武道一途,他唯有这一个破境法子,即便一时半会无法破境琉璃身,也至少要很扛揍才行。壹趣妏敩 有一天夜里,姜柚正在盘膝打坐,尚未起名的赤红飞剑就悬在其眉心处。刘景浊就在不远处,斜躺着,闭目养神。 少女忽然被一股子剑意打断炼气,只觉得一阵剑意压来,气都喘不过。 等她睁眼之时,这才发现,独木舟与山水桥已经自行飞出,两把剑齐齐护住姜柚。 少女瞪大眼睛看向刘景浊那边儿,只听见师傅鼾声如雷,且身后站着一尊十几丈之高的巨大虚影。 那尊金色虚影身着长衫,披头散发,眉心有一道古怪印记,身背一柄古朴长剑。 那剑不是独木舟,也非山水桥。 这是师傅的法相金身? 姜柚见过了涂山谣的法天相地,也听师傅说过了。可……不是说神游境界才能开辟法天相地吗? 鼾声骤止,两把剑与那尊法相几乎同时消失。 刘景浊皱了皱眉头,沉声自语“我怎么会睡着?”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二十五章 法天相地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六章 老子刘景浊 结丹以后,炼气士便不算是凡人躯体了,想要入梦,极难极难。 可刘景浊居然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姜柚赶忙说道“师傅,你破境了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少女咽下一口唾沫,轻声道“刚刚师傅好像开了法天相地,是个披发背剑的金身,” 刘景浊还没来得及多想,赶忙收敛气息,以武道归元气巅峰示人。 他传音姜柚“有人来了,说话注意些。” 下一刻,一朵白莲凭空绽放,白莲消散之时,一道女子身影飘飘然落地。 来者外披着一层青紫道袍,内衬白衣,头戴白玉莲花冠,发冠之上又覆一层白巾,垂落直至后腰。这位女冠生着一双柳叶眼,明眸皓齿却神色冷峻,手持朱柄拂尘,冷冷朝着刘景浊看去。 女冠一皱眉,沉声道“武夫?可见方才有人在此祭出法天相地?” 刘景浊只扫了一眼便看向别处,只轻声道“不曾见过。” 姜柚都被吓到不敢说话了,这模样,冷冷冰冰的,瞧着就凶啊!但好看唉。 那女冠又问“这边少女是你何人?” 刘景浊皱起眉头,沉声道“是我徒弟,但道长一上来就问东问西,是不是太没礼数了?” 女冠闻言,手握拂尘朝着刘景浊一个稽首,随后说道“贫道追赶一位淫贼至此,见有人祭出法天相地便寻来了此处,如有冒犯,先行在此赔礼了。” 刘景浊嘴角抽搐,无奈道“道长是觉得我像淫贼?” 哪晓得对面那个大气都不敢喘的少女,居然抿着嘴点了点头。 女冠本来打算要走的,可不知怎的,又对着刘景浊行礼,递去一张符箓与个画像之后,轻声说道“贫道乃是西海露台观修士,所追之人,三年前方辱我山门女冠,贫道已经追他三年了,若是道友碰见了他,只需捏碎符箓,贫道瞬身便会到此。” 说话之时始终是神色清冷,那种不沾凡尘的清冷。 话说完后,这位女冠瞬间消失,只余白莲虚影阵阵。 姜柚终于把憋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少女咋舌不已,轻声道“师傅,这女道士真白啊,我都觉得发光唉,冰霜美人儿啊!” 说话间,姜柚居然笑嘻嘻伸手摩梭下巴,与街头那些个不学好的地痞,简直是一模一样。 刘景浊板着脸,一巴掌打落少女手臂,沉声道“你要喜欢,追上去,拜她当师傅。” 哪知道姜柚一笑,打趣道“当师傅就算了,当媳妇儿还差不多呢。” 当师傅的一阵恶寒,赶忙摆手,沉声道“打住!看来有必要跟你约法三章了。” 姜柚静待师傅发话,刘景浊便说道“第一,我不拦着你日后喜欢谁,再说也拦不住,但有一条底线,我只接受你喜欢的是个男的。” 少女目瞪口呆,都怕自个儿没听清楚,凑到刘景浊身边,问道“师傅,你说啥子?你想哪儿去了啊!赶紧说剩下两条吧。” 刘景浊一笑,“还有两条暂时没想好,想好了再说。” 说完就开始闭目养神了,不用看都知道姜柚这会儿气的牙痒痒。 法天相地?方才梦中,刘景浊是梦到了与个青年人交手,好像最终没打赢,但输的应该不难看。模糊记得是有祭出法天相地。 但自己以前,法相并不是披发背剑的模样的。 况且,才元婴而已,哪儿来的法天相地? 他传音说道“除却披发背剑,还有什么特征?你心里说话就行了,不必开口。” 姜柚想了想,以念头说道“眉心好像有个印记,像是字又不是字,具体是个啥我也说不上。而且剑不是山水桥,也不是独木舟。” 刘景浊便没再发问,只是觉得,睡梦之时,法相外放,还是以元婴境界,这是不是忒玄乎了些? 最大的问题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儿。 想不通的事儿,他也懒得深究了,待踏入神游,自会得知。 好些事儿是因为没法子,壁如被剥离出去的三百年记忆,究竟发生了什么?刘景浊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只是没法子知道罢了。 此后南下,大约三千里路,走了足足两月时间。 碰到的妖族,境界一天比一天高,金丹境界不在少数,以元婴境界化形的也不少。姜柚便也没法儿去以战磨练拳技了。 松鸣山得来的那本拳谱,刘景浊迟迟未看,不打算现在就教,回去青椋山了才会教。 在大山良久,姜柚早就记不得日子了,只是每日练拳,夜里师傅睡觉,自个儿打坐。 自打上次一梦之后,刘景浊几乎每夜都会睡一觉,但再没有做梦,而且睡得很死,若非姜柚喊,他真不一定起得来。 这天师徒俩走入一处幽深山谷,倒是没有树木,但草极深。 姜柚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子恶臭味道,且越往前走越臭。直到那个臭味到达了巅峰,少女才瞧见几具少了头颅的尸身。几具身躯已经爬满了蛆虫,有男有女,但尸身有腰牌,写着朝天二字。 要是寻常少女,早就吐了,但这这对姜柚来说,小场面了,毕竟是一路杀过来的。 刘景浊轻声道“这些就是朝天宗弟子,前面有个神游境界的妖精,应该是他干的。走吧,咱们路过而已,他要是不找事儿,我们就当没看见。” 姜柚转过头,“那他要是找事儿呢?” 刘景浊一笑,淡然道“那就随我降妖伏魔!” 打得过的,我就是这么有信心。 一处十几里长的山谷,很快就走到尽头,最南端,明显是有什么火属性天材地宝。 走到这里刘景浊这才发现,有个天然形成的禁制笼罩着一处山洞。师徒二人走过之时,洞口有一只长着极长獠牙却身有虎斑的巨兽探出头来,十分警惕。 姜柚叹了一口气,心说降妖伏魔是不行咯,照师傅的脾性,肯定就不会管了。 可她有点儿想不通,畜牲伤了人,我们降妖伏魔,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嘛? 刘景浊早就猜到了姜柚心思,于是笑着说道“它生来伴生火属性天材地宝,伤人只是护宝而已,哪儿有什么善恶之分?要是主动伤我们还则罢了,人家又未曾出来,咱们凭什么伤它?有个很残酷的现实,无论我们承不承认,这个世道总是弱肉强食的,想要去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些什么。而我们能做的,只有让拳头大的别去欺负拳头小的,可要是本事不如人,还上赶着往人脑袋上踩的人,那就是找死了。” 无论何种世道,免不了的会有住在山上与住在山下的人。山上人手握重拳,自然可以去制定规矩。山下人也只能去守规矩。若是规矩定制的合理还则罢了,若是不合理,山上人又不守规矩,那山下人都不用去往酆都罗山,便已经能切身体会到炼狱是何滋味了。壹趣妏敩 我们眼中五彩斑斓的人世间,必然是某些人眼中的炼狱,必然是! 最好的世道,是定规矩的人要守规矩,而不是他本身就超脱于外,不必守规矩。 就如同凡俗大小国度,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真正做到的,有几个皇帝? 凡俗间的规矩,由王朝去定,无论如何,初心都是为了人们吃饱穿暖。炼气士之间的规矩,人间最高处只有个大框架,禁止了大修士扰乱天下而已。 但此二种,说到底,还是一种弱肉强食。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忽然就有些理解某个“天外有神,人间无仙”的想法了。 天外那些个想要重新建造天廷的存在,最终目的,就是这个人世间,再无仙人。 忽的下起了毛毛雨,刘景浊叹息道“放在中土,青椋山那边儿现在是走亲戚,下大雪的时候哦。离洲这破天气,一年到头,连冷是什么滋味儿都不晓得。” 姜柚轻声道“我都没有见过雪呢。” 年轻人笑道“到了玉竹洲,你就能见到雪了。” 小雨一连下了三天,到这儿了,还有千余里就是旸谷了,姜柚便恢复了本来面目。 到底是女孩子,顶着一张不那么好看的脸,总是不开心的。 刘景浊披了一身蓑衣,头戴斗笠,雨中赶路。 前方少女行走练拳,雨水压根儿落不到她身上了 这天傍晚,正好走到一处湖泊,姜柚自个儿跑去湖边儿钓鱼,刘景浊就在几里外一处阳气聚集之地打坐炼气。 姜柚的钓鱼本事,可比拳法厉害的多,不多久就有一条大鱼上钩儿,保守估计都有几十斤了,够吃好几天的。 正高兴着呢,水面忽的狂奔而过一个粉衣青年人,那人肩头还扛着个麻袋。 青年人一个骤停,惊起大片水花儿,猛地转头看向姜柚,随后瞬身到岸边,直愣愣看向姜柚,直咽唾沫。 “这不是完了嘛!老天爷咋个对我这么好?这地方都能碰见又勾勾又丢丢的小姑娘?” 姜柚冷眼看去,却被那人一把按住肩膀。 “老有老滋味儿,少有少嫩处儿啊!今夜老子就来个一龙戏二凤!” 话音刚落,刘景浊重重落地,已经把姜柚扯回背后。 刘景浊眯起眼,以中土官话冷笑着开口“丢人都丢到离洲来了?” 一身粉色长衫的青年人也是眼睛一眯,笑道“这不老乡嘛?” 刘景浊冷笑道“天底下的青楼不够你逛的?没钱就去挣啊,学人做淫贼?” 青年人撇嘴道“说嘛呢?我可不缺钱,知道你爷爷我是谁么?” 刘景浊笑盈盈开口“那烦劳你告诉我,你是谁。” 青年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说出来吓你一跳,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景炀王朝二皇子,刘景浊是也。邸报没看过?老子媳妇儿是龙丘棠溪,从小到大睡了不晓得多少仙女儿,这辈子就爱两件事,美人,美人。我到离洲来,就已经睡了朱雀王朝十一皇子未过门儿的媳妇儿了,你就说牛不牛?” 姜柚直想捂脸,心说就我师傅这名声,还有人冒名顶替呢? 刘景浊神色古怪,又问了一遍“你说你是谁?” 粉衣青年鼻孔都要朝着天去了,“听好了,老子刘景浊,吓不死你!” 刘景浊抬手就是一巴掌,将粉衣青年扇飞出去十几丈,地面愣是被凿出一条大渠。 “虽然我不太在乎,但这也不是你败坏我名声的理由。”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二十六章 老子刘景浊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有飞剑八千口 姜柚忍住笑,跑过去解开麻袋,当即瞪大了眼珠子。 “师傅,是那个美道姑唉?” 刘景浊没好气道“喊道长,再叫道姑,小心挨揍。” 说完后就慢悠悠走去粉衣青年那边儿。 一个大男人,一身粉,长得还就那样,骚包。 要是颜敬辞穿一身粉,不晓得得迷倒多少无知少女呢。方杳牧都不敢让池妖妖跟那颜如玉学术法,就知道那位春官,对女子杀力如何了。 一个第七境的神游修士,被一巴掌甩到眼冒金星,他躺在地上,依旧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珠子,弱弱开口“你一个中土人,竟敢打景炀椋王?”壹趣妏敩 刘景浊呵呵一笑,又是一个嘴巴子甩去。 “别说椋王,皇帝我都揍过,还不止一次呢。” 粉衣青年一脸呆滞,“你是个狠人儿啊!” 刘景浊冷笑道“解药拿来,还学人当淫贼,你有那个实力吗?” 哪知道粉衣青年也是一脸倔犟,“解药没有,下的合欢散,我跟她睡一觉自然就解了。” 刘景浊叹息一声,上次见这么嘴硬的,还是在上次。 二话不说抬起拳头,照着青年人脸上就砸去,一拳不够那就再落几拳。 一阵哀嚎声中,姜柚已经把那女冠放到了岸边的大石块儿上,不过这位美道姑还是在昏睡之中。 姜柚心里嘀咕,心说我要是个男的,也喜欢这种冰霜美人儿啊! 他一转头,刚好听见那个骚包大喊“停停停!兄台,都是中土人氏,实在不行,你先来,解了合欢散之后,我来后半场。” 刘景浊眯起眼,“你真是找死啊!” 既然如此,那就不玩儿了。 他轻轻按在粉衣青年肩头,随手一扯,一条臂膀就被硬生生扯了下了,顿时一片哀嚎传来,惊飞大片鸟群。 刘景浊冷声道“你有还有一条胳膊两条腿,所以机会很多,咱们继续玩儿。” 粉衣青年再不敢瞎说,赶忙翻找出来一瓶药丸,忍住痛沉声道“合欢散之毒,在这阳气极盛的地方,解不了的。这枚药丸子药效可能只有一半。” 刘景浊接过药瓶,心念一动,独木舟凭空出现,将粉衣青年连同魂魄钉在原地。 走过去将解药递给姜柚,少女面色古怪,刚要开口就被说闭嘴。 死孩子,不学好。 刘景浊蹲在女冠身边,轻声道“道长,得罪了。” 扭头儿叮嘱姜柚将药丸子喂给这女冠,刘景浊随即将其手掌撑开,并指往其体内输送了一缕真火。 “烦劳道长不要排斥,这所谓的合欢散,其实就是火毒而已,需以大寒之药解毒。但旸谷附近,没有寒药,我只能以真火焚烧你体内火毒。我这火焰是人世间为数不多的九味真火,会很疼,但先以火焰焚烧你体内毒药,随后我运转灵气帮你催化解药,便能解毒。” 姜柚好奇道“她听得见吗?” 刘景浊没有解释,只是等经络之中再无阻力之后,运转一缕真火,游走其周身经络。 不过刘景浊很快就收回手指,又以温和灵气催化解药。 之后刘景浊就走去了远处,叮嘱姜柚取清水帮这位道长清洗一番,待会儿会有污秽随着汗水排出。 其实刘景浊打从一开始就对这位神游巅峰的女冠很……无语。 炼气士中毒,多扯淡的事儿?又不是那种能影响神智的毒。 天底下哪儿有所谓的合欢散,无非就是以大热之药炼制的火毒而已。鹿茸吃多了流鼻血,一个道理。想要解毒,用寒药即可。 要想做到跟话本小说里那么夸张,主动投怀送抱的,绝无可能。至多也就是加些佐料,让人昏迷过去。 但……炼气士中药毒,真的很扯。这位女冠,想必也是涉世不深,加上此处又是阳气最盛之处,这才着了道儿。 走去粉衣骚包那边儿,刘景浊以剑气封闭其神识,免得他瞎看。当然了,也封住了自己的。 有些事儿得自觉,刘景浊一直怀疑胸前悬挂的半块儿玉佩可以存放影像的,只是没证据。 其实有证据又怎样?跟龙丘棠溪对峙? 呵呵,那可是提着剑能追杀自个儿半年的人。 刘景浊开口道“想活还是想死?” 粉衣青年立马儿睁眼,“必须想活啊!” 刘景浊点点头,“我答应你,不杀你,待会儿还把胳膊还给你。不过你得告诉我,祸害了多少女子?中土哪儿座山头儿的人?还有,为什么要假扮刘景浊?” 粉衣青年立马儿开口“多少,真数不清了,不是我吹牛,我高低也是从中土浪到了离洲的人。山头儿,我没有,就一个散修。至于为什么假扮刘景浊,因为他名声臭啊!我这也是帮他增添战绩嘛!” 刘景浊微微一笑,下意识已经抬起拳头,就要砸碎眼前粉衣脑袋了。 粉衣青年怒目圆睁,“兄弟,说话得算话啊!” 刘景浊摇了摇胳膊,撇嘴道“好吧,说到做到。” 但我也没说要放你不是。 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姜柚搀着那位道门女冠走来。 火毒已解,其实只需要调息片刻就好了。不过真火游走过筋脉的后遗症,得缓几天。 女冠面色发白,本就白如羊脂玉的肌肤,瞧着愈加冷艳了几分。.m 她站定之后,沉沉一礼,沉声道“南宫妙妙多谢道友援手。” 刘景浊笑道“道长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真就是举手之劳,如今寻常神游在刘景浊眼里,也就是一巴掌的事儿。 当然了,龙丘棠溪那样的神游境界想必,那就另当别论了。 刘景浊笑了笑,“这人交给道长处理了,待会儿道长自行调息,稳固气机之后就会好很多。” 南宫妙妙冷眼看向那个粉衣青年,沉声道“景炀刘景浊,我记住了,日后必定去中土见识一番。” “你说好不杀我的!” “我杀你了?” 一问一答之后,南宫妙妙随手一挥,一道极其纯粹的雪山神符祭出,粉衣青年当场化成一摊血水,神魂俱灭。 刘景浊收回独木舟,无奈道“道长,有件事我得说清楚,他可不是刘景浊。” 南宫妙妙一皱眉,沉声道“不是,那他是谁?” 刘景浊苦笑道“他是谁我不知道,但我才是刘景浊啊!” 姜柚蹦出来,笑着说道“我就是那些个瞎说的邸报上写的,被刘景浊掳走的姜柚。对了,刘景浊是我师傅哦。” 南宫妙妙明显一愣,眼神充满了警惕。 刘景浊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只是笑着说“南宫道长服下疗伤药调息片刻即可恢复,早点儿出去吧,木属性修士,天生不适合来旸谷的。” 五行相生相克,炼气士当然也会,只不过,也还是分境界。 即便是水克火,同境界中,主修水法的炼气士来克我试试看?不把你烧成开水,我刘景浊吃了体内真火! 姜柚还想解释什么,她是真对这个冷艳女冠很有好感。 只不过,师傅瞪眼过来,她也只好低下头跟着走了。 南宫妙妙轻声道“恕贫道冒昧,只是刘景浊这个名字,实在是……” 实在是名声太臭了,臭遍了九洲的那种。 刘景浊一笑,“哈,邸报万万份,我就一张嘴,懒得解释了,我虽然起名景浊,但清者自清嘛!好了,南宫道长好好调息吧,我们师徒还要赶路,就先走了。” 南宫妙妙问道“刘公子要去何处?再往前可就是绝地了。” 刘景浊笑道“去的就是绝地。” “绝地怕是去不了喽,这位刘公子,一身真火,看得我是垂涎三尺啊!” 三人齐齐转头,只见那至少占地方圆几十里的大湖,由打中心处缓缓变成火红色且漫延开来。 只一眨眼时间,湖水已然变作岩浆。 南宫妙妙皱起眉头,沉声道“真境火蛟?” 刘景浊笑道“还是个擅长隐匿气息的,我都没发现。” 只可惜,是妖啊! 一颗巨大头颅钻出岩浆,声若洪钟“男人,吃了,女人,留着。” 南宫妙妙冷不丁发现,身边青年人不知何时变作一身青衫的年轻人,虽然相貌不是如何惊艳,但比方才那幅模样已经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 刘景浊呢喃道“可惜了,你不晓得,天下妖邪见我刘景浊,必要自跌一境,别说真境,开天门也一样!” 转头看了看姜柚,刘景浊笑道“看好了,我如何出剑。” 自重伤以来,大半年时间,我炼剑八千口,今日出剑,以你祭我捉月台! 年轻人一步跨出,踏于岩浆之上,并起双指点向一身烈焰的火蛟,淡淡然开口,说出三字。 捉月台。 南宫妙妙眉头紧皱,不由得被那泼天剑气逼退几百丈。 她老远看着“岸边”年轻人并指朝前,一口飞剑化作的洪流由其眉心射出。飞剑出体的一瞬间,一分再分,很快便分化为数千口飞剑,以一种近似杂乱的轨迹,各自刺向火蛟身躯。 年轻人转过头,微笑道“南宫道长,记住了,中土刘景浊是个剑修。” 剑光直落,一头老蛟顷刻间便被肢解。 我有飞剑八千口!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有飞剑八千口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吾为诸景之神 八千飞剑落下,几乎是一个眨眼时间就将火蛟肢解。另有数不胜数,密密麻麻的剑影于岩浆湖面肆意游曳,久久不曾散去。 少女瞪大了眼珠子,把刚刚拿到手中的铁剑夹在腋下,拍手叫好。 瞧瞧,好好瞧瞧,这一手,不论管不管用,至少足够花里胡哨,瞧着威风就够了。 姜柚已经想到了一个画面,就是数年之后,她于人前出剑,说一句我有飞剑八万口!然后就是嗖嗖嗖的晃眼剑光。那客不得,哇! 当然要比师傅强,前浪都得在沙滩上嘛! 只是,师傅,这样不好嘞!容易沾花惹草。看来有必要要跟师傅献上逆耳忠言了。 剑影消散,刘景浊淡然开口“路就这两条,机会给你了,是你不珍惜。” 姜柚一脑门儿疑问,心说怎么冷不丁冒出这一句来了? 当然不是说给在场两人听的。 至于那个清冷女冠,早就有些心神不稳了。 元婴斩真境? 好在她主修太上忘情一道,只运转清心咒,便又是那副清冷模样。 刘景浊当即就看出来了端倪,所以便有些明白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是什么原因了。 某人忍不住说道“道长就不怕滋生心魔?” 南宫妙妙确是极其坦然,开口道“无情人有情事,有情人无情事,何必以人言为其立起高墙?天地所谓之,亦是人强名之,道法自然,最是无情。” 好家伙,这一股脑儿,打从双方见面到现在,估计是最长的话了。 刘景浊忽的盘膝而作,笑道“请道长教我。” 这一举动,别说当徒弟的,就连南宫妙妙也是有些不解。 但,有人问道,自然知无不言。 年轻人坐而发问“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之道静,则天地万物生。是故圣人当师法天地,不应有情?” 南宫妙妙居然笑了出来,把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姜柚吓了一大跳。 她居然会笑? 已然至此,南宫妙妙便也盘腿端坐,轻声开口“书上说,天地所以能长且生,是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与刘公子看得是同一本书,故而已有答案。但刘公子显然是不认可这个答案吧?” 刘景浊一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若无情,人必不人。” 南宫妙妙也是一笑,答复道“所以刘公子是读了死书了。” 刘景浊笑道“所以刘景浊不明白,南宫道长如何做到游刃有余的?” 南宫妙妙神色古怪,笑问道“刘公子有无听过那句,酒肉穿肠过?” 对坐年轻人瞬间明了,自嘲一笑,摇头起身,“刘某真是读了死书了,多谢道长开导。日后若有机会,再到露台观求教。” 女冠缓缓起身,稽首作别。 姜柚不明所以,只能跟着走。她还以为要说很久呢,结果就这三两句? 少女挤眉弄眼的与南宫妙妙道别,小声说道“我们还会北上,到时候南宫姐姐记得招待我们,我得吃肉。” 南宫妙妙笑道“好的,管够。” 结果刘景浊猛地转身,笑道“南宫道长,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南宫妙妙恢复清冷模样,轻声道“公子请说。” 结果刘景浊就来了一句“以后行走江湖,可长点儿心吧!” 若论修道,刘景浊心甘情愿称其一声先生,三言两语便讲的如此透彻,刘景浊自知做不到。 可论走江湖,我刘景浊可不会被人下毒。 南宫妙妙无奈一笑,只得说道“那就等刘景浊来露台观做客,南宫妙妙问道刘公子。” 都走出去很远了,姜柚才问道“师傅,你俩刚才打什么哑谜呢?” 刘景浊笑着解释“南宫道长修的太上无情,我就是好奇一问。” 结果姜柚一听,立马儿问道“太上无情?我以前看过个话本儿,是不是那种不能动情,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就会修为尽失的那种?然后女主人公还偏偏会喜欢上男主人公,而男主人公为了不让心爱的女子受苦,就假装不喜欢女主人公那种?不过我看的那本书,写书的太慢了,我攒着一月买一本儿,也就凑凑合合二十万字。”壹趣妏敩 听的刘景浊直想给姜柚一个脑瓜蹦儿。 这都他娘的什么跟什么啊? 写话本小说的那帮人,东拉西扯凑字数,就写这么个玩意儿?我要是看书人,抄起书就砸他脸上,狗日的,给老子好好写! 不过刘景浊还是打算给姜柚解释一番,“这个无情,跟你想的那个无情,不是一回事。太上二字,你可以理解为圣人,而无情二字,你可以把他当做公道二字。换一种说法儿,太上无情,说的浅显些就是要摒弃自身欲望。说高深点儿,就是师法天地。” 姜柚长长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那压制欲望,怎么就无情了。 刘景浊便以那本书上言语,解释道“圣人说,天地之所以能长久,是因为天和地不为自己活着,而是为着天地万物而活着。所以师法天地,就是要学天地对待万物的道理,摒弃私心,而得到一种公道。所以说,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就是说,在天地眼中,皇帝跟乞丐都是一个样儿。看似无情,任由万物如何生长,生也好死也罢,顺其自然。” 姜柚不解道“那怎么就无情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只好举个例子。 “假如有一天你遭人围攻,我这个当师傅的说,那是你该有的劫难,任你自生自灭,是不是无情?” 少女点点头,要是这么说,那我就懂了。 刘景浊又说道“你师傅是问南宫道长,她追杀一个中土淫贼三年,是不是有悖她修行的自然之道?而南宫道长给我的答复是,这也是一种自然。” 大自然者,法天地也,是做看客。 小自然者,从吾本心,率性而已。 所以后面南宫妙妙反问了一句有无听过酒肉穿肠过,后一句是佛祖心中留。 前人言语只是引子,是后人把前人言语变得具象,千万年累积,无形之中已经为后世道人筑起一道高墙。 事实上,老祖宗写书时怕是没想过让后辈以此为教条。 天下文字,单个儿拎出来,略显死板。可几个字放在一起,就很美了,而且没有最美。 前人著书,是希望后世更美,而不是学我。 刘景浊忽然呢喃道“不知道。知不道。知道不?道不知。不道知。道之不?” 呢喃之后,年轻人哈哈一笑,心情大好。 姜柚撇嘴道“师傅魔怔了?” 刘景浊笑道“是想通了大半。” 少女不知道,她师傅的黄庭宫大殿之中,极其热闹。 三道身影,一道白衣,一道黑衣,一道青衫。 三道身影围成一圈儿,笑而抱拳。 随后三道身影归于一处,也无白衣也无黑衣,唯独一道青衫站立于大殿之中。 高悬半空中的四道门户缓缓移动了起来,同样归拢于一处。那道门户慢慢缩小,不一会儿就成了一枚黄豆大小的光点。光点忽的炸裂开来,一阵刺眼光芒随即发出,白茫茫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但此时此刻,刘景浊体内哪儿还有黄庭宫的影子?那座高阁早已不知去向,唯有一道身影伫立一片茫茫之中 也无天地也无人,好似混沌未开时。 既无日月星辰,也无山川河流,甚至都无法言明那片茫茫是何颜色。 年轻人缓缓站定,强压住体内欲要冲破那道关隘的狂暴灵气。 还不是时候,但此后再无纠结之处。 我刘景浊的修行路上,雷霆火焰剑意糅杂,却皆是自然纯粹。 道义之门、不二之门、众妙之门、玄牝之门,都没有了。 此后四面八方皆是门户,站立之处即是黄庭。 山林之中的年轻人,与那片茫茫之中的元婴,同时咧嘴一笑,轻声开口“吾为诸景之神!” 离洲最南端,云海之中忽的起了一道巨大气旋,好似天公发怒,要降下雷霆去惩罚某个“逆贼”一般。 坐镇离洲的那个中年道士正在闭目养神,察觉到那道异像之后,随意挥手便将气旋打散。 人间最高处,那道天门顶上,有个嘴唇干裂,披头散发的汉子狂笑不止。 天门下方,老道士玄岩刚刚走了一趟长安返回,他笑着看了看石耐寒,无奈道“这有啥好笑的,想要爬的更高,随之而来的只会是山更高,更难走而已。人世间哪儿会有真正最高的山?刘景浊此举,得在破境神游之时就给自个儿来一场开天辟地,倒是潇洒了,可天地寂静之中,如何求真我?” 随后略微低头,看向天门,淡然说道“我都是个快死的人了,就别再试探我的耐性了。我不出手帮忙,但我也不能让你们下黑手不是?” 天门忽的泛起涟漪,有个黄衣身影缓缓浮现。 “玄岩,苍天已死,最好的人世间,是应该没有仙人存在的。” 老道士只是一笑,缓缓盘膝天门下方,冷不丁一道法天相地凭空出现,高过天门一半。 “我曾听人说过,你年轻时也是个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呀,哪怕后来得了那本书后,也一样是寻求真正天下太平的道士,可后来怎么就成了这模样了?” 黄衣道士淡淡然开口“我所在的那个世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天上是没有神灵了,主宰人世间的却是炼气士。一个小小的金丹境界,就敢一人灭一国,杀数百万人,只为自身喜好。玄岩,这样的世道,就是好的?真正的天下太平,是推倒,重来,不必那么多学问,不必有那么多人。, 玄岩叹息摇头,话不投机半句多。 那尊法相弯腰按住天门,像是按住一个墓碑。 “你所谓的黄天,是不给人间活路的世道,我不认同,不过我也管不着。但你再敢出手干预九洲天穹,那就是逼我老道士迈出天门,重回大罗金仙经,或是以死为代价,踏入半步凌霄了。能不能做到,你可以试试。” 与此同时,十一人齐上天门。 玄岩笑道“外加十一尊开天门,努努力就是大罗金仙了。” 见那黄衣面色晦暗,玄岩又道“晓得为什么喜欢叫我们牛鼻子吗?因为我们这些人,其实脾气都很差。” 天门之中那道虚影微微一笑,淡然道“也就是一甲子了,我不急。” 虚影缓缓消失,只余人声在此。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二十八章 吾为诸景之神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九章 吃菜持斋以灭魔 神鹿洲墨漯国,如今版图不算小了,几乎已经对青泥国形成合围。 若是没有一座倾水山,恐怕青泥国早就被吞并去了。 一封上告白鹿城的文书终于返还,所以墨漯国京城,已经忙的不可开交。 已经二月初了,要赶在三月上巳日举办祭奠,时间上有些来不及了。 白鹿城那边儿,已经准了墨漯国上一层台阶,成为墨漯王朝。本以为龙丘家不会批准,所以墨漯国压根儿没有准备。结果文书寄回时,居然写了个准字,而且是龙丘棠溪亲笔。 早朝时,一群臣工都在拍马屁,因为他们知道,自家皇帝曾经与中土那个狗日的以及大小姐有旧。 神鹿洲人,哪怕是蓌山修士,对龙丘棠溪的称呼,都只会是大小姐。 而整座神鹿洲,都为大小姐喜欢上了那么一个烂人而惋惜。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还他娘的的是老牛窜稀落下的牛粪。 也不晓得大小姐怎么想的,龙丘家怎么想的。 被变着法儿拍马一个早朝的司马禄洮,回到书房之后,忍不住一脸苦笑。 得意忘形说的是什么?皇宫给人一巴掌拍烂才多久?忘啦?! 龙丘棠溪亲笔写的准字,份量自然是有的。 因为早在龙丘棠溪降生之初,龙丘晾就曾撂下过一句浅显易懂的言语。 “龙丘家,我龙丘晾说的话就是真言,我闺女说的话,做的事,与我亲自做的说的是一样的。” 所以白鹿城龙丘家,甭管你辈分儿再高,龙丘棠溪心情好了,你喊我名字可以。要是心情不好,管你什么大长老小短老的,烦劳叫我大小姐! 可在司马禄洮这边儿,不被龙丘棠溪提剑来要个说法儿,就已经很不错了。 惆怅之时,有一道身影凭空出现,笑着开口“陛下何必忧愁,龙丘家毕竟只是龙丘家了,神鹿王朝早就一去不返。” 司马禄洮沉声道“国师,我写个禅位诏书于你,你来当这个皇帝行不行?” 老人笑着低头,“微臣不敢,陛下莫要说笑了。” 可接下来,老人递来两道圣旨,唯有一字之差的两道圣旨。 老人微笑道“陛下,旨意已经拟好,但国教是取名明教还是明尊教,还得陛下定夺。” 司马禄洮阴沉着脸,一把推开圣旨,沉声道“都写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国师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话锋一转,司马禄洮冷笑道“那以后,朕是不是就得称呼国师为教主了?” 老人一笑,弯下腰,轻声道“陛下折煞微臣了,无论如何,微臣都是墨漯王朝的国师。既然陛下不想管,那就叫明教好了。” 说着,老人又取出一道圣旨递去。 “国教教义为清静、光明、大力、智慧,想必陛下也无异议吧?那就烦劳陛下明日早朝,引领诸位臣工于大殿之上吃菜事魔。” 司马禄洮眉头紧锁,一手握着砚台,沉声道“知道了。” 老人笑道“那微臣这就退下。” 老迈身影消失之时,司马禄洮狠狠将砚台甩落地面。 年轻皇帝面色灰暗,冷笑道“连我这个皇帝,都要去吃菜持斋以灭魔?” 可他往窗外看去,他的御花园里,已经立起来了一座神像。 司马禄洮又看了看桌上所谓教经,痛心疾首道“伪经妖像,误我国民!” 如今的墨漯国,吃菜事魔已经成了习惯,各地都有明使,甚至明使一出,地方父母官说话都不起作用了。 那些个妖庙侍奉的所谓教祖太平道人,在他看来,就是妖道! 庙中香火鼎盛,塑像是个身披黄衣的老道。 百姓得病不知吃药,喝符水以治病?那些个炼气士,会拿那种能治病的符箓给寻常百姓用吗?! …… 有个搭乘渡船,从瘦篙洲启程打算往离洲去的中年人,此刻正处于一片大海之中。 他站立甲板之上,夜色寂静,天地间唯有一片黑暗。 他探头往下方海里看去,随后又伸了伸手指。他知道自己的手指在前方,可只以肉眼观瞧,就是看不见。 有个年轻女子提着狐裘走出,去到中年人那边儿,轻声道“师傅,你受了伤,海风凉,还是回去歇着吧?” 年轻女子随师傅姓,姓陈名文佳,是陈桨至今为止,收取的唯一一个弟子。陈文佳早已是武道琉璃身,但过了两百岁,所以不在天骄榜单评选之列。 至于那中年人,正是受刘景浊之邀去旸谷的舟子陈桨。 别说,一别有十年了,还挺想那小子的。 中年人披上狐裘,转过头,笑着说道“文佳啊,你师傅还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回去歇着吧,渡船四月就会落在惊渡,到时候还得赶路呢。” 唉!自个儿一人的话,从惊渡到旸谷,虽百万里路,但只要南北皆有雨,撑死了也就一个响指时间。 事实上,天下九洲,只要逢雨,去哪儿都是心念一动。 不过陈桨向来不喜欢动用某种前生手段,都已经是人了,还装什么蒜? 走路、行车、乘舟,人生乐事也。 女子还是没忍住问道“那师傅要跟我说实话,究竟是谁伤了你,谁有本事伤你?” 别人不知道,可她知道。当年在归墟戍边的,只是师傅一道分身。可如今受伤的,是师傅本体啊! 除却开天门,没人能伤我师傅。 可人间开天门,如今有几尊?都在人间最高处。 陈桨赶忙开口“别瞎想,可不是你想的那地方。我只是去了一处坟墓,也算是故地重游,结果被个不喜欢我的老前辈砍了半剑。” 半剑?! 陈文佳沉声道“谁能半剑重伤师傅?” 陈桨一笑,“那多了去了。” 当年大战,自个儿与如今身为青泥国长公主的那位姑娘,只能算是叛徒,所以被两边儿瞧不少。 劳什子武道第一,三花琉璃身,凑凑合合半步真武而已,远不是肉身成圣,哪儿拦的住大罗金仙半剑? 其实说白了,陈桨就是去讨打的。 深渊下方,锁神尸之处的那位守墓人,南赡部洲姜黄,当年可是实打实的凌霄巅峰。 不过有一说一,凌霄境界,与身在天廷的诸位大神来说,总还是差的多。 若非天帝过两界山后道消于人间,人世间咋可能有炼气士 所以外界许多残存神灵,还是有些不服的。 因为那场天陨之战,天帝不在,剑神不在,水神与玄女皆是不在。 而之所以去找打,就是因为有些事他看的云山雾罩的,弄不清楚。 当年天廷犹在,走两界山过人间的神灵,唯有天帝与剑神两位,而且都跟守门人打了一架才走过去的。 他们这些个不在高位的小神哪儿敢想着往人间去?就连水神去了一趟人间,都被那个守门人手持断剑砍向星河,差点儿就弄死星河守将了。 当然了,那位三眼神将也不是受无妄之灾,星河也是河,沾水的都归水神管辖。即便他雨神归雷部统辖,水神开口,他也无法忤逆。 所以当时姜黄砍完半剑,就好奇问了一句“古天廷中,最早动凡心的,是那个星河之主,三眼神将?他喜欢水神?” 这事儿他一个小小雨神哪儿会知道。 而陈桨想知道的,是当年两界山那位守门人,到底是不是刘景浊真正的先祖? 陈桨当然见过那个守门人,可只瞧得见轮廓,看不清面容的。 所以当年在归墟,陈桨一眼就看出,化名刘见秋的剑客,就是守门人一脉。且他背的八棱铁剑,就是守门人一脉相承的独木舟。 可……在他印象中,那柄独木舟,早在那个守门人手中时,就是两截儿了。怎么还传到后世,反而成了一把完整的剑? 不过他的记忆都是万年前的事儿了,守门人一脉,有可能后来修缮好了那柄剑。 事实上他得知守门人尚且有后,是那个比之刘见秋还要惊艳的刘顾舟。刘顾舟是两界山倾倒之后,他第一次又见守门人。 但西牛贺洲西海的那座两界山,早已没了。 守门人在,门没了。 所以最终,陈桨挨了一剑换来的答案,只是一句“我鬼晓得,两界山倾倒之时,老子也才是个真境!中土神洲都没过去,我晓得个鬼!” 所以到头儿来,答案就是,“我鬼晓得,我晓得个鬼!” …………… 一对师徒迈步入旸谷,传说中本应该在东方的日出之处,却是在人间南境。 刘景浊迈入一处火穴,盘膝而坐,仰头看向天幕。 此时此刻的星河,尤其璀灿。 每每瞧见天上星河,他总会想起一位姑娘,总是会想。 可此时此刻,抬头看向星河的人,远不止他。 其中就有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人。 苏箓盘坐朝天宗主山断崖的两个大字之中,从右往左,读作朝天。从左往右,是天朝。 白衣青年手提一壶酒,抬眼望星河,也会想到一个女子身影。 正此时,有个粉衣青年凭空出现,一幅骚包模样,唉声叹气道“嘛呢嘛呢?老子白白损失一道化身,你苏大爷倒好,在此观星?” 苏箓淡然道“早跟你说了,去就是找死,刘景浊会死,但不是现在。” 粉衣青年气笑道“等他老死啊?他死了,龙丘棠溪也不会喜欢你!” 苏箓沉声道“我先认识她的!” 粉衣青年也沉声开口“但她不是她,连转世身都不是。”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二十九章 吃菜持斋以灭魔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章 老聒(一) 日出之处,谓之旸谷。 可惜这处绝地,早不是那个日出之处,也远没有十万大山边缘那般热闹。 半月以来,深入旸谷两千里,刘景浊便不打算再往里走了,而是要去找一处适合炼剑的火穴。 这半月来,刘景浊所去过的火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就是没有一处适合炼剑。 旸谷之内,沟壑纵横,是没有舆图的,所以去哪儿,也只能自个儿找了。 而且相比外界,旸谷之内就如同蒸笼。这才是外围两千里,若是深入腹地,那不得把人蒸熟了? 姜柚被热到发蔫儿,境界太低,没法子。想穿薄衣服,又怕师傅骂,就只好穿上了那个不会做饭的婆婆送的法衣,这才舒坦了些。 她忍不住问道“师傅!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再这么下去,我就要熟了。” 刘景浊轻声道“山水桥再是仙剑,也还是木剑,所以得找一处火属性相对温和些的灵穴。据我感知,这方圆应该就有一适合淬炼修缮山水桥的火穴。” 姜柚只好跟着走,心说早知道修什么火属性啊,我要说修冰属性,还可以帮着师傅冰镇西瓜呢。 两月来,白小喵一直在师傅袖中,前两天一不知怎的,忽然就跑出来的,但一天到晚都还是在睡觉。 姜柚只好找来了一些藤条,求着师傅编了一只可以挎在身前的小篓子,将喵大爷装了进去。 这会儿也不晓得咋个回事,白小喵忽然醒来,嗖一声跳到递上,头也不回的朝着一处方向跑去。 姜柚在后面紧紧追赶,没好气道“白小喵!这儿妖怪可多,他们可不忌口!” 刘景浊却是一皱眉,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姜柚,白小喵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咱们跟上去即可。” 少女一脸诧异,“它?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结果又是这么追了大半天,终于走到一处树木茂盛,且有一条清澈溪流的沟壑之中。 说是沟壑,可至少也有百里之宽。 白小喵静静站立于前方不远处,刘景浊一个瞬身上前,超过了姜柚。 年轻人朝着远处看了一眼,轻声道“你怎么发现的?” 姜柚嗖一声跳来,“发现了什么?” 等她顺着师傅目光朝前一看,立马儿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怪物? 好家伙,几十丈之高的巨大怪鸟儿,一身黑羽,活像个大乌鸦,可真是丑啊! 那只巨鸟,此时也正朝着刘景浊这边看来,可没过多久,大鸟微微振翅,掀起一阵狂风就飞走了。 怪鸟离去之后,先前它所在的地方,留了一大滩血水。 白小喵凑过来,伸出前爪不断挠着刘景浊小腿。 年轻人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让我救它,但它明显是被人所伤,对我有戒心。” 一只火聒,不是妖,只是兽,但以刘景浊估计,它至少有相当于初入琉璃身的体魄,所以会是哪个闲的没事儿干的真境修士伤它?伤它的至少是真境了。 姜柚轻声道“好像没有飞远唉,就到了这处沟壑尽头处。” 刘景浊点了点头,以心声问道“白小喵,你怎么发现它的?这老聒连我都没能瞧见,隔着这么远呢。” 可惜白小喵尚且不能口吐人言,不过它嗖一声跃出,跑出去之后摇了摇头,示意二人不要跟来 吓得姜柚大喊“白小喵!你上赶着给人当点心去是不是?”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别着急,有我在,没事儿的。不知道它怎么发现了那只火聒,也就是乌鸦,但是一只在此地天生地长的火属性乌鸦。那只老聒受了重伤,白小喵想让我救它。” 其实刘景浊一直没跟姜柚说起过白小喵是怎么来的,趁着这会儿,他便说起了白小喵。 等听完之后,姜柚皱着眉头,沉声道“那小娃儿也忒不知好歹了,我家白小喵帮了他,差点儿就死了,他走之前连看也不看一眼?” 刘景浊转过头,淡然道“若是赤诚山下药庐之中的姜柚,不说是不是因为自己了,只是过路时瞧见一个晕在路边的老者,会去扶?” 这是师傅第二次再提赤诚山,姜柚没有上次那般沉默,而是轻声道“应该不会,那时候的姜柚,就想着反正大婚之后就会死,天底下没什么好人,我自己都没人帮一把,我何必去帮别人。” 刘景浊欣慰一笑,轻声道“你知道吗,对往事的释怀,不是忘了,而是能平平淡淡将其提起。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想着呢?会去搀扶一把吗?说心里话,无论我在不在?” 姜柚沉思片刻,轻声道“会的,但只是扶起来,不会像师傅一样,都教了打鱼,还怕他们打不到鱼。”壹趣妏敩 刘景浊又是一笑,“会出手,就已经很好了。所以,日后在心里去判断他人好与不好时,先切身体会一番,假如是自己,能不能做到?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尽量不要去对别人指指点点。哪怕自己做得到,也不能因为自己做的到,就去要求别人与你一样。” 姜柚倒吸一口凉气,唉!又来了。 少女转过头,轻声道“师傅,以后我睡不着的时候你给我讲道理呗?” 刘景浊冷笑一声,“这地方可不缺树枝,你是不是想吃一顿炒拉条了?我小时候可常常吃,你好像还没有吃过。” 姜柚啊了一声,咽下唾沫,“好吃吗?可树枝怎么吃?” 刘景浊转过身,顺手折下一根树枝,轻轻照着少女小腿抽去。 “就这么吃,还想不想吃?” “不吃了,不吃了,我饱了。” 唉,师傅你好歹也是个读过书的,咱们能不动手就别动手嘛!讲道理多好? 没过多久,白小喵低着头返回,明显是没谈好。 刘景浊一笑“人家不需要帮忙,你就收一收你的善心,以后再用,咱们走吧。” 但白小喵死活不肯挪步,气的姜柚就折下一根树枝,瞪眼道“你是不是想吃炒拉条了?” 这孩子,学什么都快,关键是还能现学现卖。 刘景浊轻声道“那你还要去试?要是想去,我再给你两次机会,我可以在这儿多留一天,你也可以去多谈谈。” 白小喵明显一脸喜色,眼珠子直勾勾看向刘景浊。 刘景浊笑道“不愧是成精了。” 他取出一枚药丸子递去,轻声道“疗伤药,只要是内外伤,都可以用。” 白小喵跳起来叼住药丸子,又是嗖的一声,消失在树林里边儿。这一去,好半天没有回来,姜柚等的无聊,干脆就在一旁盘坐炼气了。 旸谷之中,灵气极为浓郁,而且都是火属性,非常适合她修炼。师傅也说了,炼剑之后就要出去,人世间可再无如此适合火属性修士修炼的地方了。 所以一有空,她就会打坐炼气。 师傅说,她想要破境黄庭,至少要修灵台三千丈。可这都修炼了半年了,她才凑凑合合有了近百丈的灵台,都不敢跟师傅说,怕太慢了,师傅嫌弃。 可她哪儿知道,她的师傅灵台也才方圆千丈而已。能半年修半丈灵台,大多数炼气士都能着手修建黄庭宫了。 刘景浊当然不知道姜柚在想什么,况且一旦打坐修炼,就是以心神忙着搬运灵气,她不知不觉之中,天就黑了。 刘景浊体内灵气积蓄已经到了顶点,他一直在将灵气夯实,所以也在盘膝打坐。 不知不觉中,月已高悬,是缺月。 刘景浊也算不准日子,今日要么是二月初七,要么就是初八了。 白小喵嗖一声蹿出来,喵呜不止。 刘景浊笑道“不够?” 白小喵点头不止。 所以年轻人又取出一瓶药丸子放下,轻声道“要是还不够,我就只能去附近找些药材再炼丹了。只可惜没有丹炉,我乾坤玉里倒是有一口大锅,可以凑活。” 只不过,用铁锅炼丹,效果一般。 破境元婴,算起来也两年多了,体内灵气积蓄不算多,但画些寻常材质的符箓与结阵炼丹,足够。 青椋山旧笑雪峰主,符箓、阵法、丹药、卦术、咒术,都有涉猎,他自嘲此为旁门左道。 可后来刘景浊才知道,上古之时,不分什么卦师咒师与丹师、阵师等,只有一个炼丹士称号。想要有这个炼丹士称号,就必须得学会四门功课,也就是丹、阵、卦、咒。不求如何精通,但得会。假如只会丹、阵、卦,而不会咒术,便不能称之为炼丹士,而是缺一门。 而那位笑雪峰主,是真正的炼丹士。 可惜,刘景浊实在是对咒术与卦术,一窍不通。炼丹画符学的快,是因为他体内那道真火,而阵法,那就是自身天资了。 白小喵又是嗖一声蹿出,刘景浊自然不会阻拦。 自打靠近旸谷,白小喵就有些不对劲,连刘景浊都没有发现的火聒,它却发现了,而且好像还真跟那火聒成了朋友。 或许,这也是白小喵自身的一道机缘吧。 刘景浊把被姜柚放在身边的山水桥挥手召来,横剑在膝,随后心神没入那道用以存放几道魂魄的乾坤玉。 一袭青衫出现之时,三道被分在三处的身影,齐齐起身。 “刘景浊,我该说的都说了,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放我,那就杀了我!” “杀我一毛,还有万牛。” 刘景浊压根儿没想搭理他们,只随手一挥,他们二道魂魄所在的“屋子”便被关上了门。 年轻人笑盈盈走去一个粉衣青年面前,其实那粉衣,算不得魂魄,只是一道用以支撑化身的神念。 “介绍一下,你这两位朋友,一个是神鹿洲玥谷掌律,覃召羽。一个是中土湫栳山的真境修士,自称毛先生。先前还有一人,太吵了,我就把他魂魄打散了。” “所以,你是谁啊?” 粉衣青年一幅想杀就杀的表情,反正这只是老子一道神念,你打散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结果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放心,你有大用处,跟他们二人不一样。” 一章可能稍晚,昨天晚上就码了这一章。)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三十章 老聒(一)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一章 老聒(二) 粉衣青年淡然一笑,好似压根儿不在意刘景浊说的还有用是什么意思,只是好奇问道“明明南宫妙妙是实打实的追杀我三年,刘兄也相信了,为什么还要留这一手,将我神念禁锢?” 刘景浊笑意盈盈,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巧合,所以试一试而已。这不,你不打自招了不是?” 粉衣青年一愣,随即摇头苦笑了起来。 他娘的!本以为这小子老早就知道呢,结果是现在才知道。 世道艰阻,人心险恶啊! 再问什么,确实也是问不出来的,所以刘景浊也没打算多问。得日后去了乞儿峰,让徐瑶帮帮忙,用些咒师手段。 也不晓得那位徐嫂子如今有无破境登楼,一个倔犟的女子,非要跻身登楼之后才与姚放牛大婚。 想起这个,刘景浊就觉得需要老早准备贺礼了。 万一那放牛娃成婚之时,自个儿不在,人不去贺礼得去啊! 刘景浊笑道“那就烦劳三位稍等,用不了多久,我就给你们换个大地方待着,天高海阔,也不那么憋屈了。” 说完之后,刘景浊缓缓离开这间“屋子”,转而去往那位毛先生所处之地。 “进门”之后,刘景浊微微一笑,轻声道“问你个小问题,在你们九座山头儿,大先生位置高些,还是毛先生位置高些?我猜,是大先生,毕竟大先生只九位,刚才你又说了,毛先生多如牛毛。” 很显然,眼前黑衣不愿多说什么。 你不说,我说。 年轻人来回踱步,轻声开口“我要是猜的没错,中土南疆百越那边儿,与我同姓的那个刘堃,百多年前去往大雪山下,也是因为你们湫栳山觊觎那百越至宝?但后来你们发现,有一节指骨被袁公带去了十万大山。袁公是合道巅峰剑修,随时可开天门的那种,你们也惹不起吧?” 那位毛先生淡然道“你可以自说自话,我就当听故事了。” 可他方才听到大先生三个字时,心神之变化,尽在刘景浊眼底。 刘景浊笑道“那我就继续说了,人世间诸多古兽复苏,九洲九处绝地,各有其一。十万大山那边儿,是一只盘瓠吧?百越一族,自古以来奉盘瓠为盘王,百越那些个圣物,放在一起,就是可以唤醒盘王的关键。你们拿到圣物销毁之,日后筹谋将十万大山那道天然禁制打碎以乱中土之时,就不必担心一位人族大帝驾前的大将军会复苏,从而镇守十万大山了,对吗?” 那位毛先生依旧神色淡然,仿佛就是在听故事一般。 刘景浊一笑,“比起胡游,你差远了。” 话音刚落,年轻人迈步离开,走到覃召羽门前,想来想去还是没进去。 玥谷那边儿,有黄三叶在,还用得着盘问这真正的覃召羽? 将心神退出那枚玉佩,刘景浊伸手摩梭着山水桥。 粉衣青年,刘景浊猜测应该是折柳山修士,毕竟定波谷修士不敢这么骚包。再就是,据刘景浊所知,九座山头儿里,也就定波谷与哭风岭以及折柳山没出来过了。 一直到拂晓时分,一只巨大乌鸦振翅而来,轻轻落在了不远处,可把姜柚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黢黑啊! 白小喵嗖一声由打这只火聒背后跳下,一脸得意,好似在与刘景浊说“主人,瞧瞧,我朋友,霸气不?” 刘景浊抱起白小喵,笑道“你的事儿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继续找寻火穴了?” “你要找寻火穴?” 说的是旧中土官话。 刘景浊猛地抬头,诧异道“你不算是妖,也能口吐人言?” 那火聒轻声道“我乃巴陵神鸦,妖族揭竿而起之时,我主公不愿插手,便带着我来躲避战乱,到此已有三千年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老乡啊!” 那神鸦又是轻声道“既然是你的丹药救了我,我修行之地,倒是有一处火穴,就当我是报恩了。” 刘景浊笑道“那感情好,不过,神鸦前辈是被何人所伤?以你肉身巨力,堪比真境了吧?那伤你之人,最低也是个真境修士了。”.m 神鸦火聒淡然开口“我是知恩图报,多余的事情我并不想说,若是要去,你们到我背上,我带你们去。” 刘景浊便不再多问,抱拳道“那就劳烦前辈了。” 刘景浊带着姜柚与白小喵跳上这巴陵神鸦背后,少女又嘀咕道“怎么又是个中土的?有这么巧吗?” 刘景浊笑道“不巧,上古所谓九洲,就是中土,如今其余八洲皆是后来被从中土分裂出去的而已。如你所熟知的真龙、麒麟等,最早出现也是在中土。只不过,这些年来,中土积弱,大修士太少,以至于别洲都瞧不上中土。” 姜柚点了点头,但还是不理解。 按道理说,中土古韵十足,就有个最强一洲才是啊!怎的反倒成了最弱一洲了? 正想问时,神鸦已然落地,是在一处大坑,至少三百丈深的圆环形状的大坑。 大坑一周皆是光滑石壁,底部却是一片大林。 神鸦口吐人言“那边有个洞穴,是我主公坐化之地,里面的东西你不能动。洞穴深处,有一眼火穴,你可以试一试能用否。” 刘景浊铺开神识感知查探了一番,紧接着便是一脸喜色。 “能用,多谢神鸦前辈了。”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我得布设一道阵法,免得动静太大了,会惹得附近妖修过来寻麻烦。所以,前辈若是不走,就得与我们一块儿在这深坑之中了。” 神鸦再次口吐人言,“那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刘景浊一笑,静静看着巨大黑影离去,随后取出山水桥递给姜柚,轻声道“这深坑之中,灵气浓郁过外界数倍,你好好炼气。这处火穴的确适合炼剑,接下来我要修缮山水桥,少说也要月余时间,万一有什么事儿,拿起独木舟,喊我。”壹趣妏敩 姜柚点了点头,却见那神鸦已经返回,口衔一枚一人大小的赤红鸟蛋。 ……鸟衔着,只能是鸟蛋了。 “可以结阵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旸谷之内火属灵气充沛,此地又大木极多,那就以这林中大木为基,布设一道雷火大阵,免得炼剑途中被人惊扰。 刘景浊一步上前,抬起手时便是雷霆蹿动,只见其抬手于半空中连画八道晦涩符文,随后呢喃自语“四大山决,王师敕令,及时打卦!” 八道封山符,以正统道门书符画之,这是刘景浊头一次以道门手段画符。 紧随其后,年轻人又上前一步,抬手以真火刻画天火收邪符。 又是双手结印,呢喃自语“九泉无监狱,旃檀禁鬼牢,若见擅入者,猛火闭阵烧!王师敕令,及时打卦,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又是四道符箓分列南北西东。 姜柚瞧见自个儿师傅神神叨叨不晓得干什么呢,结果能师傅竖起二指,一句“急急如律令”后,十二道符箓之中,有八道雷霆窜天而起,四道火焰紧随其后。 只一眨眼,雷霆火焰夹杂,一道天穹顷刻间盖住此处大坑。 至于那火聒也好,神鸦也罢,早已有些站不稳,吓得。 刘景浊收回手掌,长舒一口气。 第一道符箓,道门正统封山符,以雷霆刻画。 第二道符箓,是刘景浊略加改动的北斗收邪符,以真火刻画,所以是天火收邪符。 其实刘景浊还想再加几道禁妖符的,不过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只见姜柚抬起头怔怔看着雷霆火焰夹杂的天穹,呢喃道“虽然是神神叨叨,但真是花里胡哨。” 转过头,少女笑嘻嘻问道“这个啥时候教我?”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等我出来,先教你画些简单的大门桃符。” 说着,刘景浊朝着神鸦抱拳,微笑道“前辈放心,洞中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动,前辈守护的东西,我也没什么兴趣。” 之所以被人打伤,多半是因为方才神鸦匆匆一个来回取来的蛋了。 说完之后,刘景浊挥手拿起山水桥,迈步往洞穴之中走去。 深入三十丈,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几十丈之高,十余丈方圆的洞厅映入眼帘。 怪不得老聒担心,这地方,好东西真是不少。光是进门以来,瞧见的三枚乾坤玉,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了。 刘景浊随身携带的几枚乾坤玉,与其相比,那就是孙子重孙辈儿的。 只扫过一眼,刘景浊便扭过头,直去中间那处火穴。 果然,之前隐约察觉到的火属性灵穴就是这个。 如同一口井般的火穴之中,一股子赤红灵气光柱直上洞顶岩壁,火属性极浓,但又不那么刚烈,极其适合用以修缮山水桥。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走上去去盘腿而坐,身形缓缓悬空。略微松手,独木舟自行飞出,悬停于灵气光柱之中。 悬坐的年轻人双手重叠抱于小腹,淡然开口。 “雷霆!” “火焰!” 左侧雷霆凝做一团,右侧九味真火悬立。 雷霆火焰俱下,山水桥顷刻间通体焦黑。 今日炼剑,万事顺遂。 就在刘景浊九味真火离体的一瞬间,方圆三千里内,无数妖修犹如得见什么美味佳肴一般,瞬间红了眼,如潮水一般往那处大坑汇聚。 与此同时,有个正在某处火穴盘坐养伤的青年人猛地睁眼,但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我说怎么没死,原来是被人救了。但那枚金乌蛋,我势在必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三十一章 老聒(二)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二章 离洲榜首 一艘刚刚到手的画舫渡船,除却不敢来此,已经返回哭风岭去的长潭,画舫之上犹有二人。 射鹿山丘昧潋,朝天宗苏箓,金鼎宫欧钰。 其实欧钰也想跑,架不住有个母老虎在这儿,没法子啊!他敢先跑回瘦篙洲,这母老虎返回青鸾洲时,一定要专门路过金鼎宫,然后不小心说漏嘴了,与师傅说自个儿偷看她裙底。 金鼎宫主,生怕最恨登徒子。要是那位宫主得知自己的好徒弟居然偷看姑娘裙底,呵呵。 至于丘昧潋,欧钰觉得,最毒妇人心。她跟刘景浊能有什么过节?那都是那些个老东西的事儿了,咱们瞎掺合什么? 画舫缓缓驶向旸谷,苏箓心都在滴血。 这他娘的是第三艘了!这次总不至于再碰上个聋子吧? 一旁的丘昧潋玩味一笑,冷不丁开口“苏箓,你真是冷血无情啊!怎么说都是你小娘,说杀就杀,眼睛都不眨一下。” 先前待在朝天宗,她可是亲眼瞧见这家伙走去一处偏远山峰,一巴掌拍死了个妇人,也就是苏崮的娘。 拍死就拍死了,还毁尸灭迹,连个投胎机会都不给人留。 苏箓神色淡然,看向前方云海,开口道“一个十七岁就自灭满门的人,说我冷血?” 欧钰都不想搭话,他娘的,俩变态! 老子只是好色,喜欢看而已,可你俩全他娘的的有毛病! 一个杀他老爹的小媳妇儿,另一个更狠,杀完爹娘还不够,把襁褓中的亲弟弟都要摔死。 所以欧钰怕丘昧潋啊,这挖了蛇蝎肚肠装进老虎肚子里的女子,谁不怕? 画舫驶入旸谷,却瞧见下方妖族有如潮水一般朝着一处地方涌去。 欧钰诧异问道“这就是你的最后谋划?” 苏箓轻声道“奉劝你们一句,刘景浊多半还是死不了的,想要杀他,就做好换命准备。” 丘昧潋没说话,但她真不觉得刘景浊真就敌得过苏箓。 欧钰气笑道“那你把小爷喊来干嘛?玩呢?!” 苏箓也不气,只是轻声道“大先生说了,刘景浊必死,但不一定会死在旸谷。但只要他将体内真火祭出炼剑,那在旸谷之中,就是大妖眼中的美味佳肴。潮水一般的妖族涌去,他刘景浊不死也得脱层皮。” 画舫速度极快,一刻而已,便已然悬浮于一处大坑上方云海。 丘昧潋忽然传音说道“苏箓,你如此阳奉阴违,就不怕大先生怪罪?” 苏箓转过头,瞧了一身妖艳紫衣的女子一眼,淡然传音“大家都有秘密,夫余国那条难河上游,是不是有个炼气士家族?”.m 紫衣女子眉头一皱,沉声传音“苏箓,那一家子,与我等同于陌路,我都杀了那么多,不差一个了。所以你最好告诉我,为什么要故意让刘景浊逃脱?” 声音一顿,紫衣女子蓦然一笑,手扶栏杆,身姿妖娆。 “也不知北上神鹿洲的渡船走了没有,都有几趟。” 欧钰直翻白眼,“说这作甚?龙丘棠溪我可不敢惹,我怕被龙丘晾一根手指头碾死。我劝你们也别瞎打主意,实在是找死,千千万万不要拉上我!” 开玩笑,一人压半洲的天骄,近千年来拢共也就三人,龙丘晾就是其中之一啊! 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人家明面上只是登楼,可只要人家愿意,随时开天门,破境比放屁还方便。 丘昧潋笑道“我不缺心眼儿,我就是忽然想起了,之前碰见了一对在离洲活不下去的母子,说是要去神鹿洲投奔亲戚,也不知道日后会如何。” 苏箓转过头,冷笑道“呦,丘姑娘这是狗改了吃屎了?” 欧钰嗖一声退到后方,一脸无语。 好嘛!你苏箓这一身杀意,是想干什么?没把刘景浊弄死呢,自个儿先互相卸掉一条胳膊? 不过苏箓身上煞气很快消散,没事人一样看向下方。 他传音说道“我有我跟刘景浊要算的帐,他欠我的,利滚利早就还不清了,所以他只能死在我手里,正大光明死在我手里。” 丘昧潋冷笑着传音“我会信?” 可苏箓只是说“丘昧潋,一个畜牲父亲的事儿,我懒得提,你也别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找不痛快。相信我,哪怕我当着欧钰的面打死你,大先生也不会怪罪我半句。” 气氛再次沉默,三人隔着站在船边,看着大坑周围汹涌妖潮。 欧钰冷不丁说道“好家伙,真境都有一手之数,就这模样,刘景浊跑的了?” 一道白衣身影凭空出现,背剑。 “苏兄,好久不见啊!” 苏箓转过头,眯起眼,轻声道“高老弟?得有十年不见了吧?” 欧钰跟丘昧潋同时转头,自然认识。 离洲榜首高图生,佩剑明镜,才五十出头儿的真境巅峰! 高图生咧嘴一笑,一双眼睛看也不看丘昧潋,似乎对身边这位尤物毫无兴趣。 他只是扯来一把椅子,自顾自落座,轻声道“苏兄是来跟我抢东西的?好大阵仗,三个真境,吓死你家老爷了。但,我先来的,在这儿守了四十天了。” 苏箓微微一笑,淡然问道“高老弟所谓的东西,是人是物?” 瘫子一般躺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人一笑,撇嘴道“苏兄诈我?” 话音刚落,欧钰跟丘昧潋忽然瞧见,整艘画舫,被密密麻麻的飞剑环绕。这艘刚刚新到手的渡船,几乎要被撕碎一般。 苏箓倒没多说什么废话,与这等莽夫,道理说不通的。 于是同是白衣的朝天宗少主,微微一笑,以一股子极其磅礴的星辰之力,强行压下那数以万计的飞剑。 高图生满脸诧异,“天下人小觑苏兄了。” 欧钰头皮发麻,别说天下人了,老子也小觑他了! 他只能自寻安慰,老子是个炼器打铁的,不跟你们这帮牲口比杀力。 你们打架厉害,老子法宝多啊!真打起架来,老子楔人用的板砖都是灵宝品秩。 别说老子败家,老子自个儿炼的啊! 高图生咧嘴一笑,抬手就要去拔剑。 苏箓也是一笑,轻声道“高老弟知不知道下方引起这等异像的,是什么人?我与这两位就是为此而来。对了,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青鸾洲射鹿山少宗主,丘昧潋。还有这位,瘦篙洲金鼎宫,少宫主欧钰。” 高图生眯眼扫过二人,随之而来的就是嘘声。 “住他娘那么近,连归墟都不去,少他娘的在我眼前晃荡。我高猛人虽然也没去过归墟,但破境就要去的,顶瞧不上你们这帮怂包了。你们要是真为洞里人来的,就给爷爷死远点儿!咱们各干各的。你们要是敢抢爷爷东西,爷爷请你们吃饭,吃不下去了,脑袋割了顺着腔子硬往下塞! 丘昧潋眉头一皱,年轻人,是不是太狂妄了?谁还没在各自一洲天骄榜上? 紫衣女子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匕首,冷眼看向高图生。 苏箓摆了摆手拦住丘昧潋,转而眯眼看向高图生,“船好像是我们的。” 高图生一愣,讪笑一声,挠着头起身,“差点儿就忘了,那你说吧,里边儿是谁?” 苏箓微笑道“中土,刘景浊。就是很有名的那个,你知道的那个。” 高图生一瞪眼,“狗日的!爷爷先来破阵。” 说是这么说,不过他迟迟未动。 “那这妖族是怎么回事?畜牲太多,我也犯怵啊!算了算了,我先等等吧,你们破阵。”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闪过,高图生就此消失。 丘昧潋面沉似水,开口道“离洲榜首,就这模样?” 苏箓笑道“不要小看他,光凭一个五十岁真境巅峰,能有几个跟他相提并论的?他要是真莽撞,已经提剑去凿阵了。” 欧钰探头瞧了瞧,神游之下的妖族犹如潮水一般往那道大阵扑去,名副其实的飞蛾扑火,还没有靠近就被雷火绞杀了。 别说,那些个境界高点儿的畜牲,还挺有眼力见儿。 他转过头问道“光是这手阵法,都不是寻常宗师可比,几近大宗师了。若是他体内灵气积蓄足够,这大阵全然可以更上一层台阶,真境以下,就是送死。” 顿了顿,欧钰笑道“那就,破阵?” 苏箓笑道“七七四十九天的炼剑之期,如今才开始,等到炼剑过半,最好是第四十天的关键时刻,再去破阵。也让这些个妖族先去消耗一番,咱们静待即可。” 丘昧潋冷笑一声,就知道。 但她不晓得,苏箓只是觉得这么弄死刘景浊,太便宜他了。 杀人不解气,让他郁郁而死,如此才解气! 深坑底部,姜柚自然察觉不到外界动静,可身边神游知道啊! 神鸦开口道“小姑娘,你师傅身上火焰,太过于吸引妖族了。旸谷虽然火焰较多,但无一不是在那种九死一生之地,这些个妖修,自然愿意抢夺一道外来真火了。好在是他布设了这道阵法,但撑死了也就只能抵挡月余时间。还有,他炼剑之时,你最好不要出声打扰。否则前功尽弃都是小事儿,说不定就要走火入魔的。” 姜柚转过头,看了一眼洞穴,忽然咧嘴一笑,轻声道“上次师傅护我,这次我护师傅。” 神鸦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只赤红巨蛋,又探头看了看上方雷火。 它其实已经察觉到了,那个追杀自己的剑客,就在外面。 没想到当年没听主公的,没去做那妖修,如今就要自食恶果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三十二章 离洲榜首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三章 谁敢妄动离洲之鼎? 完全将心神沉入炼剑的刘景浊,哪里会知晓外界动静儿? 他是半点儿不敢分神,稍有差池,山水桥就会变作一截儿烧火棍。 七七四十九天之期是必然的,天衍四九,过犹不及。 刘景浊打算的是,四月初走出旸谷,将那座洞天福地交给陈桨。事关神尸所在地,是那位舟子以及魏薇的大道根本,还是由他们二人做打算最好了。 当然了,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与大算盘。 与舟子陈桨一同离开旸谷,也能狐假虎威不是。 毕竟九洲三子的名号儿就在这儿摆着,可不是别人封的。 安子本名是什么,天下无人知道。但安子名号之由来,其实是打穿十二楼而不过天门,在人间最高处啐了一口之后跌境返回人间。 之后说了句“人间有我一剑,安定也!” 后来不知怎的,就有了个安子名号,总不能叫定子吧? 至于舟子,那就很简单了,三千年来,十九次一人一叶舟,过东海入归墟,拳震拒妖岛。故而被人与安子齐名,因为都在守人间。 渔子名号,就更简单了。因为那家伙,一辈子都在钓鱼啊!当然不是因为他爱钓鱼,就能有个人间渔子称号。 左衡川成名较晚,两千年前才有得渔子称号。 两千年前,一个时常手持钓竿的老者,于斗寒洲极北冰原连卜九卦,说他枯坐冰原百年,看九洲未来百年之王朝迭起是否如我所料。 百年之后,无一卦不准。 后来他游历玉竹洲,也不知怎的,有个失心疯似的山头儿招惹人家,结果一座一流山头儿,三年时间,不见刀兵,却是分崩离析。 如此,渔子名号便叫开了。 但,左衡川相比舟子安子,总是差些,因为前者都是守人间。 不过如今归墟多了个军师,再无人能以此诟病渔子了。 大算盘,谋划已久,自中土上古九泽复苏,就在等这一天了。 身怀那枚上刻“出旸谷,分九河”都印章而入旸谷,怎么可能就只是这么简单。 刘景浊人在洞穴之中炼剑,其实那片茫茫之中,也在炼剑,炼就一柄开天辟地之剑 不算是一心二用,因为都是倚靠这处火穴的。 只不过,他体内的一场炼剑,是要早于山水桥结束的。 炼就一柄先天之剑,元婴持剑开辟天地,神游我自身天地之中,也可随时分魂而出,化身远游。 所以在体内来上一场开天辟地,自然也就是他破境神游之契机了。 但求真我一境,就会很难。 都自开一处天地了,如何求真我?只一个我还是不是人,就已经是拦路巨虎了。 而此番炼剑,以天下至刚之雷霆,至阳之真火,夹杂这旸谷自古便有的古朴火属性灵气。日后之山水桥,必定是天下最为阳罡之剑。 洞外林中,白小喵又昏昏睡去,几乎是吃了就睡,姜柚说它不应该是一只猫,做猪才对呢。 而被独木舟与另外一把铁剑的少女,每日练拳炼气,极为认真,几乎只留出来个吃饭时间。 过去了大半个月,外界作飞蛾扑火的境界不高的小妖,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可蹲守于外界的,却有百余神游,双手之数的真境,以及隐藏于暗处的两尊炼虚。 对于画舫之上除却苏箓之外的二人来说,怎么都是必死之局了,可苏箓却依旧说,刘景浊不一定能死。 欧钰十分不解,一个元婴剑修,即便同时是归元气巅峰又手持仙剑,再有符箓阵法为辅。那说破天去,至多也就能与真境分个高下了,可两头炼虚大妖在此,他那什么活? 已经等了足足一月,高图生慢慢变得有些好奇。 照理说,那枚金乌蛋,他们妖族真不敢瞎打主意。破壳之时必为一方妖帝的存在,谅这些个畜牲也不敢打主意。 那是为了什么?一月时间,被那道大阵炼杀的神游之下,都数不清有多少了。就这都还有百余神游,十真境,两个炼虚。 中土刘景浊?为他而已,至于如此吗?难不成那刘景浊的血肉,吃一口就能长生不老? 要去问苏箓,真拉不下脸。 说真的,他顶瞧不上的山头儿里边儿,就有朝天宗跟另外那两座宗门。身为一流宗门,不往归墟出力,就是他娘的怂包。 老子三十九岁刚刚神游之时就想去归墟了,可那时山主战死,师傅才是炼虚,山中没有主心骨,他只能忍忍。 现在师傅即将登楼,自个儿当然要赶在师傅登楼前破境炼虚,随后仗剑归墟。 离洲帆海山,三代掌门先后战死归墟,那才是爷们儿该去的地方。 我高图生,是替师傅戍边! 想着想着,也不知怎的,高图生冷不丁起身,拔出佩剑明镜。 青年人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这么多畜牲在这儿,放着不杀?” 云海画舫,欧钰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道“这高图生是不是有病?” 紫衣女子也是低头看去,下方大坑外侧,有一白衣剑客持剑冲入妖群,眨眼时间,已经砍杀十余头神游妖族。 “是有病,病的不轻。”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正常人,此时此刻想的当然是少出力,多得益。哪儿有这般,明明都守了一个月了,差这几天? 苏箓淡然道“好像练剑的人,脑子都多少有些不合适。” 下方高图生,一人一剑杀入妖族之中,边砍边骂“一群畜牲,在这儿碍眼?” 好似砍瓜切菜,而远处各自占据一处山峰的真境妖修,只冷眼旁观。 下方剑术绚烂,几十尊妖族真身同时现出,但高图生连法天相地都没祭出。 堪堪半天而已,神游境界的妖族,死了一半儿,跑了一半儿,只十座山头儿的真境犹在。 白衣剑客盘膝坐在大坑边缘,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开始填补体内灵气。 画舫之上,丘昧潋笑道“要是归墟那边儿的妖族也是如此,那一场打了几千年的仗,戍边之人是不是忒废物了些?” 话音刚落,一把剑鬼魅一般凭空出现。 苏箓摊开了左手,隔在丘昧潋面前。而手心前方,是一把剑身如镜的长剑。 苏箓无奈道“祸从口出,你就没个把门儿的?” 高图生淡淡然开口“射鹿山是吧?就冲你这句话,我跟你杠上了,过青鸾洲时,我定要去射鹿山好好瞧瞧。” 这会儿高图生可没空与那所谓少主计较,无数妖族的飞蛾扑火,这道雷火大阵,已然没有多少威能了。 老子着急破境,要取金乌炼化之! 青年人猛然起身,伸手召回佩剑,紧接着便是一道剑气斩出,大阵应声碎裂。 结果高图生眼珠子一瞪,他娘的,还有后手? 云海之上那艘画舫瞬间后退三十余里,大坑之中,十二道符箓自行飞出,悬停半空之中。 与此同时,先前刘景浊走过的几十处火属性灵穴,皆有光柱冲天而起,源源不断为这道十二天雷火大阵输送灵气。 高图生败退几十里,去到一尊真境妖族所在之处。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豹子精,说道“怪不得你们都不冲阵,原来还有后手?他娘的,险些着道儿了。” 过了没多久,高图生就扛着个巨大豹妖重返大坑处,将那尸身丢入大阵。 果不其然,依旧是被雷火淬为尘埃。 高图生若有所思,传闻中的刘景浊,不是个剑修吗?这他娘的是剑修能干出来的事儿? 百里外一处山头儿,对师徒终于赶到,早来了半个月。因为旸谷之外下着倾盆大雨,惊渡那边儿也雨水不止。 年轻女子沉声道“一个元婴而已,就能铺设这么可怕的阵法?” 陈桨微笑道“放在别处就没有这么大威能了,这小子是借住此处地利而已。那剩余的九只畜牲还罢了,去就是找死。至于那个高图生,他完全是可以无视大阵的。” 陈文佳笑道“原来这位离洲榜首,是怕被人背后捅刀子?” 也对,炼气士不就是人成了精?都是人精了,有几个傻子。 陈文佳又问道“那师傅不去帮忙?两头炼虚大妖,还有个离洲榜首,够他刘景浊受的了。他叫师傅来,不就是帮忙的?” 其实陈文佳始终理解不了,这个臭名昭著的景炀二皇子,怎的就跟师傅有了什么关系? 归墟之事,陈桨并未提起过,也算是给那个刘见秋保密了。 陈桨取出一喝酒,抿了一口,轻声道“这点儿萝卜青菜,他拉不下脸喊我帮忙的。” 那小子可是死轴死轴的人。壹趣妏敩 再说了,堂堂人间舟子,打个炼虚真境一类的,也忒跌份儿了。 陈桨笑道“晓得你瞧不上他,晚些时候再看看你就知道了。你以为的死局,只是你以为而已。那小子在意的可不是自个儿,我来这儿,主要是与他叙旧,其他事儿,顺手而已。” 我陈桨破境真武,其实也是顺道儿。 至于那艘画舫,三位二世祖,其中两人总算是知道刘景浊有多阴险了。 苏箓一笑,“这道阵法,拦不住两头炼虚的。” 果不其然,一头百丈之长的赤焰巨虎率先冲阵,随后便是一只金身螳螂。 大坑底部,山林之中,神鸦叼起那枚金乌蛋,将其放进了刘景浊所在的那处洞穴。 姜柚抬头看了看即将破碎的大阵,也不知道怎的,居然毫无惧意。 少女学着自个儿师傅,一只手提着独木舟,另一只手拿着自个儿的铁剑,没来由的咧嘴一笑。 而洞中悬空盘坐的年轻人,正于人身之中那片茫茫之中,抽出来了一把剑。 正在冲阵的两只炼虚大妖猛然间暴退回去。 此时此刻,方圆千里的天幕被一道阴云气旋笼罩。 百里之外,陈文佳那叫一个瞠目结舌,只得咽下一口唾沫,询问道“这也是阵法?” 陈桨笑道“他可没那么大本事布设此等阵法。” 画舫之上,丘昧潋沉声道“难不成提前完成炼剑了?” 苏崮强压下一身战意,眯眼而笑“不,是破境。” 天空之中忽的下起毛毛细雨,陈桨便缓缓起身,同时面前凭空出现一叶小舟。 他迈步登上小舟,好似雨水便能渡舟。 小舟瞬息两里,已在离洲旸谷之南一处岛屿。 陈桨站立小舟,眯眼望向天幕。 “陈桨在此,谁敢妄动离洲之鼎?”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三十三章 谁敢妄动离洲之鼎?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几件事 高图生抬起头,怔怔望向天幕。 好家伙,这闹着玩儿呢吧?是要遭雷劈还是怎的?破境而已,难不成还要跟话本小说里似的,渡天劫? 大坑之中,那只神鸦火聒早已做好以命去护住金乌蛋的准备,结果来了这么一遭。 姜柚猛地扭转过头,笑嘻嘻望向穿上了一身黑衣的年轻人,一样是束发于顶,头别玉簪。 刘景浊伸手按住姜柚脑袋,笑道“怎么不喊我?” 少女咧嘴一笑,“师傅炼剑要紧。” 刘景浊轻声道“要紧是要紧,一把仙剑而已,再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也没我徒弟要紧。” 这个选择,很好做的。 神鸦低下巨大脑袋,口吐人言,沉声道“不应该是七七四十九天的炼剑之期吗?这就完了?” 刘景浊答道“尚在炼剑,这只是一道分身而已。” 听到这话,姜柚大喜过望,师傅破境了唉! 年轻人从姜柚手里接过独木舟,轻声道“安心待着,我出去瞧瞧。” 转过头看向神鸦火聒,刘景浊说道“前辈放心好了,这金乌,不会离开旸谷的。” 神鸦沉声道“那道异像?” 刘景浊笑道“天魂去了。” 人魂洞中炼剑,天魂已经在云海气旋之中,地魂就是这道黑衣了。 本体与天地二魂,皆神游。 话音刚落,刘景浊化作一道剑光冲天而起,走出这大坑,居然半点儿未伤大阵。 剑光落到外界,黑衣青年人扭头儿往南边儿看了看,这才舒展一口气。 好在陈前辈来了,若不然离洲说不好要出现两轮大日道。 不对,是三轮大日,毕竟还有一枚金乌蛋呢。 他抖了抖手中山水桥,暗自叹息一声。 太着急了,若是在那方天地多走几圈儿,也不至于只是初入神游了。 三件事,一一去办。 先有一柄飞剑祭出,几十里外云海的那艘画舫,瞬间被长风圈禁其中。 第一件事,剩余九头真境,两头炼虚。 “真火就在我身,想来抢吗?那就来!” 呦呵,还真有不怕死的。 一头火雀率先袭来,双翅振动,好似一枚流星射来,声势极其浩大。壹趣妏敩 不远处,一身白衣的高图生怀抱佩剑,看的津津有味。 刚刚破境就敢跟真境叫板?是不是太托大了? 结果下一刻便狠遭打脸。 元婴之时,我杀真境妖族便如屠狗,何况现在。 面对妖族,无论你再如何天才,炼虚之下碰上我刘景浊,必死。 刘景浊只抬眼看了一眼火雀,清池飞出,瞬间贯穿其躯体。 一袭黑衣迈步跨出,缩地成寸,一步便到火雀上方,手起剑落,脑袋坠地,极其干脆。 刘景浊淡然道“留你魂魄,转世去吧。” 说话之时,一股子于妖族而言,不知名的天然压胜之力散发,一时之间,这些个妖族竟是不晓得天上阴云是给谁的劫难。 瞧着这番模样,剩余八头真境已然鸟兽四散。 他们只是没出过旸谷,没有那么聪明而已,但他们不傻。 高图生咋舌不已,心说越境斩杀真境,就这么丝滑?你刘景浊剑身抹油了吧? 刘景浊一脚踢飞火雀尸身,扭头儿看向两头炼虚,没忍住的取出一壶酒出来,灌了一口。 第九境的炼虚了,还是两头,这就有些棘手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幕,还没完事儿吗? 既然如此,刘景浊便先是随手斩出两剑,而后扭头儿看向了闲到抖脚的高图生。 “你是高图生?贾有钱是你什么人?” 贾有钱是个绰号,本名贾覆,谐音是富嘛!所以有了个贾有钱称号。 帆海山是战死了三位山主在归墟,可事实上,还有一位掌律的。 那三位山主,刘景浊只在拒妖岛西岸的桃林见过,是枝上悬挂的铁牌。而贾有钱,那是真一起喝过酒。 高图生皱起眉头,沉声道“再敢辱我师伯,你就不用与那老头畜牲交手了。” 刘景浊一笑,瞬身错开金身螳螂一击,飘飘然落在高图生身边。 黑衣青年递出一壶酒,笑道“你师伯叫贾有钱,但确实是真没钱。拒妖岛东边儿的不相逢,我可没少请他喝。当年我可没少听他自夸,说自家徒儿与师侄,天造地设的一双。可我看童婳,那是一等一的女中豪杰,你,差点儿。”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他想着回乡就把童婳许配给你的。” 可惜,没能回来。 但黄泉路上有龙丘阔开路,应当好走。 高图生面沉似水,“你到底是谁?” 刘景浊将酒水硬塞给高图生,朝着前方示意,“我是谁不要紧,就问你敢不敢与炼虚一战?” 高图生气笑道“你当我傻?是冲我来的吗?” 刘景浊一口饮尽壶中酒,撇嘴道“破烂山徐老山主曾经问贾有钱,敢不敢去砍妖族登楼?你师伯就很干脆了,只说那有什么不敢。” 再不多说,那两头畜牲看出了端倪,已经朝着大坑而去。 刘景浊举剑一道剑光斩去,十分不纯粹的剑意,但又不纯粹的很纯粹,让人无法分清,他到底是不是剑修? 一股子泛青剑光斩去,摧枯拉朽,哪儿像神游一剑? 本就被一股子无形气势压制,面对刘景浊,那头赤焰巨虎与金身螳螂,只能施展真境修为,他们不得不停步分散开来,各自分神抵挡。 刘景浊飞身过去之时,扭头儿看了看高图生,笑容玩味。 在高图生看来,那张笑脸之上,仿佛刻着两个字,怂包。 明明知道是激将法,他还就中了这个激将法了。 娘的!老子会怕这个? 白衣剑客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半数敬了天地,随即拔出明镜,提剑冲向金身螳螂。 “一人一头,别他娘的跟我抢!” 刘景浊幽幽一笑,竖起来大拇指。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幕,还没完事儿? 结果嗖一声巨响,高图生倒飞而来,重重摔落刘景浊脚下。 黑衣青年玩味道“高榜首,这……有些名不符实了呀!” 高图生啐了一口血水,冷笑道“打完这畜牲,我领教刘君子剑术。” 当然了,君子前面,少了个伪字。 刘景浊懒得解释,一个瞬身上前,高高抛起独木舟,同时将飞剑清池隐匿大阵之中,转而祭出捉月台,八千口飞剑雨点般洒出,一身剑意如瀑,周身隐隐约约出现一层琉璃铠甲。 既然如此,那就抓紧时间了,好去会会那三眼神将。 张柳所言,刘景浊相信,但他还是想试试。 舟子在此,大不了不要脸一番嘛! 高图生瞧见那家伙身披琉璃铠甲,暗骂一句狗日的鱼雁楼,什么狗屁排名?中土无榜,意思不就是中土无人?都有这等牲口,神游打炼虚,还能无人?.m 老子五十年修炼,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正想着呢,一声轰隆巨响,刘景浊也被打飞十几里。 高图生学着刘景浊方才模样,玩味喊道“刘君子……名副其实啊!” 刘景浊啐了一口血水,又是一个瞬身上前。 境界越高,跨境杀妖越难啊!难不成真要以半条命换这只虎精一命? 那待会儿还怎么干第三件事儿? 耳畔忽然有人声传来,“你在犹豫什么?” 刘景浊猛地抬头,天空之中那道气旋骤然消失。 完事儿了?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顷刻之间,刘景浊换做白衣,整个人气势一变,笑盈盈望向那赤焰巨虎。 刘景浊舔了舔嘴角,朝着巨虎勾手,笑道“想要九味真火,来拿啊!” 话音刚落,高图生忽然发现,那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祭出一尊法天相地,只三十丈高,但极为凝实。 最要命的是,刘景浊不在法相之中,而是手持那柄仙剑,站立法相之前。 在这之前,高图生压根儿不知道法天相地还能这么玩儿。 大坑底部,姜柚瞪大了眼珠子,因为她瞧见了师傅那尊法相,与先前,一模一样啊! 高图生王无奈道“这家伙是要拼命啊!至于吗?” 可眼前金身螳螂攻势半点儿不减,没法子,他也只好祭出法天相地。 真境巅峰,自然远比刘景浊那尊法相高大了,近两百丈之高的法相祭出,法相手持之剑自然也是那柄明镜了。 可他的法相,自个儿得去到眉心之处,一举一动,都得自个儿做什么,法相做什么。 反观那边儿一尊只有巨虎三分之一的高度而已。但人家真身在法相之外,相当于一分为二啊! 高图生直想骂人,这他娘的还有天理吗? 好在接下来,刘景浊又被一爪子掀飞,高图生这才略微宽心。 刘景浊气笑不止,传音道“你能不能用点儿心,先宰了这俩畜牲再来好奇我行不行?我天生克制妖族,管他什么境界,与我对敌都要跌一境。跟你打,当然要差点儿的。就你这模样,到归墟之后,童婳愿意跟你多说句话,老子刘字儿倒着写!” 高图生正要大笑一声,早服软嘛!我不就早认真了。 至于后半段儿话,被高图生自动屏蔽了。 可还没有笑出来,两人忽的对视一眼,高图生一脸疑惑,“难道是我气势太强?” 两人几乎同时皱起眉头,根本没心思去管后撤的两只炼虚大妖。 与此同时,大坑底部,那只神鸦苦笑一声,转头看向姜柚,轻声道“你师傅说过的话,希望说到做到。” 神鸦身形暴涨,眨眼时间便成了一只与大坑平齐的黑羽神鸦。 它以翅膀死死护住大坑,低着的头,眼睛始终是看向那枚金乌蛋。 “主公,我这就来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三十四章 几件事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十九天 两剑客眼瞅着一头高达八百丈的火猿从天而降,手持一根怕是得有千丈之长的镔铁棍,狠狠砸向那处大坑。 大阵应声碎裂,挡在洞口的神鸦,被一棍砸到血肉模糊,填进了大坑之中。 刘景浊也顾不得苏箓那三人了,赶忙撤回长风,瞬间把姜柚与白小喵以及那枚金乌蛋与此界剥离出去。 高图生痛心疾首,指着刘景浊破口大骂“你还我的蛋!” 刘景浊懒得搭理他,只是抬头看向那头一身泼天火焰的巨猿。 画舫之上,苏箓转过头眯眼看向丘昧潋。 紫衣女子也好,欧钰也罢,皆是被那股子好似蕴含浩瀚星辰的巨力压的喘不过气。 丘昧潋艰难开口“真不是我!你……你就没想到,大先生早就料到你有私心吗?甚至……甚至连苏崮他们母子,极可能都逃不出去。可能在大先生眼里,我们这些小打小闹,都只是在过家家!” 苏箓面沉似水,转过头看向远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走!” 画舫缓缓驶离,苏箓却是直接开口,声音不光船上人听得到,刘景浊也听得到“刘景浊,你们守门人一脉,欠我的太多了,你得活着,等你登楼之后,你要跟我决一生死!记着,好好活着。” 刘景浊懒得搭理苏箓,也是真没法子搭理。 本体还在洞中,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更何况,这局面,怕是再无他法了。 他转过头看向高图生,沉声道“等我请你吃饭吗?还不走?” 高图生一愣,“你不走?这他娘的是一尊合道大妖唉!旸谷中心之处那头火猿!” 刘景浊摇摇头,“我徒弟跟我的猫在洞里,我走不了。” 刘景浊心思急转,是在方才苏箓开口之后,他才堪堪想通其中枝节。 我手持人皇大印入旸谷,自然会被天外之人惦记。之所以喊来陈桨,就是怕有人动了位处离洲南海的九鼎之一。 结果这是个套中套啊!想必也是那位大先生之手笔了。 自己身怀九味真火,会引来妖族觊觎,这点刘景浊早就想到了,先前不想带着姜柚来此,也有这重原因。他猜到了有人会以此布设一局,但他觉得,破境之后,登楼之下的妖族,他有把握斩杀。 九鼎是以旸谷火焰烧铸而成,而那人皇印是九鼎余料精炼所铸,来到此地,定然会牵动大鼎位置,让天外之人有所算计。刘景浊也没判断错,一头潜藏离洲南海不知多久的合道巅峰大妖,已经试图去撬动离洲之鼎。 但舟子陈桨来了,所以这一步,刘景浊也没走错。 唯一失算,也是最要命的。 是他刘景浊没想到,自个儿会遇到金乌蛋。更没想到,那只尚未出生的金乌,会对旸谷中心处的火猿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 如今陈桨前辈被牵制于南海,一头合道大妖在此,他刘景浊,唯有一条路可走了,最后一条路。 高图生生怕自个儿听错了,“啥?徒弟我能理解,猫是什么意思?” 刘景浊轻声开口“高图生,要是你,生死关头,要是为了活命,只能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你愿意吗?” 高图生气笑道“你这是废话,难道不知道一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那头巨猿,日月一般的眸子瞥向刘景浊,声若雷鸣。 “找死!” 一位女子身影重重落地,陈文佳看了一眼刘景浊,沉声道“我师傅让我问你,是坚守心中某个意愿要紧,还是活着,不让有些人白死要紧?” 刘景浊苦笑一声,将长风那处天地挪来此地。 这次,谁来帮我? 长风那方小天地之中,姜柚强装镇定,把白小喵与那枚赤红金乌蛋放在了一处。 姜柚苦笑道“死猫,就知道睡。” 这次她看不到外界动静,更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 少女猛地转头,金乌蛋居然发出了声响,白小喵同时缓缓睁眼,伸了个懒腰。 刘景浊自然察觉到了长风之中的动静,一个瞬身边便到了那处小天地中。 姜柚大喜过望,狂奔过去,紧紧抱住刘景浊,忍住没掉眼泪。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没事儿,不用担心。” 也只是强装镇定而已。 他轻轻推开姜柚,看向那枚金乌蛋。 “神鸦死了。” 姜柚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它说,师傅答应他的,希望做得到。” 与此同时,金乌蛋忽然碎裂,可破碎蛋壳之中,什么都没有。 刘景浊瞪大了眼珠子,因为白小喵身上,凭空出现一尊虚影,正是那蛋壳之中没有的金乌 那金乌虚影口吐人言“都是缘法,你在小巷之中的星星善意,让你今日能有喘息之机会,但我也只能撑十九天,最多了。到时候是死是活,还是得看缘法。” 话音刚落,金乌虚影瞬间消散,白小喵眉心之处,多了一道竖痕,剑伤一般。 外界,陈文佳沉声道“再不做决定,谁都跑不了,我师傅那边儿,面对的是两尊合道巅峰!” 刘景浊一个挥手,将二人收入长风神通之中,瞬移返回大坑底部那洞穴之中。 与此同时,一杆镔铁棍狠狠落下。 撤去长风,高图生拍了拍胸脯,可等他瞧见那空荡荡的金乌蛋,心也跟着碎了。 “刘景浊!你他娘的别把金乌蛋敲开煎着吃了吧?” 刘景浊面沉似水,沉声道“洞穴之中一众物件儿,不许动。咱们可以苟延残喘十九天。” 正好可以炼剑结束之时,可……有什么用? 陈前辈那边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陈文佳看了一眼刘景浊青衫本体,便没打算入内。而高图生瞧见里边儿还有一个刘景浊之后,不敢置信道“牲口,你以一道分身,神游打炼虚?” 刘景浊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洞穴口子,朝着那具恢复原本大小的神鸦尸身一拜。 “我可能暂时做不到让它留在此地,但日后我定能让他重返此地。” 陈文佳询问道“刘景浊,我师傅说的能活命,但会让你违背初心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刘景浊转过身,轻声道“十九天后,自会告诉你们。” 刘景浊走去姜柚身边,按住少女脑袋,笑道“当然不是因为你才走不了啊,是当师傅的有些自作聪明了,反而被人算计。至于白小喵,当然还是白小喵了。” 姜柚努着嘴,轻声道“可我不想你做不想做的事儿。” 年轻人一笑,分给陈文佳与高图生各自一壶酒,自个儿则是重新拿出来了酒葫芦。 “傻丫头,人这一生,哪儿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哪怕你我都是炼气士,也没法子做到的。” 就像做生意的,总归要有个好酒量。有时候你不想喝,但能不喝吗? 人生不如意之事,极多。 ……… 朝天宗主山,朝天山,两道身影站立山巅。 一位少宗主,一位,大先生。 刘景浊料想有误,那大先生,并非是在那座神霄天被张五味打爆,只神魂逃离的人。 当然了,若他得见大先生真容,自然会知道所谓大先生,到底是谁。他见过不止一次,甚至交集不算少。 那位身着儒衫,活像个读书人的大先生,笑着问苏箓“千辛万苦送你来到九洲,你就为了报守门人的一剑之仇,就要三番五次放走刘景浊?苏箓啊,我念当年旧情,放走了苏崮母子。你就不能也为我着想?再说了,刘景浊毕竟只是守门人之后,不是当年朝着星河出剑的那人。” 话都说到了这里,苏箓便笑着说道“大先生放走我弟弟,是因为我我爹把他保护的很好,从小到大冷落他,让他不知山中事。这与我们之间的交情无关吧?” 儒衫老者背着手,微微一笑“可龙丘棠溪不是水神。她身怀水神真意,是因为龙丘晾在她出生之时,强取人间那最后一道凝而不散的水神真意,放在了她身上而已。那柄剑之所以认龙丘棠溪为主,也只是因为她身上的真意。” 苏箓有些倔犟道“不管是不是,我觉得是。” 两人之间的谈话,似乎陷入了僵局之中。 有个粉衣青年讪笑着出现,轻声道“大先生,那金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只猫才是真正金乌?” 大先生也给自己与苏箓各自一个台阶,接话道“想必是刘顾舟的手笔了。” 粉衣青年又问“这么一来,他只需蜷缩在那处洞穴之中,等陈桨打杀了那两头畜牲之后,便能全身而退?” 大先生一笑“我也没打算杀他,只是想让刘景浊亲手掀翻某处山巅棋盘,是刘顾舟所谓的以死布设的棋局。因为他刘景浊只能做一件自己下定决心不会去做的事情。跟你们不一样,有些人做了违背自己初心的事儿,一辈子都难以释怀的。 当爹的以死请天下人入局,当儿子的为了活命,亲手掀翻那盘棋。 杀人还不容易? 刘顾舟断我天朝半数气运,我便诛你守门人一脉的心。 儒衫老者笑盈盈看向北边儿,略有些春风得意模样。 我就是要让你刘景浊在那道棋盘落在下风,我就是要让你刘景浊日后哪怕再次违背初心,甘愿当那人皇之后,也难以聚拢人间之心。 因为啊!拳头大的人,对你刘景浊失望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三十五章 十九天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再无棋盘 景炀王朝,今日早朝气氛有些怪异,往常这时候,等着上朝的臣工们,都在谈论着大小事情,可今个儿,人少了一大半,也变得极其安静。壹趣妏敩 今日早朝,一个武将都没有,就连兵部尚书都告病缺席。其余在京武将,不是肚子疼就是脑袋疼,更甚者,连理由都懒得找,直接说不想上朝。 赵坎身穿一身暗红色龙袍上殿,待诸位臣工山呼之后,却是无人率先开口。 膝下已有一对子女,也早就蓄起胡须的赵坎,也压根儿没再等有人开口,只沉声说道“今日在京中,早朝却没来的,罚俸一年,各降半阶。来了的,有事奏事,若是无事,朕比你们忙。” 能上朝会的,自然都不是什么小官儿了,况且这帮文臣,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为首一人迈步走出,恭敬道“臣有事启奏。” 赵坎神色淡然,“讲。” 这人乃是天衍元年提上来的中书令,在此之前,是东宫詹事。 那位将将五十,却是三朝一来第一位在位的从二品上,沉声开口“天衍一朝,如今才是第三年,已经有三国与我景炀交恶,且皆是因椋王而起。故而,臣今日要参椋王一本,列其三大罪状。其一,椋王刘景浊依仗自己是个炼气士以及自身椋王身份,横行霸道,先杀大月王朝亲王,后欺辱高车女皇,掳掠西花王朝长公主、朱雀王朝王妃,恶贯满盈。其二,私挪朝廷土地,圈禁占地三百余里,以至于附近百姓民怨沸腾。其三,结党营私,朝中武将大多与其有关系,今日早朝,一目了然。以上三条罪状,以本朝律例,桩桩件件都是死罪,更何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望陛下从重处置,以正视听。” 赵坎眯眼一笑,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朕杀自己的二哥?” 事情是早就定好的,可你这罪名,从哪儿弄来的,怎么敢放在我二哥身上的?! 一排文官齐齐出列,应声附和,也就是那句“请陛下从重处置。” 赵坎冷笑一声,起身便走,再不听他们言语。 故而,今日早朝,结束极快。 这不是第一次了,开年以来,几乎每月都有一次,弹劾刘景浊。 赵坎走出朝堂,径直去了那处小院儿。 他应该就坡下驴,准奏的。可他做不到。 还没有走进院子里,便闻见了一股子飘香味道,估计是皇后给三个孩子做了什么好吃的。 赵坎笑着走去,轻声道“做什么好吃的呢?有没有我的?” 说话之时,赵坎已经以眼神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儿,就是没瞧见想看见的人。 见皇后端出来一碗羊羹,赵坎唯有苦笑。 “豆豆走了?” 皇后轻声道“走了,丫头都十岁了,听说了二哥的事儿,气不过,不想搭理你这个三叔了。” 屋子里头,太子在逗自个儿妹妹,手里拿的是白小豆给的礼物,自个儿做的拨浪鼓。 赵坎脱掉外衣,坐下就开吃了。 要是白小豆在,就不会有肉。 结果刚刚吃了几口,便听见了门口喊道“陛下,中书令与御史大夫跪在大殿之外,说陛下不降旨,他们就跪死在大殿外。” 赵坎皱起眉头,没来由的怒声吼道“让他们跪,跪死了事,臭毛病,贱骨头。让他们不在朝堂跪,散朝了又给我跪?” 皇后走过来,轻轻握住赵坎手掌,微笑道“这不是一早就定好的吗?爹都由着你们兄弟三人胡来,怎么关键时刻,你这里却卡住了?” 赵坎沉声道“我可以下旨,但那些都是脏水啊!” 一旁的皇后笑道“那你便换个由头嘛!” 于是,景炀王朝天衍三年,椋王刘景浊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理由是,皇二子刘景浊,不恋朝政,喜好山水,故而任其做个江湖人。 往洛阳去的路上,白小豆那叫一个气啊!都后悔去长安了。她嘟囔着说,以后皇帝陛下再不是我三叔,我找太上皇老爷子告状去! 与白小豆同行的,是赵长生与潭涂。 驾驶木鱼宗送的那艘渡船,实在是花销太大,所以三人就只是以两头儿毛驴拉车,就这么游山玩水往洛阳去。 白小豆头一次瞧见了关于刘景浊的那些个邸报,气的都想打人了。 沿着河水往下,白小豆越想越气,天底下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瞎写一通,瞧瞧把我师傅说成什么人了? 白小豆气的不轻,潭涂又不会劝人,只好扭头儿看向一旁的独臂年轻。 “三条腿,上!” 赵长生无奈至极,这个三条腿,总觉得跟喊蛤蟆似的。 他只好凑过去白小豆身边,轻声道“小豆子,别管这些,都是瞎说的,刘大哥都不管,你管什么?” 见白小豆不为所动,赵长生只好使出杀招。 “高前辈说,有个叫毛毛雨的,如今就住在这附近,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小姑娘明显一愣,一下子就变得伤感起来。 她有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了。” ………… 四月初一,距离那十九天之期,这是最后一天了。 大坑外部,那只手提镔铁棍的火猿缩小身形,变作一位身着僧衣的光头。 一山不容二虎,那只金乌只要出现在旸谷,火猿就放不下心。 大坑底部那处洞穴,青衫刘景浊收回雷霆火焰,山水桥之修缮,自此便告一段落了。 不过他没着急睁眼,而是走入了人身之中那片空荡荡的天地。 破境之时,刘景浊手持一柄长剑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天地立分。 但这片天地,如今就好似一张白纸,需要刘景浊去将外界山河“搬”进来,如同于白纸之上作画。 但刘景浊至今未敢轻易搬来任何山川河流,因为天魂在那道天幕气旋“渡劫”之时,瞧见了一张笑容玩味的脸。 好似在与刘景浊说“你做成一件前无古人的事儿,很厉害。但我倒要看看,你日后如何收场?” 旸谷这遭,已经给刘景浊长了记性了,日后行事,刘景浊只会更加谨慎。 虽顶天立地,可人间却是一片白茫茫,除却一袭青衫,再无旁的颜色。 虽然不敢胡乱去观想出来山河,但天地已开,所以刘景浊目标还是很明确的。 这处天地,便是刘景浊的黄庭宫,肯定是做不到衍化出来真实存在的生命,但学莫问春跟苏箓,为这片天地描出来一处处江湖,再写书似的为这片天地之中的人儿编撰故事。最好是以后能想法子,让这些个画中人书中人,变得离体些。 暂时不敢这么做,等到了神鹿洲之后,腆着脸请教龙丘晾吧。 这十九天,高图生跟陈文佳倒是不那么无聊。 因为有一个姜柚。 在高图生眼中,师傅是牲口,徒弟也是。 这个只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居然已经开了武道山河,且是炼气士,也是剑修。 他娘的,这还有天理吗? 最让高图生难以接受的,是姜柚每天不知疲倦的练拳练剑,他忍不住指点一二,少女很容易就能举一反三,甚至一套剑招,他只演示一遍,人家就能学会,可不只是形似。 不过他也总算知道了,刘景浊原来不是邸报上说的那般。 所以他一直在等刘景浊醒来,他要好好问问,刘景浊怎么知道那么多发生在归墟的事儿的? 其实陈文佳也差不多,忙着给姜柚指点拳法。 到底是舟子唯一的一个弟子,帮着姜柚打磨拳技,远比刘景浊要熟捻的多。 至于白小喵,那天之后便又蜷缩在了角落昏昏睡去,迟迟不见醒来。 眼瞅着时间飞速流逝,高图生实在是忍不住了,冲着刘景浊喊道“刘君子,再不露出你那保命神通,我就得陪你死在这儿了。” 刘景浊缓缓睁眼,撇嘴道“我求你留下的?” 迈步走去姜柚那边,让少女抱起白小喵之后,无奈一笑,轻声道“带你去一趟你师姐家乡。” 姜柚一愣,“啊?” 刘景浊取出一块儿石头模样的物件儿,只心念一动,面前便凭空出现一道门户。 在镔铁棍落下之前,四道齐身身影走入那道门户。 只不过,那个一身青衫的年轻人,过门之时,眼眶通红。 高图生没好气道“有这物件儿,不早用?活着不比什么都强? 身影消失时,刘景浊声音也缓缓传出。 他颤声道“我不怕让什么人失望,他们失望,与我无关。” 我在意的是,我爹辛辛苦苦为我铺设的路,一手好棋,被我这个不会下棋的,毁了。 某处山巅,道士玄岩凭空出现,那局只看落子多少的棋,黑子数量明显超过白子,一倍有余。 姬闻鲸留在此地的虚影率先讥讽开口“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啊!” 这次,无人与他呛声。 玄岩只是开口道“各位,请回吧,此后再无棋局,诸位所投黑子,只要愿意,日后都有一次换子机会,白子也是一样。至于这上半局,庄家输了。” 玄岩其实明白,今日落下黑子的人,不是因为他刘景浊违背初心。而是在于,一个在生死关头尚且犹豫的人,日后能当大任?在于他刘景浊,没有无所不用其极去想法子。 东西掉了,捡起来容易。人心散了,再聚便会很难了。 朝天宗山巅,大先生微微一笑。 “别急,礼物还有很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三十六章 再无棋盘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七章 故地重游 带着高图生他们走到那处河畔小屋,当年借住的屋子还在,但里边儿已经住了人了。 姜柚好奇问道“这是师姐的家乡?那不就是说,只要师傅在大师姐身边,她想回家就可以回?” 刘景浊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但她多半是不愿意回这个家乡的。” 高图生落地以来,境界就被压制到了元婴,他看了看刘景浊,也是一样,重回元婴境。 他也好奇问道“你手握一方洞天福地,还是随时可以进出的那种?这处洞天福地,应该还是尚未现世的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不是我的,我也不打算要,等陈前辈来了,我就交给他。” 陈文佳咧嘴一笑,“就是我师傅,我想应该过不了多久,师傅就能把那两头合道打死,顺势跻身真武境了。” 真武境?高图生是个纯粹炼气士,听也没听过啊!什么真武境?武道还有个真武境? 他后知后觉一转头,不敢置信道“你们没闹着玩儿?真是一人与两尊合道大妖对战?只是个修行武道的?” 刘景浊撇撇嘴,“高图生,说这话小心挨打,你身边站的陈姑娘,是舟子唯一一个徒弟,已经是一花巅峰,堪比炼虚了,揍你,问题不大。况且,我也兼修武道。” 高图生撇了撇嘴,“老子是剑修,一剑破万法。你还是先……啥?舟子?你是说,这位姑娘是舟子陈桨的徒弟?南边儿拳打合道的武夫,是陈桨?” 刘景浊笑道“你以为呢?” 高图生立马变脸,笑呵呵凑去陈文佳那边儿,说小弟有眼无珠,姑娘可切莫在意啊! 这儿已经住了人,刘景浊便不想再打扰了。他指着前方雨田县城,轻声道“我来这儿的时候,这处地方长昼无夜,不分四季。现在瞧着,好像是深秋模样。走吧,去城里找一处客栈,等着陈前辈来接我们。” 三人没有太多交谈,毕竟认识时间不长。 刘景浊轻声道“姜柚,你师姐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说了,那是她的伤心事。你以后也最好不要跟她提起你来过这里。” 姜柚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也不想多问。 高图生凑过来,询问道“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认识我师伯?还认识童婳师姐?” 刘景浊气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十年前四十岁总该有了吧?一封信都不晓得往归墟寄,你晓不晓得童姑娘有多少次差点儿战死?” 高图生沉声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陈文佳也好奇。虽然从姜柚丫头身上就能看出来,刘景浊并非邸报上写的那般不堪。可师傅究竟跟他怎么认识的?难不成是在归墟?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这次没递给高图生与陈文佳酒壶。现在又不是没地方买,想喝,自个儿买去。我的酒也要钱。 青衫青年沉默片刻,轻声道“十年前我是在归墟,龙丘阔、贾有钱,还有很多修士,都死在一场大战里,我也在,侥幸没死。当时我跟陈前辈分头去了东西两线战场,赶到腹地时,已经来不及了。” 说着,刘景浊看向高图生,轻声道“我原本是要去一趟帆海山的,可路上事情太多,就没去。在这儿碰到你,也正好说些事情。” 灌下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童姑娘挨了一刀,胳膊后来接上了,可右侧脸颊留了一道一指长的刀疤,没法子去掉的,她怕你嫌弃,所以不敢给你传信。可你这位高榜首,就傻乎乎的不晓得给人传信过去?” 高图生沉声问道“你真去过归墟?” 刘景浊都懒得再搭理他了,榆木脑袋,关注点在哪儿呢?你不担心喜欢的姑娘受伤,好奇我刘景浊去没去过归墟?壹趣妏敩 有病吧? 刘景浊走去陈文佳那边,轻声道“陈桨前辈没少跟我提起过陈姑娘。” 陈文佳苦笑道“我师傅多半是说我愚钝,只知道苦熬境界,不知变通。” 刘景浊笑道“恰恰相反,我当时也才是个武道初入归元气,陈前辈拿姑娘与我比较,说了这么一番话。我可能相对来说,破境会比姑娘快,但底子绝对没有姑娘扎实,路也绝没有姑娘走的笔直。唯一不好的,是陈姑娘有事压在心头,出拳可能不那么干净利落。” 说到这里,某人自嘲一笑,又灌下一口酒。 这不是乌鸦笑猪黑吗? 陈文佳轻声道“确实如此,我知道自身不足。” 几句话说完之后,高图生于陈文佳都陷入了沉思,唯独刘景浊步伐较快,走在最前面。 姜柚怀抱白小喵,背着两把剑,总是笑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能感觉到,师傅心中沉闷,强颜欢笑而已。 少女快步走上前去,跟在刘景浊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师傅,我不是小孩子,能跟我说说吗?” 刘景浊一笑,接过白小喵,将其收入袖中,没忍住又灌了一口酒。 “太复杂,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师傅只是让某些人失望了而已。就像你说的,别人的看法,跟我有个屁的关系。所以啊,我其实压根儿就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我爹让别人为我铺的路,成了无用功。” 某座不在人世间的山巅之中,有个棋盘。这事儿刘景浊南下之前就知道了,也知道白子代表的的押注自己,黑子是不压。 刘景浊还知道,九洲之中,那些个手中握着一枚白子与一枚黑子人,曾经都被刘顾舟登门拜访,是为筹建一座用以与外界拼命的宗门。 只可惜,当年遍访天下登楼及之上,独独三人应允。 正因为如此,刘顾舟不得不以自身性命,去拉人世间拳头大的人入局。 可现在,棋盘被刘景浊自个儿掀了。 你既然说了,那你就做到,既然做不到,说那作甚? 退一万步,你刘景浊就很干脆的拿这处天地作为最后退路,也不会有那么个满盘皆输的局面。 按照有个人说的,他刘景浊,就是既要当婊_子,还要立牌坊。 事实上,刘景浊丝毫不在意他们怎么想的。那座人间最大的宗门,有无刘景浊都必须要成立的,只是自此以后,当家人不会是刘景浊而已。 刘景浊笑道“有些事,在他们看来,是得道多助,但在我看来,让某些人失望,不算失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我难过的,就只是愧对我爹。” 进城之时,一行人换了一身行头,无背剑之人,只像是四个旅人。 看来这方天地中的天道,这些年来愈加完备,外来修士的境界被牢牢压制在了元婴瓶颈。也就是说,这方天地,如今撑死了也只会有个元婴境界的炼气士,而且数量不会太多。 想了又想,刘景浊忽的站立河畔,以心声问道“前辈,要不要见见姜柚?” 有人答复“她我不见,你来挨打。” 刘景浊苦笑一声,看了看姜柚,轻声道“这几天可以不用那么勤奋,我去见一位老前辈,等陈前辈来了,咱们一同回去。不会很久,个把月而已。” 说完之后,他看向高图生,笑道“高榜首,别欺负人,剩下的都好说。” 高图生气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刘君子啊?” 姜柚点点头,咧嘴笑道“这里,能不能花铜钱啊?” 刘景浊只好掏出来一袋子银子,“省着点儿花,我又不是大财主。” 说吧,整个人凭空消失,连剑光涟漪都未曾带起。 高图生嘴角抽搐,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坐怀一座洞天福地,你不是地主老财,谁是? 刘景浊这边,顷刻间出去几十里,钻入一处潭水,又是直落几十里,直到落在一处天地倒悬的水窟之中 有个身穿青衫的白骨窟窿粲然开口“不错嘛!几年而已,已经破境神游了?冲你这份儿天资,多挨几剑吧。” 刘景浊唯有苦笑,无奈道“前辈,下手轻点儿。” 姜黄一笑,数道剑光直落,某人只好拔出独木舟,能有啥用? 过了还没有一刻,年轻人满身血水,摊睡在平滑石块儿,笑的极其开心。 姜黄走过去,要了一壶酒,淡然开口“贱骨头啊!挨揍了就舒坦了是吧?” 刘景浊运转灵气抹除身上血水,猛然坐起来狂灌一口酒,笑道“是有点儿贱骨头,打小儿就这样,过意不去了,疼一疼就会舒坦很多。” 姜黄一笑,骷髅头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不过听语气,是在冷笑。 “所以,疼一疼,心里就能过意得去了?那你刘景浊的认错,也太廉价了些?” 刘景浊只觉得脑门疼,苦笑道“前辈,你又不是读书人,就别跟我论道了,以后有的是人戳我心窝子呢。” 青衫白骨坐在刘景浊身边,轻声道“你这个笨法子,早晚会是个大隐患,要早做打算。” 刘景浊点点头,他自然明白。 “只是权宜之计,日后回去青椋山,我怕是得好好闭关,争取为今日只举动,让关在角落里的那股子怨气晒晒太阳。” 姜黄没好气道“你以为晒被子呢?不过我倒是有个好法子。” 刘景浊啊了一声,可一低头,不知何时已经被姜黄前辈给了一剑,肚肠尽数流出。 那具青衫骷髅笑道“简单粗暴,开膛破肚,把怨气放出来不就行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三十七章 故地重游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八章 滚去构建天地 刘景浊无奈至极,伸手把流出来的肚肠塞回去,随后运转灵气将伤口缝合,没好气道“前辈,你爱吃卤煮不?” 身旁白骨一个干呕,得亏是个骷髅架子,没有五脏六腑,不然得把一万年前吃的东西都得吐出去。 刘景浊运转灵气将内脏摆正,随后灌了一口酒,笑意不断。 是前辈你先恶心我的。 姜黄也灌了一口酒,甚至能瞧见酒水从腔子流下去。刘景浊也不晓得这酒水下肚之后上哪儿去了。他低头瞧了瞧前辈屁股底下,也没见有酒流下来啊! 姜黄气笑一声,白骨之上顷刻间覆盖一层皮肉。 三十几岁四十上下的模样,五官刀劈斧削做成似的,啧啧,帅气。 姜黄白眼道“你看到的是假象,我这才是实相。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就可以去‘我觉得’了。” 其实刘景浊对这个还是很好奇,所以笑着问道“前辈,那天门之上,都有什么境界?” 这次倒也没有上次那么云里雾里,姜黄抿了一口酒,忽的一口喷出,水雾瞬间化作一道光幕。光幕之中,是个只以线条粗略勾勒出来的人。 姜黄轻声道“炼气士登楼合道开天门,此三境,其实最早叫做登天三境。所谓开天门,就只是开天门,把门推开了,还没有进去。十二境之所以叫开天门,是因为在我们那个时代,星河之中有九座接引池,天门开后,就有登天资格,过门之后,便可举霞飞升,位列仙班。所以第十三道境界,叫做大罗金仙境,也就是后世之大罗神仙的由来。在我们那个时代,大罗金仙才算得上仙人。” 刘景浊点了点头,询问道“所谓位列仙班,就是在那古天庭做官了?” 姜黄摇摇头,“差不多,不过我晓得的愿意去接引台的,也不多。大多数炼气士都不屑于位列仙班。所以那时不愿去天廷的炼气士,总会有一场天劫,就是与镇守星河的那个三眼神将之真意打上一番。所以说啊,留在人间的,反而大多数更能打。”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冷笑不止。 入大罗金仙境,就得去天廷做官?不去就有天劫,什么狗屁道理?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还有第十四境?” 姜黄点点头,“有,但很难,自古及今,怕是只百多人而已。按你们现在的情况,就是结丹之时,黄庭宫会出现一道门户,是修行的一个大体方向。等元婴过门,便是神游境界,炼气士便有了人身天地。炼虚一境,返璞归真,天地之中会出现一座玉京楼。择一道合之,破境合道之后,自身天地便会有一道天门,所以啊,其实合道一境,就是不断想法子去弄开那座天门而已,推开了,便是开天门。而在开天门一境,就是绞尽脑汁去过天门。过天门后,大罗金仙境,就会有另外一道天地,姑且可以称之为天宫,其实就是仿照天廷一座大殿而已。所以第十四境,就是一步步往上爬,爬完九层台阶,元婴入主凌霄殿,故叫做凌霄境。不过,要真正踏入凌霄境,不容易哦。九层台阶,层层如同天堑。再往上,就是无境之境了,反正我没听说过有人达到过,你们后世,我看更没希望了。” 刘景浊笑呵呵问道“前辈是什么境界?” 姜黄抿了一口酒,“自然是凌霄巅峰,不然哪儿来的底气跟那雷神叫板?” 刘景浊无奈一笑,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十四重境界,我才是第七境啊! 姜黄一笑,扭过头说道“你问完了?那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先前那个叫做陈桨的家伙挨了我半剑,然后问了我,关键是我也迷糊,所以问你。” 刘景浊静待下言,结果姜黄只说了四个字“是不是你?” 刘景浊只得装傻充楞,反问道“前辈说明白点儿,我是一点儿不明白。” 姜黄气笑道“别装蒜,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气息,你肯定见过剑神了。” 刘景浊只得苦笑道“目前来看,应该是。” 姜黄气极,照着刘景浊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说人话!还目前来看,应该?” 这都哪儿学的,是就点头,不是就由头就行了,应该是个什么屁话?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苦笑道“我看到了那幅画面,但我想不通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吗?前辈是凌霄巅峰,做得到?” 姜黄摇了摇头,只凌霄境界,花很大的代价,可以让自己来一趟走马观花,但做不到让别人如此。 顿了顿,姜黄又问“现在知道了,你被人封存了记忆了吧?这个我实在是没法子,得等你破境登楼,然后就能找回这份记忆。但,另外一道封印,我有办法打开,要不要帮忙?” 刘景浊呵呵一笑,“前辈莫不是要再来一次简单粗暴,把我脑子划开?” 可姜黄只是笑盈盈看向刘景浊。 青年人又抿一口酒,沉声道“算了吧,我如今境界太低,知道的太多了,反而不好。不过,有另外一件事,我想让前辈帮忙。” 两个时辰之后,刘景浊缓缓睁开眼。 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姜黄笑道“假如真是你,留着这道红绳,的确有可能把那个丫头牵扯进来,因果着实太重。只不过,你刘景浊真能保证,没了红绳绑着,你不会见一个喜欢一个?男人嘛!都一样,我懂。” 刘景浊笑着说道“前辈,我以前游历路上,见过一对儿情侣,男的家中不富裕,但他若是老老实实挣钱,几年肯定能有一份不错的家底儿。女子家中一样不富裕,也在外面做工,活儿不重,钱也算多。 姜黄连忙摆手“打住打住,别给我讲故事。” 可刘景浊却笑着继续说道“只是定亲了而已,他们在外务工,已经住在了一起。有一天啊,女子听到了某个故事,回家后便说。有跟他们一样的一对情侣,尚未大婚,却是怀了孩子。所以女子只得一文钱彩礼不要,嫁给了男的,大婚之后,婆家对这新媳妇儿很不好,因为他们觉得是白得来的,丢了也不亏,又不赔钱。所以女子的意思,是她会不会也被如此对待。男子听了之后,男子明显很生气,于是一言不发,做饭去了。女子则是悲痛欲绝,回屋哭去了。” 姜黄一愣,“完了?你这弯弯绕又无头无尾的,想说些什么?” 刘景浊笑盈盈开口“前辈知道男子为什么生气,女子又为什么伤心吗?” 姜黄一脸无奈,心说这小子这次怎么这般话唠? “说吧说吧,懒得猜。” 刘景浊开口道“先说女子,她其实只是希望男子给他一个保证,甚至不需要去立什么字据,只是说句让她安心的话而已。但她没等到,所以伤心,也怕自己会与听说的那个故事里的女子一般。至于男子,他生气,是在于喜欢的女子居然会这么想,居然拿自己与故事里的男方相提并论。” 姜黄面色如常,淡然开口“例子举完了,该做总结了。” 刘景浊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简单来说,是因为女子缺少一份男子给她的安全感。而男子缺少的,是女子给他的一份信任。” 青年人笑容灿烂,是由衷的那种开心。 “巧了,这两样东西,我们都有。” 姜黄撇撇嘴,一把拎起刘景浊,“酸死我了。” 两人跃入尽头之处那道深渊,那尊巨大神尸,与刘景浊当年所见一样,没有丁点儿改变。 姜黄轻声道“开膛破肚是与你玩笑,但法子就是如此。牵着线头儿寻根,找到之后快刀斩乱麻。你进来我就察觉到了你体内异像,自开一片天地,与过门之后的天地那是两回事。要是不老早去杜绝自身的阴暗,万一,日后在你那片天地,衍化出另外一个你,你如何收场?”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明白。” 姜黄又说道“盘坐,然后告诉我,你打算将那片天地打造成什么模样。不要犹豫不决,也别跟我说日后再做打算、暂且放着之类的话,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第一个念头是打算如何。” 刘景浊刚要想想,却被姜黄出声打断思绪。 “别想,现在就说。” 青衫青年被这么一打断,冷不丁脱口而出“以道门十洲三岛为根基而分划天地。天有三岛,即昆仑、方丈、蓬莱丘。地有十洲,即瀛洲、玄洲、长洲、流洲、元洲、祖洲、炎洲、凤麟洲、聚窟洲。其中,十洲之地各有一大洞天。再有十八水府、二十四治、三十六靖庐、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 一口气说完,刘景浊后知后觉有些羞愧,讪笑道“这只是开天辟地之时,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不成熟想法。” 姜黄撇撇嘴,“你怕是只差画舆图了,还不成熟的想法?”.m 刘景浊讪笑不止,姜黄也笑了笑,接着说道“岛不必在天,在海即可。此外可以再加两岛,即扶桑、沧海,作十洲五岛。十洲之地,想来也是杜撰,看你想象力了。扶桑与沧海两岛,与两界山几乎同时没的,我也没个确切图样给你,毕竟那时候我也才是个神游境界。不过昆仑,你没去过?日后出了九洲,去东海瞧瞧方丈与蓬莱丘,此两岛添置进去就好了。所以,给你一月时间,在那墙头草进来之前,把你要十洲位置分划完,将五岛地址确定,然后把昆仑给我观想出来。后面的事儿,你可以慢慢来。” 刘景浊一愣,瞪大了眼珠子,沉声道“这种事,不得谨慎又谨慎才是,就这么三言两语我就要落笔?这可不兴涂改的。” 姜黄冷笑一声,沉声道“莫不是你刘景浊出剑之后,剑会回头?滚去构建天地,我在此为你护法,雷霆真意,能扯多少就是多少,想那么多有屁用!什么东西你拿的到就是你的,拿不到想也白想。凡事都要找个由头,来来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那个丫头?” 一番话把刘景浊噎的不轻,这场面,好像不按前辈说的做就会被乱剑砍死。 刘景浊苦笑一声,只好盘腿坐下,将心神完全沉入那片天地。 姜黄幽幽开口“不逼你一把,你永远做不到真正果断二字,永远不会知道初心为何物。” 所谓初心,不就是遇事之时心头提起的第一个念头? 有些文字故事,圣贤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就是那么回事儿。可偏偏有人要把简简单单一句话,想出来成百上千种隐喻。 若今时书生得见古之圣人,求解先贤书中究竟是何隐喻。可能先贤也会语噎,也会一愣又一愣,最终来一句“后生,你想太多了!不然笔给你,你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三十八章 滚去构建天地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九章 薅羊毛 有个白玉莲花冠上又覆白巾的女冠,在返回露台观的路上,特意绕道去了一趟朱雀王朝京城,结果没见到那位老尚书,说是老尚书已经辞官,不知去了何处。于是她又循着蛛丝马迹,去了一趟青笋郡。 此事没有邸报刊登,但南宫妙妙打听到了曾有个自称刘景浊的,在青笋郡斩了一尊挂壁楼神游。 等到了青笋郡城附近,她才知道,还有个少女,打赢了成名已久的武夫。 南宫妙妙走到好客山庄门口,只抬手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个老修士开门。 穆伯打量了一番神色清冷的女冠,开口道“这位道长,有何贵干?” 南宫妙妙本来想说来拜访邓老庄主,可想来想去,还是数道“贫道在旸谷外遇见一人,来求证一件事。” 之所以绕路几十万里,不为别的,南宫妙妙就是想在亲自看看、听听之后,再来决定日后万一刘景浊到了露台观,她是开门,还是闭门。 早晨进门的,后半夜她才出来。 于是南宫妙妙又想着,既然都到了这儿,何不北上松鸣山,再去一探究竟? 于是她又搭乘渡船北上,于三月初落在了清松国松鸣山。 这次听到的却不一样,在松鸣山修士口中,刘景浊却是与那邸报上一模一样,仗剑行凶而已。 不过临走之前,南宫妙妙见到了个剑修胚子。 南宫妙妙仔仔细细听完少女言语,一时之间竟是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三月中旬,南宫妙妙返回露台观,只说已经斩杀了那淫贼,但他并不是刘景浊,然后就去闭关了。 结果三日之后,女冠便已然出关。 她倒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她只是得知一件事存疑,想要求证而已,所谓修道,不就是如此? 她自认为是道家,不是道教,做学问而已。 于是四月初,南宫妙妙走出露台观,想去附近散散心。 在一处闹市之中,她只身走过,如青莲过红丛,清冷气质,让人对她敬而远之。 就在闹市之中,南宫妙妙一眼就瞧见一个胸前挂着木牌少年,少年人面前有个被白布盖住的尸体。 那个木牌,自然写着卖身葬父。 不知为何,南宫妙妙就是瞧着少年人与自身颇有道缘,于是走过去,冷冷开口“愿不愿做道士?我替你葬父,管你吃喝,传你道法。” 少年人抬起头,眼神干净,皱着鼻子说道“能葬我爹,屎都吃得,何况做道士。” 南宫妙妙丢下一枚银子,轻声道“去购置棺木,埋葬你父亲,然后跟我走,但日后不可如此言语粗鄙,我在城外等你。” 说完就要走,少年人赶忙喊道“你就不怕我跑了?” 南宫妙妙淡然道“一顿饱跟顿顿饱,我想你还是分得清。” 少年人只觉得鼻子发酸,略带哭腔,喊道“我叫柑吉,无姓。你等着我,埋了我养父,我就去找你。” 南宫妙妙未曾回头,也不答话,径直走去而已 方才递去银子,南宫妙妙忽的念头通达,居然微微挑起嘴角。 何必佐证?贫道心眼皆不障。 到了夜里,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少年人走出城,在城外河畔找到了南宫妙妙。 少年人怀抱一个茶盘,南宫妙妙一眼就瞧出来那是沉香木。 南宫妙妙皱起眉头,沉声道“有这东西,卖了不行?非得卖身?” 少年人低声道“这是我干爹用命换来的,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舍不得。” 顿了顿,少年人抬起头,眼中没有半点儿邪念。 “你是要收我做徒弟吗?” 南宫妙妙点点头,“暂时做个记名弟子,会不会收为亲传,看你自身道缘了。” 少年人猛地将茶盘举起,挤出个笑脸,轻声道“我爹还说了,要是碰到了愿意帮我的好人,可以把茶盘送她。你是个好人,茶盘我送你,但你不许卖,得留着。” 少年人举起的是茶盘,可在南宫妙妙眼里,这分明就是一本道书啊! 女冠压下心神,低头看了看少年人。 难道,这是我修道路上的一份机缘? 人世间真正意味上,最早的一本冠以经字的道书,是起名太平的。其中又另有以天干命名的十卷经书,可壬癸两卷,早已失传。 这茶盘之中,分明就是那早已失传的两卷经。 南宫妙妙沉默片刻,轻声道“柑吉?此后把木字去掉,叫做甘吉吧。” 少年人哐当跪地,磕头不止。 “都听师傅的。” 云海之上,有个身着儒衫的佝偻老者,笑意不断。 大先生当然知道,那只沉香木茶盘其实上刻一幅图案。 木兰树下,神人问答。 ……………… 离洲南境海外一万八千里,已经连续月余时间,动辄掀起数百丈之高的巨浪,幸在离陆地极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桨所面对的,是两头合道巅峰大妖,不用想,这都是当年妖族撤去归墟以东之时,留下的棋子。 一头通体千丈之长,是一身白鳞的螣蛇。一头是站立起来,半个身子在云海之中的金甲红毛熊。 陈桨在此二者面前,如同沙砾一般。 不过这一月打斗,两头大妖遍体鳞伤,陈桨却没受什么大伤,这便是人间舟子的实力了。 这两头大妖,说弱当然不可能,但他们是没有灵智的。也可以理解为,只是两头厮杀机器而已。 也是,毕竟是妖,若是有正常思想,如何潜藏数千年而不露半点儿蛛丝马迹? 陈桨站立于海浪之上,单手负后,白衣飘飘。 好巧不巧,一场倾盆大雨,已然袭来。 中年人自言自语“三拳打死?还是两拳各一头,再就是有些难度了,一拳锤死俩?” 想到此处,忽的盘坐,一身武道真意顷刻间驱散天上阴云,连海水都被这无穷无尽的真意捅开一个漩涡,不知深入几千里,直入海底。 两头大妖不要命似的不断袭来,可每次拼尽浑身解数,却连那武道真意凝结的护罩都难以破开。 反观陈桨,早已将那两头大妖拋之脑后,只是不断在想着,何谓真武。 脑海中,想到的自然是那黑衣披发,仗剑蹈蛇龟的存在。 只是,后世武道不该奉其为祖的。 自有武道以来,真武一境,便是武道之尽头了。 可他陈桨所追求的,远不止如此。 炼气士可举霞飞升,武道就不能肉身成圣?没有这个道理的。 十九次入归墟,不得窥见那半步台阶。 这一月鏖战,终于得见那处境地,莫不是就如此了? 中年人猛然睁眼,抬头看向那又已经缓缓聚集的阴云,眉头缓缓皱起。 “我何至于借前世神通来迈过那一步?滚!” 一声怒号,风云皆散。 中年人缓缓起身,抬头看向那两头大妖,沉声道“我之真武境,若天地不予我阶梯,我便打碎那庙堂即可。此生为人,陈桨再不是所谓雨师!” 话音刚落,一股子金色光束冲天而起,仿佛要将天捅出个窟窿似的。 与此同时,青鸾洲有两道金光汇聚来到离洲上空,其余八洲也有金光汇聚,顷刻间就是千万里。 九洲十大王朝,各国武运汇聚离洲,要助九洲第一位真武境诞生 陈桨咧嘴一笑,“人间助我破境,我守人间至死!” 无数金色武运汇聚去往陈桨之处,金光散后,陈桨以高达三千丈的巨人之姿重现于世。 不是法天相地,或许,称之为武道真身更为贴切。 自此,九洲武道又上一阶,有了第四境,真武之境。 陈桨眯眼看向下方两尊合道大妖,呢喃自语“那就一拳吧。” ……………… 天地之中,巍巍昆仑拔地而起,只有雏形,轮廓而已,并未细分。 刘景浊以书中所记,立此山为人间最高,天柱也。 在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去岸十三万里,有弱水周回绕匝。 十洲之地,刘景浊没敢依照书上照搬,而是在已经观想出来的巨海中心处,放置了一处九州,古时九州,而非如今九洲。 如此一来,仙人在十洲之地,凡人则在九州。 五岛之地,照理来说,除却昆仑之丘,都在东海。但刘景浊把沧海岛搬去了西海,剩余三岛仍在东海。 当然了,这大半月的构建天地,当然只是粗略勾勒出来一个轮廓。除却一座昆仑,古九州之地与剩余四岛、十洲,那都是要凭空想象的,哪儿那么容易。 心神正要退出这方天地,刘景浊忽的听见姜黄开口“急个屁,去把那剩余半数雷霆真意全弄来,不要是傻子!上方大鲸围绕之处,是一轮月魄,我摘来给你。你先将剩余半数雷霆抢来,放入你那方天地,然后将你那九味真火祭炼成为一轮大日,再就将月魄祭炼为明月。天有日月,那道雷霆任其游走你那片天地,此后你需要补全五行之属,再接下来,就任其自行衍化,你只需填补山河即可。” 在那方天地之中,刘景浊神色古怪,轻声道“那也不必这般薅羊毛吧?连点儿过冬的都不留?是不是有点儿缺德了?” 姜黄呵呵一笑,一道剑光砸向神尸,自个儿一溜烟逃回上方。 “随你,反正你要是不将雷霆真意据为己有,就等着刚刚有了雏形的天地被打碎吧。” 在刘景浊的那方天地,青年人骂骂咧咧,“这就是前辈你说的护道?你这是挖坑吧?” 拿起那柄开天辟地之剑,刘景浊看着那尊人面龙身的巨大神灵,讪笑道“我要说我是被人坑了,你信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三十九章 薅羊毛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章 南赡部洲,剑修姜黄 在自个儿的天地之中,刘景浊其实想干嘛就可以干嘛。按姜黄的话说,就是可以“我觉得”了。 只不过,面对的始终是一尊上古真神啊! 刘景浊骂骂咧咧,拔出那柄开天辟地之剑,人身忽的消散,假入登楼,祭出千丈法相,与那雷霆真意凝做的雷神真神对峙。 只是在这处天地一一种“我觉得”的法子,假入登楼而已。但在我自身天地,那就是真的。 事实上,若是他刘景浊知道凌霄一境是个什么光景,在这天地中,瞬身入凌霄都是完全可以的。 只可惜了,高处风太大,我还没上去瞧过。 此时耳边传来姜黄言语“既然可以做到这种事,为何不试一试,你刘景浊登楼一境之时,杀力如何?” 刘景浊一愣,心说对哦,日后让元婴在天地间练剑练拳,自个儿不是轻松许多? 不过想来也是想多了,境界不到家,做不到真亦假来假亦真的。 心念一动,天旋地转,那道雷神虚影与刘景浊一起被瞬移到了西海聚窟洲。 刘景浊一个瞬身没入法相眉心,正想着如何玩儿呢,结果远处那道雷神虚影愈发凝实,数以万计的雷龙雨点一般袭来,刚刚描绘好的聚窟洲雏形,被这雷龙一游已然毁去大半。 刘景浊骂骂咧咧道“虽然有点儿不地道,但这是我的地盘儿,前辈,是龙得盘着啊!” 话音刚落,法天相地抬手就是一剑斩去,剑光发出时只一道,十里之后便是百道,百里之后,剑光与雷龙交汇之时,剑光数目早已不可估算,细密剑气分而又聚,俨然已成为一条剑气长河。 正在收拢月魄的姜黄眼前一亮,小子可以啊!我都没想到将这遁术当杀招去用。 刘景浊所出之剑,不就是得自姜黄的三式其一? 只不过,在姜黄手里,这是逃命必备,哪承想刘景浊居然拿此稍作改动,把逃生术变作杀人技了。 剑气过境,摧枯拉朽。 刘景浊一笑“还没完。” 青衫元婴跃出法相眉心,落在那条剑气长河,举起手中剑,顷刻间天地变色,日夜倒悬。一幅由刘景浊观想而成的星辰天幕已然高挂。 刘景浊笑道“前辈这九宫之剑,是观星所创吧?我正好最近看书较多,略作改动。” 古人观星,将天宫以井字状分做九宫。即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宫加一中宫。由此以观七曜与诸星移动,以测天象。 姜黄的剑,是一剑落下,将敌手困死在九宫之内,如此一来,被困之人就如同天上星宿,走到哪儿,剑便在哪儿等着。 只不过现在刘景浊真正能做到的,只是把人切成九个等份儿而已。 可在这天地之中,我说了算。 沿着剑气长河,顷刻之间,宛如沙砾的的刘景浊已在雷神真意十里之外。 又是一剑落下,分化出六道剑光,方圆十万里被切为九个等份。元婴瞬身迈入中宫,局里观星。所谓之星,自然是那雷霆真意了。 还没完。 中宫之处,又是一道法天相地凭空出现,与先前披头散发的法相不同,此时法相,虽也背剑,但却是束发于顶,散发青色光芒。 围绕中宫之八宫,各开一门,乃所谓暗八卦,即休、生、伤、杜、景、四、惊、开,八门也。 姜黄看的一愣又一愣,结果那小子来了句“还没完。” 下一刻,青色法相瞬移离开中宫,占据东方乙位。金身法相原位不动,本就位居正南,在阳火丙位。略往西南方向,再现一道黑色法相,占据丁山之位。 年轻人一笑,“此为三奇,还有!” 话音刚落,一柄飞剑由打中宫祭出,一剑开花,分化为三十六万柄飞剑,瞬间消失,再无踪迹。 捉月台分化为三十六万柄,每一甲六万剑,六甲遁于六仪之下。 此为奇门遁甲。 九宫八卦,奇门遁甲,明暗随意转换。 姜黄撇撇嘴,“你这起码花费几十个呼吸时间,真打起来,谁给你留时候?” 刘景浊一笑“做给前辈看而已,只要我境界够,有可以挥霍的灵气,这第二剑,不用一息。” 姜黄摇头道“得亏在你之天地,否则这雷神真意都把你劈死了。” 刘景浊一笑,接下来就是第三剑了,但剑已经出了。 十万里大阵,在外面当然做不到。不过与炼气士捉对厮杀,十里足够。 称得上顶天立地的巨大雷神虚影一阵咆哮,雷霆响动不绝与耳,每一鼻息便是泼天雷电。.m 只不过,中宫之处他冲不进,而每落到另外一宫,六方飞剑各出半数,便是十八万飞剑在等他。 破阵?当然可以,三尊法天相地是摆着看的? 青衫元婴坐镇中宫,看戏一般,瞧着剑气如长虹,不断斩向那道雷霆真意。 既然要薅羊毛,薅的恭恭敬敬那种,那便在这假象之中,尽数炼化吧。 眼瞅着那道雷霆真意就要被戏耍着炼化殆尽,刘景浊忽的听到一阵雷鸣般的声音,是有人言语。 “玩儿够了没有?” 深渊之中,年轻人瞬间睁眼,冷汗直流,毛骨悚然。上方海中,姜黄一把揽住月魄,瞬身返回刘景浊身边。 两人齐齐望向极远处一双眼睛堪比日月的雷神真身,齐齐来了句“我勒个去!” 肉眼可见,那张人脸冷冷一笑,开口道“问你们呢,玩儿够了吗?” 姜黄一脚将刘景浊踢飞,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 “你忙你的,往死了炼。我还就不信了,死了万年的老死鬼了,还能诈尸不成?” 神尸居然笑了起来,“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了,我们不必交手,我就是想看看,拿走我尽数真意的,是个什么人。看到了,原来是他啊!” 姜黄眉头一皱,却发现神尸正在迅速石化。 与此同时,刘景浊所观想的那座天地中心处的九州之地的兖州,率先有了一座雷泽。 这座天地,唯有北境昆仑与九州雷泽,略有颜色。 刘景浊瞬身到了姜黄身边,正好瞧见神尸石化,已经到了头颅处。 这位生于混沌之中的上古真神,最后一句话是“如今世道,可是你们心中所愿?” 说完之后,神尸已经成了一尊不知如何巨大的石像。 姜黄哈哈一笑,瞬身返回悬崖之畔,刘景浊紧随其后 姜黄随手将月魄拍入刘景浊体内,笑道“小子,给壶酒喝。” 刘景浊赶忙取出一壶酒,最后一壶潭涂酿造的酒水。 姜黄转身面朝深渊,狂饮尽壶中酒水,举起酒壶,笑道“敬你!” 顿了顿,姜黄轻声道“不必在意体内雷泽,那是他给你的一道机缘。对了,日后切记,遇事莫要踌躇,人最怕的就是瞻前顾后。我知道你大小道理一堆,可道理只在嘴上,会很空。所以,边做边想嘛,何必踌躇?” 刘景浊眉头一皱,不经意一个低头,猛然发现,身边前辈半身已然石化。 “前辈!你……” 姜黄咧嘴一笑,双手重叠拄剑,目光直视巨大石像。 “神尸不再,守墓人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必伤感,人皆有归宿,我的归宿就在这儿。” 最后一句话,姜黄笑着说道“以后要是碰见南赡部洲一个愣小子,记得告诉他,在家的时候,要顾家。还有,我作为过来人的忠告,有话千万要老早说,别等到没机会了,想说也说不了。。” 刘景浊退后三步,重重抱拳。 “前辈可以回家了,一路好走。” 等直起身子,面前惟余一尊拄剑石像。 天幕被撕开了个口子,有个白衣中年人刚刚落地雨田县,便瞧见一道剑光直冲天幕,人间风哭雨泣,雷声大号。 有人声高呼,盖过雷鸣。 “剑修姜黄,南赡部洲人,守人间至死!” 一道剑运,无形之中落入雨田县,奔向姜柚。 陈文佳瞬身落在陈桨身旁,欣喜不已。 “师傅,成了?” 陈桨面色沉重,点了点头,轻声道“成了。” 可,有个故人走了。 城内客栈,姜柚恍惚之中瞧见个长得贼好看,帅气的不得了的青年人。那人冲着自个儿一笑,说了句“看什么看?我是你老祖宗。” 于是少女满脸黑线,刚要回骂,可眼前哪儿还有影子在? 她一回头,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可师傅好像不怎么开心啊? 刘景浊挤出个笑脸,“我没事,只是有l那位教我剑术的老前辈,走了。” 姜柚不知道怎么劝,正好有个白衣中年人迈步走来。 陈桨一进门便开口道“刘见秋,一趟人间最高处,把你打的多愁善感了?境界跌了,心气也坠了?” 刘景浊甩去一壶酒,轻声道“还是叫我本名吧。” 陈桨却笑盈盈道“曾经在归墟战场上,意气风发的那个剑客呢?哪儿去了?把他还我,那是我朋友,他叫刘见秋,不叫刘景浊。” 高图生嗖一声跑下楼,瞪眼道“你狗日的是那个刘见秋?” 完了完了,那可是我心中的真正剑客啊!怎么会是他啊? 高图生一幅哀默心死模样,“你竟要坏我道心?” 刘景浊都懒得搭理他,这家伙是能跟苏崮做朋友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四十章 南赡部洲,剑修姜黄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变少年心 刘景浊轻声道“前辈就莫要戳我心窝子了,出去之后,有的是人坏我道心。” 陈桨一笑,既然这么说话,那就是问题不大了。 顿了顿,这位人间舟子开口道“离乡人魂归故里,不算伤心事。且你弄这么大动静,一座神霄洞天里的人都知道了剑修姜黄乃是南赡部洲人了。” 姜柚眨眨眼,凑过去抱住刘景浊胳膊,轻声道“这就是师傅说的那个前辈?人间武道最高?” 高图生后知后觉,赶忙抱拳“晚辈帆海山高图生,见过舟子前辈。” 这位离洲榜首刚刚说完,陈桨便神色古怪,看向刘景浊,问道“这就是童婳的那个师弟?”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瞧着是有点儿不靠谱,不过本事很可以,五十岁而已,真境巅峰了。若非碰上这档子事,怕是已经破境炼虚,一跃成为天下最年轻的炼虚修士了。 陈桨笑容玩味,“那他晓不晓得那句话?” 刘景浊也是神色古怪,“应该不晓得,吧。” 高图生又不傻,当然知道“那句话”肯定与自个儿有关。 他讪笑着凑上去,轻声道“什么话?” 陈桨摆摆手,笑道“没啥,到归墟你就知道了。” 十年前的归墟战场,有个甲子岁数的真境女修说过一句话,后来便成了一句名言。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大二十岁,那就送多半座金山吧。 刘景浊转过头,伸手按住姜柚脑袋,轻声道“收拾去吧,我跟陈前辈出去逛一圈儿,回来咱们就走。” 少女擂鼓似的点头,嗖一声就跑了,收拾东西去了。 陈桨忍俊不禁,转头看了看自家徒弟,笑道“有没有瞧见自个儿小时候的感觉?” 陈文佳脸色涨红,“我没得柚儿姑娘好看。” 大家都能说上话,好像就高图生被晾在了一边。 事实上,这位离洲榜首,还在纠结刘见秋这个名字。 说真的,差点儿道心就碎了啊!刘见秋,那可是刘见秋啊!怎么会是这么个玩意儿?可想着想着,他猛地想起来,十年前刘见秋可就是登楼境界了。 于是这位榜首,就愈加蔫儿哒哒。 他娘的,真是牲口啊!十年前,他刘景浊也才二十上下吧?已经是登楼了?你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么? 他只得拿起一壶酒,坐去角落喝闷酒。 刘景浊与陈桨走出客栈,有陈桨带路,两人很快就到了风雨二神的神尸埋葬之处。 陈桨说道“说真的,我真不爱来这儿,要不然还是你留着吧?我也放心些。”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问道“前辈在那山巅之上吧?投的黑子白子?” 陈桨气笑道“我们什么交情?你觉得我会投黑子?不光是我,归墟那边儿的几大姓,都投了白子。因为你是出生在归墟的,他们拿你当做自家后辈。” 顿了顿,陈桨问道“真不当回事,还是硬撑着?” 好像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违心之后,引得那处山巅黑子如下,白白丢了一个足矣翻天覆地的大势力,怎么说也不该如此平淡才是。 可他刘景浊,好像真就不当回事。 刘景浊一笑,目光看向几千里外,那边儿有座山,是白小豆最怕的地方,没有之一。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说道“对于他们,我真不当回事儿,想要以此给我种下心魔,那是想瞎了心了。对于我爹,我唯有愧疚。” 陈桨猛地回头看向刘景浊,诧异道“居然没有滋生心魔?” 刘景浊点头又摇头,想来想去,开口说道“不能说没有,但不是前辈想的那种心魔,而是……一口陈年怨气吧。在火猿现身之时,我脑海中,一连问了自己许多个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拳头大,修为高,却还要我爹求着你们为人间做些什么? 凭什么我守门人一脉数万年来为人间殚精竭虑,而你们却坐在山巅,轻轻松松落子? 我自己的事,你们凭什么失望?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凭什么生而为人,为人间做些什么,要别人求着你们? 察觉到青年人一身锐气,陈桨没忍住大笑出声。 “难得,难得你还能有些锐气。” 刘景浊也是一笑。 当年离开栖客山时,杨前辈问了一句,自个儿答了一句。 “我不是没了锐气,虽然做不到三十年不变少年心,但剑客嘛!没了锐气还行?只不过岁数上来了,都而立之年了,放在凡俗,不蓄须就是耍流氓。所以啊,十年前剑锋外露,如今锐气藏于鞘中。拔剑之时,依旧锐气无匹。” 陈桨点点头,“那我就没必要开导你了,咱们说正事。你如何看待这方天地,如今跟你当年来时不一样,北边儿那座王朝在妖祸过后没多久便分崩离析,被瓜分殆尽。如今这方天地,是两国对峙局面。” 刘景浊笑道“前辈别坑我,这事儿以后谁是这方天地都的主人,谁自己头疼去,我可不想管。” 两人走了一遭神尸葬地,如今两道神尸都有主,只要神尸稳妥,此方天地便可安宁。 陈桨便也再没多问,他了解刘景浊,主意打定了,便不容易改了。若非实在是没法子,刘景浊决不会自己开门走入这方天地的。 刘景浊忽然说道“我跟龙丘棠溪的关系摆着,有些话我不好说,龙丘阔留下的话,烦劳前辈走一趟神鹿洲,亲自告诉她。” 陈桨点了点头,轻声道“正有这个打算,我去一趟神鹿洲,然后在浮屠洲游历一遭,最后去一趟中土。你小子开山在即,到时候我不得表示表示?对了,留个供奉位置给文佳,最好是有牒谱的那种。” 刘景浊眨眨眼,这事儿,求之不得啊! 陈桨又笑着说道“闲着也是闲着,需不需要走一趟朝天宗,我破境之后,等同于开天门巅峰,砸烂一座朝天宗用不了几拳头,玄岩那帮道士的规矩有漏洞,我是武道中人,不是炼气士。” 刘景浊笑着摇头,“算了吧,等我关上归墟门户,返回中土之后,自然会一一清算的。前辈想问什么就直说,咱俩的交情,没必要这么见外。” 陈桨笑道“那我就问了。第一,你有几成把握能关上归墟门户?要多久?第二,你既然不打算做人皇,那人皇印何去何从?第三,你是不是打算三花聚顶之时便自废武道修为?” 三件事,除却第一件,剩下的事儿刘景浊连龙丘棠溪都没告诉过,陈桨居然猜到了。 刘景浊无奈道“关上门户,我有十成把握,会在天门开前。人皇印,在某个关键时刻,我会将其打碎,人间不需要人皇。至于第三件事情,并不是说我只要三花聚顶就会自废武功,这个得看以后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前辈明白,我不能说。” 陈桨点点头,自然明白。上次挨了半剑,不就是为了寻求这个答案。 这位人间舟子骂了一句娘,“万一是,那就烦劳你下手轻点儿。对了,先前在外面,我好像感觉到了一股子熟悉气息。” 刘景浊笑道“是不是星河之主,也负责接引飞升的大罗金仙的三眼神将?” 既然知道了,那就没必要多讲了。 出来一趟,除却瞧瞧神尸所在之处,就是跟刘景浊闲聊一番。虽然对炼气士来说,十年不是个事儿,可日子一天没短,总是多年不见了。 陈桨又要了一壶酒,边走边说道“这其中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不过,需要帮忙就开口,闲着也是闲着。” 刘景浊咧嘴一笑,“那就不跟前辈客气了,还真有事儿。前辈与兵主,应当有旧吧?所以前辈去了神鹿洲,得走一趟竹儿岭。还有,我需要前辈在十年内,第二十次乘舟入归墟。渔子已在归墟,安子前辈那边儿,我会去说。人间三子,要齐聚归墟以震八荒。” 陈桨咋舌道“你小子,是不是太贪了点儿?” 刘景浊无奈道“不是我贪,八荒于九洲知根知底,九洲对八荒那是毫无了解,鬼晓得那边儿有没有开天门上战场?” 闲聊之时,已经过境数千里。 客栈门前,三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陈桨笑道“不必担心那么多,你虽然敢想,但没有太敢想。早在五百年前,我就想过一件事。” 刘景浊眼前一亮,试探问道“人间三子杀穿八荒?” 陈桨笑着点头,转而问道“落在哪儿?离洲境内,哪儿都做得到。” 想了想,刘景浊说道“那就在朝天宗以北二十万里,落在朱雀王朝境内吧。” 白衣中年人点了点头,朝天一拳,天幕立马被撕开一道口子。 “好了,可以走了。” 刘景浊没好气道“有门不走,前辈你是数千年不变少年心啊!” 又是一年五月五,离洲西海,朱雀王朝最西边儿的衔云州,凭空落下了几道身影。 一对师徒就此北上,与另外一对师徒约好了中土会面。 好像大家都不亏,就高图生有点儿亏,只要炼化那只金乌,即刻便能破境炼虚。 结果,金乌蛋是个空壳子。 走之前,刘景浊请他喝了一顿酒,高图生得了一枚真火种子,然后各自赶路。 姜柚特别想去露台观,所以师徒二人直奔露台观方向。 露台观后,赶在十月前搭乘渡船,便可以去往玉竹洲了。 就这,出来都已经近三年了,之后哪怕就只奔要紧事去,估计五年之内想回去,有些难。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变少年心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二章 茶盘 衔云一郡,堪比小国一座,位处西海,雨多树高,故而多云。 露台观不远,刘景浊便打算步行去了。 送走高图生后,刘景浊便换上一身粗衣,只粗束发于顶,胡子拉碴,踩着草鞋。 至于姜柚,女大十八变,十五六的年纪,几乎一天一个样儿,倒是越发亭亭玉立了。她还是穿着改做略微修身的长衫,穿着黑色短靴,背两把剑。一把稳固在仙剑品秩的山水桥,一把是没有名字的铁剑,在青笋郡城打出来的。 离洲五月,举洲多雨,正阳日过后不久便下起了雨,已经连下半月,犹不见止。 这天傍晚,雨越下越大,师徒二人无处避雨,只好躲在一处寺庙。 天黑之后,老僧巡夜,瞧见了跟鸡崽儿似的蹲在屋檐下的俩人,便笑着请二人入庙避雨。 刘景浊笑着拒绝,只说江湖人,习惯了风餐露宿,老方丈不介意我们师徒檐下避雨已然极好,进去就不必了。 老僧也不强求,不过回去之后,还是端来了些素斋。 姜柚吃着馒头喝着稀粥,含糊不清问道“师傅,你是不是很讨厌和尚?” 刘景浊笑着摇头“没有,我是不喜欢佛门,不是讨厌和尚,两回事。” 姜柚哦了一声,再没多问。 先前她问过刘景浊,是不是师傅觉得自个儿上年纪了,就要去留胡子,不苟言笑的那种了? 当时刘景浊笑着答道“那是你见不着我嬉皮笑脸而已。” 只说陈桨,换个人瞧瞧,你看他会不会有半点儿笑意? 面对熟悉之人,自然放的下架子。再去看高图生,刘景浊虽然也是与其有说有笑,可总还是端着的。 姜柚洗了用完的碗筷,准备明天再还回去,毕竟晚了,就不打扰老方丈歇息了。 次日清晨,天刚刚亮而已,刘景浊盘坐刻字,等着姜柚睡醒。 青年人抬头看向远处,雨中有道身影缓步走来。是个青年僧人,穿补丁袈裟,背着箱笼,以烂木为杖。 青年僧人到山门之时,冲着刘景浊微微颌首,刘景浊以笑意答复。 青年僧人抬手叩门,很快门户便打开,门里门外两位僧人,一时之间,互看无言。 沉默良久,老僧率先开口“一去十二载,岁月匆匆,想必所见颇多,那山中草木水中游鱼,哪个是你?” 青年僧人苦笑一声,“总是,都是。” 老僧摇头一笑,叹息道“众生颠倒,认物为己。” 姜柚也醒了,刘景浊便拾起碗筷,走去二僧那边。 递还碗筷,青年人笑道“好个师僧,眼目甚分明。” 老僧双手合十,笑念佛号“啊弥陀佛。” 一对师徒入庙,一对师徒北上。 走出去极远,姜柚这才问道“师傅又在打什么哑谜?” 刘景浊笑着解释“老僧所问,是书上既成问法儿,少僧所答,也是书上所答,只不过,总是这个答案的。” 从前读《传灯》,也曾读过此段,哪承想今日得见一番。 读万卷书,走万里路,见万种人,众生皆是我。 只要用心去看,谁都如此。 刘景浊忽然说道“练武练剑之外,书也要读。话本小说也好,古籍经典也罢,都可以读。不过那种带着怨念去落笔的话本,要少看。读书可以荤素不忌,哪怕所谓禁书,以及三教典籍,多多少少要读的。过几日到了露台观,你可以找南宫道长借几本书,日后你独自返乡,记得还行了。” 一提起读书,姜柚只觉得头大。接连哦了几声,敷衍了事过去了。 少女真想说一句,你是师傅,不是先生唉! 又过去几日,师徒二人到了那座露台观附近,就在西海之畔。 不过南宫妙妙搬离了露台观,花钱买下了附近一座山头儿,刘景浊便带着姜柚,御剑去了那座餐风山。 只可惜,登山之时,有个自称甘吉的少年人说他师傅在闭关,他先领着二人上山,晚些时候师傅再来招待二位。 刘景浊自然无所谓,可姜柚的一顿肉没了,她有点儿不高兴 少年人领着师徒二人登山,刘景浊见这叫做甘吉的少年人不像是道士,便问道“甘吉,你是不是南宫道长新收的弟子?” 少年人苦着脸,轻声道“是的,就因为这个,师傅都不能待在露台观修行,因为我是个男的嘛!所以这才花钱买下了这座餐风山。如今山上也就我师傅搬来的一座两座茅庐,可能要委屈二位了。” 姜柚撇撇嘴,“那有啥委屈的,你好歹有个茅庐,我跟我师傅,三天两头睡在荒野。” 姜柚年纪要大些,况且背着剑,虽然长得好看,但一看就不好惹的那种。甘吉只觉得姜柚跟自个儿师傅很像,好看,但不好惹。 所以少年人就可以离姜柚很远,只笑着说“我之前一直都睡城隍庙里,差不多的。” 见少年人有些拘谨,刘景浊便笑着说“别怕,我们就是路过此地,蹭一顿饭而已,与南宫道长认识。不过以后有人拜山,你得问清楚了,来人是谁,要干什么。倒不是怕有什么歹人,只是问清楚了,自个儿心里也有底不是?” 甘吉挠了挠头,讪笑道“我师傅说,来的都是客,即便她没在,只要山上有人,至少要管一杯茶喝的。” 刘景浊摇晃着酒葫芦,微笑道“我喝酒。” 很快就走上半山腰,不得不说,这座往西转头就能瞧见大海的山峰,风是真大,怪不得叫餐风,风就能喝饱了。 少年人领着师徒二人走上一处茅屋小院儿,院中石桌上放置一方沉香木茶盘,少年人煮水泡茶,有些生疏。 姜柚实在是看不下去,干脆过去将甘吉按到椅子上,自个儿煮茶。 高低也是大家闺秀,虽然……不太看得出,但这些事儿,姜柚半点儿不陌生。 刘景浊落座之后,瞧了瞧茶盘上的图案,有些诧异。 甘吉咧嘴笑道“这是我拜师礼物,是我养父一辈子最值钱的物件儿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心头升起一道剑光,打散了自身被茶盘牵引起的念头。 木兰树下,神人问答? 真不是他刘景浊亵渎道经,而是方才这两本道经牵动自身心念之时,刘景浊分明瞧见了一幅一闪而过的春宫图。 刘景浊放开神识,很快便找寻到了南宫妙妙闭关之处。 也顾不得旁的的,刘景浊以心声开口“南宫道长,恕刘某无礼,这个关,怕是不能再继续了。” 清冷女冠缓缓睁眼,无喜无悲,也无不悦神色,只是一个瞬身到了院中。 刘景浊起身抱拳,笑道“路过露台观,这丫头非要来看道长,老是说很喜欢道长,我便带着她冒昧登山了。” 南宫妙妙居然笑了笑,冲着姜柚说道“你是惦记着一顿肉吧?晚些时候我亲自下厨,不过,得麻烦你与甘吉去一趟山下小镇,买些肉食来。” 姜柚一笑,桃花盛开。 少女笑着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吃肉嫌买肉麻烦,哪儿有这样的事儿呀!” 少女走去甘吉那边儿,“带路,买肉去。” 甘吉就这么被半推着往山下走去,刘景浊气笑着又给这丫头记下一笔帐。 南宫妙妙缓缓落座,也不知怎的,这次再见这对师徒,她由衷的开心。 女冠笑道“刘公子破境真快,年前还是元婴,这才五月底,已然神游了。” 刘景浊想着摆手,“机缘巧合而已。” 正想着呢,所见画面要怎么跟她说?难不成真说茶盘之中有着一幅春宫图?真要这么说,姜柚这炖肉想也不要想了。 想来想去,刘景浊只得先问道“道长闭关,是因为茶盘之中的两卷经?” 南宫妙妙颇为诧异,“刘公子居然知道这两卷经?还看得出来经书就在茶盘之中?” 刘景浊心说我看到的可远不止这些。 青年人说道“修行中人,多多少少与道沾些边儿,看到这木兰树下神人问答时便联想到了。” 话锋一转,刘景浊轻声道“只不过,我看这道经的确是失传的两卷,但其中,好像另有隐情啊!” 再是道士,也是女子,闭关悟道之时所瞧见的某些画面,听到的某些声音,南宫妙妙是决计说不出口的。只不过,刘景浊如此发问,难不成他也瞧出来了些什么 “刘公子有何见解?” 刘景浊下意识喝了一口酒,真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轻声道“我看这茶盘有些怪异,道长还是不要着急参悟,等好好研究一番,再做定夺。”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道长于符箓一道?” 南宫妙妙摇摇头,“一知半解而已,画些寻常符箓尚可。刘公子若是有什么手段,也正好帮贫道一个小忙。” 刘景浊笑着点了点头,抬手以雷霆火焰,刻画一道压胜符箓,将那雷火符箓拓印在了茶盘之上。 “南宫道长若是愿意相信我,最好是拿着这茶盘去一趟中土楼观道,真人就在南山,我可以写手书一封,道长拿着……” 刘景浊忽的眉头皱起,沉声道“道长这是何意?” 此时此刻,南宫妙妙手持一柄拂尘,指着刘景浊眉心,狂喘粗气。 女冠柳眉倒竖,因为她脑海中,一幅画面始终挥之不去,运转清心咒也无济于事。 一幅画卷,画中唯有二人,其中一人便是她自己。 刘景浊微微眯眼,沉声道“道长?” 南宫妙妙瞬间收回拂尘,转过身去,依旧喘息不止。 好似脑海之中那幅画卷中的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她本体同样在经历什么。且那幅画面,任由她如何用尽浑身解数,都难以将其驱散,更何况这会儿,她也再无力驱散了。 南宫妙妙沉声道“刘公子稍坐,有些事,去去就来。” 女冠一个瞬身离去,回了露台观,径直钻入一处寒潭之中。 女冠盘坐寒潭之中,可刺骨寒水,却依旧压不住那幅画面。 足足过去半个时辰,南宫妙妙一声闷哼,整个人瘫软下来,仰在池边,面若桃花,目光涣散。 几息之后,南宫妙妙神色便比这寒潭还要冷冽了。 蒸干道袍,女冠瞬身返回餐风山。 再瞧见那个胡子拉碴的青年人,南宫妙妙眼神极为复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四十二章 茶盘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画中之事 沉默过后,南宫妙妙缓缓坐下,一双清冷眸子死死盯着刘景浊。 她想来想去,这事儿不可能是刘景浊做的。就方才那情形,他刘景浊只要……我怕是难以抵挡的,又何须以那画面污我道心? 那就唯有一个可能,还是那个自称刘景浊的粉衣,当时的药物,并未连根除去,又加上这茶盘,故而刘景浊以雷火画符,便成为了一个引子。 女冠收回眼神,这遭事,是自己马虎,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怪不到刘景浊身上。 好像只一瞬间,方才那道画面便再难以对她有任何影响。 她将茶盘推去一旁,轻声道“可否给我一壶酒?” 刘景浊微微皱眉,要是寻常,她要酒而已,肯定就给了。可这会儿,刘景浊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所以没着急拿出酒水,而是沉声道“不瞒道长,这茶盘,可能是个陷阱。说的难听些,可能在道长参悟两卷经书之时,猛然之间会心神失守,从而发生一些道长不愿意看到的事。” 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要是还听不懂,刘景浊便只能以近乎直白的言语说话了。 结果南宫妙妙苦笑一声,脸色微微泛红,轻声道“烦劳刘公子给口酒喝,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在刚刚。” 刘景浊眉头一皱,转头看向茶盘,一瞬间便想明白了。 他沉声问道“是因为我烙印到茶盘的一道符咒?” 南宫妙妙缓缓点头,“是,但不只是,可能从我认识刘公子,这场布局就开始了。那个自称刘景浊的淫贼,可能还在我身上种下了一道咒印,我收甘吉为徒,瞧见了两卷经,再去参悟经书,便已经无法回头。刘公子一道符咒,至阳雷火,只是点着了一堆干柴而已。” 话锋一转,女冠面沉似水,冷声道“我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害我。” 刘景浊还是没有拿出酒水,也未曾答复,而是再问“道长,烦劳与我说一下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有人来了,还是怎么回事?” 从南宫妙妙脸上那抹红晕,刘景浊不难猜出方才这位女冠经历了什么,可……如何发生的? 不好问,但不问真不行。 南宫妙妙求酒水不得,只好喝下茶水,低声道“脑海中凭空浮现一幅画面,就是刘公子猜的到的那种。画中之我经历了什么,画外的我,感同身受。” 刘景浊总觉得头皮发麻,这招忒他娘的恶毒了!若非那会儿自个发现的及时,以剑气搅碎了那道心念,后果不堪设想。 那老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他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水,再不敢多问画卷之中另一人是谁。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好在是南宫妙妙率先开口,沉声道“都是假的。” 刘景浊点头不止,却听见南宫妙妙又说道“刘公子知道是什么人算计你我?” 刘景浊苦笑一声,只得实话实说“应该是用来算计我的,捎带着算计道长而已。道长之道心极为纯粹,极可能是日后的当世一大真人,有些人可能并不愿瞧见这事儿发生。说实话,若非我破境之时多了一把没法儿拿出的剑,可能我也会着道。” 南宫妙妙没有计较到底是算计谁,她只是要知道,到底是谁用的这种恶毒手段。 如此坑害与我,毁我道心,岂能就这么咽下一口气? 率性而为,也是一种道法自然!贫道与眼前这人不同,我所遵循的自然,大小都有,不读死书。 “我的确是江湖走的少了,前两百年,我都在露台观修行,最远也就是走一趟海上。这次遭人算计,烦劳刘公子若是知晓到底是什么人,就告诉我。”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也只是猜的到一个大概,想要害我的,无非就那么几座山头儿,但具体是谁,我真不知道。” 直到这会儿,刘景浊才取出一壶酒递给了南宫妙妙,同时传音说了些事儿。 买肉去的少年少女已经在折返路上,刘景浊又传音说道“我觉得道长还是走一趟中土楼观道,剩下的事情,只要我寻到蛛丝马迹,自然会传讯道长。”壹趣妏敩 刘景浊坐立不安,只好提着酒葫芦走去院子外面,心中一遍遍骂娘。 这帮狗日的,这事儿要让龙丘棠溪晓得,那还得了?我虽然清者自清,但总是不好说啊! 灌下一口酒,刘景浊忽的想到,若是自己没让姜黄前辈帮忙斩断那道红绳,会不会即便自己没有着这道,南宫妙妙所经历的画面,也会被龙丘棠溪瞧见? 越想越后怕,这咒师手段,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原本刘景浊还打算再北上看看沿途风景,这会儿他想的却是,下山之后赶紧直奔往玉竹洲去的渡船,麻溜儿跑路。 “我都不在意,你怕个什么劲儿?” 刘景浊微微转头,就瞧见南宫妙妙提着酒壶走来了。 刘景浊真没工夫跟她说笑,神色严肃,沉声道“南宫道长,这不是说笑的,你一旦滋生心魔,此事非同小可。我也就是占了破境之后神魂愈发强大的便宜,否则你我二人,下场不会好。” 若非破境之后,他刘景浊神魂堪比炼虚境界,又在开天辟地之时炼就了一柄剑,极可能就不只是脑海中的画卷那么简单了。 想来都后怕,若是真有些什么事儿,他以何颜面去见龙丘棠溪? 南宫妙妙站立刘景浊身旁,轻声道“但一味躲着,也不行。这茶盘来历,我接下来自会去查,肯定与甘吉关系不大的。” 说起甘吉这个名字,先前谁都没多想,这会儿话说开了,两人几乎同时想起了那本冠名太平的道经。 刘景浊沉声道“我会想法子去查明这少年是不是与我们想的是一个人,道长切记要抓紧时间去往中土。南山楼观道有个少年道士,他便是如今守山真人。” 说着,刘景浊取出一枚印章,上刻“求真我”三字。 “南宫道长持此印登南山,必然见得到大真人的。” 事实上,那个神游太虚的道士,并不是大真人,只是老真人。而当时刘景浊与龙丘棠溪见到的那个少年道士,才是真正的大真人。 少年道士才是师兄,老道士反倒是师弟。 南宫妙妙一笑,“总也让姜柚吃完一顿肉再走,贫道吃肉不多,做肉一绝。” 于是山上垒起了个土灶,南宫妙妙与姜柚在那边儿忙活着做红烧肉,刘景浊提着酒葫芦,与甘吉坐在一起。 少年人其实很好奇,因为姜柚背着剑,当师傅的反而没有背剑,但姜柚又说自个儿的师傅是个很厉害的剑客。 沉默过后,南宫妙妙缓缓坐下,一双清冷眸子死死盯着刘景浊。 她想来想去,这事儿不可能是刘景浊做的。就方才那情形,他刘景浊只要……我怕是难以抵挡的,又何须以那画面污我道心? 那就唯有一个可能,还是那个自称刘景浊的粉衣,当时的药物,并未连根除去,又加上这茶盘,故而刘景浊以雷火画符,便成为了一个引子。 女冠收回眼神,这遭事,是自己马虎,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怪不到刘景浊身上。 好像只一瞬间,方才那道画面便再难以对她有任何影响。 她将茶盘推去一旁,轻声道“可否给我一壶酒?” 刘景浊微微皱眉,要是寻常,她要酒而已,肯定就给了。可这会儿,刘景浊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所以没着急拿出酒水,而是沉声道“不瞒道长,这茶盘,可能是个陷阱。说的难听些,可能在道长参悟两卷经书之时,猛然之间会心神失守,从而发生一些道长不愿意看到的事。” 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要是还听不懂,刘景浊便只能以近乎直白的言语说话了。 结果南宫妙妙苦笑一声,脸色微微泛红,轻声道“烦劳刘公子给口酒喝,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在刚刚。” 刘景浊眉头一皱,转头看向茶盘,一瞬间便想明白了。 他沉声问道“是因为我烙印到茶盘的一道符咒?” 南宫妙妙缓缓点头,“是,但不只是,可能从我认识刘公子,这场布局就开始了。那个自称刘景浊的淫贼,可能还在我身上种下了一道咒印,我收甘吉为徒,瞧见了两卷经,再去参悟经书,便已经无法回头。刘公子一道符咒,至阳雷火,只是点着了一堆干柴而已。” 话锋一转,女冠面沉似水,冷声道“我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害我。” 刘景浊还是没有拿出酒水,也未曾答复,而是再问“道长,烦劳与我说一下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有人来了,还是怎么回事?” 从南宫妙妙脸上那抹红晕,刘景浊不难猜出方才这位女冠经历了什么,可……如何发生的? 不好问,但不问真不行。 南宫妙妙求酒水不得,只好喝下茶水,低声道“脑海中凭空浮现一幅画面,就是刘公子猜的到的那种。画中之我经历了什么,画外的我,感同身受。” 刘景浊总觉得头皮发麻,这招忒他娘的恶毒了!若非那会儿自个发现的及时,以剑气搅碎了那道心念,后果不堪设想。 那老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他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水,再不敢多问画卷之中另一人是谁。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好在是南宫妙妙率先开口,沉声道“都是假的。” 刘景浊点头不止,却听见南宫妙妙又说道“刘公子知道是什么人算计你我?” 刘景浊苦笑一声,只得实话实说“应该是用来算计我的,捎带着算计道长而已。道长之道心极为纯粹,极可能是日后的当世一大真人,有些人可能并不愿瞧见这事儿发生。说实话,若非我破境之时多了一把没法儿拿出的剑,可能我也会着道。” 南宫妙妙没有计较到底是算计谁,她只是要知道,到底是谁用的这种恶毒手段。 第二百四十四章 走了 一艘画舫样式的渡船上,粉衣青年,儒衫老者,以及一身白衣的苏箓,三人折返去往朝天宗。 苏箓与一身粉衣的青年人,压根儿都不晓得发什么了什么。 大先生今日应当是心情不错,便笑着解释道“假如我等炼气士,都是窃天之人,无论我们愿不愿意承认,我们都是那个偷天的贼。而南宫妙妙这种,是不用偷,机缘会自己上门的那种。看似平平无奇,可能前百年、数百年乃至千年,都是不高不低的修为境界。可一旦被她想通某个关节,她的修为便会扶摇直上,都有可能直接从神游境界跨境到开天门的。” 顿了顿,大先生笑道“好像跑题了。其实就是,拖延了一位天生道种之成就大道的日子而已。” 是的,只是拖延,想要让南宫妙妙半途而废,绝无可能。 他算是处心积虑,从十年前将茶盘放在衔云郡,一步步交到那个孩子手中。再由身边那小子将南宫妙妙引入旸谷之外,碰见了刘景浊。其中耗费精力虽然不多,但也不得不说做的很仔细了。 哪承想居然被那小子轻而易举破局,最终只南宫妙妙身陷其中。 好在是那位清冷女冠,已经陷入了一场自我挣扎之中。 喜欢求证某件事到底真相如何的人,最容易入局。 因为南宫妙妙已经在想,到底是因为被人算计,画面里的另一人才会是刘景浊。还是因为,假若这种事发生在现实之中,她南宫妙妙心湖深处想的那个人,本就是刘景浊。 修太上无情道,又觉得率性而为亦是大自然的女冠,会不会在某一天忽的自以为茅塞顿开,觉得可能是自己心中有了他,画中另一人才是他。那南宫妙妙极可能会有一种顺其自然,率性而为的想法,就真去以为自己是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到最后,南宫妙妙饶了一个大圈子,最终发现,她认为的,只是她认为而已。 大先生一笑,算计二字,要是只凭一种结果去定成与否,那也太无趣了。我要让你明知道进一步是万丈深渊,还要义无反顾往前走,这才是我的算计。 未来日子里,一位已经享誉天下的道门女冠,突然公开表明她喜欢刘景浊,这就很好玩了。 既要无限拖延一位道种成就大道的时日,还要让刘景浊跟龙丘棠溪觉得恶心,很恶心但无可奈何。这才是大先生小小算计的初衷。 粉衣青年与苏箓各自沉思,大概是想通了其中关节,但大先生没说,他们也不敢想太多,想的多便错的多。 只不过粉衣青年忽然笑着说道“我看刘景浊着急北上,不如我与其同乘一艘渡船去往玉竹洲?” 话音刚落,大先生与苏箓同时转头看向他。 大先生玩味一笑,苏箓则是冷笑不止,开口道“就你一个人,几月时间在渡船上,被刘景浊怎么玩儿死的你都不知道。” 粉衣青年面色尴尬,心说我这不是瞧气氛有些沉默,逗大伙儿一乐嘛! 反观刘景浊那边儿,走下餐风山后,就如同屁股后面追着什么凶兽似的,干脆祭出飞舟,往里边儿疯狂砸钱,拼命往北。 姜柚瞧着一枚枚泉儿被丢入飞舟,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说师傅这是不过了吗? 最终还是没忍住,少女跑过去拦住砸钱都砸红眼了的师傅,低声道“师傅,这都丢进去十几枚泉儿了,咱家啥条件啊?别不是青椋山上发现了灵玉矿了?” 刘景浊气笑一声,扭过头一把揪住姜柚耳朵,冷笑道“你下山买肉就买去行了,临走之前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咱俩先把这个帐算一算。” 姜柚吃疼,赶忙踮起脚尖儿,哭唧唧开口“师傅师傅,手下留情,再揪就掉了啊!我保证,以后见了师娘了,绝不提餐风山上发生了什么。” 刘景浊气的不轻,一使劲儿就把姜柚提到半空中。 “发生了什么了?就你这么说话,我得被你害死!” 疼的少女眼中满是泪花儿,哭丧着脸说道“我啥也没看到,啥也不知道。” 刘景浊气笑不已,这他娘的,越描越黑啊! 放下姜柚,刘景浊继续砸钱,足足拋进去二十枚泉儿,所以一夜之间,飞舟北上近三万里,刘景浊这才松了一口气,将飞舟落在一座山头儿,静待往西北方向去的渡船。 提前三月离开离洲,估摸着冬月前后,便也就到了玉竹洲了。 离洲实在是太偏了,哪怕是去最近的婆娑洲,也至少也要乘船三月。从最南部到最西的玉竹洲,五个月能到,已经算是很快了。 于是六月初,师徒二人便到了离洲西北的跨洲渡口,正好赶上了西去玉竹洲的渡船,三日之后便启程。 登上渡船以后,姜柚被派去买了近些时日以来的邸报。 厚厚一沓儿,天下大事也好,某些山头儿的小事儿,又或是那对神仙眷侣和离,反正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这邸报上写不出的。 天字号船楼,厨房卧室客厅之类的,一应俱全。 此时刘景浊正坐在靠窗位置,翻看邸报。 最先看到的,是神鹿洲墨漯国一跃成为墨漯王朝,立明教为国教。而且是白鹿城龙丘家大小姐亲笔批注的准字。 在瞧见那个吃菜持斋以灭魔的口号之后,刘景浊冷不丁就想起了曾经在中土被数次被禁绝,千年前甚至被那个国力空前的大王朝三次灭教的袄教。 看来到了神鹿洲,必须得去拜会一番司马禄洮了啊! 再就是,景炀王朝与大月王朝在大雪山成兵对峙,景炀王朝几位边军于一处河谷与数倍于己的大月兵卒交手。 景炀这边,战死三人。 刘景浊眉头紧紧皱起,老三是干什么吃的?十万大军在大雪山,还能死伤我数位边军 要是赵炀,如今已经大军开拔,打一场灭国之战了。 撇下那张邸报,刘景浊又接连看了其他邸报,也就骂人与夸人,以及各国发什么了什么事儿而已。 不过看来看去,刘景浊总觉得少了什么。 他抬头看向姜柚,瞪眼问道“你是不是藏了什么邸报没有给我?” 姜柚扭头看向别处,嘟嘴道“没呀!这半年多来的邸报,我全买了。” 刘景浊一笑,“看来你是不想要山水桥了。” 少女一听,只得取出来一封邸报,轻声道“那师傅得答应我,看了之后,不许生气。” 接过邸报一看,是中土刊发的。 将椋王刘景浊削去爵位,贬为庶民。 明王余恬,被削去爵位,留皇家身份,于金陵书院担任教习。 就这两件事,姜柚是真不敢给师傅看。 话本小说里边儿,为了争夺皇位闹的不可开交的,事后大刀阔斧削藩的,那是数不胜数。可师傅跟那位明王,好像都没有封地,那景炀的新皇,为什么还要干这伤人心的事儿嘛! 本以为刘景浊会很生气,结果姜柚却听到自家师傅说“我这三弟,终于是长大了。” 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行三,却最早成家。 说着,刘景浊忽然笑出来了声音。 姜柚好奇问道“师傅笑什么呢?” 刘景浊摇摇头,“没啥,就是想到,万一我那大侄子以后也不愿意当皇帝,咋个办?” 姜柚一脸疑惑,心说还有人不愿意当皇帝呢? 可她不晓得,景炀王朝,从太上皇到现在的皇帝,以及两个被削去爵位的皇子,没一个是想当皇帝的。 也不晓得赵坎登基之后有没有哭,反正刘景浊后来知道了,老爹被人从旧越地抓回长安当皇帝,登基大典之后,他一个人坐在那张椅子上,哭了很久。 所以老爹当了那么些年皇帝,很少自称为朕。 刘景浊忽然起身,从袖口取出白小喵递给姜柚,轻声道“他破境可能就这两天了,之后会不会炼形我不晓得,但至少也该可以说话。我出去逛一圈儿,你千万别跟来啊!” 姜柚问道“师傅要去干什么?” 刘景浊一笑,“挨揍去啊!” 朱雀西部,一处刚刚建好的院子里,有个青衫剑客正在煮茶。 炭盆,黝黑茶罐儿,茶不算好茶,上百斤怕也用不到一两银子。 耳畔忽的传来人声,他冷笑一声,拔地而起瞬身出去数万里。随后拔剑一剑斩出,剑光直向西北。.m 离洲西北那座霖海渡,大多修士都吓到了,以为这是有什么大修士在干仗,一道剑光划破数万里云海,这是寻常炼气士做得到的吗? 好在是剑光落去了海上,并没落在渡口。 有个被一剑重伤的青年人漂浮海面,满身血水,骂娘不止。 你他娘的拿我用苦肉计,倒是半点儿不留情面啊? 等着,有你回青椋山的那一天,到时候我刘景浊不亲手给你做一双只三寸金莲穿的进的鞋子,老子刘字倒着写。 三天之后,刘景浊面色苍白,拖着疲惫身子登上渡船。 接下来这几个月,多半只能养伤了。 青年人站立船尾甲板,看着越看越模糊的离洲大陆,呢喃道“走了,等我再来。” (昨晚上两斤酒喝的头疼,所以今天睡醒才开始写的,第二章要稍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四十四章 走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各有各事(上) 八月初,有个白衣青年带着自家娘亲到了中土景炀王朝,在金陵城购置了一处宅子,安顿好一切之后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在仲秋前到了流离郡扶舟县。 先来中土是他自个儿的打算,但苏崮没敢把娘亲带来青椋山。 他也怕给刘景浊惹祸。 按照他跟刘景浊的约定,其实他应该在神鹿洲等候刘景浊才是。 可他折返回了朝天宗,偷偷带走了娘亲,再按既定路线北上,上船之前,他怕途中有什么不测,便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等在迟暮峰下,不出小片刻,便有个一身黑衣的青年人下山来。青年人自称姓高名尚,是殿下死侍,可以挡刀的那种。 苏崮跟着登山,很快顾衣珏跟阿达一起来了,还有路阂与被路阂硬生生绑来青椋山的矮个儿厨子。 青椋山修士坐在一排,他苏崮独自坐着个小马扎,像犯人似的。 百节率先开口,笑着说道“我叫高尚,人格高尚的那个高尚,但我不是人,真境而已。” 苏崮赶忙说道“高兄何至于如此,哪儿就不是人了,谁还没做过几件错事儿?知道改就行了。” 百节歪着脑袋,笑盈盈与眼前装蒜的家伙说道“我是妖。” 苏崮恍然大悟,赔罪不止。 接下来就是路阂了,他抽了一口老旱烟,露出满嘴大黄牙,笑道“在下路阂,如今算是钱谷一脉,工房主事,炼虚境界。” 苏崮已经坐不住了,赶忙起身抱拳,他是真不明白好好的来这么些人,这是要搞哪样? 下来便是个一身粗衣,个头儿不高,腰带上别了一圈儿刀具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咧嘴一笑,脸上肉都挤到一块儿去了。 “我叫邝乐,乐器的乐,是厨子,炼虚境界。” 苏崮咽下一口唾沫,再次抱拳。 他干脆再不落座,反正还要起来。 然后是顾衣珏,他微微抬眼,轻声道“青鱼峰主顾衣珏,你应该知道吧。” 苏崮点头不止,“晓得晓得,如雷贯耳。” 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 等了好半天,还是没见坐在主位却极其不认真的少年人开口。苏崮只得抬起头,问道“这位前辈是?” 阿达瞅了他一眼,然后就扭头儿看去别处了。 百节笑着说道“这是我们护山供奉,叫阿达,虽然只是个金丹境界,但打死个寻常登楼,问题应当不大。” 苏崮讪笑不止,也不敢说话。 别看他在刘景浊面前总是嬉皮笑脸的,到了这儿,好家伙,两尊登楼,两个炼虚,一个真境。这还只是自个儿瞧见的,鬼晓得后面还有什么呢? 苏崮苦笑一声,轻声道“我跟赤亭兄是朋友,这也是实在没法子,投奔他来了。” 顾衣珏一笑,开口道“好说,我们山主传讯早在七月就到了,之所以这么大阵仗,是山主嘱咐的,来给苏公子瞧瞧我们青椋山的底气。” 苏崮一愣,“他怎么知道我会来?” 顾衣珏笑道“山主也不确定,只是老早叮嘱我们,你来了,我们就这个阵仗接待你就行。” 邝乐拍了拍手,起身说道“好不容易白小豆不在,客栈能做几天肉食,我还忙,场面撑完了没有?” 顾衣珏点了点头,邝乐嗖一声就没了。紧接着就是阿达了,他可待不住,还要去护山呢。 两人走后,顾衣珏接着说道“我们山主也没有别的意思,信上只是说了,若苏公子来了,实在是没地儿去,咱们青椋山上如今屋子多,不缺个住人地方。” 话锋一转,“但是,入伙儿,就得有个投名状不是?” 苏崮这才舒展一口气,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这天以后,人世间再无苏崮,唯有个巢无矩了。他去往风陵渡,搭乘一艘往神鹿洲去的渡船,准备去找自个儿那没见过面的弟弟。 过不了多久,万象湖会多一个真境供奉,当然了,只是挂名而已。 斗寒洲中部,八月半而已,可雪已经下了远不止一场了。 木鱼宗其实也是个极其年轻的宗门,是由当年那位绝代三人之一的陆青城一手创立。 当年创立木鱼宗,也很随意,就是因为那个不知何处来的女子剑仙看中了一处山头儿,捡到了一只雕刻精美的木鱼,便创立了一座木鱼宗。 只可惜,山主早就不知所踪,消失百多年了,祖师堂也没有个魂灯,所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自打有个叫做陆青儿的少女被接回木鱼宗,山上山下,那叫一个鸡犬不宁。对于这位一天闲来无事,修行不快,偷东西贼顺手的少女,木鱼宗修士那是真真怨声载道。 陆青儿始终将一句,“修炼非我所欲也,谁敢欺负我,我就去破烂山乞儿峰找姚大宗主!反正我师叔说了,有事找姚宗主嘛!” 所以,陆青儿整天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剑条,上窜下跳,走哪儿偷哪儿。就那把老剑条,还是离开中土时,她特意求着掌律带她去又偷走的斩龙剑。 关键是你偷就算了,还挺会唬人。 前段时间她跑了一趟木鱼宗不远处的一座小国,把人家皇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她前脚刚刚回山,后脚就有人送来大批的金银珠宝。 于是木鱼宗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庇护起了一座叫做秽池的小国。 蹦蹦跳跳两年多近三年了,前几日掌律宋真出关,陆青儿便再没好日子过。 今日八月十五,她也吃不上个月饼,被罚在木鱼山后一座半山腰的石窟之中面壁思过。 不给饭的那种。 傍晚时分,大雪纷飞,陆青儿盘坐山崖边上,一只手拖着下巴,嘟囔不休。 “还是在青椋山好啊!我那个便宜师叔好歹是管吃管住,我偷东西也没人说我。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能吃肉,好像再没别的坏处了唉?” 一道黄衣飘飘然落地,冷笑道“死丫头,不然把你送回青椋山?” 陆青儿眼珠子都冒绿光了,“真的可以?” 宋真一笑,“当然是假的。” 黄衣女子递去一块儿月饼,轻声道“我要走了,最终没能破境,但我木鱼宗好歹是陆青城创立的宗门,不能给她丢人不是?所以我很快就会启程去往归墟。” 归墟二字,始终是陆青儿不愿提及的字眼。 她埋着头,轻声道“姑姑,不去行不行?” 宋真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去不行,而且很可能也会跟你师傅一样,会死。” 话音刚落,少女已然泪水打旋儿。 可宋真并没有停下,而是说道“晓得大家对你怨声载道,却都忍着吗?” 陆青儿转头看向宋真,这也是她想知道的。 宋真叹息一声,拿出来了一幅画像,画像中人,除了瞧着岁数大些,与陆青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宋真轻声道“因为你长得跟宗主至少有六分相似。说实话,我们都觉得,你可能是山主的闺女。纵容你,这是最大的原因。” 顿了顿,宋真接着说道“即便只是巧合,你就这般混日子吗?让你师傅白白死在归墟,你都不想着去报仇?良心呢?你不知道你师傅死的多惨,我可以告诉你。” “别说!姑姑你不要告诉我!” “你师傅,被数百妖族欺身而上,一人一口分食了,别说全尸,一块儿碎肉都没留下。” 不说些扎心话,她是不会长记性的。 留下一盒月饼,这位木鱼宗掌律扭头就走,再无多余言语。 若是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你陆青儿还是这副死相,那你就混吃等死吧,反正我宋真,肯定是死在你前头的。 ………… 八月十五,白鹿城里,龙丘棠溪收到了一份玉简,随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出门儿。 龙丘晾与龙丘洒洒准备了一桌子菜,可自家大小姐就是不出来。 龙丘洒洒看了看老爹,压低声音问道“爹,姐咋个回事啊?” 龙丘晾只说了句吃你的。 什么事儿,他自然知道。被刘顾舟牵起来的那道红绳,被那小子砍断了嘛! 屋内女子一把捏碎了玉简,皱着眉头,暗骂一句傻子。 要不是知道你刘景浊是个胆小鬼,我还就真信了这不堪入目的画卷了。 哼!姓刘的你给我等着! 推开门出去,吃了一顿饭后,她又一声不吭的回了屋子。 龙丘洒洒想凑过去,被龙丘晾拉住了。 这位龙丘家的主人,笑着说“等姓刘的那小子来了,咱俩揍他一顿给你姐出气?” 龙丘洒洒两眼放光,“要不要准备麻袋?不然万一给姐夫知道了是我们,那多难为情。 龙丘晾想了想,“那就准备个大-麻袋。”.m 这天夜里,龙丘棠溪取下挂在胸前的吊坠,只心念一动,那枚吊坠便光华大放,光华之中有一道画卷。 而那画面中,是某人在惊渡下船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龙丘棠溪随意挥手,画面快慢由心决定。 看到在一处山下药庐里边儿,那家伙居然又收了个徒弟。龙丘棠溪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你刘景浊倒是招小姑娘喜欢啊?” 画面飞速掠过,很快就到了餐风山。 龙丘棠溪阴阳怪气道“居然是主动登山?也是,人家本就是美道姑呢。” 茫茫大海之上,刘景浊正忙着给体内那方天地描绘山川河流呢,他忽然间就觉得一阵凉意袭来,赶忙将心神退出那方天地。 他只觉得耳根子火辣辣的烫,又接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刘景浊面色古怪,在扶舟县那边儿,老人都说,耳朵烫是因为有人骂你,打喷嚏是因为有人想你。 这是咋个回事?又想又骂?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四十五章 各有各事(上)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各有各事(下) 一艘自归墟返回中土的渡船落在风陵渡口,有个红衣女子跳下渡船,不打算去做什么所谓述职,而是沿着河水往上三万余里,到了一处河畔小院儿。 小院长门前屋后除了枣树就是消犁树,偌大河谷,就这一户人家而已。 胡潇潇乘舟过河,这处渡口唤作金萍,只有一艘可以载马车牛车过河的渡船供行人来往。两岸各有一个大桩,系了粗绳在上面,绳子又另付滑轮牵着渡舟,所以过河之时都不用人力,只松开拴着渡舟的绳子,让河水冲着渡舟来回即可。 红衣女子顺走河岸往上,没多久就到了河畔小院儿。 宅子背对着河水,门前除却枣树梨树,再无旁的。十月份的河风极冷,胡潇潇走到之时,老远就瞧见了一个身着开裆连体棉袄的孩子。 孩子才两岁上下,女子一瞧见脸蛋儿红扑扑,才这么一丁点儿就下巴很尖的孩子,立刻眼眶发红。她一瞬间便想起了一个喜欢以海边贝壳儿收录自个儿琴声歌声,不厌其烦的一次次送来的家伙。 孩子手持一根儿木棍,正在枣树底下玩儿泥巴。这么冷的天,他也不嫌冻手。 胡潇潇走过去,蹲在孩子身边,咧出个笑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扭过头,看了看,脆生生开口“我姓刘,叫御空。” 这么小的孩子,说话倒是利索。 胡潇潇按住孩子脑袋,笑问道“你娘呢?” 孩子有些恼怒,我真玩儿的高兴呢,你干啥打断我嘛? “娘……娘说,累了,让我出来,她睡觉,好久了,还不起来,都饿了。” 胡潇潇一下子皱起眉头,赶忙起身往屋子里跑去。 事先怕惊扰到这对母子,她都没敢以神识探视,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把推开门,瞧见的却是个皮包骨一般的妇人。 胡潇潇皱起眉头,快步走去床边,皱着脸问道“怎么回事?明明是个金丹修士,为什么病成这样了?” 三年前还是个年轻女子,这才多久,怎的就变成个皮包骨模样了? 红衣女子没忍住眼泪,哽咽着说道“我不是都留了书信吗?有事就给百越传信啊!到底怎么啦?” 她忙给妇人喂去一枚丹药,又以灵气催化,妇人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只不过,说话还是十分萎靡。 “我真怕等不到你来了,帮我照顾好孩子啊!这也是他的孩子,求你了。别想法子了,我吊着一口气,就是等你来,你来了,我也就没什么惦念了。” 胡潇潇皱着脸,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妇人苦涩一笑,气机极其微弱,“来找他留下的东西的人,我没法子,保全孩子,我死也就死了,正好下去找他嘛!希望他还没有走远。” 说着,妇人伸手指向床边柜子,挤出个笑脸,轻声道“虽然我不想承认,可他终究是忘不掉你的,不过自打有了我,他就再没打开过这个箱子。虽然我也同情你,但下辈子,我还是不想让。” 胡潇潇走去柜子边儿,打开一看,那是满满当当的海螺,每一只她都记得,那都是小时候练琴,给他弹的曲子。 小半个时辰过后,红衣女子走出屋子,擦了擦眼泪,走去了孩子那边儿。 孩子眼神纯净,抬起头问道“我娘起来了吗?” 胡潇潇皱着眉头,尽量让自己不要哽咽,可说话声音,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你娘,找你爹去了,你先跟我走好不好?” 孩子哇一声哭了出来,胡潇潇手足无措,只得紧紧抱住他,自个儿也掉眼泪不止。 这天夜里,大河之畔多了一座坟墓,有个红衣女子拉着换上白棉袄的孩子,往南方去了。 她得去求许经由,救这孩子一命。 孩子不能在仇恨中长大,所以这仇,我胡潇潇去报。 一座湫栳山,我早晚要将你们连根拔起,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 也不知怎的,今年下雪极早。 十月尚未中旬,扶舟县已经迎来了一场水雪。虽没停住,但山头儿总还是戴上了一顶白帽子。 广化书屋的教书匠已经辞了事由,背着个大包袱皮儿,来青白客栈,与白舂告别来了。 天太冷了,客栈里没什么人。 白小豆还没有返乡,舒珂又回乡去了,关荟芝只是忙时来帮忙,连杨念筝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跑去了风泉镇还不回来。 至于那矮厨子,就是个懒货,这会儿怕是跑去宅子里睡觉去了。 所以好巧不巧,客栈里就剩下白舂跟许临。 一大桌子菜,两个人吃,都是素菜。 今日许临倒是没有臭贫,只是闷声吃饭而已。 不过一旁的包袱里,被白舂一趟一趟往里面塞东西,得亏是个鬼修,不然还真不一定装的下。 吃完一大桌子菜,许临拍了拍肚皮,咧嘴笑道“白姑娘,想听许某说一句真心话吗?” 白舂撇撇嘴,“恶心肉麻的话,劝你还是咽回去。” 读书人咧嘴一笑,开口道“许临生前做错了许多事情,现在好像有点儿来不及了,好在没死利索,还能以鬼修身份存活于世,所以我想要补救些什么去。” 白舂冷笑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许临一笑,“上次是找地方,这次我找着了。” 说着,读书人起身后退几步,重重作揖。 “白姑娘,珍重。” 白舂忙追上去,问道“你要去哪儿,回不回来了?” 读书人背对着本体为一只白蛇的丰腴女子,笑道“南边儿有个白水洞天,我去瞧瞧,会回来的。” 应该会。 原来几百年来,他们一直在白水洞天啊!若不是前些日子秋官来了一趟,估计他很难查到的。 好和尚,当年你说我妻子是妖,她转世投胎,真就成了妖了。如今我也是鬼,你也是妖,倒是一分为二了,那我就去跟你们好好讲讲道理。 我许临死也好魂飞魄散也罢,无论如何都要了却这桩因果。 迟暮峰头,顾衣珏顺身至此,本想去与许临说几句话的,却被百节拦住了。 百节笑着说道“我不是人,但长了一颗人心的。有些人想去做什么,拦不住的。就像你,明里暗里照拂那一家子,我跟张道长都去化马县给你顾剑仙擦了好几次屁股了,谁拦你了?要不是上次挨了一顿打,你顾衣珏比许临,比那个如今在大大学生的冯公子,好的到哪儿去?” 去年挨了一顿打,安子前辈说破一桩算计之后,叹息了一句“你顾衣珏,不及左衡川痴情,不过运气要比渔子好的多。” 因为左衡川找了三千年的女子,很大的可能是,压根儿不喜欢他的。.m 于是这天夜里,顾衣珏又拉着张五味到了化马县。 已经能说话的小姑娘,粉扑扑的脸蛋儿,脖子里挂着个青鱼吊坠,好似在等一场停的住的雪。 从前顾衣珏买下的铺子,被那家人“机缘巧合”得到,靠着卖锅盔,手艺好,所以日子过得不差。 顾衣珏开口问道“舒珂回蜀地去了,你不去找?” 张五味瞪大了眼睛,“你他娘的!没事儿找事儿是么?” 顾衣珏也瞪大了眼珠子,因为他这是头一次听见张五味骂娘啊! 他猛地想起刘景浊的叮嘱,便赶忙开口“张道长,咱说话可不能沾亲带故的,我们可以,你不行。要是让山主知道你都会骂娘了,还是我惹得,非跟我翻脸不可。” 张五味冷笑不止,“好一个沾亲带故,那你顾剑仙怎么不干脆分出一道身形,化作孩童模样,与这丫头一块儿长大,来个青梅竹马呢?” 这次换做顾衣珏骂人了,“你他娘的!瞎说什么呢?” 张五味撇撇嘴,“顾剑仙,说归说,别沾亲带故的。” 顾衣珏一时语噎,现世报啊!不得了,等山主回来,免不了一顿问责了。 沉默良久,顾衣珏取出来了一壶酒,轻声道“我有想过,以后她喜欢上了某个游侠儿,或是喜欢上了某个书生,我该如何自处。” 也不知道怎的,张五味好像可以感同身受。 年轻道士转过头,轻声道“那答案呢?” 顾衣珏苦笑一声,无奈道“只能是眼不见为净,我怕多看一眼就会砍死她喜欢的人。” 张五味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 “人,终究不是圣人啊!” 他也不晓得为什么,那个喜欢扎两个揪揪的姑娘就是会黏着自个儿。 我是个道士啊!不能喜欢别人的那种道士,这不是逼我犯戒嘛? 顾衣珏忽然说道“说真的,一想起那位渔子前辈找了喜欢的姑娘三千年,我就有些替他难受。那不是三年也不是三十年,是足足三千年啊!” 张五味沉默片刻,轻声道“刘景浊跟我说过一句话,也是他在别处听来的。他说,‘我们随随便便碰到的一个陌生人,极可能是他人朝思暮想而不得见的人,也可能是苏子那句,纵使相识应不识的人’。” 顾衣珏灌下一口酒,叹息道“各人有各人故事,各人有各人苦楚。” 话锋一转,这位顾剑仙骂了一句娘,“说这么伤感的话作甚?坏人心情。” 张五味抢过酒壶灌了一口,撇嘴道“本来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青椋山南边儿那座渡口,堪堪有了个雏形,结果一大早的,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雪就来了。 是呀,冬月了。 好像今日,很多地方都在下雪。 玉竹洲东海,有一对师徒走下渡船。 穿着竹青长衫且背着两把剑的少女,下船之后便哇声不止。 她是头一次见雪呢。 刘景浊一笑,拍了拍肩头白小喵,轻声道“那这个年,就在西花王朝境内过了。” 肩头白猫口吐人言“听主人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四十六章 各有各事阅读。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急 这座被反反复复租凭出去不知多少次的渡口,究竟是归属于哪座山头儿,刘景浊不知道,也懒得深究。 不过以前龙丘棠溪说过,玉竹洲东海岸与西海岸的两座大渡口,最早都是西花王朝建造的。只不过建好之后就卖出去了,卖出去之后,西花王朝却又从买家手里把渡口租了回来。租回来之后,西花王朝又将渡口转租出去,反正接下来还转了好几手呢。 所以西花王朝相当于卖了一次,把建造渡口的费用赚了回来,然后再租来,转租出去。这中间的转租费用就足够付给渡口真正主人的租金,且略有盈余。 层层加码,以至于到现在,这座东门渡的停泊费用极高,所以,由打玉竹洲驶出的跨洲渡船,船票很贵,是别洲的一倍有余。 师徒二人在渡口城池寻了一间客栈,此刻刘景浊正看着玉竹洲舆图,规划大致路线。 玉竹洲绝地在最西边儿,折柳山也在最西边儿,刘景浊得去一趟折柳山附近,所以起码也得贯穿一洲而折返回来。 不过这一趟,刘景浊打算赶路快着点儿,尽量明年年前到神鹿洲,落地后就去绿湖山转一转。 所以在玉竹洲境内,刘景浊圈出来了几个地方。 从东门渡出发,往西南方向去,到几千里外西花王朝那座花都,瞧一瞧姜戈。毕竟杨念筝待在青椋山,来了不去看看也说不过去。再说了,他们杨氏曾经帮过干娘,所以去看看也无妨。 过年之后,直往西去,出了西花王朝不远就是那座神弦宗了。 答应了李湖生去神弦宗逛一逛,就顺路去讨一杯水酒喝喝。 此后就可以直去折柳山,逛一圈后,于北边儿绕行折返东门渡,就可以走了。 这期间,有两位故人可以去见一见。 景炀一脚踢开白小喵,自打晓得白小喵是只公猫,现在都会说人话了,姜柚死活不愿意再让白小喵蹲在自个儿肩头,更不愿意让白小喵钻被窝儿了。 看着师傅筹划路线,她没忍住开口道:“师傅,次次规划的路线,哪次我们按照路线走过啊?” 刘景浊语噎,站起身来,一本正经道:“可以不按计划来,但计划一定是要做的。” 姜柚一幅恍然大悟模样,长长哦了一声,笑着开口:“那咱们走吧!渡船上五个月,我感觉身上都要长毛儿了,我还是喜欢露宿荒野,这才像个江湖人嘛!”壹趣妏敩 刘景浊就纳了闷儿了,俩徒弟,都不喜欢住屋子里? 不过等酒葫芦灌满之后,他还是领着姜柚连夜出发了。 五个月的渡船生活,对于师徒二人以及白小喵,无聊归无聊,但时候过得还是很快的。 虽然姜柚修炼,越往后越难,但灵台也已达千丈,算是把师傅定的三千丈灵台,完成了小一半儿。 至于刘景浊,一边儿养伤,一边儿忙着给体内天地描画山川河流。 既然雷泽现世,他干脆在体内那座九州,以古时舆图原模原样拓了过去,率先描绘出了大江大河,然后是三山五岳,最后才将剩余八座大泽大致描绘出来。 至于海外十洲,那是个大工,没几年下不来的。 所以现在,本体在外,一道地魂正在构建描绘天地,至于天魂,在海上练剑。 只可惜,登楼之前,体内那道天魂的所谓练剑,也只是试行某种剑术能不能用而已,并不能做到真正的练剑。 走在夜路上,大雪纷飞,师徒俩很快就都白了头。 刘景浊笑着问道:“飞剑神通还没有发掘出来是吧?那就先不着急,先起个名字吧。” 少女咧嘴一笑,摊开右掌,一把赤红飞剑便悬停于其手心。 “师傅,名字早就想好了,就叫赤霄。” 刘景浊面色古怪,问道:“自个儿想的?” 姜柚一翻白眼,“那不然还是抄的啊?” 刘景浊愕然,片刻后笑着解释:“中土古时有一座王朝,开国皇帝佩剑就叫赤霄,得剑于南山,也叫白虹。相传他曾持此剑,怒斩白蛇。”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要不要改个名字?” 姜柚摇摇头,“不改不改,我管他谁用过呢,反正名字是我自个儿想的,我哪儿知道别人也想得到?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了。” 刘景浊一笑,她不在意就好。 说实话,他这个当师傅的,对于某些事请,反而没有徒弟豁达。 “你筑起灵台以后,便要去着手开辟飞剑神通。在此之前,你先学着御物,而不是御剑。” 刘景浊取出老早就准备好的十六柄巴掌大小的铁剑,仿制飞剑模样,但其实就是他在船上闲来无事打造的。 铁剑被他用装刻刀的牛皮包卷着,这会儿连包带剑一起取出。 人间大爷,满天飞雪,青年人一步上前,右手捧着剑囊,左手并指挥舞,十六柄剑依次发出,于半空中游走飞掠,不远处一棵树就遭殃了,被十六柄剑依次穿过,戳透明了都。 挥手收回铁剑,刘景浊笑着说:“你炼气士境界不够,神魂太弱。想要飞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得先锤炼神魂。我当年法子比较简单,但你不行,所以平日里,可以去以心念操控一柄剑始终悬在身边,等到什么时候能把十六柄剑都控制悬浮身边,再去求剑能出去多远,杀力几何。”m..m 这种新鲜事儿,姜柚很喜欢尝试,点了点头之后立马去试了。但这次跟从前不同,她试了好几次,就是无法将铁剑控制提起。 某人强压下嘴角笑意,一本正经道:“哪儿有这么容易?慢慢练吧,等你能控制十六柄寻常铁剑,我便花钱给你买上十六柄真正飞剑,嗖嗖嗖飞来飞去,帅气极了的那种。” 姜柚本来有些丧气,结果一听这话,又来了心气。 打架厉害不厉害的,无所谓啦!关键是得花里胡哨的,两个字儿,帅气! 十六柄飞剑飞来飞去,听着就花里胡哨嘛! 可她哪儿知道,她的好师傅给她挖了个大坑。 无论多天才,黄庭宫内凝成一枚心神种子之前,这种事压根儿做不到的,撑死了也就是以灵气控制飞剑,决计做不到以神魂控制。 某人抿了一口酒,再不掩饰笑意。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我是皇帝他哥 打听了一番,姜戈如今被软禁在家,但姜念缶跟姜念钟兄弟二人,一个被冠以囤练私兵的罪名,另一个被安了个通敌叛国的名号,如今姜念缶已在刑部大狱,而姜念钟今日刚刚被押解回花都。听说三日之后,三司会审,六部陪审,姜戈也要上堂候审。 大将军府的牌匾几年前就被撤了,换上了姜府二字。 刘景浊大摇大摆走去姜府,上去敲门之时,却被藏在不远处的两个开山河跑过来拦住了。 也是,姜戈好歹也是个归元气境界,堪比金丹巅峰的那种,自然不能让寻常人看守了。 其中一人皱着眉头,沉声道:“姜府戒严,无干人等不得入内。” 刘景浊咧嘴一笑,手中多出几枚半两钱。 “两位兄弟,这姜戈欠我钱呢,我听说三日之后他就要上公堂了,我怕钱要不回来了呀!通融一二,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哈!” 守卫瞬间换做笑脸,拍了拍刘景浊肩膀,笑道:“懂事儿啊!速去速回,不要让我们兄弟为难。” 刘景浊陪笑点头,挥手招呼着姜柚,两人就这么推门走进了姜府。 那俩开山河,扭过头去就会禀报,说有人进了姜府。 进门之后,只见偌大宅子,杂草丛生,青砖缝儿里挤出来的野草都快把路掩埋去了。 姜柚低声道:“这么大的宅子,就连个家丁都没有吗?”壹趣妏敩 刘景浊微微叹气,轻声道:“树倒猢狲散,姜老爷子跟你爷爷差不多年纪,多半是不愿看着府上下人们跟着一起遭难,把他们放走了。” 说着便迈步往后走去,三进的宅子,直走到后院,这才瞧着不那么荒凉了。 有个一身灰衣且满天白发的老者,正手持锄头,幸苦挖地。 雪都下了一场了,姜戈田里的白菜青菜倒是活的极好。 青年人提着酒葫芦,迈步走去不大一块儿菜地边,轻声开口:“姜老伯,我饿了,有吃的没?” 老人家后知后觉转头,许是上了年纪,微微眯起眼睛才瞧见了几步之外站立的年轻人。 “刘公子?” 刘景浊一笑,“是我。” 他指了指后方姜柚,轻声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叫姜柚。” 姜戈一把丢下锄头,快步走过了,满脸笑意。 “你怎的来了?外边儿围的水泄不通,你怎么进来的?” 刘景浊笑道:“我的行踪,怕是下了渡船之时就给人知道了,所以没什么好隐藏的。光明正大来看看你,谁拦我我揍谁。” 老人笑着说了句还是年轻好,之后便朝着少女招手,让姜柚过来坐。 他自个儿跑去屋子里,忙活着取出来清水,还是冷水,没烧开的。 给刘景浊倒上水后,老人家第一句话就是,“念筝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吧?” 刘景浊端起来水杯喝了一口,姜柚便也端起水杯,然后静静听着师傅与这位姜老将军聊天儿。 刘景浊笑着说道:“我离乡之前都安顿好了的,如今杨姑娘与白姑娘就在我家山头儿下面的一间客栈,时忙时闲的,不过决不会有人欺负她的,老将军得相信我的为人不是?而且,杨姑娘很早就会说话了。” 姜戈闻言,古怪一笑,轻声道:“当然相信,不过……你哪怕只把她娶做一房小妾,我也就更放心了。” 姜柚面色古怪,刘景浊则是气笑不已,开口道:“老伯要是这么说话,那就是赶人了。” 老人笑道:“玩笑而已,别这么不经逗。来来来,跟我说说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都去了什么地方。” 刘景浊只说了杨念筝这几年来过得如何,并未多说自个儿遭遇。不是方便说,是怕老人家知道的越多,麻烦越多。 归元气初入与归元气巅峰,虽是同境,却是云泥之别。就说好客山庄的邓大岙,年纪比姜戈差不了多少,可身体瞧着就要好很多。再者说,姜戈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归元气,不重修身养性,只求万人敌三字而已。 姜戈知道刘景浊不想多说,便看向姜柚,咋舌道:“好俊的丫头,多大了,都已经武道归元气了呀?” 姜柚抬起头,咧嘴一笑:“我跟老爷子一样,也姓姜,十六了。” 刘景浊解释道:“她是我在朱雀王朝捡的,资质的确不错,我准备回山之后便跟大弟子一起,正式让她们成为我的亲传弟子。” 白小豆其实也还没有正式拜师,现在收了姜柚,刘景浊便想着开山之时,一同收徒。 说起开山,刘景浊便有些头疼。 如今倒是不缺钱了,可山上全是老好人,要正式开山,供奉殿、钱谷、衡律堂,这三脉是必须有的。首席供奉早就给签了卖身契的曹风了,钱谷那边儿,可以让路阂跟袁塑成先看着,那衡律堂掌律呢?顾衣珏那家伙,有时候瞧着冷冰冰,却是个拉不下脸的,不适合入主衡律堂。 事先刘景浊已经传信回去,让路阂在青椋山上筹建议事堂,但不能动旁的任何一草一木。他就是要在废墟之中建起一座祖师堂,让日后的青椋山修士,每次登山都能瞧见那些个残垣断壁。 姜戈喝了一口水,轻声道:“你如今有三十?都俩徒弟了。” 刘景浊笑道:“三十了,算不得年轻人了,厚脸皮称自己为青年人而已。” 闲聊一会儿,姜柚陪着自家师傅进了厨房,不大一会儿功夫就煮了三碗酸菜面出来。.m 吃饭时,姜戈说道:“我知道你如今没了景炀王爵,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吃完了赶紧走吧,替我照顾好念筝,老头子我就多谢你了。” 刘景浊没答话,只是三两口吃完了面,叮嘱姜柚去洗碗,还说了句屋子很大,自个儿挑一处进去,咱们这个年就在这儿过了。 姜戈听到这话,气笑道:“西花王朝背后有人,再者说了,同为十大王朝,这京师之中定然是有登楼境界存在的,你何必为我涉险呢?说破天去,咱俩也就是江湖路上,一面之缘而已。”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杨念筝是要入我青椋山谱牒的,他的爹,我能不管?” 老人刚要开口,却听见刘景浊又问:“你四个干儿子呢?” 老人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都死了。” ……… 月已高悬,街上白雪早已融化殆尽,屋顶上却还是覆着一层白顶子。 有个腰间挎长剑的黑衣青年走上街道,青年人肩头还蹲着一只白猫。只不过这猫有些怪异,额头居然有一道天眼似的红色痕迹。 黑衣青年拍了拍肩上白小喵,轻声道:“去帮忙打听消息,有事儿喊我,别惹事儿啊!” 白小喵点了点头,嗖一声就跑了。估计是去往街头巷尾找寻同类去了。 要说一座城池的百事通,绝不会是什么地头蛇,而是那些个本就灵智不低的猫。 黑衣青年大大咧咧走入一间酒铺,进门便让温一壶酒,要好酒。 黑色长褂,佩无鞘铁剑,头别一只白玉簪,踩着黑色布鞋,个头儿八尺有余,瞧着就不好惹。所以一进门,刘景浊这道地魂分身,就是最扎眼的存在了。 要说这神游之后,天地二魂可各自离体远游,也真是实实在在的好事儿。 要按白小豆,她现在的梦想就是有好几个自己,最少得有三个呢。 一个练拳练剑,一个读书认字,还有一个负责吃喝玩乐。 其实刘景浊很早就在给白小豆琢磨大名儿,自家山上人叫白小豆尚可,但以后丫头行走江湖,总不能给人喊做大侠白小豆吧?不甚侠气哎! 很快一壶酒就端来了,酒倒是不错。 酒铺子里,向来是谈天论地之处。家事国事天下事,就没有不能说的。 二两酒下肚,老子天下第一! 嘈杂声音被一阵琴声压住,刘景浊抬头看向二楼,有位仙气飘飘的白衣女子玉指游动,所奏白雪。女子身边,另有一人,一身白衣,侧披着头发,以琵琶合鸣。 应景。 小酒铺里,居然还有人抚琴助兴?这倒是不多见。 可怎的,杀气腾腾? 刘景浊再次转头,门外有人鼓掌走来,是个二十出头儿的年轻人。 来者一身银白锦衣,前胸后背都绣着蟒,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一尊元婴,三个金丹。 屋内众人,酒皆醒了,琴声骤停。 屋内酒客尽数匍匐跪地,头也不敢抬的那种。 此时此刻,尚有三人未跪。 二楼两位乐师,一楼的黑衣青年。 银衣绣蟒的年轻人微微眯眼,看向一袭黑衣,冷冷开口:“楼上二位是我内廷供奉,见本王可以不跪。但你为何不跪?” 刘景浊看都没看这故意找茬儿的,装也不装的像些?他只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要跪?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跪?” 门口年轻人冷笑一声,眯眼道:“就凭我堂哥是当今皇帝!老子是西花王朝献衣王!” 刘景浊瞪大了眼珠子,终于扭头看向那年轻人。 这什么狗屁封号?献衣王? 黑衣青年抿了一口酒,咧嘴一笑,轻声道:“皇帝是你哥?巧了,我是皇帝他哥。” 年轻人皱起眉头:“找死?” 刘景浊刚刚歪头看去,就听见这位献衣王几乎颤抖着声音传音过来。 “刘先生,我也是无奈之举,人家逼我说的,我也没法子啊!看在我姐的份儿上,别出剑啊!非要出剑,也别打死我。” 刘景浊面色古怪,这位献衣王,可谓是求生欲极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四十八章 我是皇帝他哥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三道身影 有个背剑少女独身走入一间客栈,要了两间房,自个儿独自住一间。 出姜府时,刘景浊就是黑衣了。 只不过,真正的刘景浊与姜柚,还在姜府。 客栈里那个,只是刘景浊以符箓为姜柚刻画的分身而已。而黑衣,是一道地魂。 至于天魂,当然也不在那片天地了。 一个衣着单薄,背着箱笼的读书人,此时此刻正蹲在花都城隍庙外,瑟瑟发抖不止。 一国城隍庙,堪比一座小朝廷的,内有一座酆都罗山打造的小天地,姑且可以称之为小酆都。 各州、府、县都有城隍庙,也有一处暂时用以拘押魂魄的牢狱,但明船三年一过境,一座大王朝,三年要死多少人呢?各地城隍庙里装不下,所以一国城隍庙,便是收拢鬼魂之处。 城隍不比五岳山君,西花王朝又远比不上中土与神鹿洲那边儿,几乎五岳山君就是一洲山君了。所以这西花王朝,五岳山君撑死了也就是炼虚境界,一国城隍,真境巅峰而已。 白衣书生瑟瑟发抖,好在过了一会儿,老庙祝走了出来,给年轻书生拿来了一床被子。 刘景浊心想着,这位城隍爷倒是不错。 城隍庙虽是受一国香火供奉,但实际上,不属于一国朝廷管辖,是酆都罗山直属。但城隍庙里的阴差,却得让一国朝廷去封禅。所以天下城隍,虽然不受一国朝廷管辖,但阴差之升迁,要一国朝廷点了头才行。假若朝廷不公,酆都罗山那边儿便会有人出面。 这也是从前那场所谓天下大会制定的规矩之一。 若城隍庙只受酆都罗山管辖,那必然会成为凌驾于一国朝廷之上的另一座朝廷,酆都罗山便也远不止只是一个酆都罗山了。 若只归一国朝廷管辖,那弊端更多。皇室之中,人人都可以是山水神灵或是阴司鬼差,一座哪怕不那么受百姓爱戴的朝廷,也可以想法子“延年益寿”。 所以那场天下大会,说到底,立的规矩,大多还是制衡二字而已。 唯独炼气士不得插手凡俗国度征伐一事,玉京天极为强硬。 其实到现在,这个不得插手,已经成了不得明面上插手。 刘景浊裹着被子,就瞧着夜游神巡视城池,黑白无常一趟趟出门,去缉拿魂魄。还有极多阴差鬼吏夜巡花都,没报备的鬼修不敢不避,寻常鬼物见之心颤。 过了一会儿,那位城隍所化的庙祝,或许是瞧不过去门口受冻的书生,便将其带进了庙里。 酒铺那边儿,刘景浊冷笑一声,抬头看向二楼乐师,淡然道:“老子今个儿要听曲儿,谁敢拦我,别说皇帝是你堂哥,你是皇帝二大爷也不行!” 黑衣青年掏出一枚金锭子甩去二楼,开口道:“大爷有钱,接着奏乐。” 那位献衣王心里慌得不行,却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真要找死不行?” 黑衣青年冷笑一声,抬手一指,剑气入飞瀑一般倾泻而去。 等那位献衣王回过神,身后元婴护卫不知何时已经护在了他面前,周遭同样已经悬浮数百柄飞剑。 他仿佛置身于雷火之中,一招不慎便会灰飞烟灭那种。 元婴护卫传音道:“刘公子,我们陛下说了,想要保住姜氏父子,烦劳入宫一见。在我西花京都之内,谅你有天大的本事,只要我们不愿,你救不走姜戈父子的。” 刘景浊咧嘴一笑,开口道:“是不是我不出剑,这话用远说不出来?献衣王?” 年轻人硬撑着往前一步,咽下一口唾沫,沉声道:“是这么个道理。” 刘景浊撇撇嘴,“外边儿候着,等我听完一曲白雪,自会随你们揍。” 楼上二位所谓内廷供奉,由始至终不跪,也神色极其淡然。 直到这会儿,白衣女子才捡起金锭子,笑着重新弹奏一曲白雪。 看来这位西花皇帝,说到底还是有些怕啊!这两位乐师,不是簪雪城修士,就是百花山庄修士了。 花仙子极多的百花山庄,也是位处西花王朝背后,类似于挂壁楼一般的存在。 这等事,天下皆知。不过风闻百花山庄并不干涉西花王朝任何事,只是西花王朝要定时去交一笔“保护费”而已。 一曲白雪奏完,刘景浊走出酒铺,那些个匍匐在地的酒客,这才敢起身。 刘景浊提着一壶没喝完的酒,走去那位献衣王身边,笑问道:“杨念筝是你姐?也是堂姐?她被姜戈偷偷带回家时,你怕还没有出生呢。” 顿了顿,刘景浊撇嘴道:“你们杨家,真乱。” 算起来,就是三支皇家血脉,杨念筝以及这位献衣王杨持,还有皇帝杨斛,其实是一个爷爷。杨念筝的老爹,是西花王朝先皇。当今皇帝属于篡位,他是先皇弟弟的儿子。但也算是身不由己,毕竟还没满月就被人按在皇位上了。至于杨持,他爹也是先帝的弟弟,是杨持的老爹为自家大侄子盖上了龙袍,所以获封献衣王,世袭罔替。只不过老献衣王前几年死了,杨持这才接过王位。 而且,杨念筝与杨斛,同岁,差不多是前后脚出生的。 是挺乱的,若不是姜戈这会儿就在为本体讲解,刘景浊一时半会还真理不清楚。 反正说来说去,杨念筝才是那个正儿八经的正统血脉。只不过,她这一脉,被人篡位之时,已经死的干干净净,就剩下她一个了。 不过是身怀一颗七窍玲珑心,却成了举家被灭的由头儿。 还好,杨念筝应该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的,若不然,她也不会破境凝神,开口说话了。 其实在刘景浊返回青椋山后,见杨念筝居然已经破境,且大大方方开口说话了,也很开心。 但刘景浊也好,又或是顾衣珏与白舂,从未提起过杨念筝先前是不能说话的,是个哑巴。 刘景浊转过头,问道:“既然西花王朝背后有一座百花山庄,为何非要把杨念筝送去簪雪城?就为了斩草除根吗?哪怕不这么狠心,一个女子而已,能威胁杨斛的皇位?” 杨持苦笑一声,轻声道:“刘先生,我年纪小,真不晓得这些事儿,你还是见着我堂哥了再问吧。” 刘景浊微微一笑,伸手按住身旁献衣王,冷笑着传音:“杨持,那两个乐师,究竟是百花山庄人,还是簪雪城人啊?据我所知,百花山庄好像没有男的啊?” 后方元婴修士见杨持面色痛苦,赶忙上前,沉声道:“刘公子,只以我这个小小元婴来接你,是我们陛下给刘公子的一份善意,还望刘公子切莫辜负了这份善意,这里是花都,不是长安!” 刘景浊这才收手,撇嘴问道:“那个黄供奉呢?” 一句话,是在两个地方问的。 杨持与姜戈的答案一样,两字而已。 死了。 跟姜老伯的四个干儿子一起死的,战死。 姜戈说,小皇帝这些年唯一干的好事儿,就是承认了五人是为国战死! 刘景浊进过的皇城不少,但十大王朝的皇城,除了景炀之外,这是第一次。 进门时居然有侍卫要扣下刘景浊的剑,他只是冷笑一声,并指斩出一道剑气,将城门楼子一指削平。 我刘景浊,主动去见你一个皇帝,还要卸下佩剑?.m 那你们就瞧一瞧,没了景炀皇子与椋王身份的刘景浊,究竟有多狂悖。 城隍庙里,天魂分身与那老庙祝闲聊了起来。 庙里虽然有炭盆,但暖和不到哪儿去。 书生伸手烤火,笑着问道:“老伯,书上说城隍二字,其实是为守护一城而来。那既然有守城兵卒,何必再有城隍呢?” 老庙祝一笑,轻声道:“兵卒守的是人,城隍庙,守的是人心。生前蒙冤而死的,死后要去枉死城,其实我觉得所谓枉死城,就是人间。书上不还说了,枉死之人要在阴间入大狱,等到了日子才能投胎转世吗?这不是对那些个本就含冤而死的人不公平?所以啊,城隍庙便还有个作用,为含冤而死的魂魄,沉冤昭雪。”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道:“其实若是阳间朝廷很不错,枉死城,就是个摆设了。” 说了一会儿,书生困意来袭,靠着墙壁就睡着了。 老庙祝笑了笑,呢喃道:“都说是非功过留与后人评说,可若是没有改朝换代,谁能、谁敢评说?” 姜府之中,荒凉院子里,有一对师徒清扫出来了两间屋子。 姜柚盘坐炼气,青衫刘景浊则是返回后院儿。 他知道姜老伯今日怕是睡不着的。 站在窗外思量了片刻,刘景浊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而是一个瞬身,化虚去了城中一处风月场所。 进门之前,某人思量再三,但还是进去了。 这辈子头一次逛青楼啊!希望不要被打死,希望胸前那枚吊坠是没有收录光影之功效的。 好在是进去之后,没走几步便有个女子领着刘景浊去了三楼。 三楼雅室,一位粉衣女子正端坐煮茶,女子貌美,却不妖艳。 “刘公子主动上门,宝相有失远迎了。公子倒是不必如此拘谨,群芳楼皆是清馆,不卖身的。” 刘景浊面色无异,实则是长舒一口气。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见过宝相仙子,六品四命,绝代芳华啊!” 女子抬起头,笑道:“公子一分为三,如今泄露本体行踪,想必不是为了奉承小女子而来的吧?” 刘景浊也是一笑,轻声道:“两件事,第一,我要是宰了杨斛,百花山庄会不会管?” 宝相递来一杯茶水,摇头道:“管这作甚?公子说第二件事吧。” 刘景浊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沉声问道:“我若是要与百花山庄借来四品六命梅花气运,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小菜花在三字塔下那么久了,该回家了,如今青椋山,有地方住。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四十九章 三道身影免费阅读。 第二百五十章 买卖 百花山庄,一至九品花仙子,乃是当年初代种花人依照《花经》所制定。 这位宝相仙子,是六品花仙子。 刘景浊说完之后,粉衣女子微微一笑,抬起头轻声询问:“刘公子借花运,可是什么代价都愿付?虽说百花山庄已逾千年再无种花人,但挤出个四品六命的花运,不算太难办。” 话锋一转,宝相仙子笑盈盈问道:“刘公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百花山庄,不一定需要啊?倒不如刘公子先说说,借花运,要做什么?” 刘景浊扭头看了看窗外檐上积雪,没喝茶,抿了一口酒。 “我青椋山上,曾栽有一株梅,后来我把她移栽去了栖客山,魂魄虽是修补好了,可尚且差一道气运让她真正活过来,那是我妹妹。”..m 宝相仙子一笑,“如此说来,刘公子倒是个顾亲的人。百花山庄如今圣女说了算,小女子即刻传信,要看忘忧怎么说了。” 刘景浊站起身子,种种抱拳,沉声道:“烦劳仙子传讯,任何条件,刘景浊都答应。” 宝相抬起头,“任何条件?” 刘景浊重重点头,“任何条件。” 宝相一笑,自言自语道:“丫头,听见没得?刘公子都这么说了,咱们多少也有些表示吧?” 话音刚落,后方屏风处走出一个黄衣女子。 九洲天骄,排名第七,百花山庄圣女,忘忧仙子。 刘景浊冲着那以幂篱遮面的黄衣女子抱拳,轻声道:“见过忘忧仙子。” 黄衣女子声音清脆,略带笑意开口:“都说中土无天骄,刘公子这三十岁的神游境界,还不算是天骄?鱼雁楼骗我不浅。” 刘景浊又抱拳,轻声道:“不敢当,仙子还是说一说,借花运,需要什么代价吧。” 黄衣女子倒也干脆,轻声道:“刘公子与龙丘棠溪是道侣,天下皆知。若是刘公子能劝动龙丘家主,让二小姐挂个供奉头衔儿,这事儿便也不算事。” 刘景浊不解道:“龙丘洒洒?为何非得是她?” 忘忧仙子叹息道:“百花山庄苦寻种花人无果,而龙丘家的二小姐,却是可以凑活去做养花人的。我们这些个修百花气运的炼气士,若无新花降生,便也只能保旧花不死了。不需要那位二小姐如何劳心劳力,只需要定时来帮我们洒洒水就行。” 刘景浊缓缓皱起眉头,沉声道:“所谓的洒洒水,是以自身本源浇灌?” 黄衣女子与粉衣女子,一同点头。 刘景浊便一笑,摇头道:“刘某说了,我愿意承受如何代价,两位仙子怕是不曾真正会意。我的意思是,哪怕要以我胳膊腿去换,我也可以同意。” 忘忧仙子一笑,“真是诡辩啊!我正巧去年走过一趟栖客山,也瞧见了三字塔下那株梅树。倒是发了新芽儿了,可若无花运,便也只是死而复生的梅树而已。刘公子还是好好想想,我们条件不多,就这一个。” 两位花仙子都以为刘景浊会拂袖而去,结果眼前青年,蓦的笑了起来。 未曾背剑的青年人笑了笑,灌下一口酒,缓步走去窗前,伸手又在窗边抓了一把雪。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我不信他 大事小事如同散落一地的珠子,忙着捡珠子时没看出来这些个珠子居然是一家人。等到把珠子尽数捡起来之后,偶然之间又瞧见了一根细绳子,忽的就会发现,原来是个手串儿啊? 城隍庙里蹲了一宿,还是有些收获的。 但刘景浊最早可没想到,四个干儿子成了文武判官,日夜游神。 夜里瞧见游神夜巡之时,刘景浊才恍然大悟,然后就祭出捉月台,寻到了这处小巷子。 长风神通之中,刘景浊一句话问完,那位本名黄簧的老者,居然放声笑了出来。 灰衣老者自顾自落在,笑着说道:“既然知道不好,为何还要以大恶意去揣测人心?” 刘景浊淡然一笑,开口道:“不知道那四位鬼吏,如今还姓不姓姜?他们四个选位置选的不错,黄供奉这边要不要我帮忙参谋参谋?做一条大水的龙神可远没有做个山君来的舒坦的。道理很简单,山不容易倒,水容易决啊!” 黄簧咋舌不止,抬头看向刘景浊,“你哪儿来的底气在花都如此这般?那位顾剑仙又没跟在身边,就你一人,活着离开花都都是事。” 刘景浊眯眼道:“那就不是黄供奉考虑的事了,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去别处逛逛,放心,你的命我不取。” 说完就起身,缓步离开。 出门之时已然换了一副面容,好像特意找来,就只是与黄簧闲聊几句而已。 天魂就此归位,一道符箓替身在花都街头晃荡而已。 只不过,一把清池从未离开过小巷。 城外七十里,大山之中,是杨氏龙兴之地。干娘应当就是在这里受了杨氏救助。 一道黑衣,挎着剑,行走于山间小路。 应是无人来,白雪之中,唯独黑衣青年走过之处有一排脚印。 走了没多久,前方一位穿着银色蟒袍的年轻人已经在等着了。 杨持堪堪二十岁而已,已经是个黄庭巅峰,算得上是小天才。 刘景浊迈步走上前去,笑道:“不错嘛,这都能发现。” 明明已经故布疑阵,没想到还是给人发现了。 没法子,杨老前辈给的玉佩,拢共就一个,本体那边儿遮掩的了气息,分身就很难遮掩了。 杨持讪笑一声,明显是有点儿怕。 “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嘛!我皇兄猜刘先生会来这儿,让我等着,带路。” 刘景浊笑盈盈问道:“前边儿有多少人等着啊?簪雪城的,还是某些别的山头儿?” 杨持头皮发麻,都快哭了,“刘先生,真没人,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松鸣山上举剑斩神游,邸报上写的清清楚楚的,我又不是傻子。” 刘景浊转过头,笑盈盈问道:“真没人蹲守?” 杨持斩钉截铁道:“真没人!” 黑衣青年叹了一口气,“那就没意思了,我回了。”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拔地而起,直往花都。 杨持刚刚擦了一把汗,嘟囔道:“这比上朝还累人啊!” 结果黑衣去而复返,落在杨持身边,伸手按住杨持脑袋,笑盈盈问道:“献衣王,师从何处啊?” 一股子凉风吹来,杨持打了个寒颤,心神一个恍惚,瞬间脊背发凉。 他面前哪儿有人影,一袭黑衣压根儿就没有折返回来啊! 娘咧!咋惹上这么个吓死人的家伙啊? 黑衣折返回了花都,挎剑走入昨夜酒铺。 你不来找我,我找你好了。总不能留着等着过年吧?虽然这个年准备好了在西花王朝境内过,但到时候大过年的,总还是不想剑身染血。 正午而已,外边儿雪花飘飘,酒铺里边儿却是热闹。 不过等一袭黑衣进门,就不怎么热闹了。酒客大都是熟客,昨夜,也在。 刘景浊走去窗口无人处落座,开口道:“两斤酒,给我烫上,要昨夜抚琴那位美佳人,旁人可不行。” 有个中年人讪笑着走来,提着两壶烫好的酒,还有个小厮端着两碟子小菜。 中年人讪笑着说道:“这位客官,我们小店而已,昨夜那两位一月就来那么一次,我也不晓得上哪儿寻去。” 刘景浊咧嘴一笑,“这样啊?那我就得做一回欺负人的事儿了。” 微微抬脚,只是朝下一跺而已,整座客栈当即山摇地动,吓的一众酒客做鸟兽四散。 黑衣青年掏出一锭金子摆在桌子上,轻声道:“总够赔你损失的吧?寻人去吧,要是不来,我也只好拆了你这铺子了。放心,赔钱。” 中年掌柜一脸为难,颤颤巍巍把金子递回去,都快哭了,“上仙,我这小本儿生意,你饶了我吧,昨晚上真是人家给钱了,我这才让他们在此演奏的,这会儿我是真不晓得人家哪儿去了啊!”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手,只屈指一弹,剑气如长虹一般贯穿酒铺二楼,将屋顶掀了个通透。 有个侧披头发的白衣男子飘飘然落地,神色冰冷。 “我是真没见过有人上赶着找死,一道分身,你怎么敢如此放肆的?” 刘景浊都没起身,只是拿过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淡然问道:“簪雪城,还是折柳山?那个骚包跟你们,什么关系啊?” 白衣青年眯起眼,中年掌柜与那小厮,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这是玉竹洲,不是中土。” 刘景浊点点头,“晓得。” 白衣青年心神一紧,眼前那道黑衣,已然站在他身后,五指紧紧扣着他头颅。 刘景浊叹息道:“就你,还想让我拔剑?” 轰隆一声巨响,白衣青年被一把按入地下,酒铺应声倒塌。 刘景浊拍了拍手,撇嘴道:“去喊人,换个能打的来,你这豆腐脑揉着屁捏成的境界,一拳都挨不住,装什么大尾巴狼?” 一袭黑衣去往客栈那边儿,收回两道符箓,退房。 那座白天不开门的群芳楼,两位花仙子也被这动静儿引出来了。 一身粉衣的宝相仙子笑着说道:“看来邸报上也不全是胡说八道,一拳就砸没了神游境界半条命,手中还有仙剑,对上你,怕也弱不到哪儿去。” 忘忧仙子揉了揉眉心,叹息道:“种花人我们找了这么久了都没音讯,他刘景浊甲子内怎么可能找到的?如今咱们想要不去倚靠外人,唯有龙丘洒洒帮兰夫人续命了。可……” 神鹿洲龙丘晾,那是何等人物?让她女儿以本源浇灌,想想也就算了,真要做起来,都不用人家自个儿来百花山庄。 黄衣女子开口道:“簪雪城那边儿,真就缺一颗心?簪雪城那狗东西,可是正儿八经的淫贼,别不是憋着把杨念筝带回去做小妾吧?” 宝相摇摇头,轻声道:“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顿了顿,宝相又说道:“丫头,听我一句,既然人在花都,那咱们就雪中送炭。再者,这些年对西花王朝不管不问的,真让人家觉得我们百花山庄没有管西花王朝的能力了。” 黄衣女子笑道:“不然我干什么来了?哪怕他刘景浊没来,这事儿我也要管,杨斛找过百花山庄了。” 一袭黑衣恢复本来面目返回姜府,正好碰上吃晌午饭。 好嘛!院子里杂草都拔光了,听声音就热闹,估计姜念缶与姜念钟的家眷都已经被杨斛送来了。 要是不送来,晚上见面就宰了。生意归生意,说话不算数可不行。 果然,走去后院儿时,两对夫妻,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还有个老人,正坐在院里亭中吃饭。 姜戈老远就瞧见了刘景浊,老人家赶忙招呼着一大家子人迎了过来。 眼瞅着就要下跪,刘景浊黑着脸,以灵气拖起一群人,不过还是让两个孩子跪下了。 刘景浊气笑道:“姜老伯,这样就是赶我走了。” 姜柚嗖一声跑来,不过没着急插话。 跪是没跪成,但姜念缶还是往前走了几步,重重抱拳,沉声道:“多谢椋王殿下搭救,先前救了我爹跟我妹妹,现在又救了我们两家人,姜某真不知道如何答谢殿下。” 刘景浊走过去笑着托起姜念缶,轻声道:“姜兄,我已经被贬谪为庶民,可千万别叫殿下了。” 免不了的一阵寒暄,刘景浊见过了兄弟俩内眷,这才去看两个孩子。 各自给了个见面礼,不值钱,两道自个儿画的平安符而已。..m 好不容易聊完了,刘景浊这才有空瞪了姜柚一眼。 死丫头,我不在,就一点儿礼数都没有了?吃饭呢你不出来?等着谁去请你呢? 姜柚咧嘴一笑,跑过来挽住刘景浊胳膊,压低声音问道:“师傅骗不了我,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明个儿我想出去逛逛。” 刘景浊面露惊讶神色,是真的惊讶。 这丫头是怎么看出来,本体其实并不在屋中的? 少女咧嘴一笑,轻声道:“感觉嘛!再说了,山水桥不见了呀!” 后院儿被姜戈清理出来让师徒二人居住,入夜之后,姜戈提着酒来了后院儿,刘景浊便与老者坐在雪中饮酒。 儿子一回来,姜戈整个人精气神都足了几分。 黑衣青年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本来想着在这儿过年的,不过有些事情比较着急,我怕是至多能待一月。不过走之前,我会把事儿做完,三五年内,我应该会派人送杨念筝回来,所以老伯你得想办法更上一层楼,身体得顾好。” 姜戈笑了笑,轻声道:“皇帝的旨意到了,老大领兵十万戍边北疆,老二驻守南疆,我领一个上柱国头衔儿,在家养老。” 这是刘景浊跟杨斛商量好的,所以刘景浊说道:“跟杨斛的约定是,三年之后他们都会返回花都的。” 老人家猛然眼眶泛红,“三成本源真火,我……我拿什么回报?” 刘景浊只是笑着说:“以后有姜老伯帮忙的,别着急啊!再者说,我不信杨斛,姜老伯高兴之余,要想好另一条退路,尽量拖延几天,不要过早让他们走。” 姜戈眉头一皱,忽的苦笑着抿了一口酒。 城外杨氏祖地,有个一身青衫背木剑的青年人,站立风雪之中。 片刻之后,有个披着狐裘的青年人被人带着,瞬身至此。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与杨斛一起的女子,咋舌道:“忘忧仙子就不怕被人发现?” 这次黄衣女子并未头戴幂篱,颇有些惊艳的容颜放在风雪夜里,依旧明晃晃。不过刘景浊只是礼貌性看了一眼而已。 九洲天骄榜排名第七,又是玉竹洲榜首的忘忧,淡然开口:“你眼前这位陛下,可在暗中带着一尊登楼呢。” 刘景浊笑盈盈看向杨斛,就在方才,他察觉到有人在炼化那三道本源真火。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五十二章 我不信他免费阅读。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是不是觉得我笨? 保险起见,刘景浊祭出长风,又另外布下一道剑气禁制。 瞧见这一手,忘忧啧啧称奇,开口道:“虽然是借助剑气布阵,可这一手,堪比大宗师了啊!刘山主学的很杂嘛?” 称呼变了,从刘公子,变成了刘山主。 那就说明,可以谈生意了。 刘景浊搬出那座养剑亭,率先入内,端坐飞来椅上。 “二位既然一起来了,那谁先说呢?” 杨斛紧了紧狐裘,迈步走入,笑着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刘先生帮我断了簪雪城这个喂不饱的饿狼,我西花王朝自此与刘先生的青椋山缔结为盟友。” 忘忧随后走入,眯眼微笑,“那是不是也要跟百花山庄断了呢?”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坐山观虎斗。 你俩先吵,吵完了咱们再聊。 一个皇帝,一个圣女,俩人谁也不怕谁。只不过这个圣女,瞧着脑子差点儿,所以刘景浊用了些手段让她听得见杨斛心中涟漪。 杨斛沉声道:“自西花王朝开国以来,哪年少了给你百花山庄的供奉钱?远的不说,只说近百年时间,少给了一枚半两钱?少给了半分国运?可这百年以来,百花山庄管过西花王朝?要是管了,我杨斛坐不上这个位置!” 刘景浊点点头,这倒是大实话。 忘忧抬了抬眼皮,笑道:“若无百花山庄暗中保护,那座簪雪城,早就把西花王朝嚼碎了。” 眼看越看越像泼妇吵架,刘景浊晃了晃酒葫芦,笑道:“杨斛的条件,我答应。不如忘忧仙子先说说你的条件?之前说过的就算了,我不答应。” 忘忧缓缓落座,沉声道:“在你许诺的之外,你刘景浊要挂名百花山庄一等客卿,作为交换,我也可以挂名青椋山客卿。且日后你青椋山那座渡口,要留一间铺子给我百花山庄。这是我们的生意,生意之外,另有条件。” 刘景浊点点头,“仙子所说,都答应,仙子继续说。” 忘忧抬起头直视刘景浊,沉声道:“刘山主与破烂山关系极好,我百花山庄,需要刘山主牵起一条线来。” 刘景浊笑道:“这是小事儿,他姚放牛再有钱也不会嫌钱多。” 又抿了一口酒,刘景浊笑道:“二位的条件说完了,该我说我的条件了。” 见二人看来,刘景浊神色忽的肃穆起来。 “西花王朝要增加一倍用在归墟的钱财,且要打造一艘渡船,用以驰援归墟。百花山庄,忘忧仙子破境炼虚之后,必须前往归墟戍边。” 沉默良久,杨斛与忘忧皆是一脸诧异,同时开口问道:“完了?” 刘景浊一笑,“完了,再就是二位各自的事儿,以及我与二位各自的事儿了。是一起说,还是分开说,二位决断。” 顿了顿,刘景浊笑道:“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公道话。西花王朝的确是有登楼坐镇,十大王朝哪个还没有合道实力了?只不过,最后手段一用,国祚怕也就断了吧?至于百花山庄,虽然从顶尖势力掉到一流势力了,但总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吧?” 两人皆是沉默。 杨斛自知,他手中的炼气士,都是所谓供奉殿里的供奉,那些人,一旦得不到对等的报酬,一个个跑的会比谁都快。哪怕是自己最信任的这尊登楼,也不过是太后的师兄,太后若是仙逝,他能不能留下,另是一说。 十大王朝里边儿,虽然西花王朝排名高过景炀王朝,可对于炼气士数量,毕竟还是有些拮据的。景炀王朝有个听朝廷话的五龙卫,西花王朝能倚靠的,却只有百花山庄。 这就是景炀王朝即便已经快要跌出十大王朝,仍旧没人敢妄动的理由。 五龙卫外,还有供奉殿。光是那个三花聚顶的老太监,足矣震慑一众王朝的小心思了。 忘忧那边儿,她听到了方才杨斛心中沉思时的声音,所以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因为给刘景浊,说准了。 花可谢,但春风吹又生。百花山庄的先辈们自然做不到重生,但若真是生死存亡之际,几尊一次性的合道还是拿的出来,只不过,那是底牌了。 如今兰夫人不能离开百花山庄,这尊登楼巅峰,便也没了威慑力。 两人各自思量许久,最终,杨斛率先说道:“西花王朝继续供养百花山庄,但百花山庄也要硬气些,起码要把簪雪城赶出西花。” 忘忧淡然道:“我若是没这么想,就不会现身了。” 刘景浊一笑,果然,利弊面前,生意最好谈。 那就可以戳戳心窝子了。 “所以二位是答应我的条件,也说好了你们的事儿了?那我跟你们的事儿,一起说,还是分开说?” 杨斛笑道:“我们的的事儿,直说即可,算是诚意了。刘先生已经损了本源用以搭救皇后,我也遵守约定,放过姜氏父子,连他们家人一并放出。至于城隍庙里的四人,任凭刘先生处置,我也是被逼无奈,但黄簧那边,希望刘先生手下留情。” 刘景浊咧嘴一笑,忘忧瞬间警觉了起来,因为面前身边这家伙,也不知什么时候外露一股子杀意。她都不知道刘景浊杀心何来。 刘景浊笑咪咪说道:“皇帝还是不老实啊!当年派人追杀姜戈,就那么巧合,碰到我了?那我的行踪谁告诉你们的?就凭一座簪雪城?” 杨斛皱眉道:“我说的,句句属实,刘先生若是不信,那我也没法子。” 刘景浊收回那股子吓人用的杀意,咧嘴一笑,“信,当然信了。皇帝陛下光靠这自家供奉,就知道了我几时下船,等着让我碰见被押解进京的姜念钟?还能知道我身怀九味真火?” 他转头看了看黄衣女子,笑问道:“忘忧仙子做不做得到?” 忘忧一笑,“怕是难。” 杨斛一笑,淡然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就没什么多说的了。” 刘景浊也是一笑,摇晃了一番酒葫芦,轻声道:“那就不谈了,请便。” 话音刚落,刘景浊撤回飞剑,收回养剑亭,转头看向忘忧,轻声道:“咱们能继续说?” 黄衣女子点了点头,这次刘景浊没敢以长风剥离这处天地。 孤男寡女的,得避嫌。 刘景浊传音道:“杨斛要了我三成本源真火,说是给皇后治疗寒毒,我给了。” 忘忧传音问道:“结果呢?” 刘景浊笑着传音:“方才杨斛心声,听到了吧?这位皇帝,心机深沉啊!故意说给咱俩听的。” 一番权衡利弊的心声,在刘景浊飞剑神通之中,一个凡人而已,藏不住的。 忘忧笑道:“你故意让我听见的,我能听不见?” 刘景浊点点头,“那换个地方?群芳楼我是不敢去,不如去姜府吧。” 于是两道身影先后到了姜府,刘景浊布设了一道剑阵,两人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传音了。 忘忧问道:“我跟他一起来的,为什么信我不信他?” 刘景浊笑道:“你百花山庄始终不愿意抛弃太上皇身份,他杨斛却不愿有人在头顶拉屎撒尿,就是这么个道理。再者说,我觉得相比于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百花山庄更需要一个能出手相助的盟友吧?” 黄衣女子叹了一口气,她忽然间就觉得,眼前青年人,有些可怕。 忘忧问道:“那你又看出来了什么?” 刘景浊一笑,站起来抓了一把雪,笑着说:“我是个比较喜欢记住小事儿的人,而许多毫不起眼的小事儿凑在一起,就是前因后果了。遇见杨念筝时,我在个火锅铺子里吃火锅,那是方圆几十里内,唯一一个人能吃的地方。我那时才是个金丹境界,火锅铺子里的伏兵足矣绞杀神游了,我以为是围杀我的。后来发现就瞧见了杨念筝跟姜戈,所以我又觉得,那是给姜戈父女设的伏。可现在想来,那就是给我设伏啊,只是他们没想到,我身边多了个人而已。所以,设计围杀我,同时挖取杨念筝的七窍玲珑心,就变成了试探一番,看看顾衣珏到底是什么境界。结果顾衣珏是个剑修,登楼境界,他们便没辙了。于是乎,只能任由我带走杨念筝,然后黄簧做个好人,带着姜戈返回玉竹洲。如今景炀流离郡,我青椋山附近,有了三座山头儿。最早我没明白,哪儿来的山头儿,现在我明白了。最起码其中一座,是西花王朝的手笔。” 忘忧只觉得脑壳疼,这一长串,写在纸上得多少? 她问道:“跟现在杨斛要你三道本源,有什么关系?” 刘景浊一笑,抿了一口酒:“你信不信,要是我没翻脸,我提什么条件,他答应什么?” 忘忧沉声道:“理由呢?”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冷冷开口:“我想,我若不翻脸,簪雪城多半只会派来个纸糊的真境,要么被我打死,要么被我重伤。然后再来个登楼,结果就被杨斛手底下那个登楼打退了。然后,我们三家,已经结成联盟,你百花山庄出面震慑簪雪城,我是不是也不会有什么忧虑了?可能我就会按我最初设想,三五年内,让杨念筝返回西花王朝探亲了?” 忘忧点点头,“要是按你这么说的发展,的确会对杨斛很放心。但,我还是没懂。既然百花山庄已经出面,你又是我百花山庄客卿长老了,你青椋山修士来这儿,我们当然要护着,回到西花王朝便再无事了,她回来又能怎样?” 刘景浊无奈道:“忘忧仙子呀!你就没想过,真正需要杨念筝那颗心的,其实就是西花王朝的皇后吗?” 忘忧这才明白了些,沉声道:“算计来算计去,就是因为他们没法子在中土青椋山带走杨念筝,只能让她自己回来,再,挖心?” 黄衣女子皱眉道:“你怎么如此笃定?” 刘景浊撇撇嘴,心说这么当圣女,百花山庄早晚给你干黄了。 他捂着脑袋,叹气道:“我不是给了她三道本源真火吗?给是真给了,但要拿回来,也就是心念一动的事儿。”..m 忘忧皱起眉头,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笨?” 刘景浊摇头不止,“绝对没有。” 忘忧又问:“所以昨夜鱼雁楼,你不光寄信,还买了消息?” 刘景浊点头不止,“真聪明!” 黄衣女子额头布满黑线,懒得计较刘景浊这阴阳怪气,只是觉得脑壳疼。 远在几千里外,有个绿衣女子正坐在窗前吃葡萄,听完刘景浊那番话后,她捂着额头,叹息道:“脑壳疼,脑壳疼。”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是不是觉得我笨?免费阅读。 第二百五十四章 城主 忘忧有些好奇,因为眼前这家伙也是皇子,而且据说只要他愿意,中土景炀王朝就会把皇位给他。那他要是做了皇帝,那些个臣子,怕是要把他敬做天人了。 这样的人,有点儿可怕,若做不了朋友,最好在他面前装作哑巴。 忘忧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屋,屋子被一道雷霆阵法笼罩,屋子里是个盘坐炼气的少女。 看来刘景浊把她保护的很好。 黄衣女子坐去菜园子边儿上的小亭,此刻雪越下越大,这可还没到腊月呢。 她轻声问道:“所以呢?揭穿杨斛然后把他砍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摇摇头,笑道:“我之所以告诉忘忧仙子这些,不是显摆什么,只是想告诉仙子,若是忍痛割舍西花王朝,百花山庄大可全身而退。贸然参与进来,百花山庄就成了卷入我刘景浊与某些势力之间的斗争漩涡了。”m..m 忘忧皱起眉头,“某些势力?不是簪雪城?” 刘景浊笑着说道:“一座簪雪城,有几个登楼?我只要想,朝夕可灭之。” 怕的是簪雪城背后,另有某些存在,不过决不会是那个大先生。这事儿虽然谋划良久,但刘景浊并不觉得手段高深。旸谷那遭让人吃死苍蝇,有苦说不出的算计,才是高深手段。 又或是,有人就想给自己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殊不知所见青天白日,才是谜面。 忘忧有些不明白,皱眉道:“那你说了这么多,只是说说?” 刘景浊轻声道:“有些事,急不来。有人想看我像个猴子一样,在他所画的迷宫之中兜兜转转,那我就转给他看嘛!” 顿了顿,刘景浊笑着说道:“所以,忘忧仙子需要做决断的,是要不要插手进来。先前说好的条件,刘某不会反悔。” 无非就是三条路,只不过要做选择,总是很难。 第一条路,掺合进来,与刘景浊一起做那个棋盘上的棋子,等以后他刘景浊要掀翻棋盘了,百花山庄或许也能缓和过来几分力气。但问题就是,一旦放任下去,万一日后棋子强大了,棋手一样强大了呢?他刘景浊几年之后便能有能倾覆一座王朝的实力吗?但在他刘景浊掀翻棋盘之前,三十年内会有一位登楼镇守百花山庄,甲子之内,他刘景浊答应了给百花山庄寻来种花人的。 第二条路,还是掺合进来,与刘景浊达成协议,转头就去与杨斛商量,给刘景浊的这个局中局再加上一局。这个法子最为稳妥,但难免会让一座百花山庄不再是凌驾于西花王朝之上,此后双方只会以一种平等姿态相处。而且,百花山庄,会与刘景浊结仇。 第三条路,权当什么都不知道,该与青椋山最生意的,做就是了。该与西花王朝谈条件,谈就是了。 忘忧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我若是选择站在你一边,你能给百花山庄什么?” 刘景浊一笑,“我给不了百花山庄什么,但刘景浊与青椋山,会是百花山庄的朋友。” 忘忧沉默良久,忽的叹气道:“上了你的贼船了,接下来做什么?”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什么都不干,忘忧仙子回去等杨斛找你,我等着二位一起来找我。” “如此笃定他会来?” “三道本源真火,充其量能续命,要他的皇后活着,他杨斛必会再来试试的。” 听说西花王朝那位皇后,十四岁嫁给杨斛,十六岁已经为杨斛诞下一子,如今那太子都十四岁了。好像太子名声,要比杨斛好很多。 忘忧沉声道:“你在客栈闹了那么大动静,如今又与杨斛翻脸,所以你觉得,簪雪城还会来人?” 刘景浊点点头,“会来,不过大概是会来个炼虚了,能把我揍一顿的那种。” 忘忧说道:“然后杨斛身边的那尊登楼出手救你?造个顺水人情吗?” 刘景浊笑道:“忘忧仙子最早想的,不也是等簪雪城修士来了,你再出手,也不就是想让我欠你一个人情?” 黄衣女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跟你聊天真没劲,走了!” 刘景浊笑着撤去阵法,任由忘忧瞬身离去。 等小亭之中只剩下他一人,他举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与一道走来此处的一道黑衣身影重合,然后转头看亭外飞雪。 今年的雪,来的太早了。 有些招数防不胜防,他不得不步步为营,小心又小心了。 接下来,就是演戏了,大家都在演戏。 刘景浊要装作不知道杨斛真正的算计,百花山庄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杨斛,也要装作不知道刘景浊其实知道了。 刘景浊从没觉得那个该硬气时绝不含糊的西花王朝皇帝是个傻子,想必此时此刻,皇宫内苑里,刚刚“吃了”自己三道本源真火的西花皇后,正与杨斛笑着他刘景浊的自作聪明呢。 青年人摇头一笑,忽的就想起一句极其拗口的话。 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了,但你不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了。 城隍庙外,有个书生讪笑着走了进去。 老庙祝转头看了年轻人一眼,笑问道:“吃饭了吗?” 白衣书生摇了摇头,同时肚子也发出了求救声音。 老庙祝一笑,摇头道:“我可撑不住再跟你熬一夜了,要是不嫌弃,到我耳房先凑合着?” 书生讪笑道:“那怎么好意思?” 老庙祝只是一笑,之后就带着刘景浊出了侧门,几步就到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摆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老庙祝端来一碗凉透了的炒米饭递给书生,问道:“我看你也是举目无亲,来京城做什么?要是想找个事由,就别眼高手低,当务之急是有个饭辙,能活着才是,什么文人风骨,先丢一边,活着紧要。” 原来他是以为,刘景浊是个到京城讨生活的,但读书人,放不下架子找个挣钱活计。 刘景浊便顺着老庙祝所想,苦笑着说道:“老伯,我三十岁的人了,尚未成家,三次春闱皆落榜,如今空有满腹经纶,可连个袜子都不会洗啊!二十年寒窗苦读,我……我如何甘愿去为了一口吃的去出卖风骨啊?” 说完便端起碗就要开吃,结果还没有扒拉进嘴里,老庙祝居然一巴掌打翻饭碗,冷冷开口:“那就是还不够饿,我这里容不下你这位文曲星老爷,你出去。” 书生愣了半晌,回过神来,不解道:“老伯这是什么意思?” 老庙祝只是提起箱笼丢出屋子,冷漠道:“吃你的文人风骨去。” 书生苦笑一声,再不言语,出门捡起散落一地的圣贤书,对着老庙祝一个作揖,随后转身就走。 城隍所化的庙祝并未挽留,只是目送书生离去。 等到年轻书生出了屋子,这位城隍爷才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后生,真正饿了,你就知道风骨是个屁了。到时候你就会想方设法,干所有你不想干的事儿,目的只有一个,活着。” 其实白小喵已经打听到了这位城隍爷生前是何人了。 西花王朝开国之前,这位城隍老爷历经两次朝代更迭,在西花王朝开国后,他也只是一文房笔头儿,甚至没有一官半职,连朝廷征收赋税他都拿不出来。满腹经纶,家人却整日挨饿,他不得不放下所谓文人风骨去给人捧臭脚。好不容易混来了个一官半职,却还是养活不了一家子。没法子,太穷了,人得活着。他不得不去想些歪门邪道去挣朝廷一点儿奖赏,结果东窗事发,刚刚得来的官职也罢罢黜。再后来,新皇登基,他被举荐为官,结果这位满腹经纶的读书人,觉得官儿太小,不愿去,最终惹恼了当权者,又被发配去给人做了门房。虽然最终官至太学博士,可他的结局,却是饥寒交迫,冻毙荒野。 这位城隍爷,可能觉得文人风骨四个字,就是笑话。 这天半夜,读书人无处可去,只好蜷缩在城隍庙外,瑟瑟发抖。 老庙祝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出来,叹息道:“我也曾是个读书人,我甚至觉得圣贤皆不如我,结果呢?你看看我现在这模样。”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可人心中,总是要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的,若不然睡前咱们想什么?”..m 老庙祝无奈一笑,“倔种啊!” 到了后半夜,书生悄然离去。 天魂化虚,又以飞剑长风遮掩身形,循着飞剑清池去到了花都城内一处高阁。 只可惜,刘景浊没法儿瞧见那高阁之中发生了什么。 今日冬月十九,武夫黄簧在那高阁之中自碎根骨,以西花国运拢起魂魄,又以某种秘法洗涤魂魄,改头换面之后,转而走上了一条鬼修路子。 高阁之中,有个一身银色蟒袍的年轻人笑着说道:“他是不是很好奇?” 身边白衣女子拨动琴弦,微笑道:“这位刘公子,确实心思缜密。只不过,他哪儿知道我们多久之前就在筹划,我们到底在筹划什么?” 杨斛一个瞬身至此,杨持赶忙抱拳,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城主。 这位有着两重身份的西花皇帝微微一笑,走过去拉住抚琴女子的手,轻声道:“皇后还是歇着去吧,刚刚炼化三道真火,刘景浊留在火焰里的手段还是早些去掉为好。” 白衣女子正是当时在酒铺奏白雪的女子。 她笑着挣开杨斛的手,又奏一曲白雪。 曲终人未散,女子神色忽的冷冽起来,沉声道:“夫君辛辛苦苦谋划了一场兵解转世,没成想给那假正经的浪蹄子算计,被她抢先一步夺了玲珑心。” 杨持叹息道:“没法子,玲珑心在她身上,咱们要是下手太早,得来的只会是个寻常心脏而已。” 杨斛一笑,淡然道:“就让她先帮我们养着,早晚要拿回来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五十四章 城主免费阅读。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谁家还没个大人 其实美道姑三字说出来时,某人就已经哑火。 他也不敢问个你是怎么知道的,方才有多气呼呼,现在就有多蔫儿。 他只好撂下一句先去打架,然后赶忙返回法天相地之中,跑的比兔子还快。 龙丘棠溪没好气道:“打得过吗?” 刘景浊并未作答。 原本有个黄衣女子已经到了附近,结果瞧见这场面,算了吧,我就不去自找不痛快了。 忘忧心想着,刘景浊上辈子盖了多少菩萨庙? 她刚要折返,就听见前方那背着青伞的年轻女子冷冷说道:“要看就光明正大看,躲着作甚?” 忘忧无奈一笑,只好瞬身落地,轻声道:“闻名不如一见,花仙子在龙丘姑娘面前,确实也要自惭形秽。”..m 这类话龙丘棠溪从小到大都不知听了多少了,她全当耳旁风,只是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做了个不错的选择,他再不济,也是我的人。” 如此直白的言语,听的忘忧都有些脸红了。 不过这番话出来,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刘景浊还有个龙丘家撑腰。 忘忧看了看远处战场,咋舌道:“这剑术真是天马行空,九宫八卦奇门遁甲齐出,也不晓得他怎么想出来的。” 龙丘棠溪嘴角微挑,淡然道:“那是你没见过他真正的问剑模样。” 以半步开天门问剑大罗金仙,可比初入神游对战炼虚要吓人的多。 绿衣女子站立风雪之中,瞩目过去。那座纵横三里的九剑宫中,金身法相如同端坐高台的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迎敌。所谓千军万马,自然是洪流一般的飞剑了。 在九宫之中,刘景浊出剑,总要快那炼虚修士一步,几乎剑光是等着那人。 只不过这道法天相地,怎么与当年差别如此巨大?当年明明是一道青色法相。 刘景浊坐镇中宫出剑不停,八千口实剑,数十万口虚剑,剑光璀灿绚烂,方圆几十里内,飞雪好似被附着一层颜色,如同自天幕撒向人间的烟花。 反观那尊炼虚,片刻时间,他数十次想要击破中宫,但每次出手之时就被那如影随形的难缠飞剑打断。 虽然差两境,但刘景浊是剑修,他又一开始就身陷剑阵,当然要很注意那些个冷不丁冒出来就会把人捅个大窟窿的飞剑。 当然了,伤肯定是伤不到自己,可那飞剑实在是苍蝇一般惹人烦躁。这九宫大阵与八门重合,外有六甲隐遁,牵引天地之力,还真不是想破就能破的了的。 好在是只是坐镇中宫,三奇之位尚无人坐镇,否则还真可能被这小子阴死。 三十余丈高的法天相地,举着独木舟朝南一剑,笑盈盈道:“意思是,当年被顾衣珏所斩的真境,是你徒弟?” 白衣中年人无奈一探,人家坐镇中宫,就是占了先机啊!刚刚想飞身过去占据丙位,一道剑光已然斩去,去不得了。 听见刘景浊言语,中年人抬起头,淡然道:“你继续,我倒要瞧瞧你能玩儿出什么花活儿来。” 再如何手段杂多,你也这是个神游境界,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少灵气积蓄能支撑如此大阵? 外面二人,一神游一真境,呵呵,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天才就能不把境界当回事儿了? 刘景浊也有些苦恼,在这地方,总不能祭出三道法天相地吧?那岂不是压箱底的绝活儿也被人知晓去了? 况且现如今,还真是有些灵气接续不足。 龙丘棠溪玩味一笑,你给我死撑着,都这样了,还是拉不下脸让我帮忙吗?臭德性几百年不变。 刘景浊预想的是,他祭出剑阵围困这尊炼虚,忘忧随后赶来,二人斩杀一尊炼虚,并不是很难。 结果,龙丘棠溪来了。 龙丘棠溪没好气道:“死要面子活受罪,忘忧姑娘别出手,我看他怎么办!” 忘忧不知怎么搭话,心说刘景浊这会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难道咱们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上,等刘景浊撑不住了,剑阵消散再去吗? 直到瞧见龙丘棠溪那幅又气又笑的表情,忘忧这才明白为什么。 在喜欢的人面前,撑不住也得硬撑着啊! 灵气无以为继,这剑术虽然花哨,但在到炼虚境界之前,体内灵气压根儿撑不住多久。 刘景浊无奈一叹,只好撤回法天相地,手持独木舟跃出中宫,接着一分为三,分别是白衣、黑衣、青衫。 刘景浊前脚刚走,白衣中年人便一个瞬身,入主中宫。 中年人冷笑一声,“你要起码是个真境,我还真怵你,可惜了,年轻人太着急。” 忘忧皱起眉头,沉声道:“咱们总该去帮忙了吧?” 龙丘棠溪却是歪着头,微微一笑,“你也太小看他了。” 有些人习惯性的以为自个儿本事就那么点儿,可事实上,他压根儿不晓得自个儿的底在哪儿。这种不是必死的局面,不逼他,他打死不会尽全力的。 或许也是因为龙丘棠溪在这儿,就这么悻悻收场,脸上总归挂不住。 白衣中年人眉头一皱,要走却是来不及了。 九宫之中斗转星移,只一道变换,中宫之位已经调换。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然身处坤宫,死门之位。 他不由得暗自心惊,这样一来,处境就不太好了。 结果那道青衫飞掠而来,直往坤宫死门。 中年人一愣,“你自找死?” 可刘景浊却是朝着震宫方位倾力斩去一剑,中年人都没来得及骂娘,便又是一遭斗转星移。 再不敢托大,他瞬间祭出五百丈法相,想要以此跳跃出去。可方才刘景浊斩去震宫的一剑,已然拦截住了去路。 法天相地眉心之中,中年人面色阴沉,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好歹是个剑修,与人厮杀还要布阵?” 此时此刻,他依旧在死门,但位居震宫。 八门之死门,属土,居震宫则受克。 刘景浊天地二魂封死了乾兑二宫,是半点儿不留活路,本体则是悬于半空中。 青衫剑客笑盈盈开口:“哪儿来的脸?我要与你同境界,出一剑扭头就走,你不死算我白活。” 忘忧打从方才就心肝儿打颤,这家伙还是人吗?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于青伞之中拔出一柄古朴长剑甩去刘景浊天魂所处之兑宫,轻声道:“借你一剑。” 天魂接住龙丘棠溪佩剑,咧嘴一笑。 身居乾宫的地魂分身微微抬手,山水桥自花都拔地而起,夹杂雷霆火焰,顷刻间落在黑衣手中。 与此同时,白衣中年人法相手中多了一柄朴刀。 一尊炼虚全力挥砍,刘景浊再如何借住天地之力布设剑阵也无济于事。 况且,此时此刻,灵气也见底了。 他深吸一口气,天地二魂放弃乾兑二宫,白衣手持龙丘棠溪佩剑飞身往上,雷霆漫天。地魂分身手持山水桥,落地之时,地面已然是一片火海。 青衫本体跨出一步,左手竖起独木舟,右手并指朝天抹去,顷刻间,半空中青莲遍生。 忘忧目瞪口呆,“又是大阵?天地人三才阵,还是剑阵?” 下一刻,脚踩青莲的青年人气息暴涨,由初入神游成了神游巅峰,几乎是半步求真我了。 手持朴刀的法天相地也干脆停了下来,眉心之中的白衣中年人冷笑一声,“真以为暂时拔高半境,就拿的住我了?” 刘景浊一言不发,只是举剑一记横扫。 中年人本来紧绷心神,结果过去三息,愣是没有剑光发出。 他冷笑一声,“终于撑不住了?” 他举起朴刀,身形再涨百丈,一个回扫,九宫八门,顷刻间化作乌有。 “遛狗而已,真以为自个儿反了天了?以神游敌炼虚?” 捉月台分化八千柄,似狂风一般,卷着飞雪,顷刻间便到了法相周身。 中年人冷冷一笑,法天相地举起朴刀,周身浮现一层金色屏障。 飞剑触碰到金色屏障之时,有如箭矢射在铁甲之上,溅起无数火花,几个呼吸而已,八千柄飞剑便尽数被弹飞出去。 刘景浊本体召回剩余千余柄飞剑环绕周身,眯眼看向不远处那道法天相地。 中年人撤回金色屏障,冷笑道:“还有什么招数,一并……” 话没说完,法天相地低头看向腰间。 就在撤去金色屏障的瞬间,一道不知从何处斩来的剑落下,居然硬生生将法天相地拦腰斩断。 可由始至终,他压根儿没有瞧见半点儿剑气涟漪。 难不成,是那会儿轻飘飘的一剑? 刘景浊无奈一笑,天地二魂已经支持不住了,很快就重合回了本体,龙丘棠溪那柄剑也自行飞入主人手中。 刘景浊两手各自拄剑半跪在地上,是真的力竭了,头一次用出这剑阵,消耗太大,以后必须得速战速决。 中年人法天相地也已然消散,两人重回那条河,各在一边。 “你们三个应该一起出手的,但来不及了,我先斩你,再斩他们二人。” 话音刚落,中年人已然过河,举刀照着刘景浊脖子砍去。 忘忧瞬身到了刘景浊面前,还没出手,可她猛地回头,再次目瞪口呆。 方才还是神游境界的女子,这就破境了? 只一道念头起落,龙丘棠溪已然到了前方,且已经搀扶起来了刘景浊。 此时此刻,光阴都好似被放慢。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气道:“说一句让我帮忙有那么难吗?” 刘景浊讪笑道:“总不能真让人家说我吃软饭吧?”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一剑掀飞中年人手里朴刀,光阴恢复如常。 没等中年人反应过来,龙丘棠溪一剑斩出,千里冰封。面前炼虚,已然成了一座冰雕。 她转过头,咧出个笑脸,环抱刘景浊胳膊,嘟着嘴说道:“我要吃火锅。” 刘景浊却猛然转头看向天幕,紧接着便有人声大吼:“何方狂徒?敢杀我簪雪城修士?” 龙丘棠溪头也没回,淡然开口:“神鹿洲龙丘棠溪,怎么啦?打了小的来老的?谁家还没个大人,要来你就多喊点人,免得到时候说我欺负你。” 等着出手的那位西花王朝登楼修士站在城头,一脸无奈。 好像用不着出手了吧?谁敢赌龙丘棠溪会不会真喊来龙丘晾?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五十六章 谁家还没个大人免费阅读。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下手轻点儿 正思量时,西花王朝这位首席供奉听见有人言语,“还不出手?再等,人家还用的着你吗?” 他后知后觉,赶忙飞身入云海,冷冷开口:“簪雪城都敢来我花都行凶了,我叫你有去无回!”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刘景浊传音还在发愣的忘忧,轻声道:“忘忧仙子,该去宣誓主权了。” 黄衣女子也是后知后觉,一个瞬身攀升云海,与此同时,有一道兰花虚影现身天幕。 刘景浊与龙丘棠溪齐齐看向天幕,女子咋舌道:“就为了撑场面,至于吗?”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无论是哪种算计,兰夫人一道虚影现身,对于簪雪城来说,还是极具威慑力的。” 百多年未曾现身的兰夫人都出来了,哪个敢赌从前那些个一品二品的前辈就不在了?百花山庄可从未对外宣称那几位一品花夫人已经不在了。 反正都是演戏,刘景浊便也不去看了。 他无奈道:“不是说好了,这次你等着,我去找你的吗?怎么你又跑来了?真就一次机会都不给?” 龙丘棠溪一笑,眼中明明闪过一丝落寞,“哎呀,白鹿城那边儿现在有洒洒打理,我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我习惯了。” 习惯了,这三个字,让刘景浊愈加愧疚。 他只得轻声道:“那这次来多久?什么时候回去?”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当然是跟你游历玉竹洲,然后带你去我家。不过我爹免不了套你麻袋,你得做好准备。之后跟你回中土,开山之时我这个山主夫人不在可不行。再然后,你不是要去归墟?一起去。” 两个字都到嗓子眼儿了,还是被刘景浊生生压了下去。 “到时候看吧。对了,信收到了吗?”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已经传信给洒洒了,也给温叔叔传了信。等小菜花落在北边儿渡口之时,温叔叔会亲自带着她到白鹿城,然后会让从前护卫我的那个合道修士带来玉竹洲。” 刘景浊沉默片刻,转头看向龙丘棠溪,轻声道:“对不起啊,好像每次都是你帮我。”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有些人做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都说了让你别查了,你还是不听。” 所指的,当然是龙丘棠溪的娘亲之死。 刘景浊冷不丁抓住龙丘棠溪手掌,一个瞬身落到城内,到了菜市,挨家挨户敲门。 女子不解道:“你干嘛?” 青年人笑道:“买菜啊,回去煮火锅。” 这会儿快子时了,哪儿还有菜铺子开门嘛!结果愣是给刘景浊挨家挨户敲门,买全了龙丘棠溪想吃的。 返回姜府时,已经子时中刻。 除了等在屋檐下的姜柚与白小喵,小亭之中还有个老人。不过少女跟猫,已经睡着了。 瞧见两人并肩走来,一个背青伞,另一个背着两把剑,怎么看怎么顺眼嘛! 姜戈终于知道了,自家念筝也长得不差,刘景浊为啥就不动歪心思了。 姜戈起身走去,轻声道:“吓死个人,炼气士打架这么大动静儿?” 第二百五十八章 演技拙劣 次日清晨,师徒俩练拳练剑,姜柚诧异发现,师傅居然把胡子刮了。 不好不好,胡子一刮,没那么俊俏了唉。 师娘也不练剑,身旁放着一把青伞,就这么靠在亭子里。 啧啧啧,当师傅的居然愿意撇下师娘,出来晃荡这么些年?..m 想不通,真想不通。 其实拂晓时,姜念缶根姜念钟就已经拖家带口启程了,只有两个孩子留了下来。 不是不愿带,是杨斛说了,边塞艰苦,孩子留在花都好些,都能照顾到。 所以,其实前院里,有两个孩子也在练拳,只不过呆头呆脑,跳舞似的。 等到姜柚打完拳,刘景浊便将她拉过来,问道:“没教你的拳法,偷学了几成了?” 少女咧嘴一笑,挠着头,轻声道:“起码也九成半了吧。” 其实她想说个三十成的。 结果她就得了师傅一道法旨,去前院儿给两个同姓的孩子教拳去了。 只要不打架,姜柚就一直背着山水桥。她觉得,只要刘景浊的剑在自己身上,师傅就跑不了。 龙丘棠溪不晓得从哪儿取出来一串儿葡萄,边吃边说道:“这丫头聪明,你就不担心以后放在了青椋山,她欺负豆豆?”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道:“不担心,半点儿不担心。柚儿跟豆豆,脾气虽然差得多,但总不至于打起了的。而且,豆豆小时候过得苦,所以想的多。柚儿是过得好,不愿多想,不愿跟人交朋友。两个丫头,都挺好的。” 其实也有一个相同之处,白小豆是把最难过的事儿放在心底,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屋子里,透过一个蒙着灰布的窗户缝隙去看待人世间。白猿死后,她唯独在与刘景浊相关的人和事前,会把窗户开的大一些,让阳光多往屋子里撒一些。 至于姜柚就很简单了,她就是觉得,人间斑斓,与我无关。她慢慢的学会去为他人着想了,但也只是一部分人。 龙丘棠溪往刘景浊嘴里塞了一枚葡萄,轻声道:“去年神鹿洲这边为景炀建造的渡船完工,送去的时候我让人去看了豆豆,结果发现,她已经偷偷摸摸跻身灵台境界,还跟刘小北学了一道术法。” 刘景浊转过头,“什么术法?”.m 龙丘棠溪轻声道:“让自个儿到了某个时候,会暂时长不大的那种。你出门太久了,那丫头不想你回家时,看到的是个长大的白小豆。小丫头可能会让自己停在十二三的模样,等到愿意长大了,再解除术法。” 刘景浊沉默了下来,抿了一口酒。 “青椋山没了,干娘走了,我就不喜欢待在家乡了。说真的,我是个不恋家的人,本就喜欢四处晃荡,按流离郡那边儿方言,我就是个胡游乱逛的人。可其实,对于白小豆,我是想带在身边好好教的,但实在是没法子。” 其实景炀先皇后在世时,他刘景浊一样不喜欢在家。 龙丘棠溪笑了笑,轻声道:“没事儿,慢点长大也挺好,以后时候多的是。” 兴许是怕同样喜欢多想的刘景浊又陷入某种自责之中,龙丘棠溪便又说道:“墨漯国如今成了墨漯王朝,是除了那座新鹿王朝之外,如今神鹿洲的第二座王朝。文书递上来以后,我亲笔批的。” 刘景浊一笑,“做的好,这样一来,司马禄洮就不得不多想许多事,怕是夜里睡个好觉也难。” 龙丘棠溪玩味一笑,“他呀,想睡好觉是不容易。堂堂皇帝,早晨起床要先祈祷一番,上朝了才跟臣子一起吃什么菜事魔,每顿饭都是素菜,不沾荤腥,号称什么吃菜持斋以灭魔。整座墨漯王朝都魔怔了,老百姓不耕田种地,每天就去明教所立的庙宇焚香祈祷,把庙里供奉的太平教祖看的那是比爹娘还重要。墨漯国大小庙宇,甚至是一镇一村,都有所谓明使,老百姓得病了也不知道去求医,只去找明使要一道符箓,化水而服,药到病除。老百姓每次做饭之前,会跪地乞求太平教祖,让自个儿的米面缸不减反增。龙丘家派人去主持开朝大典时,居然瞧见了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妇人,攒了几颗糖果,连孙子都不愿给,说是要留着给教祖吃。” 一座墨漯王朝,所谓明教,已经如同燎原大火,烧遍了神鹿洲东北角。 刘景浊眉头一皱,沉声道:“这是什么误国误民的狗屁教派?长此以往,庙宇遍洲开花,他们真会拿出这等可以治病的符箓,去给所有人?” 龙丘棠溪一笑,“所以我已经给新鹿王朝放了话,墨漯之明教,乃是邪魔外道也,不可不察。青泥国那边儿也明令禁止明教,见者可杀。所以如今所谓明教,只能活跃在樱江以北的墨漯王朝附近。” 如此引诱人们不耕不种,只知道焚香祈祷的教派,让刘景浊一下子就想起了古时由高昌、于阗等国盛行到中原,后来在吴楚之地形成一种风气,打着道教名号为非作歹的教派。 想到此处,刘景浊忽的一楞,问道:“所谓明教,供奉的是太平教祖?”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我差人去瞧过,塑像身披黄衣,额头系着黄巾,头别桃木簪,手持长剑。” 刘景浊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南宫妙妙收的那个弟子。 难不成,这也是天外手段?立祠建庙,以另外之中法子去收拢九洲气运吗? 看来两次想要撬动人间大鼎,的的确确是因为外面的人,等不住了。 龙丘棠溪猛然背好剑,站在了刘景浊身边。 她给自个儿的剑,起名玄梦,没别的意思,就觉得好听。 刘景浊将酒葫芦递过去,“喝一口?” 龙丘棠溪气笑不止,某些人一辈子改不了的臭毛病。当年在西牛贺洲游历,就穿了一次他的衣服,哪承想有些人六十年没再穿过那件白衣,洗都不洗。 她又何尝不知道,刘景浊是死活不会给人拿自己的酒葫芦喝酒的。 女子结果酒葫芦,抿了一口酒。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悄然落地,与刘景浊猜测分毫不差,杨斛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黄簧头颅。 拿回酒葫芦,某人强压下笑意,小口抿酒,等着忘忧与杨斛走来小亭这边。 忘忧冲着刘景浊与龙丘棠溪施礼,微微露出笑容。 她可再不敢小觑刘景浊了,昨夜被困剑阵之中的若是自己,怕也得用些压箱底的手段才能走脱。不过她不觉得就会死在刘景浊手里,至多拼的自己重伤,伤及根本的那种。可他刘景浊,就得死。她只不过觉得,一个初入神游的炼气士,能困住炼虚那么久,真的很厉害了。倘若同境,忘忧打死都不会与刘景浊结仇。 第二百五十九章 那个黑衣人 刘景浊走去前院儿,大姑娘正看着小姑娘教两个孩子练拳,有板有眼,都比刘景浊还像师傅。 龙丘棠溪转过头,问道:“谈完了?花仙子挺好啊?” 刘景浊无奈一笑,“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女子撇撇嘴,人多,给你留面子。 刘景浊只好走去姜戈那边儿,笑着说道:“姜嫣有炼气资质,我有个朋友,她应该会对这丫头感兴趣。姜玄倒是适合练拳,勤加修炼,日后成就应当不会低于姜老伯的。”.m 姜戈摇头一笑,“我可不求他们日后成就多高,平安一生即可。”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姜柚演练的拳法,就是改自人世间八段锦而来,是我拳法师傅传授给我的。可能不适合与人对敌,但用以武夫与炼气士的打底子那是再好不过了,日后可以让他们学着姜柚,每天清晨走个几十遍拳。至于姜老伯的拳,那是在沙场上磨出来的,戾气重,适合他们长大些再学。” 姜戈点了点头,转头问道:“要走了?这都要过年了,何必这么着急?” 听到这番叮嘱言语,姜戈就猜到了刘景浊要走。不过这小子才来几天啊? 刘景浊轻声道:“我得往西去,就这样怕都是得耽搁小一年呢,不敢多留了。我已经传信回山,相信很快就会有杨姑娘的信传来。还有,两年左右,我家山头儿那座渡口就会建成,到时候会有一艘到东门渡的渡船,到时候姜老伯有空了,可以去看看。” 姜戈会意,点头说自然会去看看。 看看以后,就得给孩子们筹备一条路线了。 龙丘棠溪转过头,轻声道:“你就放宽心吧!我已经嘱咐了花都暗桩,会照看姜老伯一家的。” 一顿午饭之后,刘景浊便与龙丘棠溪,带着姜柚跟白小喵,走出了花都。 姜柚行走练拳,白小喵就跟在不远处。 而刘景浊与龙丘棠溪,要落后一大截儿。 两人瞧着是在并肩行走,可事实上,龙丘棠溪有一道魂魄已经跟随刘景浊天魂,走入了刘景浊那方天地。 如今刘景浊这方天地,尚且有些鸡肋,除非人家主动进来,他愿意开门,这才能领着人来观摩一番。 白衣青年与绿衣女子在天幕极高处。 此时这方天地,一轮大日照耀人间,日头乃是刘景浊那道九味真火所化,不过现在太阳有些病恹恹的。 入夜之后,这方天地也会有月亮的。..m 龙丘棠溪瞧见了这方广袤天地,连个黄庭宫都没得,她气道:“你这不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走一条前无古人的崭新道路,自然不会有人争夺大道,可前方无路,他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着过去。 刘景浊笑了笑,拉起龙丘棠溪,一个瞬身落在了凉州武都郡赤亭县,郡治所在之处就是赤亭。也就是从前的乐平郡扶舟县了。 刘景浊的化名刘赤亭,也是自此而来。 此地一草一木,刘景浊极其熟悉,所以除却昆仑、雷泽之外,这里是为数不多的有“颜色”的地方。 龙丘棠溪看了看那条青泥河,轻声道:“会不会青泥国那条青泥河,也是在扶舟县搬去的?” 刘景浊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有可能。” 女子又环视一方此地山水,并没有青椋山。 也是,他是按照古时舆图刻画的山水,数千年来,山河面貌变化极大的。 她又问道:“你这是九州之地,但这座陆地其实是十三州?仿照之前九洲并未碎裂前的天地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拉起龙丘棠溪,返回云海处。 青年人笑道:“这是大工,不是说要如何去构建,而是得我确确实实瞧见了什么地方,才能将其观想出来。至于海外十洲三岛,那就仍由我我如何落笔了。只不过我不想‘写’的这么空泛,虽然是无中生有,但我也不希望太过于荒唐。” 又是一个瞬身,两人到了雷泽附近。 刘景浊沉声道:“姜黄前辈,走了,跟雷神一起化作石像。这雷泽,是雷神给我的一道机缘,应该没什么大碍。先前我有些着相,想要让自己做到凡事青白分明,可事实上,天底下没有那么清楚的事儿。” 龙丘棠溪又问:“那座天地,铁了心了不要?那人皇印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刘景浊点点头,“神霄洞天已经给了陈桨前辈,至于那方印章,等到天门开时,我会亲手将其打碎,将九洲气运反哺人间。” 两人边走边聊,在刘景浊的人身天地之中,瞬息几十万里上百万里,很快就将这偌大天地逛了一圈。 龙丘棠溪抬头看向刘景浊,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开口。 “刘景浊,现在算就是两年前了,有个黑衣人来找过我,给我丢下了一枚玉佩,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被人硬拽走了。” 略微一顿,龙丘棠溪接着说道:“我爹说,那个黑衣人是姬闻鲸拽走的,他追出去跟姬闻鲸打了一场,那家伙也已经随时可开天门,所以还是平手。但是,我觉得,就是女子的直觉,那个看不清容貌甚至不分男女的黑衣人,好些对我,很温柔。” 刘景浊一愣,“先出去给我看看玉佩。” 心神退出,龙丘棠溪翻手取出一枚无瑕白玉,正正方方,也无图样也无刻字,两面光滑。 这是个无事牌啊! 刘景浊沉声道:“那你觉得,那人是谁?” 龙丘棠溪深吸一口气,传音道:“就跟刘叔叔站在我身边的感觉差不多,只不过那人肯定是女子。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那是看儿媳妇的感觉。你有没有想过,荞姨没死?” 刘景浊瞬间声音打颤,“可……可我在珠官城西南,进过一个幻象,我娘确实说她已经不在了。” 龙丘棠溪赶忙拉住刘景浊的手,轻声道:“别着急,你先听我说完,我也只是胡乱猜测。我问过我爹姬闻鲸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爹说,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他这一生,就佩服三个人,一个是刘叔叔,一个是安子前辈,还有一个就是姬闻鲸了。只不过,姬闻鲸是个执拗到骨子里且控制欲极强的人。所以有没有可能,其实当年姬闻鲸去救荞姨了,可能用了某种法子瞒天过海,这些年一直囚禁着荞姨?甚至连你外公都不知道?” 龙丘棠溪忽然皱起眉头,沉声道:“你再这样,我就回神鹿洲了!说了多少遍了,我最讨厌你这样!” 就在方才,刘景浊祭出飞剑清池,贯穿了自个儿肩头。 只是想着疼一疼,冷静一下。 可在龙丘棠溪眼中,这就是确凿的自残。 刘景浊苦笑了一声,龙丘棠溪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些事他都不记得。 “以后不会了,说到做到。” 龙丘棠溪这才翻了个白眼,往他嘴里塞去一枚药丸子。 刘景浊喊住姜柚,少女停了下来,现在也会察言观色了呀!瞧见师娘脸色不好看,她赶忙以退为进,冲着刘景浊瞪眼:“师傅!师娘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怎么还欺负她呀?” 刘景浊没好气道:“行了行了,用不着你自作聪明,赶紧把那个老婆婆给你的东西全拿出来。” 姜柚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了那个老婆婆知道自己还有个师娘以后,特意拿了一套衣裳呢,好巧不巧,也是水绿色的。 等到少女取出了那些衣裳,刘景浊一下子就眼眶发红。 青年人呢喃道:“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韩逄喝了橘子酒,说味道好熟悉了。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激荡内心,让姜柚把别的衣裳收拾了,转过头看向龙丘棠溪时,已然面色如常。 可事实上,某人暗自传音龙丘棠溪,声音带着哭腔。 “这么说来,那份名单,不是什么副阁主给的,可能是我娘给我的,我当时还嫌弃做的饭菜难吃。” 龙丘棠溪轻声道:“要是这样,最好了。可是你得有个准备,这毕竟是我们的猜测。” 刘景浊已经取出来一壶橘子酒,笑道:“尝一尝。” …………… 神弦宗主峰唤做琴山,自打那两个家伙离开之后,綦暮州头一次登上琴山。 因为有个自称刘景浊的人寄来了一封信,上面居然写着是李湖生的朋友。 这小子出门晃悠,跟人说自个儿是神弦宗修士,也不用牒谱上写的名讳,居然用起了本名。 不过綦暮州知道,沐竹在时,她跟陶檀儿了都是称呼那小子为湖生的。 可事实上,神弦宗祖师堂牒谱里边儿,没有李湖生,唯有个柳南玻。 也不晓得为什么,在宗门内旁人面前,沐竹也好,陶檀儿也罢,都是称呼那小子柳南玻的。当中怕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儿,但綦暮州这个当师叔的,也从没在意过这些,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哪怕他回来了,把牒谱上的名讳改成本名都行。 原本他是想召开一场议事的,可走了几步,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写了一封信传书李湖生,让他以后到中土了,去青椋山看一个叫做杨念筝的女子。 为什么去,綦暮州没明说。 一来是因为刘景浊名声太差,他不怎么相信。二来是,人家信上也说了,只是猜测。 事实上,綦暮州也难掩心中激动。 可是,即便真是她,她还能不能想起前世?还是不是那个以琴入道的沐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五十九章 那个黑衣人免费阅读。 第二百六十一章 草头县里(上) 腊月十六,一艘渡船飞下三道身影,其中一位少女怀抱一只白猫。 再走不了多久就出了西花王朝,但此地有一位清溪阁故人,再说还有半个月就又过年了,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人越长大,总是日子过得越快。 小时候是蜗牛爬,一天都得盼着盼着才过得完。长大后就是燕子飞,一个来回就是一年,好像刚刚吃完团圆饭,亲戚都没有走完呢,就又是一年。 三人如今打扮,倒像是一家人。 走去前方边陲小城的路上,没少见拎着大包小包,赶着各式各样的车在冻了冰溜子的路上赶路的回乡人。 那都是劳累了一年,离乡挣钱的人。 路过一处村庄时,姜柚一直盯着一个大包小包走回村子的中年人。 那人穿的不破烂,只是有些旧。不过进村子前,他钻进去一处林子,等出来时就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姜柚明明瞧见了他站在村子口,左看右看没人,便使劲儿拍了拍自个儿脸颊,露出来一幅笑脸,这才迈步进村子。 姜柚转过头,不解道:“面子有这么紧要吗?还要在回去前特意换上一身新衣裳。” 龙丘棠溪无奈叹气,她就知道,刘先生又要讲道理了。 果不其然,刘景浊笑着说道:“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在外辛辛苦苦一年,挣到钱也好没挣到钱也罢,回家时最起码也要瞧着混的不差。” 姜柚不解道:“为啥?”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村民都晓得你在外面大地方挣钱,结果过年了,你回家时一幅凄惨模样,免不了要被人议论的。这倒也不要紧,最关键是,换上一身新衣服,笑着回家,总不至于要家人担心。我十二三时还在边军斥候队,那时候有个姓佟的老大哥,明明我们斥候,一个月有二十五天在山里乱窜,逼急了都能生吃蛤蟆的那种,可他每每往家里写信,都会说他过得很好,顿顿四菜一汤,还是一个人的份儿。” 姜柚有些明白了,因为爹娘都在时,她从没有见过爹是拉着脸回家的,哪怕从爹跟爷爷交谈之中知道了爹明明受了委屈,可他对着自己跟娘亲,却从来都是笑脸。 龙丘棠溪拍了拍姜柚脑袋,轻声道:“你师傅就是这种人,报喜不报忧,总是害怕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会害的别人也不开心。” 姜柚抬起头,嘟囔道:“我们是别人吗?不高兴了都不能跟我们说,你跟谁说去?”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看向某人,“听到了吗?我们是别人吗?” 当师傅的一阵头大,只得说道:“好吧,我知道错了。” 龙丘棠溪嘁了一声,你刘景浊犯错很多,知错很快,就是不改。 还有百余里路,这会儿已经快要天黑了,不过刘景浊没打算在外歇息,最好是连夜赶到草头县外,明天一大早进城,看看能不能租一处宅子,住半月,大不了花费一年租金嘛!现在兜里满满当当一万多泉儿,大户人家来的!..m 戌时前后,又开始下雪了,姜柚去河边弄了一壶水,以刚刚修炼入门的五行火术煮开了,准备往水壶里再丢几片茶叶。 姜柚怕黑,所以刘景浊离她很近。 炼气士怕黑,也是人间奇事儿了。 她刚要喝下一口泡好的茶水,结果冷不丁听见有人言语。 刘景浊传音道:“不用搭理,河里两只水鬼而已。” 姜柚看着还没有喝下去的茶水,陷入了沉思。 想来想去,她果断把茶水倒了,转过头,一脸委屈的看向龙丘棠溪。 龙丘棠溪也是被这一幕逗乐了,好可怜的丫头,辛辛苦苦煮开的水,结果河里有两只鬼,那不就是又两具尸体,那她咋个喝的下去嘛? 姜柚转过头看向河里,心说害我白白浪费了一把茶叶,看我不降妖除魔。 结果下一刻,她又听见了河里有人言语。 “大姐,咱们真要去吗?白天也有阴差巡街的,碰见了我们,那咱们可就死定了。” “咱们已经死了,还怕这个?咱们生前是风尘女子,虽然是贱命,但也不能就这么白死!他有官身,我们伤不得他,过两天他孩子摆满月酒,只要沾水,我就要那孩子死!” “大姐,跟孩子无关的,我们就不能去城隍爷面前喊冤吗?” “阳间官跟阴间官,大口小口,官官相护,谁给我们申冤?” 听到了这番言语,姜柚便打消了降妖除魔的心思,又扭头看了看刘景浊。 刘景浊一笑,“咱们先赶路,进城再说。” 姜柚哦了一声,也再没了喝茶兴趣。 走出去几里路后,刘景浊忽然说道:“想管闲事?” 姜柚点了点头,轻声道:“最起码要看看那两只鬼是不是给人欺负,没法儿申冤的那种。”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那好,想怎么管,管到什么程度,你自己决定。这期间,我跟你师娘不会插手,任由你去做,行不行?” 姜柚眼睛一亮,接着又讪笑着开口:“我可以吗?” 刘景浊轻声道:“说了可以,不一定真可以,要做了才知道可以不可以。” 少女点了点头,问道:“能不能带着白小喵?” 当师傅的也点了点头,笑着说:“这个可以。” 两只堪堪走上鬼修路子的水鬼,让这丫头去练练手,自然是问题不大的。 刘景浊之前就觉得,白小豆跟姜柚,未来可能姜柚会更护着白小豆一些,她也会比白小豆更早走江湖。 走到草头县时,天还没有亮,城门未开,等到了卯时,才见有守城兵卒提着灯笼,打开了城门。 草头县是个小城,但在边陲,有驻军的。与其他王朝一样,县令领六品衔,同时兼着边军校尉。 那条河上游处,另有小河流经草头县,所以那两只水鬼进城路线,应该就是逆流而上了。 如果河里水鬼说的有官身的,是指这草头县令,那她们的仇还真不好报。 进城之后,刘景浊没着急去寻故人,而是先去打听哪里有宅子出租的。 快过年了,不好找,只能先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姜柚吃了一口便自个儿跑了出去,师傅教的,管闲事儿前要先晓得前因后果,要不然容易好心办了坏事儿。 刘景浊只让飞剑清池化虚跟在姜柚身边,说是不插手,可也不能让这丫头受欺负呀。 过了一会儿,龙丘棠溪推开门走进来,轻声道:“你是不是又想坑徒弟?” 刘景浊摇摇头,说道:“不会,后面她自己肯定会栽个大跟斗,我只是要先让她知道,不是练了拳练了剑,就什么事都做得到。有些事情明明她很想帮忙,可就是帮不了。” 龙丘棠溪没好气道:“有你这么当师傅的?天天憋着给徒弟使坏?” 先是教一个绝对做不到的事儿,现在又要坑她。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总有不在的时候,哪怕我走了,还有别人护着她,但自己的路,总要自己走的。趁着我还在,栽了跟头我还能扶一把,我要是走了,有人把她身子扶起来,谁把她心气扶起来?” 假如赵长生在没救下那只兔子,在丢了一条臂膀之后,没有人在小巷角落发现蓬头垢面的他,那一个向往江湖的少年人,就那么废了,指定的。 一个人无论内心如何强大,总有水满溢出的时候。 刘景浊没有佩戴那枚阁主令牌,也没有背剑,就这么与龙丘棠溪走去了城墙根儿那片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 小巷错杂,多的是一处不大小院儿,一家三口。.m 拐弯抹角串了几条巷子,两人这才走到一处略宽的巷子,两边儿各式各样摆摊儿的都有。 龙丘棠溪轻声道:“要是没看过你那个名单,打死我也想不到,挂壁楼谢杖居然是清溪阁人,更别说另外一尊登楼了。” 刘景浊轻声道:“我也没想到。” 现在要去找的,是当年清溪阁三十六峰之一的红袖峰主,主要是负责清溪阁各种接人待物,峰主宁梓,炼虚境界。 很难想象,一座以红袖命名的山峰主事,居然会在这小城中待了上百年了。 这条宽阔巷子尾,有个裁缝铺,门前挂着一道红布做成的幌子,有个年轻女子正端坐窗口,瞧模样是在缝制棉衣。 龙丘棠溪看了刘景浊一眼,笑着传音,“红袖峰主,是不是很好看?” 刘景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又没见过。” 龙丘棠溪撇撇嘴,率先走去窗口,笑问道:“我想做一件棉衣,姑娘能做吗?” 女子抬起头,其实模样一般,远称不上好看二字。 “当然可以,姑娘要做什么式样的?用什么面料去做?” 龙丘棠溪指了指刘景浊,笑道:“他喜欢淡青色,那就淡青色棉衣,最好是做成大褂模样。” 刘景浊一笑,走上去去,轻声道:“听说宁姑娘做衣裳在方圆几百里都是一绝,我千里迢迢,特意来求一件衣裳。” 女子微微眯眼,笑道:“那二位怕是找错地方了,我可不姓宁。” 刘景浊笑了笑,笑着开口:“宁峰主还愿意被人如此称呼吗?” 说话间,刘景浊还是取出了那枚漆黑令牌。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六十一章 草头县里(上)免费阅读。 第二百六十二章 草头县里(中) 令牌亮出以后,女子并没什么反应,只是笑道:“我这儿做衣裳收钱,可不收玉佩,再值钱的玉佩拿给我也不如银子实在。” 龙丘棠溪转头看了刘景浊一眼,后者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可能是我找错地方了,叨扰到姑娘了,抱歉。” 说完之后,刘景浊拉起龙丘棠溪,扭头儿就走。 龙丘棠溪叹了一口气,传音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可能她也想过现在的平淡生活。”.m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我也没觉得一定要如何,至多走之前收回峰主令牌就是了。你别多想,我其实真觉得,愿意过现在的日子也是个好事儿。之前在离洲青笋郡城,那个副峰主,我想来想去还是没杀他,更何况是她们并未害我的。”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你倒是看的开。”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其实不用这样的,她要是说想过现在的日子,我会乐呵呵收回令牌,还要叮嘱一句,日后若是有什么难过的坎儿,可以传讯青椋山,我能帮多少帮多少,绝不是客套话。” 清溪阁的遗老遗少,怎么说都是娘亲的部下,哪怕他们不帮什么忙,自个儿也得尽力去护着他们。 我刘景浊是允许有人躺在功劳簿上,去过他应得的日子。 龙丘棠溪撇撇嘴,“也就是你这样了,要是别人,铁定不会如此。”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不说这个了,咱俩再去找找有无租赁的宅子,实在不行就买他一座宅子嘛!顺便帮着那丫头打听一番前因后果。她现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想打听事儿都不知从何问起了。” 好歹都跟着自己两年多了,怎的半点不老江湖吗?这种事能这样问吗?你要听人说才是。壹趣妏敩 姜柚头一次行侠仗义,可能开头很难。 龙丘棠溪忽然诧异道:“裁缝铺那个,刚才居然瞒过了我的神眼,她长得不算差唉。” 刘景浊轻声道:“别去看了,咱们都扭头儿走了,那就再不回头。” 走出这片拐弯抹角的巷子,便是草头县最繁华的街道了。 年关将近,街上也热闹至极,卖春联的,总是街头一大特色。 扶舟县那边儿,现在街上都是卖花生瓜子儿的,谁还论斤称?都是按筐。 过年买卖的东西不一样,但热闹,到哪儿都一样。 街上穿戴甲胄的,也不少。 两人找了一处路边摊坐下,卖的汤圆,也叫元宵,一碗三文钱,两人各要了一碗。 等碗端来,龙丘棠溪立马拿起勺子,把刘景浊碗里的汤圆尽数挖过来,十分熟练。 刘景浊心中苦笑一声,自己不喜欢吃汤圆,只喜欢喝煮过的汤,这她也知道。 好像自己就知道她爱吃火锅爱吃葡萄,别的知道的很少。 就吃汤圆的一会儿功夫,好几架马车从路上过去,有拉人的,有拉着大箱子的。 刘景浊自言自语一句:“这怎么像是戏班子?” 摊主听见了,自然要搭话。 “就是戏班子,县令请来的,明个儿开始在府上唱戏,要唱到正月十五过了。官老爷的孩子摆满月酒,据说要设三百丈长的流水席,谁都可以去吃,分文不取。” 第二百六十三章 草头县里 (下) 白小喵等着刘景浊把话说完,这才一脸着急看向自家主人。 刘景浊笑道:“你就别着急了,晚点儿去找她就好了。”..m 你们要把我徒弟带去衙门里头还好说,要是敢带她去军营,呵。我就斩你个边军校尉,西花王朝敢大声出气? 好在来的是县衙捕快,也没动手动脚,反而是把一帮兵卒拦在外面,说拿人捕贼的事儿,是衙门口的事儿,与军营无关。 龙丘棠溪懒得发问,干脆盘膝到了床上,变出来一筐葡萄,开吃。 不多一会儿,客栈掌柜快步上楼,刘景浊也推门走了出去。 掌柜无奈道:“你这大人怎么当的?就看着那丫头被带走吗?要不是来的是我们寇捕头,你家那丫头就要被带去大营了!” 刘景浊笑道:“我没当回事,大不了就去劫狱嘛!不过据我所知,县令也是边军领军校尉,怎的县衙与军营不合?” 掌柜的没好气道:“那是寇捕头心善,县令忙着给他儿子摆满月酒,要不然谁也救不了那丫头。你赶紧去想法子,劫狱也好,花钱也罢,就今晚上了,明日话传到县令耳中,那就真保不住了。说句难听的,那丫头生的好看,什么结果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刘景浊皱眉道:“那县令,真就如此?小小六品而已,敢如此?” 掌柜的沉声道:“天高皇帝远,再说人家手里还有兵!你就赶紧想办法去吧。” 说完就扭头儿走了,这掌柜的倒是真不错,热心肠。 结果刘景浊就这么没心没肺的,领着龙丘棠溪出去逛去了。 今天可没用什么术法遮掩面容,龙丘棠溪就还是十八九模样的姑娘。只不过背着剑,又是本就修习水法,瞧着冰冷,没人敢多看几眼。 这可不是刘景浊授意,她故意的,就是想打人而已。 结果不知咋回事,今日街上还真没碰见官兵。 寻宅子估计是没希望了,看来也只能在客栈凑活过年了。上次在客栈过年,是在碰见白小喵的地方,客栈主人姓林,名谆。 夜里回去时,有个年轻女子等在客栈,身边还有个身形佝偻,拄着拐杖的老妪。 老妇人一身黑衣,见到刘景浊走来,赶忙蹒跚上前,轻声道:“这位公子是要做衣裳吗?” 刘景浊一愣,心说难不成这位老婆婆才是红袖峰主? 昨日裁缝铺那个女子苦着脸,轻声道:“昨日是我眼拙,我以为是宁婆婆的仇家呢。” 龙丘棠溪面色古怪,红袖峰主,不应该是个大美人儿吗?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二位先跟我们上楼吧。” 走入屋子,刘景浊瞬间祭出长风,随后眯眼看向老妇人,沉声道:“你是宁梓?” 老妇人当即双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枚令牌,略带哽咽,“红袖峰主宁梓,见过少主,如假包换!” 一旁女子见自家婆婆都跪了,她只好不情不愿跟着跪下。 哪儿就冒出来个少主啊?还扫帚呢! 刘景浊拿出阁主令牌,沉声道:“宁峰主请起,以后也别跪了,我不兴这个。” 老妇人抬起头,眼眶通红,轻声道:“少主都长这么大了,当年还是个娃娃呢。” 龙丘棠溪诧异道:“宁前辈见过他?” 老妇人点点头,略带哽咽,“荞丫头生下少主之后,是我跟虞长风去拒妖岛外接的,我当然见过了。”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赶忙搀扶起一旁女子,轻声道:“不用跪,谨慎些是好的,毕竟知道宁前辈身份的人,不多。” 龙丘棠溪见状,走过去把女子拉去一边,笑道:“他们说他们的,咱俩听着就好了。” 刘景浊喉咙微动,沙哑开口:“宁婆婆,是我娘让你来这儿的,还是我师傅?” 老妇人轻声道:“是荞丫头让我在这儿等着,说早晚有一天,少主会来找的。我没想到,一晃眼的功夫,都长这么大了,还有个这么俊俏的媳妇儿了。” 说着,老妇人转头看了看一起来的女子,轻声道:“这是我回程路上带来的孩子,跟我姓,叫宁琼,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少主不要见怪。” 刘景浊摇了摇头,挤出个笑脸,轻声道:“不怪不怪,宁姑娘可以恢复本来面目,我叫刘景浊,她叫龙丘棠溪,都不是外人。” 宁琼这才点了点头,摇身一变,成了一身襦裙的清秀女子,瞧着二十几岁的模样罢了。 老妇人笑着说道:“少主,不如去我们那边儿?这客栈里,总是不方便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在这里确实不方便。” 去往裁缝铺的路上,刘景浊又问了不少事。但凡宁梓知道的,就都说了。 刘景浊想来想去,还是传音说道:“宁婆婆,无论如何,有些话我得先说了。我如今的确处境不太好,但不至于非要拉上宁婆婆去青椋山。所以宁婆婆要是想过现在的日子,只需把红袖峰令牌给我就行了。接下来宁婆婆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要我刘景浊做得到,一定尽全力。” 说话间已经到了裁缝铺,宁琼领着几人进门,招呼坐下之后,就去忙着准备茶水去了。 老妇人当即不乐意,沉声道:“令牌是荞丫头给我的,我肯定不给你。老婆子我这把老骨头,看着你爹娘走在一起,又看着你出生的,怕什么?赶紧趁着我这身老骨头还能动弹,有什么事我能做,你放心安排。” 刘景浊无奈一笑,这可是个实打实的长辈,都看着爹娘走到一起的,那资历得有多老? 刘景浊笑道:“暂时还真没什么事儿做,宁婆婆要是愿意,可以先行去往青椋山。如今潭涂、路阂、邝乐,都在山上。黄三叶跟韩逄另有事,暂时不会回山,但青椋山开山之时,大家应该是见得上的。” 老妇人一乐,“那几个小子都在啊?我要是去了,他们怕是不太自在。” 见阁主就跪的规矩,那可是她宁梓立的。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问道:“宁婆婆这身气息,是刚刚破境?” 老妇人点点头,“若非如此,昨日也不会不在了。” 刘景浊眼前一亮,讪笑道:“若是如此,那还真得有事儿烦劳婆婆。” 老妇人没好气道:“你这小子,跟你爹一样,瞎客气什么?我喊你少主,就是意思意思,就是他刘顾舟跟荞丫头在这儿,他们也是晚辈。” 龙丘棠溪坐在一旁,看的直乐呵。 这个故意以老迈面容示人的“老婆婆”,可真有趣,三言两语就把刘景浊治住了。 刘景浊讪笑道:“暂时不回山也行,宁婆婆能不能去百花山庄担任供奉?暂时护佑百花山庄的那种。我有些布局,这是条件之一。我现在正发愁呢,哪儿找一个登楼境界去兑现呢。” 老妇人一笑,“这点小事都不直说?我年轻时候去逛过百花山庄的。倒是时间要多久?我总不能一直在别人家。” 刘景浊轻声道:“三十年。” 老妇人点头道:“可以,也是小事儿,不过等开山之时,我要去看看的。” 说完了正事,两人就闲聊了起来。刘景浊像个晚辈听长辈训斥一样,嗯一会儿,笑一会儿。 龙丘棠溪与宁琼插不上话,便走去了院子里。 今日天色不错,看得到月亮。 宁琼也是个心大的,压根儿不把屋子里两人当回事儿,只是瞪大了眼珠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龙丘棠溪。 她笑着说道:“龙丘妹妹长得这么俊,咋个看上他的?依我看,这位少主,其实就是下巴尖了些,肤色白一些,但远算不上小白脸的。” 龙丘棠溪一笑,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没法子,小时候不懂事,给他忽悠到手了,现在想跑也跑不掉。” 两个漂亮女子对视一眼,笑意不止。 交朋友,就这么简单。 后半夜时,两人离开裁缝铺。 龙丘棠溪轻声道:“宁婆婆要是以真是面目见你,你肯定会被吓一大跳。” 刘景浊啊了一声,疑惑道:“为什么?” 龙丘棠溪笑而不语,心说因为宁婆婆的本来样子,瞧着就是个二十几岁的成熟女子,极其漂亮的。 不过她可不会跟刘景浊这么说,免得某些人又敬而远之。 其实世上哪有不好看的女子,只是没碰到发现她美丽之处的人而已。 一只头顶红色印记的白猫钻入县衙大牢。 白小喵本来还很担心呢,结果进来之后却瞧见,牢狱大门敞开,里头就姜柚一个人。 好家伙,这哪儿是蹲大狱啊?偌大一间屋子,几张桌子拼到了一起,桌上鸡鸭鱼肉一应俱全 少女抬头看了一眼,咧嘴一笑:“来了啊?” 白小喵翻了个白眼,跳桌子上就叼起一根鸡腿。 姜柚拍了拍白小喵脑袋,咧嘴笑道:“赶紧吃,等天亮了,咱们出去吃席看戏去。” 白小喵抬起头,口吐人言,问道:“关的人该不会是你放了的吧?” 姜柚笑道:“不小心一拳把牢门砸碎了,她们非要跑,拦都拦不住,我也没办法。” 为什么要拦?全是被关在此处,等那狗屁县令给他儿子摆完满月酒,就要带去军营给那帮畜牲糟蹋的女子,她们犯了什么罪? 年轻漂亮,是罪?!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六十三章 草头县里 (下)免费阅读。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吃席听戏(上) 一大早,裁缝铺里老妇人就在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东西,也就是翻出来两把剪子,拿上几块儿碎布而已。 两把剪刀,一把金子做的,一把银子做的。至于碎布,四四方方的五块,各有颜色。壹趣妏敩 三十年了,这剪子跟布,终于是可以挪窝儿了。 刘景浊昨夜走的早,她好些事情没来得及问也没来得及说,不过来日方长,以后再问再说。 宁琼比刘景浊小点儿,今年二十九,但境界不算低,已经是金丹了。 要离开从来没出去过得地方,多少有些舍不得。 女子兴致不高,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阴沉天幕。 老妇人拄着拐杖走出来,笑着说道:“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过完年咱们就往北去百花山庄,那地方鸟语花香的,可比这地方好多了。” 宁琼撇撇嘴,“这地方虽然不好,但也是我长大的地方。” 老妇人自然明白宁琼为什么不高兴,可不光是因为要离开草头县。 “你是不是瞧不上我家少主?” 宁琼点点头,丝毫不作伪,“是,我瞧不上他,要是我,打死都不会腆着脸来找自己娘亲的部下。” 老妇人倒也没跟她解释什么,只是笑着说道:“他又不是你的少主,等以后去一趟青椋山后,你愿意留就留下,不愿意的话,难不成我还能强迫你?” 宁琼转过头,眼睛一亮,轻声道:“去中土吗?那到时候可不可以去一趟紫府山?我想去看看当年那个和尚说过的地方。” 二十年前,有个穿着补丁僧衣,化缘到此的和尚,自称是中土紫府山僧人。当时还是孩子的宁琼曾听那个和尚说,只要去紫府山的人,菩萨都会现身相见,只是不确定以什么身份面貌相见。 那时候候的小女孩儿有个很大很大的冤枉,她希望没要她的爹娘,依旧可以平平安安。 当年那个和尚说了,会见每一个登山之人,是紫府山那位菩萨立下的大宏愿,让宁琼可以去紫府山许愿。 老妇人笑道:“自然可以。” 听到老妇人答应,女子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 老妇人往前走了几步,笑着摇头,自言自语道:“顾舟那小子,真是个苦心人,把灯台山改名青椋山,看来他是早就料到后来会有这么一遭了。” 其实当年那个过境和尚,最开始说的,是他是来自中土清凉山的僧人,路过此地,讨口吃的,不要钱。 清凉与紫府,都是那座佛门圣山的别称而已。就如同昆仑山,也叫玉京山。 早先还没想到这一层,昨个儿见着了长大后的刘景浊,以及明明有着三百多年道龄的神魂,她忽然就懂了。.m 为什么非得是虞长风留在人世间去开宗立派,为什么会是自己跟虞长风一起接那孩子。 那孩子压根儿没想到,他跟佛门的缘分,可不止是个看不顺眼。 两座山只是字不一样,音却相同,所以开山之时,无论那座清凉山愿不愿意,都要分给青椋山一份佛门气运。 宁琼忽然问道:“婆婆,走之前可不可以把这县令打死?” 老妇人一笑,摇头道:“可用不着你,少主的弟子,已经拔剑了。” 宁琼瞪大了眼珠子,“就他?还有徒弟?” 老妇人轻声道:“可不是,都有俩了。少主是神游境界,就比你大一岁,收徒弟还不行?” 宁琼没好气道:“婆婆咋不拿我跟龙丘姑娘比呢?她才二十六,也是神游了。” 老妇人神色古怪,开口道:“我们少夫人,真境了。” ……… 流水席摆了三百丈长,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菜,却是无人去吃。 县令家孩子摆满月酒,照理说街上应当热闹些,可街上偏偏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得,摆摊儿的今个儿可亏死了。 唯独县令宅子里敲锣打鼓,大清早就开始唱戏了。 县衙大牢里边儿,有个少女缓缓起身,背起两把剑,笑着说道:“待会儿出去了,可不能伤到捕快大哥们,他们是好人,有事儿得我背着。” 白小喵喵呜一声,轻声道:“你昨天晚上都把囚犯放走了,还在意这个?” 姜柚一想,也是唉! 不过昨夜是自己打碎了牢门,跟狱卒没什么关系嘛! 牢门口,有个中年捕快带刀走来,老远就瞧见东倒西歪,瞧模样像是给人揍了的狱卒。 中年人皱起眉头,沉声道:“咋回事?门怎么开着?” 有个狱卒一脸笑意,却是哀嚎着大喊:“寇头儿,你昨个儿送来的那个女侠,一拳头砸烂了牢门,把我们打成了这副模样,牢里预备给军爷的姑娘们,全跑了啊!” 话音刚落,剩余的十几个狱卒皆是哀嚎起来,可他们脸上明明一个比一个开心。 寇捕头一皱眉头,刚要开口,却瞧见个穿着竹青色棉袄,背着两把剑,身边还站着一只白猫的少女走出来。 方才说话的狱卒指向姜柚,脸上满是笑意,开口时却是惊恐语气。 “寇头儿,赶紧跑,去城外大营搬救兵,这女侠拳法忒高,你打不过的!” 姜柚眨了眨眼,狱卒大哥们,好配合呀! 她缓缓抬头,看向那个佩刀捕快,笑道:“呀!昨天晚上不小心一拳砸碎了门,要怪就怪我吧。” 寇捕头嘴角抽搐,这一个个的,能不能装的像一些?就这模样,想要瞒过谁? 他眉头一皱,瞬间拔刀出窍,沉声道:“姑娘,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职责所在,我不能放你离开。” 姜柚咧嘴一笑,随手打出去一拳,牢门边就被砸出来了大口子。 她刚想说话,结果对面那中年捕快冷不丁一口血水喷出,紧接着就是一个踉跄,拄着刀半跪在地上。 “你这是什么拳法?” 姜柚目瞪口呆,想来想去,说了句:“你情我愿拳法?” 寇捕头一个翻身栽倒在地,声音虚弱,“好拳法。” 姜柚直想翻白眼,走去中年捕快面前,蹲下来,轻声道:“过了过了,大叔你这太夸张了。” 寇捕头压低声音说道:“趁着这会儿赶紧走,你拳头再厉害,也遭不住城外还有两千边军。” 少女直起身子,笑道:“拳头不行,我还有剑呢,剑还不行,我还有师傅师娘。两千边军而已,都没我师傅剑多,安啦!” 姜柚迈步要走,寇捕头沉声道:“你去哪儿?” 白小喵转过头,口吐人言:“吃席听戏。” 好家伙,白小喵这一句,可比姜柚方才一拳更震慑人心。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吃席听戏(下) 城外无名小河,有个穿着厚重棉袄,满脸胡茬儿,腰间佩戴柴刀的青年人。 虽说是阴天,又没下雪,但他顶着斗笠。.m 邋遢青年走去河边,拘起一捧河水洗脸。哦呦!凉飕飕,舒坦。 结果又一弯腰,不小心把刀掉河里了。 邋遢青年急的抓耳挠腮,河倒是不太深,可水实在是太凉了,这下去不得冻死个人? 于是他转身跑去不远处,掰下了一根儿长树枝就往水里捅咕。 河里两只水鬼老早就瞧见了这脑子不好的邋遢汉,特别是年纪小些的女鬼,简直是无语到了家,心说世上咋能有这么蠢的人啊?你最起码弄一根儿前边有倒钩的棍子啊,光杆子,还想把你刀捞上来? 年纪大些的水鬼冷笑一声,“蠢人都活的好好的,聪明人就得死。” 沉在水底,瞧着至多十八九的女子,苦笑着说道:“我们要是聪明,就不会死了。” “行了,别说这些丧气话,巳时咱们就往草头县去,得躲着些巡街鬼差,等到狗官的儿子一碰水,你去拿替身,然后直奔城隍庙。” 年轻女鬼啊了一声,转过头,问道:“我去?那你呢?” 另一个女鬼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时辰不到,要比你晚些的,你先去,我随后就到,来生咱们还做姐妹。” 顿了顿,大些的女鬼轻声道:“想帮忙就去吧,别傻乎乎的从水里出去,免得把人吓死。” 年轻女鬼一笑,“我才不傻呢!” 话音刚落,她化作一股子黑风掠出去,化作一个路过此地的女子,看热闹似的凑过去,问道:“你这是干嘛?水里有什么?” 邋遢汉子一脸焦急道:“我是个刀客,我刀掉河里了,急死我了。” 女子轻声道:“捞东西我在行,你去帮我找个带勾的棍子,我帮你捞。” 邋遢汉子一脸感激,说去去就来。 他麻溜钻进另一边的树林子,好一番找寻才找到了个带勾的棍子,结果等走去河边,柴刀就在路边放着,方才的姑娘不见了。 邋遢汉子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我怕不是遇见神仙了吧?” 他对着河水千恩万谢,扭头儿就走。 重回河底的年轻女鬼笑容灿烂,她哪里知道,方才捡起了柴刀,她手心便多了一道晦涩印记。 有了这道印记,最起码,门神拦不住她们了。 年纪大些的女鬼笑了笑,轻声道:“妹妹,来生记得不要再像这辈子一样傻,天下男子都一个样,得到你身子前,你是宝,得到之后,你就狗屁不如了。” 年轻女鬼苦笑道:“他救我一命,以身相许,我自愿的。走上风尘路,跟他没关系的,只是我命贱,走投无路,等不到他。” 看来此中,还有隐情啊? 邋遢汉子很快就到了草头县城隍庙,迈步进去之后,轻而易举走入那方阴司小天地,等城隍发现时,他的官椅上已经坐了个邋遢青年。 这位七品城隍,等同于凝神境界而已,面对一位不知深浅的炼气士,他只得皱起眉头,抱拳道:“城隍庙乃是阴司鬼府,酆都罗山治下,不知何处得罪了上仙?” 邋遢青年自然是刘景浊一道分身,他笑着抿了一口酒,开口道:“也没什么事,我只是路过此地之时,在城外河边儿瞧见了两只水鬼,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有冤情却不来城隍庙?” 城隍放下手臂,叹气道:“上仙是因为这个而来?那我就明白了。城外河里两只水鬼,在外面已经两年了,我早知道,但没差人拿她们,这也是我能做到的最多的事儿了。” 刘景浊这就好奇了,笑问道:“两界官府,你城隍也是父母官,怎的管不了?就一个六品校尉,杀人就不用偿命了?还有,城内外这条河里,尸骨累累,鬼魂都哪儿去了?” 城隍皱起眉头,沉声道:“这位上仙,阴司之事,怕是轮不到你来管?” 刘景浊哦了一声,略微露出些许气息,下方城隍当即站立不稳,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城隍硬撑着抬起头,沉声道:“除却那两只怨念极重的女鬼,剩余人都已经送去京城,大城隍都管不到,何况是我!” 刘景浊收敛气息,笑问道:“意思是说,这领军校尉背景不小?那就烦劳城隍详细说来听听,你们管不到的,我来管。” 杀人冒领军功,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大狱里关押那么些姑娘以供军营取乐。 这还真不像是没背景的人做得出来的事儿。 城隍沉默片刻,轻声道:“城外两女鬼,一个叫卢秀,另一个叫李芸,都是从前城中妓院的姑娘。都是被县令丘仲言逼良为娼,然后再……折辱至死。” 刘景浊有些不理解,便问道:“一个小小县令,六品校尉,领两千边军而已,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 城隍苦笑道:“是因为李芸那位有了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的情郎,如今成了当朝宰相的女婿。不过上仙可别以为这两人是同一人,三年前春闱摘的头名的,是李芸的情郎,但顶着状元郎身份当官儿入赘的,可就不是了。许是为了斩草除根,避免东窗事发,丘相这位小儿子,便将李芸那情郎的所有亲戚,全杀了,尸骨丢入了河里。当然包括被逼入青楼的李芸了。至于卢秀,那是受了无妄之灾,她想护着李芸,结果被一并杀了。” 刘景浊忽然就想到了,在花都城隍庙,那个老城隍看向皇城方向,自言自语说了句:“有些事,城隍也管不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问道:“意思是,真正的状元郎已经死了?现在的西花王朝宰相的女婿,是个冒名顶替的?” 城隍点了点头,苦笑道:“我一个小小七品鬼吏,实在是管不了。还有,城外那两千边军,其实哪儿是边军啊!那就是相府豢养的府兵而已。”m..m 刘景浊又灌了一口酒,淡然道:“那就烦劳城隍庙鬼差莫要阻拦水鬼入城,同时传讯花都,就说有个叫刘景浊的人有话带给杨斛,然后将此事一五一十上报就行了。再就是告诉杨斛,我刘景浊替他清理朝廷蛀虫,替他重选一位县令。” 城隍愣了愣,却再不见那个邋遢青年。 他只好按照方才青年人所说,不让鬼差阻拦那两只水鬼入城,然后修书一封,直达花都城隍庙。 裁缝铺子里,刘景浊与老妇人叮嘱了一番日后需要在意的事情。 一道地魂分身瞬身折返,没入刘景浊体内,年轻人正好抿了一口酒,说道:“惊云国方家姐妹有了韩逄帮忙,过不了几年,生意就会做到玉竹洲,到时候宁婆婆得帮忙选址、护佑一番。年后我到了神弦宗,会尽力再去商量神弦宗与青椋山的生意路线,若是商量好了,以后怕是也得宁婆婆撑场面。” 至于百花山庄,那就好说了,我都是你百花山庄一等供奉了,咱们两家做生意,问题不大吧? 宁梓笑道:“你吩咐就是,我一把老骨头只要能做到,就一定会去做。对了,也快过年了,不如就先住这里吧?不必担心有人知道我的身份,知道了又能如何?” 刘景浊笑道:“正愁没地方去呢。”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我那徒弟可能有危险,我过去瞧瞧,晚些时候带她一起过来。” 老妇人一笑,轻声道:“跟顾舟小子一样,都是热心肠。” 走出裁缝铺时,刘景浊背上了独木舟。 龙丘棠溪转过头,轻声道:“等等,我也去。” 宁琼也附和一声,“早就想弄死那狗官,我也去。” 刘景浊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与她们细说两只水鬼身上另外的事儿。 但待会儿肯定要说的,最起码要让李芸知道,那个如今在京城快活的人,并不是她等的人。也要让那个卢秀知道,她其实只是受了李芸牵连。 巳时已到,两只水鬼颤颤巍巍走入草头县,她们极其小心,却是没碰到鬼差巡街,真是奇怪。 卢秀冷笑一声,莫不是城隍庙里的鬼差,也去吃席了? 屋顶上,姜柚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起身,看向下方。 戏停了,襁褓中的孩子被抱了出来,要把脚丫子放进无根水中,以乞求日后无灾无病。 在转头看向门口,哎,她们也来了。 姜柚已经拔出来山水桥,门神敢拦,那她今日就斩门神。 卢秀沉声道:“妹妹,快去拉那孩子下水。” 可李芸无动于衷,只是转过头,苦笑道:“姐姐,跟孩子无关的。” 正此时,有人冷笑开口:“两只不入流的鬼物,光天化日就敢强入官邸?找死么?” 有个中年汉子重重落地,武道归元气。 卢秀苦笑一声,与生前护着李芸一样,轻声道:“快走。” 一只拳头已然砸来,年轻女鬼化作一股子黑风,拦在了卢秀前方。她笑着说道:“是我害了姐姐,这次该我护着姐姐了。” 姜柚手提山水桥,瞬身落地,横剑在前拦住一拳。 到底是武道开元气啊!一拳头砸的姜柚暴退砸在围墙上,口中缓缓溢出一口鲜血。 李芸转过头,怎么会是那个河边打水的小丫头? 姜柚蹭了蹭嘴角鲜血,缓步上前,咧出个灿烂笑脸。 “没人给你们公道,我来给。”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六十五章 吃席听戏(下)免费阅读。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这一局,平手 孩子早就被抱回屋子里,有一身黑衣的年轻人走出门,笑着招呼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接着,他转头看向院门那边,笑道:“野鬼擅入,正好斩妖除魔,为本官积德。” 姜柚又啐了一口血水,真疼啊! 她走上前去,冲着两只水鬼灿烂一笑,转过头又看了看那个黑衣青年,撇着嘴问道:“脸呢?揣兜里了啊?你缺德太多,下辈子积吧。” 李芸焦急道:“小妹妹,你别管了,赶紧走吧!” 这么小的丫头片子,你怎么跟那个五大三粗家伙打架嘛?我再死一次无妨,不能再害一人了。 姜柚转过头,咧嘴笑道:“腿不听使唤,我可走不了。” 话音刚落,那个归元气武夫又是提拳砸来,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 姜柚赶忙提起山水桥,抽干了体内少的可怜的灵气,一剑斩出,夹杂微弱剑气冲向中年武夫。 到底只是个炼气境界,能有几两灵气?那道剑光被中年武夫轻而易举捏碎。 不过那中年人倒是停了下来,饶有兴趣看向姜柚手中木剑,嘴角往往上扬,冷笑道:“雷击枣木?好剑!正愁没有趁手兵器,这不就有人送来了?” 他看向姜柚,冷冷开口:“小女娃,没本事就别学人家瞎掺合。天才归天才,终究是境界太低了,那就下辈子学聪明点。” 姜柚嘴角上扬,猛地抬头,仰天大喊:“师傅!有人打我!” 某人等了好半天了,终于听见这死丫头喊人,于是一个瞬身,重重落地。拳罡剑气将院中筵席尽数掀翻,整座院子有如地动一般,摇晃不止。 “谁打我徒弟?” 姜柚抬起胳膊指向那个中年人,“他,刚才一拳头砸的我可疼了。” 刘景浊哦了一身,瞬间化作一股子青烟,站定之时已经在那归元气身边。 一只修长大手按住中年人头颅,刘景浊冷冷开口:“好歹都是武道归元气了,欺负一个初入开山河的丫头?脸呢?” 手臂微微用力,中年人脚下青砖炸裂开来,整个人像是个木桩子一般,硬生生被刘景浊按入了地底下。 刘景浊转过头,轻声道:“拿着山水桥顶在在脖子上,敢动就送他去酆都罗山。” 姜柚咧嘴一笑,提起山水桥就过去了。 刘景浊则是眯眼看向屋檐下的黑衣青年,缓步朝他走去。 走去路上,随意散发出一道拳罡,院中涌来的边军便如同风吹麦子一般,倒下一片。 檐下黑衣,自然就是丘仲言了。 刘景浊边走边问:“牢狱之中的女子,是不是被你所关?” 黑衣青年一笑,“是。” 刘景浊又问:“河中尸骨,皆是你所杀?” 黑衣青年同样笑着答复:“是。” 刘景浊再问:“她们两个,也是被你所害?” 黑衣青年点了点头,笑道:“都是,包括城中乞丐,住在边界的边民,都是。” 刘景浊面色冷淡,眯眼道:“你像是很有底气嘛?” 丘仲言笑道:“你敢杀我,两千边军入城屠城即可,以十万人性命换我一条命,这个买卖划算吧?” 刘景浊摇头一笑,再迈出一步,已经身在这县令身后,一只手搭在了其头颅之上,轻轻一拧而已,便连带着腔子里的内脏将那颗头颅拽下。 此时此刻,屋檐下那青衫,好似长着一张人脸的恶魔。 屋中孩童猛地大哭了起来,有妇人哽咽着哄孩子,一双眼睛满是惊恐,都不敢多看门外那人一眼。 刘景浊轻声道:“我叫刘景浊,中土流离郡人氏,日后要来寻仇,我接着。” 随手丢了头颅,刘景浊手掌之中雷霆蹿动,将丘仲言魂魄聚拢丢去李芸与卢秀那边儿,轻声道:“那个进京赶考的书生,的的确确高中,但被人冒名顶替,最终客死他乡。老话说负心多是念书人,但也不全是的。”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完了去城隍庙里等候明船吧。” 两只水鬼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特别是李芸,得知她的情郎并不是负心人,她是又怒又气,当即扑上去撕扯着丘仲言魂魄。 这个归元气武夫,怎么办? 刘景浊轻声道:“宁姑娘,有无见过他?” 宁琼传音说道:“知道,狗官的护卫,也是个该杀的。” 刘景浊点点头,“那我信你。” 于是青年人抬起脚重重踩下,地面只是陷进去一个大坑,方才中年武夫,尸骨无存。 拍了拍姜柚脑袋,刘景浊笑道:“做的不错,就是境界差点儿,要是没有这个归元气武夫,我都不会出来。待会儿带我去见见昨个儿抓你的那个寇捕头,外面还有两千人呢,该杀的杀了就是。” 由始至终,刘景浊只对着两只女鬼说了一句话,就是说清楚了那位状元郎而已。 要走时,卢秀忽的开口道:“为什么不杀干净?他们有一个好人吗?” 刘景浊缓缓转头,一身气息不在压制,两只水鬼在如此天然压胜之下,身形都变得有些涣散。 “不搭理你,你就别找事,大仇已报,还不快去城隍庙准备投胎去?” 说完就收回一身气势,免得真把她们弄的魂飞魄散。 让刘景浊没想到的是,卢秀对着李芸一笑,轻声道:“是姐姐错了,你的小书生不是负心汉,你快去城隍庙吧,下辈子有缘分,你们还能走在一起的。” 李芸一愣,“那你呢?” 卢秀苦涩一笑,轻声道:“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我何必重回炼狱?与做人相比,我更愿意做鬼。” 刘景浊已经带着姜柚走出院子,出门时,两尊门神虚影皆是闭目。看样子就算没有李芸手中那道印记,门神也不会拦。 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刘景浊淡然道:“卢秀,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也算是亲手报仇了,再去害那个孩子,那你就不用去投胎了。还有,想走鬼修路子,可以,但最好是别做恶事。有人仗剑除狗官,自然也就有人横刀斩恶鬼的。” 她二人日后如何,看自己选择了,再不用管。 西边城楼,两位女子端立城头,看着城外大营兵马齐出,瞧模样是真要来屠城了。 宁琼皱眉道:“怎么办?”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我跟他不一样,在我这里,有这个念头就是不行的,敢来屠城,那就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话音刚落,龙丘棠溪于青伞之中拔出玄梦,一剑斩出,霎时间风雪交加。等一场冰寒风暴过去之后,哪儿还有冲杀声与马蹄声?唯独一座冰阵而已,两千卒已然是两千冰雕。.m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两千冰雕尽数破碎,消融殆尽。 龙丘棠溪别回玄梦,笑道:“要是他,肯定要一个个去询问,有错的杀,无错的放。” 龙丘棠溪知道,当年在平妖道,刘景浊斩了数十万妖鬼,始终有错杀的,所以始终是个心病。她也知道,年少从军时,那些个敌国百姓的仇视目光,他始终忘不掉。 没关系,这次我来杀,又不是不该杀。 与姜柚昨晚牢狱的路上,白小喵跟刘景浊一同转头看向城西,刘景浊回过头,只是喝了一口酒。 走到牢门口时,姜柚指着前方佩刀中年人,笑道:“就是这个大叔,演戏可夸张了。” 刘景浊一笑,冲着寇捕头一抱拳,开门见山道:“丘仲言死了,城外两千大军也死尽了,丘仲言那院子里还有些人,你可以一个个去审,剁了也好刮了也罢,依照罪行轻重论处。年前我会一直在草头县,所以你有十多天时间。你暂代县令,过不了几天杨斛会让你当县令的。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草头县不允许有第二个丘仲言出来。” 寇捕头咽下一口唾沫,声音略微颤抖,问道:“两千人,都杀了?” 刘景浊反问道:“你觉得不该杀?” 寇捕头连忙摇头,沉声道:“剐了都不多,这两年来,他们霍霍附近几个县,甚至跑去边界以南,掳掠别国女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刘景浊点了点头,“那就带着你的捕快们,去审吧。最好是公示一番,让曾经受欺负的老百姓,这个年好过一些。” 白小喵挣脱姜柚,跳到了刘景浊肩膀上,摇着尾巴,问道:“主人是不是觉得,这样的人世间,不是主人想要的人世间?” 刘景浊略微好奇,笑问道:“你斗大的字不认识三个,哪儿就学会了感慨?” 白小喵蹭了蹭刘景浊脸颊,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别的猫会不会做梦,反正我最近老是做梦。” 姜柚撇嘴道:“你吃了睡睡了吃,白天无精打采,晚上喝了鸡血似的,你不做梦谁做梦?做的还都是白日梦!” 白小喵翘起后腿挠了挠脖子,呢喃道:“我最近老是梦到一个人,那个人常常自言自语,就说,这样的人世间,是你想要的吗?” 刘景浊忽的一愣,随后轻声道:“你们后面回来,我先走了。” 城头之上,龙丘游戏揉了揉眉心,也说了句:“回吧。” 两人同时落地,刘景浊立马祭出长风,盘坐地上。 龙丘棠溪走过去伸手放在刘景浊头顶,一股子寒气随着刘景浊灵气游走路线走遍全身。 青年人开口道:“这一局,我不算输。” 站起来看着龙丘棠溪,笑道:“我会想法子让这个人世间变好,但我绝不会有推倒重来的想法。” 龙丘棠溪皱眉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刘景浊一笑,“大概是从我走出栖客山吧。” 花都那座高阁,有人奏白雪。 有个一身儒衫的佝偻老者现身,杨斛与皇后赶忙起身抱拳,称呼大先生。 一人九道化身,九洲各一道。 老者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把姓丘的那家伙砍了去吧。被他发现了,所以这一局只能算是平手了。”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像你刘景浊以神游境界去“以大欺小”的行侠仗义,无甚意思。 大先生转过头,笑道:“杨持,走走走,带我逛青楼去。” 献衣王瞪大了眼珠子,生怕自己听错了,于是问道:“大先生?” 老者叹了一口气,摆手道:“算了算了,付不起夜合钱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六十六章 这一局,平手免费阅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有乱麻无快刀(下) 一座闻笛山,被阿达一枪砸的稀碎,赵长生赶紧喊上阿达,扭头儿就跑。 好在是闻笛山上修士怕是都被吓傻了,居然没有追来追来。 撒丫子狂奔,一口气跑回青椋山。一群女子正在河畔放烟花,男的则是在屋子里喝酒。 赵长生千叮咛万嘱咐,与阿达说,今天这事儿可不是咱们做的,打死都不能承认啊! 阿达点了点头,没掺合这帮没酒量的家伙划拳。一来是他可不会划拳,二来是,就这帮人在他面前是真不够看。别瞧那邝胖子吆喝的起劲,阿达的一顿酒够他喝半年的。 别说你们一屋子人,加上个刘景浊又怎样? 赵长生这会儿实在是心虚,便凑过去袁塑成身边,笑呵呵问道:“塑成老弟,上次让你帮我做个剑鞘,有戏吗?” 几年过去了,袁塑成也成了大小伙子,个头儿跟赵长生差不了多少,估计还能往上窜窜的。 袁塑成转过头,撇嘴道:“你当大家都是瞎子吗?你就等着山主回来了好好给你上弦。” 赵长生目瞪口呆,“连你都知道了?” 袁塑成都懒得搭理他,他赵长生是这山上山下最没脑子的,没有之一。 人家阿达那是憨厚,可不是傻。 只不过,袁塑成端起酒杯朝着赵长生一举,又对着阿达一笑,轻声道:“山主要怪你,我跟你一起挨着。我也就是本事太小,要不然我也去。” 他娘的!我虽然是个木匠,但我我不是木头啊!欺负我们杨姑娘?当青椋山上的人都是吃闲饭的? 袁塑成跟赵长生哪儿知道,自半月前那个闻笛山元婴修士打了杨念筝一巴掌之后,不知已经一去几拨人了。 腊月二十那天,白小豆硬拽上了顾衣珏,光明正大走了一趟闻笛山,把那闻笛山主差点儿打哭了。 腊月二十一,白舂实在是气不过,又求着路阂走了一趟闻笛山。路阂倒是手底下又分寸,只是教训了那个元婴修士,最多让他这辈子都不敢破境神游。 腊月二十二,潭涂跟邝乐就又去了一趟。 今个儿大年三十儿,人家屋子刚刚修好,就又被个乌漆嘛黑的巨人一枪连山头儿都挑烂了。 赵长生咧嘴一笑,轻声道:“不用,刘大哥怪我,我担着就行了。” 其实阿达跟赵长生去了一趟闻笛山,被拉着张五味去往化马县的顾衣珏,瞧得那叫一个真真切切。 只不过顾衣珏没说什么。 刘景浊不在,有事儿真是大家商量着来的,没有谁能独自决定什么。顾衣珏境界最高,但他从不建议什么,只是每次刘景浊有信传来之后,他闷声干事儿而已。 两道身影蹲在了云海,张五味没好气道:“你自己想来,来就是了,拉着我作甚?” 这次顾衣珏并没有只顾着看那个叫青鱼的小丫头,而是划出一道剑气禁制,神色严肃。 张五味感觉不对劲,便皱着眉头问道:“有什么事?” 顾衣珏沉声道:“闻笛山,不太对劲儿,那个元婴修士瞧着这是盛气凌人,打了杨念筝一巴掌,但实际上是给她体内种下了一道恶毒咒印。我都没发现还是路阂率先看出来的。所以路阂去时,就是确认了一番而已。” 张五味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他沉声问道:“在山上不能说?你在怀疑什么?” 顾衣珏没说话,先递去了一壶酒,说道:“你先喝半壶酒,喝了再说。” 张五味皱起眉头,冷声道:“你说不说?” 顾衣珏只好自己喝了一口,随后直直看向张五味,沉声道:“一巴掌只是相当于钥匙,开启了那个咒印而已。真正种下咒印的,是舒珂。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图什么。但我知道,你遇到她肯定不是巧合。” 那个蜀地而来的红衣圆脸姑娘,谁都没有防着她,因为她喜欢青椋山的宝贝疙瘩,结果就因为这个被钻了空子。 张五味接过酒壶,灌了一口,笑道:“事情因我而起,年后我入蜀去寻她。” 顾衣珏皱眉道:“寻到又如何?” 年轻道士神色淡然,开口道:“问个缘由。” 顾衣珏摇头道:“结丹之后再去吧。” 张五味点点头,“那好。” 大年三十儿,烟花照亮了半边天。 有个年轻道士返回青椋山下的小木屋,关紧门窗之后缓缓褪去上衣。 他掀开床褥,下方是一根带刺藤条。 年轻道士一边口念清心咒,一边拿着藤条不断抽打后背,几藤条下去,道士后背已然血淋淋。 青椋山上那处已经快要完工的议事大殿外,顾衣珏无奈摇头,呢喃道:“真他娘的是个倔种。” 路阂瞬身到此,无奈道:“这要怎么劝?” 顾衣珏沉声道:“劝个屁,要不是害怕挨打,我就先揍他一顿。” 路阂还以为顾衣珏是怕刘景浊回来之后动手,事实上,顾衣珏是怕打了张五味,然后被张五味打了。..m 路阂吐了一口烟,轻声道:“我明个儿就走了,几年之内估计回不来。开阖峰本是清溪阁搜罗天下消息之处,哪承想我路阂也有一日成了睁眼瞎,气不过。闻笛山那边儿比较明朗,他们就是故意露出马脚的。图杨姑娘的七窍玲珑心,还能有什么地方?但那位舒珂姑娘,来龙去脉我一概不知。所以我会先行去往渝州,之后会不会留在中土不好说。” 顾衣珏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得替山主守山,也只能麻烦你了。” 路阂瞪眼道:“屁话,那是我家公子!” 顿了顿,路阂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知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想的?等他回来之后就开山,就你们俩的名声,咱们青椋山怕是不好就这么凭空出世啊!” 顾衣珏咧嘴一笑,自个儿名声可比山主臭的早的多了。 他淡然道:“顾衣珏会在不久后持剑走一趟雷州渡口,一口黑锅始终要摘掉的。之后那个叫顾衣珏的家伙会回一趟济水顾氏,杀个人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日后青椋山的牒谱之上,青鱼峰主姓顾,名念鱼。” 顾念鱼,不好听,但够直白。 路阂抽了一口烟,又问道:“公子呢?也要用化名?” 顾衣珏摇摇头,“当然不会,所以青椋山开山之后,不会大肆宣扬。等到山主自归墟返回,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开宗立派了。” 臭名声?等到那些个信了鬼话的人得知刘景浊二十岁便在归墟戍边,他们还有脸提及此事?以后自然会有人替刘景浊拿出证据,洗刷这一身恶臭。 顾衣珏忽然说道:“四年过去了,听说池妖妖已经结丹,方杳牧卸任夏官多半就是这两年,到时候咱们山上就有第五个剑修了。” 第一个当然得是刘景浊,第二个是他顾衣珏,第三个是那个到现在都不晓得自个儿其实已经有了一把本命剑的小丫头,第四个才是挨了半年打才有了一柄本命剑的赵长生,方杳牧应该是会是第五个。 也不晓得那个在白舂面前死过一次,后来又不放心找回来了两遍的读书人,有没有坐上去往离洲的渡船。 别人看不看得出顾衣珏不知道,但顾衣珏看出来了,那个读书人是抱着死志去往离洲的。他其实做好了以自己魂飞魄散为代价,去斩断某个牵扯到白舂的因果。 路阂冷不丁问道:“为什么愿意跟着我家公子?登楼巅峰的剑修,到哪儿不是海阔天空?” 顾衣珏一笑,轻声道:“那是因为大腿够粗啊!曹风说道。” ………… 烟花漫天,青泥城里有个老迈读书人回了一趟老宅,其实有个同路人,是那个明明比自己小,却瞧着还是个年轻姑娘的姚小凤。 路过一处莺歌燕舞的地方,大雪天里居然还有十八九的姑娘穿着清凉,街边摇动手帕, 那个姑娘可不是头一次瞧见季焣路过了,只不过在姑娘眼里,那个有贼心没贼胆儿的老迈读书人次次都拿一个借口搪塞,没钱。 其实女子觉得,只要他人老却宝刀不老,不收钱又如何? 这位清凉少女哪儿晓得,老人身边的年轻女子就是青泥国师。 她跟往常一样,笑着招手,“季博士,到屋里暖和暖和?” 老人笑盈盈转过头,问道:“你倒贴我夜合钱呐?” 女子翻了个白眼,撇嘴道:“去坟里把你娘刨出来,那不要钱。” 季焣也不生气,反倒觉得有趣。 他回过头,问道:“鱼雁楼里那个叫白鹿的小丫头,别不是你跟谁的私生子吧?” 姚小凤淡然道:“我虽然是女子身了,物件儿齐全,但不能生孩子的。” 季焣讪笑道:“逗你玩儿玩儿嘛!这么较真作甚?” 姚小凤反问道:“你那名字有两个音,小时候私塾先生把焣字读作聚音的,怎的后来又成了炒音?” 老人笑道:“季焣若音同聚,听着像是拮据,不大吉利呦。” 姚小凤却是说道:“我记得小时候先生特意说过,同音聚,是有聚合、取的意思。” 老人一笑,“老了老了还计较名字作甚?我又不是你这等神仙,再活不了几年喽。” 姚小凤点点头,好在是现在皇帝还不错。 二人正往前走着,迎面来了个白衣中年人,身边还跟着个一身灰衣的年轻女子。 中年人看向季焣时,季焣也在看向中年人。 两人互相善意一笑,就这么错开在了雪中。 走出来老远,陈文佳问道:“师傅,那个老人不寻常?” 陈桨摇了摇头,“倒是没看出来什么不寻常。” 方才姚小凤瞧见那个白衣中年人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个中年人只与自己擦肩而过而已,那一身气势,就如同数万座大山压在身上。 她眯起眼,沉声道:“青泥城里来了个过江龙,是真正的龙!” ………… 烟花夜里,飞雪连天,烟花照亮了一整座草头县,今年的草头县百姓,终于是可以过个好年了。 其实自打从军之后,刘景浊的年就很少有年味儿了。 他们都在院子里放烟花,刘景浊则是拿着酒葫芦,坐在屋檐下,一脸笑意。 好在是身边蹲了个白小喵。 刘景浊转过头,轻声道:“灵台境界了,不打算炼形?早炼形有早炼形的好处,妖族之修炼,是先成人后修真,因为炼气士的路子,毕竟是人族走出来的。” 白小喵往刘景浊腿上蹭了蹭,口吐人言:“不着急,等结成妖丹了,到时候我再炼形。”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有件事一直没问你,你恨不恨那个都不理会你,扭头儿就走了的少年人?” 白小喵抬起头,“主人,说真的,当时是又气又恨的,后来不知道咋回事,好像就觉得没什么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点头道:“糟心事大多都是因为受委屈了,恨是对的。” 又喝了一口酒,刘景浊忽的起身,弯腰抓起一把雪揉成雪球,拎起来就往龙丘棠溪身上砸去。 女子转过身,满脸诧异,你刘景浊莫不是鬼上身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你干的出来的事儿啊?! 哪承想那家伙神色挑衅,“干什么?有本事打回来啊!” 话音刚落,一团雪就砸在了脸上。 姜柚赶忙躲去龙丘棠溪背后,露出个脑袋,眨眨眼,讪笑道:“恕徒儿不孝了,我肯定是要帮师娘的啊!” 于是这天夜里,有个老婆婆站在屋檐下看着,三个女子追着刘景浊打。 打完雪仗之后,也不知怎的,刘景浊就是很困,没到子时他就去了屋子,刚刚躺下便睡着了。 梦中一道天魂去往云海,见着了个远游之人。 云海之上,刘景浊瞧见那个青年人,于是苦笑着递去一壶酒,询问道:“是刚要走,还是回了?” 那人接过酒壶抿了一口,轻声道:“没,是闲着太无聊了,就把光阴片段搜集到了眼前,分了一缕心神来晃荡晃荡。尚未等到云开日暮,往哪儿走?” 刘景浊笑道:“这么厉害的?” 那人不答反问:“怎么不问?” 刘景浊摇头道:“不问,再说问了又怎样,事情乱如麻,现如今又没有个趁手快刀。” 没等那人答复,刘景浊又问了句:“撑得住?” 那人笑道:“其实挺有意思的,起码时间够多,但算不上苦挨。” 两道身影相视一笑,各自拎着一壶酒,就这么坐在了云端。 说是不问,但刘景浊还是问道:“不愿意与人敞开心扉,与不愿意与人多做解释,有区别吗?” 那人答道:“眼前是一片浓雾,如同你第一天扫雪上山,其实很焦躁,只是扫着扫着就乐在其中了。跟只缘身在此山中不同,雾气腾腾,远近都是白茫茫。” 刘景浊喝了一口酒,“倒像是个哲人了。” 那人也喝了一口酒,“所谓哲人,不就是爱胡思乱想?” 两人齐声道:“那倒也是。” 在云海之上,当然没有乌云遮掩天上星辰。 透过云海看向人间,万家灯火,都在守岁。 刘景浊没去看向那人,只是轻声问道:“有没有把握活着回来?” 那人摇摇头,笑道:“这种事哪儿来的什么把握?只能是一句看吧。” 一壶酒很快喝完,那人一笑,轻声道:“走了,来见你是因为我之前也是这样见的你,快子时了,出去放烟花去吧。” 一梦惊醒,刘景浊躺在床上咧嘴一笑。 这是个病句啊! 龙丘棠溪轻轻推开门,问道:“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摇头道:“没,只是忽然有些乏,可能是不胜酒力。”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说不说?” 还不胜酒力,你再不带脑子瞎说试试? 刘景浊讪笑一声,一边穿鞋一边开口说道:“乏是真的,刚才一个恍惚,睡着了,梦见了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儿。”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出去给我放烟花,还有,叫你那具分身早些时候回来,明天吃了早饭咱们就走吧。” 某人讪笑一声,果然呀!连宁婆婆都瞒过去了,就是没能瞒住她。 天魂分身带走了杨老头给的那枚令牌,其实是到了悬停在几百里外的一艘渡船上。 刘景浊最终还是决定去见见杨先的。 走入花都之前,押解姜念钟的那人,曾说过太子会保他们姜氏父子 离开花都之后,在那春漕之畔,刘景浊没搭理那少年太子,杨先也没凑过来自找不痛快,那时刘景浊就对他颇有好感了。 昨夜风雪中,少年人站在裁缝铺外两个时辰,走之前刘景浊送了他一句话,于是少年太子笑着离开。 这是刘景浊去见杨先的理由。 渡船里头,船工以及一众侍卫,耍钱的在耍钱,喝酒的在喝酒。船头甲板,太子杨先单手负后,笑意盈盈。 其实他身边站了个一身白衣的青年人,只不过别人看不见也听不见而已。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其实他也刚刚到。 “为什么执着于见我?你爹授意的?”壹趣妏敩 杨先摇摇头,轻声道:“也不是,我就是想看看救下我姑姑的人,顺便对着刘先生做个保证。” 刘景浊好奇问道:“保证什么?” 少年人咧嘴一笑,“往归墟增派渡船,或是日后十大王朝出兵归墟,我可以向刘先生保证,西花王朝决不会比景炀王朝出人出钱少。” 刘景浊一笑,反问道:“你做的了主啊?” 少年人摇摇头,“现在做不到,以后一定做得到。”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笑道:“希望吧。行了,我回了,免得时间久了惹得你你爹娘对你不利。”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已然消失。 少年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刘先生,虎毒不食子的。” 没有着急返回裁缝铺,天魂分身去了一趟寇大念家里,结果那个从没品的捕头一跃成为从七品县令的家伙居然不在家。 大过年的不在家,能去哪儿? 找寻了一番,刘景浊这才发现他带着一众捕快在巡视街面。 刘景浊一个瞬身落地,笑道:“无妨,今夜烟花虽绚烂,但不会有什么地方走水的。” 寇大念抱拳笑道:“借上仙吉言。” 刘景浊摆了摆手,“别瞎客气了,跟我走两步,说几句话。” 寇大念点了点头,嘱咐几个捕快再去巡视一遍街道,然后就可以回家去。 刘景浊拢着手,轻声道:“开始当官跟官当的久了,肯定是会不一样的,不过你寇大念升迁是没有希望的,撑死了在草头县做一辈子县令。” 中年人汉子咧嘴一笑,“县令不县令的,我无所谓,就是回去当我的捕头,我也还是这样。现在能切切实实管自己的家乡,当一辈子县令,那就能为家乡多做些事情,求之不得。” 刘景浊笑了笑,希望寇大念一辈子都这样。 刘景浊又问道:“照顾那对母子可以,但不能因为可怜她们,就可以让那个孩子认为他爹是对的,没有这样的道理。他以后要是回草头县寻仇,大可以大大方方告诉他杀他爹的人是谁。” 寇大念点了点头,却是忽然问道:“假如没有上仙路过此地,那草头县百姓,是不是还会在一旁太平之下的水深火热之中?” 刘景浊摇摇头,“不会,哪怕刘景浊没有路过草头县,也会有别人路过的。” 顿了顿,他忽然说道:“其实对于一个边陲小县的老百姓来说,捕头已经是顶大的官儿了,县令更是跟老天爷似的。你寇大念哪怕没本事做到让家家户户都富的流油,最起码也要让大家伙儿活的不委屈才是。” 本来想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但想来想去还是没说。 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听的寇大念云里雾里的,等他反应过来时,身边哪儿还有刘景浊身影。 天魂出去逛了一圈儿,顺便拿了一封信。回去裁缝铺后,刘景浊将那封由顾衣珏半月前寄出的信递给了龙丘棠溪。 光是看到前面几件事,龙丘棠溪就觉得一阵头大。 女子抬头看向刘景浊,轻声道:“大事小事乱如麻,看的我脑壳疼。那座闻笛山的打草惊蛇,是故意让你知道簪雪城的暗桩是三座山头儿当中的哪一座吗?又怎么把张五味也算进去了?” 刘景浊摇头道:“不一定就是簪雪城的。” 青年人叹息道:“还是缺一把快刀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六十八章 有乱麻无快刀(下)免费阅读。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去了 一个年终于是过去了,三道身影外加一只白小喵,也终于离开了草头县。 其实半个月里,宁琼与刘景浊交集不深,压根儿没怎么聊过,所以告别之时,她只是冲着龙丘棠溪与姜柚招手而已。 但宁婆婆回到裁缝铺后,明显是眼眶有些发红。 三十年,对于她来说可能不算什么,漫长岁月的一个零头都算不上。可就是这一转眼,老婆婆目送离开的身影,从刘顾舟与姬荞,成了刘景浊与龙丘棠溪。 老妇人去厨房把锅碗瓢盆洗刷干净,这个地方应该很久都不会再来了。 去百花山庄吗?也挺好的。 初代种花人跟神弦宗祖师都已经香消玉殒,三个好朋友,唯有宁梓在喽! 反正前半生她是从没想过,以后要去帮某个喜欢养花的女子,去照顾她那些个花花草草。 一行三人出了草头县,走了几日而已,龙丘棠溪实在是不愿意走,便祭出一艘核舟来,每天一枚泉儿,砸钱赶路。 姜柚好几次瞧见师娘拿去泉儿往核舟阵眼丢去,她不禁感叹,师娘是有钱啊!她现在可知道,一枚泉儿,怕是得换上两车金子还不止。 神弦宗就在西花王朝西南万里,核舟走走停停,速度不算快,初九才到了那座乐师极多的山头儿附近。 神弦宗就藏在一片深山之中,被大阵笼罩,凡人步入大阵时,会遇到某种鬼打墙。久而久之,附近山民口口相传,神弦宗所在的那方圆百里,便成了凡人不敢轻易踏足的玄妙之地。 其实这才是炼气士宗门的样子,远离喧嚣城市,藏在深山孤云之中。 类似于青椋山那样的,毕竟是少数。 去往神弦宗的路上,龙丘棠溪没忍住传音问道:“杨姑娘要真是沐竹,会不会太巧了些?”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不巧,我都怕日后会有更巧合的。我只是在想,究竟是谁要乱张五味道心?乱了张五味道心,能有什么好处?” 那个舒珂姑娘,自个儿虽然没见过,可是来往信件里也是没少提及。 她为何会与西花王朝这边儿扯上关系? 龙丘棠溪摇摇头,“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又没个确切答案。” 为了不让某些人瞎想,龙丘棠溪便问了句:“万象湖里有个小姑娘,现在应该有四五岁了,是不是黄羊府楚剑云的那个道侣?” 刘景浊一笑,顺着台阶儿下了,答道:“楚府主也是真的艺高人胆大,要是换做一般人,不说别的,只说把妻儿丢出去在人世间受罪这种事,怕是做不出来的。” 做不出来是一方面,敢不敢去做,那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姜柚停下步子,轻声问道:“师傅,是不是就是前面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直往前走,我来敲门。” 走到一处悬崖边,刘景浊微微抱拳,沉声道:“中土刘景浊来访,烦劳开门。” 说完之后却是没什么动静儿。 姜柚好奇问道:“不欢迎我们吗?” 龙丘棠溪微微眯眼,刚要说两句,眼前却是一阵灵气涟漪涌动,一道门户凭空出现。 有个中年人迈步走出,冲着刘景浊抱拳,轻声道:“在下綦暮州,见过三位。方才护山大阵迟钝,怠慢了三位贵客。” 倒是好借口。 刘景浊抱拳回礼,轻声道:“我在离洲碰见了李湖生,答应了他要来神弦宗做客,如今又在年里,顺路来叨扰一番,拜山也拜年。” 刘景浊朝着龙丘棠溪一看,轻声道:“这是龙丘棠溪,神鹿洲人氏。” 又看向姜柚,笑着说道:“这丫头叫姜柚,是我次徒,离洲朱雀王朝人。” 綦暮州一笑,对着龙丘棠溪与姜柚抱拳,轻声道:“三位先随我入内,到了客邸再聊。” 过门之后,姜柚跟白小喵就跟乡下孩子进城了似的, 只因群山之中,高悬一座九层琉璃塔,塔身层层转动,琴音不绝于耳。 琉璃塔北是一座千丈余高的大山,由此看去,山峰东侧有五道飞瀑垂落,如同琴身五弦。 刘景浊笑问道:“这便是琴山了吧?” 綦暮州点点头,笑道:“那便是主山琴山,还有悬浮于半空中的九层琉璃塔,据传说是祖师婆婆的至宝,唯有宗主可以去往塔中,历代宗主,也唯独沐竹宗主曾上第八层。”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高悬半空中的九层琉璃塔,轻声道:“凡踏入拒妖岛者,拿了身份铭牌之后,都要经过拿出桃林。先有奇女子秦弱音,后又陶檀儿,不说别的,神弦宗对得起人世间。” 原本对刘景浊还抱有几分成见,结果听到这番言语之后,綦暮州便没接着带路,而是缓缓停步,轻声问道:“神弦宗主峰五道瀑布之下,有客邸一座,叫做清音别苑。此外宫商角徽羽五峰各有待客小筑,刘山主可以自行挑选,去哪儿都可以。” 刘景浊一笑,自嘲道:“我对于音律一窍不通,弹剑而歌都要被人骂破锣嗓子。所以五峰就算了,若是不麻烦的话,就在清音别苑吧。” 綦暮州笑道:“不麻烦,柳南玻已经传信回来,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招待刘山主,且他已经赶往中土,估计也要在刘山主的山头儿叨扰一番的。” 刘景浊好奇问道:“柳南玻?可是李湖生别称?” 綦暮州点头道:“柳师侄本名李湖生,但知道的不多,宗门对他都是称呼南玻的。” 刘景浊便再没多问,如此取名,自然有其中深意,再是朋友也不能如此打听的。 綦暮州祭出一枚柳叶,几人站立柳叶之上,很快便落在了飞瀑下方。 姜柚又瞪大了眼珠子,心说到底是神仙住的地方啊! 一座别苑,修建的堪比园林啊!在这儿住的日子久了的人,铁定是不吃大蒜了。 老远看来有如琴弦的飞瀑,到地方之后,便是五道壮观至极的大水了。 五道飞瀑垂落之后形成了一片湖泊,清音别苑就在水上,好似五弦琴上一枚骊珠。 别苑并无院墙,湖水以及飞瀑便是天然围墙了。 柳叶落地,綦暮州领着三人去到湖上一小亭,已经摆好了茶台,看样子是先要喝茶了。 綦暮州这才对着龙丘棠溪一笑,轻声道:“不到三十岁的真境,龙丘姑娘真真吓死人了,想必不久之后,九洲天骄排名之先后就要改一改,青鸾洲左春树位居榜首,龙丘姑娘稳坐第二把交椅。” 其实按綦暮州的想法,二十几岁的龙丘棠溪,真境,只论天材,那是左春树拍马不及的。 龙丘棠溪跟别人不太会说话,也不愿说话,只是挤出个善意笑容,轻声道:“那都是没什么用的天骄榜,再如何年轻如何天才,总是没法儿跟合道掰手腕的。” 綦暮州闻言也是一笑,熟捻泡茶,笑着看向姜柚,“真是跟什么人像什么人,十六岁的武道开山河,也吓人呐!想必这位小姑娘,就是邸报上所说,被刘山主掳走当小妾去了的朱雀王朝尚书嫡孙女吧?” 姜柚咧嘴一笑,冷不丁反问一句:“前辈一定不喜欢吃大蒜吧?” 綦暮州一愣,不解道:“与大蒜有什么关系吗?” 姜柚咧嘴一笑,立马儿抖了个包袱,“人家说,高雅的人不吃大蒜唉!” 綦暮州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摇头道:“大蒜我也吃的,也没觉得不高雅了。” 刘景浊瞪了姜柚一眼,没好气道:“又哪儿学来的?” 少女讪笑一声,躲去师娘那边儿,免得挨揍。 小时候听相声听来的一句话而已嘛! 许是觉得无聊,龙丘棠溪左顾右盼一番,发现不远处摆着琴,她咧嘴一笑,询问道:“綦前辈,能动那琴吗?” 綦暮州点点头,笑道:“自然可以,只不过这古琴在这儿上千年了,到现在还没有人能让它发出过声音呢。” 一听这话,龙丘棠溪便再没了兴趣,只摇了摇头,轻声道:“那我就不去了。” 綦暮州笑道:“龙丘姑娘是可以去试试的,无关紧要,反正也发不出声音。” 龙丘棠溪却是一再摇头,反正就是不去。 别人不晓得为什么,刘景浊哪儿有不知道的。龙丘棠溪不是怕奏不出声音丢人,反而是怕万一让那把古琴发出来了声音,让綦暮州难堪。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要是坐不住,就自个儿玩儿去,别走太远。”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当即如获大赦,先后起身,忙不迭往外走去。 当师娘的也没稳重多少,也是,在刘景浊这边,龙丘棠溪大多数时候也还是个孩子。 这一幕瞧得綦暮州笑意不止,他举起茶杯,轻声道:“先前对刘山主多有误解,暮州不喜酒水,以茶代酒,赔罪了。” 刘景浊举起茶杯,笑道:“毕竟名声在哪儿摆着,不怪綦前辈,我也不好专门找个山头儿刊登一份自证清白的邸报,那样就越描越黑了。” 放下杯子,刘景浊询问道:“綦前辈并未将信上内容告诉宗门修士?” 綦暮州点点头,“我只是传信给了柳南玻跟陶檀儿,宗门修士尚且不知,我怕知道的人多了,会有什么变故。” 既然如此,刘景浊便说出来了个大胆推测。 “綦前辈,三十年前,神弦宗这边半点没发现西花京城异像?满天竹海,我猜想那也是沐宗主想要带给神弦宗消息的。” 綦暮州摇摇头,沉声道:“若非刘山主传讯,我压根儿就不知道。” 刘景浊抬起头,欲言又止。 有些话当着李湖生可以说,对綦暮州,不好说出口。毕竟头一次来神弦宗,说出来就有挑拨之嫌了。 其实刘景浊在想,有无可能,当时神弦宗这边,有人故意压下了消息? 綦暮州轻声道:“刘山主在想什么,我猜得到。之所以没有召开议事,是因为我也想到了这点。在确定刘山主青椋山下的那位姑娘身份之前,我不会与别人透露半点消息。” 刘景浊点了点头,想来想去,还是传音说道:“綦前辈,若是能确定,神弦宗也不宜现在就接回杨姑娘的。杨姑娘没有生而知之,若她就是沐竹宗主的转世身,那她就得等到某个契机,自己去想起前生之事。若是太早将她带回神弦宗,可能有害无利。” 綦暮州点了点头,问道:“青椋山重现人间在即,届时神弦宗这边会商议出个法子,由柳南玻来与刘山主洽谈。”..m 顿了顿,綦暮州笑问道:“刘山主这趟,不止是为了带来个消息吧?” 刘景浊笑了笑,果然啊!境界高的就没有心眼儿少的。 抿了一口茶水,刘景浊笑道:“想必綦前辈已经知道了,我青椋山一座大型渡口即将完工。日后神鹿洲龙丘家、斗寒洲破烂山,以及玉竹洲百花山庄,都在一条商贸路线上。所以刘某此次拜访,也是想要问一问神弦宗这边,有无入伙儿意向。” 綦暮州沉默片刻,然后询问道:“若是入了,对于神弦宗,有什么好处?” 刘景浊笑道:“不止如此,日后离洲那边儿,也会有顶尖山头儿入伙儿,瘦篙洲、青鸾洲、中土,都免不了的有人加入进来。”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开始可能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日后,我保证神弦宗可以躺着挣钱。” 綦暮州轻声道:“需要神弦宗做什么呢?” 某人讪笑道:“神弦宗百年未曾外售乐器,如今外面一把神弦宗所造琵琶,那是炒到了有价无市的境地。若是神弦宗能拿出几样乐器来入伙,那是最好不过了。再者说,够上灵宝品秩的乐器,想必即便是神弦宗也不容易造出吧?更多的是难以卖出去的半灵宝了。不瞒綦前辈,过不了几年,会有某个后起之秀的仙家铺子横空出世,于九洲遍地开花。届时,神弦宗的那些个‘残次品’还怕卖不出去?” 綦暮州一笑,“我看出来了,刘山主这是空手套白狼来了?商贸路线八字都没一撇,所谓遍地开花的铺子,过几年究竟是过几年?” 某人神色尴尬,这的确是有些空手套白狼的意思,可自个儿还没有开口要钱呢! 綦暮州摇头道:“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这种事还是要召开议事再做定夺,等到青椋山开山之际,我们会拿上商议好的结果拜山。” 只不过,这位綦前辈还是抬起头,由衷一句:“刘山主是不是对于有些事过于想当然了?虽说渡口建成,但你要如何拉来船流?各洲过境渡船,可不是非落在刘山主的渡口不可。还有商贸路线之开辟,沿途的渡口、商铺、这可都是问题。”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起码龙丘家的渡船会尽数落在青椋山,破烂山也是。” 綦暮州沉声道:“只是为钱?” 刘景浊也是沉声道:“我得在各洲先找一两家志同道合的山头儿,日后还会有更多人入伙,但他们是到不了我们这个圈子的。说出来,綦前辈可能会觉得我想的太美了,但我的设想,是十年之内,要做成一个遍布九洲的生意大网。”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笑道:“如今归墟那边儿,是人间最高处强令,炼气士数量这才增加不少。可大多数宗门,依旧是能出钱决不出人。我刘景浊要建造一张生意网,让归墟那边所斩杀的妖族筋、骨、皮,妖丹等等,凡是能用的上的东西,都能卖到九洲各处。折换回去拒妖岛的,可以是仙兵、法宝、功法,又或是各种天材地宝。我要让天下修士觉得归墟虽然是个聚宝盆,只要他们有足够战功,就能以这战功去兑换比外界花钱买要打个对折的东西。” 青年人满脸笑意,缓缓起身看向亭外,灌下一大口酒,意气风发。 “我要让人间修士都敢去归墟拼命,都心甘情愿去做那戍边人!” 还有一句话,刘景浊没说出来。 要在天门开前,关上归墟门户,给人间争来至少二十年的喘息之机。 在无战事的二十年里,有拳头的锤炼拳头,有刀剑的研磨刀剑,静待天门开时,天人临凡。 其实就算是没有听到刘景浊心中言语,綦暮州已然震惊到无以复加了。 綦暮州站起来,沉声问道:“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等隐秘大事?” 刘景浊一笑,“秦弱音何等奇女子,她的山门,会差?秦前辈在桃林边缘,可是始终面朝东方的。” 綦暮州苦笑一声,无奈道:“刘山主是真会画饼,不过这个饼子,足以充饥。我会尽力说服祖师堂修士,上刘山主的船。” 中年人与刘景浊并肩而立,呢喃开口:“大丈夫生于如此人间,岂能一生无为?” 刘景浊笑道:“帆海山三任山主战死归墟,其实天底下有多少类似于三位前辈的修士,只是羁绊繁多,实在是难以做到放下身前身后事,就此入归墟。” 又灌了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天下人,无论男女,都有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在的。只不过年龄越大,羁绊越多,慢慢的就失去初心了。我要做的,是给他们一个理由,让他们做一回英豪!圆一回梦!” 綦暮州离去之后,刘景浊去找龙丘棠溪与姜柚了,俩人也不晓得跑去哪里了,刘景浊多少也有些无奈。一声声答应人家喊的师娘,自个儿却还跟个孩子一样。 不过也是,她也就比姜柚大十岁最多了。 找不到,刘景浊便也没多找,就干脆在湖畔逛了逛。 再次瞧见那个无人能奏响动古琴,刘景浊笑着摇头。 他觉得龙丘棠溪要是去弹,肯定会响的。 有些人的天材,不在于她剑道天赋多高,是她只要愿意,学什么就能会什么。 龙丘棠溪就是这样的人。 没过多久,龙丘棠溪带着姜柚回来,俩人各自捧着一把小石子儿,五颜六色,略微泛出光芒的那种。 只不过,龙丘棠溪好像神色不太对。 姜柚也在给刘景浊使眼色,大概是让师傅赶紧哄一哄师娘。 刘景浊伸手接过龙丘棠溪手里的石子,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龙丘棠溪张了张嘴,跟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下头,略带哭腔。 可把某人吓坏了,刘景浊赶忙伸手擦了擦龙丘棠溪眼泪,声音温柔:“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龙丘棠溪哽咽道:“对不起,小菜花儿刚刚落在神鹿洲就被人劫走了,温叔叔受了重伤,金身碎裂,我爹去都没有追上。” 刘景浊还没有说话,龙丘棠溪哽咽道:“我爹本体在闭关,以合道分身去追的,都没有追上。” 刘景浊轻轻按住龙丘棠溪,有些心疼,轻声道:“不哭,不是你的错。要不是我着急把她带走,也不会这样的。” 龙丘棠溪低声道:“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我把她弄丢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轻声道:“姜柚看着呢,得有个师娘样子呀,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温落在北岳地界,相当于合道巅峰了,他跟龙丘家主都拦不住的人,谁在也没用。”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折柳山咱们不去了,直接回神鹿洲。” 龙丘棠溪抬起头,“不去了?”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不去了,去了也只是看一眼而已,没有多大用处。咱们先回去吧,落地之后顺路去一趟绿湖山,之后赶去白鹿城,我再去一趟斗寒洲。” 刘景浊一直在给姜柚使眼色,少女赶忙搀着龙丘棠溪,轻声道:“师娘,别哭嘛!” 刘景浊没好气道:“这个劝的,不如不劝!去把你小荷包里的锅碗瓢盆拿出来,今天我露一手,给你们扯面吃。” 好在说龙丘棠溪抹了一把脸,挤出个笑脸,轻声道:“你放心,我会把她找回来的,相信我。”壹趣妏敩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当然相信你,不信你信谁?” 瞧着好像是就这么过去了,一顿饭再没提此事。 可入夜之后,就在湖上小亭,有个青年人拿着酒葫芦,怔怔出神。 綦暮州瞬身至此刘景浊都没有发现。 綦暮州轻声道:“连夜走?至于这么着急吗?” 刘景浊这才回过神,看了看綦暮州,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是有些着急,下次来玉竹洲,再与綦前辈喝茶。” 那株梅树,是从前的青椋山,除却刘景浊之外唯还在世的。 她丢了,刘景浊怎么可能不着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去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七十章 再到神鹿洲 砸钱赶路,几万里路程,十几天就能到。 只不过,虽说玉竹洲与离洲相隔不远,不足两百万里路程而已,但要靠核舟渡海,几乎是天方夜谭。 天底下能有几个乘舟渡东海的陈桨? 舟子毕竟是独一份儿,况且他还是个武道中人。而到了一定境界,例如合道以后,只身渡海不难,拖着渡船反倒是个累赘了。只不过,即便是合道境界要渡海,也是极其吃灵气的。 当年姚放牛早已是登楼,可依旧不敢轻易只身渡海,还是去人间最高处抄了个近道来的。 坐上一艘神鹿洲龙丘家的渡船,天字一号自然是免不了的,而且是不用花钱的那种。 姜柚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有钱是万能的。 师娘只是跟那渡船管事打了一声招呼,说不必再等人,让他们使劲儿砸钱,再把两头海兽放出来拉船,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神鹿洲。 然后姜柚就瞧见了两头数百丈之长的白鱼,各自套着不知几十里长的缆绳,拉着渡船疾驰。 鱼在水里游,船在天上飞。 少女揉了揉了揉脑袋,自言自语道:“我也算是个小小的二世祖了,从不觉得自己穷。但跟师娘一比,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云泥之别。” 白小喵笑着说道:“主人说了,有两条大鱼拉船,再不计代价赶路,两月的路程,起码要缩短一半。” 也就是说,至多二月中旬,就可以到神鹿洲了。 可自打渡船驶出玉竹洲,除了吃饭,姜柚就很少再见得到龙丘棠溪,明明就在一艘船上,可师娘不知在忙些什么。 而且,姜柚发现,自打上了船,师娘整个人气势都变了,很不一样的。 在她看来,师傅如今负责一日三餐,反倒是师娘,忙碌着在外挣钱。 在那船舱最底部,龙丘棠溪每日传信出去以及收信,多达数百封,都是遍布九洲的龙丘家谍子传来的信,她一一答复,亲手写回信,以表明对此事之重视。 小菜花丢在了神鹿洲,她得亲手把小菜话给他找回来。 就这么忙忙碌碌,年就出去了,已经二月。 姜柚瞧着日渐消瘦的师娘,总还是有些心疼。所以今天她推开刘景浊房门,双臂环胸,气势汹汹坐在椅子上,虽然一言不发,但瞧得出她不高兴,很生气。 刘景浊笑问道:“是不是觉得我不去帮忙,看不下去了?” 姜柚这才抬起头,轻声道:“师傅自己知道,为什么还无动于衷?” 刘景浊笑道:“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了。” 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憔悴,刘景浊怎能不心疼?可她心里觉得愧疚,劝是没有用的,得让她想想办法,做些什么之后再去劝 姜柚嘟囔道:“我以后决不会找像师傅这样的人,人家不高兴,哄哄都不。” 刘景浊只是摇了摇头,没再理会姜柚,低头接着去看灯录。 气的姜柚起身就走了,白小喵则是留在了屋子里。 刘景浊微微一笑,问道:“你不走?” 白小喵抬起头看了看刘景浊,又一个助跑跳到了刘景浊膝盖上,然后说道:“主人,我就是一只猫,懂得少。但我觉得啊,主人不能把跟喜欢的人之间的事情也分的这么清。我以前就听猫老大说过,天底下的女子就没有喜欢讲道理的,主人虽然是为了主母好,但主母未必就得忙起来呀,可能她只是要主人一句安慰的。” 刘景浊一愣,好奇问道:“这船上可是有母猫?你白小喵不得了啊?都快成猫中情圣了?” 白小喵低下脑袋,唉!主人一旦阴阳怪气起来,就得说戳心窝子的话了。 果不其然,刘景浊笑问道:“回去青椋山后我给你保媒,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不然就跟白小豆的猫搭伙儿过日子?当然了,得先熟悉熟悉,万一人家瞧不上你呢。” 白小喵都不想说人话了,又不敢以人言骂骂咧咧,只好走着猫步,边走边喵呜。 等到白小喵走出船舱,刘景浊这才气笑一句:“我还不如你们吗?” 这天晚饭龙丘棠溪没回来吃,刘景浊便拎着食盒瞬身离开渡船,落在前方一条大鱼背上。 大鱼背部,有个双手环抱膝盖,听海声,观天色的女子。 刘景浊缓步走过去,轻声道:“炒的豆角儿,还有辣椒炒辣椒,外加一个酸辣白菜。” 龙丘棠溪其实不喜欢吃面食,所以刘景浊带来的主食是米饭。 见女子没出声,刘景浊便凑过去,轻声道:“什么都没查到吧?你就没有这个脑子,何必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呢?” 龙丘棠溪猛地转头,板着脸沉声道:“有你这么劝人的吗?” 刘景浊无奈道:“这半个月我没打搅你,也没帮你们,生气?” 龙丘棠溪转过头,冷声道:“我生什么气,看你的灯录去,明年找个寺院把头剃了,好好学佛。” 刘景浊把酒葫芦递过去,苦笑道:“和尚是万万做不得的,别的都好,就是不能娶媳妇了。” 见龙丘棠溪接过了酒葫芦,刘景浊赶忙趁热打铁,轻声道:“要是脑子清醒时的龙丘棠溪,可不会做这么多无用功的事情。我印象中的龙丘棠溪,是出了事情以后便再不纠结为什么出事了,立马去想办法,看如何能补救。现在呢?瞎忙活了半个月,把自个儿累得够呛,什么事都没做成。” 眼下四处无人,龙丘棠溪已经有些泪花闪烁了。 刘景浊可爱哭了,龙丘棠溪何尝不是。 女子抱着双腿,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仰着头,双脚拍打着鱼背,越哭越大声。 刘景浊忍住笑,过去帮她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其实我很高兴,偷着乐了好几次了。” 女子更气了,“你还乐?” 刘景浊笑道:“有句话叫关心则乱,龙丘大小姐这不就乱了阵脚?” 说到这里,某人忽然像是被自己的话惊醒,对自己来了一番拷问。。 落地之后要是龙丘家主真来套麻袋,自己绝不会哼出来一声,就该打! 与龙丘棠溪相比,他刘景浊,做的说的,都太少了。 先将这段含糊不清的感情公之于众的,是她。由头至尾都在考虑自己的,是她。自己甚至都没有主动去找过她。 刘景浊有些惭愧,把手伸过去,却被一巴掌拍开。 某人只好厚着脸皮坐去女子身边,轻声道:“这半个月,我在自身那片天地做了一番复盘。就是在我落地西玉竹洲,然后去往西花王朝,破局入局再观居。但看来看去,还是局中人。想要让小菜花真正活过来,最便捷的一条路,就是与百花山庄借去花运。但百花气运只会在百花山庄,所以我当然要把小菜花接来玉竹洲。有人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老zao,在神鹿洲设局了。现在去查,肯定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的。” 龙丘棠溪红着眼睛,“你明知道,还让我劳累半月?” 刘景浊讪笑道:“这不是让你找个由头儿发泄发泄吗?”壹趣妏敩 龙丘棠溪冷笑道:“要发泄,打你一顿比什么都强!” 刘景浊干脆利落,双手抱头,轻声道:“下手轻点儿,千万别打脸。我虽然是个靠脸吃饭能饿死的,但也要点儿脸的。”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油嘴滑舌,烦人!” 刘景浊这才抬起头,轻声道:“落地之后,不能着急返回白鹿城。咱们悄悄落地绿湖山,再以黄羊府谱牒身份,换上一身道士打扮,以道门仙侣身份,去一趟望山楼。待会儿你就得帮忙传信一封给楚剑云,让他准备两道度牒,像以前一样,我叫刘见秋,你叫丘棠溪。姜柚丫头不能跟着,她跟白小喵在身边,太过容易暴露了,所以得让她与我们俩的符箓替身先到白鹿城。” 龙丘棠溪问道:“然后呢?” 刘景浊下意识拿回酒葫芦,抿了一口酒,有些甜,是嘴甜吧? 他笑着说道:“我想去折柳山,是想确定那骚包家伙是不是折柳山的二世祖,可碰到这档子事,小菜花被劫走了,我就来不及去了。但望山楼跟蓌山得走一趟,我还得见一见余椟呢,一趟之后咱们就北上。” 龙丘棠溪问道:“还要去斗寒洲吗?” 刘景浊轻声道:“还在考虑,我是怕有人就是想让我去斗寒洲,在斗寒洲另有一局。若是去,我肯定会拉上姚放牛一起的,若是不去,我就喊姚放牛一起来,一趟婆娑洲免不了,几个人我是必须得杀的!” 龙丘棠溪轻声道:“姚放牛已经到了倾水山,好像是徐瑶姐又一次闭关破境未果,他借着巡视分宗,带着徐瑶姐散散心。” 又一次破境无果?咒师想要跻身登楼,的确是难啊! 虽说同是炼气士,可咒师卦师之流,那是真正的窃取天之气运的。直到现在,刘景浊还没听说过有除了左衡川外第二个跻身合道的卦师,咒师也是一样,尚无得以跻身合道的。 刘景浊轻声道:“那就去青泥国之后,跟他聊聊再做打算。” 龙丘棠溪打开食盒,瞧见里边儿不是面,这才撇撇嘴,轻声道:“有些人就是故意气人,明明做得到,偏不。” 刘景浊权当没听见,继续说道:“游江国那边可能会是一道暗桩,苏箓同父异母的弟弟,叫做苏崮,就是我在白水洞天遇到的那个家伙。天赋极佳,将来很可能走上一条崭新道路。我猜到他会去中土,结果还真去了。把他娘安置在了金陵,然后登上了青椋山,说要入伙儿。我让他到了游江国,如今化名巢无矩,暂时在万象湖。” 龙丘棠溪转过头,沉声道:“可信?” 刘景浊笑道:“我信他了,他愿不愿意拿起这份信任,由他自己决定。”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小菜花究竟被带去了什么地方,算不到的,日后必定会有人把她带出来以此来要挟我的。我在意的不光是她,还有你。我虽然不想提南宫妙妙,但那遭算计,要是落在你的身上,我……你我如何自处?所以说日后你自身也要注意的。” 龙丘棠溪气笑道:“明媒正娶之前,休想!你要是压不住心里邪火儿,去找刘小北,去找那位南宫道长去呀?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 刘景浊充耳不闻,转而说道:“想必渡口修建已经到了尾声,我手上现在有一万多泉儿,要打造两座大阵应该绰绰有余了,所以这个软饭我还是得吃,得烦劳龙丘姑娘帮我找个阵师,尽量明年五月前能到青椋山。我要是不去斗寒洲,顶多两年后就能回中土。” 龙丘棠溪冷笑道:“烦劳?” 一顿自找的打,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去。 不过还真有用,打了刘景浊一顿,龙丘棠溪心情好了很多。 此后半月,刘景浊一头扎进去那方天地之中,分别再十洲之地观想出来一座高楼,以十天干命名,从甲字楼到癸字楼,样式不同,但用处一样。 日后可能要抽时间去亲笔写以个以十洲五岛之地为大世界的故事,然后将某道魂魄丢在自身天地之中,让他游走于自身天地。自己作为写书人,就是处处设局为难自己,若是那道自以为身处于真正人间的分魂一路过关斩将最终破局,那求真我一境便能水到渠成。 若是不能,刘景浊暂且还没有备选的路。 因为压根儿就没有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得自己个儿去摸索。 到时候按照剑灵说的,留一道符箓分身,在迷离滩红树城的茶铺里帮工吧。 姜柚心情可就不太好了,在知道师傅师娘不带着自己玩儿,她就整天不理人。 有一天,刘景浊还在盘坐炼气,姜柚趴在船边栏杆,白小喵就蹲在围栏上。 龙丘棠溪走了过去,就趴在了姜柚身边。 大姑娘转头看向小姑娘,问道:“还生气呢?” 姜柚撇撇嘴,师傅师娘自个儿去玩儿,不带我,我还不能生气吗? 龙丘棠溪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姜柚,轻声道:“你爹娘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姜柚点点头,“当然记得,一辈子都忘不掉。” 龙丘棠溪便说道:“我也是啊!我娘的样子,我也绝不会忘记。可你师傅,连真正的亲爹亲娘都没有见过。” 龙丘棠溪看向远处,轻声道:“你师傅他呀,小时候知道了爹娘不是亲的,就总是觉得寄人篱下。十一二岁就硬跑去军中,从斥候做起,没仗着皇子身份,一步步硬是爬到了五品将军了。可是杀人太多,他心里过不去,便离开军中,去往现在的青椋山。在山里,他学拳学剑,还有个极其照顾他的师傅。可没过几年,青椋山被人围攻,山上修士死绝了,旧青椋山,就剩下了你师傅跟一株梅树,也就是小菜花。现在小菜花被人劫走了,他很伤心的。” 姜柚知道师傅有灭门之仇未报,可还是头一次知道的这么详细,白小喵也是。 龙丘棠溪又说道:“还有白小豆,就是你师姐,你们去过的那个小洞天里的人。你师傅很护着她,跟你不一样,白小豆可没真正挨过你师傅一手指头。” 顿了顿,龙丘棠溪问道:“你知道白小豆为什么不吃肉吗?” 姜柚摇了摇头,等着师娘继续说。 龙丘棠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因为某些原因,白小豆的家乡,天灾人祸,人活不下去。往南逃去的路上,才四五岁的小丫头要饿死了,当娘的也染了重病,活不了多久的那种。你师姐的娘,为了让孩子活着,割了自己的肉去给孩子吃。削完了胳膊上的肉就削腿上的肉。倒是养活了她,可自己终究是没撑住。要是你,吃了自己娘亲的肉才能活下来,你还会再吃肉吗?” 姜柚目光呆滞,大荒之年,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事情,她真是只在书上见过的。壹趣妏敩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傅每次提起那个自己尚未谋面的师姐,总是一幅宠溺神色了。 少女忍住眼泪,低声道:“我以后也不吃肉了,我肯定会对师姐好的。” 龙丘棠溪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在好客山庄那次,白狐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你师傅要拿他的命,换你的命。所以啊,说实话,要不是他心里愧疚,别说你了,连我他都不愿意带。所有危险的事情,他总是不愿意让他很在意的人掺合进去的。” 其实龙丘棠溪哪儿能不晓得,自己来之前,这丫头是很喜欢往他身上凑的。每次露宿荒野,她反正想尽法子也要把脑袋枕在刘景浊腿上。要是有个住处,她就天天变着法找借口钻刘景浊被窝,占了床睡。 后来找了个一劳永逸的借口,怕黑嘛! 龙丘棠溪也知道,姜柚没有一点儿歪门邪道的心思,她只是怕而已。怕好不容易有了个很好很好的师傅,但忽然有一天,一觉睡醒,师傅没了。 所以珠官城那次,姜柚才哭的那么惨。 姜柚忽然问道:“师娘为什么这么喜欢师傅?” 龙丘棠溪一笑,拍了拍围栏,压低声音说道:“告诉你们,可得保密啊!” 他把我捧在手心两百年,我守着一个活死人一百年,我怎能不喜欢? 很多人说他刘景浊配不上我龙丘棠溪,你们说了算吗?你们知道什么? 长得差?在我眼里,他比谁不差! 双剑在手,以半步开天门硬扛大罗金仙,那是为我护道! 我龙丘棠溪十四岁认识他,之后三百年里,直到现在,眼里从没放进去过第二个男子! 要说心里话,他斩了红绳,斩了又如何?我龙丘棠溪有那个自信的,他绝不会喜欢别人。秋官刘小北也好,女冠南宫妙妙也罢,你们过过眼瘾就行了,别的,呵呵,想都别想。 之后几天,刘景浊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这死丫头不晓得又搭错哪根筋了,看你师傅什么眼神儿?三天不打就要掀我屋顶子了?那给你点颜色,你不要给我染个大红? 挨了一记脑瓜蹦儿后,果然管用了很多。 结果刘景浊又发现,就连白小喵都对自己颇有怨言。 他就纳了闷儿了,你们一个个的,我没管饭怎么着?砸你家锅了啊?这么苦大仇深的。 他哪儿知道,听龙丘棠溪讲完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之后,她俩已然是两个小叛徒了。自此以后,已经与龙丘棠溪站在一个阵营,是龙丘棠溪的人了。 白小喵其实事先有些犹豫,要不要做这个“叛徒”,结果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发现,只要跟龙丘棠溪说过的故事有关,他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提起来就忘的那种。 二月十九这天,渡船路过灵犀江上游,姜柚想要把山水桥还给师傅的,但师傅没要。 刘景浊按住姜柚脑袋,轻声道:“龙丘洒洒会在半路接你,到了白鹿城后,先去帮我在龙丘阔前辈坟前敬香。最重要的是别惹事儿,有人要是欺负你,你铁定打不过的,那就把人记着,等我到了白鹿城,给你报仇。”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她喊我师娘,在神鹿洲谁敢欺负她?” 两人目送渡船缓缓离去,各自遮掩身形,落地之处距离绿湖山已经不远了。 渡船速度不快,因为还要等两道符箓替身走出绿湖山,再次上船。 龙丘棠溪轻声道:“一个挤破脑袋才够的上二流势力的山头儿,非要来特意看一眼?” 这座绿湖山,远远看去,就像是翡翠湖中,几座竹笋一般的山头儿。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其实挺不喜欢试探什么的,因为往往利字当头,许多事禁不起试探。” 龙丘棠溪问道:“什么意思?” 刘景浊摇摇头,“到了就知道了。” 御剑前去,没多久就是那座绿湖山了。 落在湖中山岛,立刻有绿衣女修现身。 “二位道友,不知是哪里来的朋友?找谁?”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中土刘景浊,找林沁。” 龙丘棠溪抬眼看去,淡然道:“白鹿城龙丘棠溪。” 那女子大惊失色,赶忙落地,恭恭敬敬行礼,声音都有些颤抖。 “见过大小姐,方才多有怠慢,小女子知错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在神鹿洲,只要是本土修士,任你境界再高本事再大,见了龙丘棠溪,还是得乖乖喊一声大小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七十章 再到神鹿洲免费阅读。 第二百七十一章 路漫漫 大道徐行(一) 翠湖行舟,水极清,可偏偏泛着一层绿意。 水绿则深,水黑则渊,这片平静湖泊,怕是几十丈之深是有的。 领着二人去往湖山的女子,因为有龙丘棠溪在身后,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就如同凡俗王朝里某处边陲小县的殷实人家,忽然有一天来了个人敲开家门,那人自称当朝太子。 刘景浊瞧出来女子有些不自在,便出声询问道:“迷离滩了然谷一别,少说也六年多过去了,当年黄羊府与绿湖山,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女子闻言,略微发愣,好奇问道:“刘先生不会就是当年搭救林沁的那个刘先生吧?” 刘景浊也是愣了愣,该不会是直到现在,绿衣湖修士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吧?这……怪不得。 刘景浊无奈道:“我当年没告诉她我真名实姓吗?” 前方女子赶忙回过头,这次是真心实意施礼,“我实在是……我这眼睛用不得了,方才还那副模样,我给恩公赔罪。” 刘景浊笑着摆手,轻声道:“刘景浊名声在那儿放着,你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到地方前,先说说后来楚剑云后来怎么办了?” 女子一笑,轻声道:“楚府主带着楚螈来了一趟,当面赔罪了。楚螈都被打烂了金丹废除修为了,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权当这事儿过去了。”..m 刘景浊点了点头,再没多问。 为什么林沁要嫁给楚螈才能给绿湖山免除一场灾祸,绿湖山又是为什么被已经炼虚的楚剑云如此看重,这些都是人家自身秘密,不好多问。 不过那女子又笑着说道:“林沁师姐如今已经结成了金丹,我方才已经传讯过去,想必已经在湖山等着了。”.m 中心那座山唤作湖山,绿湖之中一座山嘛! 刘景浊忍不住想起那句“湖山信是东南美”了,虽说绿湖山与那处地方千万里之遥,可看这一片碧绿湖泊,想必皓月当空时,也是一江明月碧琉璃了。 刘景浊小时候气跑袁夫子之后,就曾在刘小北家中顺来一本词集,是苏子词。 所以对于诗仙诗,某人其实不那么崇尚,反倒是苏子词,他八九岁时就琅琅上口。只不过年幼之时,心思单纯,哪能体会其中深意。长大后却又不愿想的太深,因为只字面就很美了。 龙丘棠溪冷不丁开口:“按照绿湖山递给白鹿城的名册,如今绿湖山有一位真境,五位神游?” 绿湖山山主破入真境,并不久。 大小姐开口,前方女子赶忙恭敬答复:“的确如此,绿湖山递给白鹿城的名册,金丹之上皆在列,不敢疏漏一人。” 龙丘棠溪只是一笑,白鹿城终究不是神鹿王朝京城了,龙丘家也没强制这些个山头儿上报名册,到底有无疏漏,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现如今自愿上报名册的山头儿,只有七成不到。如蓌山、玥谷之流,自然是不会主动上报的。 这趟返回白鹿城,龙丘棠溪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蓌山与玥谷,把名册报来。 我不是脑子不好,我只是不愿意动脑子。既然你们跟我玩儿阴的,那我偏要明着跟你们玩儿。 龙丘棠溪淡淡一笑,开口道:“还是得努力些,没有炼虚坐镇的二流势力,终究是短人家一板。” 挤破头才凑活有了个二流势力的名头儿,可在二流势力里边儿,绿湖山撑死了就是个垫底的。 前方女子只得点头答应,其实这事儿她管不管得到先不说,就说破境炼虚,那是努努力就能做到的吗?天底下可就一个龙丘棠溪,二十几岁的神游境界。 女子哪里知道,她们的大小姐,已经迈入求真我一境了。 小舟靠岸之时,已经等了一排人,一个真境,五个神游,到齐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这就是龙丘棠溪的排面啊! 她只要光明正大自报家门,在神鹿洲的地面上,就该是如此。 等刘景浊与龙丘棠溪下船,那一排人尽数抱拳,恭恭敬敬喊了声大小姐。 龙丘棠溪只是转过头看向刘景浊,轻声道:“他非要来瞧瞧的,我陪他而已,没别的事儿,所以不必如此。” 刘景浊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最后面的林沁,便冲着那个没多大变化的女子微微一笑。不过林沁身边还站着个眼神纯净的姑娘,想必那就是白小豆所说的,林沁心中住着的那个人了吧? 林沁往前凑了几步,走到那个真境修士身后,轻声道:“这就是当年在迷离滩救下我,以金丹境界与个神游修士打的难解难分的刘先生。” 居中的真境老妇人自然是绿湖山主,左右两边略微年轻些的神游修士,估计就是衡律堂掌律与钱谷司库了。 老妇人听见林沁言语,立马又对刘景浊一礼,轻声道:“若非先生当年仗义出剑,恐怕我绿湖山早已不存人世间了。这才几年,没想到刘先生已经踏入神游境界。” 刘景浊抱拳回礼,“运气好而已,当年也不是仗义出剑,是那时候的黄羊府,实在是太过于不堪入目了。” 客套话,谁不会说? 是真话,因为刘景浊觉得林沁心思太重,自以为是的算计太多,最早他都不想插手的。 哪怕是救下了林沁,刘景浊还是不愿意跟她多说什么。要不是后来白小豆一句话,刘景浊是不会说后来那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的。 这么多人在这儿,说到底是冲着龙丘棠溪来的。可龙丘棠溪又是个不愿跟人多打交道的,于是她走刘景浊身边,轻声说道:“都散了吧,让林姑娘带着我们逛逛,渡船还在等我们,留不了多久的。” 龙丘棠溪都这么说了,老妇人便冲着林沁叮嘱了几句,随后说道:“那二位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我这就去准备,起码也得吃一口再走嘛!” 刘景浊点了点头,抱拳道:“我先与林姑娘问些事情,晚些时候再找劳山主喝酒。” 老妇人点了点头,又叮嘱了林沁几句,说绿湖山值得一逛的地方都要去看看,大小姐与刘先生怕是来一次之后,再不轻易到此了。 林沁点了点头,然后冲着眼神纯净的女子一笑,之后就走去龙丘棠溪与刘景浊这边。 她与旁人不一样,是先对着刘景浊施礼的。 等到林沁领着龙丘棠溪跟刘景浊离开,绿湖山这几位,便直去山巅议事堂,有些事情,还是得召来议事才能决定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路漫漫 大道徐行(二) 两人一架从白天打到夜里,湖山那座议事堂里,看热闹的也就看到了夜里。此刻那二人正在登山,还来得及说几句话,所以劳荨低头看向下方,询问道:“大小姐开了口,林沁跟灵星是非走不可,你们可有什么对策?” 左侧首位的神游修士无奈摇头,苦笑道:“黄羊府,刘景浊,龙丘家,哪个是我们得罪的起的?不说他们二人打架时楚剑云有无留手,就凭方才那几手剑术,咱们五个神游外加夫人一尊真境,咱们怕是也很难做的干净利落。” 虽说楚剑云压了一境,可也是以真境巅峰对战刘景浊的。 老妇人眉头一皱,冷声道:“住嘴!再瞎说就滚出去!” 知道惹不起,你还在这里过嘴瘾? 有些事情出力不讨好,可不是因为人家不给你好处,是你自找不痛快。 劳荨看向右侧首位的妇人,询问道:“钱谷这边是什么看法?” 此刻落座的,都是绿衣,也都是女子。绿湖山本就是男的很少的山头儿。 那位钱谷司库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微笑道:“非干不可的活计,笑呵呵得干,埋怨还得干,但两种结果是截然不同的。反正大小姐开口了,那俩丫头是非走不可,咱们何不高高兴兴敲锣打鼓的去送?在神鹿洲,谁家大腿比龙丘家粗?再说那刘景浊,虽然被削了椋王头衔儿,可人家能跟楚剑云平等相交,咱们顺水推舟送个人情,不也给黄羊府那边儿留了个好印象?” 到底是管钱的,生意人。遇事不着急先与人摘干净关系,反而是试着傍上去。 对坐妇人沉声道:“说句难听的,灵星那丫头,早在十年前可就被咱们卖出去了,价格可不低,钱也花的干干净净了。那位老前辈惹不起白鹿城,还灭不了咱们绿湖山?” 劳荨一皱眉,“你闭嘴!钱谷这边接着说。” 正在喝茶的妇人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人是他们非要带走的,咱们去书一封说明缘由即可。再说待会儿饭桌上,咱们还是得讲价啊!壁如将两人租借出去,租金是多少,要多久才能把人还回来。我们若是有急事,可否把人紧急召回等等。条件多提,列出来十几条,再不要脸也最多砍个对半嘛!留下的半数条件里,还有砍价余地,壁如我们可以拿我们想要的条件,一换二或是一换三都行,再去商量置换嘛!” 劳荨眼前一亮,这,好办法啊!一人两卖,等人走了立马修书一封寄给那位老前辈,反正神鹿洲是龙丘家的地盘儿,人家非抢人,我们也没法子啊! 劳荨缓缓起身,开口道:“今日议事到此为止,若有半个字外传,就别怪我老婆子不讲情面了。让明月坊准备好酒好菜,待会儿吴司库随我待客,记得把明月坊的统统撤走,留下几个传菜的即可,得包严实些,不能像以前那般打扮。” 那本就是龙丘家的姑爷,再说大小姐还在呢,有些小动作用不到的。 登山路上,刘景浊撤回清池,咋舌不已,传音问道:“她们口中那老前辈是谁知道吗?” 楚剑云淡然道:“趴墙根儿可不像是正人君子。” 刘景浊转过头,诧异道:“你不是道士么?怎的还做起君子了?要做君子,不听多好?” 说不过便不说了,答问就是了。 楚剑云轻声道:“不知道,也懒得知道。我看中绿湖山,是因为这湖泊底下有东西,应该是一盏琉璃灯。应该是传说之中自带一方小天地的上古至宝。等至宝出世,我要将其收入囊中的。” 刘景浊显然对这个没兴趣,他自个儿就有一方天地,要那至宝作甚? 眼瞅着快要到龙丘棠溪所在之地,楚剑云还是没忍住问道:“留了几分力?” 若说他刘景浊没有留手,打死楚剑云也不信。 刘景浊笑道:“咱们都没祭出法天相地,互相皆有留力气,所以抵消了。” 上次在花都城外,刘景浊算是试出来自己底线在何处了。 若是使出浑身解数,本体与天地二魂皆是祭出法天相地,三尊神游再加上各种大阵,打死一尊类似于高图生这样的真境,问题不大,但要速战速决,一旦被耗住,那就必败。若是对阵炼虚,再稀烂的炼虚境界那也是炼虚。就说打簪雪城那个炼虚,费了多大劲?所以他刘景浊碰上炼虚修士,自保无虞,老早跑路就是了,若是厮杀则必死。 这还是他刘景浊要手持两把仙剑,同时祭出三把飞剑,再以各种阵法符箓加持之下。若是不用独木舟与山水桥,打个真境都费劲。 当然了,妖修鬼修除外。 楚剑云传音问道:“你进的众妙之门?” 刘景浊摇摇头,“哪个门都没进,又哪个门都进了。” 说的含糊,但真相就是如此。 楚剑云便再没细问,再如何是朋友,有些问题也得点到为止。 没走几步便到了上方小亭,龙丘棠溪与林沁,还有个眼神纯净的姑娘等在亭中。 绿湖山修士皆是绿衣,龙丘棠溪便换上了一身水蓝色衣裳,背着青伞。 林沁拉了一把灵星,轻声道:“这就是刘先生,快行礼。” 女子手忙脚乱施礼,都不敢抬头看刘景浊。 楚剑云传音说道:“灵星姑娘天生极阴之体,泥丸宫有一团浊气,所以瞧着有些……老实。” 刘景浊瞬间明了,便开口道:“无需多礼,不想说话可以不说的,没事儿。” 灵星如获大赦,干脆再不开口。 她最怕跟人打交道,最怕跟人说话了。要不是姐姐非拉着自己来,她都不想出门。 林沁有些尴尬,只得苦笑道:“她有些胆小怕生,不爱说话。”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我也一样啊!胆子很小,不爱跟人打交道,见着生人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刘景浊管住了眼珠子,没让它朝上翻去。 林沁又说道:“掌律师傅说劳夫人跟吴钱谷已经在明月坊备好了酒菜,让我带着几位去坐坐。” 龙丘棠溪摇摇头,“我不去。” 刘景浊笑盈盈看向楚剑云,中年道士也摇摇头,笑道:“我也怕生。” 某人咧嘴一笑,“这不巧了嘛?” 笑了笑,刘景浊询问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林沁点头道:“好了,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刘景浊又问楚剑云,“会不会太欺负人了?” 道士摇头,“并不觉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抬手擦了擦嘴角,笑道:“渡船还在等,那我先走?” 楚剑云点点头,“可以,我那两个弟子正好要南下游历,可以与你们一起出绿湖山。” 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带着两个女子,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绿湖山。 抬价又打折?很高明啊?你看我理你不? 那处明月坊,劳荨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那个觉得与谁都能做生意的吴钱谷都皱起了霉头。 欺人太甚了!带走我绿湖山的人,招呼都不打一声? 楚剑云瞬身落地,也不见外,看了看桌上吃食,笑道:“很丰盛嘛?可惜了,刘山主跟大小姐着急赶路,这菜得我自个儿吃了。” 劳荨挤出个笑脸,轻声道:“白鹿城毕竟事务繁多,相比大小姐,我这小小绿湖山就清闲多了。” 楚剑云夹了一筷子菜,红烧湖中鲤鱼,滋味不错。 吴钱谷看了看劳荨脸色,便一幅气不过的模样,沉声道:“大小姐再忙,带走我绿湖山的人,也不至于连个招呼都不打吧?哪怕不来明月坊,招呼一声,我们去找大小姐不就好了,我们可闲。” 楚剑云放下筷子,微微一笑,瞬间变脸。 “闲吗?都有空千里迢迢去往万象湖,怕是很忙吧?” 劳荨闻言,当即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结果楚剑云脸色又是一变,笑盈盈说道:“一直想当面致谢,绿湖山为了我那好儿子,可是没少劳心费力。楚螈要是能多长几斤肉,全是绿湖山的功劳啊!” 劳荨已经起身,面色凝重,颤颤巍巍开口:“楚府主,能否容我解释?” 楚剑云拿起筷子,微笑道:“可以开始编了,但你劳荨口才差点儿,不如让这位很会做生意,一人都能两卖的吴司库来说?” 此话一出,她俩哪儿还不知道,先前议事怕是被人尽数听去了。 走出绿湖山,林沁问道:“就这么走了,都不打招呼,好吗?”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估计楚剑云这会儿在打招呼呢,是不是?” 刘景浊笑着点头,传音林沁:“晚些时候楚府主会带着你们去往那艘渡船,到时候你们跟我徒弟一起去白鹿城。等龙丘家派人送渡船时,你们先行去往中土,我晚些日子才能回去。” 灵星每走几步就要回头一看,龙丘棠溪看在眼里,也不晓得为什么,居然有些羡慕灵星。 脑子里装下的事情少,人就会很快乐啊! 刘景浊笑着看向灵星,询问道:“舍不得?” 灵星依旧不敢抬头,只是压低了声音,怯生生开口:“我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了。” 刘景浊笑道:“没事儿,以后会回来的,就当是帮我个忙,先帮我管着一艘渡船如何?” 呆头呆脑但眼神纯净的女子怯生生点头。 事实上走出绿湖山时,与林沁灵星一起的两人,就已经换做两道符箓了。 与此同时,一对年轻褪去道袍换上寻常衣裳,朝南方去。 龙丘棠溪总有些不适应,这么些年一直背剑,忽然不背剑了,不习惯。 山水路上,换上一副清秀面容的龙丘棠溪,撇嘴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又在布局什么?” 刘景浊轻声问道:“谁害了彩蝶,有眉目吗?” 龙丘棠溪一怔,缓缓低下头,轻声道:“查来查去,也只知道是个粉衣青年人,不知道到底是谁。” 顿了顿,龙丘棠溪低声道:“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怕你知道了以后又自责。” 刘景浊伸手揉了揉女子脑袋,笑道:“我早就知道了,我会给彩蝶讨回个公道的。”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我现在有了个很不好的毛病,喜欢对人对物先以大恶意去揣测。就像我遇见一件事,会先往最坏处去想,我在改了。” 龙丘棠溪抬起头,轻声问道:“你是觉得,绿湖山跟这件事有关系?”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希望我是错的。” …………… 游江国西边儿那做乱砚山,山神庙里这些年香火旺盛,都要赶上游江国西岳了,可最近老是有人登山骂街,说话很难听。 这些年来,给自个儿起名月烛的兔子精可忙坏了。.m 有人上山敬香,半山腰拿根树枝立在石头缝儿里,她就得忙前忙后去帮那个放下木枝的人治腰疼病。 有人求姻缘,她就得去抢了月老饭碗,使劲儿撮合。 有人求财,她就得再当一次财神爷,把自个儿辛辛苦苦攒的香火情给信徒。 有人求官,她也会想尽法子帮忙。 前几年这座乱砚山,那是有求必应,今年许愿明年还愿的人多的是。就连有人在乱砚山下那条官道路过时,顺便许了个求子的愿望,结果都实现了。 所以前些年把这座乱砚山传的神乎其神,那些个有求之人,把山君娘娘看的比爹娘还重呢! 可由打一年前开始,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山君娘娘变懒了还是怎的,越来越不灵了。 今个儿月末,照理说香客不多才是,可山神庙前愣是站了个锦衣男子,双手叉腰,骂街不停。 “什么狗屁山君?当年我是求你给我一笔做生意的本钱,可等我赚钱之后,不也来还愿了?给你添了多少香火?现在我只是求你帮我弄个官儿当当,来了几次了?花了多少钱了?官儿呢?!” 锦衣青年正骂街呢,有个白衣男子笑盈盈走来,伸手按住青年人肩头,笑道:“老弟,何必戾气这么重嘛?你不觉得是你太贪了,所以山君才不理你吗?” 锦衣青年一巴掌拍开男子手掌,皱眉道:“贪?我要是做了官儿,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修缮山神庙!我又不是白要的。” 白衣青年咋舌不已,这天底下还真是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啊?但脸皮比我厚的,我也头一次见。 白衣青年不由分说把手暗自锦衣青年脑袋上,紧接着便是一声惊恐叫喊声,方才还气势汹汹骂街呢,这会儿像是白日见鬼一般,拼命往山下狂奔。 走入山神庙,男子一个瞬身便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在山巅云海栏杆处了。 月烛一脸警惕,沉声道:“你是谁?想干嘛?” 男子咧嘴一笑,心说这兔子精是可爱啊!那些个香客要是知道自己祭拜的山君娘娘远没有神像那般身形高大,只是个十来岁的丫头模样,那他们该有多难以置信? 白衣男子一笑,轻声道:“我叫巢无矩,有个叫赵长生的传信给我,让我帮忙照顾你。” 听到赵长生,月烛一下子就放松了警惕。 “你认识我长生大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苏崮哪儿知道赵长生怎么样了,他都没见过赵长生啊! 瞎编了一通,月烛却是听的津津有味,好像一听到长生小哥哥过得好,她就开心了。 小丫头模样的山君娘娘,一蹦一跳走去悬崖边的太师椅,背对着椅子又是一跳,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双脚晃荡,够不到地。 月烛双手捧着下巴,轻声问道:“那你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苏崮笑道:“我呀,暂时要待在万象湖,等着刘山主来。” 月烛眼前一亮,眨眨眼,“是那个刘大哥吗?他要来?” 苏崮点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反正几年之内会来的早” 顿了顿,苏崮又问道:“当山君觉得怎么样?我这一路看来,好像骂你的都不是穷人?” 说起这个,月烛就是一阵脑壳疼,她扶着椅子往后坐了坐,结果垂在半空中的就只有小腿了。 小姑娘嘬着嘴,嘟囔道:“他们太贪心了,我觉得不好,不想理来了。所以爱骂就骂去呗,反正我又不会掉一块儿肉。就说刚才那个人,三年前一个大雨天哭着到庙里,说做生意的本钱被偷了,要是我能给他一笔本钱,那他挣得第一笔钱就全给我添香火。刚开始看他还挺好的,结果到现在,贪得无厌,三天两头变着法儿许愿,我都不稀罕搭理他。” 苏崮哑然失笑,问道:“吓唬人这事儿,我在行!要不要我去找一趟他,把他苦胆吓出来?” 月烛赶忙摇头,“别,那多不好。让他骂几天,骂累了不就不骂了。” 苏崮笑了笑,站起来,轻声道:“我最近都会在万象湖,谁要敢欺负你,你就扯开嗓子喊我,我正好反过来欺负欺负他,我巢无矩别的不行,欺负人还是很在行的。” 月烛摇摇头,“倒是没人欺负我,我就是觉得,他们不对。说实话啊!我差他那点儿香火钱啊?添的钱还没我给他的本钱多呢。” 就好像是有个跑来山神庙,说山神老爷你只要给我十两银子,我拿出来五两给你修缮金身。 这不有病吗?哦,你求我给你钱,然后拿着我给你的钱反过来给我修缮金身?好像我找不来几个瓦匠似的。 苏崮大笑不止,轻声道:“世上人都是如此,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了,烧香敬神比谁都勤快。” 月烛像是得遇知音,点头不止。 一大一小一直聊到了后半夜,苏崮这才起身离去。 其实他来这儿,就是想来瞧瞧,顺便问一件事。结果瞧见可可爱爱的月烛,就不想煞风景了。 既然上了青椋山,人家也要投名状,那自个儿多少得干点儿什么事儿出来。 到了万象湖,苏崮才知道,彩蝶素蝶两姐妹,如今只剩下素蝶了。 一个过境神游而已,哪儿来的胆子如此欺负人? 杀人夺宝,这种事我苏崮现在可不干了。 在这游江国地界儿,破境求真我的苏崮,那是板上钉钉的天下第一,所以刚来他就抓出藏入万象湖中的谍子了。他也没着急问,就只是把她丢进自己画册里,让她闯江湖去了。 画册第一甲,那是巢无矩的天下。翻书看画册,就是芝麻绿豆大小的画中人,可你进了我画中天地,呵呵!说以十万天兵天将拿你,就不会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 我他娘的困不住个合道,我还困不住你个藏头露尾的金丹? 你就自个儿先再画中江湖浪着吧,等我赤亭兄来了,再好好治治你。 苏崮一个瞬身,落在造化山外一处水帘下方,金丹女修陈青萝正于水帘下方盘坐炼气。 女子柳眉倒竖,瞬身与那白衣青年拉开数十丈,然后才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何方宵小?” 苏崮咧嘴一笑,“陈仙子,我叫巢无矩,青椋山修士,就是刘景浊的青椋山。” 陈青萝半信半疑,沉声问道:“刘景浊的青椋山?你来作甚?” 苏崮唉声叹气,犹如戏精附体,声泪俱下。 “我就是不小心犯了错,山主老爷二话不说便把我贬谪至此,可委屈死我了。为了早日返回青椋山,我想着先查一查害了彩蝶姑娘的究竟是谁。” 苏崮抹了一把脸,低声道:“陈仙子知道彩蝶姑娘是在何处被人害了的吗?” 陈青萝冷笑一声,瀑布水帘当即化作牢笼合十,将苏崮死死关在里面。 女子冷冷开口:“刘景浊是个什么样的人,多多少少我是摸的清的,像你说的犯错贬谪,那不是他干得出来的事儿,你还是实话实说,你是谁!” 苏崮叹了一口气,金丹境界的牢笼,可有可无啊! 他一把撕开水幕,咧出个笑脸,“我叫巢无矩,天下第一甲。” 脸皮够厚,所以不红不烫。 往西北放心十几万里,青泥城外那条河流,有一座龙神庙刚刚修建完毕。据说这条青泥国的新任龙神,曾经可是驰骋疆场的将军。 有个佝偻儒生念完封禅旨意,对着跪地接旨的新任龙神一笑,打趣道:“以后老头子我来钓鱼,记得千千万万帮我把鱼往钩上挂啊!” .m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七十二章 路漫漫 大道徐行(二)免费阅读。 第二百七十三章 路漫漫 大道徐行(三) 捣药国甘草郡,一茬儿春收在即,路上行人皆极忙碌。 这座小国开国君主自称曾在梦中受药王传艺,后来以医道立国,故而整座捣药国医者极多,大医也出了不少。 蓌山在茯苓郡与桂枝郡交界处,而望山楼就在桂枝郡城。 桂枝茯苓二郡在捣药国最南端,甘草郡是在最北端,中间隔了约么六千里而已。 踏入捣药国后,刘景浊就不那么着急了。 依照龙丘棠溪的意思,刘景浊扮作一位外地到此求学医术的年轻人,龙丘棠溪则是随行家眷。 俩人自然不会以本来面目示人,刘景浊身着一身黑色长衫,龙丘棠溪则是学着姜柚,做了一身水蓝色长褂,改修身了而已。 西南有一条由打甘草郡流入捣药国境内,再由东南方向的佛手郡流出的河流,在捣药国人口中,是叫做两虚河。 如今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刚刚下船,尚在两虚河畔。 龙丘棠溪始终能变出来葡萄吃,可刘景浊瞧见甜的是真的腻的慌。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某些正人君子昨夜咋个回事儿?虽说咱俩是天下皆知的道侣,但你刘景浊尚未明媒正娶,往我床边上摸?不就打了你一顿,还敢跟我黑脸? 先给你记账,日后一起清算。 刘景浊神色尴尬,只好讪笑着解释:“之前听你说,捣药国境内山水都是以症状药物命名,但这双虚河到底是哪双虚,你瞧得出来吗?” 龙丘棠溪懒得理他,我倒要瞧瞧你能不能憋得住话? 果然,憋不住的。 刘景浊笑道:“这河水平缓,有些无甚气力的感觉,加上水量也不大,便是气血不足了。所以这河,应该是气血双虚。” 女子撇嘴道:“不听不听,刘景浊念经。” 刘景浊有些无奈,只好说道:“听说捣药国药膳不错,要不然去试试?” 龙丘棠溪撇嘴道:“我又没病,吃什么药?与其让我吃药,倒不如回去之后给姜柚丫头开个方子,再长大些就不好治了。” 反正刘景浊是不接茬儿,要是姜柚知道了,还以为当师傅的憋着让徒弟嫁人呢。 刘景浊一笑,传音道:“咱俩那两具分身,可以喊回来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疑阵太多,反而打草惊蛇了。” 北上白鹿城的两道符箓替身,半道上就不见了。而在某些人眼里,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已经出现在了几百里外的一座小县城内。 可事实上,本体就在这甘草郡境内。 距离城池还有些距离,俩人便想着步行进城。 只是这路上,怎的尽是出城百姓? 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是消渴山的山神老爷选亲,附近百姓,只要是家中有待嫁女子的,都去了那消渴山。 龙丘棠溪轻声道:“山神娶亲倒是不少见,上赶着把闺女嫁给山神的,是真不多见。” 刘景浊也是一笑,甘草郡消渴山?倒是能对上,有趣。 “去看看吗?” 龙丘棠溪摇头不止,“不去,没什么意思,还是赶路吧。” 结果还没有走几步,俩人就瞧见了个老迈妇人,老妇人身形佝偻,拄着拐杖,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还要自言自语说一句:“教祖恕罪啊!老身实在是身子骨弱了些,怕是得去晚了。” 俩人对视一眼,皆是皱起眉头。 刘景浊走过去搀扶起了老妇人,询问道:“老婆婆,方才听你说教祖?可是太平教祖?” 老妇人一把推开刘景浊,面色不善,“不是太平教祖,还能是谁?你等不吃菜事魔的人离我远点儿,魔气太重,免得污了老身。” 刘景浊看了看龙丘棠溪,后者面色不太好看。 好一个捣药国,居然敢把明教引进,真当白鹿城没有明令禁止,你们就可以如此不当回事? 刘景浊只好退了几步,笑着说道:“我们是墨漯国人,两年前就开始吃菜事魔了,游历至此才知道原来这里也有明教,只是觉得亲切,所以多问几句而已,老婆婆莫要生气啊!再说了,我方才听人说不是山神选亲吗?怎的又有了教祖?” 老妇人听到二人自墨漯国来,那可是祖庭所在,所以语气温和很多。 “消渴山的山神老爷也是明教信徒,他是遵照教祖法令选亲,选中之人可以到下消山担任明使的。我家孙女儿待嫁闺中,我也得去碰运气。” 老婆婆着急赶路,刘景浊便又问了别人,这才知道,与消渴症一般,消渴山也有上下之分。 上消山是山神庙,下消山,是教祖庙。 若非亲自到此一趟,龙丘棠溪哪里想得到,劳什子明教已经从神鹿洲东北、西南两处,各自开花。 亏她先前还与刘景浊说,明教不过樱江呢,这才多久就被一巴掌狠狠抽在脸颊上。 刘景浊轻声道:“不着急,晚些时候去看看就是了,咱们先往前走,寻一间药铺瞧瞧。” 龙丘棠溪沉声道:“我亲自说的话,新鹿王朝那边都颁发了律例,这劳什子明教居然还能到捣药国来!现在的神鹿洲大小王朝国度,是越来越不把龙丘家放在眼里了啊!” 刘景浊轻声说道:“怕的是远不止神鹿洲了。” 走了十几里地,至少碰见了上千虔诚信徒,都是憋着把自家闺女嫁去上消山,然后自家就有一位侍奉教祖的明使了。 走到一处小镇,老远就闻见一阵药香味儿。 草药喝着是苦,闻着却是香的。其实刘景浊打小儿就觉得药其实不苦,可老三每次病了喝药都得干娘拿出藤条才乖乖喝下。就连打小儿就憋着当圣人的老大也是一口药一口糖。他刘景浊小时候最让人省心的就是喝药,按权忠的话,二殿下这哪儿是喝药啊?这明明是品茶。 走到药铺门口,刘景浊瞬间面色惨白。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也只好配合着搀扶着刘景浊,焦急喊道:“有人在吗?我相公忽然不舒服,烦劳帮忙瞧瞧。” 屋内有人开口:“门又没关,脚没长吗?” 龙丘棠溪搀扶着刘景浊走进屋子里,里面已经有人了,是个中年汉子带着小男孩儿,小娃娃捂着嘴,应该是牙疼。 刘景浊都站不住了,龙丘棠溪传音骂道:“你再敢瞎摸,等一下我打断你的手!” 某人偏不,干脆紧紧抱住龙丘棠溪胳膊,哀嚎不止:“肚子疼啊!实在是太疼了。” 龙丘棠溪强压下心中怒气,扭过头,言语焦急:“这位先生,我相公肚子疼,能不能帮忙瞧瞧?” 哪知道那盘腿坐在蒲团上的老郎中看都没看刘景浊,只是开口道:“炉子上坐了热水,自个儿找碗倒给他,觉得不太烫了就可以喝。” 话音刚落,老郎中朝捂着嘴的小男孩一招手,冷声道:“过来,手拿掉,嘴张开。” 小男孩缓缓拿开手,老郎中又问是哪颗牙齿疼。 边问边将手指头往孩子嘴里伸去,小男孩刚要指出究竟是哪颗牙齿,结果那老郎中冷不丁屈指一顶,收回手时,已经两指夹着一颗牙齿。 老郎中把牙齿递给小孩儿,淡然道:“知道你们种甘蔗的不缺糖,但甜食还是少吃。去门口拔两株忍冬,回家煮水喝,要忌辛辣,喝到腹泻就不用再喝了。” 中年人放下十文钱,抱起这才想起疼的孩子,又是一番感谢,这才离去。 此时刘景浊也刚刚喝下滚烫开水,面色却依旧苍白。 老郎中撇撇嘴,起身去药匣子里拿出一截儿不知是什么的药材递过去,轻声道:“嚼着吃了吧。” 老郎中看了看刘景浊二人,询问道:“你们夫妻,外乡人?” 龙丘棠溪点点头,轻声道:“我们是新鹿王朝人氏,我夫君是个读书人,在写一本山水游记,我们出来已经好几年了。” 刘景浊心中哀叹,心说不是来学医的吗?怎的又成了写书的了? 老郎中点点头,“现在本地人可都不瞧病喽,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去找狗屁明使求一道符箓,烧成灰化水,包治百病。” 能看出来,这位老郎中颇有怨言。 刘景浊面色缓和了几分,本就是装作腹中湿热不宣而引起的腹痛,嚼了几片泄燥湿的药,很快就能好的。 刘景浊捂着肚子,询问道:“符水治病?这不是天方夜谭嘛?” 老郎中讥讽一笑,“唉,你可不能说这话,要是被那些个信徒知道了,你就是对教祖不敬啊!打一顿都是小事儿,说不定就把你架火上烤了。” 顿了顿,老郎中说道:“行了行了,以后少吃了太热的以后千万不要立马喝凉水,你肚子不疼谁疼?十文钱,我要睡觉了,你们走吧。” 两人出门时,明明听见老郎中苦笑自语:“想我堂堂捣药国,百姓居然愚昧到相信喝符水可以治病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刘景浊面色凝重,沉声道:“看来我们得去瞧瞧了,捣药国尚且如此,墨漯国该是到了什么程度?” 龙丘棠溪却是说道:“即便只是一个粗通符箓的金丹修士,画上几道能给凡人治病的符箓,又能耗费几两灵气?他们切切实实喝符水有用,那还会吃药吗?” 这句话,还真是问住了刘景浊。 龙丘棠溪接着说道:“去与不去,怕是关系不大,倒不如继续往前,走走看看。” 刘景浊一笑,点了点头,就按她说的办。 这才是龙丘棠溪嘛! 两人继续往南,特意绕开了甘草郡城,有些事情在城里可是瞧不见的。 结果一路走去,几百里路上,几乎每几十里就有一处庙宇。沿途大片耕地荒废,住在庙宇附近的百姓每夜聚在庙前祈祷,离得远的,每个村子都有一处类似于土地庙的地方给他们聚集,他们聚在一起,吃菜灭魔,极其虔诚。 白天时,大家伙儿也不去地里劳作,吃完一顿饭就跪在米面缸前祈祷。 都走到了甘草郡与葛根郡的交界处了,依旧如此。 得了重病,去求符箓治病的,不在少数,虽说不是什么病都可以治,但寻常小病,那真是符到病除。 今个儿下了开春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许久地面泥土才变了颜色。 刘景浊又佯装腹痛,走去了前方不远处的教祖庙里。 结果轻而易举便讨来了一张符箓,那所谓明使甚至都没有多问,只是递给刘景浊一张黄符,让他烧成灰烬化水服下即可。 回到龙丘棠溪身边,刘景浊面色凝重,将符箓递给了龙丘棠溪。 龙丘棠溪略微一掂量,诧异道:“还真舍得下本钱,这张祛病符灵气很足啊!”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灌了一口,轻声道:“的确,虽说画符之人本事不到家,但这其中灵气,很是实诚了。”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与天外那个欲要推翻如今世道的人,到底谁是对谁是错了。 在绝大多数百姓心里,吃得饱,穿的暖,瞧得起病,娶的起媳妇儿,这就是极好的日子。而且这明教,是真的有人在倾听信徒心声,米面缸,是真的会涨的。 我刘景浊纵有天大的道理,要去毁了那所谓教祖庙,也总还是理亏的。 龙丘棠溪沉声道:“别瞎想!” 你这家伙总是这样,见到一些事就要想很多,臭毛病总是改不了。 她一把夺过刘景浊手中酒葫芦,没好气道:“当局者迷,你明明是个局外人,偏偏要置身其中去入局?” 龙丘棠溪没好气道:“哄孩子还得拿糖果呢,要收割九洲气运,能不下点本儿?你刘景浊日后上门提亲还能空着手啊?看我爹不打死你!” 刘景浊摇摇头,讪笑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百姓将明教视如神灵,那日后某位教主振臂一挥,哪儿还用得着有人处心积虑去让这人间大乱?只需要那位教主高呼一声,无数信徒自会揭竿而起。 刘景浊忽然取出一碗清水,又从龙丘棠溪手中接过那道符箓,将其化水服下。 符水流入腹中的一瞬间,刘景浊瞬间皱起眉头。 因为他喝下符水之时,脑海之中居然凭空传来人言。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话音落下,心湖之中便出现了一位黄衣老道。 刘景浊冷冷一笑,心湖之中便升起一道剑气将符箓所化咒印搅碎。 “原来如此,明白了。” 刘景浊笑道:“你先等等,我回去那教祖庙一趟。” 很快就走回了教祖庙,刘景浊一副气急败坏模样,捂着肚子,一脚踹开大门,指着里面连炼气士都算不上的明使破口大骂:“妖道!你这狗屁符水,喝下之后,肚子越疼了!” 那明使淡淡然抬头,冷声道:“那说明你是异端,信道者自愈,不信道则不愈。” 刘景浊当场被乱棍打出教祖庙,若非跑得快,怕是得被人绑缚于火堆活活烧死。 返回龙丘棠溪那边,刘景浊嗤笑不止,笑意愈浓,哈哈大笑。 好一个信者自愈,不信则不愈。 他冲着龙丘棠溪一笑,轻声道:“我觉得可以来硬的了,龙丘家不好出面,新鹿王朝总是好说的。明教不过樱江,不能是一句空话。你再帮忙传讯老三,就说出兵大月王朝之前,可以先让各地方官、山水神灵,以及各地五龙卫去暗访一遭,看看这所谓明教,是不是也已经开始传到中土了。” 龙丘棠溪却是诧异反问:“景炀要灭大月?赵坎才当了几年皇帝?如此着急对外用兵?” 刘景浊点点头,“这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废除我皇室身份之后,景炀要从大雪山与星宿海两地发兵,以五十万铁骑兵分两路去灭大月。” 龙丘棠溪沉声道:“然后陈兵浮屠洲边境,以一国之力灭一洲?” 刘景浊咧嘴一笑,“真聪明。所以铁骑踏平浮屠洲之前,青椋山不会有除我之外的人去往归墟,大家伙儿要是手痒,可以去浮屠洲砍杀一通。” 与浮屠洲的一仗打不了多久的,到时候闲都王朝会是第一个倒戈的。 龙丘棠溪沉默片刻,轻声道:“到了白鹿城后,你可以把心中设想说给我爹听听的,说不定就可以免去一顿打。我爹,毕竟也是个梦想家。” 若非天马行空的率性之人,又怎会一言不合就把天下第一大王朝舍弃? ………… 有个女子从离洲到中土,花了半年多时间,总算是找去了金陵书院。 她找来找去,总算是找到了一处宅子,于是气势汹汹走去,一脚把门踹开,大吼一声:“余恬!你个负心汉,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吼,可把忙着抄书的余暃吓了一大跳。 小童子原本一脸怒气,这个字写了三天了,总算能达到先生要求了,你这一声吼,吓得我一撇都戳到天上去了! 可瞧见那女子之后,余暃当即哑火儿。 好家伙,背着锏,一看就不好惹啊! 小童子咽下一口唾沫,抬起头,轻声道:“你找谁?” 女子冷声道:“我是风苓,我找余恬,他人呢?” 也不知怎的,余暃就是觉得这女子好可怕,都要赶上刘景浊了。 小童子咽了一口唾沫,轻声道:“太上皇来了,先生去见太上皇了。” 风苓瞪眼道:“你是他的学生?那他们去哪儿了?” 小亭子指了指东边儿,轻声道:“城外,观海亭。” 女子瞪了余暃一眼,冷声道:“记住了,下次见我就喊师娘,要是不喊,我拔光你身上的毛儿!” 话音刚落,女子瞬身离去,只留下余暃呆立原地,头皮发麻。 喊师娘就喊师娘,我又不吃亏!干嘛动不动就要拔毛啊?我没了毛儿,咋个飞? 金陵城东,赵炀与余恬一同登山,权忠就跟在后面。 这才几年,赵炀双鬓已经雪白,整个人瞧着老迈了许多许多,走路时连腰都略有些佝偻。.m 余恬依旧是年轻模样。 到半山腰时,赵炀喘了一口气,叹息道:“到底是老了,想我少年时跟着刘先生游历江湖,你娘都追不上我。” 余恬笑道:“老了就要服老,你又不是炼气士。” 赵炀一笑,坐在了一块儿石头上,权忠已经小跑过来,递上一壶水。 喝了一口水,总算是喘的慢了些。 这位景炀太上皇,笑着说道:“你们三兄弟爱怎么闹怎么闹,别让孩子们关系僵了。豆豆之前专程走了一趟洛阳,跟我列出老三几大罪证,都不喊三叔了,只说皇帝陛下如何如何。过年时焱儿跟思思也来了,他们还挺想见见素未谋面的大伯二伯呢。” 余恬轻声道:“等老二回来了,我们会见一面的,大概在南山挖掘出来的那座洞天福地里面。” 赵炀摇摇头,叹息道:“你们三个,只要不闹什么割袍断义、划地绝交的,我就烧高香了。” 顿了顿,赵炀又说道:“我知道老二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路会很难走。我老了,帮衬不到了,但等他回来之后,我要偷偷摸摸去一趟白鹿城的。” 余恬看了看养着自己长大的老父亲,轻声道:“何必自己去一趟呢?实在不行,找个媒人不就行了。” 赵炀气笑道:“再说这种话,就给我死边上去!你可是老大,但媳妇儿呢?人家老二再不济,也把棠溪丫头带回家过啊!老三你更没法儿比,人家都俩娃了,你呢?三十好几的光棍汉,好意思开口?” 顿了顿,赵炀看向权忠,后者瞬间明了,以一道拳罡圈禁此地。 赵炀这才开口:“老二想干什么,你们不说我也猜的到,所以任你们兄弟去闹。谢白头辞去冬官之后,会在东海开宗立派,做你麾下势力。你跟老三想帮老二,我也只能尽力一碗水端平了。”..m 说着,赵炀一把抓住余恬胳膊,眼眶通红。 “别怪虞老哥,他也是当爹的,也舍不得。你是不知道,他每年都要偷偷摸摸到长安好几次,就躲在云海里头看着你。记不记得那次你被个路过长安的登楼修士扇了一巴掌?那家伙如今是景炀供奉,当年被你亲爹一顿打的牙都掉光了。别说那家伙,连我都差点儿给你爹揍了一顿。” 余恬一笑,“要是怪,我就不会去走一趟青椋山了。” 权忠面色古怪,插嘴道:“殿下,有人找你。”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七十三章 路漫漫 大道徐行(三)免费阅读。 第二百七十四章 路漫漫 大道徐行(四) 一路走来,这捣药国境内,已然遍布教祖庙。奇怪的是各处明使居然都是凡人。 来此逛一圈儿而已,没必要打草惊蛇,而且龙丘棠溪已经传信出去了,新鹿王朝那边很快就会施加压力,若是新鹿王朝还不行,那就白鹿城来。 一趟捣药国不必耽搁太久,如今刚刚清明前后,赶在五月前怎么都得回去白鹿城。 看似时间很充裕,可到白鹿城之后,起码还要耽搁最少半个月。之后哪怕不去斗寒洲了,只再逛一趟玥谷,去一遭青泥国,看一看樱江之畔那两只草木精怪,顺便再去一趟墨漯国,年前能不能逛完都是一说。再南下婆娑洲,光是渡船上就得近四个月,杂七杂八,路上一算,两年时间紧巴巴的。 走江湖,其实多数时间都耗在路上了。 按照龙丘棠溪所查,几年前望山楼收徒之时,那个叫做袁捉的少年人家乡就在此地。 将将天黑,刘景浊与龙丘棠溪隐匿行踪,就在暑湿城东门的城楼上坐着。 一捉一放,一开一关。只在起名一事,周放与袁捉,关荟芝与开芦叶,这就是板上钉钉的对头了。 刘景浊轻声道:“起名一事,冥冥之中是有些难以言明的事儿存在的,你我爹娘都是此中好手。如你的棠溪二字,生来便有一道剑运与水运,我的景浊二字,景字是指人间大日,浊便是人世间了。所以我能得到那道九味真火,天生压制世间邪祟。”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这几年太过无聊,也翻阅了许多古书,我得到的答案,与你之前的推测差距不大。周放身上文运,应该就是那枚神珠的缘故,若是想的远些,有可能周放自身就是神珠。周放要放的,多半会是那只五色凤凰了,袁捉之捉,自然一样。只不过开芦叶与关荟芝,到底要开什么关什么,闹不明白。”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其实不难猜的,彩凤领百鸟集于庭前,便是人皇出世之时。可能等到后来,人间再无人皇印,但依旧有人皇生时,周放身上那只彩凤便会出世。关荟芝的关,怕是有锁的意思,锁住气运的意思。而开芦叶之开,就是撬开某处门户,让那人间气运散出九洲。”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究竟如何是真的尚不好说。 两人目光齐齐往城中袁家宅子。 按这暑湿城百姓的话,袁家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袁家本是个无田无房,租房住租地种的小门小户。结果袁捉冷不丁拜入望山楼,成为掌门亲传,这些年那座望山楼又名声鹊起,成了捣药国境内数一数二的江湖门派,袁家自然也就成了这暑湿城中的大户。 在捣药国江湖上,袁捉与关荟芝,早就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年少侠侣,武林之中响当当的人物。 龙丘棠溪啧啧不已,“暑湿城城隍都才堪比黄庭而已,他袁家居然有个不出家门便能堪比金丹的家仙?若是寻常人家,祖上得积德多少才能出一尊金丹家仙?” 刘景浊轻声道:“对我们来说,其实不难。只要魂魄没散,自己再舍得分出自身灵气,养出个金丹家仙就是小意思。” 龙丘棠溪忽的指向正在往袁府走去的一对年轻男女,笑道:“上次还两个稚嫩孩子,这就成俩大人了?” 龙丘棠溪上次到桂枝郡城,恰巧就碰见望山楼收徒,她是亲耳听见那望山掌门将少年少女收做弟子的。 刘景浊一笑,“都过去好几年了,我都过了三十了。” 龙丘棠溪撇撇嘴,心说你都过了三百岁了,三十岁算个啥? 顿了顿,她说道:“我开神眼看了,身上并无什么莫名其妙的气运,这俩人反而天赋很不错,都已经武道开山河了。” 当然了,跟姜柚相比,可能要差一些。 瞧模样,开芦叶也是头一次跟着袁捉回家,年轻女子心跳在刘景浊与龙丘棠溪耳中有如擂鼓。结果等她跟着袁捉走到袁府门口,一群人已经在等着了。 龙丘棠溪撇撇嘴,“瞧瞧人家,头一次上门,多大阵仗?再瞧瞧你,啥时候有人欢迎过我?” 刘景浊一阵头大,心说那不是包了红包了么?我都没份儿啊! 袁府门口,一对夫妇把开芦叶簇拥着进门,屋子里桌上摆满了吃食,看来就是在等二人到了再开饭。 刘景浊询问道:“望山楼掌门,别不是姓贾吧?” 龙丘棠溪转过头,神色古怪,“不姓贾,姓甄,叫甄肥。” 刘景浊一阵无语,这名字起得是真的无话可说。 两人继续看向袁府,也就是饭桌上,女子有些局促,一家人这个夹一筷子菜给她,那个舀一勺子汤给她。 无甚看头,刘景浊便问道:“你查到的东西呢?”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轻声道:“袁捉一家,本是东边玉屏国人,二十年前玉屏国内乱,袁捉的爹娘便逃难到了捣药国。那时候的捣药国民风极好,皇帝也是良医大医,难民至此他照单全收,不光贴补钱财,还指定地方给他们开荒耕种,前三年都不用赋税。当时暑湿城还是荒地,所以袁捉的父母便带着他逃到桂枝郡安家了,只不过他们运气不好,所以之前过得不太如意。” 真正能称之为大医的,没几个是坏心肠。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走了,见到就行了,多余的不用管,回去之后拓印两张画像给周放与关荟芝,让他们日后见着这俩,躲着些就是了。” 两人刚要瞬身离去,袁府却又走入一人。 袁家上上下下,除却袁捉开芦叶,尽数起身,恭恭敬敬朝着那人行礼,口尊明使。 哪承想明使一个箭步上前,重重跪地,颤声道:“不知渠帅回乡,有失远迎。” 龙丘棠溪看向刘景浊,沉声问道:“渠帅?” 刘景浊笑意不止,这趟终究是没白来啊! 远在墨漯国的那位教主之下,看来还有渠帅啊?按照刘景浊所知,共有三十六方渠帅,若是都在九洲,那每一洲至少也有四位渠帅。 青年人抿了一口酒,笑道:“这里不用待了,咱们去那望山楼所望之山。” 两人皆是御剑而起,盏茶功夫便落在了桂枝郡城外那座膏药山。 山下一间药铺,晦暗灯火在夜幕之中尤其扎眼。 药铺门口挂着幌子,上写“一膏治百病,不信自便。” 龙丘棠溪轻声道:“看来有了明使之后,这膏药铺子生意都大不如前了。当年我来这儿时,队都能排出去二里地了。” 结果现在,好不凄凉。 刘景浊笑道:“都一样,将心比心,同样能治病,能不花钱、少花钱,为什么还会花钱买膏药?” 两人并肩往膏药铺子里去,龙丘棠溪忽然停步,轻声道:“当年就是在这儿,我碰见了个老和尚。他说,他能让你找回来丢掉的,但代价是我得忘掉,我没同意。” 刘景浊一瞪眼,没好气道:“这种事不早说?!下次碰见这种人,照着脑袋就给他两巴掌,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记住,头上没毛儿不可信!” 再要多说什么是真的没法儿说,话到嘴边就会忘的。 龙丘棠溪只好说道:“到时候去往婆娑洲,得小心又小心!” 说话间已经到了药铺门口,结果没等刘景浊迈步,里边又有人骂道:“不卖不卖!都他娘的喝符水去,老子的膏药贴树上都不卖你们!” 刘景浊无奈一笑,便没打算再进去,只是拉起龙丘棠溪,一个瞬身上了膏药山巅。 站在山巅,几十里外的桂枝郡城灯火通明,城中最高那处,怕就是望山楼了。 刘景浊又问道:“蓌山在桂枝郡与茯苓郡交界处,再往下五百里,便能到了吧?至于竹儿岭,也该还要南下万里吧?”m..m 龙丘棠溪点头道:“蓌山远看去,就像是个朝南半跪的模样。” 朝南以跪天朝,这便是蓌山吗? 那玉竹洲那座折柳山,是要送谁? 龙丘棠溪问道:“要不要去近处望山楼?” 刘景浊笑道:“来了,自然就要去的。” 几十里路,瞬身便至。 刘景浊轻声道:“你说管楼,究竟管的是望山楼,还是玉京楼?” 龙丘棠溪此前压根儿没想到这层意思,经刘景浊这么一说,她才想起那个拜入朝天宗的背剑少年。 “要管玉京楼,名字敢起这么大吗?” 刘景浊笑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胡乱猜测而已。等日后大网撒开,你我站在云端再看,就会一目了然的。这一趟,只是亲眼看看,免得日后有些麻袋套在了自个儿身上了,我连为什么被套麻袋也不晓得。” 九层高楼附带个极大院子,园林一般。就在那望山楼大门口的街对面,卖吃食的倒是不少。 两人坐去一处烤肉摊儿,刘景浊抬头敲了敲那座高楼,咋舌道:“这是哪个王爷的宅邸么?” 摊主笑着说道:“一看二位就是外乡人啊!这是望山楼,在我们捣药国,那是数一数二的江湖门派。早年间他们以押镖为生,本就名声极好。现在更好,望山楼弟子四处行侠仗义,可给老百姓帮了大忙了。” 刘景浊一笑,“那倒是有些侠士风范。” 刘景浊忽然又取出一枚五铢钱,看向龙丘棠溪,笑问道:“字面还是光面?” 龙丘棠溪白了疼一眼,没好气道:“还是不长记性?明明心里都有主意了,多此一举作甚?” 刘景浊咧嘴一笑,那就还是先不打草惊蛇了。 与此同时,一道白衣分身以飞剑长风为遮掩,已然走入那园林之中。 逛了一圈儿,本体那边肉都吃干净了,这道分身愣是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这就有些吓人了。 明明知道不对劲,可偏偏瞧不出来是哪儿不对劲儿,还不够吓人? 分身折返回来与本体重合,刘景浊笑着说了句:“还真有意思。” 此时两人几乎同时看向街面。 有个一身猎户装扮的小姑娘,拖着比她大好几圈儿的狼尸,当街走过。 龙丘棠溪沉声道:“是她?” 刘景浊点点头,“应该是了。” 那个猎户装扮的小姑娘也缓缓转头,直直看向刘景浊。 小姑娘咧嘴一笑,满脸欣喜神色,操着一口极其浓郁的蜀地方言,喊道:“你终于来了,等的我花儿都要谢了。” 当年回乡路上,在樱江之畔,刘景浊就碰见了这个岁数极大的小姑娘。这几年她居然半点儿变化都没有。 上次见她,她可面无表情。 刘景浊缓缓起身,龙丘棠溪也跟着一同起身,两人实在是没发现那头执夷在附近,要不然也不敢轻易上前了。 龙丘棠溪率先开口,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小姑娘皱起脸,低声道:“家没得喽,老银被人抓走,我被人丢来这里的,都待了好几个月了。” 老银?难不成是那位前辈?合道巅峰啊!随时可开天门的存在,谁能把她抓走? 刘景浊沉声道:“谁抓走了他?” 小姑娘略带哭腔,低声道:“不晓得,认不得,穿着黑衣裳,手里还提了一棵树,好像是梅花树。老银打不过他,但他跟我说不会欺负老银,他把我丢在这里之后,让我在这儿等你,再告诉你不要找了,找不到的。” 好家伙,这碎嘴。 龙丘棠溪立刻传音,“他居然在神鹿洲瞒过了我爹,把执夷都抓走了。” 刘景浊拉着小姑娘往前走了走,一头狼尸在身边,终究是太扎眼了。 走去无人处,刘景浊祭出长风,三人瞬移出城。到了城外,刘景浊这才问道:“你认识我?” 小姑娘咧嘴一笑,轻声道:“认得,在林子里说要帮我的瓜娃子嘛!” 这句瓜娃子,让刘景浊一时语噎,不知说些什么了。 刘景浊只好问道:“等我干什么?” 小姑娘轻声道:“那个人说,想要老银活着,我就得等着你,再没多说什么。” 小姑娘忽然抬起头,沉声道:“我不想老银死,我就在这里等你。” 刘景浊直起身子,冲着龙丘棠溪一探手,无奈道:“你也瞧见了,我就是这么能捡小姑娘,没法子。” 白小豆是捡的,姜柚也算是捡的,连龙丘棠溪,说到底还是捡的。 现在又多了个兵主遗女。 我刘景浊的青椋山,都快成了专门给这些个古怪存在聚会的地方了。 龙丘棠溪伸手按住小姑娘脑袋,有些刺手。她头上有两只犄角唉! 龙丘棠溪笑问道:“我叫龙丘棠溪,你叫什么?” 小姑娘轻声道:“我叫黎洙。” 龙丘棠溪笑道:“跟我走吧,以后就住白鹿城了。” 刘景浊面色凝重,沉声传音:“不行,万一其中另有什么算计,我放不下心。” 龙丘棠溪轻声道:“你以为把她放在青椋山,我就放心了?” 黎洙眨眨眼,看向龙丘棠溪,轻声道:“管不管饭?我顿顿都得有肉,没肉活不了。” 龙丘棠溪笑道:“当然了!顿顿有肉。” 说完之后,她看向刘景浊,满脸笑意。 你要把这小姑奶奶带回去,小豆子怎么办?一个不沾荤腥的与个不吃肉不行的,那不得天天打架? 这次算我捡的小姑娘,可不是你。 刘景浊撤回飞剑长风,轻声道:“那你们先去东边那座渡口,我去一趟蓌山,很快返回。” 龙丘棠溪冷冷一笑,“想撇下我?想得美!” 没法子,一行两人,稀里糊涂就成了一行三人。 云海之上,有个黑衣人与玄岩并肩站立。 老道士面带笑意,轻声道:“你跟姬闻鲸,老道士我是服了。” 黑衣人手持一株梅树,不远处还趴着一头执夷。 黑衣人自然就是神鹿洲龙丘晾了。 玄岩叹息道:“这一手监守自盗,把闺女跟女婿耍的团团转,图什么?” 这道黑衣,从来都是龙丘晾的本体,在外的儒衫,只是数道分身其中之一而已。 龙丘晾一笑,轻声道:“当年我就答应刘顾舟,要为人世间做些什么,没成想那狗日的居然任他儿子把我闺女骗到手了,你是没闺女,你生一个就知道了!” 玄岩连忙摆手,“打住!还是那个读书不少的龙丘晾好打交道。” 原来一手劫走小菜花,又打了一顿执夷的,就是刘景浊的好丈人。 玄岩又说道:“温落被你打碎金身,等于丢了刘景浊唯一一次使用人皇印留下的隐患。你这丈人,也是用心良苦啊!” 龙丘晾轻声道:“他既然不愿做狗屁人皇,我自然瞧得上他,帮帮忙也在情理之中。再者是,他所谋太大,但不够细,步子太快了,我得让他走的慢些,走的稳当些。” 玄岩点点头,心说也是。 闲来无事就会去看那小子,那小子所作所为所图之事,自己一清二楚。如今九洲各种算计布局,连局外人看来都乱的好似一锅粥,更别说尚在局中的刘景浊了。 于是那小子便另辟蹊径,想要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绝户网,管人间算计如何,他只用笨办法,将人世间篦一遍不就好了。 顿了顿,龙丘晾说道:“我去一趟百花山庄要几斤百花气运,需不需要与你报备一声?” 玄岩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真正开天门的?连我都没发现。是不是姬闻鲸也已经开了天门?那日后那座天门开时,你们俩?” 龙丘晾一笑,“刘顾舟与我交手之时,我与他同是开天门。” 饶是玄岩都有些被吓到了,不敢置信道:“那时候你们才多大?百岁?” 好家伙,百岁登楼都是吓死人的天之骄子了,你们百岁开天门?要吓死谁呢? “这么说来,姬闻鲸也早就开天门了?那当年的斗寒洲一战,你俩就是哄着陆青城玩儿呢?” 龙丘晾只是一笑,拍了拍玄岩略微佝偻的后背,轻声道:“刘顾舟的算计,玄岩老道你想的太浅了,一个开天门时只一眼就吓退星河之主的剑客,不惜一死布局,就只是为那小子护道?等着看吧,再五十年而已,天门大开之时,一切都会明了。” 龙丘晾翻手取出一壶酒递给玄岩,自个儿也拿出一壶酒与老道士碰了碰。 “玄岩前辈,苦守人间八千年,辛苦了。” 抱拳一礼,龙丘晾转身就要走。 玄岩转过身,问道:“既然当年刘顾舟已经可以破境大罗金仙,那你与姬闻鲸呢?天门开时,会是什么境界?” 黑衣人背对玄岩,笑意不止。 “天门开时,我龙丘晾可提剑斩星河之主,直上大罗金仙境。” 玄岩板板正正已道门稽首送龙丘晾离去,呢喃一句:“玄岩等十二人,做了八千年看门狗,幸于人间不负我等。” 人间神鹿洲,刘景浊跟龙丘棠溪哪里知道,把他们俩耍的团团转的,是自个儿的老爹与老丈人。 现如今身边带着个小姑娘,倒是越像一家三口了。 桂枝郡城往南几百里便是蓌山,都已经入夜了,便没着急连夜去。 两人跟着黎洙去了她住的地方,谁想得到,这位兵主遗女,既然在城内一处破败庙宇睡了好几个月? 刘景浊本想帮着黎洙清理狼肉烤着吃,可这丫头死犟,非要自个儿来。他只好先提着酒葫芦,走出破庙,抬头看了看天上星辰。 有个姑娘不在身边之时,天上星的确美。但那个姑娘在了,再去抬头看天上星,好像也就那样了。 城内也有一处教祖庙,庙前围满了信徒。 明明奉那人为教祖,可明使却只字不提那经书内容。 刘景浊摇了摇头,前一句还算是人话,后一句就又是那信教与不信之说了。 那信使前一句,大意就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好事,神灵必然护佑。若是处处行恶事,自有恶神降下责罚。善人长寿,恶人短命。 后一句,则是信我教祖,可得长生。 刘景浊呢喃自语:“众星亿亿,不若一日之明也;柱天群行之言,不若国一贤良也。” 话音刚落,青年人猛地转头,有个肥胖中年人已经笑盈盈站在刘景浊身后,他轻声道:“刘先生不信太平道却读太平经。明教信太平道,却不读太平经,真有意思。” 龙丘棠溪瞬身至此,肥胖中年人笑着抱拳,称呼大小姐。 (终究还是被满街羊干翻了,这几天要是能更新,恐怕也会很晚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七十四章 路漫漫 大道徐行(四)免费阅读。 第二百七十五章 路漫漫 大道徐行(五) 中年人一身白衣,个头儿不矮,白白胖胖,是“甄肥”。 刘景浊冲着龙丘棠溪摇摇头,示意无事,随后看向中年人,笑问道:“甄掌门会出来我是真没想到,照理说不应该是你在暗处么?这么跳出来,日后棋局如何继续?” 武道琉璃身,还是聚起双花的那种,深藏不露。 中年人笑道:“上次大小姐来,我已经想出来了,这次刘先生到了,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刘景浊问道:“你也是一方渠帅?” 甄肥摇摇头,轻声道:“不是,我跟明教关系不大,袁捉当上渠主,那是他的运道。” 中年人笑着抬手,做个个请的手势。 “望山楼一叙?” 刘景浊看了看龙丘棠溪,后者轻声说道:“倒不如破庙一叙。” 甄肥点点头,“都行。” 结果刘景浊却是笑着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跟甄掌门去望山楼坐坐,来都来了,不去一趟怎么行?” 见刘景浊如此说话,龙丘棠溪只点点头就走了。 甄肥咋舌不已,只觉得身边青年人,危! 望山楼九层,甄肥坐着能坐下三个人的凳子,给刘景浊倒去一杯茶水,轻声道:“刘先生可以先问,能说的我都会说。” 刘景浊抿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笑问道:“甄掌门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主动现身。” 肥胖中年人一笑,轻声道:“主动现身,是想跟刘先生争论一番,只动嘴不动手。” 刘景浊点点头,“那就甄掌门先说。” 中年人一笑,开口道:“只说刘先生一路所见,明教也好明使也罢,是不是在做好事?信太平教祖,引百姓吃菜灭魔,不杀生。以鬼神之说让百姓提起敬畏之心,行善事增寿,行恶事减寿,能不能称之为教化?以符箓替百姓治病,用炼气士手短让百姓米缸不减反增,算不算爱民?若是奸商恶官欺压百姓,明使也会出面,这是不是行侠仗义呢?” 一连数问,要是放在从前,刘景浊肯定要愣一愣。但现在,青年人只是喝了第二口茶,淡然答复:“你我立场不同,没必要去讨论这些事的。” 哪怕我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文章,在对方看来,也只是诡辩而已。 刘景浊喝下第三口茶,反问道:“甄掌门不是与明教关系不大么?何来此问啊?” 中年人一笑,“那就说些实在的。凡俗王朝,佩刀剑大多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所以动辄以江湖恩怨为由杀人的事儿,层出不穷,官府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住。若是这么说,我们只需要禁刀兵,那每天不是都能少死很多人?” 刘景浊笑道:“继续说。” 甄肥点点头,继续说道:“人间炼气士,与凡俗王朝所谓佩刀侠士,有何区别?哪怕是你,说好听些那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难听了,那就是将当地法令视为草芥,随意践踏。那人世间之炼气士,不就成了乱臣贼子?那只要人间没有炼气士,凡俗王朝没有所谓侠士,是不是就算是一种天下太平?” 刘景浊点点头,说得很有道理,若是只这么去看,那只要人间炼气士死绝,确实做得到一种相对的天下太平。 还是不习惯喝茶,所以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反问道:“我曾问过胡游一句武道为何,甄掌门已然是双花琉璃身,不知可否告诉我,你学武初衷是什么?不是走过江湖看遍人间后的初衷,而是一开始的初衷。” 甄肥脱口而出:“不被人欺负。” 话音刚落,甄肥哑然失笑,摇头道:“到底是读书人,真是诡辩啊!这就让我自问自答了。” 刘景浊笑道:“我算不上读书人,说的也不是书上道理。如甄掌门所说,凡俗王朝少了所谓侠客,是会安生很多,但民间没了一股子可以影响官府的势力,一旦一国皇帝昏聩,百官徇私枉法,那如何是好?这种事不是可能,是必然!如同甄掌门这望山楼,出门行侠仗义,管的不也是官府不愿管,管不到的事儿?” 甄肥沉声道:“所以要让百姓心怀敬畏,律法说来说去还是有空子可钻。只要告诉他们,有神灵在天,善则赏恶则罚,一劳永逸。” 刘景浊没忍住笑了,“就如同现如今?病了求符,饿了跪在米缸前祈祷?反正我一心信教,教祖管我吃喝,那我还种地作甚?那些个米面,是凭空变出来的?长此以往,谁都不种地了,哪怕他们把头磕破了,米缸也不会多出一粒米。甄掌门,人跟畜牲还是有区别的。” 没等甄肥开口,刘景浊便率先说道:“就算有一座不存在炼气士的天下,那王朝、百姓,总会存在的。一个王朝要壮大,版图、各种资源,不可或缺。伐谋、伐交、伐兵,都是为一个利字。在一个没有炼气士的天下,就不会有堪比炼气士的兵器?就不会有动辄毁天灭地的大杀器?难不成到时候世道依旧不如意,再推到重来一次?” 说的有些口渴,刘景浊灌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可以禁绝侠士,但禁绝不了江湖。可以人间无仙,但拦不住人族探索之心的。推倒重来以后,是瞧不见人间第一位炼气士站在某座高山之巅,手指天幕问一句你是谁。但无论如何,也总会有人以咱们想不到的方法冲破天幕,探究宇宙之广阔。” 又喝了一口酒,刘景浊笑着说道:“我小时候想过,造一个十分巨大的炮仗,窜天哨你玩儿过吧?就那样的,绑在一艘船底部,往天外去。” 一山更比一山高。天外有天。这不都是天下人对自由的向往吗? 只要知道天下很大,是个人便都想去看看的。 甄肥抿了一口茶,面色凝重。 前面一大堆话,对这位望山楼掌门来说,都是废话,左耳进右耳出。可那句“拦不住人族探索之心”,确实让他无法接话。 所谓求自由,就不能是胸怀探索之心,寻通天大道吗? 刘景浊笑盈盈起身,轻声道:“不瞒甄掌门,我等着有人问我这话很久很久了,这番话我也准备了很久很久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刘景浊会自问自答。问的问题可比甄肥刁钻多了。 眼瞅着刘景浊就要离去,甄肥忽然抬头,沉声道:“若是你见过一个小小金丹就敢一人灭一国,你就不会如此维护这个人世间了。” 刘景浊笑道:“刚才说的,也只是我三十岁的见解,日后到了五十岁、七十岁,可能想法会变。但我觉得啊,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就坏了一锅粥啊!白米有什么错?我们不应该是去驱鼠灭鼠吗?反而把锅砸了,这是个什么狗屁道理?” 甄肥讥笑道:“天底下老鼠总归比人多的,驱的完,灭的完?”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微笑道:“事在人为,一人灭鼠,鼠蹿鼠逃,天下人灭鼠,则鼠绝矣。”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甄肥,你总不是一口吃成一个胖子的吧?饭不得一口一口吃?” 大笑之中,青年人瞬身离去,唯独这位望山楼掌门独坐桌前,出神不止。 刘景浊落在破庙外,自嘲一笑,这甄肥,跟自个儿真像啊! 在他走后,那位望山楼掌门便关上了第九层楼的门户,想必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下楼了。 破庙里头肉香四溢,没想到黎洙还有这一手,烤的是挺不错,比自己强。 龙丘棠溪询问道:“说什么了?看你这模样,铁定占便宜了吧?” 刘景浊点点头,“头一次跟人吵架,底气很足的赢了。” 转头看了看黎洙,刘景浊轻声道:“你说,那个黑衣人,会是谁呢?” 那谁知道,谁能知道。 你只要不伤害小菜花,万事好商量。 龙丘棠溪轻声道:“别着急,我去想法子。小菜花是我弄丢的,我肯定会把她找回来。” 黎洙眨眼道:“你们不吃吗?给你留了一条大腿呢。” 刘景浊笑着摇头,只说了一句不饿。 次日清晨,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各自御剑而起,去往蓌山。 贼奇怪的山峰,朝南半跪,像是在领命,又像是在忏悔。 在附近找寻了好一大圈儿,终于在十几里外一处小镇找到了那位蓌山少主。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余椟,可远没有当年神霄洞天当中那等意气风发了。 龙丘棠溪带着猎户装扮的小姑娘随后赶至,她轻声道:“下去也就下去了,都去过望山楼了,行踪瞒不住的。” 刘景浊摇头道:“先看看。” 那个一身灰衣的蓌山少主,正与街边乞讨的孩子说话。 方才余椟善心大发,丢去了一锭明晃晃的银子,结果那个孩子捡起银子还给了余椟。 那孩子说,他不是要钱,是要个能养活自己与爹娘的事由。 结果这会儿,余椟就兴致勃勃去给那孩子介绍起了活计。 龙丘棠溪撇撇嘴,轻声道:“这人我先前没见过,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面。” 刘景浊笑道:“是个人都有心善一面的,要是连一丢丢善念都翻找不出来,那就不是个人了。” 天底下哪儿有纯粹的好人坏人。 “我找他聊聊,你们在这儿等着吧。” 一道白衣身影悄无声息落在小镇街道,此地昨夜有雨,所以露面有些泥泞。 前方一个灰衣青年人正给路边孩子介绍着各种挣钱活计。有去别人家里做长工的,就是事由儿贫贱了些,要看人脸色。还有去什么铺子里当学徒,学医也行啊,反正捣药国医者极多,只不过现在就有些不好过了。再就是最后一条路,保准儿吃得饱穿的暖的,那就是去信明教啊!拿个空缸,抓一把米撒进去,然后就跪在米缸前祈祷,米缸不就天天见长,再不用担心吃不饱了。 那孩子先前脸色还好,听到信明教,一下子就黑了脸。 孩子说,他爹娘就是因为明教,生病了不去瞧病,反而去教祖庙里求符箓。结果符水没少喝,菜事魔没少吃,病是半点儿不见好,拖着拖着小病成了大病。后来他爹壮着胆子去问符水为何无效,都没等明使开口,就被那些个信徒拳打脚踢弄了出来。人家说病不好,是因为你对教祖不诚心。 听的余椟哈哈大笑,这会儿正好一只手臂膊搭上了他的肩膀,余椟回过头,言语倒是颇为和善,“兄台,找错人了吧?” 刘景浊笑盈盈开口:“没找错啊!国师弟子,我可是至今难忘。就是不知道姚小凤那边儿跟你还有没有联系?三大节你去不去给师傅磕头啊?” 余椟面色如常,实则头皮发麻,活脱脱惊弓之鸟。这话一出,他哪儿还猜不出身边这家伙到底是谁。 刘景浊又问道:“余少主,不认识我了?也是,当年一别,险些就是永别了,碰上那么个不靠谱的老祖,也没法子是吧?” 余椟转过身,扭头往蓌山方向抬了抬下巴,轻声开口:“佩服你的胆量,几十里地,你就不怕来个人让你走不了?” 刘景浊已经看向那个孩子,笑道:“找个事由可以,但跟人学本事时,人家可不会给你发工钱。依我看,倒不如拿着这十两银子,再想法子去钱生钱,至于能挣钱多少,看你脑子了。” 孩子一愣,“十两?!那是十两银子吗?” 刘景浊点点头,“十两雪花银,如假包换。” 余椟也看向那个少年人,心说怪不得无动于衷,原来是不晓得这是多少钱啊!十两银子,那就是万枚铜钱了,在这少年人家中出现这么多钱的可能,微乎其微。 于是他又将那枚银锭子递给孩子,他也想看看这孩子会作何选择。是拿着银子扭头儿就走呢,还是继续坚持要学一门手艺。 两个其实算是仇人的青年人,就这样等着孩子做出选择。 孩子也的确沉思了起来,那可是一万钱,对他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片刻之后,孩子忽然抬头,笑着把银锭子还给余椟,并咧出个笑脸,说道:“一顿饱跟顿顿饱,我还是分的清的。” 孩子冷不丁一个头磕到地上,冲着余椟说道:“求公子收留!” 刘景浊咋舌不已,这孩子就这眼力见儿,以后无论做什么,都容易混的风生水起。..m 第二百七十六章 路漫漫 大道徐行(六) 刘景浊还真是头一次来白鹿城,可这会儿他已经想着要不要买来几粒丹药备着? 路边人挤人,甚至有些人还把自家孩子顶起来放在肩头,就为看一眼姑爷。 看的人多了,议论声音也就多了。 就这几步路而已,刘景浊已经听见不知道多少人在嘀咕了。 有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倒是一表人才,个头儿也高,文质彬彬的,像个稳当人。只不过……跟大小姐站在一起,总归有些差的。” 这还算是好的了,更甚者,有人干脆还是那句老话,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替大小姐不值得。m..m 这都是凡俗百姓的言语,至于那些个不用来这儿挤的炼气士,大多都是对这位名声臭出半边天的新姑爷嗤之以鼻。 诸如什么吃软饭的,此类言语那是不绝于耳。 龙丘棠溪迈出一大步,主动搂住刘景浊右臂。 女子轻声道:“学学柚儿,管他们瞎说什么呢,你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在这么多人面前,刘景浊总还是有些脸上发烫的。人少的时候求之不得,人多了,就得假正经了。 刘景浊笑道:“我不怕他们说,你放心吧。不过接下来一两天,怕是得好些人登门吧?毕竟长老殿那边儿可上最瞧不上我的。” 龙丘棠溪撇撇嘴,“那些个叔叔伯伯辈儿的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不过他们也没脸来找你。百岁以内,能登大雅之堂的也不多,更别说三十岁上下的了。” 好像在龙丘棠溪眼里,白鹿城里就没人可以为难刘景浊。 后方姜柚与龙丘洒洒窃窃私语,背两把剑的少女压低声音问道:“洒洒姐,师傅都来白鹿城了,家主老爷压根儿不现身,你说我师傅会不会生气?” 龙丘洒洒撇撇嘴,“我觉得姐夫没有这个胆子唉,上次我爹跟我姐夫碰面,我爹把他打到半个月不能落地。这次,应该会下手稍微轻点儿吧?” 别说姜柚,连黎洙跟白小喵都头皮发麻。穿着一身兽皮的小姑娘可不怕生,她轻声开口:“那个家伙被锤,你们不管噻?” 姜柚紧了紧背后两把剑,微笑道:“别人不管,我得管啊!那是我师傅。” 至于怎么管,无非就是让家主老爷下手轻点儿呗。 旧皇城,如今的龙丘家,坐落白鹿城北,门前有一片至少能容纳十万人的广场。 前方这堵墙一点儿也不矮于城墙,要更厚。光是这堵墙再加上护城阵法,登楼修士怕是都不敢来这儿闹事儿。 走过那幽深城楼洞子,并没有刘景浊想象中的,站着几个年轻人,先自报家门一番,然后上来就要干仗。 这会儿迎面走来个老妇人,小步跑去龙丘棠溪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姑爷住哪儿?” 龙丘棠溪淡然道:“不用你管,我带他去住的地方。” 刘景浊赶忙开口:“这么大的地方,随随便便就能住,给我收拾出一个能睡人的院子就行了。” 女子转过头,笑容玩味,传音道:“呦!这会儿倒成了正人君子了?双虚河那条船上,是谁都大半夜的不怀好意往我屋里钻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路漫漫 大道徐行(七) 随手帮刘景浊接好筋骨,龙丘晾问道:“走的了?跟我去个地方。” 刘景浊赶忙点头,“走的了。” 可其实也压根儿用不到他走,一股子浑厚灵气卷起刘景浊,眨眼时间就落在城外一处小宅子。宅子门前,有一条小溪。 龙丘棠溪曾经说过,对于她的名字,小时候给她的说法,是爹喜欢这条清溪,娘喜欢那株海棠树。 可刘景浊心知肚明,棠溪二字,明明是一份剑道气运。.m 龙丘晾轻声道:“这条小溪,下山之后会聚在一处死水潭,但会有阵法将潭水搬上山巅,周而复始。你用心去看,看看有无不一样的地方。” 刘景浊点了点头,迈步往溪边走去。 就是个寻常溪流,三步可过的那种,乍看之下,并无稀奇之处。 正要回过头与龙丘晾说话,刘景浊忽然之间像是被什么牵引压制一般,体内那道火焰被吓到不敢露头儿,倒是满身雷霆真意沸腾了起来。 刘景浊转过头,沉声道:“是水神?” 龙丘晾点点头,轻声道:“这是人世间最后的水神真意,棠溪身上的,其实也只是半数,此地还有半数。” 刘景浊已经明白了些什么,便问道:“龙丘叔叔,有话可以直说的。” 龙丘晾叹息一声,开口道:“姬秊领着棠溪取了水神佩剑,冰原下方那头异兽居然理都没理。我从没想过把她塑造成水神传承人,可现在看来,有些由不得我了。” 刘景浊问道:“叔叔的意思是,让棠溪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剩余真意尽数炼化了去?” 龙丘晾点了点头,此时开口,才是开门见山。 中年人沉默片刻,开口道:“这门婚事,我不反对。但是,棠溪丫头暂时不能跟你去往归墟,她得炼化这半数真意,将剑道再抬上一个台阶儿才行。” 顿了顿,龙丘晾接着说道:“你斩了红绳,我知道,我也觉得像个男人。但有些说出来不好听的话,我还是得说,理解吗?” 刘景浊赶忙点头,哪儿能不理解?哪个当爹的瞧见了闺女带回来男的会会高兴? 龙丘晾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在我眼里,也是孩子,在我看来就是在心爱之人面前,嘴笨了些,喜欢多做不喜欢多说的那种。让五龙卫查她娘究竟是被谁所害,青泥城里那个叫做白鹿的小丫头,还有怕自身真火会与棠溪形成一种水火不容的境地,甘愿放弃再有一柄本命飞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的。但这些都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吧?最重要的是,你刘景浊布下那么大的棋盘,但你扪心自问,你操控得了这盘棋吗?况且,甲子之期,已经过去了近十年,五十年内要平归墟妖祸、要报灭门之仇、要以守门人身份帮玄岩构建一处人间最大宗门。就现在的神游境界?够用吗?天门开后,大罗金仙虽少,但也不是那么稀奇的。” 话说的委婉,但刘景浊听懂了。他只是惊讶于,连破境神游之时,自己甘愿舍弃一柄飞剑,都被他发现了。 青年人一笑,轻声道:“龙丘叔叔,我都过了三十了,不是小孩子,明白的。我会去劝棠溪的,再说我本来也不想她去到归墟。” 私心,谁都有的,刘景浊不是圣人。 龙丘晾笑了笑,伸手去拍了刘景浊肩膀,随后轻声道:“你爹当年敲遍了天底下高个子的门,结果算上我也就三个人愿意帮他。你呢?到时候依旧是打算上门去求?” 刘景浊咧嘴一笑,摇头道:“我不会去求,我会让他们不敢不来。” 其实他想问一句,将水神残留真意照单全收,有无什么隐患?毕竟是神灵真意,哪怕其主人已经陷入一种名义上的死亡。 龙丘晾笑着摇头,轻声道:“别多想,且你这个想法本身就有些偏激。” 刘景浊讪笑一声,“先前已经摸到了一些门路,可就是再没法儿找到那个方向。” 陆青儿跟池妖妖的那番“天地应当以我为傲”,就是门路,但好像现在越来越难以找到当时那份感觉了。 龙丘晾笑了笑,轻声道:“小子,江湖本该就是一个人走的,人一多,江湖路就不那么纯粹了。想悟什么,就跟写文章似的,大多时候得心静。” 刘景浊挠了挠头,心说自己早就有这个感觉。一个人的江湖,路上可能会孤独些,但的确要走的更加顺畅。但刘景浊也觉得,路上有人陪伴,也是极好。 总而言之,各有各的好处吧。 这会儿龙丘晾言语和善了起来,某人便趁热打铁,毕竟过了这个村儿,谁知道还有没有这种机会了。 “龙丘叔叔,上次来见了棠溪的黑衣人,能确定是姬闻鲸?那后来劫走小菜花儿跟那头上古执夷的,会不会也是他?” 龙丘晾神色丁点儿变化没有,一本正经道:“前者的确是,后者,不一定。除非他姬闻鲸已经超脱了开天门,否则只要是他,我就认得出。但也不排除是他以一种手段瞒过我。” 这位没有皇帝头衔儿,可一洲大小王朝都奉其为宗主的中年人,心中嘟囔一句,“姬小气,好歹算是小半个朋友,这个锅,你背了吧。” 刘景浊恭恭敬敬捧起一壶酒,轻声道:“龙丘阔前辈,他是真的很惭愧,当年在战场上,都管他叫莽汉,因为他冲上hou去不杀光,是决不回头的。后来我问过他,他说每次上阵,他都没打算回来,死了一了百了。” 时过境迁,再提此时,龙丘晾也只有喝酒了。 沉默了好半天,龙丘晾这才说道:“我明知道有人设计,可西海那边我不得不去,要是不去,给那几头登楼大妖上岸,神鹿洲半洲不得安宁。我也老早叮嘱过他,让他千万千万要保护好他嫂子跟两个孩子。就这样,还能被人得手,等我回来,一切都迟了。” 其实那时去往西海的,依旧是龙丘晾的分身。他的本体在某个奇异之地,本体压根儿感知不到外界发生了什么。 龙丘晾苦笑道:“棠溪怪他怪我,都对。” 龙丘晾忽然背对着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酒水太次,有些杀喉咙,所以他说话声音也有些沙哑。 “我那弟弟,当真就尸骨无存了?” 刘景浊不知如何作答,其实何止尸骨无存,龙丘阔最后一息,引爆了自身神魂,已经魂飞魄散。 刘景浊轻声道:“当年是没法子,拒妖岛上登楼少的可怜,合道修士都是压箱底的。现在不会了,等我入归墟,我会让天底下的炼气士,心甘情愿甚至抢着去归墟的。” 龙丘晾点点头,轻声道:“我也想去,可我走不了。好了,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刘景浊点了点头,抱拳离去。 等到青年人走远了,龙丘晾这才转过身去看。果不其然,在那小子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人间英魂。背剑挎刀的,数不胜数,都是古战场战死的先贤。 龙丘晾忽的一愣,赶忙拍了拍身上灰尘,抱拳回礼。 因为刘景浊身后那些英魂,尽数转身,齐齐冲着龙丘晾抱拳。 片刻之后,虚影消散,龙丘晾无奈一笑,自言自语:“刘顾舟啊!你就这么相信你的儿子?若他长大路上有一点儿跑偏,结局可就远不是如今这般了。” 若是一个不愿意多想想,不愿意多做些什么的人,即便他还是去了十万大山,会想得到为那些尸首入土为安吗? 如若没有“多此一举”去把那些个先辈尸首入土为安,那刘景浊又哪儿来这么多护道英魂。 算一个孩子长大后心性如何,可比算明日有雨无雨难得多了。 因为人终究是人,是人就会变,无论自己承不承认。 刘景浊当然知道龙丘晾为什么离不开白鹿城了,这个离开,并不是不能走远,而是不能长久离开。 各洲大鼎,皆有镇物。而龙丘晾在与不在的白鹿城,那是两回事了。 其实刘景浊还想问,天门开时,龙丘晾这些个立马可开天门的存在,会怎么样? 挨了两拳,但又吃了丹药,只是骨头断了这种“皮外伤”,所以这会儿刘景浊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落在城门口,刘景浊略微抬头,却瞧见了一个身穿灰衣的女子站在城门另一头。 刘景浊站在城外,笑问道:“陈姑娘是有事儿?” 话音刚落,刘景浊瞬身后移几十丈,让过了陈文佳一拳。 刘景浊皱眉道:“陈姑娘,这是何意?” 陈文佳只是沉声道:“我以归元气巅峰,对你归元气巅峰。” 刘景浊一笑,挥手甩开独木舟,一个侧身让过一拳头,可那拳罡如炸雷,终究还是把刘景浊震飞几十步。 青年人卸去打来的拳罡,飘飘然落地,略微卷起袖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文佳面无表情,拉出个拳架子,霎时间拳意如同飞瀑倒流,极其霸道。 但陈文佳并未在身上凝出一副琉璃甲。 人未到此,拳意先到,拳意在前方开路,拳头随后到此。 刘景浊略微转身,等陈文佳贴身之后,三寸距离,一拳击发,并未留力。 可他也没讨什么好,陈文佳显然也是个不怕疼的,居然不拦着拳头,手作鹤啄,狠狠戳在刘景浊额头。 就这一下,陈文佳暴退数十丈,刘景浊更惨,被一拳头砸在头上,血气都冲上眼睛了,这会儿一双眼珠子红的堪比兔子。 结果陈文佳再次起身而上,刘景浊则是双脚重重踩踏地面,一个瞬身拔地而起,两人从城外打到城内广场,居然都无人问津。 城头上,姜柚目瞪口呆,嘟囔道:“陈姨有点儿欺负人了,我师傅明显有留手嘛!” 龙丘洒洒撇撇嘴,看了看姜柚,没好气道:“这还叫留手了?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往脸上落拳也不含糊啊!” 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怜香惜玉,他倒是得敢。 广场之上,刘景浊与陈文佳再次互换一拳,两人各自倒飞出去百丈。 刘景浊咽下一口血水,还是没忍住问道:“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陈姑娘?” 陈文佳也揉了揉脸颊,一边儿大一边儿小。 她忽的气势拔高,干脆再不压境。 刘景浊也没法子,只得覆上一层琉璃甲,再挥手召来独木舟。 刘景浊沉声问道:“陈姑娘是要打生打死?说出个道理来啊?” 陈文佳转头看了一眼,忽的气势直坠,收回一身吓人气象,咬着牙,冷声道:“瞧不上你跟别的没关系,只是觉得你有辱武道。” 刘景浊眉头一皱,沉声道:“我怎么就有辱武道了?我也是武道中人。” 结果陈文佳冷哼一声,说道:“三十岁的归元气巅峰,天底下有几个?有些人修行武道,却想着某个时候以自身武道气象为踏板,自散武道境界,去拔高炼气士境界。这样的人,我看不起你。” 刘景浊无话可说,一阵无奈。 那些个刚刚赶到要看热闹的,屁股都没有坐热呢,人家不打了! 无聊,真无聊。打架不打到另外一方起不来的,都无聊。 不远处城头儿,坐了一排人,有的还是孩童模样,有的是少年人模样,有的则是青年人模样。这些都是长老殿那边儿的天才,当然都是天才,但白鹿城有个龙丘棠溪,她们便无出头之日。 这一排人,都姓龙丘。 左侧首位那个女子,龙丘南枝,大长老的孙女儿。中间的青年人,龙丘柏,二长老的小儿子。右侧青年背剑,个头儿略矮,本名房尘玹,后来被长老殿接回白鹿城,改名龙丘尘玹。三人都很年轻,龙丘南枝二十出头儿,金丹境界。龙丘柏五十岁,神游境界。龙丘尘玹也是五十而已,神游境界。 这些都是天骄了,但鱼雁楼那榜单上偏偏就没有。 只不过,按照鱼雁楼那名,也不是解释不了。 毕竟九洲天骄榜单,唯独两个神游上榜。一个是龙丘棠溪,另一个是排名倒数的玉骨山祝贺。但龙丘棠溪那时二十四岁,神游境界。祝贺虽然年过九十,但神游巅峰,归元气巅峰,足够上榜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上榜前提有些苛刻。九洲榜单,最次都得有堪比真境的战力,且年不过百岁。各洲榜单,两百岁之内,也是最次都得有真境战力。这样一来,有些炼气士也没法子,就只能处于这种尴尬境地。 居中站立的龙丘柏率先开口:“行了,回了,枝儿也别太当回事了,我们要是出去,肯定就是自取其辱了。我总不能跟尘玹联手,二打一吧?” 龙丘尘玹冷不丁开口:“我们联手,怕也不行,除非他不用仙剑,不用武道修为。” 这位冷峻青年忽的转头看向龙丘南枝,询问道:“大长老话到那里了,大小姐也只是一句气话而已,记了这么些年仇了,还放不下啊?” 当年苏箓上门提亲,龙丘棠溪对那位大长老说让把枝儿许配给朝天宗。就这一句话,龙丘南枝记了这么些年。壹趣妏敩 女子笑了笑,淡淡开口:“我怎么敢怪大小姐,二位叔叔可千万别给我乱扣帽子。” 按辈份,龙丘柏与龙丘尘玹其实与龙丘晾一辈儿,龙丘棠溪与龙丘南枝,则是一辈。 乍一看,一个二十岁的金丹修士也就那样了,可事实上,能在二十岁结丹,甲子内破境神游的,那都是天才。像青鸾洲左春树那般的,那就是妖孽。自古及今,能做到百岁登楼的,那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刘景浊曾经是登楼,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 龙丘南枝忽然说道:“就不能让他们出手吗?难不成偌大一个龙丘家,找不出来个大小姐之外的天骄了?” 龙丘柏转过头,沉声道:“枝儿,要么就自己上场,让他压境,你们同境界一战。要么就努力修炼,争取在他这个年纪时超过他。光是怨忿,起不到半点儿作用。” 龙丘尘玹点了点头,也开口道:“长老殿确实是手伸的太长了,不怪大小姐。咱们要证明自己,可不是起内讧能做到的。” 龙丘棠溪只说了一句话,长老殿那三位长老,便无话可说了。 归墟现如今还有姓龙丘的吗?你们长老殿,由始至终去过一人到归墟?还是说长老殿连一个炼虚修士都拿不出手? 刘景浊没着急回住处,而是瞬身去往海棠树下。 他来时,笼罩此地的屏障才被人撤去。 龙丘棠溪皱着眉头,问道:“我爹打你了?” 刘景浊摇头不止,张开双臂,笑道:“没,你看嘛,全须全尾的。要是真打了,我怕是来不了喽。” 龙丘棠溪一想,倒也对,爹下手那么黑。 没等刘景浊开口,龙丘棠溪率先说道:“别劝,我自己会去归墟一趟的。” 某人便也只能讪笑着递去一串葡萄,现在乾坤玉里备货好多的。 “那个啥,我觉得你暂时还是不要去归墟的好,可以再去一趟青椋山,待一段儿时间就回来。神鹿洲这边,我还需要你帮忙呢。豆豆跟姜柚,只要结成金丹,就都要远游一趟的,你也得帮我照看。再说了,现在你身边要多一个黎洙,带回来了就得好好照顾不是?” 龙丘棠溪笑盈盈看去,“继续说,说的动听些,最好是能把我感动的那种。” 刘景浊讪笑一声,轻声道:“说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龙丘棠溪一挑眉,“我跟你开玩笑了吗?” 某人也只好实话实话,“老丈人带我去了一趟溪边小屋,我觉得要是可以,你还是先把那些水神真意炼化,再上一境之后,再做去往归墟的打扮。” 龙丘棠溪一笑,“破境是吗?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库里取出来两千枚泉儿吃了,然后破境炼虚给你瞧瞧?” 这话听着是有些狂悖,但只要龙丘棠溪愿意,就可以。 与刘景浊不同,一来是她走的是一条老路,可以说那三百年,其实是赠予龙丘棠溪的极大机缘。合道之前的路子她已经走了一遍,甚至要合什么道,也早就心里有数。二来是,她即便重走老路,也还是自己的路。而刘景浊的老路,登楼之后他想不起来,从前到登楼的修为境界,也不是他自己的。 所以说,破境不破境的,只要灵气积蓄足够,完全不是个事儿。 龙丘棠溪之修行,合道之前,没有瓶颈…… 刘景浊心说这怕是劝不动了,那就不劝了,慢慢磨嘛! 等他走出院子时,已经后半夜了。天倒是不冷,可他就是觉得脖子凉嗖嗖的。 返回屋子之后,刘景浊盘坐床头,开始复盘。 这一路走来,确实有些着急了。且自个儿给到韩逄与方家姐妹的寄望,过于高。这些都是被先前自个儿那宏伟蓝图冲昏了头脑,没来得及想的。 步子,确实得放慢点了。 明日得去北边儿灵犀江畔的船坞一趟,看一看渡船样式,也得知道林沁她们能不能胜任,还缺点儿什么,需要注意什么。 想到此处,刘景浊便提笔开始写信,先传给路阂,再寄往离洲。 其实刘景浊这个大海捞针的办法,是最笨的办法,但也是最干净利落的办法。 开辟一个由青椋山主导的商贸路线,直达归墟,以归墟源源不断的妖丹、兽皮、神魂,换取九洲各种修炼所用到的东西。在归墟以战功置换修炼用度,法宝一类的东西,算下来要比在外界便宜至少两成。这样一来,高低境界的炼气士,多半是愿意来碰运气的。毕竟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 一旦这个商贸路线打造完成,一个由打青椋山为中心的蛛网,便有了雏形。接下来就是织网了,各洲、各国,都需要有个小蛛网,把这座天下篦一遍。把潜藏在九洲的天外谍子,归墟暗桩,尽数找出来。只找出来就行了,天门开时都不是收网之时。 早先刘景浊是想着,五十年内,织就大网。现在看来,得预备出百年时间来做这件事了。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听龙丘棠溪说过的事,就是龙丘晾自断国祚之时,有个老人拄着拐杖,只身迈入白鹿王朝祖庙,亲手打碎了历代先祖魂魄,又与两位老祖大战一场,最后拉着两位老祖同归于尽。 青年人笑了笑,自嘲道:“一口吃不出个胖子,路的确要一步一步走。” 刘景浊忽的抬头,便瞧见有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迈身影站在面前,他想动,结果动不了。 那老人笑容和煦,走去青年人面前,轻轻按住其肩膀,笑道:“路阻且长,行则将至。大道无门,且寻且行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七十七章 路漫漫 大道徐行(七)免费阅读。 第二百七十八章 喝翻老丈人 那人只说了简单几句话,来时轻飘飘,去时一样。 刘景浊猜到了,老人家极可能是拉着两位老祖宗共同赴死,给龙丘晾清出一条路的老前辈。 青年人忽的一笑,睡意全无,起身抿了一口酒。 其实呀,最难的不是走路,而是选择了什么路,怎么走。 这一趟再到神鹿洲,大多事情已经闹明白了,有了个准确方向,路会好走很多。 不过有些路确实得走慢些。 取出刻刀与一块儿不那么平整的石头,并指抹过,便有了一不规则的截面,如镜一般。 刘景浊学刻章,最早可没有师傅,是自学。那时候哪儿晓得还可以由纸上拓印至石头上。他只有个笨办法,去翻书,学古篆字,然后拿极细的笔将字反写在石头上,再拿刀一点点去挑。人家唰唰几下弄完的,他得忙活个把时辰。 后来嘛,慢慢就熟能生巧了。 手起刀落,很快就推出来两个字,缓行。 摇了摇头,看着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刘景浊便又取出一枚石头,伸手将其削平,再次拿起刻刀,手起刀落,推出缓行二字,只不过这次是阳刻而非阴刻。 与此同时,刘景浊那方天地当中,九州大地北境,一道长城正在缓缓垒起,越来越高。 一夜刻章,两字而已,浪费了十几枚石头,依旧没能刻出来一枚能让自己满意的。 结果一抬头,已然天光大亮,门外拳风呼啸。 推门走出时,刘景浊瞧见陈桨正在指点姜柚练拳。好嘛!人间武道最高者,教一个初入开山河练拳。 转头一看,陈文佳脸色依旧难看。 倒是黎洙,捂着肚子,嘟囔不休,“饿了饿了,说好了管饭的,肉呢?” 过了一会儿,陈桨迈步走来,笑着说道:“说真的,你没有武道天赋,而且你的炼气士资质反而要好很多。之所以如此年轻就有归元气巅峰了,可能是因为……” 这么一停顿,刘景浊就明白了。可能是因为我丢失的那段记忆里面,发什么什么事呗。 陈桨一笑,轻声道:“但这丫头,却是真正的武道天才。若非已经拜你为师,我都想半路截胡了。” 黎洙声音越来越大,刘景浊只好翻找出来一大推肉拿过去,先堵住她的嘴。走回门口,刘景浊这才拿出自松鸣山得来的拳谱。 “前辈帮忙看看,这拳谱如何,若是给她练习,有无什么隐患?” 别说教姜柚了,这拳谱上的拳法,自个儿都没有练。 陈桨翻了几页,说了句屋里聊,两人便迈步进屋。刘景浊后脚就起了一道阵法。 陈桨已经翻完拳谱,此时有些沉默,片刻之后才抬起头,轻声道:“不练是对的,这东西看是拳法,实则是功法,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贸然修炼,可能武道进境会极快极快,但与此同时,练拳者会滋生一种念头,而且别人的念头。时日一长,便会……” 刘景浊眉头微微一皱,接住话茬儿,沉声道:“便会有一种类似于鬼上身的情况,有人能在千万里之内控制练拳之人的思想?” 陈桨也是点头,“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若是那人神魂强大,说不定直接就占据练拳人的肉身,将其炼化为一具分身了。” 松鸣山哪儿得来的如此阴狠的拳谱?这能是一般人想的到吗? 刘景浊问道:“这是炼气士手段吧?前辈怎的知道?” 陈桨一笑,“岁数大了,也就见多识广了。我觉得你还是找一趟你那老丈人,让他帮忙瞧瞧此中有无其他后手。若是实在不行,我练一练就晓得了。” 刘景浊赶忙摆手,“可别,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我就是人间第一大罪人。” 舟子陈桨,九洲第一尊真武境,能干这等探路之事么? 陈桨伸手按住刘景浊肩膀,轻声道:“小子,别跟谁都笑呵呵的,总这样容易让人觉得你好欺负。年纪又不大,三十而已,暴躁些啊!” 刘景浊无奈一笑,不想答这个,便问道:“要走?” 陈桨点点头,“婆娑洲我就不去了,我会直去浮屠洲,带着文佳历练,赶在青椋山开山到中土。那个碟谱身份,给我爱徒留好了!当然了,若是什么事那放牛娃还摆不平,那就喊我吧。” 刘景浊只得点头,心说昨夜你好徒弟还差点儿跟我打一架呢。 出门之后,姜柚还没有练完拳,刘景浊便瞬身去了城外山上小溪边。果不其然,龙丘晾就在此处。 刘景浊抱拳行礼,双手递上拳谱,轻声道:“有个事儿得麻烦龙丘叔叔帮忙看看,方才陈前辈说这拳谱极可能是个摄入心魂的恶毒功法。” 龙丘晾拿起拳谱看了一眼,随手便丢还给了刘景浊。 “妖族伎俩,九洲不常见,但八荒那边儿,应该司空见惯。大妖收徒时会给徒弟种下类似咒印,要是当徒弟的敢欺师,当师傅的心念一动便能让徒弟神魂俱灭。太过于恶毒,后来被人间最高处禁绝了。不过这等放在拳谱中的,一看就是光撒网,捞着什么是什么的。” 刘景浊眉头皱起,“意思是,只要修炼就会中招?” 龙丘晾摇摇头,“倒也不是,我要练,死得是出这本书的人。更何况,这等毒咒,施咒之人会被天道反噬,不是瞎子就是瘸子,反正起码什么地方会是残废。” 刘景浊点点头,“那我就明白了,这书后面,有可能压根儿没什么算计,是我想的太多。” 又抱拳一礼,刘景浊说想去船坞看看,就先走了。 正要扭头儿离去,龙丘晾忽然说了句:“晚点儿去做饭,五人份的,可以带上你那个徒弟。” 某人心中都不晓得高兴到哪儿去了,但还是贱兮兮问道:“要自带碗筷吗?” 龙丘晾一个中气十足的滚字,刘景浊麻溜儿跑路。 返回小院,陈桨又走了。 来去自由,一舟过海,舟子终究是舟子。 黎洙被龙丘洒洒接走了,白小喵刚刚睡醒,连昨夜打架他都没瞧见。 至于龙丘棠溪,这几天有的忙。 她要让新鹿王朝出手,阻绝明教南下。还得直截了当的告诉蓌山与玥谷,炼气士名单拿来。 眼下好像就刘景浊师徒与白小喵很闲了。 收起了独木舟,刘景浊朝着姜柚一扬下巴,轻声道:“走,咱们看渡船去。” ……… 北边儿船坞,几乎承建大半座天下的渡船,都是大型巨型渡船,中小型渡船这个船坞是头一次建造。 一艘中型渡船已经完工,林沁跟灵星这些天就待在这艘船上。 放在从前,打死林沁她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够自己成为一艘渡船的管事。绿湖山那是累死也买不起渡船又修不起渡口的,所以从前,她想也不敢想。 听你那些个老师傅们说,还有两艘巨型渡船哎!都是给刘先生那座山头儿预备的。 那两艘山一样大的船,可都是可以跨海行驶的。 龙丘家派人教了她们如何掌控渡船,主要就是一道大阵。抵挡极速之下的罡风以及防御之用。毕竟海上妖兽很多。 就这几日,灵星居然鬼使神差的学会了如何掌控渡船,反倒是林沁,如今还有些生疏。 灵星颇有些疲倦,走来甲板处,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问道:“姐姐,那个刘先生,有钱人哎!咱们以后是不用受欺负了?” 灵星天生极阴之体,浓郁浊气堵在了泥丸宫,相比同龄人,灵智略差些。她也怕生,在外人面前说不出话,只有在林沁面前,才能像个孩子一样,舒服,自在。..m 两位姑娘同是绿衣,林沁笑着摸了摸灵星脑袋,轻声道:“不用了,咱们不欺负人,别人也休想欺负我们,谁也不行。” 包括那座绿湖山。 年纪大些的女子转头看向别处,目光阴沉。 一座绿湖山的女修,除却几个被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剩余的,但凡有点儿姿色,都是筹码。我林沁被卖过,灵星早被卖了,那样的山头儿,早离开早解脱。 她转头看了看灵星,轻声道:“你现在还会做噩梦,还会脑袋疼吗?” 灵星点点头,许是瞧见姐姐皱着眉头,便赶忙又摇头,咧嘴一笑,说没有原来那么疼了,梦也没有原来那么多了。 与此同时,刘景浊已经带着姜柚与白小喵落地船坞。 龙丘棠溪早已打好了招呼,所以落地之时便有人来接他们。.m 来者是个一身黑衣的老者,穿着黑布鞋。干瘦,发须皆白,不姓龙丘,叫郑愁,乃是旧神鹿王朝督造战船的官员,天工后代。 刘景浊冲着老人抱拳,“见过郑舟牧。” 姜柚有样学样,抱拳行礼。 江湖人就要有江湖人的规矩嘛!见人抱拳,礼多人不怪。 老人也不回礼,也不笑,只是指了指极远处一排渡船,淡然道:“喏,那三艘船就是你们的。本来说是五艘,我造不出来。” 郑愁又说道:“率先来的两个女子在小船上,她们应该是学会了开船,你们自个儿逛去,我没空陪着。” 说完便背着手走开,姜柚那个白眼啊,都止不住了。 连白小喵都嘟囔一句:“这老头儿看我们不顺眼?” 刘景浊无奈一笑,轻声道:“神鹿洲瞧我顺眼的,不多。” 抓起姜柚,一个顺身落在那艘渡船。林沁赶忙拉着灵星行礼。 刘景摆了摆手,轻声道:“我这里没有那么大规矩,不必如此。介绍一下,这是我次徒姜柚。” 转身看了看这艘中型渡船,按龙丘棠溪之前说的,约百丈长,四十丈宽,前后各有甲班,中间是船楼。中型渡船,船楼之上天字号十间,地字号十二间。下方船舱,玄黄二字,共计一百二十座,不卖挂票。按龙丘棠溪所说,是为了留下来空间,放置货物。 这才是个中型渡船。 刘景浊笑着说道:“走吧,咱们去下面看看。” 船楼上也就那么些地方,坐了多少次渡船,刘景浊早就门儿清。船舱底部,还真没有去过。 刘景浊问道:“听说你们已经学会开船了?你们来得早,来说说你们的看法,就是日后行商拉货一类的,需要注意什么。” 林沁往前走了两步,不敢超过姜柚位置,倒不是她觉得生分,而是习惯了。 女子抬起头,轻声道:“我差点儿,但灵星妹妹已经学会开船了。至于建议,那可不敢有,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本想说句不要吓客气,但是他晓得,有些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 林沁说道:“我这几日看了看,光是船楼的床被换洗,船舱船楼二处的小买卖,加上我们姐妹二人,怕至少也得十人。此外,渡船上怎么都是要有护卫的,怕是得再开出来至少十人。” 姜柚低声问道:“师傅,咱们青椋山有没有这么些人?光一艘渡船就要养活二十几人,咱们可三艘呢!” 确实,这也不是小开销。 端茶倒水换洗床被的,倒是可以选用凡俗女子,品行端正即可,若有仙缘,帮其引气入体也不是难事。 可渡船护卫,若在一洲之内,有无都可以。但出了中土,至少也得一尊真境坐诊。 可青椋山现如今哪儿有那么些个真境炼气士! 早知道就先去玉竹洲北境找那位清溪阁故人了。 由控制渡船走向与速度的船楼到船舱底部,是有一条直达楼梯的。 这层只丈二高的“夹层”,位处于玄黄二舱与货舱之间。若非自个儿有了渡船,刘景浊还真不知道。 姜柚往前走了几步,随手放出一缕火苗,火苗一分为十数缕,昏暗夹层立马儿亮堂了起来。 少女冲着刘景浊一笑,“师傅,地方还真大唉!这住个百八十人问题不大。” 这手控火之术倒是不错,若非怕这丫头尾巴翘到天上去,刘景浊肯定要夸一夸她的。 有白小喵在身边跟着,姜柚主修火属性,进境不会慢。之所以到还没有筑起灵台,那是因为当师傅的在坑人。 三千丈灵台,那是一两年能做成的事儿吗? 林沁笑着说道:“先前教我们的前辈说,这里既可以做成那种供驻船修士的休息之处,也可以是船工的住处,看咱们自己怎么选择了。” 刘景浊点点头,看了一眼灵星。那姑娘还是一样,生怕刘景浊把她吃了,躲去了林沁身后。 姜柚伸手摩挲着下巴,嘟囔道:“这么久了,我头一次见着会怕我师傅的女子哎!” 结果被刘景浊瞪了一眼,少女瞬间放下手,一把抓住白小喵,轻声道:“你这样就不对了啊!” 白小喵也看向刘景浊,一脸求救表情,心说我哪儿样了就不对了啊? 返回甲板,剩余两艘船,刘景浊也走了一遍。 两艘巨型渡船,皆是长近三百丈,宽八十丈,相比那艘中型渡船,整体较为狭长。其中一艘,船楼天字号三十六间,地字号七十二间。船舱下方侧面也有露台,另有一百二十间洪字号,不设玄黄二字,下方货舱极大。 不设玄黄二字,这怕是首创了。 不过也是,毕竟只要跨洲,最近的也得按月计算的,“硬坐”坐到什么时候去? 两外一艘干脆只有天地二字,甲板下方全是货舱。 就这都还要再改动一番,已经差百节去四处找寻须弥石了,但能开出来多少乾坤玉,那就不好说喽。 凡俗人石中博玉,炼气士须弥石中博乾坤玉,其实是差不多的,都是赌。 须弥石矿更是难寻,要是有那一座矿,躺着都挣钱。 须弥石天然隔绝炼气士的神识探视,连类似于龙丘家神眼术的神通都勘察不透,只能赌。 估计百节那家伙,现在拿着老子的钱,玩儿的不亦乐乎! 大致都逛了一圈,都已经逛了两个时辰了。实在是船太大了,得慢慢走。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轻声问道:“灵星,你真学会了开船?” 那个稚气未退,且眼神纯净的姑娘,下意识要往林沁身后退。 姜柚都瞧不下去了,干脆从小荷包里取出一把糖果,嗖一声上前来,将糖果双手捧着递给灵星,轻声道:“可以交个朋友吗?” 刘景浊心说你搁这逗孩子玩儿呢?哪成想灵星居然小心翼翼伸出手,取了一颗糖放进了嘴里。 下一刻,灵星脸上满是笑意,又抓了几枚糖,笑着说道:“可以,一人一半。” 刘景浊不由得就笑了出来,看来是自己想的太多。有时候打开一个人的心扉,就只是需要一份善意与一颗糖。 一旁的林沁把脸背了过去,刘景浊便也没去看她那边。 刘景浊看向灵星,问道:“她是我徒弟,你跟她成了朋友,是不是不用怕我了?” 灵星想了半天,又往嘴里塞去一颗糖,忽的笑着说道:“是的。怕你是因为你是山主,叫山主的我都怕。” 灵星左顾右盼一番,这才压低了声音,掩着嘴说道:“最怕那个老妖婆了!” 刘景浊轻声道:“不怕,以后不回去了。你帮我好好开船,我给你准备糖果,以后还帮你揍那个老妖婆。” 灵星抬起头,“我能不能揍?” 刘景浊笑道:“打得过就行啊!” 灵星当即蔫儿哒哒。 端午前,龙丘家会派人拖着三艘渡船去往中土青椋山,林沁灵星要跟着一起回去,刘景浊已经传信回去叮嘱过了。 所以刘景浊又叮嘱了林沁灵星一番,要多多学人家,看看人家怎么开船过海的。 回去白鹿城之后,还要将那个养剑亭交给去往青椋山帮忙搭建护山大阵与渡口大阵的龙丘家阵师,护山大阵可以用那养剑亭为阵基的。 刘景浊原来的设想,日后山上剑修皆在那片湖边练剑,慢慢的,要把那片湖变成剑湖。可先前顾衣珏都传信来,为了不毁掉湖中红泥鳅的家,都用上了恳求二字,刘景浊还能再忍心了? 所以大阵枢纽,便只能放在青椋山后山了。 青椋山也好,还是迟暮峰、笑雪峰,其实面朝青泥河的那面,都很陡峭。朝南那边儿要略微平缓。所以许多客邸,都在后山。 返回白鹿城,已然申末。 带着姜柚跟白小喵去到那处小院儿,龙丘棠溪与龙丘洒洒各自搬来个小马扎。龙丘棠溪瞧见了姜柚,便随手又扯来一张递过去,轻声道:“让你师傅去做饭,你到这儿来。” 刘景浊一笑,做就做呗。 “黎洙呢?” 龙丘洒洒撇嘴道:“那小丫头忒能吃,那会儿一个人吃了一头牛,估计已经睡了。姐夫你做我们五人份的饭就好了。” “那吃啥?” 姜柚刚要开口,结果听见洒洒姐跟师娘异口同声道:“只要不是面,啥都行。” 少女心里嘀咕,爱吃面的人在神鹿洲就活不下去了呗? 白小喵喵呜一声,他啥都行,不挑食,实在不行给碗剩米饭我都能给你造完了。 刘景浊扭头儿去往厨房。 他瞧见了,桌上摆了五副碗筷。 龙丘棠溪本就没与姜柚处成师娘与弟子,这会儿三个丫头在院子里咿咿呀呀。 其实刘景浊知道,只要回了白鹿城,龙丘棠溪就会很忙很忙。这是她抽空回来的。 没过一会儿,龙丘晾来了,但三位姑娘也还是不搭理。没法子,这位龙丘家主只得先行离去。 总不能去厨房帮那小子吧?那多跌份儿? 也不知怎的,刘景浊觉得,自个儿没让她觉得陌生。 因为她在家里,跟在我身边,没有什么两样,她把我这里,当做了自己家了。 天黑前,十个菜炒好了,主食是米饭。 饭桌上大家也没说什么,就只是吃饭。 等到桌上菜都吃的差不多了,龙丘晾忽然看向刘景浊,问道:“小子,天天拎着酒葫芦,酒量很好?” 姜柚低头扒拉饭,我啥都不知道。龙丘洒洒看了看自个儿姐姐,后者摇摇头,她才放下心。 其实龙丘棠溪是想劝的,不是怕刘景浊吃亏,是真怕自家爹爹给刘景浊喝倒了。 哪成想刘景浊咧嘴一笑,轻声道:“能喝一点点。” 下一刻,桌边凭空出现两只大酒缸,一人高的那种。 龙丘棠溪一皱眉,“爹,你……” 还没说完就被龙丘晾挥手打断,“他都说能喝了,我们就喝点儿。先说好了,不能以灵气疏散酒气。” 刘景浊一笑,“跟龙丘叔叔喝酒,我怎么敢?” 某人给两只碗倒满酒,先敬一杯。 今夜无他事,喝翻老丈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七十八章 喝翻老丈人免费阅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偷学的一剑 老丈人的确是喝翻了,但他刘景浊自个儿,也翻了。倒不是酒喝翻的,是又挨了一顿揍,跟青泥城那次,一模一样啊! 可这次,说到底是自找的。要不是把人灌醉,人家也不会顺势耍个酒疯,结结实实三道剑光,刘景浊爬都爬不起来了啊! 待会儿龙丘棠溪还要去议事,只拿着药丸子,站在门口,喂狗似的抛过去刘景浊嘴里。 龙丘棠溪没好气道:“你自找的,本来不用挨打,非要喝酒,显你能耐?” 某人欲哭无泪,那场面是我想不喝就能不喝的吗? 罢了,戒酒还不行吗? 龙丘棠溪冷笑一声,转头离去。 你刘景浊喝多的时候少?你不记得了而已。每次喝醉了就跟话痨一样,叨叨叨个没完没了。关键是某些人每次喝多了后,第二天早晨起来都要捂着脑袋,说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所以,你说戒酒?戒命不? 不过走之前还是叮嘱姜柚,看好她师傅,要是敢给他喝酒,你就跟着你大师姐吃素吧,以后肉想也不要想。.m 姜柚只当自个儿沉浸于拳法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刘景浊喊了一句白小喵,一只白猫很快就蹿了出去。论打听事儿,每个城池里的流浪猫,那都是无所不知的。 等白小喵走后,刘景浊这才取出一枚玉简,大致将里面写的东西看了一遍。 这玉简是昨日林沁给的,看得出,是她纠结许久才拿出来的。 绿湖山掌律,挺有本事啊!由头至尾就出现过一次而已。若非林沁有些小聪明,懂得反拿人家把柄,刘景浊还真想不到,那位掌律才是池子里最大的鱼。 也挺有毅力的,为等湖底至宝,干脆成了绿湖山牒谱修士,这一晃百年,混成掌律了你看。 姜柚练完拳,端着水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师傅千万别找我要酒,真不敢给。 刘景浊气笑道:“那要你这个徒弟做什么?想出去逛就麻溜儿去,我躺会。” 姜柚讪笑道:“师傅,你说,一个东西卖十两银子,我就三两,怎么办?” 刘景浊面无表情,“抢呗。” 姜柚嘟着嘴走去刘景浊床边,把本就要散架的刘景浊摇个没完没了。 实在是受不住,没给老丈人打死,给徒弟摇死了像话吗? 只好取出来一枚金锭子,没好气道:“你这一路上花的钱,比你师姐六七年加起来还要多!” 可姜柚哪儿会听这个,抢过金子扭头儿就跑。 耳畔忽的传来人声:“装的挺像,以后要敢用你这演技骗我闺女,打不死你!” 刘景浊一阵头皮发麻,赶忙分出一道白色身影,隐匿行踪跟着龙丘晾出了白鹿城。 分身与本体相隔五百里,这是刘景浊如今极限了。两道分身与本体同境界,总要付出些什么代价的。否则神游境界,天地二魂远游,千里无事。 不过身边有一人压半座天下的龙丘晾,何处去不得? 去不了也得去。 万里路程,对龙丘晾来说,瞬息而已。 他松开刘景浊,看向下方山脉,轻声道:“看出来了些什么?” 刘景浊顺着龙丘晾目光看去,是一座半山腰被斩断的山脊。 “这是神鹿王朝的龙脉?” 龙丘晾点点头,“不算太傻,此地名为鹿脊山,是神鹿王朝那头神鹿的风起之处。当年我就是一剑斩了鹿脊,自断国的祚。” 刘景浊没忍住问道:“您当时真就只为一个天子名号,就自断国祚?” 龙丘晾一笑,呦呵?都会用您了? 刘景浊想翻白眼又不敢。 两人身形极速下坠,顷刻间便到了山脊处。 龙丘晾说道:“怎么可能,那只是个说头儿罢了。” 一顿之后,龙丘晾继续说道:“开天门一境之上尚有境界你是知道了的吧?外界之所以如此着急打开九洲天穹,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一个完整的天下,少不了作为根基的九洲。于整座天下来说,九洲便是天下龙脉。若是不打开九洲天穹,补全天道,别说跻身真正的凌霄境界,就是想破境大罗金仙都很难。于是他们就想了个法子,用某种收拢九洲气运的法子,来踏入一种伪境界。” 刘景浊沉声道:“叔叔是怕一洲气运尽在神鹿王朝,若是真有人前来收割,就相当于把柴禾捆好了,转手让给人家?” 龙丘晾点点头,又拉着白衣刘景浊,一个瞬身便又到灵犀江。 “通天犀如今在你那个大弟子手里?” 刘景浊点点头,“对,通天犀上赶着往她身上凑的。” 龙丘晾一挥手,下方江水开始倒流,速度极快,几个眨眼功夫,刘景浊瞧见的便再没灵犀江河道。 刚要说话,龙丘晾一把拽起刘景浊。下一刻便有一头巨大犀牛狂奔而来,硬生生在这夯实土地凿出来了一条河道。 通天犀过去之后,光阴又朝前极速流转,很快就回到江边。龙丘晾收回放在刘景浊额头的手指,开口道:“九洲初分之时,神鹿洲一样水患不小,是通天犀钻出一条横跨南半洲的灵犀江,所以白小豆得了通天犀,她日后要来神鹿洲还债的。可以是她破境之时引发天地异象,也可以是为这座神鹿洲做些什么,但总是要来还债的。天之道,有借有还,不还就得自个儿补进去。” 天道既不是具象人物,更不是一种意志,它与脚下土壤无异。想要长庄稼,就得施肥啊!挖了几斗泥土烧铸砖石,早晚屋子塌了,尘归尘土归土。 你一间屋子能屹立几个一百年?天地呢?它们可最不怕耗日子了。 刘景浊重重点头,“明白了。” 龙丘晾一笑,拉着刘景浊便准备返回白鹿城了。 “小子,你也几十岁的人了,做事已经有自己的章法了。但你都把我闺女骗到手了,多少我也要叮嘱你两句。” 刘景浊点点头,“您说。” 龙丘晾便开口道:“待人和善是对的,但不能一直和善。打个比方,有人骂你,你忍了,你觉得自个儿无所谓,别骂自己亲人就是了。可这次骂你你没反应,下次可不就拖家带口了?” 书看多了,看傻了。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其实知道,我是刻意这样的。上次攒了一肚子怨气,差点儿就没憋住。其实我就是等着哪个倒霉蛋来惹我,惹得我发火,这口气泄了之后,应该就会好很多。” 龙丘晾哑然失笑,“待会儿广场上那几个,别是倒霉鬼吧?” 刘景浊讪笑道:“都是自家人,他们要是留手,我肯定也不会下死手啊!” 龙丘晾笑着摇头,轻声道:“龙丘家鹿舍,与景炀王朝五龙卫差不多,里边儿天赋好的不少。大长老在鹿舍那些个年轻人心中位置不低,所以呀!他们怕是不会留手。哪怕以神游对神游,他们也会找个神游巅峰来的。” 其实刘景浊觉得,大概率是要来个真境的。若真是神游修士来,那自己就不能用剑。 说话间已经落在了白鹿城,刘景浊问了最后一件事,“龙丘家那个鬼,在长老殿吗?” 龙丘晾点点头,“是,但不是大长老。你要是当了景炀王朝的皇帝,想必他也不会讨厌你的。” 顿了顿,龙丘晾说道:“你年纪小,没见过全盛时期的神鹿王朝。你要是见过,你就知道这些老人为何如此怀念神鹿王朝了。” 在龙丘晾与姬闻鲸以及陆青城在斗寒洲一战之后,龙丘晾已经成为公认的明主,哪成想这位明主,亲手斩断了神鹿王朝国运。 刘景浊点点头,“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我先回去。” 龙丘晾一笑,“如此托大?” 刘景浊咧了咧嘴,笑道:“这样都很不公平了,毕竟我两道分身与本体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言下之意便是,我一人可抵三人。 白衣返回本体,一道黑衣走出门户。 龙丘洒洒瞬身落地,轻声道:“姐夫,长老殿那边儿派人来了,你受了伤,要不咱们就不去了?” 其实龙丘洒洒心说,咋还换了一身衣裳呢?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我都听说了,要做龙丘棠溪的道侣,得看看我刘景浊有无那个本事嘛!这要是不出去,不是被人看扁了?” 龙丘洒洒咧嘴一笑,“这样的姐夫才像话嘛!” 两人并肩出门,一晃过去六七年了,那个花钱雇师傅的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刘景浊取出一枚槟榔嚼了起来,好久没吃了。走了几步,他轻声问道:“现在还有没有人说闲话?除了那个叫龙丘邙的,还有谁?” 龙丘洒洒一愣,转头问道:“姐夫连这个都知道?” 刘景浊一笑,“没事儿,今日一并帮你出气。你姐揍了她,那是你姐,当姐夫的不也得有点儿动作?对了,晚些时候跟你姐先一起去中土,可以到处玩儿玩儿。” 龙丘洒洒问道:“不一起走吗?” 刘景浊摇摇头,“不一起,我跟姚放牛要绕去婆娑洲。” 绕去婆娑洲,杀个人或是杀几个人。 不多一会儿,两人已经到了那处广场。 围观者不多,几十人而已,估计待会儿就多了。 出门之时便有个中年人笑着对刘景浊抱拳,说道:“刘公子,按照白鹿城的规矩,要娶我们白鹿城女子,打上三场才行,输赢无所谓,主要是得打。” 中年人姓封名诚,龙丘家一等供奉,炼虚境界。 刘景浊抱拳回礼,轻声道:“那就按照规矩来吧。” 封诚一笑,继续说道:“刘公子神游境界,那今日守关三人,皆是神游战力。” 刘景浊也是一笑,“好说。” 远处一排年轻人里,为首的还是龙丘柏,左右分别是龙丘南枝与龙丘尘玹。 长老殿那边儿,年轻一代为首的就他们三人了,只不过今日他们并不上场。 龙丘南枝皱眉道:“托大,剑客不带剑。” 说话间,一道剑光划过广场,落地的是个元婴境界的年轻人,瞧着的确很年轻,真实年龄撑死了也就五十。 年轻人拔出背后长剑,剑尖直指刘景浊。 “你是中土刘景浊?瞧着倒是人模狗样,还不出剑更待何时?” 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第一位出战的,会是一个元婴修士。 这是故意找揍吗? 无奈一笑,刘景浊缓缓抬起手臂,朝着那年轻元婴勾手。 没成想那小子居然皱起眉头,大骂道:“就你这点胆子,也敢妄图我们大小姐?谁给你的底气?” 刘景浊缓缓眯起眼,“废话忒多,麻溜儿出剑,我赶着回去做饭。” 对面单手持剑的年轻人冷笑一声,化作一道剑光袭来。 “我龙丘阳厉教你做人。” 刘景浊面无表情,微微侧身,轻而易举便躲过了一道剑光。 一个转身,黑衣青年只抬起左手,便将一柄飞剑夹在指缝。 随手抛开把柄飞剑,刘景浊笑问道:“飞剑速度太慢,还能更快些吗?” 龙球阳厉瞬间脸色涨红,后退数十丈,朝着刘景浊瞪了一眼。 这小子脾气还挺大,打不赢就瞪人? 下一刻,广场之上,忽的尘土飞扬,一道龙卷过境,几个呼吸便将整座广场包围,密不透风的那种,外面人想看也看不到。 龙丘柏摇头看了看城头,还是只有龙丘洒洒,不见龙丘棠溪踪迹。 龙丘尘玹则是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阳厉太着急了,越早祭出本命神通,他败的越快。他要是不着急,起码能拖一会儿。” 一旁的龙丘南枝皱眉道:“这就败了?他不是鹿舍年轻一代最擅长袭杀的剑修吗?” 龙丘柏摇了摇头,说道:“他擅长袭杀,但他不抗揍。别忘了刘景浊是个归元气武夫,一拳头砸下去,阳厉怕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再者说,他的袭杀手段,在城里压根儿施展不出来的。” 龙丘南枝皱起眉头,沉声道:“鹿舍就不能安排个神游境界过来吗?” 片刻之后,只听见一声轰隆巨响,广场上沙尘骤停。 刘景浊挥手拍了拍身上灰尘,拎着龙丘阳厉像是拎着小鸡崽儿。 “好了,可以换一个人来了。” 龙丘阳厉面色复杂,只得灰头土脸的离开。 别人没看见,刚刚他可瞧见了刘景浊做了什么。 龙丘阳厉站定之后,冲着刘景浊抱拳,沉声道:“多谢姑爷手下留情。” 一架打赢了,称呼都变了。 目送龙丘阳厉离去,刘景浊迈步走向广场中央。此时人越来越多,不少城中修士都听见了动静,赶来看热闹来了。 第二人瞬身落地,是个白衣女子想。她抱拳说道:“白鹿城,龙丘白雨。” 四周顿时哗然起来,就连龙丘柏都十分不解,刚刚让龙球阳厉出来,这会儿怎么就成了白雨了? 这是三长老的小女儿,龙丘白雨,也就道龄六十,神游巅峰,曾经独自磨死一位真境,属于很能打的那种了。 刘景浊抱拳回礼:“中土,刘景浊。” 广场边缘,前来看热闹的炼气士,爆粗口的不在少数。 “这他娘的,忒不要脸了,人家新姑爷才多大?他们让成名已久的龙丘白雨出来,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已经有人在大喊:“姑爷,拔剑吧!” 刘景浊嘴角一挑,算起来这还是姑姑辈儿的哎。龙丘棠溪辈分儿忒低了。 龙丘白雨也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初入神游,还是拿剑来吧。” 刘景浊笑着摇头,“拿剑有些欺负人了,白雨姑娘还是出手吧,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龙丘白雨点了点头,反正机会给你了,你自己不取剑,怨不得别人。 白衣女子双手掐诀,只一瞬间,白鹿城上空阴云密布,雷霆翻涌。 天上雷霆看刘景浊,犹如山珍海味一般,数道雷龙钻出阴云,以毁天灭地之势,冲向刘景浊。 某人神色古怪,脑子飞快思量,心说这让我咋个办?以雷霆劈我?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往嘴里丢么? 眼瞅着雷龙就要砸到刘景浊身上,一袭黑衣缓缓抬头,轻飘飘一句:“散了吧。” 三个字而已,却如同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数道雷霆有如孙子见爷爷似的,瞬间四散,天上阴云之中也再无雷霆。 一众看客目瞪口呆,这是干什么呢?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人术法神通破了? 刘景浊有些不好意思,这的确有些欺负人,自个儿现在那是身怀全数雷神真意,天下雷霆都得叫我祖宗啊! 讪笑一声,刘景浊轻声道:“要不然,换个神通?” 龙丘白雨一笑,“我只是验证一件事而已,现在已经确定了。” 刘景浊这才发现,自个儿身处于一片幻境之中,方才也是幻象。 好家伙,自个儿这堪比炼虚的神魂,都没能察觉已然身处幻境。真不愧是能在初入神游时就能磨死一尊真境的人,厉害啊! 自顾自一笑,刘景浊运转一身剑意冲天而去。 在大多数人眼里,这等剑意极其驳杂,全然不是纯粹的剑道真意。 所以在广场边缘,龙丘尘玹也有些好奇,轻声道:“照理说剑意不纯粹是养不出来本命剑的,他这是怎么回事?” “这要是不纯,就再没纯粹剑意了。” 三人同时转头,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位白衣中年人。 龙丘柏三人齐齐抱拳,口尊平首席。 这白衣,姓平名川,龙丘家首席供奉,自称在登楼境界。 平川轻声道:“白雨丫头的幻象与阵法都极其不错,可惜幻象之中是个剑客,还是个手段极多的剑客。至于你们说的剑意不纯粹,那是因为你们境界不到家。若是境界够了,你们就知道这等剑意有多吓人了。”..m 此时龙丘棠溪拎着姜柚与白小喵落在城头,龙丘棠溪只扫了下方一眼便转过头,对着龙丘洒洒说道:“晚些时候咱们去看看娘亲,过几日就得走了,眼瞅着都已经四月,他三逛两不逛的就又得过年了。” 龙丘洒洒诧异道:“姐,你一点儿不担心?” 龙丘棠溪撇嘴道:“这也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跟炼虚打架。” 幻境之中,刘景浊已经打碎了至少十重幻境,结果这次却是到了一片无名大湖,湖上有一小舟,龙丘白雨正在煮茶。 刘景浊脚尖微微点地,瞬身落在小舟,端起一碗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小问道:“白雨姑娘有无其他手段?” 龙丘白雨也是一笑,“刘公子先破我幻境再说。” 青年人撇撇嘴,那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心中默念一句捉月台,一口飞剑带出一道月华径直冲向湖水。 龙丘白雨叹息道:“没想到刘公子也是阵道好手。” 湖水瞬间停滞,由打小舟为中心,如冰湖碎裂,一阵阵清脆声音之后,两人重回广场。 龙丘白雨略微抬手,地面青砖如同毯子一般被提起,掀起一道青砖波浪砸向刘景浊。 后者缓缓漂浮起来,猛然间如流星直坠,落在青砖波浪之上。 一声轰隆巨响,广场再度恢复如初。 刘景浊一抬头,无奈一笑,有完没完? 此时此刻,人间倒悬,刘景浊头顶白鹿城,脚踏虚空,大日在脚下。 人间看我须抬头,我看人间如是。 龙丘白雨也是一样。 虚空之中,一道百丈法相凭空出现,法相一身流仙裙,手捧白玉瓶。 龙丘白雨笑道:“刘公子,还是认输吧,在我天地之中,你没有任何胜算。” 刘景浊一笑,一尊青色法相已然站立其身后。法相模样与青衫刘景浊几乎一模一样。 广场上看客都在看向高空,平川瞧见了那道青色法相,没忍住一句:“好家伙!我活这么大岁数,今个儿算是长见识了。” 以一道天魂分身打架就够离谱了,关键是这分身,居然还有法相?难不成他刘景浊一道本体与两道分身,各有法相?那也太吓人了吧?一人三法相?离了大谱。 青色法相眉心之中,刘景浊咧嘴一笑,反问道:“白雨姑娘怎么就知道这是你的天地,而不是我的?” 话音刚落,法天相地拔出背后长剑。 一时间法相大而天地小,日月皆失。龙丘白雨之法相、白鹿城,在刘景浊青色法相前,蚍蜉一般。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我曾在十万大山挨了一剑,所以也偷学一剑。” 缩千山,拿日月,斗转星移! 你的天地,现在是我的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七十九章 偷学的一剑免费阅读。 第二百八十章 打架 在十万大山时,袁公砍了刘景浊一剑,就是这招。剑术神通,玄女所传, 方才还是人间大日,此刻已然是月悬中天。只不过,月亮还是在脚下,人间还是在头顶。 龙丘白雨之法相忽的身形暴涨,与刘景浊法相大小无异。 青色法相一道剑光砸向龙丘白雨的法天相地,但龙丘白雨好像并不怎么当回事,只是略微抬手,法天相地同时抬手,将手中白玉瓶翻转过来,霎时间一场大雨如瀑布般袭来,只不过,这雨水,是自人间落向天幕的。 龙丘白雨抬起头,笑问道:“烦劳刘公子解释,怎么就成了你的天地了?” 刘景浊一笑,“这就解释。” 话音刚落,都不见刘景浊出剑,泼天大雨很快成了小水花,也不知是刘景浊法相增长了,还是龙丘白雨的法相缩小了。 白衣女子皱起眉头,这是我的天地,法天相地愿意多大便可以多大。她再次操纵法相暴涨,也不知长大了多少倍,这才堪堪瞧见一道巨大影子。 一瞬间,龙丘白雨心都凉了。前方那道顶天立地的巨大虚影缓缓缩小,但还是极大。 青色法相之中,刘景浊笑着一抬手,法天相地同时抬手,好似掬水一般,一只手便将龙丘白雨的法相托入手中。 龙丘白雨本想开口言语,可她分明看了出来,那家伙已经收回了法天相地,此刻是本体以自己的手托起来了自身法相。 白衣女子心中惊骇,如此场面,她已然心神失守。 此时刘景浊耳畔有人传来声音:“小子,差不多得了,再这样下去她要落下心病的。”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这就收手。” 话音落地之时,哪儿还有那巨大身影?只是两尊法天相地对峙半空中而已。 龙丘白雨的法相瞬间消散,一袭白衣就这么脑袋朝下,往地上掉去。 下方看客,大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两人只是对峙天幕,各自祭出法天相地之后,连手都没有抬起过。 龙丘南枝皱起眉头,沉声道:“怎么回事?白雨姑姑怎么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败了?” 龙丘柏沉声道:“那会儿我们只顾着看白雨布阵跟布设幻象,可那时候,刘景浊也在布阵,而且是把阵法布在了白雨身上,就等着白雨自信收网,然后自个儿就会陷入一种鬼打墙了。” 龙丘尘玹点点头,接着说道:“单论阵法,刘景浊定然不及白雨姐,但后面那手斗转星移的剑术,打乱了白雨姐的阵脚。” 三人说着平淡,但是其实心中都是有些后怕的。 扪心自问,若是对阵者是自己,也会当局者迷。 刘景浊有点东西,就是不太爽利。照理说,剑修,不应该是直来直往,何必兜兜转转弄这些个花花肠子? 后方的平川会哈哈一笑,轻声道:“这也算是给白雨丫头长了个记性了,而且人家刘景浊是留手了,否则白雨不会这么轻易就能下来的。” 龙丘南枝倔强道:“难不成那个家伙初入神游就已经同境界无敌了吗?” 平川摇摇头,“当然不是,只是白雨丫头大意了而已,刘景浊这样赢,只会有一次。不过你们也别忘了,人家是个剑修,到现在可都没有拔剑。” 至于分身什么的,平川并没有细说,怕有损这些家伙的道心。 平川挥手接住龙丘白雨,将她缓缓放在了一旁,很快就会有人来接走的。 第二场已经放出来了个龙丘白雨,第三场该不会真来个真境吧?那也太不要脸了。要是真来个真境,他这个首席供奉可就真没脸在这儿了。 刘景浊飘飘然落地,龙丘白雨尚在昏迷之中,他便笑着说道:“第三场是哪位天骄?可以出场了。” 天骄二字说出口,长老殿那边儿的龙丘家子弟,总觉得脸上臊得慌。 迟迟不见人来,龙丘棠溪在城头都等到闷得慌。 其实结果当然是刘景浊赢,倒不是他一人就可以打遍龙丘家年轻一代无敌手,只是有家伙实在是年纪大了,过了一百二十岁,真境也好炼虚也罢,谁有那么厚发脸皮来跟三十岁的刘景浊打?赢了都要给人笑话死得。 再说了,长老殿毕竟只是长老殿,哪里会有那么多愿意听他们话的鹿舍修士? 龙丘洒洒问道:“姐,你说第三场他们派来的会是谁?” 姜柚咧嘴一笑,“谁来都没用,我师傅大杀四方!” 都没人理她。 龙丘棠溪轻声道:“多半会是个真境了。” 果不其然,一道高大身影御风到此,重重落地,手持一柄阔剑。 与此同时,几道身影齐齐落在城头,都很年轻,最大的也超不过百岁,但境界最高的,已是真境。 倒不是这些个年轻天骄上不了鱼雁楼榜单,而是鱼雁楼不敢登而已。 阔剑被那高大汉子高高抛起,重重落在了刘景浊不远处,插入青石板中。 这穿着皮甲,足足高过刘景浊一个头的青年人,冲着刘景浊一抱拳,轻声道:“白鹿城,龙丘督水。” 刘景浊也抱拳,“中土,刘景浊。” 龙丘督水一把上前,拔起插在地上的阔剑,轻声道:“刘公子可以拔剑,我这阔剑也是半步仙兵了,我还要高过你一境,你拿仙剑,咱俩就算是扯平了。” 刘景浊没忍住一笑,这个龙丘督水,很有意思嘛! 广场边缘,平川笑道:“你们长老殿可真不要脸,还真派出来个真境啊?” 不过是龙丘督水这个憨憨,那也不好开骂。 长老殿跟供奉殿想来就不合,如他平川,轻易不骂人,但跟长老殿吵架,一个亲戚都漏不掉。 他都已经没脸看了,结果城头落下几个供奉殿后辈,他便一个瞬身去到城头,先冲着龙丘棠溪行礼,随后才去往后来的几个年轻人那边。 而广场上,龙丘督水还在劝说刘景浊拿剑出来。 龙丘督水一副憨厚模样,对着刘景浊说道:“你要是不拿剑,我总觉得我在欺负你,咱们也打不痛快啊!” 刘景浊也是一脸无奈,龙丘棠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没好气道:“拿独木舟跟他打,别伤他。” 说着便由姜柚身后拔出独木舟,径直丢向刘景浊。 龙丘督水扭头看向龙丘棠溪,憨笑道:“大小姐放心,我不会伤他的。” 刘景浊面色古怪,心说有没有可能,是说让我不要伤你? 龙丘督水大笑一声,喊道:“你都打赢了白雨妹妹,那我也就不留手了。” 一句话说完,龙丘督水双手举起阔剑,没有灵气涟漪,更无绚烂术法,就这么直楞楞照着刘景浊砸来。 吓得刘景浊赶忙一个侧身躲开阔剑,结果阔剑砸向地面,方圆几十丈剧烈颤动,站都站不稳。 刘景浊只好虚浮在了半空中,感慨这家伙是什么巨力。明明是个炼气士,却犹如武夫一般气血旺盛, 龙丘督水抬头看了看刘景浊,咧嘴一笑,是得逞的笑容。 刘景浊后知后觉转过身,这才察觉早有一道分身隐匿周边,就等自个儿悬浮半空中了。 虚空之中忽的泛起一阵涟漪,刘景浊瞬身闪避,可落地之时,已然有一柄阔剑在等着了。 某人被龙丘督水的分身拍苍蝇似的一剑拍飞,狠狠砸在城墙。 整个身子都镶嵌进了城墙,看的龙丘洒洒那叫一个疼啊! 龙丘棠溪一笑,“别看督水为人处世脑子不灵光,打起架来,比谁都聪明。” 就是某些人,喜欢留一手,那你留着吧。若不速战速决,拖也要被拖死了。壹趣妏敩 刘景浊从墙上挣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非得这样不可吗?”..m 那就速战速决吧,反正几手剑术,藏是藏不住的。 黑色身影忽的化作剑光拔地而起,顷刻间便飞上云海,只几个呼吸之间,刘景浊怕是已然飞上云海数百里。 一时之间,广场安静的有些吓人。 龙丘督水皱起眉头,沉声道:“人呢?跑了吗?” 天幕有人声传来,“当然不会跑,也跑不了,督水兄要先接我一剑。” 姜柚眨眨眼,咧嘴笑道:“是那招哎!” 对姜柚来说,人生第一大乐事,当属看师傅出剑了。 一道剑光自天之极高处而落,十里之后剑光一分为二,再十里后剑光二变四,又十里,剑光四变十六。自天幕落向人间,一剑而已,剑光数量已然无法估量。 龙丘棠溪咦了一声,这家伙这次并未在最后将剑光凝练为一道剑气长河,而是造就了一场剑雨。 满天剑光垂落,龙丘督水反倒是一脸欣喜神色,战意满满,高呼一声好剑法! 平川抬手起了一道灵气屏障用以护住越来越多的看客,免得这泼天大雨般的剑光落下时伤及无辜。 龙丘督水大笑一声,握紧阔剑冲天而起,去迎剑雨。 高大汉子疯狂挥舞手中阔剑,居然给他以阔剑划出一道盾牌,用以阻挡剑光。 可惜剑光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龙丘督水只撑了片刻而已便被剑光砸落。 可广场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衣身影,更不知什么时候,地面成了一片雷火大狱,另有千余飞剑悬浮。 龙丘督水于半空中转身,干脆就以背去接天上剑光,转而去以阔剑清理地面,起码要有一处落脚之地嘛! 他举起阔剑,狂风一般的剑光砸落人间,他很快就将地面清理出来,喘着粗气重重落地。 结果天上黑衣与白衣重合,也不晓得从哪儿出来了一道剑光,愣是一剑划出九宫,把龙丘督水就这么关在里面了。 刘景浊位居中宫,只心念一动,八千飞剑齐出,把龙丘督水围堵的水泄不通。 刘景浊竖起独木舟,并指抹过剑身,一瞬间仙剑气息充斥整座白鹿城。 “督水兄,不打了吧?” 再打下去,真就是打生打死了。 龙丘督水是憨厚,但不傻。 他憨笑一声:“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我就得修广场了,姑爷快回去歇着吧。” 刘景浊收回捉月台,神通异象瞬间消失。 此时另有一道青衫匿踪赶来,两道身影重合,黑衣瞬间变青衫。 青年人抬起头,沉声道:“龙丘邙在不在白鹿城?滚出来挨打。”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八十章 打架免费阅读。 第二百八十一章 他寻到的路 他要找龙丘邙? 此话一出,不光是广场周边那几个小山头儿,就连城头上的平川都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他就将眉头舒展开来,满脸笑意。 这才像个年轻人嘛! 龙丘邙年过二百,是龙丘南枝的亲大伯。 一座底蕴深厚的修士家族,就是这个样子,谁跟谁都是亲戚。家族大了就难免的人情味会少,明明都是堂兄弟姐妹,一个个却都跟仇人似的。 城头之上,龙丘洒洒心头一暖,他还真这样了。 只不过,现在的龙丘洒洒不是小孩子,她转头对着龙丘棠溪说道:‘姐,快把姐夫喊回来吧,龙丘邙多半不会出来的。’ 按辈分来说,龙丘邙还是龙丘棠溪姐妹俩的堂叔。 龙丘棠溪摇了摇头,“不着急,不就是破境炼虚了嘛?出来了也就出来了,打一顿就行了。” 啧啧啧,大小姐霸气啊! 与龙丘晾同时代的龙丘家子弟中,龙丘邙是资历最老的,先前也在神鹿王朝当过大官儿。可神鹿王朝成为过去之后,他就只是个真境,眼瞅着一个个子侄辈儿的都在修为上超过他,他也着急。 龙丘南枝不顾阻拦,瞬身至此,迅速拔出手中长剑,剑尖指着刘景浊,沉声道:“狂徒,何须我大伯出手?够敢不敢与我金丹一战?” 平川叹了一口气,一个瞬身落在刘景浊身边,轻声道:“龙丘邙你是等不到喽,大家散了吧。” 有个老者拄着拐杖到此,笑着将龙丘南枝拉去身后,与刘景浊说道:“我这孙女儿性子执拗,你可千万不要太当回事。至于龙丘邙,今个儿你的确是等不到的,他早就离开了神鹿洲,只是没告诉大家伙儿而已。” 刘景浊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看他们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结果这位大长老抬头看向城头,轻声道:“棠溪丫头,还有洒洒,我这老家伙代替他,向你们赔罪,行不行?龙丘邙已经破境炼虚,也已经被我派去了归墟,这笔账,能不能扯平了?”m..m 龙丘棠溪瞬身落地,拉起刘景浊,轻声道:“走了,饿了。” 由头至尾也没跟大长老说一句话。 等到龙丘棠溪与刘景浊都走了,平川这才传音道:“我说怎么龙丘督水这个铁憨憨愿意说不打就不打了,原来大长老算计的是这个啊?用心良苦了。” 平川撇撇嘴,瞬身离去,真他娘的无聊。道歉也好,去归墟也罢,不都是应该的嘛?何必弄这么一出,让围观修士与龙丘家修士都知道,你大儿子破境炼虚了,还是二十年里,第二个去往归墟的姓龙丘的? 大长老苦笑一声:“你以为是我啊?” 返回路上,龙丘棠溪板着脸,沉声道:“帮他干什么?胳膊肘往外拐?你让洒洒怎么想?” 刘景浊讪笑道:“等我去了归墟,龙丘邙还是得挨揍的嘛!这点又不会骗人。之前我让白小喵出去打探消息,已经猜到了龙丘邙可能不在,喊一声,给大长老一个台阶,不是挺好的嘛?” 龙丘棠溪冷笑道:“你倒是个热心肠啊?” 某人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敢说。 本来也就只待这么几天,估计临走前连人都认不全。既然老丈人都说了大长老没什么坏心思,那帮个小忙,把长老殿的声望找补些回去,也没什么。 至于龙丘邙,早晚得挨揍。到了归墟再揍,那就不用瞻前顾后了。 平川并未着急回去供奉殿,而是去找了龙丘晾。 这位自称登楼境界的龙丘家首席供奉,一个瞬身落在某个书房里,随手捡起一本书翻看,看了几页之后,他笑着说道:“真会选人,这女婿可以的。会多想,不该得罪人时绝不得罪人。” 龙丘晾凭空出现,笑着说道:“他翻脸时可也很快。不说这个了,你怎么看?” 平川一笑,“不太看得出,但不会是白雨的,那丫头只是看着奸诈,实际上还没有龙丘督水那个铁憨憨聪明呢。” 龙丘晾点了点头,轻声道:“长老殿那帮人不知道白鹿城如今面对什么样的选择,要是知道了,或许龙丘家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勾心斗角了。” 平川收敛笑意,询问道:“那家主是选走,还是选留?” 龙丘晾抬起头,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两个闺女已经帮我选过了,龙丘晾是人。” 夜里吃饭,龙丘晾不在,只有刘景浊师徒与龙丘棠溪姐妹俩。 刘景浊还是没忍住劝道:“你跟洒洒可以晚点儿走,我还要跟姚放牛走一趟婆娑洲的。” 龙丘棠溪理都不理,只是埋头吃饭。刘景浊也没法子,再劝真就把人惹生气了。 一顿饭吃完,龙丘棠溪独自去了城外那条清溪。龙丘晾已经在等着了。 今日刘景浊在广场打架,她在城头之上,瞧见了那招斗转星移的剑术,她忽然间就明白了在那三百年里,刘景浊为何会被那老和尚追杀,为何最后救他的人,会对他那般恭敬了。 龙丘棠溪皱着眉头,沉声道:“你早知道?” 龙丘晾摇摇头,“我上哪儿早知道去?别瞎冤枉人,我也只是猜测。” 顿了顿,龙丘晾说道:“我不拦你了,仅剩下的这几十年,我不管你行不行?” 女子没说话,转过身御剑返回白鹿城,落地之后一把推开某人房门,一双眼睛死死看着他。 也不知怎的,龙丘棠溪忽然眼眶泛红,以极小极小的声音问道:“回得来吗?”壹趣妏敩 刘景浊缓缓起身,以前所未有的肯定语气答复:“回得来。” 有些事早就注定了,在十万大山见着了剑神之时,路已成定局。 独木舟早晚得折断,刘景浊终究会有一场真正意味上的远游。 很远很远,无法估量的远。 ………… 好像只是一晃眼,就已经四月多了。 天上阴云密集,但一处小天地中,黑暗被淡蓝色的光芒驱散,只剩下充斥这方天地,梦幻一般的蓝色。 这里种着好多花儿,都是蓝色的,因为曾经的神鹿王朝皇后,很喜欢蓝色。 花海之中安安静静躺着个蓝衣女子,好像她从未离开这个人世间,只是睡着了而已。 龙丘洒洒已经走了,她看出来了姐姐不高兴,所以让姐姐跟娘亲独自待一会儿。 龙丘棠溪趴在花丛中,轻轻拉起娘亲手掌贴在自个儿脸上。凉的,但也是暖的。 “娘,我要走了,这次很可能会很多年不能回家,不过棠溪会一直想着娘亲的,娘亲肯定也能感觉到。” 每次来这里,她都有说不完的话。 “娘,早就告诉过你的那个把我忘了的傻子,他来了,很快也要走。你去看了没有?还不错吧?” 说着,眼泪不知觉的已经流了出来。 不是因为瞧见了娘亲,而是龙丘棠溪忽然想到了之前白小豆偷偷摸摸说过的一句话,“我好像忘了我娘亲的样子了,怎么办?” ……………… 玉竹洲百花山庄来了个不速之客,兰夫人亲自出来迎接,还有个一到百花山庄就被当做祖师婆婆一般的老妇人,也出来了。 龙丘晾一身黑衣,本体跨海至此。他先去了一趟别处,要不然早就到了。 兰夫人如今重病在身,瞧见了龙丘晾,还以为是之前说的要以龙丘洒洒本源来养花,惹火了龙丘晾,现在上门算账来了。结果那道黑衣只是拿出来一颗梅树,轻声道:“没别的事儿,就是来借一点百花气运,实在不行买也行。” 兰夫人哪儿敢说个不行啊?她赶忙说道:“龙丘家主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宁婆婆,让帮忙待客。 宁梓只点了点头,她又不怕这小子。 等到兰夫人走了,龙丘晾这才冲着宁梓抱拳,微笑道:“没想到宁姐姐消失这么多年,原来在这儿啊?” 老妇人轻声道:“就属你你嘴甜,人家都喊我婆婆,你喊我姐姐?我这岁数,可比你们神鹿王朝还大的多。” 龙丘晾笑道:“我当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宁姐姐为什么不用本来面目?怎的弄了这一副皮囊?” 老妇人笑道:“用上本来面目,我怕你龙丘小子移情别恋!少拿我打岔,待会儿别狮子大开口,百花山庄如今日子也不太好过。” 龙丘晾点点头,“放心,够补全她的魂魄就行,多的我也不会拿。” 老妇人点了点头,忽然笑着说道:你跟蛮儿生了个好闺女,长得真俊儿啊!初代种花人怕是都要逊色几分的。当然了,荞丫头的儿子也不错。反正我觉得,他俩很般配。” 顿了顿,老妇人轻声道:“你也别瞎绕圈子了,什么事,直说吧。” 一个岁数极大的女子,与个可能是九洲八千年来爬的最高的炼气士,俩人可以说是两只老狐狸了。 龙丘晾笑道:“宁姐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没别的事儿,就是想求宁姐姐帮个忙告诉我一件事。” “远古三司,寻路人一脉的传人,是不是如今要推倒人间的那个?” 老妇人沉默片刻,轻声道:“是,这是他寻到的路。”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八十一章 他寻到的路免费阅读。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还好 一处广袤天地,只有山川草木,并无生灵。 一艘小舟冲破天幕,入水一般落在此处,舟上拢共两人,是刘景浊与龙丘晾。 刘景浊扫了一眼山下广袤土地,询问道:“这是龙丘叔叔的私人洞天?” 龙丘晾点点头,笑道:“是也不是,算是去往某个地方的通道,你外公先前也在里面。只不过大家去的是一个地方,但互相见不着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笑着看向龙丘晾,轻声道:“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免得时间太久了,棠溪会多想。” 打算明日早晨就离开白鹿城往玥谷方向去的,这会儿都快天明了,再不快些,万一给她知道了,免不了的一顿骂。 龙丘晾点了点头,还是没忍住问道:“确定如此?以你现在的境界,多一把飞剑,那可不是多了一小截儿杀力。” 刘景浊笑道:‘决定的事儿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我都几十岁的人了,这点儿事情还是拎得清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龙丘晾便再不多问什么,只是将小舟降落在一片湖泊,轻声道:“护好神魂。” 至于什么疼不疼的,他压根儿不管。能有多疼?撑死了也就是把肚皮划开取出个东西,顺便给肠子打个结给肋骨绣个花,然后再缝起来而已。 也就盏茶功夫,龙丘晾率先起身,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飞剑,正是长风。 刘景浊紧随其后起身,吃下老早预备好的滋补魂魄的药丸子。 龙丘晾叹息道:“你这种人,就是明明有一条无伤大雅的近路可以走,你偏偏要绕个远路。” 刘景浊一笑,“龙丘叔叔这个说法儿不直接,景炀王朝的龙师是这么说我的,自家院子与阳关大道一墙之隔,明明一用力就能跳过去,我偏偏要多走一刻钟去大门。” 这不是什么坚守底线,而是迂腐,死板,一根筋。 吃下药丸子后,气色明显缓和好多。方才那一张脸,惨白啊! 龙丘晾轻声道:“想说什么就说,拦不住棠溪,我不怪你。” 刘景浊转过头,挤出个笑脸,开口道:“我要是死了,她要是遇到了另外一个喜欢她的人,龙丘叔叔可以劝她不用等我太久。我会托人来提亲,该有的规矩一个都不会少,但只是提亲。” 龙丘晾板着脸,沉声道:“这就心怀死志了,还想着提亲?滚一边儿去!” 刘景浊苦笑道:“如果非得有个人去堵窟窿,这个人世间才能安稳些,那个人只会是我。”.m 龙丘晾脸上再无笑意,也不顾刘景浊此刻神魂孱弱,将那柄刚刚剥离出来的飞剑塞给刘景浊,一脚便将其踢飞了。 中年人看着已经消失的身影,冷声道:“天底下就活了你刘景浊一人?别人就都是酒囊饭袋?跟你爹一个臭德行!” …… 次日清晨,一艘核舟拉着一帮人,往东行驶而去。 龙丘棠溪是那种心情好坏全写在脸上的人,从启程时,她就一直闷闷不乐,谁去劝也没用。 没法子,刘景浊只好凑过去,轻声说道:“走一趟玥谷,然后南下青泥国,斗寒洲就不去了,到了鹿尾渡以后,你带着洒洒跟柚儿先行去往中土,我跟姚放牛走一趟婆娑洲,很快的,算路程至多比你们晚到个把月。” 龙丘棠溪转过头,一个眼神表明一切。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现在想赶走我?想太多了你。 没法子,这么哄肯定是不行的。 刘景浊干脆一把拉起龙丘棠溪,转头对着姜柚跟龙丘洒洒说道:“你们先去青泥城等我们,我们还有些事儿,不会太晚。” 黎洙大喊一句:“肉呢?” 可惜两道身影已经化作剑光远去,小姑娘板着脸,嘟囔道:“把我骗来了,不管饭了是不是?” 黎洙捂着肚子扭头看向船楼,白小喵正好要过来,可他瞧见了黎洙那冒绿光的眼睛,嗖一声就跑了回去。 白小喵心说她是把我当成备用粮食了吧? 龙丘洒洒递给她一根不知是什么的腿,轻声道:“就是要去玩儿不带我俩嘛!说什么有事,骗鬼呢?” 姜柚咧嘴一笑,轻声道:“师娘不高兴,跟师傅自个儿去逛一逛,没啥事儿。” 一道剑光,半个时辰就出去了很远,两人落下身形之处,已经是一处大城了。 白鹿城里没逛头,其他地方才有意思。 刘景浊取出个钱袋子,笑着说道:“瞧见没得,全是钱,花完它。” 龙丘棠溪撇撇嘴,轻声道:“良心发现了?” 某人笑了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轻声道:“我刘景浊也来一遭儿女情长,英雄没气儿了。” 人家是英雄气短,你直接给我英雄没气儿了?哼!油嘴滑舌。 从午时开始卖东西,大包小包,女子都一样。等到天快黑时,刘景浊不得不单独取出来一枚乾坤玉,用以装龙丘棠溪买的东西。只可惜神鹿洲并无好吃的火锅,要不然定然要去大吃一顿的。 入夜之后,两人这才御剑去到附近一座极高山头儿。今夜月明星稀,适合夜游的。 一整天的买买买,龙丘棠溪心情好了很多。 她也不是非得粘着刘景浊不可,只是……只是不甘心。他明明什么的还没有想起来,就又要走了,还是没有归期的那种。 她也知道,凡俗夫妻,一生之中能有个四十年光景每日能见一面,就已经很幸福了,自己至少还有几十年时间的。 道理都懂,可心中总是有些小情绪的。 身边那个越来越木讷的家伙忽然开口:“对不起啊!” 龙丘棠溪有些抓狂,冷声道:“天底下最没用的话就是对不起了!” 刘景浊笑了笑,下意识抿了一口酒,轻声道:“的确都是我的问题,因为我越来越觉得,年纪大了,就不能跟小孩子一样,毕竟咱们都不是少男少女了。可我忘了,咱们都是炼气士,一辈子太长了。” 顿了顿,刘景浊笑着说道:“当年在青泥城,我还为此开导过魏薇跟罗杵,没成想自个儿却迷糊了。我总觉得,咱们其实都是老夫老妻了。”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本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你少给我瞎说,还老夫老妻,想得美你!” 某人小声嘀咕:“二十六的黄花大闺女?嗯,还小呢。” 耳朵被人一把揪住,龙丘棠溪冷笑道:“看来那些个邸报吗,不全是瞎说啊?刘公子喜欢少女是不?” 某人只得讪笑,不敢多说什么。 闹完之后,龙丘棠溪询问道:“去婆娑洲时,把姜柚带上吧,没有你一起,她先见了豆豆,我怕两人合不来。我去把徐瑶哄着跟我们一起去中土,待一段儿时间,散散心。切记切记,婆娑洲有个和尚,憋着害你害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爹去都只是跟他平手。” 第二百八十三章 江湖就在那儿,又不跑 擦肩而过之后,池媵却再次传音:“刘先生,我的两个同乡,本来要去往归墟的,可在半道上死了。我知道那是我们自己人做的,你说我要怎么办?” 刘景浊步下一顿,传音答复:“好好修炼,本事大了才能有办法。” 年轻人沉默下来,再不传音,只是埋头赶路。 直到走出去很远,龙丘棠溪才问道:“为什么不跟他说,会帮他报仇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一个有机会去看人间广阔的孩子,不应该遇事就求人帮忙。我不接茬儿,他就不会开口,就会靠自己。” 池媵忽然又传音过来,距离略远,所以声音不大。 “刘先生,当年在那艘船上,我接了船家银子,是不是你跟他们一样,也觉得我唯利是图?” 刘景浊一笑,传音答复:“当然不是,我只是个觉得那个孩子有个明确的道路,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反而觉得很好。” 顿了顿,刘景浊反问一句:“现在呢?能不能明确方向?” 年轻人传音回来,“能。” 龙丘棠溪撇了一眼这家伙身上的漆黑长褂,轻声道:“那身竹青长褂挺好的,怎的换黑衣了。” 刘景浊反问道:“不觉得竹青更适合女子嘛?你看姜柚穿着就显得好看,我穿着就有些妖了。” 一挥手,一身黑衣成了暗青色长褂。 “这样吧,你不喜欢太亮的颜色,以后穿苍色吧。” 其实对于穿衣如何,刘景浊压根没有半点儿将就,苍色就苍色呗。 只是龙丘棠溪不知道,她亲自选的,以后某个家伙就再不会换颜色了。 走到一条河边,龙丘棠溪强按着刘景浊坐在河边,将其头发拆了下来,变着法儿的乱编。 刘景浊没好气道:“玩儿完了记得给我束起来,我都三十岁的人了,头发披着不像话。” 龙丘棠溪撇嘴道:“你又没有冠字,要不然你现在就给自个儿立字?” 刘景浊轻声道:“起一座剑阵,三叶叔来了。” 龙丘棠溪点点头,一座密不透风的剑阵瞬间结成。 黄三叶分身至此,也在遮掩天机。 恢复本来面目的中年人笑着抱拳,轻声道:“公子,好久不见了。” 他看向一旁的龙丘棠溪,笑道:“这位就是龙丘姑娘吧?” 龙丘棠溪点点头,也象征性的抱拳,喊了声三叶叔叔。 刘景浊将覃召羽的魂魄取出,轻声道:“三叶叔,覃召羽的魂魄交给你,先带在你身上。我这趟回中土就回着手重开青椋山了,你可能没法儿去。” 黄三叶笑道:“有办法去的,你刚才碰到了池媵那小子吧?他也要被发配去归墟了,玥谷那边儿让我护送这孩子去玥谷,大概就是明后年出发。不愿出钱又不愿出人,那位谷主啊,就憋着让这些个小孩子去送死。” 刘景浊一皱眉,“露馅儿了?” 黄三叶摇摇头,“没有,我现在不光是掌律喽,还是副谷主了,升官儿了。” 刘景浊这才一笑,递给黄三叶一壶橘子酒,轻声道:“金柏叔叔的女儿,潭涂,如今已经在青椋山了。还有路阖根乐邝。韩逄我也找着了,包括红袖峰的宁婆婆。” 黄三叶笑道:“想不到他们也还活着,还愿意回来。” 每逢这个时候,龙丘棠溪就有点无所事事。她不愿意插嘴,也不好走开,就只能无聊又无聊的站在一旁,听人家说正事儿。 刘景浊沉声道:“玥谷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找到?” 黄三叶笑道:“当然有了,不然我这么些年不是白待着了?玥谷的首席供奉,是个老婆姨面孔,但她瞒不了我的,实际上面容极其年轻,但她真实身份是什么,我还没有查出来,就现在来说,那老婆姨绝不是等闲人物。还有,玥谷应该是用以放置某个珠子的地方,想必公子也查出来吧?” 刘景浊点点头,“就是凤凰蛋,如今就在青椋山上。” 黄三叶点点头,笑道:“玥谷藏着一个邪医,只露面过一次。扒人根骨,去转嫁他人也好,拼凑怪物也罢,都是他。先前我小心翼翼去看了一眼,我发现,他在造一种类似于傀儡的怪物,每一具傀儡都是堪比神游的存在,至少已经造出来八具。要是日后他能以他人根骨拼凑出登楼境界,那就有点儿吓人了。” 刘景浊皱眉道:“这个人得小心再小心,若是有一天三叶叔藏不住了,得弄死这个人再走。” 黄三叶点头道:“正有此意。” 顿了顿,黄三叶忽然取出个乾坤玉,笑着走去龙丘棠溪面前。 “龙丘姑娘,他叫我一声叔叔,我也算是个长辈,初次见面,没有旁的东西,只能俗套些,给钱了。” 龙丘棠溪本在走神,听见这话赶忙看向刘景浊。后者笑着点头,她才双手接过乾坤玉,点头致谢。 黄三叶转身说道:“池媵到不了归墟的,先前那两个孩子也没死,被我藏了起来,到时候我会把他们三个一起救出玥谷,公子放心就好。我在这儿待的久了不好,公子继续赶路吧,咱们开山再见。”m..m 刘景浊点点头,抱拳道:“三叶叔辛苦。” 中年人笑着摆手,“瞎客气。” 两人顺着樱江继续南下,全力御剑,所以速度很快。再说玥谷距离青泥国,本就不远。 刘景浊本想让龙丘棠溪先去青泥城的,结果她非不肯,那就只好先带着她,去了一趟距离青泥城不远茶棚。 下着大雨,道路泥泞,一条小溪旁的茶棚里,有个灰衣少年人无聊趴着,不晓得该干什么。 练拳?练了这么久了,啥用没有,提不起兴致。他现在想的,就是出去走走,见识一番广袤天地。 可惜爷爷不让啊! 不让的理由也无聊,说是怕自个儿被人家两拳砸死,拿回去入药去。 可能吗?咱们现在可是龙丘家供奉哎!在神鹿洲,哪个不长眼的敢把我们斩妖除魔了? 两道身影飘飘落地,其中一人身着苍青长褂,另一个女子一身水蓝色修身长衫,背着青伞。 刘景浊踩着泥泞小道,走去茶棚那边儿,轻声道:“两碗面茶,少放薄荷。” 少年人一转头,这哪儿来的……呀! “怎么是你?” 刘景浊玩味一笑,“怎么?不欢迎,那我走?不过你得把学的拳还我。” 当年传授拳法,池媵跟马黄都有份儿。 马黄赶忙回头,喊道:“爷爷!刘先生来了。” 本体为重楼的老人这才出门,一瞧见刘景浊,脸上便笑意不断。 思绪瞬间返回几年前,眼前一身苍青长褂的年轻人还在下边儿搭茶棚,抢过生意嘞。 龙丘棠溪撇撇嘴,“就认识他?” 爷孙俩后知后觉,赶忙行礼,喊了句大小姐。 两碗面茶很快做好,茶棚里边儿,四人一桌。 刘景浊也就是问了这些年有无受欺负,过得如何。 自然不会有人欺负,有龙丘家的供奉令牌在,来个不怀好意的,一亮出令牌,他们巴结都来不及呢。 只是爷孙俩修行进境不快,老人还是黄庭境界,并未凝出诸景之神。马黄炼气士境界还是灵台,武道也没开山河。 喝完了面茶,刘景浊询问道:“我那边儿现在有个山头儿了,你们要不要去中土?” 马黄一听这话,脸上已经写满了去字。 可老人却是笑着摇头,轻声道:“那多不好,我们爷孙是草木精怪,根脚在这儿,走不远的。” 刘景浊便再没有强求。 只是走之前,刘景浊按住马黄脑袋,轻声道:“想出去走江湖,起码得有个保命手段不是?炼气士境界未达金丹,武道未曾开山河,出去就是被人欺负。” 马黄抬起头,轻声道:“你不是说过,世上还是好人多一些的吗?”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就如同闭着眼睛抓棋子,抓起来的是黑是白,谁也不知道。但境界高一些,就不一样了,哪怕抓起来的是黑子,也不必害怕不是?”..m 刘景浊给他一本神符密咒抄本,接着说道:“你爷爷有自己的苦衷,你也别着急,日子很长,你们草木精怪,寿命更是不短,以后时间大把,江湖就在那里,又不会跑,始终在等着你。” 两道身影就这么御剑而起,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少年人看着天幕,呢喃道:“江湖又不会跑。” 青泥河里有了水君,这点刘景浊没想到。水君境界不高,凝神而已,刘景浊与龙丘棠溪便没下去。反倒是那青年水君浮出水面,对上仙抱拳行礼。 在青泥城中,刘景浊那是有宅子的,龙丘洒洒跟姜柚他们,如今就在那处宅子里。 身影刚刚到青泥城上空,刘景浊一眼就看到某处挂着白灯笼的宅子。 青年人瞬身落地,前方院子,挂着季府匾额。 有个年轻女子紧跟着落地,女子今日也是一身素衣。 姚小凤叹息道:“刘先生要是早一天到,说不定还能与他说两句话呢。寿元尽了,我也没法子。”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对凡人来说,已经算是高寿了,喜丧。” 说着便迈步进门,对这位青泥国士敬了一炷香。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八十三章 江湖就在那儿,又不跑免费阅读。 第二百八十四章 原来师傅有朋友 人的确是死了,棺材之中静静躺着。 如此一来,刘景浊的某个猜测就落空了。 入内静香,来者不拒。所以刘景浊上完香出了宅子,孝们都不知道这个敬香的青年人是谁。 姚小凤也进去上香,算是送这个同龄人以及大哥哥最后一程。 老人一生为青泥国殚精竭虑,最终被小皇帝封了个英国公身份,以郡王规格举行葬礼。 刘景浊没多待,与姚小凤说了声晚些时候再去鱼雁楼,然后就返回宅子了。 若不是听那位渔子亲口说了,刘景浊绝对猜不到,霜澜、姚小凤、蔡真珠,这三个性格迥异,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子,全是左衡川的弟子。 重回青泥城,城池与先前区别不大,只是街道干净了些,老百姓瞧着脸上笑容多了些。 迈步走进院子里,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全是熟人。 某个放牛娃立马甩来一壶酒,笑道:“呦呵,进境很快啊?天才来的?喝个庆祝酒?” 刘景浊只斜眼看去,骂道:“滚一边儿去,好歹是个宗主了,总这幅死样像话?” 论骂人,姚放牛对刘景浊是佩服的,所以便不自找没趣了。 姚放牛退去一边,另有一对年轻男女走来,对着刘景浊抱拳。 魏薇笑着说道:“见过山主。” 罗杵有模有样学着喊山主。 当年一桩交易,为了给青泥国那个小皇帝吃下定心丸,刘景浊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哪成想他们如此当真。 刘景浊笑问道:“还不准备要孩子?” 魏薇脸一红,轻声道:“山主什么时候跟大小姐成亲了再说这个吧。” 一句话就把刘景浊的嘴堵上了,他还真就没得说你看。 龙丘棠溪拉着徐瑶在不远处叙旧,龙丘洒洒跟姜柚还有黎洙就坐在屋檐下,各自手捧一把瓜子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壹趣妏敩 白小喵蹲在小主人身边,他忽然有一种过年的错觉。 刚进来而已,不谈正事。 龙丘棠溪说跟徐嫂子出去买菜,待会儿让一位山主跟一位宗主掌勺。 罗杵搬出来几张大桌子,跟当年一样拼在了一起。 刘景浊走去那张熟悉藤椅前,躺了下来,小口抿着姚放牛给的酒水,忽然一下子觉得很惬意,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姚放牛扯来一张椅子坐在刘景浊身边,罗杵便识趣去了别处。 这位姚宗主撇了一眼黎洙,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子又从哪儿拐来这么个古人了?好家伙,根底如何,我都瞧不出来。” 这个拐字,就用的很贴切了。 刘景浊传音说道:“传说中那张涿鹿之战,败方的闺女。” 说完刘景浊就一个侧身,结果那个欠揍的家伙也转了头,照着刘景浊脸上就是一口酒水。 刘景浊气笑道:“你他娘的,瞄准儿呢?” 姚放牛哪儿顾得上听这个,他一脸震惊,一把扯住刘景浊袖子,询问道:“你别他娘的忽悠我,那得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位的闺女还能活着?” 刘景浊抹了一把脸,“我哪儿晓得去,反正事实就是如此。” 姚放牛只得灌了一口酒,压压惊。 瞧瞧,你刘景浊的青椋山,如今都什么模样了。一个张五味还不够吓人?现在又整来个兵主之女?你想吓死谁呢?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无奈传音:“这就吓到了?黎洙身边那丫头,我新收的弟子,前世是艾禾。当年艾禾斩白帝,被涂山谣记恨在心,我在离洲险些被涂山谣弄死了。结果现在,那头人世间唯一的九尾狐,也在青椋山。” 姚放牛咽下一口唾沫,怔怔看向姜柚。 合着你刘景浊不是去走江湖了,你是捡宝贝去了?还他娘的什么都敢捡。你居然把摘走斗寒仙剑洲仙剑二字的女子剑仙收做弟子? 姜柚瞧见了那位姚大宗主在看自己,她只得憨憨一笑,结果他还不把脸挪开。 流氓! 其实少女也疑惑,天底下的宗主都这样?提个马扎坐在师傅边上,别说宗主了,瞧着连个地主都不如啊! 姚放牛回过神,对着姜柚歉意一笑,转身一把抢过刘景浊手里的酒壶,没好气道:“说完!别告诉那只猫也有什么来历。” 刘景浊面色古怪,轻声道:“猫是偶然得到的,起先就是一只寻常精怪,可谁想得到,他的魂魄是金乌,也可以说他就是金乌。” 姚放牛嘴都合不上了,却听见刘景浊又说道:“渔子有个关门弟子,是一条泥鳅,就在青椋山。安子前辈的徒弟,叫赵长生,也在青椋山。陈文佳你见过了吧?她日后也要待在青椋山。” 姚放牛已经从一开始的吃惊,成了脸色凝重。 他沉声道:“刘景浊,物极必反,有人在算计你。” 刘景浊抢过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可我没办法啊!” 这么些个古怪存在都在青椋山,虽然黎洙后面会回白鹿城,但跟在青椋山区别不是很大。 这得有多大多重的因果砸在青椋山? 唬人的确很有用,但要是一着不慎,船翻了,沉底只会更快。 姚放牛伸出双指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反正还是小心谨慎为好。等到了青椋山,我让师姐帮你瞧瞧,不过不敢保证一定看得出。”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要跟我去婆娑洲,嫂子也不在乞儿峰,破烂山那边儿稳得住?” 姚放牛撇嘴道:“我是宗主,又不是奶妈子,我走了他们会饿死啊?” 说着,这位天底下最有钱的宗主撇撇嘴,找奶的来了。 董寿春笑呵呵进门,都顾不上与罗杵魏薇还礼,径直走去藤椅那边儿,讪笑着抱拳,轻声道:“师兄,有个事儿。” 姚放牛一摆手,“打住!钱能解决的事儿就回去斗寒洲自己取,别问我,问我腿打折。” 这个腿打折的口头禅,姚放牛是改不了了,就跟百节的动不动要送人去酆都罗山似的。 结果他这么一说,董寿春干脆不搭理他了,而是冲着刘景浊一抱拳。 刘景浊早就起身,也抱拳回礼,笑着说道:“董宗主把张五味照顾的很好,刘景浊在这里谢过了。” 这位倾水山宗主神色古怪,问题是他也没怎么照顾啊!张道长走之前,两巴掌扇翻了两位师门长辈,又跑去墨漯国,一巴掌把人京城拍碎了。我想照顾来着,张道长不给我机会啊! 董寿春山笑道:“我其实是有事需要刘山主帮忙。” 刘景浊笑道:“董宗主直说就好,以我跟姚放牛的关系,做得到的,肝脑涂地。做不到的,想办法做到,再肝脑涂地。” 姚放牛差点儿都哭了,瞧瞧,什么叫哥们儿弟兄?这就是啊! 董寿春叹息一声,苦笑道:“是得罪人的事儿,先前三岔峡蔡掌门打着刘先生旗号跟倾水山做生意,结果我们的东西拉去了煮面潭渡口,蔡掌门愣是说没收到,不给钱。后来又拉去一船,如出一辙,蔡掌门还是说不知道。逼问急了,蔡掌门给了来了句,货她拿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实在不行就把她抵给倾水山。这……做生意没有这样儿的啊!虽然只是几百颗泉儿,小钱而已,但我气不过啊!总不能去迷离滩三岔峡干架吧?” 姚放牛面色古怪,心说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呢? 刘景浊腹诽不已,你们破烂山是财大气粗啊!几百枚泉儿,小钱? 不过他还是轻声问道:“董宗主没说完吧?” 董寿春讪笑一声,接着说道:“蔡掌门还说了,刘山主忽悠走了她的人,要钱得找刘山主要。” 好嘛!原来是潭涂去了青椋山,她到现在还记恨在心里呢。 只不过,这要是几百文铜钱,出了也就出了。几百枚泉儿呢,当我青椋山有灵玉矿吗? 刘景浊只好说道:“我去了迷离滩之后,找蔡掌门聊聊,争取把钱追回来。” 董寿春点点头,“有刘山主这句话就好。” 说完之后,这位分宗宗主也扯来个小马扎,摆明了不走了。 姚放牛瞪了其一眼,轻声道:“说完了还不走?” 董寿春一愣,“不是说要做饭?没我的份儿?好吧,那可真让人伤心,那我先走。” 刘景浊算是见识了,一座破烂山,从上到下的脸皮厚啊! “不用不用,不缺董宗主一双筷子的。” 可他蹭饭的也没想到,蹭饭而已,蹭到厨房去了。 这天的青泥国京城中的小宅子,里边模样说出去都没人信。 厨房里一个宗主摘菜一个宗主烧火,一个山主炒菜。 一国长公主跟驸马爷站在厨房门口愣是不敢进去。 院子里还坐着一个炼虚境界的咒师,还有个真境剑修。 有个瞧着在跟人聊天儿,其实思绪早不知飞哪儿去的少女,少女一身竹青修身长褂,背着三把剑。 还有一只额头有赤红印记的猫,一个岁数大过九洲的小姑娘。 一国皇帝与一国国师闻着味儿联袂至此,最终也只落座在了最末尾。 一桌子菜,有菜有肉。 刘景浊端着一盘红烧鲤鱼走出,放下鱼,青年人冲着皇帝魏宏一笑,询问道:“头发长出来没有?” 姜柚这是头一次见师傅这么多熟人。 她也终于觉得,原来师傅也是有朋友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八十四章 原来师傅有朋友免费阅读。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线生机 如此热闹的景象,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然后桌上就只剩下魏宏跟魏薇,还有姚放牛跟罗杵,以及国师姚小凤,倾水山董寿春。 小宅子已经被姚放牛舒展术法神通笼罩,不怕有人探视。 无论姚放牛承认与否,破烂山分宗落户青泥国时,破烂山已经成为了青泥国的背后势力。 而刘景浊是一手促成此事的人,今日这阵仗,已经算是一场议事了。 刘景浊与姚放牛坐在主位,魏薇罗杵坐在靠刘景浊那半边,董寿春则是坐在姚放牛那半边。这样一来,姚小凤跟魏宏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 刘景浊率先开口:“既然大家都在,那也正好把有些事情说清楚。那方天地,陈前辈不要,我也不会要。你们两家爱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只是不要再往青椋山塞了。” 姚放牛这会儿可没有嬉皮笑脸的样子,说正事了,他就是两座宗门的主人。 “那也不是给你的,从一开始人家青泥国就是把那座洞天给了白小豆。” 刘景浊转头一瞪眼,姚放牛面无表情。 桌上说正事儿,我姚放牛如今是登楼,你刘景浊有本事打得过我再来否决我的观点。..m 刘景浊则是冷笑一声,你且等着我重返登楼境,不把你腿打折,刘字儿倒着写。 魏宏也开口说道:“那洞天福地之归属就不用再聊了,那是我们送给白姑娘的礼物。” 少年皇帝已经是青年皇帝了,过了二十了。 好在是现在总是不掉头发了,瞧着也精神多了。 刘景浊刚要开口,魏薇却说道:“山主,我跟罗杵的大道跟脚绑在那处洞天,小豆子也是那方洞天生人,交给她,这是最合适的了。” 刘景浊都不想搭理他们了,爱咋咋地,反正我不要,打死都不要。白小豆敢要,看她会不会挨揍。 沉默片刻,董寿春开口道:“既然刘山主也在,那破烂山与青泥国,或是倾水山与青泥国,总得签订一份契约了。事实摆在明面上,倾水山就是青泥国的护身符,都过去好几年了,咱们也该在商言商了。” 姚小凤抬起头,轻声道:“怎么个言法儿,怎么个商法儿?契约要如何签订?” 既然在商言商,那就把话说明白点儿。 董寿春一笑,取出一道竹简,轻声道:“青泥国对倾水山的供奉钱,也就是保护费,得收了。但这保护费可不是钱,而是每十年,青泥国要至少为倾水山送来三位修道种子,资质越高越好,但不强求,矮个儿里边儿拔将军,倾水山也不嫌弃。还有每次山水神灵的升迁或是消散之后,山水气运,倾水山要至少三成。再就没别的了,我们不差钱,只是有些规矩还是得立的。” 刘景浊笑着说道:“倾水山狮子大开口,魏皇帝可以讨价还价嘛。” 可魏宏却是摇摇头,轻声道:“不还价,我应了。但另外有条件。” 董寿春点点头,“应该的,陛下请说。” 他刘景浊可以不把青泥国皇帝当回事,董寿春不行。做生意,给与对方尊重是前提,也是必须的。一枚铜钱不嫌少,千枚泉儿也不嫌多。对董寿春来说,大生意小生意,只要与我谈生意,那咱们就是平等的,言商而已。 魏宏笑了笑,看向国师。 姚小凤接住话茬儿,轻声道:“我们的条件,对倾水山来说也不难。如今墨漯国势大,保我青泥国祚,是大前提。此外,倾水山得帮着青泥国组建供奉殿,倾水山修士,金丹以上的,必须有半数是青泥国挂名供奉。当然了,每年的供奉钱也好俸禄也罢,绝不会少。最后一个条件,每一甲子,破烂山要收我皇室子嗣一人为牒谱修士。”壹趣妏敩 啧啧啧,本以为倾水山是狮子大开口,与人家讨要山水气运。结果现在一看,这小皇帝才是狮子大开口啊! 一座倾水山,如今修士不算多,但金丹之上要有半数挂职青泥国供奉?每甲子还有破烂山那边收受一位皇室子嗣?是破烂山,不是倾水山。 魏宏这是要把自个儿青泥国死死绑在破烂山上啊! 刘景浊正看戏呢,结果姚小凤笑盈盈看来,微笑道:“刘山主的山头儿开山在即,魏薇罗杵肯定是要去往中土的。所以青泥国这边,与刘山主还得有个契约,就是只要青泥国有难,魏薇罗杵可以用青椋山修士的身份,回青泥国驰援。” 刘景浊一摆手,我无所谓,你们不嫌我刘景浊名声臭就行了。 至于青泥国与破烂山这边,双方条件都故意提的虚,可以慢慢磨的。刘景浊就没那么多时间听着了,他说了一声要去鱼雁楼瞧瞧,之后就顺身离开了。 被中土那座鱼雁楼宰了好几次,我倒要问问这位大楼主,你那贵宾令牌,是杀熟令牌吗? 喊上了龙丘棠溪一起,因为青泥国这座鱼雁楼里,有个叫做白鹿的小丫头,三四岁而已。 那个小丫头是左衡川给刘景浊的一份善意,事关一洲气运。 刘景浊落地之后,龙丘棠溪紧随而来。 女子传音说道:“我爹说,渔子前辈这场多管闲事,彻底断送了自己跻身开天门的路,他如此帮咱们,图什么?刘景浊或是龙丘棠溪,能给左衡川什么?”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可能是要我日后给某个姑娘带一句话,为了让我答应他带这句话,而已。” 有个男子找寻一位女子三千年了,他曾经找到了,但那个女子压根儿不认识他。所以他希望刘景浊能带一句话给认识他的那个女子,说左衡川不是胆小鬼。 只为带一句话,彻底断送开天门之路,这得何等痴情啊! 两人并肩走入鱼雁楼,有个蓝衣女子,已经在等了。 不远处的小躺椅上,有个白衣小姑娘睡得正香。龙丘棠溪开神眼只一扫,便瞧见了一道白鹿虚影。 日后此白鹿见着了彼白鹿,两鹿哪个能争得先机,哪个就会是神鹿洲那头神鹿了,身负一洲气运的神鹿。 霜澜领着二人走入一处雅间,没有茶水,只有炭炉温酒。闻着像是花雕,龙丘棠溪便觉得自个儿也可以喝一些了。 霜澜熟稔往酒水里放入枸杞冰糖,还加了一把葡萄干儿,另有龙眼肉之类的,五花八门。 蓝衣女子笑道:“晓得大小姐爱吃葡萄,就预备了些葡萄干。” 龙丘棠溪笑着说道:“霜澜楼主费心了。” 霜澜笑了笑,开门见山道:“刘公子,白鹿在南,青鱼在北,已是定局。但现如今在流离郡化马县的那位青鱼姑娘,与斗寒洲那位白帝,一场大道之争必不可少。如同白鹿丫头与真正白鹿之争。” 这一开口便是让人心湖翻江倒海的消息。 龙丘棠溪沉声道:“那位白帝没死?” 刘景浊苦笑一声,叹息道:“艾禾都能转生,白帝又为何不可?只是如今那位白帝,多半是尚未发迹,所以极难找寻。” 霜澜点了点头,拎起酒壶为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各自倒满一碗酒,随后说道:“所以刘公子也得为那位姜姑娘早些打算。虽然当年斗寒洲的白帝,与最早那位白帝不是一回事儿,但能冠以此称号的,同样不容小觑。说实话,艾大剑仙能斩白帝,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帝道不全,人族很久没有大帝了,那个帝字,很虚。” 说着,霜澜抬起头,沉声道:“现如今不一样,人皇不愿当人皇,那人族大帝,便会应运而生。” 龙丘棠溪皱起眉头,“你连这个都知道?” 刘景浊是人皇印的主人,所以他名义上已经算是人皇了。可他身怀人皇印,除了某些有心人,知道的极少。 皇帝皇帝,帝者听着霸气,但在皇之后。 霜澜笑道:“鱼雁楼总体比不过清溪阁,但清溪阁不像鱼雁楼,有个渔子,卦师第一。” 言下之意,只要左衡川愿意,什么都算的到。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黄酒的酸涩被这乱七八糟的干果以及冰糖一搅和,反而成了酸甜美味的饮品,就是没有酒味儿。 “霜澜楼主的意思是,白帝会生在斗寒洲,很可能现在已经走上了修行路,但白帝,不是一定会成为白帝?或者说,白帝之人选,也不确定?得在我真正放弃人皇身份之后,才能确定?” 霜澜点头道:“刘公子还是聪明,怪不得师尊对刘公子如此青睐。” 说着,霜澜挥手布设一道禁制,又取出一枚药丸子吃下去。 “说个透露天机的事情,大小姐没拿那根老剑条,其实算是好事。一把龙渊水,可能会耽误大小姐合道以及开天门,但也给刘公子留了一条后路。” 话音刚落,霜澜已然七窍流血。 龙丘棠溪赶忙以温和灵气帮助霜澜稳固心神,她无奈问道:“何必如此?为一句话而跌境,你们师徒都图什么?” 当师傅的为一句话自断修行路,当徒弟的,也为一句话而跌境。 前前后后盏茶功夫,一位登楼卦师,已经成了炼虚境界。 霜澜擦了擦脸上血水,笑道:“反正我此生无缘合道,怕什么?跌境再练就是了。只不过,我能算到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退路是什么,我真不知道。只是在冥冥之中的推衍看来,大小姐不拿龙渊水,刘公子则有一线生机。” 顿了顿,霜澜转头看向屋外睡得正香的小姑娘,笑着说道:“她喊我娘,我希望日后龙丘家能帮她。” 刘景浊沉声问道:“龙渊水,就是陆青儿偷走的老剑条是吗?也就是龙丘棠溪名字里,那条棠溪剑运?” 霜澜点头道:“正是。” 刘景浊又问:“只是一线生机?” 霜澜再答:“至多就是这一线生机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从乾坤玉中取出一枚印章,上篆刻见秋二字。 “这印章,是给小丫头的礼物,日后只要持此印章,大事小事,青椋山皆管。” 龙丘棠溪也站起来,沉声道:“龙丘家也一样,要我龙丘棠溪拼命的事儿也行。” 不为别的,就为这一线生机。 回头走一趟斗寒洲,把那剑运给那个喜欢偷东西的丫头便是。 我龙丘棠溪玄梦在手,何须龙渊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线生机免费阅读。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收夜合钱 所谓一线生机,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怕是连左衡川也算不出来的,否则他也不会搭上大道前途来赌了。 人间渔子,不是开天门,也是卦师第一。 霜澜如此帮忙,一连掀开了好几层薄纱,让刘景浊提前知道了一些事,也好早做打算。 我不愿做人皇是我的事,人族不需要劳什子人皇。但在我刘景浊碎人皇印,要将人皇气运反哺于九洲之时,若有人敢跳出来聚拢气运,那我可不会管你是白帝还是青帝。 老子在上游放生,你们憋着在下游捕猎,这还行? 按照刘景浊听来的某个说法,天门大开之日,人间会有一场灵气井喷,泉眼遍布九洲。正处在瓶颈,破境无望的炼气士,是可以借助这张灵气喷涌而破境的。 所以说,真正的大争之世,会在天门开后,在一座完整的天下。 白鹿见白鹿会在天门开后,但青鱼与白帝之争,绝不会等在甲子之后。 最让刘景浊脑袋疼的,是姜柚那丫头,偏偏给自个儿的本命剑起名赤霄。也不晓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是本就这么巧合。 你上辈子砍死了人家,这辈子还要剑斩白帝吗? 如今尚在流离郡化马县的那个小姑娘若是出一点儿点儿纰漏,顾衣珏是要拼命的。所以日后青鱼与白帝若起了冲突,刘景浊肯定是要站顾衣珏这边的。 龙丘棠溪说了句:“我们不是让陆青儿还了那根斩龙剑了吗?怎的还能有所牵扯?” 刘景浊笑着摇头,轻声道:“估计是那贼丫头后面又磨着木鱼宗掌律走了一趟豫州呗。” 顿了顿,刘景浊开口道:“两年前中土大野泽畔麒麟降生,麒麟生,圣人现,估计那位白帝,是与麒麟一同现身人间的。” 一头真正的上古神兽,现身一次,再无音讯了。 这趟回去之后,浮屠洲那个四千年一遇之天骄,怕是要到天井山鱼窍峡着手化龙一事了。 所以甲子之内,人族冥冥之中会有一场气运争夺,争当白帝。而妖族那边,也会有一场气运之争,争做中土之灵。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明日咱们就启程,墨漯国不必去了,去了也白去。但我必须得去一趟迷离滩,得留下一缕神魂在那间茶水铺子。加上魏薇罗杵,咱们人太多了,所以你们可以在迷离滩多待几日,然后驾驶核舟往鹿尾渡方向去,我带着姜柚去游江国附近走一圈,争取赶在八月在鹿尾渡碰面。” 龙丘棠溪问道:“两月时间,够吗?你不还答应了要给楚剑云帮个忙吗?不必这么赶的,无论如何,你正月里赶不到婆娑洲的。” 刘景浊在想什么,龙丘棠溪压根儿不用猜。那家伙之所以这么赶,肯定是憋着在正月里给故人讨个说法儿。 时间来说是有些紧,刘景浊便说道:“不然你们可以走慢点,我一趟游江国可以赶一些。南下之后到了灵犀江,一路往鹿尾渡方向,风景不错,你们可以一路游山玩水。” 龙丘棠溪神色古怪,轻声道:“我跟徐瑶姐约好了,要去朦胧台喝花酒。” 某人一口酒水狂喷出来,“干什么去?喝花酒?你们两个女子?” 龙丘棠溪撇撇嘴,“想去啊?你敢!” 说完就瞬身离开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这不就是现世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独自返回,小院里那场议事,也不晓得倾水山与青泥国究竟谈成了没有。 只是等刘景浊走到宅子外,发现魏宏还在等。 喝下刘景浊开的那副养血生发汤之后,魏宏的头发总算是长了出来,没再掉了。但当皇帝的,特别是愿意当个好皇帝的,看起来总要同龄人老成许多。 这位青泥国皇帝就坐在小宅门前的台阶上,瞧见了刘景浊,他也没起身,只是一笑。 刘景浊走过去,也坐在了台阶上,笑问道:“有事?” 魏宏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刘先生好不容易来一次,想聊聊。” 刘景浊点点头,问道:“要酒吗?” 魏宏摆手不止,“不敢喝,明日还有早朝,一身酒气上朝,免不了被那些个御史言官阴阳怪气几句。” 刘景浊哈哈一笑,自己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你也是傻,就不能找几个骂人最凶的,天天就盯着你骂?被自己安排的人骂了,别人总该不好意思再出声了。” 年轻皇帝一愣,这倒是个好办法啊! 刘景浊又说道:“朝堂之上有人敢于对你阴阳怪气,朝堂之下有人敢骂你,这是好事。要是一座朝廷,连个说真话的人都没了,那这个朝廷就离完蛋不远了。” “一条路上,明明坑坑洼洼,能把人陷进去的大坑都不少。管这条路的人心知肚明,也在想法子埋坑。但身边总有人在说,谁家的路上还没有个坑了?掉坑里摔断腿的人想提修路之事,管路的人压根儿听不到,又或是有人压根儿不敢让其知道。” “久而久之,那条路的主人,会不会也觉得,几个小坑而已,无伤大雅,马车过得去就行,人嘛,总可以想法子绕着走。魏宏,若是有朝一日青泥国朝廷变成了这样,那才是真正可怕之时。” 刘景浊的举例子,魏宏当年是见识过的。 年轻皇帝转过头,轻声道:“刘先生能接着说吗?”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太平是需要去粉饰的,但当权者要自个儿心里清楚,太平景象之下,人心也好世道也罢都已经千疮百孔,要想着去修缮缝补才不会出大问题。” 说着,刘景浊拍了拍魏宏肩膀,笑着说道:“当皇帝累吧?还好我早有先见之明,打死不愿意当皇帝。” 魏宏苦笑道:“要是能选,我也打死不当皇帝,可惜我没得选哦。” 沉默了片刻,魏宏缓缓起身,轻声道:“被刘先生这么一说,我反倒是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了。魏宏就此告辞,就不打扰刘先生了。” 刘景浊笑着点头,目送年轻皇帝离去。 走出去了好很远,魏宏忽然回过头,笑着说道:“刘先生要再来,起码在我有生之年再来。” 青年人晃了晃酒葫芦,微笑道:“好的。” 人是一茬接着一茬儿,魏宏前脚刚走,魏薇姐妹就来了,还有个等在后面的国师姚小凤呢。 刘景浊干脆分身两处,分别与她们说话。 本体这边,得知明日就得走了,魏薇还是有些舍不得的,所以刘景浊说可以不着急去。 但魏薇只是笑着摇头,轻声道:“说好了开山之时就要去往青椋山的,说到就得做到。” 刘景浊点了点头,早就想问了,这会儿终于有机会开口:“魏薇境界已经可以破丹结婴了,为什么还在等?你要是不破境,罗杵就只能耽搁在金丹。” 当年那场明里暗里的争斗,说白了就是在争夺那座神霄洞天的归属。因为无论那方天地的主人是谁,魏薇跟陈桨都是随时可以进去的。当年罗杵与魏薇成了实际上的夫妻,罗杵武道境界自行消散,一跃成为了凝神修士。得了风神真意,罗杵便已经跟魏薇绑在了一起。照理说,他要永远比魏薇低一境的。所以他的大道成就能有多高,得看魏薇。 魏薇苦笑道:“不敢破境,生怕一旦贸然入元婴境,墨漯国那边会有什么动静。”.m 罗杵也笑着说道:“我无所谓的,境界高也好低也罢,都是虚的,她好我就好。” 某人耳畔已经传来人声:“瞧瞧人家!再瞧瞧你?” 咋还偷听呢?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到了青椋山再着手破境吧。” 与此同时,国师那座府邸,也有个刘景浊在。 姚小凤不爱喝茶也不爱喝酒,白水待客。 堂堂国师,忒磕碜了。 姚小凤说道:“商议结果是,就按我们双方提的条件执行,姚宗主说这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 不过破烂山确是也不缺这点儿钱。 刘景浊点点头,这些事他不关心,而是直截了当问道:“蓌山与你,再无联系?” 姚小凤摇摇头,“不曾联系,师傅先前来过一趟青泥城,我也算认祖归宗了,有大师姐罩着,无需再惧怕蓌山。” 刘景浊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那位季夫子。人故去,死者为大,不了以恶意揣测。 姚小凤忽然说道:“蓌山未曾找过我,但余椟确实来过的。” ………… 青泥城内那处清凉酒楼,有个十七八的女子将胸前衣裳往下扯了扯,站在门口,见人就打招呼。 “大爷,来玩儿啊!” 其实这种事哪儿用得着招揽生意?要来的拦也拦不住,不来的,哪怕硬拉来,也是裤子都脱不掉的那种。 女子叹息一声,有些可惜了,可惜没能睡了那个老头儿,现在人都死了。 这座酒楼,每夜客人进进出出,门口这里,始终会有个十七八的女子揽客。几年来都换而了三四个了,但只是换了脸皮而已。 一股子凉风吹来,女子微微叹息,呢喃道:“老家伙,你要是能起来,这次我不收你夜合钱又如何?” 女子忽然面露惊恐神色,一脸警惕。 因为她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一位白衣老者。 老者身形佝偻,笑呵呵说道:“瞎胡闹,也该想起来我是谁了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收夜合钱免费阅读。 第二百八十七章 赌一把 身形佝偻的白衣老者说完那句话,抬手点在女子眉心。女子瞬间面容变换,仿佛开窍了一般,成了个一身蓝衣,身材丰腴的年轻女子。 女子恭恭敬敬施礼,轻声道:“大先生说的换个地方,是去往朦胧台吗?” 老人只是一挥手,两道身影已然在云海疾行。 老者脸上再无笑意,冷冷说道:“将你魂魄一分为三,结果还是本性难移啊!压不住内心邪火,你可以找个核桃树去磨,那树皮够糙。但你要是压不住心中邪火,我可以代劳,帮你把下面那张口缝起来。” 女子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方才大先生“点化”之后,其实是将之前分在中土与离洲的魂魄送还了回来。所以她脑海之中,已经有了另外两道分魂为何而死的画面。 中土那道分魂,在玄鸟山附近的一座破败山神庙,被路过那里的刘景浊随手打到“魂飞魄散”。 离洲那尊分魂,原本只是鬼宅之中的乖乖女,但机缘巧合认识了个书生,她实在是没忍住,常与书生私会,各取所需。结果某天夜里,被个过路道士斩妖除魔了。 老人沉声道:“说你成事不足,总没有说错吧?当年与你一起的那些人个个有了神位,就你没有,自己心里就没点数?” 女子颤颤巍巍开口:“我再不敢了,但……被刘景浊所斩杀,不是大先生定的吗?” 老人转过头,哪儿还有青泥国那老祭酒老博士的模样?此时此刻,就如同一尊赏罚分明的神灵一般,吓得女子压根儿不敢多说话。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两道身影已经到了迷离滩上空。 大先生冷不丁伸手扣住女子头颅,女子面容当即变得扭曲,可她连一声哀嚎都未发出,就已经被人随手捏碎了。 老人抬起头,微笑道:“冒用兄台名讳近百年,今日孟休还名于明公,换酆都罗山为我开一条轮回路,只此一次。” 天幕有人答道:“让你为这人世间再种一道隐患吗?” 大先生摇摇头,轻声道:“我也赌一把,赌世道之走向,赌甲子之沉浮。” 一位被人以莫名手段夺走名字的老前辈,人在酆都罗山,声在迷离滩。 “当我傻?” 大先生笑道:“虚空元君入九洲,转世为景炀王朝公主,并非我们手笔。” 那人沉声道:“只此一次,酆都罗山不插手凡俗之事,但也不是好欺负的,别逼着我们阴差过境。” 名为孟休的大先生略微抱拳,轻声道:“多谢季兄。” 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只此一刻,不知人间多少万人生,多少万人死。 此刻生人亿万,红树城中有一女婴占其一。 老人瞬身离去,不知去往何处,漫无目的。 孟休停在海上,呢喃自语:“一个水性杨花,转世轮回数次,万年不改苟且之心的女子,能改变吗?” 变与不变,只需静观。 只是今日拂晓,青泥城中有个棺材会入土,人世间再无青泥国季焣。 抬棺过青泥河那座新修建的龙神庙时,那个明明与老夫子不熟悉的新任龙神河君,就站在路边,恭敬抱拳。 城中一处宅子,刘景浊起的很早,也不知在哪儿弄来了一把麦草点着了。 姜柚早起练拳,瞧见了师傅,便走过去问道:“师傅这是干什么?” 刘景浊拍了拍手起身,却发现不光是自己,青泥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点了一堆麦草。 转头看了看自家正在疑惑的徒弟,刘景浊轻声道:“扶舟县那边的习俗,门前起烟,送人入葬。” 姜柚哦了一声,心说还有这习俗呢? “可这里是神鹿洲啊,差着一重大海一座浮屠洲呢,习俗居然一样?”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城外有一条河知道不?叫做青泥河。青椋山下不远处也有一条河,也叫做青泥河。而且扶舟县那条青泥河,是由天井山鱼窍峡流出来的。” 天井山鱼窍峡,乃是从前的中土之灵,黄龙的散道之处。 等待姜柚练完拳,一行人匆匆忙忙登上核舟,继续赶路。 山水江湖路,人越走越多。 一艘船上就三个男子,白小喵不能算,他只能算是公的。此时姚宗主又跟山主忙去了,好嘛,剩下的全是女子。 罗杵甚至想着,青椋山上会不会也是阴盛阳衰? 船楼之上,三重剑阵,一层姚放牛所布设的大阵,拢共四重阵法之下,刘景浊这才敢将个粉衣骚包的神念放出来。 徐瑶看着那个一身粉衣的青年人,皱眉道:“连魄都算不上,只是一道神念而已,这让我如何下手?” 如今人间,咒师最高境界也才登楼而已,徐瑶已经是炼虚了,只差临门一脚,居然都无处下手? 徐瑶皱眉道:“他是谁,能让他这道神念不散,也真是为难你了。” 刘景浊便将炀谷之事说了一遍,随后轻声道:“他要么是折柳山年轻一代魁首,要么就是那位大先生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了。先前我在离洲露台观,险些中了一道用心险恶的算计,与他关系不浅。” 徐瑶摇头道:“暂时真没法子,我再想想,你先把他给放牛娃,让他关着。” 能够拘押魂魄或是存放货物的乾坤玉,姚放牛自然是有的。 说完这档子事,刘景浊取出为数不多的橘子酒,每人递了一壶。 刘景浊率先抿了一口酒,随后沉声道:“棠溪是我道侣,姚放牛跟我是过命的交情,嫂子是徐老前辈的女儿,咱们都不是外人。” 姚放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少说屁话,赶紧给我直奔主题。”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正式邀请二位观礼我青椋山开山典礼。第二件事,会很为难二位,但我没法子。” 徐瑶没好气道:“你俩穿一条裤子都嫌大,难为就难为呗,快说。” 龙丘棠溪笑道:“临走之前我爹说了,跟归墟有关的事情,你刘景浊花白鹿城的钱,他不计较。” 姚放牛立马儿明白了,那就还是跟钱有关系的事儿了。 这位姚大宗主甩了甩袖子,笑道:“跟钱有关系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儿。要是现钱不够,大不了我让他们挖灵玉铸造泉儿嘛!造他个十万钱,够不够?”m..m 第二百八十八章 挺想他的 神鹿洲迷离滩,向来是一洲销金窟。 三岔峡下属的那座了然谷,买卖第一手灵犀石,自家就有那产灵犀石的矿场,只是产量始终提不高,能往无暇靠的灵犀石很少。 如果了然谷是路边摊,红树城便是“坐商”了,城中商铺所兜售的以灵犀石制成的首饰,全是高品秩,全是天价。那些个铺子全是属于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最关键的是,一座红树城,风景极好,算得上诗情画意,还有些与朦胧台有别的另类客栈。大致就是屋中会有五花八门的衣裳,以及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的那种房中之物。 至于朦胧台,那就更不用多说了,天底下头一份儿的青楼,清倌也好红倌也罢,都是炼气士。还是驻颜有术,功夫绝佳的那种。 从前有个故事,是说一位炼气士,辛辛苦苦拉扯儿子长大,儿子终于有出息了,成了他们家乡附近几千里唯一一个真境。于是当爹的就拿出来一份五百年前儿子刚出生时“被迫”签下的契约,大意就是等儿子有本事了,得带着老子去朦胧台喝花酒。结果中途出了意外,当爹的死了,临死之前说他这辈子最遗憾,就是没能走一趟朦胧台。于是儿子就抱着老子的骨灰喝了一次花酒,还花了大价钱,就在朦胧台买下一块地,把人葬在朦胧台了。 事儿是真是,但其中夸大之处,当然也不少了。 总而言之,迷离滩朦胧台,说是天下男人心中之圣地都不为过。 结果核舟刚刚落地,龙丘棠溪便于徐瑶男扮女装,喝花酒去了,还扬言要玩儿个通宵。 刘景浊与姚放牛对视一眼,谁去拦?你去还是我去还是一起去? 姚大宗主压低了嗓音说道:“不准百姓点灯。” 刘景浊笑了笑,收回了核舟,冲着龙丘洒洒说道:“你是跟着我呢,还是自个儿逛一逛?” 龙丘洒洒笑着说道:“我带着黎洙四处逛逛,这地方来过,走不丢。” 刘景浊点点头,“有事喊姐夫。” 龙丘洒洒笑着抱拳:“得令!” 罗杵也说道:“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俩也到处逛逛。” 刘景浊点了点头,让他们二人自己逛去了。 转过头看向姚放牛,刘景浊又问道:“你呢?” 姚放牛摆手道:“女人太多了,麻烦,这拖家带口的,也忒不爽利了。我他娘的一个出门连包袱都不愿带的人,有点儿憋屈。” 姜柚眨眨眼,心说姚宗主别的瞧着不错,就是这个骂街次数,好像有点儿多啊! 刘景浊懒得理他,这话有本事徐瑶面前说去啊!在我这儿说,显得你能是吧?咱俩,半斤八两。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轻声道:“我去那边儿湖上见个人,晚些时候喊你了你再来,还得帮你们倾水山要钱去。” 姚放牛撇撇嘴,“丢不起那人,几百枚泉儿让我堂堂宗主亲自上门讨要?我还是四处逛逛去吧,你到了落脚地打声招呼就行了。” 说完便瞬身离去了,姜柚嘟囔一句:“当宗主的,是财大气粗啊!” 刘景浊收回了独木舟,所以现如今姜柚只背着两把剑,一把山水桥与一把她自己的铁剑。 这丫头与别的女孩子不太一样,她不喜欢拉着别人一起逛街,喜欢自个儿逛。自个儿去逛了,也不是买衣服,而是瞧见什么好玩儿买什么。最大的毛病,不讲价,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 在湖边等某位前辈时,刘景浊顺便说道:“白小喵让你师娘先带着吧,我再带你走一趟游江国。之后是跟着我再逛一趟婆娑洲,或是与她们一起先行去往中土,你自己做决定。”.m 姜柚咧嘴笑道:“师傅要是愿意带的话,我就跟着呗。” 刘景浊一笑,对面已经有小舟驶来。 老舟子与正是当年载着刘景浊与白小豆过河的那位。 老人明显认出来刘景浊,便笑着说道:“又是你?上次赔我一艘新船,还不错,这次还是要去了然谷?” 两人缓缓登船,刘景浊轻声说道:“是去了然谷。” 过湖需要些时间,刘景浊便取出来一壶酒坐在船头,姜柚则是脱了鞋子,趟水。上次也是在这湖上,也是这个撑船老者,白小豆也这样。 只不过,一晃几年过去,早已时过境迁。再来神鹿洲时,怕是得以十年起步了。 所以魏宏说了句刘先生要再来,在他活着时来。刘景浊是有些伤感的。 我刘景浊三十一二岁的年纪,若非刻意扮老,瞧着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只要愿意,哪怕三百岁了,还是这幅模样。说实话,寿元还很长很长。但凡人一生,七十古来稀啊! 姜柚从来不喜欢人多,这段日子看着合群,其实只是假装合群。即便是与龙丘洒洒闲聊,她还是会忍不住的走神。更多时候,她是抱着白小喵,看似在听大家说话。 有的人不是故意不合群的,只是人一多,不由自主就会不知所措。 其实刘景浊看在眼里,一直都知道。 刘景浊起身走去姜柚那边,伸手按住少女脑袋,微笑道:“是不是觉得一天见人就要说话,不想说还不行,还要笑着说,很累很累?” 少女摇摇头,笑了笑,桃红很淡。 想来想去,姜柚还是说道:“师傅,我不是怕累,说话都嫌累,那活着干啥?不如死了去。我也想热情一些,可就是做不到。比如洒洒姐,我真觉得我们是朋友哎,可不知道咋回事,也不是觉得烦,也不是不愿意听……我也不知道咋个说。” 刘景浊轻声道:“只是如果可以选择,自己独处与跟朋友相处,你还是会选择前者。” 姜柚眼前一亮,手掌一拍大腿,“就是这样!” 可惜自己有那种感觉,就是说不出来,这是不是读书少的原因? 刘景浊笑道:“一开始都这样,以后应该会有改变的。等你自个儿走江湖,有了真正自己的朋友。” 白小喵抬头看了看主人,总觉得主人哪里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又瞧不出来。 那个船夫笑着说道:“你这年轻人,岁数不大,收徒不少啊?这都第二个徒弟了。” 刘景浊淡然笑道:“前辈可终于搭茬儿了,不知如今押注没有?” 第二百八十九章 醉上一夜也好 最终刘景浊没能去往三岔峡腹地,只跟蔡真珠到了了然小筑。好在是宅子够大,住的下。 刘景浊那叫一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说了生意归生意,但蔡真珠就是一句话。要么把潭涂还来,要么你青椋山掏了这四百七十九枚泉儿。至于以后能不能接着做生意,以后再说。 事实证明,女人耍赖不讲理,无解。 最终蔡真珠撂下一句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蔡真珠走后,姚放牛才笑着落在了然小筑。 姚大宗主一副看戏模样,笑着说道:“看来三岔峡是上不了你那个贼船喽,神鹿洲东部,还有备用山头儿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有一个,你应该听说过,黄羊府楚剑云。只不过,与他交朋友可以,与黄羊府做生意嘛,我还得一趟游江国后再做决定。” 之前答应了楚剑云,要帮他教儿子的,总得去瞧瞧那位楚大公子如今处境如何了。 姚放牛沉声传音:“就你闲逛的这一会儿,我收到了一些消息,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刘景浊取出一壶白簿递给姚放牛,轻声道:“你说吧。” 景炀王朝京兆府烂大街的酒水,在这神鹿洲可真不常见,虽然只是凡俗酒酿。 姚放牛端坐椅子上,开口道:“我要先骂街,你他娘的居然剥离了飞剑!我说怎么还要我来布设禁制呢。” 刘景浊笑着喝酒,除了自家老大跟老三之外,真正的朋友,也就姚放牛了。 两人能成为朋友,很大原因就是这个家伙嘴没把门儿的,有事是真说,可不惯着谁。 就说先前那铺天盖地说刘景浊如何如何的邸报,要是把主人公换成姚放牛,看他会不会一家家找上门去? 刘景浊自我否定比较多,姚放牛则是极其自信的那种。..m 比如,两人同时刊登一篇一模一样的文章,其中有些不宜说的太明白,但留了些可以猜出事实真相的线头儿的事,某些读者看了会觉得这写的什么玩意儿,稀里糊涂的。 要是刘景浊,肯定会觉得,自己可能哪里没写好,下次注意。 可换成姚放牛,他肯定会说,眼睛是个好东西,要带上的,没钱看病我借你啊! 就说在拒妖岛,斗寒洲修士被看不起这是常事,斗寒洲修士在那边会被讽刺称呼为找剑洲。因为曾经的斗寒洲,剑修极多。 所以斗寒洲修士在归墟,总会有人觉得斗寒洲三个字给自个儿丢人了,更别说仙剑二字,那是提起来就教人脸蛋发烫。但姚放牛偏不,只要是需要报名号,他永远是自称斗寒仙剑洲,姚放牛。 说出这话,那不是提起来一星半点的勇气就可以的。 有这么个敢于说话,愿意说话的朋友,刘景浊觉得何其有幸。 又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说道:“剑我要还回去,再说了,我应该可以在求真我之时再有一把本命剑的。破境神游之时就有机会,我没要。” 姚放牛这个气啊!就差脸上刻上恨铁不成钢几个字。 “得,你刘大爷就拽吧!” 刘景浊面色一转,没去细问那几件事是什么,而是忽然转去说道:“嫂子破境失败,外因还是内因?” 外因,便是天地之间某种对于咒师的压胜了。至于内因,便是自个儿心中过不去的某种坎儿,长年累月,便成了心魔。 姚放牛猛灌一口酒,轻声道:“她说是第一种,但我知道,是第二种。” 说这话时,姚放牛面色冷峻,但同是男人,刘景浊瞧出来了那份心疼。 刘景浊提起酒葫芦与姚放牛的酒壶一碰,轻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如同有些儿时事,别人都忘了,但在自个儿心里总是过不去。” 姚放牛点头道:“我也不晓得怎么劝,说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不能替她难受。一旦开口,就像是在对她说,你那点事算什么?不就是小刀割破了手?瞧瞧我,肠子都切掉了一截儿。” 两人又碰一下,刘景浊轻声道:“一斤棉花一斤铁,谁说得清哪个重?” 朦胧台某个雅间,所谓喝花酒的两位女扮男装的女子,其实真就只喝酒了。 龙丘棠溪喝的少些,徐瑶身边已经摆满了酒壶。 酒过三巡,徐瑶讲起来了某个故事。 小时候压根儿就不晓得自个儿的爹是什么破烂山的徐大宗主,她从小就被爹娘丢在一处小山村里,直到养她的老婆婆病死了,她才被接回乞儿峰。 认识亲爹娘时,徐瑶已经十六了,此前十六年,是个一生都没走出大山的老婆婆养着她。 徐瑶醉醺醺,打了个酒嗝,一把搂住龙丘棠溪,含糊不清道:“穷那是真穷啊!你肯定不晓得吃不起盐巴是什么滋味儿。别人都有爹娘,我没有啊。奶奶有地,但她种不动。小时候凑凑活活也就那样了,可后来镇子里偏偏有了一间私塾,男女都招,不收钱的那种。” 龙丘棠溪夺过徐瑶酒壶,轻声道:“那不是好事吗?” 了然小筑那边,听故事的多了个姜柚。 姚放牛说道:“是好事儿,但对她来说,不算好事。” 姜柚插嘴道:“能读书还不好啊?” 刘景浊拍了拍姜柚,轻声道:“不一定的。” 姚放牛点点头,“的确,那处私塾是由某个发迹之后回报乡里的富商出资,十里八乡的孩子都可以去,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刚开始没事,可时间一久,她就觉得自个儿好像与别人不一样,差的远。坐在同一间屋子里的孩子,她永远是那个一年只换两件衣裳,没有零花钱的。人多了起来,攀比之心,也就多了起来,特别是被一位同窗邀请,进了一次城之后,那对她心境之冲击,无法估量。见过好的之后,守得住本心就是好的,守不住的话,人就变了。后来为了打肿脸充胖子,她开始偷老婆婆的棺材本儿,去买漂亮衣裳,去请所谓的同窗吃吃喝喝,最终就是,老婆婆走时,剩下的钱只够买一张草席的。” 姜柚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不晓得该咋说。 刘景浊则是问道:“这是徐老前辈故意为之?” 姚放牛点点头,“初心是好的,但结局过于差强人意了。” 刘景浊又问道:“心魔所在,是这个?” 姚放牛摇头道:“心魔所在,是她看着自家奶奶被草席卷起来,全村人帮忙张罗着入土之后,她心里还在怨天尤人,怪老天爷没让她投个好胎。” 姜柚轻声道:“这就是犯错而不自知,后来忽然觉得错了,可惜没办法找补了。” 刘景浊与姚放牛齐齐点头。 朦胧台那边,一模一样的故事也讲完了,龙丘棠溪略微沉默之后,开口道:“徐瑶能是如今这样,肯定有一遭辛苦修心吧?最苦的求真我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拦路心魔过不去?” 第二百九十章 茶铺 刘景浊不敢待的太久,怕姑娘醒后揍人,姚放牛几乎同时出来的。 有时候闹归闹,但最起码得有个底线的,是对互相的尊重。 这种事情炼气士与凡人并无区别。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叹息一声,又拿出来酒水开始喝酒了。 姚放牛的酒量,愣是给刘景浊练出来的。在认识刘景浊之前,他独处之时压根儿想不起来喝酒。 刘景浊轻声问道:“你呢?准备走哪条路?” 姚大宗主抿了一口酒,答道:“八字还没有一撇,破境登楼才多久?合道暂没有头绪。你有不是不知道,我是那种所学很杂,什么都会一点点,但都不拔尖儿,中规中矩的那种。” 两人说话是被姚放牛施以术法遮掩,旁人听不见的。 刘景浊说了句真心话:“你有没有想过,做做到你这样的中规中矩的也没几个?” 照刘景浊来看,姚放牛就是最标准的炼气士了,所学很杂,不一定都能做,但绝对都能说。 姚放牛反问道:“你呢?这这趟江湖走的,一身气息变的让人极其陌生,你要是不带那两把剑,我还真不太认得出来。”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刘景浊笑着说道:“陌生就对了,我走了一条陌生的路,气息当然会陌生。我倒是不愁方向,我的路大致就是一片白茫茫,往哪走都可以,但偏差一寸,结果会大不相同。一条没有炼气士走过的路。” 姚放牛笑了笑,心说刘见秋不就这样的?想一出是一出。 但刘景浊不是那样了。 刘景浊一笑,回头看了看屋子,没啥动静就还好。 顿了顿,他问道:“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姚放牛随手布设一道禁制,这才开口道:“青鸾洲葬剑城那边,左春树破境登楼,不到百岁的登楼修士,还是剑修,都说这是青鸾洲要接过姬闻鲸一人压半座天下的天骄头衔儿了。但这位年轻一代魁首,没着急去往归墟,而是到了瘦篙洲,以佩剑断成两截儿为代价,毁了那座斩龙台,又以断剑护送一头水蚺由稚子江直入东海。” 刘景浊咋舌道:“那瘦篙洲半洲水族不要恨死他?” 捣毁斩龙台,估计天下水族都要对其感恩戴德,但那水蚺一路畅通直入东海,明摆着就是在争夺气运嘛! 姚放牛笑道:“后面的事可以不用管,前面的呢?是不是青鸾洲出了个可以接姬闻鲸班的左春树,神鹿洲的龙丘棠溪就会冥冥之中被左春树压制几分?天下运道毕竟只有那么多,先到先得啊!” 哪成想刘景浊来了句:“这个不用担心,龙丘棠溪四十岁前必入登楼境。” 姚放牛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多少?四十岁?你就如此笃定?” 刘景浊笑道:“我这还是往远了说,这种事不用担心,她用不着那么多气运,自个儿身上的剑运都要送人呢。还有别的呢?” 姚放牛撇撇嘴,你都不在乎,那我肯定更不当回事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还是在青鸾洲,忽然好几个宗门,相继出现了剑道天才,就说排名第一与第二的那两座王朝,忽然同时宣布,他们各有一位炼虚剑修,还是皇室子嗣。” 话锋一转,姚放牛说道:“就这么看的话,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吧?天下第一与第二大王朝各自养出来一尊炼虚剑修,好像并不稀奇。”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还有呢?” 姚放牛这才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斗寒洲那边,好几个被寄予厚望的天生剑修,皆是没能结成剑丹。我乞儿峰嫡传,有个怎么看都能养出一柄本命剑的小子,也稀里糊涂的像是丢了那份剑道资质。” 刘景浊缓缓皱眉,沉声道:“你是觉得,斗寒洲之所以三千年来剑道凋零,不是因为被艾禾打断了脊梁,而是本该属于斗寒洲的剑道气运,被人偷了去?” 姚放牛点了点头,轻声道:“最有意思的是,左春树返回葬剑城后,拒不接受金鼎宫为其量身定做的一把仙剑,而是随便在路边寻了一截木头削出来一柄剑,并自散登楼境界,重回炼虚境,再重新闭关。” 刘景浊斜眼瞪去,说话怎么大喘气呢? 姚放牛问道:“我是理解不了,你是剑修,站在你们剑修角度,左春树为何如此?” 刘景浊脱口而出,“所得非我所愿,或是不屑于去要别人所给的。” 姚放牛一摊手,撇嘴道:“这不就得了?你们这帮人不都是那种,老子凭本事得来的谁也抢不走。老子不要的,送上门我都给你丢出去。” 这倒是实话,差不多都是这幅模样。 刘景浊又灌了一口酒,轻声道:“这种事,人做得到吗?” 姚放牛笑道:“只是猜测,所以说风马牛不相及。” 说着,姚放牛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问道:“你有个师兄吗?” 刘景浊一愣,疑惑道:“我哪儿来的什么师兄?怎么冷不丁问这个了?” 姚放牛板着脸,取出个玉简,破口大骂:“那木鱼宗那个小贼猫怎么说景炀王朝刘景浊是她师叔,还说她师叔说了,在斗寒洲有姚放牛罩着她!?” 刘景浊目瞪口呆,因为玉简内容是,陆青儿偷跑去了破烂山一座藩属山头儿,上去就说自个儿管刘景浊喊师叔,跟姚大宗主关系极好。关键是藩属山头那帮傻帽儿还全他娘的被忽悠到了。结果,陆青儿贼不走空,把钱谷里的东西全偷走了。 刘景浊直想伸手捂脸,这陆青儿真是没挨揍啊!走到哪儿偷到哪儿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吗?你都打折了我们名号把人忽悠倒了,干嘛还非得把人家钱谷偷的比脸还干净? 那座藩属山头儿当家的也是脑子不好使的,他居然还传信破烂山,询问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真的,偷了也就偷了,就当是孝敬破烂山了。 姚放牛黑着脸,没好气道:“刘大爷,咋弄?那帮老家伙给我传信,这可是千万里加急啊!” 刘景浊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还能怎么办?我写一封信去让她还回去呗!等你回了斗寒洲,记得去木鱼宗帮我揍她。” 这贼丫头啊!木鱼宗好吃好喝供着你,你缺这点儿钱是怎么着?再说你偷就偷了,干嘛要打个我的名号去?还嫌我刘景浊不够过街老鼠吗?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有些事因果太重,不能对你和盘托出。总而言之,那个贼丫头,未来可能关乎我能不能活着,所以你得帮我照顾照顾她。” 姚放牛皱起眉头,“不能说?” 刘景浊点了点头,姚放牛便说道:“那明白了。” 一连让人家帮了这么些忙,再是朋友,刘景浊还是觉得有些…… 所以他讪笑着说道:“我手里泉儿现在大致一万五千枚,能不能……” 话没说完,姚放牛拂袖而起,没好气道:“去你大爷的!” 他娘的还跟我提钱?照你这么算,那么多次把我从必死局面扯出来,我得给你多少钱? 老子姚放牛虽然放牛放羊出身,但堂堂登楼境界,一宗之主,我他娘的是能用钱衡量的? 谈钱伤感情,少跟我谈钱。 刘景浊走去龙丘棠溪休息的屋子里,坐在床边,看着那张天下人皆艳羡的面孔,没好气道:“不能喝就别喝,还喝花酒,反了天了你?” 床上龙丘棠溪喉咙一动,某人立马闭嘴,再不敢开口。 结果床上女子猛的起身,一下子抱住了刘景浊。 片刻之后,刘景浊帮着龙丘棠溪擦干净嘴,叹息着走出屋子。 低头看了看,青年人自言自语道:“也没吃啥好吃的啊。”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红树城里一间茶铺刚刚开门,一位背剑青年已经等在门口。 老人只看了一眼刘景浊,轻声道:“来了就帮忙。” 刘景浊点了点头,进门将独木舟放在靠里边儿桌子旁,卷起袖子就往后厨去了。 这间茶铺,只卖简单茶点,再就全部是茶了。 第一次来时,一顿茶足足喝到了天黑。 刘景浊是眼里有活儿的,瞧见灶台烧着开水,便先将码在台面的茶碗摆好了,拿开水烫一遍。然后又拎着抹布去前边挨个儿擦桌子擦椅子。 铺子不大,所以事情很少,不多一会儿就忙完了。 老人又说了句:“你先坐,我下两碗面去。” 又没过多久,两碗阳春面被端了出来。 刘景浊接过面,还没有开吃,老人却开口道:“可有答案了?” 刘景浊放下筷子,挺直了腰,笑道:“先前买了许多佛门典籍,特别读了一段时间灯录以求答案。但后来借宿一处寺院门外,瞧见了个远游返回的僧人与寺院禅师问答,此后看书便只是看书,再不是求知了。” 老人一笑,“这段话不错,像个读书人。那答案呢?” 刘景浊笑道:“先贤已经得出答案的事儿,我何必要再去费心费力另辟蹊径?再说又能寻来个何种答案?时时勤拂拭,不反倒是惹尘埃了?” 老人转身取了一罐油泼辣子,挖出来一勺子给刘景浊,随后笑道:“以前说过,来这铺子里帮工的,你是第九人,所以答案也是第九个,瞧着很敷衍,但却是我最喜欢的一种。”.m壹趣妏敩 老人率先吃了一口面,咽下之后,笑着说道:“山本就是山,又何必看山不是山呢?” 刘景浊缓缓起身,执晚辈礼恭恭敬敬作揖,轻声道:“受教了。” 午时前后,青年人背剑离去,而茶铺当中,多了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孩子姓刘,叫存念。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九十章 茶铺免费阅读。 第二百九十一章 当真就能悔? 了然小筑只剩下龙丘洒洒在,其他人都逛去了。..m 刘景浊回去时,年轻姑娘独自坐在坐在院子里,好像就是在等刘景浊。 刘景浊便走过去,问了句:“有事?” 龙丘洒洒点点头,轻声道:“白雨那天晚上找过姐夫是吧?后面督水也来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他们说不给龙丘家丢人,要去归墟,我劝住了,让她们各自再破一境之后再做打算。” 被刘景浊以一招斗转星移反将了一军,龙丘白雨当时是陷入了一种一叶障目的境地,不过,只要有人在一旁点拨一句便不会有什么事儿。所以那天夜里,龙丘白雨问了一句,若是再打一次,结局会如何?刘景浊只是说道,再打十次也是我赢,同境界里,我刘景浊谁也不怕。但刘景浊还说了,单论阵道,我刘景浊不如你。 当时那女子笑着说,该不会是因为她师傅要去给青椋山布设阵法,故意这么说的吧?刘景浊则答了一句,剑客不打诳语。 至于龙丘督水,只是憨笑着走来,说要代替龙丘邙道个歉。 龙丘洒洒低下头,轻声道:“我姓龙丘,是嫡系二小姐,我呢?他们都要去归墟,我一个金丹境界,不去也就算了,还跑出来游山玩水,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刘景浊一笑,已经猜到这丫头心思了。 她不是龙丘家的血脉,却被爹与姐姐硬生生放在这个位置上,只为告诉她,哪怕她不是龙丘家的血脉,那也是龙丘晾的女儿,龙丘棠溪的妹妹。 这就跟小时候的刘景浊一模一样啊!虽然爹娘对自己很好很好,但自己总觉得,若是什么都不做,会很不舒服。 刘景浊扯来一张板凳,坐下后笑着说道:“当然得做点什么,但不是去做暂时做不到的事情,而是去做些做得到,能做好的事情。” 龙丘洒洒问道:“比如?”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比如是你爹跟你姐让你出来逛一逛,你就好好玩儿。你能玩的日子可不多,等你回了白鹿城,大事小事可都得你做主了。给你一两年休息日子,日后你才能头脑清楚的去处理白鹿城事务不是?龙丘棠溪不喜欢管这些,那就只能是你管了。总不能他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长大了,不是小姑娘了,可不能能几年前一样,救人还不行,还要去刨根问底查个干净。” 龙丘洒洒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提它干嘛啊!”..m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跟你姐他们,边走边玩儿,到时候先去中土。我的青椋山可以看看,中土名山大泽无数,也可以去走走的。说不定到时候就能找个如意郎君呢?” 龙丘洒洒又翻个白眼,没好气道:“我爹把麻袋都买好了,是我说好话,你才没挨第三顿打的!” 其实第三顿打了,挨了一脚。 其实,核舟离开白鹿城时,龙丘晾传音刘景浊,说过一句话。 “既然都要谈婚论嫁了,那就别心怀死志啊!我可以再帮你照顾她几年,最终还是得把她交到你的手上的,你得照顾她,照顾好她。” 这天夜里,刘景浊又去找了一趟蔡真珠。 结果那位蔡大掌门说了,老娘凭本事抢来的东西,凭什么给钱? 都这么说了,刘景浊便也再不打算要了。只说这笔钱自己出了,但倾水山那边会不会再跟三岔峡做生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然后蔡真珠说了句,“他董寿春一文钱都不会嫌少,我就不信他不会做生意。” 不过刘景浊还是说了,开山之时会传来消息,蔡掌门要是有空,就走一趟中土。 其实刘景浊想着,人不来可以,礼钱得来啊。 有姚放牛跟着,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所以刘景浊只叮嘱他们无需太着急,九月前后鹿尾渡碰面就行了。 再之后,龙丘棠溪带着一大群人去往中土,刘景浊则与姚放牛带着姜柚,南下婆娑洲。 路程差不多一样远,婆娑洲离中土又很近,几十万里而已,所以大家到青椋山也就是前后脚。 这趟东去游江国,不带白小喵,猫大爷也闹脾气呢。 让姜柚劝去,刘景浊管都不想管。 至于龙丘棠溪,刘景浊本想去道别,起码意思意思的。结果人家跟徐瑶又出去玩儿去了,压根儿就见不着。 所以又一日清晨,刘景浊领着姜柚,去到煮面潭渡口,搭乘过境渡船,再次上路。 身边只有师傅了,姜柚明显心情好了一大截儿。 少女张开手臂,任由船头风拂过额头肩头。 “师傅,即便一斤棉花与一斤铁一样重,徐瑶大姨也不是那个运气最差的吧?至少她遇见了放牛又放羊的姚大宗主,很可能好些人还没有呢,对不对?” 刘景浊斜眼看去,哪儿就大姨了?这是从哪儿论的? 又看了看姜柚,刘景浊还是说道:“悔不该、意难平,诸如此类的事儿,数不胜数。” 讲了讲姻缘铺的事儿,姜柚一下子就沉默了起来。 过了好久好久,少女才说道:“他们下辈子总能在一起吧?” 刘景浊点点头,“会的。” 姜柚双手重叠托着下巴,轻声道:“以后我的江湖路,这些事情要是少一点就好了。” 刘景浊笑着说:“我希望你遇到的比我少,万一以后你也有个拖油瓶徒弟了,我希望他遇到的,比你更少。” 姜柚又不明白了,她问道:“不是都说,吃的苦越多,人容易长大,容易成熟吗?对对对,书上说,苦难是人生的磨刀石,咱们得张开臂膀,去笑着迎接苦难。” 刘景浊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儿,“别信这个,这是屁话,站着说话不腰疼。” 少女哦了一声,捂着脑袋,撇嘴不止。 ……………… 神鹿洲东部,灵犀江沿岸,不大版图盘踞着数个小国。 游江国西边儿,有个蘸水国,不足景炀王朝一州大。 蘸水国南部边陲的榕容县,有一户卓姓人家。 桌家原本是大户,卓老爷子持家有道,卓公子与少夫人都是习武之人,行侠仗义,远近闻名的那种。 可几年前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一对孩子才两岁的夫妇,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 自此卓家开始没落,如今只剩下一座偌大祖宅,住着一对老夫妇,还有个将将十岁的孩子,孩子叫做卓非羽,十分向往江湖。 私塾散堂,孩子扭扭捏捏进门,荒废院子里虽然已经除了杂草,但总是觉得有些破败。 这会儿正有个灰衣中年人正在劈柴。 卓非羽涨红着脸,迈着八字腿走去中年人那边,轻轻戳了戳中年人,压低声音说道:“老林,我好像把屎拉在裤裆里了,咋个办?” 中年人是孩子的爷爷去年在山上捡来的,好像是摔了一跤摔坏了脑子,啥也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叫林悔。人倒是力气大,管饭就干活儿。所以老爷子与自家老婆子一商量,干脆就把人留下来,权当雇了个长工。 中年人扭过头,面无表情,开口道:“多大人了,还能把屎拉裤裆里?” 孩子脸色涨红,嘟囔道:“昨个吃太辣了,我以为那是个屁呢!” 中年人扭过头继续忙活,轻声道:“那你换了去,待会儿我给你洗。” 卓非羽这才有了个笑脸,跳起来拍了拍中年人后背,笑着说道:“好兄弟!我就晓得你会帮我洗的。” 孩子左看右看没人,这才一瘸一拐的往其中一个屋子去,很快就出来了,健步如飞。 哪成想中年人一瞪眼,冷冷开口:“做课业去,我忙完这点了,把昨个挖的草药卖了,回来就给你洗。” 这会儿门口走进来个背着竹篓的老人,吓得卓非羽一溜烟回屋,很快就有了朗朗读书声。 老人自然没瞧见,只是冲着林悔一笑,喊道:“林悔,别忙活了,你这些天捡的柴都够用到过年了。明儿个你跟我到河边水田去,捡些田螺回来吃。” 中年人转过头,依旧是一副冰冷表情,他只应道:“哦!好。” 等林悔摞完一堆柴禾,有个老婆子也正好出来,喊道:“林悔啊,别忙活了,吃饭了。” 林悔直起来身子,拍了拍手上灰尘,轻声道:“你们先吃,我把草药给药铺送去,回来了再吃。” 说着便走去了不远处,将晒在簸箕上的草药甩去晒干了的泥巴,一根根装到背篓里边儿,拎着就往外走。 屋檐上有两道身影,只不过师徒二人用了匿踪符,常人看不见。 姜柚好奇问道:“师傅要看什么?” 刘景浊反问道:“方才那个中年人,你觉得怎么样?” 少女一歪头,心说怎么问这个了? 她想了想,轻声道:“应该是个不善言辞,但心肠不错的人。我看他手上的老茧子很厚,应该是天天干活儿吧?就是有点儿苦瓜脸,不笑。”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他笑不出来,没脸笑。” 姜柚啊了一声,“为什么啊?” 刘景浊略微沉默,然后开口道:“因为那孩子的爹娘,老夫妇的儿子儿媳妇,就是他杀死的。” 只是刘景浊也没想到,六七年而已,楚螈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林悔?当真就能悔?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九十一章 当真就能悔?免费阅读。 第二百九十二章 补偿 姜柚多聪明,立马儿就想到了那个中年人可能就是楚剑云的儿子。.m 她转过头,轻声问道:“师傅不是说要帮楚道长教儿子吗?咱们不下去?” 刘景浊点点头,“那就走吧。”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瞬移出去,落在中年人前方。 街上虽然有人,但刘景浊与姜柚落地,旁人是察觉不到什么异常的。 刘景浊如今一直是身着苍青长褂,束发于顶,别着玉簪,并未背剑。 而姜柚则是竹青长衫,背两把剑。 中年人背着轻飘飘的背篓,径直往前走着,很快就到了刘景浊站立之处。 他第一眼没认出刘景浊,都走过去了,这才后知后觉回过头,仔细看了一眼,试探问道:“刘景浊?” 刘景浊点了点头反问道:“那我是该称呼你为楚螈,还是林悔?” 中年人摇了摇头,轻声道:“楚螈已死,我就是林悔。” 刘景浊再次点头,轻声道:“去哪儿?一起?” 中年人面无表情,只是说道:“我现在可没钱请你喝酒。” 刘景浊笑道:“那没事,我可以请你。” 走了几步,刘景浊再问:“这是第几人家?还有多少人家?” 林悔轻声道:“第二家了。” 刘景浊便没多问,只是与他并肩前行而已。 很快就到了一处药铺,老远就瞧见了里边儿一位白衣女子,她正在抓药。 女医,倒是不多见。 刘景浊放慢了步子,林悔则率先走进药铺。 双方应该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了,楚螈十分熟稔的拿起杆秤,连带着背篓一起称重。 女医则是笑着取来穿在一起的铜钱递给林悔,并笑着说道:“林大哥,下次可以不用晒的这么干,有些药是要阴干的,晒干反而会损失药效的。你采药回来之后把泥土摘干净,再拿来给我就行了。” 林悔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开口道:“好,以后的药我挖回来就带来。” 女子又取出一盒药丸子递给林悔,说道:“这是三天的药量,要坚持吃,跟以前一样,忌辛辣生冷。” 林悔点点头,拎起背篓,拿着药就要走。 不过那女子却看了一眼外面站立的一对师徒,又问道:“那是来找林大哥的?” 林悔点了点头,“应该是。” 也没有多余的什么话,中年人提着背篓,很快就出了门。 刘景浊眯眼看向那女医,后者好似压根儿没瞧见刘景浊,转头就去忙活着抓药了。 姜柚跟着师傅,也不说话,就看着。 她到现在还不太明白,这个自称林悔,其实叫做楚螈的中年人,明明杀了人家爹娘,为什么还能有脸待在卓家宅子里? 她忽然听见师傅说道:“那药丸子你给卓非羽吃了?” 林悔点点头,“那孩子喜欢练武,但卓老伯跟王姨不愿意他学武。正好有人故意给我这种积蓄元气的药,我就给他了。哪怕不学武,起码也能身强体壮。” 冷不丁一只修长手掌搭在林悔肩头,不过刘景浊很快就收回手,同时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轻声询问道:“没有重走炼气士道路,所以怎么看出来的?” 中年人开口道:“这几年在外面,遇见善意常有,但遇见像她这样上赶着给人好处的,还真没有。有些事实无法改变,我毕竟有个炼虚境界的爹,所以身边凑来有心人,不太意外。”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来了啊 灵犀江中下游,蘸水国、游江国与新鹿王朝的交界处,是一大片三不管的地界儿。当年刘景浊与赵长生相遇,就在此地。那时候这地方还杳无人烟,可现在却有着不少妖修鬼修盘踞此处。 境界低微,撑死了只是金丹境界的妖族鬼修,在两国混不下去,又不敢往新鹿王朝去,便只好聚在此处了。 当年过游江国之后,刘景浊可是与一位山神老爷给一对妖族道侣当过证婚人的。 只不过那般心性纯良的妖族,毕竟是少数。 距离曲州城已经不远,刘景浊便领着姜柚落在这片无主之地。若是碰见了某些作孽找死的鬼怪,顺手打杀了便是。 姜柚至今还没有放弃去操控铁剑,可终究是办不到的。 她有些苦恼,轻声问道:“师傅,我灵台已经修到两千九百九十九丈了,可最后那一丈,也不晓得咋回事,再多的灵气凝练填补进去,一丢丢都不见长哎!” 刘景浊故作淡然,轻声道:“就是这样,继续凝练,终有一天会补上的。” 可事实上,他刘景浊哪儿晓得为什么?他自个儿的灵台才多少? 想来应该是三千丈是灵台极限了,三本就是极数,所以应该会很难。 只是刘景浊着实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快就只差一丈了。 姜柚还在郁闷,刘景浊怕露馅儿,便瞬间换了一身行头,成了个胡子拉碴穿着草鞋的邋遢汉子,腰悬柴刀。 他挥手收了姜柚身上的山水桥,轻声道:“知不知道什么叫扮猪吃老虎?” 少女眼前一亮,“当然知道,话本小说里边儿这种事可不少。” 刘景浊笑道:“那咱们走着?” 少女右拳碰左掌,笑道:“走着!” 一个初入开山河的少女,还有个瞧着只是黄庭境界的邋遢汉子,两人大摇大摆走入山中,那是全然不把山里精怪当回事儿啊! 结果一连走了两天,愣是没有一只鬼怪跳出来拦路。 按照姜柚预想,起码出来个妖族拦路,好歹也喊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嘛!结果愣是没有。 那还扮什么猪,哪儿有老虎吃嘛? 七月初的山里,夜风微凉。 姜柚蔫儿哒哒的捡来柴火,生起了一堆火,蜷缩成虾米一样,靠在了刘景浊身边。 师娘不在,她就敢往师傅身上凑了。 刘景浊也是习惯了,由着这丫头靠在自己身上。 白小豆还不是一样,只要自个儿在,睡觉就得贴着。 特别是知道姜柚其实很怕黑之后,刘景浊便再说过让她离远些的话了。 伸手帮姜柚把头上树枝摘掉,刘景浊没好气道:“以后好歹铺个毯子,又不是没有,弄得一身灰。” 姜柚又往近凑了凑,但还是没敢把脑袋放在师傅腿上。她也晓得,自个儿越长越大了,太近了不好。 她习惯睡觉时蜷缩着身子,双手合十夹在膝盖中间。 “师傅,师娘说派人去接我爷爷了,但我爷爷不肯来是不是?” 刘景浊点点头,实话实话道:“人老了,不想远离故土。但你放心,你师娘准备了许多延年益寿的丹药,起码保你爷爷长命百岁。” 其实姜柚她爷爷不算老,也才五十几而已。有了龙丘棠溪让人带去的丹药,起码再活个三四十年问题不大,应该是能撑得到姜柚返回离洲的。..m 照这丫头的资质,三十岁前都有可能成为元婴修士的。 姜柚轻声道:“回青椋山之后,师傅是不是很快又要走,这次一走还会好久好久?” 刘景浊略微沉默,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大概等我再次回乡,你们就都长大了。” 归墟一遭,少说都要二十年光阴,可能等回乡之时,刘景浊都是花甲之龄了。 甲子之年登楼,现在来说是有些难度的。 姜柚轻声道:“那我能帮师傅什么?” 刘景浊笑道:“好好修炼,帮我看好青椋山,别跟白小豆打架,这就算帮我了。” 姜柚咧嘴一笑,“打架应该不会的,但以后师傅再收徒,可就不好说喽。可能会是我跟大师姐联手揍小师弟小师妹呢。” 刘景浊一笑,再收徒,还真没有想过。不过要是有机会,碰上了有眼缘的,该收徒还是会收的。壁如黄湾的那个孩子,日后要是有缘分,收做记名弟子还是可以的。 说话间姜柚已经睡着了,眉毛弯弯,睫毛长长。 他有些想知道,白小豆是不是长高了很多,是不是也有了长长的睫毛? 不知不觉,他也有些困意,靠着大树就这么带着三分睡意再不动弹。 远处有两只小妖看着师徒二人很久了,一胖一瘦,两只山猫,看样子是刚刚化形,举手投足还是没个人样。 胖山猫打了个哈欠,挠着脖子,轻声道:“咱们就在这儿守吗?白山君来了咋办?他要是想吃了这俩人,咱们也拦不住啊!” 瘦山猫摩挲着下巴,叹息道:“也不晓得哪儿来的人,这荒郊野岭的,就不怕吗?咱们要是待着,万一山君真来了,咱们真是拦不住,说不定还要给山君吃了呢。可要是不管,陈仙子可说过,见人不救,下次就剥了咱们皮做衣裳呢!” 瘦子忽然一拍脑袋,笑道:“要不然,咱们去吓唬吓唬他们?要是吓跑了,不就没事儿了?” 胖子憨憨一笑,“你可真聪明,咱们就去吓唬他们。” 说干就干,少年模样的胖瘦山猫恢复本体,依旧是一胖一瘦两只山猫。 姜柚猛的睁开眼睛,刚要起身,刘景浊伸手按住了她的脑袋,笑着传音:“两只心善的精怪,怕我们被山君吃了,想着吓跑咱们呢。不必太当回事,待会儿他们来了之后,咱们配合点儿,走就是了。” 方才那两只小妖提到了陈仙子,哪个陈仙子?该不会是陈青萝吧?她都会行侠仗义了?可让人想不到。 一胖一瘦两只山猫先后跳出来,各自露出血盆大口冲着刘景浊这边吼来。 刘景浊自然极其配合,那叫一个满脸惊恐,赶忙拍醒了姜柚,师徒二人拔腿就跑。 结果没走几步,一头白毛巨虎好似从天而降,拦在二人面前。 后面胖瘦山猫瞬间炸毛,忙不迭跑路,方向都分不清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刘景浊把姜柚护在身后,抬起头看向那只白毛巨虎,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们只是路过,你这白毛畜生休要拦路,我们与乱砚山的山神娘娘关系可好!” 那只白毛巨虎口吐人言:“这么好看的姑娘,我可真没见过。” 说着,巨虎化作人形,成了个一身白衣,头发胡子全是白色的青年人。 “姑娘,不如跟我回山,做我夫人可好?” 姜柚压低声音,“师傅,真有老虎,可以吃了吗?” 只是这扮猪吃老虎,跟话本上不一样啊!不应该是遇见个嚣张至极的,到最后咱们亮明身份,吓的他求爷爷告奶奶吗? 刘景浊传音道:“别着急,那两只山猫来了。” 果然,一胖一瘦两个少年人狂奔至此。胖山猫咽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走到前面,轻声道:“山君老爷,陈仙子上次都说了,咱们不能害人啊!” 瘦山猫也硬着头皮说道:“真不能啊!万一给陈仙子知道了,咱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瘦山猫骂骂咧咧道:“你们俩也是有毛病,往哪儿走不好,往这荒郊野岭来?这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结果那本体为一头白毛巨虎的青年人大嘴一撇,冷笑道:“就她?如今本君也是金丹,就算她来了,也得双手扶着老子膝盖,跪在老子面前忙活。你们两个小鬼不要吃里扒外,本君肚子可没个饱儿。” 说着,他朝着姜柚看去,笑着说:“小娘子,要是跟我回去,我就饶了这个邋遢汉怎样?” 姜柚实则是忍不住了,歪头看向刘景浊,“师傅,我能不能揍他?太惹打了。” 刘景浊笑道:“不用,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倩影飘飘然落地,也不知跟谁学的,背了一把剑。刘景浊心说你陈青萝又不是剑客,背剑做样子吗? 年轻女子身穿白衣,笑盈盈看向白发青年,眯眼问道:“长本事了啊?我来了,要我怎么样?” 白发青年二话不说咣当跪地,磕头不止。 他哭丧着脸说道:“陈仙子饶命,我就是耍耍嘴皮子,真不敢。” 陈青萝淡然道:“敢不敢的你说了不算了,跟我回去造化山帮我看山门吧,三百年不能化作人形。要是真憋不住,我可以帮你找一头母牛。” 白发青年依旧哭丧着脸,点头不止。 陈青萝转身看向姜柚,长长一叹,轻声道:“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往这荒郊野岭跑?” 刘景浊也叹息一声,下一刻已经在陈青萝身后,单手托着一根砸向陈青萝的镔铁棍。 刘景浊恢复本来面目,笑盈盈看向白发青年,询问道:“听说过狼奸诈,还没有听说过老虎奸诈呢。” 只外露一身气息,虎精也好,两只山猫也好,当场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松开镔铁棍,刘景浊转过头,摇头道:“你也没多少长进啊?” 陈青萝愣了好半天,回过神后已经压不住脸上喜色。 “你来了啊!” 只是笑容很快被压下,年轻女子低声道:“彩蝶被害了,我知道时已经晚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来了啊免费阅读。 第二百九十四章 升迁 刘景浊摇了摇头,“跟你关系不大,我有个朋友到了万象湖,他在查。” 这绝不是简单的见财起意,生了夺宝之心。 转头看了看楞在原地的白衣青年,刘景浊说道:“这你打算怎么办?杀了?还是带回你造化山养着?” 陈青萝摇摇头,轻声道:“带回造化山吧,不算什么好东西,但之前无意中做过几件好事,罪不至死。放在山门护院,就当惩罚了。” 刘景浊点点头,随手甩去一道灵气光束,白发青年便缓缓变作本体,成了个额头有一道封字印记的白毛老虎。 “下了一道符印,它三百年无法化作人身的,敢胡作非为,打杀了便是。” 说话其实是吓唬白毛虎,它话也不敢说,只敢退后几步,缩到了一旁。 陈青萝一笑,轻声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又来了。” 刘景浊笑道:“路过而已,待不了多久的。” 转头看了看两只大号的猫,刘景浊对着姜柚说道:“要不要养着?这猫体格够大。” 少女撇撇嘴,“我有白小喵,绝不见异思迁。” 姜柚心说这哪儿是猫啊?都跟狼差不多大小了。 那两只山猫颤颤巍巍,虽然这会儿那个贼吓人的青年人已经收敛一身气息,可他们还是怕啊! 刚才兄弟二人都觉得,妖生至此,怕是得告一段落了。 陈青萝往过走了几步,对着胖瘦少年说道:“你们还不错,以后继续多做好事儿,要是碰到了什么难处,可以来造化山找我。” 说着又掏出两枚丹药递过去,“做了好事当然会有奖励。” 胖瘦少年各自伸手去接,那叫一个千恩万谢。 陈青萝轻声道:“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结果两只山猫压根儿没敢动,只是怯生生看向刘景浊。 刘景浊转头看去,淡然道:“想留下来?我杀的妖怕是得几十万往上,摞起来都能堆成山,你们确定不走?” 只听见唰一声,两个少年人化作本体,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只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着:“娘嘞!吓死个人。” 陈青萝看了看姜柚,面色古怪,轻声问道:“你身边是姑娘多啊?之前大小姐跟二小姐来过游江国,我见过,那是真好看。” 姜柚轻声道:“我师娘当然好看了。” 师娘?陈青萝一愣,问道:“又收徒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说话有些敷衍了事,“新收的弟子。” 说完就赶忙看向姜柚,轻声道:“老虎是吃不成了,要不然咱俩继续赶路,找那个活宝去?” 还没等姜柚开口,陈青萝先说道:“去万象湖?正好顺路,咱们一起走吧?我是常年绕着游江国走,现在正好走完一圈儿。” 姜柚面色古怪,轻声道:“都可以的。” 陈青萝都开口了,刘景浊只好点了点头,祭出了飞舟,让白毛虎变小些,将陈青萝也叫上了船。 要不然半路杀出个陈青萝,刘景浊绝不会着急祭出飞舟。 不过既然都在船上了,刘景浊就问了句:“焚天剑派之后,你们造化山如今是一家独大,找打的事情没做吧?” 陈青萝赶忙摇头,“你走之后,剑神山都给个老前辈搬去了万象湖,吓死人了,我师傅又不傻。” 这件事刘景浊知道的,是安子前辈给赵长生出气,也的确解气了。 “那乱砚山呢?” 陈青萝答道:“兔子山君的庙宇里边儿香火极其旺盛,她可忙了,只不过近两年好像贪心香客许愿未能如愿,所以常有人站在乱砚山下骂街,弄得小兔子心情不好。” 刘景浊再次点头,又问道:“巢木矩呢?” 陈青萝便答道:“万象湖老掌门两年前已经仙逝,巢木矩接任掌门,进境不算慢,但现在也只是黄庭境界。不过万象湖修士并无人对这个年轻掌门有什么不满,都盼着巢木矩能带着他们越过越好呢。” 多余的话也没有,就是问答而已。刘景浊实在是没话问了,干脆就瞎扯。 姜柚看的津津有味,一直忍着笑。 她看出来了,师傅可不乐意跟着位陈仙子待在一块儿,之所以发问不止,是生怕陈青萝又问什么不该问的。师傅现在,可以用一个儿词儿形容,如坐针毡。 瞧见了师傅给自个儿使眼色,当徒弟的自然要尽尽孝心了。 姜柚凑过去刘景浊那边,轻声问道:“师傅,能不能快点儿?师娘还在等咱们,路上能少耽搁就得少耽搁呢。” 刘景浊点了点头,干脆往飞舟丢去一枚泉儿,飞舟速度立刻提了起来。 可陈青萝是个没眼色的,继续发问不止,搞得刘景浊都有些无语了。 我跟你很熟吗?算不上朋友吧?这么热情作甚?又没什么话说。 实在是没法子,刘景浊干脆传音姜柚,“我先走了,你操控山水桥让它牵引飞舟,到了万象湖等着我。” 说着便取出了山水桥,可把那白毛虎吓了一大跳。 刘景浊起身背好独木舟,轻声道:“烦劳陈姑娘帮我带着徒弟去万象湖,我走一趟乱砚山。” 都不等陈青萝答话,一道剑光瞬间脱离飞舟,直往东去。 直到剑影消失,陈青萝这才微微一笑,轻声道:“他是不是怕我喜欢他?” 姜柚睁大了眼睛,问道:“你知道啊?” 知道还这样,故意的? 陈青萝笑道:“喜欢救命恩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姜柚撇撇嘴,“你就算了,美道姑跟那个忘忧仙子都没戏,别说你了。” 其实在姜柚心里,虽然师傅有了师娘了,肯定不能再有别人。但是呢,要是有个万一的话,她希望那个万一是南宫妙妙的。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抬手摩挲下巴,哪像个女孩子。 陈青萝一笑,轻声道:“我还不如你好看,逗你玩儿而已。” 说着,女子懒洋洋靠在一旁,咧嘴笑道:“我之前没去过远处,就在焚天剑派跟造化山两边儿晃悠了。后来你师父差点把我杀了,我就忽然觉得应该要出去走走的,结果出去逛了一圈,果然不一样了。说实话,我真挺感激他的。” 姜柚轻声道:“人是得多走走,我这才走了三洲之地,就跟以前像是两个人了。” 其实之所以改变,跟谁在一起是最关键的。 去往乱砚山只千余里而已,刘景浊以那招剑术神通赶路,天刚刚亮便到了。 没着急直去山巅,刘景浊只是背着剑,与敬早香的信众一同登山。 看来明教暂时还没有扩散到灵犀江流域,要不然来山神庙敬早香的人,绝不会这么多。 登山路是个只容得下三人并肩的小路,山上松树较多,半山腰处巨石零散,远看就像是被人胡乱丢在此处的砚台,估计乱砚山的名字就是如此得来的。 前方一对夫妇抱着个孩子,孩子还在襁褓之中,裹着红被子,估计还没满周岁。 后边儿有个老妇人,每走几步就要一歇,佝偻着身子,手臂有些颤抖。 上了年纪的人,这样的很多。 前前后后几十人,多半都是穿着素衣,穷苦人家。 但最前方,居然有一位紫衣女子。 凡俗市井,能穿紫衣的那都是巨富,穷人压根儿用不起紫色绢布。 刘景浊只以神念扫了一眼,紫衣女子是个凝神修士,随从里边儿有个开山河巅峰,还有个金丹瓶颈。 看来这趟是来着了。 乱砚山不是太高,但人太多了,所以刘景浊登山速度也不快,足足一个时辰才到山巅庙宇。 刘景浊隐匿身形,就蹲在不远处一块儿大石头上。 抱着孩子的那对夫妇取出带来的香,点着之后几步一躬身,极其虔诚。 刘景浊听到那对夫妇各自念叨着:“多谢山神娘娘,孩子活下来了,我们夫妇带着这孩子来感谢山神娘娘。” 听到这话,刘景浊便压不住嘴角笑意了,笑着抿了一口酒。 他从没觉得过小兔子精做不好山君。 倒是那个紫衣女子,上山之后也不敬香,只是绕路去了大殿后方。 刘景浊瞬身过去,提着酒葫芦站在了悬崖围栏处。 等那个紫衣女子走来,有个白衣小丫头瞬身出现,小姑娘有些局促,别扭作揖,轻声道:“见过皇后娘娘。” 紫衣女子一笑,过去搀扶起小兔子,声音温和:“月烛山君不必多礼,我也只是路过此地,顺道看看而已。我都听老祖宗说了,自打山君上任,方圆几百里那是风调雨顺,老百姓都念着山君好呢。” 小姑娘颤颤巍巍,开口道:“不敢不敢,我就是做了该做的。” 月烛赶忙小跑着走去不远处,搬来个凳子,轻声道:“皇后娘娘坐,我给你泡茶去。” 紫衣女子摆了摆手,轻声道:“别忙活了,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月烛赶忙站定,轻声道:“皇后娘娘说吧。” 这一幕逗得刘景浊差点笑出声,人家是皇后娘娘,你起码得说个请字嘛!居然直接一句皇后娘娘说吧,怪可爱的。 紫衣女子笑着落座,转头看了看远处云海。脸上依旧笑意不止,但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了,“之前老祖宗跟你提过,给你升官儿,去东岳担任山君,你好像不太愿意是吧?” 月烛连忙摆手,摇头道:“不不不,不敢不愿意,只是我怕我做不好。” 紫衣女子起身,微笑道:“不是不愿意就行了,你准备一下吧,朝廷这就准备给你升迁事宜,年内迁任东岳山君。” 月烛只得点头,也不敢违抗。 那位皇后娘娘又说道:“不如月烛山君帮帮忙,把我们送去万象湖,顺便陪我逛一逛?”..m 刘景浊以心声传音:“放心去,有我在。” 小姑娘听到那句熟悉声音,强压下心中喜悦,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好啊!正好我也去万象湖坊市买点儿东西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九十四章 升迁免费阅读。 第二百九十五章 乱砚(上) 担任山君之后,随意去往辖地那就是本命神通。 也就一个眨眼功夫,小姑娘便领着三人落在了万象湖地界儿。 听了安子建议,老掌门在湖上打造了一片水上坊市,算是游江国西边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方了。现在万象湖修士都搬去了那座被劈成两半儿的剑神山,湖上就只是坊市。 附近一些个只凝神境界就敢开宗立派的小门派都在湖上有铺子,光是收租金,万象湖修士也能活的比先前好很多了。 月烛落地之时,一道白衣便从剑神山瞬身到了坊市。只不过还没有去到月烛身边,便被人拦在了半道上。 苏崮瞧见刘景浊,当场一把鼻涕一把泪,“赤亭兄啊!你可终于来了,想死我了都。” 他一把拉住刘景浊手臂,紧接着就是一脸呆滞,“都神游了?赤亭兄,山主,天才啊!” 刘景浊抽回手在身上蹭了蹭,抿了一口酒,一脸嫌弃。 听见赤亭兄三个字,刘景浊就忍不住想揍他。 “等一会姜柚,然后咱们收敛气息过去,看看这游江国的皇后娘娘想干什么。” 刘景浊递去了一壶酒,轻声道:“青椋山牒谱可以写巢无矩,但我的朋友是苏崮,你不必以巢无矩自称。其实你可以把你娘接到青椋山,如今地方大,可以安心些。” 苏崮就佩服刘景浊这点,说话让人心中暖暖的。 “先不了,你别多想,当然不是信不过咱们山头儿,我是怕大先生另有算计。”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开口道:“也行,十几年内山上会多一尊合道剑修,到时候再带回青椋山也行。我家老大在金陵教书,我叮嘱过了,他会帮忙照顾的,可以放心。” 五龙卫那帮接班人都已经结丹,老一辈里,谢白头居然是第一个跨入炼虚境界的。如今已经在东海找了一处岛屿,准备开宗立派了。 刘景浊传信让她帮忙照顾,她不敢不听。 颜敬辞也好,又或是谢白头跟方杳木,只要刘景浊开口,只要不是对景炀不利的事儿,他们都会照做。哪怕是刘小北,也不会太过驳面子。 其实春夏冬三官卸任,就是刘景浊最先提出来的,也算是命令。 苏崮难得正经,退后两步,抱拳道:“多谢山主。” 刘景浊斜眼看去,“去你哥的。” 骂娘不好,骂苏箓吧。 苏崮咧嘴一笑,轻声道:“我来万象湖以后就发现了个女子,如今正在我画册天地里面闯江湖,估计还没有走完一甲子,要不要进去看看?” 刘景浊摇摇头,“不着急。” 转过头喊了一声姜柚,少女大步跑来站在刘景浊身边,朝着苏崮喊了声画画的。 陈青萝随后赶至,瞧见苏崮之后,一脸诧异道:“这家伙真是你山门修士?” 刘景浊点点头,“第八境的炼气士,如假包换。” 陈青萝神色一滞,第八境?求真我一境? 女子苦笑一声,叹息道:“亏了当年焚天剑派自以为可以拿捏你,结果你的山头儿随随便便一个修士都是第八境。” 苏崮面色古怪,传音询问能不能吓唬吓唬这位青萝仙子?刘景浊没答话,苏崮便笑着开口:“陈仙子,就我这境界,在青椋山可排不上号儿的。就邸报上那位跟我家山主同游的顾大剑仙,登楼境界也才是一峰之主而已。”..m 刘景浊瞪眼过去,“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苏崮咧嘴一笑,轻声道:“那咱们过去瞧瞧吧。” 刘景浊收敛一身气息,与姜柚走在前面。 一艘艘小舟连在一起成了一道浮桥,湖中央的水上坊市,占地至少方圆几里呢,不算小。 陈青萝诧异道:“小兔子在这儿?那不是秦思吗?堂堂皇后跑这儿干嘛来了?” 刘景浊问道:“认识?那就说说。” 陈青萝点点头,轻声道:“游江国北边有个架牛山,掌门也是元婴,这位皇后娘娘是掌门嫡女。后来成了王妃,前几年帮着那位三殿下争来了龙椅,就成了皇后娘娘了。” 顿了顿,陈青萝接着说道:“西岳沐园曾经上门当过说客,让我师傅担任护国供奉,我师傅没答应。西岳地界儿比较乱,又紧挨着新鹿王朝,皇后能来倒是稀奇。” 刘景浊轻声道:“她要月烛去担任东岳山君。” 苏崮笑道:“那就是要小月烛让出乱砚山喽?” 刘景浊点点头,“估计是。” 陈青萝轻声道:“她认得我,瞧见了免不了一通无聊言语,我先走了,记得来造化山一趟,不会吃了你的,放心。对了,那头山君我留在万象湖好了,他们如今没有金丹修士,有一头金丹妖虎镇着也好。” 刘景浊点点头,“会去讨一杯水酒喝的。” 陈青萝也不多说什么,往后退了几步,就此瞬身离去。 很快就走到了月烛附近,刘景浊传音让小姑娘假装不认识自己,只管陪着那皇后娘娘逛就是了。 秦思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始终没说话。直到中心处几间铺子,这才问道:“哪个是万象湖自家铺子?” 月烛挠了挠头,讪笑道:“这个真不晓得哎!” 后方那尊金丹侍从指了指前方一间不起眼的铺子,沉声道:“是那个,万象湖兜售的灵犀石所制的饰品都是在这间铺子。” 紫衣女子点点头,微笑道:“月烛山君,我有个远方表姐先前来了万象湖,结果不晓得咋个回事儿,居然失踪了。听说你与万象湖关系不错,我今日要问罪万象湖,你不会为难吧?” 月烛已经面露难色,迟迟未曾开口。 好在是那位皇后娘娘只是一笑,转而说道:“逗你玩的,万象湖风评极好,想必我那表姐只是贪玩儿,走丢了而已。月烛山君可以回去了,我自个儿逛逛吧。” 刘景浊传音道:“你先去剑神山坐坐,我帮你遮掩身形,晚点儿我们去找你。” 月烛心中一喜,有刘先生在,估计是没有事儿的。 小姑娘冲着皇后娘娘一抱拳,终于说了句有礼数的话:“那小神告退了。” 秦思领头儿走入那间铺子,进去便拉来了一张椅子坐下。 一旁扈从开口道:“烦劳通报一声,就说游江国皇室来人,烦劳万象湖当家的来铺子里,聊聊。” 刘景浊转过头说道:“你去把巢木矩带来吧,他是掌门,得出来。” 苏崮一笑,传音说了句这位皇后娘娘不简单,随后就瞬身返回剑神山。 刘景浊则是带着姜柚,缓步都到铺子门口,两人就这么坐在了门对面靠湖长椅上。 师徒二人皆背剑,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只不过那位皇后娘娘都没正眼看过来。 也是,一个黄庭修士,一个开山河武夫,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姜柚问道:“苏崮要跟着一起回山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要回去,但不一起,等咱们到了之后,他差不多后脚到。” 姜柚点点头,有些无聊。 铺子里那个劳什子皇后娘娘给姜柚的感觉,就是活脱脱一只井底之蛙,她眼里的天就那么点儿,或者是她知道天有多大,但自认为在这片浅水洼里,她就是老天爷。 这一路上,见到的稍微有些境界的炼气士,就连那座松鸣山,见人也还是乐呵呵的,瞧着颇为和善。玉竹洲那个忘忧仙子,年轻天骄。包括宁婆婆跟宁姐姐,都待人和善,很谦虚。 但瞧瞧这皇后娘娘,虽然瞧着有笑脸,但就是那种不把人当回事的模样。 就像,就像刚刚遇见师傅的自己。 刘景浊笑了笑,传音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位皇后娘娘境界低微,架子还很大?” 姜柚点了点头。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轻声传音:“我要是告诉你,这位皇后娘娘比我还要高一境,是真境炼气士,你是不是会吓一跳?” 姜柚一愣,又扫了一眼铺子里,满脸的不敢置信。 怎么会啊? 刘景浊笑着传音:“人不可貌相,有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以后自己走江湖,切记不能听信一面之辞,也不能只看一遍就相信自个儿看见的。瞧见一个人,不知其根底的情况下,要先把人往好处想,但要把遇到的事儿往最坏想。” 姜柚转过头,轻声道:“那师傅是怎么想的?” 刘景浊接着传音道:“我啊?我现在想的是,她有可能两个地方的人,也有可能只是潜藏此地,为了某个宝物。还有可能,她其实认出来了我,在引诱我出手多管闲事。” 姜柚伸手捂住额头,叹息道:“师傅每天想这么多,是不是很累?” 刘景浊笑道:“习惯了每日三省吾身,所以当师傅的,时时刻刻都在复盘。”m..m 其实还有两种可能,其一,她不是大先生的手笔,也不是明教手笔,而是那座绿湖山的暗桩。其二,游江国境内,西岳地界儿,或者就是乱砚山下,有什么东西存在。她只是某个大山头儿派来此地,图谋游江国境内的某些东西。 有个素衣女子飘飘然落地,一脸焦急。 她正要迈步进去,刘景浊缓缓起身,轻声道:“素蝶,不认识我了?” 女子转过身,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与陈青萝见着刘景浊时一模一样,压不住脸上喜色了。 素蝶都忘了屋里还有个皇后娘娘,两步到刘景浊面前,笑着问道:“刘先生什么时候来的?” 刘景浊轻声道:“刚刚到。” 面前素衣女子忽然眼眶湿润,哽咽道:“刘先生,我姐姐被人害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九十五章 乱砚(上)免费阅读。 第二百九十六章 乱砚(中) 好像对于素蝶来说,这个教自己姐妹功法,给万象湖争来一个新掌门的年轻人就是亲人。 刘景浊略微沉默,没来由想起来当年在曲州城时,就是眼前姑娘出声提醒自己要当心焚天剑派两个修士。在瞧见自己被人“斩首”之后,素蝶也曾无力流泪。 刘景浊破天荒伸手去拍了拍女子肩膀,轻声道:“害彩蝶的人,我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眉目,你放心,肯定要报仇的。你先去铺子里忙你的,完事咱们再聊。” 素蝶这才想起来,铺子里还有个皇后娘娘。 她赶忙说了句刘先生稍等片刻,然后转身走入铺子,对着坐在门边的紫衣女子抱拳,“万象湖素蝶,见过皇后娘娘。” 但秦思没着急说话,而是转过头,饶有兴致的看向刘景浊。 目光停留不久,这位皇后娘娘便回过头,对着素蝶说道:“你是万象湖管事的?” 素蝶点点头,轻声道:“担任万象湖衡律堂掌律,算是管事的。” 秦思一笑,又转头看了看长椅上的师徒二人,问道:“瞧你对那人很敬重,也是你们万象湖修士?” 素蝶摇摇头,“并非万象湖修士,却是我万象湖恩人。” 这位皇后娘娘缓缓起身,迈步走到刘景浊面前,微微眯眼,问道:“莫非这位就是当年灭了焚天剑派的那位年轻剑仙?” 刘景浊神色淡然,抿了一口酒,并未起身,也不回话,只是对着姜柚说道:“待会儿咱们吃烧饼?巢小掌门烙饼手艺可好。” 姜柚咧嘴一笑,“师傅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两人压根儿没把这皇后娘娘当回事,人就在面前站着,刘景浊理也不理。 一旁的开山河扈从眉头一皱,迈步上前,冷声道:“大胆!皇后问话,竟敢不答?找死吗?” 秦思转过头冷眼看去,“你找死吗?人家是剑仙,你嫌命长是不是?” 刘景浊理也不理,你说你的,反正跟我没关系,我也懒得搭理你。 看我不顺眼?那你露出本来境界吓吓我? 刘景浊缓缓起身,无视那位皇后娘娘,而是看向了后方素蝶。 “素蝶,忙完了没有?完了咱们回去让巢木矩烙饼。” 那位皇后娘娘一笑,转头对着素蝶说道:“烦劳素蝶仙子帮我安排个住处,我得在这儿等人。” 素蝶连忙点头,转身朝着铺子叮嘱了几句,让把湖上自家客栈腾空,皇后娘娘走之前再不接待旁人。 皇后娘娘笑着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扫了刘景浊一眼,笑容玩味。 至于那两位扈从,对刘景浊可就没有什么好眼色了。 现在巢木矩不用来了,刘景浊便传音苏崮,让他们等着。 素蝶带路,御风去往剑神山。素蝶已经是个凝神修士了,姜柚则是被刘景浊带着御风。 姜柚轻声问道:“师傅,你故意的吗?” 刘景浊点点头,“是故意的,西岳沐园知道我的身份,这位皇后娘娘不可能不知道。” 姜柚不解道:“为啥?咱们在暗处不是更方便点儿吗?” 刘景浊笑道:“不是躲着不出来就是在暗处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询问道:“素蝶,皇后不是头一次来万象湖?” 一旁的绿衣女子摇摇头,轻声道:“是第一次,但之前已经数次传信,说是她的远房表姐在万象湖地界儿走丢了。这次来估计就是来找茬儿的,若非刘先生在,万象湖恐怕不得安宁。” 说话时已经落在一处庭院,院子里山神小姑娘与巢木矩都在,苏崮则是在一旁帮忙生火,看样子是准备烙饼了。 落地之后,刘景浊笑盈盈看向已经脱了稚气的年轻人,轻声道:“还不错,起码没有长歪。” 巢木矩正在揉面,他咧嘴一笑,“刘先生,好久不见。” 只是那小子的眼珠子只留在刘景浊身上片刻而已,便扭转去了姜柚身上,半天挪不开眼睛。 姜柚立刻收敛笑意,冷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巢木矩当即脸色涨红,再不敢看向姜柚,只红着脸揉面。 素蝶掩嘴发笑,对着姜柚说道:“我们掌门的确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姜姑娘可是头一个。” 姜柚撇撇嘴,说本姑娘好看的人多的是,就你这模样,还不如我师傅呢,排不上号儿。 刘景浊摇头一笑,缓步走去月烛那边,轻轻按住小姑娘脑袋,轻声道:“你也很不错,不枉赵长生为你丢了一条胳膊。” 小姑娘缓缓低下头,嘟囔道:“可是皇后娘娘让我去东岳担任山君,我都不能留在乱砚山了。” 刘景浊一笑,“不着急,吃完烙饼再说。” 说着便走去苏崮那边,以便帮忙生火,一边传音说道:“小小的游江国,皇后娘娘是个真境,还是不太把我刘景浊当回事的真境,是不是很奇怪?你收进画册那个,难不成不是绿湖山修士?” 那位皇后娘娘明明知道自己身份,却依旧是一副轻描淡写模样,看来人家底气很足,不惧怕声名远扬的刘景浊啊! 苏崮笑着传音:“是不是绿湖山修士我不知道,但她是奔着那个孩子来的。不如咱们去一趟画册天地,拷问一番?” 再不去,那女子怕是要得失心疯了。 第一甲的江湖,天下大乱妖魔遍地。国与国之间战乱不止,江湖门派互相攻伐,山上仙人皆是唯利是图。所以第一甲在画册天地之中,是最乱的六个甲子。那女子能守住道心不碎,已经很厉害了。.m 刘景浊摇摇头,“不着急。” 话音刚落,几道剑光落下,瞬间将小院儿笼罩其中。 刘景浊挥手“画出”一道虚影,是个一身粉衣的青年人。 “月烛,彩蝶遇害那几日,乱砚山地面上这个人有无来过?” 小姑娘一愣,紧接着重重点头,“来过的,他到过山神庙敬香,带着好几个漂亮姑娘,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刘景浊随手打散虚影,沉声道:“素蝶,就是这个人了,你放心吧,我会帮彩蝶要回个说法儿的。” 姜柚则是满脸诧异,“怎么回事那家伙?他不是被师傅跟美道姑打死了吗?”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死的那只是一道替身,分身都不算。” 他专门走了一趟游江国,害了彩蝶,为彩蝶身上的冰属性功法?不至于吧?留下如此之多的蛛丝马迹,明摆着是让自己能猜到的。 刘景浊转头看向苏崮,问道:“你也不认识?” 苏崮摇摇头,“我连大先生都是在他嘴里听说的,压根儿没见过本人,这些事情他们向来不让我接触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再没问什么。 不让他接触,是为了保护苏崮啊!别的不说,只这一件事,那位朝天宗宗主便像个人。 剑神山客邸小院儿,烙饼正香。万象湖坊市之中的客栈,有个紫衣女子坐在桌前,屋里除了她,还有一位一身黑衣,脸上有两道恐怖疤痕的男子。这男子的脸,就像是几块肉拼凑在一起缝合而成,极其扎实的神游境界。 皇后秦思五指依次敲击桌面,杯中茶水波纹泛起一圈圈涟漪。 “这具身子,是我花钱买来的,花了百枚泉儿才让你直达神游境界,你想找刘景浊报仇,我能理解,但你有本事能打杀他?” 黑衣青年冷冷开口,声音犹如锯子在木头上来回拉扯。 “皇后娘娘辛苦收拢我的魂魄,又花费巨大代价将我魂魄放进这具皮囊,樊志杲自会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不会去着急报私仇。” 秦思淡然一笑,开口道:“先忙乱砚山这边的事情,你接任山君之后,要报复他机会多的是。” 黑衣青年点点头,“遵命。” 紫衣女子笑盈盈看向剑神山方向,伸手揉了揉眉心,言语颇为无奈:“半路杀出个刘景浊,也不晓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呢。无冤无仇的,他刘景浊不至于与我过不去吧?” 黑衣青年沙哑道:“难说。”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刘景浊与苏崮一起到了乱砚山,月烛蹦蹦跳跳在前方带路,一会儿介绍这个,一会儿介绍那个。 苏崮笑着说道:“先前那几个贪得无厌的香客,被我吓唬之后再没来了吧?” 月烛点点头,笑道:“没了没了,这些日子我耳根子可清净了。” 刘景浊指着半山腰水榭,笑着说道:“这座乱砚山的旧山君,就是死在这儿的。” 说着便瞬身过去,透着水幕去看山谷之中有如砚台的一块块巨石。 “月烛,这乱砚山里有没有奇奇怪怪的地方?或是奇奇怪怪的事儿?” 小姑娘坐在飞来椅上,歪着头想了大半天,这才说道:“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儿哎!” 刘景浊点点头,再次瞬身而起,落在下方一块儿巨石之上。 苏崮紧随其后,可刚刚落下便面露诧异神色。 苏崮轻声道:“这是天然形成的聚灵阵?怎么在外边儿看不出来?” 刘景浊忽然说道:“你说安子前辈为什么要把那座剑神山搬去万象湖?”.m 苏崮一愣,他哪儿知道那座山是安子搬来的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九十六章 乱砚(中)免费阅读。 第二百九十七章 乱砚(下)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问道:“你来这儿也一年多了,对这方圆几万里感官如何?” 苏崮开口道:“灵气稀薄,土地贫瘠,能养出几个元婴修士已经撑死了。” 说着,苏崮忽然点头看了看脚下大石头,试探问道:“你是觉得,这几块儿灵气吓人浓郁的石头,是有人故意放置的聚灵大阵?方圆几万里之所以灵气稀薄,是因为全被这几块儿石头吸取来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有点儿想的太多了,总以为碰见的什么不寻常的事都是跟我有关系,可能这只是某个修士想要为自己打造道场而设的局。咱们还是先去你画册之中见见那个女修吧。” 两人各自分出一道心神钻入画册之中,苏崮作为这方天地的老天爷,只要身处画册之中,在这第一甲的六个甲子,他就是巢无矩,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 两人落在一处山巅,苏崮随意挥手,一道女子身影便被带来此地。 那女子面容憔悴,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失魂落魄,明显是被此地江湖“毒打”过一番了。 外界过去一年而已,画册之中已经不知过去多少个六十年了。 在这画册之中,苏崮可以随意让光阴倒流,所以这位女子这些年里,只要遇到某些坏事,那坏事便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看到这女子之时,苏崮已经让刘景浊知道了她这些年遭遇了什么。 所以刘景浊转头看向苏崮,咋舌道:“折磨人这种事,你是有一套的。” 苏崮咧嘴一笑,“术业有专攻,赤亭兄擅长的,我就不擅长了。” 方才还在一场腥风血雨之中的女子,冷不丁被拽来此处山巅,她心神尚且不稳,压根儿就没发觉已经远离那处战场。 苏崮微微一笑,看向那女子,开口道:“姑娘的江湖,走的如何?” 说话时便帮这女子找回来魂儿。 女子这才瞧见了把自己丢来此地的罪魁祸首,只一眼而已,她当即浑身剧烈颤抖,苏崮在她眼中,那是活脱脱的恶魔了。 被折磨几百年,她压根儿提不起半点儿反抗心思,只是颤抖着说道:“你要问什么就快问,然后把我杀了吧。” 苏崮看向刘景浊,后者淡然开口:“你是谁派来的,来做什么?” 女子立即开口:“我是……” 刚刚说出两个字而已,女子忽的被一道火焰包裹,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顷刻间便化作灰烬。 苏崮眉头紧皱,“好恶毒的咒术!”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绿湖山修士,掌律一脉的。想必那位皇后娘娘要找的人,就是她了。” 苏崮皱眉道:“你怎么知道的?” 刘景浊轻声道:“先前在绿湖山那边儿挖了两个人,她们也被种下了咒术,与方才这道相差不大。” 两人退出画册天地,苏崮沉声道:“那皇后也是绿湖山修士?” 刘景浊摇摇头,“不知道,不一定。”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走吧,先回去万象湖,那位皇后娘娘说是在等人,瞧瞧她在等什么人。” 刘景浊转头看向水榭那边,微笑道:“过两年赵长生会回来一趟,搬家与否的先不用管,晚些时候我来告诉你。” 小姑娘咧嘴一笑,长生小哥哥要是回来了,那就太好了。 她小步跑出水榭,手扶着栏杆,踮起脚,喊道:“刘先生,帮我告诉长生小哥哥,我很尽力很尽力,用尽了全身力气,来做好这个山君呢。” 刘景浊笑着点头,“好的,我会告诉他。” 万象湖边那座剑神山,姜柚背着两把剑自个儿闲逛去了。 那个小掌门就是个色胚子,老是盯着自个儿看,要不是怕师傅生气,她早就几拳头把巢木矩牙打掉了。 听说剑神山是被师傅一剑劈成两半的,姜柚都逛了一圈儿了,压根儿没没发现剑神在哪儿呢。 一个小小山头儿,敢起名焚天,主山居然敢叫剑神,也是胆子够大。 本来还想走远点的,可这会儿天黑了,她忽然想起来自个儿可是怕黑呢,所以得赶紧回去,免得露馅儿。 扭头往山腰客邸去时,路过了一处宅子,素蝶正拉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教她认字呢。 姜柚加快步子走去,站在门口,贱兮兮问道:“素蝶姐姐,这小姑娘,不会是……” 素蝶笑着摇头,“想哪儿去了?这是我们掌门爷爷生前带回来的孩子,是个孤儿,这几年一直养在万象湖而已。” 穿着一身白色衣裳的小姑娘扭头看了看姜柚,冷不丁挣开素蝶,咬着后槽牙,满脸凶狠的冲向姜柚。 姜柚一皱眉,单手按住小姑娘脑袋,沉声道:“我跟你有仇吗?”.m 小姑娘也不说话,得了失心疯似得,拼命往姜柚身上抓。 吓得素蝶赶忙走来,一把扯回小姑娘,瞪眼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 姜柚耳畔传来声音:“把山水桥收起来就好了。” 姜柚便把山水桥解下装进了百宝囊。 果然,那小姑娘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呆呆看向素蝶,轻声道:“二姨,怎么啦?” 素蝶也一脑门疑惑,她满脸歉意看向姜柚,轻声道:“这丫头从没这样过,今天也不晓得咋个回事。” 刘景浊笑着传音姜柚:“她是记我的仇,认下了我的剑而已。” 都相当于一次转世重生了,还对自个儿这么大恨意。楚剑云如此苦心,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起作用。 慈母多败儿,若非是她,楚螈可能会是另一种活法儿。 刘景浊可以肯定,楚螈自坐囚笼几十年后,决计会改头换面一番。但这位府主夫人就难说了。只希望万象湖这淳朴民风,能对她有些作用吧。 姜柚笑着摇头,轻声道:“没事儿,可能是我师傅的剑杀气太重,吓到她了。” 其实她有些闹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上哪儿去记师傅的仇啊? 刘景浊与苏崮落在那处小院儿,巢木矩还在等着,而且有些走神儿,怔怔看向门口处,连刘景浊跟苏崮已经到了都不晓得。 苏崮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至于吗?见了一面而已就这样了?你那徒弟有这么勾魂儿?” 刘景浊眯眼看去,“苏兄,你是觉得踏入求真我一境了,我就治不了你了?” 苏崮讪笑一声,再不敢言语。 他算是看明白了,哪怕巢木矩真就只一面就喜欢姜柚了,当师傅的也会是一大拦路虎。 苏崮扭头去往坊市那边儿,他得去盯着那位皇后娘娘瞧瞧,看看她等的人究竟是谁。 这次苏崮离去,故意闹出来了很大动静。 巢木矩被一声巨响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了刘景浊早就在院子里了。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甩过去,问道:“能不能喝点儿?” 巢木矩苦笑道:“你都把酒壶丢来了,那就能喝点吧。” 刘景浊转身去往台阶上,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小口抿酒。 看了一样巢木矩,刘景浊问道:“老掌门传位于你,这一点我确实没想到。好在是你进境不算太慢,已经是黄庭修士了,算起来也很天才,毕竟才二十出头儿。” 巢木矩走到刘景浊身边坐下,喝了一大口酒,轻声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是个摆设,如今都是素蝶姐姐在忙里忙外,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是个累赘。大家省吃俭用攒下来天材地宝供我修炼,师兄师姐们出去游历,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先可着我用。我……我觉得我有点儿不配。” 刘景浊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年轻人捂住脑门儿揉个不停。 “对你好还不行了?那是万象湖修士对你期望很高,想让你发扬壮大万象湖。只不过,什么事都不干可不行,要慢慢去学的。当将军也好当掌门也罢,谁也不是刚生下来就会的。”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既然暂时没有那么大能力去做事,那就把该做的事都记在心里,先想好要怎么做,等以后能做到了,再去一件件做。” 巢木矩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刘先生,我真的拿的起那把伞吗?我真的能像你一样,给千千万万个巢木矩或是赵长生遮风挡雨吗?” 青年人抿了一口酒,笑道:“只要想做,那就一定做得到。” 凡事若是没有个我一定能做到的信念,那不如不做。 刘景浊忽然起身,轻声道:“别打我徒弟主意,我会揍你的,起码要再长大些,两三百岁再说。我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 乱砚山那边,一位黑衣青年盘坐云海之中,很快有个白衣青年赶到。 苏崮一身白衣,瞧见云海之中那个黑衣家伙,忍不住的嘴角抽搐。 他娘的!赤亭兄你还是人吗?分身也是神游境界? 祭出捉月台划出了一道禁制,刘景浊轻声道:“你觉得那人会是谁?” 苏崮低头看向乱砚山脚,那位皇后娘娘等的人来了,是个一身灰色布衣的老者。 秦思明显是对那老者有些惧怕,她颤颤巍巍抱拳,都不敢抬头,只轻声喊了句师傅。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九十七章 乱砚(下)免费阅读。 第二百九十八章 搬山之人 秦思与灰衣老者并未登山,二人只是站在山脚看了看山谷之中零落的巨石。 老人身材高大却极其消瘦,几乎就是皮包骨,仿佛一股子风刮过来就会将其吹倒。 一旁的秦思见老者又看向山间乱石,于是急忙取出一张符箓递过去。老者伸出双指夹住符箓,冷不丁一股子火焰冒出来,几个呼吸而已,符箓已然化为灰烬。 老者甩了甩手,微笑道:“还不错,灵气积蓄近九成了,再有个几年光景,乱砚山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仙山了。” 说着,老者朝着秦思看去,笑道:“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这么久,这些年辛苦你了。” 秦思赶忙摇头,轻声道:“师傅说的哪里话,这有什么辛苦的?徒儿就该为师傅分忧。” 两人还是没有登山,只是并肩往西去,看似闲庭若步,实则每一步迈出都有二里地了。 不过看那所去方向,并非万象湖。 云海之中,刘景浊一袭黑衣,只祭出飞剑清池跟随,但二人言语还是听不太真切。 苏崮沉声道:“赤亭兄,这是个老炼虚啊,看身上气息,距离登楼境界也就是临门一脚了。”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轻声道:“像是打算开宗立派,要把乱砚山打造为灵气极其浓郁的祖山。” 聚拢方圆几万里的灵气来打造一处仙山,一旦成了,日后乱砚山就是实打实的仙山了。就那几块“砚台”之上,灵气之浓郁那是别处百倍有余。 那毕竟是个炼虚修士,清池不敢靠的太近,刘景浊与苏崮更没法儿一只跟着,只得落在他们百里之外,看看他们要去哪里。 那两人速度越来越快,一步迈过十几里地,很快就走过了万象湖地界儿。 灰衣老者转头看了一眼,淡然道:“得罪什么人了?还能有尾巴跟着?”..m 秦思猛的皱起眉头,沉声道:“师傅记得八年前焚天剑派被灭吗?” 老者点点头,“记得,中土刘景浊嘛!沐园提过。你是说跟在后面的是他?邸报上不是说他才是元婴境界么?我看这都堪比真境了。” 秦思轻声道:“先前在万象湖见过了,没到真境,但也是神游修士了。” 灰衣老者咋舌不已,叹息道:“这就是天才啊!人家才多大,三十出头儿?老夫三十岁时连个金丹都不是。龙丘棠溪那就更吓人,都没到三十岁,已经是神游修士了。人家两人能是道侣,这就是理由,天才总是跟天才扎堆儿的。” 秦思轻声道:“这些年关于刘景浊的邸报可不少,他……不算个好东西吧?” 老者笑道:“邸报你都信?大多数能刊登出来的消息,不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就是有人凭空捏造的。各国朝廷的邸报都不可尽信,除非是鱼雁楼刊登的邸报还有些可信度。只不过,鱼雁楼的邸报虽然都是真的,但总是掐头去尾。壁如前两年的各洲天骄,除却青鸾洲左春树与神鹿洲龙丘棠溪,其余的就是个乐呵。” 炼虚之下,再天骄的人物也只是摆设,能轻而易举打死他们的人多的是。 近几千年来,中土积弱,但也不至于连个天骄都没有,鱼雁楼居然不设中土榜单。 连天下天骄榜都只有九个名额,实际上榜的唯有八人而已。 老者笑着开口:“我们与他刘景浊无冤无仇的,他要来找事儿,我教他做人便是。再年轻再天才,也只是神游。高陵跟樊志杲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要是我瞧见他们那般为非作歹,也要顺手打杀了去。” 说着,老人眯眼看向秦思,冷声道:“你把樊志杲的魂魄收拢起来,买了傀儡肉身把他留下来了是吧?” 一段言语时间,两人已经到了从前的焚天剑派所在之地,如今这片土地,要多荒芜有多荒芜。 灰衣老者冷声一问,秦思当即浑身剧烈颤抖,颤颤巍巍双膝下跪,磕头不止,“师傅饶命,我……我只是见他残魂聚而不散,想着让他接任乱砚山山君,日后把他魂魄填进去,最后一成灵气也能快些聚拢。” 老者眯起眼,冷声道:“自作聪明,我要开创的是一个万世不倒的宗门,不是藏污纳垢的茅厕!” 说话间,老者伸手按住秦思头颅,转而变出一张笑脸。 “秦思啊!我一生至此就收了你一个徒弟而已,你为何要与那个贼婆姨有牵扯?是我待你不够好,还是说你如今已经真境,我这个当师傅的也才炼虚而已,你有了取我代之的想法?” 秦思剧烈颤抖,豆大的汗珠子直从脸颊往下滑落,她颤抖着开口:“师傅,没有,我不敢,只是在游江国当了皇后,虚云瞧出来了我真实境界,我护她弟子,她帮我打探黄羊府消息而已。” 秦思硬着头皮抬头看向老者,颤声道:“我是觉得,神鹿洲东部能上的了台面的也就一个黄羊府,知己知彼,日后咱们才能稳当立足此地。” 老者缓缓收回手掌,叹息道:“没法子,我教出来的徒弟,蠢归蠢,也不能就这么打死。” 秦思依旧不敢起来,因为老者不是说不杀自己,而是不能就这么杀了自己。 师傅的心狠,只有她这个当徒弟的明白。但凡半点儿不遂心意,说杀的一声,他绝不会半点儿皱眉。 老者往前走了几步,忽的抬头看向天幕,淡然一笑,开口道:“小道友既然来了,不如现身一叙,老夫没有恶意。” 百里之外的云海之上,刘景浊无奈叹息,轻声道:“天底下的草包修士还是不多,真正的炼虚境界,至少也是这样了。” 苏崮笑道:“他可不只是炼虚,只差一脚就是登楼大修士了。” 刘景浊点点头,“也是。走吧,人家都开口了,咱们就现身吧。” 话音刚落,刘景浊化作青白两道剑光,只几个呼吸便跨越百里路程,如同璀璨烟花自天幕垂落,轻飘飘落在地上。 老者笑着说道:“老夫这辈子不羡慕剑修杀力,只羡慕这化身剑光飞盾的本事。” 苏崮随后落地,明明是真境,也尽全力赶路了,就是比刘景浊晚了片刻落地。 刘景浊这道分身穿着黑衣,他缓缓抱拳,轻声道:“晚辈并无他意,只是怕有过江龙扰了此地清净,我是有朋友在此的。” 老者笑着抱拳回礼,轻声道:“在我看来,刘小道友才是过江龙。” 老者看了一眼秦思,示意其起身,随后看向刘景浊,轻声道:“老夫褚世悟,浮屠洲土生土长的人族。” 刘景浊与苏崮皆是面露诧异,一个人族,能在浮屠洲土生土长,那可真不是说说这么简单。 人族占据的八座大洲,公认最排外的是瘦篙洲。其实九洲来说,最排外的,首当其冲的是浮屠洲。在浮屠洲,不光别洲人氏活不下去,本土人族都很难活下去。 刘景浊笑着说道:“既然前辈如此开诚布公,那晚辈也不兜圈子了。乱砚山那砚台阵是前辈手笔吧?所以前辈是要在此地开宗立派?” 褚世悟点点头,“确实是,这焚天剑派其实是我在背后扶持起来的,只不过没想到高陵父子居然把这儿弄成了个乌烟瘴气之地。你拔除了这处污秽,倒是免得我清理门户了。” 苏崮淡然插嘴:“褚前辈登楼在即,一旦开山便是一流山头,那附近这些个小门小派,还有活路?” 灰衣老者转过头,眯眼一笑,问道:“这位是?” 苏崮淡然开口:“中土青椋山杂役弟子,巢无矩。” 这个杂役弟子,就有些说头儿了。 褚世悟故作诧异,询问道:“是那座景炀王朝唯一一座一流山头儿?也是为数不多被人灭山的一流山头儿?” 刘景浊也微微眯眼,“我是青椋山唯一传人,虞长风正是家师。”壹趣妏敩 老者又是一脸诧异,“怪不得小道友如此天赋异禀,原来是身怀灭门之仇啊?不过你放心,游江国西岳地界儿的大小山头儿,愿意搬走的,老夫自会给足了补偿,不愿意搬走的,那就只能把钱塞进他们手里,由我帮忙让他们搬走了。” 老者笑盈盈看向刘景浊,轻声道:“那座剑神山是我费力搬来焚天剑派的,结果被小道友一剑劈成了两半儿,照理说这个账要算一算的,但说来说去还是高陵父子不对在先,老夫也就不计较了。但剑神山如今被搬去了万象湖,等于偷我心血了,所以那座山,老夫还是要拿回来的。看不出来啊,小道友年纪轻轻境界低微,居然有搬山之力?” 刘景浊淡然一笑,轻声道:“晚辈境界低微,自然没有搬山之力了。看起来褚前辈是不知道搬走剑神山的人是谁吧?” 老者笑道:“哦?那我倒想听听,是哪位大人物做此搬山之举了?” 刘景浊笑道:“说出来怕是会吓到老前辈。” 老者面色如常,其实心中已经起了涟漪。 “难不成是龙丘家主亲自搬山?” 刘景浊摇摇头,“那倒不是。” 听到不是,褚世悟只是微微一笑,实则心中长舒一口气。 可刘景浊却是笑盈盈开口:“樊志杲当年斩了一位少年一臂,搬山之人是那少年的师傅,之所以搬走剑神山,也是出出恶气而已。” 褚世悟皱起眉头,“小道友还要打哑谜?” 刘景浊笑道:“搬山之人,人间安子。” 褚世悟明显神情一滞,再无淡然模样。 那可是安子,相比龙丘晾,人间安子可没有甩不离手的一座白鹿城。 刘景浊微微一笑,开口道:“前辈要开宗立派,晚辈自然拦不住,可要搬走剑神山,还是好好想想再做打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九十八章 搬山之人免费阅读。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有一场远游 听到安子二字,何止褚世悟,连同秦思都目瞪口呆,褚世悟更是不知如何接话了。 那可是八千年来唯一一个打穿人间最高处十二楼的人,人间剑术第一的存在。 褚世悟听到剑神山是安子所搬,就如同凡俗百姓去山神庙上香,忽然知道自个儿跪的蒲团是山神老爷亲手编制的。 褚世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小道友别不是拿安子吓唬我?” 刘景浊笑道:“信不信由前辈,晚辈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崮咧嘴一笑,丝毫不掩饰脸上讥讽神色。 狐假虎威这种事,我赤亭兄是有一手的,搬出安子前辈,吓不死你个老货,还跟老子阴阳怪气,炼虚而已,你当自个儿开天门呢?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神鹿洲,信不信我赤亭兄一支穿云箭能喊来一大堆姓龙丘的? 褚世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刘山主且慢。” 苏崮差点儿就笑了出来,硬生生憋住了。 瞧瞧,真他娘的吓到了,这会儿都不喊小道友了,成了刘山主。 至于站立一旁,惴惴不安的那位皇后娘娘,由始至终都没人搭理她。 刘景浊转过身,微笑道:“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灰衣老者无奈一笑,轻声道:“老夫一生行事干脆,绝不拖泥带水。既然刘山主搬出来了安子,那无论真假,老夫认了。只不过,老夫在此地谋划足足三百年,无论如何都要以乱砚山为主山去开宗立派的,即便万象湖不搬家,我这山头儿也是必然要立的。老夫有十足把握,十年之内跻身登楼。届时一座一流势力在此,他小小万象湖,夹缝之中求生,也不是好结果吧?安子再厉害,他也管不到老夫开宗立派的。” 刘景浊笑道:“前辈的意思呢?” 褚世悟沉声道:“我可以花钱买下一座万象湖,足够他拿着钱去别处购置山头儿的钱。也可以由万象湖自个儿去找寻搬去的地方,谈好了价钱,老夫掏钱便是。在此基础上,可以多给五成,就当是补偿了。” 刘景浊摇摇头,“我不是万象湖修士,这事我只能去跟他们提一嘴,愿不愿意,我做不了主。” 褚世悟轻声道:“刘山主,说句不好听的,我光明正大开山,白鹿城也管不到。是弊是利,一目了然。”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我会帮前辈劝一劝,但是还是那句话,不能保证。” 再就没有多说的了,刘景浊再次告辞,准备离去。 那位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皇后娘娘却是冷不丁说道:“刘山主,月烛山君升迁至游江国东岳,我会尽全力帮她稳固神位,争取让她走一种捷径,以游江国运助她直入元婴境。万象湖选址若是在游江国境内,除却西岳地界儿,任由他们选择,至少可以划出百里之地。” 刘景浊笑道:“皇后娘娘这条件,很丰厚了啊!” 秦思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若刘山主能够促成此事,是谁安插人到了万象湖,我必然尽数相告。”.m 刘景浊一笑,淡然道:“不就是绿湖山那个掌律嘛!皇后娘娘是不是还要告诉我,那真名叫做虚云的掌律,其实是个潜藏在万象湖的炼虚修士?” 秦思面色凝重,这等事情,若非她跟虚云有旧绝不会知道,可他刘景浊是怎么知道的? 刘景浊笑着抱拳,轻声道:“我只能尽力去说,能成与否,看万象湖自己决定。” 话音刚落,刘景浊与苏崮前后瞬身离开。 两人刚刚离开,灰衣老者便冷冷看向秦思,沉声道:“你真是找死啊!真就觉得自己很聪明?与人谈生意,把底牌全盘托出?你以为虚云藏的很深吗?” 秦思当即冷汗直流,赶忙跪地,颤声道:“我……我只是想帮师傅多做些事。” 褚世悟冷声道:“与其这样,倒不如把你带着樊志杲的事情说出来。” 老者冷冷开口:“安子都搬出来了,这个哑巴亏,我也只能受着了。” 刘景浊与苏崮往万象湖返回的路上,苏崮那叫一个高兴啊! “赤亭兄,我头一次觉得狐假虎威可以这么解气啊!啧啧啧,安子一出,吓死他个老货。一个炼虚而已,真把自个儿当成一盘菜了?反正我觉得要是谈不妥,咱俩弄死他绰绰有余。” 刘景浊沉声道:“你这老-毛病还是改不了,忘了在白水洞天里怎么吃亏的了?” 苏崮一愣,试探问道:“赤亭兄,你可别告诉我,那老货不是炼虚?” 不会吧?老子真就运气这么差?在白水洞天抓个武夫而已,抓成了能剑斩神游的刘景浊。在这儿碰到个自大老货,他会是个登楼? 刘景浊轻声道:“决计是个登楼修士,万象湖恐怕只能搬家了。” 人家真是光明正大开宗立派,别说安子了,把玄岩老道请来还是一样,没用。 刘景浊忽然说道:“其实在我看来,万象湖搬出这方圆几万里的地界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句夹带私心的话,搬去中土更好。偌大一座景炀王朝,找个给万象湖安身立命的地方,不难。” 附近几国境内灵气稀薄,即便褚世悟开山之后,刘景浊也不认为他会用积攒百年的灵气反哺这片天地。万象湖也好,造化山也罢,在这个地方,没有出头之日的。 苏崮轻声道:“可是叫一座山背井离乡,总是不好说的。” 两人落在万象湖,苏崮探视一圈儿也没发现刘景浊本体,他不解道:“你本体呢?” 刘景浊轻声道:“就在云海,有信传来,本体在回信。” 苏崮长叹一声,心说赤亭兄你真是个畜生啊!明明只是神游境界,本体就在云海,我一个堂堂真境,就是发现不了。 刘景浊微笑道:“我本体身怀至宝,我只要想藏着,别说你了,寻常合道想找到我也不容易。走吧,去跟素蝶她们商量一番,征求他们的意见吧。”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只要刘景浊开口,搬走也就搬走了。只不过,搬去哪里,这是个最大的问题。若是搬,决计不能留在这附近几万里的。究竟是留在神鹿洲还是去往中土,其实并不好决定。刘景浊也怕若是帮他们迁去中土,时日一久,万象湖修士会不会觉得自家山头儿成了青椋山附属了? 万象湖连夜召开了一场议事,如今这座山头儿,满打满算也就不足三十个炼气士而已。 刘景浊说完之后便出了议事大殿,剩下的时间,留给他们自己商量。 云海之上,其实不止刘景浊,还有个实在是跟不住一帮女子的姚放牛的天魂分身。 他自然做不到与刘景浊这般,分身也是登楼,姚放牛的天魂分身只是炼虚而已。 当然了,不止是跟一帮女子待着不自在所以才来此地,而是姚放牛收到了婆娑洲那边传来的消息,来与刘景浊商量下一步如何行事。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沉声道:“贵霜王朝背后的那座摩柯院,当年参与过围杀我干娘的。他们与象城牵扯在了一起,这是逼着我提前清算啊!本以为去一趟象城,冤有头债有主,谁动手害的王全儿子一家,杀谁就是。现在看来,远没有这么简单。” 姚放牛沉声道:“那还要不要去?”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冷声道:“当然要去,刘景浊与摩柯院的仇怨可以暂时先放下,待我归墟返回之后,挂壁楼、摩柯院一同清算。但我答应了王全,要还他一个公道的,刘见秋会给他一个公道。” 姚放牛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说句不好听的,以你如今境界,加上我,灭一座象城轻而易举。但摩柯院那些个带发修行的僧人里可是有合道境界的。哪怕你把青椋山那位顾剑仙喊上,现在真要与摩柯院起了冲突,咱们会很吃力。” 刘景浊沉声道:“摩柯院敢拦,大不了我脸不要了,喊人就是了,拒妖岛本土七姓,除了轮值登楼,起码要来三尊。陈桨前辈也要来,以刘见秋全数战功,换他们一次出手。” 顿了顿,刘景浊缓缓起身,直视无尽云海。 “不光只是为了给王全一个公道,我要证明一件事,也是告诉天下人一件事。只要你人在归墟戍边,宗门或是家族之中,受人无端欺辱,拒妖岛会管,管到底!” 得让心甘情愿去往归墟戍边的炼气士没有后顾之忧。 我们在前线冲杀,后方谁敢无端行事,你要受的就不只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重拳了。m..m 姚放牛也抿了一口酒,叹息道:“我也说句带私心的话,我们在战场上拼过命了,不欠天下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固执去做这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顿了顿,姚放牛看着刘景浊背影,开口道:“守门人,两界山早就没了,天底下知道远古三司的炼气士还有几个?”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于天下人来说,两界山没了。与我来说,山一直都在,门一直都有。” 他转头看向姚放牛,轻声道:“哪怕与天下人无关,与旁的任何事都没有关系,退万万步,就算只是为我爹,这些事我都要做的。” 青年人灌了一口酒,其实守门一事,那是我的宿命。 我有一场远游,去路不明,归期未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有一场远游免费阅读。 第三百章 山上来了个美道姑 姚放牛并未现身,得到一个去与不去的确切答案之后便返回核舟。 去与不去,站在破烂山宗主的这边,答案是否定的。理智告诉他,若是去,只要一着不慎,那就难做到快刀斩乱麻,更可能陷入一滩泥沼之中。但站在只是个人间炼气士,且曾浴血拒妖岛以东海上战场的炼气士,答案是肯定的。骨头告诉他,不可为,也要为之。 其实今夜姚大宗主很高兴,由衷的高兴。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那个真正朋友回来了,不是中土刘景浊,而是刘见秋。 是那个会狂灌一口酒,说做不做得到,做了才知道的家伙,是那个敢于一人两剑独自等待三艘渡船的家伙。 因为后面刘景浊说了句:“我在很理智的去做一件不理智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值得做。” 朝阳攀升至云海,万象湖中波光粼粼。 那座议事堂中,也终于有了个确切答案,预料之中的答案。 客邸之中,刘景浊本体已然返回,姜柚已经练完拳,正在练剑。 万象湖的年轻掌门迈步走进院子里,肉眼可见的疲倦。 他看了姜柚一眼,随后走去门前台阶上,坐在了刘景浊身边。 年轻人轻声道:“刘大哥,能不能给一壶酒?” 称呼也变了,从刘先生,成了刘大哥。 刘景浊是个喜欢劝人喝酒的,姚放牛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但此时此刻,刘景浊摇了摇头。 “不喜欢喝酒的人,最好不要以酒浇愁。诗仙都说了,以酒解愁愁更愁。”.m 喜欢喝酒的人就不一样了,对刘景浊这样的酒腻子来说,喝酒一事,不分时候,愁也可喝怨也可喝,是喜是忧皆可喝。 因为醉人的,从来就不是酒水。 巢木矩苦笑道:“我感觉我现在就是末代皇帝,亡国之-君。” 不给人酒喝,刘景浊却自个儿抿了一口。 姜柚手持那柄并无剑名的寻常铁剑演练剑招,好似春日新柳摇摆嫩枝,朝气蓬勃。 刘景浊再转头看向巢木矩,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对比极其鲜明。此时此刻的巢木矩,就像是秋末种下的麦子,过年时已经绿油油,结果被一场大雪掩在白茫茫之下。 刘景浊轻声道:“不太想劝你,因为没什么好劝的。我就是想问你,留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留恋故土?别忘了你巢木矩是个孤儿。” 巢木矩苦笑一声,低声道:“确实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可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觉得憋屈。” 憋屈才是人之常情。 刘景浊笑道:“炼气士,谁不是孤儿?哪怕爹娘都在,但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依旧是孤儿,孤独登山的孩子。” 伸手拍了拍巢木矩肩膀,刘景浊轻声道:“若是想要留在神鹿洲,接下来就可以出去走走,找地方去。若是要去中土,我给你找地方,是不是在景炀王朝境内都可以。南境几国,北境十余国,都可以去挑选地方。” 巢木矩抬起头,轻声道:“若是非要搬,干脆就搬远点,就不留在神鹿洲了。” 刘景浊这才递去一壶酒,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喝酒了。在我离开中土之前,会帮你选上几处地方,到时候你自个儿再亲自走一遍,选中什么地方就是什么地方。”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老掌门的心愿,绝不是让你带领万象湖如何发扬光大,他只要你们活的好。其实……其实最难受的,不会是你,会是素蝶她们,毕竟她们是实实在在从万象湖长大的。” 年轻人像是被忽然点醒,放下酒壶迅速起身,都没跟刘景浊打招呼,便急匆匆的走了。 刘景浊笑着抿了一口酒,从这里就能看出来,无论如何,巢木矩会是个好掌门。 此行至此,可以告一段落了。 只是他也有觉得憋屈的事儿,那就是彩蝶的仇。一样都得等到归墟返回之后,一起算账。 苏崮瞬身落地,开口道:“月烛那边呢?我去说?”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我去,我得走了,婆娑洲那边有些变故,我得提前去。褚世悟那边儿你跟着交涉吧,别太坑人。”壹趣妏敩 苏崮面色古怪,没好气道:“赤亭兄,你这话说的,我像是会坑人的?” 刘景浊撇撇嘴,“那可不好说。”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再辛苦你两年,等万象湖这边有了个确切搬迁地址了你再回中土吧。” 苏崮淡然一笑,“这有什么辛苦的,只是……算了,没什么。” 一句话咽了回去,刘景浊也没刨根问底。 因为知道苏崮的只是后面是什么话,但刘景浊没法子去答应他。 只青椋山之事,朝天宗必定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我刘景浊若是选择原谅,又以何脸面去面对师傅以及青椋山一众修士的在天之灵? 刘景浊不是圣人,也做不了圣人的。 顿了顿,刘景浊传音说道:“游江国这滩子浅水,不简单的,你有空了可以去黄羊府跟倾水山转一转,黄羊府离得近些,楚剑云这个人与我算是朋友。有件事你一定得注意,明教是重中之重,共有三十六位渠帅,九洲各有四人,神鹿洲这边我只知道其中一个,剩余三人可能是任何人。” 苏崮沉声道:“我听说过了,那狗屁明教确实邪乎。” 刘景浊摇摇头,“没什么邪乎的,大家所求不同而已。” 我觉得这个人世间还好,他觉得这个人世间烂透了,就是这样。 苏崮点点头,略微抱拳,轻声道:“你愿意相信我,我就会让你知道,你信对了。” 刘景浊一笑,把巢木矩没喝的酒递给了苏崮。 这天午后,皇后娘娘回了湖上坊市,作为掌门的巢木矩还与苏崮去见了那位皇后娘娘。 一对师徒乘坐飞舟离开剑神山,去往乱砚山,路上姜柚掏出来两个绣着大红喜字的荷包。 “素蝶姐姐给的,说是上次师娘来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希望师傅不要嫌弃。” 顿了顿,姜柚继续说道:“师傅,素蝶姐姐还让帮忙告诉你,让师傅无需自责。” 刘景浊接过荷包,久久不曾开口。 其实岳慈樵说的对,或许自己没有传授彩蝶跟素蝶那道功法,可能彩蝶就不会死。 青年人忽然说道:“我回去一趟,很快就来。” 说罢便化作剑光,重返剑神山。 素衣女子刚刚准备打坐练气,一道剑光就这么直愣愣落在了院子里。 素蝶赶忙推开房门,咧出个笑脸,轻声道:“刘先生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放心搬家,不会是坏事的,彩蝶的仇我会报,但得等等。” 素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刘先生不是照顾万象湖的老妈子,大家都相信巢木矩的。” 刘景浊也是一笑,取出荷包晃了晃,轻声道:“有心了,谢谢。” 乱砚山一趟,走的很快。 小姑娘其实挺没主见的,搬就搬呗,反正去哪儿都一样,过两年长生小哥哥来了,她也升官了,想到这里她还觉得挺好呢。 姜柚下山之后就在说,这个小山神娘娘真可爱,搬去东边儿是东边人的福分。 之后直往东去,过造化山但没去。 姜柚笑嘻嘻问道:“师傅是不是不敢去啊?你都答应了人家,说话不算数可不太好哎。” 刘景浊一本正经道:“这都七月多了,八月十五是你师娘生辰,我可不敢耽误了。” 少女长长哦了一声,心说我就不揭穿师傅了,免得挨打。 期间路过了那座姻缘铺,姜柚拿出来特意准备的一对大红蜡烛,点在了那石碑前方。 她是希望那这两个苦命鸳鸯能够在投胎转世之后,还是一对,能幸福一生的一对。 又走了几天,师徒二人到了一处人族与妖族极其和谐的地方,刘景浊曾经在此处为一对妖族道侣当了证婚人。 再之后,就是沿着一条灵犀江,直往鹿尾渡去了。 赶在八月十五,师徒二人到了鹿尾渡,可没见到龙丘棠溪他们,只有姚放牛,连白小喵都被先带走了。 也不知怎的,刘景浊有些后脖子发凉。 后来姚大宗主才说了,好像是青椋山那边儿传来一封信,八百里加急的那种。龙丘棠溪一接到信,直接赶走了一船人,一条跨洲渡船拼命往中土赶去。 听到这里,某人就越发不安了。 能有什么事儿?就这么急不可耐?都不等我来? 姚放牛笑着凑齐刘景浊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听师姐说,好像是龙丘姑娘接到的信里提到,有个离洲来的道姑到了青椋山。” 刘景浊一口酒水喷出,直接给姚放牛洗了一把脸。 南宫妙妙?有病吧!去直接去南山楼观道不行吗?到我青椋山作甚?这不是毁我吗?! 姜柚歪着头,咧嘴笑道:“美道姑来了啊!” 刘景浊板着脸看去,姜柚立马儿改口。 “她来做什么?瞎胡闹吗这不是!” 姚大宗主咋舌不已,冲着刘景浊竖起大拇指,打趣道:“当年在归墟,我可从没见过你说荤话,没想到嘴上不说,做起来确实吾辈楷模啊!” 你刘景浊自求多福吧。 此时此刻的青椋山,气氛古怪。 有个小丫头昨个儿偷偷给师娘寄去一封信,信上只一句话。 “师娘!不好了,山上来了个美道姑,说是找师傅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章 山上来了个美道姑免费阅读。 第三百零一章 殿下,长点心吧! 山上来了个美道姑,住在迟暮峰后山客邸。那位南宫道长带着个名叫干吉的少年人,年纪与白小豆相仿。 白小豆正在去往后山的路上。 前些日子方杳木来了一趟,说是皇帝陛下走不开,所以让他来给公主赔礼道歉的。 方杳木带了一把剑,说是赵离送给白小豆的,这把剑名叫青白,跟客栈同名。 当时顾衣珏都没忍住跑出来好好参观了一番,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一把仙剑啊!他顾衣珏的佩剑伏休,那可是在东海拼命得来的。 所以白小豆现在背着那把青白,也是无鞘剑,剑身刻着古怪的漆黑花纹,剑刃白如银镜。 登山路上,小丫头碰见做客山中的李前辈,这位李前辈也是师傅的朋友,白寒姐姐还跟自个儿同岁呢。 很快就到了养着两头驼鹿的后山仙草园,潭涂正忙着酿造新酒,起了个好听名字,叫灯台酒。 仙草园距离客邸不远,站在悬崖边就看得见。 白小豆只瞄了一眼就赶忙跑去潭涂那边。 她如今个头儿不算矮了,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可不晓得咋回事,头发变得有些稀疏,略微泛黄。 白小豆不喜欢披着头发,就在头上扎了两个丸子,身穿黑衣,背着剑。 她左看右看,确定没人之后这才掏出一把瓜子儿,坐在凳子上,轻声道:“潭涂姐姐,我感觉那个南宫道长对我师傅心怀不轨,昨个儿我头一次用了跟师娘的绝密传信,估计师娘已经在赶来路上了。” 潭涂一愣,瞪大了眼珠子,轻声道:“你为啥不先给公子传信?先跟龙丘姑娘说了,那公子岂不是要被你害死了?” 白小豆笑着摆手,轻声道:“没事没事,反正又藏不住。” 其实她想的很简单,师傅师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谁想插一脚都不行。 虽然那个道姑长得也挺好看,冰霜美人儿。但这不是好看就有理的事情哎! 如今山上,大事小事尽在肚中装的,决计是这个已经偷偷摸摸跻身黄庭境界的小丫头。 她以为自个儿有了一把本命剑,而且已经是黄庭境界了事情,压根儿没人知道。可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小姑娘咧嘴一笑,轻声道:“其实我觉得啊,哪个腻在铺子里的李前辈,那是真的喜欢杨姐姐哎!不过好像不是师傅喜欢师娘的那种喜欢,是我喜欢师傅的那种喜欢。” 不得不说,身怀通天犀的白小豆,对于某些事情的直觉,那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潭涂伸手敲了敲白小豆脑袋,没好气道:“人小鬼大,别想不该你想的,要不然公子回来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顾衣珏原本是想到这里来的,结果听见两个女子说话,便扭头儿去了笑雪峰。 看情况,张五味应该是已经结丹了。 果然,年轻道士走出松林,已然是金丹气象。 顾衣珏暗自无奈,三十出头儿的金丹,比自己强多了。自己结丹之时,都已经过了百岁了。 瞧见张五味胡子拉碴,腰间悬挂一枚酒葫芦,顾衣珏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瞪眼道:“五味老弟,你他娘的是疯了吗?山主回来要是瞧见你成了这样了,不得活剥了我?” 张五味咧嘴一笑,轻声道:“顾剑仙,一座青椋山的干净纯粹,无需道士张五味来守着的。白小豆也好,袁塑成也罢,又或是阿达、赵长生,都可以守住这座山的纯粹与良善的。”..m 顾衣珏目瞪口呆,这还是我五味老弟吗?别不是…… 他赶忙看过去,一脸真诚,问道:“张老弟,说实话,是不是你?” 张五味则是一脸狐疑,反问道:“我一个道士,还能鬼上身不成?” 说着便摘下那只漆黑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道士伸出大拇指擦了擦嘴角酒渍,笑道:“我要去渝州了,如果找得到她,我会问个为什么。如果找不到,开山之时我也会回来的。” 顾衣珏略微沉默,轻声道:“既然都这幅模样了,床底下那根藤条总该卸任了吧?” 张五味笑着点头,“常有荆棘在心中,用不着身外物了。” 好嘛!这闭关近一年光阴,直接变了个人? 顾衣珏轻声道:“我也要走,山主喊我去婆娑洲,他已经动身了,正月前后就到了,我也得准备。” 张五味皱眉道:“喊你去婆娑洲?干什么?” 顾衣珏笑道:“还能干嘛,打架呗。山主这一走已经五年了,虽然破境神游,但境界依旧不算太高。没法子,现在青椋山明面上我最能打嘛!” 张五味撇撇嘴,心说暗面还是你最能打啊! 可他哪里知道,最能打的其实是他自己。 顾衣珏忽然扭头儿往西北方向看去,咋舌道:“那座闻笛山又遭殃了,咱们有点儿欺负人啊!” 顿了顿,顾衣珏接着说道:“山上来了个道姑,要不要去见见?” 张五味冷笑一声,“别逼我骂人。” 顾大剑仙讪笑一声,轻声道:“那就再陪我去一趟化马县吧,这一走又有几个月去不了。” 张五味无奈一笑,二人说是某种意义上的难兄难弟一点儿不差啊。 他张五味自认为是个道士,一生绝不会动情,非要去找舒珂,他觉得自己只是要问明白而已。 顾衣珏虽然算是失而复得,可如今化马县的小姑娘,毕竟不是济渎那只青鱼了。他能做到的,也就是看着姑娘长大,平安一生。 都是在自欺欺人。 顾衣珏带着张五味瞬身而起,直去化马县。 迟暮峰后山客邸,有个身穿道袍手持拂尘,头戴一道白纱巾的清冷女冠,正独自去往靠近山巅的仙草园。 原来那家伙有两个弟子呢,相比姜柚,白小豆长得要差点儿,但好像白小豆天赋也不差。 南宫妙妙缓步登山,没走几步就遇见了一位少年人。 那少年人瞧着就有些愣,手持一杆漆黑长枪,一双眼珠子直愣愣盯着南宫妙妙。 女冠微微抬头,淡然问道:“有事?” 阿达如今说话可半点儿不磕巴,他冷声开口:“我叫阿达,青椋山护山供奉。刘景浊跟龙丘棠溪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命是他们救的。” 南宫妙妙一愣,居然鬼使神差的明白了这少年人是什么意思。 她同样冷冷开口,轻声道:“金丹境界的护山供奉?不过年纪还小,挺不错的。不过欢迎与否,你说了可不算。” 阿达扭了扭脖子,一身野蛮气息毕露,南宫妙妙当即有些惊讶,因为这身古怪的肉身气息,对自己的压迫极大,好似面前站了一尊登楼。 阿达冷声道:“他们两个是一对,别人插不进来的,你很漂亮,但也不行。小豆子能感觉到别人心中在想什么,你不能留在青椋山,龙丘棠溪会不高兴的。” 南宫妙妙淡然看去,“我要是不走呢?” 阿达使劲儿挥舞长枪,“那就揍你,打到你走。” 正此时,两道身影急匆匆赶来。有个独臂年轻人一把夺过阿达长枪,没好气道:“你他娘的虎啊!人家是客人,有你这么当护山供奉的?” 百节赶忙使眼色,硬是让赵长生把阿达拉走。 等到那两道身影远去,百节这才长舒一口气,对着南宫妙妙歉意道:“我家阿达有点儿虎,愣头愣脑的,南宫道长千万别动气。” 南宫妙妙摇摇头,没有笑意,但言语并不冰冷。 “没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没等百节继续开口,南宫妙妙便问道:“是不是龙丘棠溪要来了?” 百节点了点头,轻声道:“殿下去了婆娑洲,龙丘姑娘在来的路上,估计……很快。” 南宫妙妙点了点头,“那正好,我想看看龙丘棠溪到底有多漂亮。对了,为什么你们山上有人称呼他公子,有人称呼他山主,唯独你叫他殿下?” 百节愣了好半天,后半段压根儿没听见去。.m 他心想着你这道姑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还等人来?等人来了你们打一架吗?那殿下还要不要回山? 见百节迟迟不说话,南宫妙妙干脆继续迈步登山。 百节后知后觉,赶忙扭头儿,喊道:“南宫道长,你这不是找事儿吗?” 南宫妙妙淡然道:“是你们想太多了,本不复杂的事情,你们非要想的那么复杂。我来中土,是他刘景浊的提议,此外还有一件事,我得与他当面说清楚,仅此而已。” 她转过头,神色依旧清冷。 “何必如此担心,就对龙丘棠溪如此没有信心?更何况,我说过我是冲着他刘景浊来的?” 说完便转回头,继续登山。 百节目瞪口呆,心说你都来我们青椋山了,还不是冲着殿下来的? 赵长生传音过来:“高老哥,赶紧来,阿达这个犟种我拦不住了啊!” 百节无奈叹息,瞬身去往赵长生那边儿,叹息道:“阿达呀!别闹了,龙丘姑娘来了再说,到时候她们要是打起来,咱们帮忙就是了呗。” 等着吧,今年的迟暮峰还不知道多热闹呢。 殿下啊!你可长点心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零一章 殿下,长点心吧!免费阅读。 第三百零二章 小红豆与小黑豆 长安城外,有个皮肤黝黑,背着阔剑的年轻女子刚刚从大学生返回,她要回家看看娘亲。 女子十七八的模样,干瘦,身材高挑。原本挺白的个姑娘,在西边待了一整年,愣是晒成块儿黑炭了。 正好有个年轻男子调任御史台,两人进城之前碰在了一块儿。 天衍一朝堪堪第六年而已,已经打破了许多不成文的规矩。 例如官阶改制,如今不设上下,唯置正从。文武官员二品衔儿多了一大堆,文官之中如如中书令、尚书令、黄门侍中,都是正二品,御史大夫与京兆尹是从二品。六部尚书与各州刺史平级,都是正三品。武将里边儿,因为前两年改制,成了东西南北中五库,四方边军大将军与领中原军务的大将军,皆是从二品,暂时还没有正二品与一品武将。意思很简单,很快便会有大仗要打,要升官,那就立战功,打起仗来,那就不光得武将忙活了。 钟孝泉赶上了好时候,三年县令而已,如今一跃成为御史中丞,正五品了。 人家本就是殿试头名,吃了琼林宴的状元郎,先前就是上县之长,六品县令。 两个同龄人城外相遇,十月秋末,一个升迁,一个历练返回。 二十二岁的正五品,放在从前的景炀王朝那要吓死人的。 二十一岁的金丹修士,放在天底下任何地方,那都是天才之中的天才。 几年未见,未见时又都是正长身体,所以两人相貌变化极大。 钟孝泉常年翻阅文书,如此年轻,眼神已经不太好了,还是佟泠率先打招呼,钟孝泉这才瞧见了她。 佟泠接过马夫手里的缰绳,驾车与钟孝泉一同进城。 女子开口道:“听说你这三年当县令,开漕运兴水利,就你所治一县,因治河,两岸淤积出来万亩良田,如今百姓家中户户有余粮,兜儿里都满满当当。” 钟孝泉没坐在最里面,而是伸手掀开了帘子,笑着说道:“先前九泽复苏,我被工部借调去治水,学了些皮毛,好在是用上了。” 顿了顿,钟孝泉说道:“你呢?这几年压根儿没有消息,都晒成这样了,肯定很辛苦吧?” 佟泠摇摇头,“那有什么辛苦的,我是个炼气士,修炼而已。非要说辛苦,那也是为了日后打得过刘景浊,让他知错。” 钟孝泉无奈道:“佟妹妹,虽然殿下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了,但殿下始终是殿下的。” 女子有些烦躁,摇头道:“行了行了,少提这个。对于他,咱俩意见相差太大了。” 都这么说了,钟孝泉便也不好接着说什么,反正两人打小就对这件事分歧很大,谁也劝不了谁的。 年轻人笑了笑,轻声道:“可能等我七老八十了,你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我忽然有些羡慕。” 佟泠只是一笑,这种话更不好说什么了。 一柄阔剑在身,进城之时本该查验身份的,但佟泠腰悬白龙卫令牌,守城兵卒也就不敢查了。 钟孝泉忽然说道:“我在任之时,碰上了张秘书丞作为钦差巡视河道,也不算年轻了,一不小心摔下船,落下了残疾。其实啊,我觉得……” 话没说完就被佟泠打断,“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趟回家我知道怎么做的。” 但钟孝泉还是说道:“张探郦不是炼气士,四十好几的人了,从未对别的女子动过半点儿心思。望福客栈开在长安,十多年有了吧?人生能有几个十多年?” 佟泠一甩缰绳,翻身跳下马车,背好了阔剑,气笑道:“你钟孝泉是个教书先生吗?叨叨叨,自个儿驾车去,本姑娘走了。” 说着便迈着大步直往客栈方向。 她都是金丹修士了,自然察觉到了那个一瘸一拐的中年人,他只敢躲在一棵大柳树后,跟往常一样,给个过路汉子酒钱,请他喝酒。 张探郦老远瞧见了佟泠,赶忙拖着瘸腿跑路,他是真怕佟泠啊!何况现在小丫头成了大丫头,真要动手,可就不是提着板凳儿了。 作为管着景炀境内邸报的文书监主官,他哪儿能不晓得,佟泠是秋官没有名分的弟子啊! 是的,直至如今,刘小北依旧未曾收佟泠做徒弟。 想来想去,佟泠一个瞬身去了张探郦那边儿,现身之时可把中年人吓了一大跳。 这位张秘书丞多年以来不见升官儿,但诸如洗笔湖之类的山头儿,见张探郦如同见皇帝的。在于某个方面来说,他手中权柄极大。 可瞧见佟泠,他忍不住的缩脑袋,讪笑着说道:“佟丫头,你看我如今都是瘸子了,没敢去打扰你娘。要是非要揍人,那也别打脸,我好歹是个官儿啊!”..m 佟泠深吸一口气,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开口:“张叔叔,对不住啊!从前是我不懂事,您现在有时间吗?去客栈坐坐吧。” 就这一句话,张探郦愣了好半天。 鬓角都有了白头发的中年人猛的转身背对着佟泠,就在大街上伸手捂住了脸。 佟泠轻声道:“我在大雪山待了一年,瞧见了好多事儿。以前我真没觉得喜欢谁是个多了不起的事,可现在我知道了,喜欢一个人十多年,真的很了不起。” 堂堂一个京官,再也忍不住泪水,蹲在街上嚎啕大哭。 望福客栈里边儿,白衣挎剑,光着脚丫子的秋官挥手打散光幕,对着也已经略显苍老的妇人说道:“我真不爱爱干这种事,也就是想告诉你,生了个混账丫头,养好她是对的,但她长大了,你也该为自个儿考虑考虑了。” 说完之后,刘小北身形化作剑光,消失不见。 黄昏已至,今日十月十五,下元佳节,水官解厄。 有个人都来这儿好几年了,得见一见。 进入皇城之时,有个儒衫中年人凭空出现拦住去路。 许经由都还没有开口,刘小北眼中便散发蓝色光芒,一双眸子变作湛蓝色。 刘小北冷眼看向那位龙师,冷声道:“许经由,别拦我,我会打死你的,敢拦我就得有本事接住我一剑。” 中年人沉声道:“没本事,但话得说,别说一剑,十剑百剑我都受着。你刘小北如今是个人,此去是见故人还是干什么?小公主是小公主,虚空元君是虚空元君,两回事。退一万步,她也是先皇后的孙女。” 刘小北只是眉头略微一皱,都无剑光斩出,许经由却是猛的一口血水喷出。 女子淡然道:“这是你说话的代价。” 说完之后,一道剑光便落在了皇城之内。 赵坎正在书房与几位五位大将军商议四库轮换之事,耳边忽的传来一句人言。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信她,无事。” 那处小宅子,刘小北不是第一次来,只是先皇后没了,她便不愿再来了。 瞧见了那个小丫头片子,刘小北头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敢的?” 这位景炀王朝除却白小豆之外,唯二的公主,白小豆是长公主,等同于郡王的。 赵思思忽的眼珠子一变,成了双瞳。 小姑娘的声音压根儿不像个小姑娘。 “居然是你?她三次下人间寻你,没想到你就在九洲啊?” 此时此刻,刘小北已经不是刘小北了。 她一双泛着蓝光的眸子冷冷看向赵思思,沉声道:“她与我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天帝都不知道,你就别想了。挨我一剑与自散神性,二选一。” 小姑娘露出一道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笑意,轻飘飘开口:“我早就死了,跟玄女不一样,没有三番两次轮回之后才真正死去。留着这神灵气息,只是因为答应了他要入主酆都罗山,让九洲掌控轮回之路而已。我说的他到底是谁,别人不知道,你总该不会不知道吧?相比天帝与玄女,你其实才是第一个到人间的神灵。两界山那人逆流而上十万年,在人世间第一个炼气士之前到了天地-门户与天帝交手,不也是你促成的?” 刘小北一皱眉,“他?你会答应他?” 小姑娘淡然一笑,“你要知道,第一波儿趴在天幕看人间的那几个人,是有我的。后世道士给我的封号是什么?叫地母!我的孩子们叛逆、弑母,但人间总是我的孩子。”壹趣妏敩 听到这里,刘小北瞳孔瞬间恢复如常,她轻声道:“我信了。” 小姑娘也轻声道:“本来这道神念是得留着给这丫头渡过一次难关的,结果你来了,这个因果你得接着。日后赵思思有难,用你的命也得顶着。” 她笑着说:“以后天上地下,再无虚空元君,我也是头一个真正意味上死了的神灵。” 刘小北不知说些什么,小姑娘却继续说道:“她三次到人间寻你无果,后来被守门人一剑打回了天廷。你别忘了你那个妹妹可是天上地下的兵法术数之祖,她算到了有朝一日我会见到你,所以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刘小北皱眉看去,只听见小姑娘说道:“她说,小黑豆知道错了,小红豆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说完之后,小姑娘瞳孔恢复如常,她直愣愣看着刘小北,脆生生开口:“你找谁?你不冻脚吗?” 刘小北弯下腰,伸手按住赵思思小脑袋,挤出个笑脸,轻声道:“你知道吗?其实自从有了人间,天上的神灵就是一颗颗流星了,早晚要跌落人间的。” 自从有了人间,神灵便再不纯粹了。 说到底,神灵只是最早的人。 由打混沌之中走出来的神灵,其实有一对双生女。一个后来成了玄女,另一个是开天辟地以后第二个剑客。 两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向来分不清,后来先学剑的那个成了姐姐,被妹妹叫做小红豆,妹妹则被姐姐叫做小黑豆。 冬月初的一天,有个白衣赤脚的女子只身走入十万大山,登上小西峰。 山巅之上,左手与右手对弈的袁公愣了好半天,忽然就泪流满面。 可那个白衣女子却只是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是她,她是我妹妹,我找剑灵。” 两个少女手拉手到了此地,西海龙女白小粥,还有祖剑。 刘小北抿了一口酒,问道:“她有让你帮忙带给我什么吗?” 剑灵摇摇头,笑道:“我家主人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刘小北忽然一愣,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名字由来。 那是远古岁月之中,某个过路剑客背断剑过潼谷关,说他有个朋友叫刘小北,就住在这里,挺白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零二章 小红豆与小黑豆免费阅读。 第三百零四章 远涉不易 一路上翻阅史籍,刘景浊忽然发现贵霜王朝丘氏一族,居然与中土大月王朝同根同源。 那时的贵霜尚且不是王朝,只是大月王朝一个藩属部族而已。 后来贵霜自立为王,一步步居然成了雄霸一座婆娑洲的巨大王朝。 在残留的史籍之中,有只言片语提到了,当年佛门入中土,最早牵着白马进洛阳的两位僧人,便是婆娑洲人氏。后来那位一苇渡江,于金陵惹恼一位当时帝王的高僧,也是。 在佛门入中原之前,儒道两家尚且未立教,所以某种意义来说,佛门才是人世间最早称教的。 尚且未出正月,三人已经到了摩陀罗城,贵霜王朝西北重城,摩珂院就在城中,一座大城,摩珂院便占了半座城。 婆娑洲装束与其余几洲差别极大,赤脚或是穿着草鞋的居多,因为热嘛! 好在是姜柚已经成了炼气士,要不然现在可跟前些年不一样了,大姑娘了,再露胳膊露腿的,那就得挨打,挨师傅打。 好在是这城中外乡人不算少,三人不至于太过扎眼。 姜柚撇着嘴,嘟囔道:“这么大的城池,连个路边摊都没有。还有这名字咋个这么古怪,摩陀罗城?” 姚放牛笑道:“这个得让你师傅解释,他这一路上尽翻佛经了。” 好家伙,你刘景浊小时候要是这般勤奋,学什么拳剑当什么将军?考状元去啊! 不过也是,人家是皇子,没法儿考。 刘景浊笑着开口:“摩陀罗是宝物的意思,金翅鸟身上的至宝,有辟邪之用,辟一切邪祟。中土大月王朝有一座摩罗城,据说城中也有寺院。” 说话间便瞧见了那座一眼望不到头的寺院。 院墙外围有长廊,里边一个挨一个的转经轮。用以拨动的木制把手个个磨得程亮,都包了浆了。 就这一面墙,少说也有十里长,转经的僧人极少,百姓居多,个个步伐急促,嘴里念念有词。 姜柚白眼不止,嘟囔道:“这下好了,捅了马蜂窝了,嗡嗡嗡。” 刘景浊转头瞪了少女一眼,轻声道:“待会儿挨揍了我可不帮忙,这是人心中一种信仰,可以不信,但不能不尊重。就这四面墙,少说也有四十里,能坚持每日转上两圈儿的都已经不得了了。”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这座摩珂院的转经轮,共计三千个,每一千个之后会有一个大经轮,此处共计三个。寓意为大千世界,每转一千下为一世界,一千世界则为一小千世界。以此类推,一千个小千世界为一个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为一个大千世界。据说有人曾许下宏愿,要转出来一座大千世界,那要走的路,难以计量,别说凡人,炼气士都很难做到。” 姜柚咋舌道:“照师傅这么说,要是一天一圈儿,只转一个小千世界的就得走三百多圈儿,算他一年能走完。但一千圈儿,就得一千年啊!哪怕他不吃不喝,一天走个一百二十里,一天三圈儿,也得三百多年呢,这才是个中千世界的数量。立下这宏愿的人,不会算数儿?”m..m 姚放牛笑道:“所以是宏愿嘛!敢于立此宏愿就已经很厉害了,可能要以百世来完成。” 刘景浊一笑,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故意的,看看有没有来打他。反正河里的鱼是肯定不敢捞的,要是个凡人捞鱼,估计会被打死。 见无人理自个儿,刘景浊神色有些怪异,照理说如此挑衅行为,在这城中那是很惹打的。 不过他未曾背剑,姜柚也没背山水桥,一路走来想尽法子遮掩气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自个儿已经来了。 十里长街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一路上尽是信众,僧人一个没有。 刘景浊便轻声道:“顾衣珏已经到了象城,听说摩珂院中那位法师如今在讲经,估计这一两日结束,阎家那位家主会在讲经结束之后再返回象城。咱们不必等了,逛一圈儿即刻启程去往象城便是。” 摩珂院里僧人皆是带发修行,但有一位法师却是实实在在的和尚,就是摩柯院的首席供奉法师。 先前龙丘棠溪说过,要小心贵霜王朝西南一座金顶寺的大法师。好像更多的她也说不出口,但刘景浊猜得到,多半是与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有关系了。 有时候刘景浊在想,老子上辈子砸了多少寺庙?用得着这样吗? 刘景浊忽然转头看了看已经被甩在身后的摩珂院一隅,姜柚嘴里的嗡嗡嗡,晦涩难懂的诵经声音犹在。 鬼使神差的,刘景浊掉头往转经轮那边儿走去。 “你们先走,找个地方吃饭去,我去转他三个小世界。” 姜柚刚要出声询问,却被姚放牛出声阻拦。 “别,让他去吧。” 姜柚这才作罢,但还是问道:“为什么?” 姚放牛一笑,轻声道:“你没转过,你不晓得,专注于一件事时,人心最静。想一想你练拳练剑,是不是不用怎么用心便能摒弃杂念?你师父的刻章不也就为了片刻心静,如今有个好机会,拦他作甚?” 说着,姚放牛抬手就要去拍姜柚脑袋,却被一巴掌扇开。 少女瞪眼道:“我师傅师娘可以拍我头,别人不行。” 姚放牛讪笑一声,收回手掌,轻声道:“你这丫头,棉袄漏风。你就看不出来,你师父心很乱吗?” 一大堆事儿乱如麻,姚放牛想想就头大,可这些事情全压在刘景浊心里,可想而知那家伙心有多累了。 就说境界一事,急又急不得,可慢了也不行。只以神游境界入归墟,难不成他刘景浊要躺在刘见秋的功劳簿上吗? 要做的事儿还太多太多了,可日子就这么些。 傻子都知道,要建高楼就得打好地基,要走远路须得走的稳些。那个大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可刘景浊如今境地,没那么多日子给他慢慢走,撑死了再给他从中土到归墟的时间,两年?三年? 若是到归墟时已经武道琉璃身,炼气士踏入求真我,那他刘景浊总也可以略微松弛些。 本想以大人口吻教教这个丫头的,哪成想姜柚却是咧嘴一笑,轻声道:“姚大宗主,你才不明白呢。与你打个比方,我师傅是那种哪怕一夜不睡,但只要次日有事,他还能跟没事人一样的人。至于心乱,那是因为太闲了,但凡忙起来,半点儿不会乱。” 姚放牛摇了摇头,只微微一笑,再没有说什么,毕竟姜柚岁数摆在那里。 有些事不用书上学,更不用言传身教,光阴便是最好的先生。 忘了闲是个很悲哀的事儿,但大多数人即便想了起来,也只是想起来,而已。 刘景浊已经走到长廊之中,结果他刚刚拨动第一个转轮,便被人猛的冲撞去了一边。 撞人那位看也不看,继续快速朝前。 刘景浊苦笑一声,心说头一次被人嫌弃磨蹭呢。 于是他步速也快了起来,走几步伸手一拨动经轮,慢慢的,还真就心无旁骛了。 时光流逝,一个时辰过去,刘景浊已经走完了两面墙。 酉时初刻,已经回到原点。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一圈儿已经走完。 他咧嘴一笑,迈步出了长廊,走出去几十步才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那会儿撞开刘景浊的黑衣老者迈步走来,想必也是完成了今日功课。 老人打着赤脚,走到刘景浊身边,以贵霜王朝官话说道:“第一次?走完之后有何感触?” 刘景浊笑了笑,那会儿这位老人家面色可没这么和善。 刘景浊操着一口蹩脚婆娑洲官话,轻声道:“好像,忽然就走完了。像年幼时总想着什么时候能二十岁,那时候总觉得长大是个极其漫长的事情。结果现在一回头,二十岁已经过去十余年了。又好像是少年时的行军路,到了某个地方便可以扎营,但总觉得时间很,路太远,可说到的一声,也就到了。” 老人一笑,“你倒是感触良多,不过下次得记得,自个儿刚刚来,不知他人快慢,就先观望片刻,免得遭人冲撞。” 说完老人就走了,看样子是要再转三个小世界了。 刘景浊一圈儿,也就两个时辰而已。看来一天能转三圈儿的人,还是有的。 本想就此离去,结果刚刚走出去百余步,一座枯树下的石碑吸引了刘景浊目光。 方才怎么就没看见呢? 石碑上刻着四个大字——远涉不易 刘景浊看了那座石碑半天,忽然间就明白为什么没有下句了。 先前读书便有此句,仍有下句作答。 石碑之上未给出答案,心中自有答案。 怪不得转经之后才看到了这石碑。 抬头看了看这座占据半城的摩珂院,有个道理刘景浊一直都懂。 拳法无分高低,武无第二是人分高低,剑术如是,皆如是。 学问无分好坏,之所以有歪理,只是好学问到了坏人腹中而已。 刘景浊自言自语,为石碑作答,答的是书上早有的答案。 “也不难,动步便到。” 话音刚落,恰逢枯树忽逢春。 刘景浊心湖之中有人言起,不知何人出声,也可能是自己。 “大千世界总在里许。”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零四章 远涉不易免费阅读。 第三百零五章 等一等 刘景浊不算是自以为是,整座婆娑洲,知道刘景浊来了的,寥寥无几。 但摩珂院那位掌院却是知道的,但他人不在摩陀罗城。 去往杀生渡口的路上,一座文字所化的大山拦住截断了大官道,后来那处小国没法子了,只好绕过大山,另修了一条路。 修路之时,本来打算靠着山峰的,结果每次锄头落下,挖的明明是泥巴石块儿,可散落下来的却是文字。 字也很简单,三字而已,滚远点。 所以现如今,这座古怪山峰被起了个名字,叫做滚字山。 有个中年僧人一身僧衣,偏袒右肩,挂着佛珠。眉毛极浓,都连在一块儿了。不过僧人并非光头,有着一指厚的头发。 中年僧人笑着摇头,轻声道:“广伽,知错了吗?” 山中有人答话:“是广伽傲慢,广伽知错了。” 中年人点点头,口念箴言,面前大山顷刻间化作密密麻麻的文字,一篇又一篇文章飞向天幕,最后只剩下一个德字,就立在青年僧人面前。 被压在文章山下近六年了,由不得已的每日翻阅儒家典籍,到后来的他自个儿主动读书,青年僧人变化极大。 掌院一眼便看出端倪,随即笑着说道:“你佛缘已尽,自行离去吧。” 广伽抬起头,皱眉道:“我佛容不下广伽了?” 中年僧人摇摇头,“容与不容,佛说了不算,你说了算。摩珂院之所以并无戒律,不是不修真佛,反而恰恰是修心中佛。” 中年僧人一个瞬身到了青年僧人面前,抬起右手轻轻按住其头颅,微笑道:“何必苦恼?想去什么地方,去就是了。天涯海角,总在人间。” 话音刚落,面前僧人忽的换上了一身儒衫,同时长出来了一头长发。 广伽抬起头,问道:“弟子还有最后一问,当年为何参与围杀方剑仙?” 掌院一笑,“成人之美。” 广伽双手合十念佛号,随后开口:“弟子要去求知了。” 掌院点点头,“且行之。” 已经成了儒衫青年的广伽,并未瞬身或是驾云,而是徒步往北。 此去杀生渡口三十万里,广伽步行去往, 摩珂院这位掌院瞬身而起,淡然道:“阿鼻地狱常开,我不入谁入?” 象城阎家,本是贵霜王朝五大翕候之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如今不在贵霜境内,也没落了,却还是相当于个顶尖二流势力的。 一座婆娑洲,到处是寺庙。几乎每个村子里就有一处可以转经的地方。小的只一座一丈见方,两丈余高的塔,大一些的就是那种走一圈儿怕是的半个时辰的。 大多数人不吃天上飞的跟水里游的。 僧人在街上,极受尊重。 前一刻尚在东北方向的掌院法师,此时便到了这座象城。 街上行人极多,这位掌院法师却好似没有丝毫存在感,压根儿无人能注意到他。 中年僧人走去一处废弃宅子,是此地荒废多年的一座鬼宅。 宅子里一位登楼剑客,一只黄庭女鬼,愣是没发现有人来。 紧闭大门对他来说好似水幕,他只迈步而已便穿门而过。 第三百零八章 只是戍边人(三) 一旁清凉女子皱起眉头,冷声道:“这么做生意,会被人打死的。” 刘景浊咧嘴一笑,回去躺椅闭目养神,淡然道:“做买卖嘛,你买我卖,心甘情愿。” 他忽的伸手取出另一块儿大木牌,就摆在了前方。 木牌上面写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售出以后概不退换。” 此时此刻,刘景浊一身黑衣,老者模样。 他再次躺回藤椅,叹息道:“含泪血赚一枚泉儿啊!” 如此故意气人,清凉女子有些站不住了,她柳眉倒竖,刚要开口,却再次给年轻人拦住。 这位一身锦衣且气质非凡的年轻人缓缓直起身子,掂量了一番手中符箓,笑问道:“老人家,意思是你这符箓能值一枚泉儿?” 刘景浊撇撇嘴,“值不值的,在你不在我。买了就赶紧走,别打扰老夫主做生意,耽误我挣钱,你补啊?” 年轻人一笑,再不言语,转身就走。 一旁清凉女子实在是气不过,临走前冷笑着说了句:“钱眼儿太小,走夜路当心,记得离着水远点儿。” 老人淡然道:“老夫干瘦,眼神儿极好,水性不差。” 气的女子牙痒痒,可年轻人已经走远了,她只好皱着眉头,气呼呼跟上。 刘景浊这才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咋舌道:“真有人傻钱多的哈?” 都是炼气士,这话又没以手段遮掩,所以那二人听的极其清楚。 女子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如此往复数次。 她实在是没忍住,干脆噘着嘴,略带哭腔:“殿下!那可是两枚泉儿呢,你也舍得?还不如多给我买几件衣裳。” 年轻人扭头看了看,叹息道:“你这衣裳太省布料了,用不了多少钱。” 女子挽住年轻人胳膊,撒娇不止,“这么热的天,还不兴我穿凉快点啊?我可哪儿哪儿都包严实了。” 年轻人转过头看了看,轻声道:“也就四座大山包的严实,其他地方倒也是都包住了,可透的啊!” 眼瞅着女子要生气了,年轻人赶忙说道:“不该露的地方不露就行了,我也不是家里那些个老顽固,没事的。” 走到坊市尽头,再往前去,过一条河就是束春台了。 想来想去,年轻人并未过河,他只是抬头看向那座束春台,轻声道:“还是算了吧,到时候太子要去象城,我要是出现,肯定会惹我那二哥不开心的。” 一旁的女子回头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抬手就去揪男子耳朵。 “你答应了我什么?不争皇位争口气!姑姑这些年遭了多大罪?你要再这样与世无争,干脆剃了头发出家去,休想再往我床上爬!” 男子讪笑一声,也悄咪咪扭头看了看后方,也是见四下无人,便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一团柔软,但收手很快,马上又是一本正经了。 女子眯眼而笑,“色胚,人前装君子,没人了就这样啊?” 年轻人讪笑一声,开口道:“娇娇姐,你与我说实话,舅舅是不是想让我去争皇位?” 女子撇撇嘴,淡然道:“什么皇位?你想让我当皇后还得问我愿不愿意呢!我爹是气,姑姑在家那是爷爷跟爹手心的宝贝,嫁给皇帝之后,开心过几年?” 睡着,女子白眼道:“你们丘家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告诉你啊!老娘活了三百岁了一直守身如玉,结果被你个小屁孩儿得逞了。不成亲可以,但我绝不会与人共侍一夫,假如你有一天动了这种心思,我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但你这辈子休想再找到我。” 年轻男子板着脸,沉声道:“我从十三岁喜欢你,现在都快三十岁了,我再碰过别的女人的手?” 一柄飞剑返回符箓摊儿,刘景浊赶忙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他娘的,老子跟去看了个啥听了个啥? 女子是个神游境界的炼气士,男子也是炼气士,但境界不高,黄庭而已。 女子称男子为殿下,那肯定是贵霜皇子了,但具体是哪个皇子,不得而知。 忽然间一声轰隆巨响,刘景浊放出神识看去,果然是顾衣珏。 那家伙真是拿自个儿当纨绔子弟了,可你好端端的拆人家铺子作甚? 算了,懒得理他,自个儿闹去吧。 要是带着苏崮就好了,那家伙压根儿不用装啊,别收敛就行了。 南边儿有一条河,婆娑洲这边儿河神称作河婆,自然有有庙宇的,但庙里香火凋零,相比别洲山水神灵,那可凄惨多了。 有个身着竹青长衫的青年人坐在河畔垂钓。 好在是地方偏僻,没有人。不然给人瞧见,非得打死不可。 一座婆娑洲,人死之后有三种葬礼,与中土大雪山那边儿还有大月王朝差不多。 天、火、水。 即便是火葬,最终还是要把骨灰撒入河流之中的。 所以,大多数婆娑洲本土人氏,不吃水里的东西。 束春台坊市那个是地魂分身,此处河畔垂钓的才是本体。 河里那位河婆看着刘景浊很久了,她就坐在水府之中,看着那年轻人作死。 瞧模样还是个念书人呢,就不晓得入乡随俗?在这儿钓鱼,若是给人瞧见,打不死你。..m 眼睁睁瞧着那人钓鱼,此刻天都快黑了,还不走。问题是一条鱼也没上钩儿啊! 这位河婆娘娘是真有些佩服钓鱼青年了,别的不说,性子是好的,有耐心。 一条堪堪三百里长的河流,河婆金丹而已,但山水神灵的本命神通,就是辖境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能感觉到。 此刻下游正有两人逆流而上,速度极快,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本地人。要是被那两个炼气士瞧见有人钓鱼,非打死不可。 河婆叹了一口气,打出个道门稽首,口念阿弥陀佛。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说话间便一个瞬身到了年轻人垂钓处,一把拉住鱼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鱼竿儿从其手中抽了出来。 如此一来该是无事了。 她刚要扭头儿折返,却冷不丁一眼瞧见,那人居然有备用鱼竿儿。 来不及了,两位本土炼气士已经近在眼前,好像是来讨喜的。她干脆抬手打出一道浪花,将鱼竿连同青年人一起拖入水中。 生怕那找死的家伙溺亡,河婆还不忘给他塞去一枚避水丹。 将青年人拉回水府之时,他居然还在做甩钩模样。 河婆气笑道:“你真是找死啊!婆娑洲明令禁止不可钓鱼,不知道吗?” 第三百零九章 只是戍边人(四) 撤回捉月台,刘景浊大致猜想到了这位河婆口中的另一位女子是谁了。 顾衣珏来的早,有些事情早就查的清清楚楚。 比如那位要嫁去阎家的女子,早年间便是这蓝鸟河下游的一位农家女,当年曾经跌落河中,被束春台掌律救起,因为有些资质,百岁金丹,所以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与那位叫做金月冉的女子一同跌落水中,却最终没能活下来的,就是如今住在王家宅子里的帕糯。 百年以来,也是这位河婆娘娘照料,帕糯这才得以破境黄庭,成了个堪堪有些修为的女鬼。 不过据顾衣珏所查,蓝鸟河婆只是暗中照料,直到现在帕糯可能都不知道,她之所以能从一只水鬼成为鬼修,多亏了这位河婆呢。 不过有件事刘景浊还是有些犯迷糊,就是帕糯生前那家人,不知怎的,居然受束春台庇佑,成了象城以南一座城池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象城阎家对其也极为照顾。反而是金月冉的家人,明明闺女一步登天,可当爹娘的却穷困潦倒一生,死时极为凄凉。 想来想去,刘景浊化作一道剑光,到了五百里外地落红城。..m 帕姓一家,如今就坐落于城内。 本就是一个小炼气士家族,百年前帕糯投河之后,这帕家居然一跃而起,家中如今都有了元婴修士了。 如今没有长风在身,捉月台其实并不适合遮掩气息,玉佩又留给了地魂分身,所以刘景浊也只能贴上一张匿踪符,收敛气息,走入帕府。 进门一看,刘景浊便愈加不解了。 分明是束春台嫁人,怎的这帕家反而布置的更像娘家? 再者是,分明是个炼气士家族,为什么无人去找帕糯? 由前院走入后院,府上侍从个个儿都极其忙碌。 有个凝神女修站在后院儿里,指着院子里摆放的一箱箱金银珠宝,那叫一个满面笑意。 女修瞧模样也就三十出头儿,实际岁数起码一百多了,能有这幅年轻面容,多半是因为吃了什么驻颜丹药。 这等丹药,对于束春台或是象城来说,并不难弄到。 妇人指挥着几个男子抬来最后一箱东西,这才开口道:“你们记住了,这些东西是给我闺女的贺礼,到时要与束春台随嫁之物一起搬去象城的。特别是是这最后一箱,那是掏空了我帕家一半儿家底才弄来的安胎仙药。你们此去束春台,一路敲锣打鼓,声势闹得越大越好,但有一点,东西得给我看好了。” 刘景浊皱起眉头,闺女?有这么巧的事儿?哪怕是干闺女,也不至于掏空半座帕家去祝贺吧?有这半数家底儿,给亲闺女铺一条路不是更好? 再者就是,帕家过得这么好,帕糯为何还要去象城,躲躲藏藏的,大门都不敢出。 由打院门走来一个中年人,元婴境界,想必就是帕家之主了。 他笑盈盈看向方才说话的妇人,可刘景浊明明在他眼中瞧见了一丝不悦。 中年人走到前方,像是为这些个家中侍从解释什么。 “当年月冉与我家糯儿一同跌落水中,我家糯儿命贱,没能活下来,月冉却是活了下来。蒙屈掌律抬爱,最终我们夫妻认了月冉做干闺女。如今百年过去了,闺女要嫁人,我帕加尔一番心思都在这里了,你们千万要安全送到啊!” 刘景浊眉头越皱越紧,更糊涂了。 难不成他们压根儿不知道帕糯转而走上了鬼修路子?又或者说,帕糯故意不让他们知道的?那图什么? 这夫妻二人由衷的喜悦,可不是干女儿嫁人该有的模样。 刘景浊扭头去往后边儿,停在了堆放杂物的小院儿里。 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正要走呢,忽然间就听到院中有人说道:“干女儿嫁人,闹得跟嫁亲女儿似的,家主这是抽什么风?” “你小子别害我,给家主听到了非得剥咱们一层皮不可。” “可我就是想不通,他们要是真疼爱帕糯小姐,每年多多少少也得去蓝鸟河烧几张纸钱吧?可正儿八经的小姐一没有坟墓二没人惦念,好像金月冉才是亲闺女哎!”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腾空而起,御剑重返蓝鸟河。 一个金丹境界而已,再如何是山水神灵,她也决发现不了神魂极其强大的神游修士。 刘景浊就这么大摇大摆铺开神识,沿着三百余里长的蓝鸟河找寻了起来。 很快,刘景浊就在河婆庙里发现了端倪。 那座庙里的泥塑金身,里边儿包裹着一具骸骨啊!定然不会是那位河婆的骸骨了。 而且,此时此刻,河婆并不在蓝鸟河境内。 刘景浊伸手按住眉头,无奈叹息。 千里迢迢来这儿,本想着只是杀几个人而已,这是又碰上了什么事儿啊! 束春台那边儿,顾衣珏已经是座上宾了。直到现在,束春台修士只知道这位年轻天骄姓丘,中土人氏。 看在束春台修士懂事儿的份儿上,这位中土天骄便没继续发难,只说在束春台再住一日,交个朋友。 束春台这边儿也给了顾衣珏请柬,十日之后山中女修与象城少主大婚,希望丘公子到时能赏脸。 入夜之后,坊市的摆摊儿老者收了摊子,走去了一间客栈。 有个清凉女子与年轻女子就在后方,年轻人笑着说道:“还真巧呢。” 清凉女子撇撇嘴,“见他就想打他!要是再年轻些,我把他牙打掉。” 年轻男子赶忙安慰:“娇娇姐,咱们又不差两枚泉儿,何况我觉得,符箓是真不简单。咱们出门在外,见人就得把人当做高人,万一真是个高人,你这般言语不善,容易得罪人的。” 女子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就冲你这句话,今晚你掏钱,两间房。” 男子瞪眼道:“你要这么说,我扭头儿就走。两张床都不行,还两间房?” 女子面色红润,“小色胚!” 年轻男子笑容温和,“那也只色你一人。” 刘景浊其实一直都在注意二人,他反而觉得,这位贵霜殿下,说的是实话。 都是男人,多多少少能感觉到对方心思的。 其实他自己还不是一样?在龙丘棠溪面前,把持的住那就是鬼话,只不过胆子没那么大而已。 有些话事真没脸说出口,小时候觉得刘小北很漂亮,经常偷偷跑去看她洗澡。小时候不知道,后来才明白,人家早就知道窗口站着个毛孩子。 可后来从军以后,也不知为何,就对女子没什么兴趣了。 直到三年之后再遇龙丘棠溪,某人才知道自个儿原来不是坐怀不乱,只是没碰到能让自己乱的人。 再后来,南宫妙妙确实漂亮,但刘景浊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 不是故作正经,是真的心里装不下别人,根本装不下,都看不进去眼里。 天下女子奇多,我独倾心一人而已。 等他们进了屋子,刘景浊就再没去看了,非礼勿视。 他隔着墙看向束春台方向,本体去了。 婚期在即,今夜一过就不足十日,束春台最热闹的就是衡律堂了。 束春台山主也才是个真境,掌律祖师其实就是个四百岁的神游,一个披着头发的中年男子。 徒儿要出嫁,这位掌律祖师放下了手中事务,走了一趟金月冉住处。 女子瞧见师傅走来,赶忙起身,笑着迎接。 金月冉笑着说道:“师傅不必每日都来一趟的,象城又不远,说回来也就回来了。” 这位掌律,离女子几步之远,他也是一笑,轻声道:“腹中有孩子,还是要注意着些,这种事炼气士与凡人没区别的。” 金月冉点点头,微笑道:“师傅不必担心,阎钬送来极多安胎药了。” 中年人点点头,想来想去,还是迈步走到了女子面前,伸手按住了女子的头,轻声道:“丫头,当年那件事我不后悔,因为我欠你祖上人情,若非你爷爷拼死相护,我早就死在人家剑下了。一百年了,你做什么事我都不拦着,哪怕是错事,我也护着你。说句难听话,即便日后要我这个当师傅的给你抵命,我多余的话也没有了,你是我养了一百年的闺女啊!” 金月冉明显一愣,她缓缓抬头,轻声道:“师傅,你怎么啦?” 中年人收回手,压低声音说道:“孩子,我养了你一百年了,你觉得当师傅的会不了解你吗?临出嫁了,有些难听话我得说。虽然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多多少少要有些良心的,不必去为了某样东西就想尽法子,连襁褓里的孩子都不放过。几十年来,阎钬对你不薄,你为什么……算了,事情已经出了,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我哪怕护不了你,也会死在你前头的。” 顿了顿,中年人说道:“师傅言尽于此了。” 说完便凭空消失,只留下金月冉独自在此,眼神涣散。 只不过片刻之后,女子便神色坚毅起来。 “师傅,徒儿从河里被救出之时,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我如今能做的,唯有不择手段往上爬,越高越好。” 某处客邸,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一旁的顾衣珏沉声道:“这金月冉,境界不高,心眼儿贼多啊!” 刘景浊却是已经眯起眼。 “方才束春台掌律提到了,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零九章 只是戍边人(四)免费阅读。 第三百一十章 只是戍边人(五) 顾衣珏沉声道:“听到了,看来束春台不一定参与了,但她金月冉绝对参与了。”壹趣妏敩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沉声道:“还有什么地方?与束春台交好或是与象城交好的地方?” 顾衣珏说道:“那就多了,至少看起来都是深交,但是不是各自心怀鬼胎,谁晓得。十年前那场灭门,做的隐蔽,知道的人没多少。但十年前王家被灭门之前,阎若的夫人,也就是阎钬的亲娘,死了,死的离奇,分明是个元婴修士,可好像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刘景浊问道:“阎家夫人有无娘家?” 顾衣珏摇摇头,“有是有,但亲人早死光了,剩下的这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后辈了。” 那就都是兄弟姐妹的后代子孙,估计连她这个老祖宗听都没听说过。 刘景浊点点头,忽然问了句:“帕糯是王家被灭之后才到的象城?她自己说自己叫帕糯的?” 顾衣珏迅速转头,“山主在怀疑什么?” 刘景浊轻声道:“回象城看看就知道了,你御剑带我走吧,能快些。反正已经有了请柬了,到时带两个朋友去吃席,问题不大吧?” 说走就走,收回那道地魂分身,顾衣珏故意以一道夸张剑光冲天而起,随后消失在云海之中。 想必这会儿束春台修士,脸色极其精彩。 象城王家宅子,今天姜柚带来的是羊肉,一条羊腿,两人各自一半。 姜柚是有大家闺秀的模样的,但有一种时候除外,就是吃饭的时候。 曾几何时刘景浊都怀疑姜柚的肚子是不是用乾坤玉做成的,那就是一无底洞啊! 两位姑娘,一个是活人,一个是女鬼,但两人相处的极好。 姜柚笑着说道:“小时候我这样吃肉总要被爹爹教训,娘亲想护又护不住,所以我每次都跑去爷爷那里。爹拿着棍子,爷爷也拿着棍子。我爷爷会板着脸说,你敢打我孙女儿我就敢打我儿子。” 帕糯哈哈一笑,轻声道:“有这么个爷爷,真好。我就不一样了,小时候家里穷,虽然靠着水,但婆娑洲不能渔猎,我爹娘就靠着种稻谷跟甘蔗养活我,虽然不至于吃不上饭,但肉总还是吃的少。所以呀!每次有肉吃,我就是饿死鬼投胎,狼吞虎咽的。” 姜柚面色如常,笑了笑。倒不是笑帕糯说她吃东西狼吞虎咽的,而是觉得这位女鬼姐姐原来是有心眼儿的,有心眼儿就好。 因为顾剑仙说了,帕糯生前不算是小户人家的,那又怎么可能家里穷,怎么可能肉吃的少? 撕下一大口肉,帕糯抬起头,问道:“姜柚,你说你现在跟着你师傅走江湖,这都好几天了,怎么不见你师傅啊?他跟顾念鱼干啥去了?” 姜柚摇摇头,“不晓得唉!肯定是什么不方便带我的事儿,要不然我师傅肯定不会撇下我。”.m 一旁的女鬼神色古怪,心说这象城方圆,好像没有那种地方的。 她又问道:“你们接下来还要回中土吗?听说中土那边气候温和,四季分明,我长这么大都还没有见过雪呢。” 听到这话,姜柚忽的放下手里羊肉,从腰间拽下小荷包,笑着说道:“早说嘛!我别的不多,就雪多。” 说着便掏出来个酸菜坛子,掀开之后,里边儿可不是酸菜,是满满当当一坛子雪。 她也是到了玉竹洲才第一次见雪,从没见过雪的少女那时候的心情可想而知。所以她整整装了六坛子雪,师傅都不知道。 姜柚在一边笑意不断,可帕糯却是忽然红了眼眶。 吓得姜柚赶忙说道:“咋了咋了?” 帕糯摇摇头,只是伸手抓了一丢丢雪,哽咽道:“我娘这一辈子,前半生的愿望就是看一场大雪,后半生是想我回去看看她,可直到最后一刻,一个愿望也没实现。” 姜柚心中叹息一声,帕糯姐姐啊!你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不过也是,顾剑仙不是说她是炼气士家族吗?怎的家人不管她,她也不回去落红城? 其实刘景浊与姚放牛还有顾衣珏,就在屋顶。 三人异口同声道:“有件事我得说一下。” 话音刚落,三双眼睛各自看向对方,随即咧嘴发笑。 三道身影返回四水归堂的院子,这次酒水是姚放牛拿出来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姚大宗主先说吧,有什么猜测?” 姚放牛沉声道:“这几天查到的,当然了,去鱼雁楼花了钱,也在我破烂山自家铺子问了。那枚佛骨舍利确确实实是给了摩珂院,但那掌院法师并未收下佛骨,真正收佛骨的,是摩珂院掌律。阎家曾是贵霜五大翕候之一,他们害王全一家,夺佛骨舍利,应该是为了得摩珂院支持,自此脱离贵霜王朝掌控,成为一个真正可以自己做主的炼气士势力。” 刘景浊笑道:“有道理,但全是猜测啊!有些事情光靠听他人说是不行的。” 他转头看向顾衣珏,问道:“你呢?” 顾衣珏一笑,“我想的应该与山主差别不大,就是束春台金月冉在背后为阎家出谋划策,杀王全一家,夺佛骨舍利,随后献给摩珂院以获支持。若是阎若日后能靠着摩珂院更上一步,迈入登楼境界,那这象城阎家,就是与贵霜平起平坐的一流势力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点头,又摇头。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估计与事实相差不大。但少了好些事儿,顾峰主与我的猜测,出入很大的。” 说着,刘景浊站起身,微笑道:“姜柚,带你出去逛逛。” 隔壁院子,羊肉吃的正欢的少女闻言,赶忙放下羊肉,轻声道:“帕糯姐姐,别嫌弃啊!你都吃了吧,我师傅喊我,我得出去一趟。” 说着便撒丫子狂奔起来,几步迈过院墙,于半空中翻几个跟斗,重重落在刘景浊面前。 “师傅回来了啊?咱们上哪儿玩儿去?” 刘景浊笑道:“烦劳二位登楼,先施展神通把我们带去落红城外的帕家墓地。” 姚放牛喝了一口酒,问道:“你小子又要干什么?” 刘景浊沉声道:“破案,解谜,证实我的猜测。” 说走就走,两尊登楼瞬息千里不在话下的。 也就是几个呼吸,四道身影飘飘然落在落红城外的一片墓地之中。 半座山头儿都是坟墓,越是往上修的越是奢华。 姜柚看来看去,总觉得瘆得慌,她凑到刘景浊身边,轻声问道:“师傅师傅,大半夜的,跑来坟地干什么啊?” 刘景浊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看向顾衣珏,轻声道:“凭魂魄寻尸骨,不难吧?” 可顾衣珏已经皱起了眉头。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半条命没有白丢 摩陀罗里边,树下石碑另外一面显现出来四个大字,动步便到。 寺院之中,有个小沙弥急匆匆跑去一处禅房,站在门口儿着急着呢,也不晓得该不该去。 掌院都说了,天塌了也不能打扰他。可他现在就觉得天已经快塌了。 虽说如此,但还是不敢迈步过去。 正不知如何是好呢,有个年轻僧人缓步走来,笑着按住小沙弥的脑袋,问道:“小柱慈,怎么啦?要去找师傅?” 小沙弥这算是瞧见了救星,他赶忙伸手拉住面前僧人衣角,哭丧着脸说道:“行目师兄,掌律传信过来,说是在象城被人设计伏杀,要我找掌院求援。可掌院说了,他在闭关,天塌了都不能打扰。” 行目微微一笑,轻声道:“没事儿,我去打扰师傅。” 说着便推门而入,看的小沙弥眼皮子直打颤。 掌院脾气可不好嘞! 结果过了没一会儿,行目便缓步走了出来,面色不太好看。 小沙弥壮着胆子问道:“师兄?没事儿吧?” 行目冲着小沙弥一笑,摇头道:“没事儿,努柲那边不用管,从现在起他已经不是摩珂院掌律了。” 禅房之中,偏袒右肩的僧人其实只是在打坐。 先前象城之中的动静尽在眼底,不去救努柲也不是因为怕把摩珂院拖下水。 还是那句话,努柲佛缘已了。 但这会儿,象城那边的动静,他已经瞧不见了。 这位摩珂院掌院双手合十,口念一句佛号,此后便沉下心,再不去看象城了。 象城北边,两位登楼打架,好像就是一边倒。一个极其轻松惬意,另一个已然气喘吁吁。 姚放牛左手提的板砖号称翻天印,乃是一件顶尖仙宝,就是瞧着有些磕碜,像块儿板砖。右手所拿的一把袖箭,也是仙宝,不用箭矢,天地灵气便是箭矢。 姚放牛有些无聊,干脆收起了袖箭,抬手打了个哈欠。 他站立于法相眉心,本体干什么,法相便也在干什么。 姚放牛倒是一脸轻松惬意,可努柲就没那么舒服了。 此时此刻,那位摩珂院掌律早已遍体鳞伤,连法相都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这就架打的,也太恶心人了。 自打两人开始交手,姚放牛的仙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出丢。这才多大一会儿?怕是丢来了十余件仙宝,至少几千枚泉儿砸了出来。 努柲觉得自个儿明明不弱于他,可那家伙只是蒙头砸法宝,都把自己玩儿困了。 姚放牛转过头看了一眼象城,微微一皱眉。 这怕是不得不喊人了,把陈桨前辈喊来吗? 算了算了,还是把这家伙先弄死了,过去帮忙吧。 回过头,姚放牛见努柲居然在喘气。 “唉!你怎么还歇上了?别停啊!” 抄起板砖就飞身往努柲去,但法相未到,先有数百枚剑丸天女散花一般撒去,每一枚剑丸都是由近八千口飞剑凝聚而成,一时之间,数以十万的飞剑雨点一般落向努柲。 而姚放牛已经提着板砖到了。 剑修是爽哈!这几十万飞剑齐发,杀力如何且不论,起码唬人不是? 其实方才他已经数次传音顾衣珏那边儿,可不论怎么说话,皆是石沉大海。 此时此刻的城主府,光阴已然停滞,唯独刘景浊与那位突如其来的僧人可以动弹,其余人都好似被施以定身法咒,不得动弹。 就连顾衣珏斩向丘枞的剑光,此时都悬浮在半空之中。 刘景浊皱起眉头,“好久不见?我们见过?” 只略微一思量,刘景浊瞬间将两把剑拔出,左手独木舟,右手山水桥。 “你就是那所谓大法师?来此是要救人?” 僧人摇摇头,笑道:“不救人,该死之人佛也救不了。方才不是说了,好久不见,一别百余年了,来看看你。” 一别百余年?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那三百年记忆,是你剥离的?” 大法师点点头,轻声道:“是我,但这也是你能活的代价。准确来说是两百年记忆,因为有一百年里,你就是个活死人。” 大法师一笑,摇头道:“于开天门来说,你的飞剑连孩童的玩物都不如,收了你的戾气吧。” 清池与捉月台同时于大法师身后悬浮而起,任凭刘景浊以心念牵引也无用,仿佛这两把剑,已经不是刘景浊的了。 大法师缓缓抬起步子,一步便到了帕糯面前,只见他微微抬手一扯,一道与金月冉长相一模一样的魂魄便被扯了出来。 他转身往金月冉那边儿走去,边走边说道:“你的记忆我还不了,只有你重入登楼境才能找回来。况且,别觉得我是什么大反派,大坏人,夺你记忆,是护你一命。龙丘晾跑来跟我打了三天三夜,要给他闺女出气,其实该气的是我才对。” 说着,大法师左手放在金月冉额头,只一瞬而已,两道魂魄相貌已然调换。 他又随手一挥舞,上方那具肉身顷刻间灰飞烟灭。 刘景浊皱起眉头,还没说话呢,便瞧见那大法师对着金月冉打出一道佛印,那具鬼修身躯居然缓缓生出白肉。 刘景浊挥手提金月冉覆盖上了衣裳,毕竟是个女子。 等肉身重塑,哪儿还有原来的年轻女鬼模样,转而成了个十五六的少女,没有修为,只是个凡人。 可刘景浊分明没在那具肉身上察觉半点儿人的气息。 大法师笑道:“起死回生之事绝无可能,这是我蓬莱得到的一具上古仙人魂魄飞升之后遗留在人间的躯壳。人你是带不去青椋山了,她有佛缘,此后便是我亲传弟子了。” 刘景浊皱起眉头,“你究竟想干什么?” 大法师笑道:“当年你爹与我一战,留了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后来我就给你爹算计了。当年我也问过你这个问题,依旧没有答案,今日我想再问一次。”壹趣妏敩 刘景浊刚要开口,可额头处忽然被人以一根手指抵住。 “算了,事不过三,不想问了,我也不敢赌了。” 那根食指只是略微一用力,分在外面的天魂瞬间被扯回来,刘景浊只觉得整个魂魄都被弹出了身体。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白茫茫。 大法师盘腿落座,刘景浊呆立前方,双目无神。 周遭光阴恢复如常,悬在半空中的剑光终于是落下了。 堂堂贵霜太子,竟是被一道剑光由头至尾,硬生生劈成了两半儿。 顾衣珏压根儿顾不上换了模样的金月冉,只一瞬间便催生数百万绣花针大小的飞剑刺向大法师,同时瞬身往刘景浊身边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桥头灯笼 三月底,一艘渡船稳稳当当落在中土南境那座雷州渡口,一位剑客下了船。 四月初,一对师徒落在了恒水中游,再往上千余里就是扶舟县了。 其实本来想的是走东边的,但顾衣珏求着山主去化马县看看一个叫做乔青鱼的小姑娘,顺路便走恒水这边了。壹趣妏敩 顾衣珏早在雷州就下了船,去看看某个地方,然后就要回济水顾氏,掀开扣在身上百多年的一口黑锅了。 至于姚放牛,说要带徐瑶去江南看水,也早就跑了。 四月的恒水上游,也已经慢慢热了起来,山峦极多,多生松柏,在半空中看就是一片翠绿。 林间小道,姜柚张开了臂膀,满脸笑意,喊道:“师傅,我喜欢这个地方,舒服哎!” 刘景浊点点头,“喜欢就好,未来可以多在青椋山附近走走,走出去几百上千里还是没问题的。壁如一些地方的乡言俚语,也可以学一学。如同扶舟县西边几个小镇,出去玩三个字,方言直译官话,就是出去狂,但实际上,书面应该是出去逛才对。又壁如前方改名为流离郡的旧乐平郡,郡城里方言,赶紧走,叫做连杆横,但其实书面语应该是连赶行。我们扶舟县那边,方言近秦地,与流离郡只各几百里而已,流离郡的方言却是近蜀地。还有旧越地那边儿,很容易听到的,落车、饮茶。再就是我当年行军过洪都,休整了几天,我总听到走进饭铺里的客人互相问恰西哩,后来我才知道,西哩二字,大概是什么的意思。” 师傅说起这些事情,那叫一个如数家珍,姜柚也听得津津有味。 刘景浊便又说了个他自己觉得很有意思的事。 “刚来青椋山时,我在风泉镇里逛,听老人家讲些奇幻故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那种,当地人管这个叫讲古经。不过那些个老者,识字的其实不多,所以后来我才知道,应该是古往今来的古今才对。” 姜柚转过头哇了一声,笑道:“古经变成了古今,感觉一下子高雅了好多哎!” 刘景浊笑着摇头,“什么雅俗的,你少纠结这些吧,至雅至俗都是病。” 沿着一条河往上,其实刘景浊来这边儿的次数并不多。 但自落地这几天,已经没少碰见往大雪山去的景炀兵卒了。 那封邸报他当然瞧见了,同样没觉得有什么。 景炀王朝,海战差点儿,陆战无敌。大月也好贵霜也罢,胆敢以炼气士参战,那五龙卫会倾巢而出,来看看那座摩珂院会不会也倾巢而出? 没走多久,刘景浊祭出了飞舟,他也着急回去。 这一晃都出来六年了,在外不思乡,但总还是会近乡情更怯。 坐在飞舟上,姜柚轻声问道:“师傅,我感觉景炀王朝,与离洲的朱雀王朝,玉竹洲的西花王朝,还有神鹿洲那座新鹿王朝,或是婆娑洲的贵霜王朝,区别都很大哎。但是区别在哪里,我也说不上。就是这一路走来,觉得没有别处那么乱。”..m 刘景浊笑了笑,解释道:“其实啊,我那个爹,也就是景炀太上皇,当年有过一个设想,让景炀王朝没有皇帝,但后来实在是无法实施。因为数百上千年刻在骨子里的忠君爱国四个字,没那么容易丢掉。所以从我爹那一朝,就一直在放权了,除却兵权紧紧握在手中之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内阁才是权柄最大的机构。放在别国,他们不敢也不愿的。” 姜柚闹不懂,这一路上都瞧见好几个争着当皇帝的了,怎么景炀这边儿,个个儿都不想当皇帝呢? 早就听说了,自己的师傅十五岁就成了五品将军了,后来带着五龙卫连灭妖鬼走廊十国,在军中威望极高。按照顾衣珏的说法儿,只要刘景浊愿意,景炀皇位非师傅莫属。虽然师傅不是真正的赵氏血脉,但这都不是问题。 还不止呢,那位也被剥夺明王称号的大伯,当年也是太子,他是连太子都不愿意当,三番两次逃跑,终于在当今皇帝出生之后,把个太子头衔儿让出去了。 其实她不知道,赵坎也不想当皇帝啊! 三兄弟之中,最想走江湖的,是赵坎。 飞舟速度很快,刘景浊给姜柚介绍着这边儿的风土人情,赶在清晨就到了化马县。 一处不大县城,那棵扶舟县老人口中的天之尽头,化马神树,就在城中。 几乎与风泉镇那棵柏树同龄了。 虽然只是几百里的路程,但早年间官道未曾大修,光是从扶舟县到乐平郡就得走个小十天,其中一座山要翻过去就得一天一夜呢,这也是旧乐平郡,如今的流离郡,郡治都在扶舟县的原因。 光是乐平郡都这么远,更别说化马县距离乐平郡还有几百里地了。 也难怪老人们会觉得此地就是天尽头了。 师徒二人皆背剑,进城时难免被盘问了一番。不过刘景浊操着一口地道扶舟县方言,守城兵卒便也没多为难他们。 本地人,总是要优先的。 师徒俩走去一处冒着热气的铺子,刘景浊扯来一张马扎落座,轻声道:“算是这边儿特产了,油茶泡麻花儿,泡别的也行,馒头,馕,都可以,这家好像馕多一些。” 有个中年人笑着走来,轻声道:“不光油茶,豆腐脑儿肉夹馍都有。” 刘景浊笑了笑,看向姜柚,“想吃肉的话你要一个,我不吃了。” 快到家了,多少还是要顾忌白小豆,免得那个估计长高了很多的丫头埋怨师傅一身肉腥味儿。 姜柚摇摇头,轻声道:“不了,就油茶泡馕吧。” 师徒俩近乡后的第一顿早饭,吃的就是这个了。 东西上桌没多久,有个穿着小小绣花鞋的小小姑娘,端着一只小小的碟子来了。 小姑娘也就三四岁,端着个巴掌大的碟子,脸蛋儿红扑扑,可爱至极。 刘景浊抬起手刮了刮小姑娘鼻子,顺便儿给她传了一道雷霆真意,这算是自己的小小心意了,起码在她修道之前,等闲妖鬼不敢伤她,伤不了她。 刘景浊开口道:“老兄,这姑娘长得真乖啊!” 早饭铺子那位东家笑了笑,开口道:“活下来都不容易呢,来化马县的路上遭了灾,船沉了,要不是一头青鱼帮忙把我们托上岸,孩子救命没了。所以给她起的名字叫青鱼。” 刘景浊笑道:“万物皆有灵,就当是以名字报恩了。”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刘景浊放下饭钱在桌上,同时留下了一柄巴掌大小的木剑。 那位乔姓青年拿起木剑之时,早就没了两位背剑人身形,只是他耳边响起来了一句话。 “这孩子跟我有缘,所以算是小小心意了。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可以到扶舟县风泉镇青白客栈,拿出这木剑就可以。” 这位乔掌柜直愣愣看向东边儿,心说我这铺子,来神仙了? 那棵所谓神树,其实早就察觉到了有一位“上仙”到此。 他赶忙现身,却不见“上仙”踪迹。 也是唯独一道声音传来,“成了炼气士,可不是让你当神仙老爷的。这一方百姓你要照拂,乔青鱼那家特别要看着,不是让你多护着他们,只是别让人无端欺辱就行了。此地山君龙神那边我会替你打招呼,五龙卫那边儿也会替你报备的。草木之流,修道不易,要且行且向善。” 那神树借着一阵风向东微微垂下树枝,所化的老者也向东抱拳,轻声道:“谨遵上仙法令。” 之后刘景浊带着姜柚御风而起,有说头的地方就停一下。 期间路过那座不大不小的闻笛山,刘景浊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刚刚入流的山头儿,三番两次还没有吓破胆,想必如今是有了主心骨了。 走了还没三百里,刘景浊忽然停了下来,落在了一处靠着官道的小山村。 山中长满了细竹子,连围墙大多都是竹子做的。 山村年代久远,分明不太富裕,可进村之后,却隐约瞧得见路上残破青砖。只不过那青砖已经被经年累月的雨水冲刷到看不清样子。 姜柚就跟在后边儿,师傅在想事情呢,她看得出来。 刘景浊轻声道:“丫头,远古人间,有三方势力守着人间。一方是守门人,代代相传,于两界山守着人间门户。还有一方,名为江湖人,负责巡视人间,斩妖除魔。” 顿了顿,刘景浊接着说道:“还有一方,名为寻路人,是为这人世间,找寻出路。” 他抿了一口酒,轻声道:“独木舟便是守门人代代相承的一把剑,这座小山村,就是古时候守门人所在之地。” 远古三司,其实并非只有寻路人还在。 张五味乃是最后一位江湖人,天外那位想要推倒重来的,怕是天下最后一位寻路人了。 至于刘景浊,是最后一位守门人。 远古三司到如今,其实都已经凋零。 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如今物是人非,小竹山已经不是小竹山了。 刘景浊说道:“咱们步行回去吧,三十几里路,走不了多久的。” 天色已晚,回到了青椋山附近,刘景浊再不用向先前那般散开神识,总是要提前知道周遭有什么了。 天上小月牙儿可照不亮这条十几里长的山谷。 直到亥时,沿河而下的师徒俩这才瞧见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大院子,那是广化书院,意在推广教化。 走到一处小桥时,刘景浊忽然抬起头,满脸笑意。 桥这边师徒二人皆背剑,远游归来。 桥那边,一大一小两个姑娘,都没背剑,但各自提着灯笼,笑看返乡人。 愿天下每个远游返乡之人,都能看到等在桥头,照亮归来路的灯笼。 (要过年了,愿诸位回乡之时,也会有人提着灯笼,照亮归来路。)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二十一章 桥头灯笼免费阅读。 第三百二十二章 山水路上江湖人 白小豆把灯笼递给龙丘棠溪,撒丫子狂奔去往刘景浊那边,隔着一丈远就使劲儿往上跳,一下子挂在了刘景浊身上。 都十三的姑娘了,可不轻,刘景浊连退两三步。 “哎呦,长得好快,赶紧下来吧,大姑娘了,不害臊!” 白小豆撇撇嘴,“抱我师傅有什么害臊的。” 不过她转头看了一眼姜柚,还是很快跳了下来。 这个师妹,比自个儿个头高很多唉! 两个少女对见面时的画面都有很多次的设想,也准备了好多好多话,可见着了,却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是白小豆率先咧嘴一笑,轻声道:“师妹个头儿好高,长得真好看哎!” 姜柚赶忙取出一大堆小玩儿意,轻声道:“这些都是给师姐准备的,别嫌弃啊!” 刘景浊笑了笑,一手按住一颗脑袋,轻声道:“好了,先回迟暮峰,然后你们再好好聊,想睡一起都可以的。” 松开手走去龙丘棠溪那边,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多耽搁了几个月,抱歉啊。” 龙丘棠溪摇摇头,“邸报我都看了,还不错,再说你回来早了也没事干。” 并肩往迟暮峰方向走去,龙丘棠溪又问道:“方杳木急匆匆回了京兆府,说是要往济水那边去,顾家好像出了什么事,是顾衣珏去了?”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非不让我插手,说这件事他得自己干。其实如今他都是顾家老祖宗了,与他凑凑活活同龄的人估计也就那位大侄子老家主了,他无非就是撒撒气,还当年那只青鱼一个清白,不会真动手的。” 毕竟同龄人早都死光了。 龙丘棠溪轻声道:“当年雷州渡口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不是好奇,只是顾衣珏是如今青椋山境界最高的炼气士,他的事,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山主夫人总要知道知道。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顾衣珏年少之时资质很差,本就被家里人不待见,但起码是嫡系少爷,不会太过受白眼。后来他二叔当了家主了,他就越发不受待见。好在顾衣珏虽然进境很慢,但在两百岁时结成了金丹,返老还童,还成了剑修。再后来的几百年里,他一直在东海练剑,直到破境炼虚才回到济水顾家。那时候被带去浮屠洲修行的青鱼也回来了。总之就是青鱼缠着顾衣珏,顾衣珏觉得自个儿不喜欢青鱼,不搭理她。那时候顾衣珏都已经炼虚了,他二叔也才是个炼虚,怕这个曾经的嫡系公子争抢家主之位,就给青鱼安了个闲都王朝奸细的名声,栽赃陷害,没成想闲都王朝那边居然刊发邸报,坐实了青鱼身份。顾衣珏也稀里糊涂被安了个与嫂子私通的名声,且证据确凿。顾衣珏的二叔那时候正好破境登楼,便在雷州设计截杀二人。总而言之,当年勾结闲都王朝的,其实是那位家主。他们在雷州围攻顾衣珏与青鱼,青鱼最终死在了顾衣珏怀里了,背着黑锅死的。”壹趣妏敩 其实当年的事儿远没有刘景浊说的这般简单,那数道罪名落下,当嫂子的哭诉顾衣珏仗着自己境界上来了就强迫自己,当场自裁,弄得顾衣珏那叫一个百口莫辩。 顿了顿,刘景浊接着说道:“后来青鱼死了,顾衣珏悲愤交加,强入登楼境,当着极多人的面几剑砍死了家主,这下子淫嫂杀叔的罪名想跑也跑不掉了。再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顾衣珏只身杀穿半座浮屠洲,受了一身重伤,从登楼跌回炼虚,最终消失一百年。这一百年里,其实顾衣珏一直在十万大山。” 如今那位顾氏家主,按辈分还得管顾衣珏叫一声伯伯呢。 于顾家如今的小辈来说,顾衣珏那是名副其实的老祖宗了,与他同龄的人早已死绝,顾家如今就是个二流势力。 两人聊天的时候,刘景浊刻意带着后边儿两个丫头,所以几句话而已,已经到了迟暮峰脚下。 刘景浊问道:“张五味怎么样?” 龙丘棠溪撇撇嘴,有些无语,“说是误入了一处水府,结果……他冷不丁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揣了一兜儿的法宝,得了许多功法,现在还在渝州晃荡呢,说是会赶在八月底回来。我估计他是给人设计了,但他又怎么可能吃亏。” 刘景浊面色古怪,照这么说,估计是那个张五味又出来了。 啧啧啧!那个年轻道士可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没动手时,就是个金丹修士,要是真打了起来,那他娘的是个开天门! 按姚放牛的说法儿,到现在破烂山那帮老家伙提起张五味三个字还直冒冷汗呢。 好家伙,三尊登楼,给人一巴掌一个,扇的不省人事。 龙丘棠溪轻声说道:“你不在的时候,事情我都盯着办了。三月初各个请柬就都已经发了出去,离得再远也赶得来。两座大阵已经建成,渡口随时可以投用,也就等你这位山主老爷发个话了。” 白小豆忽然问道:“师傅,我能不能带着师妹去百草园睡?潭涂姐姐那边儿修建了几座小院儿,我占了一处,可以跟师妹一起睡的。” 刘景浊点点头,“我都可以,姜柚没意见就行。” 白小豆嘻嘻一笑,“那我们走了,白小喵也在后山。”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去吧。” 两个姑娘走后,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很快就到了那棵海棠树下。 迟暮峰向来是个观星的好地方,但现在不需要抬头看星星了。 一条长凳上,年轻男女挨着坐下,你一言我一语,哪儿像尚未成亲的小情侣,倒真是像一对老夫老妻。 “是不是没能把气撒出来?” “嗯,没办法去撒,不可能把一座城主府的人全杀光的。”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那天生气在于我忽然之间觉得,做好人很堵得慌。后来那个大法师来了,算是给了我一场造化,这才好了些。” 他把独木舟接下来靠在海棠树下,轻声说道:“这趟出门,走了六年了,其实挺累的。” 龙丘棠溪轻声道:“累就睡一会儿吧。” 某人得寸进尺,脑袋已经靠在了龙丘棠溪肩头。 龙丘棠溪干脆微微挪开一些,扶着他的脑袋放在了自己腿上。 “不累才怪呢,那么些个事情,我想想都脑壳疼。不过这趟江湖走完,好多事已经拨云见日了,日后专心修炼即可,见拦路虎则斩拦路虎。” 刘景浊声若蚊蝇,“嗯。” 龙丘棠溪一笑,轻轻按抚摸着刘景浊额头,压低声音说道:“我听你的,暂时不去归墟了,接下来的瘦篙洲青鸾洲,你得自己走了。不过有些事得跟你说清楚,南宫妙妙之类的事情,我不当回事是我不当回事,你不能不当回事,明白吗?” 某人已经有微弱鼾声响起,“嗯。”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心说知道你累了,睡吧,就不揭穿你了。 别的男人都是三分醉时说七分女子爱听的真话。 你刘景浊是不喝酒也能四分醉。 鼾声接连许久,龙丘棠溪的手从未离开刘景浊额头。 怀里装睡的家伙忽然开口:“棠溪,刘景浊何德何能,让你喜欢?” 龙丘棠溪没好气道:“故意惹我生气是吧?睡你的,原因你忘了。” 其实刘景浊想问,大法师说自己那三百年里有一百年是活死人,这是什么意思的。可还是跟以前一样,死活没法儿说出口。 想着想着,这次是真睡着了。 听着那变作雷鸣一般的呼噜声,龙丘棠溪嘴角一挑。 呵!男人。 现在她有些理解刘景浊为什么好多事情非要瞒着自己了,因为刘小北在青椋山时,说了一件事,那件事她也不想告诉刘景浊。因为她知道,一旦告诉他,事情保准是做不成的。 你刘景浊去关归墟门户,我龙丘棠溪为你守十万大山。 若有一道魔影冲出那处无尽深渊,算我龙丘棠溪对不起你。 某人久违的入了梦乡,正与个一身青衫的剑客站在青椋山巅,看着远处小如蝼蚁的马车行人。 虞长风笑问道:“自打十九岁头一次离乡远游,到现在都三十二了吧?十几年的江湖路,有什么感想?” 刘景浊如同少年时一般,一脚踢飞个石子儿使其掉落山崖,不一会儿就瞧不见石子了。 “师傅,以前我挺讨厌佛门的,现在忽然觉得其实佛家道理也很好,或者说,我忽然间发现,天底下没有坏学问。” 刘景浊笑道:“就像在摩陀罗城瞧见的那块石碑,是该答一句动步便道,儒家不也有一句行则将至。这些个书上得来的学问,从前会觉得很空,走江湖之后,忽然之间就会觉得,古人真他娘的牛!” 一旁虞长风微微一笑,指着下方风泉镇,轻声道:“其实人是要活着,哪怕一辈子不出小镇,也还是在江湖之中的。江湖也分个大小,人只要活着,脚下路就是山水路,迈步就是翻山过水,有人就在江湖之中。”壹趣妏敩 刘景浊双手扶着栏杆,远眺人间。 迈步就是翻山过水,有人就在江湖之中。 人一生下来,走的就是山水路,做的就是江湖人。 你我之山水江湖,相差不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二十二章 山水路上江湖人免费阅读。 第三百二十三章 山中二三事(上) 天蒙蒙亮时,刘景浊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身边的女子也睡着了。他轻轻抱起龙丘棠溪,把她带进了小溪旁的木屋,盖好被子之后便扭头出了屋子。 出门之后又扭头儿看了看靠在树下的独木舟,刘景浊微微一笑,打算离开中土之前,再不动独木舟了。 就让它安安静静靠在树下,也有些悠闲时日吧。 迟暮峰不小,但下山路很快,赶在日光洒落之前,刘景浊已经到了一处宅子。 有个少年人手持漆黑长枪,正在演练枪法。 瞧见了刘景浊走来,阿达咧嘴一笑,随手将长枪高高抛起,长枪插在了不远处的石头块儿上。 阿达咧出个笑脸,轻声道:“回来了啊?” 刘景浊没忍住咋舌,笑道:“你这境界,真是蹭蹭长啊!这才多久,都成金丹了?说话也顺溜了,不错。” 阿达又是咧嘴一笑,顺手掏出一壶酒水丢过去,轻声道:“回来就好,我戒酒了,你喝吧。” 大清早的,刘景浊其实不太想喝酒。 因为回家了,不太愁了。 刘景浊轻声笑道:“有些事情我想不起来,但阿达跟刘景浊是朋友,我记得。所以啊,把这儿当做自己家就好了。” 少年人微微一笑,“阿达跟刘景浊很早就是朋友了,青椋山我帮你守着,阿达以后不会跑的。” 刘景浊伸手拍了拍阿达肩膀,笑道:“也不必非要是这幅模样的。” 阿达摇头道:“就这样挺好的,起码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 顿了顿,阿达轻声道:“那个南宫妙妙我不喜欢,你跟她才是一对。” 刘景浊差点儿一口酒水喷出来,他没好气道:“练你的枪吧,学会说话了就这么碎嘴啊?” 转身离开小宅子,刘景浊骂骂咧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们一个个是觉得我没挨打,不舒服是吧?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山脚,杨念筝提着篮子登山,估计是要去后山百草园摘菜了。 早就听说了,潭涂有了一个百草园后,青白客栈就再没买过菜了。 杨念筝愣了愣,随即一脸笑意,“山主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景浊笑道:“昨夜回来的,太晚了,所以没打扰大家。你先忙你的,多弄点菜,晚点儿咱们在客栈里来一场小小议事。” 杨念筝点点头,笑道:“那我先去了,待会儿把白姐姐喊来帮忙。” 刘景浊微微一笑,又说道:“对了,姜老伯那边还好,姜念钟很姜念缶各自都是戍边大将军,孩子也挺好的。” 杨念筝一笑,面带感激,轻声道:“过几年我会去看看爹的。” 错过杨念筝,没多久便到了青泥河畔。 前些年这条青泥河原本已经有了一位待上任的龙神,也不知怎的,迟迟没有上任。 隔着一条河,刘景浊瞧见了初入离洲时遇见的那个姑娘,现如今也是大姑娘了。 遇见之时是十六七的年纪,一晃过去几年,小姑娘就成了大姑娘。 十六七的年纪,正是开花时,若是错过了开花瞬间,便也只能去看长成了的花朵了。 刘景浊笑道:“你师父呢?” 白寒极少喊李湖生师傅,但隔了几年再瞧见刘景浊,也不知怎的,觉得有些亲切。所以她只是指了指客栈,轻声道:“还睡着呢,他只要闲下来,每日都要日上三竿才愿意起床。” 刘景浊并没有重提旧事,只是问道:“要上山?” 白寒点点头,笑道:“潭涂姐姐今日酿制梅子酒,我去偷师。” 刘景浊哈哈一笑,“那就去吧。” 如今客栈是杨念筝一个人操持,这几年客栈生意不好,想忙也忙不起来,所以邝乐就去了渡口那边。 走到客栈外的院子里,刘景浊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说句不好听的,除非她自个儿想起前身事,要不然你把她带回神弦宗也没用。” 李湖生瞬身出现,也不嫌弃喝过了的酒水,接过就狂灌了一口。 “待了一年多了,我是想尽了法子,可师傅就是不愿跟我去神弦宗。你去过了神弦宗,应该知道那个无人可拨动的琴,我有寄希望于琴上的。” 刘景浊轻声道:“那就先等等,日后得让她返回玉竹洲,到时我想法子吧。只是……你得清楚,杨念筝是不是沐竹,我们说了不算,得她自己承认才行。” 李湖生点点头,“明白,我也就是等你来说几句话,过两天我就带白寒走了,四处去逛逛,等你开山之日再来恭祝。”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道:“恭喜啊!” 李湖生抬起头,无奈一笑,但总还是笑了。 “日后归墟战场上,李湖生会助你一臂之力。” 刘景浊退后三步,重重抱拳。 今天也没别的事,就是一个个去见见大家。 辰时末刻,刘景浊到了后山那座百草园。 全是女子,所以刘景浊只是逛了一圈儿,尝了一口新鲜出炉的橘子酒。 到时那个黎洙小丫头,玩儿的极其开心,怀里还抱着一只白狐。 临走之前,刘景浊问了潭涂一句:“会酿橘子酒吗?” 少女模样的女子重重点头,“会的,阁主教过。 两个徒弟相处一夜,看起来很融洽,已经都会说悄悄话了。 听说白小喵又在睡觉,刘景浊便也没有去打扰。 走出百草园,两个年轻人已经在等了。 赵长生已经结丹了,好快,刘景浊没想到的快。 听说上次安子前辈辛辛苦苦调教数月呢。 赵长生干干脆脆绑起来了右臂袖子,如今也是个剑修了,很不错。 袁塑成差点儿,才是个黄庭,却也不是当年的少年人了。 赵长生咧嘴一笑,“刘大哥出去一趟,怎的没晒黑,反而俊俏了许多。” 刘景浊翻了个白眼,轻声道:“结丹了就可以走远些了,九月渡口正式投用,到时候跟着渡船去一趟神鹿洲,小兔子应该挺想你的。” 赵长生点点头,“正有此意。” 一个猴儿一个拴法儿,赵长生那就是个乐天派,大大咧咧的主儿。可袁塑成不一样,这孩子打小儿心思就重。壹趣妏敩 刘景浊迈步走过去,抬手扣在其肩膀,用了点儿力,都把袁塑成肩膀压歪了。 “我没看错人,这几年辛苦你了。”..m 袁塑成咧嘴一笑,赶忙拿出个账本,看模样是要汇报收支了。 刘景浊赶紧摆摆手,叹息道:“别,让我缓几天,等顾衣珏回来了咱们谈正事儿。” 袁塑成点了点头,咧嘴一笑,轻声道:“山主,惊云国,珠官城,还有百花山庄,皆有书信传来,大致是说会赶在九月前到青椋山的。我师傅也传信回来了,他如今在瘦篙洲境内,怕是赶不回来了。” 刘景浊诧异道:“路阖全教你了?” 袁塑成点点头,“所以山主得赶紧找个管钱的来接替我。” 刘景浊咧嘴一笑,迈步往山下去。 “想得美,你先管着吧。” 百节那家伙不在山上,估计是不敢见自己吧。 他娘的,拿着老子的钱去赌石,估计全赔光了,也不晓得有无开出来哪怕一枚乾坤玉。 其实顾衣珏也好,百节与张五味也罢,好像都来青椋山不久。 可山上少了人,总是感觉不一样的。 顾衣珏说会赶在七月回来,让刘景浊一定一定不要插手,刘景浊便也不好真去插手了。 渡口那边儿,已经初具规模。 当年一座山被削成了两半儿,两处平台,一处是渡口坊市,一处是真正渡口,老远看去其实挺壮观的。 那座尚未命名的客栈,白舂还在忙活着布设内饰,关荟芝暂时负责给酒水定价,周放就是个大下手的。 至于厨子邝乐,那就是挺着大肚子,美其名曰监工了。 没法子,谁让人家境界高。 瞬身到了客栈,也是聊些家长里短的。 关荟芝如今是黄庭境界,周放要慢些,才是灵台。 两人其实与刘景浊年龄相仿,都过了三十了。 刘景浊给周放递去一壶酒,笑着说道:“听说广化书院有意聘请你去做先生,为什么不答应?” 周放摇摇头,笑道:“怕误人子弟。” 刘景浊轻声道:“学问原模原样在书上,你原模原样教给孩子们不就行了?好歹是个状元之才,有什么怕的?” 关荟芝端着一碟子花生走来,笑着说道:“山主好好劝劝他,我揍他都不顶用。” 刘景浊笑着说道:“可以去书院逛一圈儿,要是实在是不喜欢,那就算了,也不强求。” 过了一会儿,白舂提个菜篮子回来了。 刘景浊本想与白舂说清楚那个书生的事儿,想来想去还是忍住了。 鸿胜山那边儿,刘景浊传了信,许临如何,得回信了才能知道。 三人都有眼力见,瞧见了邝乐走来,便齐齐避出去了。 刘景浊笑问道:“听说邝峰主死活不愿来,还是路阖绑来的?” 肥嘟嘟的中年汉子却已经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了一枚漆黑令牌。 “魅峰之主邝乐,见过少主。” 没法子,清溪阁这些个人,见面一跪估计是免不了喽。 清溪阁之魅峰,擅长袭杀。 可刘景浊实在是看不出,这邝乐哪里像个擅长袭杀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二十三章 山中二三事(上)免费阅读。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伤心 渡船太慢了,刘景浊便点了一柱香。 余恬与刘景浊被封王以后,各有这样的一炷香的,可以调遣五岳山君,但只能用一次。 所以点燃那柱香时,旧西岳,如今的中岳山君,瞬身至此。 来者模样,头戴素冠,一身白衣。 这位中岳山君微微抱拳,轻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刘景浊重重抱拳,沉声道:“烦劳郁授山君送我到长安,赶快!” 这位中岳山君也没多余言语,只是点点头,随后看向北方而已。动也未动,渡船已在京兆府境内。 刘景浊一个顺身,化作剑光直往宫城重地,龙丘棠溪随后御剑而起,带着两个少女。 剑光略过宫城,极少会出现的事儿。今日春夏秋冬与黄龙卫全数出动,护在宫城之外。 黑龙卫有个愣头青被吓了一跳,忙拿起佩刀就要去阻拦,却给谢白头瞬身过来,照着屁股就是一脚。 “你找弄是吧?那是二殿下跟龙丘姑娘,还有流离公主!” 被踹了一脚,这个刚刚被收入黑龙卫的年轻人却沉声道:“刘景浊已经被削去皇室身份,他怎敢私闯宫城重地?” 谢白头这个气啊,“你爹不认你了,你就不是你爹的儿子了?” 谢白头手指点了点那人额头,没好气道:“脑子!能不能麻烦你带点儿脑子?” 刘景浊落地之时,已经站了一排人了。 太上皇赵炀,皇帝赵坎,大皇子余恬,都在了。还有刘景浊只见过一面的风苓跟皇后。小一辈的,赵焱赵思思,余暃,还有跟在刘景浊背后落地的白小豆,姜柚。 刘景浊刚要开口,赵炀便说道:“先进去吧,棠溪跟两个孩子都带上,听听你奶奶要说什么。” 刘景浊点了点头,拉着龙丘棠溪快步往进走去。壹趣妏敩 太子跟小公主毕竟年纪小,而且他们两个是第一次见刘景浊,对这个如雷贯耳的二伯,总有些好奇的。 当妹妹的问道:“太奶奶是不是要死了?” 童言无忌,于死这个字,赵思思其实并无什么概念。 毕竟要年纪大些,赵焱赶忙对着妹妹嘘了一声,轻声道:“别瞎说,太奶奶好着呢,等下豆豆姐出来了,咱们一块儿去玩儿。” 走入屋子里,太皇太后端坐在椅子上,瞧着很精神,看起来也很年轻,其实也就是个七十之龄而已。 可刘景浊与龙丘棠溪瞧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已经如同风中烛火,随时可能会熄灭。 刘景浊看着这位其实很多年已经没见了的奶奶,张了张嘴,却不晓得该说什么。 太皇太后笑了笑,抬手指向姜柚,问道:“新收的弟子么?朱雀王朝那个?” 刘景浊赶忙点头,“叫做姜柚,九月份开山之时就正式收做嫡传了。” 太皇太后笑了笑,轻声道:“不错,两个丫头都像何姀,背剑,英姿飒爽。” 景炀先皇后,载进族谱里的名讳,叫做何姀,而不是方葱。 但刘景浊知道,方葱才是干娘本名,进了长安埋剑之后,干娘就改了个名字。 刘景浊还没有开口,这位太皇太后又看了看龙丘棠溪,故意露出个俏皮笑脸。 “咱俩的秘密,你记着呢吧?放心吧,老婆子我不会食言的。” 龙丘棠溪赶忙过去拉起了太皇太后的手,轻声道:“记着呢,我相信您不会食言。”..m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又看向白小豆,轻声道:“你这孩子,气性跟你师傅一样大,别怨你三叔,他也是想帮你师傅。” 白小豆赶紧点了点头。 紧接着,太皇太后一抬手,有两个婢女各自端着一个锦盒走来。 “好在临了临了了,瞧见了你们三兄弟都带来了媳妇儿,这东西各个有份儿,不贵重,留着就是个念想。” 又仔细看了看刘景浊,她笑着说道:“何姀不是九洲人,她是天外北边俱芦洲人氏,你爹带回来的。” 刘景浊一愣,干娘是天外人?我爹去过天外吗? 太皇太后由打袖子里取出一枚玉简,轻声道:“老早就留在我手里的,得空看看吧,有你想知道的一些事。” 顿了顿,她又说道:“好了,见了一面我也就安心了。你们都出去吧,我也爱漂亮,难看的死相可不能让你们瞧见了。” 刘景浊猛的双膝跪地,生平头一次叫奶奶。 “奶奶,你有没有什么没来得及做的事情,我帮你做。” 太皇太后摆摆手,“再没了,我倒是想葬回朝歌,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儿了。行了,赶紧都出去吧。” 刘景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迈步拉起龙丘棠溪,带着两个徒弟,迈步出了屋子。 前脚出门,后脚便大门紧闭了。 余恬轻轻递来了一道白巾,刘景浊接过了白巾系在了额头。 于外来说,刘景浊已经是庶民,没有戴孝资格。 权忠红着眼睛,给白小豆跟姜柚各自一道红巾,轻声道:“长公主,青莜公主,你们是重孙辈儿,得戴红。” 姜柚后知后觉问道:“青莜是叫我?” 刘景浊也转头看了一眼赵坎。 这位景炀王朝的皇帝明显是带着气,他冷声道:“二哥不当皇帝,王爵也不要,你的徒弟就都是公主。大哥的徒弟也一样,也封侯了,长大了会封王。” 尚未昭告天下,但已经封了余暃雪山候了。 而白小豆的长公主,其实争议极大,还是赵坎在朝会摔了茶碗了才吓住了一众臣工。 其实打从前几朝,长公主得是皇帝姊妹才能有的称号,但赵坎就是要封白小豆为长公主,满朝文武是真没法子。 所以后来那些个文官只得自个儿给自个儿找台阶下,便翻阅史料,查到了最早的长公主,其实是皇帝嫡长女,或是有大功的公主。 可白小豆不是赵坎嫡女,甚至压根儿不是皇室身份。后来实在是没法子了,便只能对外宣称,白小豆是太上皇认的干孙女儿。 至于姜柚的青莜公主,那赵坎要怎么封都行,反正有没有封地。 片刻之后,门开了。 婢女颤颤巍巍走出来,泪流满面,并无哭泣声音。 赵炀手臂微微颤了颤,紧接着便双膝跪地,沙哑道:“娘,走好。” 赵炀背后,从左到右依次是余恬、刘景浊,赵坎。 皇帝在这里就不是皇帝了,只是老三。 龙丘棠溪没跪,姜柚不跪,余暃也没跪。 要跪在这里到次日太阳升起,两个孩子遭不住的,跪着跪着就睡着了。可即便就这么睡在了青石板上,也不能送回去的。 这是规矩。 一直没人说话,直到后半夜时,赵炀才忽然说道:“老三,守孝之事就罢了,西征大月刚刚开始,你戴孝上朝吧。另外下一道旨,停灵三月,然后把太皇太后葬去朝歌吧,我知道她想回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辈分有点乱 喝酒没多久,三兄弟打起来了。 所以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刚开始是皇帝数落两个被削去爵位的哥哥,后来是两个哥哥联手双打。结果打着打着,忽然提起一柄飞剑的事,就成了老大老三揍老二了。 下手真不轻的,不大一会儿,刘景浊已经被打到了鼻青脸肿,还被丢去了墙角。 刘大山主啐了一口血痰,猛灌了一口酒。 他没着急起身,只是说道:“五龙卫都撤了吧,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赵坎却是冷声道:“不是着急走吗?还留着作甚?” 余恬也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开战在即,你也忙你的去,咱们没什么好吵的。”m..m 刘景浊缓缓起身,轻声道:“那我就先走了。” 赵坎冷声道:“不差这一会儿,想去望福客栈就去。” 眼瞅着刘景浊已经要走出院子,赵坎气极,提着一壶酒扔向门口,大喊道:“我差这点儿气运吗?皇位你拿去又如何,谁在乎这种事?再说你不想当谁能强迫你?还是说谁能把我从龙椅上赶下来?” 刘景浊没停步,只是系紧了白巾,轻声道:“奶奶会在意皇帝是不是真正的赵家人,再说了,我待不了几年就得去归墟了,日后能不能回来还是事儿。” 两壶酒同时丢向门口,余恬跟赵坎同时开口大骂:“死远点!” 刘景浊迈步出门,轻声道:“往浮屠洲出兵之时,青椋山会出力。景炀境内与附属王朝哪个敢不出力,就让他们搬去别洲。” 说着说着,自个儿也笑了。 这些事其实哪里用得到自己管。 姜柚等在门口很久了,要是往常,有人要动师傅,她早就冲出来了。 但今个儿是人家兄弟们,她就忍着没冒头儿。 姜柚埋着头走去刘景浊身边,轻声道:“师傅没有不高兴,所以师姐好像不高兴了。” 刘景浊轻声道:“她在这皇宫住了近两年呢,跟太皇太后有感情,看到我这样,当然不高兴了。” 姜柚叹息道:“那我没跪,师傅会不会不高兴?”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当然不会了,其实我觉得你都不用戴孝的。”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好了,别管这些了,跟我出去逛逛,见几个人,以后我不在了常照顾她们。” 龙丘棠溪跟风苓她们俩已经出去了,两个女子初次见面,相处的还不错。 走出皇城,刘景浊冷不丁说道:“别出来。” 可方杳木却瞬身出现,撇嘴道:“我马上就要卸任,怕个鬼。” 春官颜敬辞紧随其后,飘飘然落地。 “我也是,不怕了。” 有个白发女子落在后方,也不说话,就跟着。 刘景浊无奈道:“别僭越啊!” 方杳木撇撇嘴,“越个屁!我们老春夏秋冬都是刘先生调教出来的,老秋官对我们来说就是叛徒。殿下这次走千万带上我,我可不留了。” 姜柚面色古怪,特别是那个一身白衣的家伙,天底下还有这么漂亮的男子? 刘景浊抬手按住姜柚脑袋,轻声道:“少看他,他颜如玉不是个好东西。” 颜敬辞一脸凄苦,“殿下啊!长得好看也是罪吗?” 谢白头照着颜敬辞后背就是一脚,“少他娘的恶心人!” 刘景浊无奈摇头,轻声道:“行了,别跟着了,他许经由不敢怎样的。” 方杳木撇撇嘴,“那不好说。” 没法子,又赶不走,只好让他们跟着了。 刘景浊也只好给姜柚介绍道:“这个娘们儿叫做颜敬辞,绰号颜如玉,青龙卫春官。背剑的叫方杳木,剑修,赤龙卫夏官。还有白头发的这个,谢白头,黑龙卫冬官,天工之后。” 姜柚一愣,“春夏秋冬缺了个秋哎?” 刘景浊死活不接茬儿,其余三人则是面色古怪。 姜柚立马儿就明白了,她心说这就是顿悟吧? 结果下一刻,一位女子凭空出现,白衣赤脚挎剑。 刘小北扫了一眼姜柚,转头问道:“艾禾?” 刘景浊摇摇头,“姜柚。” 那位秋官点点头,轻声道:“那就明白了。走吧,黄龙卫还是望福客栈?我忍了许经由很久了,你要卸他胳膊腿我也不会阻拦。”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不着急,让我瞧瞧那几位天骄再说。” 七年而已,十位年轻剑修已经凑齐了七位,为首之人是佟泠,甲字佟泠。 其实在场几人都知道,那会是区别于五龙卫,只紧紧抓在皇帝手中的炼气士势力。 且,专为克制刘景浊。 说话间,由刘小北领着几人到了一处小巷子,走到尽头,穿墙而过,便是一座洞天。 这是当年刘小北在太白山发现的一处仙府遗迹,如今掌控在皇室手中,起名青莲洞天。 如今已经可以确定,那位诗仙就是在这洞天之内,以某种法子骑鲸飞升,去往天外的。 好巧不巧,落地之处,唤做捉月台。 刘景浊笑道:“我去试试水,颜敬辞补在辛位,方杳木补在壬位,谢白头补癸位,你们十人结阵,我去闯阵。” 刘小北淡淡然开口:“没意思的,甲子之后这十人才能有用,你现在去,容易让他们再也提不起心气了。” 有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落地,他笑着说道:“那也简单,你刘景浊不是收徒了吗?如今这七人,境界最低是黄庭,让你这次徒与他打一场不就行了。反正都是剑修,试试。” 方杳木破口大骂:“许经由你他娘的哪儿来的脸?人家才炼气境界,你让她跟黄庭对打?”.m 刘景浊却是一笑,只转头看向姜柚,问道:“可以吗?” 姜柚一挠头,讪笑道:“会不会有点儿太欺负人了啊?” 许经由也是一笑,“你武道开山河,对一个黄庭境界,问题不大吧?” 姜柚转头看向自家师傅,刘景浊只是一笑,轻声道:“这位是龙师,不必客气。” 姜柚这才笑了笑,师傅说不客气,那就说实话。 姜柚转过头,轻声道:“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与一个黄庭对战,会不会太欺负人了?要不然来个凝神,或是,十个黄庭?” 方杳木一愣,“啥意思?” 姜柚有些不好意思,搓手道:“黄庭的话,我想打十个。” 刘景浊也是一笑,“那还是算了吧,是有点儿欺负人了。” 师徒俩这一唱一和的,可把后边儿那几个年轻天骄气的不轻。 特别是佟泠,背着阔剑,没一点儿好脸色。 她是真想跟刘景浊交手,可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她心里清楚。 佟泠转过头,沉声道:“陈修真,你都快四十的人了,总该不会打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吧?” 陈修真板着脸,没好气道:“我他娘的是走了后门儿才进五龙卫的人,你让我去跟二殿下的徒弟打架?还是个那么漂亮的姑娘?你觉得我很勇吗?” 佟泠低下头,冷笑一声:“孬种!你打不过刘景浊,还打不过一个武道开山河了?” 陈修真撇撇嘴,“你还别激我,要不然老子不干了!花了一枚泉儿才进来的,我还得把命赔进去?” 话音刚落,陈修真忽然发现自个儿已经双脚离地,被佟泠硬生生抛来了这边。 姜柚双脚用力,一个瞬身重重落地,抱拳一笑,轻声道:“青椋山姜柚,请指教。” 刘景浊一看,这是个熟人啊!当年头一次回乡,刚刚到中土时,船上碰见的那个走后门的。 都成了剑修了? 陈修真颤颤巍巍抱拳,牙床打架,“黄……黄龙卫,陈修真。” 刘景浊无奈一笑,“下手轻点儿吧,我先走了。” 结果许经由微微一笑,轻声道:“什么时候能靠自个儿本事光明正大的走?从小到大不是靠这个就是靠那个,你刘景浊长这么大能值得吹嘘的,恐怕也就是那段从军岁月了。” 刘景浊缓缓转过头,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同境打一架?实在不行高我一境也行。” 许经由神色淡然,“我辛辛苦苦修炼的境界,凭什么压境?” 刘景浊冷笑一声,讥讽道:“那你说什么屁话呢??” 理也没理许经由,刘景浊只叮嘱了一声姜柚,别下手太重,打完之后可以自个儿四处逛逛,想出去了喊一声就行了。 然后便瞬身而起,几个呼吸便出了这方天地。 春夏秋冬四官,这会儿就成了盯着姜柚跟陈修真的裁判了。 其实也是盯着许经由。 很快就到了那间望福客栈,刘景浊打了一声招呼就到了二楼处,瞬间布设出一道阵法,把自己关了进去。 方才一趟青莲洞天,验证了一件事。 刘景浊掏出昨夜得来的一枚玉简,催动神念将其打开。 玉简破碎之时,一道古怪光华便裹挟刘景浊,到了一片长河一般的璀璨之中。 星河之上驶来一艘小舟,坐的是个一身黑衣的女子。 刘景浊瞬身落在船上,看着那个黑衣女子许久许久,就是没能说出话来。 黑衣女子笑道:“辈分儿有点儿乱,不过你还是喊娘吧,我听习惯了。” 今个忍住的眼泪,此时终究是开了闸。 “当年你明明可以走的,为什么要把自己搭进去呢?” 这位先皇后咧嘴一笑,轻轻抱住刘景浊,微笑道:“傻孩子,不是走了就能活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二十六章 辈分有点乱免费阅读。 第三百二十七章 那处天地 这处洞天,故意留了一处门口,若是有人无意间闯入,那也算是机缘了,但直至现在还没有人从特意留出的入口进来过。 里边儿那个也叫作捉月台的地方,有点儿热闹。 陈修真捂着脸,哭唧唧回到佟泠那边儿。 他也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凝神修士,结果一个照脸就被一拳头砸飞了出去。 “大姐头,点子扎手啊!” 佟泠冷声道:“滚!你比我娘年纪大。” 姜柚则是咧嘴一笑,对着那位龙师喊道:“还有人吗?要是没了我就逛去了。” “有!” 话音刚落,一门板似的阔剑重重砸落,一下把姜柚拍飞几丈远。 刘小北随意抬手一指,硬生生把佟泠境界锁在凝神。 “压境以凝神对你开山河,你也不要用山水桥,行不行?” 姜柚点点头,心说这有什么不行的。 小孩子打架,没什么看头,春夏秋冬四官都凑在这儿,只是怕那位龙师下什么黑手而已。 虽说是顶头上司,可大家伙打心眼里瞧不上许经由。 刘小北与佟泠虽然没有师徒关系,但佟泠剑术,全是刘小北教的。 这边两个年轻姑娘打架,与此同时,还有一行人也走入了这处青莲洞天。 皇后唐昧儿,还有离洲天骄风苓,龙丘家的大小姐龙丘棠溪。 另外还有白小豆跟余暃,带着赵焱赵思思。 说真的,要是换做别的王朝,他们这些个儿孙后代得把腿往断了跪。 余暃跟白小豆离前方各自的师娘远些,到现在头上还系着一条红带子。 之所以来这儿,除了正事,也是想着让这些个孩子散散心,主要是给白小豆。 余暃转头看了看太子殿下,回过头后,轻声问道:“小豆子,上次你说的事儿还是算了吧,青椋山我真不敢去。刘先生是一回事,你那个新来的师妹跟你师傅,对我来说差不多啊!” 都是天生克制自己这种妖物,都没地方讲理去。余暃最怕的人都不是余恬,余恬才能排第三呢。 第一是刘景浊,实在是起名字那次忒吓人,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第二个是风苓,这个便宜师娘,说打人的一声,那就是砰砰砰,哐哐哐。 白小豆轻声道:“没事,怕什么?你没看我师妹长得那么好看吗?就比我师娘差几座山而已。” 余暃一愣,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你跟你师娘相比呢?” 白小豆仔细想了想,脱口而出:“三座大洲吧。” 后边儿两个孩子也在聊天,赵焱拉着赵思思的小手,姐妹俩嘟囔着走在后面。 赵思思嘴里塞着一枚桃仁酥,是白小豆带来的。 她轻声问道:“哥哥,豆豆姐,二伯呢?哪儿去了?我娘说二伯是个大剑仙,咋个不见背剑哎?” 白小豆如实回答:“剑放山上了,还有一把剑师妹背着。” 白小豆倒是真没觉得姜柚背着山水桥哪里不好了。 前方龙丘棠溪忽然转头,轻声道:“柚儿在跟佟泠交手,你去帮忙去吧,不用二打一,过去之后就说你不用青白,找个黄庭境界同境打架。记住,悠着点。”壹趣妏敩 白小豆讪笑一声,“果然是瞒不住师娘。” 第三百二十八章 某位渠帅 三年之内,身上的孝是不能取掉的,但无需始终系在头上。 这边规矩跟扶舟县那边差不多,孝期三年,第三年后的祭日送太皇太后往生,这三年不能给别人戴孝。 所以刘景浊已经摘了头上白带子。 佟掌柜端着花生黄瓜走了出来,她也不是头一次见龙丘棠溪了,一下子便是满脸笑意,问道:“龙丘姑娘也来了啊?赶紧坐,站着作甚?” 龙丘棠溪笑着帮忙接住手里碗碟,说道:“佟嫂子别忙活了,等钟孝泉来了,坐一会儿我们就走了。” 刘景浊也是一笑,问道:“姜柚应该被佟泠揍了吧?” 龙丘棠溪笑道:“即便柚儿已经观想出来了一条星河,对战金丹剑修,哪儿有那么容易。不过那丫头武道天赋确实绝佳,吃不了大亏的。” 尚未开山河便能武道罡气外放,刘景浊也解释不了这是为什么。 说话间门口已经走来了个年轻人,钟孝泉走到刘景浊面前,恭恭敬敬抱拳,笑道:“殿下,好久不见。” 刘景浊笑着点头,示意其落座。 自顾自抿了一口酒,刘景浊问道:“听说得罪了不少人,很不合群?” 钟孝泉苦笑一声,无奈道:“御史言官,哪儿有招人喜欢的。” 顿了顿,钟孝泉说道:“只不过,有些时候还是心里不舒服,我明明就是为国为民,又何时夹带私心了?” 说归说,但御史言官给人找事儿就是本分,讨人嫌弃是没法子的事儿。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已经在往大月用兵了,你又要升官儿。御史台那边要新开一座都察院,你挂个都御史头衔儿,要随军去往大月战场。” 站起身来,刘景浊接着说道:“你虽然是景炀王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但科举三年一次,最不缺的就是状元了,所以别太拿自个儿状元身份当回事。还有,等佟泠来了告诉她,想要跟我交手,还且得练几年呢。” 说着,刘景浊转身递给了客栈掌柜几张符箓。 “也没别的东西拿,钱财太俗气了,几张符箓嫂子留着。说句不好听的,嫂子年纪也不小了,张探郦人不错,其实没什么好考虑的了。” 又叮嘱了几句,刘景浊留下半壶酒给了钟孝泉,自个儿则与龙丘棠溪一同出了望福客栈。 龙丘棠溪沉声传音:“到底怎么啦?方才天地二魂干嘛去了?” 刘景浊一边传音余恬,问道:“你去了北海积风山?那位佘山主是不是丢了一枚芭蕉扇?” 一边答复龙丘棠溪:“天魂去了一趟面铺子,地魂见了见被刘小北提溜到渭水的蛟龙。” 余恬当即答复:“不光是丢了芭蕉扇,连积风山都被毁了,山中至宝定风珠也没了。如今北海狂风肆虐,亏得那狼居胥山的山君,要不然大风得刮到中原来。” 刘景浊又问:“东西是谁抢的?我猜猜,是个老人?别人都叫他大先生对不对?” 余恬答复自然是对。 刘景浊微微一笑,轻声道:“喊上老三,我在青莲洞天等你们。”壹趣妏敩 说完之后,刘景浊当街拉起龙丘棠溪的手,边走边轻声道:“先前我让百节大肆购买须弥石,去赌运气,看看能开出来多少乾坤玉。结果他买十枚石头,有八枚开出来的都是上等乾坤玉。东西全是在这青莲洞天买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呵呵,吃菜灭魔 两道身影落在济水中游处,原本是想与济渎龙神打声招呼,但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上千年的邻居,二者之间没有闹翻,那就说明关系算不上差的。贸然现身又对顾氏一族的事情问来问去的,容易让那位济水龙神难做。壹趣妏敩 行走江湖嘛,不是非得撕破脸的事儿,就少让别人尴尬。 顾氏一族自认为是隐世家族,举家上下不参与朝政,也不扩张,只在济水附近活动。 济水三隐三现,百折入海,神秘莫测。 而顾氏一族所在之地,便是济水二次潜流地下的那片地方,过河水而不浑。 龙丘棠溪还在想之前那对母女,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假若当娘的一直是这个样子,那毛阿雨长大之后,该当如何? 刘景浊轻轻拉起龙丘棠溪手臂,轻声道:“不怕他做个鸡蛋里挑骨头,凡事吹毛求疵的人,就怕他成为一个觉得黑是黑白是白的人,其中丁点儿杂色都不能掺和。” 即便是想做圣人,也不该是这种法子的。 龙丘棠溪摇摇头,“我不担心他最终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担心他的成长路上,总是阴云密布,我看着都喘不过气。” 白鹿城里的高墙自古就高,那不是爹娘强加给自己的,之所以会觉得墙很高,更高,只是因为娘亲没了。 毛阿雨不一样,他的城墙,是站在身边,他一旦不听话,就会有如天河泄露而下之飞瀑一般的言语袭来。如,“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只求你好好读书。”又如“你连鸡都没有杀过,谁家的孩子能像你这样?我不就是想让你好好读书,日后做个大官,清官。” 这些言语之中的怨气,当爹娘的往往都察觉不到,因为我们都习惯了用自以为是一句话去概括全局。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白小豆不敢吃肉,后来对她最有诱惑的吃食就是糖葫芦了。结果毛阿雨偷了五枚铜钱,请了她一串糖葫芦吃之后,她就再也不吃糖葫芦了。赵长生跟我说了,上次他们从长安去往洛阳,路过这地方时,那丫头死活不敢去找毛阿雨。我明白,她怕再一现身,又害得小时候的好朋友,她的毛毛雨,搬去更远的地方。” 龙丘棠溪忽然皱起眉头,沉声道:“不行,我要回去。” 刘景浊问道:“回去干什么?跟当娘的讲理,讲得通?劝毛阿雨?哪怕劝成了,他长大以后会不会觉得是自己不孝呢?” 又抿了一口酒,刘景浊沉声道:“有些事不是劝一劝,多管一次闲事就有用的。毛阿雨的娘亲太执拗,这些年来生怕遇到品行不好的人带坏了他的儿子,所以时时刻刻紧绷着心弦。等到她什么时候到了人多的地方,什么时候愿意敞开心扉了,那就会好。就行佟泠,她小时候见到张探郦那可是抄起板凳就要砸的,现在呢?一趟大雪山之后,居然主动去接纳了张探郦。” 龙丘棠溪撇撇嘴,“刘先生举完例子了,麻烦做个总结。” 刘景浊无奈一笑,轻声道:“天地与人,看似不变,实则时时刻刻都在变。今日长出一棵池边草,明日多了一朵向阳花,时日一长,人间总会花花绿绿,色彩斑斓。人心如是。” 龙丘棠溪敲了敲脑壳,叹息道:“你刘景浊以后安稳下来了,就去写一些随笔吧,论文笔,你比莫问春强。” 刘景浊笑道:“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小说家。”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其实我觉得,只要把某些事往好处去想,结局便也坏不到哪里去。我一直希望日后小豆子再遇见毛阿雨,白小豆会拿着一袋子钱,说要请他吃大餐。毛阿雨也会捏着一串糖葫芦,说你欠我一顿饭,这是应该的。” 只不过,想象中的事情很美好,事实如何,很不好说。 刘景浊轻声道:“别多想,他们要回长安,与左邻右舍难免要打交道的,与人打交道多了,心境会变的。” 言谈之间,两人已经到了那条忽然出现的济水之畔。 近五月的天气,没到最热,但也不凉。此时已近黄昏,在河边洗衣裳的妇人蹲了一排。 好像此地百姓,习惯了一天只吃早饭与午饭。 顾衣珏那家伙如今就在顾氏祖地,一尊登楼修士,说实话,只要愿意,几剑就可以削平了顾氏。 但刘景浊知道,他顾衣珏一样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沿着河水往下走了几里地,天色已晚。刘景浊便取出一块儿毯子铺在河边,笑着与龙丘棠溪说:“等一等,天亮之后咱们去顾家看看,还得你拿出来可以遮掩气机的宝物,我的符箓对炼虚无用。” 龙丘棠溪冷冷看了某人一眼,没忍住抬手掐住他耳朵,使劲儿扭了一圈。 “长风呢?你什么事都要瞒着我是吗?” 刘景浊赶忙拱手告饶,哭丧着脸,轻声道:“师傅没给老大留什么,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龙丘棠溪冷声道:“那为什么破境神游之时,宁愿不要第二把本命剑?” 刘景浊叹息道:“也不算没要,只是给自己留了一道难题。那把剑用于开辟我体内那方天地,所以于我而言,那就是先天地而生的剑。可能日后扣开天门,那把剑就能拿出来了。” 龙丘棠溪松开手,板着脸说道:“死性不改!那咱们等着!” 往北几百里,顾氏一家就隐于山中。 其实顾衣珏在雷州渡口斩了两尊浮屠洲妖族细作之后,便提着妖族头颅到了顾氏。只不过,如今坐在顾氏祖地的,只是一尊分身。 老话说得好,跟什么人学什么人,他也一样。跟在刘景浊身边这么久,别的没学会,但分身出去办事儿,学的贼溜索。 天魂分身是在沇水下游,一个小镇之中。.m 天魂至此,已经半月有余,就住在一间客栈之中。 有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发现,他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传信刘景浊呢。 这客栈隔壁,有个饭铺子,做些家常菜。饭铺掌柜的前些日子被亲戚带着去信一个叫做明教的劳什子教派,据说只要信了教祖,日后米面缸里,只增不减。 前些日子有位自称明使的人,教给了饭铺掌柜一个以钱生钱的宝贝,是个带锁的钱箱子。 说是只要把钱装进箱子里,放到后山一块儿大石头下,然后在家虔诚祈祷,钱财就会翻倍。 两天前那人拿了三文钱,打算试一试,就按照明使说的做了。结果次日去后山打开钱箱子,三文钱变成了六文钱,可把他高兴坏了。只不过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他还是不信,便又一咬牙,放进去了一两银子,心说要是骗子的话,一两银子也算及时止损了,结果出乎意料,一两银子成了二两银。 这下隔壁饭铺子那位掌柜当即深信不疑,干脆拿出来了全身家当,七十两银子尽数放进钱箱里边儿。 可这次,出事儿了,别说银子,连他娘的钱箱都不见了。 这不,如今隔壁掌柜四处骂那狗屁明教,白天还蹲在县衙要告状,可明使是个啥,当官的听也没听过啊! 夜里灰溜溜回来了,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 可把顾衣珏看乐呵了,他看着桌上钱箱,心说那所谓明使,现在估计也在郁闷。 其实这不是唯一一件。 他住的客栈是一对夫妇经营的,男子的娘亲也信了所谓明教,一天天魔怔了一般。前些天把养了一年多的肥猪卖了,得了三两银子,是儿媳妇帮她卖的。时候客栈老板娘让大儿子把钱拿给他奶奶去,结果那老太婆非说大孙子没把钱给她,可把十五六的小胖子委屈坏了,哭了整整一宿。 其实钱哪儿去了,顾衣珏清楚。 老妇人要把钱献给教祖,被他半路截胡了,这下子钱没了,她也只好冤枉大孙子,想讹儿子儿媳三两银子。 也是顾衣珏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跑去把钱放在老妇人身上。后来老妇人跟儿子儿媳吵架到一半儿,钱掉出来了……尴尬,特别尴尬。 其实明教之事,顾衣珏知道,因为山主曾经提起来过。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么快中土就有了这邪门歪道。 且,此事与那顾家,怕是有什么关系。 顾衣珏本体那边,进门就把当今家主,也是他那个大侄子,狠狠揍了一顿。 顾沉岳也算是干脆,说那都是古时候的事儿了,是顾家对不起伯父,顾氏一族很快就会刊发邸报,为伯父平反。 这么一来,倒是把顾衣珏搞得不会了。 原本是打算大闹一场的,现在还咋个闹? 那些个后辈们,算起来跟自个儿八竿子打不着,但人家一口一个老祖宗,总不至于稀里糊涂照着人家脸上就扇巴掌吧? 正坐在屋子里无奈之时,顾衣珏忽然眯起了眼睛。 此时此刻,顾氏祖地中央那处大广场,已经聚起了半数族人。 虽然有一道明显是防着顾衣珏的阵法,但堂堂登楼剑修,会把这阵法当回事? 顾衣珏分明听到,自己这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后辈们,在吃菜事魔。 呵呵,吃菜灭魔?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二十九章 呵呵,吃菜灭魔免费阅读。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有两件事 水面多了一叶扁舟,舟上三人,刘景浊、龙丘棠溪,济水龙神蕊夫人。 瞧着年岁不大的蕊夫人,若按照成为济水龙神之后去算年纪,至少都比顾衣珏大的多。 一抹朝阳只堪堪露头就被乌云遮挡,此后便是晨雾细雨,河上波纹四起,一叶扁舟孤零零飘在河上,河水东流,舟横不动。 扁舟之内,三足炭盆,炭火旁煨着一只黝黑茶罐儿,靠在刘景浊这边。 水沸之后加入寻常茶叶,很快便有茶香四溢。 刘景浊往自个儿茶碗之中倒了一罐子,也只堪堪遮住杯子底儿。 抿了一口滚烫茶水,抬头看向济水龙神,刘景浊笑着问道:“蕊夫人何必如此客气,想说什么说什么便是。” 龙丘棠溪不喜这种场面,便去了船头淋雨戏水。 其实雨也淋不到她。 蕊夫人苦笑一声,轻声道:“殿下,我想给顾氏一族,求个情。” 刘景浊又抿一口茶水,本就不多,第二口就喝光光了。 又拿起茶罐儿添了一些,刘景浊轻声道:“千年古族,有什么好求情的,我有什么本事对顾氏如何?要求情,不如蕊夫人先列罪。” 这位济水龙神深吸一口气,抬头深深看了刘景浊一眼。 想当年在太华山封禅五岳四渎,这位二殿下可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登楼境界。当年那位龙师虽然权柄极大,但架不住二殿下是个愣头青啊! 依稀记得当年名声与如今名声大不相同,刘景浊在中土时,声名不显,但他率领五龙卫斩杀平妖道,至少五岳四渎龙神山君是知道的。动辄斩杀数十万生灵的人,哪个不怕? 至于后来的归墟刘见秋,别人不晓得,他们依旧很清楚。 所以即便刘景浊如今跌境不止,成了个神游修士,蕊夫人依旧半点儿不敢轻视。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久为邻居,顾氏所作所为,多多少少我知道一些。顾衣珏跟那条小青鱼,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若是论这件事,我也有错,当年就不该让浮屠洲妖修带她走的。所以我想求殿下,能不能让顾衣珏收手?” 刘景浊微微一笑,淡然道:“蕊夫人还是没明白啊?我让你罗列罪状,知道了有什么罪才能谈求情不是?” 话锋一转,刘景浊眯眼看向蕊夫人,笑道:“壁如,顾氏一族勾结闲都王朝。又壁如,顾氏一族信奉歪门邪道。”..m 这位济水龙神居然面露诧异,长长啊了一声。 刘景浊笑道:“眼见为实,倒不如蕊夫人带着我们,走一趟顾氏?方才剑起,顾衣珏应该就在顾氏族中。” 蕊夫人却是沉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刘景浊缓缓起身,笑道:“去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顾衣珏单手持剑坐在一张马扎上,偌大广场,顾氏族人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老祖宗还要闹哪样。 顾沉岳忍不住转头,轻声道:“小伯,邸报很快就要刊发,您这又是什么意思?” 顾衣珏不晓得在哪儿取出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听到这个大侄子说话,他瞪大眼睛问道:“又?怎么说的像是我在找事儿了?不是在吃菜灭魔吗?接着吃,生吃都行,吃出了一只魔我给你们宰一只,吃出来一对儿我给你们宰一双,说到做到。” 家主一旁的,也不晓得是什么辈分,但同样是个炼虚境界,别人称其为大长老。 他转身看向顾衣珏,面色极其不善,沉声道:“老祖宗,顾氏一族吃菜事魔,已有百年了,如今族规第一条便是族人必吃菜事魔。” 顾衣珏抬了抬眼皮,随手一挥便有剑光直落,一尊炼虚竟是被直挺挺打飞。 “什么时候多了一尊炼虚?什么辈分儿?喊我老祖宗,给你脸了?滚一边去。” 顾沉岳眯起眼,沉声道:“小伯若是如此,那顾家就没麻烦刊发那封邸报了。” 顾衣珏撇撇嘴,“说的像是你们本来就要刊发似的。来来来,你们大可以群起而攻我,我能杀穿半座浮屠洲,要杀穿顾氏,只需放个屁的功夫儿。” 云海之上,蕊夫人沉声道:“殿下,所谓的看,就是看他欺负人吗?” 龙丘棠溪都懒得搭理她,心说这人怎么混上四渎龙神位置的?花钱了吧?这要是在神鹿洲,呵呵,三天就得打死,至少也得治她一个失察之罪。 刘景浊反问道:“蕊夫人,我记得顾氏之中,有个不到三百岁的年轻天骄,神游境界,叫做顾举山,据说是顾沉岳嫡孙,怎的在前方没瞧见?” 蕊夫人苦笑道:“与殿下跟龙丘姑娘相比,天底下哪儿有天骄?” 刘景浊只是淡然一笑,轻声道:“闲都王朝去了吧?与那个四千年一遇之天骄,闲都王朝景语在一起?” 蕊夫人大惊失色,“殿下,这等帽子可不敢乱扣。”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淡然道:“那我便再告诉你一件秘辛,南山那处小洞天中,小镇人家有至少三户是妖族,顾举山的消息是景语亲手传信给我的。” 之所以迅速来到济水,正是因为得了景语传讯。 天井山鱼窍峡不是青椋山所辖山头儿,但顺溜而下的青泥河,被一座青白客栈拦住了去路。况且青椋山就在不远处,她景语想要于黄龙潭取得黄龙传承,再由青泥河一路之下汇入阆水,走大半截儿江水化作九洲第一条真龙,那她就得在刘景浊这边儿装孙子。.m 渝州境内那道斩龙台,倒是无需她冒险,朝廷会让芈先生照看,保准斩龙台斩不了她这个四千年一遇之天骄。 刘景浊笑盈盈开口:“说真的,顷刻之间我能喊来数尊登楼,即便顾家再有底牌在手,我也能眨眼之间灭顾氏。” 话锋一转,刘景浊眯眼看向蕊夫人,笑问道:“夫人,真当不知道顾氏一族与明教之间的牵扯?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那位蕊夫人早就冷汗直流,她斩钉截铁道:“真不知道,这情我不求。” 刘景浊却说道:“来都来了,不如再看一场好戏?” 还看好戏?蕊夫人苦笑一声,再不言语。 别让人看戏就不错了。 这顾家真是有胆子啊!真要出点什么事,我也跑不了。 顾衣珏已经吃完了一把瓜子儿,他伸手蹭了蹭,轻声传音:“山主,你也忒不相信我了吧?高低比你大好几百岁呢,这点儿心眼儿我没有?” 刘景浊压根儿就没想瞒过顾衣珏,虽说在济水流域,蕊夫人堪比半个合道,但毕竟是假的,而剑修的东西,是最真的,可以堪破一切虚妄。 刘景浊传音答复:“本来不想来,但收到了点儿消息,再说现在你也看到了,明教出来才有多久,这顾氏吃菜灭魔已有百年了,估计是你离开顾氏以后,他们就开始了。” 顾衣珏笑道:“放心离开,我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卷,行不行?” “哦对了,既然蕊夫人在,不妨让让她送你们去大野泽瞧瞧。九泽水患止住的那年,大野泽畔,有麒麟降生。那地方好像有个麒麟镇。” 刘景浊传音答道:“我来是找九洲渠帅的,不知顾家有没有。” 顾衣珏笑道:“有没有的,砍上两剑就知道了。” …………………… 旧乐平郡,如今的流离郡,有一座青椋山。 北地秀容郡,有一座佛门圣山,如今唤做紫府,有个名字早被世人遗忘,叫做清凉山。 今日这座紫府山,有老人登山。 紫府山上,菩萨道场。 相传那位菩萨曾经许下宏愿,每个登临紫府山的信徒,都能见到他。 老人自青鸾洲远道而来,刚刚落地。 他迈步走入一处道场,却被一头金毛狮子拦路。 老人微微一笑,抬手虚按,问道:“装的倒是有模有样的,是不是找打?要是找打,给你一巴掌如何?” 有个僧人凭空出现,身形巨大,他抬手按住狮子头,笑道:“姬老鬼,一别经年,怎个想到来我山上了?” 老人撇撇嘴,轻声道:“我外孙子要开山了,我怕你们这帮秃驴瞎胡搞,我不得来看着点?” 就当给我外孙一道贺礼了。 神鹿洲青泥国青泥城外的那条青泥河,与扶舟县风泉镇那条青泥河,同名。 那位新上任的龙神,一直以来香火就要差点儿,但毕竟是京畿所在的山水神灵,有朝廷照拂,还是要好过很多的。 今日水府来了一位大人物,但青泥国却是无人得知。 新上任的龙神手持老旱烟,对着个老者沉声道:“教主,咱们俩家,虽然算起来同属一家,但所求差的太多,所以没什么好聊的吧?” 对坐那位,正是明教教主,如今明里暗里,势力已然遍布一洲。 老者微微一笑,淡然道:“神鹿洲两件大事,传说其实都是真的” 两人心知肚明,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件事是一条河被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被搬来了神鹿洲。第二件事,是搬河来的那个人,让自己的坐骑开凿出来一条贯穿东西的灵犀江。 “错字明天改哈!大家新春快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三十一章 有两件事免费阅读。 第三百三十三章 是我欺负人了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刘景浊赶快撤去那道屏蔽吊坠的剑气,免得龙丘棠溪多想。 赵坎抛出一枚玉佩,轻声道:“龙卫密令,谁要谁拿。” 刘景浊转头看去,没好气道:“我用得着这个?那十个孩子是留给你用来防备我的,我要是拿了,那刘小北如此大费周章的为了个什么?” 五龙卫就更不用刘景浊拿什么令牌了,说句话就可以管用。 其实如今来说,五龙卫已经有变作六龙卫的意思。 赵坎说道:“原本的打算,是要将五龙卫改成六龙卫,撤销黄龙卫,改为天地春夏秋冬六官。但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把那十个孩子当做是密卫。” 顿了顿,赵坎继续说道:“你不拿,我也不敢拿。你们都是炼气士,是神仙老爷,可我是个凡人。万一我日后老迈昏聩,百官之中又出了几个坏人,怎么办?” 余恬闷声不语,一把拿起了桌上密令。 读书人骂骂咧咧开口:“有病似的,有话直说不行?” 你把东西丢在桌上,一个个都不愿拿,不就是要给我吗?你们是读书人啊?直说不行? 越看越来气,余恬干脆直截了当开口:“丑话说在前面,我们三个以后要是谁不憋好屁。我是老大,我有家法!” 赵坎缓缓起身,轻声道:“那就先说这么多,太皇太后刚走,我就先不颁布方杳木叛国的消息了。余暃跟姜柚的封地,你们自己挑还是我看着给?” 刘景浊忽然说道:“把大月打下来之后,那片土地你要怎么处置?” 刚刚开始打就已经在想打赢之后的事情了,估计也就在场三人敢这么想了。 余恬赵坎同时开口:“你的意思呢?”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长安不是关着好多小国皇帝吗?还有几个被灭国的皇室后代。帮他们去复国,到时候封地选在那些个附属王朝之中。还有大月境内的炼气士山头,一定不能斩草除根,要留着,只要他们日后愿意参与到与浮屠洲的交战之中,那战场上所掠夺的东西可以自行支配。” 赵坎看了余恬一眼,笑意不止。 刘景浊则是面色古怪。 其实这也是中书省那边商议出来的结果,但比刘景浊所提起的要细很多很多。 先前等刘景浊时,赵坎主动与余恬打赌,赌刘景浊会给出跟中书省差不多的看法。 现在看来,赵坎赌赢了。 余恬看向刘景浊,轻声道:“你的确比老三更适合做皇帝。” 景炀王朝打下大月之后,若是赶尽杀绝,到时候浮屠洲战场上,即便闲都王朝倒戈,一洲妖族也会怕被赶尽杀绝。 但若是一边帮某些被景炀王朝所灭的小国异地复国,一边去安抚人心。战场上要心狠,打完仗之后要手段轻一些。 即便是妖,也有善有恶,决不可随随便便一刀杀尽的。 刘景浊没有接茬儿,只是笑着说道:“方杳木这次我就带走了,至于安什么罪名,你们自个儿看着安吧。” 抬手撤去捉月台,面终于上桌了,味道还不错。 吃完之后,余恬与赵坎先走了,方杳木瞬身到了刘景浊身边,笑问道:“殿下,咱们啥时候走?” 刘景浊轻声道:“不着急,去找个人。” 迈步去往铺了青砖的那半条街,就在交接之处,有一条小巷子,走进去便是小镇之中唯一一处坐南朝北的院子。 方杳木屁颠儿跑去敲门,回来之后便说道:“那个孩子被种下了一种咒术,心湖之中有一条恶龙盘绕,每夜都会做噩梦。来这里去压制那条恶龙梦魇,还是许经由想的法子。只不过这孩子只要开始炼气,那条恶龙还会复苏,且他一离开籴粜镇几十里就会昏过去的。日后想要走出这方天地,就得做出一遭梦中斩恶龙的壮举。” 话音刚落,门也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之人一身蓝衣,看着憔悴了极多。 刘景浊腰悬酒葫芦,笑道:“好久不见。” 胡潇潇点点头,微笑道:“本来想着到时候去观礼的,现在看来,要等到青椋山成为宗门之时,我才有空去。” 说着就已经开始领着刘景浊与方杳木往屋子里走去。 迈步走入宅子,一道极其强烈的压胜之意扑面而来,好像是专为克制刘景浊的捉月台。但用在这个宅子里,其实是为了压住刘御空梦中恶龙。 许经由还是有些东西的,以这处宅子划分小镇南北,牵引此方天地真意布设大阵用来压胜刘御空梦境,也冥冥之中为刘御空营造了一种得天独厚的条件。 若是想的不差,许经由是打算把刘御空添到那十人之列,有可能是与佟泠一头一尾,专为克制刘景浊。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前,那边儿有个青衣婢女正领着个小男孩玩闹。 刘景浊诧异道:“是当年那条蛇?” 胡潇潇点点头,“就是,原本是种下蛊去控制的,现在都不用了。” 某人这才想起来,面前女子可是百越圣女,极其擅长蛊术。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说道:“碰巧来了,就找你聊一聊,顺便问你一件事。我记得当年你说过,你有个朋友需要在斩龙台修炼对不对?那个朋友是刘堃?”.m 胡潇潇也点点头,轻声道:“是,但现在用不着了。” 转头看向刘御空,胡潇潇嘴角微微挑起,轻声道:“现在我就想着把他好好养大,平平安安的。” 他死了,他的妻子也死了,孩子我胡潇潇替你们养。 这位百越圣女忽然说道:“去了一趟归墟我才明白你多厉害,得亏当年没太得罪你。” 这时候胡潇潇才后知后觉发现,面前青年人居然已经神游境界了。 这才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七年吧?从金丹一路直达神游?这是什么怪物? 只不过一想起来十几年前人家就以登楼境界在归墟杀妖,那就也见怪不怪了。 刘景浊拿出一串五色手链,轻声问道:“百越供奉殿内的盘王像,是不是只要这手串就能唤醒?” 胡潇潇摇摇头,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并不是,盘王像只是个摆设,那就是给如同湫栳山这般的有心之人布设的障眼法。盘王真身,其实就在十万大山之中。五色石与指骨放在一起就可以唤出盘王了。只不过,召唤出来的盘王是什么模样就不得而知了,很可能是……” 第三百三十四章 有些水 回到青椋山时,顾大剑仙已经先回去了。 顾氏一族,没出什么大事,只不过就是几个作为压箱底手段的老祖神魂被打散了而已。 要等的邸报的确也已经刊发,简洁明了,说百多年前对于顾衣珏私通嫂子是栽赃陷害,那条青鱼精也并非是闲都王朝的奸细。 但结果却是无人相信。 也可以说,除了真正在意顾衣珏的人,没人会在意当年发生了什么,也没人会为某件事的真假去惊叹。 刘景浊挂着酒葫芦,顺着青泥河往下,要过几百里去往果老县,把邝乐看中的那个女孩儿接回青椋山。 自己一个人不太方便,所以喊上了在泥鳅湖练剑的赵长生。 这小子现在不刮胡子,满嘴胡子拉碴的,差点儿给潭涂砸了几拳头。 没法子,赵长生只得刮了他心爱的胡须,重新像个年轻人了。 果老县境内有个天池,其实就是个死水潭,也不晓得天池名声是怎么得来的。 不过天底下称作天池、龙潭的地方数不胜数,也不怎么奇怪了。 走在路上,刘景浊问了句:“你觉得山上最不合群的是谁?除去张五味跟阿达。” 阿达那就是个不合群的,张五味也不是不合群,就是不爱跟人玩闹。 这两个,当然要除外。 赵长生笑了笑,开口道:“之前山上,没有什么不合群的人。现在渡口那边的林沁灵星也是刚刚来,显得不合群些,但多来几次就好了。不过她们姐妹倒是与罗杵魏薇相处的不错。”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让顾衣珏找张五味去了,来回也就几天时间。赶咱们回去,他差不多也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大致商议一番开山之事。” 顿了顿,刘景浊接着说道:“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赵长生撇撇嘴,“我就是混吃混喝的,能有什么建议?” 果老县在三山之中,是个只堪堪有不到十万人的下县,隶属于流离郡。一座县城,只有扶舟县三分之一大小。 别的事都已经跟那姑娘家中说好了,一个闺女本就不受家中待见,那两口子就相当于十两银子把闺女卖了。 要是放在平常,十两银子确实够一家人一年多两年的花销。 可如今那姑娘的哥哥要娶妻,钱不够,所以估计钱到了他们手里,就是走个过场了。 很快就到了小河畔,刘景浊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叫做黄涓的姑娘。 十三四岁的模样,这会儿正蹲在河边儿洗衣服。此时此刻太阳这么毒,她也没想着去避避日头。 刘景浊迈步走过去,问道:“你是黄涓?” 少女这才抬头,“是,什么事?” 刘景浊点点头,微笑道:“我姓刘,有个叫邝乐的让我来带你回山。” 这姑娘也不知道所谓的山是什么山,他们一家人以为的是住在某处山中隐居的大户人家。 黄涓哦了一声,继续忙活着手里的,也同时说道:“我哥要涨价,得三十两银子才能带走我,你要是觉得划不来就不用进去了。” 刘景浊便问道:“若我不掏这三十两呢?” 黝黑女子极其自然的开口:“兴州那边有个青楼,愿意花三十两买我,做红倌。” 赵长生这个气啊,骂骂咧咧道:“这他娘的,真就卖闺女吗?” 如今也不晓得咋个回事,凡俗人家娶妻,一个彩礼钱就要刮干净一家人口袋,个个儿完婚之后要干的都是先还钱。 第三百三十五章 树下议事(上) 龙丘棠溪很早就到了渡口那边,此后中土一洲鱼雁楼总阁,就在这座渡口了。 他们有一场议事,龙丘棠溪不便待在茅屋边上。 那家伙否了将渡口命名为青鱼,具体叫什么尚且不知,反正他肯定已经想好了。 从前的他不喜欢把明天的事情今天就干完,现在不一样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提前去筹备好许多许多的事儿。 此处渡口的鱼雁楼,管事的叫做霜月,算是神鹿洲霜澜的师妹,也是个炼虚巅峰,距离登楼,一步之遥。.m 此处鱼雁楼之中,其余女修都是中土人氏。 山巅朝下的半座山是坊市所在,鱼雁楼便是坊市之中最高的建筑。 楼顶小阁楼摆着一张茶盘,龙丘棠溪与霜月对坐,喝茶。 霜月撇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青伞,里头是自斗寒洲冰原取出的上古仙剑,如今被龙丘棠溪取名玄梦。 抿了一口茶,霜月说道:“青鸾洲那边想法子打听了这都快一年了,确实没有龙丘姑娘想知道的消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最多只能查到,当年姬荞在东海遭受围攻之时,姬氏一族之中,只有姬闻雁去了。” 龙丘棠溪点点头,又问道:“青鸾洲那座金鼎宫,当真可以铸造出来仙宝?” 霜月笑道:“立山百余年了,也就那么一件而已,人家左春树还不要。” 别人不明白,龙丘棠溪自然明白。 按照刘景浊与姚放牛的说法儿,左春树不是靠着自身破境登楼的,但人家不执拗,反正破境了,办完一件事再自斩一境,不是自己修来的境界,不要便是。 估计刘景浊瘦篙洲一行,可能要耽误些时候的。 龙丘棠溪也喝了一口茶,忽然说道:“来这里,除了花买消息,其实也是来撂下一句狠话。” 霜月叹息一声,只得听着。 龙丘棠溪说道:“你瞧得上谁瞧不上谁我管不到,但这渡口不光是青椋山的,也是我龙丘家的,所以霜月楼主要是能好好的,那就好好的。” 要是不想好好的,那就试试。 说完之后,起身就走,化作剑光一路往北。 几百里外有个地方下雨,按照这边的说法儿,下的是白雨。 她要去接两个人,其中一人与她互相看不顺眼。 虽然看不顺眼,但她还是要以青椋山刘景浊的道侣身份,求人家一件事。 晚饭过后,日头略微西斜,大家伙儿已经陆陆续续开始登山。 最早到的是袁塑成跟白小豆、姜柚,还有潭涂跟赵长生。 袁塑成总还是没把木匠手艺丢掉,这一年师傅不在,添的椅子便都是由他做成。 原本他是想把小马扎换成太师椅的,但白小豆说了句,太师椅放在青椋山祖师大殿之中,迟暮峰留下小马扎就好了。 这次摆放的椅子要比上次多很多很多的,赵长生负责摆放,潭涂就是为每把椅子前放上..m 姜柚不晓得该干嘛,所以他们说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 这里的海棠树跟白鹿城师娘家里的相比要小一些,但姜柚觉得已经很好了。 独木舟睡着了一般靠在树下,已经落了不少灰了。这些天也不是没人来,但没人会动。 想来想去,姜柚把背后的山水桥也解了下来,靠在了独木舟一旁。 姜柚笑盈盈看看:“你也累了,歇一歇吧。” 白舂与邝乐,还有杨念筝、关荟芝、周放,以及早上刚刚到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流泱是一起来的。 百节领着渡口那边的林沁灵星,还有魏薇罗杵一同到此。 然后就是顾衣珏跟阿达,还有几乎换了一个人的张五味。 屁颠儿屁颠儿跟在后面的,是很快就会被景炀王朝发布海捕文书的前任夏官方杳木。 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没来的也很多,白小喵就没来,不在山上的路阖没来,还有一只尚且没有记忆的白狐,每天就知道吃的黎洙。 流泱刚刚来这儿,午饭后才跟着杨念筝挑选了一处最小的宅子。现在是啥都不知道,谁都不认识。 可……这人也太多了吧? 光是在这儿的就二十人了,那个山主还没来呢,加上他就是二十一个人了。 好家伙,真是家大业大。 听杨掌柜说,往南近三百里的地方可都是青椋山的,那是板上钉钉的大地主啊! 唉?那为什么摆了二十四张凳子啊? 大家都无人落座,站成了几个堆。男子就一个堆,女子好几堆。 头一次来这儿的人里,最心大的就是流泱了,她也不怕。可林沁跟灵星就不一样了,都不晓得站去哪里,好像站哪里都不对。 还是白小豆走了过去,笑着说道:“待会儿师傅就来了,先不着急,跟大家认识认识嘛!” 至于姜柚,跟关荟芝站在了一起,但赵长生那家伙凑过来问道:“柚儿,咱们就二十一人,加上路烟枪跟嫂子也就二十三人,哪儿来的二十四张椅子?” 姜柚摇摇头,“不晓得,好像是师傅跟师姐说了要摆二十四张椅子,最靠近他的两个位子要空着。” 邝乐也在问,但顾衣珏算的是如今不在山上的路阖跟还没有来的曹风,还有一把椅子,到底是给谁的他也不晓得,但绝不是留给龙丘棠溪的。 过了没多久,一道剑光坠地,刘景浊来了。 可把流泱吓了一大跳,她没忍住惊呼道:“鬼还是神仙?” 百节扮出一个鬼脸,一手指着白舂,开口道:“我们俩是妖精,他们都是人。” 流泱半信半疑,还好被杨念筝拉住了胳膊。 “别怕,以后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刘景浊看到了树下两把剑,微微一笑,迈步走到靠着剑道那把椅子,转过身说道:“不算正式议事,只是开山之前给大家大致分一下手中事宜,落座吧。” 顾衣珏跟阿达分别落座左右次席,随后是两个弟子,再下来,境界低的自己就靠后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心说无需如此排位的。 转头看了看左侧首位的空椅子,刘景浊指了指大家椅子下面的酒水,笑道:“潭涂新酿造的橘子酒,白小豆姜柚还有流泱不能喝,其他人可以先喝,咱们等个人。” 至于等谁,刘景浊还真不知道。 留出来左侧首位,是龙丘棠溪说的,但她自己估计不会来。 结果都过去一刻钟了,人还没有来。 刘景浊便笑着说道:“那我给大家先介绍一下今年刚到的几位。” “等等。” 一道狂风过境,有人影如巨石一般坠地,烟尘过后,瞧见的是个一身黑衣的女子,拳意如同活水,极其吓人。 刘景浊也有些诧异,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来着乃是舟子高徒,瘦篙洲陈文佳。 她从“圈”外走来,过流泱背后之时拍了拍其肩膀,开口道:“以后做我弟子吧。” 还没等黝黑少女反应过来,陈文佳已经来到刘景浊身边,落座左侧首位。 顾衣珏与百节对视一眼,皆是露出诧异神色。 琉璃身武夫,已经聚起双花的武道顶尖人物,坐在了留给衡律堂掌律的位子上? 凡俗宗门大概都有的几处“衙门口”,宗主之下,首当其冲的就是衡律堂,其次是供奉殿,再就是钱谷与护山供奉了,护山供奉虽然也叫供奉,但不属于供奉殿。 左侧首位一般都是掌律,右侧首位是供奉殿首席。 顾衣珏知道首席之位是留给尚在十万大山辛苦“还阳”的曹风的,但着实没想到,今日会凭空出现一位衡律堂掌律。 别说顾衣珏了,刘景浊也没想到,陈文佳来了,居然还愿意担任掌律。 陈文佳落座之后,环视一周,这才看向刘景浊,居然挤出来了个笑脸。 “山主,现在可以介绍了。” 刘景浊也是一笑,想必是龙丘棠溪拉下脸去求的了。 他缓缓起身,原本打算只随随便便安排些事情的,现在看来,得郑重些了。 对着大伙儿一抱拳,刘景浊微笑道:“那就先介绍一下。” 指着陈文佳,后者也起身面向众人抱拳。 刘景浊说道:“陈文佳,武道琉璃身,此后为我青椋山衡律堂掌律。” 随后依次往下,开口道:“青鱼峰主顾衣珏,登楼剑修。护山供奉阿达,金丹境界。暂代钱谷司库的方杳木,真境剑修……” 说到最后,就是几位来青椋山不久的。 魏薇罗杵负责中型渡船洲内行驶,林沁灵星负责跨洲渡船,流泱若是愿意拜师,日后就是衡律堂亲传了。 陈文佳看向那右侧首位空椅子,轻声问道:“这把椅子的主人呢?” 刘景浊只说道:“椅子的主人是个剑修,姓曹名风字啸山,二十年内会返回青椋山。还有一把空椅子,主人叫做路阖。等到开山那天,会有很多不常在山上的人回来的。” 陈文佳点点头,继续说道:“介绍完了,那就开始议事吧,山主先做安排。” 刘景浊暗自一叹,心说这多了个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了。 他转头看了看南边,开口道:“那座渡口八月十五开始投用,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清溪渡口了,大家有意见可以提。”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提可以,但我不采纳。 邝乐拿起橘子酒猛灌一口,潭涂也是差不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三十五章 树下议事(上)免费阅读。 第三百三十六章 树下议事(下) 客栈关了门,所以龙丘棠溪与陈桨站在青泥河上那座桥上。 陈桨笑问道:“你爹都说了,未来接手龙丘家的肯定是龙丘洒洒,你又何必与刘景浊分的这么清?” 龙丘棠溪拍了拍栏杆,轻声道:“我没时间,前辈保留有远古记忆,应该知道十万大山里有什么。他去归墟之后,我得替他守在十万大山,哪儿有时间管青椋山的事情。” 十万大山当中那处深渊,陈桨自然是知道的。 他看了看桥下青泥河水,轻声道:“辛苦了。” 龙丘棠溪笑道:“是我得谢谢前辈,若非前辈,陈文佳绝不会担任青椋山掌律的。” 陈桨摇头道:“那可不一定。” 说着,他忽然面露诧异,问道:“还有客人登山?” 龙丘棠溪这才转头看去,随后摇了摇头,“不认识,不用管。” 有一行三人正往迟暮峰去,为首的是个年轻神游,应当只百岁而已。 其余一元婴一金丹,若是樊江月在,定然认识。 其实中间的青年人,龙丘棠溪也不陌生,在吊坠光影之中见过。 一边的元婴老者边在前方引路边说道:“公子,要是那个小娘皮在的话,咱们是不好登山的。” 中年金丹赶忙附和,“是的呀,那小娘皮年纪轻轻的,拳法恐怖如斯,我跟师傅加在一起都不够人家两拳打的。” 年轻人只是一笑,淡然道:“这座青椋山我知道,早年间被人灭山,如今被个皇亲国戚买去作为私产,帮你们找找场子应当问题不大,但我早晚要回离洲,所以我不会欺负人,只会好好跟人讲道理。这是为你们好。” 元婴老者立马儿点头哈腰,“秦公子说的对,今个能来,就是给我们小檀山很大的面子了。” 白衣青年只是微微点头,心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好在情报之中说的清楚,如今的青椋山,虽然有渡口正在修建,但那渡口其实是打着青椋山名声建造,实际上归属于鱼雁楼的渡口。而且一座曾被灭门的宗门,想必如今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儿。 可不知怎的,他总是觉得右眼皮时不时会跳几下。 正因为如此,山下还有两人在,百里外还炖了蹲了一只自白水洞天带离的真境妖狐。 当年白水洞天一遭之后,自己一股脑连破几境,成了神游修士,他们两个也因祸得福,特别是那个傻货,都五气朝元了,连秋谷都才是初入神游而已。 与此同时,青泥河那处客栈也走来一男一女。 女子长相清秀,不好看但也不难看。男子眼神空洞,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武夫,但他却身材干瘦,多余的一两肉都没有。 桥上有一老一少正在攀谈着什么,好像说的是今年秋汛的事儿。 秋谷便拦住钱和,两人坐去了河堤上。 中年武夫冷不丁开口道:“我就觉得公子不应该来的,上次在白水洞天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秋谷叹息道:“估计他也不想来,但我们三人都已经得了那片龙鳞的实惠,想要真正稳固境界,就必须得小檀山那山主分给我们一株仙檀木。结果这些家伙坐地起价,公子也没法子。” 其实秋谷明白,钱和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m 可没法子,想要唤醒龙女,只有先拿到小檀山的仙檀木,再想法子在中土江河求得水精各一两,再去玉竹洲想法子找来几块儿辛金。 钱和忽然说道:“他要是能把贪恋美色的脾气改一改,我就烧高香了。” 秋谷苦笑一声,身边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糙汉子还不如当年白水洞天碰到的那个吓死人的年轻人。人家可是一眼就能看出,自个儿从来都是以假面示人的。 龙丘棠溪与陈桨就在桥上,只不过二人面容以及言语,河堤上的那两人是听不见也瞧不见的。 陈桨无奈道:“护山大阵明明已经建成了,为什么不开启?要是天天都有这种人登山,那多烦得慌?” 龙丘棠溪笑道:“开山之时他才会开启护山大阵的,苦于如今无剑压阵,他在想别的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再花泉儿去买十二把类似于清池的飞剑放在养剑亭呗。 迟暮峰上海棠树下,元婴之上的几人都已经察觉到了有人在登山,但山主不言语,他们也就没当回事。 此刻刘景浊正在安排九月初三日,大家伙儿大致都要做些什么。 “如今山上顾峰主境界最高,所以护卫之事,就由顾峰主领衔,邝乐与方杳木配合。接人待物,交给白舂杨念筝还有关荟芝。到时候来的外人不会太多,无需太过郑重,也不能太不当回事儿了,所以其中分寸要拿捏到位,所以百节到时候负责居中调度吧。还有一件事,咱们山头儿的渡口,不知情的人查到的,就是这渡口实际上是鱼雁楼的渡口。” 陈文佳笑盈盈开口:“我总要干点什么吧?”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陈姑娘要干的事情很多,到时候就知道了。” 随后就是各个客邸之中一切应用之物,青椋山的东西,绝不能是什么仙草仙果,但山上野味一定要有。 大致让每个人都有点儿事情在手中了,刘景浊这才看向姜柚跟白小豆。 “你们两个到时候得多忙活,来的都是你们认识的,得让人家不觉得别扭。” 姜柚已经有些别扭了,但白小豆却是以拳击掌,笑道:“遵命!”..m 刘景浊站起身来往山下看了一眼,随后笑着说道:“林沁灵星跟魏薇罗杵,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不是必须得瞒着你们,只是听去了可就是要沾因果的,所以听与不听,决定权在于你们自己。” 魏薇咧嘴一笑,率先开口:“虽然我是最晚来的,但我应该是山上最早的修士之一吧?山主到青泥国时,魏薇就不怕沾染因果了。” 更何况现如今的山主,曾经是那个扫雪先生。 罗杵指了指魏薇,轻声道:“我们家,她做主。” 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林沁也笑了,她回头看了看灵星,犹豫了很久,反问了一句:“山主愿意说些隐秘之事给我们听?” 刘景浊只是说道:“明日开始,外人即便上了青椋山,也到不了迟暮峰,更来不到海棠树下。” 不能说现在,因为已经有人快到了。 林沁又是一笑,抬手抓住了灵星手腕,轻声道:“那有什么好怕的,这么多剑仙在呢,谁能欺负了我?” 刘景浊这才起身,迈步便结阵,倒是把陈文佳看的略微一惊。 这家伙已经初有大宗师风范了,当然,只论阵法而已。 刘景浊提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淡然开口:“我不好说能在山上待多久,撑死了也就两三年吧,之后就要去往归墟了,可能会有很长时间回不来的。所以今日我得把自个儿的身份,与大家亮明了。” 赵长生笑道:“山主还有什么身份瞒着我们吗?真是拿我们当外人啊!” 刘景浊微微一笑,一步迈出:“我叫刘景浊,曾用名刘见秋。” 知道知道,这次是方杳木说的。 回过头,刘景浊看向树下“躺着”的两把剑,开口道:“还是人世间最后一位守门人,生来就是为了守住人间门户的。” 又是小一刻不间断的言语,最终刘景浊坐回凳子,也撤回了阵法,大家却尽数沉默了起来。 即便是林沁灵星也觉得山主老爷的肩膀太累了。 也就是流泱了,她连个炼气士是啥都不晓得,人生地不熟的。什么武道啊炼气士的,就没人跟我解释解释吗? 不过她不傻,从小到大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了。所以她也知道,“买”来她的这位刘山主,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议事到了尾声,刘景浊环视一周,问道:“大家有没有什么要添补的?” 方杳木张开嘴,还没开口就被陈文佳抢先一步。 黑衣女子说道:“既然我担任了掌律,那衡律堂就不是摆设,我会着手去制定几条最基本的山规,有些可能会不近人情,先与大家伙儿打个招呼。” 刘景浊点点头,“你是掌律,你说了算。” 方杳木又想开口,可话刚刚到喉咙眼儿,却又听见陈文佳说道:“如今除却青椋山、笑雪峰、落冰潭、迟暮峰、拦野台还有顾剑仙的青鱼峰外,另有两座无主山头儿,我得占去一座,山主有无意见?” 刘景浊摇头道:“挑就是了,近两年会再添置几座山头儿的。” 方杳木又想开口,刘景浊却忽的转身看向了海棠树那边。 第三次要说话,还是被人打断了。 有个一身白衣的神游修士带着俩草包迈步登山,居然没人拦着,居然到了几十丈外?! 老元婴撇嘴道:“呦呵,人还挺多。” 另一边的金丹修士更是阴阳怪气,“当年我们路过此地,无端挨打,今日秦公子是来帮我们讨个说法儿的。” 方杳木这个气啊!哪儿他娘的秦公子?想挨揍是吧? 可那秦公子,却是迟迟不曾言语。 刚刚站定那会儿他可就瞧见了靠在树下的两把剑了。 他娘的!这次没带那么多钱啊! 刘景浊缓缓转身,冲着秦栋一笑,开口道:“秦公子,现在信佛了吗?” 白衣青年苦笑一声:“回山了就还是信的。” 没等刘景浊开口,秦栋抢先问道:“多少钱能买回一条命?” 刘景浊面露疑惑,“一条命?” 这位自离洲而来的秦公子,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娘的,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在这儿见着了?这是闯进人家屋里来了啊! 几百里外的闻笛山,新任山主早就注意到了那三个气势汹汹登山的家伙,当时这位新任山主就满脸惊骇,对三位登山人佩服的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光一个厨子都他娘的让我一座山受不了,你一个神游就敢气势汹汹登山? 这等猛人,哪里去寻? 真是吾辈楷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三十六章 树下议事(下)免费阅读。 第三百三十七章 要杀要剐给句话 刘景浊微微一笑,轻声道:“不如你先等会儿,我们正在议事,完了我给你答案?” 秦栋当即问道:“能不能在山下等?” 刘景浊只点了点头,秦栋一溜烟就消失不见,再现身之时已经身在山下客栈外。 另外两人也不是傻子,瞧这模样,请来的秦公子铁定不如眼前人背景深厚了。 他们讪笑着转身,“那我们也去山下等。” 压根儿就无人搭理他们。 等到再次安静下来,刘景浊这才笑着说道:“一句话三次憋不出来,我还不知道你要什么?另外一座空余山头儿,你想要的话,拿去便是了。” 方杳木叹息着坐下,摇头道:“不是不是,钱谷一脉在我手中不会单独开峰的。我想说的是,在我代理钱谷司库之时,袁塑成得给我划拨过来。还有钱谷这边对于生意往来的钱,出入需不需要山主首肯?” 刘景浊摇摇头,“记好账就行了,有些你们觉得需要慎重的,可以与衡律堂商议,掌律无异议就可以花,若是掌律那边过不去,可以再由我做决定。” 方杳木点点头,“那就再没有别的事。” 刘景浊点点头,回去位子上落座,又说道:“凡生意往来之事,名义上都是隶属于钱谷管辖,其他人有无什么要说的?” 过了半晌,没人言语。 刘景浊便说道:“那议事到此为止,诸位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再找我,下次议事,就在主峰青椋山了。” 刘景浊率先往山下去,大家散的比较慢,还都在聊天儿。 陈文佳走去流泱面前,依旧是笑盈盈。 “你叫流泱是吧?以后你就是我的拳法弟子了,但你想学剑或是学其他术法,可以另外拜师,我不会阻拦。” 皮肤黝黑的少女抬起头,啊了一声。 陈文佳一下子板起了脸,“怎么?不愿意?” 流泱被吓一跳,咽下一口唾沫,赶忙说道:“不不不,只是……我掏不起学费啊!” 陈文佳这才一笑,一把按住流泱肩膀,轻声道:“走吧,去见你师祖。” 等到陈文佳走后,赵长生这才敢偷偷摸摸走去顾衣珏那边,压低声音问道:“顾峰主,这哪儿就来了个掌律?还要定规矩?什么人啊?” 顾衣珏如实说道:“双花琉璃身,堪比登楼巅峰修士。而且,人家是舟子陈桨唯一嫡传。” 舟子? 赵长生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乖乖!那可是舟子啊!” 顾衣珏气笑不止,想骂都不晓得说什么。 咱们青椋山,现在人间三子的嫡传,聚齐了都。 还有,你赵长生不是心大,你是他娘的缺心眼儿,安子教剑数月,你他娘的也磕了头了,就不晓得人家是安子? 娘的!你们练剑就练剑,为什么要教老子练剑?老子得罪谁了?平白无故挨好几顿打? 青泥河边,秦栋瞬身落地,冷汗夹背。 秋谷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忙问道:“怎么回事?” 钱和一听,立马警惕起来,压低声音说道:“点子有点儿硬?” 秦栋憋了半天,最终也只是抬手扶额,唉声叹气。 顿了顿,他开口道:“可不是有点儿硬,是他娘的见鬼了!” 运气怎么就能这么差?那是在离洲,现在是中土啊!差着千万里路呢,还能碰见他?多大的缘分? 还有,山上那都什么动静?不是说只是个不入流山头儿吗?可他瞧见的是什么?炼虚跟真境都坐不到最前面啊! 一旁的元婴老者听的那叫一个心惊胆战,他凑过去试探问道:“秦公子,那人,是什么大人物吗?” 秦栋转过头,越看这老东西越生气。 他阴沉着脸,开口道:“老尹,他是不是大人物我不知道,但我们三个差点儿全被他打杀了。” 眼瞎了吗?瞧不见那坐了一圈的炼气士,什么境界都有吗? 被叫做老尹的元婴修士咽下一口唾沫,忍不住的心惊胆战。 这……他娘的,再不来了。 问题是现在能不能走? 一道青年身影瞬身落地,头别玉簪,身着苍青长褂。 刘景浊笑道:“少走夜路就不容易见鬼了。” 秋谷赶忙抬手按住钱和肩膀,沉声道:“稳住心神。” 可钱和一瞧见那道身影,当场喷出来一口血水。.m 刘景浊只转过头,淡然道:“机缘不浅,都已经归元气巅峰了。但修心不够,所以才会力不从心。” 话音刚落,又有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人少了,陈文佳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她看向刘景浊,冷声道:“你倒是修心修力一样不缺,可就是瞧不上我们武道中人。” 刘景浊干脆假装没听到。 钱和是武道中人,天底下武道琉璃身不算多,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瘦篙洲陈文佳,双花琉璃身。 只是舟子名声太大,所以陈文佳就只在舟子名声之下,被压的严严实实。 陈文佳板着脸看向钱和,冷声道:“看什么看?我说他是说他,他说你说的也不错。屁大点事儿就能道心不稳,你胸中山河是看蚂蚁窝观想出来的吗?” 流泱抬头看了看这个稀里糊涂得来的师傅,这几天变化太大,一时之间她也不晓得是真的,还是一场梦。 只不过,这个师傅瞧着有点儿凶唉! 刘景浊还是权当没看见,也没理会秦栋,而是看向秋谷,问道:“秋谷道友倒是还不错,算是你们三个当中,最稳当的了。” 秋谷唯有苦笑,“多亏我家公子,要不然我破境之时,遥遥无期。” 刘景浊当然不会理会他们自家人的假客套,但还是没看向秦栋,而是对着那个老尹说道:“你叫尹红梅,小檀山修士,憋着外出立功从而接管小檀山钱谷,是不是?” 转过头看向那个金丹修士,刘景浊笑道:“你叫谢王,尹红梅的徒弟,混的不好,憋着另拜山头儿对不对?” 杨念筝已经返回开了客栈门,白小豆跟姜柚也在,大弟子跟二弟子抢着给师傅抬板凳,结果当师姐的没抢过,只得搬去给了师娘。 也是到现在,钱和跟秋谷才真正看清楚了桥上闲聊的二人是什么模样。 陈文佳走过去,恭恭敬敬抱拳,喊了声师傅,说自己刚刚收了个徒弟。 就这一声师傅,钱和再次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能被陈文佳恭恭敬敬喊师傅的,能是谁?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是人间舟子,武道至高!怎么……怎么会在这地方? 刘景浊缓缓坐下,翘起来了二郎腿,秦栋就跟侍从一样,微微躬身站在一旁。 刘景浊接着说道:“我不在的时候,共计七处山头儿有十三人想要上山寻宝,我还没有腾出手来一个个去找,你自己找来了?” 尹红梅一脸哭兮兮,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边青年人还只是翘着二郎腿,可那边客栈门口方才瞬身来了个白衣青年人,好家伙,眼睛要杀人啊!况且那一身气息,深不见底,都可能是个真境修士。 秦栋忽的一愣,瞪眼过去。 他娘的你看我干什么?老子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都他娘的是你害的! 我才是个神游境界,人家好几年前就能轻轻松松斩神游了,我在人家眼里估计连个屁都算不上。 还有这会儿坐在门口,身边放着剑的那个人,板上钉钉的剑修了。且那一身气息,可比自个儿老爹更吓人! 最次也是个炼虚。 就今日这阵仗,八业庙都受不了。换做你们小檀山,人家山上只去一个人就够了。 刘景浊敲了敲脑门儿,叹息道:“算了算了,最近我心情还不错,就不杀你们了,回去告诉你们山主,等着我上门拜山。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景浊。” 都没理会这几人的精彩脸色,刘景浊只看向门口坐的顾衣珏,轻声道:“顾剑仙,出一剑,千里送客。” 顾衣珏点点头,“好的,山主。” 话音刚落,顾衣珏微微抬脚震起伏休,单手持剑轻飘飘一划拉,一道骇人剑气立马儿划破天幕,南下千里犹不止。 秦栋目瞪口呆,这绝对是个登楼,没跑了。 这会儿他只想跑去鱼雁楼骂娘!什么他娘的只是个寻常皇亲国戚,皇子算是寻常皇亲国戚?什么叫做不入流山头儿?不入流山头儿里能有个登楼剑修? 小檀山师徒二人颤颤巍巍转身,当师傅的差点儿一个没站稳,徒弟赶忙去扶,结果双双栽倒在了地上。 夜幕之中,两人就这么一瘸一拐的,以极慢极慢的速度顺河堤而下。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还是没理会秦栋,而是扭头儿问道:“又没钱花了?” 姜柚挠着头,讪笑道:“师傅,青白客栈是不是可以多管闲事?”..m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了,是什么事?” 姜柚摇摇头,“我跟师姐去就好了。” 刘景浊点点头,“让赵长生随行吧。” 姜柚紧了紧背后铁剑,咧嘴笑道:“知道了。” 反正就是一直没理会秦栋,把他晾在一旁好半天。 秦栋想来想去,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问道:“刘山主,要杀要剐,给句话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三十七章 要杀要剐给句话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一章 父子各有宿命 练拳的日子,挨揍,吃药,睡觉,如此往复。 只偶尔泡完药酒之后坐在山洞口,才有时间坐着看一会儿远处湖泊。 小一月时间,他压根儿没理会过山上一切事。 今个儿又下了一场大雨,顾衣珏如同往常一般把刘景浊从深坑之中背了出来。 穿着衣裳泡在药酒之中,顾衣珏还没有走,刘景浊已经沉沉睡去。 上次昆仑练剑,这次迟暮峰练拳,顾衣珏做的是一模一样的事情。 只不过陈桨下手,肯定是要比刘顾舟重很多的。一来是当年刘景浊才是个金丹修士,出剑太重那人就没了。二来是,刘顾舟毕竟是当爹的。 到了后半夜时,有个白衣少女悄悄来了山洞。她拿着在云冭县买来的黄酒,轻轻放在了师傅睡的石板上。 这趟回家,师傅太忙了,都没顾上跟自己单独聊聊天。 已经不小了的姑娘扭头看了看鼾声不止的年轻人,却依旧露出来笑脸。 好像认识师傅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哎! 白小豆坐在石板边上,自顾自说起了话。 “师傅,我都十三了,日子过得好快唉。师娘说你原本想多待几年,但现在没法子待那么久了,怕是明年开春就要走,而且这一走就是很久很久了。知道师傅忙,所以我就没来吵师傅。” 白小豆自言自语,轻声道:“杨姐姐这几天不高兴,因为前线传来了消息,那个冯公子战死了。白姐姐也一样,不高兴,因为许临南下之后,这都两三年了,音信全无。我也不太高兴,去了一趟云冭县,师妹跟赵长生都动手了,我没敢,还吐了。” 小姑娘低下头,嘟囔道:“明明是行侠仗义,可我就是会想起来……我觉得我很没出息。师妹自打来了青椋山,一口荤腥的都没吃过,都瘦了。大家都一样,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吃肉,我挺愧疚的。” 顿了顿,白小豆双手肘着下巴,轻声道:“师妹比我练拳晚,还比我能打架,她什么事都做的比我好,考虑的也比我周全的多,干脆让她当大师姐吧?” 一只手按在了白小豆脑袋上,她赶忙转头,这才发现师傅就坐在石板上。 刘景浊轻声道:“大师姐肯定是你,谁都抢不了的。” 白小豆咧嘴一笑,“我就是说着玩儿,抢也不让!” 刘景浊手指轻轻用力,揉了揉小丫头脑袋,轻声道:“对不起啊,我只是……太长时间没在,感觉你忽然就长大了,不晓得咋个跟你说话。” 白小豆憨笑一声,说道:“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过几年要是有机会,你跟姜柚来一趟归墟,看看玩儿玩儿也好。” 白小豆点头不止,说道:“明年师妹跟白小喵要去云梦泽,我也跟着,到时候我们师姐妹自个儿走一遭江湖。” 刘景浊笑了笑,看了看白小豆背后的剑,说道:“等我回来了,会把山水桥传给姜柚,你不会不高兴吧?” 白小豆摇头似拨浪鼓,“当然不会啊!” 师徒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白小豆说她耽搁了一个月,明儿开始要再去挨个儿找人谈心了。泥鳅湖的小红鱼想吃糖饭很久了,明儿日就带过去。还有渡口那边,林沁姐姐还是有些不合群,反倒是灵星,瞧着内向,可其实压根儿不认生。魏薇跟罗杵已经可以很熟练的驾驶渡船了。还有大家伙儿都喜欢什么,都讨厌什么,她门儿清。壹趣妏敩 刘景浊笑了笑,开口道:“辛苦你了。” 小姑娘却忽然说道:“师妹都说了,师傅好几次差点儿出事,处境极其危险。” 她抬头直愣愣盯着刘景浊,也不知怎的,嘴巴忽然嘟了起来。 “以后能不能小心点,我怕我没师傅了。” 刘景浊点点头,“好,答应你。” “对了,有个东西忘了给你了,姜柚也有,对你们一视同仁,绝不偏向着谁。” 是一道小剑匣,巴掌大小,里边儿装着十六柄铁剑。 刘景浊笑着说道:“可以试着先去控制铁剑御空,以后得心应手了我再送你们真的飞剑。” 白小豆接过剑匣,爱不释手。 其实还是有些不同的,白小豆的十六柄铁剑上有由一至十六的刻字,刘景浊亲手刻的。而姜柚压根儿都没有发现她的铁剑上其实有十六字,是八卦与八门。 可惜自个儿不会炼兵,若不然肯定至少都是各十六柄灵剑了。 刻字一事,于姜柚的剑是心血来潮,但给白小豆的,其实有些寓意。 初一至十六,从缺月到圆月,刘景浊希望那个不吃肉的小丫头有一天看待人间万物时,会觉得总有一天会夜明月圆,人间值得。 刘景浊抬手按住白小豆,轻声道:“想给你起个大名,日后行走江湖响当当的那种。” 顿了顿,刘景浊笑着说道:“叫白桃如何?” 白小豆一下子皱起了脸,她委屈巴巴说道:“那咱们是要聚齐一家子水果吗?柚子有了,现在多个桃子,以后是不是会有李子葡萄什么的?” 刘景浊哈哈一笑,弹了白小豆一个脑瓜崩儿,轻声道:“我觉得挺好的,日后白桃大剑仙仗剑江湖,手持青白,不好听吗?” 白小豆还是皱着脸,哭兮兮问道:“当真吗?那好吧,白桃就白桃呗,但以后师傅再收徒,肯定要叫什么李什么瓜才行!要不然我可不认!” 刘景浊伸出小拇指,笑道:“一言为定,拉钩。” 小姑娘笑嘻嘻伸出小拇指,然后下意识靠在了师傅身上。 “师傅,我有些想白猿爷爷了。潭涂姐姐说凡是生灵都会转世投胎,你说我还能见到白猿爷爷吗?你说我还能再见到……” 刘景浊轻轻拍了拍白小豆肩膀,“会的,一定会的。” 没过多久,白小豆就这么靠在刘景浊身上睡着了。 关荟芝住在后山,刘景浊便喊来了她抱走了白小豆。 刘景浊也想留她在自己身边睡一晚,但明日一早就要挨揍,他不想让小丫头瞧见自己的凄惨模样。 …………………… 去往龙渊水的一艘核舟上,潭涂拿那个一顿没肉就活不了的小丫头真没辙,也不晓得龙丘姑娘跟公子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个孩子,愁死个人。 黎洙饭量极大极大,在山上的时候动不动就找不着人了,等发现时就瞧见了她背着与她等高的大弓,扛着什么野物回山,然后死等关荟芝,因为关荟芝烤的肉好吃。 这不,一个时辰之前,这丫头趴在船边瞧见了一只老虎,不由分说就跳了下去,害得核舟也停了下来。这会儿她抱着与她一样大的老虎腿啃个不止。 她转头看了看船头的阿达跟龙丘姑娘,二人言语并未遮掩什么,所以潭涂也是刚刚知道,原来阿达真的认识公子很久了,算是跟着公子跟龙丘姑娘长大的。 龙丘棠溪问了句:“我一直没机会问你,你是怎么从南赡部洲到的十万大山?” 阿达摇摇头,“我跑了之后,跌进去了一个大坑里,出来就在十万大山了。”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赶到时他已经重伤了,我不在的那段时间,你们到底看见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阿达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只记得有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人骂他,说他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而不顾。后来有个说是二师兄的家伙来了,我们一起去了个地方,我也不晓得是什么地方,但出来了几个自称神灵的人,打的他们两个无力还手,他让我跑,我就跑了。” 顿了顿,阿达说道:“我后悔了。” 龙丘棠溪揉了揉眉心,让阿达说发生了什么,很难说清楚的。当年阿达也就会几句简单的话,还结结巴巴的。说实话,能说出来这么长一段话,已经够难为人了。 枭阳非妖非兽,能修炼实属不易,也不傻,就是……有点儿慢吞吞。..m 只不过,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二师兄来了?绝不可能是虞长风的弟子,那就只可能是刘叔叔的弟子了。 她忍不住敲了敲脑壳,一团乱麻啊! “那个二师兄,叫什么总知道吧?” 好半天没听见有人答复,龙丘棠溪缓缓转过头,下一刻便皱起了眉头。青伞之中玄梦蓄势待发,本命剑也已经祭出,在想法子打断这让光阴停顿的神通。 有个黑衣中年人飘飘然落地,龙丘棠溪便直截了当拔出玄梦,同时有数以百万计的飞剑将核舟围绕了起来。 可那道黑衣却如入无人之境,行走过来,飞剑自行让道。 龙丘棠溪冷声道:“你来做什么?这可是在景炀境内!” 黑衣人,自然是自青鸾洲远道而来的姬闻鲸。 姬闻鲸淡然一笑,开口道:“去一趟酆都罗山,顺路去了一趟青椋山,领教了一番陈桨的武道真身。原本不想来的,可想来想去,还是想着告诉你一件事。” 龙丘棠溪问道:“小菜花跟执夷是不是你抓走的?” 姬闻鲸冷笑道:“我脑子是有病?” 龙丘棠溪沉声道:“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 姬闻鲸懒得耍嘴皮,只是说道:“刘顾舟曾经有一场逆流而上一万年,然后镇守两界山千年。当年我败给刘顾舟,就是因为他已经自万年多前返回了,都是大罗金仙了,我怎么可能打得过。” 龙丘棠溪瞬间想明白了好多好多事,她沉声道:“你是说?” 姬闻鲸摇头道:“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不过即便去了,他与刘顾舟的一遭远行也会区别很大,不一定回得来的那种。” 龙丘棠溪皱起眉头,又问道:“你就不怕泄露天机遭受天道反噬?” 姬闻鲸轻蔑一笑,“就这九洲天穹?” 龙丘棠溪还是没忍住又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姬闻鲸淡然一笑,轻声道:“我妹妹一生的污点,得我亲手抹除才是。” 话音刚落,光阴恢复如常。 阿达才在答复方才问题,可龙丘棠溪哪儿有心情去听。 这难道是他们父子必须遭受的宿命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四十一章 父子各有宿命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二章 赶路之人(上) 一艘由打离洲惊云渡启程,终点会在风陵渡的渡船,此时已经在婆娑洲境内了。 自离洲登船之时,这一行人就不在少数了。 只不过分做了两批,互相不知道其实是同路人。 由珠官城韩屋带着的松鸣山刘贝与顾慢慢,以及惊云国的方蕊儿,这是一批。还有来自鸿胜山的柱蓉峰峰主,一头白发的少年人,姓狄名邰。狄邰带着的,是鸿胜山钱谷司库。 这里边,韩屋都不晓得自己要干嘛,可东家非让自己去,又不得不去。那个公子,他可是打从见面就不喜欢。 至于惊云国的方蕊儿,如今可是离洲北境的大名人。就几年时间,方家坊市遍地开花,在有些地方,连鱼雁楼都比不上方家坊市生意好。方家姐妹也齐齐成了金丹修士,近几年不知用什么手段招收许多客卿,甚至都有炼虚境界存在。反正人家生意是越做越大,已经成了举洲闻名的一对姐妹花。 至于松鸣山,在方家姐妹与珠官城韩逄的帮助下,腰包一天比一天鼓。 这不,这趟跨洲远行,船票是松鸣山掏的。 至于顾慢慢,那个道士走后没过多久,爷爷就死了,松鸣山那边将他收为弟子,可他修行有些慢,十五六的年纪,尚未引气入体。他甚至都不知道去中土干什么,只是刘司库叫自己一起,他就跟着一起了。 方蕊儿脸上已经脱了稚气,其实年纪本就不小了,都快四十的人了,但先前不操心,现在不一样了,方家坊市二掌柜,名声响当当。 她对着韩屋说道:“这次我可是带着任务的,一定要跟刘先生讨要个牒谱身份才行。你呢?韩前辈就没交代什么?” 韩屋无奈叹气,这一路上净听见方蕊儿夸刘景浊了,那等登徒子有什么好夸的吗? 可他还是说道:“一样,我也得要几个牒谱身份。” 刘贝压根儿不敢插嘴,三家秘密做些生意,那可是绝密之事,也就在渡船上才敢这么碰面。 但好奇了很久的顾慢慢却不知道刘先生到底是谁,他没忍住问道:“你们说的刘先生,到底是谁啊?” 刘贝赶忙走过去,轻声道:“你不一定能认出来他,但他绝对记得你,到了你就知道了。” 另外一处天字号船楼,狄邰横剑在膝,坐在床头与司库言谈。 狄邰生性冷淡,年幼时尚未拜师就已经一头白发。郎中给的原因是血热致使少白头,可他成了炼气士之后,依旧改变不了这一头白发。 那位司库一杯杯喝着茶水,嘴闲了才会说话。 “那个读书人的事要怎么说?” 狄邰淡然开口:“进白水洞天,生死自负,实话实话就行。把老僧带的话一道说出去不就行了,宋司库何必如此犹豫?” 盘坐喝茶的中年人无奈叹息,“咱们欠人家几千年的债,结果连这点儿小事都没帮上忙,以后怎么做生意啊?” 狄邰淡然道:“没那么吓人,许临转世投胎,就算是了结了一段千年因果,是好事。” 那个读书人进白水洞天之后就往杏花庵去,可瞧见记忆中的生死大仇,如今只是两个螃蟹精,心中怨气当即消了大半。 后来许临与老僧各自以儒学佛学有一场论道,结果是许临心甘情愿放下因果,老僧也答应了许临,日后潘海与文德会走一趟中土,为这件事做个了结,绝不会伤害白舂半分。 许临也有一句话带给白舂,很简单的一句话。 “对不起啊!答应你的事情最终还是没做到,下辈子你来找我好不好?” 其实船上还有个要去往青椋山的人,他一场炼虚关刚刚出,破境了。 若是再排天骄榜单,他决计仅次于青鸾洲左春树。 这是个想要去往归墟已经很久的剑客,叫高图生。 …………………… 玉竹洲那边,也是两拨人。 如今担任百花山庄供奉的宁梓与宁琼,以及圣女忘忧仙子。 另外一波人,只有一人,是神弦宗綦暮州亲自前往。 但双方早就通过气,所以这趟就光明正大走在一起。 此时渡船在浮屠洲上空,忘忧与綦暮州并肩站立船头,两人聊着会有多少人聚在青椋山,都会是什么人。 綦暮州笑了笑,摇头道:“有什么人我不太关心,我神弦宗自祖师婆婆起就有戍边了,刘景浊要干大事,又帮了我们大忙,所以神弦宗砸锅卖铁也要出一份力。” 其实忘忧压根儿不晓得刘景浊想要做什么,既然说到这里了,她便传音问道:“能说吗?” 綦暮州笑着点头,“有何不可。” 听完那个庞大到吓人的计划,忘忧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呢喃道:“他刘景浊是敢想啊!” 綦暮州问道:“百花山庄近几年有无准备派人去往归墟?” 忘忧笑道:“等观礼之后,我就直去拒妖岛,百花山庄也得有戍边人。” 綦暮州点了点头,笑道:“那等你到了拒妖岛,就会明白很多事情。” 那封婆娑洲传出的邸报,綦暮州早就看了,只觉得解气。 可偏偏有很多人说刘景浊滥杀无辜,借着拒妖岛的名号行不义之事。 那些人,可真该杀啊! 船楼之中,此时就宁梓一人。 一道屏障死死将她与外界隔绝,任凭合道修士也极难窥破。 此时此刻的红袖峰主,哪儿还有半点儿老婆婆的模样? 她面对铜镜,描眉画眼,只是略显生疏,一不小心就画歪了。 看着镜子里那副面孔,当年不知道迷倒多少所谓天骄。 宁梓自嘲一笑,叹息道:“多年不画眉,都忘了如何打扮了。” 此去中土,给那小子开山观礼之外,她还要见一个人,一个好久不见的人。不知道再见之时,睦郎还认不认得那个喜欢与种花人争风吃醋的小姑娘? 从前有个道士,见花中蝶舞之后,只爱花不恋蝶。 那时天下有三位奇女子,都喜欢一个道士,可道士却独独钟情于一个喜欢种花的红衣女子。 只可惜,道士后来脱了道袍,可种花人却已然香消玉殒。 终于画好了眉毛,宁梓冲着铜镜一笑,似是要以美貌颠倒众生。 有个中年道士已经落在了高车国附近的渡口,准备走一趟如今隶属于高车国的妖鬼大道。 船上还有三位女子没下来,师姐妹三人,都要去青椋山看看小师妹。 渔子左珩川一生收徒极多,全是女弟子,他自己记不记得住都是一回事。 自小被养起来的霜澜是大弟子,至于本是男儿身的姚小凤与如今在迷离滩三岔峡当掌门的蔡真珠,到底行几,当大师姐的也不晓得。 三位女子对坐茶台,蔡真珠喝酒,其余二人饮茶。 蔡真珠居然问道:“青椋山开山,倾水山那位宗主不去?” 霜澜转头白了蔡真珠一眼,没好气道:“你还有脸提?这趟你要是不去青椋山,以后在破烂山与倾水山那边,你就是上了黑名单了。几百枚泉儿而已,至于吗?” 蔡真珠撇撇嘴,“我可没大师姐那么家大业大,几百枚泉儿很至于。不过,也可以不至于,但我实在是气不过。他刘景浊稀里糊涂拐走了我家潭涂,还不兴我坑他了?” 姚小凤笑了笑,与两位师姐说道:“刘景浊不是这样的人吧?” 她记得很清楚,喊自己姑娘的,刘景浊算是最早一几人之一。 霜澜没好气道:“就你说话口无遮拦,什么叫拐?金潭涂本来就是人家清溪阁旧部,当年也说清楚了是借居你这里的,你还真把人家姑娘当做摇钱树了?” 蔡真珠无奈摆手,“好吧好吧,你是大师姐,你有理。不过既然霜月师姐都把一洲总楼搬去了刘景浊的渡口,大师姐还去干什么?” 想来想去,霜澜实话实说道:“我怕刘景浊记仇,所以先去赔罪。” 等到青椋山开山之后,这座曾经的一流宗门立马儿会变成一座臭名昭著的山头儿。 因为山主是刘景浊。 到时候鱼雁楼会帮忙把邸报散布至九洲,所以哪怕刘景浊不记仇,青椋山上总会有记仇的人。 霜澜忽然问道:“红树城那个家伙跟朦胧台的老鸨子,哪个嫌疑大一些?” 蔡真珠摇摇头,“这个真看不出来。” 倒是姚小凤忽然来了一句:“余椟给我传来了一封信,当年他设计坑害刘景浊,结果丢了半条命,现在见着刘景浊就犯怵。他信上说让我转告刘景浊,棋子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棋子想要翻身做棋手。” 想起当年那场为积攒气运而引起的争斗,刘景浊身怀景炀国运,龙丘棠溪自身怀有神鹿王朝残余国运与数道剑运。若是真给蓌山得手了,如今的青泥国甚至神鹿洲,可能都已经变了天。 霜澜抿了一口茶水,笑道:“现在看来,当年青泥国那场闹剧,只是投石问路的石子。” 真正用以盗取九洲气运的,是那所谓明教。 霜澜忽然说道:“这场观礼,我们不光要出礼,还要再出些力气,就当是为师尊还人情了。” ……………… 大月南边一处半岛,也修建出了一座渡口。由打贵霜王朝驶来的数艘渡船,至少已经走了两个来回。运兵至此少说也有十万,各式兵刃、粮饷,不计其数。 三年之后便是新一届天下大会,如今两国交战,大月也好贵霜也罢,哪怕是景炀都不敢派出炼气士参战。 这可是上次天下大会说的明明白白的事,凡俗王朝之间的互相征伐,人间最高处管不着,但胆敢有炼气士参战,那你们就可以不用再打了。壹趣妏敩 景炀王朝三线出兵,南线紧贴着十万大山,如今有二十万大军一路北上。领军的是曾经的虎贲校尉,如今是为数不多的二品大将军,但八大校尉并未撤销,现如今这八个校尉衔儿,是景炀军中最高荣誉。 这位虎贲校尉,已然年近七十,这次可能是他最后一战了。 景炀大军已经往西攻克千里,现在南线大军最紧要的就是要控制住那处运兵渡口。 可大月那边也不是吃干饭的,大军已经围住渡口一月,愣是没能切断这条补给线。 鹿信恒自降一阶,弃文从武,如今也是正五品定远将军。他领九千轻骑,要从南边往大雪山杀出一条血路,要争取把三线战场练成一片,以防有大月兵马穿插到后方切断后勤辎重。 第三百四十三章 赶路之人(下) 斗寒洲那座栖客山,雪每夜都在下,学子一茬儿换一茬儿。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即将离开书院的学子会自行每日早起,由山下往山上扫雪,在离去那日才会从山上往山下去,然后对着守门的杨老汉深鞠一躬再离去。 现如今要离开的学子,其实不知道扫雪的规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什么寓意。只是他们初来栖客山时就瞧见了这一幕,几年下来,等到他们要走的时候,即便还是不知道扫雪有什么寓意,却还是愿意拿起扫把,上山下山。 听说从前那座三字塔外有一棵梅树,再往前近十年,三字塔里还住着人呢。 至于这三字塔的三字,到底是个什么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 今日有个学子要返乡,结果扫雪下山之后,却发现山下小屋大门紧闭。 年轻学子走去窗边,这才发现窗户口多了一道悬挂木牌。 年轻人伸手将牌子翻过来,果然,背面有刻字。 一眼过后,年轻学子会心一笑,对着门房作揖,随后对着栖客山作揖,然后把扫把靠在门口扭头离去。 那道木牌上写着:“扫山上雪,除心中尘。道理在书上,学问在路上,且前行之。” 扫雪先生走了,看门爷爷也走了。 栖客山上过客多。 如今的栖客山上,好像就剩下了山长、夫子、雪。 可栖客山从来也就只有教书人,雪。 今日课上,山长亲自讲学,其实算不上讲学,好像只是聊天儿。 乔峥笠问了在座年轻人几个问题,我们读书,做学问,为的是什么?古时圣贤呕心沥血留存典籍为的又是什么?我们的书里,大道理空道理多的是,有些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可我们却还要去学他,为的又是什么? 一时间堂下鸦雀无声。 乔峥笠一笑,轻声道:“换个思路,大家都知道,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此为天地。可若无人提出天地二字,那我们头顶是什么?脚下又是什么?” 死寂,一片死寂,大家都陷入职了沉思之中。 有个女子忽然开口,打破沉寂,“怎么今日山长与我们说起了道理?” 这个道理就很有趣了,此道理非彼道理。 乔峥笠笑道:“只要能答,道理也好佛理也罢,都可以。” 方才说话的女子又问道:“那于山长而言,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 乔峥笠一笑,双手拢袖坐在了最前方一个男子书桌上,眼睛缓缓朝上瞟去,好似在追忆往昔。 片刻后,乔峥笠轻声道:“我读书的那个时候尚无科举,要当官什么的,就只能靠人推举,所以我当年读书,不求做官,再说求也求不到。” 哄堂大笑,他们都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乔山长,今日居然开起来了玩笑。 笑声停息之后,乔峥笠笑着说道:“当时读书,其实是上当受骗。有个老头子非说我是读书种子,要我拜他做先生。我其实挺不情愿的,结果他说管饭,我立马儿就同意了。” 又是一阵大笑,然后有学子笑问道:“那山长最早读书,只为吃饱饭?” 乔峥笠点点头,“是的,最早读书,是为混饭吃。但后来游学路上,慢慢的读书认字,就发现读了书确实是不一样了。” 今日这场闲聊,不在门外的围观者,极多。 也不知怎的,乔峥笠忽然起身,收敛了笑意。 堂下学子当即危襟正坐,哪儿有方才那般懒散模样。 一身儒衫的中年人背对着诸多学子,呢喃开口:“我们总会觉得书上有些大道理很空,壁如书上说君子如何如何,圣人又如何如何,我们看齐的是圣人君子,可圣人能做到的,我们却不一定能做到,甚至累死也做不到。所以呀,后人不是有人非圣贤、人无完人之类的话嘛。可既然做不到,咱们为什么还要做呢?”.m 这次没等人答话,乔峥笠自答:“做不到行万里路,难道还做不到行百里路,十里路吗?” 话说到这里,乔峥笠转身离去。 无头无尾,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可乔峥笠就这么走了,不止是走出屋子,也不止走出栖客山。 后浪推前浪,新人换旧人,世事本该如此。 人间最高处,有个老道士叹息一声,抬步而起,一个飞掠便是数十万里。 玄岩追上乔峥笠,拦住其去路,轻声开口:“各人有各人的路,刘顾舟都可以退让,你怎么就这么轴呢?” 乔峥笠转过头,面无表情,开口道:“他退让是因为他有他的宿命,他有他的事情必须得做。我乔峥笠孤家寡人,堪堪一书生而已,杀一隐患,纵死又何妨?” 玄岩强按住乔峥笠,无奈道:“在这九洲天穹,我坐镇最高楼,算半个老天爷。你栖客山跟陆吾的幻境昆仑,各算小半个老天爷。你若是冲动,三足断其一,人间最高处那道门至少提前二十年打开,你觉得刘景浊能准备好吗?哪怕不提前,就在五十年后开门,到那时我们十二人必死,龙丘晾也好,姬秊也罢,又或是人间三子,在天门开后,哪个顾得上他?” 玄岩苦笑道:“人皇大印,是他自己不要的,没人逼他。” 乔峥笠皱起眉头,一下子怒不可遏,转身抓住玄岩脖领子,沉声道:“那你弄出那棋盘意义何在?只是让那些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一个个去看那孩子的笑话吗?” 玄岩沉默良久,最终开口道:“我信他,从他敢以登楼境界孤身闯入人间最高处,我就信他了。” 读书人瞬间泄了气,扭头儿往下方人间看去。 看了好一会儿,乔峥笠沙哑道:“没有谁生下来就欠谁什么的,我刘兄弟跟他的孩子不欠人间什么。” 良久无言,可乔峥闻到了一股子恶心至极的血腥味道,他皱着眉头转身,只一眼就愣住了。 身边老道士不知何时成了个覆着一层层肉在骷髅上,连肉皮都没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腥臭味道的怪物。 好似在骷髅上贴了肉的“怪物”嘴巴开合,声音就像是在锯铁一般刺耳。 “八千年了,你是第二个看到我真正模样的人,其余十一人,与我差不了多少。你说说,我们十二条看门狗,欠了人间什么?” 乔峥笠愣住了,满肚子学问,此时此刻却挑不出来几个字放在一起说出来。 玄岩恢复人形,依旧是一脸笑意。 “想知道第一个人是谁吗?” 乔峥笠问道:“是谁?” 玄岩轻声道:“就是那个打穿了十二楼却不过天门的家伙呗。” 说起安子,他不由得叹息道:“郑红烛要是早生两千年,大罗金仙不在话下,凌霄境界抬手可得。” 天下知道安子本名的,不出四手之数。 名字并不霸气,本名郑谯。 后来逃婚之后,弄得新婚妻子郁郁而终,两个大家族败落,死的死疯的疯。等他练剑回乡之后,郑家早已不复存在。而那个被他辜负的女子,只坟前点了一根红蜡烛,血红血红的蜡烛。 所以后来那个剑客就为自己起名红烛。 乔峥笠沉声道:“人可以不去杀,但刘景浊开山之日,若是敢有人捣乱,我可不管你们立的什么规矩,大不了我再搭进去百年寿命,借九洲天穹跻身开天门,打架便是。读书人又不是不会打架,白别以为我读书多就脾气好。” 玄岩只觉得脑壳疼,他无奈道:“混不吝的读书人啊!我本以为那个人间诗仙之后,就没有这么欠揍的读书人了,哪成想又出来一个。” 造孽啊!造孽。 好在是如今炀谷在极南处,早不伤是日出之地。好在是那只“太阳”,被他刘景浊机缘巧合带回了青椋山。 好在是,白帝未生于西方。 此时此刻,二人正下方隶属于新桑国樵县的山野小镇,多了三个外乡人。 是个老儒带着一男一女,男子二十来岁的模样,背着一双板斧。女子十多岁,背着一把与她等高的芭蕉扇。 三人走入一座破破烂烂的小屋,有个穿着草鞋一身素衣的孩子正对着米缸发愁。 老儒迈步走入,笑问道:“饿吗?” 孩子一脸警惕,沉声道:“你是谁,要干嘛?” 老儒笑道:“我啊!要做帝之师。” 老儒拿出一道符箓,不由分说便按在了孩子额头。 可等了许久,那道符箓却没有丝毫变化。 老儒神色剧变,连退好几步,嘴唇都有些颤抖了。 “怎么会?!明明就是啊!” 有个刚刚到这里,连玄岩都未发现的黑衣人,只看了一眼,便嗤笑着继续往北去。 人皇印还在,那人族皇者就只有他是。 白帝是谁,尚不可知呢。 再说了,天有五方,中间那颗帝星是绝不会再出现了,但谁说了麒麟生时,那颗帝星就是白帝呢?万一是青帝,又或是黑帝、赤帝呢? 八月初,中土那座紫府山,又来了个老头儿。 这下好了,原本两个人下棋,这下子又多了个观棋喜欢说话的。 老和尚叹息一声,无奈道:“好了好了,若他真能夺取我紫府山气运,我不拦行不行?” 杨老汉笑着搂住老和尚肩膀,轻声道:“老贼秃,你比你师祖靠谱儿多了啊!” 远道而来的杨老汉冲着姬秊一笑,问道:“姜老儿呢?他岁数大,咋个不见人了?” 三人忽然对视一眼,老和尚沉声道:“我不出手,但也不偏帮。” 姬秊沉声道:“我去东边,你去西边?” 杨老汉一笑,“无所谓,反正我哪儿都不熟。” 老了老了,可与好友一起,还是有些少年心性。 杨老汉叹气道:“娘的,五岳山君是干嘛用的。” …………………… 八月初,有个中年道士一路游历到了于阗国,结果发现此地居然家家户户贴着避瘟符。 次日夜晚,楚剑云路过一处山村,居然发现村口篝火明亮,男女老幼皆聚在一起,听人传教,传的是那兴起于神鹿洲的明教。 楚剑云皱着眉头,没着急过去,而是听着那所谓明使高谈阔论。 说来说去唯有一句话,说是有大灾将至,唯有太平教祖可救众生。 楚剑云刚要出手,却忽然发现远处有几个年轻人飞掠而来。 下一刻便有几个佩戴白龙卫令牌的炼气士落在村口。 为首的年轻人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冲着那明使一笑,问道:“我都两百多岁了,愣是娶不到媳妇儿,要是信你们太平教祖,能不能给我弄个媳妇儿出来?要求不高,美若天仙就行了,不会做饭我都不介意,真的。” 让楚剑云诧异的是,那位明使居然半点儿不惧怕,只是说道:“心诚则灵。” 叼着狗尾巴草的年轻人笑到前仰后翻,又问:“长安的房子可贵,现在娶媳妇儿都要有房,乡下的还不行,得在城里。我要是信了教祖,能不能赏我一栋院子?不用太大,十三进就行。” 那明使撇了一眼年轻人腰间令牌,笑呵呵取出一张符箓,轻声道:“可杀我一人,杀不了千千万万个求太平之人,教祖想要的太平盛世,早晚会降临。” 说着就要捏碎手中符箓。 年轻人撇撇嘴,随手一挥,两道灵气箭矢同时射出。 一道箭矢洞穿明使额头,年轻人撇嘴道:“想自杀?哪儿那么容易?死也得死我手上,要不然我怎么交差?” 瞧见明使被杀,一众村民已经被吓得不敢言语。 另外一道灵气箭矢将那符箓带回年轻人手中,年轻人撇撇嘴,将那符箓抛去数十丈高空,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巨响,放烟花似的。 年轻人低头看向一众村民,又可怜又好笑,还可气。 “瞧见了吗?这要是在你们周围炸了,你们能活几个?信点儿什么不好,非得信这等歪门邪道?教你们不劳而获,地里庄稼都不种了,跪在米缸面缸前面等着长吗?想瞎了心了吧?那个狗屁教祖欠你们的?还是你们是他爹是他娘啊?” 越说越气,他娘的等哪天你们你们跪死在缸前也不见长了,人家只会说你心不诚。 年轻人扭头儿就走,嘟囔道:“这于阗国的皇帝是缺管教啊?那老子就去都护府告状去。” 村口人散尽,楚剑云摇头一笑,心说景炀的白龙卫,这么好玩儿的吗? 他看了看手里的避瘟符,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 算了,先去青椋山吧。 …………………… 有个读书人返回中土,去的头一个地方就是洗笔湖。 久违的登上小舟,这几年尽赶路了,都懈怠了写书,等观礼之后再返回青鸾洲,他就开始一心一意去写书了,一天写他个一万字。 是想多写点儿,可真怕瞎了啊! 就蹲在洗笔湖熬了三天,莫问春这才揉着眼睛离开。 写书一事,可不是时间够提笔稳就行的,忒费脑子了。 莫问春在云海之中疾速往北,心想着青椋山上会不会很热闹? 肯定热闹了,那家伙想干的事儿忒大,没法子不热闹。 可惜了,自个儿这个莫家大少,只是字面上的大少,屁用起不到。 青鸾洲来的,就他一人。 可其实同一艘船上,还有一对从瘦篙洲登船的师徒,如今已经返回扶舟县,在风泉镇里了。 樊江月重新走到这地方,感觉变化不是很大,就是自己徒儿爹娘坟头,早已杂草丛生。 要不是樊江月提起,鲍酬压根儿不想家。 八月初,扶舟县这边也有除瘟神赶瘟神的习俗,五月五用过的艾草一直不能丢,要留到九月初三,瘟神爷过境之后才能丢。 说起五月五,这边儿的传说有点儿不一样。 樊江月记得扶舟县这边传说,在老老年间,有人惹恼了天帝老爷,天帝便派来天兵天将要将这处地方的人杀干净。后来有个人想了个办法,五月五那天在窗户口跟门前屋后摆上艾草,人不能出门。到时候天兵天将站在云端一看,哎?这野草都长满了,人都死光了,不用去了,就回去交差去了。 至于赶瘟神,到底是个什么来由,别说她樊江月,连刘景浊也不大明白。 鲍酬去给父母以及他的爷爷上香,樊江月便到了青椋山。 如今山下木屋住的,是个胡子拉碴的道士,瞧着可不像是道士。 她凑过去问道:“刘景浊呢?白小豆呢?” 张五味抬头看了看,开口道:“一个在后山练拳,一个去了城里晃荡。” 樊江月一脸不敢置信,“练拳?刘景浊吗?他还能练什么?” 张五味神色古怪,没开口,但心中忍不住蹦出来一句话。 挨揍呗,还能练什么? 后山那边,练拳已近两月,每天都是顾衣珏把刘景浊从深坑里扛出来。 撑得时候倒是越来越久,只是……到现在,刘景浊全力出拳,拢共沾了六次陈桨衣角。 今日已到酉时,刘景浊还没倒下,但已然上气不接下气。 年轻人狂灌一口酒,沉声道:“你是不是坑我?要是只用双花琉璃身,即便打不疼你,我也打得着你啊!” 陈桨撇撇嘴,轻飘飘朝前一步,落地时却已经在了刘景面前。 他抬手虚按一下,刘景浊整个人如同被重锤砸在额头,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沟壑,最终跌落深坑之中。 陈桨笑道:“确实只是双花琉璃身,但我是陈桨。” 已经招呼了顾衣珏来捞他,陈桨也准备去休息了。 结果一只手由打深坑边缘伸了出来。 “前辈,对于某些人来说,我们都是弱者。” 结果又是一拳,这次可爬不起来了。 “我又不是读书人,练拳就练拳,和我讲什么道理啊?” (二月头一天,更个万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四十三章 赶路之人(下)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有准备 顾衣珏刚刚落地,忍不住的的嘴角抽搐。 刘景浊四仰八叉躺在大坑之中,七窍流血。 这最后一拳头,也太狠了吧?换做是自己恐怕也得受伤了,别说他才一个神游境界了。 陈桨并未转头,只是说道:“他从小就喜欢自残,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多少有点变态,因为他只有很疼的时候才能压住心中戾气。所以说,哪怕让他自己把自己的肉一片片削下来,他也会说做就做的。” 到现在为止,远没有达到陈桨想要的练拳效果。两个月来,虽然刘景浊有长进,但依旧没有达到陈桨想要的。 没法子,磨炼其心志,没什么好磨的。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又历经山门被灭、境界全失,人世间还有什么能磨砺其心志的? 陈桨也没法子了,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只适合练拳,而不适合教拳了? 顾衣珏背起刘景浊,轻声道:“前辈,他这个人的确很能忍耐,但只是对自己的事情能忍,对于他在意的人,那可是半点儿不忍半点儿不让。” 陈桨眼前一亮,转过头,破天荒对顾衣珏有了个笑脸。 “这样会不会太那个啥了?” 顾衣珏一笑,“那还有别的办法吗?纵使前辈是人间舟子,那也不是他的敌人。对待前辈,他能拼尽全力吗?” 陈桨点了点头,“那我再想想。” 其实能有什么好办法,恶语相向,逼他心境不稳,或是说些戳心窝子的话,让他愧疚? 十几里外的仙草园,白小喵一觉终于睡醒了,这一觉,他足足睡了两个多月,都从灵台境界睡到了凝神境界。 这一觉几乎是惊醒的。 可把赵长生羡慕坏了,他娘的,睡觉就能破境? 可白小豆睡醒之后,依旧没着急炼形,而是着急忙慌跑去找了刘景浊。 后半夜,刘景浊刚刚睡醒,即便泡了药酒,身上还是剧痛。 陈桨最后那一拳头下手太重了。 刘景浊瞧见了火急火燎跑来的白小喵,一眼就看出他已经凝神了。 某人叹息道:“你这好,往死了睡,一睡醒就破境了。” 白小喵跳到刘景浊肩头。如今好大一只猫了,死沉死沉的。 “主人,我又做了个梦,还是一个人站在湖边,肩膀上蹲着一只乌鸦。但这次我梦见他跟我说话了。” 刘景浊喝了一口酒,问道:“说了什么?” 白小喵蹭了蹭刘景浊,迟疑片刻,这才口吐人言:“他说,终有一天,人间会陷入长夜之中。” 刘景浊面色如常,只揉了揉白小喵脑袋,笑道:“做梦而已,不必当真。” 白小喵沉默片刻,开口道:“可我瞧见了人间漆黑一片。” 刘景浊沉声道:“我早就见过了。” 神霄洞天之中,半座人间长夜,半座人间长昼。长夜那方,四处弥漫腐朽味道。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别想那么多,去找姜柚吧。白小豆又养了一只花猫,叫花脸,你再不去找她可就失宠。” 可白小喵蹲在刘景浊肩头,一动也不动。 “主人,我……我梦见那个至暗时刻,你拿着断剑,披散着头发,浑身是血。姜柚她单膝跪地,手拄着山水桥,眼眶里面空空荡荡。”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打趣道:“不晓得别的猫会不会做梦?梦而已,不必太过当真。快去吧,再不走等天亮了,我挨揍的样子又得被你瞧见。” 总算是把这小猫哄走了,刘景浊却没有半点儿舒缓神色。 断剑,是独木舟吗? 姜柚又怎么会跟自己同处一处战场?这是自己绝不会答应的事。 而且,白小喵的梦,究竟是从前还是以后? 今天夜里注定是睡不着了。 忍着痛起身,走出山洞,正好瞧见远处湖泊折射月华。 刘景浊便抬起步子,几个呼吸就落在了泥鳅湖。 这处湖泊被叫做泥鳅湖,大家都习惯了,刘景浊便也不想再给这湖泊另起名字。 在这里是瞧不见渡口的,东边的青鱼峰,南边的拦野台,把此地围的严严实实。 其实按照所处之地来说,这处湖泊才是群山最中心处。 在刘景浊落地之时,红衣小姑娘便由打水里伸出来了脑袋。 呀,是这地方的地主老爷来了啊?唉,可惜我神通广大,你们一个个儿都瞧不见我,要不然我还挺想找你聊聊的。 听小豆子说了,她的师傅剑术很厉害,我也想开开眼。 当年也有个钓鱼的在这里,可自个儿死活不上钩,后来就把他气跑了。 他要是再来,大不了自己主动上钩,哄一哄他嘛! 没等红衣姑娘上岸,刘景浊又化作一道剑光,去了落冰潭。 深谷之中已经有了几处楼阁,好像是龙丘棠溪专门传信过来,让路阖按照她的意思打造的。 走进来时就听见了不绝于耳的琴声,刘景浊真是好久没听她抚琴了。 走去寒潭一侧,老远就看见新修的水榭当中,有个身着水蓝衣裳的女子抚琴。 琴身是冒着寒气的冰块儿做成,琴弦则是五条凝实剑气所制。 可能这就是琴声听着有些凉的原因。 刘景浊没敢打扰,就站在水榭外,听琴音,听水声。 不由自主的就拿出来酒葫芦,抿了一口酒。 很快,琴声渐弱,龙丘棠溪身前冰琴化作一道湛蓝寒气消散殆尽。 龙丘棠溪转过头,嘴角一挑,问道:“都敢以真面目示人了,怎么不喊上一嗓子?你不是挺爱唱歌儿吗?” 两幅面孔其实没有多大变化,这几年用的面容只不过是刘景浊觉得自己到了三十岁时的模样而已。 陈桨看不出来,龙丘棠溪却看得出来,人家有神眼术嘛! 刘景浊自个儿也学了龙丘家的神眼术,但学的不到家。 刘景浊讪笑道:“总归是炼气士,这幅年轻模样又变不了,就不太想遮掩了。至于唱,那就算了吧,我怕被人打。” 刘景浊迈步走入水榭,坐在飞来椅上,轻声问道:“洒洒还没有回来?” 龙丘棠溪答道:“路上了,跟姚放牛他们一道返回,十五日前会到。” 龙丘棠溪坐去刘景浊身边,沉默了好半晌,这才说道:“重新开山,无形之中为中土之鼎添加了一件压胜物,如此一来,即便日后你打碎人皇印,这处已经被人知道所在的大鼎在青椋山下,轻易不会有什么差池。但问题是,一旦有人铁了心要动那大鼎,青椋山可能要再次遭受飞来横祸。” 某人故作惊讶,忽然伸手捂着胸口,又是一脸不敢置信道:“难道你在我心里种下了什么蛊?怎么连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你都知道?那我想你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龙丘棠溪一脸嫌弃,白眼道:“刘景浊,你再这么恶心,我就走了!” 刘景浊尴尬一笑,轻声道:“我也觉得恶心,但说的是真心话。除了你之外,谁也没想到这层意思。” 龙丘棠溪直直盯住刘景浊,轻声道:“你少蒙我,我已经打算喊我爹了。” 刘景浊赶忙摆手,“别介,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万一老丈人来了,神鹿洲那边又出什么差池呢?” 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除了住在心里,随意一瞥便能洞悉自己在想什么的人外,其实还有,是敌人。 但刘景浊现在确实不知道,开山那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龙丘棠溪皱眉道:“你明知道,可就是没做什么准备吗?” 刘景浊笑道:“当然有啊!我又不是棒槌,长安一遭,难不成真只是闲逛去了?” …………………… 八月初十日,有个一头白发的女子到了北海积风山,与谢白头同行的还有北岳山君崔方。 如今谢白头也已经破境炼虚,先前去往狼居胥山,还送了这位崔山君一柄八楞铜锤。 两人行走于积风山上,如今这座山头儿,几乎已经成了空山。 山主佘儒急忙忙现身,于三丈之外便拱手抱拳,轻声道:“不知崔山君与冬官驾临,有失远迎。” 崔方摆摆手,“我们就是随便看看,想个法子止住这北境狂风,我也不能一直分神看着这里,还有点儿正事没有了?” 被人抢走芭蕉扇与定风珠后,北境天象大乱,如今这座积风山,若非崔方护佑,恐怕早被狂风撕烂了。 谢白头压根儿不理佘儒,只迈开步子,顷刻间便落在了山巅处。 崔方紧随其后,佘儒也只得跟上。 谢白头问道:“崔山君,北境大风由来已久,可风是自何处来的?” 崔方一笑,没着急回答,而是看向佘儒,问道:“佘山主,芭蕉扇是积风山代代相传,那定风珠呢?” 佘儒苦笑一声,无奈道:“若非被人闯山,我压根儿就不晓得积风山有这等至宝。” 这真不是说谎,她佘儒之前从来不知道积风山有什么定风珠。 崔方指了指极远处的海面,轻声道:“当年妖族倒戈之战,闻獜战死此地,自然有大风。” 谢白头转过头,沉声道:“传说之中见则天下大风的闻獜?” 崔方点头,也有些无奈:“人间至宝,拢共就三枚,相传是风神泪珠所化,九洲怕就这一枚。是当年大战落幕之后,一位人族前辈把定风珠放在了积风山。如今没了珠子,想要治风,怕是不容易啊!” 谢白头点了点头,看向佘儒,问道:“佘山主介不介意我在积风山住些日子?” 佘儒赶忙点头,“求之不得,冬官不嫌弃就好。” 春夏秋冬四官,除却新上任的秋官暂时留守长安,其余四人都出去了。 冬官在北,春官自然往东。 颜敬辞带着一副面具,青面獠牙,生怕出来一趟又有谁家的小娘子被自个儿迷倒。 上次就夜里逛了一圈儿,第二天又去逛,被那条街的汉子们拎着板凳儿追着打啊! 就是长得好看,你们管不着自家女人,赖我?再说我何时正眼瞧过她们? 中土说是四面临海,其实是三面,因为西边那大海,相比其余三处,就是一道臭水沟。 有些巧合,东海也有一座与风有关的岛屿,称作牵风山。 颜敬辞孤身一人走入这海上岛屿,压根儿就没打算让牵风山修士发现。 这座名声不显的二流山头儿,在白龙卫那边录档的二流势力里是较为靠前的。山主是一个六百岁不到的炼虚修士,日后有极大可能登楼。况且这牵风山与燕巢宫好像关系不错,听说朝歌窦家有意把窦琼嫁给牵风山曲悠然。 也是,太皇太后一去,朝歌窦氏要是不想想法子,仅仅靠着一个国公爷,怕是撑不了多久。 而窦家如今在朝为官的,也就一个才年近四十便已经是从三品的窦成了。 很年轻,官儿很大,但能如何呢? 天衍一朝,赵坎有意提拔年轻人,老一辈的也有眼力见儿,自个儿晓得让地方。 陈砌渠就是个例子,不过武将出身的他,也着实想要再去战场上浪一回。 卸任正三品且手中有实权的工部尚书,甘愿受封冠军大将军,以武散官身份带兵出征。实际上冠军大将军,手中压根儿没有兵权。 有些事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与大月一战过后,军中会有一次大换血,在与浮屠洲开战之后,活跃于战场上的,至少会有一半是年轻人。 有些老人,最终的宿命只会山水神灵。 逛了一圈儿,颜敬辞发现没啥好逛的,干脆就找了个地方躺下睡觉了。 那个曲悠然不在山中,听说当年还与殿下有过冲突? 曲大爷?你长了几个脑袋啊?得亏这次来的是我,要是方杳木,呵呵。 翻身板板正正躺在大石板上,颜敬辞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拿着俸禄偷懒,天底下还有比这爽快的事儿?” 一扭头儿就瞧得见东边大海,这位春官摘下可怖面具,笑道:“我颜敬辞也能杀妖建功?起码给我来个登楼吧,合道就算了,那是真打不过。” 南海有座小檀山,其实也是一处海岛。 景炀未曾开国之前,这处岛屿是被安南占据的,当时的越国要面对北边压力,就没管。 安南占据这处岛屿的法子也好笑,人家就派来一艘官船到这儿,说是触礁了,就把船停在那里,一停就是几十年啊!这几十年间一直填海,好不容易有个陆地模样了,结果来了个好人。那个好人说安南这船在这儿几十年了,想来也是怀念故土,干脆就帮忙把船给搬回了安南,然后自个儿占据岛屿,种下一棵仙檀木,自此这小岛就叫做小檀山了。 此地原本该是夏官驻守的,可池妖妖如今实在是境界太低,来了也没用。 于是,刘小北来了。 与颜敬辞一样,刘小北并未现身,只是挎着剑,懒洋洋趴在云海。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月,都快仲秋日了啊? 忽然间就想起了很早之前的一位读书人,初见之地,那人十八九而已,自蜀地出发,随父沿江而下,赶赴京师应试。缘分不浅,后来另有再见,再见之地叫做密州,那时读书人已经是个中年人了。最后一面,见在儋州,那人已经垂垂老矣,风烛残年。 只见过三面,但读书人到死都不知道他见过刘小北三面。 再后来,刘小北手里就有了一本词集,爱不释手,那本词集后来兜兜转转到了刘景浊手里。 女子抬头看着天上半圆月亮,笑意不止。 与大多数人不一样,她也喜欢那句“但愿人长久“,但还有更喜欢的。 刘小北呢喃自语:“来往一虚舟,聊从造物游。” …………………… 池妖妖驻守京城,可其实有什么好驻守的?也就被龙师派到太上皇身边,跟着而已。 太上皇身边有权忠在,自己能干什么? 当年唐昧儿成为太子妃,满京城的闲言碎语,有个卖羊羹的中年人又不愿入宫,便从最热闹的地方搬到了城东,继续卖羊羹。 如今中年人也老了。 这处集市人不多,都觉得卖羊羹的唐老汉心善,好说话。 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个平日里笑呵呵的老汉,乃是当今国丈。 今日出摊儿早,卖包子的都开张了,他的羊羹一碗都没卖出去。 反正现在也不差这几个钱,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点了一袋烟,还没有抽几口呢,唐老汉一眼就看见远处有个与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人走来。 他赶忙站起来,作势就要下跪。 赵炀穿着一身白衣,小跑着过去拦住唐老汉,略带怪罪语气,说道:“亲家公,你这样可就生分了。” 老汉讪笑一声,很快就收敛笑意,开口道:“我本来想去的,可毕竟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我怕不合礼数。亲家公,节哀啊!”.m 赵炀摇摇头,轻声道:“生老病死,咱们早晚有这一遭。回京之后,总觉得没地方去,宫里待不住,就来找你来了。” “以前当皇帝的时候,一天天忙的头昏脑涨,没空去想念谁。现在闲了,回宫之后都不敢多去那院子里。” 唐老汉拍了拍赵炀的手,苦笑道:“我也一样,自从昧儿成婚,我就不敢闲着。” 明明都过去十几年了,可只要一闲下来,总觉得就是昨天的事儿,总觉得一转头看向门口,就会有个心心念念的人影出现。 可就是不敢看,不看就还有点儿念想,看了就没念想了。 权忠跟池妖妖就站在远处,看着两个自欺欺人的家伙。 景炀王朝人人都知道,太上皇一生只有一个妻子。 池妖妖听归听,但也一直在注意着别处动静。 权忠笑了笑,开口道:“丫头,不用这么紧张的,他很快要去神鹿洲了,就是想跟亲家说几句话。” 一碗羊羹足足吃了一个时辰,两个其实不算太老的老人,各自挥了挥手,就此作别。 走回权忠这边,赵炀笑道:“忽然想喝酒了,不好叫老唐,咱俩去。” 转过头对着池妖妖一笑,又说道:“你这丫头很不错,比方杳木强。回去吧,我跟我这老兄弟去逛一逛。” 池妖妖刚要说话,耳边已经传来了许经由声音:“回来吧,没事。” 池妖妖便抬手抱拳,轻声道:“那妖妖就先告退了。” 等到池妖妖走后,两人并肩往前,权忠这才说道:“大清早的喝什么酒啊?” 其实权忠哪儿能不知道赵炀说的喝酒是喝什么酒,国丈的发妻是红倌出身,不好叫他,还能是什么酒? 赵炀笑道:“我这不也是看看自己是否宝刀老矣?” 权忠脸上满是笑意,他笑着说道:“小阳子,这顿我请你。” 两人并肩行走,可权忠说完话,赵炀久久没答。 权忠也没转头,几十岁的人了,掉眼泪没啥好看的。 他只是很久很久没听见一句小阳子了。 赵炀一把拉起权忠手掌,沙哑道:“不,我请,我欠你的。” 花酒最终没喝成,到了一处酒楼,喝的就是寻常白簿。 酒楼已经被提前清空,只剩下二人。 权忠举起大杯,满饮一口,笑着说道:“我这辈子很值得,那个坐在龙椅上嚎啕大哭的家伙没有辜负我。不过成了太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遗憾的。对了,你呀,少熬夜看那些个扯犊子的话本,好家伙,要么就是身怀绝世功法,还有些是动不动就娶媳妇儿,到后面自个儿都数不清娶了多少媳妇儿,熬夜看那玩意儿作甚?酒也要少喝,你这身体你自个儿知道。还有,老了老了,孩子不来看你,你就把脸揣裤兜里,自个儿上门去看他们嘛!你这人,当皇帝以后一身臭毛病,接替我的人我早就……” 权忠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话还没说完,赵炀抬手按住了权忠肩膀,可他自己却低着头,没起身。 “小忠子,这几十年你受苦了,下辈子我伺候你。” 权忠咧嘴一笑,轻声道:“二殿下的爱哭,是跟你学的吧?” 此时此刻坐在酒桌边上的两个老人,好多年前也曾坐在这个地方偷偷喝酒,只不过那时此地还只是个小酒铺而已。 后来一个偷偷跑出去走江湖,一个立志要做个为景炀开疆扩土的大将军。 结果最后,走江湖的少年人被抓回来按在了龙椅上,想当大将军的孩子自愿净身,成了个侍奉在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 权忠又喝了一大口酒,踉踉跄跄走去窗边,抬头望向天幕。 谁能想到,大将军没当上,成了个太监。 又有谁能想到,一个太监,有一天能与所谓天人一战!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四十四章 有准备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五章 那座山 天微微亮而已,刘景浊一如既往等在后山大坑。 可今日陈桨就没有寻常那般准时了,居然晚来了半个时辰。 陈桨落地之后,淡然开口:“今日我不出手,以单花琉璃身对你,你能打中我一拳,练拳便止在今日。” 刘景浊咧嘴一笑,灌下一口酒后便拉出拳架子。 “前辈,说话可要算数。” 话音刚落,方圆百丈罡风四溅,刘景浊撸起袖子欺身而上,出拳快到难以捉摸。 但对方毕竟是舟子,虽然压境到了单花琉璃身,可就此境界,绝不留力。 刘景浊出拳再快,陈桨总要早一步躲开,甚至连拳罡都无法碰到陈桨。 往常练拳,是陈桨把地方控制在迟暮峰后山,但今日陈桨只守,打着打着就快要出了迟暮峰。 接连近千次出拳,连陈桨衣角都没碰到。 刘景浊停下喘了一口气,没好气道:“你这是单花琉璃身?” 陈桨双手负后,讥笑一声,反问道:“怎么?你不是喜欢先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吗?现在变了?先怀疑别人了?” 刘景浊摇头一笑,前一刻还双手抻着膝盖,下一刻已经瞬身到了陈桨身后,提起膝盖就往其后背撞去。 “论阴阳怪气,你比不上我拳法师傅。” 当年那位八九老人,动不动就是,“呀!二殿下不行了?”,又或是,“就你这模样都能混上将军?给钱了吧?哦,你不用给钱,说一声儿就行了。那你还练什么拳?回家让你爹封你个大将军不就好了?”,“呵,五百斤都背不动,你能干个嘛?” 陈桨轻蔑一笑,动也未动。可刘景浊却直愣愣由打其身上穿了过去。 刘景浊一皱眉,这是残影?什么时候武道能这样儿了? 陈桨已然返回大坑边缘,依旧双手负后。 “你说的是八九老人?我知道他,区区双花琉璃身,能教出来什么好拳?” 刘景浊一拳已到,已经没有碰到人。 “前辈,死者为大,请你尊重些?” 陈桨看似原地不动,可刘景浊每一拳挥去,打到的都是虚影。 陈桨轻声道:“那你让我闭嘴啊?连我衣角都沾不到,你拿什么让我放尊重些?” 没等刘景浊开口陈桨继续说道:“让我放尊重些?日后重返归墟,就你这境界,倒不如让妖族放尊重些,打什么架啊?咱们文分高低不就行了?举例子谁能比你刘先生强?灭你青椋山的人,有没有尊重过虞长风?有没有尊重过八九老人?” 也不管刘景浊脸色有多难看,反正陈桨就是说个不停。昨夜刚刚学来的阴阳怪气,今个儿用起来贼上口。 “刘景浊,你想要的人世间,靠嘴是求不来的。” “想用剑?用啊,没人拦你,我再拔高一境就算我输。” 说得正兴起呢,刘景浊却忽然不动了。 陈桨心里犯嘀咕,以心声问道:“胖子,我是不是话重了?” 堂堂炼虚被人叫胖子,邝乐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说道:“这……谁知道去。不过我觉得啊,反正都得罪了,深浅没什么区别吧?” 陈桨一想,还挺有道理的。 “怎么,一直以来我太照顾你,今日说了一番心里话你就遭不住了?” 刘景浊缓缓抬起头,居然又咧出个笑脸。 可这次,陈桨看到的是熟悉笑容,许久不见的熟悉笑容。 刘景浊笑问道:“前辈再怎么说,毕竟不是我的仇家,再难听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话锋一转,刘景浊收敛笑意,“不过前辈确实把我惹生气了。” 陈桨要的就是这模样,还不忘添油加醋道:“哦?撒气看看?”..m 刘景浊抬起头来,冲着陈桨一笑,轻声道:“那就请前辈受我一拳。” 话音刚落,并无动静,只是瞧见刘景浊耍着玩儿似的抬起拳头,朝前一记冲拳。 陈桨也是一愣,你小子真闹着玩儿呢? 陈桨猛的皱眉,忍不住脱口而出:“好小子,两个月打没白挨。” 此时一道只有刘景浊身形轮廓,似水一般的虚影挥拳到了面前。 直击魂魄的拳法,躲是躲不过了。 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不过不痛不痒,但陈桨脸上笑意愈发浓郁。 “心肝脾肺肾,神魂意魄精,火木土金水,此为五气,此时此刻,才算真正意味上的五气朝元。果然,骂一顿是有用哈?” 刘景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骂也行,走了。” 等到那道苍青身影远去,陈桨自言自语道:“资质真是一般,所幸是积蓄良多。但悟性是真好,我服气。” 若非他刘景浊忘掉的三百年光阴,只三十岁出头儿就妄想武道琉璃身? 可方才那直击魂魄的一拳,他陈桨也是在三花聚顶之后方才悟得。 这一拳,教不得,只能悟。 陈桨笑了笑,飞掠而起,去往客栈。 现在是真没什么好教的了,只消一个契机,铅花可得,人花得聚。 琉璃身三境,天地人三花,也称作金银铅三花。 客栈门口,流泱正在站桩,陈文佳见陈桨落地,好奇问道:“今日怎么这么快?” 陈桨笑道:“这次是真没什么教了。” 陈文佳闻言,还是有些不甘。 他才三十二岁而已,就要琉璃身了吗? 可最终,她也只能苦笑一声,说道:“到底是天才。” 陈桨确实摇摇头,轻声道:“天才,他算不上。十五六岁踏入归元气的都大有人在,只不过五气就是五境,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做不到五气朝元。但他刘景浊,悟性我是服的。” 方杳木走出客栈,深有体会。 他笑着说道:“淋个雨都能有所悟的人,上哪儿说理去?” 张五味端着一碰米饭出来,米饭上面盖的都是青菜叶子。 “可能喜欢自省的人,更容易觉知吧。” 陈桨笑道:“觉知二字,用的极好。” 皱着脸站桩的流泱也不敢插嘴,只是很好奇,所谓的天才,究竟能有多天才? 渡口那边,尚未起名的客栈之中,邝乐与刘景浊对坐,一个喝茶一个喝酒。 邝乐实在是没忍住,嘟囔道:“你们刘家人,祖传的酒腻子吗?刘先生当年也爱喝,但也没你这么讨厌啊!” 刘景浊笑道:“没法子,谁让有个会酿酒的娘呢?” 邝乐无奈一叹,开口道:“一直跟到了阆水,跟你预想的差不多。秦栋那就是个棒槌,小檀山那两个才是人精。我猜想他们来是给你卖个拙,让我们觉得,这么傻的山头儿,能有多大本事?” 刘景浊又喝了一口酒,只微微一抬手,一道舆图便铺开了了。 他手指向儋州往南的那处岛屿,轻声道:“这是一处。” 随后依次指了指东边的牵风山跟北海积风山。 “还有这两处,拢共三处岛屿,几乎算是姜柚本土正北、正西、正南方位。” 又指了指东边儿大月王朝,最后指向高车国。 刘景浊问道:“看得出什么吗?” 邝乐没好气道:“我是个刺客,不是军师!” 刘景浊轻声道:“又没问你,罗杵说说。” 门口走来一个灰衣青年人,正是罗杵。 他只看了一眼便脱口而出:“景炀这三面环水,难守也难防。好在西边一面有大雪山作为天然屏障,且西北方向只要守住高车国,便是扼住了咽喉。所以说,三处海上岛屿,易攻难守,但凡被人夺取,便是进军景炀的跳板。” 不愧是当过大将军的人,若罗杵投身景炀军中,高低也是个三品将军。 刘景浊笑道:“来了就出来,听我说。” 顾衣珏与百节还有方杳木一同现身,这处仙家客栈一下子坐满了一桌。 陈文佳瞬身落地,“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刘景浊一笑,既然来了,那就都听听。 心念一动,捉月台祭出,客栈之外往此处看来听来,皆是水中捞月。 刘景浊笑道:“我姑妄言之,你们凑合着听。”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那天在迟暮峰,我把我的事情说得很清楚了。我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开山之日不会太平的。但到底会发生什么,我说不好。我现在能想到的,是除却浮屠洲之外的三面大海有大妖出现,把景炀五岳山君与大修士牵制在海上,从而,以某种法子恶心我青椋山。” 邝乐实在是没忍住,问道:“跟小檀山有什么关系?” 刘景浊摇了摇头,“想不到,但很值得怀疑。如罗杵所说,小檀山位处重地,肯定不会那么简单。更何况,儋州离小檀山有多远?关系也不差吧?阿达差点儿把人家一岛花梨木砍光了,他小檀山能不晓得?卖个拙给我,到底是弄巧成拙啊?还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又灌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总之,不能把这座小檀山当做一个寻常山头儿看待,拥有仙檀木的二流山头儿,孤零零在海上三百余年未被灭,本就已经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儿了。” 凡事沾上个仙字,就大不一样了。 其实刘景浊想过好几个可能,可能最大的,是小檀山与那簪雪城一般,是那位大先生的手笔。 陈文佳沉声问道:“别说是二流山头儿,就咱们如今这阵仗,一流山头儿也完全可以不当回事。就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山主安排就是。” 刘景浊忽然往西南发现看了看,轻声道:“青鱼峰往西南几十里,有一座山头儿,叫天寿山。里头儒释道三家齐全,又叫三教山。最顶端架在悬崖的三教寺,其实有一道暗门,进门之后,里头有些泥胎塑像。九月初三日,你们要注意的是那座天寿山。” 陈文佳轻声道:“那不就是我挑的婳枝山的邻居?”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有香火供奉,更是举九洲气运压胜的一座山。” 姜老汉不见了,刘景浊没找,估计那老汉刚刚逛了一圈儿返回,此刻就在天寿山中。 少年时的刘景浊跟着姜爷爷于天寿山塑像,那时做过的一场梦,至今记忆犹新。 是有个一身金甲手持大戟的三眼神将怒视刘景浊,指着刘景浊说道:“一介凡夫,胆敢翻天?” 后来,听说上古天廷之中,镇守星河的便是三眼神将。 只是,苏箓用的,其实是剑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四十五章 那座山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六章 景炀何事向西征 八月仲秋日,出去闲逛的都已经返回。 一大清早的,渡口那边就闹哄哄。 除却青椋山自家的二十几人,还有昨夜返回的姚放牛与徐瑶,还有龙丘洒洒跟黎洙,以及樊江月师徒二人。陈桨也在。 李湖生逛的远了,估计晚几天才能到。 按照筹划的,两艘渡船各自驶出渡口,出去的不远,会于东西各三百里处折返,然后落在清溪渡,这就是是将清溪渡正式投用了。 可以说是很简单很简单的仪式了,换作别处山头儿,历时五年修建了一座可以停靠跨洲渡船的大型渡口,那不得敲锣打鼓好几个月? 不过既然山主说了一切从简,那就按山主说的办。 刘景浊本来的打算是她与龙丘棠溪各在一艘船上,可大家都觉得不吉利,于是陈文佳与顾衣珏领着部分青椋山修士与宾客,由魏薇罗杵驾驶中型渡船往西。刘景浊与另外一半人,乘坐大型渡船往东去。 还有一艘巨型渡船,就停在渡口,一动不动。 照理说三艘渡船都要挂红才是,可刘景浊有孝在身,便没弄得那么花里胡哨的。 渡船行驶很慢,撑死了一盏茶的事儿,只一单趟,竟是足足行驶了一个时辰。 这也是龙丘洒洒的提议,渡船单程三百里,来回就是六百里,六六大顺嘛!还有要凑够两个时辰,理由是仲秋团圆日,凡事都得是双数才行。 所以两艘船上,人数也是双数。 返程路上,刘景浊与龙丘棠溪站立船头,龙丘棠溪笑着说道:“渡口已经建成,第一步总算是要迈出去了。” 也不管后边人怎么想,刘景浊一把拉住龙丘棠溪手掌,轻声道:“取名清溪渡,其实……” “我知道。” 话没说完就被龙丘棠溪打断。 清溪阁是一方面,白鹿城外山上那条清溪也是一方面。 还有,龙丘棠溪最早的那柄佩剑,被姬闻鲸打断了,那把剑也叫清溪。 可能是觉得方才言语有些生硬,龙丘棠溪转过头,问道:“你不会以为这就把我打发了吧?” 今日不光是渡口投用,还是龙丘棠溪生辰呢。 姚放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清了清嗓子,想着你俩总得害臊吧? 可惜,姚大宗主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脸皮,人家置若罔闻,理都不理。 还是龙丘棠溪有些遭不住,毕竟是女子。 她瞪着眼睛挣脱刘景浊手掌,转身去往后方,一把拉住徐瑶,笑道:“徐姐姐,带你去后面瞧瞧。” 姚放牛迈步上前,问道:“你这山头儿如今拢共不到三十人,光是一艘渡船都人手不足,你打算咋个办?” 刘景浊轻声道:“我也正犯愁呢,要不你借我点儿人?” 姚放牛撇嘴道:“借钱可以,借人伤感情。” 刘景浊笑了笑,“无需担心,百花山庄那边会借人给我,估计很快也就到了。鱼雁楼,多少也得意思意思。”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事,头疼的是跨洲渡船至少得有一尊真境坐镇,谁去啊? 如今山上就这么几个人,且境界低的居多,压根儿就腾不出人手。 姚放牛笑道:“愁什么?等人齐了之后敲竹杠呗。想要挣钱,即便不出本钱也得出点儿人吧?” 刘景浊点点头,“也是,到时候再看。” 另外一艘渡船,陈文佳与顾衣珏站在船头,折返回去之时,如今山上境界最高的二人也闲聊了起来。 陈文佳最好奇的,还是那个道士。 她没忍住传音道:“青椋山是五花八门哈?枭阳、九尾狐、白蛇、百足虫,啥都有。赵长生缺个胳膊,白小豆不吃肉,还有个明明没有道门身份缺偏偏自认为是道士的家伙。前几日我去了一趟泥鳅湖,也是装做了瞧不见那红泥鳅。” 顾衣珏其实知道她想问的是张五味,但就是不说,而是传音说道:“赵长生是安子的徒弟,但那傻小子不晓得他师傅是安子。至于泥鳅湖那个小丫头,其实是渔子关门弟子,只是她也暂时不知道他已经是渔子的关门弟子。” 陈文佳猛的转头,好家伙,这些事情咋个就没人告诉我? 顾衣珏笑道:“山上奇奇怪怪的事儿多了,壁如魏薇姑娘,其实与陈前辈曾是同僚。” 陈文佳轻声道:“这个我知道。” 师傅从未隐瞒过自己前世身份,所以魏薇前身乃是雷神麾下司风之神的事,也没隐瞒。 陈文佳不解道:“为什么不是刘景浊自己亲口跟我说?” 顾衣珏一笑,“山主是怕说的多了,掌律会觉得他在炫耀。其实还有很多事,掌律的确得知道,必须得知道。” 顾衣珏继续传音道:“青白客栈里的杨念筝,也是转世身,前世乃是玉竹洲神弦宗宗主,沐竹。神弦宗李湖生之所以等在青椋山,其实是想带他师尊返回神弦宗。还有上次树下议事提到的首席供奉,跟我同在十万大山,只不过他待了一千年了,我才待了一百年。成纪曹啸山,合道剑修。” 陈文佳莫名有些生气,冷笑道:“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我倒贴给他刘景浊,就这么不信任我?那个道士呢?什么情况?” 顾衣珏无奈道:“人皇印的事情都告诉你了,还不把你当自己人?至于我五味老弟,那真没法儿说。看机会,有机会你瞧见了就知道了,要不然实在是太扯了。” 我跟你说一个金丹修士,一道肉身里边儿藏着两个人?也太扯了吧? 反正头一次知道,他也觉得挺扯的。 关键是那个张五味,与这个张五味,那他娘的就是两个极端啊! 陈文佳翻了个白眼,不说算了。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个整座神鹿洲都想不明白的事儿。 “顾衣珏,你说,龙丘棠溪看上他刘景浊哪里了?也就是下巴尖了点,白了点儿而已嘛!” 顾衣珏一时语噎,想来想去,还是说道:“这个你得问山主夫人去啊!” 顾衣珏心说,其实喜欢他的,还都是漂亮女子咧。 南宫妙妙,冰霜美人儿。 还有那个实在是看不出深浅的刘小北,也是一幅绝世容颜了。 不过顾衣珏是真摸不准刘小北究竟是什么境界。说真的,有人说秋官刘小北是个开天门他都信。 刘景浊那边,樊江月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封邸报,是大月战场上景炀告捷,已经拿下了重镇摩罗城。 她拿着邸报走上去来,沉声问道:“景炀王朝,真就如此好战吗?”..m 刘景浊反问道:“樊姑娘回过游江国没有?” 樊江月理都没理,只是说道:“要灭一国,双方得死伤多少人啊?图什么?” 姚放牛扭头看了看这个初入琉璃身,心说可真没眼力见儿。 人家渡口投用,也算是大喜日子,你问这个? 刘景浊倒也没什么忌讳,只是看了一眼樊江月,笑着说道:“我比较擅长打比方,今日就给樊姑娘打个比方。假如,有一天一座中土需要齐心协力去对抗种存在,景炀开口让大月王朝一同举兵对抗,但结局很可能是举国被灭,大月会怎么选?烦劳樊姑娘站在自己的立场,若你是大月皇室,怎么选?” 樊江月沉默片刻,开口道:“若是我,假如举兵能保全百姓,必会死战。” 刘景浊笑道:“景炀人啊,其实大多人都很倔,若是必死之局,则死战一场。” 顿了顿,刘景浊沉声道:“若有朝一日,天门大开,外界所谓天人或是巨无霸王朝要瓜分九洲,姜柚容得下一个墙头草一般的大月王朝,容得下野心极大的浮屠洲吗?” 景炀西征,看似是大月扰我边陲,实际上许经由打从几十年前就已经在筹划灭大月了。 樊江月皱眉道:“真会有那么一天吗?” 刘景浊略显无奈,反问道:“那樊姑娘以为,我绞尽脑汁去铺开这个摊子,图什么?” 樊江月本想问一句为什么是你,但已经能瞧见清溪渡口了。 不消片刻,两艘渡船会晤,各自停靠。 刘景浊瞬身下船,青椋山修士已经尽数站在他身后。 为首者,山主刘景浊。 白小豆为师傅递来了三炷香,刘景浊伸手接过,礼敬天地。 本来冗长的诰书,被他删减到了只剩四字。 刘景浊只轻声道:“万事顺遂。” 随后,姜柚双手端着木盘走来,木盘当中,是一张符箓。 刘景浊双指夹起符箓,猛的朝上一甩,符箓瞬间分化为数百万道。 刘景浊轻轻抬起头,并指朝上指去,当即一道剑气撕破天空,将云海戳出来了个大洞。 此时符箓尽数化作雷霆,渡口之中那无数花梨木齐齐散发浓郁木属灵气,很快就要一道大锅似的穹顶盖住渡口。 大阵已成,自此,清溪渡正式投用。 那座天寿山,有个佝偻老者转身眺望渡口,没来就笑了出来。 又走了几步便进入三教寺,随后钻入一道暗门,里头是个洞穴。 乌漆嘛黑的洞穴当中,那些个泥塑神仙,面目尤其恐怖。 姜老汉自言自语道:“别想太多,别想太美。” 渡口那边,由魏薇罗杵驾驶渡船,要走一趟北海积风山。 因为陈桨说了句:“既然北境有大风,何不破境去?” 天下风皆自她来,治风,小事尔,吃了便是。 陈桨看了看那个可号令天下雷霆的年轻人,没来由神色古怪了起来。 风雨二神皆在此山,那人一身雷霆,好似梦回神霄天。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四十六章 景炀何事向西征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他们都叫我安子 过了八月十五,气候急转,早晚出门只穿单薄衣裳熬不住的。 有个剑客直到走入扶舟县时,才知道渡船之上见过的几人与自个儿同路,都是来青椋山的。 不过刘景浊并未请高图生来,他属于不请自来。 中土是与离洲大不一样,别的不说,光是这入秋之后的萧瑟景象,漫步林中时的凉爽山风,离洲绝无。 其实高图生并不知道刘景浊要在九月初三日开山,他只是看见了那封婆娑洲邸报,这才专门绕道中土,打算再见一见刘景浊。 哪成想来的真巧,一时间他也不晓得咋个去,走的时候也没带多少钱啊!总不能空着手去观礼吧? 算了算了,老子脸皮够厚,大不了日后到了拒妖岛,请他喝酒嘛! 他刚刚去路边酒铺买了一壶白簿,拿着还没有走几步,就瞅见个蹲在路边儿抽旱烟的老头儿。 嚯!这邋遢老头儿不简单啊,居然是个剑修! 高图生试探问道:“这位前辈,也是去青椋山的?” 老头撇撇嘴,“没请我,我不去。” 高图生心说也没请我啊! 他笑了笑,蹲下来问道:“前辈认识刘景浊?” 老人斜眼瞥来,“你跟谁都能聊两句是吧?” 高图生面色尴尬,只得讪笑着抱拳,“叨扰前辈了,晚辈告退。” 刚迈开步子,没成想那老人说道:“你见了刘景浊就告诉他,有个姓郑的老头子,身无分文,拿不出礼物来。” 虽然感觉怪异,但高图生还是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刚刚出城,就又碰到一头白发的老乡了。壹趣妏敩 瞧着是少年模样,可岁数比自个儿大多了。 只不过狄邰明显没搭理他,高图生便也没有自找没趣,反正自己也不想搭理他。 他娘的,老子好歹也是离洲榜首,你狄邰什么眼神儿?一座到现在还没有派人去拒妖岛的山头儿,有脸对我这样? 这几天扶舟县热闹的很,来的外乡人大多都佩戴兵刃,衙门口竟然一反常态,没让那些个带着兵刃报备。 其实如今这流离郡太守跟扶舟县县令,都怕刘景浊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哪儿敢找刘景浊麻烦。 人家青椋山九月初三开山,一地父母官哪儿能不知道?可上次云冭县那个事儿,让新上任的太守后脖子发凉,打死也不敢去触霉头。 云冭县令被撤职查办,都不押解入京,直接一道旨意下来,让云冭县令随着过平乐道的大军一通赶赴战场,而且是以马夫身份去的。 至于县丞,被两位公主当场诛杀,不合朝廷法度,但他真不敢管。 其实要是治这太守一个失察之罪,他也不至于如此战战兢兢。问题是到现在,没人说一句怪罪言语。哪怕刘景浊跑来打他一顿,他也不至于如此。 有些事情,当官的跟别人看的不一样。 刘景浊哪怕被贬为庶民,那也还是当今陛下的二哥,见了面,依旧要恭恭敬敬喊一声二殿下的。 所以今日扶舟县令到太守府,其实就是想问一句,到时要不要去观礼? 太守的答复只有两字,不去。 不说别的,你哪怕去了,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啊?这几天来的可都是炼气士,去观礼,自找难堪吗? 结果扶舟县令说了句:“太守,这是二殿下开山,长安那边不会不来人的。咱们哪怕只包个三两银子的红包,总也算是心意到了不是?” 太守一听,当即一拍桌子。扶舟县令还以为说错话了,赶忙低头走去一边。 哪成想太守来了句:“有道理!对了,三门守卫通知到了,但凡有人进城,兵器报备一事还是说一嘴吧,不过若是去往青椋山观礼的,就不用报备了。” 扶舟县令抬起头,“这样反倒有些过了,就像现在这样,咱们谁也不得罪,挺好的吧?” 此时的青椋山,主峰要九月初三才能正式上去,下面客栈到底是在小镇边缘,人太多太过扎眼。 所以刘景浊就带着白小豆跟姜柚等在迟暮峰下,迎接客人。 暂时大家都住在迟暮峰客邸。 照理说刘景浊这个山主应该只见见熟人,但刘景浊说了,咱们青椋山不摆那个谱儿。 率先到此的,是走在鸿胜山二人前方的韩屋与方蕊儿,还有松鸣山刘贝、顾慢慢。 刘景浊满脸笑意,等着三人走到近前,之后轻轻抱拳,笑道:“本以为你们来的最晚,没成想来的还挺早。” 刘贝赶忙抱拳还礼,“刘山主哪里话,要不是路上耽搁,我至少提前一月到。” 中年人转过头看向顾慢慢,笑问道:“认得出来吗?” 站在刘景浊后方的姜柚咧嘴一笑,反正她认出来了顾慢慢。 少年人抬起头,仔细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真没印象。” 刘景浊笑道:“没印象就对了,记不记得在黄湾算卦的那个道士?” 少年人一下子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儿,瞪大了眼珠子,“是你?” 刘景浊又问道:“还恨我吗?” 当年起了一卦,收了那个孩子钱,却给出了不是他愿意听到的答案。 反正换作他刘景浊少年时,应该会恨吧。 少年人低下头,轻声道:“是我想的太美了。” 刘景浊抬手拍了拍少年人肩膀,让过他,看向韩屋。后者不情不愿的抱拳,喊了一句公子。 刘景浊摆了摆手,轻声道:“行了行了,别这么勉强,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就好好待一段时间,你不必着急返回。” 这也是韩逄的意思,让韩屋在青椋山多待些日子,与山上人混熟些。 韩屋再次抱拳,轻声道:“谢公子。” 再就是方蕊儿了,她咧出一个灿烂笑脸,“刘先生怎的越来越年轻了?” 刘景浊摇头道:“你倒是成熟了许多,不过你这话留着给女子说吧。” 这个心善的姑娘,刘景浊记忆深刻。 只可惜,明明在白水洞天拿到了水精,却还是没来得及就活她爹。 刘景浊又问道:“你姐姐还好吧?” 方蕊儿明白刘景浊问的是什么意思,她笑着说道:“可能达不到刘先生想要的样子,但至少也不会为了保护我去做些违心事了。” 刘景浊点点头,“那就很好了。行了,你们都是自己人,自个儿上山去挑住处,先去歇息歇息。” 韩屋跟方蕊儿还好,刘贝听到自己人这三个字,着实受宠若惊。 不过说是没人带,半山腰客邸那边,关荟芝跟潭涂也在等着。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小人物 刘景浊从不知道安子真名实姓,今日总算是知道了。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晚辈来请前辈了,不如前辈移步青椋山?陈桨前辈也在。” 老人瞅了一眼酒铺,刘景浊立刻会意,轻声道:“前辈稍等。” 一壶白簿酒,递到了郑红烛手中之后,他才有了点儿笑脸。壹趣妏敩 指了指身边台阶,都不用言语,刘景浊自个儿一屁股就坐过去了。 干瘦老者抿了一口酒,这才说道:“开山那天我再去,到时我会跟陈桨切磋一场,估计动静儿不会小,所以应该会去海上。” 刘景浊闻言,长舒一口气,轻声道:“多谢前辈。” 郑红烛摇头一笑,“没什么好谢的,你们不是叫我安子吗?” 说着,他瞅了瞅刘景浊的酒葫芦,轻声道:“带着这么久,没发现什么异常?” 刘景浊啊了一身,摘下酒葫芦递给郑红烛,问道:“这是徐老山主留给我的,就只是个仙葫吧?” 师傅留的那只歪嘴儿忽路,其实才是至宝。 有因有果,若非从前将那只歪嘴葫芦炼化为本命法宝,可能就得不到雷神留存的真意。 郑红烛撇嘴道:“什么眼力啊?徐小叫花子弄没了你那只忽路,就赔你一只寻常仙葫?你那只忽路,算是人世间最早的葫芦之一了,小叫花子给你的葫芦,自然也不是凡物。你这朱红葫芦,是破烂山开山祖师自不老藤摘得,凡人只用他装过的水都能百病不侵。炼气士常年以此为饮,有培元固本之功效。要不然你以为从登楼跌境至凝神,有那么容易养好身体?八面漏风的黄庭宫能修缮完备,亏得你那一桩机缘与这酒葫芦。” 刘景浊一脸诧异,“那姚放牛咋没告诉我?” 郑红烛淡然道:“他晓得个屁。” 顿了顿,郑红烛继续说道:“这只葫芦你没炼化为本命法宝对吧?那现在可以了,就以你如今那姑且称之为混沌的气息去滋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还有,再给你提个醒儿,九洲至此八千余年,不可能就明面上这些个合道或是随时可开天门的存在。” 这是在点我啊!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明白,你们那局棋,不就都在嘛!” 郑红烛笑道:“还是有点儿小聪明在身的,小子,帮我照顾好赵长生啊!” 既然说到这里了,刘景浊便问道:“长生的身世?” 郑红烛笑着说道:“就是一个调皮孩子,他爹早年间不是个东西,赌徒,败光了家底。亲娘把他丢了,自己回了娘家,是他爷爷奶奶把他养大的。那时候我在他们村子附近,别人瞧见我这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儿都嫌弃,唯独那孩子会偷偷摸摸把自己的吃的分给我。他有善念,我也是脑子一热就收他做徒弟了。” 刘景浊又是长舒一口气,如今山上人,前生后世太过复杂了,刘景浊生怕连赵长生都是什么人转世投胎。 郑红烛忽然起身,老迈模样也不晓得是不是真正模样。他转过头,问道:“问你个事儿,在至亲至爱的人与大道成就之间只能任选其一,你会选哪个?” 刘景浊反问道:“那有无大仇未报,或是诸如此类,需要拳头大才能摆平的事?” 郑红烛轻声道:“都没有,只是一个攀登大道的机会摆在面前,机会难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那我不会选什么大道,我比较儿女情长。” 郑红烛哈哈一笑,拍了拍刘景浊肩膀,轻声道:“我差就差在没这点儿女情长。” 迈出几步,郑红烛说道:“好了,走了,我去见见几个老家伙。” 一代纵有千万人,拔尖儿的也就那么几个,无论熟悉与否,反正都认识。 这时百节才传信过来,说莫问春没走青椋山这边,径直去了渡口,他过去陪着了。 刘景浊应了一声,刚想准备返回,结果瞧见了一队黑甲铁骑过路。 一对黑甲,共计五人,中间那人,背着个大木盒。 刘景浊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装甲胄的盒子,战死之人,曾经穿戴的甲胄。 消息早就传来,甲胄今日才送达,可见前方战事较为胶着。 其实工部那边有法子让甲胄第二日就到扶舟县,但不能这样,得黑甲护英魂返乡,这是景炀的传统。 跟随黑甲没走多远,便是扶舟县首富冯家了。 白小豆跟姜柚都来了,就站在刘景浊身后。 姐妹二人看着自家师傅的背影,一眼就瞧得出,师傅有些落寞。 冯家宅子门前已经围满了人,一道黑甲双手抬着木盒子,站在冯家门前,高声道:“冯赎,字未尝,于天衍七年五月十九日,英勇战死,我等特受皇命,送英魂返乡。” 此时太守也站了出来,他沉声道:“好儿郎,没给咱们扶舟县丢人。” 此后就是县令站出来,按照景炀王朝惯例,寻常兵士战死,赐赏十万钱,免其家族十年赋税,若有亲族为官,则可以优先升迁。若无为官者,日后凡子孙后辈能考取功名,可优先放缺。 只可惜,冯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儿。 消息早就知道了,家中灵堂也布置好了。 冯家老爷颤颤巍巍接过儿子穿过的甲胄,步伐极其沉重,几十步,走了许久才到。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迈步往冯家宅子去,结果却被黑甲拦住。 “什么人?英魂灵堂,不可擅闯。” 太守连忙使眼色,可五道黑甲置若罔闻。 刘景浊没说话,只是取出来一块儿将军令牌,很久没有用过的将军令了。, 其中一道黑甲接过一看,立马儿恭恭敬敬行了个军礼,“将军可以进。” 那道将军铁牌,一面写着正五品下游骑将军,一面写着天和十九年,刘见秋。清清楚楚,如假包换。m..m 没在军中待过的人不会知道一个天和十九年的游骑将军,分量有多重。 那年头儿,能够上正五品的,可都是主导或参与过灭国战的。 这位太守是寒门出身,压根儿不晓得刘景浊很小就参军了。 他走去黑甲那边,轻声问道:“你方才说,将军?” 可那是二殿下啊,怎么叫将军? 黑甲答道:“天和十九年受封游骑将军,正五品下,姓刘名见秋。” 流离郡太守倒吸一口凉气,二殿下才多大?三十三不到啊!天和十九年?如今是天衍七年,十七年前他才十五,十六? 此时那扶舟县令戳了戳太守,轻声道:“太守,两位公主都在呢。” 太守一把拍开县令,没好气道:“我又不瞎!假装没看见而已。” 灵堂当中,刘景浊上了一炷香,看着那木盒子,久久不语。 想必这两个月来,冯氏夫妇已经哭够了,此时也只是双目无神,呆呆站着。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朝着地上撒下酒水,轻声道:“有没有什么要我带给杨念筝的话?” 果然,木盒子里凭空出现一道地魂,即将消散的地魂。 冯赎对着刘景浊重重抱拳,微笑道:“烦劳告诉杨姑娘,喜欢她是我的一厢情愿,她不必因为没有应我而自责的。” 转头看了一眼他爹娘,冯赎继续说道:“也烦劳转告我爹娘,来世冯未尝还要做他们的儿子。” 话音刚落,地魂已然消散。 刘景浊转过身,轻声道:“二位,节哀。冯赎魂魄就在此处,还没走远,想说什么,趁早说。” 走出宅子,太守与县令赶忙凑过去,战战兢兢抱拳:“殿下,我们……” 刘景浊随手推开二人,轻声道:“当了一地父母官,就要有个父母官的样子。不治你流离郡太守的罪,可不是因为你无罪。若犯在太上皇手里,你至少也是个革职。” 之所以放他一马,刘景浊也不明白老三在想什么。 返回客栈,李湖生与白寒也赶回来了。 白寒本想打个招呼,却被李湖生拦住了。 刘景浊走进去,轻声道:“关姑娘回来了吗?能不能做一碗阳春面?” 很快就端出来了一碗面,是杨念筝端出来的。 刘景浊看了看她,不知道怎么说,直到转头看见了放在柜台后方的古琴,这才说道:“方才见着冯赎地魂了,他让我告诉你,不必因为他的死而自责什么,喜欢谁这件事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不喜欢谁却是自己可以做主的。” 杨念筝缓缓坐下,帮刘景浊递去红油辣子。 她苦笑一声,开口道:“我就是一直在想,当年他来与我道别,我出去见他一面多好,何必那般绝情。” 刘景浊闷声不语,埋头吃面。 很快就吸溜完了一碗面,他擦了擦嘴,又说道:“有些喜欢,孤掌也能鸣。但你不必多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万金难买早知道。” 神鹿洲姻缘铺那对苦命人,离洲那个孤身闯入相府的汉子,南边麦田碰见、如今是一地山君的女鬼,还有遇见白小喵时的那个少年人,又或是扶舟县的冯赎。对于刘景浊来说,都是顶小顶小的小人物。 可他们也是相对来说顶大顶大的大人物。 我刘景浊于天地之间来说,也是个小人物。 一个个小人物的故事串联在一起,那就是大故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四十八章 小人物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九章 开山(一) 次日清晨,迟暮峰后山的仙草园里,刘景浊带着两个徒弟练拳,在酒香中。 这几间屋子,就住了白小豆、姜柚、关荟芝跟潭涂。 院子里酿酒器皿就一套,时而潭涂在用,时而关荟芝在用。 今日月末休沐,周放在帮袁塑成收拾主峰那边的议事大殿,毕竟日后山上大小事怕都得在青椋山了。 有个背金锏的女子与龙丘棠溪一同现身青椋山。 来者也是离洲修士,风苓。 两个女子一同登山,是龙丘棠溪亲自带着,已经逛完了落冰潭跟迟暮峰。到这儿来,是刘景浊自作主张,想为余恬做一件事,也让师傅见见她的儿媳妇儿。 管他八字有没有一撇,你余先生都毁了人家清白,难不成就这么不管了? 漫山的灯台树中,唯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登山。断断续续铺设青砖的小道,还是在虞长风手里修起来的,刘景浊并未重新修缮。且青椋山主峰除却新建的大殿,其余一花一草都不会动。 风苓抬头看了一眼高处崖壁,轻声道:“大多山头儿屋子都修在南坡,毕竟南面要平缓些,怎么青椋山跟迟暮峰,还有那座笑雪峰,都把屋子建在陡峭崖壁?” 龙丘棠溪摇头道:“听他说,在虞前辈手里就是这么个布局,他自然不会改。不过大殿所在之处是个平台,不多陡峭。” 两位女子漫步林中,一个背着金锏,另一个背着青伞。 龙丘棠溪笑着说道:“当年刘景浊练拳,就是靠着这漫山灯台树止痛、安神的。” 灯台树根、皮、叶,均可入药,有安神止痛之功效,但未经炮制时则是大毒。这也是明明离着扶舟县不远,离风泉镇更近,却极少有人登山的缘故。 凡人在这林中,闻多了灯台树气味儿,容易头昏脑涨。 没过多久,两人登上山巅,不远处就是那处养剑亭,下方是祖师大殿。祖师大殿所在的平台边缘,往下就是悬崖了。 风苓低头看了看,发现一个独臂年轻人正跟个黑衣青年往悬崖边围栏处悬挂风铃。 她转过头,“这是啥意思?” 龙丘棠溪也是一笑,略显无奈。 “他们男的总会有些自以为是的浪漫,这是刘景浊为余恬做的,给你看,也是给虞前辈看的。” 风苓神色古怪,“刘景浊总是这样?” 龙丘棠溪撇撇嘴,“还不止呢。” 说着便摘下来头上发簪递给风苓,轻声道:“喏,你看。” 风苓接过发簪,半天没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直到以神念探查,这才发现,居然有一首诗。 她哈哈大笑,“他就是这么讨你喜欢的啊?” 龙丘棠溪揉了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没法子,他就是这样古板的人,现在已经改了好多好多了,要是从前,走在大街上连我手都不敢牵,说怕见到认识的人。” 可一到无人处,有些人就时不时的要拉手。呵!你怕人多?我还怕人少呢,偏不! 风苓笑了笑,轻声道:“有心了。” 龙丘棠溪笑了笑,说道:“走吧,再带你到别处走走,徐嫂子你还没有见过,认识认识去。” 迟暮峰客邸那处,方蕊儿起的极早,眼瞅着这都日上三竿了,韩屋还是不见起床。..m 气的她一脚踹开韩屋房间大门,没好气道:“想要牒谱身份,就这么睡着要啊?咱们得去帮忙啊!” 韩屋起了,只是没出门而已。 “帮什么忙?” 方蕊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总比你这么待着强。鸿胜山的狄峰主都一早就出门了,咱们两个自己人就这么待着吗?” 硬把韩屋扯出来,高图生也在院子里站着。 这位离洲榜首讪笑着问道:“那个啥,帮上忙忙带上我呗?我不晓得他开山,没带贺礼,只能出点儿力了。” 至于狄邰,确实很早就出门了,他去了一趟渡口,本想自个儿把许临的遗言转告白舂,可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口才,所以只得灰溜溜返回。 青椋山修士都没有隐藏境界,其实狄邰也十分诧异,哪儿有山头儿一开山就是一流宗门的? 也在此时,清溪渡迎来了第一艘真正意味上的客船。 迟暮峰后山,刘景浊微微一笑,轻声道:“第一艘停靠渡船,我得给人家发个大红包。” 姜柚一愣,师傅已经不见了。 她嘟囔道:“有钱给我不好吗?” 白小豆嘻嘻一笑,轻声道:“柚儿柚儿,悄悄告诉你,咱们是有俸禄拿的。” 没想到姜柚撇撇嘴,“我可不要,稀里糊涂成了公主,要不是师傅这层关系,我都不要。” 姜柚心直口快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说完才瞧见了白小豆脸上有些落寞神色。 吓得她赶忙说道:“咋了呀?师姐?” 白小豆摇摇头,“没有没有,你千万别多想。我只是忽然觉得,好像你更像师傅。” 潭涂在酿酒,听到了两个丫头言语,但没说话。 她心说豆豆现在还不明白,像公子的,其实是她。因为她与公子一样,说话之时会考虑身边人的感受。而姜柚,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拒人千里的感觉。 刘景浊落在渡口,正好那艘画舫样式的渡船也停靠稳当了。 一位女子飘飘然落地,身着暗红长裙。 四千年一遇之天骄,没成想她的船是头一个停靠此地的。 刘景浊可是这位天骄名副其实的杀父仇人。 可景语却笑着施了个万福,轻声道:“没想到恩公亲自来接我。” 刘景浊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笑道:“头一艘停靠渡船,我当然要亲自来接,一点小意思,讨个喜头儿。” 里头装着六枚五铢钱,对某些人来说,是巨款也不为过。 此后每个年头儿第一艘停靠渡船,都会讨得这个喜头儿,年年都有六枚五铢钱。壹趣妏敩 景语接过那份喜头儿,笑道:“没想到我有这么好的运气。” 刘景浊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说道:“乾坤玉跟顾家的事儿,多谢了。” 景语赶忙摇了摇头,“恩公哪里话,不是景语薄凉,当年要不是恩公出手,我那爹爹返回浮屠洲后,定会吃了我跟娘亲,以助他破境登楼。” 有一件事,知道的人其实不多,百节却是亲眼得见的。 杀入那头老蛟坐镇的城池,斩了那头老蛟之后,刘景浊才发现,那座城池百万妖族,竟是被那老蛟吃的干干净净。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青椋山这边不会为难你,龙师那边想必你也已经谈好条件了,所以自青泥河而下,阆水龙神跟芈先生都不会为难你。但那处在渝州境内的斩龙台,我们确实也没什么法子,只能靠你自己。而且,瘦篙洲那座斩龙台已经被左春树捣烂,如今中土斩龙台,便是天下唯一了。” 她是拿命在赌,而且不只是顺着江水顺流而下就行。哪怕能过那处斩龙台,她还要自东海往北游,随后要逆河上而上,在伊阙跃过龙门才算完。 可其实,得江河气运都是后话。前提是景语得在鱼窍峡内,取得黄龙传承。 景语轻声道:“不瞒恩公,祖龙数次入梦,得传承一事,想来不难。” 这么重要的事儿,就这么说出来了? 景语一笑,“虽然头一次见面,可我打心底里当您是恩公。说实话,我死无所谓,但我舍不得我娘死。” 既然景语如此开诚布公,刘景浊便抬头看了看天幕,传音说了件泄露天机的话。 “景语,即便化龙成功,你也不会是中土之灵,麒麟也不会是。” 这是几年前渔子在离洲告诉刘景浊的。 算天算地算无遗策的左珩川,唯独算不出的,只有自己。 景语笑了笑,开口道:“成与不成,起码要试试嘛!不过无论结局如何,我的命运已经与景炀国运绑在一起了。哪怕不成,日后我也是景炀王朝的护国神兽。” 许经由的一举多得,这就是其一。 想到这里,刘景浊忽然一愣,随即叹息一声,自嘲一笑。 论算计,还是许经由那老小子在行。 大月覆灭之后,景炀王朝独霸一洲,那景语作为护国神兽,不是中土之灵,又有什么区别? 转过头看了一眼青鱼峰,刘景浊轻声道:“带青鱼回来,我替顾衣珏谢谢你。” 一袭白衣瞬身落地,腰间挎剑。 “山主,我得自己谢。” 刘景浊笑了笑,率先离开了,顾衣珏应该还有好多好多要问的。 刘景浊追上狄邰,与其去了一趟渡口那间尚未起名的客栈,出来之后就听见客栈里有人嚎啕大哭。 狄邰依旧冷冰冰的,开口说道:“我师傅说,若非几百年前有人给那两只螃蟹起名,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结果了。” 那两只小螃蟹,一只名叫潘海,一只名叫文德,是个晃晃荡荡,半死不活的剑客为他们取的名字。 刘景浊却说道:“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我们可以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处在冤冤相报之中的那些人,没有对错的。” 狄邰忽然说道:“刘山主,我打算与高图生一道去往归墟。” 刘景浊问道:“蹇宗主的意思?” 狄邰摇摇头,“不,我自己的意思,毕竟也是剑修。与你说这个,是想烦劳刘山主不要看不起鸿胜山。” ……………… 九月初一,扶舟县境内陆陆续续有人来。 人间最高处,玄岩老道悬空站在天门处,抬手给石耐寒一口酒。 玄岩叹息道:“九月初三日降生,这是命数,如今又是他刘景浊三十三岁的一道大坎儿。” 石耐寒一笑,沙哑道:“我老家那边有个说法,叫三十三岁乱刀砍,斩斩就好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四十九章 开山(一)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二章 开山(四) “头发不束起来了?” 刘景浊起身欲走,结果被龙丘棠溪拦住问了一句。 刘景浊笑着摇头:“不用了,开山前夜,我也放松放松。对了你去把洒洒跟柚儿喊回来,再不管就要玩儿疯了。” 龙丘棠溪问道:“你去哪儿?” 刘景浊轻声道:“去一趟鱼雁楼。” 龙丘棠溪起身走到刘景浊身边,撇嘴道:“一帮姑娘的地方,我可不放心,一起去。” 刘景浊一笑,传音道:“那正好,顺路跟我去一躺拦野台,三叶叔跟池媵前几日就到了,暂时待在拦野台。还有两人你应该没见过,一个叫高樵,一个叫程罕。” 是没见过,但是听你说过啊!不就是当年在樱江船上碰上是三个少年人吗? 龙丘棠溪问道:“那你不怕松鸣山那边跟方蕊儿被发现?” 刘景浊摇了摇头,“我对松鸣山,其实感官一般,若非有个刘贝,我不会这么照顾松鸣山。有些事早就说清楚了,我拉松鸣山挣钱,同时至少不用再太过看挂壁楼的脸色。他松鸣山不能得了便宜却半点儿事不做吧?至于方蕊儿,我真没把她们姐妹当过附属势力,就是做生意,光明正大挣钱而已,不怕被人瞧见。但黄三叶不一样,一来是他的身份的关系,二来是玥谷无论何时,都是日后我清算之时的重中之重。” 黄三叶这一路瞒天过海,着实不太容易。 刘景浊传音道:“我的意思,是池媵跟高樵程罕暂时待在青椋山,等日后万象湖搬来中土,他们在万象湖修行即可。” 说话间已经落地,龙丘棠溪又问道:“万象湖的选址,有没有确定?” 刘景浊摇摇头,“暂时还没有,等大月一战落幕之后,在大月王朝那边挑一处灵气浓郁的地方给他们作为搬迁之处吧。” 黄三叶已经带着三个年轻人在等,现在可不是以覃召羽的面容示人。 刘景浊微微抱拳,开口道:“不好你们一来我就过来,这两日怠慢你们了。” 黄三叶笑而不语,池媵赶忙抱拳回礼,轻声道:“刘先生给我们一个落脚地,已经是巨大恩情了。” 刘景浊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可能要在这山上待几年,这几年就好好修炼,时机一到我自会为你们改换身份,找个好去处给你们。”..m 三个年轻人里,年纪最大的高樵,对着刘景浊重重抱拳,“当年事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没机会谢谢刘先生的救命之恩。” 程罕相比他们比较胖,他一笑,脸上就两个酒窝。 “多谢恩公。” 刘景浊笑着摇头,“不必如此,既然你们是我黄叔叔的徒弟了,那就是自家人了。” 就是先来见见,给这三个小子吃一粒定心丸,现在也顾不上闲聊。 刘景浊轻声道:“三叶叔,明日散场之后,我们自家人之间得有一场议事,你得来。” 黄三叶点点头,笑道:“当然了,要不然我来干嘛来了?” 龙丘棠溪等着几人把话都说完了,这才笑着走上前,手里拿着三个包好的红包。 走去池媵面前,龙丘棠溪轻声道:“上次没来得及,这次赶上开山,给你们没人一份小小喜头儿,莫嫌少。” 走去高樵那边,龙丘棠溪笑着说:“你叫高樵对吧?他跟我提起过,说当年樱江之畔遇见过三个少年人,他觉得你们都很好。” 最后是程罕,看着那肥嘟嘟的脸,龙丘棠溪开口道:“你们三个学拳也好,学剑也罢,山上都有人教,放心待着。” 走回刘景浊身边,她冲着刘景浊一眨眼,传音道:“怎么样,我这个山主夫人拿得出手吧?” 刘景浊有些无奈,要是连龙丘棠溪都拿不出手,天底下还有拿得出手的媳妇儿吗? 黄三叶一笑,转过头说道:“没礼貌?不谢谢山主夫人?” 三个愣小子连忙抱拳,齐声说了句谢谢山主夫人。 临走之前,刘景浊传音说这几天人太多了,稍微缓几天,然后跟宁婆婆还有潭涂见一面,邝乐也在山上。不熟归不熟,都是清溪阁故人,既然来了,就见一见。 刘景浊哪儿知道,青椋山下那处木屋,有个老婆婆已经跟张五味聊了有一会儿了。 原本想着以本来面目去见见她的睦郎,可思前想后,毕竟不是当年之人了,打扮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从前的九洲,各有千秋,都有名号响当当的“特产”。 首当其冲的是斗寒洲,那时的斗寒之后还有仙剑二字,一洲压其余八洲,剑修极多,第二大王朝也在斗寒洲。玉竹洲美人极多,那时有个榜单,天下美人尽在其中,排名前十的都是玉竹洲女子。瘦篙洲是正儿八经的水乡,武夫最多。婆娑洲遍地僧人,乃是九洲真正的取经之地。浮屠洲最乱,离洲最怪。青鸾洲最有骨气,中土文运最浓。 那时的玉竹洲,有三朵金花,一位是种花人,喜穿红衣,也叫百花仙子。一位是琴师,生性冷淡,被称为弱音仙子。还有一人,文采绝佳,善舞,被称作月容仙子。 种花人活了百花,死了自己。琴师戍边千年,战死归墟。长袖善舞的月容仙子,很早就不知所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眼瞅着天色已晚,这宁婆婆还不走,一个劲儿在这讲故事。张五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听着呗。 过了许久,张五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借着宁婆婆喘息机会,赶忙插嘴:“宁婆婆,明日开山,你们也要观礼的,不如早点儿去睡?” 宁婆婆哈哈一笑,说是老婆子絮叨了,就走,就走。 张五味拦也拦不住,宁婆婆扭头儿就走,边走边笑。 返回迟暮峰的路上,她遇见了带着个红衣小姑娘的白小豆。 白小豆一眼就看出来了宁婆婆在哭,虽然脸上没有泪水,反而笑满满。可她心里在哭。 宁梓只是想起来了很多年前,也是个道士,只跟叫做藤霜的种花人说话时有耐心,与自己也好,与秦弱音也罢,都很不耐烦。 没想到前尘旧事尽数记不起了,自己都用了这幅模样见他,他还是老样子。 原来刻在骨子里的事儿,真变不了。 半山腰客邸,姜柚跟龙丘洒洒跑去玩儿,刚刚返回,就瞧见了等在院子里的忘忧仙子。 忘忧等着龙丘洒洒走进来,开门见山道:“龙丘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姜柚一下子就板起了脸,“不答应!” 要我洒姨用本源给你养花,想得美! 去往渡口的路上,碰见了找小黑屋的莫问春。那家伙一看见两人就率先摆手,说明儿个再聊,来不及了,明儿没空写东西,今日得把明日的写完。 这家伙一手提着笔,一手拿着书,嘴唇都发黑了也浑然不自知,活脱脱入魔了。 龙丘棠溪叹息道:“他也是厉害,雷打不动每日六千字,十年不断。” 刘景浊咋舌不已,那确实是厉害。 毕竟写书不是抄书,忒废脑子了。 天色刚刚沉下,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到了渡口鱼雁楼。 此处鱼雁楼便是日后的中土总楼,坊市铺子,除却客栈之外,青椋山只自留了三间,剩余的好地段儿都已经许了出去。破烂山一间,百花山庄一间,神弦宗一间,还有黄羊府木鱼宗各一间。 迈步走入鱼雁楼,是那位霜月楼主亲自接待。 上次在渡船上刘景浊没来得及问,这会儿一进门,刘景浊就将那所谓贵宾令牌取出,问道:“要不是这些年没少寄东西,我都不知道霜月楼主给我的优惠,那是真大啊!” 他娘的,别处鱼雁楼都没事,就你霜月的地盘奇怪,一枚泉儿能做成的事情非得要我两枚泉儿。什么叫杀熟?在你霜月这里我才真正见识了,真是拿榔头敲我的头啊! 霜月轻笑一声,眼睛眯成了弯弯月牙儿。 “那都是误会,刘山主大人大量,就别计较这个了,我师姐在楼上,二位先上楼吧。” 龙丘棠溪问道:“姚小凤跟蔡真珠没在?” 霜月摇摇头,“没在,这几日文昌庙不是有庙会么,她们看热闹去了。有戏班子唱敕法台,文昌瘟祖打瘟神的故事。” 被霜月这么一说刘景浊才想起来,九月初三也是瘟神诞,我与五瘟同日生啊! 龙丘棠溪还没听说过瘟神还有诞辰,更不明白文曲星怎么还打起瘟神来了?这哪儿也不挨着哪儿啊! 走到二楼,霜澜已经在门口等着。她笑着施礼,轻声道:“大小姐跟刘先生真是一对儿神仙眷侣,瞧着都羡慕。” 龙丘棠溪眯眼而笑,“追求霜澜楼主的男子想必都能从青泥国排到白鹿城了,楼主眼界高而已。我嘛!没法子,小时候被某些人骗到了手,想逃也逃不掉了。” 刘景浊有些别扭,心说这个骗字用在这里,真的合适吗? 他打断二人,率先进屋,落座之后先喝了一口酒。 “霜澜楼主着急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等龙丘棠溪落座后,给二人倒上茶水,这才落座。 “还能有什么事,就是想跟刘先生商量商量,邸报要怎么写?” 刘景浊笑道:“这个简单,就说景炀王朝境内唯一一座一流山头儿重新开山,山主姓刘名景浊。所属渡口,起名清溪渡。”.m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不过,小道消息得这么放,就说渡口实际上是鱼雁楼与龙丘家的产业,只是挂在青椋山名下而已。” 霜月端着蔬果进门,小声嘀咕道:“不趁着这机会解释解释吗?” 刘景浊摇摇头,“如今天下人已经习惯了刘景浊的臭名声,四处传的天花乱坠,我站出来一解释,谁能信?又或者说,谁愿意信?在他们心里刘景浊已经是个烂人,要是忽然站出来说这是假的,那世人只会觉得,真不愧是曾经的景炀二皇子,说洗白的一声真就白了。” 人嘛!都这样。 有些事长久没有答案,或是长久以来对某人的评价都是负面的。结果有一天,天底下最大的邸报刊发出来消息,说之前那都是假的,他是个好人。 即便是真的,也没人信。 即便有人信了,身边也会有一种论调,大概就是有人说:“后生,真真假假的,你知道个什么?这里面的水太深,你还是太年轻,不晓得世道险恶。”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五十二章 开山(四)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三章 开山(五) 邸报刊发肯定要在九月初三之后,不会刻意去抹黑,也不会去帮着解释什么。只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下,中土青椋山于废墟之中重建,山主姓刘名景浊,乃是虞长风唯一的弟子,也是曾经那座青椋山仅存之人。 很快霜月便做出来一份邸报底样,拿来给刘景浊过目。 在扶舟县里,刘景浊还是喜欢喝罐罐茶多一些。所以他放下茶杯,抿了一口酒,然后才接过邸报,大致看了看。 霜澜抿了一口茶,问道:“刘山主,以我们的关系,只要你愿意,这一张邸报可以尽数去写青椋山或是你。壁如、年少从军,十五岁拜将。后来浮屠洲妖族与妖鬼大道十国勾结捕杀景炀边民,又亲率五龙卫平妖鬼十国之乱。后山门遭难,养母身亡,十九岁孤身入归墟,二十一岁持剑上天门等等。” 果然,鱼雁楼还是厉害,无孔不入,这种事情都能打听到。 霜月神色复杂,之前之所以坑刘景浊,就是因为他那个名声。现在听师姐一说,霜月惭愧之余,只有一个问题。 他刘景浊还是人吗? 刘景浊脸都红了,神色古怪,赶忙喝口酒压压惊。 “这不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吗?” 霜澜轻声道:“可这是事实。” 刘景浊笑道:“还是那句话,说出去没人会信的,所以先不着急。我看这底版就挺好的,只说青椋山重开,山主为刘景浊就好了。” 接回邸报,霜澜只好说道:“那好吧。” 刘景浊点点头,既然来了,就要问些实质问题了。 “霜澜楼主,人能否腾得出手?” 如今三艘渡船,只一艘中型渡船自个儿可以想法子找些本土修士,大型渡船跟巨型渡船,那都是要跨洲的,压根儿没人啊! 霜澜一笑,朝着霜月看了一眼,后者抬手一拍,随即有个年轻女子迈步进门。 龙丘棠溪一挑眉,好女子,长得真不赖。 女子一身杏红长裙,瞧着小家碧玉,斯斯文文,却是一位真境修士。 霜月笑道:“这位是我们金陵分楼主事,叫做李萃潼,最早就是鱼雁楼渡船管事。” 李萃潼笑着施礼,“见过刘山主、龙丘姑娘。” 喊龙丘姑娘,那就不是神鹿洲人氏了。 霜澜接着说道:“若是刘山主不嫌弃,那艘巨型渡船就交给她。只不过,在商言商,刘山主每年还是得付我们一笔租赁费用,另外李萃潼一行人的俸禄,肯定是要青椋山出的。” 龙丘棠溪笑了笑,插嘴道:“听袁塑成说,这处铺子尚未定下租金多少,不如双方租金互相抵消了?” 要不是龙丘棠溪开口,刘景浊差点儿都忘了,当年她可是个小财迷,算账一绝。 霜月一笑,轻声道:“大小姐,我们一行至少有二十人,真境一尊,元婴一位,金丹三人,哪怕剩余人不算,租赁费用起码得五枚泉儿起步,就这么抵消了?不说别的,这鱼雁楼,我一年能挣回来五枚泉儿不?” 龙丘棠溪眉头一挑,轻声道:“未来刘景浊搭起那条生意线,霜月仙子还能赔钱?如今九洲对于妖丹、妖骨需求多大,想必二位比我们清楚的多吧?” 霜澜摆摆手,“就按大小姐说的算。” 说实话,鱼雁楼也不差那么点钱,只是既然是做生意,钱财出入来往,必须得细致,一分一厘都要在账上。 刘景浊缓缓起身,朝着李萃潼一抱拳,轻声道:“那艘渡船,日后就交由李姑娘打理了,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可以大大方方登山寻我。” 李萃潼笑着回礼,轻声道:“刘山主哪里话,我们楼主也说了,鱼雁楼,青椋山,是一家人。”壹趣妏敩 霜澜摆了摆手,示意霜月跟李萃潼先出去。 等到只剩下三人,霜澜这才问道:“我那小师妹?”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这会儿被白小豆带去我们张道长那里了,等张道长一场施法过后,我们就可以看得见她。明日大殿之上,她会入青椋山牒谱,就是那座泥鳅湖之主了。不过,渔子前辈并未跟小红鱼亮明身份,霜澜楼主可以与小红鱼亲近亲近,最好还是不要着急相认,未来会有机会的。” 霜澜点点头,笑道:“我也没着急,更不敢着急。师傅说过的,等岳白鹿跟乔青鱼长大了,鱼雁楼分南边两楼,也就是我卸任楼主之后,才能跟小师妹相认。” 龙丘棠溪一皱眉,“意思是那只小红鱼,会是总楼主?青鱼在北楼,白鹿在南楼是吗?” 霜澜点头又摇头,“没说总楼主的话,但想来就是这个意思。” 又是闲聊片刻,眼瞅着天越黑了,刘景浊这才与龙丘棠溪离开。 回去路上,龙丘棠溪问了句:“渔子前辈的关门弟子年纪尚小,我能理解。赵长生跟你相识于江湖路上,我也能理解。可即便没有我去说情,陈文佳也还是会在青椋山,只是当不当掌律的区别而已。人间三子的弟子,在青椋山聚齐了,这是故意的吗?” 刘景浊点点头,“是故意的,这是三位前辈在跟我托孤。” 有朝一日人间三子齐聚归墟,刘景浊既期望,又不想这一天到来。 一代新人换旧人之时,必有先人头前铺路。 龙丘棠溪故意岔开话题,“还要去别的地方吗?是不是楚剑云还没有来?” 刘景浊点点头,“他跟綦暮州一道逛去了阆水上游,明日会到的。” 龙丘棠溪点点头,“那就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山!” 与此同时,青椋山下,有个白衣背剑的小姑娘带着个穿着大红裙子的小姑娘,到了山下那处木屋。 张五味说他除了当道士之外,别的啥也不会,明儿早晨收礼迎客的,就是他跟赵长生了。刘景浊还特意叮嘱过,所有客人,送什么礼,收下就好,不必唱出来。 不过此时他还有更重要的活儿要干,法案已经摆在屋子前面,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柄桃木剑,同时换上了一身明黄道袍。 要不是白小豆撺掇,他是真不敢穿黄袍啊!连个正统道士身份都没有的人,穿个黑袍已经是僭越了,照理说绿袍都不敢穿,结果这下好了,一步登天,干脆穿上一身黄色道袍。壹趣妏敩 此时此刻,张五味瞧着稳稳当当,其实心神晕晕乎乎,生怕下一刻就一道天雷下来,劈死自个儿这个“假”道士。 白小豆朝着张五味眨眨眼,张道长,安啦!一个衣服而已,穿黄又没人说你造反,怕啥? 白小豆清了清嗓子,故意对着张五味一抱拳,煞有其事道:“张道长,小红鱼已经在这里了,烦劳道长施法,让我们让大家伙儿都瞧得见她。” 张五味点点头,轻声道:“那我便做法了,离远点儿。” 白小豆嗖一声后退几十步,小红泥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别不是要斩妖除魔设的法坛吧? 结果张五味单手拿起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剑尖蘸了蘸清水,又挑起一道黄符。 只见张五味并指朝剑尖抹去,一道火红光束冲天而起,剑尖符箓也被惊落,飘飘摇摇落在小红鱼额头,就这么贴了上去。 张五味转过身,偷偷摸摸照着手心啐了一口,这恶心招数确实很久没用了。 转过身,他闭着眼睛也不晓得念什么咒语,鬼上身一般。 小红鱼瞧得那叫一个认真,心说好家伙,这是真正的神仙啊! 忽然之间,张五味持剑朝天一指,喊道:“急急如律令,雷祖助我!” 同时左手朝天一掌,一道雷霆瞬时炸出。 “得见红鱼!” 小红泥鳅额头符箓瞬间消失,白小豆极其配合,哇的一声:“呀!大家都瞧得见你了哎!” 也就是小姑娘傻,换别人肯定要问,你怎么知道的? 张五味赶忙脱掉黄袍,结果下一刻一道雷霆如烟花一般于天幕散开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吓得张五味一哆嗦。 张五味抬头一看,一下子皱起眉头,破口大骂:“刘景浊,你大爷!” 迟暮峰上,某人翘着二郎腿,笑道:“张道长,骂人可不好。” 事实上,张五味这番做法,观看之人不在少数。 客邸里边,徐瑶笑的前仰后翻,不断捶打姚放牛后背。 “他怎么这么逗啊?” 姚放牛嘴角抽搐,心说:“逗?那你是没瞧见那几个长辈给人一巴掌一个扇的迷糊。” 宁梓挥手打散水幕,笑意不止。 是有些不一样,从前的他可不会这般玩闹的,哪怕跟藤霜都不会。 倒是宁琼,撇嘴不止,嘟囔道:“这山上有一个正经人吗?” 青白客栈那边,李湖生笑着喝酒,白寒更是乐的合不拢嘴。 这位来自离洲,从前一直觉得世上没好人的姑娘,此刻笑着说道:“李湖生,他可比你有趣多了。” 其实有个蹭吃蹭住的读书人也瞧见了那场“法事”。他是闲来无事,出门儿逛逛,听说那位刘兄的山头儿在此处。结果走过来一看,嘿!这山头儿,有意思。 回去之后也得准备一份贺礼啊!虽然身无分文,可稀里糊涂成了读书人,写他一幅字,问题不大。 算了算了,写字也不在行,回去画一幅画算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五十三章 开山(五)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四章 开山(六) 太华山上,有个老者一大清早就到了。 老者瞧着瘦弱,能看出来是个男的,但脸上十分干净,连胡茬儿都没有。 中岳山君其实地盘儿最小,但相比从前已经大了不知多少倍。毕竟古时候太华可是西岳,民间劈山救母的故事,说的就是这里。东岳也大差不差。但剩余三尊山君,那地盘儿大了去了。等日后打下大月,恐怕西岳地盘就得有景炀一半儿大小了。 权忠登山之时,郁授已经注意到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山巅,他自然要现身。 这位侍奉太上皇一辈子的宦官,可还有个景炀王朝首席供奉的身份,不可怠慢。 郁授凭空出现,微微抱拳,轻声道:“这是什么风,今个儿把权首席吹来了?” 权忠抬手还礼,轻声道:“太上皇去了朝歌,说准我几天假,家里我是没脸回去,回去也无人认识我了,这不没地方去嘛!就想来爬爬山,一不小心就到了这里。” 这话说的,郁授也就笑笑。 虽然我死后才得封神灵,但你也不至于真拿我当鬼去骗吧? 不过这些话能说出来吗?当然不能。 郁授笑着说道:“权首席,那咱们换个地方坐一坐,聊一聊。” 权忠只点了点头,下一刻已经身在一片云海中的小亭子。 权忠咋舌道:“坐亭中,观云海,郁兄这日子,好不惬意。” 郁授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们就不必老聒笑猪黑了。” 权忠哈哈一笑,“郁兄还学了几句流离郡俚语?” 郁授笑道:“这不是二殿下一开山,整个景炀王朝都闲不下来。也就是我在中岳,要不然这会儿也是个站岗的。”壹趣妏敩 听这语气,似乎有些怨言? 权忠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轻声道:“咱家不想那么多,皇命要我如何就如何,毕竟食君之禄,就得与君解忧。” 郁授是听出来了,这是点我呢。 不过无所谓了,人家说的毕竟是实话。 权忠侧身看向天幕,忽然说道:“总觉得有些干燥,不如郁兄搬来几朵阴云,下一场大雨?最好是能把今日登山的信众香客驱散的大雨。” 话到这里,郁授多多少少明白了些什么。 “权首席需要能盖住多大地方的阴云?” 权忠一乐,果然,不是聪明人怎么当得了大岳山君? 权忠拿出一道令牌,轻声道:“烦劳郁兄,京畿一带以及陪都,要尽数盖得住,今日有什么大动静的话,尽量让百姓觉得只是一场雷雨。” 郁授眉头狂跳,整个京畿一带,直到陪都?那得多大地方?要干什么啊? 结果权忠放下令牌,微笑道:“郁兄,有酒吗?” 郁授沉声道:“何种酒?” 权忠笑道:“咱家无需壮胆,那就壮行。” 一艘去往朝歌的皇家渡船,太上皇赵炀也在喝酒,小口慢酌。 如今跟在身边的,是个年轻人,早在赵炀退位之时,权忠已经在培养的,用来接他班的人。 不过这年轻人是健全的,所以不能入内宫。 赵炀轻声问道:“你是武夫?权忠的弟子?” 年轻人点点头,轻声道:“是,师傅收徒,为的就是随行太上皇,在宫外之时照顾太上皇起居。” 赵炀叹息道:“这不是屈才吗?” 年轻人摇摇头,“不屈才,本就无才。” 赵炀接着说道:“权家有没有在朝为官者?” 年轻人轻声道:“师傅入了宫,权家唯一一根独苗就没了,后开是权家小姐招了个赘婿,如今倒是有个算是孙子辈儿的,叫权世信,两年前春闱入了二甲,赐进士出身,如今在翰林院编修古籍,应该是个从七品吧。听师傅说,过权世信极其善于工事,早在只有举人身份时,就曾参与过震泽固堤。工部对于权世信,评价极高。” 赵炀点了点头,朝着外面喊道:“来人,给皇帝传信,让他封权世信为都水台员外郎,协理水部诸事,暂时先给个从六品,领从五品俸禄。” 说完之后,便让身边年轻人也出去了。 赵炀起身走去窗口,往北眺望。 小权子,我对不住你,但权家自此,定然衣食无忧。 只要权世信品行过关,日后定然封侯拜相! ……………… 朝阳起时,有个读书人带着一聋一哑两弟子离开了,临走前还得了五两银子作为盘缠。 这位刘兄,可真是个讲究人。这么一大笔钱已经够走很远路了。 不过张恶也留下了一幅画,说是就当贺礼了,而且叮嘱了,一定要给到今日礼簿那边。 所以杨念筝很早就关了客栈,与关荟芝一同到了山下木屋处,把那幅画给了张五味。 周放今日本该教书的,但青椋山开山,他如何能不在?便告假一天,在里边儿登记谁谁谁送了什么东西。不会唱出来,只会默默去写。 仙人也好凡人也罢,人情往来是要还礼的,当然得记清楚。 所以周放听完杨念筝说话,便写下来西蜀张恶,丹青一幅。 办这开山大典,可不是为收什么贺礼,所以哪怕来人只拿一文钱,那也是宝钱一枚。 只是没想到,头一份贺礼,居然是张恶的。 关荟芝朝着周放说道:“别误了时辰,记得辰时前要到。” 周放无奈道:“我又不是傻子!” 两位女子走后,赵长生朝着张五味挤眉弄眼,“瞧人家都是一对一对的,张道长,你自个儿把舒珂姑娘气走的。” 张五味冷笑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信不信我一记掌心雷劈死你?” 玩笑间,又有三道身影到此。 赵长生也好,周放与张五味也罢,是没见过余恬的,至于风苓,只是瞧着跟龙丘棠溪关系不错,具体是什么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余恬也是星夜兼程,终于在今早带着余暃赶到了。 赵长生不方便,所以抱拳行礼的是张五味。 他还要说一句:“贵客至此,有失远迎,快请上山。” 风苓朝着余暃瞟了一眼,“还不把给你二叔的贺礼取出来?” 余暃心说二叔我是真不敢叫,他从兜儿里取出一个木盒子,也没说话,就递了出去。 余恬笑道:“知道你们护山大阵需要剑,我跑来跑去就搜罗了七柄灵剑。” 说完了也不留个姓名,就自顾自登山了。 还是百节传音赵长生,“你个愣种,这是大皇子啊,殿下的大哥。” 乖乖,到底是兄弟,出手就是大方。 接下来住在客邸的部分宾客也陆陆续续到了,不过先来的这些,远没有余恬那么大方,如鸿胜山就给了一座八角亭,瞧着没什么特别的。赵长生心说就这?还是个顶尖宗门呢。松鸣山就只是一个红包,两枚泉儿。只是相比余恬不起眼,实则也是一笔巨款啊!三岔峡也是两枚泉儿,就这蔡真珠还不想给呢。至于青泥国,送了一块儿石头,弄得周放都不晓得怎么写了,只好写上怪石一枚。 没成想这迎客活计,还真有点累啊! 刚刚喘了一口气,方蕊儿就来了。 姑娘长得好看,笑起来更灿烂。她双手托着一枚百宝囊,轻声道:“这是我们这几年挣到的所有钱,有点儿少,以后会更多的。” 赵长生笑问道:“方姑娘,多少钱啊?” 方蕊儿咧嘴一笑,“三百泉儿。” 说完就蹦蹦跳跳上山了,可张五味三人,差点儿就被口水噎死。 什么时候三百泉儿都可以用有点儿少来形容了? 接下来鱼雁楼、百花山庄、神弦宗,送的都是见也没见过的法宝,也不晓得值多少钱,也不好意思问。 赵长生不晓得那是个啥,张五味也不知道,至于周放,那就更迷糊。 三人合计一番,想了个法子,干脆不认识的就写至宝。 莫问春跟高图生一块儿来的,前者拿出来一口剑丸,可化三万六千口剑。高图生是等莫问春走了之后,这才笑呵呵走过去,压低了声音说了两个字。 欠着。 龙丘洒洒是跟姚放牛徐瑶一起来的。 龙丘洒洒先拿出来两块儿巨大镜花石,笑着说道:“这是我自个儿的,拿零花钱买的,给我姐夫的贺礼。” 赵长生倒是晓得这东西,少说也几百枚泉儿啊!到底是二小姐,有钱!问题是还是零花钱,人比人气死人啊! 可紧接着,龙丘洒洒又取出一块儿乾坤玉放下,笑着说道:“这是龙丘家的,回头自个儿数去,反正我没数。” 姚放牛咋舌不已,心说龙丘家给的东西,怕是吓死人的多。 没成想赵长生笑呵呵问道:“姚宗主,就您老人家跟我们山主的关系,东西少了怕是不行吧?” 姚放牛撇撇嘴,嘁了一声,开口道:“你小子不知道我家山头儿叫破烂山吗?拿去,水精火精各十斤,法衣灵甲各十件,灵剑十口,仙山一座。” 赵长生瞠目结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他娘的有钱人! 姚放牛笑道:“这是小意思,你家山主坑我的大头儿,比这多的多。张老弟,我先登山了啊!” 他娘的,你刘景浊怎么想的?一尊开天门迎客?要吓死人? 很快又来了两人,赵长生瞧见了熟人,笑着喊了一声楚府主。至于另外一人,那就不认识了。 还是楚剑云笑着说道:“这位是神弦宗綦暮州先生。” 俩人送的贺礼,也都不认识,只好写至宝了。 这会儿都快卯末了,估计人也来的差不多,刚刚想缓一缓,结果又来了两人。 赵长生赶忙恭恭敬敬喊了声师傅。 怎么师傅跟陈前辈一块儿来的,还有说有笑的? 师傅啊!你老人家长点心行不行? 他赶忙传音说道:“师傅,跟你一起的可是舟子啊!你可千万小心说话,别得罪人。万一得罪了,我们山主跟顾剑仙也白搭啊!” 结果人家理都不理,就这么登山了。 赵长生一愣,哭兮兮开口:“师傅,空手啊?” 郑红烛转过头,瞪眼道:“我都把徒弟送给青椋山了,还跟我要贺礼?” 陈桨点点头,“我也把徒弟给刘景浊了,就不送礼了。。” 赵长生十分无奈,只好把攒了好久好久的一枚五铢钱拿出来,苦兮兮说道:“周老哥,麻烦写上,剑客郑谯,五铢钱一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五十四章 开山(六)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开山(七) 等到差不多人已经到齐,第一缕阳光这才洒落。 辰时就开始,的确有点儿早,早极了。 况且青椋山与迟暮峰还有笑雪峰,这三座山的主要建筑都是在阴坡,除了祖师大殿所在的近山巅石台,其余地方都得巳中才能晒的到太阳。 第一缕阳光洒落在这座大殿琉璃瓦上,引得在场众人尽数抬头。 今日用以待客的,没有琼浆仙酿,没有龙肝凤髓,只有潭涂自酿的橘子酒,什么地方都买的到的干果蜜饯。稍稍算得上稀奇的,也就只有迟暮峰后山仙草园里栽种的桃子李子、葡萄橘子了。之所以稀奇,是因为本地这季节可不长这个。 青椋山这边,只有几个女子在,外加上赶着帮忙的方蕊儿韩屋他们。 在场众人,多得是认识舟子陈桨的,毕竟他经常抛头露面。可跟陈桨站在一块儿的老人,认识的就没几个。 高图生瞧见那个剑客前辈,心说这老前辈是真虎啊!知道那是谁吗你?就往人边上凑? 这几日他跟莫问春混了个脸熟,也不好问别人,就传音莫问春,问道:“跟陈前辈站在一块儿的是谁?晓得不?” 莫问春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晓得,我问问。” 于是乎,他传音刘景浊,很快就得到了个答案。 只不过,这答案确实有点儿吓人。 莫问春转过头,传音问道:“真想知道?” 高图生撇嘴道:“那不废话吗?” 莫问春点点头,传音道:“那你站稳当了,刘景浊说那位是安子。” 高图生正喝了一口酒,莫问春眼疾手快一把捂着其嘴巴,笑道:“高榜首,至于吗?” 酒水从鼻子里出来一大半儿,高图生抹了一把脸,一言不发。 至于吗?闹呢? 不过他刘景浊确实是没吹牛。 眼瞅着不到一刻钟就要辰时初刻了,刘景浊还不见现身。 姚放牛没忍住嘟囔道:“这小子架子还真大啊!” 就在相隔不远的迟暮峰海棠树下,龙丘棠溪在为刘景浊束发,此刻刚刚结束,于是又把昨个儿取下来的发簪给他别了回去。 不远处站着许多人,可以说是都在,山崖边上悬停一艘画舫样式的渡船,前方有两头驼鹿。 刘景浊缓缓起身,弯腰拿起已经靠在树下几个月的剑,依次背在身后,剑柄靠着左肩。 他整了整衣裳,轻声道:“诸位,走吧。” 主峰那边,大殿门户缓缓打开,由打里面走出两个姑娘,背着剑。 白小豆与姜柚齐声说道:“诸位进门落座。” 没人动,都在看陈桨那边。 陈桨无奈一笑,“走吧,咱俩不动,他们谁敢动?” 还真是,二人领头入内,坐去了观礼席左右首席。 后边儿才陆陆续续有人进门,没安排座次,爱坐哪儿坐哪儿就行了,先来的就坐前面。 等到宾客尽数入内,一艘画舫也稳稳当当停在了悬崖边上。 刘景浊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走吧,都在等我们了。” 刘景浊走在最前面,身后是陈文佳、方杳木、顾衣珏,阿达四人并排。后面众人,不是境界越高越靠前,张五味与小红鱼还有邝乐百节并排,后面就比较随意了,总之跟在最后的,是白小豆与姜柚,还有流泱。 这会儿场上就没有坐着的人了,全数站了起来,看着那个背两把剑的年轻人。 龙丘棠溪一进门就坐去了龙丘洒洒身边,起码这会儿她还不能站在刘景浊身边。 也无跟人寒暄,也无对在场宾客客气一番。 站在最后的白小豆跟姜柚对视一眼,迈步走去最前方,一人一边,将正对着门口的画像缓缓放了下来。 昨夜挂像并未展开,此时才会展开。 看着那副挂像,众人皆沉默,刘景浊直直盯着挂像,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还是陈文佳点燃了三炷香走来,轻声呼唤道:“山主,吉时到了。”壹趣妏敩 刘景浊这才回过神,微微点头,接过香,结果把本来该说的话,全忘了。 沉默良久,刘景浊终于开口:“师傅,徒儿今日重开青椋山,告诉您一声。” 说完之后,刘景浊双手持香,一揖到底。 陈文佳有些无奈,心说这里本该来一声拜祖师的,可怎么说啊? 余光瞥了顾衣珏一眼,好像也不用哈? 众人齐齐弯腰,作揖拜祖师。 宾客之中,余恬同样作揖,还有龙丘棠溪。 片刻之后,刘景浊缓缓起身,朝前三步,把手中三炷香稳稳当当插入香炉之中。 深吸了一口气,刘景浊缓缓转身,笑道:“我也是头一次做山主,礼数方面懂得少,禀天告地就免了,告诉我师傅一声,也就行了。” 顿了顿,刘景浊抱看向左右,笑道:“今日青椋山开山,有诸位见证,也就礼成了。” 话音刚落,刘景浊心念一动,山巅那处养剑亭猛然间光华大放,只消片刻,一道五彩绚烂的穹顶便扣住了青椋山所属的数座山峰,随后光华缓缓散去,在场众人能感觉到,这处护山聚灵一体的大阵,已经开始起作用,此地灵气相比片刻之前,大不同。 墙上挂像一双眸子忽然散发金光,大殿之中,有人声如擂鼓。 “紫气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北境那座紫府山,独自下棋的老和尚微微皱眉,可他也只能瞧着一道浓郁紫气由打紫府山而起,直往西南。 老和尚摇头道:“图什么呢?这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祖师大殿那道声音落下,众人尽数往门外看去,一团紫气横跨半洲瞬间至此,轻飘飘落在青椋山上。此时那边那两座自海上搬来的山头儿,竟然如树木一般生根,此后便是实实在在长在此地的山峰了。 会有一道紫气来此,刘景浊是着实没想到。 刘景浊笑了笑,转身对着虞长风挂像再一作揖。 定然是师傅的手笔了。 转身之后,刘景浊笑着说道:“我这个人有时候比较文绉绉,所以会有点儿不一样。” 说话时白小豆跟姜柚已经各自端两枚印章至此。 刘景浊先拿起白小豆那边其中一枚印章,轻声道:“这方印章篆着衡律二字,是给陈文佳的,可愿接印?” 陈文佳也是一笑,迈步上前,双手接过印章,开口道:“陈文佳接印。”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从姜柚那边拿起一枚印章,笑道:“首席供奉今日尚未到场,顾剑仙代为领之吧。” 顾衣珏接过印章,轻声道:“我代曹风取印。” 随后又是白小豆那边,拿起一枚印章,刘景浊看向了方杳木,印章上刻钱谷二字。 方杳木同样双手接印,轻声道:“谢山主。” 最后一枚印章,字最多,写着护山供奉,是给阿达的。 不过阿达也不会说什么客气话,接过印章,就去往一边了。 此时此刻,山主落座主位,其余四位接过印章的,也依次落座。 接下来就是陈文佳去颁布山规,再任命峰主了。 迟暮峰主是山主担任,拦野台与婳枝山分别归属于曹风与掌律一脉,真正任峰主的,暂时就两人。 峰主的令牌,也是刘景浊亲手刻字,是由百节弄来的乾坤玉所做。 顾衣珏接过令牌便坐去了他峰主位置,与其对坐的红衣小丫头,拿着令牌,颤颤巍巍。 她看了一眼白小豆,心说还真就当了大官儿了? 这几日同时也被陈文佳写入青椋山牒谱之中。 接下来,就是收徒了,龙丘棠溪也得坐在主位。 早就有了师徒之实,今日也就是走个过场。 两个小丫头各自给师傅师娘敬茶,白小豆顺理成章成了山主大弟子,姜柚为次徒。 等到流泱拜师之后,便是在场的修士,依次录入牒谱之中。 眼瞅着开山大典已近尾声,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其实今日场上,除却对刘景浊知根知底的朋友之外,还有个人,着实是吓到了。 松鸣山的刘贝。 报出名字之时,他哪里还能想不到? 陈文佳,堪比登楼境界的武夫,只担任掌律。 顾衣珏,那是与刘景浊名声差不多的登楼剑修,居然才是个峰主? 还有那个方杳木,一眼就看得出,也是个剑修。 倒是担任护山供奉的少年人,瞧着只是个金丹而已。 另外一尊炼虚一尊真境,连峰主都没混到。 这回去一说,还不要把夫人吓死? 真正意味上的外人,其实也就松鸣山了。 礼成之后,接下来还有两场议事。 刘景浊笑着说道:“有些不礼貌,但还是得说一句。愿意担任青椋山客卿的,可以多待一会儿,剩余诸位朋友可以先回客邸,夜里当然会有酒等着,我跟阿达喝你们一群。” 结果先站起来的,就陈桨与郑红烛。 郑红烛撇撇嘴,开口道:“我们是不当什么客卿,你出来送我们。” 赵长生都快哭了,心说师傅你好歹说话客气点儿啊! 可这么多人,他总不好开口提醒。 刘景浊送二人出去,郑红烛看了这年轻人一眼,轻声道:“你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东南西北海上各有一尊开天门,若非姓杨的那个老头子跟姬秊各在东西,光你们五龙卫跟五岳山君有个屁用?” 刘景浊却皱起眉头,沉声道:“总觉得不该这么简单。” 陈桨笑道:“那你想怎样?把九洲天穹撕碎,来个大罗金仙?” 两人再不理会刘景浊,起身下山。 陈桨笑问道:“你有多久没正儿八经出过剑了?” 郑红烛想了想,“怕是得有个两千年了。” 陈桨笑道:“活动活动筋骨?” 郑红烛点点头,“那就活动活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五十五章 开山(七)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六章 开山(八) 刘景浊就站在外面,里边儿走出来的人,其实也不算少。 綦暮州跟高图生出来了,鸿胜山二位自然也出来了。还有刘贝,樊江月,以及迷离滩三岔峡的蔡真珠。 里边儿担任宗主楼主的,不能留。所以鱼雁楼那边留下了霜月,破烂山留下了徐瑶。 刘景浊笑着抱拳,轻声道:“夜里渡口会有一桌子酒,到时候我们边喝边聊。” 接下来两场议事,是自家事。夜里在渡口渡船之上,是关于生意的事,总要签订一份契约的。 最后余恬走了出来,带着风苓跟余暃。 余恬看了一眼天幕,沉声道:“不会这么简单的,你要注意点。不过四海之事你不用管,许经由那边会安排,老三当皇帝的人,总不是吃干饭的。今日这场开山,针对的不光是你。” 刘景浊扭头看了一眼天寿山那边,好像并无什么异动。 他也只能暂时放下心思,笑着说道:“他是个忙人,大嫂可以多来青椋山逛逛的,以后肯定要比现在像个上山门派。” 风苓点了点头,“放心,我已经跟棠溪是好朋友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余暃,轻声道:“你也是,常来逛。年后白小豆跟姜柚要去云梦泽那边走一趟江湖,要不然你一起去?” 余暃干笑一声,“再说,再说。” 今个儿把魂儿都要吓掉了,我还敢再来青椋山? 余恬下山之后就会走,着急返回金陵。 刘景浊又抬头看了一眼天幕,深吸一口气,扭头儿返回大殿。 进门之后,刘景浊环视一周,留下了的人,也不算少。 韩屋、方蕊儿,破烂山徐瑶,鱼雁楼霜月,黄羊府楚剑云,青泥国姚小凤,百花山庄圣女忘忧仙子。还有龙丘洒洒,莫问春,李湖生。 方蕊儿咧嘴一笑,“山主,我可不要客卿身份,你得把我跟我姐写在牒谱上。” 韩屋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开口道:“还有我们。” 刘景浊笑道:“你们愿意就行,至于留下了的几位,不论境界高低,都是一等供奉。给大家伙儿透个底儿,日后青椋山的一等供奉,除非找我走后门儿的,否则绝不可能再多了,哪怕是个开天门,也得是二等。” 添上诸位客卿名字之后,刘景浊落座主位,轻声道:“鱼雁楼那边已经借了人了,忘忧仙子呢?咱们可老早说好的。” 忘忧点点头,轻声道:“放心,人早就备好了,不用几日就到。” 刘景浊笑了笑,这才开口:“那就确定一下三艘渡船各自的行驶方向。由魏薇罗杵负责的船,只在洲内行驶,不出中土。林沁灵星二人驾驶的渡船,由中土往返于玉竹洲。李萃潼负责巨型渡船,暂时往返与中土与离洲,日后我返回归墟之后,巨型渡船便是往返于拒妖岛与中土之间,期间要经过瘦篙洲与青鸾洲。”壹趣妏敩 这第二场议事,无非就是确认各洲渡船的行驶路线,除了刘景浊的青椋山渡船往返,百花山庄那边也会购置渡船,用以往返中土。 夜里还得问问鸿胜山有无购置渡船的意向,若是没有,那青椋山出钱,给方家姐妹那边租上一艘船。 龙丘洒洒说道:“我已经传信白鹿城,日后只要是龙丘家的渡船来中土,只会停靠清溪渡。” 徐瑶笑道:“破烂山那边我也打了招呼,途径或是终点在中土的渡船,也只会停靠清溪渡。” 刘景浊笑道:“估计我家老三要骂人,把风陵渡的生意全搅和了。” 陈文佳开口道:“瘦篙洲那边,我有几座相熟山头,之后可以传信过去,等山主路过瘦篙洲时与他们聊一聊。” 刘景浊点点头,“也行。” 在场唯一一个青鸾洲人,莫问春。 他瞧见了刘景浊跟龙丘棠溪都在看他,无奈道:“我尽量,尽量。” 他心说我这莫家大少,也就是名头听着响,实则并没有什么用。莫家的事情,我可以说话,但说了也没什么用。 然后刘景浊就再确认了自家人,要待在什么地方。 白舂与邝乐负责渡口那边的客栈,客栈起名就叫酒仙楼,售卖潭涂的自酿酒水。 杨念筝关荟芝,依旧在风泉镇的青白客栈。 其余人,有空了就得去帮忙。 刘景浊一不小心瞧见了那个红衣小姑娘,她好像坐不住了。 “泥鳅湖主,以后你的泥鳅湖得是山上剑修练剑的地方,能行吗?” 小红鱼当即起身,学着让别抱拳,也不晓得哪儿听来的,大吼一声:“得令!” 小姑娘到底是可爱,逗得满堂哄笑。 刘景浊清咳一声,笑道:“那就没什么说的了,掌律、钱谷、护法,还有顾峰主、张五味、邝乐、袁塑成、潭涂,你们留下,其余人可以先走了。” 这才是要真正说要紧事了,连龙丘棠溪都要先走。 大殿冷清了片刻之后,有两道身影几乎是同时落下。 刘景浊轻声道:“烦劳顾峰主另起一座剑阵。” 顾衣珏笑道:“明白!” 剑阵铺设完毕,刘景浊摘下了酒葫芦抿了一口酒,这才说道:“给诸位介绍一下,黄三叶,清溪阁黄字,登楼境界,如今在神鹿洲玥谷担任掌律。宁梓,清溪阁红袖峰主,如今担任百花山庄供奉。应该都是熟人,所以无需过多介绍了。”壹趣妏敩 陈文佳没好气道:“山主,究竟还有多少暗手没告诉我们。” 刘景浊一笑,让宁梓与黄三叶先落座,然后说道:“马上给你们透透老底儿。”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如今咱们山上,顾峰主跟陈掌律境界最高,杀力最大。方杳木很快就会闭关破境,出来之后就是炼虚了。阿达只是金丹境界,但若现出本体,堪比登楼。邝乐是炼虚,百节真境,潭涂与张五味已是金丹,袁塑成修行较晚,暂时境界比较低。但总的来说,我们青椋山,已经算是一流山门了。除却清溪阁还有两位在外的登楼,咱们的首席供奉,是个合道剑修。至于我这个当山主的,要差很多了。不过到达归墟之前,板上钉钉可以跨入武道琉璃身,炼气士境界,想要踏入真境,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 顿了顿,刘景浊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已经有能力去做些什么,但咱们暂时还什么都不能做。” 这场议事,足足两个时辰。 刘景浊把九洲九座山头儿之事,还有日后会去往归墟,以及与人的仇啊怨的,一股脑儿说了个明明白白。 方杳木是钱谷司库,袁塑成名义上是钱谷一脉,但实际上还是负责从前清溪阁开阖峰做的事儿。日后在场众人,遇到某些不便鱼雁传书的事情时,可以以清溪阁的传讯方式联系。 事情很多,如黄三叶带着一道符箓替身到达拒妖岛后,就得找个由头立马儿返回,免得玥谷那边又有什么幺蛾子。宁梓暂时就在百花山庄,等到刘景浊寻来一位种花人后,她就可以跟宁琼返回青椋山。 路阖在外开辟一种另类的开阖峰,已经在瘦篙洲几个小国小有成效,也可以率先作为试点,若是可行,就在别洲试行。 总之就是安排所有刘景浊离乡之后的事情,事无巨细。 结束之时,刘景浊说了句:“邝乐,我给路阖的信里说了,可以去拿人把柄,但若对方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就别让他们去做丢性命的事。对你一样,对大家都一样。掌律给山规添上一条,凡青椋山修士,遇事不可恶意先行。” 我们始终以一双浑浊眼眸看待人间,人间怎得青白? 第三场议事结束,刘景浊率先离去,留他们在大殿之中略微寒暄。 刘景浊登上山巅,独坐养剑亭,实在是哪里不对。 无论如何,于青椋山,怎么可能无人出手? 四海都各有一尊开天门,几乎牵制住了景炀王朝,中原怎么会没有动作? 郑前辈跟陈前辈,哪儿去了? 正思量之时,一道黑衣居然无视护山大阵,就这么轻轻松松到了养剑亭。 刘景浊当即皱起眉头,沉声道:“你今日来,可就不那么好走了。” 姬闻鲸淡然一笑,“你不是好奇吗?舅舅来给你解惑啊!” 刘景浊冷笑一声,“以后我会养一条狗,起个名字叫旧旧。” 姬闻鲸哀叹一声,笑盈盈看向刘景浊,轻声道:“我真想打死你啊!不过有比打死你更好的法子。” 说话之间,姬闻鲸抬手打出一道水幕。 画面之中,四方大海皆是波涛汹涌,卷起来的海浪延绵万里之长,高达千丈。若是这等海浪灌入四边,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画面一转,是在太华山上。 此时整座九洲天穹都有异动,刘景浊这一身雷霆真意居然不由自主的狂躁起来。 只消片刻,画面之中,太华山上,虚空已然被撕裂出了一道口子。 云海里喝酒的权忠抬了抬眼睛,轻轻放下了酒杯。 “陛下,咱家去了,来生我可不做太监了。” 远在一处虚空之中出拳不止的陈桨冷不丁皱起眉头,片刻之后,他眉头舒展,由衷一笑。 人世间第二尊真武,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可惜了,以生机换来的。 太华山上,裂缝中走出一尊高大金甲,额头竖生一瞳,手持大戟,三只眸子皆泛着金光。 权忠祭出武道真身,冷笑一声,朝着那尊神将大喊:“天外来的狗杂种,快来受死。” 姬闻鲸哈哈一笑,挥手打散光幕。 他眯眯眼盯住刘景浊,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要是没人护着你,你死了多少次了?” 人间最高处那边,十二人齐上天门,分身乏力。 天门之中,有个黄袍道人半个身子已在九洲。 玄岩皱眉道:“真要鱼死网破?” 黄袍道人神色淡然,“你们动不了就可以了。” 扶舟县里,今日也唱了一台敕法台,此时已经唱完,城中百姓抬着五只纸扎神像出了西门,要在城西送瘟神。 姬闻鲸笑意不止,神色玩味:“叫声舅舅,我帮你啊!” 此时此刻的刘景浊,整个人被一团黑气裹挟,面色暗青,就如同尸体一具。 姬闻鲸缓缓走出养剑亭,“不叫?其实叫了我也不会帮你啊!” 直到这会儿,祖师大殿之中,众人才察觉到了不对。 迟暮峰那边也瞬身来了许多人。 姬闻鲸故作吃惊模样,“这么多人?吓死我了。不过真不是做的,别冤枉好人啊!” 能不能扛过去,他刘景浊就自求多福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五十六章 开山(八)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七章 暂借修为一用 姬闻鲸嘲笑道:“真不是我,我发誓。对了,毕竟是我妹妹的儿子,好心提醒一句,别去动他,要不本来能活的,给你们一动,死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瞬身而起,很快就消失在天幕之中。 龙丘棠溪一个箭步飞掠上前,结果刚刚走到刘景浊一丈之内,笼罩刘景浊的黑气竟然迅速往自己身上爬来。 一个人危急时刻的选择,比海誓山盟要更经得起考验。 龙丘棠溪压根儿不理会那团黑气,纵身掠入养剑亭,落地之时便有一道寒气散发出来,将整座养剑亭以寒冰包裹。 “你们都离远点,这不是寻常黑雾,连他体内火焰雷霆都暂时无解的东西,你们来了也白来。” 陈文佳闭上眼睛,片刻后睁眼,沉声道:“我师傅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总之不在中土。” 甚至感觉都不在这方天地。 龙丘棠溪轻声道:“估计来了也没用,你们散了吧,嫂子帮忙看看是不是类似于咒术的的术法?远看就行,不要上前。”..m 自打到这儿,看着姬闻鲸走了,姚放牛就没说过一个字。 这会儿听到龙丘棠溪言语,他忽然一笑,转过头看向徐瑶。 正巧对方也在看自己,于是两人对视一笑,齐齐起身飞往养剑亭。 龙丘棠溪无奈一笑,“怎么就不听劝呢?” 姚放牛看了一眼刘景浊,那家伙此刻已经被黑气侵入五脏六腑,好在是能感觉到他一直在以自身灵气抵御黑气。 姚放牛看了看自个儿手臂,果然,境界高一些,这黑气侵袭速度也就慢一些。 他自顾自坐去飞来椅,笑着说道:“当年师傅要借他的忽路,他可半点儿没犹豫。我求他去妖潮之中救我师傅,他也就说了两个字,等着。” 徐瑶拉起龙丘棠溪的手臂,轻声道:“不是咒术,有些像是……瘟疫。” 此时山下吹唢呐、敲锣打鼓的声音正好传来,龙丘棠溪忽然想到了昨日听到的,今日也是瘟神诞。 龙丘棠溪沉声道:“陈掌律,顾剑仙,带大家回去,护山大阵决不可轻易打开。” 顾衣珏抬头看了一眼,龙丘棠溪一下子皱起眉头,沉声道:“我说话不好使吗?他没事,你们回去准备酒菜。” 说是这么说的,可龙丘棠溪还是传音说道:“大家都在这里,没有用处的,你先带着大家返回。记住,别告诉白小豆跟姜柚。”壹趣妏敩 同时传音黄三叶:“三叶叔,走吧,我跟他心意相通,暂时没事的。” 其实也是自欺欺人的言语罢了。 顾衣珏只好说道:“诸位,回吧。” 陈文佳也开口道:“我们先回去,山主没什么事的。” 张五味二话不说御风离去,赵长生深吸一口气,也御剑返回迟暮峰。 有了这两个带头的,众人这才依次离去。 可没想到过了没多久,率先离开的张五味忽然出现在山崖上方,也不说话,就提了个马扎坐在悬崖边。 我境界不够用,进不去养剑亭,坐在这里吹风碍你们什么事儿了? 龙丘棠溪气笑不止,道士真就全是牛鼻子吗? 哪成想回来的远不止张五味,第二个离开的,也是第二个回来。后面是阿达,还有顾衣珏。 顾衣珏轻声道:“其实都来了,但被我赶回去了。” 龙丘棠溪无奈一笑,看着面色越来越晦暗的刘景浊,没好气道:“倔种当山主,一山的倔种。” 徐瑶紧紧抓着龙丘棠溪,有些故事旁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可能龙丘棠溪最怕见到的,就是不省人事的刘景浊。 看似没当回事,可同是女子哪儿能感觉不到。倘若此时此刻坐在那里的是姚放牛,自己也会想着,换一换。 事实上,龙丘棠溪就没停过以心声呼唤刘景浊。 “怎么又这样啊?你都睡了一百年了,还没有睡够吗?” “你再不醒来,我扭头儿就嫁给别人去。” …… 天门那处,黄袍道人干脆盘坐其中,与下方十二尊开天门对望已经有一会儿了。 玄岩刚刚把心神自青椋山收回,再抬头看向黄袍道人,玄岩只是一笑。 “你暂时又不能杀他,弄这么大阵仗做什么呢?我说怎么外面的人都跟死了一样,原来你也分身乏力啊?不过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你,一尊半步伪凌霄,说搭进来绝不含糊。” 上次只是撬动了中土大鼎,至少已经搭进来了一尊开天门,如今送人进来,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大。 黄袍道人笑了笑,开口道:“如今九洲,还是让我有些惊讶的。那处虚空之中,板上钉钉的大罗金仙至少有三人,放在从前的中土神洲,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弄这么大阵仗,其实意思并不大,只是告诉那孩子一声,即便他做成了想做的事情,也阻拦不了我的太平盛世降临。” 玄岩淡然道:“我是看不见了,你……拭目以待吧。” 黄袍道人冷不丁问道:“玄岩,若是九洲人族与刘景浊只能活一方,你会选哪个?” 玄岩当即答复:“当然是人间为大,无需想的。” 黄袍道人笑道:“那你我是一类人,咱们拭目以待吧。” …… 青泥河畔,被扶舟县百姓抬出来的五尊纸塑瘟神,本该是烧了的,可明明是纸糊的,放进火堆愣是烧不着。 他娘的,奇了怪哉,就有不信邪的人,干脆找来桐油淋在上面,结果这样都点不着。 老百姓顿时慌了神,连忙跪地,祈求文昌瘟祖降临,把这些瘟神赶走。 有赶瘟神习俗的,其实不止流离郡。 神鹿洲的墨漯国,也是一个模样,要烧掉瘟神,可愣是点不着。 他们求瘟祖不成,只得去求教祖。 结果可想而知,明使降临,举手投足之间,纸扎瘟神已灭。 就连墨漯国京城,也是如此。 皇帝司马禄洮与个五六岁的孩子一起巡视京畿,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被人故意为之的巧合,总而言之,百姓求文昌瘟祖不成,求教祖就成了的画面,正巧被他们瞧见了。 那位返老还童的瘟祖笑着说道:“陛下,吃菜灭魔,是有好处的,至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时,求教祖,很灵。” 司马禄洮唯有苦笑。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教主,如今明教究竟如何,能否透个底儿?” 孩童笑道:“如陛下所想,遍地开花。” 然后又补了一句:“中土如是。” 九月初三五瘟诞辰,人间处处在赶瘟神。 …… 其实刘景浊哪儿也没去,就在自身天地之中。只不过如今这方天地天昏地黑,连化作日头的真火都焚烧不了这些黑气。 刘景浊手持那柄开天辟地之剑,已经在雷泽枯坐良久。 那些个黑气阻绝了他与外界的联系,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是真没办法知道。 暂时是没法子,可事实上,这样才让人心安啊! 就说嘛,怎么可能对我没什么算计,我都如此挑衅了。 这方天地之中,如今可真是话本小说那般了。 五岛十洲之外,几乎是参照古籍,另外观想出来了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三十六靖庐、十八水府、二十四治。 之所以是挑衅,是因为刘景浊除此之外,还观想出来了一座两界山。 抬头看了一眼天幕,刘景浊只觉得有些憋屈吗,这他娘的是我的地盘儿啊! 想喝酒也没得,倒是可以无中生有,但那是假的啊! 估计外面都要急死了,不过他姬闻鲸再厉害,也架不住今日山上那么多登楼修士吧? 正在瞎想,耳边却冷不丁传来人声:“就这么干等着吗?” 刘景浊一下子被惊起,扭头直直看向平静湖面。 怎么会有人声,哪里来的? “这片天地初开之时就有人了,你不是人吗?” 刘景浊瞬间回头,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中年人,生面孔。 刘景浊眯起眼,沉声道:“你是谁?雷神?” 中年人淡然一笑:“哪儿来的雷神?死了之后连神尸都被你薅羊毛薅成石头了,死得不能再死了。这方天地之中,除却因为雷神真意牵引而来的黑气,剩余的所有,不都是你观想出来的?” 刘景浊沉声道:“意思是你是我?” 中年人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以我白猿一命压你十年 祭出法天相地,刘景浊只堪堪比那瘟鬼矮上百余丈。 本以为借来修为,会想起些什么。可这会儿刘景浊才明白,想多了,看来不是靠自己登楼而上,是没办法想起那段丢失记忆的。 借着此刻开天门修为,刘景浊扭头看向西边,但权忠与另外一尊天外伪神好像已经不在这方天地了。 那就速战速决吧。 抬头看向那赤裸上身的瘟神,刘景浊咧嘴一笑,“我算是明白了,连我生在九月初三,都是算好日子的。” 结果那巨大躯体只是低眉冷笑一声,开口道:“要是当年的你,此时此刻我拔腿就跑。不过,现在是你借的修为,我倒要瞧瞧你能有几斤几两。” 说什么混账话?我们认识吗? 刘景浊淡然一笑,“那就试试。”m..m 有些境界低时无法施展的剑术,倒是可以好好试试了。 刘景浊右手拔出山水桥,忽然想到:“天下瘟疫,也算是邪祟吧?” 那你见我,亦得跌一境。 一道剑气长虹拔再度拔高,顷刻之间,有法天相地持剑自九万里处折返,一道剑光每百里成倍递增,落回瘟神所在之处时,剑光已无法估量,那细密剑光,凝聚为一道剑气光束,已然如同自天外垂落的天河一般,举洲可见。 瘟神举起钢叉,冷笑道:“人啊,总喜欢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事。” 钢叉朝前一指,又有无数黑气散发,径直往刘景浊法相掠去。黑气所过之处,就连云海都被腐蚀殆尽。 青椋山上,姚放牛皱起眉头,沉声道:“若这黑气真肆意落在人间,恐怕……” 话音未曾落地,那道耀眼剑气之中,数百万剑光齐发,只一个照脸便将黑气斩碎殆尽。 刘景浊站立法天相地之中,淡然开口:“是花里胡哨的,刚才只是试了试开天门后,我这手剑术神通能如何。只不过好像还用不到布阵来对付你。” 瘟神一笑,“反正我也回不去了,你大可以一试。”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这趟用你们两尊伪神来换取人间气运,是要助那位教祖更上一层楼?” 瘟神缓缓皱起眉头,随即一笑:“但你阻拦不住啊!” 刘景浊点点头,“是拦不住,你先死就好了。” 神游之时,捉月台可分化八千口,如今呢? 刘景浊淡然一笑:“如今飞剑,八百万。” 看着上方那密密麻麻的飞剑飞掠,刘景浊同时以山水桥斩出数道剑光,对手却只能堪堪抵挡。 姚放牛明白,九洲天穹尚在,天外来人境界都会被这方天地压制。境界高于开天门,但应该是低于大罗金仙的。 但他刘景浊是借的境界啊! 真他娘的畜生。 龙丘棠溪则是抬头看着战局,目不转睛。 其实她想的依然是刘景浊有没有想起了些什么? 刘景浊本体站立法相眉心,已经把能试的尽数试了一遍。 不是自身境界,能用出其七成力已经算他刘景浊很天才了。 所以暂时得出一个结论,自己的开天门,杀力最低也就如此了。 不是托大,毕竟是剑修嘛! 如今无法施展全力,八百万飞剑看似占上风,实际上却没法儿对瘟神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不,对面那天外来客一钢叉打散数万飞剑,面露讥讽。 “小子,当年你可没这么差劲啊!” 刘景浊也懒得理这个自己可能交过手,但压根儿没印象的瘟神。 他只缓缓举起双剑,咧嘴笑道:“来九洲一趟,我会好好招待你。”.m 话音刚落,天地寂静,注视此地的人间修士个个儿瞪大了眼珠子。 远在东海的姬闻鲸加快速度,拔腿就跑。 这愣小子要是知道自己还没有走远,说不准就追来了。 几乎同境界的厮杀,居然敢分身。 问题是分身为什么也可以有法相?分身为什么可以与本体同境? 就连借刘景浊修为的张恶都不禁咋舌,一个人是可以有两道法相的吗? 龙丘棠溪轻声道:“这才是他本体法相,方才那道青衫法相,其实是地魂。” 顾衣珏与姚放牛齐齐转头,没敢开口,而是传音问道:“天魂呢?” 龙丘棠溪没有答复,只是开口道:“玩儿什么呢!本来借人境界就很伤根基,现在还多出来一道法相,你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就不舒坦是吗?” 那尊披头散发,手持长剑的法相,浑身散发一种既浑浊,又清明,总而言之,是一种让人很矛盾的气息。说他纯粹吧,又好像包罗万象。说他不纯粹吧,可分明就是一种气息啊! 只不过这道法相远只堪堪三千丈而已,几乎只有瘟神一半高。 两道法相同时举剑,与前后各自斩出一剑。 地魂法相剑光之中夹杂雷霆火焰,摧枯拉朽,势要斩尽天下邪祟。 本体法相只是轻描淡写一剑斩出,并无泼天剑光,可就是让人觉得这一剑更具杀机。 那尊瘟神缓缓放下钢叉,抬头看向天幕,呢喃道:“你想要的的太平盛世,过于薄凉了,同行之人的命,不是命吗?” 两道剑光已然穿胸而过,这尊天外来客,当场化为尘埃。 刘景浊法相消退,体内灵气几乎已经被抽干了。 他自己都有些好奇,为什么没跌境呢? 可眼前一黑,他都没来得及多想,就自云海之中直直坠落。 直到此时,青泥河畔那五个纸塑神像忽然就着了,顷刻间被烧成灰烬。 某处虚空之中,权忠的武道真身手提一颗巨大头颅,返回太华山上。 一道拳意将那颗三眼头颅震碎,武道真身却没减退。 油尽灯枯之时,权忠咧嘴一笑:“这身修为得自景炀王朝,还于景炀王朝。” 九月初三日,中土景炀境内,下了一场大雨。 此后中土修武之人,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 南边那座十万大山,袁公左右手下完了一局棋,平手。 自个儿总还是赢不了自个儿的。 他笑着看向已经成功炼化身躯,重新是个人的曹风,笑道:“仙子所传,我尽数教你了,帮我守着十万大山十年,麻烦了。” 曹风看着那个下山背影,沉声道:“你又不是人,你图什么?” 袁公气笑道:“小子,别骂街,我砍你啊!” 曹风皱起眉头,又问:“十年之后呢?” 袁公笑道:“会有人替你的。” 袁公御剑而起,硬扛着中心处怪异紫气,落在像是一只眼睛的深渊边缘。 深渊有人声传来:“你真不是人啊!这种事,不应该是人族来管吗?” 袁公盘坐深渊之畔,讥笑道:“两尊伪凌霄,吃饱了吗?” 袁公讥笑不止,缓缓化作本体,是一头背剑白猿。 仙子啊!袁公不辜负你,只可惜,我只能拿自身性命,压此地十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五十八章 以我白猿一命压你十年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有点儿糊涂 一场大雨来临,整座景炀王朝都在雨中。 昙花一现的人间第二尊真武境,一身境界修为得自景炀,还于景炀。 青椋山也在雨中。 这场甘霖是学武之人天大的机缘,但此刻在青椋山的樊江月却挥手打散落在鲍酬身上的雨水。陈文佳也是一样,不让流泱受这份机缘,即便可能一场雨后,流泱可能稀里糊涂就开山河了。 原因有二,其一,这场雨牵扯到了景炀王朝气运,受了这份机缘,将来必然要与景炀王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二,练武之人之所以区别于炼气士,就是因为武夫内练一口气,不向外去求天地灵气。炼我筋骨以开山河,炼我五脏气血以归元气,炼我三魂以聚三花。 虽说只有三重境界,但每一步都是在炼自己,就是炼,将自身视作鼎炉。 她们两个不让弟子得这份机缘,是怕日后走不远。但许多景炀王朝境内的练武之人,生怕自个儿所得太少。 陈文佳让流泱去屋檐下站桩,自己则转头看向了青椋山。 方才那场交手,说是摧枯拉朽也不为过,谁想得到他刘景浊能有两尊法天相地,且分身与本体同境界。 掂了掂手里上刻衡律二字的刻章,陈文佳咧嘴一笑,这个掌律做的,可能真不亏。 陈文佳忽然转过头,好奇望向姜柚所在之处。 这丫头,也没人提醒她,怎的也躲在屋檐下了? 其实姜柚也不晓得为什么,下雨之时她就抱着白小喵蹲在了屋檐下。 非要说出个原因的话,那就是,下雨了,又不是没地方避雨,淋他作甚? 青椋山那边,龙丘棠溪背着刘景浊返回。 姚放牛赶忙问道:“跌境了?” 龙丘棠溪摇摇头,“没,他的身子还不至于撑不住开天门的修为。只是祭出另外一尊法天相地,把他自个儿体内积蓄的灵气抽干了,歇一会儿就好了。” 姚放牛点点头,也没多想,总之没跌境就好。要不然十几年里连跌境两次,任谁也吃不消啊! 龙丘棠溪点点头,“我带他回迟暮峰休息,你们忙你们的,夜里渡口那场议事不变。” 姚放牛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不过也不好跟去海棠树下,就带着徐瑶返回了客邸。 顾衣珏也要跟过去,结果被张五味一把拉住。 “你凑什么热闹?山主夫人不是都说了没事儿吗?” 顾衣珏这才发现,张五味居然翘着二郎腿,还小口抿着酒。 顾衣珏这个气啊! “你他娘的半点儿不担心?” 张五味撇撇嘴,“我他娘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衣珏一皱眉,心说这死牛鼻子怎么回事儿?平常挺稳重的啊!这会儿咋个嬉皮笑脸的? 他也懒得搭理,于是开口道:“那就烦劳张道长跟长生去把今个儿收的贺礼整理一下,山主醒了之后拿给山主过目,然后交给方杳木。我要跟百节去渡口。” 张五味摆了个让其安心的手势,又喝一口酒。 没一会儿就只剩下张五味跟赵长生两人了。 一口酒喝完,张五味笑着起身,拍了拍赵长生肩膀,笑道:“长生啊!走,咱俩数宝贝去。他娘的,我本来还想出手的,结果山主太猛,我压根儿没机会出手啊!” 赵长生面色古怪,盯着张五味看了许久。 张道长今个怎么啦?咋个怪怪的?别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哪成想年轻道士抬手就是一巴掌,“瞎他娘想什么呢?你才傻了!” 赵长生一愣,“你啥时候学会读心术的?” 张五味也是一愣,好家伙,能问出来这话,我服你长生小老弟。 此时迟暮峰客邸,綦暮州跟楚剑云坐在一起,也不晓得哪儿来的棋盘棋子,青椋山上,会下棋的怕就张五味跟顾衣珏了,但他们从没下过。 楚剑云落下一子,摇头道:“没看懂。” 綦暮州深有体会,附和道:“是真没看懂,倘若是一手提前布局,这得多吓人的脑子?” 楚剑云笑道:“刘景浊脑子也不差,但暂时境界低,接触的事情还是少了。若不然,恐怕都用不到别人帮忙。” 好歹也是个炼虚修士,如此之高的评价,倒是让綦暮州忍不住问道:“楚府主很看好刘景浊?” 楚剑云笑道:“反正我不觉得这个人间差在哪里。” 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知道人世间苦难极多,但没发生在我身上。 我这一双眼睛,一只负责看,一只负责照亮。 迟暮峰客邸里住的宾客其实都差不多一个样,虽然震惊,但震惊的有限度,毕竟不是自身境界。 照高图生说,要是借我一身开天门修为,我也能斩神。 结果互看不顺眼的狄邰就来了句,“你有两道法天相地?” 高图生立刻闭嘴,无话可说。 小红鱼回了泥鳅湖,带着几个客人,都是大仙人,所以得拿出最好的东西待客。 她没敢把霜澜她们带去自己的“水府”,毕竟就是一块儿大石头,忒磕碜。 所以小红鱼带着她们走到湖边,然后说道:“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霜澜笑道:“不着急,慢慢来。” 小红鱼走后,蔡真珠一屁股坐在一边的大石头上,叹息道:“借来的境界都这么猛?他要是踏入第八境,我这个九境炼虚不得随随便便被他拿捏?不过我真有点儿糊涂啊!开个山而已,至于这么大动静吗?” 霜澜一笑,这个拿捏就很有灵性了。 顿了顿,霜澜说道:“动静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么大,刚刚收到的传书,光是天外来客就有两尊,另外四海皆有一尊潜藏数千年的开天门大妖。可以说景炀王朝五岳四渎的山君龙神都得忙着遮掩一方异象,压根儿顾不上最后来的这尊瘟神。但我着实没想到,刘景浊能借来一身开天门修为。至于前因后果,我也糊涂。” 蔡真珠眨眨眼,“大师姐,算一算?” 姚小凤无奈道:“蔡师姐,又不是什么都能算的。” 说话间,小红鱼扛着个四方桌子浮出水面,头上顶着四张板凳儿。 小姑娘放下桌子,依次摆好板凳儿,然后就是往桌上放好吃的了。 各式各样的,全是素食。 蔡真珠瞪大了眼珠子,扭头儿就要往迟暮峰去。 你刘景浊就这么照顾我小师妹的?一桌子菜,连个肉都没有? 霜澜无动于衷,只是说道:“你先掂量掂量你能挨大小姐几剑。” 姚小凤无奈一笑,真像师傅说的,蔡师姐就是个虎妞儿。 蔡真珠还真掂量了一番,只不过不是能挨几剑的事儿,打得过也不敢打啊!真要动了手,还要不要在神鹿洲混了? 我蔡真珠可不做亡山掌门。 直到霜澜传音跟她说清楚,昨日之前,除了白小豆外,大家都假装瞧不见小红鱼的。 小红鱼看大家都不动,以为是人家嫌弃呢,只好挤出个笑脸,讪笑道:“每次过年那个姓顾的都会提着食盒到这里来,然后就忘在这里了。不过他每次都念叨着年年有鱼,我心想着泥鳅也是鱼嘛!鱼就不用了。想来想去,就每年都留一道菜,留着给客人吃。” 说到这里,小姑娘赶忙解释:“放心放心,不会坏的,我放在百宝囊里的。” 霜澜夹起来一筷子菜,边吃边说道:“以后还会这样吗?”壹趣妏敩 小姑娘点点头,“就更攒钱一样,攒着嘛!万一哪天来了客人,我就可以把他错过我的每个年头儿给他补回去。就像大姐姐你吃的这花菜,就是这附近又有人了之后,姓顾的第一次给我的菜。你吃了那年的菜,不就出现在了我的那一年?” 今个儿太忙,都没来得及跟那个姓顾的说句话。她想说,以后你是峰主我是湖主,咱俩常串门儿啊! 霜澜暖暖一笑,“呀!那年的日子过得有些紧巴巴哎?” 小红鱼点头不止,“可不是嘛!” 其实之所以这么久才出来,是因为她把每道菜都夹出来了一筷子,留给那个抠门钓鱼人。 我的每个年头儿,他也得尝一尝。 不远处的天寿山,有个佝偻老者刚刚从一处漆黑洞穴走出。 已经有个登山道士在等他了。 道士进了三教寺,当然只给道祖敬香了。 年轻道士凑去姜老汉那边,笑道:“我没太明白,给我解释解释呗?” 老汉看了年轻道士一眼,不答反问:“跟自己打架,有意思?” 年轻道士取出刚刚偷来的橘子酒喝了一口,笑道:“谁还不是在跟自己打架?我们只不过是都觉得自己才是真的,争一争谁对谁错而已。” 姜老汉点点头,边走边说道:“今日来的两尊神灵,不是混沌之中走出来的,是后飞升成神,有了神位的人。当年刘景浊自外界返回,当时就去了一趟酆都罗山,为在外界兵解的一位前辈求了一条轮回往九洲的路。” 年轻道士笑问道:“求?” 姜老汉也是一笑,“剑架在脖子上求的,所以那位恶子得以返回九洲,如今已经是在九洲的第四世了,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 年轻道士还是没明白,投去疑惑眼神。m..m 姜老汉则是苦笑一声,略显无奈。 “刘顾舟应该提前知道了刘景浊会在何时降生,所以有了这手。不过,虽然留下了两尊伪凌霄,但算不得赢,平手都算不上,甚至还输了一手。” 太平教祖半只脚踏入九洲,在瘟神降临之时又大肆收取了一番九洲气运。两尊伪凌霄,虽然被压制到了开天门,但本质上还是开天门。况且四海四尊当场破境的开天门,还有大月王朝那边还在打仗,每天不知死伤多少人,十万大山那处深渊,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姜老汉沉声道:“亏得景炀那位龙师早有布局,让那人间第二尊真武境散道,否则,光一个袁公是堵不住那处深渊的,甚至九洲可能要新增一处战场了。” 年轻道士沉声道:“真就人间每多一个炼气士,那处深渊就会壮大一分?” 姜老汉点点头,“从前确实是这样,现在,略微有些区别,是我封神之时才察觉的。” 顿了顿,姜老汉继续说道:“好像,那处深渊也在修炼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五十九章 有点儿糊涂免费阅读。 第三百六十章 丑话说在前头 直到天黑了,才有两个老头儿到了扶舟县。 两人并肩走在青泥河畔,远看着青椋山,都没登山。 杨老汉笑道:“这次以后,刘顾舟的人情差不多就用完了,所有为那孩子做的铺垫,就尽数到此为止了。以后的路,真就只能靠他自己走。”..m 姬秊叹息一声,“总得这样的。你要上山看他就去吧,我还是算了,整个姬氏一族,这孩子也就对闻雁有个好脸色,我这个当外公的去,那是自找不痛快。” 杨老汉点点头,笑道:“我也不去了,栖客山待了这么些年,守山门也是守心门,结果忽然之间就想通了好多事情,山门不必再守着,我也要去拒妖岛那边,有些仇,该报了。” 两个老人对视一笑,又沿着青泥河折返。 没走几步,两人忽然各自停步。 姬秊说道:“你手里是不是也有一块儿八卦石碎块?” 杨老汉点点头,“早年间虞上卿给我的,放在手里有些年头儿了。” 姬秊传音说道:“我那外孙子,是不是只要愿意拿出人皇印,鱼窍峡那道气运就会归属于他?” 杨老汉点头道:“当年刘顾舟是有两手准备,但小荞不答应,便把刘景浊生在了拒妖岛。生在鱼窍峡的,其实是余恬。所以即便他炼化人皇印,也得不到黄龙气运。” 姬秊沉默片刻,沉声道:“我手里也有一块儿,景炀皇室应该有一块,剩余五块有没有听说过?” 这次杨老汉是摇头。 于是两人折返回去,到了青白客栈。 各自拿出来了一样东西,说是一个栖客山来的姓杨的跟一个青鸾洲姓姬的给的贺礼,一定要转交刘景浊。 青椋山下,张五味看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贺礼,咋舌不已。 真他娘的人才啊!啥都写至宝? 整理了一番,尽数装进了乾坤玉中,张五味说道:“你带着给山主去,我找顾峰主聊聊天,顺便去渡口转转。” 说着就高高抛起葫芦,踩着往南去。 赵长生只觉得愈发古怪,张道长今日吃错什么药了?换了个人似的? 而迟暮峰那边,刘景浊确实已经醒了,就是头昏脑涨,眼前直冒金星,就跟许久没吃饭,饿的晕乎乎的感觉,一模一样。 龙丘棠溪往其嘴里塞入一枚药丸子,没好气道:“瞎逞能,不用另外一道法相打不过吗?非得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还被所有人知道了你有两道法天相地。” 刘景浊吃下药丸,盘膝打坐练气。 “故意的,两道法相的事儿瞒不住的,与其被有心之人猜,还不如放在明面上。”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权首席是不是?”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方才下了一场武道甘霖,权前辈是人间第二尊真武境,境界得自景炀王朝,还于景炀王朝了。”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说道:“方才暂入开天门,那位前辈同时告诉我这事大致的前因后果了。今日开山,那道紫气是诱因,来自北境紫府山,紫府山从前叫做清凉山,与青椋山同音。所以开山之后,自行分来了紫府山半数气运。紫气至青椋山,其实是缝补了上次九泽复苏之时埋鼎之地出来裂缝。有些有心人再想以中土大鼎去做什么文章,就不容易了。所以四海的开天门大妖,太华山的神灵,其实想的是不让紫气修补那道缝隙。当年青椋山被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青椋山有气运加持,他人动不了中土大鼎。结果如今青椋山二次开山,那就相当于当年他们白灭了青椋山。其实即便没有外人来帮景炀,老二手里还是有硬抗大妖的底气,只不过要付出一些大代价。” 龙丘棠溪沉声道:“那瘟神呢?” 刘景浊苦笑道:“哎!这是我爹的算计。我爹从南山那处仙府出了九洲,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劝说恶子前辈回九洲,估计等的就是这一天了。可我想来想去,我生在九月初三,还是他有意为之。” 龙丘棠溪不解道:“九月初三生人何其多,为什么单单是你?” 刘景浊面色古怪,讪笑道:“被姜黄前辈忽悠的,也是我半推半就薅羊毛,薅的有点儿过分了。假如我没那么贪心,没把雷神真意尽数扯来,也就不会有瘟神降世了。” 与瘟神同诞辰,最多也就遭人嫌弃,命数差些。 可他刘景浊不光是守门人,还把雷神真意全数占为己有,冥冥之中,也就会成为瘟神大道路上的拦路虎了。毕竟雷神是混沌中走出的古神,瘟神只是后来飞升天廷,有了神位的伪神。 龙丘棠溪沉声道:“刘叔叔这也太……见他也没觉得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啊!” 刘景浊面色古怪,“知人知面不知心?” 结果被龙丘棠溪当头一锤,“哪儿有这么说自家爹爹的?” 刘景浊讪笑道:“反正我爹想要的目的,我大致能猜到了。以九洲部分气运,换两尊伪凌霄死。伪凌霄,那也是凌霄啊!死了两尊,日后天门大开,我们面对的凌霄就要少两尊。”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确实,九洲最高也就十二楼,外界最高却有十四楼,少去两尊伪凌霄,确实是要轻松极多。 天色已晚,刘景浊看了看窗外,轻声道:“暂时没法儿动用灵气,待会儿还要帮个忙,把我送去渡口吧。” 龙丘棠溪问道:“在哪艘渡船?” 刘景浊笑道:“当然是最大的了。” 说是待会儿,然后自己就出来门。 刘景浊取出一炷香,对着长安方向遥遥作揖。 上次去长安,其实权忠特意找刘景浊说过几句话。 他说:“二殿下,对炼气士来说,五十几岁的人很年轻,可对凡人来说,过一天就少一天了。殿下每次远游都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太上皇有几个几年可以等?” 权忠,无愧于这个忠字。 一生忠于景炀王朝,为了儿时玩伴,最后连性命都搭了进来。 这会儿赵长生也来了,干脆把乾坤玉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又把礼簿递过去。 刘景浊没好气道:“客人都没走呢,就看人家送了什么?” 结果一眼就瞧见了好几行写着至宝的。 刘景浊也是一愣,指着那几行,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长生讪笑着挠头,“我们三个都不认识是个啥啊!写别的又不好,只能写至宝了。” 刘景浊又好笑又好气,无奈道:“几位大爷,赶紧出去走走江湖吧!” 龙丘棠溪则是指了指一对贺礼之中,有些不起眼的八角亭。 刘景浊走过去,弯腰将其捡起来,沉默了好半天,这才开口:“鸿胜山,有心了。” 拍了拍赵长生,刘景浊说道:“收起来吧,起码记得哪件至宝是谁送的吧?你们这礼簿,我得重新弄弄。客人礼物贵重与否都是人家的心意,最起码谁拿来了什么,要记清楚。这都是人情来往,以后要还礼的。”.m 赵长生只得又一股脑儿收起,说那他找方杳木去。 倒是,钱谷司库,就是管这些的。 龙丘棠溪问道:“八角亭放在哪里呢?” 刘景浊扭头看了看迟暮峰山巅,“就放在山巅吧,于清溪阁故人来说,都是念想。” 过了一会儿,龙丘棠溪带着刘景浊落在渡口那艘巨型渡船。 李萃潼笑着说道:“山主可来晚了,大家伙儿都等了有一会儿了。” 刘景浊笑道:“这个改口,猝不及防。” 李萃潼也是一笑,“毕竟日后是青椋山给我们发俸禄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迈步走上船楼,确实都已经到齐了。 龙丘棠溪没跟去,有龙丘洒洒在的。 进门就抱拳,满脸歉意。 “对不住对不住,来晚了。” 姚放牛没好气道:“能活着来就烧高香了,我都差点儿以为我要省老大事,都不用回乞儿峰跟那帮老东磨嘴皮子了。” 刘景浊满脸笑意,“你闭嘴,少说话。” 与姚放牛对坐的霜澜笑着摇头,就这几句话都能瞧出来,刘景浊跟姚放牛的关系,是有多好。 这会儿在的,是未来那条生意线要参与进来的山头儿。 中土自然就是青椋山了,神鹿洲的龙丘家、黄羊府、三岔峡,以及隶属于破烂山的倾水山。斗寒洲暂时就破烂山。玉竹洲那边,百花山庄、神弦宗。离洲方家、松鸣山、鸿胜山、珠官城的韩逄。瘦篙洲、青鸾洲、浮屠洲、婆娑洲,这四洲暂无合伙人。 所以算上青椋山,也就十二家。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第一句话就是:“得先说清楚,这条航线将来会是用于往返拒妖岛,将归墟战场上得来的战利品置换为天材地宝。你们倒是不用担心我能不能把归墟的东西弄出来。但做生意嘛,丑话得说在前面。” 刘景浊又喝了一口酒,还是笑盈盈,但总觉得有些冷。 “你们只能挣中间倒换的差价,而且不能挣太多,接受不了的,现在就可以走。” 过了好半天,没人动。 刘景浊又是一笑,“还有一句狠话,日后挣钱了,谁敢乱抬价,刘某可不管你是谁,说翻脸就会翻脸的。我到现在还没在九洲翻过脸,大家伙儿谁好奇的话,到时候可以试试。”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六十章 丑话说在前头免费阅读。 第三百六十一章 有道是得道多助 顾衣珏跟张五味就守在外面,其实渡船上会说什么,他们都清楚。 还有一件事他们一样心知肚明,过完这个年,白小豆生辰之后,山主就要走了。 今日这遭事,山主瞧着与平常无异,可事实上,他心里估计比谁都着急。 张五味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敢保证,今日参加这场渡船议事的山头儿,日后肯定会有自找不痛快的。” 顾衣珏点了点头,“当然会有,哪怕是破烂山,姚宗主也不会一直盯着的。九洲这边对于妖丹的需求太大了,一枚妖丹,只是寻常金丹,都得售卖一枚五铢钱,我在鱼雁楼瞧见的上等妖丹,水属,售价高达十枚泉儿。若是那种千万里挑一的无漏金丹,价格无法估量。” 妖族虽多,但妖族也好人族也罢,大多数到了元婴境界可就没金丹了,只有极少数还能保留下来。更何况到了战场上,要取完整妖丹本就不容易。归墟那边妖丹产出虽多,但可用于炼制法宝的上等妖丹数量只能占十之一二,就别说九洲这边,残次妖丹都极难找寻。 假如一枚妖丹,在归墟那边以五百半两钱的价格拿到手,刨去渡船费用什么的,至少也要卖一枚五铢钱,看着挣一半儿,可至多也就一成利,卖一枚五铢钱,挣一百半两钱。 事实上也不算多亏,一次拿来千枚妖丹,还有兼顾载客,以量取胜,是很赚钱的。 刘景浊想要的,就是自己少挣钱,卖给各处铺子了,要抬价就是他们的事情了。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你一枚五铢钱买到的妖丹,到了归墟,可能只需要五百半两钱,而且若是你杀妖所得,都不要钱。 这还只是其中之一,刘景浊设想的事儿有极多极多。 例如到时炼气士可以用战场上得来的战利品去积攒战功,战功可以在破烂山开设在拒妖岛的铺子里兑换法宝。而上交而来用以兑换战功的战利品,拿到九洲就是天材地宝了,今日船上这些个山头儿,要做的就是从拒妖岛买,于九洲卖,然后再买来归墟需要的东西,卖给拒妖岛。或是以归墟而来的东西置换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在里面挣这份差价。 而这些生意,明明可以挣更多,却偏偏挣得很少,今日渡船上的山头儿主事之中,日后总会有人觉得不划算的。 刘景浊也不会管他们怎么想,总之今日说好了,一旦你们敢抬价,那就等着拒妖岛那边返回的戍边人逐个登山讨一杯水酒喝。等我刘景浊返乡,还要再去拜山的。 张五味叹息道:“咱家山主上哪儿找炼器大师,找炼丹大师去?哪怕不是大师,只是寻常炼丹师与炼器师,也不好找啊!” 顾衣珏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这死牛鼻子今个儿咋个这么讨厌? 喝酒吧唧嘴,还他娘的喜欢翘着二郎腿! 顾衣珏试探问道:“你是哪个张五味?” 哪成想张五味一副吃惊模样,“顾兄!我藏的这么好,你这都看得出来?可比赵长生那小子聪明多了啊!” 顾衣珏一下子板起了脸,沉声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张五味咧嘴笑道:“姬闻鲸来时我就出来了,本来想揍他,结果他跑了。后来想揍那狗屁瘟神,结果又给山主两道法天相地打死了。” 顾衣珏破口大骂:“那你他娘的老早不出手?害得大家伙儿担心?” 张五味眯眼一笑,“顾峰主,说话别沾亲带故拖家带口的啊!” 顾衣珏立刻闭嘴,只不过腹诽不已。 等着,现在你能打,等老子开天门以后,不把你屎打出来。 张五味笑着喝酒,抹了一把嘴角酒渍,笑道:“到时候我可能就大罗金仙了,顾峰主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合道吧。毕竟是一千多岁的古人了,别等到山主夫人合道了,你还没摸到门槛儿。” 这他娘的的跟谁学的阴阳怪气? 顾衣珏鼓起勇气,开口道:“不会说话就别说。” 渡船上,大致需要做什么,刘景浊已经说得很清楚,十分清楚。 这会儿,刘景浊笑着说道:“鸿胜山有无意向购置渡船?” 狄邰扭头看向自家胡钱谷,后者一脸苦笑,无奈道:“倒是想,买不起。” 刘景浊笑眯眯问道:“白水洞天进门就要钱,鸿胜山能没钱?” 胡钱谷无奈道:“刘山主,家大业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光是山上俸禄支出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白水洞天虽然算是挣钱,但我们每年都要往里边儿丢钱的,不是卖惨,真是大把大把的钱丢进去,水花儿都溅不起来。” 刘景浊便也没再硬逼着人家,开山之后刘景浊也能明白鸿胜山的不容易。青椋山才多少人?可每个人修炼用度,能省吗?不省,那就是绿油油的泉儿往出撒。 方蕊儿忽然问道:“山主,一艘渡船,大概能花多少钱?” 刘景浊扭头看向龙丘洒洒,自个儿还真没数。..m 龙丘洒洒笑了笑,开口道:“姐夫,真拿这三艘渡船当嫁妆啊?彩礼呢?” 刘景浊瞪了其一眼,没好气道:“好好说话!” 龙丘洒洒咧嘴一笑,轻声道:“就拿咱们此刻在的这艘渡船来说,杂七杂八的费用加在一起,千枚泉儿打不住。就是那艘中型渡船,也花费了近六百泉儿,大型渡船大概八百泉儿。” 刘景浊一愣,“这么便宜?” 姚放牛当即瞪大了眼珠子,气笑道:“刘大山主,便宜?要是把一千枚泉儿换成银子,你晓得有多少不?就是用银子浇筑一艘这么大的渡船,也要不了千枚泉儿!你是飘了吗?” 好家伙,在场众人都扭头看来。 如鱼雁楼跟龙丘家,还有破烂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千枚泉儿,但这不代表便宜啊! 某人是如今乾坤玉里躺着一万五千枚泉儿,着实飘了。 刘景浊尴尬一笑,轻声道:“既然鸿胜山无意购置渡船,那方家坊市买一艘吧,青椋山掏钱。” 又看了看小姨子,刘景浊笑问道:“能腾出手吗?” 龙丘洒洒撇撇嘴,“别人的不行,给你的还不行吗?正好有一艘要卖给贵霜王朝的,看了那邸报之后本来就不想卖了,我待会儿就传信回去,留给方姑娘。”m..m 方蕊儿也不客气,她咧嘴一笑,开口道:“山主放心,三年我就把钱挣回来!” 刘景浊是相信的,因为那会儿看了礼簿,这俩姐妹居然拿出来了几百枚泉儿! 好家伙,游江国那边,类似于造化山的山头儿,一年就挣不到几枚泉儿。 刘景浊又看向綦暮州,问道:“前辈,先前说过的事情?” 綦暮州笑道:“刘山主有大恩与神弦宗,我起码拿出来三把古琴放在拒妖岛。” 都不用去看姚放牛,这家伙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回去之后我就召开议事,破烂山在拒妖岛境内的所有产业,甲子之内由你支配。” 在场众人齐齐看向姚放牛,也就是强忍着没有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大手笔?破烂山在拒妖岛经营多年,所以产业,几乎无法以泉儿估量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重重一抱拳。 姚放牛坦然受之。 刘景浊又要作揖,却被姚放牛一巴掌打开。 “替戍边人抱拳,我受。你刘景浊自个儿的作揖,死一边去。” 跟我客套?娘的借钱借人的时候咋不客套呢? 蔡真珠看见刘景浊就来气,但既然来了,又不得不问:“那三岔峡除却在迷离滩那边卖东西,再不需要干什么了?” 刘景浊笑道:“迷离滩是个销金窟,蔡掌门负责经营就好了。” 到这里,也就再没什么事儿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再度抱拳,朝着在场众人。 “不怕大家觉得我痴心妄想,三十年内,我势必要平了归墟妖祸的。诸位做的事儿,短期能不挣钱,但日后等归墟门户关闭,拒妖岛必然会成为一下第一大仙家坊市,到时候咱们这十二先行者,还怕赚不到钱?退一万步,哪怕挣不到钱,咱们不也是为这人世间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若是九洲没了,青椋山必然不在了,诸位的山门,焉能存之?” 清了清嗓子,刘景浊指着姚放牛,轻声道:“姚宗主一百一十岁上下,至少有甲子光阴待在归墟。” 然后看向楚剑云,“楚府主也曾戍边百年。”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除了他们,大家都是没去过拒妖岛的人,等日后航线正式开通,诸位若是能去一趟,见识一番拒妖岛南北两处桃李之林,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了。” 綦暮州一笑,“神弦宗祖师婆婆,也是战死归墟。宗主沐竹大弟子陶檀儿,如今就在归墟。这件事,神弦宗无论如何都要做。” 霜澜微微一笑,开口道:“鱼雁楼铺子最多,遍布九洲,愿意添这一份力。” 韩屋想来想去没啥说的,只好说道:“你说什么我们做什么。” 渡船外面,顾衣珏扭头看了看,没来由有些感慨,“当年在十万大山,我知道他说的肯定要做的。但我没想到,这才几年时间,就拉来了这么多人,组建了一张遍布半座天下的大网。” 张五味笑了笑,轻声道:“有道是得道多助。” 刘景浊迈步下船,这句话有嚼头。 (刚刚开完会,今日只能一章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六十一章 有道是得道多助免费阅读。 第三百六十二章 喜穿粉衣之人 刘景浊走下渡船,看了张五味一眼,无奈道:“别这么玩儿他了,都是自己,至于吗?” 张五味淡然一笑,反问道:“你好意思说我?” 刘景浊摇头一笑,“顾峰主,饭菜怕是都准备好了,喊上阿达去喝几杯,我跟他走走。” 转过头,刘景浊说道:“去哪儿?” 张五味反问道:“你先去哪儿?” 刘景浊笑盈盈开口:“渝州,梁山?” 张五味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你可真没劲。” 可下一刻,他已经带着刘景浊,落在了青泥河下游,一个叫做飞龙峡的地方。 两人各自悬挂酒葫芦,年轻道士率先饮酒,一口酒落下,他看向左右山谷,呢喃自语:“四山多风溪水急,寒雨飒飒枯树湿。” 刘景浊略微诧异,问道:“你还知道这七歌?” 张五味咧嘴笑道:“我不知道,他知道,所以我也就知道了。” 刘景浊便也抿了一口酒,说出第六歌中的一句:“我行怪此安敢出,拔剑欲斩且复休。” 张五味叹息道:“一代人,同朝不同命,虽然都求官不得,但那位诗仙好歹不缺钱,还学了剑。” 刘景浊轻声道:“有话直说。” 张五味笑道:“当年那读书人被贬谪,在此住了一月,饿死一女,留下七歌。再往前推两千年,此地有一块儿大石,后被武都太守虞上卿碎之,以开青泥河漕运。那你晓得那块八卦石,是何人所立?” 刘景浊想了想,还是摇头。 张五味便笑着说道:“道门这边,楼观道尹真人。佛门那边是当年佛门入中土,牵白马入洛阳的那位婆娑洲僧人。” 好半晌不见继续言语,刘景浊只好问道:“儒家这边呢?” 张五味开口道:“栖客山首任山长。” 刘景浊低头随意一瞥,冷不丁瞧见一条蝮蛇游弋水面。 刘景浊沉声道:“那位虞太守的生平我读过,陈国武平人,后被国相推举,做了郎中。此后担任朝歌县令长以平叛,后来才到此地担任太守的。但后来稀里糊涂就被罢官,史书上只一笔带过,并未详说。难不成,就是因为碎了这八卦石?” 张五味点点头,“本来是要借着天井山鱼窍峡稳固国运,也是与外界那位太平教祖做的交换。被那位虞太守得知之后,干脆就给碎了。八卦石碎后,国运一落千丈,苟延残喘只百年而已,中土便大肆乱了起来。” 刘景浊沉声道:“黄龙散道,原本是为延续国运,结果却如同今日一般,有了一场甘霖?” 张五味伸手取出两块儿碎石,点头道:“巨石虽大,但真正的压胜物就脑袋大小,共分为八块。这两块是姬秊与栖客山那位杨老汉给的,分别是震、兑,两块儿。别装,我知道你知道他们来了。景炀皇室还藏有一块,应该是离石。剩余五块,离洲风氏有其一,巽石。龙丘家有其一,坎石。还有四块,在哪儿我也不知道,需要去找。”m..m 刘景浊问道:“风苓家那个风?” 张五味笑着点头,“聪明。” 张五味又说道:“再给你交个底儿,倘若景语走江受阻,余恬也会大道受阻。反之,只要景语跃过龙门,余恬必然得受反哺,连跨两境,一步入登楼。” 刘景浊一皱眉,沉声道:“带我去鱼窍峡!”.m 张五味却摇头说道:“晚了,不知道你们景炀王朝那位龙师用了什么手段,景语入黄龙潭之后,已经得到传承。只要得了传承,就由不得她愿不愿意与余恬签订主仆契约了。” 刘景浊沉默了好半天,没忍住骂了一句娘。 狗日的许经由,这不是挑拨离间我们兄弟吗? 景语若是成功化龙,与景炀王朝国运息息相关,就成了景炀国兽。可他娘的,余恬却是景语的主人,我刘景浊是她私自认定的恩人? 刘景浊转过头,沉声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这种事?” 张五味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你想知道,我跟他为什么一定要争个高下吗?” 刘景浊静待下言,于是乎,二人顺着青泥河折返,刘景浊听了个故事。 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木讷道士与个喜欢种花的女子的故事。 张五味狂饮一口酒,沉声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明明喜欢却非要觉得自个儿是个道门中人,要清心寡欲潜心修道。那一世我打赢了,也输了,赢了另一个张五味,输了藤霜。” 刘景浊差点儿一口酒喷出来,他瞪大眼珠子问道:“不是吧?我这青椋山,真就成了你们转世投胎之人的收留地?你说舒珂是种花人转世?” 有完没完?我身边就没一个正经人吗?好家伙,只要是外面带回来的,全他娘的是转世身。 玩儿呢? 张五味点点头,“近六千年了,不知道轮回多少趟,每次都是死之前,他才想到她的。所以其实我们都不输不赢。之所以知道八卦石的事情,毕竟是江湖人,三千年前有过一世,我们都是这地方人,我六千来一直是清醒的,见了立八卦石,后来也见了碎八卦石,所以知道的多一些。” 六千年了,若次次都是凡人,哪怕每次都活一百岁,那也得六十趟轮回了。 刘景浊叹息道:“他说再走一趟江湖,要是还忘不了她,就脱了道袍。” 张五味点点头,笑道:“所以啊,他这趟江湖,生也好死也罢,我绝不会再出来。若他一趟返回,还不第三次西下渝州,那我便会来一场自斩。” “要是去了呢?” “依旧是一场自斩。” 聊了几十里地,天亮之前,终于返回来青椋山。 送张五味回了木屋,已经关上了门,刘景浊还是没忍住说道:“何谓三司之江湖人?” 门内道士笑道:“我师傅说,于江河湖海,诛杀游窜人间的神灵。放心,江湖人一脉,不忘本。” 远古三司,守门人一脉看守门户,江湖人一脉找寻漏网之鱼。至于寻路人,字面意思,找寻出路而已。 想到这里,刘景浊忽然问道:“最早那个指着天幕发问的,是寻路人?” 门内声音渐弱,“聪明,所以最早的道人,其实是远古三司之寻路人,也是三司创建之人。” 天微微亮,九月初四了。 刘景浊扭头儿离开,没来由就想到了昨夜张五味的那句话,在得道多助前面加了有道二字。 那,无道呢?即是失道?不一定吧? 掂量了一番手里碎石,刘景浊叹息一声,看来想多待一待都不行了,景语化龙一路,自个儿恐怕是得跟着了,等她跃过龙门才算完。估计最快也得月余时日。 龙丘棠溪身怀水神真意,恐怕又得麻烦她一趟。 还不止,龙丘家手里那枚八卦石得想法子要来,又得欠老丈人人情,这叫我咋个还? 老大啊老大,你登楼之后要不请我喝酒,呵呵。 不过也好,可以顺路去洛阳行宫见见老爹。 正往迟暮峰走呢,刘景浊稀里糊涂就给人扯去了半山腰客邸,是姚放牛与徐瑶的住处。 刘景浊刚刚落地,先后两把仙剑祭出,又有两柄飞剑,共计四层剑阵。然后徐瑶还往四道大阵各自打出一道咒印。 刘景浊当即问道:“从那道神念之中看出来些什么了?” 徐瑶反问道:“你印象中,穿粉衣的男子,都有谁?” 刘景浊脱口而出:“簪花穿粉西……” 瞧见了龙丘棠溪那吃人眼神,刘景浊赶忙打住,讪笑道:“喜欢穿粉衣的,读书人也不少。” 某人腹诽道:“其实我也没看过那所谓禁书啊!小时候的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而已。” 龙丘棠溪轻声道:“往大了想,往山上想,身份往高了想。” 刘景浊又不傻,现在只觉得脑壳痛。 喝了一口酒,压压惊,然后问道:“确定?是所用咒印,乃是道门正统?” 徐瑶点了点头,“很确定,但不晓得是谁家后人,或是谁的徒弟。” 刘景浊又喝一口酒,咧嘴笑道:“管他谁家后代谁的徒弟,我必杀他。天王老子的儿子弟子也得杀!” “在我手里,死罪就有三条了。” 杀彩蝶,此其罪一。 辱杀露台观女冠,此其罪二。 下套乱南宫妙妙道心,用那靡靡花卷挑拨我跟龙丘棠溪,此其罪三。 顾衣珏忽然说道:“楼观道那边?” 刘景浊摇摇头,“那不会,护国真人跟大真人都不穿黄紫。行了,知道了,就不用再去猜是谁了,待我归墟返回,砍他狗头之时,背后是谁自然会一目了然。” 徐瑶继续说道:“我已经用了一种法子将其打散,不会被人知晓。” 刘景浊点了点头,徐瑶毕竟是炼虚咒师,有这手段的。 紧接着,龙丘棠溪又补了一句:“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人,只不过风马牛不相及。” 两人对视一眼,好像已经都知道是谁了。 姚放牛没好气道:“眉目传情还是传信?要点儿脸行不行?谁啊!” 刘景浊轻声道:“不知道是谁,我们只是忽然想起来了,没有半点儿关系。但渡船得改一改,林沁灵星负责洲内行驶,魏薇已经破境元婴,跨洲远航吧。” 姚放牛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能不能有一句不含糊的话?” 刘景浊颇感无奈,摊手说道:“灵星是天生鼎炉,早被绿湖山卖给一位所谓老前辈,但那老前辈是谁,我真不知道。我们只是忽然想起来了那花钱买了灵星的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六十二章 喜穿粉衣之人免费阅读。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客离去 天光大亮之时,白小豆跟姜柚齐齐到了客邸这边,白小豆拿酒壶,姜柚端盘子,盘子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十八只酒碗。白小豆手里拎的,是关荟芝所酿的一种酒水,尚未起名,反正是烈酒,三斛谷出一斛酒的那种。 顾衣珏一看这架势,连忙说道:“泥鳅湖那边有事儿,我先去瞧瞧。” 然后拦都拦不住,当即御剑离开。 刘景浊也没想拦,这酒是敬客人的。 给龙丘棠溪使了个脸色,两人配合默契,一会儿功夫,龙丘棠溪就拉着徐瑶逛去了。 刘景浊让白小豆将酒碗一一倒满,笑着说道:“我们这边的规矩,敬二陪一,敬四陪二。我敬你十二,祝你早日开天门,我再陪你喝六个。” 姚放牛眼皮子打颤,没好气道:“刘景浊,这他娘的天才亮!昨夜你没在,阿达放倒了一大片呢,酒都还没有醒。” 刘景浊笑盈盈开口:“正好透透。” 姚放牛摇头如拨浪鼓,“不喝不喝,打死不喝。” 刘景浊叹息一声,冲着两个徒弟说道:“算了算了,姚大宗主瞧不上我们这凡俗酒酿,咱们还是走吧,不自找没趣了。” 白小豆眨眨眼,姜柚也是咧嘴一笑。 可姚放牛却冷笑着说道:“少他娘的说这混账话,要劝酒,换个由头。” 等的就是这句话啊!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豆豆,柚儿,各自敬你们姚伯伯六杯酒。” 姜柚当即端起盘子,“姚伯伯,我们的酒,你也不喝吗?” 白小豆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都叫姚伯伯了。” 这下真没法子躲了,刘景浊的徒弟那是后辈,后辈敬酒,如何不端? 姚放牛只得捏着鼻子,连灌下十二碗。放下酒碗,没忍住说道:“你等着,等我什么时候收个徒弟,我也给你按我家乡规矩来。” 结果刘景浊一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跟我碰杯,那不是白喝吗?不行不行,倒满,重开来!” 终究还是没躲过,一大清早的,姚放牛被灌下三十六碗酒,好不容易撑到刘景浊走了,姚放牛跑去扶着墙就吐。 刘景浊,你等着。 白小豆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师傅,这样会不会太欺负人了?” 姜柚也点了点头,“关姐姐的自酿酒,闻一闻我就迷糊,姚宗主连喝三十六碗,估计得醉一整天了。师傅这么劝酒,会不会得罪人?” 刘景浊笑道:“不是朋友,再怎么劝酒人家也不会喝的。” 依照住处顺序往下,下来就是韩屋跟方蕊儿住的院子了。 方蕊儿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看样子是准备走了。 刘景浊让白小豆跟姜柚收起来了酒碗酒盘子,然后才进门。 自家人,就不用灌酒了。 看样子韩屋是在房间里炼气,刘景浊就没打扰,而是走去了方蕊儿那边。 白小豆跟姜柚率先进门,方蕊儿一下子满脸笑意,“小豆子,柚儿,你们咋来了?柚儿,要不要跟我回离洲啊?” 姜柚摇摇头,“青椋山的规矩,武道得归元气,炼气士得结成金丹,之后才能跨洲远游。等过几年我结丹之后,再找方姐姐玩儿。” 方蕊儿点点头,轻声道:“山主嘱咐过了,回去之后我会好好保护姜老先生。” 姜柚赶忙抱拳,轻声道:“谢谢蕊儿姐姐。” 此时刘景浊也走了进来,拿出一个百宝囊,摇头道:“能挣多少钱?这么大方?” 把百宝囊递给方蕊儿,刘景浊轻声道:“以后别这么大手大脚,自家人,要什么贺礼啊?钱拿回去,方家坊市四处都要用钱。要是真没地方花了,那就攒着去往别洲开设坊市。” 方蕊儿死活不肯接,刘景浊只好说道:“接着,这是山主法令!” 方蕊儿也只好接住了百宝囊。 刘景浊这才一笑,轻声道:“青椋山暂时腾不出人手去你们那边,招供奉的时候,要把眼睛放亮些,心术不正的人不能要。只要品行过关,多花点钱无所谓的。” 方蕊儿笑道:“明白明白,我们又不傻。” 接下来就是刘贝所在之处。 一样是十二碗酒,刘贝喝的极其干脆。 这趟出门,他已经很涨见识了。 刘景浊陪了六碗酒,然后问道:“黄丫头如今怎么样了?” 几碗酒喝的刘贝真个晕乎乎,这酒也忒狠了。 他只得硬撑着说道:“本来是想带的,但她快要炼出一把本命剑了,我怕耽搁,就没敢带。” 刘景浊点了点头,“这事儿是得慎重。”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刘老哥,回去之后,麻烦跟松夫人说一句,我不希望这艘船上最早遭受清算的,会是松鸣山。” 刘贝重重抱拳,“话我一定带到。” 出门之时,有个少年人就坐在院子里。 刘景浊挥手让白小豆跟姜柚先走,自个儿坐去了顾慢慢身边。 “我给你讲个故事?” 顾慢慢点点头,“刘山主说吧。”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着摇头:“算了,不讲了。” 站起来欲走是,身边少年人这才抬头,刘山主想说什么? 刘景浊站在原地,又说了与当年如出一辙扎心窝子的话。 “一个始终想死的人,我有什么好说的?还是与当年一样,你做不了你爹娘的孩子了。” 顾慢慢眼眶通红,也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可我家人都没了。” 刘景浊没转头,只是冷声道:“即便你爹娘,你爷爷,如今都在酆都罗山,尚未转世。等你到了酆都罗山,怎么跟他们说?说我很想你们,所以早早死了,来找你们了?” 顾慢慢仿佛给什么震了一下,呆呆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柚跟白小豆站在院子外面,其实听到了两人言语。 白小豆轻声道:“其实青椋山上年纪小一些的,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师傅要是这么说,顾慢慢可能就不会这么难过了。”..m 刘景浊迈步出门,伸手按住白小豆脑袋,轻声道:“以前我会这么说,现在不会了。” 两弟子齐齐看向自家师傅,刘景浊无奈一笑,心说这都非要解释解释吗? 想了想,刘景浊说道:“自揭伤疤的劝人,其实只是让被劝之人更加愧疚,让劝人之人心中一痛。” 到了鸿胜山两人所在之地,结果刘景浊才知道,昨夜喝完酒后,鸿胜山狄邰、帆海山高图生、百花山庄忘忧、神弦宗李湖生,联袂去往拒妖岛。楚剑云跟綦暮州也走了,好像姚小凤跟蔡真珠昨夜也走了。 刘景浊叹息一声,都没来得及送送。 只好敬那位胡钱谷一杯酒,然后去往白寒所在之地。 刘景浊自己进去的,没带白小豆跟姜柚。.m 瞧见了刘景浊,白寒咧嘴一笑,开口道:“李湖生就知道你会来,所以让我告诉你,他在拒妖岛等你。” 白寒其实比姜柚岁数还要大些的,几年过去了,倒是瞧着开朗了许多。 刘景浊笑道:“不喊师傅?” 哪成想白寒一句话,差点没把刘景浊噎死。 白寒笑着说道:“我不想叫师傅,我喜欢他,叫了师傅就没办法嫁给他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景浊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是可以接受的。 他也只能笑着说道:“那你且得好好修炼,李湖生可是登楼境界。” 顿了顿,刘景浊赶忙转移话题,询问道:“那你不回神弦宗?” 白寒点点头,“他说等陶师伯回来了,再带我回去。” 闲聊了一会儿,但刘景浊没提当年事。 最终在刘景浊快要走出院子时,白寒忽然大声喊道:“我爹做了坏事,但他无论如何都是我爹,我不恨他。冰灵山杀了我爹,是除恶,我也不恨冰灵山了。” 刘景浊笑着说道:“以后有机会可以回离洲转一转的。” 最后,师徒三人走去了山下客栈。 樊江月已经带好了鲍酬,也准备离开了。 见到了刘景浊,她笑着说道:“我也走了,咱们稚子江畔一场拳分高低,不要忘了。” 刘景浊点头道:“忘不了,樊姑娘且等着。” 两个徒弟坐去了隔壁桌,白小豆还好,姜柚已经皱着脸,伸长了手臂趴在了桌子上。 “真累啊!跟人说几句话而已,这就从早晨说到晌午了?” 白小豆是真不觉得累,跟人聊天,这是她每天都要干的事情。 她问道:“柚儿,那你觉得干什么不累?” 姜柚立马儿直起身子,一双桃花眸子都要挤出水了。 “当然是走江湖啊!半点儿不累。”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那过几天带你们去再走一趟江湖。” 姜柚大喜过望,这几个月可把我憋屈死了。 可不知怎的,她缓缓收敛笑意,摇头道:“算了算了,师傅你带着大师姐去,我就不去了。” 两个徒弟,姜柚不太会为人找想,除非很在意的人。白小豆其实最会看他人心思,这会儿她已经明白了姜柚为什么不去。 白小豆一皱眉,压低声音说道:“你不去可不行。” 刘景浊摇头一笑,“都去,都去。” 如若不去,可能几十年内就没有机会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六十三章 客离去免费阅读。 第三百六十五章 念想 最终许经由没能吃上一碗炸酱面。 刘景浊端着面蹲在台阶上,很快就吃完一碗面。 他看向小红泥鳅,问道:“你想把水府修建成什么样子?” 这还是山主老爷头一次跟自己问话呢,小红鱼不敢怠慢,赶忙放下手里碗筷,来不及洗手了,就先在身上蹭一蹭,然后一本正经退后三步,恭恭敬敬抱拳,张大了嘴巴,高声答道:“多谢山主老爷关心,我也不晓得我要修成什么样子的,反正气派些就行。” 这么一长串前缀动作,结果换来个不知道? 刘景浊无奈摇头,轻声道:“回头可以让白小豆带你去找找袁塑成,他是个木匠,心灵手巧,会做很多很多东西。” 小红鱼再次恭恭敬敬抱拳,“得令!” 白小豆一脸懵,实在没忍住,走去小红鱼那边,压低声音说道:“不用这样子的。” 阿达埋头吃面,忽然想起来什么,然后说道:“我需要一杆枪,没别的要求,但必须得沉,很沉才行。” 顾衣珏是见过阿达本体的,知道他那杆枪虽然可随心意变化大小,但对他来说还是轻了。 于是他问道:“大概需要多少斤?” 阿达算了一下,开口道:“我现在那把枪一万两千斤重,我觉得飘轻。至少三万六千斤吧。” 不远处的赵长生差点没把面从鼻孔喷出来,三万六千斤?!你不如干脆拎着一座山打架算了。 刘景浊问道:“袁公没教你剑术?” 阿达点了点头,“教了,但我不喜欢用剑,更喜欢用枪。因为我先学的枪。” 你教的。 龙丘棠溪笑道:“回头我让龙丘家的炼器师帮忙想办法吧,但价格不会太低,这个得你们青椋山自己掏钱。” 不是舍不得这几十枚泉儿,送刘景浊的东西再多也无所谓,龙丘家送青椋山也是一样。但青椋山牒谱修士需要的东西,得你当山主的自个儿花了钱才行。壹趣妏敩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好,问一下大致需要多少钱,让方杳木付钱就好了。” 说到这里,刘景浊轻声道:“你们先吃着,我找一趟方杳木,交代点事。” 说话间便已经御剑而起,落在了青椋山巅,走进那藏宝之处。壹趣妏敩 方杳木正带着袁塑成,对收到的贺礼分类。但龙丘家跟破烂山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好数,放不下,只能装进乾坤玉。 刘景浊一眼就瞧见了那块儿进神霄洞天的门户。 “把这石头给白小豆,她要是不愿意要就让她还给魏薇。” 方杳木转过头,一脸舍不得,“殿……山主,这可是一处洞天福地,聚宝盆来的!” 刘景浊只是轻声道:“不需要。” 某人有多犟,跟着去过妖鬼大道的方杳木自然清楚。方杳木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得把那“石头”递给袁塑成,让他转交白小豆。 刘景浊又看了一眼那让人目不暇接的各式各样的贺礼,轻声道:“一定要记好,将来要一一还礼。还有,找你们有两件事。魏薇罗杵日后负责驾驶大型渡船跨洲,林沁灵星在洲内行驶。第二件事,我过几天会带着白小豆跟姜柚出去一趟,渡口那边你们两个得多操心。” 方杳木点了点头,开口道:“陛下那边有意帮咱们,户部发布消息说风陵渡口正在大修,半年内不对外开放。这样一来,中原附近想要搭乘渡船的,就只能来清溪渡了。” 刘景浊摇摇头,“这不是长久之计。” 袁塑成忽然一笑,轻声道:“山主,你坐渡船次数多,有无什么讨厌的事?” 刘景浊想了想,笑着说道:“各处渡口都差不多一个样子,打心眼里瞧不上境界低的,看不上武道中人。人被分做三六九等,乘客当然心里不舒服。” 袁塑成笑道:“那咱们就给渡口立一道规矩,不看境界身份,一律视作花了钱的客人不就行了?” 刘景浊点点头,加了一句:“跟其余渡口一样,写明白了,我青椋山渡口以及渡船之上,不能打斗,若违必究。” 大致交代一番,刘景浊再次起身,去了婳枝峰。 天已经黑透了,九月秋风微凉,但流泱还是身着单薄长衫,在站桩。 刘景浊看了一眼,只笑了笑,没去打扰。 倒是个练武胚子,扎马四平八稳,这才练了多久? 婳枝峰早年没有建造房屋,如今师徒二人住的只是两间茅草房,瞧着颇为简陋。 陈文佳迈步出门,经过初三那天之后,她对刘景浊倒是有了笑脸。 “这么晚了,山主怎么来了?” 刘景浊笑道:“不瞒陈姑娘,我打算明年开春就走,你相熟的几座山头儿,若是方便,可以早点传信过去。只不过我现如今名声太差,恐怕也不太让人信服。还有一件事,想问问陈姑娘对射鹿山,有无什么了解?” 想必青椋山开山的邸报现在已经发出去了,过不了几日就会天下皆知。 日后青椋山修士出门,可能就会被人家区别对待的。 陈文佳扭头看了一眼流泱,温柔道:“再坚持一刻,然后去把水缸挑满,今个儿就可以歇着了。” 刘景浊略微诧异,教拳师傅,那都是手黑心更狠,刘景浊还是头一次见与自己一般教拳的。 陈文佳领着刘景浊走去不远处的木凳,笑问道:“山主会很在意名声?” 刘景浊轻声道:“会在意,但现在没法子很在意,以后估计更不会多在意了,只要不是黄泥糊裤裆就行了。” 陈文佳笑道:“其实只要说上一句,山主曾与我师傅并肩戍边,我如今在青椋山担任掌律,这就够了。邸报可以瞎写山主跟顾峰主,没办法去瞎写我跟我师傅的。至射鹿山,交集不深,没怎么打过交道。不过射鹿山那个丘昧潋,虽然没打过交道,但给过几拳。” 刘景浊哑然失笑,“为什么?” 陈文佳淡然道:“狐媚子一个,看不顺眼。” 看不顺眼就给人家几拳,不愧是险些当了女帝的人。 陈文佳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前世那场起义,确实是借着类似于如今明教的一种势力。不过这都是我师傅告诉我的,我压根儿想不起来。这辈子压根儿没起过当皇帝的心思,可能是因为过得不错,有个好师傅,不至于吃不饱饭吧。” 刘景浊问道:“半点儿想不起来?” 陈文佳点点头,“都是青椋山掌律了,我瞒你做甚?真是半点儿想不起来了。” 刘景浊也点了点头,“那好。对了,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初九那天青泥河会有一条蛟龙出发走江,龙丘棠溪会坐镇青泥河,你们帮我看着点。” 陈文佳不解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刘景浊苦笑一声,“不是着急,我想带着白小豆跟姜柚走一趟江湖,再不去就没机会了。我这趟归墟之行,少说也得往二十年去算,等回来的时候,都五十好几了,再想带着她们出去逛,就不一样了。” 陈文佳点了点头,到时候确实就不一样了。 小时候喜欢却做不了的事,长大后其实只要想就可以做到,问题是,长大了。 她忽然感觉,当师傅,刘景浊自然比不上她。但当孩子的大人,刘景浊甩她十条街有余。 陈文佳点了点头,“放心吧,掌律又不是吃干饭的。” 其实刘景浊想的是再去别处瞧瞧,万一选中了比大月境内更好的地方,万象湖就可以干干脆脆搬家了。 等返回迟暮峰时,刘景浊发现龙丘棠溪换了一身水蓝色长裙,没有背剑,就等在海棠树下。 刘景浊神色古怪,问道:“怎么打扮怎么漂亮?这不是逼我当坏人吗?”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闭嘴!” 只不过她还是说道:“已经传信回去了,初九之前会有人去青泥国,直至景语化龙。”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我担心的还不是这个。不过许经由给我做了保证,以他的心思,绝不会出岔子的。” 主要是这些年来,各式各样的算计,真是有些看什么都像是圈套,一不小心就会钻进去。 龙丘棠溪忽然一把拉住刘景浊,转过身硬拉着刘景浊往屋子里去。 不用看,连手都滚烫,她的脸估计已经红到脖子根儿了。 刘景浊猛然站定,龙丘棠溪几次强拉都拉不动。 女子转过头,果然是脸蛋儿通红,气的跺脚:“你什么意思啊?我都这样了!” 男子暖暖一笑,一把将站在面前也住在心里的女子搂入怀中,抱的很紧很紧。 “我想过,不怕你笑话,很多时候天天想。这么一个大美人在身边,我可做不到坐怀不乱。但我不能这样。” 龙丘棠溪被某人一抱,这会儿有些脑子发懵,上次这样,还是在雷州渡口分别的时候。 她轻声道:“为什么?我可告诉你,错过这个村儿可就没机会了。” 刘景浊紧紧抱住龙丘棠溪,轻声道:“我可能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对我来说很可能要好久好久,我得有个可以撑起心房的顶梁柱。”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你是我的念想,我想把这个念想留着。”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六十五章 念想免费阅读。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把刀 九月初九日,扶舟县境内又是一场秋雨,迟暮峰后山的仙草园一侧,居然凭空多了一眼泉水。 方圆几百里都是如此,夏天雨水还则罢了,入秋之后的雨水才让人担心。 扶舟县令亲自带着人马由青泥河沿岸巡视,他当然不知道今日有蛟龙过境,只是年年秋汛最愁人,作为一地父母官,他不敢不亲自巡视。 至于流离郡太守,此时已经去了流离县。..m 无论是曾经的乐平郡还是如今的流离县,自古以来河比路高,路比房高。每年秋汛,都免不了发生点什么,当太守的自然不敢不去看看。 上游鱼窍峡,龙丘棠溪孤身走入山谷之中,寻了一处石台盘膝而坐,横剑在膝,剑名玄梦,曾是水神佩剑。 再往上几里,山谷之中一处不大却深不见底的潭水,猛的有一条青蛟窜天而起,随后落于溪水之中,掀起一片汹涌,顺流直下。 龙丘棠溪只是朝着河中看了一眼,瞬时水位暴涨,水高于堤但不过堤,就好像被一道无形屏障拘在河中。 水中青蛟回头朝着石台端坐的女子点了点头,后者轻声道:“去吧,机缘难得,切记莫要伤及沿岸百姓。” 景语继续顺流而下,由衷说了句:“多谢龙丘姑娘。” 那位扶舟县令正好到了风泉镇,老远就听见汹涌水声,吓得他连忙大喊:“敲锣!快敲锣!” 跟在身后的捕快连忙敲打铜锣,可死活听不见声音发出来。 眼瞅着几十丈之高的洪水已经袭来,这位县令一咬牙,沿着河堤逆流而上,边跑边喊:“风泉镇百姓,快避水,避水啊!” 可洪水已成了势,他喊着喊着就没了气力,只苦笑一声,呢喃道:“为官一任,护不住百姓,我活着作甚?” 说着就闭上眼睛,等洪水到来,将他一同吞噬。 结果刚刚闭上眼,耳畔就有人声传来:“县令眼神儿不好?” 扶舟县令猛的睁眼,哎?没死? 结果等他定睛一看,差点儿被吓了个踉跄。 好家伙,水是有数十丈之高,但……居然只在河道之中? 他这才想起来什么,扭头一看,结果瞧见个一头白发的女子。 谢白头取出黑龙令,淡然开口:“水淹不了你们扶舟县,但跟老百姓怎么解释,那就是你的事儿了。” 黑龙令?冬官? 县令沉声道:“冬官说得轻松,这我怎么跟老百姓解释?” 谢白头淡然开口:“那是你的事。” 洪峰过青白客栈之时,陈文佳跟顾衣珏各在一侧河岸。 只是看样子这条青泥河早被用什么手段“束”住了,水虽高,但漫不到两岸。 顾衣珏抬起头,水中一条百余丈长的青蛟正在拼命游动,一刻不敢停歇。 已经登上渡船的刘景浊瞧见了这一幕,这才放心,轻声道:“可以走了。” 于是北边有大水过境,南边有飞舟启航。 一艘飞舟上,坐着师徒三人,径直往北去。 白小豆问道:“师傅,咱们去哪儿?” 刘景浊略微沉默,随后说道:“走一趟妖鬼大道,如今是隶属于高车国的一块儿飞地。” 顺道走一趟于阗国,然后北上积风山,最终南下洛阳,看看老头子。 ……………… 远在神鹿洲,有位黑衣人早就到了青泥河,就坐在龙神庙不远处钓鱼。 传闻之中,龙丘家有二十三位只听家主与大小姐令的供奉,但世人不知道的是,二十三位如今只剩下九人,留下的,还是按照从前排号。 有个中年人走出龙神庙,也拎着鱼竿儿,就去到离着黑衣人不足一丈远的地方钓鱼。 今日无风也无雨,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水面就是时有波澜,不甚平静。 后面来的布衣中年枯坐一个时辰有余,数次起竿,皆是空勾。但只一丈外的黑衣人却次次连杆,鱼篓子都装不下了。 毕竟是此河龙神,灰衣中年人叹息道:“道友,手下留情啊,再这么钓下去,我这青泥河水族就要被道友捞干净了。” 那黑衣人头也未转,只是说道:“会放生回去的。” 灰衣中年人放下鱼竿,笑问道:“道友不是青泥国人吧?” 黑衣人倒也有问就答,“不是。” 还有中年人又问道:“那道友自何方来?总不会来此就为钓鱼吧?” 果然,这种事黑衣人也答。 “自白鹿城来,就为钓鱼。” 白鹿城?灰衣中年人皱起眉头,问道:“总不是姓龙丘吧?” 黑衣人只说道:“不姓龙丘,我叫初七。” 初七?这位龙神没忍住皱起眉头。 有些小道消息,他是听说过的。 神鹿王朝从前有二十三位护国供奉,代代相承。如今好像剩的不多,就只有几位了。但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就是从初一,到二十三。 难不成,这是个龙丘家的合道供奉? 黑衣人又提一竿,居然主动开口:“别瞎猜了,你没事我就没事,我没事你自然没事。” 一句稀里糊涂的话,倒是让这位青泥河龙神明白了些什么。 他缓缓起身,笑着说道:“那就烦劳道友手下留情,走的时候把它们放生了吧。” 黑衣人点点头,“好的。” 这位青泥河龙神返回自家水府,自顾自点起来了一盘熏香,然后开始泡茶。 人是真聪明,但想的太多了,不过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m 从数千年在大月王朝那一面,注定了日后就是敌手。 可能对你们来说,我都不如一只蚂蚁啊! ……………… 青蛟过境,有许经由谋划在前,所以速度极快,几乎是要日行万里。 过那处斩龙台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多半月而已,青蛟已经到了入海口,自此便要由东海往北而行。 刘景浊带着两个徒弟,刚刚收起来飞舟,落在了甘州城内。 刘景浊未曾背剑,白小豆背青白,姜柚背着自己那凡兵铁剑与山水桥。 本来是想出了景炀王朝本土再落地的,可过甘州之时,忽然间想起来上次在于阗国碰见个马帮中的年轻人,便想来看看,这一晃过去了好几年,那年轻人如今怎样了。 当年与龙丘棠溪去看过那个要三十两银子卖闺女的汉子,刘景浊轻车熟路,走入一处闹市,结果老远就瞧见一个双鬓斑白,五十上下的卖肉老者。 其身边还有个年轻女子,边上还坐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中拿着一柄木头做的横刀,一看就是照着边军制式的直背刀做的。 姜柚已经提了两串糖葫芦,递给白小豆,白小豆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爱吃糖葫芦了。 其实走在街上,看起来姜柚要比白小豆大好几岁。白小豆还是十三四的模样,姜柚看起来至少十七有了,是个大姑娘了。 所以大姑娘喊小姑娘师姐,瞧着是有点怪异。 白小豆轻声问道:“师傅认识?” 刘景浊摇了摇头,“也不算认识,就是几年前与你们师娘返回的路上,听到了个事儿,就来了一趟,算是看过一眼那个卖肉的老人。那时他还没有这么老。” 说到这里了,就讲了讲那件事。 姜柚听完就大笑了起来,嘴里塞着糖葫芦,说话含糊不清:“得亏碰见了师傅,要不然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白小豆确实摇了摇头,“其实也不一定的,不过遇见了,当然就要管。” 刘景浊笑了笑,这俩丫头,脾性相差极大,但这件事上,出奇的一致。 遇见了,就得管一管。 刘景浊笑了笑,看来是走到了一起,那就行了,不必过去打扰。 刚想转头离去,忽的听见有人声大喊:“军报!军报!景炀三路大军于烂麦山成功会师,大败敌军,斩敌十二万!” 刘景浊本来已经转过头了,此刻又转回了身子。 卖肉的摊子,略显沧桑的年轻妇人手中剔骨刀已然滑落,她看向那个骑马高声大喊的年轻人,嘴唇动了动,死活说不出话来。 此时那个驿卒又高喊:“谁是梅送男!” 此时两鬓斑白的老人也停下来手里活儿,转头看了看愣在原地的女儿,见她没动静,只好颤颤巍巍抬起手,用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话来。 “官爷,在这里!” 驿卒当即调转马头,狂奔过去,在三丈之外下马,恭恭敬敬递去一封文书。 此时那梅送男双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她双手接住文书,颤声道:“冷漕是不是……” 驿卒又不傻,瞧见这样子,赶忙高声喊道:“甘州冷漕,拼死传信有功,由辅国大将军亲自举荐,破例赐封正九品仁勇校尉,赏银三十两。” 说着就取出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递给年轻妇人。 妇人已经止不住泪水,这钱,是她相公拿命换来了啊! 刘景浊这才放心转头,轻声道:“走吧。” 走出去几步,刘景浊又说道:“这两个名字记住啊,一个冷漕,一个梅送男。将来若是碰见了,有什么难处,能帮就帮一帮。” 有报喜的,自然也有报丧的。 就方才,一队黑甲驾着马车走过了这处闹市。 马车里,还能装什么。 姜柚忽然轻声道:“师傅,为什么要打仗呢?”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有一把刀始终悬在我们头上,不是我们做了坏事刀才会落下,而是那把刀想什么时候落下,就什么时候落下,拿着那把刀的人,可不管我们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小豆沉声道:“怎么能这样?”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曾经有人告诉我,谁打落了那把刀,谁就会是一把新的刀,依旧会高悬顶上。说的对,但我们打落那把刀后,再悬起的刀,只会对恶人落下,绝不会伤善人分毫。之所以打仗,就是为了等那把不讲理的刀落下的时候,我们不用担心一边要扛着天上的刀,一边要扛着人间的刀。” 大月王朝与浮屠洲如此,归墟亦如此。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把刀免费阅读。 第三百六十七章 姐妹俩的江湖(上) 十月北境,寒风凛凛。 师徒三人途径一处山谷,两侧山峰极其陡峭,树在石中生。 往北过了这片山谷,就是草原跟荒漠了,夏天极热,冬天极冷。 十月的扶舟县撑死了就是早晚冷,而此地山谷之中的小河,却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冰。 结果没走一会儿,路便被一大堆冰拦住,也不晓得哪儿来的冰,跟河水连在了一块儿。 老远就听见了金戈碰撞声音,走近一看,原来是有人在挖河面的冰。 看样子是河水被冻住,上游水流被冰拦住去路,溢上了路,越垒越高。 姜柚转头看了看自家师傅,问道:“要去帮忙吗?” 刘景浊点点头,“可以啊!你去凿河面冰,豆豆去吧路上的冰劈开。先跟人打声招呼,免得吓到人。” 姜柚一歪头,讪笑道:“师姐,打招呼还是你去吧,我不擅长。” 想起这个就伤心,以前有一次敲了十来家人的门,没有一个开门的。 打招呼这种事,我姜柚不擅长。 白小豆逗逗她,小步跑了过去,冲着那群凿冰的附近乡民说道:“几位大叔,我来帮你们凿冰吧,你们让开点。” 姜柚神色古怪,这么打招呼,那跟自个儿去有什么两样? 果然,河面凿冰的几个汉子冲着白小豆笑了笑,摇头道:“好意心领了,不过你个丫头片子,能有多少力气?” 结果白小豆一把拔出背后青白,转身一记横扫,堆积到斤一丈高道冰当即被削起,随后又一个少女跑来,一拳就把削落的冰块儿砸的粉碎。 一群汉子看的目瞪口呆,好家伙,这是哪儿来的神仙? 刘景浊笑着摇头,就让她们显摆显摆吧。 快步上去,刘景浊朝着冰上几人抱拳,笑道:“诸位,我们都是习武之人,就当是让我这两个弟子历练历练,快快上岸,让她们帮你们凿冰吧。” 都瞧见了方才一幕,几人自然相信两个姑娘有本事凿冰了,于是笑着说谢谢,齐齐上岸。 姜柚抢先跃去冰面,笑着说道:“师姐,交给我就好了。” 说着,猛的挥拳朝着冰面砸去,瞬息之间,这处见不到日头的河谷,水流又恢复流淌。 为首的中年人,眼珠子都瞪大了。 了不得啊!这是传说中的内力吧? 他赶忙抱拳:“多谢两位侠女,多谢这位先生。” 白小豆笑着摆手,“哎呀呀!小事儿小事儿。” 本来想说一句:“本女侠乃是青椋山首席大弟子,姓白名桃,小名白小豆。” 可想来想去,白桃这个名字好像说不出口哎! 可也没法子了,牒谱上写的就是白桃啊! 山主首徒,白桃。 用这个名字行走江湖,可不太响当当,至少现在不太响当当。 为首的中年人笑着抱拳,轻声道:“三位这动动手的功夫,把我们一天的活儿可干了,我们山野中人,没什么好感谢的,倒不如跟我们回村,吃顿便饭?” 后面有人附和,“我家羊群刚好有个冻死的羊羔子,准备夜里烤着吃的,不如三位跟我们回去吃肉去?” 白小豆一下子皱起了脸,回头看向刘景浊。 刘景浊笑着摇头,抱拳道:“这位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着急赶路去往于阗国,怕是没机会去了。” “要去于阗国,不是听说边境那里闹妖精吗?都死了好些人了。” 为首的中年人瞪了说话那人一眼,转过头便又是笑脸了。 “三位,闹妖精什么的,真是我们道听途说,但两国边境着实不太平,要是着急赶路,还是走官道去好一点。” 刘景浊点了点头,“好,多谢提醒,我们出了山谷就绕行去往官道。” 顿了顿,刘景浊问了句:“没人管吗?” 中年人叹息道:“前方战事紧张,想来也是顾不上。” 刘景浊点了点头,抱拳致谢,然后带着白小豆跟姜柚继续赶路。 景炀王朝闹妖精?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此地山君干什么吃的? 白小豆轻声道:“师傅,真要绕路吗?” 刘景浊笑道:“当然不。” 加紧赶路,天黑之时,已经到了两国边境。 大致看了一番方位,此地正好是北岳与西岳辖境交界处,为了划分两位山君的辖地,附近并无山神庙。 真要闹妖精,估计也是钻了此地并无山君的空子。 出山谷之后,面前豁然开朗,虽然暂时还是山,但山上已经光秃秃,偶尔有一棵树,孤零零于山上,极其扎眼。..m 刘景浊忽然说道:“接下来,除妖也好除恶也罢,你们姐妹俩自个儿看,除非有人要伤你们,否则我绝不会出手。我酒壶空了,找个地方买酒酒去,你们自己去打听,要怎么办都可以,挨打了也别找我,自个儿想法子往回打。除非有臭不要脸的元婴境界,我才会出来。老办法,你们喊师傅就行。” 话音刚落,刘景浊一道剑光就不见了。 白小豆目瞪口呆,之后就撇着嘴,嘟囔道:“真就不管了啊!” 姜柚咧嘴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没事儿,师姐,我现在已经观想出来一座昆仑与一条星河了,再说咱们两把本命剑,师姐已经是黄庭巅峰,碰到的金丹修士也不怕。” 之前打佟泠了,那时候姜柚还没有观想出来星河呢。 可以说姜柚只要以拳意稳固山河,就可以跨入归元气境界。但炼气士的三千丈灵台,最后一丈始终无法修成。 所以姜柚到现在,还是一位初入炼气境界的修士。 白小豆愣了好半天,略显诧异,“柚儿,你怎么知道我有本命剑的?” 姜柚笑道:“师姐以为师傅不知道,其实师傅一直都知道。” 果然,走江湖,姜柚更擅长。 她迈步走到前头,咧嘴一笑,轻声道:“走吧,咱们先四处走走,瞧瞧有无村庄之类的,打听一下,知道了妖精在哪儿了,再去瞧瞧。不能只听不看的。” 刘景浊始终有一道白衣分身隐匿身形,就在后面跟着。 在白小豆小的时候,刘景浊没想到她日后会这般文静。可事实就是,那个小时候喜欢咋咋呼呼的小姑娘,才十几岁而已,已经初显一种很文静的姿态。虽然有时还是很调皮,但大多数时候,却由打骨子里散发一种文气。 想当初这小丫头可是压根儿不识数啊! 刘景浊在想,是不是应该把白小豆送去栖客山? 至于姜柚,到现在依旧是对大多数事情比较冷淡,不爱看热闹,不喜欢或者说不会与人打交道。但这样的脾气其实很好,日后姜柚独行的江湖,会是很干脆的,绝不会像自己这个当师傅的这般……扭捏。 本体那边,已经撒开神识,把附近几百里尽数查探了一番。 唯独在于阗国境内一个小镇,还不晓得有无酒水卖,别是葡萄酒就行。 在无人处落地,刘景浊先走去酒铺,果不其然,他娘的葡萄酒。 你产葡萄归产葡萄,总得有些别的酒吧? 结果一问,真有别的。 马奶酒…… 刘景浊只好说,粗人一个,这好东西,无福消受。 不是别的原因,只是真的喝不惯。 算了算了,酒葫芦的十几斤酒,省着点用。 这会儿天色已晚,找客栈就算了,刘景浊瞬身而起,去了一处山村。 依照楚剑云所说,于阗国境内,也已经有了明教活动的迹象,但被白龙卫捣灭了几处。 此地并无山君,也是适合吃菜事魔的好地方。 结果走了几处山村,居然没有。 倒是在其中一处村里,瞧见了一村人聚在一起,宰杀耕牛。 刘景浊笑着抿了一口酒,本体瞬间返回,与分身合为一处,盘坐云海,看看两个小丫头如何去斩妖除魔。 这趟出门,只要遇到她们俩可以做到的事,刘景浊是决计不会出手的。 至于几座山后,荒漠之中的那头金丹境界的地鼠精,刘景浊觉得靠白小豆跟姜柚,没什么问题。 更何况青白也好山水桥也罢,都是仙剑。 此时师姐妹两人,正好路过一处山村。 白小豆摸了摸肚子,轻声道:“要不然咱俩先找个林子弄点儿吃的?我带了挂面,大锅一煮就可以吃。” 姜柚咧嘴一笑,“我都可以,我反而喜欢睡在野外。” 主要是因为上次敲门都不应,伤了心了。 姜柚换了一枚乾坤玉,里边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还是刚刚跟着刘景浊时养成的习惯。 她架好了火,取出大锅准备烧水,结果却瞧见白小豆撸起袖子,在绑在小臂上的百宝囊里取出一把挂面。 姜柚这是头一次见白小豆取东西,也不知怎的,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虽然也是很小的时候就没爹娘了,但自己其实没吃过什么苦,最起码没有真正挨过饿。 白小豆咧嘴一笑,轻声道:“我这是习惯了,出门儿肯定要带着很多吃的,不过有挂面,还有米面油呢。” 姜柚都没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哽咽。 两个姑娘就这么烧水煮面,最后撒一把葱花,就这么吃了。 挂面里有盐巴,也不用放盐的。 正吃着呢,白小豆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柚子,有人来了,是个老鼠精。” 姜柚囫囵吞下一口,咧嘴笑道:“好的,知道了。” 姜柚猛的起身,双脚一用力,整个人拔地而起,重重落在十几丈外,拔出山水桥架在一个少年人肩头,眯起一双桃花眼,笑盈盈问道:“小老鼠,想干嘛啊?” 电光火石之间,老鼠精压根儿没反应过来。 山水桥架在肩头,本就压胜妖物,这只小老鼠此刻那叫一个心肝儿打颤。 只不过姜柚跟白小豆都没有笑道,这老鼠精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能不能给口吃的。” 姜柚冷笑道:“骗鬼呢?妖精能饿着?” 少年人模样的老鼠精哭丧着脸,苦兮兮开口:“我不愿意吃人肉。”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六十七章 姐妹俩的江湖(上)免费阅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姐妹俩的江湖(中) 看别人做什么,想自己会怎么做,这是刘景浊一直以来走江湖的初衷。 行万里路见万众人,人人都是一面镜子,照着镜子,为自己查缺补漏。 可以学别人,但骨子里不能像别人。 见姜柚出手就拔出山水桥,刘景浊没忍住一笑。 要是换做刚刚练拳的自己,肯定不会这样,因为想试试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但姜柚不同,好像对这丫头来说,全力一拳能做到的事情,何必要拖? 所以刘景浊才会觉得,日后姜柚的江湖路,会特别干脆利落。 下方山林之中,其实说是山林不太对,其实就是一片灌木林而已。 姜柚听见人肉二字,横架在其肩头的山水桥,再次略微靠近了几分。 “你不吃人肉?那吃的人是谁,在哪儿?” 吓得少年人当场双腿一软,哭丧着脸说道:“哈拉大王吃,我一口都没吃过,我都十几年不吃肉了。” 姜柚微微眯眼,冷声道:“哈拉大王是个什么东西?” 小老鼠赶忙答复:“不是东西,是一只地鼠,这边牧民管草原上的地鼠叫哈拉,所以叫做哈拉大王。” 姜柚心说这都什么啊?哈拉?怎么会有人管自个儿叫这个? 哦对,那不是人,是个妖精,脑子可能不灵光吧。 白小豆已经捞出来了一碗面,还撒了一把葱花。 “柚子,他没骗人,说的是实话。” 姜柚一愣,“师姐,你咋知道?” 白小豆咧嘴一笑,指了指自个儿肩头,轻声传音:“我肩膀上有一头灵犀,只有我跟师傅瞧得见,你们都瞧不见的,有它在,我只要想,就可以大致听到别人心声。” 姜柚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事儿,她一噘嘴,嘟囔道:“那我想什么师姐不是都知道?” 白小豆赶忙摇头,“不不不,我不会随意去听他人心声的,师傅会说我的。” 姜柚这才舒缓一口气,转过头继续看向少年人,撇嘴道:“我师姐给你面吃,待会儿我问你什么你最好就说什么,要不然我一剑劈了你!我可告诉你,我跟我师姐都有猫!” 一个黄庭境界的小老鼠,姜柚还真不把他放在眼里,一拳不把他锤的见太奶,就算我姜柚白练拳了。 收起山水桥,姜柚扭头儿返回火堆那边。 刚才动了动,扎起来的丸子头飘下来一绺头发,寒风拂面,一双桃花眸子在火光映照之下,就像是刚刚淋过雨的桃花。 白小豆叹息一声,自个儿咋就长不这么好看呢?师娘跟师妹,那都是迷死人的大美人儿。 不过姜柚向来不顾及自身模样,回去就摘下两把剑靠在一边,盘腿坐在了草垛子上。 不过那本体为一只老鼠的少年人,还是不敢过来。 白小豆咧嘴一笑,轻声道:“来吃吧,不会伤害你的。” 见他还是不敢过来,白小豆干脆以灵气托起碗筷,飘去了他那边。 这一手看的姜柚那是相当羡慕。 武道中人打架是解气,可架不住炼气士打架帅气啊! 想起师傅那花里胡哨的数千飞剑,姜柚就羡慕的没完没了。 老鼠精这才端起碗,尽管肚皮丢在打鼓了,还是对着白小豆跟姜柚点点头,轻声道:“多谢两位仙子,多谢两位仙子……” 姜柚撇撇嘴,嘟囔道:“一个黄庭妖修能饿肚子就已经很奇怪了,关键是他还是个老鼠精!天底下还有老鼠能饿肚子?那得多懒的老鼠?” 白小豆笑着说道:“我们可不是仙子,我是青椋山修士,叫做白桃,青椋山听过没有?” 老鼠精含糊不清道:“我叫竺束,是竹鼠不是老鼠,所以会饿肚子。” 姜柚一瞪眼,“青椋山都没听说过?!” 吓得竺束一颤,一口面分做截儿,喉咙里一截儿,嘴里一截儿,碗里一截儿。一双眼珠子直愣愣看向姜柚,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幕逗得白小豆笑意不止,她摇头道:“吃你的,柚子你别吓唬他了,什么鼠都胆子小。” 姜柚干脆扭过头,郑重其事道:“那我告诉你,你听清楚了!” 竺束干嘛几口吃完面,板板正正站着,等姜柚开口。 姜柚点了点头,这才像话嘛!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师姐叫白桃,我叫姜柚,我们的师傅叫刘景浊,他是青椋山山主,听明白没有?” 结果姐妹俩发现那少年,愣住了。 过去了好一会儿,竺束颤颤巍巍开口:“叫什么?” 姜柚皱眉道:“青椋山!没听见吗?” 少年人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说山主叫什么?” 姜柚冷声道:“刘景浊!中土景炀人,听清楚没有?” 哪成想竺束擦了擦汗,又问一句:“刘什么?” 姜柚当即起身,摩拳擦掌。 “我看你是想挨拳头吧?刘什么?我师傅叫刘景浊!” 还没迈出去一步,只见竺束眼神涣散,汗流不止,只呢喃一声:“刘……刘景浊?” 紧接着长长一声呃~ 整个人瞬间背过气去,直挺挺躺在地上,手脚直抽搐。 姜柚一脸愕然,转过头看了看白小豆,后者也一样。 这姐妹俩估计是在想,我师傅有这么吓人吗?一个名字都能吓晕过去? 其实云海之中的刘景浊也差不多模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都哪儿跟哪儿?怎么提起刘景浊就吓成了这样? 他娘的,老子名声虽臭,但不至于把你个少年人吓成这样吧? 想到这里,刘景浊脸都绿了。 该不会某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山头儿,又往别处编排我了吧?要不然怎么能把个男的吓成这样? 他娘的!哪座山头儿真要敢刊发这种邸报,我不亲自上门让你们墨水下着笔吃,老子刘字儿倒着写! 灌木林里,姜柚没忍住问道:“他刚才想什么了?” 白小豆缓缓摇头,“没注意听啊!还是先弄醒吧,免得抽抽死了。” 姜柚咧嘴一笑,那好办。 取出水壶,倒在竺束吃过的碗里,照着他脸上就泼了过去。 顺便洗碗。 真有用,一下儿就醒了。 竺束睁开眼后就满脸惊恐,看见姜柚的脸,都快哭了,连滚带爬往后跑,边跑边喊道:“别过来,救命啊!” 白小豆敲了敲自个儿脑门儿,心说怎么还有这么缺心眼儿的?脑子有泡儿? “不行就给一拳吧,这也太吵了。” 姜柚点点头,心说我也觉得烦。 走过去照着脑门就是一拳头,下手贼轻,所以只晕了过去。 好家伙,就这还没有现原形。 姜柚弯腰拽着竺束裤脚,倒着把他提溜去火堆那边,又跟刚才一样,泼了一碗水。 这次等竺束醒来,已经有一把木剑架在脖子上。 姜柚冷声道:“劝你别耍疯,虽然暂时不知道你有无害过人,不能杀你,但半点儿不妨碍我打你的!” 白小豆笑着摇头,也说道:“问你什么你说什么,要是说假话,那就吃拳头。放心,管饱。” 云海之上,刘景浊笑容满面,怎么觉着这俩丫头的江湖,就这么欢乐呢? 果然,剑在脖子上,竺束也冷静了许多,只不过浑身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姜柚左顾右盼一番,确定了师傅不在附近,就拿出一只酒葫芦,小口抿了一口。 嘿嘿,掺了水放了糖的黄酒,贼好喝。 白小豆问道:“你怕什么?我们好心给你饭吃,你怕我们?” 竺束吞吞吐吐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姜柚板着脸,对着地上一拳头,锤的方圆一丈抖了抖,吓得竺束也抖了抖。 “说!” 果然还是吓唬起作用,竺束立马儿开口,有如竹筒倒豆子,半点儿磕巴不打。 “你们是那个人的徒弟,我怎么可能不怕啊!提起那个人名字我魂儿都没了。” 好嘛!名字都不敢提,这得有多吓人? 姜柚冷声道:“为什么怕!” 竺束苦兮兮开口,声音都在发抖:“怕啊!我小时候要是不听话,我娘就会指着远处说,刘景浊来了!我虽然是妖,也好几十岁了,但开灵智也才十多年。不是我怕,是我没法子不怕啊!我娘告诉我,妖鬼大道的耕牛见了刘景浊都得麻溜儿掉头,撒腿狂奔,要不然就没命了。” 拿我师傅吓唬孩子?牛见了都要跑? 姜柚满脑子就三个字,至于吗? 白小豆揉了揉眉心,这竺束也没说假话,说的都是心里话。 妖鬼大道那妖鬼十国,被师傅带着五龙卫平了,这个白小豆是知道的。 只不过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家师傅在他们眼里这么恐怖,提个名字都能吓晕过去。 白小豆扭开水喝了一口水,淡然问道:“你说的哈拉大王,也是从前的妖鬼大道妖族?” 竺束点点头,“是,不过那个人屠城的时候他出去游历了,去年才回来。” 说着,竺束忽然眼眶发红。 “他打死了我娘,还骗我说是人族杀了我娘,硬逼着我跟他走,后来就在这里,动不动就劫掠附近乡民,带回去就……吃了。我推了好多次了,这次回去,要是不吃,怕是会被他打死。”..m 白小豆转过头,虽是十三四的模样,可神色却半点儿不像这个年纪。 “他为什么非得带着你呢?” 竺束倍这一眼看的毛骨悚然,他颤声道:“他说我有修行资质。”.m 白小豆忽的一笑,“没说假话,我信你了。” 顿了顿,白小豆继续说道:“吃饱了没有?要是没有就再吃几碗,面多的是。但是等吃饱了,你得带我去受难的那些个人家瞧一瞧。” 姜柚忍不住一拍脑袋,差点就忘了师傅说的,不能听信他人一面之辞。 不是不相信他,而是有时候被问之人答的确实是实话,但所谓的实话,也只是他知道的有限的所谓实情。 云海之上,刘景浊叹息一声。 原来是妖鬼大道的妖修,怪不得呢。 又抿了一口酒,他脸上再次爬满笑意。 就目前来说,姜柚是能打些,但心思相对白小豆,还要稚嫩很多。 其实刘景浊不愿意白小豆这样,因为想的多了会活的很累,自己就是例子。反而,更希望白小豆像姜柚多一些,想什么就做什么,虽然看起来有些没城府,但好在念头通达,不会心中郁郁。 只可惜,希望终究只是希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六十八章 姐妹俩的江湖(中)免费阅读。 第三百六十九章 姐妹俩的江湖(下) 这天夜里,竺束就坐在白小豆跟姜柚百丈之外,他身边还悬着一把剑,想跑也跑不了的那种。 这一晚上,他都把能想得起来的神仙求了个遍。碰到那个人徒弟就算了,可千万千万别碰到他本人啊! 姜柚跟白小豆其实也没睡,只是挨时间,等到明天早上而已。 姜柚轻声道:“他说他会去看那些个被那只地鼠害了的人的家人,帮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是真话吗?” 白小豆点了点头,“是真话,只不过也是为了去混口吃的,他跟我一样,不吃肉的。” 姜柚想了想,都不吃肉了,那估计不是什么不学好的小妖了。 听着竺束说,那只地鼠也只是金丹而已,要是这样的话,只要明日走几处山村,再去佐证一番,若是真如竺束所说,打杀了就是。 两人各自盘坐一边,都在炼气,都不说话。 姜柚这是第一次跟除了刘景浊之外的人于荒野过夜。有些谎言,时间久了好像真就成了真的了,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怕黑。..m 至于白小豆,于荒野过夜,哪怕是孤身一人,也不知已经多少次了。从小到大,白小豆最不怕的就是黑暗跟独孤,她就是在黑暗跟孤独中活下来的。.m 直到现在,白小豆的人生有了三道光。 第一道光,是把她从火架子上救下来的白猿爷爷。第二道光,是带她离开那个地方,管她吃喝,教她做人道理的师傅。第三道光,是长安皇城里的人,青椋山上的人。 偌大一间暗室,只从一道锅盖大小的窗户里撒进来三道光。 这些年里,白小豆一直待在光里,不敢回头。 因为一旦回头,就是漆黑无比的屋子。 除了那三道光,剩余的是一团铺天盖地的暗。 姜柚忽然说道:“师姐,咱们的师傅,再次离乡,是不是得很久很久?” 白小豆点点头,“可能需要很多年,咱们要是凡人,估计孩子都能娶媳妇儿了。” 姜柚有些心疼,压低声音问道:“那得多少年啊?” 白小豆想了想,轻声道:“可能,至少也得十几年吧,甚至可以几十年。” 这段对话之后,只剩下沉默,姐妹俩就在沉默之中,度过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清晨,天尚未放亮,这个季节天亮要等到辰中,此时最多卯时。 都是一个师傅教的,虽然所学拳法不同,但每日早晨的练拳,雷打不动。 姜柚是遇见刘景浊后才开始的,但白小豆是从小,从不到六岁,到现在已经快要十五了。 不远处的竺束只眼睁睁看着,也不敢开口打扰,等到了卯中,两人停下练拳,他才敢说:“离得不远,就三十几里地,咱们要是现在走,赶在午饭前就到了。” 他要去的地方,一共也就三处。 而且这次他是打着出来买东西的幌子,最多三天就要回去,这都耽误了一天了。 三十几里地,还真走啊? 姜柚狂奔起来,半个时辰就到了。 至于白小豆,仙剑青白已经认主,其实是可以拖着她走的。 于是一把剑拉着三个人,嗖一声,就是三十几里。 落地之处是一片草地,不远处牛羊成群,帐篷里有个老妇人,正在炉子上煮奶。 竺束解释道:“这里位处于阗国跟大雪山的交界处,树木不多,柴禾难得,所以烧火用的都是牛粪。这老婆婆的儿子就是在捡牛粪的途中被抓走的。” 说着,竺束也有些气愤。 “明明那么多牛羊,吃就是了,他非要抓人。” 姜柚问了句:“你没想过给你娘报仇?” 竺束握紧了拳头,从牙缝儿里挤出声音,“怎么没想过?可我没本事。” 白小豆只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我们就不去了,待会儿你吃完了咱们再去别的地方。” 等竺束走后,白小豆才说道:“柚子,咱们把山水桥跟青白收起来,免得给人一眼就看出来不好惹。” 姜柚咧嘴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她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好像年纪比自己小几岁的师姐,遇事要比自己冷静许多。 上次在云冭县,虽然师姐没出手,但怎么做都是她交代的。 姜柚也说道:“只是走一遍,还是不够,咱们得去那地鼠巢穴看一看。竺束不是说有专门关人的笼子吗?现在还有好几人在,留着过几天再吃,无论如何,咱们可不能让那几个还活着的出事。” 她们思路是对的,白小豆甚至主动去听了老妇人心声,竺束并未骗人,她的儿子,就是去年冬天失踪的。只不过,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儿子已经死了。 云海之上,刘景浊也皱起眉头。 尽管是在于阗国境内,不是景炀本土,但也是属国,就这么放任不管吗?他于阗国的山水神灵是干什么吃的?即便没本事除妖,就不会上禀于阗都护府吗? 他就看着白小豆跟姜柚走过了好几个村庄,不光去了竺束所说的遭难人家,还去了别处打听。 到了最后一处时,也是帐篷,但远看那处帐篷之时,姜柚就笑着拍了拍竺束肩膀,轻声道:“我们这就走了,千万别告诉别人见过我们啊!不瞒你说,我十六岁的时候杀你这般妖族就如屠狗,毕竟是我师傅的徒弟嘛!你要敢瞎说,我倒是不介意瞧瞧竹鼠长什么样,不过是死了的模样。” 竺束哭丧着脸,叹气道:“我哪儿敢啊!要是跟哈拉大王说了跟你们走了一路,哪儿用得着你打死我?” 姜柚点点头,颇为满意。 “那就好,去吧!” 竺束转过头,硬着头皮问道:“真就这么放了我?” 姜柚抬起拳头,都没说话,竺束嗖一声就跑了。 她一副老成模样,伸出手指摩挲下巴。 老话还真对啊!巴掌悬在半空中最唬人,落在身上可就不疼了。 姜柚以拳击掌,“走吧?” 白小豆轻轻点头,“嗯。” 文文静静的少女,此刻想的是,这次自己还会不会下不去手? ………… 天色微微沉迷下来,几座草山的尽头,是一座很高的灰白山峰。 远看时会以为那是雪,可若是人在山中,就会发现那其实不是雪,但实际上是什么,没人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座山上,陡峭无比,寸草不生。 离着那座山十几里,有一条穿过草地的路,不是官道,但车马可得过。 两个年轻姑娘在路边生了一堆火,哪儿来的柴?自个儿带的呗。 本来是等着那劳什子哈拉大王来抓自个儿的,姜柚说上次跟师傅扮猪吃老虎不成功,这次可得成功一回。 结果天都黑透了,没等来那地鼠精,反而是等来了一个拎着柴刀的黝黑青年。 姜柚扭头看了看那青年人,不过没理会。 倒是那青年人都走出去一大截儿了,却再次掉头回来,对着两人说道:“你们最好走远点,这里闹妖精。” 就这一句,姜柚就愿意搭理他了。 “闹妖精?你不怕吗?” 黝黑青年苦笑一声,“怕?我举家皆被害,我就是要去报仇的。见你们年轻,劝一句,听不听是你们的事儿。” 白小豆咧嘴一笑,“巧了,我们就是去除妖的。” 姜柚拍了拍身边铁剑,“祖传捉妖。” 黝黑青年轻蔑一笑,再不言语,扭头儿就走。 看那沉重步子,就知道他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两人对视一眼,拿着水壶浇灭了火堆,然后就跟在青年身后,相隔不过几十丈。 白小豆远远看着那座光秃秃的山,轻声道:“可真不会挑地方,不说能比得上咱们青椋山了,起码也得是个有水有树的地方嘛!这破山头儿,是真的鸟不拉屎。” 姜柚深有同感,点头不止。 跟什么人学什么人,刘景浊就喜欢那种山水之间的感觉,如迟暮峰那处屋子,门前海棠树,屋后一清溪。 两个徒弟自然也是。 走了好几里地,白小豆忽然笑着问道:“柚子,你说他会不会再回头让我们离开。” 姜柚想都没想就说了个会。 无他,就是感觉。 果然,没走几步,前方黝黑青年猛的调转回头,开口时声音极其冰冷。 “真就这么想死吗?” 姜柚又是咧嘴一笑,“你怎么就不信了?我们真的是祖传捉妖……” 话音刚落,一道肥硕身影便带着个少年人凭空出现。 “祖传捉妖?” 黝黑青年一看到那身影,眼珠子都红了,拎着柴刀就狂奔过去,大喊一声:“畜生,你还我爹娘命来!” 那肥硕中年人只是微微抬手,一道灵气光华便砸向青年人。 姜柚卯足了力气瞬身过去,抬手一道拳罡打散灵气,可余波还是震晕了黝黑青年。 姜柚没好气道:“就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声音大有什么用?” 白小豆两手各捻起一张符箓,迈步上前,期间扫了一眼站在中年人身后,满脸焦急的竺束。 那只地鼠精盯着姜柚看了好半天,最终憋出来一句,真他娘的好看。 白小豆传音道:“就只是金丹,先不着急,假装被他捉了吧。” 下一刻,一张大网扑来,将二人死死罩在里面。 那哈拉大王笑着说道:“啧啧啧,长得好看,还是武道开山河。另一个长得也不差,就是岁数小些,也是黄庭境界了。天才啊!天才的肉应该很嫩吧?” 他看向竺束,笑道:“你不是说那些肉太老了吃不下吗?现在好了,明天一大早,我要看你吃肉,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生的也好熟的也罢,你自己决定。” 说完之后,他又看了姜柚一眼,冷笑不止。 祖传捉妖?呵! 云海之上,刘景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小东西成精本就难,这些年来,还碰到了两只? 另外一只所谓的哈拉,是那大月国师。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六十九章 姐妹俩的江湖(下)免费阅读。 第三百七十章 你应该听过 直到被抓去了那座光秃秃的山中,这才发现,真就跟远看一样,光秃秃,寸草不生。 就在那白色山巅,齐齐摆放着笼子, 只不过山顶白色,真不是雪,就好像是石头,遇水就会冒热气,很热,这会儿又赶上开始飘雪花了,呛人的味道一下就出来了。.m 竺束一只手拽着大网,另一只手拖着还晕着的黝黑青年。白小豆跟姜柚就只有两条腿在外面,走过这一排笼子,每个笼子里,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走过这些个笼子时,他们只是眼神昏暗,瞟过来一眼而已。 竺束这会儿才敢扭头往后看,瞧见哈拉大王没有跟来,这才想开口说话。 结果他还没有开口,就被白小豆传音打断:“你指定是脑子不好,在这山上,传音不行吗?还想开口说话?” 竺束苦着脸,传音道:“都说了哈拉大王很厉害的,我想报仇都没机会,你们怎么就不听劝呢?” 白小豆可听得见他心里话,这小老鼠现在心里很纠结,想着自己姐妹既然是刘景浊的徒弟,那当师傅的应该很快就来了吧?可他又怕,怕万一帮自己传信了,师傅来了之后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连他一起打杀了?在竺束心里,刘景浊三个字,决计比酆都罗山四个字可怕。 毕竟是妖鬼大道的妖族,估计他们听见刘景浊三个字,就像是人族听见了阎王爷吧? 白小豆笑了笑,传音道:“别怕,那哈拉大王不叫事儿,我们姐妹联手,砍瓜切菜一般。给你个机会,要是想报杀母之仇,晚点儿就偷偷把我们放出来,我与你保证,一定替你报仇。” 师傅说过,人性经不起试探,所以尽量不要去试探一个好人。善恶就在一念之间,可能我们的试探,会成为一只把悬崖勒马的人推入深渊的手臂。 但师傅也说过,读书不能读死书,学人不能照搬。凡事都不是一定的,要学会自己去判断。 没等竺束答话,对面便走来了一帮巡逻小妖,境界都不高,最好的也就是黄庭而已,有的甚至还有长尾巴,狼耳朵。 领头的一眼就看得出,是狼,手里提着一根狼牙棒。 狼妖瞧见竺束又带回了三个人,一脸诧异,“呦呵?小竹鼠都能抓人回来了啊?看样子挺年轻的,不错。” 竺束只得讪笑一声,继续拉着三人朝前。 哪成想那狼妖抬手拦住竺束,笑着说道:“大王说你最年轻,最有天赋,从前你不开荤,没得比,现在既然都抓人回来了,不然咱们比一比?看谁抓的人多或是杀得人多,都可以。打一场的话,太欺负你了,只能这么比。” 竺束缓缓阴沉下脸,但没敢看向狼妖。 “你就这么喜欢杀人?” 狼妖咧嘴一笑,尖牙毕露。 “无所谓喜不喜欢,就只是觉得杀人爽快。以前没化形的时候,我们就只吃人不吃牛羊了。” 话锋一转,狼妖打趣道:“你是个竹鼠,吃素的,怎的,今晚上要开荤?到底敢不敢赌?” 竺束冷声道:“不敢。” 说完就强拉着姜柚跟白小豆过去,不过那巡逻小妖,却是一阵哄笑。 姜柚转头看了一眼,好了,这些个可以先死。 几步之后,到了一处笼子,竺束先把白小豆跟姜柚塞了进去,随后罩上了那个可以禁锢炼气士的大网。然后才把那黝黑青年丢去另外一个笼子。 竺束始终没有答复白小豆的问题,愿意还是不愿。 他只是故意高声说道:“你们剩下的几个人,今晚上不用死了,今夜大王要吃这两个。” 就这一句话,竺束扭头就走,姜柚却锐利察觉,别的笼子里,那一双双眼珠子,竟如同深夜之中的猛兽一般,个个儿放光。 倒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希望的光,就好像只是因为能苟活几天而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姜柚忽然在想,这些人值不值得救? 白小豆面色平淡,轻声道:“萍水相逢,只一面之缘,一句话都说不上,别人当然不会可怜我们。更何况个个儿都是泥菩萨,谁又保的了谁?没必要为这种事而失望的。” 顿了顿,白小豆接着说道:“你没看到每个笼子下方,多多少少都有白花花的骨头吗?” 她指向远处一口大锅,面色平静:“看过了这等活炼狱,哪怕活着回去了,也很难再真正像个人了。” 姜柚其实一早就发现了,但她没敢说,怕揭开了白小豆的伤疤。没想到师姐自己…… 姜柚一双桃花眸子直直看向白小豆,想了无数种开口时说的话,结果最终只说出来一句:“桃子,不要自己为难自己,待会儿你别出手。” 白小豆忽然一笑,轻声道:“这个好,你本来就比我大,喊我师姐其实怪别扭的。以后你叫我桃子,我喊你柚子,不许变啊!” 姜柚一双眼睛始终盯着白小豆。 白小豆伸手拍了拍自个儿脸颊,笑着说道:“有些事太过于刻骨铭心,不可能忘掉的,小时候记忆会变模糊,越长大其实会越清楚。只是看见了今天这些,我忽然想到,我要是后来没有遇到白猿爷爷,没有遇到师傅,我还会是个人吗?” 姜柚一把拉住白小豆,斩钉截铁道:“会!肯定会的!” 云海之中,刘景浊猛灌一口酒。 入了冬,酉时四刻天就黑了,这会差不多是戌时始,白小豆传音姜柚,说自己只给竺束半个时辰时间,他要是不来开门,那就不必等了,我们自行闯开就是了。 姜柚问,要是竺束不来,会怎么对他? 白小豆想都没想,只笑着说道:“咱们总不能把自己煮熟了,去看他是吃咱们,还是选择被那地鼠打死吧?” 姜柚哈哈一笑,摩挲着下巴,“有道理。” 这么一说,就很好选择了。 善恶的岔路口,一边是赌一把来开门,赌输了就是个死。一边是不来开门,等着吃人肉。 不来开门,其实已经是选择了后者。因为都不来开门了,还赌个什么? 这会儿隔壁笼子里,那个黝黑青年也醒了。 一介凡人,有此胆量,在这被迫丢了人性的牢狱之中,算是暗室之中一点火星了,不足以照亮屋子,总让人瞧得见这亮光。 黝黑青年捂着头起身,只扫了隔壁一眼,接下来就是抓着笼子大喊:“畜生!有本事的杀了老子!把老子关在这里作甚?” 姜柚没好气的瞥过去一眼,开口道:“关着等饿了吃啊!” 白小豆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他们今夜会先吃我们。” 黝黑青年一皱眉,盯着姜柚跟白小豆看了许久,一个大男人,也不晓得为什么,就大哭了起来。 姜柚一头雾水,“你哭什么?你也不像是怕死的人啊?” 哪成想那黝黑汉子指着二人破口大骂:“他娘的两个脑子长了包的,都说了有妖精,劝你们也不走,还说什么祖传捉妖的,现在好了,又多搭两条人命出来。” 就这鼻涕眼泪一大堆带出来的话,忽然间就让两个姑娘觉得,好像不只是点点火光,好像已经是一盏灯了。 其实二人也都知道,在这里,死的越早,反而越干净。可能在这里待上几天他就会变,但他不是还没有变吗? 呀!已经过去了一刻了,竺束还没有来,还有三刻时间,有点儿着急啊! 那个黝黑青年也再不言语,至于其余几个笼子,由头至尾就没有一句话。 姜柚跟白小豆坐在笼子里,就差掰着手指头算时间了。 每两刻,那只狼妖会带着巡逻队伍走一趟。 戊时三刻了,到了四刻,怕就来不及了,最晚吃饭也就这个时候。 白小豆略微一笑,轻声道:“估计是不来了吧。” 姜柚点了点头,“不怪他的,本就胆子小。” 即便不来,白小豆也绝不会动他。 若非没得选,竺束已经很纯良了,去了那几家牧民的帐篷,他可不光是蹭饭,而是有结结实实帮忙干点儿什么的。 其实剩余几个笼子里的人,也差不多。 若非没得选,谁愿意如此苟活? 眼瞅着时间流逝,狼妖带领的队伍都已经走过去了,竺束还没有来。 白小豆缓缓起身,“应该不来了,咱们出去吧。” 说着就要去唤出青白,结果她猛然转身,瞧见了个少年人狂奔过来。 白小豆咧嘴一笑,“你可超时了!” 竺束忙着一把扯开大网,随手拉开牢笼,沉声道:“少废话,你们快走!我拖着哈拉大王。” 然后就狂奔到别处,一一打开笼子,沉声道:“想活命,就快跑!” 姜柚笑着喊了声:“你拦着?你拿什么拦着?” 那个黝黑青年站了出来,沉声道:“赶紧跑,我来吸引他们。” 结果除却他们三人,其余那几个,笼子打开了,他们也没往出走,甚至动都没动。 苟活可以活,真活,没脸活。 想必他们此时此刻,但求一死。 白小豆缓缓转头,一个长着狼耳朵,扛着狼牙棒的身重重落地。 “我从来就不相信,你会张嘴吃……” 一个人字还没有说出来,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古朴天成的飞剑便已经洞穿狼妖眉心。 白小豆心念一动,飞剑折返。 这是她头一次杀妖,还好,杀得是妖。 白小豆冷冷看了一眼化作原形的狼妖,冷声道:“教唆旁人去比杀人多少,你最该死。” 一道肥硕身影也已经到了这里。 那只地鼠先是叹息一声:“竺束啊,本想着好好调教,你大道可期。现如今,你也只能做我修行路上的养料了,别怪我,跟你娘一样,你自找的。” 然后才略微诧异的看向白小豆:“没看出来,还是个剑修啊?” 白小豆轻唤一声青白,姜柚也已经拔出山水桥。 两人都不啰嗦,各自瞬间挥剑斩去。 一道剑气如同火焰,另一道剑气,如清水一般,透亮。 那哈拉大王嘴角一挑,“呦呵,还有两把仙剑呢?怪不得如此猖狂,要真只是个金丹修士,还真被你们斩妖除魔了。” 话音刚落,肥硕中年抬起拳头,轻描淡写一拳落下,拳罡摧枯拉朽,只一个照面就将两道剑气打散。 白小豆与姜柚都来不及交流,但两人默契十足各自拼尽全力,一个护住了待在笼子的几人,另一个护住竺束与黝黑青年。 两个姑娘各自喷出来一口血水,被这一拳砸的五脏翻涌。 那哈拉大王狂笑一声,提起拳头便又要出拳。 姜柚胡抹了一把脸,苦兮兮喊道:“师傅!打不过,他欺负人。” 一到拳罡带着开山之势,已然袭来。 下一刻,一道身着苍青长衫的背剑身影飘飘然落地,抬手一挥,便将拳罡打散。 刘景浊没好气道:“第一拳就该喊的,一个武道琉璃身,你们打得过?” 刘景浊落地之时,那哈拉大王便神色凝重了起来。壹趣妏敩 方才一拳虽然不是全力,但单花琉璃身的一拳,这么轻描淡写就能拦下? 哈拉大王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刘景浊都没看他,只是解下独木舟都给白小豆,笑道:“你们可以看戏了。” 说完才转头看向半空中那肥硕身影,一边撸起袖子,一边说道:“你应该听过,我叫刘景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七十章 你应该听过免费阅读。 第三百七十四章 重走平妖道(一) 从前的妖鬼走廊,也叫妖鬼大道,在景炀王朝手中成了平妖道,如今这地方,依旧是名义上属于平妖道,但实际上却是高车国在治理。 如今分设为五郡,由东南往西北,分别是戴月郡、蚕丰郡、槐柳郡、银鹭郡、披星郡。 渡船过境平妖道时,刘景浊便带着三人落地戴月郡与高昌的交界处。 守关的,自然还是景炀王朝兵卒。 白小豆轻车熟路递出过所,姜柚也有。 早在刚到扶舟县时,白小豆就带着姜柚去县衙做了一份正儿八经的身份过所,琉璃公主亲自带着的人,那新任县令自然不敢不做。结果后来玩儿似的,姜柚也成了公主。 所以二人籍贯就落在了流离郡扶舟县。 本以为看在都是景炀人的份儿上,守关兵卒不会为难人,哪成想那守关校尉只是看了一眼,便冷声道:“如今都是琉璃直隶州了,你们这过所还是写的流离郡?” 就成了琉璃直隶州了?走时还没有下达正式旨意呢。 姐妹俩回头看向刘景浊,有些无奈。 这说出去谁信?俩公主被自己人拦着不让走。 刘景浊笑了笑,拿出那个戳满印章的通关文牒,笑着说道:“我们走之前还是流离郡,等回去就更换过所。这里有通关文牒,用的上的大印都有,老兄可以查验。” 守关校尉一脸狐疑,这玩意儿现在可是稀罕货。 他轻描淡写接过通关文牒,看似轻松,实则已经做好了被吓一跳的准备。结果……只打开瞄了一眼,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通关文牒,双手恭恭敬敬递还,沉声道:卑职在此守关,职责所在,望先生莫要怪罪。” 刘景浊笑着抱拳,“正因为这看似不近人情的举动,景炀王朝才得以真正强大。” 并未过多攀谈,刘景浊很快就带着三人过关,算是正式重回平妖道,踏在戴月郡的土地上。 等到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带着两少女一少年走远,守关校尉这才叹息一声,擦了擦额头汗水。 一旁的副尉不解,问道:“大哥,怎么回事?即便有通关文牒也不就这么开门啊!” 守门校尉没好气道:“就那第一页,最上方盖着太子金印,第二页就是三省大印,我其实扫到了后面,九寺五监的印信,齐了!” 别的先不说,太子大印?副尉沉声道:“假的吧?太子才多大?” 结果校尉沉声道:“那本通关文牒,是天和年间印造的。” 副尉倒吸一口凉气,也不敢再问。 那时的太子,可是如今的陛下啊! 好家伙,平妖道这是来了一尊什么大神?吓死个人! 守门校尉沉声道:“的确可能是大人物,传信给都护府吧。” 如今的平妖都护,要比高车都护低一阶,是从四品,看似是高车都护府的分司,可事实上,平妖都护手中权柄之大,难以想象。 虽然只是驻军,与五郡军政不相干,但这五郡主事,哪个敢对平妖都护说句不? 今日迎来一场大雪,风雪路上,刘景浊问道:“竺束啊,不给我介绍介绍戴月郡的风土人情?” 还真得介绍,头一次来这儿,只顾着破城杀妖了。 结果竺束哭丧着脸,轻声道:“我也不熟啊,我离开蚕丰郡之前就没离开过蚕丰郡。” 就这一句话,师徒三人齐齐转头。 这是个什么话?这是病句啊! 姜柚试探问道:“小老鼠,你是不是想说,你离开妖鬼大道之前,就没出过蚕丰郡?” 竺束脸蛋儿一红,点头不止。 白小豆不忘打趣道:“哎,吃了读书少的亏了。” 刘景浊神色古怪,刚要开口,却被白小豆一把搂着胳膊。 “师傅,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啊!” 呦呵,学这些倒是快。 刘景浊笑了笑,没说某个小丫头片子的窘事,而是说道:“当年我头次到此,听说是有个东四国西四国中两国的说法儿。但当时太快,没太仔细打听一方风土人情。” 风雪之中,山岭之上,刘景浊说起了这个,就大致讲了讲当年的前因后果。至于如何破城屠城,只字未提。 这趟来,有几个印象深刻的地方,得去逛逛,头一处就在这附近。 记得当年是一头大黑熊,他也就是个炼虚修士,修行近八百年,从未害人。但刘景浊五龙卫杀来之时,他独身守城,最终被刘景浊斩在剑下。 一个心善且爱读书的黑熊精,单论是非善恶,无论如何都不至死。若私下里,刘景浊决计会与他喝酒。但战场上,我要破关,你要守关,我是人族,你是妖族。 大雪连下三天三夜,雪都要没过膝盖了,也就是这天,刘景浊到了一座城池。 城门大开,并无守城兵卒,进门出门的身影极多,大多数都有了人形,只很少一部分尚未完全化形,虽有人形但半人半妖的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这街面上,就没一个结了丹的。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凝神以上的妖族,几乎已经被杀绝。 老远就瞧见了一尊足足十几丈高的塑像,就是一尊黑熊。 高车国接管之前,他们打死也不敢立这种塑像。 白小豆环视了一周,忽然说道:“师傅,这街上人也不少啊,还都是凡人。”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了,在妖鬼走廊还不叫平妖道时,景炀王朝想要去往高车国,得由大雪山绕行。如今商旅队伍过平妖道,能省许多脚程的。” 不过那些个商人或是马帮,大多都不讨喜,因为都是景炀人嘛! 刚刚往前走了几步,刘景浊便闻见了一阵酒香。 终于有正经酒可以喝了,刘景浊便提着酒葫芦走过去,一口气喝完剩余酒水,笑着说道:“烦劳帮我打些酒,最好是照着五百斤的去装。” 卖酒人是个女子,也是妖修。 这些年来了不少人族炼气士,要灌酒五百斤,也不奇怪。不过她还是说道:“一斤百钱,五百斤就得五十两银子。” 刘景浊点了点头,不贵。总比那些个动不动要用半两钱付账的酒水便宜的多的多了。 刘某粗人也,消受不了仙家酒,这一斛出一斛的酒水就很好了。 女子点点头,当然是先收钱了。 结果等她转身去后院之后,刘景浊分明听见她大吼道:“灰狐!你再敢偷喝我的米酒,我就喊刘景浊来吃了你。” 结果院子里一只还留着狐狸尾巴,脸颊毛发都未褪去的孩子,当场哇哇大哭。 刘景浊一脸无奈,心说我是什么时候吃妖了啊? 听说过妖吃人,人吃人,还头一次听人吃妖。 就好比一个人被狗咬了一口,他转头也咬了狗一口。 很快酒葫芦就被带了回来,刘景浊顺便问了问那道黑熊雕塑。壹趣妏敩 卖酒女子也转头看了一眼,随即轻声道:“十几年前有个煞星过境,若非黑熊老大,这满城妖族都要死。从前我们是景炀奴隶,不敢祭奠黑熊老大,现如今我们是高车人了,女帝陛下准许我们给黑熊老大立像,三年前才建好的。”壹趣妏敩 刘景浊点了点头,扭头走开。 有些习惯其实从大众,当然了,也得帕朵儿唱了红脸之后,真心对待这五郡生灵才是。 当年来此,就为杀生报仇。如今重走一遭,就只是走江湖。 抿了一口这蚕丰郡酒水,倒是滋味尚可。 刘景浊给三人每人抛去一枚银锭子,笑着说道:“你们自个儿去玩儿,还是一样,别欺负人,别被人欺负,我随便去走走。” 竺束接过银子,“我也有吗?” 刘景浊笑道:“就当提前预支给你的俸禄。” 说完就提着酒葫芦走了,多余的话没什么好说的,经过上次那遭,这俩丫头自个儿走江湖,绰绰有余。 当然了,前提是不碰到那些个不要脸的。 说是随便走走,其实就是奔着黑熊塑像去的。 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两刻时间,就到了塑像下方。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真像啊! 这尊塑像前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祭品,还有女帝起笔题的碑文,看来帕朵儿着实是得了人心了。 刘景浊默默取出曾经翻看的两本书,是被分做上下两册的灯录。 把书放下之后,刘景浊又举起酒葫芦倒了些酒水。 “当年我也少年,换做现在虽然还是改变不了什么,但分生死前,定要与你碰一杯的。” 换做现在,选择还是会一样。我为景炀王朝,你为你的故乡,我觉得我对,你觉得你对,生死是必然要分的。 沉默了片刻,刘景浊转身离去,稀里糊涂的,就到了这城池衙门口。 瞧着围观者众多,刘景浊便也分神过去,看看热闹。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刘景浊便冷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公堂之上,穿着官服的,是个凝神妖修,鸡精。 而下方,是个满脸嚣张神色的白衣书生,那书生手中,还拿着折扇。 书生半点儿不惧高座县令,只是猖狂笑道:“我是景炀人,杀你们两只狐妖,怎么啦?你敢治我的罪?” 刘景浊缓缓挂起酒葫芦,无奈叹息一声。 会有这种场面,其实是在预料之中的。 只是没想到在重回平妖道之初就碰见了。 说来有些好笑,十几年前到此就是为杀戮。如今到此,居然会想着去保他们。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七十四章 重走平妖道(一)免费阅读。 第三百七十五章 重走平妖道(二) 放在景炀王朝,如此这般,任你再有理,也要被治个咆哮公堂,起码打两板子。 结果那人就敢仗着景炀身份如此行事?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迈步走去县衙大门,透过人缝儿里往进看去。 此类妖民被欺负的场景,刘景浊有过很多种设想。如今瞧见的,只是最轻的一种而已。 刘景浊甚至都想过,会不会即便皇帝想要善待妖民,到了都护府,这份善意就会减弱几分?然后层层下达,到了这等县城之时,文武官员是不是已经曲解了这份善意? 如这东四国,最早是有一座狐城的,会不会有些胆子肥且觉得天高皇帝远的家伙,会为了某种利益,去贩卖狐族? 想到的此类事情,很多很多。 有些想法一旦滋生,再去对号入座,那只会越想越让人毛骨悚然。 刘景浊就等在这里,这辈子其实还真没看过审案,头一次呢。 高座县官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头,问道:“所以你对杀我县内两名狐女之事,供认不讳?” 那年轻书生甩开折扇,笑道:“狐女脏我衣,以下犯上,杀不得吗?我是景炀人!” 县官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开口道:“依照高车律例,杀人者从重处刑,你连杀我两名狐女且供认不讳,本官判你个斩立决,可有异议?” 说话时不紧不慢,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聊天儿呢。 结果下方那书生冷笑一声,伸出脖子,挑衅道:“斩立决?你斩来试试?” 县官淡然道:“不必着急,依照高车律例,凡判处死者,无论立决或是秋后,都需要交由刑部审定,都察院参核,随后呈大理寺审允,最后还需三法司会奏报陛下。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三月上下。” 刘景浊喝了一口酒,这确实与景炀王朝相同。若按规矩,就得这样,毕竟人命大于天。 但也有例外的。 本体为一只大公鸡的县令缓缓起身,神色变得冷漠。 “不过,既然你这么实诚,又着急上路,我又怎能不满足你?本官以性命担保,后递送卷宗去往高车,先斩,后奏。来人,把他带去黑熊老大塑像下面,砍了。” 刘景浊笑了笑,倒是硬气,还真不错,有那么一点儿一根筋的味道了。 只是,若是凡人,又怎么能杀狐妖呢?此人好像也并无同伙吧? 又看了一眼那由始至终都是一脸平淡的县令,刘景浊忽然间就明白了。 于是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便离去。 十几年前的平妖道妖族要是有这脑子,也就不至于被横推了。 也不管他们闹哪样,刘景浊也不想管了。若是自己想多了,那杀人者被杀,本就没什么好说的。若是自己没想多,好像也并无什么要紧的,只要卷宗递上去的齐全,即便是景炀人,那又怎样?放在景炀,不还是个斩? 倘若真是为了故意恶心人,其实他们太过于高估自己了。 有些事你闹得再大,某些人觉得那是小事,便就是小事。 两刻之后,黑熊塑像之下,有人头落地。 刘景浊眼前一亮,笑着自言自语:“好高明的替身符,差点儿连我都骗了过去。” 看来平妖道上的妖族,对于景炀王朝的仇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除干净的。 来这里之前,刘景浊想过,在故地重游之后,想起从前可能错杀极多妖族,可能会很愧疚,进而会成为心魔都有可能。 结果来了一看,他才发现他低估了自己。 虽不至于毫无波澜,但至少也是走江湖的平常心了。 这还得多亏在珠官城西南那次被人啃食分尸呢。 走了一会儿,刘景浊就蹲在一处巷子口,想着接下来就直去蚕丰郡,既然来了,就让竺束顺道儿返回故乡。 妖鬼大道,着实是没什么好逛的了,倒不如老早去逛逛北海,然后返回青椋山。 过完这个年,那就是长久的离乡了。 不知那三个晃荡到哪儿了,估计是瞧见了那杀头场面,白小豆肯定要与刘景浊刨根问底一番。 于是刘景浊老早准备了一块儿用以刻录光影的镜花石,晚点儿带着他们去探一探事实真相,然后再把镜花石刻录的光影给平妖都护瞧瞧。 闲来无事,刘景浊忽然想到答应了那毛先生给人搬家的,结果忘了,这会儿搬吧。 九月初三“开天飞升”以后,其实体内天地有些变化,起码可以拽着人的魂魄进去了。 只心念一动,关在乾坤玉中的两道魂魄便被瞬移到了聚窟洲。 这座天地,除却雷泽那个自己之外,这俩人是真正意味上搬来此地的“住户”。 那位毛先生,枯坐数年,如今成了闷葫芦,话也不说。 至于刚刚进去的地鼠,到时还怒气冲冲,大骂道:“刘景浊,你有本事的就把我打杀干净,拘押我至此,想干什么?” 刘景浊咧嘴一笑,这座聚窟洲忽然有千山万水凭空出现,只一眨眼,两道魂魄便各在一洲南北海岸。 刘景浊没有理会那位毛先生,而是去了北海,站立海岸,冷不丁问道:“你信佛吗?听说过阿鼻地狱没有?” 那位哈拉大王皱起眉头,沉声道:“既然不杀我,就不要绕圈子。我吃人才多少,人吃其余生灵有多少?就说你刘景浊,没吃过肉吗?你们人族,以一句我们是人而你们是畜生,就算是答了这个问题。猪狗不是生灵吗?鱼肉,人吃的少了?你们会因为一头猪下了一窝猪崽子,而去心生怜悯吗?不会吧?你们不是有一道菜,叫做烤乳猪吗?” 地鼠精冷笑道:“凭什么我要吃人,就得因为人有家室有子女而放他一马?天地都视万物为刍狗,猪狗哪里就比不上人了?众生皆平等!” 刘景浊扭过头,“呦呵,你也在那大法师座下听过经?那你咋不学学你那野兄弟,也给自个儿封个金刚名号,菩萨名号呢?” 刘景浊笑着摇头,“相比于跟你们打交道,跟哪位大先生打交道,那可心累多了。” 若非今日拽入那毛先生魂魄,压根儿都不知道人家还有这一手。.m 顿了顿,刘景浊淡然道:“这样是救不了大月的。还想躲在距离运兵道上几百里的地方埋伏,以在关键时候切断景炀后路?还想在平妖道做些手脚,再想法子逼大雪山诸国举兵,然后把景炀百万大军围困在大月境内?” 想的是真美啊! 哈拉大王瞬间皱起眉头,沉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刘景浊居然认真想了想,答复道:“其实我也没想到,可能是因为这是我的地盘,而你们就只剩下魂魄了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重走平妖道(三) 刘景浊自己无需贴上匿踪符,对这种只凝神或是金丹的修士来说,他所在之地本身就是水月洞天,真真假假,除非这位县令与那景炀读书人会怀疑自己所处天地的真假。..m 姜柚跟白小豆一左一右,两个徒弟各自一脸疑惑。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姜柚没经历这种被眼睛跟耳朵骗了的事,白桃女侠,你呢?把神鹿洲那个大髯汉子忘了?” 姜柚嘟着嘴,心说师傅你说归说,别阴阳怪气的啊! 结果都没说话,就被刘景浊教训一声:“顾好你自己,白小豆是有脑子不用,你是没脑子。” 姜柚歪着头,一脸无所谓。 要脑子干啥,反正我能打人也能抗揍就行了。 刘景浊极少以这种教训的口气说白小豆,其实这次是可以不说的,毕竟他这个当师傅的也差点没看出来。 此时那位县令换上了一身靛蓝长褂,于县衙后门走了出去,随后撵出一道神行符,扎眼功夫就不见人了。 刘景浊周身散发剑气,裹着三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方,神行符的品秩差些,远比不上御剑速度。 刘景浊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白小豆,开口道:“同情弱者,厌烦恶人,这是人之常情,但你又不知道真假,学人家作甚?各洲邸报把我写成那个样子,一传十十传百,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我刘景浊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事实呢?” 大多数人都会从众而行,从众而思,但多数人认定的事,可不一定就是真的。 刘景浊语重心长道:“行走江湖,既然想要多管闲事,那就不怕必事多,怕的该是有没有管错。” 刘景浊叹息一声,“且跟你们师娘好好学学吧。” 白小豆立马问道:“那师娘会怎么办?” 刘景浊想了想,笑着说道:“那就举个例子吧。壁如她走在河边,东西掉水里了,她不会哭哭啼啼跺脚,而是转身去找东西,想法子把东西捞上来。” 白小豆点了点头,那就明白了,长记性,下次不这样了。 姜柚则是心里嘀咕,瞧瞧,提起师娘就笑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愿意相信别人,本身是一件很好的事,但分事的。壁如,选择相信以后,自己挨一刀子,那是你明知道会有的后果,自己担着就是。但如果你相信之后,挨刀子的是别人呢?你们的师傅就是那种明知道相信以后会挨刀子,但仍旧会相信的人,因为我在意那人。我希望你们别这样,疼的慌。” 白小豆跟姜柚都点了点头,至于竺束,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刘景浊对他十分和蔼,但从小被灌的耳音,哪里会那么容易消除对一个人的惧意? 此时那位县令也停了下来,不远处荒漠之中,有一条瞧着十分突兀的河流。方圆十几里都光秃秃的,就这儿有一棵柳树。 树底下那两道身影,只瞧了一眼,竺束就瞪大了眼珠子。 那人不是被杀头了吗? 白小豆转过头,看着刘景浊,轻声道:“为什么师傅好像总是可以未卜先知?” 刘景浊没好气道:“少拍马屁。” 姜柚嘿嘿一笑,“我也觉得,桃子说的对啊!” 关于她们师姐妹互相的称呼,爱咋咋地,你们私底下换个位置我都不管。 他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不是未卜先知,只是吃过的亏多了,有经验了而已。就像路阖,他当了几十年木匠,一根木方打他眼前过去,瞅一眼他就能知道多长多宽。” 为何老人言语,多数是有道理的?并非是其读书多与少,而是一生之中,所见所闻太多了。编出来的故事,与睁眼就是柴米油盐的一生相比,可能前者更吸引人些,但远不会有后者有嚼头。 山村老房子门前,一对老夫妇被夕阳映着,老妇人喂给老头子一瓣儿橘子。 谁不羡慕这个? 抬手敲了敲脑壳,想远了。 姜柚取出切好的甜瓜递给刘景浊,那会儿才买的,本地人管这个叫冬甜瓜,因为还有夏甜瓜。 她自个儿先啃了一口,随后问道:“他们为什么假装这样?为了得罪景炀王朝?但这等货色,放在景炀也是该死的吧?” 刘景浊笑道:“有这种很模糊的开头,未来布局就很容易。壁如,有一天这个被砍头的书生,可以光明正大走上黑熊城大街。今日围观百姓甚多,被那些个妖民瞧见了会怎样?” 白小豆轻声道:“可能会觉得高车国也只是明着一套暗着一套,实际上还是景炀王朝的走狗?” 姜柚倒吸一口凉气,竺束这会儿也听明白了。 竺束心说,这不是瞎胡闹,陷害人嘛? 姜柚又问:“还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刘景浊笑道:“有啊!再壁如,日后可以来一些身穿景炀甲胄的士卒,自称景炀边军,来给死在此地的景炀人报仇,再弄一张符箓,当街把县令砍了。换位思考一下,把你们想做黑熊城妖族,你们会怎么想?” 姜柚撇嘴道,“这么欺负人,换做我,拔剑砍他,反了。” 白小豆也轻声道:“如此一来,真相如何没人会听,也不会信。那个可怜小姐姐就骑虎难下了,不给出个说法儿,一处反处处反,可说法儿又要怎么给?” 白小豆所谓的可怜小姐姐,如今都是高车国女帝了。 带着白小豆返回景炀的路上,那位落魄公主只买了一张挂票。好在是龙丘家的渡船管事心善,让她待在了甲班上。后来在长安,白小豆又见着了帕朵儿被拒在鸿胪寺外,就更觉得帕朵儿可怜了。 白小豆轻声道:“上次在鸿胪寺外,师傅没帮忙,这次能不能帮帮她?” 刘景浊笑了笑,拿出一块儿玉简,轻声道:“五郡太守都是本土妖族或是鬼修,但每一郡都有一位按察使,负责交叉巡视五郡,考核各郡吏治,那是帕朵儿的亲信,可以把这玉简交过去。我们管了,其实白管,就像打地鼠,这边儿打进去了,那边儿又钻出来了。” 把这黑熊城的事儿管了,狗熊城又有事儿,那还不是打地鼠? 姜柚忽然转头,看向竺束,问道:“是这样吗?” 竺束连忙后退好几步,哭丧着脸说道:“我是竹鼠,不是地鼠啊!” 这师徒三人,他对刘景浊是到骨子里的怕,但他现在知道了,刘景浊不会一言不合就打他。可姜柚不一样啊,动不动拳头就来了。 白小豆接过玉简,咧嘴一笑,轻声道:“就知道师傅不会不管。” 刘景浊只是摇摇头,没说话,分神去听了柳树下方那二人言语罢了。 好像两人关系,并不怎么好,本体为一只大公鸡的县令,说话时冷冷清清,略带嫌弃。 “我们这是蚍蜉撼树,能有什么作用?更何况你是个景炀人,我对你的信任,如今已是极限了。” 书生拿起折扇拍于掌心,笑问道:“那为何要跟我唱这一出戏?” 县令扭转过头,好像可以遥遥看见城中塑像。 他轻声开口:“说实话,如今的高车,不论真心还是计策,我们总是有了自己的些许尊严。在最早的妖国时,其实还不如后来的景炀。景炀王朝只是杀我们妖族太多,但我们杀人族,更多。至少在景炀治理下,不闹事就不会出事。但从前的妖国,我们这些个境界低微的小妖,就是给资质好的大妖,充当口粮的。” 话锋一转,这位县令略带讥讽道:“我挺瞧不上你的,一个景炀人,却设计去坑自己的家乡。” 书生一笑,反问道:“既然你觉得景炀不差,为何要跟唱这一出戏?” 县令沉声道:“我想给我们的黑熊老大,出一口气。” 书生哈哈一笑,摇头道:“我不是景炀人,只是自小待在景炀而已。” 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听下去的必要了。 刘景浊抬了抬手,四人已经远离黑熊城,又在一片荒漠之中。 落地之后,刘景浊问道:“竺束,从前景炀王朝治理此地的时候,滥杀,多吗?说实话,我现在不是景炀王朝的二皇子,只是青椋山山主。” 竺束沉默了片刻,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硬着头皮说道:“没亲眼见过,但听说的,很多。别的我不知道,但我家隔壁有一对母女,是狐妖,就是从戴月郡逃过去的。听狐狸大姨说,当地的狐族都被圈养在荒漠之中的城池,没化形的就被强行喂下丹药,长得好看的,会被药性催着长大,然后就关在类似于青楼的地方,每日要接客。长得不好看的,则是看品相,幼狐毛皮,很值钱的。” 姜柚跟白小豆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是景炀王朝能干的事情吗? 可竺束还没有说完。 他抬头看着刘景浊,轻声道:“邻家狐女,其实是个半妖。” 刘景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只是忽然滋生了一个念头。 我刘景浊,好像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人。 来此之前,刘景浊觉得自己故地重游可能会很愧疚。 结果是完全没有,哪怕是听见了竺束所说的事情,也还是没有愧疚,只是如同寻常江湖路,碰见了不平事。 他苦笑一声,原来我并不了解自己。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七十六章 重走平妖道(三)免费阅读。 第三百七十七章 重走平妖道(四) 驾驶着飞舟走了一趟戴月郡城,白小豆自个儿带着那枚玉简,去了按察使所在的府邸,亮出了她的琉璃公主身份,这才把玉简交到了按察使手中。 白小豆从来不排斥自己的公主身份,因为那是太上皇老爷子封的。 只是,直到现在,白小豆还不知道她很喜欢的权爷爷,已经不在了。 琉璃公主是景炀太上皇收的干孙女儿,高车按察使可不敢怠慢,毕竟高车国是景炀王朝的属国。 只是这位按察使有些不解,景炀王朝这个等同于郡王的公主,为何不去平妖都护府?反而是来找了自己? 他恭恭敬敬抱拳,轻声问道:“长公主为何要帮高车这个忙?” 白小豆咧嘴一笑,“我喜欢那个可怜小姐姐啊!能帮忙自然要帮忙。” 那位按察使一脸狐疑,“可怜小姐姐?” 白小豆已经扭头往外走着,她笑着说道:“就是你们的女帝。” 白小豆已经走了,那位按察使脸上依旧疑惑不减。 我们陛下,可怜吗?如今人间,有几位女帝? 鲜有人知道,当初高车被叛军夺取,帕朵儿孤身一人,买了一张挂票到长安借兵之时,看了多少眼色。 当年在鸿胪寺外,刘景浊确实没有帮忙,但景炀王朝出兵帮忙平叛,租借平妖道给高车国,虽说是因为高车国可以作为日后攻打浮屠洲的一个要塞,可多多少少也还是看了刘景浊的面子的。 等白小豆回去,刘景浊又取出一枚玉简,笑着说道:“与你拿去的玉简一模一样,这道玉简得拿去平妖都护府。” 白小豆一愣,问道:“师傅不相信那个按察使吗?” 刘景浊摇摇头,“也不是,只是毕竟咱们是景炀人。” 之后便去了一趟百节的故乡,原来东四国之一的羁縻国,如今叫做蚕丰郡,也是竺束的故乡。 还是一样,即便站在当年坑杀妖族大军的翁城上方,刘景浊依旧没有半点儿愧疚,甚至觉得异常的平静,即便把如今心性放在从前,落剑之时也决计不会手软。 走到竺束家乡小镇,结果竺束愣是找不到自己家在哪里了。他明明记得从前就在一条河边,可如今河边都是商铺,哪儿还有住的地方? 他走来走去找了好几圈,一个熟人都没有。 这才走了一年多而已,怎么会这样? 竺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姜柚实在是看不下去,问道:“你就不能跟别人问问吗?” 竺束闷声不语,也不问。 还是白小豆走去一间卖葡萄干的铺子里打听了一番,结果是,去年蚕丰郡有个叫做明教的妖教传道,但朝廷早就发了布告,入此教者诛杀六族。 可此地妖民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偷偷去信奉那明教。 结果……被平妖都护派兵,把一镇妖民尽数收监处斩,唯有一对检举此事的狐妖母女活了下来,如今被赏了宅子,住在蚕丰郡城。 如今居住此地的,是后来搬迁至此的妖民。 这次白小豆是听着那人心中言语的,人家没说谎。 白小豆走回刘景浊蹲着的屋檐下,有些不理解,埋着头问道:“罪至死吗?” 刘景浊小口喝了一口酒,轻声道:“已经张榜布告了,这就是给足了机会,但有人依旧不信邪,便也只能杀鸡儆猴了。这里面可能有些人真是罪不至死,但有法在前的。” 白小豆头一次想反驳,她转过头,纠结了好久,最终没能说出心里话。 但刘景浊却轻声问道:“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太公平?有点虚伪?或是两面三刀的?” 这话有些重,白小豆赶忙摇了摇头。可瞧见师傅笑盈盈的眼睛,她还是点了点头。 刘景浊笑了笑,抬手按住白小豆的脑袋,轻声道:“江湖,跟朝廷是不一样的。天底下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朝廷就占其一的,有道是法不容情。多年前景炀王朝有一桩案子,是有个新科进士,文采极好,家世有些差。中榜之后被人检举,说他为了攒够进京赶考的路费,在禁渔之时出海打鱼,有违景炀律例。国子监那帮二世祖倒没什么,但集贤院的学子个个义愤填膺,闹着要让朝廷免了他的进士出身,且不得再参与科举。老爹本想着这等小事,至于把人家辛辛苦苦得来的功名免去吗?我当时也这么想的。” 姜柚跟竺束也都围了过来,白小豆问道:“那结果呢?” 刘景浊叹息一声,开口道:“朝会之时,老爹本来是要赦免他的,结果有位御史说,既然为了赶考路费就可以无视朝廷法令,那日后若有为了赶考去偷去抢的呢?一概赦免吗?若开此先河,日后的景炀王朝,人人都有借口去逃脱律例制裁了。最后那位御史说了句,法不容情。” 刘景浊接着说道:“话本上跟戏台上,总有一句念在初犯,可从轻发落。但事实上,初犯往往是重罚,因为要为法令立威,杀鸡儆猴。” 竺束苦笑一声,“那还多亏了哈拉大王带我走,若不然我又怎么能保证,我就不会去信那明教?” 姜柚摇了摇头,“放心,你是决计不会的,你胆子这么小,瞧见布告上说要诛六族,你肯定被吓个半死。” 如今的平妖道,怕是三族都找不全,别说六族了。 一句用来缓和气氛的玩笑话,但竺束笑不出来。 竺束缓缓看向刘景浊,轻声问道:“若是在景炀王朝,有布告在前,也会如此?”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会,而且不光这样,一地主官都要被连累,丢官都是小事,丢命都有可能。” 竺束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对于那些牧民来说,哈拉大王不是个好东西。对于我们妖鬼大道的生灵来说,人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话是这么说,道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因为事实如此。但是,竺束啊,景炀拳头是大,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们有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只因为我们拳头大就去主动欺负过你们?没有吧?换一种说法,倘若十几年前我没有反攻妖鬼十国的能力,受欺负的,会是谁?” 其实刘景浊挺喜欢这种问答,他问我答,是为人解惑,也是扪心自问。 结果竺束忽然来了句:“之前捉过一个过路书生,我听他说‘楚虽大,非我族也,其肯字我乎?’,妖族与人族,区别还是很大的吧?” 呦呵,读过书啊! 刘景浊笑道:“既定之事,谁也没法子,但怎么想,那不得看我们自己?我杀妖极多,妖族朋友也多啊!” 竺束也不晓得怎么忽然这么硬气了,他又问道:“既然如此,青椋山的修士能做到看待人族妖族一视同仁吗?”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白小豆是有个爷爷,是一头白猿。姜柚有一只猫,也是妖精。一条红泥鳅,还是我青椋山一处堂口主事呢。我们炼气士,与凡人是有些看法是上的区别的,如你竺束这般心善的,自然可以交朋友。如那只地鼠一般的,自然人人可杀之。对于人族,也是一样,我杀妖不少,杀人,也不少的。人坏起来,妖魔鬼怪算什么?” 竺束缓缓起身,轻声道:“那我去青椋山之后,能不能送我去读书?” 白小豆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天底下居然还有人是想读书的?” 小时候每次上学,那都是煎熬啊! 既然说到这里了,刘景浊便扭头看向白小豆,轻声道:“我要是让你去斗寒洲栖客山书院,你会去吗?”壹趣妏敩 白小豆哭丧着脸,提起读书就犯怵啊! “师傅让我去,那我就只能去嘛!” 我自己当然是不想的,但师傅发话了,我有什么办法? 刘景浊一笑,“没事,不逼你。你十六岁前,要是想去栖客山,就搭乘咱们自家渡船去,可以带上竺束。要是不愿意去,那我可以把竺束送去金陵书院。” 姜柚不解道:“在广化书院不好吗?” 刘景浊笑而不语。 这天夜里,飞舟离开蚕丰郡,继续往北,再去槐柳郡的一处地方之后,到槐柳郡城那座平妖都护府一趟,然后就转而往西北,去一趟积风山,这趟江湖路就可以结束了。 眼瞅着已经下元,赶在小年前,一定要回去的。 ………… 青椋山上,今日来了三位客人,其中有一位稀客,是个少年道士。同行的有离洲南宫妙妙,以及南宫妙妙的徒弟,甘吉。 龙丘棠溪原本在后山跟潭涂学酿酒,橘子酒。在发现有人登山之后,迅速传信顾衣珏跟陈文佳,三人前后落地青椋山下的门房处。 美道姑带着弟子于木屋外,少年道士则是在里面与张五味攀谈。 张五味也不晓得哪儿来了这么个小道士,跟南宫妙妙一起来的,难不成也是离洲来的道士? 此时龙丘棠溪与顾衣珏,陈文佳,先后落地。 陈文佳还以为山主夫人喊着她们要揍南宫妙妙呢。 结果,龙丘棠溪看都没看南宫妙妙,迈步走到木屋前,抱拳道:“大真人神游归来了?他去了北边,估计要腊月才回来。” 大真人?张五味愣了一愣,哪儿来的大真人? 少年道士微微一笑,轻声道:“无事,不是来找刘景浊的,我来找龙丘姑娘。” 龙丘棠溪疑惑道:“找我?” 小道士点点头,忽然问道:“刘景浊是丙寅年生人对吗?你是庚午年生人?” 龙丘棠溪点点头,轻声道:“对,他大我五岁。” 大真人点了点头,看向龙丘棠溪,以心声说道:“那天门开时,刘景浊应该是五十七岁了。” 刘景浊眉头紧紧皱着,传音问道:“远没有一甲子光阴?只堪堪剩余二十几年?” 大真人点了点头,示意龙丘棠溪带他登山。 岁在甲子,自然是甲子年天门开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七十七章 重走平妖道(四)免费阅读。 第三百七十八章 重走平妖道(五) 已是十月十五日,扶舟县境内尚未落雪,但早晚间的露水,已经会结成一层薄薄的冰。 少年模样的大真人问了句:“分明是我师弟神游出去了,怎么你会说是我?” 龙丘棠溪一笑,反问道:“难道大真人没去吗?” 少年道士摇头笑道:“好聪明的丫头,你能得水神青睐,看来不只是你爹的功劳。” 龙丘棠溪只是笑了笑,自己身上携带的那些许水神真意,是降生之时就被爹爹强行弄来的,所以水神青睐,算不上吧? 龙丘棠溪问道:“大真人是收南宫妙妙为徒了?” 大真人点点头,“楼观道,也该有个传人的。我最看好的是刘顾舟,但他不愿拜我为师。如今这南宫妙妙,胜在道心清澄。” 龙丘棠溪又问道:“与张五味相比呢?” 大真人笑着摇头,“不一样的,各有千秋吧。前者是那种搅不浑的清,后者更偏向于拒污。” 两人看似闲庭若步,事实上步速极快,只小一刻功夫便登上山顶。 大真人看了看山下灯台树,轻声道:“其实当年在青鸾洲那处洞天,我与大法师有过一场较量,落在了下风,这才捏着鼻子看着他把你们送到三百年前的外界。但好在是结果并不差。就如同你,虽然资质绝佳,但若无那三百年的历练,你如今撑死了也就是神游境界吧?刘景浊,资质也不差,但比你差点儿,若无那三百年光阴,如今可能也就是个未曾五气朝元,也没有单独开辟天地的神游境界。他那身被灌顶的修为,注定是要丢的,即便不去人间最高处自讨苦吃,也会被人轻轻松松废掉。” 站在山巅的那些人里,只要想知道什么,用点法子就能知道,更何况是八千年来头一次下山的大真人。 龙丘棠溪问道:“按照大真人的意思,我们还得谢谢大法师吗?” 少年道士笑着说道:“别那么重的怨气,外面那半座天下,也没多太平。真正的天外,那些个人之所以谋九洲,是谋天下气运。当然阻拦之人也极多极多,相较于苦守归墟,难多了。” 顿了顿,大真人笑道:“不过也没什么好劝的,人没脾气,那就不算个人了。我今日到青椋山,其实是想问你一句,当真想好了?那把剑是认了刘景浊为主的,即便你手持那剑,也不一定守得住十万大山。” 龙丘棠溪想了想,轻声道:“当然想好了,就当是等他嘛!” 大真人神色古怪,“当真如此喜欢?一见钟情?” 龙丘棠溪笑着说道:“一见钟情谈不上,那时候我年纪太小,是真想着杀了他,可人家是个登楼境界,我杀不了。后来,稀里糊涂的,等发现的时候,就好像很喜欢了。大真人喜欢听这个?” 少年人笑着说道:“反正你也没处说去,我乐意听。”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伸手扶住栏杆,轻声道:“去了外界的第十个年头,我二十四,那时候往后一些年,我跟他没有联系,就是闹掰了了的那种。那几年他在开医馆,我在学音律。本以为这辈子没什么交集了,结果偏偏碰见在了东胜神洲。是他先开口说话,他说,刚刚分开的时候,他买了好些酒水,准备喝个烂醉,结果只喝了三口就喝不下去了。他说,那时候他忽然觉得,原来他以为他很喜欢我,可那只是以为而已。” 最气人的就是这句话,什么叫我以为我很喜欢你,可分开之后才明白,我以为,只是我以为。 那时候龙丘棠溪只板着脸说了句:“那就滚一边去,天底下就你刘景浊一个男人了?” 可背着琵琶要走的时候,那家伙却忽然跑过来拦路,说了句:“用能不能喝酒去判断是否喜欢一个人,有些太幼稚了。” 龙丘棠溪那时候还是一肚子气,干脆来了句:“有屁快放!” 一阵凉风吹来,思绪被拉回,龙丘棠溪笑着说道:“他说啊,我以为的我以为,才是真正的自以为是。再见到你时,我就觉得那些都是狗屁,我天天做梦都会遇见的人,终于在梦外找到了,肯定不会再撒手。” 大真人哈哈一笑,觉得很有意思。 龙丘棠溪接着说:“我故意没理他,结果那家伙拿出来一件衣裳,说很多年没洗了,是我穿过的,他不敢洗,怕要是日后见不到了,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我当时就没忍住,哭的稀里哗啦的,结果就被骗回去了呗。” 大真人个头儿太矮,只比围栏高过一个头。他抬起胳膊架在围栏上,轻声道:“你没想过是那条红线的原因?” 龙丘棠溪点点头,“想过,但也想过别的,例如即便没有那根红线,我也躲不过他的花言巧语的。” 大真人转过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龙丘棠溪点点头,“等的就是大真人直说。” 少年道士神色凝重了起来,他缓缓开口道:“应该没有谁比你更不希望刘景浊死了吧?” 龙丘棠溪点点头,“那是当然了。” 大真人苦笑道:“可他,必死啊!一个活人,又怎能逆流而上数万年呢?” 哐当一声,龙丘棠溪双膝下跪,脑袋死死抵着地面,沉声道:“大真人一定有办法。” 她甚至想都没有想,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跪在了地上。 大真人弯腰扶起龙丘棠溪,叹息道:“有什么好跪的,来找你,不就是想办法来了。我先前分身神游一场,尝试了无数法子,唯独能想到的法子,就是为他立起一道道引路灯塔,可这路标要如何去立,我也不知道。” 两界山倒塌之后,一个是因为逆流而上才能活着的人就没了根基,随着光阴流逝,会慢慢变作孤魂野鬼,于时间长河之中飘荡。 慢慢的,他的神魂神念,会被天地意志消磨殆尽,他能撑到什么时候,不好说的。 倘若有一道道火光指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龙丘棠溪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说道:“我会走一趟斗寒洲。” 大真人点点头,轻声道:“南宫妙妙会是板上钉钉的九洲道门执牛耳者,她的道心,太过纯粹了,这会是一个变数。” 此时南宫妙妙已经离开了,留下了甘吉。 她一路往南去,不是去离洲,是去往瘦篙洲。 一趟南山之后南宫妙妙,已然是炼虚了。 ……………… 十月十五,下元节。 中原有个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的说法儿。 上元正月十五日,中元七月十五日,下元就是十月十五日。 也不晓得咋回事,千百年来,这三个节日,居然成了所谓的鬼节。壹趣妏敩 对于平妖道槐柳郡来说,堪比过年。 白小豆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妖族那边尚且可以繁衍生息,鬼修这边咋个办?那不是死一个少一个吗?再者说了,鬼又不需要吃东西,那他们建国之目的,在于何处? 刘景浊笑着解释道:“所以这座槐柳郡,注定了会地广人稀,也不会长久,可能几十年后,就会并入其余郡。他们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穿衣,也不怕挨冻,但除却鬼修,剩余鬼魂想要魂魄不散,是需要有人在他们坟前烧纸的。” 姜柚还是没明白,“那从前的鬼国呢?” 刘景浊说道:“那时候不一样,那时的鬼国是会与酆都罗山的明船抢鬼魂的,半座轮回路本就不堪重负,酆都罗山乐得有人分忧。但如今不一样,不会有‘新丁’添补,所以妖鬼大道的鬼,注定会消亡在几十年内。” 说话间,已经到了平妖都护府前。 刘景浊迈步上前,与门口守卫说道:“去告诉孙将军,刘见秋求见。”..m 门口兵卒头都没转,只是说道:“没听说有个叫做刘见秋的要来拜会,门房没有留案,你不能进。” 刘景浊无奈后退,想着闯进去还是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干脆大喊一声:“孙疯狗!老子有东西给你!” 门口守卫都没来得及反应,有个穿着单薄内衬,甚至光着脚丫子的糙汉子如石头一般砸来。 那位平妖都护盯着刘景浊看了好半天,嘟囔一句:“也就十几年,你咋个成这小白脸模样了?” 刘景浊撇撇嘴,“去你娘的!” 那位孙姓都护哈哈一笑,光着脚就落来把手搭在刘景浊肩膀上,笑着说道:“你们他娘的神仙老爷,就是比我这小小武夫强,我就比你大十岁,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爹呢。” 说出来才发现,好像发现哪里不对劲,这家伙可不光是从前的刘见秋啊! 孙枫缑讪笑道:“就当我放了个屁啊!走,咱们喝酒去。” 刘景浊没好气道:“要不是你这张破嘴,至于十几年了,明明是都护,却弄了个等同于副都护的官职,他娘的从四品?” 孙枫缑撇撇嘴,“那有什么法子?姓耿的都是大都护,也不才是个从三品?行了行了,你小子少提伤心事,咱们喝酒去。” 刘景浊一拳头砸开他,指了指白小豆跟姜柚,笑着说道:“这是我大弟子跟二弟子,不表示表示?” 孙枫缑哭丧着脸,凑到刘景浊耳边,轻声道:“我担任平妖都护时,已经没油水捞了啊!我老孙穷鬼一个,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刘景浊一笑,拍着孙枫缑肩膀,轻声道:“老兄弟几个,好像就你跟老黄了。” 带着白小豆三人进去,孙枫缑穿好了鞋子,这才说道:“黄乐昏,死了。我从东北换防回来,被任命平妖都护之后,特意去了一趟。他腿上有旧疾,要少喝酒,结果他听见你被罢黜王爵,贬为庶民之后,气不过,一顿酒喝走了。”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下意识举起了酒葫芦。 结果被孙枫缑打断,“来了,就喝军中的酒。” 白小豆瞧瞧带着姜柚跟竺束走了出去,师傅与军中的故人很多年不见了,估计要喝好一通酒的。 走出门,姜柚轻声说道:“我一觉得,师傅十二岁就参军,是不太小了些?” 白小豆敲了敲脑壳,叹息道:“有个家伙你没见过,人家九岁就是秀才,十二岁就是举人了!” 对于钟孝泉,白小豆是服的,服服帖帖。 竺束就跟在后面,话不多,偶尔插一句,问些什么,反正是不敢向着姜柚发问的。 他现在有些期望去青椋山,他想看看,一个妖族与人族和谐相处的山头儿,是个什么样子。 很快就有人招呼三人去吃饭,说都护叮嘱了,都是素食。 而屋子里,两人对碰十几碗酒,喝的太快了,微醺。 孙枫缑狂饮了一口酒,问道:“杀贵霜太子,解气,但这些年咋个把名声弄得那么臭?” 刘景浊没有答复,只是轻声道:“咱们这支队伍里,如今就剩下你我了。老钟的儿子你见过吗?如今在大月战场上,我现在想帮忙也不敢随意插手军中事,你想想法子,别的不说,起码别死。” 孙枫缑咧嘴一笑,轻声道:“你放心,这个我都安排了。” 说着就又灌一口酒。 刘景浊皱眉道:“有心事?” 孙枫缑赶忙摇头,“我这种人,会有什么心事?” 刘景浊猛的转头,此时有个疯疯癫癫的妇人从后堂走出了,抱着个牌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疯癫妇人瞧见了刘景浊,忽然双眼放光,猛的扑来。 孙枫缑赶忙起身拦住妇人,大喊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说了看好夫人,都不要命吗?” 刘景浊手臂一抖,他分明瞧见了牌位之上,清清楚楚写着爱子孙洞山。 刘景浊看着几个婢女把妇人扶了出去,又沉默了许久,这才轻声道:“怎么不治治。” 孙枫缑笑了笑,狂饮一口酒,“疯了其实还好,清醒了才遭罪。” 转头看了看刘景浊,孙枫缑忽然板着脸,沉声道:“秋娃子,你别看不起人啊!你堂堂二殿下,毛都没长齐就上战场了,多少次差点儿丢了命?我孙老粗的儿子,能有你金贵?” 刘景浊举起一碗酒,敬了这位战友一杯,开口道:“我记得你有两个儿子的,那……” 孙枫缑笑道:“放心,没绝后。陛下心疼我老孙,把他调去了兵部任员外郎,我老孙才是从四品,小孙就是从六品了。” 说着,孙枫缑猛的转头,伸手捂住脸,哽咽道:“你不知道,我家洞山……哎呀说这作甚,你来了,我高兴,喝酒,喝酒。” 一顿酒从白天喝到了晚上,后来孙枫缑压根儿不再顾及什么,一碗接着一碗,到这会儿,人已经躺在地上来。 刘景浊就坐在椅子上,一口接着一口。 喝酒不能就着往事,容易越喝越苦,原本二斤酒量的人,八两就醉了。 刘景浊也不知道能为这位像疯狗一般,且最喜欢屠城的家伙做些什么。他也能感觉到,孙枫缑想的是,是不是从前造的杀孽太多,如今才落得个丧子下场?因为从前在军中,大多数人不怕杀人,因为战场上我不杀人,人就会杀我。只有极少数人,在战事落幕之后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那些睡不着觉的,全是快要当爹的。 刘景浊想来想去,最终送了孙枫缑一个美梦。 又过了许久,有个中年人快步至此,老远就喊着都护。 他进门之后,才发现都护就躺在地上。 刘景浊轻声道:“他喝多了,扶他去休息吧,这里有一道玉简,等他酒醒了交给他。” 顿了顿,刘景浊又取出一枚药丸子,开口道:“这枚药丸子,可以治嫂夫人的病,用与不用就让他自己决定吧。” 说完之后,就准备起身离去了。 走到门口之时,中年将军忽然开口问道:“将军,不记得我了吗?” 刘景浊回过头,想了好半天,但没想起来。 “你是?” 中年人恭恭敬敬行了个军礼,轻声道:“南疆边军三十四路军先锋营校尉,天和十九年春的那一仗,将军给我挡过刀。” 刘景浊一愣,随即苦笑一声,叹息道:“记那么清楚呢?还不错,看样子是副都护了?好好干吧,我们先锋营,活下来的人不多了。” 可我成了炼气士,身上刀疤都没有了。 刘景浊继续迈步出门,那中年将军也又开口说道:“将军,别哭。” 刘景浊摇头一笑,无奈道:“我是小孩子吗?” 只是刘景浊不知道,他自以为躲在军帐后面哭时没人发现,其实,大家都知道。 走出内院,白小豆跟姜柚还有竺束,都已经在等了。 白小豆轻声问道:“师傅,走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走吧,不逛了。” 没必要再逛了,原来我刘景浊,并不是个心软的人,一样是个私心很重,很虚伪的人。 重走这片曾经被我杀戮过的地方,我心中没起丁点儿波澜。可瞧见曾经同袍儿子的牌位,却心里难受了起来。 求真我一境,犹如天堑啊! 刘景浊苦涩一笑,呢喃道:“原以为任他天地飘摇,我自巍然不动,我就是我,很简单。” 可直到现在才发现,我眼中的自己,只是我以为的自己。 我以为,终究只是我以为。 一艘飞舟乘着夜色往东北方向,天明时分,已经快要出了槐柳郡了。 与此同时,一艘自高车全速赶来的画舫样式的渡船,终于赶上了刘景浊的飞舟。 画舫之上,平时不苟言笑的女帝居然跳上了甲班围栏,撸起袖子高声喊道:“小豆豆,等等我,是我啊!” 这一幕,把画舫随行官员的下巴都要吓掉了。 刘景浊扭头看了一眼,笑道:“找你的,她是真一直念着你,等等她,你们叙叙旧?” 很快画舫便悬停云海,白小豆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停在甲班。 背剑的白衣少女眨了眨眼睛,嘿嘿笑道:“小姐姐这些年没变化哎,跟之前一样年轻好看。” 帕朵儿跳下围栏,叹息一声,“小豆豆变化可大了,都这么高了。我欠你一顿饭呢,差点儿就没赶上。” 她扭过头,脸上洋溢着笑容,轻声道:“殿下可是真不会变老。” 刘景浊笑了笑,拉着姜柚跟竺束登上画舫,那就吃顿饭呗。 唯有姜柚玩心大起,对着竺束,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很崇拜高车女帝么?怎么,见了反而不认识?” 少年人一愣,“啊?!” 刘景浊三人,相比白小豆,感觉是被冷落了。因为帕朵儿一直就拉着白小豆,跟十几年没说过话似的,叨叨叨个没完没了。 姜柚没忍住问道:“师傅,桃子跟这女帝很熟吗?” 刘景浊想了想,开口说道:“假如我是白小豆生命中的一道光,那白小豆就是帕朵儿生命中的一束光。” 几年前用所有的钱买了一张挂票的女子,在船上连一顿饭都吃不起。到了长安之后,又受尽冷眼。是白小豆在船上买东西给她吃,在长安时,偷偷照顾她。 所以啊,即便帕朵儿对景炀王朝有怨念,也会因为一个小姑娘而怨念消散。 看模样,这桌子素菜,帕朵儿准备了很长时间了。 直到她跟白小豆把这些年的事儿聊光了,这才到刘景浊这边来。 帕朵儿敬了刘景浊一杯酒,笑着说道:“恭喜殿下开山,只可惜我没法儿去祝贺。” 刘景浊点了点头,“有这心意就很好了。对了,按察使有无把那玉简呈给你?” 帕朵儿点点头,“有的,见一见殿下……跟小豆豆之后,我会亲自去一趟黑熊城,把事儿挑明了,公示天下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又问道:“许经由是不是许诺会把大月的半壁江山划给你,日后高车可以脱离景炀属国的身份,以高车王朝自居?” 帕朵儿点了点头,轻声道:“是,但前提是与浮屠洲开战之时,高车国本土会沦为战场。” 她忽然一笑,轻声道:“也无事,等到大月打下来,我就会把百姓分别迁往平妖道跟大月。” 算起来,是个很划算的买卖,相当于白得数倍于几的国土。她也明白,自己这个马前卒,日后会是阻绝浮屠洲与景炀王朝本土的缓冲之地。但又有什么关系?哪怕不答应,也一样会沦为战场,还不如赌一把。 她忽然笑问道:“殿下重走平妖道,有什么感触?”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与想象中区别很大,但结果差不多。” 没有想象中的亏心,但不觉得亏心,反而问题更大。 他缓缓转过头,笑问道:“你,什么时候成为炼气士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人族皇帝修炼,是个禁忌。” 帕朵儿笑了笑,轻声道:“待安顿好了,我会找个人,禅位给他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七十八章 重走平妖道(五)免费阅读。 第三百七十九章 前任冬官 北境十数国,皆是景炀属国。景炀建国之后的头一件事是平定吴越,第二件事就是进军北境了,第三件事就是大军下西南。 这三件事不是挨着来的,用了三百年,历经十余位皇帝才做成的事情。 北境真正全数归于景炀王朝,是在赵炀手里实现的。 所以有人说,天和一朝其实最没和气,拢共二十九年,至少有二十年是在打仗。好在祖宗留了丰厚家底,否则免不了被史书上写成穷兵黩武劳民伤财。 驾驶飞舟,临近积风山时,已然冬月初一。 自打于帕朵儿分开,半月时间,走到哪里,雪就下到哪里。 刘景浊换上了一身灰色棉衣,白小豆喜欢穿白,姜柚喜欢青色。 至于竺束,咋个都行,不穿都行,大不了化作原形嘛! 北境就是风大,即便魏薇已经定住了肆虐于积风山的大风,但终究是风起之地,总是比别处的风要大许多的。 姜柚一个正儿八经的南方人,最南方的人,即便如今算是见过世面了,可瞧见林中深不见底的积雪,还是吓到了。 只不过她不承认自己是南方人。 她没忍住说道:“好家伙,这里的雪,至于这么厚吗?”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至于,再往北去,雪只会更厚。就这还算好的,你要是走一趟斗寒洲,去北边冰原逛逛,那才吓人。冰层数百丈之后,也不知道是几万年才形成的冰原,生人止步,炼气士也不敢轻易深入。” 姜柚伸出手指摩挲下巴,笑道:“那有机会我可得去逛逛。” 刘景浊神色古怪,轻声道:“你……还是别处逛去吧,斗寒洲就算了。” 主要是怕她挨打。 姜柚要是去斗寒洲,要是被某些不要脸的家伙发现,那…… 毕竟是夺了斗寒仙剑洲仙剑二字的人。 这一路走来,没少遇见书生,这不,又瞧见一个。 背着箱笼,风尘仆仆,饿了只能啃干饼子。 当然了,也碰见过那种跟搬家似的,光马车就四五辆,随从跟着百八十人的。 趁着休息功夫,白小豆摊开一张舆图看了起来。 少女仔细看了许久,又挠了挠脑瓜,心说不对啊!要是去积风山,不得一直往北走吗?怎的反而越来越往东了?难不成师傅记错了路? 此地方圆数千里皆是极其平坦的山林,应该是位于北海与南边草原中间的寒树国,人口极少,伐木为生。说是国其实都不太对,说是一个大型部落还差不多,与十万大山边缘的百越差不多。 姜柚取出水壶,心念一动,一股子灵气溢出,水壶里的水就是热水了。 她扭头看了看周遭,问道:“就这几百里不见人烟的地方,还有人赶考?” 刘景浊搓着手,轻声道:“你们觉得的,人与蛮夷的区别是什么?” 竺束都会抢答了,开口道:“读书吗?” 刘景浊咧嘴一笑,“对的,至少我觉得是这样。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建议帕朵儿广开书院,在平妖道五郡开设不收钱的蒙学书院,为妖族开蒙。” 竺束是听见了这个,但他也听见了只是蒙学不收钱,往后可以少要钱,但必须得要。 所以他有些不解,“既然蒙学都可以不收钱,那往后读书,为什么非得收钱?是办学很花钱吗?”..m 哎,刘景浊就喜欢这问题多的孩子,他笑着说:“不说学子吃喝了,笔墨纸砚哪个不要钱?但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得让他们明白,学问不是白得的,得花钱的。不过花钱是买求学路,可不是买学问。” 竺束有些不解,他曾经听一个过路书生说过,书上学问是一潭清水,钱财是茅坑里的大粪,这两者牵扯到了一起,人就臭了。可为什么刘景浊会说需要花钱买?文人,不应该都有风骨吗? 要是竺束听过曾经的景炀国子监大祭酒的言语,他就不这么想了。 那位老人曾说过:“读书要先能填饱肚子,饿的跟条细长虫似的,你还文人风骨?报国?你得文章都不挣钱了,还想用笔杆子戳死人?” 这话受过好多人抨击,在刘景浊看来,其实很务实。 歇够了,刘景浊轻声道:“去捡柴禾吧,今晚上就在这里,等人。” 姜柚二话不说就起身,见竺束动也不动,她瞪眼道:“想白烤火?信不信我把你烤着吃了?” 竺束嗖一声起来,拔腿就往林中跑。 白小豆哈哈一笑,姜柚是把竺束吃的死死的,想必竺束如今怕姜柚多过怕师傅了。 她也缓缓起身,迈步走去林中。 原来师傅是故意来这里,等人的。 其实她哪里知道,刘景浊也是想着碰碰运气,至于能不能碰见,还真说不好。 拒妖岛上需要大量的炼丹师与炼器师,刘景浊人还没去,名字都想好了。炼丹师所在之处,叫做药庐,炼器师所在之地,叫做兵庐。 寻常炼丹师跟炼器师可以慢慢找,花钱请,都可以。但药庐与兵庐的主事之人,得是有本事炼出仙丹跟仙兵的人。 但这等大宗师,人间少有。 曾经的笑雪峰主是一位可以炼出仙丹的丹道大宗师,龙丘家有一位丹道大宗师,破烂山也有一位。鱼雁楼应该有,但刘景浊不知道详情。当然不止这些人,但刘景浊知道的,真就只有这些个。至于炼器大宗师,刘景浊知道金鼎宫肯定是有的,但他还真没本事弄来金鼎宫的炼器师,除非绑去归墟。 除此之外,刘景浊有可能喊得动的,就只有前任冬官了,也是谢白头的师傅。 好不容易才打听来,这位如今担任景炀供奉的炼器大宗师,居然就在寒树国一个小部落里当铁匠。 要是能请来吴赤前辈担任兵庐之主,那也算是解了一半燃眉之急。 至于丹师,且得找呢。 可惜了,笑雪峰屠师傅炼丹手艺,自个儿就学了个皮毛,至今都练不出灵丹,撑死了就能炼出来宝丹。 炼丹一事,屠师傅是寄予刘景浊厚望的,因为刘景浊身怀真火,免去了旁的丹师对于火候的烦恼。 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刘景浊炼丹不成,反倒是符箓与阵法一道略强,至少如今只靠自身就能画灵符了,结阵更是已经有了宗师风范。 至于炼器,那更是一窍不通了。 很快就生起了一堆火,姜柚玩心大起,居然拿着山水桥去林中刨出了个雪屋,然后横剑在膝,盘坐雪屋之中,好似闭关。 姜柚忽然睁开眼,看向竺束。 后者哭丧着脸,“我是竹鼠,真不会打洞的。” 姜柚叹息一声,“唉!人生哪得圆满啊!” 白小豆咧嘴一笑,她觉得好玩,但没想着去玩,而是看了看刘景浊,询问道:“师傅怎么知道等的人会在这里过?” 刘景浊轻声道:“谢白头给的地方,我没遮掩气息,要是那前辈愿意见我,自然会路过,若是不愿意来,咱们就不打扰他,天亮后就走。” 话音刚落,便有人声传来:“你倒是会难为人,让白头那丫头跟我说了你要来,还让我主动找你?” 远处山林之中,有个中年人拉着个雪橇车缓缓走来,车上放的全是铁矿石。 还真是会去南边的山里自个儿挖铁矿,然后自个儿炼铁。 刘景浊赶忙起身,离着老远就抱拳,开口道:“晚辈刘景浊,见过吴前辈。” 个头儿有些矮的中年人边走边说道:“好了,我见过你了,可以跟我家丫头交差了,你也别拦我的路,要不然我就砍掉自己一只手。” 白小豆与姜柚对视一眼,神色怪异。 是不是说错了?怎么还砍自己一只手? 中年人看了一眼白小豆,淡然道:“他是景炀皇子,我是景炀供奉,我不敢打他,我还不敢打我自己吗?” 呃……白小豆有些不知说什么,还有人会这么想? 刘景浊笑了笑,干脆坐回原地,然后抿了一口酒,自言自语道:“人啊,舒服惯了,再上战场就怕了,我这趟算是白来了。” 吴赤笑道:“小子你别激我,你爹见我都得喊吴老伯呢。不过也没事,我不吃这套。” 刘景浊权当没听见,只自言自语说道:“唉!原本想着,日后我在拒妖岛造一处兵庐,主事者会是一位可以炼出仙兵的大宗师,看来我高估这位吴前辈了。豆豆,柚儿,咱们走吧。” 明知道是在激将人,可吴赤就是觉得不舒坦,脸都拉下来了。 说我炼不出仙兵?打有狗那年我就能炼仙兵了!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尿池子边儿上和泥玩儿呢。 气归气,他还是硬生生挤出个笑脸,“你要不是刘顾舟的儿子,我不把你门牙打掉就跟你信。别激我,没用的。老头子上千岁的人了,只是瞧着年轻,不跟你见识。” 姜柚嘟囔道:“师傅这激将法,咋像小孩子吵架似的?” 刘景浊又笑了笑,随即叹息一声,这次没有自言自语。 “只可惜,前辈一生至此,还没有炼出过一柄仙剑呢。作为脊背山传人,未曾铸造一把仙剑,多郁闷?” 此话一出,吴赤立马变了脸色。 他一把扯下拉车绳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不要欺人太甚,骂人不揭短!更何况老子要是能有好铁,怎么就炼不出仙剑了?” 刘景浊笑了笑,叹息道:“扶舟县有句方言,叫人不行,还嫌人家炕不平。” 吴赤深吸一口气,算了算了,他是刘顾舟的儿子,我揍他不值当,忍一时风平浪静,莫生气,千千万万莫生气。 吴赤闷声不语,拉起雪橇继续赶路。 刘景浊也不说话,只是笑盈盈喝着酒。 谢白头说他这个师傅,最恨别人说他没炼出来过仙剑了。 果不其然,走出去至多百步,吴赤再次一把扯掉缰绳。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你他娘的要是能拿出来好铁,老子当场给你炼剑。” 刘景浊猛然起身,转过头,对着吴赤重重作揖。 “那就垦请前辈等我消息,移步拒妖岛,我刘景浊定然为你讨来可炼制仙剑的好铁。” 吴赤点了点头,“可以答应,但我气没地方出,咋个办?” 刘景浊一步迈出,笑道:“那就请前辈出手,我绝不还手。” 吴赤破口大骂:“你大爷的!你们父子就他娘的一个德行!当爹的把剑架老子脖子上,逼我做首任冬官。当儿子的比他爹还能忽悠,骗我去拒妖岛?想得美你!” 刘景浊眉头一皱,转身就说道:“咱们走,我还就不信了,天底下就没有不怕死的炼器师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七十九章 前任冬官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章 说剑 曾经的脊背山,那是天下铸剑师心中之圣地。 脊背山之所以几乎断绝了香火,不就是因为三千年前那场大战之时倾巢出动,二十一人去往战场,就回去了重伤的两人而已。 你吴赤作为仅剩的脊背山传人,老子给你搭好了台阶,你不下? 爱咋咋地!怂包。 吴赤也被刘景浊这忽然之间的转变弄得发懵,眼瞅着那小子带着三个小家伙就要走,吴赤瞪大了眼珠子,骂道:“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刘景浊面无表情,头头没转,“没什么意思,单纯瞧不上你。前辈歇着去吧,风太大,冻出来个好歹来,不值当。” 吴赤气笑不止,“老子不是都说了可以去吗?” 刘景浊面无表情,“你说我忽悠你,那我不忽悠了,前辈不用去了,天底下还再找不出来个能炼仙剑的大宗师了?” 真他娘的是父子啊!声音一模一样,长得还贼像就算了,做事也是这种,翻脸如翻书。 吴赤摇头一笑,干脆坐在雪橇车上,淡然说道:“你那独木舟,已经是后天之剑的巅峰了,也就是极品仙剑,再无处可升。但山水桥,是姬家老祖宗求着我们脊背山祖师铸成,放了几千年没人能用,是在姬荞手里才重见天日的。山水桥倒是还可以拔高品阶,我有法子。” 话音刚落,刘景浊瞬身折返,已然是一脸笑意,从乾坤玉中取出一壶酒,笑着说道:“还真就再找不出一个炼器大宗师了,前辈愿意去,刘景浊替天下人感谢前辈。” 好家伙,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把吴赤又搞蒙了。 这位尚未登楼的炼器大宗师,忍不住的嘴角抽搐,“刘景浊,脸呢?” 刘景浊神色淡然,“要那玩意作甚?” 何止吴赤,姜柚都有点儿不理解,方才师傅明明是生气的,这会儿怎么又倒贴过去了?壹趣妏敩 白小豆歪头一笑,轻声道:“山水桥是要传给你的,要是可以提升山水桥品秩,师傅自然拉得下脸,我都有点吃醋了。” 姜柚啊了一声,嘟囔道:“不行我就不要山水桥了。” 白小豆转过头,一本正经道:“我的青白,是老爷子给我的,也是师傅的干娘留给我的剑。山水桥,是师傅的亲娘留给师傅的,也是留给你的。” 白小豆忽然传音说了句:“虽然师傅没说,但我觉得师傅的亲娘好像更喜欢你。” 姜柚一脸疑惑,心说这上哪儿知道去?师傅的娘亲不是早就…… 其实白小豆跟龙丘棠溪交换了一个秘密,姬荞可能还活着,而且姜柚应该是见过她的事,是龙丘棠溪告诉白小豆的。 听说师傅的娘亲是个十分聪明,不拘一格的奇女子,可能她会更喜欢生性跳脱的姜柚吧。 竺束也不敢搭茬儿,更不敢打岔,就只能听着,跟着。 吴赤撇着嘴抿了一口酒,心说人不要脸,果真是天下无敌。 他喝了一口酒,轻声道:“你先告诉我,要炼器师到拒妖岛做什么?”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不瞒前辈,我要在拒妖岛打造一处坊市。让天底下的炼气士自愿前往归墟,总得有些吸引才是。凡兵顶尖的宝兵,入了法宝品质的灵兵,以及有些人穷其一生都见不到的仙兵,在拒妖岛都得有,而且是可以用战功去兑换的。当然了,战功如何计算,得我到了拒妖岛后与那七姓家主合计。总之,哪怕是一个元婴修士,也可以杀妖积攒战功来换取法宝,只要他战功够,哪怕只是个金丹,也可以拥有灵兵仙兵。” 吴赤咋舌几下,摇头道:“你这想的有些大啊!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可以做到?万一不成呢?”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容灿烂:“前辈,有志者事竟成。” 吴赤叹息一声,刘顾舟也好,刘景浊也罢,虽然都脾气古怪,挺不要脸的。但人家骨子里的这份敢想敢做,寻常人就是比不了。..m 他又抿了一口酒,转而去聊山水桥,“这把剑先前受损严重,你拿火焰修缮过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去了一趟炀谷,以雷霆火焰炼剑四十九天,稳固在了天兵品质。” 吴赤点了点头,但还是没忍住问道:“两把仙剑哎,你小子怎么把它们糟践成这样的?” 刘景浊笑着说道:“当年我从拒妖岛直上人间最高处,闯上了第十楼,结果天门那边出了个狗日的,给人家一招,就把我砸落天幕,修为散尽,两把剑千疮百孔,分别跌落人间。” 这两把剑还是余恬找回来,带去初雪城栖客山的。 吴赤没忍住竖起大拇指,娘的猛人啊!他虽然没有登楼,但也明白人间最高处十二楼,由下往上的守关人,个个是同境无敌。能打到第十楼,很厉害了。而且天门那边的人还出手了,好家伙,厉害。 顿了顿,吴赤轻声道:“这把剑选用的雷击枣木,是以每四十九天遭受一次雷击,共遭受九千九百九十九次雷击的枣木做成。历经一千三百多年才被我们祖师取木铸剑,光是铸剑九花了百年光阴,寻遍天下火焰之气而成。先天以雷霆淬炼,后天以火焰加持,乃天下至阳至刚之剑,又因其是雷击枣木,故而天然克制妖邪。剑身受损,以炀谷之烈焰夹杂雷霆复炼,着实是运气好,碰巧了。” 说到这里,他抬手一招,山水桥瞬间飞来,悬停半空。 “剑分先天后天,你的独木舟与这山水桥,都是后天炼成,而那个丫头背的剑,是一把先天剑,所谓先天,便是又混沌之中而来的剑,并非人为铸造。先天之剑很难提升品秩,因为已经是最高了,剑之杀力近乎无极限,是看持剑人能发挥出几成而已。而后天之剑,是需要养的,再怎么厉害的炼器师,炼出来的仙剑,只是初入仙兵,往后是要靠剑的主人为其提升的。如你那把独木舟,历经数万年的温养,早已到了尽头,与先天之剑杀力相差不大。而这山水桥,被你修缮之后,只凑凑活活够的上中品仙剑的范畴,想要将其提升为上品,唯独一个法子。” 刘景浊竖起耳朵,眼巴巴等着,结果吴赤叹息一声,摇头道:“年纪大了,腿疼,一疼就忘了。” 刘景浊二话不说,弯腰捶腿。 这有什么,只要能提升山水桥品秩,我背你逛几圈都没问题。 日后自己不在,姜柚那丫头拿着一把上品仙剑再去行走江湖,自己总也放心些。 结果吴赤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是左腿。” 刘景浊一笑,立马儿换了个方向。 姜柚看的直皱眉头,不提升品秩又怎样?她看不得师傅卑躬屈膝。那次命悬一线,师傅也没这样啊! 白小豆轻轻抓住姜柚,传音道:“柚子,我们的师傅,为自己不会这样,为我们,她愿意这样做的。” 其实吴赤也纳闷儿,他卸任冬官之时,这小子有三岁吗?那时就瞧得出这是个吃了擀面杖,一辈子弯不下腰的人,怎么今个儿,变了? 他轻声道:“就为提高品秩,将来在战场上多个保命手段吗?”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这剑是要传给我徒弟的,品秩高一些,到时候脸上有光不是?” 略微一顿,刘景浊又笑着说道:“说句晦气话,万一我战死海上,以后没人照顾她们了,拿着一把上品仙剑,我也放心些。” 吴赤愣了一愣,忽然就想起几十年前刘顾舟帮景炀王朝组建五龙卫时,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逼着自己当冬官。 那时刘顾舟也说了一句丧气话。 “我的大弟子成了景炀皇后了,我当然要为她未雨绸缪一番。万一以后我死了,没人护着她了,至少赵炀那小子手里还有五龙卫,多多少少能帮点忙。” 父子二人,竟然如此出奇的像。 不光是眉宇之间的像或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而是那种行事作风的像。 吴赤拍了拍刘景浊,轻声道:“起来吧,拒妖岛我去,需要什么时候去,你让谢白头告诉我就行了。至于这把山水桥的品秩提升,要用到至少炼虚境界的大妖本源,越多越好。” 刘景浊咧嘴一笑,“那不很容易吗?在归墟,还怕杀不了几头大妖?” 吴赤气笑道:“容易?你要如何去在大妖活着时抽取本源?” 刘景浊缓缓起身,“容易!只要有方向,还怕没得路?走出他一条路不就好了。” 吴赤无奈摇头,恍惚之间,居然瞧见了眼前年轻人变作少年人。 吴赤也缓缓起身,重新拉起雪橇车,轻声传音:“刘景浊,先天剑与后天剑,本质上的区别是,前者生来就有剑灵,后后者需要极好的运气,机缘巧合之下才能有剑灵。直到如今,我还没有听说过哪柄后天剑衍生出来了剑灵。你那大弟子,背的是先天剑,但你们好像都不知道那把剑是有剑灵的?” 刘景浊眉头微微皱起,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 他对着吴赤重重抱拳,沉声道:“多谢前辈指点。” 这么说来,她的玄梦,也有剑灵?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八十章 说剑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一章 小赌一把(上) 景炀王朝境内的的渡口,除却青椋山的清溪渡,剩余的都是属于朝廷渡口,只不过有些是租借给了就近山头儿,随时可以收回的那种。 两座可以停靠跨洲渡船的渡口,风陵渡与雷州渡口,向来是被朝廷掌控的,至于其余十几座渡口,分别租借给了出去,租期都是一甲子。 如临近积风山的狼烟渡,只与积风山相差不到五百里,必然被这个北境唯一一个二流势力揽入怀中。 先前定风珠与芭蕉扇被人夺去,由北海袭来的大风肆虐近一年,背面压根儿没法待着,所以一半修士都搬去了狼烟渡。直到前些日子,魏薇用了前世手段定住狂风,积风山修士才慢慢回山的。 九月初三时的那头开天门大妖,就是先前大风的根源。想必这一尊开天门,死的最冤,运气最差。 一道白衣身影落在积风山山巅,往北眺望就是一望无垠的北海。 海上还感受得到些许大战之后的残留神念,但并不明显。 在白小豆或是旁人炼化神霄洞天的门户之前,陈桨跟魏薇是可以随时进入那方天地的,而处于那里的神尸,只要愿意,也调得动。 魏薇前身作为远古神灵,雷部下辖的司风之神,生来就对擅用风法的修士有天然压胜,更何况是一只死而复生,得了风神真意的妖兽? 所以即便是境界相差悬殊,但被魏薇禁了那头大妖的风,谢白头就可以斩开天门了。 就如同天下雷霆对于刘景浊来说,那都是儿子孙子。 天底下最擅长雷法的修士,无论他境界再高,但凡以雷霆攻向刘景浊,怕是连衣裳都撕不烂。 无他,天下雷霆见我得喊祖宗。 确实挺无解的,有点儿欺负人。 如今刘景浊撑死了也就将体内雷霆炼化七成而已,但日后合道,他已经有一条无需费力且合之便可成为道主的路。 但他不会选这条路,或者说不会只选这条路。 打袖子里取出个酒囊抿了一口,酒葫芦在本体那边,分身只能凑活一下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我其实挺贪心的。” 要在这里等候见过自己然后返回积风山的佘儒,闲来无事,他便盘坐山巅,坐山观海,再理一理某些脉络。 龙丘棠溪的玄梦是水神佩剑,自然是先天之剑了,但剑灵从未出世,想必那傻妮子自个儿也不知道她的剑其实还有剑灵。而白小豆的那柄青白,先前无人提及剑灵的事,那估计干娘也不知道青白是有剑灵的。 那就说明,剑灵暂时还不认可自己的主人。 哪像十万大山那个剑灵,稀里糊涂就认了自己做主人。 那把剑,刘景浊势在必得,远游归来之后,必取剑。 至于自己的独木舟……算了,独木舟没什么好说的,不必奢望剑灵。反而山水桥是可以求一求,在姜柚手中求一求。 还有那个孟休,也就是青泥国的那个读书人,着实是给刘景浊上了一课。..m 有该学的,当然要学。 就一件事,多埋伏线,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干脆取出石头刻字,待会儿送与那位佘山主,好做个留念,既可是悬梁绳,又能做刺股锥。 往西三百里,飞雪连天,雪中有一小亭。亭外风雪交加,亭中炭火正酣。 一道黑影席地而坐,炭盆煮茶,另一道黑衣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棋盘。 崔方实在是不知道这个二殿下匆匆忙忙喊来自个儿做什么,进来之后,就喝茶,也不说话,闷葫芦一样,跟当年封禅五岳四渎之时容貌变化不大,但总觉得判若两人。 崔方转过头,轻声道:“殿下,要不然下一盘来?” 刘景浊倒了一杯茶,转过头,轻声道:“五子棋下不下?” 这位北岳山君明显嘴角一抽,但还是强忍住了涌上喉咙的一句话,挤出个笑脸,轻声道:“可以呀!” 结果就是,一刻光阴而已,连下了三十余盘,崔方杀得刘景浊毫无还手之力。 刘景浊讪笑一声,问道:“还下吗?” 崔方摇头似拨浪鼓,“算了,我怕忘了围棋怎么下。” 崔方心说这是五子棋啊!你要怎样才能赢?我拿四颗棋子跟你下吗? 这位北岳山君异常纳闷儿,一个剑修,还是个当过将军的,不会下围棋,忍了!但你总不至于连个五子棋都下得这么臭吧? 刘景浊干笑一声,只得托辞道:“小时候没好好学数算,是有点丢人哈!” 崔方心说这跟数算有什么关系?可违心话,他这会儿真说不出来,怕天打雷劈。 这棋是没什么好下的了,崔方干脆挥手收回棋盘,也一屁股坐地上,自顾自取来茶杯,倒了一杯。 结果瞧见那泛着绿光的茶水,这才注意到,茶罐儿里头,水原来只占了三分之一。 他实在是没忍住,轻声道:“殿下,我这是托人从百花山庄买来的茶叶,你这不是老牛吃点心吗?” 这说法儿挺有趣。 刘景浊轻声道:“崔山君挺有钱的呀?那不如咱们赌一把?” 崔方反问道:“殿下这么缺钱?” 刘景浊笑道:“暂时不缺,兜儿里揣着一万五千枚泉儿呢。” 崔方嘴角抽搐,一万五泉儿,那换成银子都能堆起一座百丈高山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崔方,笑容玩味。 “崔山君,咱俩就赌积风山的芭蕉扇跟定风珠,是被人夺去的,还是主动献宝的,如何?” 崔方神色严肃,“殿下莫要坑我,要真被你赌赢了,那我原本挡风有功,现在就成了渎职有罪了。” 刘景浊只是微微一笑,这次都没抬头,“当年在大月王朝,两尊登楼与一尊炼虚围攻我跟顾衣珏。两位登楼分别是大月国师跟浮屠洲闲都王朝的妖王吴隹。炼虚修士,则是积风山佘儒了。不过后来那位佘山主说自个儿只是欠大月人情,不敢对我出手,先走了。” 说着,刘景浊话锋一转,笑问道:“崔山君,如今景炀在跟大月打仗,日后还要跟浮屠洲打仗,你不会不知道吧?” 崔方笑道:“自然知道,这个事在殿下斩了贵霜太子之后,消息传到北境,佘儒曾经专程来过狼居胥山,跟我说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她年轻时曾在婆娑洲得罪过人,是贵霜的五大翕候之一,是那地鼠精出面给她平了事。景炀对大月用兵之后,她已经完全切断了与大月的联系。” 刘景浊笑道:“山君还信这等一面之辞?倒不如看看渡口那边?” 崔方后知后觉,皱眉道:“殿下这是分身?还跟本体同境界?” 第三百八十二章 小赌一把(下) 轻轻推门,佘儒迈步走入,立马拱手,声音满是歉意:“殿……” 结果刚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刘景浊挥手打断。 “佘山主,我如今不是椋王,就别喊我殿下了。” 佘儒又抱拳道:“原本是想登门造访的,但那几日着实事情太多,只能让魏薇姑娘带着贺礼回去了。着实没想到刘山主大会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笑着抱拳回礼,轻声道:“佘山主客气了,咱们也是老熟人了,我就是在寒树国找了个前辈,离这里不远,就顺路瞧瞧,明个儿就走了。” 听见明日就走,佘儒面色不改,但心中是长舒了一口气。 有些事不用说的太明白,当年刘景浊被驱逐出皇室,她当时还纳闷儿,照理说不应该啊! 结果后来听见了象城阎家被灭,连贵霜太子都被宰了,她当时就明白了。 这是为了避免跟当年斩了大月世子一样,落人口实啊! 所以刘景浊如今不是殿下了的这种话,听听就行,谁当真,那就是他自己的错了。。 其实远不止这层意思,他刘景浊一趟婆娑洲,轻而易举灭了阎家,还捎带着打死挂壁楼掌律,那自己这小小积风山,人家抬手可灭。旁人她不知道,但那个在积风山破境元婴的魏薇,她可是亲眼得见。 所以她很庆幸,当年宁愿背着不义名声,也再不参与围攻刘景浊。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问道:“佘山主在想什么呢?” 佘儒摇摇头,笑道:“没,只是觉得刘山主这破境速度有点快,一别不过七年而已,已然从金丹一跃入神游,我要是没记错,刘山主才三十多吧?我与刘山主这般年纪之时,刚刚结丹而已。” 刘景浊笑了笑,“其实三十结丹,很天才了。” 张五味其实比刘景浊年纪还要大,也才结丹不久。 至于龙丘棠溪,那没地方说理去,没法子。非要说,那就是人家有个好爹,出生前就把什么事都安排好了。 佘儒见刘景浊又要喝酒,赶紧把手里酒葫芦放下,笑着说道:“喝这个吧。”.m 说着就倒了一杯,刘景浊一闻就知道是什么酒,他略带诧异,询问道:“佘山主神通广大,居然能弄来相逢酒?” 佘儒苦笑一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什么神通广大,这是我们掌律拿命换来的。三年前有个自归墟返回的中土修士,特意找了我拿来的。他说,人被撕开了,一块布也没留下,只能拿来一壶酒了。” 刘景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佘儒又抬起来酒壶,刘景浊伸手拦住她,轻声道:“别倒了,留着相逢酒便是何处不相逢,权当是念想吧。” 佘儒点了点头,将酒壶收了起来。 其实这壶酒要是能挡一灾,也挺好。 接下来,两人就是闲聊。佘儒想到的会被问的事儿,刘景浊一件都没有提起。 海边亭中,崔方看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扭过头问道:“殿下把我叫来,就为看你本体跟佘儒喝酒?” 刘景浊笑道:“崔山君何必着急呢?不过这会儿可以不用看了,咱们聊聊别的。西岳那边我没时间去,回头会让皇帝亲自写一封信去问问。但北岳我来了,所以我要问一句,假若一个武道琉璃身突袭运兵船,代价是什么?景炀王朝的运兵船是花费大代价内嵌须弥阵法做成,一艘船,拉万人不是问题吧?” 崔方皱起眉头,“那代价就大了,鲲鹏式运兵船一次可搭载六千余人,龙船一次可搭载近一万一千人。”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再问山君,一方山君,除却稳固山水、护佑百姓,有无约束境内妖修的职责?” 崔方缓缓皱起眉头,沉声道:“有,山君龙神守山水,城隍土地镇城郭,约束辖境妖修鬼修,职责之内。” 刘景浊抿了一口茶,面无表情,甩出一枚玉简。 “那这件事,我要找西岳还是北岳?一尊武道琉璃身的妖族,大月国师的胞弟,在边境为非作歹,吃人!那石灰山所在之地,距离景炀王朝的运兵路线,只有不足五百里!崔山君可以不把属国百姓的命当做命,一船景炀儿郎的命,也可以不当回事?” 此时崔方也已经看完了玉简之中的内容,难掩一脸羞愧。 他退后三步,重重抱拳,沉声道:“此事北岳担了,也的确是我的错。我只想到了在两地交界处,让出巴掌大的地方,日后能少许多争执。没想到我退一截儿,西岳也退了一截儿,结果就……说来说去,是我失职,崔方愿意受罚。” 刘景浊沉声道:“罚与不罚,皇帝跟许经由说了算,我无权罚你们什么。但我得告诉崔山君,景炀士兵的命是命,属国百姓的命,也是命。如有该杀之过,斩了就是,但不该死的,咱们要尽量去护佑的。” 崔方再次抱全:“崔方有负重托。” 刘景浊无奈道:“崔山君,烦劳有些事,日后眼睛放亮些,就如同这积风山。谢白头只是走了一圈儿,待了一月不到就发现了猫腻,咋个你就看不出呢?” 崔方一皱眉头,又转头看向那幅画面。 狼烟渡口,佘儒提着只倒出来两杯的酒回到柜台,将酒壶递给了年轻姑娘,轻声道:“收好吧。” 年轻姑娘眨眨眼,压低声音问道:“姑姑,贵客吗?已经喝翻了?” 佘儒一瞪眼,“杨贞,不该问的别问,是不是最近没来看你,皮又痒了?” 年轻姑娘有些委屈,嘟囔道:“你总是这样,我就想问问是不是贵客,然后我态度好些嘛!” 佘儒对她明显是有些无奈,只好说道:“是贵客,惹不起的贵客,轻而易举能灭了积风山的贵客,满意了?” 说完就走了,杨贞呆呆站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哭丧着脸,心说还好还好,得亏我没当面对人家甩脸子,可,一样还是得罪了啊! 五百里路而已,一个炼虚修士,眨巴眼的功夫就回去了。 此刻天色已暗,佘儒无心返回住处,鬼使神差的,沿着小路往山巅走去。 她不知道方才自己什么都没说,到底是对还是错。 若是说了,很可能会被那个老东西算计,说不定积风山就要自此覆灭,但自己辛辛苦苦近二十年才有了眉目的事,可能就泡汤了。 但不说,或许会搭上一座积风山。若非狼居胥山那边出手快,北境狂风险些席卷半洲,届时要死伤多少?她拿什么担这个? 此时此刻,佘儒心乱如麻。她心中凄苦无比,哪边都惹不起,夹在中间,真是难受。 积风山这边倒是没有下雪,天上月牙儿弯弯,星光反倒显得有些黯淡了。 十几里地,她愣是走了两个时辰,此时已经大约亥时六刻。 终于登上山巅,大风刮的佘儒黑发后扬,她怔怔望着远方大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本不该是这个开场,但看在那一杯酒的份儿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说点什么,你自己决定。” 佘儒瞬间转身,一时间头皮发麻。 有一袭白衣就坐在石台上,神色轻松。 他什么时候来的?看样子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 海边小亭中,崔方也露出差不多的惊骇神色。 这位北岳山君直直看向刘景浊,不敢置信道:“你……两道分身,皆与本体同境?” 黑衣刘景浊一笑,“崔山君,继续看戏吧。” 积风山上,刘景浊其实在刻另外一方印章了。 而佘儒也忽然发现,此地已经被某种古怪剑意围的水泄不通。明明那家伙只是神游而已,可偏偏就是给人一种,你想试试,那就可以死了的感觉。 此时此刻,佘儒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而刘景浊只是点着了一根香,多余的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刻第二方印章。 意思很简单,就给你一炷香时间,不说,那就没必要说了。 小亭中的刘景浊叹息道:“要不是那一壶酒,不会有这一炷香。” 崔方沉声道:“殿下早就知道?按照最早的打算,要是佘儒在狼烟渡不说什么,就没说的机会了是吧?” 刘景浊抿了一口茶,点头道:“崔山君总不会看不出来,那杨贞,是佘儒的亲闺女吧?” 崔方摇摇头,“不会。” 积风山巅,刘景浊落下最后一道,朝着手中.印章轻轻吹了一口气,接着拿起酒壶,抿一口酒。 那柱香,已经烧完了近三分之一了。 佘儒好一番天人交战,她想过暴起杀人,但一时冲动,只会错上加错。 更何况,她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杀了眼前这人。 佘儒苦笑一声,开口道:“的确是我主动把定风珠与芭蕉扇交了出去,无人逼我。我与那个读书人,做了个交易。以那两样宝物,换了一样东西。” 海岸小亭之中,崔方默默掏出来一枚泉儿。 虽然没说赌注,但最少也是如此了。 崔方轻声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置佘儒?” 刘景浊笑呵呵收起泉儿,轻声道:“看她自己怎么选。”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八十二章 小赌一把(下)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积风山巅,海边小亭,狼烟渡里,这三道身影,都是刘景浊。 估计白小豆小时候最想要的就是这种神通,可以一个分身练武一个分身读书,本体就在家里,坐着玩儿躺着玩儿。 积风山上的白衣身影攥着刚刚篆刻好的印章,轻声道:“那你当年出现在大月,其实是刚刚从浮屠洲回来对吧?” 佘儒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先去了菟丝岭,是小如来帮忙,我才拿到冉遗本源的。人情叠加,我上次也算是出手了,是有点说不过去,但我还不能死。” 冉遗,与阿达一般,属于传说中的异兽,已经绝迹于九洲了。 传闻冉遗之鱼,食之使人不眯。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问道:“剩余两味主药呢?即便你弄到了冉遗本源,那惊神草跟扶桑木上哪儿弄去?” 虽然炼丹手艺不强,但高低算是个丹师,这等传说中的丹药,当然听说过。 况且,这惊神丹的丹方也不是什么秘密,所用的三味主药几乎有点儿见识就知道。 但问题是,这三味药,都是九洲寻不见的啊!甚至有好多人都怀疑人世间有无惊神草。 佘儒苦笑道:“所以我用定风珠与芭蕉扇,外加一柄拨浪鼓,积风山代代相承的三道仙宝,换来了一截扶桑木。” 刘景浊略微诧异,“拨浪鼓?与止水塔相生相克的那玩意儿?” 佘儒重重点头,“积风山最早是在青鸾洲的,后来妖族打开归墟门户,杀到了青鸾洲,我们才无奈搬离,兜兜转转两千年后,在千年前落地中土,正巧北海那只大妖遗骸掀起了大风,中祖想着将定风珠藏于山中,止住大风,也算是功德一件。我们山门四种至宝,有一件遗失在神鹿洲了。后来我们山门炼气士凋零,中祖便把拨浪鼓藏了起来,只示人芭蕉扇,免得因为宝物而致使山门覆灭。” 好嘛!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呢? 当年一战之后,妖族倒戈,被赶去了八荒。是三千多年前,妖族强行打开了归墟门户,险些打的青鸾洲半洲沉没。 没想到这积风山,居然如此久远。 有一件事,刘景浊也不敢确定,他试探问道:“拿走宝物的人,是不是个老头儿?读书人模样?” 佘儒重重点头,“是,身边还带了个年轻人。” 刘景浊伸手拍了拍脑门,叹息一声:“那好吧,不过即便你得了扶桑木,惊神草上哪儿找去?我看杨贞,时日不多吧?我比较好奇,她因何染上这梦魇的?” 佘儒苦笑道:“二十一年前,她尚在我腹中,我当时机缘巧合有了破境契机,便走了一趟十万大山,想碰碰运气。结果,境界是破了,腹中胎儿却沾染了十万大山那瘴气,从六岁开始,她只要一入梦,就会被梦魇住。在她三十六岁前,若是还不能服下惊神丹,恐怕会被梦魇夺舍,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怪不得,原来是被十万大山之中那瘴气所伤。那可是登楼境界都得小心又小心的瘴气,她佘儒之所以无事,恐怕就是因为瘴气全数被她腹中胎儿吸食去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扭头一看,一炷香刚好烧完。 他沉声道:“为什么不能说呢?我在渡口没给你机会吗?” 佘儒苦笑一声,到底是女子,再是山主也有柔弱一面。 “我要是不给,贞儿会受牵连,我还拿不到扶桑木。可我给了,险些害得生灵涂炭,怕被景炀清算。所以……” 刘景浊叹息了一声,呢喃道:“何必呢,何必要一而再而三的试探我的脾气呢?跟你好好说话,是懒得吓唬你而已,真觉得我脾气就这么好?” 佘儒神情一滞,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有一道月华自刘景浊手中瞬发,月华散去之后,佘儒眉心便被洞穿,戳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 佘儒如梦惊醒,赶忙摸了摸额头,可并无伤痕。 而此时,刘景浊好像刚刚说完那句:“何必呢?” 堂堂一尊炼虚,居然对不远处的白衣身影,产生了一种生骨子里的惧怕。 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并不清楚,但她明白,让自己脑袋多个窟窿,刘景浊真做得到。 佘儒只得强压下心中震惊,抱拳道:“那个人,那个人说了,你要是不信,就说实话,要是信了,那就这样。” 刘景浊嗤笑一声,“你倒是听话。” 他缓缓起身,叹息道:“我给你机会了,两次,你一次都没把握住,反倒一次次来试探我的底线。” “佘儒,我刘景浊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女子猛然间双膝下跪,额头死死抵着地面,“殿下!我若不这样,扶桑木上的禁制便不会消散。佘儒自知理亏,不求殿下高抬贵手,可……可看在贞儿的爹也是战死在归墟的份儿上,等我炼出惊神丹后再杀我!” 刘景浊冷笑不止,“很好,你确实摸透了我会对什么事心软,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你那夫君姓甚名谁,死在何时?” 佘儒苦笑道:“姓杨,名猊,战死于十四年前,他也是……也是我的师傅。” 刘景浊转头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孟休还说什么了?” 佘儒沉声道:“真没别的了。” 刘景浊沉默了好半天,终究还是看了戍边人的面子。 他冷声道:“杨猊的功是他自己的,我可以看在他的份儿上不杀你,但日后景炀王朝攻打浮屠洲,你要亲自上战场赎罪,险些害了半洲百姓的罪。” 拿着手里印章走去佘儒身前,将那枚印章递过去,刘景浊沉声道:“佘山主,好自为之。对于青椋山也好,景炀也罢,但凡要一座积风山不存在,不用费多大力气的。只有这次,没有下回了,到时再搬来一坛子相逢酒,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围绕此地的骇人剑意终于消散,佘儒磕头如捣蒜,不断说着:“多谢殿下,多谢殿下。”..m 海边小亭之中,黑衣刘景浊抬头看了看崔方,笑容玩味。 崔方苦笑道:“殿下,杨猊你认识?” 刘景浊当即收敛笑意。 “算不上认识,只是十四年前我就在归墟,与杨猊有过一面之缘。他是跟龙丘阔同一天走的。” 这道分身也缓缓起身,准备走了。 临走之前,刘景浊轻声说道:“崔山君,辖境之内最大的一座山头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比我这个过路人还知道的晚。” 说完之后,黑衣瞬间消失。 两道分身一前一后返回本体,身着苍青长衫的刘景浊,此刻就躺在床上。 他紧紧皱着眉头,孟休到底想做什么?天门开后,他的天朝梦定然会破碎,想都不用想的。难不成他要阻止天门开?可他拿什么阻止,为什么阻止,阻止天门开,对他有什么好处? 到达九洲之后的孟休,就是相当于脱离了那位教祖掌控,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有悖于那位教祖。 假如暂且把爹娘与青椋山的仇放在一边,刘景浊与天外那位教祖,就只是理念不合,各自站在一方阵营而已,其实若是坐下来,是可以聊一聊的,但不妨碍双方打生打死。 可对于孟休,他想做什么,刘景浊确实捉摸不透。他做的事,好像并无什么实质性的目的。 几声敲门声音,打断了刘景浊的思绪。 他缓缓起身,喝了一口凉水,然后说道:“进。” 白小豆跟姜柚是不会敲门的,姜柚现在甚至开门都不用手,去哪儿都是一脚踹开。不过踹师傅的门,可能会轻一点。 来者是守在柜台的姑娘。 刘景浊略微诧异,笑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杨贞皱着脸,嘟囔道:“我思前想后还是来跟你道个歉,虽然我做的没什么不对的,但你们这些个大前辈肯定一个个心思细腻,知道了我心里骂了你。我姑姑说你是那种来头很大的贵客,我想跟你道歉,能不能大气点儿?” 这说的什么话?我来跟你道歉,但我没做错,你要大气点? 刘景浊气笑道:“先前你真没得罪我,现在是真得罪了,什么叫能不能大气点儿?” 杨贞一怔,随即哭丧着脸,嘟囔道:“我太久没睡觉了,脑子糊涂,你大人有大量行不行?” 刘景浊直想捂脸,心说这丫头是真不会说话啊! 刘景浊无奈一笑,“大概多少年没睡觉了?” 杨贞想了想,脱口而出,“四五年了,不睡觉不会难受以后,我就没睡了。” 刘景浊点点头,“赔礼道歉要有赔礼道歉的样子,想要我不计较,你先睡一觉吧,我……” 话还没有说完,杨贞忽然瞪大了眼珠子,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这人看着就不正经,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小姑娘,你个登徒子,敢欺负本姑娘,我跟你拼命!” 刘景浊脸黑的跟涂了锅底灰似的,总不能踢两脚吧? 想来想去,干脆心念一动,把杨贞打晕了过去。 刘景浊缓缓起身,并指以自身真火点燃了一根蜡烛,然后走出房门,轻声道:“柚儿,拿着山水桥守她一晚上,帮她睡个好觉吧。” 姜柚嗖一声就来了,白小豆紧随其后。 白小豆说道:“师傅,灵犀说它有法子,可以让她一晚上不受梦魇袭扰。” 远在积风山,佘儒一直注意着渡口动静,她当然愿意相信刘景浊不是那种人,但只要他刘景浊有歹念,当娘的,拼死也要护住女儿。 结果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她红着眼睛低头看了看手里印章,刻的很简单,只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救了她的,不是那壶酒,也不是战死归墟的杨猊,而是她对自家闺女的心。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八十三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四章 老了啊! 明年三月前后,又是每三年一次的春闱,景炀各地学子,有了秀才功名的,都在往长安方向。 赶考一事,各国都相差不大。 有钱人家的少爷,身边至少都会跟着个丫鬟跟书童,穷人家的书生,就只能背个箱笼了。 不过要是中了举,成了举人老爷,那就不用担心没钱花了,自然会有人养着他们直至参加次年殿试。 长安城里有许多客栈,只要是会试榜上有名的,甚至可以白住一年,等到次年殿试,只要压中一位,不说甲榜前三了,但凡有个进士出身,那就赚翻了。 举人老爷在我客栈住了一年,次年便中进士,我这客栈,文运昌盛啊! 虽说三月前后才开考,但大多数人老早就得赶路。 如钟孝泉,明明可以是个破天荒年轻的状元郎,结果回了一趟老家,来回花费太多时间,没赶上殿试,只能再等三年了。 想必如今踏着风雪往长安去的学子,想的都是今年中举,明年登科,闹不好还能吃他一顿琼林宴。 近来沿着河水逆流而上的渡船之中,时有各地去往京城的秀才。有的十几岁而已,也有些都已经蓄起胡须,拄着拐杖了。 一艘自西北往东南去的渡船,此时刚好路过洛阳上空,船上一道剑光裹挟三道身影缓缓落在城外。 有个年轻女子在此等候多时了。 景语在化龙之后,便没有着急远离,就在伊水附近等着,她知道刘景浊会到洛阳看望太上皇的。 而且,如今作为景炀国兽,她要等到有了朝廷正式封禅,才能光明正大的去往长安。 上次景语到了青椋山,没见别人。 所以此时白小豆瞧见了景语,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说道:“师傅师傅,这人我记得,当年去过长安,说师傅是她的杀父仇人,这是不是来找麻烦的?”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的确是杀父仇人,而且就杀在平妖道,算起来是在如今的银鹭郡。” 白小豆跟姜柚对视一眼,齐齐啊了一声。 可已经走到了近前,而且那女子怎的还满脸笑意呢? 结果景语满脸笑意,率先抱拳:“恩公,成了。” 恩公?俩徒弟心说这是做什么?不是仇人吗?..m 刘景浊笑道:“那就恭喜了。” 同时传音说了句:“契约之事,化龙之时你就察觉到了吧?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出于私心,想跟你说一声,能不见余恬就别见。” 景语笑着说道:“多亏龙丘姑娘在斩龙台以仙剑开路,否则我不死也要脱层皮。” 也是暗自传音,“恩公放心,龙师叮嘱过了,我与余先生能不见就不会见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与景语并肩往城池方向去。 “化龙之后,在景炀王朝境内,能不能视作大半个开天门?” 景语也不隐瞒,轻声道:“大多数时候只能当做半步开天门,但必要时候是可以当做一尊开天门的。只不过,倘若我以开天门境界与人交手,负伤时,景炀国运也会有损。” 刘景浊点了点头,下意识灌了一口酒,随后说道:“首席供奉的椅子你可以不用想了,但镇国神兽决计跑不掉。还有,既然命运与景炀王朝牵扯在一起已经是事实,那就要在其位某其职。” 待会儿见着了老头子,一定要问问清楚,这是要闹哪样?要让我们兄弟反目,老死不相往来吗? 景语点点头,“恩公放心,我明白的。” 又走了一段,景语思前想后,还是把化龙之时瞧见的一部分黄龙记忆说给了刘景浊。 “恩公,化龙之时,我瞧见了祖龙的些许记忆。是有个人,但那人我并不认识,只是听见祖龙对那少年人说道,今日助你离开小镇,俱芦洲、胜神洲、中土,各自借你一碗水,日后要报恩的。还有这把剑,你暂时没有资格拿起,也是借给你的。” 顿了顿,景语继续传音说道:“那把剑,好像是恩公的独木舟,但人不像是顾舟先生少年时,更不是恩公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好的,接下来我注意些,你现在牵扯到景炀国运,不可跟我走打太近,快走吧,我也得去看我家老头子了,上次没说几句话,估计还在生气。” 景语点了点头,抱拳道:“我跟两位公主说句话,恩公不能偷听。” 刘景浊哑然失笑,迈步往前走了一大截儿。 我像是会偷听别人说话的人吗? 竺束也识趣跟上了刘景浊,他问了句:“快到了吗?” 刘景浊点点头,“快了,我去见个长辈,明日就可以搭乘自家渡船返回,赶在腊八前就到了。” 也不知景语跟那两个丫头说了什么,反正没过多久景语便抱拳离去,刘景浊带着三人去往行宫。 这些年刘景浊但凡在景炀,也是往西南西北了,去东边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长这么大了,到洛阳,其实才是第三次。 走了一会儿,刘景浊放缓了步子。 白小豆还在准备送给太上皇老爷子跟权忠的东西,是从狼烟渡买的小物件,手串之类的。 姜柚压低了声音问道:“桃子,我见了太上皇,喊什么合适些?” 其实不去最好了。 白小豆歪着头想了想,这才说道:“跟我一样,喊老爷子吧。” 姜柚点点头,那还行,叫爷爷她是真叫不出口,上次要不是因为师傅,她都不戴那红布。 她心说,我又不是没有爷爷。 可她想来想去,还是跑去前面,问道:“师傅,我能不能不去?” 刘景浊点了点头,“可以,不去的话就带着竺束逛一逛去吧,不要惹事。” 姜柚笑嘻嘻拉起刘景浊肩膀,嘟着嘴,哼哼唧唧,就是不说话。 刘景浊一把推开姜柚,瞪大了眼珠子,“一枚五铢钱啊!就花完了?照你这么花钱,以后谁敢娶你?” 不远处的竺束刚要开口,结果被姜柚瞪了一一眼,他赶忙闭嘴。 刘景浊叹息一声,又取出一锭银子,没好气道:“长大了想着还我。” 姜柚一把接过银子,笑意不止,冲着竺束使了个眼色,扭头儿蹦蹦跳跳的走了。竺束紧随其后。 其实竺束有些纳闷儿,至于这么攒钱吗?上次每人一枚五铢钱,就买了些吃食与小玩意儿,估计都没花一两银子呢。 两人走去集市当中,竺束想问又不敢问,只好跟着,待会儿帮忙付钱呗。 姜柚笑着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好像很喜欢钱?” 第三百八十五章 山上的事(上) 赵炀身体越来越差,就与刘景浊坐在屋檐下聊了两个时辰,已然眼皮子打架,困到了不行。 本想把他扶进去睡觉,可他却偏偏要等,等到下一场雪。 没法子,刘景浊只好陪着等雪。 可直至黄昏,一场雪终究还是没等到。 赵炀干脆靠在了门框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沉默了许久许久,赵炀忽然开口道:“船快到了?” 刘景浊摇了摇头,“不急,再陪你一会儿。” 赵炀笑道:“有什么好陪的?老大的宗门选址在了东海,他会时常来看我的。至于这满头白发,我会想办法弄弄。”m..m 赵炀摆了摆手,“去吧,让豆豆有空了常来看看我。”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天幕,渡船是快到了。 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赵炀又开口道:“老二啊!想着早去早回。” 刘景浊点了点头,“好。” 他喊了一声白小豆,让她道个别,咱们要走了。 眼瞅着已经腊月,再晚就喝不少腊八粥了。 等到接来姜柚跟竺束登上渡船,天已经黑透了。 中型渡船,小巧了些,也轻便了些,所以速度极快,几乎每天要行进两万余里地。赶在腊月初八,当然回得去青椋山。 结果刚刚飞出来几百里,云海下方就已经在飘雪了。 原来是雪没下在洛阳。 方才在城外渡口上了许多人,此刻渡船上几乎是满的,刘景浊这个当山主的,居然在自家渡船上没地方去,说来谁信? 林沁忙的不可开交,白小豆跟竺束都跑去帮忙了,姜柚此刻待在驾驶渡船的地方,与灵星在一起。 姜柚就喜欢交这样的朋友,咱们互相都当对方是朋友,有事儿你招呼,我帮忙,没事儿了咱俩可以做在一起不说话。 姜柚心说像师傅那样,出门不是仇人就是朋友。朋友多不是问题,问题是朋友又有朋友,吃一顿饭坐满了外人,话都不晓得咋个说。 这种应酬之事,姜柚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得不到师傅真传了。 渡船在洲内行驶,特别是在景炀王朝,无需护卫。所以这艘尚未起名的渡船,加上林沁灵星姐妹,满打满算也就十二人,剩余十人,都是在如今的琉璃直隶州各县寻来的苦命人,全是女子。 刘景浊独自站在甲板饮酒,这样江湖路,是匆忙了些,没给自己挖出预料之中的坑,倒是挖出来了个意料之外的大坑。 回去之后,得先给拒妖岛去信一封,与那七家顽固通个气。 坊市一事,必然有损七姓利益的,他们同意还好,要是不愿意,那我也只能连闯七座堂口了。 拒妖岛七姓,上三姓朱、邓、陈,下三姓袁、刘、宋,还有中间的秦姓,家家都有合道啊! 从前人间最高处并未强行驱使在流势力往归墟出人出钱,战场上尤其艰难,若非这最早戍边的七姓,恐怕至少青鸾洲已经被攻陷。 上三姓下三姓,不是因为哪家实力强横,而是哪家死的人多。 距离归墟最近的青鸾洲,之所以一洲之内有两座排名在第一第二的王朝,就是因为无论朝代如何更迭,两大王朝始终在往归墟出兵。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平定浮屠洲后,景炀也得往归墟用兵了。 又过去一个多时辰,林沁这才端着一壶酒走来。 分明是个炼气士,却忙的满头大汗。 刘景浊接过酒壶,摇头道:“拢共搭乘不到三百人,怎么忙成这样子?” 林沁苦笑一声,轻声道:“主要是咱们找的这些个姑娘都是凡人,她们总是适应不了飞在天上,我是怕她们出什么岔子,先盯着点儿,日后习惯了熟悉了,就好了。” 刘景浊点点头,“万事开头难,迈出了第一步,慢慢就会好的。”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林沁,咱们可以招聪明人,但不能要自作聪明的人,明白吗?你所在的那座绿湖山风气如何,你比我清楚的多,咱们青椋山可不能出现这种事。” 说的够直白了,也不是把人往坏了想,有些事就是得防患于未然。 壁如能买天字号船票的炼气士,对于这些个刚刚见识到天高海阔的女子,那就是梦寐以求的金龟婿。 林沁笑道:“这些事山主可以放心,论自作聪明,谁还比得过我?上船之前,这些事都已经跟她们说的很清楚了。她们做事,我们发她们工钱,就这么简单。要是不守我们的规矩,大可以重回从前泥潭,青椋山是好说话,但也不对不听劝的人好说话。” 刘景浊笑道:“看来这些年来,道心坚韧了不少啊!” 林沁轻声道:“多亏当年撞到了小豆子,多亏当年山主从巷子里追了出来。我曾经回想过好多好多次,但无论怎么去想,只要山主当年没有追出来说那番话,可能我已经答应了绿湖山,去重新偶遇楚源,来一场后知后觉的喜欢。” 刘景浊哈哈一笑,后知后觉的喜欢,这个说法儿挺有趣。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轻声道:“暂时先跑熟悉洲内航线,运货什么的先不多想,日后再说。按照之前定好的航线,从青椋山出发往西去往蜀地,然后南下雷州渡口,转而往金陵方向,随后折返回青椋山。回去之后可以商量商量,改变一下。例如可以在金陵转向往西北,然后去往狼烟渡,由狼烟渡直达青椋山。” 林沁点了点头,“好,回去之后我跟方钱谷商量商量。” 至于为什么让她们姐妹留在中土,林沁不愿意多想,也懒得多想。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回去之后要是还出去,走近些,过年得在山上过。我都想好了,今年过年,大家伙儿聚在一块儿,每人出一个菜,这不就很丰盛了吗?当然了,当厨子的邝乐得多做两个。” 远处忽然有了喊了一声林姑娘,林沁只好先行离去。 刘景浊又喝了几口酒,随后走去了灵星与姜柚所在的船楼。 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会儿在控制渡船行驶方向的,居然是姜柚。 姜柚瞧见刘景浊过来,干脆单手掌舵,扭过头笑着说道:“师傅,看我厉害吧?” 刘景浊只觉得头皮发麻,赶忙说道:“好好开你的船,别瞎转头。” 灵星这才冲着刘景浊一笑,跟以前一样,不说话,一个笑脸就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瞧见这幅笑脸,刘景浊再次想起绿湖山那位山主说的老前辈,究竟是谁? 如今的青椋山,各人各忙各的,每座山峰之间路途遥远,所以大家不太经常串门儿。 当然了,要除了泥鳅湖跟青鱼峰。 作为衡律堂掌律的陈文佳,今日挨个儿山头儿走了一遍,此时是最后一站,青鱼峰。 其实青鱼峰与婳枝峰,也离得很近。 走了一圈,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得与大家说一句,以后每隔三月的初一都得有一次小议,大家就坐在泥鳅湖畔,煮着茶,大致去说前三个月发生的事而已。 掌律、钱谷、首席,护法以及峰主、都需要参加,其余人也可以来,只要在山上且愿意来,那就可以来。..m 大致与顾衣珏说清楚之后,顾衣珏反问一句:“要青椋山祖师大殿是干嘛用的?” 陈文佳笑道:“成文的规矩就那几条,不成文的规矩,咱们也得立一立。壁如,只有山主跟龙丘棠溪可以召开迟暮峰的树下议事。还有,祖师大殿议事,属于大议,只有山主可以召开,别人谁都不行。咱们泥鳅湖畔,属于小议。” 顾衣珏点了点头,这么说就明白了,陈文佳这是要树立一个绝对说了算的山主形象,只要山主不在,青椋山大殿议事便不可开启。自己这些人去商议某些事情,在泥鳅湖就好了。还有迟暮峰海棠树下,那些个板凳儿可从来没搬走。山主不在之时,龙丘棠溪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召开树下议事。 虽然龙丘棠溪不是青椋山牒谱修士,更没有供奉客卿身份,可人家是山主道侣啊! 两人忽然同时开口,异口同声:“还有一件事……” 顾衣珏咧嘴一笑,“你先说。” 陈文佳叹息道:“估计咱俩想的是一样的,咱家山主的名声问题,接下来肯定会有好多人刻意来找茬儿。又或者是,赵长生张五味他们出去走江湖了,自报家门之后,会被人另眼相看,甚至是故意刁难。” 顾衣珏笑道:“我想说的也是这个,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有这烂名声,咱们青椋山修士的江湖,一趟顶三趟。再者说,你觉得这一山犟种,哪个会因为名声的事儿而不去与人自报家门?” 陈文佳一想,还真是。 顾衣珏又是一笑,轻声道:“文佳妹妹,咱们山主终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咱们顾好自己,等腾出手了,哪座山头儿说得屁话,就去哪座山头儿逛一逛呗。” 陈文佳一皱眉,“妹妹?你知道我多大吗?” 顾衣珏笑道:“我一千一。” 陈文佳一愣,“那还是你年纪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八十五章 山上的事(上)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就是一个吃软饭的 白寒要等到陶檀儿返回时才走,她闲着也是闲着,这些日子就在青白客栈帮忙,大多数时候很闲,因为客人不多嘛!所以她在跟着杨念筝学琴。 不愧是李湖生要守着的人,单论琴艺,不知道要甩李湖生多少条街。 今年雪特别多,昨夜又是一场大雪,夜里打坐炼气之时,就时有听到楼下折竹声音。 天色微亮,白寒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很快就拿着大扫把准备去扫雪了。 而今日迟暮峰上,也有两个人,扫雪下山。 刘景浊与竺束二人,没带着白小豆跟姜柚,他们得做早课,练拳之后会由龙丘棠溪教剑。 两人各扫一边,从山上到山脚,始终没说话。 直到扫完最后一截儿路,刘景浊这才直起身子,伸手示意竺束去回头看。 刘景浊取出旱烟点上,略带淡黄的烟雾,与白雪相比还是差别极大的。 他吐了一口烟雾,笑问道:“有什么区别?” 竺束脱口而出,“山主扫的要干净些,整齐些。” 刘景浊笑了笑,又猛吸一口,随后继续扫雪,往青白客栈方向。 他轻声说道:“有个地方夜夜有雪,我曾在那个地方扫雪两年,这一晃神的功夫,就又快十年了。” 这个年一翻过,就是十年。 竺束点了点头,心说原来如此。要不是一月多来的相处,竺束压根儿想不到,传说照进现实之后,再去仔细看,原来刘景浊是个这样的人。 大多数时候都很静,感觉有些……过分的稳重。 天光大亮之后,刘景浊带着竺束扫雪到了青泥河畔,沿着石拱桥过来一里地已经被扫干净了。 这次刘景浊取出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再次转头。 刘景浊问道:“再看看,有什么区别?” 竺束便再看了看,轻声道:“山主扫的跟之前一样,我扫的也比之前整齐了许多。” 刘景浊一笑,“什么道理呢?” 竺束啊了一声,却见刘景浊依旧是一副等待答案的模样。 他想了想,开口道:“事要多做,熟能生巧吗?” 他下意识的以为,刘景浊扫了两年雪,才能把雪扫的这么整齐。 刘景浊摇了摇头,扛起扫把往客栈那边走去,竺束紧随其后。 他又抿了一口酒,开口道:“下山路我扫的整齐,你扫的相对乱,但我们始终是并肩的。其实你只要放慢速度,是可以跟我扫的一样干净整齐的。所以说,做事,急于求成则根基不稳。万丈高楼平地起,打好了地基,速度自然就上去了。下山之后,你回头看了一眼,有样学样,就比之前整齐很多了,但你还是求快。” 刘景浊笑着说道:“以后读了书,千万不能只在书上读,也得在路上读,更不能求快。要学着把书上的,用到路上。可以每天夜里睡觉之前,去回头想想,今日哪里做的不是太好,用什么法子可以做的更好。哪句话说得不对,其实换个法子,可以让别人听的舒服些。” 竺束抬起头,轻声道:“这就是每日三省吗?” 刘景浊笑着点头,“大差不差,我觉得人之所以会探究未知,源自于好奇二字,好奇了,自然想要求知,知道不知道,见过了之后,得自问,自省。” 说着便已经到了客栈下方,周放已经等了许久。 刘景浊抬手指了指周放,轻声道:“去往金陵或是栖客山前,由这位周先生教你读书。” 竺束赶忙做着生疏作揖礼,喊了一句周先生。 周放含笑点头,轻声道:“第一堂课,山主上的很好。人要求知,必先自知,我连我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求天与地到底是个什么?但自知二字,想做到也不容易,故而自知要于自省之中求。走吧,接下来你就在广化书院读书,今个儿是最后一天课了,来年开春以后再正式入学吧。” 说完之后,他对着刘景浊一拱手,笑道:“山主比我更适合当教书先生。” 刘景浊摆摆手,“堂上高谈阔论,我可不擅长。快去吧,要不然赶不上点卯了。” 周放带着竺束离去,正好白寒也扛着扫把回来了。 瞧见刘景浊,白寒当即咧嘴一笑,“回来了啊?” 刘景浊点了点头,“走吧,让念筝姑娘给我们弄面茶,吃个早饭。” 结果刚刚进门,几碗热气腾腾的面茶就放在桌上,有个白衣女子已经开吃了。 刘景浊自顾自走过去,端起碗来,又往里面掰了一块馒头进去。 杨念筝跟关荟芝也各自端来一碗,并让白寒自个儿去厨房端。 现在刘景浊坐的桌子上,就还有三碗面茶。 刘景浊边喝边问:“什么事要这么早来找我?还有谁?” “我们。” 还能有谁,顾衣珏、张五味、百节呗。 三人跑来各自端起一碗面茶,陈文佳说道:“方杳木说他不敢来,阿达懒得来,说有什么要做说就行了。” 刘景浊一脸狐疑,“什么意思?要逼宫?” 陈文佳撇撇嘴,“你问问屋子里这些人,要不是因为你,谁愿意以一张牒谱被牵绊住?” “知道你肯定很着急走,有几件事,得跟你确认清楚了。 看样子是一人一件? 结果是张五味率先开口:“年后我要回神鹿洲,当然不可能隐瞒我青椋山修士的身份,万一因此起了争执,我能不能以武力解决问题?还有,你走的这两个月,至少有三拨人来找麻烦恶心人,人家也不闯山也不惹事,就在边上阴阳怪气恶心人,估计就等着咱们出手,青椋山好再次登上各方邸报头版。就这种事,能不能武力解决?” 刘景浊反问道:“你猜猜我当面遇到这事,会不会给他们两巴掌?” 张五味点点头,“那就懂了,下次再有人当着我们面瞎说,就给两巴掌。” 其实刘景浊在意的是,就你?武力解决?啊呸一声,一口唾沫一道雷霆? 紧接着就是顾衣珏了,他轻声道:“与浮屠洲开战之前,你肯定是回不来的,青椋山修士能否参战?” 刘景浊开口道:“不是能否,是一定要参战。至少你顾峰主要去浮屠洲出剑的。” 顾衣珏点了点头,他的问完了。 刘景浊抬头看向百节,“说啊?哑巴了?” 百节讪笑一声,轻声道:“殿下,其余山头的兴建添补,是不是需要传信与你,你首肯之后才可以?” 刘景浊摇摇头,“不需要,只要方杳木那边手上有余钱,就可以去购置周边山头。不过上次姚放牛送的一座仙山,暂时先放在库里,不能动。” 百节也点了点头,那他的也就问完了。 最后就是陈文佳了,刘景浊扭头看去,“掌律这边呢?” 第三百八十八章 杀鸡儆猴 不到两万里路程,所以天黑时就已经到那落梅宗百里外。 路上赵长生实在是没忍住,问大家是怎么知道自己挨打的? 结果他怎么都没想到,是潭涂找了百节。 这一路上,赵长生一直在想,她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嘴都那么严实了。 本人不明白,看客却都明白。 赵长生为什么酒量差?现在都不如张五味能喝了。因为潭涂不让喝,他就不敢喝啊! 别人喊三条腿时,赵长生只是不生气,无可奈何嘛! 但潭涂喊三条腿时,赵长生就是嬉皮笑脸了。 从前他还会叫潭涂姐,现在都把个姐字儿去掉了。 有些事情,之所以会如此,原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远远看着那座落梅宗,陈文佳问道:“讲理就不用了吧?我先下去撂两拳,顾衣珏再砍两剑,山头儿都要平了。还有,方杳木不适合出面吧?” 刘景浊淡然一笑,“他有什么不适合的,过两天海捕文书就要下来,前任夏官以叛国罪论处。” 顿了顿,他说道:“今个儿,咱们不讲理。” 话音刚落,独木舟自行飞出,刻意放慢了速度,将云海劈开一个巨大沟壑,直去落梅宗。 这个落梅宗,自找的,当年想要上青椋山寻宝的,就有落梅宗修士。 毕竟是有着三尊炼虚的山头儿,二流势力里拔尖儿的存在,有一把剑正在袭来,自然能发现。 更何况刘景浊特意放慢了速度,就是让他们发现的。 落梅宗那座梅山主峰,十几人瞬间齐聚,连尚在闭关的宗主都出关了。 为首的中年人看向来袭剑光,沉声道:“开启护山大阵,各峰主让自家山峰后背回山,掌律与首席随我迎敌。” 眼看护山大阵已然结成,刘景浊微微咧嘴,等的就是这个。 独木舟冷不丁加快速度,只一把剑,瞬息掠过几十里地,裹挟一道浑浊剑光,重重砸在大阵光幕之上。 整座落梅宗顷刻间山摇地动,大阵虽然未破,但已然布满裂纹。 画舫之上,刘景浊笑道:“还是境界太低了。” 陈文佳敲了敲脑壳,轻声道:“很厉害了,这大阵是能拦住登楼修士倾力一击的。” 就这一剑,已经堪比真境修士一记重击了。 刘景浊扭头看向方杳木,轻声道:“咱俩把这大阵废了?” 方杳木笑着点头,“我生平最喜欢欺负活该被欺负的人,破境之后还未出剑呢。” 刘景浊拍了拍赵长生,轻声道:“当年才什么境界?那时候都告诉过你遇事不要怕的,现如今咱们家大业大,哪儿有被人欺负的道理?瞧着,我给你出气。” 紧接着,刘景浊瞬身而起,并未化作剑光,只以武道修为踏着云,一步十几里,三步就到了。 于几十里外狂奔过去,二话不说就又是一拳,如同闷棍敲钟一般,一声巨响。 抬手收回独木舟,刘景浊喊了一句:“还不来?” 方杳木咧嘴一笑,“来了。” 又是一道剑光与几十里外冲向此处,山巅站立的十数人个个皱起眉头。首位那中年人沉声道:“阵破之时,与我一起对敌,决不可在山上动手。” 一旁站立的掌律沉声道:“护山大阵怕是再撑不住几下了。” 落梅山主眯起眼,“炼虚剑修,你还想再撑几下?迎战了。” 方杳木一剑如同岩浆爆射,炙热剑气落下大阵之上,摧枯拉朽。 要不是山主一拳一剑,确实是需要两剑才能破阵。 大阵碎裂,下方有三人率先升空,三尊炼虚,出手就是全力。 可惜了,刘景浊与方杳木一个瞬身攀升至云海,紧接着就是一道剑光,平平无奇却摧枯拉朽。 那位落梅宗主瞬间皱起眉头,登楼剑修? 三人就这么被一剑斩退。 犹不止。 一位白衣女子钻出云海,凌空一拳砸出,百余丈的拳头虚影天塌了似的落在梅山,一拳硬生生砸平了山巅,连带着祖师大殿都被砸平了。 此时此刻,除却那三尊炼虚,站立山巅的修士尽数重伤。 顾衣珏大急,喊道:“别呀!你把山拆了,我干什么啊?” 然后就又是一剑落下,至少拖曳三十余里的剑光,轻飘飘斩去,一座梅山,瞬间一分为二。 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才得以四季常开的梅花,此刻散落一地,月映梅山,倒是怪好看的。 百节驾驶画舫渡船悬停半空中,他拍了拍赵长生肩膀,笑道:“解气吗?” 张五味插嘴道:“估计要自个儿动手才算解气。” 但赵长生这会儿在意的全然不是这个,他只是看着下方那顷刻间就成了废墟的山头儿,嘀咕道:“不应该是自报家门,然后说因何而来,之后再动手的吗?” 百节叹息道:“少看点儿话本小说,除非闯山人有意戏耍,否则自家山门都被砸烂了,来者气势汹汹,甭管打不打得过都得先拼命才是啊!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讲礼数?那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那些人是傻子。第二,他们知道自个儿压根儿打不过。” 张五味也笑着说道:“我是不太懂这些,但我感觉现在是说话的时候了,估计是要问咱们为什么来找事儿。毕竟是景炀王朝,还有个主持公道的五龙卫嘛!” 赵长生神色古怪,心说方杳木是前任夏官哎,手持赤龙令的人。 果不其然,陈文佳与顾衣珏同时落地。随后,那位落梅山主就现身不远处。他看着一座被劈成两半儿的梅山,强压下去的气血当即翻涌上来。 “不知何处得罪了几位?要灭我落梅宗,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都没人理他,顾衣珏看向陈文佳,问道:“估计也就这样了吧?” 陈文佳点点头,“我估计也是,总不能真把人家灭门了,咱们来了这么些人,真灭门,我有点儿不好意思。” 声音并未遮掩,那位落梅宗主听的可清清楚楚,头皮发麻的同时,也舒缓了一口气。 但他还是阴沉着脸,质问道:“我落梅宗何处得罪了你们?如此蛮不讲理,我定要告去五龙卫,让龙师做主。” 此时刘景浊缓缓落地,一身苍青长衫,背着两把剑。 刘景浊眯眼看向远处中年人,冷笑道:“去我青椋山寻宝,说我是个吃软饭的,说我山上藏了一堆女子。现在还打伤我山门修士,还问怎么得罪了我?落梅宗的黄棕,我忍你很久了。” 我开山之后总要来一场杀鸡儆猴,离着这么近,你们落梅宗不是自个儿找锤吗?..m 落梅宗主,姓黄,叫做黄棕。 听到这里,黄棕哪儿还能不晓得来人是谁来。 “刘景浊?原来是你,如此,那我认了。” 刘景浊冷冷开口:“黄宗主不认识我们?诸位,自我介绍一下吧。” 三人瞬身去往刘景浊身后,陈文佳率先开口:“青椋山衡律堂掌律,瘦篙洲人氏,陈文佳。” 对方两位炼虚刚刚落地,已然有些腿软。 顾衣珏就比较简单明了,他只是开口道:“青椋山青鱼峰主,暂代首席,中土顾衣珏。” 顾衣珏是青椋山修士,早已人尽皆知。 最后才是方杳木,他咧嘴一笑,开口道:“青椋山钱谷司库,茂陵方杳木。” 黄棕唯有苦笑,什么叫有苦说不出,他这会儿是真的深有感触。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语重心长道:“黄宗主,你在做,我在看,单单坏我名声的事情,这次就清账了。但以后可千万不要让我发现,这座落梅宗与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事儿有牵扯。我刘景浊凶名在外,名声臭极,不怕再臭了。倒是你黄棕,好好想一想,我杀你的代价,有无杀贵霜太子大?” 话音刚落,刘景浊瞬间拔出独木舟,抬手就是一剑。 已经被劈成两半的梅山,又被一剑上下两断。 收回独木舟,扭头儿就走,这趟来时路走了一天,真正出手,小半个时辰不到。 都已经重返画舫了,黄棕忽然传音过来:“这些事,皆非我本意,是我山门之中有败类,刘山主信是不信?” 刘景浊淡然答复:“与我何干?” 看了赵长生一眼,刘景浊笑问道:“是不是比上次在剑神山要解气的多?” 赵长生翻了个白眼,“别以为我傻,你这说是为我出头,其实就是杀鸡儆猴儿。” 刘景浊哈哈一笑,伸手按住赵长生的肩膀,轻声道:“到时候你跟潭涂一起回神鹿洲吧,要不然我不放心。” 说归说,是不是为自己出头,赵长生能不明白吗? 出头是主要的,杀鸡儆猴,那是顺带着。 百节看了一眼下方梅山,笑道:“估计以后就没人敢来青椋山附近恶心人咱们了。” 还敢来?落梅宗就是例子啊! 其实最让刘景浊意外的,是陈文佳的自报家门。 所以刘景浊对着陈文佳重重一抱拳。 后者直翻白眼。 在斗寒洲那座木鱼宗,有个年轻女子随身携带的老剑条,稀里糊涂就成了一把锋利宝剑,剑柄下方还刻着两个字,龙渊。 白天纳闷儿了一整天,结果夜里稀里糊涂又睡着了,稀里糊涂见着了个人,那人自称高端阳,说来教小师弟的媳妇儿练剑。 两人简单几句对话之后,就各自沉默了。 “谁的媳妇儿?” “我小师弟。” “不会说我吧?可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啊!” “你不是姓龙丘?” “我叫陆青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八十八章 杀鸡儆猴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九章 真成了师叔? 这场梦好像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陆青儿干脆坐在山顶大石头上跟那个自称高端阳的青年人聊了起来。 陆青儿想来想去,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于是没忍住问道:“他的师傅是虞长风虞剑仙,好像就一个徒弟啊,怎的还成了你的小师弟了?” 此时此刻那个背剑的高大汉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按师傅的交代,自己应该是教弟妹练剑,再看看能不能帮她唤醒剑灵的。 结果,这怎么哪儿跟哪儿也不挨着啊? 陆青儿皱着眉头,“说话!” 高端阳叹息一声,这是在梦境,都不能喝酒。 “我师傅是他爹,所以他是我的小师弟。” 陆青儿本就是个对什么事都好奇的人,她嘿嘿一笑,轻声道:“高大剑仙,你们师兄弟有几个人啊?我咋从来没听说过?” 是没听说过,她知道刘景浊是景炀王朝的皇子,也是养子,至于亲爹是谁,还真不晓得。 高端阳无奈一笑,反正来都来了,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就跟这丫头聊聊呗。 “我师傅有三个亲传弟子,一个记名弟子。不过师傅的记名弟子我还没有见过,我行二。” 陆青儿眨眨眼,又问道:“那你从哪儿来的啊?怎么就到了我的梦境?” 高端阳答道:“我是东胜神洲清溪阁修士,至于怎么来的,从哪儿来的,跟你说不清,总之很早之前就已经铺好了路。” 陆青儿愣了好一会儿,东胜神洲?哪儿啊?我也没听过啊! 高端阳笑了笑,轻声道:“现在是不是该我问你了?反正一时半会儿咱俩谁都走不了,认识一下?” 他指了指那把龙渊,问道:“剑是怎么来的?照理说,我来的地方应该是剑主人的梦境,剑主人,应当是姓龙丘才对。” 陆青儿神色尴尬,讪笑道:“这把剑是我捡来的,本来就是个锈迹满满的剑条,结果前几日我师叔让姚大宗主来教训我,教训完之后,又给了我一道劳什子剑运,说是本来属于龙丘大小姐的,她不要,就送我了。我估计,这把剑现在应该是认我为主了吧?” 师叔?高端阳问怎么叫上了师叔? 前因后果陆青儿不敢不说,也不晓得怎么说,想来想去的,就说实话呗。 听完之后,高端阳愣了好一会儿。 偷、骗、抢、胡说八道,这丫头这么虎的么? 真是对脾气啊!壹趣妏敩 如今到了这里,见到的却是这个丫头,那她定然是那把剑的主人了。 既然如此,也不能白来啊! 高端阳轻声道:“陆青儿,可愿拜我为师,随我学剑?若要拜我为师,你得做好闭关十年的准备。” 陆青儿一愣,随即摇头似拨浪鼓,“不不不,闭关十年,饿都要饿死去。不拜了,不拜。” 没法子,反正他也还要十年才能满两甲子,才能从被镇压之地出去。他干脆翻阅了眼前女子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可以让她拜师的理由。 高端阳笑问道:“那你是不想为你那个师傅报仇呢,还是想让宋真也战死呢?” 陆青儿当即一愣。 高端阳轻声道:“给你十息考虑,过时不侯。” 如今的木鱼宗,大家都对陆青儿很照顾,可也对她,很失望。 一个与前宗主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整天无所事事,最喜欢偷鸡摸狗,怎能不让人失望? 她缓缓低下头,轻声问道:“那我需要多久可以成为剑仙?我资质很差,现在都二十四了,还只是个凝神修士。” 资质差?差会被这剑认主? 高端阳压下嘴角,轻声道:“资质是有点差,我也只有十年可以教你,不过最少可以保证十年之后,让你是个真境修士,能否炼虚登楼,看你自己用不用心学了。只是,人活一事,有些东西不是你闭眼睛就不存在了。哪怕你刻意去躲,你前任师傅也已经战死了。”..m 陆青儿二话不说,双膝跪地,“师傅教我!” 谁想得到,招摇撞骗喊了个师叔,结果真成了师叔了。 还有个问题,“我在哪儿练剑啊?梦里?” 高端阳一笑,“你可以与你家山门打好招呼,然后走入剑中,去我镇压之地。” 哎,那小子昏了一百年,我被他娘的压在山底下,都快一百二十年了。 收个弟子也还不错,大师姐跟小师妹都是女子,一个比一个剑术高。 至于那个记名弟子,好像姓许,但没见过。大师姐跟小师妹应该见过。 姚放牛带着徐瑶抄近道,走了人间最高处返回的斗寒洲,把那道剑运交给陆青儿后,他跟徐瑶回了某个小山村。 一百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老婆婆的坟墓在何处,早已无人知晓。 只是,曾经陡峭的山路,依旧陡峭。 走到一片山林之中,徐瑶轻声道:“我要再闭一次关,就在这里了。” 姚放牛笑着点头,“见着了老婆婆,记得代我问好,告诉她,徐瑶如今有个放牛娃照顾的,过得还不错。” 离洲那边,好客山庄,如今邓大岙不再那么好客了,但今个儿却有个中年汉子登门,瞧着只是来混个吃喝的,老庄主便让他进门。 那人结结实实吃了一顿,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只是临走之前撂下一句:“日后要有人上门找事,你就告诉他,这好客山庄,李怆罩着呢。” 李怆是谁,没听过啊! 邓大岙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那糙汉子早已消失不见。 离洲一处石头山,前些年一夜之间多了个山洞,自此两山之间的百姓来往,再不用翻山越岭,要省却好多好多路。 李怆落在这山上,那个凿石老者依旧拿着凿子,扩宽悬崖峭壁之上的路面。 老者瞧见那长着络腮胡的中年人,也不理会,继续埋头凿石。 李怆咋舌不止,阴阳怪气道:“我刘老弟总是没让你失望的,你个老棒槌就什么事都不做?一点儿忙也不帮啊?” 老者斜眼看去,冷笑道:“你有脸说我老棒槌?咱们一行留在九洲的老家伙,就你姓李的岁数最大!” 李怆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老者今肩头,轻声道:“那你作何选择呢?” 老者没好气道:“这不是在修路嘛!” 李怆笑道:“这还像是一句人话。” 只可惜啊!一别数年,暂时还没法子去跟刘老弟相认。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对了,钟老头是不是给了我刘老弟两粒丹药?” 老者点点头,“是给了,估计就是他穷尽一生才炼出来的两枚丹药了。” 李怆点了点头,那老家伙还是大气,大气多了。 话锋一转,李怆又问道:“不当读书人了,成了个石匠,也不去瞧瞧你那弟子了?” 老者摇摇头,“无甚好瞧的,他能安安分分做个教书先生,就是在积攒功德了,清算之时,谁能拿他怎样?” 李怆面露笑意,是啊,清算之时,你我都是罪人。 ………… 眼瞅着已经小年,青椋山上来了两个小客人,其实不算是客人,两个小家伙是要准备在青椋山过年的。 渡船落在清溪渡时,姜柚跟白小豆就已经在等了。 护送太子与小公主来青椋山的,是新任夏官池妖妖。得知池妖妖要来,方杳木老早就躲得不见踪影了。 确实是需要避嫌,池妖妖也不好去青椋山。 赵焱跑下渡船,老远就冲着白小豆招手,大喊着豆豆姐。找赵思思才多大?就跟着自家哥哥喊,只不过下台阶儿时十分小心。 白小豆咧嘴一笑,把一手拉住一个孩子,扭头说道:“还不叫柚儿姐姐?” 姜柚笑着点头,也是有些无奈。 当朝太子与公主来了青椋山,就自个儿跟桃子来接? 不过师傅好像在准备饭,晚上应该是要一起吃一顿的。 快过年了,城里热闹,所以白小豆喊了一声高多腿,然后百节就帮忙把她们送去了扶舟县城。 如今在原扶舟县城西北方向,大约占地方圆三十里,在修建琉璃州城。日后扶舟县要与琉璃直隶州合并,四五年内就会没有扶舟县这个称呼了。 池妖妖站在渡船上,有两个人她想见,但是不能在青椋山见。 结果下一刻就有个白衣身影落在船上。 池妖妖强压下心中喜悦,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师傅呢?”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他呀,如今被举国缉捕,怕对你名声不好,不敢见你。” 池妖妖猛然转头,一双眸子直愣愣盯着刘景浊,也不晓得抽什么风,问了句:“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把你吓个半死?” 刘景浊好奇问道:“这个还真不信,说来听听。” 结果一身黑衣的女子直截了当开口:“上次来的时候你不在,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感觉我好像喜欢你了,怎么办?” 嗖一声,船上哪儿还有白衣身影? 刘景浊重回迟暮峰,骂骂咧咧,“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杳木你给我等着!” 龙丘棠溪与龙丘洒洒其实就看着船上动静,瞧见这一幕,逗得龙丘棠溪笑个不停。 龙丘洒洒翻了个白眼,“姐,你还笑啊?” 龙丘棠溪轻声道:“不觉得好笑吗?” 有些人,向来就招十六七的女孩儿喜欢,好像那时候池妖妖也就十六七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八十九章 真成了师叔?免费阅读。 第三百九十章 启程 又是一年除夕,一大清早的,大家伙儿就都都跑去了城里。因为山主说了,会做饭的厨子,每人五个菜,不会做饭的,每人一个菜,要准备好了,夜里去泥鳅湖畔,大家伙儿吃一顿自己动手的年夜饭。 换做别的山头儿,是不会有这个讲究的。 因为很多山头儿,都是觉得,既然走上仙途,那就要与人间事做个了断,生辰都无需过,何况过年。 但刘景浊觉得,该热闹的时候,就得热闹些。 如白小豆跟姜柚,自然是无需出菜的,但她们有别的事儿忙活。今日得了十两银子,要全买烟花爆竹。十两银子啊,那得买多少啊!估计到时候得架个牛车去拉吧? 今个儿刘景浊一大早就到了青白客栈,等到周放给竺束教完早课,这才喊了关荟芝一起,在迟暮峰山脚下大致走一圈。 这两人,都没有着急破境的意思,周放也快四十了,境界丝毫不见长。 一直以来,刘景浊着实忽略了他们想怎么样。 关荟芝跟周放成婚已久,到现在还没有要个孩子,先前说想在山脚下盖房子,估计就是考虑到这个了。 沿着青泥河往下,刘景浊指着对面的迟暮峰,轻声道:“这几处地方地势相对平坦,你们现在就决定啊!然后让方杳木掏钱请人修建就成了,不过大致要建成什么样式,你们自己要有个准儿。”.m 挑选的地方就是迟暮峰木屋后方溪流下游,有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潭,在边上建房子,是挺诗情画意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关荟芝笑着说道:“山主,我们俩想了很久,决定还是不自己单独住了,就选一座屋子住下好了。” 刘景浊转过头,轻声问道:“不准备要孩子了?” 周放摇了摇头,“原本是觉得,年纪越来越大,再不要就要不了了。后来转念一想,既然都成了炼气士了,倒不如境界再高一些,尽量结丹之后再要孩子。” 刘景浊只好问道:“真这么想的吗?” 顿了顿,刘景浊传音说道:“把你们弄来青椋山,确实是有些唐突,我其实是有私心的。周放体内的文运,关姑娘的武运,可能关系到日后一件大事。” 周放笑道:“山主要是没有私心,不救我们,恐怕靖西国灭之时,也就是我俩死期了。这件事大小姐跟我们提起过,我不觉得山主是出于私心,反而是公心。” 刘景浊摇头道:“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过不了多久就要走,可能需要二十年前后才能返回,这期间只要你们想要做什么,放心去说,咱们家山头儿,最不缺热心肠了。” 周放笑了笑,问了一个藏在心里快十年的问题。 “当年山主把我从大牢救出,让我吃饱了换一身衣裳再回家,当时山主是怎么想的?” 刘景浊笑道:“跟你一样,不想让你家里人担心。” 周放点了点头,心中涌现三个字,那就好。 刘景浊又说道:“明年五六月吧,陶檀儿会来,可能会带走杨念筝跟白寒,到时候客栈这边,就需要关姑娘独自操持了。” 关荟芝一笑,“我原本不就是干这个的?” 刘景浊哈哈一笑,希望日后青白客栈的酒水,会卖的比渡口客栈的仙酿好,就跟从前一样,明明是个凡俗酒馆,喝酒的却全是神仙。 “烦劳关姑娘这些日子多酿造些酒水,日后我要带去归墟,有大用。可以给酒水起个响亮名字,以后你跟潭涂的酒,定然名震天下。” 归墟的酒水,什么也比不上一碗相逢酒,但也应该有别的酒水。 关荟芝笑道:“山主放心。” 没过多久,刘景浊又去了迟暮峰后山的仙草园,杨念筝带着白寒摘菜,说要多准备几道才行。 白寒也是到了青椋山才知道,因为白小豆不吃肉,所以一座山上,大家全吃素。 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后来吃着吃着,反而觉得好吃了。 但有个例外,就是那个动不动就拎着大弓跑去山里,然后扛回来一只野物,守着杨念筝,要烤着吃。 黎洙只要一天不吃肉,就要对白小喵虎视眈眈了。 这会儿察觉主人来了,白小喵一脸委屈,狂奔向刘景浊,蹲在了刘景浊肩头。 刘景浊笑道:“赶紧化形,然后就不怕了。” 也跟潭涂叮嘱了一句,又问了问杨念筝愿不愿意回去玉竹洲看看,之后便带着白小喵,落地泥鳅湖。 顾大剑仙与流泱,还有袁塑成,在帮泥鳅湖湖主布置。 瞧见山主老爷来了,小姑娘嗖一声跑来,咧嘴笑道:“山主老爷,气派不?这是大家伙儿帮我盖的屋子,以后山上小议,还有逢年过节的吃饭,都会在这里。” 刘景浊点了点头,“气派,不愧是泥鳅湖主。” 确实挺不错的,由岸边延伸进去三十几丈的木制露台,岸边是长廊。湖中心处还有个小亭,由小亭往外延伸出来近百丈,那就是练剑之地了。 刘景浊伸手按住小泥鳅脑袋,轻声道:“今年要准备个大盘子,每道菜都要夹一筷子留着,等以后来了客人,就可以让他们尝一尝你的今年了。” 小姑娘神色古怪,心说山主老爷怎么晓得的? 刘景浊瞬身落在湖心亭,走了一圈,又转头看了看小姑娘跟流泱,再想到赵长生,一下子明白了有些事。 日后归墟,定然有人间三子齐聚杀妖的场面。 日后的青椋山,极可能出现一种更让人想象不到的场面。 继承安子称号的赵长生,接替郑红烛,剑安天下。 接过渔子身份的红泥鳅,很可能会是九洲第一尊合道卦师。 人间舟子,也有传人,青椋山流泱。 这也是陈文佳答应留在青椋山的理由吧。 为何不是陈文佳而是流泱? 因为陈文佳已经琉璃身,没法子以天门开后那场灵气风暴洗筋伐髓了。 申末,刘景浊带着白小豆跟姜柚,登上了青椋山,开了祖师大殿门户。 点上一炷香后,刘景浊跪下磕头,后面两个姑娘自然要跟着一起扣头。 刘景浊抬头看着墙上挂像,轻声道:“师傅,过年了。” 这天夜里,除却两艘尚未返回的渡船,剩下的人聚齐了。 几张桌子拼在了一起,主位坐的刘景浊端起一杯酒,扭头看了看红衣小姑娘,笑道:“年年有余?” 小姑娘一拍胸脯,笑着说我一直在呢。 这天夜里烟花灿烂,花了十两银买来的一大堆烟花,足足放到了子时。 今年刘景浊在,大家伙儿都没走,都等到了子时。 龙丘棠溪本不想在今夜多说什么,可有些事,不能不说。 她走去刘景浊身边,沉声道:“我爹传来的密信,瘦篙洲那边有小菜花的消息,就在那处灯影洞天,你要是着急就早点走吧。”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明日就走。” 他转过身,轻声道:“诸位,事出突然,我明日就得走了,这一去,可能需要很久,我不在的时候,青椋山就拜托大家了。” 姜柚本来吃的很开心,结果听见这个,当时就垮下了脸。 “不是说好了要三月吗?” 白小豆轻轻拉住姜柚,挤出个笑脸,说道:“那师傅回来的时候记得帮忙买好吃的好玩儿的。” 这么着急走,肯定不会是小事儿了。顾衣珏笑着举杯,轻声道:“放心,我堂堂登楼剑仙,守不住青椋山吗?” 这天后半夜,雪越下越大,刘景浊跟龙丘棠溪就在海棠树下坐了一夜。 天都快亮了,龙丘棠溪自顾自起身,解下刘景浊头发重新束起,随后又帮他拿来山水桥与当独木舟背在身后。 刘景浊忽然一把拽住龙丘棠溪手臂,笑着说道:“我并不觉得分开是个很难过的事。” 龙丘棠溪也是一笑,“我也不觉得,但有一件事,你你必须给我做了。” 刘景浊投去疑惑神色,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自归墟返回之后,你得来找我,不成亲可以,但至少要定亲。”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好的,到时候一定要去找你。” 很快就已经天光大亮,龙丘棠溪送着刘景浊走下迟暮峰,客栈那边,已经站满了人。 都来送山主。 刘景浊笑着抱拳,轻声道:“正月初一,给你们拜个年。” ………… 神鹿洲一洲北岳,山君温落端着酒杯,大年初一,没成想是跟龙丘晾在一起喝酒。 温落实在是想不通,因为那封信是他看着写的,有这么坑自家女婿的吗? 明明那株梅树已经移栽百花山庄,日后可能是其中一位花仙子了。龙丘晾还偏要传信过去,说人在瘦篙洲灯影洞天? 图啥? 龙丘晾也抿了一口酒,沉声道:“不是我心黑,我放弃了白鹿城举城飞升,是为给他小子扛一扛的,他远没有悠哉时间了。有些事情我们帮不了,只能他自己来,这千万里路上,云月风霜皆是难关,两年时间时间必须要破境求着我,从今日开始算起。” 早先以为至少还有五十年,可现在,只剩下二十余年了。 二十年登楼,龙丘晾相信刘景浊做得到,但只登楼境界,面对天门之外的大罗金仙,远远不够看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九十章 启程免费阅读。 第三百九十一章 青椋山不清凉 大年初一天刚刚亮,刘景浊便背剑南下。走的匆忙,好些事来不及交代,只好路上再寄信回去。 腊月二十九一艘去往瘦篙洲的渡船就由清溪渡出发了,一月之内只有那一艘船,所以刘景浊不惜动用那一式神通御剑,无论如何是要赶上那艘船的。 几件要紧事,刘景浊一边赶路,一边以心神刻录在了玉简,登船之前想法子寄回去。 龙丘家派人接管渡口之后,十年之内青椋山可以派人去学,但不能插手,只等着年底分账即可。 还有万象湖选址一事,还是定在大月境内,待日后占领大月全境,百节去走一趟,选个合适地方。但该花多少钱得万象湖那边自己出,青椋山这边绝不能插手。不是钱不钱的事情,主要是不能让万象湖觉得他们是青椋山附庸。如今在拦野台的三个年轻人,顾衣珏有空了可以去教他们剑术,婳枝峰离得近,陈文佳也要常去教授拳法。 再就是过不久后济水顾氏会作为闲都王朝暗桩起事,顾衣珏要自个儿去镇压,大义灭亲也好,正经参战也好,他自己决定,当然了,不去也行。反正如今山上有阿达在,除非来个合道,否则不会有什么大事。青椋山修士,炼气士元婴之下,武道未曾归元气的,不可去浮屠洲添乱。 两洲开战,去个金丹修士简直是添乱。 还有给袁塑成的信,离洲方家坊市那边很快会源源不断传来消息,这是作为开阖峰主必须要做的事情。 大事就这几件,但无一不是重要的。 全力御剑近半月,终于在东海赶上了那艘渡船,刘景浊甚至都没时间去瞧瞧老大的宗门。立宗之时,如果龙丘棠溪没走,就她跟陈文佳一起去,要是走了,那就姜柚跟白小豆两人去一个,陈文佳领着。 景炀本土已经十五年没有真正意味上的一流势力了,老大开宗立派,算是填补了这空白。 上船之前,刘景浊已经把那玉简放在鱼雁楼,应该很快就会传回青椋山。 结果这艘渡船已经没了地字号,跨洲远行,总不能买个黄字号船票,所以刘景浊也只能捏着鼻子去买了一张天字十二的船票,足足花了两枚泉儿。 那座前些日子改名灯影的洞天福地,刘景浊早就想去逛一逛,但他着实没想到,会是因为找小菜花而去。 走回船楼,刘景浊瞬间布阵,咬着牙拿出一百枚泉儿,打算在海上的这两月,把百枚泉儿吃干净。 虽然连真境门槛儿都看不到,但总不能万一机缘巧合有所感悟了,体内灵气积蓄却不够吧? 踏入神游境界也有几年了,如今体内灵气堪堪填满了半数而已,这还是开山之时那道东来紫气做了些填补,否则一半都没有。 自打离开神鹿洲,几乎一直有一道分身是在不眠不休的炼气的。这两月时间,就来个拔苗助长,三道身影同时汲取百枚泉儿之中的灵气,无论如何也要在渡船落地瘦篙洲前,把这百枚泉儿吃干净,至少要体内灵气积蓄达到七成。 修炼时,时间永远不够用的,若不然怎么会有仙人枯坐,睁眼闭眼间便是几十春秋? 当山主的不晓得,那天他前脚刚刚走,龙丘棠溪后脚就召开了一场树下议事。 那天议事,人不多,代首席顾衣珏,掌律陈文佳,代司库方杳木,还有护山供奉阿达。 所商议的事儿,其实很简单,就是关于想法子在二十年内,搭起一种引路明灯的事情。 可要用什么搭建,搭建在什么地方,怎么搭建,谁也不知道。 所以大年初二,龙丘棠溪也决定要离开青椋山。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去一趟斗寒洲,然后就要回白鹿城破境。 这次破境,可能动静会比较大。 因为她要连破两境,三十登楼。 现在知道了,她可以有十五年时间,那拿出来半数去往归墟,不过分吧? 凭什么你刘景浊说什么我就要听?我偏不听。 先前大真人登上青椋山,问了刘景浊的生辰八字。其实也说一句,“按道理说,最与刘景浊契合的女子,是南宫妙妙才对。” 是刘顾舟一剑硬生生斩断了那条姻缘线,又强行把龙丘棠溪跟刘景浊牵在了一起的。 正月十五那天,由魏薇罗杵驾驶的渡船可以走了,船上光是自家人就有很多,个个儿都要买船票的,龙丘棠溪也不例外。这是方杳木定下的规矩,青椋山修士乘坐自家渡船花的钱可以在俸禄里补出来,但买船票时一定要掏钱。想要请客,那就自己出钱。 船上人很多,龙丘棠溪姐妹俩,黎洙小丫头。还有要回神鹿洲的赵长生、潭涂,以及张五味。原本龙丘棠溪想要带上白小豆去斗寒洲,哪成想那丫头死活不去。 于是,青椋山,一下子就清凉了起来。 后山的仙草园只住了白小豆跟姜柚,师姐妹俩每日清晨雷打不动的练拳练剑,然后白小豆会跟往常一样,挨个儿山头儿去找人聊天,一天一两处地方,时间很紧。 姜柚还是不太习惯没有刘景浊在的日子,她的时间大多数都在修炼,这样子日子过得快一些。她想要抓紧破境,赶快把只差一丢丢的灵台筑起,然后破境再破境,结丹之后回离洲看爷爷,然后就去归墟找师傅。 张五味一走,青椋山脚的木屋又闲置了。阿达便主动去了山脚,等人。 关荟芝跟杨念筝守着青白客栈,有白寒帮手。白舂跟邝乐打理仙家客栈。就是自打听到了某个消息之后,她就又把头发梳了起来,就跟从前在大月境内开客栈时一样,自称丧夫之人。至于邝乐,一天忒闲,瞧着就钻厨房不出来,其实有两道分身就在方圆千里转悠,他看中的流泱如今成了掌律弟子,总得再找几个心狠手辣的孩子传承衣钵啊! 每个清溪阁故人,等少主是一件事,可他们其实还有阁主在世之时留下的必须要做的事儿。 顾衣珏依旧隔三差五跑去化马县,只是现在去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个红衣小姑娘。 化马县那个每天起的很早的姑娘,如今也被父母送去了私塾读书,听私塾先生说,这丫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最好送去扶舟县的广化书院,那里的先生,比自己强。 今日散堂,乔青鱼一如既往往家去,回去还要帮着爹娘收拾。结果路上就碰见了个她很嫌弃的小男孩。那小男孩好像就在她必经之路等着,就在一处小巷子里。小男孩左看右看没人,狂奔到了乔青鱼身边,凑到小姑娘耳边说了一句话,扭头就跑,还喊道:“别告诉你爹娘啊!” 顾衣珏瞧见这一幕,脸黑的跟涂了锅底灰似的,带着小红鱼扭头就走,眼不见为净,免得忍不住去把那孩子扇两巴掌。 泥鳅湖主神色古怪,她觉得是一件好玩的事儿啊!顾峰主怎么生气了? 不就是小男孩凑到小女孩耳边,说了句含糊不清的我喜欢你? 不过也挺好笑,他居然让她回家别告诉爹娘。 流泱也忙,一年拢共就十二个月,她春夏秋冬四季之中,要各花一个月去把青椋山几座山峰走完一趟。而且陈文佳说了,走完四遍之前,即便有本事开山河,那也不许。 至于掌律陈文佳,会时常去帮着袁塑成收纳归拢山主留下的很多印章、竹简。 从前不晓得,见到了这密密麻麻且皆是出自刘景浊之手的东西,她对于刘景浊的佩服,就又多了几分。 印章之上,大多是山头儿,各式各样的山头儿,边款会以肉眼压根儿瞧不见的的字去写为什么去这座山头儿,山上都有什么人。至于竹简,更让人头皮发麻。每根竹简都只有一指长,正面写着人名或是自己编的名字,背面会写在何处遇见等等。光是这一会儿,她就瞧见了什么离洲李怆,神鹿洲陈青萝之类的听都没听过的人。这些还好,背面写着哪里人氏,怎么认识的。还有些什么离洲古宅女鬼、婆娑洲解惑老者之类的连个名姓都没有的。 她倒吸一口凉气,轻声道:“他不烦吗?是要把见过的,但凡搭过话的人全记着?”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问道:“袁塑成,你会不会觉得刘景浊很恐怖?” 袁塑成摇摇头,笑道:“不会,我会觉得很放心。” 至于方杳木,他最闲,每天就是跟百节闲扯淡。 他经常说,做夏官的时候,这种日子想都不敢想。 其实,也只是看着闲。百节的两道分身,自上次许经由登山之后就回来了一道,还有一道依旧在浮屠洲。.m 而方杳木,当了钱谷代司库,每天一睁眼就是钱啊!头都大了。如今瞧着家大业大,可事实上桩桩件件都要花钱,说是入不敷出也不为过。如今只能期盼着龙丘家赶紧接管渡口,最起码清溪渡这个销金窟能够转亏为盈。 山主走时就丢来了千枚泉儿,能撑多久? 他也知道只要那条航线正式开通后,青椋山立马儿就会挣钱,至少也不会亏,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其实这座青椋山,刘景浊在于不在,区别还是很大的。 方杳木笑着说了句,万事万物,不可能尽善尽美的。 百节抿了一口酒,轻声道:“至少我们这些个人,谁要是受了伤,大家都会着急,是打心里着急。青椋山,无论有无山主在,都清凉不起来的。” 方杳木笑道:“是啊,谁家山头儿天天做饭吃?一帮神仙老爷各自端着碗蹲着吃?”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九十一章 青椋山不清凉免费阅读。 第三百九十二章 几处事 一座瘦篙洲,舆图上看的话,几乎是分做好几截儿的,狭长无比,瘦篙二字,由此得来。一条由头到尾的稚子江,更像是连接瘦篙洲的绳子。 返回瘦篙洲后,陈桨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那处斩龙台遗址。到现在他还有点儿想不通,左春树那小子是不是吃撑了?为一条水蚺化蛟而已,至于挑拦斩龙台吗? 这下好了,蛟龙之属对于葬剑城左春树,那是感恩戴德。可一洲水族,那就差把左春树八辈儿祖宗刨出来骂了。..m 在这儿待了好几个月,没有等到想看见的,于是陈桨真就有些怀疑,是不是青鸾洲那边,真有人在以某种法子窃取斗寒洲剑运?这才使得两千多年以来,斗寒洲再没有新出现过登楼剑仙? 左春树捣烂斩龙台之时,几乎是把破境之时所得的剑运全数留在了此地。照理说一年之内,此地至少要出现一位剑修的,可剑运没了,剑修却没有出现。 等那小子来了自个儿查去吧,这等劳心事,自己不擅长。 瞬身返回兰舟岛,居然有客人。 陈桨微微眯眼,笑道:“你少一魂,打不过我的。” 姬闻鲸笑道:“陈兄,我又不是来打架的,再说了,没用全力,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呢?” 姬闻鲸的一道魂魄,如今还在中土东海底下,被亲爹镇压。 陈桨讥笑一声,“难不成姬家主还能破境大罗金仙不成?” 与这等人,不似刘顾舟,没什么好说的。他只开口道:“兰舟岛不欢迎外人。” 哪成想姬闻鲸来了句:“晓得你跟我那外甥是忘年交,今日我为他而来。” 陈桨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猛然转头,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我求姬大家主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让刘景浊成长,这才一路截杀不断的?” 姬闻鲸也不恼,只是笑着说:“这种话,我还没得脸说。想杀刘景浊的事儿,在我这里,向来不是假的。若非我上次跑得快,我那好外甥也憋着杀我呢。” 陈桨冷笑道:“那你为他而来?” 姬闻鲸点了点头,轻声道:“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落地。我是想告诉陈兄,要是想帮他,就别着急护他。有个道理陈兄不会不知道,被护着的雏鹰,飞不远。” 陈桨眯起眼,言语讥讽:“用心良苦啊?” 姬闻鲸笑道:“不跟你争辩,爱信不信。” 陈桨还是不解,皱眉道:“你图什么?” 姬闻鲸笑了笑,淡然道:“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不过证明这件事,得等他刘景浊够资格与我一战了,然后我把他打死。” 看似笑盈盈的脸,却看的陈桨眉头紧皱。此时此刻,在陈桨眼里,姬闻鲸就是个活脱脱的疯子。..m “你想证明什么?” 姬闻鲸淡然道:“证明给我妹妹,她没有听她大哥的话,是错的,天底下只有我是真心实意对待她的。” 疯子,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堂堂姬氏一族,手握人皇印万年之久的古族,怎么就能出一个这样的疯子? 难不成姬荞还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了?做什么事都要听你姬闻鲸的? 陈桨沉声道:“证明了又能怎样?” 可姬闻鲸已经笑着转身,瞬间就不见了身影。 陈桨沉默片刻,自言自语道:“刘顾舟跟刘景浊,已经够偏执了。都说外甥像舅舅,得亏刘景浊不像他。” 陈桨已经可以大致体会到姬荞有这么一个哥哥的绝望了。 如此这般,甚至有些变态的人,是怎么合道怎么开天门的?陈桨不理解。 …………………… 斗寒洲破烂山乞儿峰,今日召开了一场议事,所议的,是拒妖岛上的破烂山产业,在归墟门户关闭之前,无限期无偿借给刘景浊。 姚放牛说完之后,下方便已然骂声不止。老一辈里边儿,担任掌律的师叔来了句:“你姚放牛辱没了先人啊!你把咱们破烂山拼命打来的江山,就这么拱手让人?” 钱谷司库也是一样,“要拒妖岛产业,除非把我老头子弄死,否则没戏。” 就这两人反对,几乎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但姚放牛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其中利弊。 “诸位师叔师伯,只是交由刘景浊打理,挣得每一分钱,都还是咱们破烂山的,而且长远来看,只要归墟门户关闭了,拒妖岛就会成为天底下最大的坊市,我们哪里会有亏的道理?” 结果下面就有人阴阳怪气道:“你姚放牛是不是跟他刘景浊赌钱输了,把拒妖岛产业抵押出去了吧?我可告诉你,破烂山祖上规矩,只要掌律、钱谷、首席、护法,四人不答应的事儿,山主也没办法一言决之。而且,我们四人,是有废立之权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姚放牛便也不再解释什么了,他只是缓缓起身,双手扶住桌子,笑盈盈望向下方,眯眼道:“你们年纪大,一个个都短见,我不怪你们。但关门之事,于整个九洲人族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肯的,想要废立的,可以来试试。我姚放牛没一样精通的东西,好在样样都略知一二,你们可以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敢不敢,把诸位长辈的腿打折?” 掌律一拍桌子,“放牛娃,你要翻天不成?” 一道倩影凭空出现,徐瑶一身气息,已是登楼。 “诸位,不是一直说破烂山是徐家的吗?这不换了个姓姚的,遂你们愿了,又不行?我记得山规里面有一条,两任宗主同时决定的事,无人可否吧?我已登楼,大不了我接任宗主,姚放牛当太上宗主嘛!” 祖师堂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徐瑶的生死大关,居然破了? 此时姚放牛直起身子,沉声道:“诸位,莫要忘了祖师训诫,四海九洲至宝,于我皆是废材!咱们破烂山,挣钱可以,但不能太把钱当回事吧?少挣几千几万泉儿,会死?” 这下没人再说话了,徐瑶已然登楼,天底下的登楼咒师,撑死了也不过一手之数的。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钱谷司库,此刻只得捏着鼻子问道:“在商言商,把拒妖岛产业交给他刘景浊,我们能得到什么?” 姚放牛忽然很生气,越想越气。 他一拍桌子,眉头紧皱,面沉似水。 “换一个太平人间还不够吗?” 真该把你们这些个老东西送上战场啊! ……………… 三月初,一艘渡船落地瘦篙洲,有个苍衣挎刀的年轻人御风下船。 刘景浊要直去灯影洞天,所以要花费一枚五铢钱,再买一张过路傀山的船票。 那座从前叫做傀儡洞天,如今改名灯影洞天的小天地,就隶属于傀山。 一座洞天福地,江湖人、仙人、凡人,都是由一张张的内嵌魂魄的符箓制成,就是傀儡,又好似被人掌控的皮影,故而改名灯影了。 那座洞天福地,是九洲最挣钱的地方之一。入洞天之人,只要愿意花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专门为他打造一处温柔乡都不在话下。 前提是,花钱。 里面大多傀儡都在日复一日做着同一件事,供人烧杀抢虐,又或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奇怪癖好,去做出来的各式各样的场景。 说白了,就是无数符箓,陪人过家家。 当然了,大多数进去的人,就是玩儿一种解密,最终得宝的游戏。 刘景浊曾经想过,等什么时候自己体内天地可以带去真正的物件儿了,就以无数符箓去作为天地中的生灵,学一学那座灯影洞天。 但其实灯影洞天还远不止有这些,与其他洞天福地一般,总是要有一些吸引人的噱头的。 白水洞天的噱头,就是龙女。 而灯影洞天,据说在无数傀儡当中,藏着傀山也并不知情的成了精的符箓,有些符精战力,甚至堪比登楼。 三百年前就有人自洞天之中带走一位符女,国色天香不说,还是个丹符成精,带在身边,就如同带了一尊炼丹大宗师。 买完了船票,刘景浊就登上了渡船,结果渡船管事说是要明日才走,今日不能上船。 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搭乘渡船不知多少了,刘景浊还是头一次遇见不让提前上船的。 本想问上几句,结果已经有人帮忙问了。 是个浓眉大眼的归元气巅峰,看样子还很年轻,百多岁。 “老子花钱买了票了,还不让上船?让你爹在哪儿歇着?” 那渡船管事只是笑盈盈说道:“我们绿坞湖的渡船向来如此,若是不愿意是可以退票的,但只能退七成票钱。不过,若是不退,可以去往渡口中的绿坞客栈歇息,拿着船票去客栈,可以打个对折的。” 汉子呸了一声,骂道:“还他娘的是个一流山头儿,这么难看的吃相?狗日的青鸾洲山头儿,老子着急赶路,忍了!” 绿坞湖?刘景浊记得可清楚。 就是那个把战死归墟的戍边人的弟子丢下渡船的绿坞湖啊! 好嘛,年轻时候路过绿坞湖,也没觉得这么讨厌。 结果这次刚刚落地瘦篙洲,你绿坞湖给了我一个“好”印象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九十二章 几处事免费阅读。 第三百九十四章 恶念如灯影(上) 一座灯影洞天,分做了极多地方,美其名曰大世界与小世界。 大世界里,就是花钱最少就可以去的地方,而小世界,那就是需要花好多好多钱去量身定做的地方。 壁如有皇帝梦的,只要花钱到位,你就可以在那片小世界到那个皇帝,到期补钱,老死在里面儿都不是问题。 还有现实之中求而不得的美娇娘,只要是钱够,也能给你做成有血有肉的小娇妻,日日暖床。 不过,真正的有钱人,去往小世界的,还是少数。大多数单独开辟小世界的,都是攒了半辈子钱,不愿再面对这糊涂人间,从而选择的一种逃避法子。 因为那符妖,是在所谓大世界当中。 作为天底下最挣钱的洞天福地之一,傀山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生意经。壁如,凡付了过门钱的修士,皆可以用手中那枚木牌,去洞天之中的点石城里领取一枚须弥石。至于能不能开出乾坤玉,开出什么品秩的乾坤玉,那就是自身福缘的事儿了。 花了一枚五铢钱,于一处戏台走入灯影洞天,刘景浊拿着手里的木牌,不由得就有些佩服这座傀山了。 估计每块儿以木牌换取的须弥石,都可以开出来一枚极差且极小的乾坤玉。过去换了须弥石的人,瞧见石头真当开出来乾坤玉了,还不要忍不住再去买一块儿?哪怕十个人里就有一个再出钱买石头的,不也赚了? 十赌九输,赌石也是一样。 百节在那青莲洞天开出来那么多乾坤玉,几乎可以以千枚泉儿估价了,那不是百节运气好,那是闲都王朝妖帝与许经由故意的。 与白水洞天不同,这处灯影洞天,并无什么注意事项,完完全全的百无禁忌。只要你花了钱,路上见着个符箓女子,只要喜欢就可以做一夜夫妻。要是心里不爽快,大开杀戒也无人会管。反正只要人离开此地,一切都会复原。 刘景浊是不会,也不愿干这种事。 当务之急,是找小菜花。 老丈人信里说的过于模糊,只是说小菜花可能在灯影洞天,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压根儿就没有提及,唯独确定的,是小菜花依旧是一株梅树。 落地之处是一条河的上游,有一艘小舟等着,舟上老者瞧见来人就会笑着说道:“这位客官,要乘船吗?山谷那边就有城镇,吃饭打尖儿都方便。” 刘景浊点点头,迈步上了船。 其实是有些诧异的,虽然明知道这是符箓傀儡,但瞧着,压根儿就是个人啊! 老船夫话不少,笑着说道:“看这位公子挎刀,也是来走江湖的江湖人吗?昨儿个我还见着过个背剑女子,姑娘贼水灵,脾气还好。” 刘景浊略微诧异,照理说,他们不是都只有固定记忆吗?载我出谷之后,便不会记得我的,那怎么记得前几日有个女剑客呢? “老伯倒是记性好,不过我是个刀客,跟剑客犯冲。” 老人只是随意与刘景浊攀谈,不像个傀儡,就像是个年纪大了的老船夫。 刘景浊试探问了句:“老人家,知不知道什么地方有梅树?”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中土刘贼 有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此刻就坐在一处酒铺里,听见外面动静,屋子里坐的人全出去了,唯独他无动于衷,只是喝酒。 他压根儿无需出去,也能察觉外界动静,所以呢喃一句:“这不是抢我的事儿吗?” 此时此刻,云海之上,女扮男装的灯影城主讪笑了一声,开口说道:“这事儿不能怪我啊!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小符箓,敢不听话?” 刘景浊面无表情,只举剑,化作剑光,然后落剑。 出手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也没半点儿观赏性。 其实真要杀人,杀这种被自身天生克制的人,真的很无趣,就是举剑,完事儿。 挥手抓起那张符箓,刘景浊看了一眼天幕,淡然开口:“逼我开天?” 无人应答,但很快有一道剑光划破天幕,向刘景浊斩来。 刘景浊眯起眼睛,以一道雷霆剑光回敬。 两道剑光与云海之上碰撞,一声巨响之后,方圆几百里,哪里还有云海存在,晴空万里。 由打西边儿有个女子御剑而来,第一句话就是:“这样都可以不倾泻心中恶念?小看你了啊!” 刘景浊微微皱眉,攥紧了独木舟。 可他再注意到周遭时,天地已然换了一副模样。 出了灯影洞天? 白衣女子瞥了刘景浊一眼,淡然道:“原本是准备了一道机缘给你,是那道剑符。不过看来你是不想要了。” 刘景浊淡然道:“本就是剑修,要剑符作甚?倒是这位前辈,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白衣女子哈哈一笑,干脆盘膝坐在云海,单手托着腮帮子,微笑道:“我就明着告诉你,你所听到的背剑女子,就是灯影洞天之中的那道剑符,登楼境界,美貌无比。而且,只要重来一次,你选择忍住不出手,剑符就可以给你,你要不要重来一遍?” 刘景浊面无表情,“前辈可愿等我二十年?” 女子好奇反问:“等你二十年?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刘景浊冷声道:“二十年后,我问剑傀山。” 白衣女子哈哈大笑,笑的合不拢嘴。 她歪着头问道:“至于吗?不就是有个龙丘棠溪的脸皮,又不是真的是她,至于生这么大气?还要在二十年后,问剑一尊合道剑修?” 刘景浊眯起眼睛,原以为只是登楼,结果是合道吗?傀山不是擅长符箓吗?怎的山主成了剑修,还是合道剑修。 白衣女子微笑道:“忘了告诉你了,别人看到的我跟你看到的不一样,你看到的是真正的我。所以你考虑好了没有,是要与一尊合道为敌,还是重走一遍,忍了那位海棠姑娘出来的画面,从而得来一道可以随时跟在身边,相当于登楼剑修的剑符?” 刘景浊举起独木舟,冷声道:“同境一战?还是逼我喊人?” 女子叹息一声,真是的,油盐不进啊? 她伸出小拇指,掏着耳朵,同时说道:“凡进入这座百无禁忌的灯影洞天,心中恶念是会被无限放大。灯影城里花钱杀人,其实更恶。上次取走丹符的人,心思纯粹,属于无意间闯入此地,由头至尾没有半点儿恶念,属于是丹符自行选择了他。” 顿了顿,女子缓缓抬手,是在刻画符箓,一道刘景浊从未见过的符箓。 “年轻人,你心智倒是坚毅,但想的太多了。还想问剑?我凭什么等你二十年?喊人?去把陈桨喊来,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打死我,打死了还好,打不死,明日梅花园里,还有海棠姑娘。” “你能怎么办?你刘景浊打不过我呀!” 刘景浊皱着眉头,“你想怎样?” 女子笑道:“简单,跟我打个赌,你要能赢,日后我再不设立梅花园就好了。” 刘景浊沉声道:“如何打赌,怎么打赌?” 女子轻轻抬手,屈指一弹,方才所刻画的符箓便如同一张绝户网,将刘景浊丝丝罩在其中。 大网盖在身上,刘景浊当即一个站立不稳,险些跌落云海。 他抬头看向那女子,沉声道:“禁锢我的修为?赌这个?” 女子咧嘴一笑,“是啊!一个武夫带着两把仙剑,你只要能走出去三千里,灯影洞天之中便会再无梅花园。三千里而已,不算太难为人吧?” 女子接着说道:“灯影洞天,你是没有走下去的必要了。你刘景浊心思说纯不纯,说杂不杂,不敢随心所欲,又不愿什么都不管,踌躇不止怕前怕后的,在这灯影洞天了,充其量这是个花钱的看客。如你看到的那些个前因后果,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前因后果,只是你的自以为是。小镇之中被人扒衣服的女子,前身是一个初入灯影洞天之时就扒人衣服的淫贼,被人打杀了。所以他的魂魄被打入符箓之中,成为了被人扒衣服的。还有耕牛拖人,人拖牛犊子,也很简单。就是那两人来灯影洞天之时,曾经互相许诺,若是坑害朋友,来世就作为畜生被对方鞭笞。那处山中寺庙走出的小沙弥,进灯影洞天之时,曾在那寺庙杀人,他怀里的小猫是与他同行的女子,他杀人,是为哄女子一笑。后来他们被那剑符所斩,男子成了沙弥,女子成了猫。对了,还有被你打杀的那个年轻人,他是南边图门山掌门的关门弟子,那位掌门,跟你一样,炼气士与武道双修,炼气士真境,武道单花琉璃身。那个年轻人,如今顶替了初入洞天所在小镇的女子,等着下一个会扒她衣服的人。至于之前那个,现在可以轮回了。” 刘景浊依旧是皱着眉头,他沉声道:“难不成你这灯影洞天,数以千万计的符箓,就没一个好人了?” 照她这么说,每一张符箓都该死,行侠仗义,反而是真正意味上的多管闲事了。 女子点点头,“是的呀!都是该死之人。被做成符箓,为的就是被人折磨。” 刘景浊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 女子笑道:“我乐意呀!” 刘景浊刚要说话,嘴都还没张开呢,就被女子随手一挥,甩飞了出去。 “哦,忘了告诉你,我放出去了消息,中土刘景浊如今就在瘦篙洲,而且你现在只是武夫,动不了丝毫灵气,好像没法子易容也没办法收起两把剑了哎?咋个办?还有还有,我是符箓大宗师,拔尖儿的那种,别想着靠自己冲破这张大网。只要你能从落地之处,沿着我给你的路线走过三千里到达稚子江,符箓自然会消散。只不过,我一不小心把你要走哪里的消息也泄露了出去哎,咋个办?” 刘景浊被重重摔落一处山巅,没了炼气士修为,飞剑不能动用,不能驱使灵气御风驾云,只能依靠武道修为去踏空行走,但速度又快不起来。不能动用灵气,甚至连符箓都画不了。 他只好微微抬手,一道雷霆隐约浮现。 还好还好,体内雷霆火焰,还是可以用的。 此时此刻,听到那女子的一大堆咋个办,刘景浊只缓缓抬头,轻声道:“前辈是与我哪位长辈相熟?我爹?我娘?还是我师傅?” 白衣女子未曾作答,只是撇撇嘴,嘟囔一句刘景浊眼不见的言语,“还不算太傻啊?” 女子瞬身返回傀山,又是三十多岁的妇人模样了。 黑袍人还在,他笑着说了句:“桂妹妹,怎么就反悔了呢?” 女子转过头,上一刻还笑盈盈,此时却已经面沉似水。 她抬手按住黑袍人脑袋,冰冷道:“我又不傻,所以给你加俸禄了,去灯影城补缺,当城主吧。” 黑袍人大惊失色,“桂妹妹!桂姐姐!桂剑仙!那沈白鱼就在灯影城,你送我去,不是让我找死吗?” 可山上哪儿还有黑袍人身影? 女子又复年轻模样,只淡然说道:“瘦篙洲年轻魁首,六十岁的单花琉璃身而已,又不是陈桨,怕什么?” 再说了,你不该死吗? 女子拍了拍衣裳,迈步走去山中一小溪,溪边也有八角亭。 女子坐进八角亭,懒洋洋趴在飞来椅上,眨了眨眼,轻声道:“好像啊!怎么会这么像呢?” 傀山往东三百里,刘景浊刚刚从山崖之中爬了下来。 他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下意识要去往乾坤玉中取东西。 结果他娘的,一丁点儿灵气都动用不了,连乾坤玉都没法子用! 娘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菜花压根儿没在灯影洞天,还他娘的赔进去两枚泉儿,灵气还被禁锢,现在别说泉儿了,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苦恼之时,前方已经有人走来,是个不到六十岁的年轻金丹。 年轻金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由打背后拔出一柄长剑。 结果一开口,结结巴巴…… “可是……可是中土刘贼?” 刘景浊扭头看去,面无表情,淡然开口:“我是刘景浊,找我何事?” 年轻金丹双手持剑,用了好大劲儿才压住手臂颤抖。m..m “青椋山刘贼,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 话都没有说完呢,刘景浊已经一个箭步过去,抬手拽下了挂在这人脖子上的一小块儿正在刻录光影的镜花石。 刘景浊以拳意强硬切断镜花石与那年轻金丹的联系,笑意不断,自言自语道:“这不就有饭吃了嘛!”..m 抬手拍了拍年轻人肩膀,刘景浊又笑着说道:“朋友,还有没有跟你一起的,都叫来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三百九十八章 中土刘贼免费阅读。 第三百九十九章 是非善恶不在纸上 六十余岁的“年轻人”,被一只修长大手搭在肩膀上,手臂的主人言语温和,笑意不断,他却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脚后跟爬到了天灵盖。.m 刘景浊用另一只手掂了掂镜花石,笑着说道:“现在你可以自报家门了,姓甚名谁,今日要为民除害?” 可惜,眼前的金丹修士,这会儿连拿剑的手臂都在剧烈颤抖。 除却一身凉意,自然还有窘迫了。 小心思被人看穿,实力差距又太大,压根儿无法恼羞成怒,便也只能窘迫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两只手指夹住那把剑,随意往高空抛去,然后再次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两双眼睛也就一臂距离,一个笑意不止,一个眼神躲闪、浑身颤抖。 好在是那把剑落下之时,刚刚好回到剑鞘,严丝合缝。 一声沧浪响声吓得年轻金丹一颤,连忙挣脱刘景浊,退后好几步。 刘景浊哈哈一笑,打趣道:“想搏命出名是要做好被打死的准备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打死你呢?” 刘景浊笑着摇头,把镜花石揣进自个儿袖子里,这都是钱啊!虽然只是一小块,至多可以刻录储存一刻光影的镜花石,但多少也能卖几百半两钱,至少酒钱就有了。 到现在,那个金丹修士都还没有说出来自己姓甚名谁,刘景浊当然也不想听了。 他抿了一口酒,取出那会儿收到袖子里的符箓,上面是傀山那女子画的路线,要照着她的路走,到了稚子江后才能解除身上符箓。.m 虽然能猜到那女子肯定跟自己那些个长辈有什么关系,但她拿龙丘棠溪开玩笑,没法儿忍。说好了二十年后问剑,那就等我。 符箓之上,刻画三条路线,东西各一条路,居中一条。 刘景浊只看了一眼便以真火将其焚烧,三条大路走中央,自然是走中线嘛! 三千里而已,不远。 本来都不想搭理后面那人了,结果这会儿他又冷不丁拔出剑,拼尽全力,狂奔刺向刘景浊。 微微侧身躲过一剑,刘景浊满脸疑惑,“你是个炼气士,又不是个武道中人,哪儿有这样出手的?” 年轻金丹折返回来,再刺一剑。 “我求名不得,求死。” 刘景浊咧嘴一笑,这才像话嘛!都坦诚些。 这次刘景浊没躲,只抬起拳头,照他额头就是一拳头。 只一拳头而已,年轻金丹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晕死了过去。 刘景浊撇撇嘴,也忒不抗揍了,这一拳头,最多用了三成力。 灌了一口酒,往前走了几步却猛然顿足。 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傀山,干脆转身走去林中,剥下几条树皮,拿树皮绑着年轻金丹双腿,另一头儿搭在肩膀上,就这么拖着这年轻金丹赶路。 三条路线相隔又没有多远,几百里地而已,要是有个登楼拦路,走哪边都一样。若是登楼之下,确实没有多大意思了,没必要躲。 挨了陈桨几个月揍又不是白挨的。 终点乃是稚子江头嘤啼涧,到时候可以顺流直下,过踌躇台后去往与樊江月的约战之地。 瘦篙洲还是多雨,走了没几十里地,又是一场大雨袭来。 刘景浊只好拉着这个一身白衣都变灰衣的家伙去了一边密林之中,于一棵大树下方避雨。 转头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刘景浊轻声道:“别装了,一个金丹修士,装死也要有个限度吧?” 说着便将其佩剑丢去,劈开了绑着其双腿的树皮。 果然,在装死。 不过那金丹这会儿就没先前那么惧怕了,报以死志了时,也就想开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年轻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叫什么?” 年轻人缓缓坐起,低着头,沉声道:“武怜愁,西明国人,不年轻了,至今已然六十有三。” 刘景浊点点头,又问道:“何时得到的消息?” 武怜愁开口道:“七天之前,我本打算进去灯影洞天找寻机缘,但钱不够。正好听见有消息放出来,我就用尽全身家当,买了一枚镜花石,打算……以此得名,好有个名声,再去拜师某座山头儿的话,阻拦不会太多。” 这算是人之将死,话就很多? 刘景浊笑问一句:“要拜师?至今没有归宿?” 武怜愁摇摇头,“何来归宿?四十年风雨飘摇,好不容易破境金丹,却落得个养活不了自己的下场。” 许是说到伤心处,武怜愁苦笑道:“想我武怜愁,七岁炼气,十一建灵台,十九筑黄庭,二十三岁已凝神。结果结丹之时,竟然五十有九,以至于天才已经无人问津,都只说我少年成才,年老成柴,此生再无破丹结婴的可能了。” 刘景浊笑道其实是本想打断他的,可想来想去,还是听了下来。 这武怜愁估计是觉得反正必死,倒不如把几十年积攒的牢骚一股脑儿尽数说个够。自己说的起劲,也不管刘景浊愿不愿意听。 其实无所谓愿不愿意,但多多少少,有点儿听不下去。 一个人总在抱怨的人,抱怨老天不公,抱怨年少时天赋好,身边阿谀奉承的人一大堆,结果迟迟未能结丹之后,连个收留他的地方都没有。 其实这有什么好抱怨的嘛?话本上那种稀里糊涂来个老前辈,就说与你投缘,死乞白赖的非要收徒,前提不还是个你资质绝佳,天赋异禀? 是座山门,收徒也好招收弟子也罢,之后都要去倾注人力物力的,当然需要待价而沽,就是这么回事儿。 武怜愁叨叨叨了好半天,方才雨势减弱,刘景浊差点以为夜雨亦觉得烦躁,干脆要走了。 好在那家伙终于是打住了,他抬头看向刘景浊,苦笑道:“烦吗?” 刘景浊点点头,“有点儿,但还能接受。” 武怜愁一笑,“那就干脆点,要杀也痛快点儿。” 刘景浊再次点头,然后缓缓起身。 “好的,拿好你的剑,倾力出手,像个炼气士点儿。然后自报家门,把你先前说了一半儿的话说完。” 武怜愁深吸一口气,拿起佩剑,退回十丈之外,紧接着长剑出鞘,刚要大喊一声,结果刘景浊摆了摆手,大声问道:“有没有钱,碎银子也行,有的话给来。” 武怜愁一愣,“就五两。” 刘景浊做勾手状,武怜愁也不晓得他要干什么,反正觉得要死了,他方才听了那么大半天都不烦,就当是花钱请人听我说话了。 第四百章 拦路鬼(上) 漫山桃红作东风尾翎,一梦惊醒春离去。 有个白衣青年人被人强拉着赶路到了瘦篙洲西边的银萍国,此时就在银萍国西边官道的一处小镇客栈。有四人在客栈外的小河畔煮茶,白衣青年独自待在屋子里,在数法宝。 看了半天,法宝多,但不一定起作用啊! 白衣青年跑也不是,留着更不敢。这一帮短命鬼找死就算了,硬拉上自个儿算是个怎么回事? 老子是个炼器师,不会打架啊! 越想越气,人家榜首沈白鱼都不出手,上了九洲天骄榜的樊江月也不出手,排名前五的天骄见也没见过,你们你们几个屁都不是,拉着我来诛杀刘贼? 我怕刘贼没杀成,咱们几个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啊! 白衣青年人正是金鼎宫少宫主欧钰,被人拉着来截杀中土刘贼。 可……诛杀个屁啊!刘景浊那是个牲口,就你们几个歪瓜裂枣还想杀他出名?想得美哦! 问题是自个儿好歹也是金鼎宫少主,要是怕了,扭头跑路……有点儿跌份儿啊! 但要是不跑,刘景浊那牲口杀真境妖族砍瓜切菜一般,自个儿也不是没见过,自己这几斤几两,怕是不够砍啊! 想来想去,也唯有一个计策。他们出手我不出手,反正就装傻充愣。我就不信了,老一辈的事儿,你刘景浊有脸往我身上算? 思量之际,门户被人一把推开。 有个年轻人迈步进门,眉头紧紧皱着,也不说话,只是去拿了一壶酒水,沉默着喝了起来。 欧钰一脸好奇,问道:“蓝青,犯什么病了?怎么一下子愁眉苦脸的,谁把你家锅砸了吗?” 年轻人也没抬头,又狂灌一口酒,沉声道:“刚刚有消息传来,我小师弟死在了灯影洞天。” 欧钰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拉着蓝青的酒壶碰了好几下,不断说着:“恭喜恭喜啊!那小杂种终于是死了,免得我下次瞧见他了,忍不住打死他,再得罪了你们图门山。” 他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可蓝青是半点儿高兴不起来。 欧钰有些纳闷儿,疑惑道:“你不是贼嫌弃你那个小师弟吗?怎么死了你还不高兴?” 蓝青灌了一口酒,沉声道:“高兴是真高兴,但死的不是时候。他死在了灯影洞天,六师妹是同行人,没能护着他,六师妹肯定要被师傅责罚的,很可能要拔除根骨,废掉修为。” 顿了顿,蓝青说道:“我得回去了,刘景浊的事儿我不掺和。” 欧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但心里早就在为这位好友庆幸了。 不去最好,去了,你一个小小真境,估计都不够他刘景浊塞牙缝儿呢。苏箓跟丘昧潋俩大变态跟他玩儿都够呛,这一大帮子人去,不是逗乐儿吗? 在欧钰心中,苏箓跟丘昧潋,还真是俩大变态。 一个是连后娘跟亲弟弟都不放过的人,另一个更他娘的扯淡,十七岁自灭满门?!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我欧钰是好色,但老子是天才炼器师,有钱! 想了想,欧钰说道:“你就没想过,先前刘景浊在灯影洞天,那小杂种是被刘景浊杀得?” 蓝青点了点头,“想过,而且很大可能了,所以我才要抓紧返回图门山,要不然我师傅无处泄愤,就只能欺负六师妹了。” 说话间,蓝青递出一份邸报。 “这是转头落梅宗的邸报,但发出来的不多,但很快就被落梅宗自己花重金追回了。不过一经刊发,拓印的山头儿可就不少了。” 欧钰拿过邸报一看,当即喷出一口酒水。 乖乖!以后苏箓那个坑货跟中土那个死面瘫再喊自己,打死不去! 邸报上言简意赅,但几个人名,写的清清楚楚。 落梅宗先是被一拳砸平山巅,后被两剑分成四瓣儿。闯山之人,青椋山刘景浊领衔,同行有掌律陈文佳、代首席供奉顾衣珏、钱库司库方杳木。后面特意注文,陈文佳,舟子之徒,双花琉璃身。方杳木,景炀王朝前任夏官,如今是炼虚剑修。 看的欧钰真是牙床打架。 顾衣珏,那是名人,跟刘景浊一样,但名声再臭,人家也是登楼剑仙啊! 方杳木倒是没听说过,但炼虚剑修,这四个字还不够名头大? 最最最重要的,是陈文佳。 长久以来,舟子名声太大,以至于陈文佳的很多事儿,就被这么稀里糊涂的遮掩了过去。 可身为瘦篙洲人氏,欧钰哪儿能不晓得陈文佳啊?在樊江月之前,她陈文佳可是名副其实的武道天骄,双花琉璃身而已,三拳打死隐花岛的老匹夫,那老家伙可是三花聚顶的武道绝顶,曾经仅次于陈桨的存在。不过陈文佳只三拳便送其见了先人,说明那仅次于舟子,水分极多。壹趣妏敩 欧钰深吸一口气,“你没给他们看?” 蓝青摇摇头,“没看。” 欧钰转身拿起放在床上的东西,一把拉住蓝青,沉声道:“小蓝,跑路,那牲口不是我们能蹲的。” 蓝青面露诧异,“你最要面子的人,不要面子了?” 欧钰呵呵一笑,“我还要脸?去他娘的面子,老子要命!” 金鼎宫那帮人,或是大先生也好师傅也罢,爱咋咋地,反正我不掺和。师傅怕也不敢掺和,上次给个读书人打得跌落境界,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呢!.m 拢共九个人,最先遭殃的是蓌山那个二杆子,算计那么久,给人打的现在连天地二魂都没了。然后就是苏箓那个坑货,娘的画舫给人锤烂三次了都! 老子可不做第三个冤大头,再说了,我欧钰觉得,要分生死时,拼命就好,弄这弯弯绕作甚? 结果一众瘦篙洲有名有姓的天骄人物,就这么看着金鼎宫的有钱人跟图门山的蓝青跑路了。 剩余三位年轻天骄,都在排名前十,都在两百岁之内,一百五十以上。 两武夫,一炼气士。 其中一位是瘦篙洲排名第六的蒙阿生,一百八十岁,归元气巅峰,炼气士凝神境界。排名第五的长槊派糜皖,一百七十三岁,半步琉璃身,炼气士金丹境界。 唯一一个炼气士,是排名第八的符箓修士吕火丁,一百九十几岁,神游巅峰。 其实按照实力来算,吕火丁不算弱,奈何他年纪忒大。 此时此刻,三人扭头儿看向两个跑路家伙,蒙阿生撇了撇嘴,嘟囔道:“咱们这里就他蓝青跟欧钰都是真境巅峰,结果还都跑了!两个没骨头的。” 糜皖抿了一口茶,轻声道:“刚刚有消息传来,图门山那个小杂种在灯影洞天被人打死了,魂魄都没能留下,想必蓝青着急回山去吧。至于欧钰,就是钱多,色胆也够多,骨气向来不多。” 吕火丁点点头,这倒是。 金鼎宫少主的好色,旁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常常厮混在一起的,哪儿能不知道?问题是,金鼎宫那位宫主,此生最恨登徒子,曾立誓要杀尽天下淫贼的。 也不晓得为什么,一个对好色之徒如此深恶痛绝的人,会教出来这么个混账弟子? 糜皖笑道:“但有一件事,咱们不得不服气,人家蓝青能画出接近大宗师的符箓,欧钰更是能炼出只差半步就够的上仙字的法宝。” 两人都是怪胎,蓝青的怪还能理解,人家自小就刻苦钻研符箓,有所成就,理所应当。 可欧钰……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从小到大就吊儿啷当,居然被称为板上钉钉的炼器大宗师? 想不通,真个想不通。 吕火丁一笑,轻声道:“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老天爷赏饭吃吧。” 三人继续坐在河边煮茶,他们居然真就没发现,方才客栈走进去了个扛着木枪的年轻人。 刘景浊已经要了一壶酒,正在小口慢酌。 两把剑呢?这会儿就在云海躺着,刘景浊走哪儿,他们不会远离出去百里。 你可以禁锢我的灵气,但我这两把剑是仙剑啊!虽然没有剑灵,但总比小猫小狗要聪明,懂得听话,知道我在说什么。 但没了灵气,好些事着实不方便。 没法子分身,更没法子化虚远遁,想要动用神魂,必须得以武道真意冲至泥丸宫,所以也没法子铺开神识去探听别人在说什么。 但方才走了两个人,刘景浊还是察觉到了。 他抿了一口酒,门外三人估计全是棒槌,一个个眼神儿都不好使。人都认不出来,你来截杀我?还不如之前那个金丹呢。 五两银子,买酒估计是够了。 他又买了一壶酒,然后走出客栈,打算继续赶路。 结果刚刚走出客栈,身上那张大网忽然浮现,刘景浊周遭十几丈内,当即光华大放。 刘景浊没忍住骂了一句娘,抬手召来了两把剑。 此时此刻,那三人也尽数侧目过来。 刘景浊挥剑驱散光芒,随后把剑背回身后,咧嘴一笑,轻声道:“三位,我脸上有花儿啊?” 三人齐齐起身糜皖淡然问道:“你是刘景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四百章 拦路鬼(上)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二章 拦路鬼(下) 雨夜之中,有五骑蓑衣客疾驰而过,有四人是开山河武夫,尚未归元气,便也只能骑马了。 不过其中一骑,就是那个不是武夫要不是炼气士的,瞧着个头儿要矮小很多,估计年龄不大。 银萍国西北官道,这五骑过境,泥水四溅,好在是路上行人不多。 即便这样,刘景浊也被溅了一身泥水。 不能改头换面,只好弄得邋里邋遢,半个月不刮胡子不洗头,早就看不出来是原本模样。 只是两把剑实在是太过扎眼,所以它们一直隐匿踪迹,化虚藏在云海之中。刘景浊的打算是,要是碰上个不要脸的登楼,就只能佩剑当做飞剑用了。虽然独木舟与山水桥速度远比不上捉月台,但耐不住人家是仙剑啊! 也是到了这里,刘景浊才知道银萍国与金萍国原来是同属一国,后来老皇帝驾崩,奈何膝下无子,便传位给民间声望极高的一位异姓王。结果老皇帝的子侄不愿意了,干脆收拢旧部,自称萍国正统,占据了一半国土。为了显示自己那一支是正统,便在前面加了个金字。而那位异姓王,甘愿前面加了个银字,且银萍国从来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那位银萍国开国皇帝之后,皇位都是有德者居之,代代禅让,已两百余年。 故而银萍国这边,老百姓都觉得只要自己有本事,就有机会当皇帝。故而,两百年来,银萍国百姓相比金萍国,过得好多了。 刘景浊抬手稳了稳斗笠,略微抬头看向天幕。 瘦篙洲,听着就多雨啊!当年只是匆匆路过,这趟倒是要好好领略了一番。 走了不过几里地,前方忽然一声轰隆巨响,像是山塌了一般。刘景浊无法大肆动用神识,只好撒丫子狂奔往前,几个呼吸跑了十里地,这才瞧见远处一座山半数塌陷。估计是连日大雨,冲毁了山基。 还好还好,看样子山底下并无村落。 抬手一拳,将那积攒的山石瞬间砸开,刘景浊又拍了拍手,体内本源真火自行窜出,顷刻间就在雨中形成一道十几里长的火墙,就铺在山脚下烘烤山泥。 几个呼吸而已,方才坍塌的山石与已经成了稳固山峰的厚实墙壁,成了陶土,再想冲毁可就不容易了。 只可惜,这雨看来是没有停歇的意思。 走过刚刚凿出来的山谷,刘景浊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座简易避雨帐篷,四道蓑衣客围坐帐篷外,还有一人,估计就在里面了。 刘景浊只扫了一眼便继续往前,但那四人,却是个个紧绷着。 都不用看,刘景浊已经知道他们四人握紧了佩刀。 方才没注意到他们,想着那么快的速度,这会儿估计早不见影儿了,哪成想人家还在。估计是出拳之时太过吓人,被人想成了坏人了。 刘景浊赶忙加紧速度,离开了这地方,免得被人误会。 他前脚刚走,那处帐篷里便有个少年人伸出脑袋。 少年人长相极其俊俏,白得都不像个男的,就好比话本里说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少年人看了看只余脚印的官道,沉声问道:“你们觉得他会是什么境界?”炼气士还是武道中人?” 其中一位蓑衣客沉声道:“世子,当务之急,是要想法子活命,那人境界与我们无关。” 少年人微微皱眉,“我在问你们问题,你们只需要回答即可!” 蓑衣客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少年人,神色不善。 他明显是强压下想说的话,转而说道:“一拳开山十几里,又能放出那等火焰的,反正寻常归元气够呛,元婴修士也做不到。” 少年人闻言便喜上眉梢,“那此人至少也是归元气巅峰,炼气士神游境界了?” 蓑衣客沉声道:“世子,人家过路看也不看我们,我们最好不要去招惹人家。” 少年人二话不说转身钻进去帐篷,很快就又钻出来,身上已经穿戴好了斗笠蓑衣。 他迈步走去马匹那边翻身上马,刚要挥舞马鞭,却听见一句:“世子!活命紧要。” 少年人确实淡然一笑,轻声道:“四位,曹家至此还有你们四位死忠,我曹庋庆幸。但活命,怕跟我们跑多远关系不大。我那二叔都知道我无心皇位,依旧派人灭门,那就不是我想活就能活的了。换一种说法儿,与其死在金萍曹氏手里,手足相残,还不如死在武道琉璃身拳脚之下,此生荣焉!” 少年人挥舞马鞭,当场策马狂奔,去追赶前方刀客。 四位蓑衣客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缓缓起身,轻声道:“世子说的对,想以逃命活命,能逃去哪儿?咱们都从金萍国逃来了银萍国,没什么好逃的了。老四追上去,老二老三随我断后。诚王待我们不薄,到了抵命时候了。” 方才一直说话的那人,此时沉默不语,只缓缓起身,冲着三人抱拳。 前方路上,雨越下越大,刘景浊便也不想走了。正好路过一处石壁下,他便挥拳将其凿出一个豁口,抬手点了一堆火,先避雨。 结果坐下没多久,就听见马蹄声传来。 刘景浊转头看去,是那个个头儿不高的蓑衣客,单骑至此。 刘景浊就看着他翻身下马,然后往自己走来。 蓑衣客摘下斗笠脱掉蓑衣,咧嘴一笑,冲着刘景浊抱拳,开口道:“小子曹庋,见过前辈。前辈方才出手,气势恢宏,小子心驰神往。” 刘景浊微微一笑,实则是强压下了嘴角抽搐。 他娘的,这小子长得也忒那啥了吧?怎么跟颜敬辞一个德行?得亏这趟出门没带那俩丫头。 撑死了十四五,就已经这模样了,长大了怎么办? 谁说只有女的好看是红颜祸水了? 刘景浊摇晃着酒葫芦,轻声道:“我读书少,烦劳解释一下,是哪个字?孤魂野鬼的鬼?” 少年人一笑,弯腰于地上写下一个庋字,解释道:“是这个字,搁置物品的意思。” 刘景浊点点头,一副了然模样,“那就是柜子吗?曹柜子是吧?” 曹庋笑道:“前辈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问道:“说吧,找我何事,拜师就算了,我收徒弟得经过大弟子跟二弟子同意才行。” 真是这样,以后收徒弟,得白桃大剑仙跟姜柚大剑仙两人同意才行。要不然别人的小徒弟都是宝贝,我刘景浊收个小徒弟,被俩师姐当成出气筒? 第四百零五章 全是鬼 故事听完,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点头道:“若你死在银萍国,金萍那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兵银萍了。” 事实真相如何,哪怕有人怀疑也无甚用处。即便明知道那就是扯淡的蹩脚理由,但人家就是可以以此为借口发兵。 少年人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阿四可能跟他们不一样,会念着我父亲的好。” 刘景浊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往夜市管事那边去,准备交水钱。 喝了一口酒,刘景浊笑着说道:“你帮我挣了钱,你的命我可以尽量去保。”m..m 曹庋赶忙抱拳,满脸喜色,“多谢前辈。” 但刘景浊却又摆了摆手,“曹庋,你是个清醒的人,活在富贵之家还能如此清醒,实属不容易。但事有可为,有不可为。” 少年人咧嘴一笑,摇头道:“前辈是会读心吗?”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倒还没那个本事,只是见得人多了,也像你说的,会去感觉一个人心思。再者说,杀父仇,灭门仇,岂能不报?” 少年人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刘景浊一样,面带苦笑,可嘴上却是,“我明白的。” 刘景浊眯眼看向曹庋,后者却是干笑不止。 唉,捉月台不能用,若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既然有难言之隐,刘景浊便再不盘问,继续迈步朝前,到了夜市出口。 刘景浊取出三枚五铢钱,笑道:“这是水钱,管事收好。”壹趣妏敩 管事刚要伸手,有一道老迈身影急匆匆赶来,一巴掌打开管事手掌,还不忘瞪其一眼。随后他又笑呵呵的面向刘景浊,将三枚五铢钱轻轻推还回去,笑着说道:“这位道友头一次来我们篆字山,水钱就免了,倒不如移步篆字山上休息,客栈就不去了?” 人在江湖,可不就是这样。方才钟郦只一现身,这位篆字山山主就来了。 刘景浊只好说道:“我与钟岛主其实不熟。” 老者笑着抱拳,轻声道:“方才钟岛主也说了,暂时不熟。但也说了,我篆字山如今困境,只要道友搭手,自然会水到渠成,困境自消。” 刘景浊略显无奈:“她就没告诉你我如今也是身陷困境之中?你敢与我有牵扯?” 老者点点头,笑道:“说了,钟岛主说一旦有什么差错,就是篆字山灭门之祸。” 这……刘景浊就想不通了,有什么困境,能让你甘愿担着灭门风险? 刘景浊摇了摇头,“还是不去篆字山了,要什么事不如去你们铺子里说吧。但水钱你们得收着,一码归一码。” 既然钟郦说了,那就听听吧。 三枚五铢钱就想让我帮忙?也不看看我刘景浊于九洲是什么大名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黑红也是红。 结果那老者看了一眼曹庋,后者自然懂眼色,于是抱拳说道:“那我先回客栈。” 刘景浊摆摆手,“不用,与我一同去吧,待会儿还有话问你。” 老者只好点了点头,带着刘景浊与曹庋到了自家山头儿铺子。 刘景浊没着急落座,只是说道:“有话就说,我待的时间越久,对你们篆字山越不好。但要说清楚,至少前因后果要说清楚。” 第四百零六章 与自己打一架 刘景浊瞥了那静静站立的三位女修,又抬头看了看上方天幕,然后转头问了句:“老手啊?不像是第一次杀人了。” 曹庋咧嘴一笑,“是第一次。” 刘景浊笑着说道:“我头一次杀人,手都打颤。” 头一次杀人,是在如今的安南国境内。 前方三人,此时一样动弹不得。区区开山河而已,也不晓得观想出来的是哪座山哪条河。 远处大约八百骑,皆持大槊、挎横刀小弩,马背上还有大弓。 如此重骑,在景炀也算是精兵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轻声道:“这三人要杀就动刀,不杀就侯着。那边三个,有无去你家动手?” 曹庋摇摇头,轻声道:“不曾见过,不过听说我二叔有豢养一些门客。” 刘景浊点了点头,下一刻云海之中便有剑光直坠,流星一般,夹带着耀眼青光,两个呼吸便落在火堆一旁。壹趣妏敩 刘景浊特意叮嘱一句:“我没让你动你就别动。对了,那只绣着鸳鸯的荷包给我。” 将酒葫芦甩去挂在独木舟剑柄,刘景浊扭了扭脖子,轻飘飘握拳捏碎手中荷包,当即一声闷雷响动。 曹庋眯起眼睛,一阵后怕。得亏没有好奇打开,不然自己怕是已经成了一堆碎肉。 刘景浊甩了甩手,笑盈盈看向三位真境女修,开口道:“没见过你们行凶,不好直接打死你们,要不然你们走吧,免得死了。” 三位女子对视一眼,齐齐抬手抹向脸庞,手臂落下之时,三人已经各自抓着一张人脸,而面具之下的三张脸,几乎一模一样。 好嘛,三胞胎? 其中一人开口道:“武道中人,背着仙剑,倒是新奇。” 刘景浊瞪大了眼珠子,不会吧?你们不晓得我是谁? 地底下猛然钻出一条青藤,刘景浊抬手就是雷霆火焰,没等那藤条尽数伸展出来,就已经将其焚烧殆尽。 结果再一转头,三道身影居然已经消失不见。 刘景浊淡然一笑,歪过头,抬手夹起一道灵气箭矢,另一只手伸去脑后,并指夹住一柄弯刀,随后朝着地下猛然一跺脚,三道闷哼声同时传来。 紧接着,他脚尖点地,一个飞掠腾空而起,悬浮于百丈高空。 低头看了一眼,还是不见人影。 毕竟是真境修士,如今自个儿没了堪比炼虚的神识,真不好找人。 巡视一周,刘景浊微微眯眼,抬手一拳砸出,面前居然如同琉璃碎裂一般,先是布满裂纹,紧接着就是琉璃碎片跌落,光彩熠熠。 无形墙壁给刘景浊一拳头砸出个窟窿,透过窟窿,瞧得见有个年轻女子笑意不止。 方才被砸碎的透明墙面,此时又如同水流汇聚一般,迅速将大窟窿补了起来。 刘景浊暗道一声有趣,再不压制身上罡气,武道罡气夹杂着自身混沌真意,真身虽然站立不动,但有七十二道虚影分做六个方向扑去,先后出拳。天、地,东南西北,六合琉璃皆碎裂。这次倒是没有年轻女子出现。 这阵法不错,可以学。 刘景浊缓缓卷着袖子,周身再次爆发剑气一般凌厉的拳罡,这处四四方方的“盒子”当场就不撑破。 刘景浊淡然开口:“你倒是再给我复原试试?” 曹庋手持柴刀,站立火堆边上,他抬头看了好半天也看不出了个一二三。撑死了就听得见半空中不断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既然看不到,索性不看了。 少年人把柴刀戳进去火堆里,转头看了看严阵以待的重骑兵。 即便山林之中不适合冲杀,此时刘景浊又不在,他们为何不过来? 阿大开口道:“世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曹庋转过头,拿着个木棍子,不断将炭火往柴刀上拨去。 “很早,诚王府被灭门那晚上,我逃出来了,立马儿就碰见你们,就像是在等我一样,我能不怀疑?” 阿大沉声道:“就不能是诚王布局?” 少年人摇摇头,“我父亲是个仁慈的人,没我这么心狠,他要是有提前布局,诚王府不会被灭门。” 阿大还是不死心,他再问道:“可我们一路带你冲杀,从金萍逃到银萍,向来是忠心耿耿啊!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少年人把柴刀翻了个面,淡然道:“何必要刨根问底?我又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说着便已经提着烧到通红的柴刀,走去阿大面前,举刀,落刀。 再斩一颗头颅,少年人提着柴刀返回,继续以火堆烧刀。 我凭什么跟你们解释?谁跟我解释了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他抬头看向天幕,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就是不想跑。 有什么好跑的?做个江湖人不好吗?快意恩仇。 此时此刻,刘景浊倒是再没瞧见那琉璃屋子,但还是被框在阵法之中,找不到三人真身何在。 找不到就不找了,他并指朝前挥舞,以拳罡拟作剑气,肆意去切割这方大阵,也就小半刻,已经没什么好切的了。壹趣妏敩 练武之人,坏处就是这个,碰上藏头露尾的炼气士,打不着啊!要是找得到,一拳一个,不要太干脆。 找不到?我没法儿用神识,还不能动用武道真意了?我倒要瞧瞧你们能躲出去几百里远。 他猛然一跺脚,拉出个拳架子,一身真意不再凝实护在身边,而是铺散开来,将方圆百里笼罩在自身真意之下。 刘景浊微微一笑,瞬身往南三十里,抬手往虚空之中一抓便攥住了一把黑发。 怜香惜玉这个词儿,拳法师傅没教过。 一把将其中一女自虚空扯出来,轻轻一扭,女子脑袋便转去了一边。 只要不把脑袋摘下来,暂时还死不了。 另外两处地方,两道身影本想再次遁走,结果却挨个儿挨了一记“剑气”,一招而已,伤的却是不轻。 刘景浊淡然开口:“最后一次机会,就此离去,我不杀人。” 结果那个被刘景浊把脑袋扭了一圈儿的女子抬手把脑袋扭回来,笑盈盈说了句:“为何不看看方才捏碎荷包的手?” 刘景浊一愣,心说还能这么玩儿? 翻手一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古怪咒印,像是被刻进去血肉里了。 还有咒师? 他再抬头,三位女修已经悬浮半空中,各在一方。一人嘴里呢喃不止,另一人手中结印不休,阵法已成。还有一人,抬起双臂,手中青藤生长,将其余二人绑了起来。 由打三人为边界,向上形成一座倒扣的漏斗,这漏斗又由三人为底,朝上生长青藤,几乎只是几个瞬息,刘景浊便被圈禁于这“树屋”之中。 刘景浊笑道:“又是阵法,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三人齐齐开口:“你可以试试啊!” 那就试试。 提起拳头朝着顶端砸去一拳,整座“树屋”便晃动不止。结果落拳不久,三面墙壁便各有青藤缠绕做拳头模样,齐齐朝着刘景浊砸来。 刘景浊只得躲过这与自己方才出拳一模一样的三个拳头,终于是皱起了眉头。 这方大阵,以那青藤女子为本,树木生长,生生不息。只要自己出拳,三面墙壁便会以相同力道还回来三拳。 不光如此,刘景浊抬起右手看了看,那道咒印,颜色愈深了。 他干脆问道:“我每出拳一次,这咒印就会愈加入骨三分?” 有女子笑如银铃,答复道:“有锁剑阵,自然有锁武阵了。你大可一直出拳,直到咒印入骨,直到你被自己打死。” 刘景浊又看了一眼那咒印,得记着。 此时不着急出拳,所以刘景浊便又问一句:“下方铁骑还不冲杀?等什么呢?是要自尽,还是被你们打死,然后嫁祸于银萍国?” 话音刚落,刘景浊忽然觉得自个儿体内罡气被人抽走一般,他竭尽全力躲了过去,可一只青藤拳头还是砸向这边,光是余波就将他震飞,重重砸在一面墙壁。 撞在墙面时,墙壁上又有数只小拳头齐齐砸来,刘景浊只好再次转身,悬浮半空中。 此时又有女子声音传来:“即便你不出拳,我们也会帮你出拳。” 刘景浊抬手擦了擦嘴角鲜血,笑着说道:“这不是比跟糜皖打架有趣多了。” 我不出拳这些青藤也会代我出拳,既然如此,那我便与我自己打上一场。 刘景浊咧嘴一笑,一身气势再次拔高,缠风式起手,与三个自己对战。 下方火堆边上,三颗头颅整齐摆成一排,曹庋再次抽出烧红的柴刀,迈步往骑兵那边走去。 少年人隔着老远就喊道:“我二叔有什么魅力,让你们八百铁骑心甘情愿葬身于此,给我曹庋陪葬?” 那一排排重甲无人应答,唯有马匹沉重的呼吸声音。 少年人加快步子,怒气腾腾,沉声开口:“金萍银萍两国,百年来相安无事,他为何要挑起战火?嫌我们萍国,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三百丈,火红的柴刀已经慢慢变得暗淡。 五百丈,柴刀只余热息。 曹庋破口大骂,“你们他娘的吃饱了撑得吗?” 说完这句,少年人忽然愣在原地,因为前方铁骑,在摘铁盔。 紧接着,曹庋就瞧见摘下铁盔的那些汉子,各自拔出腰间佩刀,两两互相横刀脖颈,齐声喊道:“食君之禄,与君分忧。” 曹庋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很快,马背上已经没了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四百零六章 与自己打一架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七章 琉璃身 很快刘景浊已经遍体鳞伤,一个我,果然打不过三个我。 无论以何种刁钻古怪的拳法打出去,墙壁上的青藤都会以一模一样的法子还回来,而且是一拳换三拳。 每次出拳都是在消耗自身积蓄,可自己出拳越来越弱,青藤出拳可半点儿不弱。 此时刘景浊艰难悬浮于半空中,双手拄着膝盖,气喘吁吁。 只是修武之人,面对这等大阵,近乎无解。 关键是很可能外面主持大阵的三人,压根儿不会消耗自身灵气,因为手中印记,次次出拳就是这大阵的养分。 喘息期间,刘景浊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要是能将如此阵法从三个真境换做是三个登楼,分别去演练出来锁剑、锁武,又或是针对不同修士的大阵,那岂不是能活活耗死一尊合道甚至开天门? “我们着实小觑你了,明明只是归元气巅峰,但武道高度,已经堪比单花琉璃身了。其实你应该一开始就出全力,不给我们布阵时间的。歇够了吗?那就以你最重的拳,送你上路。” 刘景浊缓缓直起身子,笑问道:“既然吃定我了,那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着实好奇的紧。你们这阵法,只要修习便都能有此威能吗?” 果然啊!看待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倒也不是,阵法虽然是人就可练,但除非布阵之人心意相通,否则阵法威力是要大打折扣的。我们姐妹三人,一胞同生,生来就心意相通,自然能放大阵法威力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道:“这么一说,我还有点儿舍不得杀你们了。” “哈?” 一声轻笑之后,有女子说道:“梦话,睡醒了再说吧,用你自己的最强一拳,送你上路。” 刘景浊嘴角微微挑起,我的最强一拳?我都不知道我最强一拳有多强。 他缓缓调整呼吸,就看着三处墙壁各有一拳砸来。 外界三人,忽然间眉头紧皱。 不对,他怎么还能有如此真意? 刘景浊无视三只巨大拳头,只缓缓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了眼睛。 睁眼之时,周遭光阴好似被放慢了数千倍。由打刘景浊身上走出三道只有人形轮廓的虚影,三道虚影各自抬手抓住青藤,轻轻一扯,便连带着三面墙壁一同扯烂。 光阴恢复如常,两手青藤的女子面露惊骇,自己这阵法,可是斩杀过炼虚巅峰的,怎么会被一个归元气武夫破阵? 她刚要开口说个跑字,结果嘴巴刚刚张开,就被一拳头砸烂了门牙,只眼前一黑,就此晕死了过去。 剩余二人刚要逃遁,可凭空出现的两道雷霆牢笼已经将她们死死困在其中,敢越雷池一步,必将灰飞烟灭。 方才晕死女子也被牢笼禁锢,这三道牢笼,被送去曹庋身边,有两把仙剑悬浮半空中,剑气纵横,好不吓人。 刘景浊还在半空中,他抬头看向天空中越来越厚的阴云,呢喃一句,“此时不破境,更待何时?” 先聚人花! 他再次抬头看向天幕雷霆窜动的阴云,天地之间,雷霆敢悬与我头顶之上? 刘景浊怒喝一声:“散!” 第四百零八章 我的啊 异象骤然而止,但刘景浊尚未返回。 此时被打碎门牙的那位女子,也终于醒了过来。本来挺好看一姑娘,这下好了,说话都要漏风。 曹庋只是不住添柴,这会儿已经快到午时了,其实很热。但他还是将火烧的很旺,柴刀也一直在火堆里。 这片山林之中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道,三颗无头尸身就在近前,八百具死尸在五百丈外。另有八百匹马,由始至终纹丝不动,就卧在自家主人身边,等死。 “世子是从什么地方结交的这人?” 曹庋转头看了一眼,神色淡然,反问一句:“三位姑娘有无插手杀害我父亲?” 其中一位女子摇摇头,轻声道:“诚王凡人一个,怎么会需要我们出手?” 她又抬头看向天幕,呢喃道:“若非此人,我们也不会出来的。” 结果本以为胜券在握,无论如何都可以被自己姐妹弄死的人,居然反过来把自己三人困在了牢笼之中。 感受着牢笼缠绕的狂暴雷霆,三人哪儿还能不明白,人家就是在遛狗玩儿,若老早以如此雷霆迎战,这场争斗只会结束的更快。 曹庋还是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树林,转头之后,眼睛就不停瞥向刘景浊的酒葫芦。 长这么大,还没有真正喝过酒呢。 少年人给柴刀翻了一个面,开口问道:“他们八百人,是我二叔手底下的死忠。你们呢?堂堂炼气士,也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女子笑道:“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曹庋一笑,“现在看来,是有些不值当了。” 女子却是微微一笑,全然不当回事。 “他中了我们咒印,不敢动手杀我们的。” 刘景浊瞬身落地,独木舟与山水桥再次化虚远去。他摊开右掌,笑问道:“你们说的是这个?怕是不得行哦。” 说话之时,手心便有一团火焰升腾起来,只几个呼吸,刘景浊收回火焰,水中哪里还有咒印? 他微微一笑,看向三位女子,问道:“忘了告诉你们,咒师对我来说,只要我想让咒印没用,你的咒印,就可以没用。” 这当然是吹牛的话了。 已经看到了近前四具尸体,也看见了林中八百尸体,刘景浊扫了一眼曹庋,少年人依旧在烧柴刀,脸上看不出来丁点别样神色。 这八百骑,到此就是为找死的。 刘景浊只得叹了一口气,取来酒葫芦抿了一口酒,随后问道:“师从何处,在金萍国多久了,有无滥杀无辜。三个问题,最好如实答复,我不是庙里的菩萨,只冲着你们想杀我,我就可以杀你们。” 刘景浊看向那个缺了门牙的女子,冷声道:“你来说,其余二人闭嘴,机会只有一次,想清楚了再说。” 杀,暂时真舍不得,是三胞胎,又同时有咒师、木属性修士、阵师,天底下上哪儿找这么巧合的事情去?哪怕再找个三胞胎,就能保证他们有这份修道资质吗? 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起码在她们三人看来,不说实话、说假话,那就只有一个死字了。 那个被打掉门牙的木属性修士看了自家姐妹一眼,瞧见二人点头之后,这才沉声说道:“滥杀无辜,不知在你眼里,如何才是无辜?这个我无法答复你。我们三姐妹到金萍国十年而已,师从悲春崖。” 曹庋当即皱起眉头,眯眼看向三人。 刘景浊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待会儿有他问的时候。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活命机会,要不要看你们自己选择。” 女子沉声道:“能活,自然不想死。” 刘景浊淡然点头,随手撒出三道紫电,逐一钻进三人体内。 “这三道雷霆,既可以是赠予你们的礼物,也可以是拿捏你们的刀子。你们当中有咒师,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解除我这道雷霆。待你们离开此地,便要直往归墟去,但凡敢有什么幺蛾子,可以试试会不会死,放心去试。还有一件事,刻画咒印与修行阵法的法门,给我留下。”m..m 留着,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说着,刘景浊手心已经多出来一团雷霆,天罚一般,看着就教人窒息。 三位女子同时皱起眉头,结果刘景浊只是手指微微一动,三人便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颤抖不止。 “答应!我们答应!” 刘景浊笑了笑,这才像话嘛! 随手一挥,雷霆牢笼散了去,刘景浊转头面向曹庋,沉声道:“你可以问了。” 曹庋也很干脆,冷声问道:“我父亲不是意外而死吧?悲春崖是不是有意支持我二叔一统金萍银萍两国,日后便作为璃月王朝附庸了?” 一座悲春崖,就是类似于离洲挂壁楼的存在,掌控璃月王朝命脉,悲春崖想让谁做皇帝,谁就可以是皇帝。 女子轻声道:“瘦篙洲西部十数国向来混乱,全数归于璃月王朝,对凡人来说,不算是个好事吗?至于诚王,确实是被你二叔所杀,间接所杀,但也是心甘情愿被杀。” 曹庋点了点头,开口道:“前辈,我问完了。” 刘景浊略感诧异,询问道:“不详细问问?” 少年人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我只需要知道答案,但这个答案是如何得来的,我不想听,也没工夫听,我只需要知道杀父仇人是谁就够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又问了句:“我要放她们走,有无什么意见?” 曹庋摇摇头,“人是前辈捉的,也未曾参与杀我父亲与灭诚王府满门,与我无怨无仇,是走是留,前辈决定就好了。” 这小子,着实清醒啊! 不问他父亲为什么算是甘愿被杀,只需要知道是谁杀的就行了。还有那四个开山河,也没问为什么要做鬼,而是干脆利索,举刀就杀。你们因何做鬼,我不想知道,我只需要知道你们做了个鬼就行了。还有那八百铁骑,八百条人命,死在面前,他眼中没有半点儿怜悯神色。此时此刻,三个无关紧要的人,是死是活,他不关心。 刘景浊开口道:“那你们可以走了,最好别去试探我。” 连个名姓也没问,没必要问。 结果那个阵师女子皱起眉头,沉声道:“你就不怕悲春崖找你麻烦?我们的师傅,登楼巅峰,是悲春崖首席供奉。”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我叫刘景浊,你说我怕不怕?” 你们瘦篙洲,凡俗王朝与炼气士的排外,我不是不知道。但我着实没想到,你们连别洲邸报都不看吗? 三位女子对视一眼,扭头就走,顷刻间就已经飞出去几十里地。 既然是他,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们不是不看邸报前些年挂壁楼修士被斩杀,去年婆娑洲摩珂院掌律被斩,贵霜王朝太子被杀,那都是刘景浊敢干且干了的事儿。 悲春崖,确实唬不住人家。 但她们不知道,三道雷霆是唬人的,不过刘景浊觉得自个儿能唬住这三姐妹,毕竟谁会没事儿拿自己的命去试? 若是修为尚在,以雷霆火焰在其脑海之中布阵还可行。单单现在给她们没人三道微乎其微的雷霆紫电,那就是吓唬人玩儿的。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看向火堆里的柴刀,轻声问道:“不用想着现身战场去止战,行不通的,你若现身,去揭穿金萍国种种算计,只会让人反过来把屎盆子扣在银萍国头上,两国开战怕是在所难免了。其实金萍国还真不一定打得过银萍国,据我所知,银萍百姓,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国家。” 曹庋闷声不语,以他的聪明,自然想到了这一层。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少年,这个人间,每个人都应该是个性鲜明的,不必非要像谁,但我们不应该以一双漠视眼睛去看待人间的。就像去写一本书,作者当然知道最后结局是什么,但总不能开头写一句少年背剑出山,于三百年后斩杀仇敌,五百年后飞升天外吧?” 曹庋被这最后一句逗乐了,他缓缓抬起头,轻声道:“刘前辈,我没有漠视,只是不想去做一些无用功的事情。能三步走完的路,我为什么要特意绕道去走五步?我也知道人间疾苦,可能阿大他们也是身不由己。但他们想害我是真,我若是知道了他们难言之隐,我还下得去刀吗?我去怜悯他们,谁来可怜我?” 转头看了看林中八百尸身,少年人继续说道:“他们要死,我还能拦得住?” 刘景浊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不适合自己这种喜欢自省的人。 夜夜自省时,回望来时路,必定处处是错。 曹庋拍了拍手掌,轻声道:“刘前辈,你相信我吗?” 说着已经抬手抽出柴刀。壹趣妏敩 刘景浊说了句可以信,随后反问:“以血淬刀,此时你还能用谁的血?” 少年猛然举刀,“我的啊!” 烧的火红的柴刀被他朝向自己脑门儿,竖着就落刀。 刘景浊微微眯起眼睛,在柴刀快要落到曹庋额头之时,猛然之间一道白光闪烁,柴刀硬生生被白色灵气崩碎成了几截儿。 曹庋一双眸子变得漆黑,张嘴破口大骂:“小疯子!你不要命了我还要!” 一柄木剑已然悬在少年人额头。 少年人一蔫儿,略带哭腔,开口道:“我真没害人,要不是我,这小子压根儿逃不出来的。” 刘景浊微微眯眼,冷声道:“是妖族?还是鬼修?” 少年大惊,因为这个拿着木剑的家伙,居然有一种对自己的天然压制。 “是人,不对,是死人。我也不晓得咋回事,昏昏沉沉不知多少年,一醒来就在这小子体内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四百零八章 我的啊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九章 清醒的人会很累 无法布设禁制,只能以心念让山水桥自行划出一道剑幕遮挡此处。 随后,刘景浊沉声问道:“姓甚名谁,哪里人,什么时候死的。” 照理说刘景浊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可这等有魂魄寄宿的事情,真是头一次见,问题还是,魂魄不是自己的。 “曹庋”颤颤巍巍开口:“甘州人氏,复姓独孤,叫紫池,祖上姓刘,老祖宗是中原王朝北征将领,后来被北方蛮夷俘虏,又取了人家公主,无奈改姓的。” 刘景浊一皱眉,这等事野史确实有过一笔,但至少也在四千年前了。当时所谓的北方蛮夷,就是如今妖鬼大道以北,北海以南了。 独孤紫池?这名字听着怪异啊! 刘景浊抬手抓住山水桥,剑尖戳到曹庋额头,再次沉声问道:“为什么吸取他的修为,想做什么?” “曹庋”满脸苦涩,声音无奈:“冤枉啊!我真不知道我吸取了他的修为,况且我醒来之后,就一直在保护他的,若非是我,他死了八遍了。” 刘景浊只冷声道:“那你出来。” 少年人干脆一屁股坐下,破罐子破摔,“出不来,能出早就出了。” 刘景浊皱起眉头,沉声道:“生前什么境界?怎么死的?” 少年人嘟囔道:“小小炼虚而已,曾是南梁供奉,被当时一个一苇渡江的和尚打死的。提起这个就来气啊!那狗日的皇帝,三天两头要出家当和尚去,举国修建寺庙,结果与人家论道,被人说毫无功德。他娘的,关我什么事?非要我去把人追回来,结果就给人在金陵城外用一记翻天印活活砸死了。” 刘景浊还没有发问,这人却是打开了话匣子。 “我都不晓得咋个回事,就知道自己死了,死了之后的事儿还晓得个屁?结果一睁眼,就在这小子体内了,想出出不去,看这小子要死,我只能保他啊!我这招谁惹谁了?我也冤的慌啊!” 刘景浊都懒的听这瞎扯,生前就是炼虚修士,魂魄复苏,想的难道不会是夺舍? 他只沉声说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不要觉得我暂时拿你没办法,不信可以试试。” “信信信!破境我都瞧见了,能一声喝退雷霆的人,光这一身雷法我都发怵!理由嘛!对对对,我高低也是个炼虚修士,虽然境界稀烂些,但就在这小子体内,有我在,他修行总归会事半功倍。还有,我擅长炼丹,曾是南梁首席丹师,我可以教他炼丹啊!” 这一番言语,可谓是求生欲极强了。 只不过,炼丹什么的刘景浊相信。但他怕自己的模样,以及说他被那位中土禅宗祖师打死的,说破天去刘景浊也不会相信。 刘景浊沉声道:“拿什么证明?” 少年一愣,“还要证明?我……我都跟他绑在一起了,他死我也得死,我当然会希望他活的好了!” 其实刘景浊一直在思量,就此时来说,还真没法子。要想办法也得等到修为恢复,能以神识去探查这小子体内动静才行。 刘景浊只得沉声说道:“先随便立个誓言吧,以本源立誓就可以。” 只能等恢复修为之时,看看傀山那位前辈能不能搭把手了。这会儿不相信也没法子,真要杀他,就得把曹庋也杀了。 少年二话不说,扯出一缕魂魄立誓,反正就是什么话狠说什么话。 刘景浊点了点头,示意其暂时可以回去了。那家伙这才千恩万谢,说了一连串的感谢言语。 少年人眼神恢复清明,真正的曹庋,这才回来。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听到没?” 少年人笑着点头,“听到了。” 刘景浊没好气道:“要是他不出来呢?” 曹庋淡然一句:“赌一把嘛!” 在刘景浊眼里,这小子跟池媵是有点儿像的,当年樱江渡船上的池媵。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介意手段,还能有手段。 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赌一个会挥拳开山,又以火焰稳固山石的人不会是个坏人,他有把握赌赢。到后来的故意以阿四为诱饵,以四人全是鬼为底线去赌,还是赌赢了。再到现在,断定了刘景浊不会袖手旁观,居然真拿自己的性命赌。 心机很重城府很深的少年人,还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要真是个有一定境界的炼气士,定会是个比许经由还棘手的存在。..m 关键是,曹庋知道他一旦赌输了会付出什么代价,但他愿意去承受。 这可与窦琼那丫头的小聪明不一样啊! 曹庋微微一笑,自嘲道:“我这点儿年纪就是这样的人了,是不是很恶心?是不是很不招人喜欢?”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摇头道:“拼命活着的人,怎么会恶心?” 而且是不不偷不抢,真正拿命在赌的人。 刘景浊转头看了那八百骑,心中叹息了一声,但没说话。 有个道理刘景浊打小就明白,所以这些年来,江湖路上的很多举手之劳,其实不是自己主动去的。 道理很简单,快要饿死了,还拉不下脸去别人蹭饭,等别人喊你吃饭,凭什么? 就像方才对曹庋说了句,我凭什么帮你?不是不能帮,是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离洲那座柳眠书屋之所以多多少少要收钱,哪怕没钱也要收一捆柴禾或是几颗地瓜。一个金丹柳妖,不是缺了这点儿就活不了,他是想让他的学生们明白,学问来之不易。 一样,刘景浊也希望路上遇到的那些孩子都明白一个浅显道理,人生路上,每次遇到的多多少少的善意,别人可以给你,但你不能觉得是人家欠你的。 一样的道理,想要我帮你,我不会主动开口,你要来求。 曹庋扑灭了火,依旧没有理会那八百人的打算,只是跟着刘景浊离开,也问了一句:“你还愿意带着我?” 刘景浊只是说道:“最多带你到稚子江,我过年前要离开瘦篙洲。” 午时前后离开的这处山头儿,天黑之时,也才走出去几十里地。 刘景浊没有停步意思,曹庋虽然饿,但也没离刘景浊多远,就这么跟着。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少年人,回过头后咧嘴一笑,打算玩一个很幼稚的游戏。壹趣妏敩 也是给曹庋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指着前方大约一里外的一块儿大石头,轻声道:“咱俩可以在走到那块石头前,各自做一个决定,到了之后,咱们告诉对方自己做了什么决定。” 第四百一十一章 有些假设(下) 一艘渡船缓缓落在清溪渡,这是林沁与灵星的最后一趟跑船了,接下来会由龙丘家接手渡船,她们姐妹则是要跟随龙丘家修士去学怎么管理渡口。 这趟返回,船上还带了个老人跟孩子,是个老散修,带着个七八岁的小童子。 林沁让灵星先去渡口那边报账,她带着那一对老小去坊市挑选铺子。 老人叫做羊青辞,带的小童子叫灶山,老人元婴境界,已经五百多岁了。他说,老了老了,就像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听说清溪渡头一年减免租金,他正好懂得些炼丹,就想着试试看,能不能在这里安置下来。 渡口投用已经近一年了,坊市商铺却始终没有驻满,龙丘家便提了一个减免租金的法子,让人家来看看,到底能不能挣钱。壹趣妏敩 林沁也觉得自己已经是青椋山修士,为青椋山能多尽一份力便多尽一份力。 已经老早打过招呼,由林沁带着羊青辞去选铺面。 地段不同,租金不同。头一年是不收钱,但次年开始就会收取租金。 午时前后,一艘由西南方向驶来的渡船停在了清溪渡,船上走下来了个红衣女子,脸蛋儿圆嘟嘟。 她叹息一声,由打乾坤玉里取出老早准备好的荆条,二话不说捆在背后,然后步行去往青椋山,打算穿过一座青椋山地界,去客栈里跟杨念筝负荆请罪。 有些家伙,不敢直面内心,所以我来帮你了! 顾衣珏瞬身落地,憋着笑开口:“舒珂,张五味去神鹿洲了。” 红衣女子撇了撇嘴,淡然道:“我是来找念筝的,他在不在的关我什么事。” 说是这么说,女子还是皱着脸转头,嘟囔道:“顾剑仙,我来是坦白一件事的,我帮了姓丘的那小子,给杨姑娘下过黑手。” 顾衣珏终究是没憋住,笑着摇头,轻声道:“我们又不傻,都知道。不过山主说了,张五味是我们青椋山的宝贝,喜欢他的人,可以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女子大喜过望,“怎么赎罪怎么赎罪?” 顾衣珏想了想,轻声道:“我们潭涂姑娘也去神鹿洲了,仙草园无人打理,要不然罚你帮我们养花养草?” 圆脸姑娘瞪大了眼珠子,“就这?这我在行啊!” 顾衣珏帮忙取掉舒珂背后荆条,笑着说道:“那先随我去迟暮峰后山瞧瞧,然后再去给杨姑娘赔罪吧。”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拔地而起,瞬间就到了后山。 落地之时,正好瞧见了白小豆带着窦琼往里走去,陈文佳带着流泱,等在酒缸前。 青椋山这位掌律偷了潭涂一壶酒,边喝边看着来人。 南境燕巢宫,名义上的三流势力。 渝州梁山舒家,也是名义上的三流势力。 此二者,若是亮出家底儿,绝对是二流拔尖儿了。 陈文佳一时搞不明白,刘景浊究竟在谋划什么? 她花了半个月时间,把刘景浊留下的所有竹简、印章尽数看了个遍。 近几个月来,到青椋山附近的人,至少有多一半是被刘景浊记着的。 首任青泥河龙神,是渐水源头附近的一座小山君,叫做杨宝芯,是刘景浊去十万大山那次遇到的。窦成、窦琼、竹简上皆有。 第四百一十三章 始料未及 趁着夜色,刘景浊带着曹庋走出银萍京城。 刘景浊笑问一句:“照你的性子,提前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吧?” 曹庋点点头,“想到了,红口白牙让人家赌一国,不是信不信的事儿了。等北边铁骑跟南边水师压到金萍边境了,金萍退兵以后,银萍自然会相信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曹惶会亲征?” 少年人摘下酒葫芦,学着刘景浊抿酒。 结果只一口下去,辣的嗓子根儿疼。 他举起酒壶,又看了看刘景浊的酒葫芦,问道:“你葫芦里装的不会是水吧?” 刘景浊轻声道:“我以前有一只名叫忽路的葫芦,常装水,这个酒葫芦并没有过。” 主要是师傅留的那只忽路,可以酒与水分开,姚放牛给的这个可不行。 插科打诨了一句,曹庋接着说道:“我那二叔,立志要一统萍国,光复曹氏,自然会亲征。” 顿了顿,曹庋接着说道:“其实作为曹氏子弟,每个人都有一个一统萍国的愿望,但我父亲读书太多,心肠太软了。我猜得到,他不能驳祖训,又不愿看到战火烧起,两难之下,只能求死了。” 刘景浊便问道:“见了曹惶之后万一改变主意了呢?” 曹庋摇摇头,“不会,即便想杀,我也会忍住。不过虽然不会杀他,但也会恶心他。他梦寐以求的一统萍国,我要他至死都做不到。” 说到这里,少年人忍住辛辣,狂灌了一口酒。 “刘先生,我知道你看出来了我的小心思,我也不想隐瞒。我不杀他,不是不报仇,而是要让他生不如死。若他真能一统萍国,我父亲的死,诚王府被灭门,八百铁骑的死,他都可以归于为一统大业而献身。但他做不到一统萍国,那这些事情,哪怕说破天去,也只能把罪揽在他一人身上。将来死后,我看他有什么颜面面对祖宗?那会儿我也说了,我无所谓两国交战,无所谓死多少人。我之所以要想法子去阻拦两国开战,其一,是我父亲不愿看到生灵涂炭。其二,我想让我那二叔心里不得劲儿。”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问道:“扪心自问一下,前者与后者,哪个分量重?” 曹庋想都没想就答道:“后者。” 刘景浊再问:“假如你当了金萍皇帝呢?” 少年人一样想都没有想就说道:“一样会对银萍用兵,无关对错,立场问题。” 这种事上,刘景浊最没有发言权。 如今景炀王朝对大月用兵,几乎已经占据了七成大月国土。而景炀出兵,说到底还是谈不上师出有名的。 少年少女有时候的言语,反倒会是醍醐灌顶。 当年刘景浊曾经极其排斥别人给的东西,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这一身修为也来路不正,窃天而来。 结果当时年纪还小的池妖妖,说了句:“天地应当以我为傲!” 这句话,刘景浊记到了现在。 曹庋转过头,问道:“刘先生会觉得这样不好吗?” 刘景浊摇摇头,“不会觉得不好,人是会变得。就像我,二十岁前喜欢听别人说,看别人做。三十岁前喜欢说给别人听,做给别人看。三十岁后,更多是听别人说。” 刘景浊与曹庋,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曹庋与赵长生、巢木矩不同。他们两个,属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不知从何起步的。而曹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 第四百一十五章 看错了人 此时此刻,掌控图门的那位图门山主,也如同被什么定住了一般,死活动不了。 只方才一瞬,他已然汗流浃背。 这……这是什么气息?难不成?开天门?! 百里之外,山水桥悬浮半空中,少年曹庋也借着独孤紫池看见了刘景浊进图门之前的打斗。 瞧见那雷霆虚影之时,独孤紫池就长大了嘴巴说了句:“什么世道?武道真意都要被他玩儿成法天相地了!还有这雷霆,雷神投胎吗?” 他还问了曹庋,晓不晓得刘景浊多大? 曹庋说了句,“他是景炀王朝二皇子,不是亲生的,但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 三十几岁?乖乖! 万年之后的世道,已经如此了吗? 结果这会儿,他差点儿就晕了过去。曹庋虽然瞧不见,但他瞧见了。 独孤紫池沙哑开口:“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脑海之中,稀里糊涂浮现一座西海孤山,以及山上那个手持断剑的影子。壹趣妏敩 曹庋转过头,“哪位?” 独孤紫池这才回过神,干笑一声,轻声道:“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大局已定,你现在还有时间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回去金萍国再赌一赌你的运气。” 有个鬼鬼祟祟的白衣青年到了此地,不知用了多少件法宝护身。 他偷偷摸摸跑去蓝青那边,一边往其嘴里喂丹药,一边说道:“小爷我仁至义尽了!叫你小子不要来,你他娘的偏来,现在见识了吧?那家伙是人吗?那是个牲口来的!” 吃下丹药,蓝青当时就醒了。只不过受伤太重,那狂暴雷霆硬生生将他周身筋脉打的寸断,再加上那吓人拳罡,五脏六腑如今翻江倒海。 蓝青看了一眼天幕,沉声道:“六师妹总算是保住了。” 欧钰没好气道:“我反正觉得你那师傅今个儿得死这儿,我觉得咱们还是赶紧跑,你不跑我就跑了。” 蓝青不解道:“真就这么怕?” 欧钰气笑道:“还没挨够打吗?” 与此同时,云海之上,玄岩没好气道:“你等什么呢?撤回符箓!” 桂祘皱着脸,哭兮兮说道:“真撤了啊!” 玄岩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陆吾把你放进九洲,着实是给人世间弄来一尊祸害。” 陈桨沉声道:“你还是先回去,守住天门吧。” 玄岩无奈道:“至多一刻,要是把他境界压不到开天门,那我们也只能强入大罗金仙境了。本体已经在守着,我去一趟十万大山,找那两位前辈想想办法吧。” 话音刚落,玄岩已经消失不见。 陈桨看向桂祘,没好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与刘顾舟有关系?” 桂祘撇嘴道:“我跟我师傅当然有关系!” 陈桨深吸一口气,心说真是个坑货啊! 结果玄岩去而复返,又瞪了桂祘一眼,沉声道:“去往中土的报备不作数了,你就待在瘦篙洲,哪儿也别想去!” 话音落后,玄岩这才轻声说道:“她来了,应该压的住。” 图门之中,刘景浊意识混乱,单手扣着曹惶脑袋,片刻之后,他冷笑着说了句:“我道怎么这幅鬼模样?你也是真心狠,一步步把自己儿子往死路上推!” 曹惶明显一愣,“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披头散发的年轻人冷笑一声,“从玥谷买来的身躯,硬是把魂魄塞了进去,可以啊!” 话音刚落,刘景浊微微一用力,便将其头颅扯下来。 弥留之际,“曹惶”说了句:“我曾想做个君子的,能不能不要告诉他事实真相?” 刘景浊随手摔掉头颅,只起身,这图门内部便支离破碎。一息之后,整个屋子破碎殆尽,刘景浊已然悬浮半空之中。 没了图门约束,无边煞气,是一种不知杀了多少人的煞气,方圆千里之内,生灵皆受其影响,别说凡人,连神游修士都喘不过气。 刘景浊看了一眼那位图门山山主,一言不发,后者却依然被剑气压爆,成了一团血水,洒落大地。 蓝青看着自己师傅被杀,没有半点儿伤心,可这煞气,真吓到了他。 他扭头儿看向欧钰,轻声道:“要不然,咱们还是跑吧?” 欧钰扛起蓝青就跑,边跑边骂街:“你大爷的,早叫你跑了!你就盼望着刘景浊不上门给你找茬儿吧!” 刘景浊其实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思,好像不由着自己。 只抬头看了一眼天幕,他当即皱起眉头,抬手拔出独木舟,作势要举剑开天。 “主人,还不是时候呢。” 被一声主人喊得一愣,刘景浊眼中光彩略微黯淡了几分。 结果一转头,有个绿衣少女踏着虚空,撒丫子跑来,照着刘景浊头顶就是一拳头。 刘景浊直直坠落,少女赶忙化作剑光把自家主人抓住。 昏睡之前,刘景浊眉头印记已然消散,眼睛也恢复如初。 “你怎么不拎一块儿砖头呢?” 少女背着刘景浊走去河边,接了一壶水,帮着刘景浊把脸上血迹擦拭干净。 她一把扯来要自行飞走的符箓,嘟囔道:“小丫头,你再这样害我家主人,可是要挨揍的!方葱都不如你调皮,你个小蒜苗儿!” 桂祘被这一番话震得瞠目结舌,因为言语之中夹杂的剑意,压的她这个合道剑修气都喘不过。 “她她她……她怎么知道我师傅喜欢叫我小蒜苗?还有她她她……她哪儿来的这吓人剑意?她她她……她怎么管我小师弟叫主人?!” 玄岩与陈桨对视一眼,两人瞬间离去。 下一刻,绿衣少女便扛着刘景浊来了。 少女板着脸,抬头问道:“好玩儿吗?” 桂祘咽下一口唾沫,如临大敌,“我怎么会害他,我都把清溪阁丢下来帮他了,我……” 语无伦次。 桂祘苦着脸,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外面那些个大罗金仙自己都砍过好几个,怎么小小九洲,一个半大姑娘恁吓人呢? 剑灵没好气道:“主人那三百年里你都没来看看,一来就险些逼开了那道封印。你这样,主人的路半途而废,况且天门就撑不到二十几年了。小丫头,长点心行吗?合着不是你主人,你不心疼?” 桂祘干笑一声,“但这是我师傅的儿子啊!” 剑灵往北看了一眼,轻声道:“把你这道符箓留下,但暂时不能附灵,等到主人归墟返回再将这符箓打开。我得走了,千万千万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在主人亲自拿走我之前,我每离开一次,那处深渊就会增长一分的。” 剑灵轻轻揉了揉刘景浊脑袋,轻声道:“对不住啊主人,总不能砍你嘛!” 说完便要起身离去,桂祘赶忙问道:“前辈……” 叫一个小姑娘前辈,总觉得别扭的紧,但她还是问道:“前辈是什么人?” 少女淡然道:“我不是人,生灵都算不上。” 桂祘咽下一口唾沫,心说别跟大师姐的剑一样,是先天佩剑,有剑灵的那种吧? 吓人的存在走了,但桂祘还是眉头紧锁。 人醒了我咋个解释?又不能跟他说我是你小师姐。 想了一下,她干脆一把抓起刘景浊,一个瞬身落在曹庋那边。 这会儿可就没有孩子相了。 桂祘冷声道:“曹庋,曹惶死了,他不算是曹惶,只是用诡谲手段造的一尊有思想的傀儡。萍国一统是在所难免的,要怎么选择,你自己看着办。” 也不等少年人答复,她又说道:“等他醒了,就说符箓我已经撤回,他这一身伤,得养上个把月。” 说着又将一把匕首丢下,是曹惶手里的那一把。 本来想转身走的,可想来想去,又取出来一道剑匣,内有十六柄飞剑。 “这剑匣,就算是补偿了。” 等到桂祘御剑离去,独孤紫池才又敢露头儿。 什么世道啊?又是个合道剑修?不到四百岁的合道,还是剑修。 结果独孤紫池冷不丁听到那女子声音传来:“老东西,奉劝你乖一点,要是敢瞎胡闹,我也不是没杀过古人。” 这个古人,说得怕是老老年间。 曹庋看着刘景浊一身触目惊心的伤,没忍住问道:“老鬼,这……一身窟窿,伤的重吗?” 独孤紫池翻了个白眼,“重?换成那个蓝青,大半条命都没有了。” 少年人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匕首,拿好了剑匣,又把刘景浊背在身后。 “我不回去了,没什么好回去的了。” 直到天黑,刘景浊这才这睁开眼。 在一处山林中,曹庋生了一堆火。 这感觉,就跟开山之时借了那位瘟祖一身修为似的。修为倒是可以用了,但现如今这身板儿,不适合用。 曹庋赶忙递去酒葫芦,刘景浊一笑,小子有眼力见儿啊? 抿了一口酒后,刘景浊也想到了那会儿发生的事情,但没打算跟曹庋说。 这孩子心里的三间大瓦房已经塌光了,再说出事实真相,连地基都要塌陷。 又喝了一口酒,刘景浊硬撑着坐起来,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需要劝吗?” 这么一句话出来,曹庋只有无奈苦笑,哪里有这么劝人的? 往火堆里添了柴,曹庋这才说道:“我……看人很准,自以为没有看错过。” 顿了顿,少年人也灌了一口酒。 “只是,我没想到,我最崇敬的父亲,成了我唯一看错的那个。”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四百一十五章 看错了人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七章 许多开路人(一) 图门山,最终还是没有去,留着路阖自己去吧。 驾驶飞舟一连赶路五天,这才赶到了踌躇台。 结果,只有鲍酬那小子。 没得一场大战看了,曹庋便说自己要走了,趁着离踌躇台渡口不远,并把那把仙器匕首递还刘景浊。 刘景浊当然没有要,反而取出几百张符箓递给曹庋,笑着说道:“日后若是游历到了中土,可以去青椋山转一转。但你小子最好不要仗着你这张脸去招惹我徒弟啊!我会揍人的!” 独孤紫池说自个儿的弟子是离洲人氏,他们应该会去往离洲,一趟离洲后,会北上婆娑洲,行走历练。 临别之前,刘景浊取出一枚印章,路上刚刚刻的,还有一些钱财,银两居多,泉儿只够买船票。 刘景浊笑着拍了拍曹庋肩膀,轻声道:“下次再见,你肯定是个大人了,到时候希望你起码也是个丹道宗师了。” 曹庋接过印章,作揖到底,沉声道:“刘先生在拒妖岛等我!” 刘景浊摆摆手,“去吧,记得学喝酒。对了,离洲有个好客山庄,邓老庄主人很不错,要是顺路可以去看看。可以去的地方很多,例如白水洞天、珠官城之类的。” 顿了顿,刘景浊还是叮嘱了一句:“行走江湖,保命紧要。” 曹庋笑道:“放心,我很惜命。” 看着少年人离去背影,刘景浊还是没忍住一声叹息。 他哪儿能不知道,这小子终究还是无法面对故土,要去别处散心,也算是一种逃避了。 晚些时候传信方家姐妹,要是碰见了,就照顾着些吧。 鲍酬跟这位刘山主,交集不深。上次青椋山开山,实在是人太多,他甚至没跟刘景浊说上一句话。这次终于是能独处了,其实他有好多话,要问这个家乡人。..m 鲍酬不知道,刘景浊对他,了解很多很多。 樊江月等了这么些年,忽然回去了神鹿洲,估计是什么要紧事吧。不过也没事,来日方长,总有一战之时。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递给年轻人,轻声道:“风泉镇的黄酒,熟的。” 鲍酬摇摇头,轻声道:“我不喝酒,不爱喝。” 刘景浊硬是把酒塞进他手里,瞪眼道:“大丈夫不喝酒?那成什么了?” 鲍酬有些无奈,讪笑道:“师傅说你是个酒腻子,还真是,这有什么好喝的,喝了头晕眼花的,不够摔的。” 刘景浊哈哈一笑,出门在外,有个人说家乡方言可真不错。 鲍酬轻声道:“刘山主,咱们吃什么?除了浆水面,什么都行。” 刘景浊想了想,“那就搞两碗臊子面吧。” 鲍酬点点头,“素的?” 刘景浊一笑,心说这小子还真细心。 “都行,在山上不吃肉,是因为白小豆不吃肉。在外面,偶尔无所谓。” 两个扶舟县人就这么支起大锅,揉面,炒臊子。 他们都不晓得,现如今已经没有扶舟县这个名字了,只有琉璃直隶州琉璃县。 刘景浊一边揉面,顺嘴问道:“后悔吗?” 年轻人一顿,苦笑道:“后悔,但没有后悔药买。” 第四百一十八章 许多开路人(二) 近百年来时间最长的一场对峙终于落下帷幕,大批修士先后返回拒妖岛,来时人自然是没有去时多的。 有个一身儒衫的青年人返回之时,右臂已然袖口空空荡荡。 他没着急去坊市置换丹药疗伤,而是先去了酒铺里边,答应了别人三碗酒,不喝了心里不痛快。 拒妖岛上来过的读书人不算少,但那些个读书人去过两次海上便没了读书人打扮,会变得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孙犁是个例外,始终干净、清爽。 拒妖岛上,只有一排靠海屋子,大约长五百余里。西边渡口那座新岛,暂时还没有人去住。 酒铺是两千年前一位青鸾洲人所建造,自从拒妖岛有了相逢酒,七姓酒铺便先后关门了。 这间酒铺有座位,但大多数人买了酒就会走。 孙犁来拒妖岛好几年了,其实头一次来酒铺。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取出三枚漆黑铁牌,放在桌上,轻声开口:“离洲程春,存酒十三两,我来替他喝。再烦劳掌柜传信戟山,给个叫程慕的人,就八个字,师傅走了,好生修炼。” 有个灰衣中年人端来一壶酒,也没说话,就等着孙犁一饮而尽,然后将铁牌收走,一旁有个少年人拿着金闪闪的盘子呈着铁牌。 孙犁擦了擦嘴,接着说道:“青鸾洲,夫余国熊至简,存酒九两。” 中年掌柜这才问道:“无需传信?” 孙犁摇摇头,“孤家寡人,无信可传。” 又是一壶酒端来,孙犁一口饮尽,已然三分醉。 读书人又说道:“神鹿洲淄绶,存酒一斤又十五两。再烦劳掌柜传信黄羊府,十三字,淄绶德行亏欠,算是补回来了吧?” 掌柜轻声道:“两斤吧,不差这一两了。” 孙犁只是重复一遍:“一斤又十五两。” 中年掌柜点点头,这次是两个酒壶装酒。 只剩下一条臂膀的读书人强压下酒气,再装进腹中近两斤酒水。 孙犁缓缓起身,无法作揖,只好点头致意。 孙犁不是第一个来的,也不是最后一个,别处桌上也有人在报籍贯山门,喝存酒。只是孙犁这边,掌柜亲自来了。..m 这处酒铺,代代相传,已逾两千年,上任掌柜死在四百年前,如今这位,是前任掌柜唯一一个弟子,也是养子。 那些铁牌,正面永远是姓名,背面永远写的是哪座大洲而来。 如今的拒妖岛比从前热闹多了,起码来的人翻了好几番。无论是不是自愿来的,只要来了就很好了。 为战死之人喝酒的,大有人在。战后议事的,也在进行。 拒妖岛七姓议事,由来已久。最早只三姓而已,后来只百年光景,三姓就成了七姓。 七张太师椅,不分主次,大议时,未曾轮值的修士,只要是炼虚之上,皆要参与,但做决定的,永远只有十二张席位,除却本土七姓,其余五席每甲子一轮换。铁打的七姓,是人家几千年来拿家族子弟的命换来的。剩余五席,也是人家用命换来的,无人有异议。 小议的话,只那十二席。往往小议都是最要紧的事情。 十二张席位,除却七姓,剩余五席,青鸾洲葬剑城有一席,离洲帆海山一席,斗寒洲破烂山一席,青鸾洲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共占一席,还有一席,从前空悬,如今是渔子左珩川独占。 所议内容,自一纸书信而来,署名中土刘景浊。 若是署名青椋山刘景浊,压根儿就没有这场议事的必要了。 一封信由十二人依次观看,看完信就过去一刻了。 七姓话事人,是如今七姓各自的家主,皆是登楼。朱霞浦、邓恶风、陈晚渡、秦翻雪、袁秘、刘满良,以及唯一一位女家主,宋男来。五席甲子一轮换的,除却左珩川,还有脸上有一道浅淡伤痕的山海宗童婳、葬剑城主景欢、破烂山新任首席,东门笑酒,以及青鸾洲两大王朝的归墟话事人,叶芦台。 最晚看过信的,是左珩川。 他是场上唯二的合道,人间渔子,自然要最先开口了。 “这是对他刘景浊毫无益处的事情,我老早就晓得,想必东门先生来之前也有过宗门议事了吧?反正我觉得很好。” 东门笑酒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们姚宗主跟刘山主好到穿一条裤子,我就不用多说了。” 两人看向葬剑城主,景欢淡然一笑,开口道:“我跟刘顾舟虽然素来不合,但那小子比他爹讨人喜欢,我自然无异议。” 童婳没着急做决定,而是先问道:“先告诉我刘见秋跟刘景浊是不是一个人?” 对坐的朱霞浦点了点头,“是同一人,当年他离开归墟之后,持剑上了人间最高处,打过了第十楼,被个天人一拳砸落,跌境到了黄庭。所以听起来,现在的刘景浊才只有神游境界。” 童婳想都没想就说道:“那我没什么异议,他救过我跟我师傅的命。” 接下来,在场众人的眼光便都投向了叶芦台那边。 这位天下排名代表着第一第二王朝的话事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酒,环视一周,笑着说道:“四位都跟刘景浊有旧,明着是看情面了。但我觉得,想法固然是好,但他刘景浊哪儿来这么多人力物力来把纵横千万里的九洲织成一张铁网?一腔孤勇、心系天下,固然好,但他总是个年轻人,三十来岁,想法稚嫩了些。” 左珩川笑而不语,东门笑酒却淡淡然转过头,开口道:“叶兄也是登楼了吧?烦劳叶兄即刻出门,奔赴人间最高处,打上第十楼,再来评论稚嫩与否。” 都是上千岁的老妖精了,叶芦台自然不太把东门笑酒的阴阳怪气当回事,反而笑着说道:“数千年来,战场上杀力奇高本事极大的人少?艾禾、秦弱音,哪个不是数一数二的奇女子?刘顾舟也不差吧?把妖族打回老家了吗?” 刘满良轻咳一声,轻声道:“二位还是就事论事吧,吵架去巷子口,打架烦劳去海上。” 秦翻雪微微一笑,开口道:“叶先生只需说个是与否即可。” 叶芦台一个否字脱口而出。 拢共十二席,到现在,四人同意,一人否定。 依照上下顺序,自然是朱霞浦先开口。 这位长相四十上下的朱氏家主转头看了看其余六人,回过头后,轻声道:“朱家无异议。” 邓恶风笑道:“无非就是少挣点钱,无异议。” 陈晚渡抿了一口茶,笑道:“生在拒妖岛,又回来上过战场的自家孩子,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秦翻雪淡然道:“别人都把事儿往外推,好不容易来了个愿意揽事的傻子,秦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袁秘笑了笑,只开口说了个是。 刘满良看向陈晚渡,轻声道:“你小子的自家人?那我本姓成什么了?” 答案不言而喻。 唯一一位女家主皱了皱眉头,沉声道:“那年我在闭关,没见他,刘景浊会不会跟那个魔女一个性子?” 左珩川无奈道:“人家姬荞是姬氏圣女,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魔女了?” 宋男来撇嘴道:“渔子前辈少说话,来个知道的人告诉我。” 陈晚渡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反正战场上挺像的,像他爹又像他娘,但战场下就只像刘顾舟了。” 宋男来这才露出个笑脸,轻声道:“像就行了,要是跟刘顾舟一样,总是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那我定然是个否字。” 姬荞生性顽皮跳脱,不拘一格,习惯自由,常常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儿,其实本土七姓,老人都管她叫做魔女。 结果,场上最尴尬的就是叶芦台了,拢共十二席,就他否了。 不过他还是开口道:“诸位想明白了,要把那三位才能动用的权利,给一个三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万一他心智不坚,一旦投敌,那就是九洲之大难!”m..m 三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放在这帮最年轻也过百了的炼气士嘴里,这句话确实不是什么毛病。 不过听到这番话,可把左珩川笑坏了。 这位人间渔子捂着小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说他刘景浊投敌?。” 守门人,暂时还算是人皇,你说他投妖,亏你想得出来啊! 朱霞浦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定了。” 景欢插嘴道:“我们定是定了,但以刘景浊如今境界,恐难服众啊!” 陈晚渡笑道:“简单,老规矩嘛!闯关就行了。既然他如今只是神游,那就我们七姓各出一位神游巅峰,他闯关即可。” 左珩川抿了一口茶,轻声道:“神游太儿戏了,也不必七人了,你们七家选出来三个炼虚境界,是输是赢不管,让他刘景浊闯就行了。我看朱法言,袁盼儿还有刘炔就适合,都是炼虚,且都不过百岁,也都是剑修。” 童婳一愣,“会不会太欺负人了?让人家神游打车轮战,还是三个炼虚?” 左珩川轻声道:“不这样,如何服众?不这样,我们小叶先生咋会心里舒坦?” 其实左珩川觉得,那小子如今已经破境琉璃身,倘若炼气士境界再破一境,那到时候他不欺负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左珩川缓缓起身,抱拳一周,沉声道:“悠悠数千年来苦无道,今朝你我皆作开路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四百一十八章 许多开路人(二)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九章 许多开路人(三) 白小豆先出面,随后顾衣珏又走了一趟州衙,广化书院前很快就凭空起了个院子,前面铺头做生意,后方屋子住人。 竺束得了姜柚法令,周放也得了关荟芝的叮嘱,此后二人早上不许在客栈吃,更不许去吃书院门口的包子,只能去吃乔家铺子里的吃食。 现在离得近了,顾衣珏每天都会化作不同模样,早晨去吃一碗面皮儿,油泼辣子拌的火红的那种。 他每天都会看那个小姑娘背着箱笼去书院。 舒珂每天都会给青白客栈跟渡口客栈送菜,次次都碰的见顾衣珏。她就纳闷儿了,顾峰主不用修炼的嘛?每天这么闲? 直到有一天,舒珂无意之间瞧见顾大剑仙改头换面跑去吃面皮儿,完事还盯着人家小姑娘一直看。 自那以后,她就觉得顾大剑仙该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这天顾衣珏吃完凉皮儿返回,正好碰见送菜返回的舒珂,圆脸姑娘干脆不走了,看见顾衣珏,瘆得慌。 顾衣珏早就发现了舒珂的怪异,他也明白是为什么,只好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久后我要出远门了,我就是想多看她几眼。” 给人发现了,舒珂一下子脸蛋儿通红,赶忙解释道:“不不不,顾峰主,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衣珏一笑,轻声道:“无关紧要,就如同你对张五味一般。” 舒珂实在是难为情,干脆说自个儿还得跑一趟渡口,得赶紧回去摘菜。然后就急急忙忙御风而起,返回迟暮峰后山。 自打白小豆跟姜柚带着白小喵走后,后山也变得冷清,只剩下白小豆的两只猫,一只屁多多,一只大花脸。 这名字起的,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关键是两只都是公猫,屁多多早就长大了,还好。小花脸一到半夜就鬼哭狼嚎的,孩子哭似的,她舒珂是个炼气士,依旧听的瘆得慌。 刚刚走进屋子里,小花脸便呼噜呼噜着来了,脑袋直往腿上蹭,你要是不理,它就抬起爪子拉你手去挠它后脖子。 顾衣珏到了泥鳅湖,带着给小泥鳅的吃食,有肉的。白小豆不在,大家想吃肉的话,没人会说什么。其实即便白小豆在,大家桌上有肉,她也不会有半点儿不欢喜。 陈文佳瞬身落地,递过来一道玉简,是龙师许经由传来的。 她轻声道:“按照山主的意思,咱们参战归参战,暂时不能以青椋山修士的身份参战。” 顾衣珏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你不能去,阿达也不行,青椋山上起码得保证有两尊等同于登楼的战力。这场仗,不会打的多容易的,毕竟是要横推一洲的大仗。我先去,咱们换着来。” 陈文佳也沉默片刻,随后开口:“归墟那边,好像一场对峙将将落幕,浮屠洲会这么快有动作?按你说的,顾氏一族是以那明教为噱头掩饰身份,那顾氏,何时起事?” 顾衣珏看了一眼西北方向,叹息道:“快了。” 此时小泥鳅端来两壶酒,陈文佳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以前我不太明白我师傅数次孤舟渡海是为什么,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我们武道中人,相对还好一些,炼气士,那就是明摆着的拿人手短。” 顾衣珏笑道:“山主说过,生而为人,当为这人世间做些什么。既然我们个头儿要高一些,拳头要大一些,哪儿有不出力的理由?” 只要平了浮屠洲,归墟那边,压力要小上好多好多的。 陈文佳点了点头,轻声道:“余恬的宗门要开山了,起名长风岛,定在了明年三月上巳,山主夫人不在,只好我带着白小豆或者姜柚去了。可千万别在那个时候有什么事儿。” 顾衣珏摇摇头,“不会过这个年的。” 等到浮屠洲初定,景炀王朝便会往归墟出兵,到时候,青椋山修士便也能上战场了。 还没有去过拒妖岛,这是顾衣珏觉得比较可惜的事。他其实挺想日后与曹风一道去一趟拒妖岛,哪怕只东去海上各出一剑也行啊! ……………… 瘦篙洲芦花山,一座一流山头儿,山主姓林名禽,登楼修士。 藏在深山之中的宗门,是比青椋山要更像一个修士山头儿的多。 亲传、内门、外门、杂役,弟子等阶森严,每三年一大比,过了考核才能更进一步,等到什么时候在内门大比之中脱颖而出,被各峰主看上了,才能拜师,成为亲传。在此之前,修炼全是各亲传教授。 其实这样的山门,更好发展些,但同门之间互相杀戮的不在少数,弱肉强食。 山门立着三间四柱冲天式牌坊,并无楹联。 刘景浊走去门房处,递上拜帖,抱拳道:“中土青椋山刘景浊,来拜会林山主。” 门房的元婴老者一听刘景浊这三个字,当即上下打量了起来。 刘景浊也没法子,谁叫自己名声太差呢? 不过这门房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道:“我们山主外出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换做其他时候,刘景浊扭头就走了。但现在不行,事关未来航道,脸,可以不要。 刘景浊一笑,“我可以等。”.m 那门房撇了撇嘴,摇头道:“愿意等你就等把,不过我们近日在举行宗门大比,来客颇多,怕是没有多余客房。” 刘景浊一笑,“不要紧,风餐露宿习惯了,我就在在山脚等。” 门房想了想,毕竟是个没有一流头衔儿却有一流实力的山头儿,不好得罪。 他便换了一张笑脸,轻声道:“后山客邸许是还有空屋子,刘山主要是不嫌弃……” 话都没有说完,刘景浊便说道:“有个遮风避雨处已经极好,哪儿会有嫌弃一说。” 门房只好喊来个杂役弟子,刻意大声说道:“这位是中土青椋山的刘景浊山主,你将刘山主带去后山休息,不可怠慢。” 刘景浊权当没听见这言外之意,还是那句话,事关开路,脸算什么? 年轻女子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去山门不远处驾驶来飞舟,带着刘景浊往后山去。 刘景浊好奇问道:“宗门大比没去参加?” 女子摇摇头,“境界太低,去了也白去。” 估计是因为刘景浊名声实在是太差了,人家都不乐意搭理自个儿,刘景浊也识趣闭嘴,再不言语。 不一会儿就到了后山,女子率先跳下飞舟,指着一处茅屋,轻声道:“后山客邸就是这样,委屈刘山主了。” 刘景浊笑着摇头,“不委屈,野地里都睡惯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女子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就走了。 刘景浊迈步进门,院子里杂草丛生,几间屋子门口蜘蛛网都爬满了,与前面看起来,天壤之别。 瘦篙洲,熟人太少,没得法子。 还是那句话,脸算什么? 墙角放着扫把,他就自个儿打扫了一番,然后进屋子,再没出来。 山巅那处,有个红衣男子凭空出现,随后又有两人出现,一男一女。 红衣男子翘着兰花指,捏住一缕头发,那叫一个花枝招展。 “文佳的山主,咱们这样会不会太怠慢了些?” 一旁的女子轻声喊了句怜儿,有个十五六岁,长得楚楚可怜的姑娘便瞬身至此。 瞧着年轻,实则早就过百了。 女子微微抱拳,轻声道:“见过山主,掌律。师傅,有事吗?” 那位女子掌律笑着说道:“委屈你牺牲色相,晚上去茅庐一趟。” 怜儿一皱眉,气的不轻,“师傅!你怎么这样啊?” 那位首席赶忙放低了声音,干笑道:“那里边住的人,据说喜欢年纪小的丫头,师傅不找你帮忙还能找谁?委屈你一下嘛!他只要敢真动手动脚的,我立马儿现身!” 林禽也笑着说道:“怜儿,委屈你一下。” 一旁的男子沉声说道:“这样子,才会得罪人吧?陈姑娘信上不是都说了,那些只是谣传吗?” 女子首席笑道:“眼见为实。” 刘景浊自然不知道这些,在别人山中,他也不好铺开神识去探视什么。 他就在床头打坐炼气而已。 一修炼起来,就是容易忘记时间,等睁眼之时,已经子时前后了。 刘景浊喝了一口酒,刚想躺下歇歇,可院子里忽然有什么动静传来,他刚要看去,门便被推开。 进来一个一身粉色长裙,光着脚的少女。少女眼含泪花,楚楚可怜。 刘景浊皱起眉头,沉声道:“你是谁?要干嘛?” 少女猛的抬头,“怎么……怎么有人,你是谁?” 话音刚落,少女忽然眼皮打架,径直栽倒在了地上。..m 刘景浊没着急上前,只是以神识扫了一遍。 中了毒?一个元婴修士,中毒? 刘景浊理都没理会,只是迈步走出屋子,然后才随手一道火焰帮少女清了体内余毒。 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刘景浊十分干脆的化作剑光离去,都没回头看这山头儿一眼。 没意思,如此这般,哪怕上了我青椋山的船,也迟早要被上门清算的,真没意思。 看着那道剑光远去,林禽咋舌道:“脾气真大啊!” 一旁的男子无奈道:“这次是真得罪了。” (家里大人意外受伤,得去照料。最近更新可能不稳定,只能尽量不断更了,望见谅。)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四百一十九章 许多开路人(三)免费阅读。 第四百二十章 许多开路人(四) 剑光远去数百里,刘景浊头都没回。 后方有个红衣青年疾速追赶而来,老远便传音说道:“刘山主何必这么大气性,玩笑而已,林禽向你道歉。” 刘景浊抬手拔出独木舟,往身后斩去一剑,一个字都没有说,没必要了。 林禽被一道十分怪异的剑气逼停,他只得看着那道剑光消失在天幕,也不好追赶了。 他急得跺脚,焦急到自言自语:“完了完了,我那好姐妹铁定要吃了我,这刘景浊怎的如此不识逗呢?” 这位林禽山主,也是为数不多地瘦篙洲山上一枝花了,虽然是个男子,但不输女子妩媚。 那位掌律随后赶来,没好气道:“山主还是赶去清水岛,让钟岛主做个和事佬吧。咱们虽然不怕得罪他,但平白无故,得罪人作甚?” 林禽无奈一笑,“那也只能去找钟妹妹了,要不然文佳回来铁定揍我。大比你们看着弄吧,反正也没什么好苗子,我先赶去清水岛了。” 追刘景浊,着实不好去了,已经有了误会,解释起来不容易地。 他哪儿知道,其实刘景浊不介意破茅屋,更不介意那门房的鄙夷眼神,哪怕是试探,他也不会多介意。 他介意地是林禽明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还要如此试探。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争取地必要? 刘景浊一直御剑往东,飞出去千里之后才缓缓落地。 有些生气,也没法儿不生气。 事不过三,你们一连三次,那就别怪我脾气大了。 出师不利,第二座山头儿可不敢如此了,得慢慢来。 如今七月过半,近中元了,赶在腊月到璃月王朝那座铅华渡口,尚且有四月时间,足够了。 在山水之间,心情都要好上许多。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刘景浊就是扶舟县方言说地游神爷,不管目的在于何处,总是在胡游乱逛。 心念一动,刘景浊化作一副道士打扮,身着黑色道袍,斜背木剑,头戴逍遥冠,好个仙风道骨。壹趣妏敩 下一处地方,位处璃月王朝西南重镇,不是炼气士山头儿,山主是一位武道中人,但那位前辈坐拥一座药山,山上有九洲独三处可生长的安魂草,是炼制各种滋养魂魄丹药必须的一味药材。 日后拒妖岛上,滋养魂魄的丹药,也定然是必需的了。 常用的疗伤丹药,以及固本培元、滋养魂魄的丹药,这些必须都得有。 中土那边,入秋之后便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瘦篙洲略有不同,每逢大雨,略凉,然后便是山中大雾。 七月十五这天,一场大雨从夜里下到了天亮时依然止不住。 刘景浊身着黑色道袍,也不晓得从哪儿寻来一把油纸伞,行走于璃月王朝大官道。 拼命挣钱的人,向来不惧风雨。 前方泥泞道路之中,前后十几辆马车押送货物,上方覆盖苫布,估计拉的货物也是淋不得雨的。 好在是货物不重,若不然陷进去泥泞之中,再想自拔便不容易了。 刘景浊孑然一身,走的快些,很快就走到马帮前头,水星进去路边卖茶水粗食的茶棚。 刘景浊合上雨伞,将山水桥靠在桌上边上,立马儿有人开口询问:“道爷吃点儿什么还是喝点儿什么?” 第四百二十一章 穷疯了吗? 信上面,刘景浊只写道,可以搭乘自家渡船返回玉竹洲,有陶檀儿在,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玉竹洲那边还有咱们的盟友在,可以放心去。权当是一场故地重游,出来也这么些年了,也回去看看姜老伯。 再就是家常问候了,毕竟是当山主的,总要关心关心山中修士。 封好信封,刘景浊将信递给陶檀儿,还是没忍住又看了小姑娘几眼。 好嘛!我这青椋山,越来越热闹了。 陶檀儿也没看,直接收起信封,随后说道:“七窍玲珑心是怎么个回事,现在有没有个确凿答案?”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只大概有个猜测,沐竹宗主不是被人所害,她应该是故意兵解转世,就为这颗七巧玲珑心。簪雪城那边,应该也是想要这颗七巧玲珑心,故而去插手西花之事,把杨念筝逼成了姜念筝。” 又补了一句:“但这些只是猜测。” 陶檀儿盯着刘景浊地酒葫芦看了半天,有些人就是不自觉啊?怪不得九洲这么大,骂他地人远比他的朋友多地多。 结果这家伙还是自顾自饮酒。 陶檀儿气笑道:“有人说过你刘景浊没有眼力见儿吗?” 一旁地小姑娘嘟囔道:“眼力见儿?眼力见儿!” 刘景浊赶忙取出一壶酒,讪笑道:“没有主动给女子递酒地习惯,主动给女子递酒,会让人觉得孟浪,特别是给一位通晓音律的奇女子,我怕挨打。” 陶檀儿撇嘴道:“那你就错了,我五音不全。” 刘景浊只当她在说笑,神弦宗大弟子,会五音不全? 结果陶檀儿一本正经道:“真的,我师傅教我弹琴,差点儿没把琴砸了。” 刘景浊一愣,这下子信了。 他摆摆手,讪笑道:“一样一样,我老爹教我下棋,是真把棋盘砸了。” 我刘景浊什么都愿意学,多多少少都能学点儿皮毛。唯独下棋,七窍通了六窍。 陶檀儿抿了一口酒,还不错,比相逢酒好喝的多。 她轻声开口:“我师傅消失之前,说她要去找一样东西,估计就是七窍玲珑心了。其实要是她愿意想起前尘旧事,所有疑惑便都能得解。”.m 刘景浊喝了一口酒,笑道:“陶姑娘,前世今生,总是两个人。若换个位置,你平白无故多出来另外一人的记忆,那到时候你是今生你还是前世你?” 陶檀儿点点头,“想过,所以不强求。但师傅永远是师傅。”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对了,按照湖生所说,你谋划的那场大事,必须得七姓议事通过才行,但你有把握让他们答应吗?假如你的想法得以实现,七姓在战场上的话语权会大跌。另外五席,看样子你跟高图生关系也不错,破烂山更不用说了,左前辈能这么帮你,说明他也向着你。但葬剑城跟青鸾洲两大王朝,不好说。” 刘景浊狂灌一口酒,陶檀儿总觉得这小子忽然之间冒出来一股子少年气。 刘景浊笑道:“船到桥头未必直,要是不直,我将其掰直就好了嘛!届时十二席皆可派出人手,真境、炼虚,或是登楼,随意!” 陶檀儿咋舌道:“武道琉璃身而已,口气这么大?” 刘景浊笑道:“口气不大,但志气高!” 身边小姑娘冲着刘景浊一眨眼,“哇哦!” 这会儿倒是没有嘛咪嘛咪哄。 陶檀儿一笑,“除此之外,有无他事?话先说明,私事找李湖生谈,让他找我。若为九洲之事,你尽管开口,陶檀儿只会点头。”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暂时大小事都已经有了眉目,日后要有什么地方得麻烦神弦宗,我是不会要脸的。” 陶檀儿点点头,抱拳道:“那便就此别过,终战之时,我定然重返拒妖岛,你也好好活着。” 刘景浊抱拳回礼,笑道:“后会有期。” 小姑娘有样学样,抱拳:“后会有期!” 临走之前,陶檀儿又问了一句:“如此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觉得有多少人会做?” 刘景浊反问道:“陶姑娘没去过西边桃李林?” 陶檀儿再次抱拳,拉起小姑娘,瞬身离去。 答案在拒妖岛西,桃李林中,铁牌之上。 数千年来,青鸾洲以东十万里,人虽不多,但戍边之人从来不孤独。 ……………… 有个红衣男子瞬身落在清水岛,这次出门儿忘记画个淡妆,都不好意思去见好姐妹了。 他赶忙拿出胭脂胡乱涂抹一番,然后才迈步往岛中走去。 路上瞧见被罚在寒潭之中浸泡的吕火丁,林禽咯咯一笑,小声喊道:“小灯子,洗冷水澡呢?又犯什么错了?十来年不见,越来越白净了呀!” 吕火丁黑着脸,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干净。 小时候被他扎了一头花辫子,过去都快两百年了还老是因为这个被人调侃,所以吕火丁瞧见林禽就来气。m..m 死娘娘腔! 林禽撇撇嘴,弯腰捡起一块儿石子,扭动腰肢,翘着兰花指吵着吕火丁丢去,“大老爷们儿看大老爷们儿,怕个啥?” 吕火丁实在是没忍住,闭着眼睛开口:“烦劳林山主走快些,我早晨就吃了几个馄饨,接下来好多天都没饭吃的。” 林禽气的牙痒痒,干脆就不走了,双手叉腰,摇着头大喊:“钟郦!瞧瞧你的好徒弟,小时候在我身上撒尿的事儿全忘了!” 岛中央一处山涧,有个绿衣女子正在专心画符,结果被这一身吵的脑仁儿疼。 她没好气道:“死娘娘腔,要来就赶紧,不来就死远点。” 一袭红衣飘飘然落地,满脸委屈,泪水打旋儿。 钟郦赶忙挤出个笑脸,哄孩子似的:“呦呦呦,我错了我错了,可别哭,妆都花了。” 画的本来就跟花猫似的,何需泪水。 林禽这才撇着嘴,嘟囔道:“刘景浊去过我们山头儿了,但被我给得罪了。” 来龙去脉一说,钟郦听的气笑不止。 “你脑子被门夹了吧?好端端的试探人家作甚?” 结果这位林山主,又是一脸委屈。 钟郦都无奈了,只好说道:“行了行了,咱们看看能不能堵到他吧,我去做和事佬,尽量帮你。实在不行,就只能找文佳了。” 林禽瞬间变脸,嬉笑不已,“这才是我的好姐妹嘛!” 林禽的娘娘腔的名声,响彻一洲,但人家是登楼修士,也无人真敢当面说些什么。 两人就此拔地而起,林禽带着钟郦,登楼修士,速度不慢的。 刘景浊也才刚刚走到那座飘摇城,花了三百半两钱,租了个犄角旮旯的摊位。 他一身道士打扮,自然主要是兜售符箓了。不过这次的符箓可都是自个儿画的。立了个牌子,五百半两钱一张,概不讲价。 都是下品中品灵符,其实不贵,一点儿也不过分。 只是刘景浊这符箓之中,夹杂有几张以雷霆火焰所刻画的,价值远超五百半两钱。 无关其他,只是放出一些小小机缘,谁运气好,买去便是。 暂时无人,他便取出刻刀,篆刻闲章。 兴许是概不讲价四个字让人看着不舒服,这会儿都快子时了,还没有开张。 要是曹庋那小子在,估计都卖光了。 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刘景浊干脆改了价格,一张符箓一枚泉儿,概不讲价。 这次看的人是多了,不过都会来一句:“穷疯了吧?” 刘景浊毫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刻章。 直到丑末寅初时,才有了第一位真正弯腰来看符箓的人,是个双鬓斑白的老修士。 老修士拿起一张雪山神咒符,反复看了许久,最后摇着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能这样画符呢?” 老修士抬起头看向刘景浊,轻声道:“道友,你这符箓,真不讲价?” 刘景浊淡然道:“先前卖五百半两钱,没人看,现在涨价了,不讲价。” 老者一笑,这脾气还真古怪。 他笑问道:“你这符箓我包圆儿呢?能否以涨价前的价格给我?” 刘景浊摇摇头,“出门在外,讲究个道缘,老先生没赶上五百半两钱的,那说明与老先生无缘。不过,既然老先生有意让我早早收摊,那我也说个一口价,五十泉儿,全拿走。” 其实还能降价的,但做生意嘛!报高了,才有砍价余地。 没成想这老修士二话不说就取出来五十枚泉儿,并笑着说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当面点清,过后概不认账。” 他怕刘景浊反悔,刘景浊还怕她反悔呢,拿起钱扭头就走,后会无期。 这感情好,明日换个身份,把剩余两枚乾坤玉里的东西卖了,这不就又挣一堆钱嘛! 刘景浊心情大好,寻了一间客栈,花一枚五铢钱,一连租住三天。 等到次日天明,刘景浊去城中坊市闲逛,本来是看看有无什么好东西的,结果一眼就瞧见了一处兜售符箓的铺子。里头摆放着自个儿昨夜卖出去的符箓,整整齐齐码放一排,标价每张三枚泉儿! 刘景浊嘴角抽搐,骂了句他娘的!穷疯了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四百二十一章 穷疯了吗?免费阅读。 第四百二十二章 好个生意人 结果有个双鬓斑白的老者从身后出现,笑盈盈拍了拍刘景浊肩膀,轻声道:“小友易容术不错,不过我钱可掏了,这东西再不是你的了。” 刘景浊嘴角抽搐,“三枚泉儿?老前辈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老者一笑,淡然道:“对自己有信心点儿,再说了,你这一问,便不是我辈生意人了。你说说路边卖地西瓜跟酒楼里地,有什么区别?” 刘景浊面无表情,沉声道:“山野村夫,没去酒楼吃过西瓜。” 那老者自问自答:“西瓜都一样,但一个捧在手里一个装在盘子里,你说哪个值钱些?有些物件儿,贱就贱在卖相不好,俗话说佛靠金装,你那符箓在我铺子里,十张占半间房,瞧着就贵重了不是一星半点。。” 老者拍了拍刘景浊肩头,笑道:“再者说,小友符箓,何止仅值三枚泉儿?走吧,看你有些不爽,我请你喝顿酒?” 好家伙,这叨叨叨一通,最后还来了个夸赞? 刘景浊撇撇嘴,“算了,晚辈境界太低,酒量不济,我怕前辈有心收回那五十枚泉儿。” 挣脱老者手臂,迈步就走。 他娘的,奸商啊! 老者看着那离去身影,笑意不断。看年轻人吃瘪,是挺好玩儿地。 这飘摇城里,来了个妙人儿? 刘景浊其实是装出来地气,我这百张符箓,对我来说已经是高价出手了,哪怕人家能以一张十枚泉儿卖出去,那是人家地本事。 今日出门,就是大致逛一逛坊市,摸一摸行情。许多仙家坊市附近的夜市,其实都是坊市中各个铺子里滞销物品,放去鬼集碰运气。 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模一样的东西,路边摊就是下贱,放在铺子里就是货真价实。卖你五百半两钱的东西跟三枚泉儿一样,但总有人会觉得五百半两钱买的东西,定然是水货。 但也有人觉得,只要东西一样,作用相同,那路边摊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刘景浊,当然是按需要去买了,路边摊跟酒楼,无所谓。 逛了一会儿,刘景浊便走进一处兵器铺子。 答应过阿达要给他弄一把三万六千斤重的枪,权当碰碰运气。 法宝兵器,与符箓丹药,前者灵兵灵宝已经是了不得的东西,但后二者要更常见些。 所以这间铺子里,上品灵兵,已然是压箱底的存在。 刘景浊看了一眼铺子上方摆在琉璃台上的长剑,估计是镇店之宝了,上品灵宝。 其余的,没什么看头,如那不知掺了什么做成的飞剑,估计祭出去还没飞多远就会散架。 此时一位女子终于走来,她笑着问道:“这位公子要看个什么?我家铺子里,十八般兵刃样样都有,公子只要说得出,我就寻的来。” 刘景浊便笑问道:“我要一把重达三万六千斤的枪,找得到?” 女子笑着摆手,“公子莫要说笑,那么重的枪,谁使得动?” 刘景浊摇了摇头,“没有就算了。” 然后就往外走去。 结果另有个女子从后方走出,笑着说道:“公子真当要这么沉的人枪?只要寻来,就愿意出钱?” 刘景浊转过身,问道:“高低给个数儿?” 女子笑道:“百枚泉儿,不讲价。” 刘景浊气笑道:“我买仙宝呢?” 女子又说道:“如此之重,当然是仙宝了,八十泉儿,再不能少。” 刘景浊心说别不会真找得到吧?青椋山那边打算的是请龙丘家或者破烂山的炼器师帮忙炼制的,但人家一听到这个重量便摇头。不是炼器功夫不到家,苦于无好铁可用。壹趣妏敩 想了想,那就试试吧。 “行啊,两日之内要是寻的到,我出八十泉儿,需不需要放些定金?我至多待个两三日就会走的。” 女子摇摇头,“无需定金,公子静候即可。不过既然要做生意,公子可否留下姓名?” 刘景浊笑道:“刘赤亭。” 刘见秋这个名字不太敢用了,日后便是刘赤亭了。 女子轻声道:“小女子楚苣。” 刘景浊也没搭话,迈步走了。 接下来又去逛了丹药铺子,把市面上兜售的丹药大致都记了下来,天黑之前返回的客栈。 回到屋子之后,他祭出飞剑清池,化虚潜藏,随后以捉月台布设一道屏障,这才将心神沉入自身天地之中。 元婴瞬身去往海上,只心念一动,便观想出拒妖岛轮廓。 如今渡口所在的那处岛屿,可以作为药庐、剑庐、桃山的所在地。日后这三处地方,是重中之重,要离拒妖岛稍远。 今日逛了一圈儿,心中大致有了些盘算。拒妖岛的破烂山坊市,日后再不以货币流通,只以战功当做流通货币。三处地方所产的兵器、符箓、丹药,不能私自外售,只能交由坊市。 还有战场上的谋划,如今只有一个大概构思而已。 由九洲去往归墟的修士,得有个专门的地方,类似于五龙卫秋官一脉,负责将众修士杀力如何记录在册,也得兼顾赏罚。还要有个负责记录战功的地方。 想要尽早把妖族打回归墟,大家各自为战不行。大战场厮杀之外,得有数支极少人组成的队伍,去驰援,救护。 刘景浊脚下凭空多出一叶扁舟,他盘膝而坐,呢喃自语:“修乙木之法,能为人疗伤的修士。懂得布阵的阵师,还有杀力极高的修士,最好是剑修。除此之外还可以添加一位神识强大的修士,负责探视。四人一队?”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会很难。 一来是这四种修士的数量不会很多,二来是,大家都是自天南海北而来,凭什么受人管? 刘景浊敲了敲脑袋,挥手打散虚影,一个瞬身落在了雷泽。 那个孩子还在,好像一直就在等刘景浊。 还没等刘景浊开口,孩子率先说道:“既然准备了这么久,还有什么好踌躇的?” 刘景浊摇摇头,“并不是踌躇,而是……” 话没说完,又被孩子打断。 “是一想起来要坐镇军帐中,便也会想到当年那些个找你要孩子要丈夫,要爹的人?” 刘景浊略微沉默,终究是点了头。 孩子笑道:“刘景浊,万事两难全,又当又立这种事,说得到做不到,你难道不懂?” 刘景浊气笑不止,干脆将心神退出自身天地。 总不能骂娘吧?那不是骂自己? 撤回两把飞剑,刘景浊取出一枚泉儿,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又化作一个老人模样,冲去鬼集,再摆一摊。 今夜倒是不同,杂七杂八的一直有往出卖,只是不值钱而已,几十件东西出去,没卖够一枚五铢钱,只算是把摊位费挣了回来。 结果,那个双鬓斑白的老者,又来了。 他肯定是认出来自己,手提一壶酒递来,笑盈盈蹲在路边,问道:“今个儿这些东西不值钱,倒不如再画上一百灵符,我还以五十泉儿帮你收摊儿?” 刘景浊接过酒水,不喝白不喝,反正不要钱。 抿了一口后,刘景浊才问道:“前辈钱多烫手?” 老人笑道:“没法子,躺着挣钱,昨个儿的钱还没有花完,今日钱便又进口袋里,当真烦人。” 上一个跟刘景浊说如此惹打言语的,还是姚放牛。 刘景浊撇撇嘴,“钱多借我点儿?” 老者看了刘景浊一眼,意思是你看我会不会理你? 老者又打量了一番,问道:“三枚泉儿帮你收摊儿,老早回去睡觉行不行?” 刘景浊来了个狮子大开口,“五枚泉儿,底价了。” 话音刚落,刘景浊就有些后悔了。 老者与昨夜一模一样,摆出钱,笑着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面点清,过后概不认账。” 刘景浊捡起钱,嘴角抽搐,“前辈与我说实话,这些东西,你打算多少钱往出卖?” 老者倒也敞亮,笑着说道:“至少翻一翻。” 刘景浊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包袱皮儿送他了。 娘的!真是奸商。 老者笑着传音:“不好奇我是谁吗?” 刘景浊淡然答复:“大人物见多了,不好奇。” 老者又问:“你是个剑修?要磨砺本命剑,很缺钱?” 刘景浊反问道:“怎么,前辈准备送我钱?” 老者笑着说道:“看吧,看与你缘分如何。” 刘景浊返回客栈之后,已经乐到合不拢嘴,这不比杀人越货来钱快多了吗? 他取出糜皖那枚乾坤玉,想来想去,把里边的一枚剑丸与一幅灵宝品质的甲胄取出,然后往里边儿塞了两张符箓。一张以纯粹雷霆刻画的镇妖符,还有一张以纯粹火焰刻画的封山符。算是超出灵符范畴,但远达不到仙符品质。 明晚摆摊,那奸商再敢来,其余的算他五枚泉儿,光这符箓两张,卖他十枚泉儿。 我还就不信了,天底下真有人钱多烫着? 至于那剑丸,大约千斤重,可能就是以几百口剑“揉”成。对于这等奇兵,刘景浊尚未用过,有些好奇,所以不打算卖。 次日清晨,刘景浊又换一幅模样,继续外出闲逛。 果然,又在一间铺子里瞧见了自个儿昨夜卖出的部分东西。 翻一番?看那售价,又何止一番啊! 娘的,好个生意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四百二十二章 好个生意人免费阅读。 第四百二十三章 飘摇 夜里刘景浊准备出摊,这次换了本来容貌,书生打扮。 装就要装像些,刘景浊以金丹境界示人,让人觉得自个儿差不多百来岁,是个读书人。.m 为了更像读书人,还特意捧了一本书……认字的书。 不晓得为什么,今个儿人少了很多,摆摊儿的也少了很多,所以刘景浊换了个地方,还是三百半两钱,但位置要好太多。 零零碎碎卖出去几样杂物,只百枚半两钱而已,距离回本还远。 地摊儿上摆放地,杂七杂八,有银子做地酒壶有算不上灵宝,但相比寻常凡兵要强极多的兵刃,都是些不值钱地玩意儿。 做人留一线,这个道理刘景浊还是知道地。 有个少年人溜溜达达了好几趟,最终还是来了。他弯腰拾起酒壶,看了半天,问道:“多少钱?” 刘景浊竖起一根手指头,“一枚半两钱。” 少年人闻言一惊,抬起头,不敢置信道:“这银子做地,撑死了一斤重,按斤两置换,也就给你十六两银子啊!算上这工费,撑死了给你三十两!你敢要一枚半两钱?” 刘景浊淡然道:“爱买买,不买走人。” 少年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给你三两黄金,不卖我就走。” 刘景浊撇撇嘴,“谁拦你了?” 哪知道少年人冷不丁一屁股坐下,盘着腿,撇嘴道:“四两金子,最多了,你要是不卖我就不走了。” 刘景浊气笑不止,这哪儿来的混小子? “你爱坐就坐着。” 说着就拿起一旁的酒囊灌了一口酒,边翻书边喝酒。 那少年人就直愣愣看着刘景浊,眼睛都不眨一下。 刘景浊实在是没忍住,干脆喊了一句:“这谁家孩子?有没有人管了?” 结果那少年人咧嘴一笑,“放心喊,我家大人今个儿都忙,看看会不会有人理你。” 刘景浊这个气啊!起身拎着少年脖领子,丢石子一般,顺手给丢出去几里地。当然了,一个灵台修士,真怕给摔着,还是以温和灵气拖着他,只摔了个屁墩儿,不会受伤。 刘景浊这才返回摊子,继续翻书。 不过今儿个都这时候了,那奸商怎的还不来? 过去至多两刻,那个所谓生意人没来,混小子倒是回来了。 没法子,刘景浊只好悄悄分身出去,化作一个穿着草鞋的邋遢青年走来,一把捡起酒壶,问道:“多少钱?” 刘景浊竖起一根手指头,“一枚半两钱。” 邋遢青年二话不说摔下钱,拿起酒壶,扭头儿就走。 倒是把少年人看的一愣,随后满脸气愤,质问刘景浊:“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刘景浊气笑道:“什么混账话?你先看上就是你的了?” 结果少年人板着脸喊了一句奸商,扭头儿就朝邋遢青年追去。 年轻人无奈饮酒,心说我这造了什么孽了? 分身闲逛走出鬼集,这才闹明白,今个儿鬼集为何人这么少。 因为飘摇城主之女,今夜选婿。 此时那少年人也追了过来,就跟着刘景浊分身,不断说道:“酒壶是我先看上的,我在磨价钱呢,被你买走了,你得把酒壶四两金子卖我!” 刘景浊转过头,咧嘴一笑,“凭什么?想要啊,我三枚半两钱卖你。” 少年人一副混不吝模样,“那无所谓,我就跟着你,你走哪儿我跟哪儿。” 刘景浊也一副无所谓模样,“随你。” 大半夜的,城主府前灯火通明,里边儿不晓得围了多少人。 刘景浊咋舌道:“这么些个人想着给城主当女婿呢?” 璃月王朝高祖嫡孙,后来在悲春崖修炼,再后来才有的飘摇城,现在来说都是吴氏老祖宗了。 生闺女有些晚了,生儿子更晚。 一旁的少年人嘴角一挑,“那是当然了,飘摇城可不受璃月王朝管辖,如今的悲春崖宗主也得喊城主一声师兄呢。一看你你就是外乡人,就没听说过,在飘摇城里,只要跟姓吴的搭上边儿,抵得上修炼百年。” 刘景浊笑着摇头,“还真没听说过。” 不过悲春崖十多年前换了宗主,刘景浊倒是听说过。那位老宗主让位给关门弟子,自个儿则是游山玩水去了。 刘景浊又问道:“看来你知道的挺多啊?那这选婿,是抛绣球吗?还是比文或是比武?” 少年人眼珠子摇动,笑道:“想知道啊?酒壶给我啊?” 刘景浊撇撇嘴,转身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 再看一会儿不就知道了?我还用你说? 这小子可真是个犟种,说跟着,真就跟着走了? 刘景浊无奈问道:“就这么喜欢这个酒壶?寻常银子做的而已,哪儿奇特了?” 少年人摇摇头,“也不是多喜欢,只是我姐姐喜欢各种酒壶,我瞧那花纹挺特别的,想送她当做礼物。” 刘景浊点点头,“那就五枚半两钱,少一文钱都谈不拢。” 少年人气急,瞪眼道:“刚才还三枚,这会儿就五枚了?!” 刘景浊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笑道:“你听错了,是十枚。” 坐地起价,谁不会呢? 少年人干脆闭嘴,就蹲在刘景浊身边,再不言语,免得涨价。 去中间的,都是想做飘摇城的乘龙快婿的,边上这种,全是看热闹的。 此时刘景浊就听见一边有闲言碎语传来,“四十几岁的老姑娘了,选个夫婿而已,这么些人抢?” 也有人笑着答复他,“天底下还有比软饭好吃的饭吗?城主就一女一儿,儿子还小,所以爬上了咱们那位小姐的床,那就等同于坐拥半座飘摇城了。” “嘁,老姑娘,估计都不见红的那种,抢着了也是捡了个破烂货。” 这句当然说的很小声,可还是被一旁少年人听到了。 刘景浊目光还在城楼上,那少年忽然起身,刘景浊也没多想。哪成想那小子慢慢悠悠走去方才说破烂货的那人身边,冷不丁拔剑,照着人脸上就削去。控剑不错,将人脸上皮肉削去,但不伤骨头。 那中年灵台当即一声尖叫,可好像除了刘景浊外,无人听得见看得见。 少面无表情,扭头儿返回,挨了一剑的中年人已经没了踪迹。 刘景浊便也只假装与别人一般没发现,只是对那少年人,多了几分好奇,也就几分而已。 此时场上忽然传来一阵琵琶声音,城楼之上灯火熄灭,转而换做一种类似于月光的光华出现。 月华之中,琵琶声里,有个白衣飘飘,仙气十足的女子凭空出现,于城楼之上,奏阳春。 第424章 动腿不动手(上) 糜皖到此之时,老者便已经收敛一身气息,这会儿瞧着就只是神游境界。 老者抬起头,看表情就像是在告诉刘景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真要以五枚泉儿的价格把这两张符箓给我? 刘景浊笑着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过后概不认账。” 老者收好两张符箓,轻声道:“走之前到我铺子里找我喝茶,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好的。” 这位不知名姓,但却是个登楼修士地老人,临走之前看了糜皖一眼。 飘摇城里人飘摇,两个字是写到心坎儿上了。 老者前脚刚走,刘景浊便笑着看向糜皖,问道:“钟岛主以一枚泉儿外加十六柄灵宝品秩地飞剑赎走的东西,你打算花多少钱?” 糜皖沉声道:“我只要那身甲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那是万万不可也万万不行地!要么就一块儿买走,要么就什么都别想要,你把好地拿走了,剩下一堆破烂儿,让我如何做生意?” 糜皖皱起眉头,“你刘景浊就穷到这个份儿上了?” 刘景浊撇撇嘴,既然没有诚意,那就没有谈下去地必要了。 你去买葱,跟人家说你只要葱白试试看?不把你骂得狗血淋头那就不是卖菜的!高低也是瘦篙洲年轻天骄,怎么就没点儿数儿呢? 糜皖心里也憋着气,怎么可能不气?自己的东西要花钱往回买就算了,居然还要被宰? 可这家伙已经破境琉璃身,那场破境声势浩大,他也不是没看见,自己距离破境尚有一线,打?不用想,肯定打不过的。 他只得捏着鼻子问道:“你要多少?最好不要狮子大开口!”m..m 刘景浊一笑:“怎么也得三百两才行。” 糜皖一愣,“多少?” 刘景浊也是一愣,不敢置信道:“要不要这么困难?一三百两都掏不出来?” 糜皖当即取出一枚半两钱,结果刘景浊只是自顾自收摊儿,都不正眼看去。 糜皖皱眉道:“什么意思?” 刘景浊淡然道:“说了是三百两银子,一文钱不多要你的,也不会少要。不能是三十两金子,更不能是半两钱,找不开。” 这番言语弄得糜皖一头雾水,三百两银子跟三十两金子价值有什么区别吗?我给你一枚半两钱,你不是净赚一大半吗? 刘景浊已经将地摊儿东西收拾好了。他笑着说道:“明日午后我就会走,抓紧,要是弄不到三百两,我是不会把甲胄交给你的,即便付我十枚泉儿也没戏!” 糜皖皱起眉头,沉声道:“刘景浊,你若这般辱我,待我破境琉璃身后,定要找你死战一场!” 刘景浊扛起包袱,只轻声道:“随你便,你要来,我随时奉陪。” 对你来说,同样价值的金银是一样的,对我来说不是。简简单单的三百两银子,你居然拿不出来,那你糜天骄何必练武?当神仙多好? 破境不成,也不想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客栈那边,楚苣跟随刘景浊返回屋子,一楼布满了怪异眼神。 刘景浊心说你们是有病咋地?我们谈事情,难不成当着你们面谈? 年轻女子拿出一枚乾坤玉,轻声道:“东西就在里边儿,取出来我拿不动,这枚乾坤玉并未被炼化,刘公子可以自行取枪。” 刘景浊倒也没着急去把枪掏出来,只是说道:“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姑娘莫不是欺负我不识货,胡乱找个东西糊弄我吧?” 楚苣一笑:“公子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刘景浊想了想,干脆取出来八十泉儿,直接递了过去。 “这枚低阶乾坤玉,就当做搭头儿如何?” 女子笑着点头,但仍旧问了句:“公子也不验货?” 刘景浊笑道:“不必了,姑娘如此有心,说了两天就两天,我相信姑娘。再者说,我也不怕被坑,大不了找回来,杀了姑娘收回泉儿就好。” 杀字,是笑着说出来的,可楚苣却不觉得这是在开玩笑。她沉声说道:“我是坐商,跑不了的,刘公子放心。” 刘景浊哈哈一笑,自然放心。 说着,刘景浊眼睛瞟向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一抹玩味笑容,轻声道:“有人说过楚姑娘长得很好看吗?” 女子眼中分明闪过一抹厌恶神色,但刘景浊看人多细? “刘公子当真不打开看看吗?” 刘景浊摇摇头,“暂时先不打开了。” 楚苣点点头,“那小女子这便告退了。” 楚苣走后,刘景浊看着桌上乾坤玉,陷入沉思当中。 他祭出捉月台,拿出几张上品符纸,开始画符,直到天明,也就画出来了五张符箓,其中三张,比较差强人意了。 一大清早,糜皖便找来了,他昨夜好不容易换来了三百两银子,等到天一亮就来找刘景浊。 这位年轻天骄说只要甲胄就行,但刘景浊还是把除却剑丸之外的所有东西还了回去。 糜皖始终板着脸,刘景浊只在他走之前说了句:“你觉得我在侮辱你,那你就这样觉得好了。但出于同是练武之人,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一句,你糜皖真意到了,心意不到,且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我非要三百两银子。” 送走了糜皖,刘景浊想了又想,还是把胸前悬挂的吊坠以剑气屏蔽。 他娘的,没法子,只能这样了,但要是给人发现了,我刘景浊这辈子名声就毁了。 他抓起桌上乾坤玉,迈步下楼,往坊市走去。 过城主府时,不出所料的,张贴出来的布告是在找寻糜皖,而糜皖到底写了什么,也成了无数梦碎修士最想知道的。 其实就俩字,飘摇 生在飘摇城里,如何能不飘摇? 坊市另外一端,距离此地也就十几里的兵器铺子里,走进去个带着个清凉女子的青年人。 青年人一身锦衣,手持折扇,笑着说道:“好妹妹,不是说想要一把趁手兵器吗?随意挑,我来付钱。” 也不管铺子里两个女子目光,青年人便笑着把手顺着女子腰肢往下去。 楚苣面沉似水,强忍怒气,问道:“二位需要些什么?” 青年人一笑,轻声道:“我家好妹妹说,要是有个趁手兵刃她定然欢喜,我看她喜欢什么我就买什么。” 被毛手毛脚乱摸的女子一扭头,挤出个笑脸,轻声道:“公子,我不想要了,我想回家。” 结果那男子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搂住女子,冷笑道:“落我手里了,还想跑?要想丹药,过夜再说。” 年轻女子挣扎无果,已经略微有些哽咽。 正此时,楚苣一把拔出铺子里那灵剑,只横削过去,便将男子头颅斩下。 将灵剑剑身血水擦去,楚苣顺手丢出几枚半两钱,沉声道:“走吧,有人找事儿我担着,我平生最恨登徒子!” 女子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多谢姐姐救命,他是个炼丹师,我爹重伤,我求他丹药,他却馋我身子。” 楚苣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要什么丹药?” 女子哽咽着说道:“魂魄受损,养魂丹即可。” 楚苣二话不说甩出一枚药丸子,轻声道:“行了,不要哭了,女子要想不被欺负,就得自己够强才行,快回去救你爹去吧,切记日后好生修炼。” 女子千恩万谢,扭过头小跑着离去,一边跑还一边哽咽着念叨:“有救了,有救了!” 符箓铺子后方,背着木剑的年轻人与双鬓斑白的老者对坐饮茶,其实刘景浊还是爱喝酒些。 老者笑着说道:“我姓霍,喊我一声老伯你不亏。既然我都已经显露境界,那你想让我帮忙做什么,力所能及之内,我会考虑的。” 刘景浊想了想,取出个乾坤玉,有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老者,“霍老伯,烦劳明日天黑前帮我取出乾坤玉中的东西,打开之前,一定先看纸上写的东西。这便是我要求霍老伯帮忙的事情了。” 老人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刘景浊笑道:“我暂且卖个关子,明日黄昏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老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等到明日,再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者一笑,收起乾坤玉跟那纸张,问了句:“你跟那糜皖,认识?”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瘦篙洲天骄,如何不认识?这趟江湖路就是奔着长见识来的。” 刘景浊想了又想,冷不丁轻声来了句:“老伯家里茅房在哪儿?” 老者满脸诧异,问道:“炼气士还需要上茅房吗?” 刘景浊笑着说道:“毕竟是人,不能因为修了仙了,屎尿屁就全戒了吧?” 话是糙了些,但理儿是这个理儿。 老者轻声道:“出门右转再右转。” 不多一会儿,刘景浊神清气爽的走了回来,酒葫芦也换成了酒囊。 老者诧异道:“你这木剑,怎么与先前样子不同啊?上个茅房,酒葫芦也不见了,木剑也换了?” 刘景浊只是笑道:“我木剑可多了,酒壶也不少,味道不同,要不要试一试?” 老者神色玩味,喝了一口茶,也不言语。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24章 动腿不动手(上)免费阅读。 第425章 动腿不动手(下) 午时过后,有个年轻人偷偷摸摸出城,背着山水桥,悬挂酒葫芦。 那位前辈估计看出来了,与他对坐饮茶的那个人,只是符箓而已。 跑路要紧,再不跑就又得打架,到瘦篙洲以来,无用之架打的太多,刘景浊都有点儿烦了。 那柄长枪三万六千斤重,对于别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鸡肋,也就是阿达用地上,所以刘景浊还真不怕被那老伯黑了。再者说,堂堂悲春崖老宗主,想来也是不差这八十枚泉儿。 有些事情不用说那么清楚,自个儿长着眼睛,看得到地。如那个混不吝的少年人,当街削人皮肉,绝大多数人却发现不了。还要送姐姐礼物,那还能是谁? 刘景浊不御剑也未曾祭出飞舟,就只是步行。飘摇城是有一道屏障地,毕竟凡人至此会吓到。走出城外三十几里便能出这道屏障,然后就是大山深处,杳无人烟。 炼气士势力远离凡尘,有利有弊,总地来说是利大于弊地。毕竟知道这个人世间有炼气士存在的凡人不多,修士若是招摇过市,会出乱子的。青椋山就是个例外,主峰与东边儿的迟暮峰,西边的笑雪峰,距离扶舟县最近的迟暮峰,也就三十几里,而笑雪峰离着风泉镇,更近。不过青椋山的修士,大多数都不会去招摇过市吸引目光的。 此时此刻,飘摇城里坊市那间兵器铺子里,上方放置的灵剑已然消失不见,铺子后院儿,有位年轻女子盘坐炼气,灵剑就横在她双膝之上。..m 铺子里另外一位年轻女子缓步走了出来,轻声道:“师傅,你也不管管师兄,一天四处闲逛,大手大脚花钱,也不着家,你说咱们得有多久没有见他了?” 楚苣淡然道:“想他就去找啊?又不是寻不到。” 女子撇撇嘴,“谁想他了?哦对了,昨个儿那个女子出去之后就一直往城外去,看样子是往西,挺着急的。” 楚苣点点头,轻声道:“那就行了。” 说着,她扭头儿看向被随手丢在墙角的男子尸身,轻声道:“查出来这个炼丹师是哪里人了吗?我要上门去瞧瞧,看看什么样的山头儿能调教出如此这般的登徒子。” 一旁的女子轻声道:“尸体还在的话,至多明日,我就能找到了。” 楚苣点了点头,再次扫了那无头尸体一眼,总是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点儿怪。 符箓铺子里边儿,刘景浊轻声问了句:“我是外乡人,路过此地,要去往青鸾洲,现在挣了钱了,有无什么好去处,前辈不给我推荐推荐?”m..m 老者神色古怪,笑问道:“没去胭脂巷?” 刘景浊哈哈一笑,“相比朦胧台差了还是不止一星半点儿,无甚想去的意思。” 其实这座飘摇城,除了坊市之外,最出名的就是青楼了,但刘景浊只逛了坊市,其余地方不敢去。 老者笑问一句:“倘若你昨夜也写那听感,会写些什么? 刘景浊就笑笑不说话,前辈你厚道点儿,这么老不正经,容易挨打。人家糜皖都已经进城了,你再这么搞事情,那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第426章 生意 稚子江一条最大支流,名字起的有些随意,叫做末巴河。刘景浊于这末巴河下游的一处渡口搭乘船只,顺流而下,三日路程,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末巴河水深但河道极其窄,天然地运河模样,再加上连日大雨,水流湍急,故而八百里路程,只需要三天便能到达,这期间还数次停靠河边,不断有乘客上船下船。 此时此刻,大雨依旧没有停歇意思。 刘景浊花了一两银子就住进去这船上最好地舱室,相比之下,仙家渡船真是抢钱。 但没法子,仙家渡船大多数都能日行近两万里,在海上要慢些,但只靠驾云御风,十几万里,炼气士也得花费一两个月,可乘坐渡船,撑死了也就十来天。再加上渡船造价昂贵,航道开辟更是需要人力物力。渡船一般收费,十万里内都是一枚五铢钱,百万里就是泉儿起步了,如搭乘渡船从中土直达离洲,刘景浊就花费了不少泉儿。 穷人连跨洲远行都做不到。 这两天里,刘景浊一直在刻画符箓,至少已经画出有十张超出灵符品秩但未达到仙符品秩的符箓。 独野苋没能在飘摇城把自个儿拦下,估计憋了一肚子气,刘景浊也得提前想个招儿才行。 就是没想到,乔山长以开天门把这九座山头儿宗主全打到了跌境,这独野苋居然这么快就重入登楼境界。 他拿出来百枚泉儿,单独放在一枚乾坤玉中,接下来去到兰舟岛后,得借陈桨前辈地宝地将这百枚泉儿吃干净,争取把体内灵气填满。 如今身上钱是多,但那一万五千泉儿是本钱,打死也不能动地。能用地,就只是在篆字山渡口挣得钱,与抢来的钱了。但是买下那柄枪,就已经把飘摇城挣的钱全交了出去,如今能动用的,除却这百枚泉儿之后,就只剩下堪堪几枚泉儿,当务之急,还是得挣钱。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迈步走出船舱,去了前方甲板。 与仙家渡船不同,水上行舟站立在甲板上是有危险的,故而除却船楼住的有钱人外,其余人是不许登上甲板的。下着大雨,其实人也不多。 河风不小,倾盆大雨一样被吹的歪歪斜斜。 船老大披着蓑衣走来,笑着给刘景浊递来一只斗笠,开口道:“大侠,下这么大雨,有什么好看的?回去歇着吧。” 上船时刘景浊背双剑,挎酒葫芦,本就是江湖人模样,被叫做大侠倒也不奇怪。 他接过斗笠,点头致谢,轻声道:“练武之人,不惧风雨,也不是看风景,就是船舱里闷得慌,出来坐坐。” 船老大笑道:“这还算罢了,听说那些个神仙老爷一坐船就是数十天上百天,我一个开船的听见都发愁,那才叫把人憋死呢。” 刘景浊笑着点头,轻声道:“就回去,放心吧。” 人家都出来说了,不回去好像也不是个事儿。 刚想回去,河面冷不丁起了一场大雾,刘景浊心说瘦篙洲的天气也是真怪。 返回船舱,刘景浊又想到落地斩龙台以后,要不要去逛一逛。 思量之际,船只忽然剧烈摇动,刘景浊放出神识一看,无奈叹息,看来是走不了水路了,前方河道被山洪冲毁,两岸河堤正在抢修,河是过不去了。 那位船老大也只能对乘客连声说抱歉,说愿意等的可以待在船上,不愿意等的,可以退回差价,改走陆路。 第427章 守门人见寻路人 船行大雾之中,方才那幅景象,其实就是天外那位教祖的手段而已。想来怕是因为上次在萍河之畔,稀里糊涂的做了些什么事儿之后,闹得九洲天穹略微晃动吧。 刘景浊轻声说道:“假如把这个人间推平,按照你地意思一个个重塑,那与灯影洞天,有何区别?” 迷雾之中,一人腰悬长剑,一身黄袍,头系黄巾,迈步走来。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问道:“居然能做到如此,看来明教传太平道,对你裨益不小哇?” 黄袍道人已然站立船头,身形高大。即便只是投以幻影至此,还是让刘景浊察觉到了前所未有地压力。 这位太平教祖开口道:“想不想去三司祖地瞧瞧?” 刘景浊点点头,“烦劳张道长引路。” 迷雾之中,刘景浊只觉得自个儿疾速朝前,但几个呼吸之后便停顿了下来。 黄袍道人手指之地,是一片岛屿,孤零零立于海上。 “此为江湖人祖地,我所能追溯到的一位江湖人,姓麻,剑术无敌,被人称之为麻先生。曾为守门人一脉与寻路人传授剑术。远古三司,江湖人一脉最早杀力最高。”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张五味之所以能是江湖人,是因为其有一魂始终算不上死。我们守门人,代代相承,你呢?寻路人?” 黄袍道人又抬手一指,已然换了地方,是一座高耸山峰,像是支撑着天穹。 “此乃寻路人祖地,最早问天之人,姓甚名谁早已无处可询。那时地天地之间,哪儿有什么规矩可言,山海之中,无九洲,唯独六合,八荒。一些闻所未闻地古怪生灵,可远比人族强大。问天之人枯坐那时地人间最高处,自问一句我是谁,三千年未寻到答案。他只好抬头问天,问你是谁。自那以后,人间便有了寻路人,找寻出路的人。” 刘景浊又喝一口酒,笑道:“你算是不肖子孙吗?” 道人笑了笑,“算吧,但我无愧于心。” 画面再一转,云雾之中,一片竹林。 刘景浊依稀看得出,这就是扶舟县西的那座小竹山。 道人再开口:“三司之中,独守门人一脉没改过姓。”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没说话。..m 道人微微一笑,问道:“你知道刘顾舟多大年龄吗?” 刘景浊一愣,反问道:“生在扶舟县,在景炀王朝立国之前,至多三百余岁吧?” 道人笑而不语,弄得刘景浊一头雾水。 刘景浊也没刨根问底,而是说道:“此番来,就为跟我逛一逛?” 道人摇摇头,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只是这么些年来,看着人间之变化,我也有些心境变化,就想着来一趟,与你谈谈心。” 刘景浊笑着点头轻声道:“我一直觉得,开战之前,咱们是可以论道一番的。” 道人摇摇头,“论道就不必了,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我就是想知道,你觉得凭你一己之力,能改变这个充斥着物欲的人间?凡人贪求权钱,炼气士贪求境界长生,就像你所看到的,生死面前,谁管你什么道义?谁管你什么良心?我想活着,我能活着就是了。” 刘景浊挂好酒葫芦,笑道:“刘景浊再如何怀有赤子之心,哪怕境界脚踏凌霄,也做不到一人去改变这广袤人间的。”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一块儿耕地,播种之后,等待冬日大雪,麦苗会在雪下面长出来。开春之后,需要常去除草,麦苗才能茁壮成长。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我觉得世道亦是如此,善意需要有人播种,需要有人守护,需要有人去拔除旁边糟粕。若视人间为一块儿耕地,得砍去遮挡日光的树木,八荒即这树木,如此便有了一块儿好地。之后播种,拔草,于人来说,我觉得是读书学理。等这一茬儿麦子成熟,便可以复做种子,如此往复,定然一茬儿更比一茬儿好。” 道人笑道:“过于想当然了,孩子一般。” 刘景浊再次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我知道想要有一个完美世道,很难,几乎做不到,肯定做不到。但画不出一条完美直线,我们还不能尽力去往直了画吗?” 刘景浊接着说道:“倘若真的只是行善者增寿行恶者减寿,我刘景浊也要问道于太平。可事实呢?道义从来不差,差在于借道之名,行错事之人。” 刘景浊向来不觉得书上道理有高低贵贱之分,也向来不觉得三教九流之教义有个高下之分,更不觉得剑术、拳法,有个高低之分。 天下文字放在那里,创立文字之人,唤母亲为娘,有了个你我他之分,他哪里想得到,后世有人从万千文字里边儿挑出来三个,“他娘的”就成了骂人言语。 不对的不是书上道理,是错用书上道理的人。 道人一笑,“儒家不也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劳什子上圣人、贤人、君子?佛门说众生平等,罗汉地位是不是比菩萨低?我创造一个真正平等的人间,饿肚子一起饿,饱腹一起饱,不是更好?” 刘景浊笑着说道:“分的是人性,可不是人。后世之人,会错意了而已。” 两人对话,不知不觉,已经成了无意义的争辩。 各有各的道理,谁也不服谁。 两人各自沉默,片刻之后,已经重回游船。 迎着河风,刘景浊问了句:“假如当年你吃得饱呢?” 道人笑了笑,“那就不会有太平教祖了。” 刘景浊微微一笑。 道人也问了句:“要是你爹娘尚在,青椋山也在,你也没去过拒妖岛呢?还会不会有如今想法?” 刘景浊想都没想就答道:“会。你我初心,都是于苦海之中捞人,咱们走了两条路而已。” 道人摇摇头,“你终究还是吃得饱了。” 刘景浊伸手去接雨水,笑着说道:“助我求真破境,图什么?” 道人摇摇头,“不是我助你,你的破境,本就不难,难在于心障。你承认自己的不堪,愿意面对自己的不堪,也知道这种不堪是人都有。你觉得难,是因为你看得太清了。如同身处这迷雾之中,你明知道前方是河道,但你就是看不清。其实只需要闭上眼睛,不用眼睛去看就行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便天门开时再见?” 道人迈步走向云雾之中,淡然道:“你我之间,总要分个生死的。” 谁活着,谁的路就是对的。 道人离去之后,云雾瞬间散开,大雨骤停,一缕日光洒落浑浊河面,两岸堤坝结结实实。 刘景浊笑着返回船舱,盘膝静坐。 今日守门人见寻路人,远古三司,总是尽数现身人间了。 只要现在吃下那百枚泉儿,当场可入求真我一境。 但刘景浊却笑着挥手斩断这条脉络,等同于放弃了一条破境之路。 另一间舱室,这条船上的船老大笑着摇了摇头,取出来了一枚白子。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船靠了岸,刘景浊背剑下船。 结果下船没多久,就瞧见了一位身穿绿衣的女子。 刘景浊笑着抱拳,轻声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跟钟岛主再见了。” 钟郦叹息一声,苦笑道:“今日来此,是为林禽向刘山主赔礼道歉来的,主要是他怕文佳返回瘦篙洲以后,逮住他往死里打。本就是个娘娘腔,哭唧唧地来找我,好不恶心。刘山主看在文佳面子上,给个机会?” 刘景浊摇了摇头,“道歉就不必了,没有什么好道歉的。陈文佳那边也不必担心,我自会叮嘱她,让她莫要为难林山主。” 一听这话,钟郦已经心凉了半截儿,看样子是真把刘景浊惹火了,要不然按陈文佳所说,刘景浊对朋友,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她只好传音林禽,轻声道:“行了,你先回去吧,免得在这里碍眼,待会儿真就半点儿机会也没了。最不济也不就是不与他青椋山来往,陈文佳还会不认你这个好姐妹?”m..m 都是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专程致歉,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人家不要,又何必再往上贴?太跌份儿了。 刘景浊往前走了几步,笑问道:“左春树毁了斩龙台,总的来说,其实是利大于弊的。看似稚子江水运被那水蚺带走,可事实上,也是为一洲水族摘去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钟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道理是这样,丢人之处在于,他左春树不是瘦篙洲人啊!” 两人继续往前,不多久便过稚子江,到了那处斩龙台遗址。 古时那位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人族大帝,在人间广设斩龙台,止住了蛟龙之属兴风作浪,疏水入海,这才保全了人间。中土神洲分裂之后,斩龙台一样一分为九,如今瘦篙洲这座也被毁了,就只剩下了渝州那座了。 钟郦轻声道:“听说左春树又入登楼境,已经去往归墟戍边了。” 刘景浊点点头,“我也很快到。” 独木舟忽然震颤不已,像是瞧见了什么美味佳肴。 刘景浊眉头一皱,抬手按住剑柄,沉声道:“没见过剑运?” 刘景浊分明看到一团浓郁剑运,如同游丝一般,直往东去。 尽头想都不用想,定是青鸾洲了。 看来斗寒洲之剑运凋零,还真是因为有人窃取剑运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27章 守门人见寻路人免费阅读。 第428章剑运之事 刚刚把独木舟压下,山水桥又震颤不止。 刘景浊皱起眉头,沉声道:“八辈子没见过剑运吗?” 一旁的钟郦大感诧异,刘景浊有两把仙剑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可这两把剑,居然会自主去做些什么吗? 她虽然看不到刘景浊说的剑运,但这会儿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些。 左春树剑挑斩龙台,随后自散登楼修为,难不成这斩龙台下还有留存气运? 两把剑颤抖得愈发激烈,刘景浊有些压不住了。 片刻之后,两道剑光强行冲开刘景浊压制,化作一青一红两道剑气疾速飞向斩龙台。 刘景浊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没见过这点儿剑运吗?” 结果两把剑却未曾去“吃”那剑运,而是各自一剑,将那去往青鸾洲方向地游丝尽数斩断。..m 那团剑运当场原地四散,好似逃命一般。 刘景浊皱起眉头,两把剑已经先后返回,就悬停刘景浊前方,像是两个做错事地孩子一般。 刘景浊沉声问道:“你们是觉得,这些剑运是被绳子拴起来了,想要斩断那根绳子,还它们自由?” 两把剑同时发出微微剑鸣声音,刘景浊赶忙喝口酒压压惊,头一次觉得这种事有点儿荒诞。 把剑重新背好,看着钟郦一双好奇眼睛,刘景浊笑着说道:“不知道怎么解释,有些荒诞。我这两把剑瞧见了一团不自由的剑运,过去帮剑运斩断了锁链。” 钟郦闻言也是一愣,不过这种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她便笑着说道:“是有些荒诞,喜欢行侠仗义地人,连剑都会自己行侠仗义了。” 她还是觉得虽说仙剑有灵,但也不至于这么灵吧? 刘景浊随手摘下一片树叶,丢去稚子江上,这枚树叶便成了一叶扁舟。刘景浊率先登上小舟,钟郦随后落下,啧啧称奇。 “听文佳说了,你一手雷火符箓已经登堂入室,我早先还不太信,今日一见,着实服气。” 随手摘下地树叶,以神识掌控雷霆火焰瞬间画出符咒,这都能达到下品灵符,他要是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去画符,怕是画出上品符箓不是什么大问题。壹趣妏敩 有符印驱使,小舟于江上前行,全凭刘景浊心念。 刘景浊笑了笑,传音道:“我们文佳掌律不是个喜欢透露朋友秘密地人,若非我说拒妖岛上缺一个可以画出仙符的大宗师,她是不会告诉我,钟岛主其实早就可以画出仙符了。” 其实陈文佳一听需要符箓大宗师时,就说了清水岛钟郦,十多年前就可以画出仙符,只是一直不曾与人说过,大家都只以为这位钟岛主,撑死了也就能画出半仙符。 之所以这么说,还是不想让钟郦觉得,陈文佳担任青椋山掌律之后就一心向着青椋山,连朋友秘密都可以随意说出来。 钟郦笑了笑,轻声道:“刘山主放心,我跟她的关系,不会因为这些个小事儿就出问题的。” 刘景浊哈哈一笑,“那是我画蛇添足了。” 可钟郦却是说了句:“但我暂时真不能去归墟,不是怕死,怕死就不会愿意将清水岛符箓交给拒妖岛坊市兜售了。只是有些难言之隐,着实不便明说。”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能给拒妖岛定期提供符箓,刘景浊已经感激不尽了。” 丹、符、器、阵,这四者,如今最缺了。 寻常丹道宗师,符箓宗师,炼器宗师,拒妖岛都需要,而且不是少量。 刘景浊刚要开口,却听见钟郦说道:“等青椋山渡船过境之时,除却拉上清水岛库存灵符之外,可以把我那劣徒也带上,起码下品灵符他还是画得出的。我原本想着请刘山主去清水岛给小灯子涨涨见识,方才瞧见刘山主一念成符,我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倒不如让他去归墟历练吧。” 有些人的天才,没有道理可讲的。刘景浊要比吕火丁小多少呢?要是让刘景浊当着吕火丁的面画符,那小子怕是会当场道心失守的。 刘景浊转身抱拳,轻声道:“那就多谢钟岛主了。” 顿了顿,刘景浊还是说了句:“我有些话不吐不快,钟岛主要是不愿意听,随时打断我即可。林禽那边,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争取了,不会耽误他与陈文佳的关系,也不会致使青椋山与他们山头儿交恶,但我这条贼船,他上不来的。钟岛主可以想一想,日后那张巨大蛛网铺开之后,拒妖岛便是蛛网中心,四面八方的小小动静,都会对拒妖岛有影响,我不会去赌林禽的性子,他若是觉得我小题大做,那他这样觉得就好了。”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杀了路边一个傻子去可以救十个天之骄子的事儿,我不会去干。但如果死我刘景浊一人,可以救天下人,我是愿意的。” 钟郦摇摇头,“没明白。” 刘景浊笑着说道:“试探我,我可以忍。但明知道我的来意还要试探,我不会忍。” 钟郦无奈一笑,这个结估计陈文佳也解不开了。 说话间,脚下扁舟已经靠岸,刘景浊迈步往前,边走边说道:“既然钟岛主来了,那清水岛我也就不去了,我就当钟岛主上了我这艘船,待青椋山渡船过境之时,悬停清水岛上方,装货即可?” 钟郦点了点头,“但至少要给我本钱的。” 这就得谈了,刘景浊笑着问道:“能不能这样,等拒妖岛那边把符箓售出之后,再补给钟岛主钱财?一半付成钱,另一半付成取自妖族的天材地宝?要是有可能,我直接将另一半置换为符纸?坊市那边只抽取百之其五的水钱?” 钟郦笑道:“可以。” 刘景浊再次抱拳,沉声致谢,随后又掏出来三张替身符,连画符法门,都一并传音给了钟郦。 钟郦坦然受之,接着便是一笑,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十年之内,我必去拒妖岛,刘山主放心。” 刘景浊抱拳道:“后会有期。” 两人就此作别,钟郦瞬身离去,刘景浊则是继续往斩龙台遗址而去。 钟郦瞬身出去几百里,于云海之上找到了那个一身红衣的娘娘腔。 “事儿平不了,文佳说的那件事,你也掺和不进来的。” 刘景浊缓步走上斩龙台遗址,忍不住地想起方才两把剑的举动。 要是独木舟与山水桥,各有剑灵就好了。 自打艾禾一人一剑打得一座斗寒仙剑洲抬不起头后,斗寒仙剑洲的仙剑二字,便直接丢了。 这个说法儿,是如今最常听见的说法儿了。 可事实上,三千年前,斗寒洲是公认的九洲杀力最高,剑修最多。 只说一个人间剑术剑道皆最高的安子,就已经占据天下剑运一半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前辈来了不现身,躲什么?” 陈桨瞬身落地,笑着说道:“姬闻鲸来找过我,说为你好,让我不要护着你。我想了想,凭什么听他的?” 刘景浊撇撇嘴,“他就是个搅屎棍,我早晚要弄死他的。对了,你们打过一场了?” 陈桨笑道:“早在青椋山就打过了,他缺一魂,撑死了就是个合道巅峰,挨不住我三拳的。” 刘景浊嘴角抽搐,少一魂还能合道巅峰,那他要是三魂齐全,岂不是最低也是开天门了? 一人压半座天下,眼下着实让人有些无奈。 陈桨问了句:“我在这里等了两月,半点儿没察觉到异常,怎么你一来就瞧得见那道剑运了?” 刘景浊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可能是因为十万大山的那把剑,稀里糊涂成了那把剑的主人,有关于剑的事儿,我能掌控的会多一些。” 陈桨忽然想起上次去那个地方之后,他问了郑红烛一个问题,那位人间安子还另外附赠一个答案,关于剑道之主。 他原以为剑道之主会在九洲之外,但郑红烛轻描淡写来了句:“现如今的剑道之主,是我。” 当时把陈桨吓得不轻, 他陈桨没当过炼气士,不知道其中关系,但郑红烛说,按道理说,不应该是他的,但那剑道自行择主,也不晓得为什么会选择他。但他这个剑道之主,只能算是伪道主,他后方有无数人,那些人会以为自己走在最前面。实则不然,在他前方,还有一道虚幻身影。 上次瞧见了那个少女之后,陈桨就有些明白了。 此时刘景浊说了句:“那件事多半已经确定了,但能做此移花接木之事的,怕也是个藏头露尾的开天门。” 陈桨点点头,开口道:“的确,这么些年来,青鸾洲的剑修越来越多,而且好些是那种后天成为剑修的,不是生来的剑修胚子。” 也不晓得为什么,刘景浊忽然又想到了玥谷,想到了那位大先生。这事儿决计与他脱不了干系。 陈桨又说道:“假如你能看到这剑运游丝,等你到了青鸾洲,真相如何自会一目了然。” 刘景浊点了点头,忽然咧嘴一笑,问道:“前辈不着急游山玩水去吧?” 陈桨淡然道:“有事说事。” 刘景浊讪笑道:“等我逛完子落山,估计要借贵宝地一用,试试看能不能破境求真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28章剑运之事免费阅读。 第429章舟子蹲门口 陈桨笑了笑,轻声道:“子落山那小子,我一样多年未见了,一道走吧。” 刘景浊好奇问道:“前辈跟章舒胤还认识?我以为他只是陈文佳的故交好友。” 陈桨看了看刘景浊酒壶,这小子见人不递酒的毛病,得给他改改。 刘景浊讪笑一声,赶忙取出一壶酒,轻声道:“这不是想着前辈不爱喝酒嘛!” 陈桨抿了一口酒,两人已经爬上云海,一个御剑一个踏风,顺着稚子江往下去。 陈桨开口道:“文佳丫头前世那场起义,欠了章小子人情,两人转世之后,我找到了章舒胤,传了他拳法,就当是给文佳还人情。哪成想最后人家二人还是成了好友。” 顿了顿,陈桨继续说道:“不止如此,那人跟你清溪阁还有点儿关系,你晓得清溪阁这名字,怎么来地吗?” 刘景浊试探说道:“睦洲清溪县?” 陈桨点点头,“聪明。” 这么些年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打听。 刘景浊又问了一句:“我知道前辈跟我爹也认识,昨个儿我见了那位太平教祖,他问了我知不知道我爹究竟多大年龄,好像我所知道地答案,是错的。”..m 陈桨摇摇头,“这个真不怎么清楚,估计知道地人,不多。” 一个刘顾舟,好似凭空出现地一般,何止陈桨不知道,估计连姬闻鲸都不是很清楚。 两人聊着聊着,一个时辰就已经过去,速度不快,却也走了千里路程。 落在璃月王朝浅水郡子落山下地护牛城,两人没着急登山,先去了城里那处子落武馆。 子落山的风格是跟青椋山很像的,山上人不多,加上山主章舒胤也就十来个人,靠着山上仙药,一天躺着不干活儿都不会挨饿的那种。 所以章舒胤带了两个弟子,在城里开设了一间武馆,就在私塾对面,与人抢学生。 久而久之,那条街便被人叫做了文武街。 刘景浊轻声问道:“前辈有无听说过独孤紫池?” 陈桨摇摇头,“姓独孤的,如今那比姓独的还少,哪儿听来的这个名字?” 刘景浊又问道:“那前辈有无听说过担任过中土南梁供奉,如今还在世的修士?最好是在武帝那一朝的。” 陈桨仔细想了想,忽然一转头,问道:“你们家那个邝乐,不是就曾经担任过梁国供奉,曾跟武帝称兄道弟吗?后来还一直待在金陵。” 刘景浊一拍脑子,怎么把这茬儿忘了! 那个独孤紫池,刘景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直觉。 两人并肩走进文武街,正好赶上了私塾散堂,子落武馆也结束了上午授课,放弟子们回家吃饭。 穷文富武,在这文武街上,一览无余。 走出私塾的孩子,大多穿着素褂子,略显黑瘦。而一边武馆出来的,虽然穿着一样的粗布衣裳,但一眼就瞧得出,吃得很好。 陈桨看出来刘景浊想法,便笑着说道:“你是当过将军的人,应该晓得,那些个将军,远没有话本小说里那白盔白甲,剑眉星目吧?” 刘景浊笑道:“但也不至于像有些人说的,全是胖子。只是,不是当将军的就长得好看。就像市井之中那些个说书匠,都说剑仙如何如何英俊,我刘景浊也是当过剑仙的人,但……不也就长这样?” 第430章谈价格 一个胡子花白的干瘦老者,弯着腰一脸谄媚,一口一个您老人家,要多怪异是有多怪异。 陈桨冷笑一声,指向刘景浊,“他要来找你,我陪他来的,但你有个好门房啊!我长得不像陈桨?你们觉得陈桨应该长什么样子?” 章舒胤愣了好一愣,回过神后,二话不说把鱼竿儿鱼篓子一股脑儿抛下,脱下草鞋拎着就往门房去。..m 门房年轻人一看这架势,撒腿就跑,边跑便喊道:“师傅,救命啊!我师公要打死我了。” 老人边追边骂:“你个不长眼地,前辈都敢拦,子落山这点儿家底子迟早让你们一帮不争气地败光光!” 明明鞋都没挨上人。 刘景浊缓缓起身,笑着说道:“差不多了吧?堂堂舟子,大人有大量?” 陈桨缓缓起身,转头迈步进门,“行了,别装了。” 章舒胤拿着草鞋使劲儿丢过去,这才转过身,讪笑道:“前辈切莫生气,这小子脑子不清楚,待会儿我把他捉起来,皮剥了给你消气。” 陈桨看向老者,忽然有些伤感,问道:“也就一甲子没见,怎么老成这样了?三百不到的年纪,捯饬得比我还像老前辈,像话吗?” 章舒胤笑了笑,轻声道:“与人一战,受了点伤,损耗了些本源,估计是补不回去了。前辈还是先随我去后面吧。” 陈桨摇摇头,看向刘景浊,轻声道:“他来找你,我陪他而已。” 这话是给足了刘景浊面子,话里话外都在告诉章舒胤,他陈桨与刘景浊,关系不一般。 刘景浊笑着抱拳,轻声道:“刘景浊见过章山主。” 章舒胤笑着还礼,打趣道:“久闻刘山主大名,今日一见,似是与传言略有不符?” 刘景浊无奈一笑,“章山主就别笑话我了。” 章舒胤便再不提这茬儿,一边引着二人往后院去,一边喊道:“臭小子,把你师傅喊来拜见陈前辈。” 年轻人都不敢露头,只躲在远处门扇背后,喊道:“我师傅地老岳丈来了,怕是不好叫。” 章舒胤当即转头,“二位,我亲家公来了,这我得先去瞧瞧,要不你们先跟着那小子去后院儿用茶?” 陈桨面无表情,章舒胤便干笑一声,与刘景浊抱拳,转身之后就换上一身得体衣裳。 刘景浊不禁一笑,问道:“章山主这老顽童模样,有趣。” 陈桨淡然道:“小时候就是个小浑蛋,长大了是个大浑蛋,老了成了老浑蛋了。” 刘景浊无奈道:“双花琉璃身,至于这么说人家吗?” 可陈桨压根儿不听,只是板着脸看向前方门户,“出来,带路!”m..m 可把年轻人吓坏了,他讪笑着走出来,刚想开口,却见陈桨瞪眼过来。 他二话不说,咣当跪倒,磕头不止,“大前辈饶了我,我真错了。” 总不至于真把这小子揍一顿吧?二十几岁地小年轻,怕是一根手指头都挨不住。 陈桨只好说道:“再不起来带路,我就让章舒胤把你逐出师门。” 年轻人倒也干脆,嗖一声起来,开口道:“二位这边来。” 刘景浊忍俊不禁,由此便能看出来,子落山也是个烟火气十足地山头儿 年轻人将刘景浊与陈桨带到后院儿后,麻溜儿跑路。 两人也没为难他,无甚意思。 隔着一堵墙,听得见隔壁嘿嘿哈哈的练拳声音,估计就是这武馆招收的弟子了。 刘景浊又递去一壶酒,陈桨却是摆摆手,轻声道:“我还没你这么大瘾。” 刘景浊只好讪笑着收回酒葫芦,然后开口道:“那个幂篱少女我见过,不太一般。那会儿咱们在门口,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就好像是认出我来了。但我有杨前辈给的乾坤玉,合道之下想要认出我真身,很难的。” 陈桨转过头,“你有所怀疑?”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习惯了,遇事会有个最坏打算,也是被逼的。” 陈桨笑问道:“即便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不到最后一刻还是想着会有一丝转机。既然如此,何必再想?” 刘景浊只抿了一口酒,沉声道:“兴许这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吧。” 想得到跟做得到,是两回事。 陈桨便也没纠结在这个话题,而是问了句:“破境之后,有何感想?倘若给你一个同境琉璃身,需要百招内赢,还是三十招内?” 没问能不能赢,而是需要多久。 这便是武道第一人的底气,哪怕是自认为资质很差的陈文佳,一样是同境无敌,更别说刘景浊了。 刘景浊轻声道:“还是得分人,赢当然都能赢,但只用武道手段,对上那等冠绝一洲的存在,怕是有点儿难。” 陈桨转过头,沉声道:“什么时候能让我再见见刘见秋?岁数大了些,一往无前剑客气势也丢了?你要说,百招之内或是三十招内!”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同境捉对,用全力的话,百招之内必胜。” 陈桨勉强接受这个答案,再次开口说道:“刘景浊,你希望看到的人间三子齐聚海上,以我跟你的交情,无论如何都能有那么一天。但我陈桨再次孤舟入东海之时,是心甘情愿去,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去,很不一样的,不要让我失望。你自囚三字塔两年,虽然没破心魔,但那古往今来的儒家典籍却没少看,讲道理我说不过你。但你就不能像从前一样,想怎样就怎样吗?” 陈桨接着说道:“人间大而山河小,天地大而人间小。心小则与蚍蜉同游,大则包罗宇宙万象。” 这位人间舟子抬手拍了拍刘景浊肩膀,随后看向天幕,嘁了一声。 我心自由,天地不可束缚。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叹息道:“终究是有些年龄了。” 陈桨冷笑道:“想挨打就吱一声。” 刘景浊忙灌一口酒,再不言语。 此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章舒胤带着尹冼快步走来。 老者模样的章舒胤笑着说道:“快见过陈前辈,前辈不承认是我师傅,但我武道却是自陈前辈而来。” 尹冼恭恭敬敬抱拳,轻声道:“见过舟子前辈。” 章舒胤又伸手朝刘景浊,笑道:“这位是青椋山刘山主,听陈文佳说也兼修武道,年纪轻轻的已经是归元气巅峰了。” 陈桨插嘴道:“三十四岁,已经是琉璃身了。” 尹冼抬起来的手臂明显一顿,但还是说道:“见过刘山主。” 刘景浊满脸无奈,赶忙抱拳回礼,苦笑道:“尹兄不要多想,我这境界打娘胎就练武也到不了的,另有机缘,运气罢了。” 尹冼却是郑重说道:“刘山主不必谦虚,我道心还没有那般脆弱。只是,我向来觉得,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章舒胤笑着坐去刘景浊身边,尹冼坐在靠外地方,明显是把自己与刘景浊看做同辈,陈桨自然是大辈儿,尹冼则是要小上一辈儿了。 章舒胤看着刘景浊的酒葫芦,眼睛直放光。 看来是个同道中人啊? 刘景浊赶忙取出两壶酒,一壶递给章舒胤,另外一壶刚要递给尹冼,结果章舒胤一把将酒壶夺回来,笑着说道:“他不喝酒。对了,把他喊来,一来是想着陈前辈指点一二,二来是文佳妹子传来的信中所说之事,要跟他说,我现在是个甩手掌柜,大小事全是我这个二弟子做主。” 陈桨开口道:“先说正事,随后我会教拳。” 刘景浊赶忙再灌一口酒,心说这尹冼有的受了。 既然是说正事,尹冼便率先开口:“刘山主可知道我们子落山单靠出售仙草,每年挣多少钱?”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打听过了,一株养魂丹的价格,大约在五枚五铢钱上下,下品灵丹,算是不便宜了。药材价格,打个一枚五铢钱差不多。仙草十年一开花,开花之后方才采摘花朵入药,这价格,也差不多。就是不晓得子落山十处药田,各有仙草多少株?” 尹冼轻声道:“刘山主说的不差。至于药田,大约每处药田七千苗,起码是能保证每半年采摘半数的。” 话锋一转,尹冼接着说道:“我们至少要留出来两千苗做人情来往之用,剩余五千苗,每年可分两次供应拒妖岛,但价格,无法再降。账面很清楚,我们每年进账撑死了也就七百泉儿,用作作养护药田的,至少四百枚,摘去我们修炼用度,发完俸禄之后,撑死了也就剩下百八十,不算挣钱了。” 刘景浊笑了笑,没着急开口。 每年坐收七百泉儿,刨去四百本钱,剩下的可都是净赚的了。许多二流顶尖的山头儿,撑死了一年也就进账三五百泉儿。 但这毕竟是子落山唯一的来钱路子。 见刘景浊不开口,尹冼也是一笑,轻声道:“市面上五枚五铢钱一粒的养魂丹,至多用上一株养魂草。至于蕴神丹,那就不是五铢钱买的到的了,但用养魂草,也就是三株撑死了。此中利润,想着就让人羡慕。”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尹兄可能不知道,日后拒妖岛的东西,全是要对标外界价格去降三成的。如五枚五铢钱的丹药,在拒妖岛,就只能卖三千五半两钱。这其中除却给到丹师的费用,还有坊市百中其三的抽水,还有渡船来回费用,杂七杂八加在一起,其实就是亏本生意了。还望尹兄,价格能再压一压,百花山庄那边给我的价格,最多不会超过六百百半两钱。” 话音刚落,尹冼忽然一笑,开口道:“可以,但另有一个条件。” 刘景浊敲了敲脑壳,心说你老岳父还说你是个粗人呢? 哪儿粗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30章谈价格免费阅读。 第431章闭个小关(上) 刘景浊轻声道:“尹兄说来听听。” 尹冼笑道:“对于刘山主来说不算难的事情,我们子落山要在中土开设分宗,刘山主需要与景炀朝廷知会一声。文佳前辈得担任我们分宗一等客卿,青椋山得与子落山结盟。” 陈桨转头看了一眼章舒胤,“亲徒弟,跟你一模一样啊?这是一件事儿吗?” 刘景浊笑着说道:“有典故?”..m 陈桨淡然开口:“你身边这位章大宗师,很小的时候跟我学拳,我许给他三个愿望。前两个愿望帮他实现了,最后一个,他说他想要许不完地愿望。” 一旁老者干笑不已,心说这陈芝麻烂谷子怎么也翻出来了。 刘景浊没忍住一笑,别人都是再要三个愿望,章舒胤倒好,干脆来个用不完地愿望,狠多了。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开设分宗一事,我能保证,尹兄可以抽空去往中土西边选址。文佳担任客卿的事儿,我得问过才知道。至于结盟,可以,每株五百半两钱。” 尹冼咧嘴一笑,“成交,只要刘山主能说服文佳前辈,供往拒妖岛地仙草,可以翻一番。” 刘景浊暗道一声坏了,这是上当了啊! 不过能打个对折,刘景浊已经很满足了。 事实上,渡船费用,无非就是停靠渡口所用地养护维修费用,拉地货物又不止是区区万枚养魂草。再者说,自家渡船,这点费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若一枚养魂丹售价三千五百半两钱,坊市抽水一百零五枚,养魂草去掉五百枚,丹师去掉一枚五铢钱,那就可以盈余出来近一半,可以去贴补其他窟窿。 想着想着,刘景浊就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 陈桨轻声道:“文佳丫头我替她做主了,就按五百半两钱,每年一万株的来吧。” 章舒胤还好奇一件事,所以他问道:“我们武夫修炼,其实对于钱财耗费远比不上炼气士,但你们青椋山是炼气士山头儿,有多少钱往进贴?再者说,如此降价,不怕得罪人?” 刘景浊哈哈一笑,“青椋山那边,发放俸禄,维持渡口,确实是一笔极大开销。我早就做好勒紧裤腰带,以战功换取修炼用度,养活山头儿的准备了。其实打从有了这个想法,我就有了亏钱准备,口袋里一万五千泉儿,是全要往进贴的。至于得罪人,我还怕那个?我这名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不了到时候再给我冠上个搅屎棍的名头儿嘛!” 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等我关上归墟门户,那些个山头儿,挨个儿串门。 陈桨冷不丁拿出一枚乾坤玉,开口道:“毕生积蓄,两千泉儿,给的,不是借的。” 章舒胤目瞪口呆,前辈,你这什么意思?私下给不行吗?你这样给钱,让我怎么办啊? 陈桨还就是这个意思,他跟刘景浊一起来,就是敲竹杠来的。 一双眼睛直愣愣看向章舒胤,后者只觉得脊背发凉,赶忙轻咳一声,朝着尹冼使眼色,同时问道:“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尹冼开口道:“差不多五……” “咳咳……五?” 尹冼把个五字拉得很长,最后落下个略带问意的百字。 陈桨板着脸,“至少三千,拿不出来就去借。” 章舒胤哭丧着脸,本就是个干瘦老者,此时满脸委屈,活像个老顽童。 “前辈,开设分宗,花钱不少的,要是这么把我口袋掏空,以后咋个办吗?” 陈桨面色极其不善,不像是开玩笑的,开口道:“你入琉璃身可有百年了?为何不去拒妖岛戍边?” 说着又指向刘景浊,“人家十九岁入归墟,你好意思比吗?我为什么跟刘景浊一起来?我想看看学了我拳的孬种,过得是不是很惨,但惨吗?” 刘景浊无奈传音,“我没有要钱意思,能打个对折已经很不错了,别这样。” 章舒胤沉默片刻,又问道:“我记得我说过,每年要留下些养魂草,以备不时之需,现如今咱们手里有多少,说实数。” 尹冼当即开口:“攒了六十几年的,大约有十万株。” 章舒胤点点头,轻声道:“明日就把那十万库存尽数取出,交给刘山主,这个不收钱,分文不收。” 刘景浊倒吸一口凉气,缓缓起身,朝着章舒胤重重抱拳。后者赶忙起身,拦住刘景浊,笑着说道:“我也是个人。” 陈桨没好气道:“行了,不白敲你竹杠,挑地方,预备出来半月时间,我教他拳。但丑话说在前面,吃不了疼不要怪我。” 陈桨转头说道:“倒不如就在子落山闭一小关?” 刘景浊看向章舒胤,“会不会太过叨扰?” 章舒胤气笑道:“这会儿还客气就有点假惺惺了昂!” 暂时还住在武馆,入夜之后,刘景浊从乾坤玉中取出来一道无字竹简,拿起刻刀,刻下几行字。 舟子陈桨,泉儿两千千枚。 子落山,养魂草十万株。 日后但凡收取他人钱财或是天材地宝,都会一一刻录。等到将来关上了归墟门户,刘景浊要在拒妖岛桃李林外,立上两座碑。 一座碑会写满名字,何方人氏,战死何时。 另一座碑,会把这些个出钱的山头儿与个人,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刻完几行字,刘景浊迈步走出屋子,抬头看向天幕。 八月初,漫天星辰极其璀璨,真像某人眼睛。 没忍住就走出院子,看的可以更清楚些。 走出大门就是那练武场了,刘景浊一转头就瞧见了个坐在石磨上,抬头看星星的少女。 少女也缓缓转过头,冲着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姑父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你是那个道士对吗?” 刘景浊也是一笑,点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少女摇摇头,“就是感觉,那天在饭桌上,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刘景浊笑道:“就是感觉?” 少女点点头,然后就继续看星星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也抬头看星星,但同时问了句:“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所以要来投奔尹冼?” 少女点点头,“算是吧,谁知道呢。” 少女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冲着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困了,我要去睡觉了,明儿见。” 刘景浊点点头,“好的。” 少女缓步往院子里走去,结果走进去之后忽然又回身探出头来,问了句:“你好像心事很多?看着好累啊!” 刘景浊笑道:“早些去睡吧。” 少女咧嘴一笑,扭头儿进门。 她边走边抬头看星星,自言自语道:“我不会看错人,是个温柔的大哥哥。” 刘景浊就这样在院子门口蹲了一夜。 等到天光微亮,他刚要动身去往子落山,昨夜那少女也出来了。 少女轻声道:“是要走了吗?” 刘景浊摇摇头,“暂时不走,要去子落山闭关一场。” 少女点点头,“那,某个明儿,再见?” 刘景浊哑然失笑,点头道:“好的。” 随后化作剑光拔地而起,朝着子落山去。 少女眨了眨眼睛,满脸羡慕。 年轻妇人此时走来,瞧见了方才一幕,心中已经不知骂了刘景浊多少遍。 这不是勾我家良珠的魂儿吗? 她迈步走过去,拍了拍少女脑袋,轻声道:“丫头,看什么呢?” 少女嘿嘿一笑,轻声道:“觉得他很有趣而已,姑姑,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年轻妇人无奈道:“景炀王朝二皇子,青椋山山主,剑仙,武夫,一大堆头衔儿,但名声不怎么好,传说是个好色之徒。” 少女摇头道:“不会,我不会看错,他是个……善良的人,眼睛里都有光,希望之光。” 章舒胤等在子落山,连夜给刘景浊腾出来个闭关地方,是一处水榭之中。 刘景浊笑着抱拳,“多有叨扰,日后去了中土,一定去青椋山逛一逛。” 章舒胤摆手道:“甭瞎客气……少主我是没脸喊了,上辈子做了错事了,没法儿补偿。” 刘景浊摇了摇头,“一世人一世新,纠结前世作甚?” 等到章舒胤走后,刘景浊瞬间结起一座大阵,随后又以捉月台划出禁制。 章舒胤啧啧称奇,心说这三十几岁而已,至于这么吓人吗?这一手阵法,妥妥半步大宗师了。 陈桨瞬身到此,开口道:“给你提个醒,最好把大阵开启,你的仙草园我也会想法子护着,尽量护着,但他一旦破境,我会被压制的。” 有些事情,没办法斩的干干净净的。无论如何,人间舟子都曾是雷部司雨神灵,隶属于雷神。 章舒胤不敢置信道:“前辈闹着玩呢吧?破第八境而已,至于如此吗?” 陈桨轻声道:“多半是无法破境的,但还是做好准备吧,他跟别人不一样。” 等到刘景浊破境求真我,加上武道琉璃身,炼虚一境,真就可以放眼过去,敌手寥寥无几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31章闭个小关(上)免费阅读。 第432章闭个小关(下) 两个老头儿并肩登山,后边跟着个绿衣少女。 章舒胤在前方带路,笑着说道:“岑老弟,放宽心吧,这丫头在我这里,没人敢来寻她麻烦的。只要敢来,那就是与我章某过不去,章某读书虽然不多,好在拳法尚可。” 一旁的岑姓老者一笑,轻声道:“决定了带她来,就已经没把亲家公当外人了。只是这丫头有时候故意气人,还望章兄担待些。” 章舒胤摇头一笑,“只是个孩子,自然有法子治她,这个亲家就不必担心了,一个猴儿一个栓法儿,天底下哪有一个累字治不了地人?” 少女跟在后边,不想听到二人言谈,所以刻意后错几十步。..m 子落山就是孤峰一座,后面还有一座不是太高地山峰,那是仙草园所在之处。 走着走着,岑良珠不知不觉就往左手方向转去,朝东去了。 章舒胤赶忙回头,轻声道:“丫头,有客人在那边闭关,不能去打扰的。” 少女点了点头,转身回来,问道:“是那个刘景浊吗?” 章舒胤点点头,笑道:“你是凡人之躯,离远点好,我怕你走得近了,会被刘山主气息误伤。” 少女再次点头,显得十分乖巧。 章舒胤刚刚转过头,就听见一旁老人说道:“别被她骗了,她可不是看起来地这样。” 章舒胤余光瞥了一眼,硬生生忍住想说地话。 哪儿有这么说自家亲孙女儿地?我老章这辈子未曾娶亲,看见这般乖巧丫头,可喜欢的紧。 一旁老者无奈道:“她十岁被个炼气士带走,十三岁才回来的,跟小时候完全是两个人。我也不想这么说自己亲孙女,但……事实就是如此。” 章舒胤笑着说道:“练拳之后就会变,放心吧。” 说话时,猛然间一声轰隆巨响,一道人影疾速坠来,就落在前方不远,把山路砸出来个大坑。 章舒胤嘴角抽搐,赶忙瞬身过去把尹冼从坑里拎出来,喊了一声老五,另一个青年人瞬身出现,背着尹冼就走了。 岑姓老者眼皮颤抖,沉声问道:“这……没什么事吧?” 后方岑良珠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神色平静。 章舒胤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放心吧,是一位前辈在教拳。” 岑姓老者嘴角略微抽搐,沉声道:“都是这么个练法儿?” 章舒胤摇头笑道:“一个人一个练法儿,不一样的。那位前辈答应我给尹冼教拳半月,这十五天里,他只要能挨得住十六拳,就就是大有裨益。实在是挨不住,也会有很大长进,不会亏的。” 老者这才舒缓一口气。 毕竟是女婿,虽然这个女婿比自己年龄都要大,但要说不关心,那肯定不可能。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很快就在半山腰绕了过去,到了后山。 后山陡峭,但景色尚可。 岑良珠一眼就看见不远处小山峰巅的小屋,当即两眼放光,大声问道:“我以后能不能住在那里?” 岑姓老者皱眉道:“良珠,懂礼数些,这不是在家里。” 章舒胤笑着说道:“无妨无妨,喜欢的话,今夜就可以住里面。但教拳之处是在武馆,住在这里就意味着你最晚每日寅末就得起来,要花一个时辰,在辰时前赶到武馆。每日酉时四刻散堂之后,你还要花一个时辰回来。每天需要步行两个时辰,早课之后肯定是来不及回来的,就得把休息的一个时辰算进去,加上每日授课的四个半个时辰,你每天就只剩下四个半时辰干自己的事情。” 岑良珠咧嘴一笑,“四个半时辰呢,足够了。” 其实章舒胤想说的是,你练拳之初,四个时辰未必都能走一个来回。更何况,每日即便有五个时辰,你至少要拿三个时辰来睡觉的吧? 章舒胤点点头,“那个屋子十几年没有住人了,你得自己收拾,可以现在就去。授课明日开始,早晨来迟一刻,黄昏就得晚走两刻,不满一刻,按一刻算,能行吗?” 少女点点头,“可以。” 章舒胤一笑,开口道:“那待会儿我让人送被褥过去,你现在可以去了。” 岑良珠看向老者,轻声道:“爷爷,那我去了。” 老人本想说教两句,可想了又想,还是只说道:“照顾好自己。” 少女点点头,扭头就走。 章舒胤笑着说:“放心,待会儿我会让善园来陪一会儿的。这孩子是个练武苗子,她自己选择的,我就成全她,到时候她哭了,谁也怪不着。” 章舒胤忽然打了个冷颤,忙数道:“亲家公自个儿逛一逛,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章舒胤即可踏空往东,去了刘景浊闭关之处。 瞬身落地,陈桨已经提着酒葫芦守在大阵之外。 章舒胤沉声道:“前辈,这就破境了?什么动静啊?” 陈桨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应该是破境了,但他又把境界打散了,等同于没有破境。” 章舒胤满脸疑惑,“图什么?” 陈桨略微沉默,随后开口道:“可能他觉得,那不是真的他吧。” 章舒胤面色惊骇,活了这么久了,头一次见这样的,是不是有点儿太玩笑了? 他没忍住问道:“刘景浊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真我?” 陈桨又沉思片刻,随后开口:“凡事尽力了,是不是就问心无愧了?” 章舒胤点点头,“把自己能做的全做了,当然算是问心无愧了。剩下的事又不一定由得了自己。” 陈桨便说道:“他不想要一个以问心无愧为托辞的自己。” 章舒胤一愣,结果又听见陈桨发问:“你一分为三,一个是恶念,一个善念,一个是所谓的自由,亦正亦邪。假如是你,你会大方承认还是会压下恶念?” 这个问题,章舒胤沉思良久,随后说道:“不知道,刘景浊呢?” 陈桨灌了一口酒,无奈道:“他觉得应该正视不堪的自己,把阴暗处拎出来晒太阳。但他又觉得,是恶念驱使,让他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释放心中恶念。” 就这几句,章舒胤已然头大如斗。 但还没完,陈桨又说道:“假如压下恶念,他又会觉得是自己懦弱的一面在阻拦自己把自己的阴暗面晒出来。” 章舒胤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他是有什么大病吧?” 陈桨又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如今的刘景浊,陷入了一个不能明辨是非的境地,一件事摆在他面前,既可以是对的,也可以是错的,那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 章舒胤无奈道:“他就不能暂且把自己摘出来,以第三双眼睛去看看两个自己吗?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道理,他不会不懂吧?” 陈桨摇摇头,“你还是没明白,他现在的困局,不是善与恶的事儿。善意化身,恶意化身,本体,都是自己,他比谁都明白,哪个都是真的。问题在于,他太清醒了,没给自己留下一道门,没有门,怎么推门而入?” 陈桨估计,这是破境元婴之前,那句“天地应当以我为傲”的后遗症。 刘景浊的黄庭宫与谁的都不一样,破境神游之前,有四道门,他只要任选其一,日后破境就会如同喝水吃饭一般。但他哪一门都没过,又哪一道门都去了。以至于现如今,一座自身天地,没有任何关隘。 这不是好事,本就不知道要去哪儿,现如今连个路标都没有,往哪儿走? 此时又是一道狂暴灵气透过大阵,煞气无边。 章舒胤嘴角抽搐,沉声道:“那会儿是以善念求真我,这会儿再破境,是以恶念?” 话音刚落,煞气消散,就像是一只怪物,被人强行按了回去。 章舒胤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他娘的怪物?” 其实,何止两次破境? 刘景浊三魂合一,以一道混沌元婴高作昆仑,一瞬之间分化三千余念,同时破境。 这三千念头,虽然只能算是纸上谈兵,但动静着实不小了。 这会儿,连那百枚泉儿都还没有开始“吃”呢。 眼睛一睁开,心神退出那方天地,刘景浊抬手取出百枚泉儿平铺于地上,紧接着一分为三。 他笑着与自己说:“能否破境先不管,吃饱了再说。” 方才那场纸上谈兵,一念之间,三千余我同破境,真正破境成功的,其实只有三人。..m 一个心存善念的人,一个满是恶念的我。还有一个是行事无拘束,真正全凭喜好的我,这第三个,已经完完全全可以称之为魔了。 水至清至浊,皆无鱼。刘景浊这身混沌气息,既可以当做是清,也可以当做是浊,自然无鱼。 走上这条前无古人之路时,刘景浊就知道,求着我一境与合道一境,会很难,极其难。可都已经这么想了,但他还是小觑了新开一条道路的难。 前方无门无路,哪里都可以走,哪里都是对的,可哪里才能走的长久? 陈桨也好,玄岩也罢,都猜错了。 唯一知晓刘景浊困境的,怕是只有龙丘棠溪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32章闭个小关(下)免费阅读。 第433章破境无望 一声轰隆巨响过后,尹冼重回大坑之中,有个青年人满脸无奈,飞身过来背走了他的二师兄。 这所谓教拳如果只是挨揍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得亏子落山库存地接续筋骨丹药不少,要不然这每天练拳一个时辰,最后挨一拳,浑身骨头要断去大半地,没有接续筋骨的丹药,第二天怕是爬都爬不起来。 他还真不信,这么练拳,能练出来个什么。 这么下去,二师兄怕是连一个仲秋都过不好。 陈桨可不管你这个,十五天可以挨十六拳,那就还算凑合,要是十六拳挨不住,那至多就只能算是为其打磨筋骨了。..m 他一步迈出,缩地成寸,瞬间就到了刘景浊闭关所在地山峰。 第十一天了,怎地除了第一天动静大一点,这十天里,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呢? 闭关之处,三道身影同时去“吃”那百枚泉儿,相当于把一个月能做完地事儿分成了三份,由三人去做,十天,已经做完了。 泉儿原本是青绿色,如今已经成了一堆黯淡无光的石头片儿了。 拿泉儿修炼,算是一种走捷径,灵玉矿是天地灵气凝结而成,边角料做成半两钱,好料做成五铢钱,料头做成泉儿,其中灵气天差地别。 但修炼可不只是需要天地灵气就行了,除非那些个躺着就赚钱的,否则真正拿泉儿修炼的人,不多的。刘景浊这也算是奢侈了一把。 两道分身同时走回刘景浊那边,与本体重合。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 百枚泉儿,算是补满了灵气,现在只要愿意,就可以三种破境法子任选其一。 之前的境界,压根儿没有经历过求真我,所以先前刘景浊还想不通,有些人到底是怎么破第八境的?他有何脸面面对自己? 先前尝试之后,刘景浊终于明白了,只要有了破境契机,且认同自己的品性,再加上点机缘,破境还是不难的。 毕竟只是修行路上的第八道关隘。 但刘景浊不一样,他的问题不在于哪个是真的我,在于我要往哪儿走。 那处天地之中,五岛十洲一中土其实都是假的,还有那洞天福地,靖庐水府,都是观想出来的而已。若是把这些个假象通通撤去,那方天地还是与从前一样,白茫茫,雾蒙蒙。唯有天地之分,尚不知东南西北各在何方。 又灌下一口酒,刘景浊再次盘膝坐下,心神再次沉入那方天地,落在哈拉大王那边。 给他的江湖,如今已经过去了三百余年,这位哈拉大王不断被追杀,不断被杀死,重来。 刘景浊没想过以此来唤醒他的良知,只是单纯折磨人而已。 此时他瞬身去往一处战场,哈拉大王刚刚死而复生。 战场上所有人都如同被定住,连远处流水都骤然而停。唯一能动的,就是刘景浊与那地鼠精了。 刘景浊淡然开口:“被人掌控命运的感觉,如何?” 地鼠精神色恍惚,一抬头瞧见了身穿苍青长褂的青年人,这才开口道:“你杀了我,求你了。” 刘景浊却淡然开口:“你已经死了,这是魂魄而已。” 地鼠精忽然神色癫狂,怒喊道:“那你将我魂魄打散啊!” 第434章走江湖的丫头 明儿见姑娘,还挺不错的。 有一件事刘景浊不得不承认,因为他自己的少年时光,早先在皇宫后来在战场,没有十四五岁地情窦初开,也没有那个年龄地少年气,所以他瞧见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由衷欢喜。 所以他打算待在这里,等到明日早晨,送岑良珠一道机缘。 八九老人地拳法,传人多多益善。 这不算僭越,因为章舒胤早就说了,子落山对这姑娘,只教拳,没有师承关系。 刘景浊蹲在路边儿,看着星星月亮喝着酒。 没过多久,至多就是半个时辰,有个鬼鬼祟祟地年轻人走上山来,刘景浊故意隐藏身形,没让那个年轻人看出来。 这小子忒没有眼力见儿,放在门房简直就是得罪人用地,也不晓得章舒胤怎么想的。 等到年轻人鬼鬼祟祟到此,刘景浊这才忽然现身。其实就一直坐在路边儿石头上,只是那年轻人瞧不见而已。 刘景浊冷冷开口:“鬼鬼祟祟作甚?想要偷东西?” 年轻人被吓了一大跳,赶忙转身,结果瞧见那个大前辈,赶忙退后好几步,结结巴巴解释:“没有,怎么会偷东西,前辈你不要瞎说,坏我名声啊!” 刘景浊笑笑不说话,年轻人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哎,不对啊,这是我家山头儿啊,应该我问前辈在这里干嘛才对吧?.m 刘景浊淡然道:“看星星看月亮,起码我不鬼鬼祟祟吧?” 年轻人哦了一声,心说你是前辈,你怎么说都有道理。 “那啥,我要去找我师傅,前辈接着看?” 刘景浊轻声道:“你师傅一时半会醒不来的,去了也是白去。” 年轻人一愣,“醒不来?我师傅受伤很重吗?” 刘景浊笑道:“倒也不重,舟子出拳撑死了也就是一成力道,但也不是寻常琉璃身可以承受的,再说你师傅尚未琉璃身。想找他,明日早晨再去吧。” 年轻人哦了一声,说那他明日再找师傅吧。 刘景浊好奇问道:“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年轻人点点头,轻声道:“明日是大师伯祭日,师傅每年都要去祭拜的。不过,练拳要紧,万一真的破境了,大师伯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 怪不得尹冼只行二却总览一山事务,原来章舒胤的大弟子,已经没了。 刘景浊轻声说道:“你可以明日一早去叫他试试,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讪笑一声,心说好歹是个名震九洲的大前辈了,总不至于揪着一些小事儿不放吧? 他讪笑一声,开口道:“姓徐,名庚。” 刘景浊点点头,说道:“去吧。” 年轻人前脚刚刚走,章舒胤就来了。 老人递出个乾坤玉,轻声道:“数量是超过十万的,具体超出来多少我也懒得数,陈前辈一句话教我无地自容,这就算是人没去,心意去了。” 刘景浊接过乾坤玉,再次致谢,想来想去还是问了句:“能问吗?与你的伤势有关系?与想要在中土开设分宗,也有关系?” 章舒胤看了看刘景浊的酒葫芦,后者笑着递出一壶酒,并说道:“我们山下有一间青白客栈,这酒水是如今待在客栈的一位姓关的姑娘所酿造,我反正觉得很好喝。” 章舒胤抿了一口,笑道:“是不错。”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要不说是阁主的儿子呢,聪明不亚于阁主。的的确确与我那不成器的大弟子有关系,十六年前不明不白死在了中土,我查来查去,也没个线索,最后到了浮屠洲,终于有了些线索,结果与人交手之后,吃亏不浅,几乎损耗了半数生机。” 怪不得老的这么快,刘景浊终于明白了。 刘景浊也灌下一口酒,轻声道:“上了船,日后那张大网自然会是为自己人先用的,你到了中土之后可以去找袁塑成,让他帮忙。要是他一样查不到,你就让我们那泥鳅湖主带去渡口坊市,找鱼雁楼霜月,让鱼雁楼帮忙查一查。”..m 章舒胤诧异道:“与鱼雁楼都关系这么好?” 刘景浊摇摇头,笑着说道:“算不上多好,有人情来往而已。” 霜月当年可是逮住自己往死里坑的主儿! 他娘的,杀熟,到现在刘景浊想起来还生气。 顿了顿,刘景浊又问道:“岑良珠是个什么情况?” 章舒胤笑道:“年幼时被斗寒洲某位高人看上了,三年没能破境,便退回来了,至少她是这么说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再没有发问。 个人有个人机缘,那丫头瞧着不像是个心不好的,只要向善,拿着魔剑又有何妨? 章舒胤说明日大弟子祭日,今年尹冼是没时间了,他得去看看自己的好徒儿。 两人聊了小半个时辰,这就已经子时末刻了。 等到天明,刘景浊察觉到那丫头已经走来,便在她肉眼能及之时,开始打那段被改过的八段锦。 丫头聪明,走到刘景浊身边便是咧嘴一笑,轻声道:“谢谢,我记住了。” 刘景浊点点头,开口道:“那就一同下山吧。方才演练的,其实算是一种调养功法,算不上拳法。你每日起床之后与睡觉之前,可以演练一番的。” 说着,刘景浊并指点在岑良珠眉心,少女脑海中便多出来了一道口诀。 只是,方才搭手过去,这丫头神魂怎么有点儿不太对劲? 见岑良珠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刘景浊便也没有多问。 片刻之后,少女转过头,轻声道:“谢谢,记下了,今夜开始我就练。” 两人齐身下山,期间刘景浊大概讲了讲自己的武道心得。 在刘景舟眼里,池媵、高樵、程罕,以及之前的曹庋,现在的岑良珠,都是一根根茁壮树苗。 我刘景浊也曾是树苗,自然愿意引着他们向阳。 快到城中时,刘景浊说了句:“岑良珠,我有个与很多人说过的话,想对你说说,但只是一提,日后做与不做都可以,不要太过当回事,但也不要不当回事。” 少女又是一笑:“那你说吧。”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日后学武有成,或是再次成了炼气士,等本事足够去走江湖,遇到能力之内可以多管管的事情,尽量去管一管。” 再次二字传入少女耳中,她也没有多诧异。等刘景浊说完了,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行侠仗义嘛!去武馆的第一天就被教过了。” 刘景浊微微一笑,“那我就走了。” 少女怀着疑问语气开口:“明儿见?” 刘景浊摇摇头,“明儿怕是见不着了,某个明儿吧。” 少女再问:“要去哪里?” 刘景浊笑道:“过青鸾洲,去往归墟,戍边!” 少女点了点头,“那就某个明儿再见。” 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这性子应该练剑啊! 他微微一笑,扭头御剑而起,速度不算太快,但瞬息之间也是几里路。 陈文佳所说的三座山头儿,两座算是谈下来了。 清水岛供应符箓,子落山供应养魂草,算是又带了一份礼物。 其实章舒胤的十万养魂草,虽然不是现钱,但也算是掏空家底儿了。 赶路一天,东去四千里,也差不多到了刘景浊能够御剑的极限了,要是运用那道神通赶路,走个六千里是不成问题的。 明日就是八月十五了,自打十年前出了栖客山,年年今日,刘景浊都会为某个姑娘庆祝生辰的。 她算起来,也二十八了。 …… 一行两位姑娘,一个瞧着十四五,其实也就十五岁。另一个看着十七八的模样,但已经二十一了。 临走之前姜柚在鱼雁楼买下了十张符箓,每一张大约都有百斤重,就贴在身上。所以看似轻松的年轻姑娘,其实被两千斤压着。 至于白小喵,就跟当年似的,蹲在姜柚肩头。只不过当年蹲的是刘景浊的肩膀,如今换成了姜柚而已。 白小豆个头儿矮些,背着青白,虽然没有姜柚好看,但也是散发着一股子凌厉气势。几个月了,两人走了五万里不到,如今还在西蜀。 八月蜀地,一样转凉,但白小豆还是一身单薄白衣,姜柚则是穿着修身青色长褂。 行走在官道上,姜柚实在是太招人目光,这一路走来,都不晓得瞧见了多少直愣愣盯着她看的。 白小豆都有些无奈,打趣问道:“柚子,不如你戴上一顶幂篱?” 姜柚撇撇嘴,嘟囔道:“你怎么跟师傅似的?” 离洲天气那么热,穿个露胳膊露腿的裙子都不行。现在倒好,当大师姐的,也觉得长大好看是一种罪过吗? 白小豆哈哈一笑,轻声道:“逗你玩儿嘛!师娘长得那么好看,不也一样不怕人看吗?” 此时一旁歇脚的马帮之中,有个年轻人始终笑盈盈盯着姜柚,见姜柚不理会,他居然吹了一声口哨。 姜柚眯起一双桃花眼,转过头,冷声道:“你是不是找打?” 马帮中的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后一笑。 “这哪儿来的虎妞儿?性子这么烈?” 姜柚冷笑一声,微微屈指,武道罡气化作一道箭矢瞬间射出,当即洞穿那人手臂。 找不痛快?我成全你! 云海之中,有个偷偷摸摸跑来中土的女子凑巧瞧见了这一幕。她高兴得不得了,自言自语一句:“这脾气,跟师娘一模一样啊!” 清溪阁,在九洲也好天外也罢,都是黑道儿哎! 作为阁主的姬荞,那可是天下黑道扛把子,怎么可能很乖嘛! 远在瘦篙洲的刘景浊压根想不到,姜柚的江湖路,身边没了个他这个师傅跟着,她就是行事无拘无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34章走江湖的丫头免费阅读。 第436章稚子江上,瘦篙榜首(上) 一袭白衣踏着树叶子,几个呼吸而已,便已然登上楼船。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没有来晚吧?” 他没咋舌道:“十年不见,真是女大十八变,我们家小夭越长越漂亮了。” 这番话刚刚坠地,吕夭赶忙开口道:“是与沈前辈十年没见了。” 明显是想把沈白鱼这番话给含糊过去。 结果沈白鱼笑着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小时候会喊沈叔叔,长大了就不会了?现在你娘没了,我就是你家人。” 吕夭顿时眼眶发红,沉声喊了句沈叔叔。 沈白鱼抬手按住吕夭脑袋,笑道:“走吧,来得晚的就不用接待了,都算不上老东西,没那么大架子的。” 吕夭点了点头,随着沈白鱼一同登船,此刻头前来地那三位也都出来了。 沈白鱼笑问一句:“欧钰没来?跟蓝青不是死党吗?” 蓝青笑道:“他被某个人吓破了胆子,咋咋呼呼地跑去归墟了。沈老弟不是向来不待见他?怎地几年不见,想他了?”..m 吕火丁也好蓝青也罢,岁数比沈白鱼大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喊一声老弟,无可厚非。 沈白鱼笑道:“那倒是,确实吓人。” 他转头看了看南真,打趣道:“白浚仪是不会来了,南真姑娘放宽心。樊江月也回去了神鹿洲,估计这劳什子天骄榜上的人物,今日唯姑娘一位女子了。” 南真微笑道:“就我境界最低,真要来了,估计要被烦死了。” 榜首登船,甲板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船楼之上,刘景浊摩挲着下巴,心说此时哪个缺心眼地要是把自己名字喊出来,那这天骄榜上有四位在此,动不动手就不是他们说了算地了。 另外两人这会儿也顾不上敬业了,又不敢以神识探视,只好把眼珠子使劲儿往前瞪,要一睹瘦篙洲榜首尊容。 看样子还要来两位天骄地,只不过估计都不是境界靠前的。 此时夜色已浓,船上各处花灯已经点着,整座楼船灯火通明,里边儿各式各样的声音,嘈杂至极。 船上除却这几位天骄,其实还有不少登船游玩的炼气士,刘景浊只大概扫视一番,便发现了两位老前辈,一位炼虚,一位单花琉璃身,岁数都不小。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心里在暗自做比较,自己如今使出浑身解数,能不能与这沈白鱼打个平手? 结果耳边已经有人声传来,沈白鱼甚至都没有传音。 “刘兄可是抢在我前头动了手,害我白跑一趟,如今既然在,何不现身一叙?” 刘景浊无奈一叹,心说你要是喊我名字了,咱们真就没法子不较量一番了。 刘景浊没着急现身,是在想着以本名呢,还是化名刘赤亭?要是不敢自报家门,是不是显得有些怯了? 此时南真跟吕夭都好奇看向沈白鱼,人家的江湖地位摆在那里,能被沈白鱼喊上一声兄台的人,能差到哪儿去? 吕夭笑问道:“沈叔叔瞧见了朋友?” 沈白鱼摇摇头,“一面之缘,算不得朋友,能不能成为朋友,尚且不知。” 吕火丁与蓝青对视一眼,两人也在盘算,若是刘景浊与沈白鱼打起来,他刘景浊能撑几招? 琉璃身一花一境,一花二花之分,就像是炼气士里的炼虚与登楼之分了,瞧着只差一境,可天差地别。反正他们觉得,若是有一场较量,刘景浊必输无疑。 见刘景浊尚未现身,沈白鱼便再次笑着说道:“怎么?刘兄怕这个?” 船楼顶端,刘景浊无奈一笑,抿了一口酒后,瞬身落地,笑着抱拳,轻声道:“刘某内向,人多的场面有些怯场。” 船楼之上剩余二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怎么回事?这人居然认识沈白鱼? 更吓人的来了,沈白鱼居然抱拳回礼,轻声道:“人杀得痛快,我也是出来之后才知道的。” 吕火丁板着脸,他本不想与那煞星说话的,结果刘景浊笑盈盈转头,开口道:“东西不都还你了吗?这么大气性呢?” 吕火丁没好气道:“我谢谢你!” 刘景浊也不计较,反正将来要去拒妖岛画符,见面机会多的是,我还治不了你了? 蓝青也笑着抱拳,轻声道:“多谢刘山主留我一命。” 刘景浊这个气啊!这蓝青瞧着挺厚道一人,怎么言语起来,拱火儿不止呢? 好了,这下不知多少眼睛朝这里看来。 差点儿打死真境蓝青的年轻人,这么多双眼睛能不好奇吗?还是个山主,哪座山的山主。 沈白鱼笑容玩味,他倒是没有坑刘景浊的意思,毕竟起先也没想到刘景浊会在这里。是图门山蓝青不地道。 吕夭也颇为好奇,他看向沈白鱼,轻声道:“沈叔叔,不给我介绍介绍这位刘山主吗?” 南真冷笑一声,眯眼看向刘景浊,沉声道:“姓刘,是山主,背一把八棱玄铁剑、一把雷击枣木剑,天底下还有谁这副打扮?” 刘景浊看了一眼南真,没法子,还是不解释了,也懒得解释。 刘景浊已经察觉到几双境界不低的神识往这边看来,吕夭也后退几步,面色略微不善。 南真都说得如此清楚了,她又不傻。 刘景浊微微一笑,缓缓抬起酒葫芦灌下一口酒。 此时蓝青也好,又或是吕火丁与沈白鱼,都在看向刘景浊,都要看看刘景浊如何接话。 三人都觉得,他刘景浊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会选择在这场子里成为众矢之的。 刘景浊拿下酒葫芦,伸出大拇指擦了擦嘴角酒水,微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中土青椋山,刘景浊。” 话音刚落,船上一片哗然。 “那个吃软饭的狗日的?” “就是那个专门霍霍小姑娘的贱人?” “我说呢,原来是中土的登徒子啊!” 就这三道声音刘景浊听得最清楚,刘景浊笑盈盈开口:“三位兄台,下次说人坏话,记得背后说。” 随后就是三道无迹可寻的剑气,几乎同时洞穿三人肩膀。 “当面骂人,要么得嘴硬,要么得骨头硬,你们,占哪样?” 瞬间安静了下来。 蓝青率先转头,有些心虚道:“与我无关,我不招惹他,你们谁觉得自个儿有本事谁上。” 他娘的,我身上伤都还没有好呢,你们以为谁打的? 吕火丁也转过头,气归气,打不过是真打不过。 至于南真,她压根儿就没想过此时动手,只是看向沈白鱼,看看沈白鱼如何选择。 沈白鱼只是一笑,转过头说道:“小夭不带我们四处逛一逛?我把刘兄喊来了,怎能不尽地主之谊?” 这位璃月王朝小公主满腹狐疑,心说这人名声可不咋的,沈叔叔你不怕沾染一身腥臭? 刘景浊也是这般想法,他微笑看向沈白鱼,没有说话。 结果沈白鱼抬手从袖中取出两壶酒,递给刘景浊一壶,微笑道:“婆娑洲那件事,做得痛快,灯影洞天杀人,也痛快。今时今日换做是我,这场面我是不敢自报家门的。”..m 刘景浊接过酒水,笑道:“那就烦劳吕姑娘带路吧。” 沈白鱼点了点头,传音道:“丫头,传言终究是传言,想要帮吕点校拉拢势力,就得做些选择的。” 方才若是他刘景浊未曾自报家门,那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今夜一碗酒,明日相识。 但他刘景浊还真就让人出乎意料,那我沈白鱼,敬你是条汉子。 这劳什子榜首名号有什么好留恋的,屁用不管,反正过不了几天,鱼雁楼已经要发布新榜了。如今在这个被人诟病的榜单上的人,日后能留在上面的估计不多。 吕夭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诸位随我来,咱们先四处逛一逛,然后大家可以自行逛一逛,咱们灯会戌时四刻才开始。船上赌石坊、会文厅,还有各式吃食买卖一应俱全,待会儿大家可以自行逛一逛。” 刘景浊心说那不就是让我拉仇恨去吗? 不过也无所谓了,那会儿脑子一热自报家门,没什么不对的。有时候可以跑,有时候,不能躲的。 沿着甲板一路往前,路过一处大门时,吕夭轻声道:“这是待会儿咱们聊天的地方。” 沈白鱼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忙你的去吧,我与刘兄四处逛一逛,到时候会自行到此。” 他转头看向刘景浊,笑问道:“逛一逛赌石坊?” 刘景浊摇摇头,“那种小赌,对我们来说,无甚意思吧?” 两人也不理会旁人,迈开步子就走了,边走边聊。 “那刘兄觉得,什么是大赌?” 刘景浊笑道:“修行即是大赌。” 沈白鱼点点头,轻声道:“有道理。” 眼瞅着二人离去,吕夭歉意道:“来了一头过江龙,我得去安排一下,就不陪三位了。” 南真点了点头,示意吕夭先去忙。 等到这位小公主走后,南真这才皱着眉头看向二人,沉声道:“二位,我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刘景浊真把蓝青兄重伤了?” 吕火丁淡然道:“蓝青现在可是图门山主了。” 言下之意,老山主已经被刘景浊打杀。 南真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咱们真就任由他如此自在?这等卑劣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才对吧?” 蓝青无奈道:“你去诛啊?” 今夜船上要是有人动手,你就明白了。 ”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36章稚子江上,瘦篙榜首(上)免费阅读。 第437章稚子江上,瘦篙榜首(下) 两人继续往前,船太大,长达三百余丈,那就是一里多地长了,即便直行也要走个盏茶功夫,更何况这船楼弯弯绕绕呢。 此时此刻,刘景浊走到哪里都是目光交汇之处,若非身边有个沈白鱼,这会儿哪怕无人动手,怕也骂声四起了。 两人说话,此时开始就一直是传音了。 刘景浊笑问道:“若是有好事之人明日刊登一份邸报,别的不说,就写沈兄与我同游,不明真相的看报人,肯定会觉得沈兄与我是一丘之貉,如此一来,沈兄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人言可畏,刘景浊虽然不畏惧这些个强加给自己的名声,但这小十年过来,着实是见识过了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一件事变得五花八门。 他们骂了你好几年了,忽然之间告诉人家你是好人?这怎么行?不行的,你还得是个坏人。 沈白鱼抿了一口酒,答道:“要是怕这个,人还活不活了?天天想着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什么模样,那得多累?” 刘景浊哈哈一笑,不愧是江湖武夫。 两人刚刚上一层,正好瞧见了吕散木那小子被人从赌坊丢出来,跟出来的三五大汉刚要动手,有个中年人忙跑过去,对那些看场子的连声呵斥,“去去去,白长这么大体格,一个个眼睛都瞎了!” 说完赶忙去搀扶吕散木,一脸谄媚道:“小祖宗,你干什么不好,跑这儿赌来了?别跟他们计较,一帮下人,不认识您。” 吕散木咧嘴一笑,拍手起身。“不计较,放心,我活该。” 这话说得中年人倒是一愣。 结果吕散木笑着说道:“里头有个老家伙已经连开出来三块上等乾坤玉了,不去管管?” 中年人无奈道:“赌赢了是人家的本事。” 少年人一转身,瞧见了沈白鱼,当即眼珠子发亮,狂奔过来,于三丈之外猛然跪下,跪滑到了沈白鱼面前,当场磕头,开口就是师傅。 吓得沈白鱼侧身过去,让过那一“绝招”,紧接着就一把抓住吕散木耳朵,硬生生将其提溜起来。 “你再这么泼皮无赖,别怪我把你耳朵揪下来。想学拳,找糜皖去啊,他不是成了你姐夫吗?烦我作甚?我沈白鱼此生不会收徒的。” 这小子的浑蛋,刘景浊那是见识过的。 不过这会儿更好笑的,是那中年人的眼神,刘景浊毕竟是他带上船的。 他方才不在。又只是个凡人,还真不晓得发生了啥。 他想问来着,但瞧见刘景浊跟沈白鱼站在一起,便也没敢多问。 刘景浊看向吕散木,笑盈盈说道:“小子,不要烦我,我会揍人的,要不然就把酒壶还我。” 沈白鱼这才松开手,少年人此刻满脸疑惑,“是你?当时改换了容貌吗?那你是什么人?”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姓刘名景浊,中土人氏。” 话音刚落,吕散木连忙后退几步,干笑不止,“不烦前辈,前辈先逛,晚点儿我再单独找我师傅。” 扭头就跑哇! 沈白鱼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怕你?” 刘景浊想了想,开口道:“估计是糜皖说的吧。” 还真不是,上次飘摇城惊天一炸之后,吕散木跑去悲春崖老宗主的符箓铺子讨要符箓,当时听见了飘摇城主与老宗主的对话,当时他就觉得,听见刘景浊三个字,且得绕着走。 因为他听见自家老爹与自家老爹的师傅说,进飘摇城前,刘景浊斩了图门山山主,那家伙杀人如麻,去一趟外乡就要打杀一位大人物。在神鹿洲一剑毁了人家国运,没过几年那国运凋零的靖西国就被灭了。跑去离洲,斩杀人家挂壁楼供奉,到了婆娑洲,杀了人家贵霜太子。 当时吕散木就在盘算,自家老爹,好像比图门山主也没强到哪里去,他自己这个二世祖,好像还不能跟贵霜太子相提并论。 此时少年人已经跑出去很远,这才放慢脚步,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我吕散木本事不够,行走江湖有事儿搬爹,但……有时候靠自家老爹,吓不住人啊! 刘景浊两人继续行走,方才两人都注意到了,赌石坊里边,连开出来上品乾坤玉的,是一位炼虚修士。 刘景浊笑问道:“沈兄不惜以自己的江湖地位来帮吕夭,你们之间,渊源颇深?” 沈白鱼点头道:“她跟吕点校的母亲,是我至交好友,我欠人家的,没能还回去,只能还在子女身上了。今日这场子,其实是我让吕夭拢起来的,我要跟悲春崖那边唱反调,得拉拢些帮手。其实……若是吕点校品性不佳,我也不会如此帮他争夺那把椅子,最多保他一生平安。” 言下之意,吕点校其实品行不错,适合去做璃月王朝皇帝。 刘景浊笑道:“那今天夜里,可不光是我得活动活动,你这位瘦篙榜首,也多多少少要表个态,得罪些人了。” 两人终于走到船尾甲板,船尾人也多,沈白鱼说这都是璃月王朝境内大小势力的接班人,至少来了三成,剩余七成里边儿,有三成站在太子那边,四成不想蹚浑水,选择观望。 这也是人之常情,选边站的在赌,赌输了就是万劫不复。想要明哲保身的,也在赌,赌日后得胜一方肚量相对会大一些。 这甲板上,境界最高的,好像才是个真境巅峰,境界低的只有凝神而已。反而境界高一些的都没看向刘景浊,而是那些个“年轻人”,尽数看向刘景浊这边,面色不善。 刘景浊当然不会理会,只是笑呵呵问道:“那今夜船上,有多少太子那边的人?” 沈白鱼叹息一声,“不愧是一山之主,一眼就能看出症结所在了。今夜船上,来搅浑水的,应该不少,加上刘兄忽然出现,说不好听点,吕点校与吕夭,多少要落一个同流合污的名声了。” 刘景浊笑而不语,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吗?不是你非要喊我出来的吗? 沈白鱼笑道:“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想想就好了,想要得到些什么,就得清楚自己要付出些什么。要是他们兄妹想不清楚这个,那我谋划再多也是白白浪费精力。” 刘景浊笑道:“看吧。” 我一个中土人氏,名声奇臭,又能帮什么忙? 再说了,凭什么帮忙? 沈白鱼笑着举起酒壶,没传音,而是轻声道:“我是个粗人,不晓得刘兄想要做什么,但练武百年,总算有些成就,刘兄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知会一声。” 先前两人只是并肩行走而已,此时如此直白言语说出来,周围眼神变了又变。 可能明日一封邸报以后,瘦篙洲榜首沈白鱼,也会背上个自甘堕落的名声了。 刘景浊传音道:“沈兄的情,我承了,看吕夭如何选择吧。” 沈白鱼笑着点头:“时辰快到了,咱们回去吧。” 之所以说承情,是因为这位瘦篙洲榜首,想要以一种最笨的法子,帮着刘景浊冲刷过一些污点。 海里的鱼在河里活不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沈白鱼当然同样会背上骂名,但同样会有许多人,觉得与其同行者,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笨法子。 两人很快就折返回去那大厅之中,进门之后,人已经不少了。 沈白鱼当然是首位,刘景浊真想找个地方,结果吕夭笑盈盈开口:“刘山主,请落上座,今日刘山主与沈榜首居首位。” 刘景浊笑了笑,迈步走去了右侧首位,与沈白鱼对坐,靠左手方向,就是那个头都不敢转过来的浑小子。 陆陆续续等了得有一刻,这大厅之中的百张席位,,终于是差不多坐满了人。 刘景浊就坐在右侧首位,也不管旁人什么眼神。不过他倒是想看看,今夜楼船之上,有几个愿意站出来的。 主位之上,吕夭大概看了一眼,见坐席大致都已经满了,便笑着举杯,朗声道:“今日仲秋,能请来诸位到此,吕夭不胜荣幸,诸位且……” “四公主且慢!” 靠后席位,有一青年人缓缓起身,大多数人都侧目过去。 吕夭放下酒杯,笑问道:“这位是玄风派的葛大侠吧?是有什么事儿吗?” 那位葛大侠先是恭恭敬敬抱拳,随后开口道:“四公主好意宴请,场上前辈极多,我坐末位,理所当然。” 说着,他抬手指向刘景浊,冷声道:“但他一个外乡人,品行不端、声名狼藉,凭什么与沈榜首同列首席?” 刘景浊余光瞥向吕夭,后者传音说了一句话,刘景浊便笑着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之后,淡然转头看去。m..m 刘景浊人都没动,那位葛大侠却如同被什么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砸烂了木门。 今日我刘景浊成人之美,嚣张跋扈一次,看在他沈白鱼的面子上。 “就凭这个。” 刘景浊摘下自己酒葫芦,笑问道:“今日刘景浊就坐在这里,谁看我不顺眼,尽管站出来。” 本以为会是后方的没怎么听过的人,没成想率先起身的,是那南真,黄庭一境登峰造极的南真。 女子冷声道:“可敢与我同境一战?” 刘景浊都气笑了,干脆说了句:“你多大年龄?” 脸呢? 那位瘦篙榜首满脸无奈,开口道:“南真姑娘还是坐下吧,我也劝各位一句,想要搏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先。”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37章稚子江上,瘦篙榜首(下)免费阅读。 第439章守门人的前世今生(上)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南真后知后觉发现,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在做戏。 但打不过是真的打不过,她憋着一口气,早晚要找回场子。 沈白鱼扭头回去把吕散木从墙上拽下来,返回此地之后,这才问道:“来之前吕城主怎么跟你说的?” 吕散木浑身疼得不行,哭丧着脸说道:“师傅,我爹说后辈儿孙的皇位之争,飘摇城不偏向谁,靠自个儿本事。” 吕散木点了点头,随手将其丢远。 一口一个师傅。谁是你师傅? 沈白鱼传音几人,沉声道:“但悲春崖是向着吕点沧的,皇帝也疼爱他这个嫡子。” 吕火丁此时传音说了句:“清水岛不参与这场争执,但我可以只以个人身份站在沈兄这边。” 蓝青无奈道:“可即便我们都站在沈兄这边,璃月王朝真正说了算的,还是悲春崖。” 就如同离洲挂壁楼想让谁当朱雀王朝皇帝就让谁,姓什么无所谓。十大王朝里边儿,除了青鸾洲大瑶与醒神王朝之外,还有中土景炀王朝,剩余的,其实都算不上有主权。 沈白鱼笑了笑,轻声传音:“传信点校了吗?” 吕夭点点头,传音道:“皇兄在下游等着,应该可以与刘山主碰上。” 沈白鱼点头道:“我拜托刘兄了,他会去与点校见一见。好了,这都亥时了,快去把诸位英雄安置好,咱们继续去吃这顿仲秋宴。” 他忽然想到,刘景浊是来挣钱的,结果到了儿也没拿上那一枚五铢钱。 此刻刘景浊已经搭乘一艘过境渡船,明日一早就会落地,所以他只买了黄字号的坐票,没法儿上甲板的那种。 “丹药符箓辟谷丹,来来来,这位道友吗,脚抬一下。” 刘景浊把脚收回来,让过那卖假货的,接着闭目养神。 脑海之中浮现一张瘦篙洲舆图,自己如今已是身处东边儿,再有万里路程,便是那临海而建的金鼎宫了。这九座山头都在一洲绝地附近,瘦篙洲的疯魔海,就在金鼎宫往南四万里的一片大海。据说那地方岛屿众多,有千岛疯魔之说,且常年风浪极大。 这趟瘦篙洲,刘景浊没有去疯魔海的意思,但要不要路过一趟金鼎宫,刘景浊还在纠结中。 真要隐匿行踪,他是不太可能会被发现的。可一旦到了金鼎宫附近,就容易耽误路程。..m 与吕点校见过之后再说吧,今夜帮忙,不是白帮。沈白鱼答应刘景浊,将来会搭乘青椋山第一次过境瘦篙洲的渡船,直去拒妖岛。刘景浊也要争取一下,假如吕点校当上了皇帝,他要如何出钱出力。 干娘之死,与悲春崖关系不大,刘景浊其实不太想跟悲春崖结仇的。当时之所以留那三姐妹性命,还有一层关系,刘景浊曾经没能救下一个人,那人就是悲春崖的修士,一个真境巅峰。 正思量之时,过道走来一个人,就站在刘景浊身边。那人微微弯腰,笑着说道:“刘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刘景浊睁开眼睛,没转头,只是问道:“你家主人?我认识?” 那人笑着拿出一封信,刘景浊想了想还是接过了手,打开一看,上面只写着:“天井山下少年郎,风泉镇里刘顾舟。” 刘景浊微微皱眉,“你家主人姓甚名谁?” 那人笑道:“刘先生随我去,不就知道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那就带路吧。” 看来是早与渡船打了招呼,刘景浊被带出船舱,走上船楼,走去天字一号。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迈步进门。 门户自行关闭,客室唯有茶香,并无人影。 刘景浊也懒得猜了,瞧见之后自会清楚。 他走去茶台前落,没喝茶,只喝自己的酒水。 过去小一刻,还不见有人来,刘景浊沉声道:“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把我叫来,就晾在这里?”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刘景浊也没起身,只是淡然看向那白衣女子。 后者缓步走向茶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若是此地并无光亮,单看身形听声音,你与你爹,简直一模一样。” 刘景浊心中一叹息,心说自家老爹看来是真没有少走江湖啊?这又是哪儿来的什么故人?仇人还是朋友? 刘景浊忽然问道:“悲春崖宗主?” 女子嫣然一笑,“聪明。” 刘景浊皱眉道:“这是嫌我多管闲事了?还是因为那三位女子?” 女子摇摇头,笑道:“都不是,我只是来看看故人之子。” 顿了顿,面前女子笑着说道:“你爹可杀了我足足两次!”.m 刘景浊当即皱起眉头,眼前女子可是个登楼,话不对就得想法子跑路的。 女子笑着说道:“别怕,是我该死。” 刘景浊这才皱着眉头问道:“就这么多的转世之人?” 结果女子反问道:“谁又不是转世之人?” 刘景浊一愣,有道理啊! 女子接着说道:“只不过,你是个炼气士,还是天赋最拔尖儿的炼气士之一,你接触到的,大多都是这九洲之中的顶尖存在。试问一句,前世若只是个寻常人,今生再攀高峰的几率能有多大?再问一句,倘若前世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今生却碌碌无为,谁会知道他前世是个大人物?” 刘景浊再次点头,“确实有道理,受教了。” 长安城里有个很通俗的说法儿,与方才这番话不谋而合。 坐轿子的自然跟坐轿子的走得近,赶牛车的朋友自然都是赶牛车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分不清小葱跟蒜苗儿很正常,穷苦人家当然分不清绫罗锦缎哪些是上品,哪些只是寻常。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笑问道:“那前辈今夜叫我来此,意欲何为?” 女子笑道:“你爹杀了我两次次,都是因为我不学好,今生再见,好在我生而知之,又遇见了个好师傅,这才有所改变。所以当年刘顾舟曾跟我说过,若有朝一日得见你,可以说一说他的前世今生。因为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人了。” 刘景浊眉头再次皱起,“连我爹都是?” 女子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前是在万年前了,那时的风泉镇,还是一处洞天福地,机缘颇多,四大部洲在风泉镇都有一位话事人。那时两界山已然倾倒,天下大乱,海外四洲都想要瓜分中土神洲气运。那时是黄龙首次进天井山鱼窍峡,自那以后才有了个黄龙潭称呼。也不知怎的,黄龙看上了这位无门可守的守门人,为他一战,身负重伤,这也是后来散道的原因。你爹那时候被一个牛贺洲和尚种下佛印,远离风泉镇三十里必死的那种。所以即便他得了黄龙气运,也不能远离。” 第440章守门人的前世今生(下) “并不是,差的远呢。”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你前世叫什么?” 女子轻声道:“第一世姓陈,我哥叫灵舟我叫灵溪,你应该没听说过吧,毕竟八千年之前的事情,如今九洲流传不多。” 刘景浊又问道:“上一世呢?” 这位悲春崖现任宗主叹息一声,开口道:“中土第二个大一统王朝的某个皇后,姓邓。” 没有明说,但刘景浊知道了。 在那个时候,她是真正为国为民的。 刘景浊便再问了一句:“我师傅是当年碎八卦石那人的后代对吗?” 女子点点头,“何止,景炀王朝都是当年那赵潇的后人所立。” 女子继续说道:“你爹今生,生在那个大王朝末期,算不上生,是黄龙拼尽最后一点气力把你爹捞了回来,只说是孤儿,爹娘早死,其实压根儿没有爹娘。那时妖族强开归墟门户,青鸾洲半洲沦陷,天下危急,当年立八卦石那三人,最先去往东海。一个栖客山初代山长,也是最早风泉镇东药铺的老汉收的弟子。一个是牵白马入洛阳的僧人之一。还有一个,是那位道祖过关时的守关人,也就是楼观道祖师。后有七姓入归墟,自此归墟就有了三教主导,七姓辅佐的局面。那时中土也好不到哪里去,风泉镇早就不是洞天福地了,灵气贫瘠到了极点。你爹那时候并未知晓前世之事,我也一样。我那时候已经成了太后,国运凋零,我想的当然是以鱼窍峡里的残留气运去稳固国运,那就需要天外之人做个交易了。那时的太守虞上卿也不晓得从哪里晓得了我的谋划,人家干脆碎了八卦石,让我一番谋划无法实施。假如八卦石不碎,刘顾舟便是献祭之人,所以虞上卿也变相的救了你爹一命。后来虞上卿被贬,你爹与一位老前辈学剑,二十岁持剑入洛阳再斩我一次。但后来的几千年里,你爹销声匿迹,好像人间蒸发一样,直到三百年前才横空出世,刚出现时,好像境界不高,身上再无黄龙气运,反正我见他第一面时是这样。那场神鹿洲三人比试之后,你爹就带着你娘来找我了,只几十年而已,我压根儿看不透他的境界了,他那时候身边跟着一个英姿飒爽,背古剑的年轻姑娘,他说是他大弟子。”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是我干娘。” 女子轻声道:“那次来看我,我已经是炼虚境界了,他让我学好点,第三辈子了,总要有所改变。” 那上次与爹走了一趟画卷,就是在忽悠人? 不对,也不是,他也没说他是什么时候生人,只是说他是真正的风泉镇人而已。 刘景浊抬头看了一眼女子,问道:“那我该叫你陈宗主,还是黄宗主?” 女子笑道:“前世事前世毕,如今人间,唯独黄,陈灵溪,邓夕,都是过去了。” 刘景浊点点头,再问道:“我爹当年是否也登门求过老宗主?” 黄素点头:“求过,当然没能成。” 后面的事情,已经用不着说了。求遍天下登楼之上,三人应允而已。无奈只能造出来一个刘景浊,生来可以压制十万大山那处深渊,人皇印到手之时便成为人皇,除却守门人一脉相承的独木舟,再拿上姬氏族祖耗费精力得来的山水桥,天然压胜妖族。 刘景浊苦笑一声,大口喝了一口酒。 师傅的醍醐灌顶,还有后来那段被剥离的记忆,恐怕都是自己亲爹的谋划吧。 刘景浊感觉自己瞧见了一幅画面,是个青衫剑客背向天门,面朝人间,笑道:“我刘顾舟一死,请这人间修士入局。” 那处已经不复存在的山巅棋盘,也是自那时起才有的。 刘景浊沉声道:“黄宗主,璃月皇位,我会站在吕点校那边。” 黄素笑道:“船上闹剧我都看在眼里,你愿意站谁就站谁,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我们虽然偏向吕点沧,但也不至于会把他钉死在皇位上。” 她端起一杯茶,轻声道:“即便你是故人之后,但有些事儿,不是所有地方都会像景炀王朝一样的。我悲春崖扶持起来璃月王朝,不可能不求回报。” 刘景浊点点头,“懂了。” 不论谁当皇帝,说了算的还得是悲春崖,想翻天?谁也没用。壹趣妏敩 说浅显些,璃月王朝就是悲春崖出钱开起来的铺子,指望着这铺子挣钱。他刘景浊再如何,也不能让人家少挣点钱,要以天下苍生为重。 这种话刘景浊着实说不出口。 只说一个王朝,要是老百姓全吃不饱穿不暖,朝廷还跑去跟人家说,你吃不饱就少吃点,穿不暖就多动动,来来来,今年赋税算一算。 若是如此,会是什么结果? 刘景浊缓缓起身,“前辈就说这么多吗?” 黄素怔了怔,忽然眼眶发红,轻声道:“你跟你爹,真的很像。我知道的晚了,要是早知道,这辈子舍了这条命,也要让他刮目相看的。” 刘景浊迈步出门,“前辈,他能让你代为传话,已经对你刮目相看了。” 他消失的几千年里去了什么地方?这件事恐怕只有见到娘亲之后才能知道。 刘景浊迈步出门,黄素也跟着走了出去。 “陈灵舟还活着吗?他为什么愿意供你跟陈灵舟读书?” 黄素轻声道:“伐天之战,战死天河。” 刘景浊又喝了一口酒,听见黄素说道:“他的父亲与我的父亲,都是边军斥候,他爹为救我爹而死,他娘亲后来郁郁而终。后来是我爹以一命换了他一命,所以他觉得是他害死了我爹。” 略微一顿,黄素接着说道:“跟你不一样,你是皇子,打小衣食无忧,现在又抱得美人归。他先后两次少年时,活得都很凄苦。前世就靠着青泥河畔一处水磨跟上山采药活着,那些个所谓的乡亲邻居,去磨面,从来不给钱,就抓一把麦子给他,说句言不由衷的谢谢。每次下大雨,他都会披着蓑衣蹲在河边,祈求老天爷让雨下小一点,结果最终还是被一场大雨毁掉了水磨,他心里的房子,那时就塌了大半。后来我跟我哥哥离乡,他独自练武,却没想到一头不要脸的老蛟憋着吃了他,那天晚上老蛟死了,河畔祖宅也被一尾巴扫成了废墟,剩余半间心房,那时便也塌了。那夜还下着大雨,他就在雨里面蹲着,一身血哗哗流,等到天亮时,雨停了,他倒了。一觉睡了三个月,醒来之后,他把身上所有钱拿去给了我娘,然后去了鱼窍峡,说他想出去看看。”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黄素再次开口:“后来也差不多,练剑之前,镇子里的狗都嫌弃他。他就靠着自己,一点一点积攒家底,十几岁时已经开了一间铺子,可被人坑了,血本无归。别的我不知道,我只是记得当年探子回报,说虞上卿离开之时,百姓十里相送,刘顾舟追上去送了太守一柄巴掌大小的木剑,说,我刘顾舟害虞太守丢了司隶校尉,将来一样还你三独坐。” 刘景浊一笑:“那做到了吗?” 黄素叹息道:“当然做到了,虞上卿不光做了司隶校尉,后来官至尚书令。三独坐里,他可坐过两张椅子。几百年的事情了,要是一一说来,明儿早上都说不完的。” 刘景浊点点头,“我还有最后一问,我爹是不是出过一次九洲,还了当年两碗水恩情?” 黄素摇摇头,轻声道:“这个我不清楚,我曾问他消失的几千年去了哪里,他并未答我,这个出九洲否,我就更不知道了。” 刘景浊再次点头,沉声道:“他给了铺了一条通天大道,可惜,我让他失望了。那座棋盘,最终黑子压过了白子。” 他如今心中最是愧疚的,便是这件事了。但将来到了青鸾洲,还得做一件毁他心血的事。 狗屁人皇,老子绝不当! 黄素叹息一声,取出一道玉简,轻声道:“曾经困住你的那道阵法,那三个丫头学了一半而已,就当我为你出一点力了。孩子,辛苦了。”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说实话,今夜你说的,我还会考证的,不会全信。但还是要多谢你,让我知道我爹的前世今生。” 黄素哑然失笑,无奈道:“这就跟姬荞很像了,你娘真是个奇女子的。我若有她那般潇洒,也不至于被你爹连斩两次了。” 刘景浊转身抱拳,“吕点校那边我还要去一次,天快亮了,故事很好,晚辈告辞。” 说罢便御剑而起,头也不回地离去。 刘景浊前脚刚走,一袭黑衣便落在船上。 黄素皱着眉头开口:“刘顾舟的话我传到了,但你的事情我不会帮忙。我不想被他杀了两次,还要被他儿子杀上一次!这辈子我绝对不会辜负他!” 话音刚落,黄素头颅已经被人扣住,轻轻一抬手便将黄素提了起来。 不过黑衣人又缓缓松开手,叹息道:“我觉得自己有点儿恶心,你别不会也觉得我是为他好吧?” 黄素冷哼一声,“姬家主想多了,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姬闻鲸一乐,“荞儿说的?” 黄素面无表情,“这还用说嘛?” 姬闻鲸面朝云海,冷声道:“其实我可以给她找一个好夫婿,可以让她过得很好的,但前提是我找的。”.m 黄素忽然转头,这位一人压半座天下的姬氏家主虽然面无表情,可在黄素眼里,面前就是一尊面目狰狞的魔神。 黄素狂喷一口鲜血,忙退后几步。 那人却阴沉着脸,开口道:“我的妹妹,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40章守门人的前世今生(下)免费阅读。 第441章新榜 下渡船上官船,此时也就辰时前后。 稚子江上顺流而下,渡船甲板,一人剑客装束,怪就怪在他头发是束起的,与大多数人印象中的剑仙区别很大。另外一人,书生打扮,三十不到的年纪,倒是像个读书人。 侍卫婢女皆退到了几十丈外,甲板之上就两人对坐,矮桌煮茶。 刘景浊实在是喝不惯这劳什子好茶,一点儿苦味都没得,不如泡树叶子。 吕点校当然看出来刘景浊不喜饮茶,于是笑问道:“刘山主不喜饮茶?那我们换酒?点校酒量差些,但陪着刘山主小酌几杯还是可以的。” 刘景浊摆摆手,轻声道:“不必了,不爱喝酒的人,喝酒会误事。我给你个小小的建议,抓紧时间,与吕夭去挨个拜访昨夜被我所伤的人。免得我昨夜好不容易嚣张一回,结果还白白嚣张了。” 事情已经谈妥了,交换而已。 昨夜刘景浊算是当了一次托儿,让吕夭唱了个红脸,算不上帮了多大的忙。所以也只是说吕点校万一当了皇帝,多出点钱就是了。 至于你品性如何,沈白鱼说好,那便是好。我过路而已,顺手的事儿,能为拒妖岛多求来些周转钱财,已经很满意了。 吕点校笑了笑,也没强求,只是说道:“十大王朝互有碟子暗桩,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可以告诉刘山主,长安城里有个璃月暗桩,官职不高但权柄极大,所以刘山主年少从军,灭妖鬼十国的事儿,我早知道的。那时年纪还小,刘山主不知道我有多敬仰你。” 刘景浊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现在与景炀王朝没什么关系了,但你若是说,我倒是可以听一听。” 吕点校笑道:“文书监秘书丞,张探郦。” 刘景浊也是一笑,“大皇子就没有发现拿到手的所谓情报,全都是无关痛痒的?” 吕点校一愣,随即苦笑,“他是璃月生人,又怎么会……” 刘景浊实在是喝不惯这茶,便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他在景炀王朝的第五年就自己和盘托出了,但其实白龙卫那边早有存录这件事,即便他不说,我们也都知道。只不过他主动说了,那不管他是哪里人,都会是景炀人。” 那个喜欢了望福客栈老板娘快要二十年的汉子,早在刘景浊未离乡之前,就已经是真真正正的景炀人。其实长安城里诸多暗桩,半数都是双面谍。 吕点校笑了笑,轻声道:“正好,我也想请教刘山主,为何独独景炀王朝,老百姓都会真心实意地心向朝廷?” 刘景浊摇摇头,“这就很复杂了,要是简单来说,就几个原因。首当其冲的,是景炀太上皇跟当今皇帝,其实骨子里都不想当皇帝,没办法才当的。其次,景炀王朝会放权,敢放权,内阁权柄极大。所以几乎每一任首辅都会推行新政,一直在往好了变。再就是别的王朝不太做得到的,广开言路。不说别的,就说你璃月,要是书院学子刊登文章骂皇帝,那还有命活吗?但景炀不同,皇帝天天在挨骂,御史台那些个言官,动不动就跑去皇帝寝宫外骂去了,泼妇骂街似的,喊着名字。” 之前老三就说过,他前一天批阅了一夜奏折,实在是累得不成,就把那天早朝取消了,结果他刚刚睡下没多久,御史大夫就拄着拐杖来了,站在宫门外声嘶力竭地骂道:“赵坎小儿,你登临帝位才几年?就敢不早朝了?你个昏君,景炀危矣!” 换个王朝试试?不把他剐了吊汤就烧高香去吧。 吕点校无奈道:“全做不到。” 刘景浊微微一笑,轻声道:“中土的底蕴在那里,做忠臣孝子,青史留名,这才是他们想要的。” 擦了擦嘴,刘景浊缓缓起身,轻声道:“行了,蹭你一顿茶喝了,日后若是当上了皇帝,多把百姓看重些吧。” 待人如何,人便待我如何,这是常理。 刘景浊御剑而起,在云海之上打开了黄素给的玉简,那道阵法之中,夹杂着四个字。 “你娘没死。” 刘景浊微微一笑,心说下次见这位前辈,得有点儿好脸色了。 …… 一艘渡船悬停白鹿城外,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落地,其身后跟着个赤脚挎剑的女子,船上婢女侍卫全没下船。 龙丘棠溪急忙赶来,冲着刘小北一笑,随即说道:“赵叔叔一路辛苦了,快随我进城,我爹等着呢。” 这次没叫皇帝陛下,因为人家是来提亲的。 赵炀叹息道:“得亏船够大,要不然得憋屈死我,好家伙,这一路要飞那么些日子呢?我也终于明白了那小子为什么一走就是大几年,耗在路上的时间就不少了。” 龙丘棠溪轻轻扶住赵炀,有些心疼,“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怎么不让春官那边想办法调理调理?” 结果她手搭在赵炀胳膊上,这才发现,身边这位景炀王朝太上皇,生机在不断流失。 龙丘棠溪转头看向刘小北,沉声道:“怎么回事?他才五十几啊!” 赵炀摆摆手,笑道:“瞒住了老二,没瞒住儿媳妇儿,女子到底是心细啊!没法子的事情,但吃些药把命吊着,少走动,应该是等得到老二返乡的。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必伤感。” 刚刚进城,就瞧见龙丘晾站在不远处,已经在等着了。 瞧见赵炀走路踉踉跄跄,身形更是有些消瘦,龙丘晾便也不管什么礼数了,迈步走去赵炀身边,一把扶住赵炀,沉声道:“亲家公,一路辛苦了。” 赵炀微微拱手,笑道:“给儿子娶媳妇儿有什么好辛苦的,我家那傻小子也不晓得上辈子盖了多少菩萨庙,今生遇到个这么好的丫头。” 龙丘晾轻声道:“走,咱们去我茶室,边歇边聊。棠溪,你带着刘剑仙先四处逛逛,让洒洒取几株药来,我要给你赵叔稳固生机。” 龙丘棠溪这才一笑,也暗自舒展一口气,本以为自家爹爹会没个好脸色呢。 刘小北似乎明白龙丘棠溪在想什么,等龙丘晾走后,这才笑着说道:“其实他们俩是一类人,年纪差了些,但都是痴情人。” 龙丘棠溪点点头,“我们的娘亲,几乎是先后离世的。” “走吧,带你逛逛。” 刘小北摇摇头,“没什么好逛的,白鹿城开始修的时候我就来过了,带我去见见那个丫头就行了。” 龙丘棠溪诧异道:“这都认识?你得多大了啊?” 刘小北笑道:“谈不上认识,但斩他爹的时候我借了人间一剑的。” 那时候的风伯雨师,其实就是被以某种法子召来人间的雷部二神。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带着刘小北往龙丘家走去。 刘小北忽然问了句:“你打算一举登楼?” 龙丘棠溪点点头,“我也打算合一条不同道路,暂时就不合道了。” 刘小北笑了笑,“那登楼之后,别着急去往归墟,先在浮屠洲砸下几剑再说。”..m 龙丘棠溪眉头一挑,“那是当然。” …… 一艘渡船落在惊云渡,是自白鹿城驶来,由青椋山出钱购置的。 方家姐妹一同到了渡口,还有早就找来的会开船的人。 方蕊儿一脸喜色,轻声道:“姐,咱们也有渡船了啊!以后就不必再看人眼色,咱们自个儿的船往返中土,轻松多了。” 方芽儿摇头道:“方剑仙已经传信说过了,这条船不能用以往返中土,暂时只能在离洲之内走动,日后用以往返瘦篙洲。” 方蕊儿倒也没有什么异样情绪,只是笑着说道:“那就往返瘦篙洲,反正咱们青椋山的渡船,有一艘往返离洲的。” 两人正等着渡船停靠,有个年轻女子捧着邸报,笑着走来。 方芽儿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那女子递来邸报,笑着说道:“大掌柜,你看,鱼雁楼重新修订的天骄榜,共有两榜,天门榜跟青云榜。各有九洲榜跟各洲榜,但上了九洲榜的再不会登上各洲榜单。”壹趣妏敩 方蕊儿伸手去拿,一把就拿到了九洲青云榜。上写着两百岁内,以境界战力以及岁数排名。 榜首,登楼剑修左春树,百岁而已。 排第二的,是瘦篙洲沈白鱼,一百二十岁,双花琉璃身。 排第三的,是中土余恬,儒家修士,登楼境界,四十岁! 方蕊儿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结巴道:“四……四十岁?!” 那可是自家山主的大哥。 方芽儿扫了一眼,龙丘棠溪压根儿都没上榜,上榜之人,都是等同于登楼境界的。 第四才是斗寒洲姚放牛,一百一十岁,登楼境界。 第五是徐瑶,登楼咒师,一山两上榜。 方芽儿拿起中土榜单扫了一眼,一下子就有了笑容。 中土青云榜,榜首刘景浊,三十四岁,神游剑修,武道琉璃身。 山主破境琉璃身了啊! 又拿来那道九洲天门榜,上写着两百岁以上,只论境界战力。 榜首当之无愧,斗寒洲人间安子郑红烛。这怕是天下人头一次晓得安子姓甚名谁吧? 舟子陈桨、渔子左珩川,依次位居第二第三。 第四并列二人,龙丘晾。姬闻鲸。 估计今日过后,天下人总不会诟病鱼雁楼排名之随意了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41章新榜免费阅读。 第442章又是九月初三日 刘景浊手里也拿到了那厚厚一沓邸报,天门榜上没有陆青城,可能是因为她百多年没有音讯的缘故。至于中土榜首,也不过就是在拉仇恨罢了,估计不是鱼雁楼不愿遮掩,是八月十五夜里嚣张跋扈了一次之后,鱼雁楼没法儿不把他放在榜单之上。 天门榜上,姬闻鲸与龙丘晾同列第四,天下第五人,刘景浊也未曾听说过,是个叫做公羊宝文的人。排名第六的,是葬剑城主。第七是离洲挂壁楼主。第八是闲都王朝妖帝金鹏。 其实这榜单之上,很多人都没被列进去,战力应该不会差过挂壁楼主的。刘小北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栖客山乔山长,杨老汉,这些个自己熟悉的人里,战力不差的就不在少数。拒妖岛那七姓合道,更是无一人上榜。还有偌大玉竹洲,无人登临九洲天门榜。 如今这份榜单,排名许是有些争议,但上榜之人,毫无争议。九洲天门榜,最低也是合道战力,九洲青云榜更是不取登楼之下。 姚大宗主终于是圆了梦,成了他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再翻阅了其余几洲榜单,各洲青云榜上都是两百岁下,境界最低都是真境巅峰。天门榜则是一些老登楼,卡的很死,不登楼不上榜,至少多一半刘景浊都没听过。那都是躲在暗处苟活的九洲登楼,如今这份榜单,算是鱼雁楼给他们尽数拎到人前,再想跑,可就没机会了。 一旁有个同样拿着邸报的修士咋舌道:“好家伙,原来天底下这么些个登楼修士呢?光是上榜的登楼以及合道,加起来就有一百一十人啊!” 是的。共计二十榜,每榜十人,拢共就有二百人上榜,除却各洲青云榜无登楼,其余各洲天门榜以及天下两榜,十一榜一百一十人,百登楼十合道。 鱼雁楼这场阳谋,很好,我很喜欢。只说中土从哪儿冒出来的登楼境界?不就是躲在十万大山修炼的那些个? 看起来好像人很多,可偌大九洲,有多少凡人又有多少炼气士?即便是千万里挑一,也足够找出来两百人了。 收起邸报,刘景浊又去买了一壶酒,挎着柴刀就出了这处渡口。 此时装束,草鞋胡茬儿,不修边幅,挎着柴刀,只是个两气归元的武林中人。 一年一晃神儿的功夫就过去了,好像上一刻还在筹备开山,一转眼就已经又是一年九月初三了。..m 出去渡口至,若是往东,直取璃月渡口,过海去往青鸾洲即可。若是往南,三万里外,便是瘦篙洲那座金鼎宫。 刘景浊其实一直不太明白,独野苋为什么会有个杀尽天下采花贼的宏愿,当初在飘摇城,幸亏跑得快,要不然给那仙器炸上一炸,估计想拼起来就难了。 刘景浊取出一枚半两钱,自言自语道:“抛出有字的一面,就去金鼎宫。” 半两钱被高高抛起,刘景浊没有伸手去接,等到那枚钱币掉在地上这才低头看去。 光面朝上。 刘景浊叹息一声,将那半两钱捡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那便直往东去。” 一趟瘦篙洲,终究没能找到小菜花。那去处唯有一个了,青鸾洲姬家。 …… 一艘渡船折返回了中土,有个独臂背剑的年轻人与个差不多年龄的年轻人,一块儿落在了高车渡口,他们要自此往南,看看事先选好的几个地方之后,翻过大雪山,过星宿海然后返回景炀王朝,巢木矩要去看一看青椋山,还得带上如今住在拦野台的三个年轻人。 船上还有潭涂跟苏崮,这位只上过一次青椋山的牒谱修士,要回去祖师大殿上香,说他要认祖归宗一番。 其实就是在神鹿洲待不住了,回来看看而已。他还带了个山主交代的事儿,要是白小豆愿意去往栖客山,那他就得把那位大小姐亲自送到白鹿城,再由龙丘棠溪安排。 不过估计那丫头是不会去栖客山读书的,隔着千万里路,来回一趟就得长两岁,听说白小豆还是个恋家的人。 今日九月初三,是刘景浊生辰,其实大家都知道。因为开山之时,就选在九月初三。 潭涂拿着那份新鲜出炉的榜单,看得津津有味。 中土青云榜首,这还差不多,此前就觉得鱼雁楼忒不够意思,居然不把公子放在榜上。 排名第二的炼虚修士,湫栳山丘侬,潭涂知道湫栳山是死对头。 景炀王朝春官、冬官皆在榜上。 潭涂咧嘴一笑,“顾剑仙也在啊!” 当然是中土天门榜。 “只是怎么哪个榜上都没有文佳掌律?” 苏崮想了想,轻声道:“估计是因为陈掌律是瘦篙洲人,人在中土,不好分吧。” 还真就是这个原因。 还有一些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人,也未能上榜。青云榜要求两百岁之下,天门榜至少也得是登楼,那些个过了两百岁却未破境炼虚的,自然“两不沾”,就如同蔡真珠、楚剑云。 潭涂转头看了看高车国方向,询问道:“三处选址,是不是都在南边?” 苏崮点了点头,“都比较靠近十万大山的。” 潭涂轻声道:“三条腿没带他那头黑毛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苏崮神色古怪,笑道:“大概是不会吧。” 在一块儿时天天骂,分开之后,最担心的还不是她? 年轻人的感情啊!就是藏着掖着。 呸呸呸,我一百年老光棍,够资格说这个? 他刚刚想拿起酒葫芦灌下一口酒,忽然之间,渡船光阴骤停。 苏崮皱眉转头,可却听见潭涂说了句:“三条腿没带他那头毛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连忙取出画册,一二三甲齐出,护住了潭涂。 下一刻,他神色古怪,笑道:“大概不会吧。” 与此同时,青椋山下青泥河,下游那处草堂附近的龙神庙,走去了个年轻女子。 窦琼蹲在青泥河畔,轻声道:“老婆婆什么时候走的?” 青泥河龙神杨宝芯凭空出现,答道:“你们走后的第二年,我回去见了她,她高高兴兴给我做了一顿好吃的,第二天早上就走了,走得很安详。” 窦琼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其实刘景浊的大道理我听进去的不多,反倒是老婆婆的拉家常,我真听进去了。” 那个从不用别人用过东西的娇贵姑娘,其实是在那田间小屋里,真正有了些许变化的。 杨宝芯笑了笑。“其实他也没怎么说大道理吧?毕竟在我眼里,他做得多,说得少。”m..m 窦琼翻了个白眼,“我最烦的就是他这样,自以为言传身教,可言传身教就不是说教吗?太皇太后离世,他就待了一个晚上。” 杨宝芯转过头,“那你还来青椋山?自找不痛快?” 窦琼一下子不晓得说什么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听说窦成要到琉璃州任职,脑子一热就跟来了。 还没有开口,窦琼忽然皱起眉头,扭头儿看向杨宝芯,身边这位鬼修神灵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经布满裂纹。 窦琼沉声道:“怎么回事?” 杨宝芯啊了一声,脸上却再无裂纹。 青椋山上,顾衣珏扭头儿看了看东北方向,眉头略微皱起。 陈文佳瞬身落地,沉声道:“怎么会是今天?” 顾衣珏缓缓舒展眉头,轻声道:“鬼晓得。” 他转过身,重重抱拳,沉声道:“烦劳陈掌律看好咱们青椋山。” 有个手提长枪的少年人瞬身到此,冷声道:“不要多说,我要一起去,最起码济水一趟,我要去。” 顾衣珏一笑,“行吧,但要等一等。” 他一个瞬身过去,落地广化书院门口,有个小姑娘正帮着爹娘收拾碗筷,连箱笼都还在门口,没来得及放回去。 这是顾衣珏头一次以原本模样到乔青鱼面前。 小姑娘也不知怎的,忽然转头看向顾衣珏,然后就愣在了原地。 顾衣珏笑着落座,轻声道:“给我拌一碗面鱼儿,多放辣子。” 小姑娘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看了顾衣珏好久,这才轻声道:“这位大叔,咱们是不是见过啊?” 顾衣珏摇摇头,“没有,头一次见。” 小姑娘哦了一声,这才扭头去里边让娘亲做吃的。 可等她端着碗出来,哪里还有方才那人身影。桌上只有三枚铜钱,放着一张纸条,写着四个字,我请你吃。 顾衣珏瞬身返回青椋山,拉起阿达之后,即刻化作长虹划过天幕,往济水方向。 今日真正为你报仇。 高车边陲,一处深山之中,百万大军已经操练近一年。此时黑压压一片大军,人手一只包子,可不是吃的。 有个大髯汉子站在高台之上,喊道:“当年浮屠洲那帮畜生支持,妖鬼十国这才敢频繁袭扰我景炀边境,死伤百万人,二殿下才杀了十几万妖族而已,解气吗?” “不解气!” 大髯汉子大笑道:“那咱们百万大军,杀他千万妖族,不成问题吧?” 济渎龙神今日在大野泽,她原本扮成渔女,在湖上秋渔。可不知怎的,她手一抖,渔网就这么掉在脚下。 下一刻,济水中游,妖气冲天。 她苦笑一声,渎职之罪是在所难免了。 悠哉悠哉赶路的刘景浊,冥冥之中也察觉到了什么。 又是一年九月三,难不成还要斩一斩?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42章又是九月初三日免费阅读。 第443章另一处战场 来得太早太快了,意料之外的快。 此时还尚未拿下大月全境,哪成想顾氏此时起事。得亏早有谋划,早在去年就有百万边军藏在边境一处大阵之中,大月战场上再怎么艰难,这百万大军都没动。 一天之内,闲都王朝权利更迭,妖帝金鹏被囚,浮屠洲大军分做两批侵入中土,陆地相连的高车边境,几十万妖族大军已然袭来,大月与浮屠洲之间的那条海沟之中,妖族如潮水一般涌来,贵霜慌忙撤军,再不走真就屎盆子扣身上了。 这次,大月是把贵霜坑惨了! 今夜长安城里的大人物,注定睡不着觉了。 方才传来的消息,一天而已,两线战场共计死伤五万大军,杀敌也才六万余。大月那边,靠海沟的地方全丢了,好在高车那边,一寸未退。 赵坎一天一夜没合眼,此时皱着眉头站在沙盘前,沉声道:“闲都王朝那边的谍子是怎么回事?金鹏被囚这么大的事情,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按照早先计划,景炀王朝会在十二月前覆灭大月,兵合一处,静待顾氏起事,到那时闲都王朝也会举国投降。 如今妖帝被囚,先机便失去了大半。 赵坎皱眉道:“把许经由叫来,他是干什么吃的?” 同时说道:“除却东面边军之外,南境、北境、中原大将军即刻分兵去往西境,让南岳、北岳,中岳山君帮忙转移大军。各行军道粮草辎重优先运送西境,让冬官抓紧督造符刀符甲,十日之内至少先运送两百万套去前线,你们不能让我的士兵拿肉身跟那些个畜生打仗!还有火器居的其余东西,带加紧督造,几百万包子,够炸死几头畜生的?”.m 中年书生迈步进门,轻声道:“陛下,南境北境不能分兵,只能协防。高车那边的退兵,至少给到妖族大军半数高车国土。” 赵坎眯起眼睛,沉声道:“这就是你的谋划?” 许经由重重抱拳,“计划虽然有变,但在预料之中,这场仗,我们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打完的!” 一旁始终没说话的中书令插嘴道:“龙师说的是,我们的兵毕竟不是炼气士,即便穿上了符兵,也是肉做的。” 许经由接着说道:“陛下,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是牵制!咱们花了七年时间在高车建造的巨城,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赵坎沉声道:“那就兵对兵将对将,供奉殿至少过去两尊登楼,再把高车大军分去大月战场,年前我还是要看到大月全境掌控在我们手里。高车百姓暂时退居平妖道,后面可以着手帮帕朵儿在大月复国。过年之前,我只想看到一处战场。” 顿了顿,赵坎沉声道:“拟旨!” 当即有提笔太监在一边侯着。 赵坎沉声道:“天和二十一年,浮屠洲妖族暗中支持妖鬼十国联军扰我边陲,伤我边民百万余。灭他妖鬼十国不过十七年,浮屠洲再次出兵,伤我数万边军将士,是可忍孰不可忍!朕虽凡人一介,亦要与其一战到底,不死不休!今日告国民百姓,我景炀一国,要灭他浮屠一洲,报仇雪恨!” 小太监手臂颤抖,硬着头皮问道:“真要这么写?” 赵坎面无表情,“就这么写。” “顾氏那边如何了?” 许经由轻声道:“与预期一般,藏头露尾的那只登楼大妖便是底牌,已经被顾衣珏与青椋山护山供奉打杀了,藏在暗处的顾氏老祖被顾衣珏亲手所斩,不愿放下兵刃的,死光了。” 在场的三省主事与六部尚书,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赵坎只是平淡点头,轻声道:“户部此时再敢哭穷,就给我换个人当尚书。” 许经由轻声道:“还有一件事,余恬跟顾衣珏,已经赶赴边境。” 赵坎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恢复我大哥明王封号,撤销顾衣珏的海捕文书。” 今日之后,人间除了归墟之外,又多了一处战场。 赵坎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张邸报,中土天门榜。 “等刘小北回来了,让她挨个儿走一趟,只给他们两个选择,去归墟参战,或者杀入浮屠洲。要是都不选,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还有景炀本土那些个藏头露尾的山头儿,一样是这两个选择。” 远在瘦篙洲的刘景浊,直到第三天,才拿到了一份邸报,几个大字极其醒目,“另一处战场”。 刘景浊思量一番,连忙取出与赵坎余恬传信所用的镜花石,只写下寥寥几字,“一定一定注意北海!” 传信之后,他拿出九洲舆图,眼睛直直盯着中土东北方向那大片空白海域。 九洲舆图,以中土为中心去看的话,正东南西北都是大海,最西的玉竹洲略靠西南,最东的青鸾洲则是靠着东偏南。离洲是东偏南,斗寒洲更是在西北方向。正西北是接壤的浮屠洲,然后是神鹿洲,正西南是婆娑洲,正东南是瘦篙洲。 于是,中土正北正东方向直到青鸾洲以北,是大片空白海域。 刘景浊眯起眼,抬手从浮屠洲东北角画了一条直线过去,直达青鸾洲,没有半点儿阻碍! 若是所料不差,去年九月初三,四海那番异动,是还有人借此探路! 若是被以某种法子打通归墟往浮屠洲的路,那想要关上归墟门户,怕是又要难上几分了。 刘景浊忽然抬头,轻声道:“王真人在吗?” 守人间最高处第九楼的道士,如今分身坐镇瘦篙洲,姓王名子登,道号清虚。 有人声答复:“何事?” 刘景浊沉声道:“烦劳帮我传给拒妖岛左珩川一句话,北海乃是重中之重,不得不防。” 那人声明显有些诧异,“你让我帮你传信?你再说一遍?” 刘景浊重重抱拳,“烦劳王真人帮忙传信!” 云海之上,那道身影叹息一声,“也就是你有这个胆子了。” 守了八千年人间,还真是头一次帮人传信。 分身这边发生了什么,第九楼的道士自然也就知道了。 道士本体缓缓睁开眼睛,神色略有些古怪,轻声道:“郑真人,帮忙给姓左的那个卦师传个信。” 坐镇十一楼的老道士,不愿被人称自己的号,故而只被叫做郑真人,名思远,得亏当年刘景浊没上十一楼,要不然光郑真人一手通天火法就够受的了。 “你帮谁传信?” “还有谁敢让我传信?” 下一刻,还在海边钓鱼的左珩川便听到一句传音。 他被吓了一大跳,过了好半天才抬头看向天幕,试探问道:“小祝……” 云海之上,有人冷声道:“你敢说出这三个字,我撕烂你的嘴!” 左珩川赶忙噤声,讪笑不止。谁让人高我一境呢。 但你郑真人,不就别号小祝融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想归想,说却是不敢说。 他微微抱拳,轻声道:“多谢真人传信。” 那小子,真是神通广大啊! 他当场挥手变出一道九洲舆图,九大板块迅速聚在一起,海底同时浮起几块碎片,与九洲一同拼成了从前的中土神洲。 左珩川拿手指了指中土神洲东海归墟,又指了指当年那场倒戈大战终战之地,不就是从浮屠洲到归墟的路线?这条路,不也就是当年妖族大败之后被流放八荒的流放之路? 好小子,不学算卦可惜了。 他抬手收起鱼竿儿,一个瞬身落地宋氏地盘儿,此刻家主宋男来正在演练阵法,阵道大宗师的仙阵,这位人间渔子却进出自由,如入无人之境。 宋男来皱起眉头,沉声道:“左前辈,故意欺负人吗?” 左珩川咧嘴笑道:“我需要一道渔网似的大阵,估计得占地方圆十万里,你做得到吗?” 宋男来气急而笑,“前辈算一算自己什么时候死,做得到吗?” 占地十万里?能有这手笔,老娘早就把妖族打回老家去了! 左珩川敲了敲脑壳,有点儿难办啊!占地十万里的大阵,开天门阵师估计都难办到。..m 他微微低头,掐指一算,忽然面露诧异。 哎!那个大变态早就看出来会有这么一天了?去年九月初三前还专程跑了一趟酆都罗山? 可他想不通,图什么? 宋男来冷声道:“算出来了吗?” 左珩川没好气道:“我女弟子无数,没一个像你这么嘴毒啊!” 算出来什么了没有?算出来自己什么时候死没有呗! 左珩川也没计较这个,只是问道:“你说,一个憋着杀了自个人亲外甥的人,是真憋着让自己亲外甥死的很难看,他连亲情都可以罔顾,这样的人,会不会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宋男来冷笑道:“你直接报姬闻鲸的名字多好?” 左珩川没好气道:“哪儿学来的阴阳怪气?答话!” 宋男来淡然道:“再如何瞧不上亲外甥,或是由始至终都憋着证明他才是对的,这些都是私事。前辈别忘了,他可姓姬。” 左珩川一愣,下一刻便手拍大腿,有些懊恼,“咋个忘了这茬儿了?” 不过若是有朝一日,黄泉拦路,倒也省心了。 宋男来皱起眉头,沉声道:“前辈是不是觉得我这小小阵法,炼不了你?” 左珩川一愣,立即拔腿就跑。 人间渔子钓鱼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43章另一处战场免费阅读。 第445章真当我是瞎子? 男子眯眼一笑,走去卧床妇人身边,伸手钳住妇人下班左右摇晃一番,瞧见妇人是真的病重,便一把掀开妇人身上被子。结果他忽然掩住口鼻,一脸嫌弃的看来妇人一眼,转身拿起那一袋子粮食,扭头儿就出门。 “本来想再找几个人过来的,你这都臭了啊,看来粮食你是挣不到了。不过你放心,冯小盈我帮你养大,到时候接你的班。” 说完迈步就走,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走的时候连门都没带一下。 黑衣女子站在院子里,面沉似水,杀心毕露。 可等那人走出院子了,槐妖还是没出手。 刘景浊迈步走进屋子,看了一眼,的确是没救了,若非药泉吊着,恐怕早就没了。 外界槐妖忽然消失,走得着急忙慌。 刘景浊迈步出门,院子里已经站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刘景浊现出真身,黑白无常立马退后几步,眯起了眼睛。 怎么回事?我们城隍庙黑白无常,那是有着正统酆都官身的怎么眼前这人一身气息,压得自己二人气都喘不过。 刘景浊并未收敛自身气息,只是缓缓抬起双臂,抱拳道:“二位无常,给这妇人宽限几天吧,等她的仇怨化解了再来拘魂也不迟。” 瞧见刘景浊背着两把剑,一身正气,黑白无常这才面色缓和了些。 白无常抱拳道:“这位仙师,此妇人命数就到了这里了,她已经拖了一年多了,再不去城隍庙里,等错过明船,那就没有投胎机会了。” 刘景浊轻声道:“烦劳二位行个方便,不知酆都明船何时到此?要是来得及,我亲自送她上船。这一甲子不是东明公执掌明船吗?上次上明船还是在中土,正好去拜见明公。” 这算是故意放话了。 黑白无常面露惊骇,活人能上明船的,无不是有通天手段的,眼前这人,到底是何人?真有这本事?但他们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渎职的。 黑无常沉声道:“这位剑仙,到了城隍庙后,自有鬼差为其申冤的。” 刘景浊笑道:“远不如走得心满意足好吧?” 此时刘景浊微微提升自身气势,眼前二位鬼差境界太低,压根也撑不住刘景浊这般气势。 两人连忙退后几步,白无常深吸一口气,抱拳道:“还望仙师说到做到,我们最多也就只能宽限三日了。鬼府阴差,职责所在,仙师见谅。” 刘景浊笑着抱拳回礼,轻声道:“多谢二位,三日便三日。” 黑白无常瞬身离去,没有用强,一来是刘景浊在这里,他们还真不太敢。二来是,这冯家妇人着实可怜,若是有个人帮忙,倒也不错。 刘景浊再扭头儿看了一眼屋内妇人,如此模样,想活是不可能了,即便那小丫头把一身血放干,也救不了的。 刘景浊化虚去往镇子里,那黑衣女妖也在,拳头紧紧攥着,杀心毕露,但没有动手的意思。 方才提着一袋子粮食的男子此刻返回一处酒馆,桌子上几个大汉围坐。 男子放下粮食,笑道:“哥儿几个放心吧,那小娘子活不了几日了。可惜了,本以为她能好的,咱们还能再挣点儿。” 有个中年大汉冷声道:“还是小心为上。” 或许是觉得眼不见为干净,黑衣女子再次瞬身离去,返回了那座山。 刘景浊想了想,干脆跟了上去。 好戏,不得唱两句? 大雨之中,刘景浊以真身落在槐树底下,开口道:“为何忍住了,没动手?” 黑衣女子这才发现有人到此,当场头皮发麻。 “你是何人?” 刘景浊淡然道:“就别管我是谁了,说说来龙去脉吧。那妇人因何染上重疾,那几个男子,做了什么事儿了?” 黑衣女子沉声道:“上仙是什么意思?”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笑道:“就是想管闲事。” 黑衣女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上仙什么时候来的?” 刘景浊如实答复,“冯小盈割臂放血之时就来了。” 黑衣女子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来得那么早,要是想要降妖除魔,早就出手打杀我这区区一凝神小妖了。” 她迈步走到树下,轻声道:“酒馆四人,与冯小盈的爹,都曾在这山上落草为寇,冯家娘子是城中一富户家的闺女,十几岁就被抢上了山,成了姓冯那人的压寨夫人,好在那人对她还算不错。后来他们五人去抢了一家银号,分赃不均,四人联手杀了姓冯的然后改头换面,成了乡绅富户了。冯家孤儿寡母,就在小镇里凑活度日。” 刘景浊笑道:“我是炼气士,也算半吊子炼丹师,懂医的,那身病可不像饿出来的。” 黑衣女子苦笑道:“那四人里,有一人一直觊觎冯家寡妇。前两年,他故意使坏让小镇染坊把她辞退,自此母女俩就没了挣钱路子。那人又四处散布谣言,弄得母女俩在小镇住不下去,只得搬到小镇边上。后来,那男子拿着一袋子粮食,说陪他一夜,给三十文钱,十斤粮食。”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接下来的话,不说也猜得到了。 黑衣女子轻声道:“孩子饿得都要啃树皮了,她一个弱女子,只得从了。” 说着,黑衣女子面色沉重了起来,“若只是如此,还则罢了。那四个恶棍后来居然去外面找人,每晚每晚都有人上门,要是冯家寡妇不从,就要杀了冯小盈。”壹趣妏敩 刘景浊转头看向黑衣女子,轻声道:“你为什么不出手?” 黑衣女子沉声道:“若非他们身上都有一道护身符,我近不了身,否则我早就把他们抽筋剥皮了!”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冷不丁问了句:“这地方叫什么来着?” 黑衣女子轻声道:“璃月王朝,卷帘郡望坚府。” 刘景浊哦了一声,轻声道:“县城距离此地多远?城中有无城隍庙?” 黑衣女子沉声道:“方才前辈没瞧见黑白无常吗?” 刘景浊笑着说道:“别这么大反应,问问而已嘛!” 黑衣女子沉声道:“那前辈还要管吗?” 刘景浊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了,走,你杀不了,我来杀。” 话音刚落,槐树精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子剑气拖了起来,再落地之时,已经是在小镇酒馆。 两人凭空出现,吓了那四人一大跳。 刘景浊随手拔出独木舟,一剑斩去,四人皆被腰斩。 刘景浊转过头,微笑道:“这下解气了吧?送那妇人投胎去,那小丫头以后归你管了。” 黑衣女子愣了好半天,却是忽然一笑。 “听说刘景浊是个喜欢弄明白前因后果才会动手的人,不是与人说大道理时,说不能听信一面之辞吗?” 刘景浊笑道:“是的呀!” 可黑衣女子又是忽然捂住脖子,颤声道:“你……” 画面一转,还在山中,还是槐树底下,刘景浊此时手提一颗脑袋,随手抛去一边。 “这次够不够我行我素?闲来无事,陪你唱一台戏而已,真当我是瞎子吗?” 心念一动,飞剑清池即刻华虹远去,酒馆四人,被一道剑光串了糖葫芦,死得不能再死了。河畔小宅子里,卧床不起的妇人眉头一皱,刚要远遁就被一剑洞穿泥丸宫,那道神念当场涣散。 刘景浊缓缓起身,扭头扫了一眼槐树,这棵老槐,于倾盆大雨之中燃烧了起来,几个呼吸而已,便已经烧得渣渣都不剩。 迈出一步,已在半山腰,那个皮肤黝黑的小姑娘,此时眉心正抵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飞剑。 除却这头炼虚大妖,剩余人全是傀儡。 好手段。 刘景浊落地此处,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们啊!算错了一件事。虽然你们瞒过了我的山水桥,但我这个人,神魂比一般人强点儿!” 说到这里,刘景浊一双眸子隐约泛起雷霆。 “还不现形?” 捉月台再进一寸,眼前小姑娘吃疼,当场化作一头青毛异兽,疾速逃窜。.m 刘景浊撇撇嘴,管你什么异兽呢,正好试一试那枚剑丸。 取出剑丸,以武道真意催发,那枚拇指大小的剑丸瞬间分化为数千长剑,沿途斩停雨水,直追着青毛异兽而去。 可那青毛异兽,像是刀枪不入一般,剑落在身上只有火花四溅,居然伤不到它。 刘景浊皱起眉头,捉月台尚未追去,妖兽已然无影无踪。 刘景浊只得收回捉月台,紧紧皱着眉头。 这是什么异兽?刀枪不入? 数千长剑依次折返,汇聚到刘景浊手中,重新凝为剑丸。 居然有百余柄剑受损严重。 堂堂炼虚大妖,跑个什么劲儿? 那头青毛小妖,此时已经跑去了南海几万里,速度吓人的快。 青毛小兽没有化作人形,而是狂奔着去到一处小岛中山谷,冲上去把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人顶翻。 青年人捂着头,刚刚起身,又被一头顶翻,到第三次时,却被那披头散发的青年人一把按住脑袋。 青毛小兽挣扎不停,口吐人言,叫骂不止:“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我去耍人家?我差点儿就回不来了喂!” 披头散发的青年人一把按住异兽,轻声道:“人家养了一头金乌,你想再厉害点儿,就得吃了那头金乌才行,不去见识见识怎么行?” 青毛小兽耷拉着脑袋,嘟囔道:“你也太看得起本妖帝了,虽说长翅膀的都得怕我,但也不是所有长翅膀的,我一指,人家就会死啊!” 青年人哈哈一笑,轻声道:“好好好,我的错,委屈我家风狸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45章真当我是瞎子?免费阅读。 第446章疯魔海上疯魔人(上) 邋遢青年揉了揉青毛小兽脑袋,笑道:“在这疯魔海待了千年了,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天下了,走吧,带我去找那刘景浊。” 风狸一头顶开青年人,气呼呼开口:“你最好尊称本妖帝为风狸大人!” 披头散发的青年人笑着说道:“行了,少臭美,把风狸杖给我,咱们会一会那金乌主人去。” 青毛小兽气呼呼地转身,走去草丛里衔起一根木杖回来,口吐人言:“你别不会要杀了人家吧?” 青年人轻声道:“还不知道,到了再说。” 风狸又问道:“上次来找你的的那个人,他跟姓刘的有仇吗?” 青年人摇摇头,“估计没有。” 风狸哦了一声,下一刻便身形暴涨,从原来的兔子大小变作一丈余长,一双眼珠子通红,身上毛色由青变作青黄,杂而黑,像是豹子身上纹路,尾巴很短。 妖兽见风则动,瞬息千里。 往北去的路上,青年人忽然拍了拍风狸脑袋,轻声道:“落去海边那片山脉,有阵法的那个,我缺一件兵刃,去讨一件。” 风狸没好气道:“你有钱吗你?” 青年人神色淡然,“那就不给钱嘛!” 风狸迟疑片刻,开口道:“那你得答应我,咱们不杀人好吗?” 青年人一笑,轻声道:“那你当年救那个冯小盈的时候,怎会下杀手呢?” 风狸迈动步子,轻声道:“那不一样,那些人太坏了,冯家寡妇都成了那样了还要受欺负,我贼生气,杀了还算轻的,我要是吃肉,非把他们咬个稀碎才是。” 说到这里,风狸感叹一句:“也不知道冯小盈跟槐树姑娘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青年人开口道:“过去千年了,要是没死,起码也是境界不低的炼气士了,但那槐树够悬。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槐树不一定还在的。” 风狸于云海之中猛然间上蹿下跳一番,险些将那青年人甩飞出去。 “你说点儿好的行不行?听着像是在诅咒人家似的!我不管,你要帮本妖帝去找她们。” 青年人点点头,“行吧。” 就一番话的时间,几万里路程已过,那座倚海而建的金鼎宫,就在脚下。m..m 风狸略微低头,一个猛子扎向大阵之中,其背上站立的青年人只抬手并指一划,护山大阵便硬生生划出个口子。 不愧是炼器师扎堆儿的山头,破阵瞬间,乱七八糟的法宝不要钱似的砸来,绚烂光华此起彼伏。 风狸口吐人言:“乖乖!这么有钱的么?” 青年人微微一笑:“都是我的了。” 风狸笑道:“你的,就是本妖帝的!” 只轻描淡写一挥手而已,数十件仙宝被他尽数收入袖里乾坤,其余灵宝他都看不上。 站在风狸背上,大致朝下扫了一眼,随手一指,轻声道:“走吧,去他们宝库找个趁手兵刃。” 此时有个年轻女子疾速飞来,手中仙器又是不要钱似的砸来,披头散发的青年刚刚抬手拿住一道法宝,结果手中轰隆一身巨响,吓得风狸一大跳。 青年人甩了甩手,轻声道:“甭理会,咱们去咱们的。” 一息而已,一人一兽落在一处山头儿,青年人又是抬手一划拉,顷刻间便将半座山连同里边儿的阵法削平。 他从风狸背后跳了下来,风狸也化作兔子大小,跳起来蹲在其肩膀上。 走进去一看,真不愧是炼器发家,这宝库之中,清一色的仙器啊! 风狸嘟囔道:“你擅长什么?” 青年人一边在那宝物之中翻寻,一边说道:“我擅长读书,从前是个秀才。对了,修行前我卖水为生。” 风狸一愣,“我记得当年人家不都叫你道长吗?” 青年人神色淡然,“那是后辈往自己脸上贴金,为了让自己显得正统瞎写的。我是学了道法,但我又没出家。” 翻来找去的,他看上一柄狭刀,抬手便将其摘下,瞬息之间便将其炼化,随后瞬身出去。 倒也没有多拿。 藏宝峰外,金鼎宫修士正严阵以待。 为首的白衣女子沉声道:“道友,求兵刃,和和气气上门不成,为何要毁我大阵?” 青年人淡然道:“和和气气太费口舌,这样干脆点。你们拦不住我,别浪费精力了。” 风狸身形暴涨,青年人轻飘飘落在其背上,作势要走。 独野苋皱起眉头:“有本事就留下姓名!” 青年人淡然一句:“李泥丸。” 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独野苋紧紧皱着眉头,沉声道:“李泥丸,你们有无听过?” 一旁有个老者眉头汗水已然凝结成珠。 “宫主,有无听说过千年前入疯魔海的那人,在此之前,于海上斩了四尊登楼。此后千年里,入疯魔海之人,无论境界高低,只要碰见个披头散发的青年人,合道也要重伤!” 独野苋沉声道:“疯魔海上那疯魔人?他,出疯魔海了?” 合道境界,九洲天门榜,居然查无此人! 赶去璃月卷帘郡的路上。风狸没忍住问道:“你不是说要改个名字吗?” 李泥丸笑道:“想来想去,还是本名好用。” 十几万里,也就是盏茶功夫。人间风气,风狸便能瞬息千里。 “哎,人呢?跑了吗?” 李泥丸笑道:“又能跑去哪里。” 他微微一笑,抬起左臂,竖起双指于面前,眉心瞬时长出来一道竖眼。 此时此刻,在李泥丸眼中,一道清晰可见的混沌气息,拉成一条长线,一路往东。 李泥丸淡然一笑,盘坐风狸背后,将手臂搭在其背上,开口道:“顺着这线去找吧。” 这些年来,各种气息真意见多了但,如此古怪的剑意,倒是真没见过。 就好像是,阴阳驳杂,天地未开的那种。 追赶路上,他随手拈起一缕真意,结果却微微露出诧异神色。 分明是一锅乱炖,怎的出奇的纯粹? 他没忍住一笑,轻声道:“真是后浪推前浪,千年而已,世上竟是出了这等奇人?” 风狸没好气道:“说得轻巧,还而已?你们人族,凡人哪怕一辈子算一百岁,那都活了十辈子了。” 李泥丸笑道:“倒也是。” 此时此刻,刘景浊全力御剑跑路,不准备搭乘那艘破烂山渡船了,赶去渡口,有什么船坐什么船。只要出了海,晾他登楼也不敢追来,王真人就在天幕坐着。 他当然不会未卜先知,但好歹是个神游修士了。凡人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能不一定准,但炼气士的右眼狂跳,一定没有好事! 问题是直到现在,刘景浊都不晓得拿一堆替身傀儡算计算计自己的是谁。 不会是金鼎宫那个疯婆娘,要是她知道了自己行踪,肯定已经开炸了。既然不是金鼎宫,那就更不会是孟休了,没有必要。马前卒都没动手,当主人的何必冲在前面? 那,还能是谁?姬闻鲸? 那更不会了,以那狗东西的行事风格,要恶心人就不只是这么点儿恶心了。 此时此刻,剑光划破天幕,刘景浊就站在一条剑气长河之上。 结果一道锋锐灵气冷不丁斩来,上一刻还在数千里之外,下一刻,已然从刘景浊身边削了过去。 再一抬头,一头豹子似的异兽已然到了头前拦住去路。 此时此刻刘景浊才看出来,原来是那九洲早已绝迹的风生兽! 至于背上那人,合道气息。分明不是剑修,为何方才攻势如此犀利? 可……老子不认识你啊! 刘景浊暂时没有拔出佩剑,但一身灵气已然运转到了极致,准备跑路,尽量跑路。 异兽缩小身形,跳上李泥丸肩头。可面对刘景浊,小家伙还是浑身不自在,都不敢正眼去看刘景浊。壹趣妏敩 假扮成冯小盈的时候,就是提着一口气,硬撑着。 李泥丸略微诧异,问道:“就这么怕他?我都护着你了。” 风狸这会儿可没了妖帝气势,怯生生开口:“这不是灵气能隔绝住的,他身上有一种类似于天罚的感觉,妖魔鬼怪最怕的就是这个了。本……我说到底也还是妖啊!” 李泥丸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刘景浊,问道:“你跑什么?” 刘景浊嘴角抽搐,“那你追什么?” 就你这模样,跑都没跑得过,你还问我跑什么? 李泥丸淡然道:“可你跑了不也还是白跑?” 刘景浊气笑道:“那我就该等死吗?”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片刻之后,刘景浊只觉得自身神魂就要跟肉身分开,要被人硬生生撕开的那种。 李泥丸轻声道:“怎的这么古怪?三十几岁的年龄,三百多岁的道龄,难不成你还是个夺舍重生的老鬼?灵武双修?” 这都要把刘景浊压碎的神魂是怎么回事?只有合道吗?九洲天门榜为何查无此人? 刘景浊硬撑着挺直身子,额头汗水早已控制不住了。 “我跟前辈,什么仇什么怨?” 李泥丸神色淡然:“无冤无仇。” 说是这么说,他却将神魂再加重几分。 骨头硬是吧?我李泥丸的泥丸二字,白叫的? 都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万斤巨力了,刘景浊双腿颤抖,神魂被全面压制,独木舟山水桥,捉月台与清池,全数用不出来,一双膝盖也缓缓沉了下去。 风狸忽然炸了毛,忙传音道:“停手停手!不对劲儿。” 李泥丸也察觉了些许异常,眼前年轻人一身气势居然在节节攀升,就好像体内住着什么洪荒古兽似的。 他将心神沉入刘景浊神魂之中,兜兜转转钻进去泥丸宫,却发现泥丸宫里有一道封印,如同一尊古佛静坐。 李泥丸皱起眉头,大日如来印? 刚要撤回神魂,李泥丸忽然皱起眉头。 因为他明明瞧见了那道封印后面,有个神色清冷的剑客,与面前刘景浊相貌一模一样,甚至给他一种稳压开天门的气势。 李泥丸当即撤回自身神魂,可刘景浊,已经七窍流血。 邋遢青年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知道他姓甚名谁,但问的,其实是泥丸宫那道封印后的人。 刘景浊缓缓抬头,身上还是有些颤抖。 他啐了一口血水,嘴巴开合,说出三个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46章疯魔海上疯魔人(上)免费阅读。 第447章疯魔海上疯魔人(下) 三个字当然不会是谢谢你。 问我是什么人?你连老子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来堵我? 李泥丸面无表情,不太计较这个沾亲带故的骂法儿。我都找不到我娘埋在哪里了,你够本事就去找,找到了我还得谢谢你。 在他看来,骂人是这世上最无趣的事。骂十句娘,远不如给一拳头过瘾。 他低头看了看刘景浊,淡然道:“怎么?很生气?剑提起来跟我打一架?” 刘景浊运转灵气调息,同时以剑气游丝化作长线,把被压到有些破裂的五脏六腑缝补了一番。 他又啐了一口血水,抬手抹了一把脸之后,举起酒葫芦狂灌一口。 刘景浊冷声道:“要杀,咱们就拼命,不动手,烦劳让路,我赶时间!”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会好好说话了? “那你可以拼命试试。” 刘景浊眉头一皱,拼个屁啊!一个合道修士,哪里来的脸跟我说这个? 刘景浊没好气道:“我砸了你家锅了还是刨了你家坟了?无缘无故的,你设计我作甚?” 风狸蹭了蹭李泥丸后脑勺,轻声传音:“我感觉他身上有一股子熟悉气息哎,就是刚刚那股子气息,现在没有了。” 李泥丸传音问道:“他才多大,你上哪儿熟悉去?” 风狸想了想,忽然呀了一声,接着传音:“你你你,你看他那把剑!我见过那把剑,算起来都在三万年前了,不过那时候是断剑,现在怎么成了好的了?” 李泥丸岁数没那么大,还真不晓得守门人的事儿。 他冷不丁一笑,打趣道:“不拼命了?那来解释解释,怎么发现的?” 刘景浊板着脸,又灌下一口酒。 “黑白无常不会那么好说话的,还有风生兽的妖气,虽然不是邪气,但也瞒不过我。”..m 李泥丸好奇问道:“风狸是古兽,说是妖,其实是仙兽,它想隐匿身形,寻常合道都发现不了的。” 刘景浊淡然道:“我不一样。” 看起来好好说话了,事实上刘景浊这会儿在想着,怎么把陈桨喊来,这会儿又不下雨,咋个办? 臭不要脸的合道! “怎么个不一样?说清楚。” 刘景浊嘴角抽搐,可没得法子,只好抬手一道纯粹雷霆砸向天幕,天罚一般,风生兽再次炸毛,嗖一声钻进去了李泥丸袖子里。 邋遢青年颇感有趣,自己虽然不承认他们道门一派祖师身份,但学了道法,自然免不了雷法。就方才这道雷霆,单论精纯,恐怕龙虎山上那些个老天师也望尘莫及。 对妖族,天然压胜啊! 李泥丸淡然开口:“有酒吗?” 刘景浊反问道:“有钱吗?” 白喝?想得美!朋友可以白喝,你算个啥? 李泥丸淡然一笑,一挥手便是一道仙宝品秩的玲珑塔。 “这个够不够换你一壶酒喝?” 刘景浊二话不说,从乾坤玉里一连取出三十几壶酒,一本正经道:“够不够?不够我现在就去买!” 风狸目瞪口呆,这变脸速度,堪比翻书啊! 其实刘景浊觉得,有钱是大爷,你再给一道仙宝,我都能现场给你酿酒! 没想到李泥丸还真就把那玲珑塔递给了刘景浊,一挥手把三十几壶酒尽数收入袖里乾坤。 抿了一口酒,李泥丸这才说道:“我就是来跟你打个招呼,我家风狸需要吃掉至少三只带翅膀的上古异兽,那只金乌便是其中之一。也不要想那么多,设计你,是因为有个人来告诉我,说你有金乌而已。对了,那人说是你亲戚,年纪不大,撑死了三百多,合道境界!” 刘景浊嘴角抽搐,狗日的姬闻鲸啊! 三百多岁的合道,能跟我论亲戚的,天底下如今就有两个,一个龙丘晾,一个姬闻鲸! 老丈人总不至于这么坑我吧? 李泥丸问道:“你要去哪里?” 刘景浊答道:“东边渡口。” 李泥丸点点头,“风狸,咱们送送他。” 刘景浊没闹明白,可下一刻就被人硬生生拽上了风狸背。 礼尚往来,刘景浊便也尽量去收回自身气息。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我家白小喵跟你的风狸一样,都是宝贝。你要是想谋我家白小喵,那咱们就没有礼尚往来的必要了。” 李泥丸淡然道:“境界不到家,就别跟我这么硬气。我做事全凭喜好,不会看你是什么背景,莫要惹我。” 刘景浊皱眉道:“带翅膀的妖兽,归墟战场上多的是,你怎么不干脆杀入八荒?那边劳什子金翅大鹏,青鸟白鸟的,多的是。” 李泥丸一顿,低头看向风狸,“他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风狸轻声道:“当年是有很多古兽去了八荒,外界也有很多的。” 李泥丸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刘景浊,开口道:“我觉得一个小小神游,更方便些。” 刘景浊这个气啊!意思是软柿子好捏呗? “前辈可以等我二十年,若是到时候我打不死前辈,那前辈就打死我好了,人死了,自然就管不着了。” 李泥丸微笑道:“凭什么?” 刘景浊一时语噎,心说我哪儿知道凭什么! 没法子,刘景浊只好再说道:“前辈要是怕了,那就没法子了。” 要是境界到家,我跟你白话? 方才一道雷霆都传信出去了,陈前辈咋个回事,没瞧见吗? 不是我刘景浊不想靠自己,实在是这场面,我他娘的靠不住自己啊!但凡我有个登楼境界,也不至于这么怂。但凡我面对的是个登楼,早他娘的开干了! 主要是没必要,又不是离洲那次,得护着姜柚。 半晌过后,李泥丸主动开口:“泥丸宫那道佛印怎么回事?封印着什么?” 刘景浊如实答复,“不晓得,记忆丢了。” 李泥丸一下子来了兴趣,冷不丁抬手扣住刘景浊头颅,神魂倾泻注入刘景浊泥丸宫,这次有备而来,并指就要去划破那大日如来印。 刘景浊眉头紧皱,自身泥丸宫里有一部分区域他自己都没法儿进去,这脑子不好的合道居然想要揭开我那道封印?姜黄都没法儿揭开,你?想得美! 果然,李泥丸神魂一指斩去,明明结结实实落在那封印之上,可佛印无动于衷。 下一刻,这位一直神色淡然的青年人,终于皱起了眉头。 只见那佛印之后,青衫持断剑的青年人忽然睁开眼睛,李泥丸当即如坠冰窟,想要跑,跑得了吗? 那剑客轻描淡写举起断剑,随意挥舞,虽然没有任何绚烂涟漪,可李泥丸的神魂却挨了一记重击,硬是被打出了刘景浊泥丸宫。 风狸背上,李泥丸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出,随后便是与那会儿刘景浊一样,七窍流血。 风狸大惊,喊道:“李泥丸!你属猫的吗?” 刘景浊神色古怪,转过头试探问道:“前辈是那位庐江道人?” 李泥丸眯眼看向刘景浊,“我是李泥丸,那你是谁?” 刘景浊一愣,他也不晓得这位名气不大的道门前辈怎么忽然间就重伤了,只是答道:“我叫刘景浊,景炀人,按前辈那个年头儿算,属于巩昌府下辖的一县。” 此时李泥丸脸上没有血水了,他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我师从虎皮真人,入世修行,应该名声不显的。” 刘景浊轻声道:“我去过马神庙的,也读过伍柳。” 眼看李泥丸满脸不解,刘景浊赶忙解释道:“算是前辈的再传弟子所著书籍,豫章曹真人门下一位真人与后世一位柳姓真人所著。前辈不知道?” 李泥丸摇摇头,“我千年前入疯魔海,上哪儿知道去?” 刘景浊忽然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轻声道:“前辈,曹真人五百年前已经战死归墟了。” 李泥丸没接茬儿,反而问了句:“你先前说归墟那边古兽不少?” 刘景浊点点头,“不少,十四年前我在归墟,曾亲眼见过一头飞廉的。而且战场那边上有九头合道大妖,其中是有一头鸾鸟的。” 李泥丸点了点头,又低头看向下方,轻声道:“你到了吧?” 刘景浊这才发现,十几万里已过,自个儿已经在渡口了。 李泥丸淡然道:“下去吧,我杀那头鸾鸟去。” 刘景浊哦了一声,忽然转头,又啊了一声。 可李泥丸却随手将刘景浊抛下去,自个儿骑着风狸,往海上疾速飞去。 此时此刻,刘景浊心中唯独一句话。 这前辈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想一出是一出吗?说有鸾鸟就要去斩鸾鸟了? 落地之后,刘景浊后知后觉想起来方才李泥丸说他在疯魔海上待了千年了。 难不成是那个疯魔海上的疯子? 乖乖,应该就是了,现在想起来,刘景浊忽然就觉得后背发凉! 要真是那人,那他娘的可是个狠人! 其实他放出那道雷霆之后,陈桨就闻讯赶来了,只不过被玄岩拦在了半道上。 方才一幕,陈桨是真没看明白。 玄岩解释道:“上次桂祘那个坑货,把刘景浊身上那道封印弄松了,一旦有过于强大的神识压迫,蹲在刘景浊泥丸宫那个家伙,就会醒来,跟上次一样。” 陈桨面色古怪,“既然这样,那小子不就可以横着走了?” 玄岩无奈道:“你想的也太好了,一旦刘景浊那道封印被破,天门连二十年都等不住。如今的刘景浊,本身就是一颗雷。好在是他只要破境,那道佛印便会稳固几分,起码不至于被人神魂一压便要破印。” 其实按道理不应该这么脆弱的,难道是灵山那边出了什么事? 陈桨皱起眉头,又问道:“真是姬闻鲸?” 玄岩神色古怪,“应该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47章疯魔海上疯魔人(下)免费阅读。 第448章他们所谋(上) 临近十月,大月王朝以北的那座海边小国,采珠人依旧闲不下来。即便海水刺骨,但靠海吃海,入冬之后禁渔猎,想要多挣钱,就唯独有采珠一条路了。..m 朝廷倒还不错,每年入冬之后会给吃不起饭的人家发放粮食,因为夫余国地虽不大,但物产丰富,人也不多,故而百姓过得比一旁的大瑶王朝要好得多。 人少,地肥,皇室不算贪心,也贪不起来,若非背靠大瑶,早被北边儿几国瓜分了,能活的好好的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什么好贪心的?无法向外贪,自家地方太小,只能铆足了劲儿让老百姓过得好点儿了。 只要老百姓过得好,皇位就能坐的稳当。 今日海岸,有个年轻男子携着刚刚成婚的妻子,在珠市挑选品相不错的珍珠。 最好的珠子是要给到朝廷的,价格还算公道,所以老百姓乐得把珠子卖给朝廷,不得罪人。如此一来,好珠子全在夫余国朝廷,外来的炼气士想要买好珠子,就只能去跟夫余国朝廷谈了。以至于市面上的珍珠,价格同样不菲。 年轻夫妇在珠市闲逛呢,一队衙役忽然狂奔而来,里头有个穿着七品官服的小胖子。 胖子县令边跑边骂:“慢点儿!吓到了邱公子咱们担待不起!” 即便这样,还是惊扰到了年轻人。 年轻人转过头,县令正好也到了不远处,吓得那胖县令赶忙停步,讪笑着抱拳,轻声道:“邱公子来了也不老早知会一声儿,下官差人去接公子啊!” 年轻人笑了笑,轻声道:“卢县令,我陪娘子回娘家而已,不必这么大动静儿的,你回去吧,晚些时候我过府拜访。” 胖县令讪笑不止,“邱公子说的是,下官这就走,这就走。” 连忙抱拳离去,方才那一脸谄媚县令转头之后立马儿变了一副脸,恶狠狠的。 你他娘的有什么好牛的?不就是机缘巧合修了仙了吗?老子这般腆着脸过来,你还给我摆架子? 一旁的捕头轻声问道:“老爷,这人是谁啊?好大的架子,是哪个大官儿的独子?” 县令板着脸,沉声道:“难河邱家,没听过吗?” 捕头一愣,问了句:“就是那个富了百年的邱家?” 京师往北那条难河上游的邱家,本就名气极大,邱家出了个炼气士,此后名气怕就更大喽! 说着,捕快忽然扭头看向路边一位清凉女子,没忍住咽下一口唾沫。 乖乖,不冷吗? 年轻女子冷冷转头,那捕快当场翻起来眼白,直挺挺躺在了街道上。 清凉女子理都不理,只是看向那位邱公子,直愣愣看了好半天。 邱公子一旁的红衣女子笑盈盈转头,轻声道:“相公,有人看你呢。” 清凉女子微微眯眼,又深吸一口气,旋即一笑,扭头儿离去。 她自顾自说道:“学一学姓刘的那家伙,事不过三,这是第一次。” 红衣女子笑着说道:“相公,我记得咱们家老祖宗是姓丘,没有右边那个耳朵对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开口道:“我们祖上曾经蒙难,独独我们这一支的老祖活了下来,但给仇家割了左耳,为了不忘当年大仇,老祖宗便改姓邱了。” 红衣女子笑道:“原来如此。” 花了三日光景,女子赶到了葬剑城以西,迈步走进一处青楼。 她不顾沿路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言语,径直走去一处雅室。 两边红倌自然没什么好话,只是不断打趣。 呦!这外边儿来的小浪蹄子穿的比我们都凉快啊! 姐姐,咱们这是遇见抢客人的了啊? 女子充耳不闻,迈步走进雅室。 里边儿一男三女,一丝不挂。 那个男子慌忙扯来一块儿布盖住紧要部位,没好气道:“你真是个大变态啊!好歹是个女子,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清凉女子面无表情,只是说道:“瘦篙洲没妓院?跑来青鸾洲进青楼,显你欧钰有钱?” 拿着一块儿布遮住紧要部位的,自然是慌里慌张跑来青鸾洲的欧钰了。 欧钰没好气道:“本少爷就是有钱,不行?你想要啊?多少钱你说!” 女子只是冷笑一声,欧钰瞬间换上一身白衣,一脸谄媚道:“丘姐姐,我跟你闹着玩儿,别生气啊!我就是准备去拒妖岛了,这不过过瘾吗?难不成上战场了逮一只妖精过瘾啊?” 丘昧潋一脸不可思议,“就你?下战场?” 欧钰无奈道:“姐姐,你可甭瞧不起我,本少爷打架不行,但我钱多啊!” 丘昧潋面无表情,只是说道:“邸报上说刘景浊揍翻了一船瘦篙洲天骄,他是不是快来了?” 欧钰只觉得头皮发麻,沉声道:“咱别自找不痛快成不?你要跟他过不去,你把丘侬跟苏箓喊来,别可着我霍霍啊!” 丘昧潋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要去一趟中土而已。” 欧钰刚刚想舒一口气,却听见丘昧潋继续说道:“顺便去一趟神鹿洲白鹿城。” 欧钰差点儿就背过气去,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一溜儿烟就不见了。 欧钰边跑边骂:“一个个都他娘的是疯子,龙丘棠溪那是什么人?龙丘晾又是什么人?找死也不用上赶着吧?活着多好?” 只听见嗖一声,一只箭矢从欧钰裤裆里穿过,就差一点点。。 这位金鼎宫少主愣在原地好半天,猛地转过头,扯着破锣嗓子破口大骂:“大变态!你丫有病吧?差一根头发丝儿啊!你给老子当媳妇儿吗?干你娘啊!” 丘昧潋手提大弓,瞬身至此,神色淡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十五岁就自灭满门了,你干不到。” 欧钰一时语噎,碰上这么个变态,骂不过打不过。 他捂紧裤裆,轻声道:“你说,你要怎样?” 丘昧潋沉声传音:“他要我们辅佐的未来大帝,究竟是谁?苏箓不知道,丘侬也不知道,他们五个更不会知道,但你绝不会不知道!” 欧钰瞬间脸色煞白,连忙祭出数十件仙宝,把此地围得严严实实。 “丘昧潋!你不要命了是吗?” 丘昧潋面无表情,继续传音:“我知道中土那座积风山的定风珠是被他拿走,还有芭蕉扇跟拨浪鼓。我也知道,两个护法已经找齐了,一个手持芭蕉扇,罗刹女,兴风护法。另一个会手持拨浪鼓,作浪护法。” 明明是要养出一尊人族大帝,可座下左右护法,却是兴风作浪。 欧钰还是不放心,干脆祭出自己炼宝用的鼎炉,再次笼罩此地,这才开口:“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么多?要是被大先生知道你在暗中查这个,你会死的!” 丘昧潋淡然道:“我不管,我只是个喜欢跳舞的寻常女子,若非……总之,你告诉我,那位未来大帝,会是谁?” 顿了顿,丘昧潋沉声道:“欧钰,求你了,看在当年我们九个里,只有我肯分你半块儿馒头的份儿上。” 欧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刘景浊身怀人皇印,有人皇在,大帝不会出世。但……刘景浊是要毁了人皇印的。所以未来大帝,会在刘景浊舍弃人皇身份之后才会出现,这个大先生恐怕也不知道。其实大帝不一定是哪个固定的人,可能会是成千上万人之中选其一。况且,赤黑青白,究竟会是哪个,谁也说不清。” 丘昧潋还是问道:“押注最多的是谁?” 欧钰沉默了好半天,一咬牙,说出来六个字。 丘昧潋沉声道:“斗寒洲?” ……………… 半月前,有个曾被文字大山镇压数年的僧人,如今成了读书人,历时两年半,终于走到中土,在金陵渡口落地。 他走去金陵书院,说要找一位余先生。 结果给人丢了一张邸报,他便瞬身而起,花费半月时间,到了高车国那座巨城,占地百里,驻扎七十万大军。 这座城池,被起名灭洲城。 半座高车已然沦陷,厮杀在最前面的,独独两位登楼,一剑客,一书生。 剑客落剑之时,漫天剑雨,剑雨之中又有游丝若隐若现,所以每次落剑都如同一张锋利大网落下,动辄伤敌数万。 书生出手,更是简单,背书而已。 余恬面前有一无字书,每默念一句,似是言出法随,风字一出便有狂风过境。雨字出口便是狂风骤雨。 此时他翻开无字书,默念一句:“天命谓之性,率性谓之道,修道谓之教。” 十五字而已,字字大如山,十五座大山连成一线,硬生生把百万大妖隔在山后。 顾衣珏转过头,笑问道:“余先生,这都不派出登楼,不如咱们回吧?” 余恬点点头,“也是,浪费时间,回吧。” 两人这般,不过就是惹人出手而已,没想到浮屠洲天门榜上那些畜生,还真沉得住气。 两人落地城头,有个读书人已经在等。 余恬面带疑惑,因为那人一直看着自己。 “你是谁?找我?” 读书人一笑,深深作揖,沉声道:“向儒拜见先生。” 余恬一愣,“啊?” 自称向儒的年轻人开口道:“十年前在婆娑洲,先生曾落下一座文字山,我在山中读书不止,出山之后,决心向儒。” 余恬目瞪口呆,说起来了,自然就想起来了。 他诧异道:“你疯了吧?” 好好的僧人不当,读了几本书啊,就向儒? 余恬耳畔忽然传来一句人言,他忽然神色古怪,轻声道:“向儒啊,有没有兴趣去个地方当教书先生?” 读书人抬起头,“先生收我做弟子了?可……我能教书吗?” 余恬便问道:“书上道理,懂了几分?” 向儒如实答道:“不敢说懂,只觉得道理大过天。” 余恬笑道:“那就行了,教书不必强加自己的见解于学子,只需照搬,书上道理要他们自己去悟的。” ………… 十月十五日,一座被稻田围绕的小镇之中,走入一个读书人。 有个孩子正蹲在私塾外,里边书声琅琅,他却气呼呼。 读书人走过去,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会儿应该是课时,怎的在外面?” 孩子扭过头,没好气道:“读书读书,读个屁!我又不打算当官儿!” 读书人弯腰拉起孩子的手,轻声道:“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新先生,我叫向儒,你可以叫我向先生。” 也不知怎的,孩子体内一股子火就这么被压下,就好像,被一朵白净莲花罩住了。 他抬起头,说了句:“我叫刘御空,我家开了个客栈。”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48章他们所谋(上)免费阅读。 第449章他们所谋(下) 闲都王朝跟景炀王朝打的热火朝天,开战之日起,闲都王朝已经发出布告,来往渡船不得于浮屠洲上空过境,若渡船过境,将会被视为参战,打落下来。 布告发出两月而已,一艘渡船便大摇大摆的过境浮屠洲上空,结果浮屠洲这边,迟迟没有动静儿。 新鹿王朝的渡船,打吗?打下来那就是跟新鹿王朝开战了,平白无故再牵扯进来一座十大王朝,仗还怎么打? 此时闲都王朝那座闲都之中,十大妖王聚首,新任妖帝就坐在那把椅子上,左右眺望,无所事事。 就是这十个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登楼修士,联手囚禁妖帝,让一座闲都王朝变了天。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其实就两个选择,打与不打。 若是打,新鹿王朝必定出兵,离着也没多远,两百多万里,渡船全速,也就是两月时间就能到,届时浮屠洲东面有景炀王朝,西面有新鹿王朝,说是腹背受敌也不为过。 若是不打,那先前布告就等同于放了个屁,浮屠一洲威信全无不说,准备去上战场的那些个山头儿,也会望而止步。因为,管事的没有威信。 利害关系说明,十个人便尽数沉默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位青发老者抬头看向高座的妖帝,轻声道:“妖帝觉得,打还是不打?” 年纪轻轻的妖帝这才回过神,满脑门儿疑惑,“国师,什么打不打?你说打就打。” 这位被拥立为妖帝的年轻人,就爱玩儿,你们不管我玩儿,我就不管你们,爱咋咋地。 老者无奈叹息,要是景语还在,妖帝必定是她。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去把船打下来吧,我们何必瞻前顾后?再说了,以龙丘家跟景炀王朝的关系,我们不打新鹿,新鹿就不出兵了?” 有人问道:“景炀王朝如今收拢攻势,专攻大月那边,高车边境就摆了两个登楼,有些嚣张。” 老人淡然道:“嚣张去吧,又能嚣张多久呢?” 于是一艘新鹿王朝渡船于浮屠洲上空被打了下来,很快新鹿王朝就刊发布告,两字而已,参战。 你们要拖,拖到九洲参战,拖到浮屠洲成为归墟之外另一处战场。 我们,何尝不是要拖? 那位国师走去一处万丈深渊,深渊之中,有一头被九十九道妖异紫气化作的锁链牢牢缠住的金鹏,金鹏体型巨大,足足五千丈之高,双翅伸展开来,怕是三万丈有余。壹趣妏敩 老者沉声道:“金鹏,八千年了,咱们偏居一隅,我们族人更是被困在八荒贫瘠之地,你居然要做叛徒?我一直没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巨大金鹏口吐人言,“从有哭风岭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被布衣和尚磕死在灵山脚下的那头白象了。是我想多了,我以为魂魄被放在灵鹫峰,听了如来讲法千年,总该有些变化,结果,你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两人言语,可谓答非所问,驴唇不对马嘴。 老者自顾自说道:“人族,什么时候平等待我妖族?我们在他们嘴里是什么,畜生啊!” 金鹏一双巨大眸子略微阴沉,他冷笑道:“最后一场大战之前,是怎么说的?人族喜欢聚集而住,把名山大泽留给妖族,大过中土神洲数倍的广阔大海与那座八荒同样留给妖族,但你们这些个老前辈,选择了什么?怪人家不把我们当做同僚?我就问问,咱们做过人事儿吗?想要人家把我当人看,首先我们得算是人吧?” 第451章真是个死孩子 一袭苍青长褂,束发,明明是个瘦弱书生模样,却佩短刀,还真是要多不搭有多不搭。 好在是相貌平平,行走鬼集之中,并不如何引人注目。 只是,现如今兜里没钱,逛这鬼集,总觉得没有底气。 他晃来晃去的,大致走了一圈儿,要么就是看不上,要么就是买不起。 倒是瞧见了一个占地极大的摊子,上边儿摆着只有浮屠洲能生长的八叶仙莲,与凡俗之中可医蛇毒的八叶莲一字之差,但天差地别。多了个仙字的八叶莲,有行气之用,可以帮助修士提升炼气速度,或是打通某个小小关隘,是炼制行气丹的一味主药。 刘景浊迈步走了过去,蹲下看了看,抬头问道:“怎么卖?” 摊主笑道:“一枚五铢钱一根儿,概不讲价。” 刘景浊差点儿一口气噎住,虽然只是浮屠洲有的,但一座浮屠洲,产药之地不在少数,百枚半两钱都够多了,你这家伙给我翻十倍?玩儿呢? 刘景浊气笑道:“一枚行气丹才多少钱?” 摊主一笑,“要涨价喽,浮屠洲与中土开战,禁止东西外运,以后只会越来越贵的,我要不是缺钱,决计囤个几年,到时候一根少说也要卖一枚泉儿的。” 刘景浊暗自以神识查探了一番,还真就找见了两株略带生机的八叶仙莲。 刘景浊问道:“能不能自己挑?多买点儿打折不?” 摊主笑道:“可以自己挑,但价格就这样了。” 刘景浊沉吟片刻,挑出来十根儿灵气最饱满的,然后递去了一枚泉儿,扭头就走。 品相最好的全被他挑走了,有些不地道,得赶紧走。 走到无人处,他赶忙把那两株放进一枚单独的乾坤玉中,同时以丝丝雷霆淬炼,帮其填补了些许生机。 再无闲逛意思,刘景浊快步走出鬼集,到了绿坞湖这处鱼雁楼,取出那贵宾令牌与鱼雁楼客卿令牌,说要寄东西,还要烦劳准备一间雅室,需要写信。 第一等的贵宾令牌,第一等的客卿令牌,婢女真是头一次见,于是连忙喊来此地楼主,将刘景浊带去二楼雅室。 这一路走来,刘景浊这是头一次跟鱼雁楼透露身份。 有个年轻女子恭恭敬敬端来纸笔,关上门后,一座浑然阵法便笼罩此地。 女子放下笔墨,恭恭敬敬行礼,开口道:“刘山主要传信回青椋山还是哪里?” 刘景浊轻声道:“就传到中土鱼雁楼,烦劳你们霜月副楼主亲自走一趟,交给潭涂。” 女子点点头,“那刘山主,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刘景浊诧异抬头,“姑娘在鱼雁楼多久了?” 女子笑道:“五百年有了,担任绿坞湖分楼主也已经近三百年。”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烦劳姑娘给我列一份名单,绿坞湖里由上到下境界如何,潜藏几位登楼,品行如何。还有,” 女子笑道:“这个无需罗列,我烂熟于心。” 顿了顿,女子轻声道:“绿坞湖,明面上是一尊登楼宗主,四位炼虚境界,事实上还藏着两位登楼老祖,不过都是那种破境无望,等死的。至于品行如何,这个不好下定论,毕竟我们鱼雁楼也不会一直盯着某个登楼修士去看。只不过,人嘛,总归是良莠不齐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 女子识趣离开,刘景浊则是开始写信。 几件事,首当其冲的是关于浮屠洲战场的事情,一旦战事胶着起来,大家要尽量去参战,山上留下阿达或者邝乐就行了。当然了,要尽量保全自己,怎么走的,全须全尾的回来。告诉顾衣珏,要很在意北边儿海上才行,最好是走一趟狼居胥山,让北岳死盯着北海。 第452章 互相道听途说 这样的死孩子,能有什么法子?就是挨揍少了。不过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现在总是不至于还喜欢偷东西了吧? 刘景浊实在是挂不住脸,一声抱歉之后,扭头儿就走。 结果出门之时,中年人问了句:“乘客的东西还回去了,我的东西我没跟她要回来,那小姑娘,还活着吗?” 既然人家问了,刘景浊便转过头,轻声道:“实在是抱歉,这一路走来,绿坞湖风评确实不好,加上我家这丫头忽悠我,险些生了误会。”..m 在青椋山上待过的孩子,知道白小豆不吃肉后还会躲去外面,这样的孩子,除了喜欢偷东西、忽悠人之外,好像没……啊呸,圆不下去了,那就是死孩子,欠揍! 以后要是生一个这样的孩子,那不得气死去? 中年人问道:“是你家姑娘?那为何让他独自待在青鸾洲,也不好好管教?但凡是在渡船之外,手都给人砍光了。” 刘景浊一笑,心说那可不会,那丫头可是出去一趟能忽悠瘸一座山头儿的奇女子!有时候刘景浊都在想,陆青儿去学说书多好?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她师傅战死归墟,这是真的,同是戍边人,那就是我家孩子,再说她喊了我好久师叔呢。” 中年人明显一怔,抬手就照着自己脸颊一巴掌。 刘景浊赶忙摆手,无奈道:“道友不必如此,不知者无罪,我也是道听途说,结果险些误会绿坞湖。” 说真的,刘景浊原来的打算是摆摊儿但不给摊位费,反正怎么嚣张跋扈怎么来,等到什么时候绿坞湖遭不住自己这么造了,再跑去湖心岛屿砍上几剑,接连抛出十几丈千里神行符,扭头儿就跑! 结果,真是个死孩子啊! 中年人叹息一声,轻声道:“绿坞湖做事喜欢公事公办,所以看起来有点儿不近人情,近两年出了两个害群之马,坏了名声,不怪道友道听途说。不过道友既然来了,不妨四处转一转,岛山那边我马上打招呼,想去的话,随时。说一千道一万,不如道友自己转一转看一看。” 顿了顿,中年人沉声道:“烦劳一定去看看!绿坞湖,不是道友想的那般不堪。” 刘景浊更加惭愧了,只得抱拳,谢过好意,说明日若是有机会,会登山拜访。 扭头儿出门,刘景浊越想越气,干脆跑回鱼雁楼再传一封信给破烂山乞儿峰,让姚放牛去帮忙揍人! 但信传完之后,怪的就是自己了。 人有私心,我刘景浊当然是人,也分个亲疏远近,但不能不分青红皂白。 我刘景浊不还是一样,名声臭遍九洲?可现在自己都会去轻易相信听到看到的,人家看邸报时,瞧见中土刘景浊,不还是一样? 次日清晨,刘景浊换回本来装束,只背一把独木舟,过绿坞湖,登湖中岛山。 门房那边居然是个孩子,瞧模样还没有睡醒。刘景浊走去窗户口,敲了敲,轻声道:“小友?” 二字出口,刘景浊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曾几何时,别人是这样称呼自己的。 少年人猛然惊醒,不过没有愠怒神色,只是问道:“有拜帖吗?” 刘景浊说坊市管事应该知会过了,少年人一听,赶忙说了句稍等,随后便顺手扯下抬手按住一张符箓,喊道:“大姐,廖管事说的那位前辈来了。” 刘景浊略感稀奇,传音符这么用?学下了,以后可以多用。 少年人这才对着刘景浊一抱拳,轻声道:“前辈,稍等,我大姐马上到,他会带着前辈逛一逛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说等等便是。 少年人一直盯着刘景浊看,是在看刘景浊背后的剑,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哪儿有少年不向往刀剑江湖的? 能用一个凡俗少年当做门房,那每个拜山之人对他来说都是前辈,他对谁都会是一脸仰慕,谁也不会得罪。 不愧是生意山头儿。 只不过,这孩子恐怕此生无望走上炼气士道路了。 不多一会儿,有个年轻女子驾驶飞舟赶来,急忙忙落地,抱拳道:“让前辈久等了。” 又是个只有凝神的炼气士。 刘景浊摆摆手,轻声道:“哪里久,地上都没留下脚印呢。” 女子点点头,问道:“前辈想逛哪里?” 刘景浊则是说道:“哪里都可以,你喜欢去的地方,我能去的地方,就可以。” 言语温和,瞧着背剑,脾气却半点儿不急躁,年轻女子对这位前辈感观极好。 “那就带前辈去我们吃饭的地方?要是前辈不嫌弃,还可以吃碗早茶。” 刘景浊一揉肚子,“还真的有点儿饿了。” 女子便笑着驾驶飞舟,往后山去。 不大的岛山,占地十几里而已,驾驶飞舟,即便是刻意放慢了速度,也就盏茶功夫。 刘景浊看了一眼目的地,诧异问道:“怎么这么多孩子?” 女子点点头,“我是他们大姐,我都当了三十几年孩子王了。我们都是孤儿,大人跟前辈一样,是戍边人。” 刘景浊拿着酒葫芦的手略微一顿,旋即苦笑一声。 绿坞湖是懂得怎么让人惭愧的。 这百余孩子,不可能是一夜之间找来的。 “山门那个孩子也是?” 女子点头道:“都是,不止这么多,西边那处湖边有个渔村,村子里都是慢慢长大了搬过去的,现在住在那年纪最大的都已经七十九了。我们湖主老爷说,愿意留下来学武或是修炼的就可以留下来,不想再这样的,可以送他们去读书、学手艺,反正嫁人会有嫁妆,娶妻会给彩礼,总之只要不学坏,会管一辈子。”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两人也缓缓落地。 这个下马威加打脸,刘景浊挨得心甘情愿。 很快一大堆年纪小的孩子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问题一堆。 你去过拒妖岛吗?杀过妖对吗? 呀!你是个剑客哎?你认不认识左春树? 我们都想好好修炼,早日上战场呢。 刘景浊都不晓得回谁,结果忽然发现有人在扯自己袖子。他扭头儿看去,是个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孩子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盯住刘景浊,脆生生开口:“要是,要是看见了我爹的鬼魂,能不能告诉他,娘也去了,我很想他们。” 刘景浊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来话。 第453章漫漫(一) 蒲慎闻言,难免心中一惊。他沉吟片刻,轻声道:“随我去个地方?我也许多年没有去过了,想必还在吧。”.m 刘景浊点了点头,“烦劳蒲前辈带路。” 蒲慎一笑,轻声道:“往东三千里,比一比速度?” 刘景浊无奈道:“暂时快不过登楼的。” 结果蒲慎已经瞬身远去,刘景浊只得分化为数百道剑光,紧随其后。 到底是老登楼,即便用上了跑路神通也追不上,眼瞅着就要到了,刘景浊甩出一张千里神行符,这才凑凑活活与蒲慎一同落地。 双手拢袖,面朝前方山坳,开口道:“这是我师祖的家乡,三千年前是青鸾洲西部第一大城。三千年沧海桑田,如今城池已经成了废墟。那时候的青鸾洲,跑的跑死的死,大批孤儿压根没人管,师祖便逃去了如今的绿坞湖,那时就带着几百孩子了,其中就有我师傅。” 两人并肩朝前,蒲慎继续说道:“千年前,我爹娘战死,我师傅从海边把我带了回来,同行的还是一船孩子。” 所以绿坞湖收留戍边人遗孤,是代代相承,已经三千多年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恍惚间,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轻声道:“绿坞湖祖师,是个淋过雨的人。” 蒲慎沉声道:“其实,何止。那时候半座青鸾洲的人,几乎死绝了,跑得快的到了西边儿与西南,跑得慢的,只能死。师祖只是一个真境修士,护住了别人,没能护住妻女。这件事,直到他死都是扎在喉咙里的一根刺。” 两人走的不快,但天光大亮之时,已经上了山坳。 蒲慎指着远处一道漆黑石碑,开口道:“就是这个东西,刘山主可上前静观。” 刘景浊挂好酒葫芦,迈步走到了前方,只看了一眼碑文,便觉得整个人头皮一麻。 石碑上刻:“丁丑腊月十三,妖族杀至此,一日杀我三十万人族!”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葬剑城外也有一石碑,与此呼应。” 葬剑城外的石碑,写着,“辛未九月十八,妖族登陆。” 七年时间,半洲沦陷。 蒲慎轻声道:“所以你立碑象城,着实解气。”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放在碑前,随后重重抱拳。 转身让过石碑,刘景浊看向蒲慎,问道:“前辈想做什么?” 蒲慎玩问道:“你跟左春树很熟?” 刘景浊摇摇头,“都没见过,我倒是跟葬剑城主熟悉些,但多数时候是他看我不顺眼。” 蒲慎狐疑道:“八月前后,左春树来了一趟绿坞湖,说是青椋山的渡船到了绿坞湖渡口之后,能怎么优先就怎么优先,这是他左春树要帮忙干的事情,要是不愿意就是与他问剑。” 刘景浊思前想后好半天,左春树?真不熟啊!压根儿没见过都。 但他帮我作甚? 蒲慎轻声道:“关门之说,是志向还是吹嘘?”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是正在做的事情。” 蒲慎一笑,“那我也没听说过拒妖岛上有个刘景浊啊?” 刘景浊也是一笑。“前辈总是听说过被追杀的刘见秋吧?” 第454章漫漫(二) 老妇人盯着自己那只碗沉默了许久,最终舀了一勺子水,将碗洗过一遍。可剩余半包药,她还是收起来揣进怀里了。 若非刘景浊在,那只碗怕也不会洗了。 刘景浊伸手接了几片雪,笑着说道:“我看村子里耕地不多,但河谷里树木茂盛,你们是靠着果树生活吗?” 中年人点点头,开口道:“下游有桃子,上游长梨,山上那些有刺的是枣树。柿子树比较少,我家有三棵,年年入冬之后就像三棵灯笼树。今年冷得早,所以挂在外面的柿饼霜结得好,甜吧?”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很甜。” 顿了顿,刘景浊又问一句:“假如大娘的腿脚没有不方便,你会不会选择倒插门?” 中年人憨憨一笑,开口道:“他们要我娘就可以,不要我娘就不行。我要是走了,我娘一个人怎么办?” 刘景浊笑了笑,屋内妇人已经招呼着中年人去端饭。 就是简简单单三碗面条,但抄了两道菜,粉条子很多。 吃饭时,老妇人笑着问些家长里短,刘景浊便也如是答复,但提到爹娘时,刘景浊略微沉默,只说都不在了。 其实老妇人的忧愁,刘景浊都看在眼里的,无非就是自己年纪大了,儿子也挺大岁数了,再不找个伴儿就来不及了,她死了以后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了。 知子莫若母,儿子想的是什么,当娘的哪里能不知道? 刘景浊放下碗筷,轻声道:“要是大娘腿脚方便,会轻松很多吧?” 老妇人笑着说道:“那是肯定的,我儿子可能干了。就现在这三间房,就是我还中用的时候,他在三十里外一根木头一块儿石头背回来建的,我……我要是还中用,日子肯定过得红火。” 刘景浊点了点头,从袖口拿出一枚药丸子,其实就是寻常通络丸,只不过沾了些灵气,药效要强上许多而已。 刘景浊开口道:“大娘,把不治病的药丢了吧,吃我这个,不说别的,起码能治好你的退疾。就算是还大娘一饭之恩。” 老妇人一愣,不治病的药说的是什么,她当然能听出来。 刘景浊笑着起身,轻声道:“日子肯定可以越过越红火的,谁都一样,咱们都得奔着过好日子去。” 一句话说完,刘景浊化作剑光飞天而起。 老妇人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中年人更是险些惊掉了下巴,呢喃道:“娘,咱们遇见神仙了是吗?” 其实刘景浊瞬身出去百里之后就已经落地,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显摆,只是这么做,可能会让那对母子多几分希望。 神仙给的药,怎么可能不起作用? 扪心自问一番,换做十年前,刘景浊可能会另外丢下钱财。但现在的刘景浊,不会了。也不是缺那么点钱,只是觉得不好。 百里之外风雪尤甚,刘景浊摘下酒葫芦,忽然就不那么着急了。 从天亮走到天黑,又复天亮。 已经腊月了,路上都是返乡人。至于自己,这是第多少个将要在外面过的年,不好数。 腊八这天,刘景浊走入束柳国地界儿,进了一处城池。 也不晓得咋个回事,走在街上,看自己的人很多。 刘景浊不由得自问一句,难不成我脸上沾了锅底灰,没洗干净? 有个被抱在怀里,站在自家门前的孩子,指着街上背剑青年说道:“哇,那是刀吗?” 年轻妇人赶忙捂住孩子的嘴巴,扭头儿回屋。 刘景浊愈加一头雾水。 算了算了,还是先去找人吧。 结果还没有走几步,一队官差便狂奔而来,二话不说卸了刘景浊佩剑,当场把刘景浊五花大绑。 刘景浊神色怪异,没忍住问了句:“什么意思?犯什么法了?” 官差冷声道:“带着兵刃招摇过市,不抓你抓谁?” 刘景浊无奈道:“背剑犯法?再说即便犯法,我路过而已,至于吗?” 再无人搭理他,一人手拿独木舟,随意丢进一个竹筐,那竹筐里全是菜刀,只有刘景浊这一把剑。 “那去哪儿?” “犯人去的地方。” 刘景浊心说我这辈子还真没蹲过大狱,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此时居然有人打起酒葫芦的主意,刘景浊任其摘走酒葫芦,可那官差却死活打不开塞子。 刘景浊笑着说道:“我这葫芦,没有三百年功力可打不开。” 官差不信邪,抬手抽出佩刀,铆足了劲儿斩去,结果佩刀应声断裂。 官差一惊,好宝贝! 估计是要占为己有了。 很快刘景浊就被带进牢狱,给人丢进去一间囚室,里头还有个瞧着十分轻松惬意的老头子。 瞧见来新人了,老头子一乐,问道:“犯什么事儿了?” 刘景浊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轻声道:“不知道,说背剑犯法,就带这里来了。” 老头子哈哈一笑,问道:“你晓得我为什么进来吗?” 刘景浊投去好奇眼神,老者笑着说道:“我啊,上山砍柴忘给官府报备,就被抓来了,没有十两银子出不去。” 刘景浊心说那你还这么高兴? 老人指了指对面囚室几人,“他们更委屈,官兵巡视之时,在家做饭呢,人家说他们大白天的手持凶器,这不,就来了。” 刘景浊惊疑不定,问道:“还不让人做饭了?” 对面有人叹气道:“可以啊,但要去买官府督造的菜刀,一把菜刀三两银子。不光如此,还要去县令小舅子家买链子,一根五两银子。” 刘景浊好奇问道:“买链子做什么?” 老人笑得前仰后翻,轻声道:“为了城里安定,避免有人手持菜刀行凶,得在案板上钉一条锁链,把菜刀,拴住。不拴住就犯法,哪条律例我是不知道。”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规矩?刘景浊摇头道:“干脆点儿,去抢多好?” 老人淡然道:“这可比抢轻松多了,城里三十万人,十几万户人,家家户户都花八两银子,那可就是一百多万两喽!” 刘景浊走去草堆坐下,问道:“老人家好像不着急?” 老人撇撇嘴,“管吃管住,我着急什么?” 刘景浊只好点点头,行吧,牢里过腊八,看看管粥不。 就此事,有人骂骂咧咧走来,“奇了怪了,平常连把剪刀在街上都看不着,今个来了俩带剑的?带剑就算了,你是有多穷,带着断剑?”.m 很快,新来的人便被塞进刘景浊这边。 这不就是得了那个年轻女修一枚丹药的汉子吗?速度够快的,一个凝神境界,半月走了三万里? 刘景浊并未掩饰自己炼气士身份,但只显露凝神气息。 那人自然看得出。 他抬头看向刘景浊,沉声道:“为什么来?” 一旁的老人开口道:“当然是被抓进来的,还能为什么?” 刘景浊则是反问了一句:“你呢?” 那人冷声道:“乏了,歇歇。” 刘景浊一笑:“我也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道没有背剑的分身跑去找回来了酒葫芦,给那官差换上了他的痰盂,等刘景浊走了他才会发现。 此时刘景浊一身月白棉衣,腰悬酒葫芦,准备先去找那个故人。 没背独木舟与山水桥,也不晓得人家认不认得出自己。 拐弯抹角的,刘景浊走到城东集市,径直走去一间茶叶铺子里。 要找的人,看来是没在。 但有个十八九的女子看铺子,好家伙,十八九岁,黄庭巅峰,不俗。自家二弟子恐怕到现在还没有破境呢,不过刘景浊愁的倒不是这个,姜柚越长越好看,跟在屁股后面跑的男子定然不在少数,那丫头向来心大,也不晓得会不会防着些。 “这位公子,需要点儿什么?” 还没来得及答复,一道身影瞬间落地,刘景浊笑道:“可能需要个安静的屋子喽。” 有个气喘吁吁的少年人随后赶来,他刚刚进门,茶铺门窗便自行关闭。 刘景浊赶忙指向后方中年人,没好气道:“不许跪啊!” 可那黑衣男子还是单膝下跪,双手捧着一道令牌。 气喘吁吁的少年人跟那年轻女子都惊呆了。 刘景浊无奈至极,试探问道:“都是宁婆婆教的?” 黑衣中年人沉声道:“狱山执掌清溪阁刑罚,作为峰主,我自然要守规矩。” 略微一顿,中年人沉声道:“狱山孙文惇,等候少主多年!” 刘景浊一叹息,弯腰拖起孙文惇,随后才拿起狱山令牌,神色复杂。 刘景浊笑着递回去令牌,退后三步,重重抱拳:“谢谢!” 孙文惇赶忙搀扶起来刘景浊,沉声道:“阁主可不会这么说谢谢的,少主莫要折煞我。” 孙文惇转过身,板着脸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过少主!” 刘景浊无奈道:“少主就算了吧,别扭,你们都一个样,喊山主或是公子吧。” 见女子跟少年人有些抗拒,刘景浊便笑着说道:“你的徒弟吗?” 孙文惇点了点头,然后瞪眼过去,二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喊了公子。 明明看起来差不多年龄的,怎么就是公子了?瞧着文文弱弱的,能当我们公子? 刘景浊笑着说道:“我叫刘景浊,你们呢?” 女子毕竟年龄大一点,见师傅不高兴了,赶忙对着刘景浊抱拳,轻声道:“我叫刑寒藻,见过少主。” 少年人无奈,只好不情不愿抱拳,含糊不清道:“我叫邢玉川,见过少主。” 寒藻玉川?名字真好,只比白桃略差。 孙文惇轻声道:“少……公子,既然来了,就去见个人吧,当年阁主跟刘先生每次来束柳国都要吃她做的炒田螺,年岁大了,凡俗人一个,都过了一百一十岁了,我不好去找她,公子还是自己去一趟吧。”..m 转过头,孙文惇轻声道:“寒藻,带着公子去见一见你姚婆婆吧。” 刘景浊忽然想起来在离洲吃的那次难以下咽的炒田螺。 “好,去看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54章漫漫(二)免费阅读。 第455章漫漫(三) 跟着寒藻走出茶铺,孙文惇应该在跟邢玉川交代什么事情。.m 刑寒藻,这个名字着实好听,刘景浊便笑问道:“你们的名字,是取自那首临江仙吗?” 年轻女子转过头,摇头道:“师傅起的,我也不知道。” 刘景浊便笑着说道:“苏子词,我年少时喜欢,年轻时喜欢,现在更喜欢。” 这个年少时、年轻时、现在,听得刑寒藻那叫一个别扭。 她立马想起来前两年有个玩伴返乡,大年三十儿自个儿被叫去他家吃饭,小时候经常这样,长大了却变得少了。 两个男的在那边喝酒,她自个儿在火炉边煮茶,结果聊着聊着,就听见待在家里的那个跟返乡的那个说了句,今年回来,你看着稳重多了啊! 倒不是个多大的事情,只是觉得别扭而已,因为当时,三个人都才十六岁,所以听着有点儿别扭,就像刘景浊方才说话,他才多大?瞧着也就二十小几的模样嘛! 她实在是觉得别扭,便没忍住说道:“公子没有多大年龄吧?” 刘景浊哑然失笑,自然明白刑寒藻什么意思。 他笑着说道:“算下来,翻过这个年,就是我来这人间的第三十六个年头儿了,我第一次到青鸾洲时,你至多两三岁。修炼缘故,模样就定在二十四岁那年了,想变老就得故意去变化,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听到刘景浊都是快奔四十的人了,刑寒藻总算是心里舒坦了点儿,心说这样的话,凑凑活活过得去。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接下来你们可能要跟着孙文惇返回中土,去往青椋山,会不会不情愿?” 刑寒藻摇摇头,“那倒不会,师傅去哪儿我们跟到哪儿。” 她甚至没问青椋山在哪里。 刘景浊点点头,又问:“那个姚婆婆,你很熟悉吗?” 刑寒藻微微一笑,轻声道:“是个心肠特别好的老婆婆,前些年田螺肥时,我跟玉川都会腆着脸上门找吃的,现在老婆婆岁数大了,眼神不好,但耳朵好使,我们一说话她就听得出来是谁。” 说起姚婆婆刑寒藻便满是笑意,都不用说,姚婆婆肯定是很好的人。 拐弯抹角走去一处小巷子,此时天上又飘起来雪花,小雪,零零散散。 刘景浊将酒葫芦挂回腰间。刑寒藻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宅子,轻声道:“到了,公子稍等,我先去敲门,这首檀县啥样子估计公子已经见识过了,可不敢给陌生人开门。” 刘景浊点了点头,刑寒藻率先上前,敲了敲门,喊道:“嫂子,我是寒藻,我带个人来看姚婆婆。” 年少就有年少时的春风朝气,即便刘景浊瞧着不老,但敲门也不会这样,再熟悉的人家也不会。但要是放在第一次出九洲之前,会的。 有些事就是这么不由自主的,等发现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一直在变。 门吱呀一声打开,由打里边儿走出个年轻妇人,妇人笑着说道:“寒藻来了,好些日子没见你,太奶奶天天念叨你跟玉川呢。” 刑寒藻笑了笑,轻声道:“铺子里忙,没顾上,这不就是来了嘛。” 她转头指了指刘景浊,轻声道:“嫂子,这是……我们公子,就是姚婆婆一直念叨的那个人的儿子,他来看望姚婆婆了。” 年轻妇人一愣,赶忙扭头儿看向站在几步之外的年轻人,开口道:“都已经过去五十几年了,怎么孩子才……” 刘景浊微微抱拳。轻声道:“我就是看着年轻,其实都三十五的人了,肯定比你大。” 年轻妇人回过神,轻声道:“没事没事,赶快进去吧,我家太奶奶这几日身子骨越来越差了,天天念叨,这位先生快请进。” 刘景浊点点头,跟着走了进去,好歹也是五六间房的宅子,居然没个男丁? 刘景浊以心声问了刑寒藻,后者叹息道:“姚婆婆就一个儿子,四十年前就走了,孙子出去砍树被抓了,姚大哥一样,在家里做菜呢就被抓走了。我想去救人,师傅不让,说要等等。”.m 别不是牢里那个没心没肺的老头子吧?估计是了。 两人传音说话几句,已经到了上厢房。年轻妇人先进去看了一眼,出来之后,对着刘景浊说道:“太奶奶睡着了,先生稍等,老人家没觉,很快就会起来的。” 刘景浊点点头笑着说道:“不妨事,我暂时是个闲人。” 结果刑寒藻已经自顾自走去厨房,很快就端着一碗甜酒出来了,真是不拿这里当做别人家啊! 年轻妇人笑道:“这丫头打小儿这样,太奶奶做的甜酒她最喜欢喝,就是越长大越不太来了。我记得她小时候到这里,哭着喊着死活不回去,孙掌柜拎着棍子来了才肯哼哼唧唧的往家里走。” 刘景浊哈哈一笑,轻声道:“就跟我那大弟子似的,让她好好读书,她就是不听。但我可不敢打她,最多弹一下脑袋。” 就是与她们闲聊,刑寒藻倒是不像个内向姑娘。 听见刘景浊说起这些事,刑寒藻好奇问道:“公子也是跟师傅长大的吗?现在都有两个徒弟了?” 瞧着年纪轻轻的,好像境界不低哎,这就很厉害了,居然都已经收了两个徒弟了?我刑寒藻就是想赶紧修炼,然后以后自己也当师傅。不过我可不会舍不得揍徒弟,我师傅揍过我的,都得还给我徒弟。美好的童年,不能缺失的。 刘景浊摇摇头,下意识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随后说道:“我是被干爹娘养大的,十二岁那年就从军了。师傅一直有,打小儿就有,但真正学艺已经是十五岁了。第一个徒弟是二十四那年收的,她小,现在也才十六岁。第二个,收在二十九岁那年,岁数比寒藻大,虚岁二十二了。” 也是说到这里,刘景浊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给白小豆当了十年师傅了。 没来由就有些感慨,时光如梭啊! 这边院子里在闲聊,牢狱里边儿,刘景浊也在跟那老头儿闲聊。 几十岁的人了,自己一百一十多岁的奶奶在家里,他也不担心,比我还没心没肺啊! 至于那个中年汉子,一直在调息打坐,看模样是伤势尚未痊愈,但吃下那枚丹药之后,好很多了。 刘景浊凑过去,趁着老者不注意,放下一枚药丸子在他身上,同时传音说道:“我也是剑客,剑怎么断的?” 不是剑修的剑客,爱惜自己的佩剑不会比剑修少。 独木舟跟山水桥,虽然暂时还没有衍生出来剑灵,但两把剑是跟刘景浊心意相通的,当然要爱惜。再者说,守门人一脉的家传佩剑,与姬荞留的剑,两把剑也是对父母的一种纪念。 中年人抬了抬眼,二话不说抓起丹药就吃下,然后开始疗伤。 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才传音说了句:“多谢了,剑不是我的,我曾经想过给别人,但路上遇见了个跟你一样送我丹药的姑娘,我就觉得,即使萍水相逢,也该去帮他讨个公道。何况还算是一起的过命交情。” 刘景浊问了句:“仇家在哪里?” 中年人沉声道:“北境,夫余国。” 刘景浊好奇传音:“离那么远?你怎么到这边来的?” 中年人只是说道:“我不是在夫余国受伤的。” 看来是人家不愿意多说什么了,刘景浊便也没再多问。 沉默了片刻,忽然听见有敲锣声音传来,来了一帮狱卒,领头的那人喊道:“别吵吵,马上放你们出去。但有些丑话得给你们说清楚,太守老爷要来巡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得清楚。县老爷的原话是,你们要想搞我,那就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我被革职之前,说闲话的人的会先被革首,都听清楚了吗?清楚的人,往出走,签字画押。” 刘景浊咧嘴一笑,率先往外走去。结果那狱卒抽出佩刀,又将刘景浊拦了回去。 “你们两个外乡人不能走,抢了我县衙银库,还想走?” 说着,那人转过头,轻声道:“你们知不知道昨天夜里,这两人进我县衙银库行窃,同伙儿已经把钱转走了,我们正在追捕。” 姚婆婆那孙子问了句:“那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狱卒眯起眼睛,“你是同伙儿吧?” 老者赶忙改口,一本正经道:“知道,这两人可是官老爷们花费好大气力才抓起来的。” 刘景浊看向老者,笑意不止。 出不去?那就多待一会儿呗。 白衣分身那边,姚婆婆迟迟未醒,年轻妇人便去忙活做饭了。刘景浊跟去看了一眼,价值三两银子的菜刀,五两银子的锁链,齐了。 屋檐下,刑寒藻问道:“公子,你去过归墟吗?”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去过。” 年轻女子说道:“我师傅说,我跟玉川是在风雪夜里捡来的,其实我希望他们死在了战场上。”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天底下没那么狠心的爹娘的,好好修炼,争取还能上战场。” 忽然一转头,有个眼睛浑浊的老妇人已经扶着门,在侧耳听两人说话。 老妇人好像看不见,但还是摸索着过来,刘景浊赶忙起身,轻声道:“姚婆婆,我是刘……” 话没说完,一双干枯手掌已经放在了刘景浊脸上,刘景浊明显能感觉到,老妇人手在颤抖。 “顾舟啊!这么些年了,怎么不想着来看我呢?荞丫头呢,怎么没一起带着?” 刘景浊张了张嘴,也不知怎的,忽然鼻头一酸。 沉默片刻,刘景浊轻声道:“姚婆婆,我来看你了,身子骨还硬朗?” 老妇人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硬朗,硬朗。可……现在不是时节,没得田螺,这可咋办?” 「我其实有个一千天不断更,平均日更六千的愿望,一直没敢说,但一直是往这个愿望去努力的。之所以不说,是怕做不到。结果今天忽然发现,好像已经二百五十八天没断更了,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夸下海口,但只能尽量去做,因为总还是怕个万一。书里刘景浊想要做的事情,他敢说出口,因为是在书里。现实之中,这是个会被不确定因素干扰,从而不一定做得到的事情,对我来说,夸下这个海口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因为作者不想再成为一个说出来但做不到的人。 之所以忽然想唠叨几句,是因为早晨房东的孙女到院子里,折走了一根好不容易长活的樱桃树枝。她说她爷爷不在了,这棵树是好不容易才长起来的,她爷爷很喜欢,所以想折一根树枝让爷爷带走,孩子的想法总是很质朴。 海拔三千五的高原,想长起来一棵能结果的樱桃树,确实不容易,着实要耗费很多心血的。 也不知怎的,那会儿我忽然就想夸下这个海口了。 或许是想着逼自己一把,或是不想留有遗憾,起码坚持写完这本书,趁着暂时还算有时间。 人往往会有许多遗憾,求而不得、得而不爱,诸如此类的事,极多,谁都有,绝对会有。反正我是觉得,想做什么,有机会的话就去做,做不做得到先不论,咱们试试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55章漫漫(三)免费阅读。 第456章漫漫(四) 没打算毁去一位垂暮老人的好心情,姚婆婆眼睛看不清,这是把刘景浊当成了刘顾舟。 老妇人又抹了一把眼泪,死死抓住刘景浊手臂,生怕这个等了好多年,终于又来到此地的年轻人,再次离去。这一走,可就再无见面可能了。 老妇人硬拉着刘景浊走去屋子里,边走边说道,“荞丫头呢?这么些年就没有回过娘家吗?你也是,虽说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进了你刘家门就是你刘家人了,但有机会了总要带人回一趟娘家的。” 刘景浊只好说道:“她先回了,家里有些事,我是绕路来看望姚婆婆的。” 老妇人摸索着坐下,微微一笑,询问道:“这么些年了,她学会炒田螺没有,味道咋样?” 说起这个,刘景浊立马回忆起与娘亲见面的那次,她肯定不是本来面目,但肯定很用心去炒田螺了。 可惜……一言难尽,不是做饭的料。 刘景浊笑着说道:“还是一样,不用放酸菜的酸菜鱼,齁咸的炒田螺。” 老妇人听笑声不止,说大户人家的姑娘,长大了也一样,不会做饭,哈哈。 年轻妇人偷偷听了两人言语,没忍住走去刑寒藻身边,问道:“这咋回事?我太奶奶是不是糊涂了?” 刑寒藻摇摇头,轻声道:“嫂子可别瞎想,估计是姚婆婆把公子认成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毕竟是父子,可能声音像吧。” 赶在吃饭时,一对父子走进院子,满头的雪。 两人的牢房隔着老远,老人压根儿也不晓得自己儿子也进来了,走出牢门相见之时,父子俩都愣住了。 咱俩都在,那不就只剩下儿媳妇跟奶奶在家了?这咋成? 一下子就没了早先的那种悠哉悠哉了,父子俩加快速度回家,后来老人实在是走不动,儿子便背着他走。 这不,走了许久,刚刚回来而已。 年轻妇人喜出望外,转过身抹了一把眼泪,刚刚回来的男子自然看在眼里,但还是跟自家老爹飞速去到上厢房,年轻妇人都来不及说一声有客人。 “奶奶,你老人家还好吗?” 跪下磕头之后,这才瞧见一旁还坐着个年轻人。 自然想不起来是谁了,刘景浊给他用了一道小小术法,所以在他眼里,刘景浊就是个寻常书生模样的青年,与那“狱友”,没有半点相同之处。 后边儿进门的男子也扑通跪下,尚未开口说话,便听老妇人笑着说:“岩桩啊,不认识了吗?你小时候跟在背后喊的刘叔叔,他来了。你的名字还是你刘叔叔头一次来的时候取的呢,一晃神就过去六十年了。” 刘叔叔?当然记得了。可……他抬头看了一眼,分明就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我喊他叔叔?刘叔叔也不是老妖精啊,几十年过去了,不老? 真要说模样,十岁以后他可就没见过了,记不起了。 这哪儿来的骗子?都骗到我家来了? 他刚要开口,年轻妇人急忙忙进屋,一把搀起来姚岩桩,“爹,饭好了,咱们先去去晦气,然后吃饭。” 转身踢了自家相公一脚,“你也是,出来!” 不由分说地就被拽出屋子,姚岩桩沉声道:“小妏啊,你怎么弄的,这分明就是个骗子嘛!” 刑寒藻蹲在屋檐下,轻声道:“姚大叔,真不是的,是我带来的人,但不是那位刘先生,而是刘先生的儿子,是姚婆婆把他认成了那位刘先生了。” 姚岩桩气极,沉声道:“骗鬼呢?刘叔叔跟我爹一般大,现在即便活着,那都是奔九十的人了,屋子里那个才多大?难不成刘叔叔六十几岁了还能生儿子?!寒藻,你个死丫头,咋个回事?哪里带来的人?” 刑寒藻满脸无奈,心说这我怎么跟你说,说那位刘先生与这凭空出现的公子一样,都是炼气士? 这豌豆大小的小县城,听过炼气士的,可没几个。 年轻妇人瞪了一眼自家相公,压低声音说道:“太奶奶眼睛看不见,但心可亮着呢,不会认错的。再说了,咱们家有什么好骗的?骗一碗饭吃?” 此时刘景浊扶着老妇人走出来,老妇人开口道:“饭好了就开饭,不要吵我,你们都是孙子重孙辈儿的了,我跟顾舟聊天儿,你们不要插话。” 这下姚岩桩想说话也不敢说了。 然后就是菜上桌子,家常小菜,老妇人有些遗憾,来的日子不对,大冬天的也没得田螺捉。 饭桌上,老妇人一直没有停下说话,由始至终筷子都没有拿起来。 “顾舟啊,还在,就很好了。就说梅碌,哎,两口子都没活过七十,都已经走了快三十年了。岩桩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讨的媳妇儿身子弱,她公公婆婆走了没几年也就走了。还有我这重孙子,小妏是个好孩子,可成婚快十年了,还是没生下来一儿半女。绝后什么的事儿我不怕,我担心的是这俩孩子老了之后,谁给他们养老送终啊!” 刘景浊就一直听着,老妇人像是想要把刘顾舟错过的几十年通通讲一遍,事无巨细,到了开怀处便笑意不止,讲到某些难过日子了,也会转过头瞧瞧抹眼泪。 对炼气士来说,一百多岁,还算是很年轻,但凡人能上一百一,那真是老寿星了。 讲到重孙至今没有子嗣时,被叫做小妏的年轻妇人明显一怔,愧疚低头。好在一边的男子悄悄伸手拍了拍她。 姚婆婆终于说完了话,姚岩桩赶忙拿去碗筷,轻声道:“奶奶,你先吃点,边吃边聊吧。” 只不过,他看向刘景浊的神色始终不善。 也是,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姚婆婆闻见了酒味儿,无奈道:“还是跟以前一样,酒腻子啊!年纪不小了,得注意点儿身子骨。”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无妨,我是个习武之人,身体总要强过别人的。”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待会儿我开个方子,让他们照方抓药,调理调理之后会有个孩子的,您也不要太过担心。” 刘景浊在说话,姚岩桩就在一边哄着姚婆婆吃饭,但也就是拳头大小的碗,凑活吃下去一碗而已。 眼瞅着老妇人眼皮子打架,刘景浊便悄悄弹去温热灵气,然后说道:“困了啊?困了就先去歇着,明儿个咱们再聊。” 老妇人只说着岁数大了不中用,便被姚岩桩扶去了屋子。 刘景浊又灌下一口酒,看向那个略显木讷的男子,轻声道:“你叫姚生水?我给你弄些药吧。寒藻,帮我准备笔墨,我开个方子,你去抓药,价钱无所谓,要年份老的。” 刑寒藻麻溜儿跑去东厢房,其实就是从乾坤玉里取出东西,但不好当着姚生水的面取出来,只好出此下策了。 很快就折返回来,连人家屋子主人都好奇,这是哪里来的笔墨? 刘景浊拿起笔,先说道:“你俩至多三十岁,我真比你们大,瞧着年轻而已。你叫小妏?十四五时是不是落过水?肚子疼了好长日子?” 妇人还没有作答,姚生水却点头不止,“是,我们十四五的时候,小妏去城外采药,掉进过河里,冬天的刺骨河水,她肚子疼了得有大半年呢。” 刘景浊点了点头,提笔便写,很快就拟好了个方子。 其实与姜柚是一个症结,当年在那赤城山,钟老神医的方子也就是这。 递给刑寒藻,她拔腿就要走。 刘景浊没好气道:“哪儿学的,怎么毛毛躁躁的?等着,还有给姚婆婆的。” 清溪阁狱山后辈,被孙文惇取了刑姓,日后肯定是要继承狱山衣钵的,刘景浊自然会当做其是自家后辈,自然也就是按对待自己人的法子了。 对于后辈,刘景浊刻意去不太照顾的,反而是赵坎的两个孩子。但也只是瞧着不照顾,两个孩子一趟青椋山,刘景浊虽然自始至终没有亲自去看,但给了不少好东西的。不过估计等赵焱跟赵思思长大了,才会明白他们二伯的一片良苦用心。 刘景浊知道自己未来大概会是什么样子,与景炀王朝的牵扯要越少越好。所以赵焱跟赵思思可能会觉得,自己这个二伯并不喜欢他们。 就方才这一句话,刑寒藻忽然间就觉得,这个公子好像有点儿公子的样子哎!她乖巧点头,哦了一声,站去刘景浊身后。 很快刘景浊便又写下了一方,也递给刑寒藻,轻声道:“一样,都要老药,直接带回茶铺吧。” 刘景浊轻声道:“晚点我会让寒藻把药送来,大概会制成丸子,早晚化水服下即可,姚婆婆的野兽一样。”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生水,待会儿告诉你爹,别觉得牢里管吃管住的好玩儿,姚婆婆过一天少一天,有时间了,还是多陪陪姚婆婆吧。” 牢狱那边,刘景浊暂时还没有出门的意思,腊八这一天,日子有些漫长。 明日不是要来个太守吗?自己都成了盗贼了,想必太守老爷要提审一番的,这几日,把这辈子好几个头一次要用了。 返回茶铺之时,邢玉川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就孙文惇在。 中年人关上门窗,引着刘景浊走入后院儿,很快就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炭火。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递过去,自己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问道:“去青椋山,还是留在青鸾洲?” 孙文惇一笑,开口道:“公子的青椋山暂时又不缺掌律,我这人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估计不会招人喜欢。” 红袖峰负责立规矩,狱山就是为惩治不守规矩的人所立。 说到底,清溪阁人都自认为是黑道修士,行事相较于所谓名门正派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可能是因为有个生性跳脱、行事无拘束的阁主的缘故。 孙文惇开口道:“有件事情,可能会让公子觉得不爽快或是心里不舒服,也可能毁掉公子心中的阁主形象,公子要不要听?” 刘景浊不爱喝茶,但煮茶还是可以的。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声道:“是不是清溪阁三十六峰主,人人体内都有一道咒印,用以控制各峰主?催发咒印的东西,就是阁主令牌跟山水桥吧?” 孙文惇略带诧异道:“公子知道?” 刘景浊摇摇头,“没人告诉我,猜的。我估计这件事是我娘做的,我爹不知道,或是假装不知道。” 孙文惇笑道:“刘先生一双眼睛,把什么瞧不出?他当然知道,所以给了我们每个人各一枚剑符,只要咒印启用,剑符就会自行催发,抵消掉那道咒印。” 话锋一转,孙文惇说道:“但是我们都把那剑符毁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能理解。 顿了顿,刘景浊再问一句:“你们最早跟我娘的人,是谁?”..m 孙文惇摇头道:“不是跟阁主,是跟刘先生。天字虞长风最早,大约是在千多年前就跟在刘先生身边学剑了。地字石耐寒应该是在八百年前,玄字金柏跟黄字黄三叶,都是在七百年前上下,我们这三十六峰,是在三百年前才有的,但人是刘先生一早就认识的,我们三十五人,年少时都曾受过刘先生传道。之所以是三十五人,因为宁梓岁数不知道多大呢。真正有了清溪阁以后才来的人,就两人,左右护法。有一件事公子应该不清楚,天地玄黄称呼阁主为主人,算是阁主的家臣。” 刘顾舟消失的三千年,这才对上了最近的一千年,还有两千年光阴,他身在何处? 对于这个父亲,刘景浊本以为看得很清了,结果触底之后,才发现这层底,只是一层帷幕罢了。 但有一件事,刘景浊是十分肯定的,自己的爹,确实已经死了。 刘景浊抬头问道:“当年我师傅跟宁婆婆把我从拒妖岛接回中土,我师傅应该来找过你吧?” 孙文惇摇摇头,“哪里用得着他?我跟清溪阁里的人,关系都不好,因为我得罪人最多。路阖跟邝乐这两人最见不得我,当年他们一个负责收集消息一个负责处理一些明面上不好看的事情,结果干砸了一件事,两人各自挨了我三十夹鞘刀。除了宁梓之外,各峰主都挨过我的夹鞘刀。” 各山头儿掌律,永远干的是得罪人的活儿,掌管刑罚,哪里会有好人缘?等以后青椋山人越来越多,陈文佳难免也会得罪人的。 如孙文惇,作为一个黑道势力掌管刑罚的人,自然落不得好人缘儿。 刘景浊问道:“那你?” 孙文惇笑道:“青椋山要是愿意留我,我求之不得。我是最早一个离开清溪阁的,阁主跟我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当然是要为少主出力,但前提是我看得上少主。我当然看得上,当年刘见秋在青鸾洲被人追杀,我当时就憋不住了,直想提刀去跟狗日的姬闻鲸拼命,如今公子重开青椋山,三十四岁的琉璃身,做事如此周全,我更愿意跟在跟在公子身边了。第二件事,阁主说不能告诉公子,但我觉得可以说。”m..m 刘景浊笑意不断,静待下言。 孙文惇接着说道:“在某个关键时刻,我得把所有的事情放下,去往南边海上。” 刘景浊还是习惯喝酒,落下酒葫芦,刘景浊说道:“你是第一个主动与我提起此事的人。” 路阖所受之令,一模一样,关键时刻,要去往离洲以南,天穹边缘。 至于是什么关键时刻,谁也不知道,所以路阖也好,又或是邝乐、韩逄,都在着手培养接班人,就连宁梓也有个宁琼跟在身后,怕是大家所受之令,都一样。 但去往天穹,一定是为天门开时做准备。 孙文惇也不诧异,子像父,天经地义,刘先生就是个让人可以完全新任的人,刘景浊自然也是。估计率先返回青椋山的那几个,有人已经告诉刘景浊这另外一道阁主亲授之令了。 刘景浊又问道:“你呢,你怎么想?” 孙文惇转头看了一眼茶铺,传音说道:“我最早的接班人选,是寒藻,寒藻小时候没少挨打,可这丫头怎么挨打都还是没法子心狠起来。现如今,只能选玉川了。我这个人比较铁石心肠,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没人性,但两个孩子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寒藻不适合留在狱山一脉,公子能不能带她去归墟?我会先回一趟青椋山,无论怎样,名字要留在牒谱之上,之后我会带着玉川返回青鸾洲,单独开宗立派。当然了,会是隶属于青椋山,但青椋山不可以干涉我做事。” 刘景浊抬眼看了看,倒不是觉得这个隶属于青椋山但青椋山不能干涉的事儿不能接受,哪怕孙文惇单独开宗立派,刘景浊也不会不答应。 只是,这会儿刘景浊终于明白,为什么孙文惇人缘不好了。 不是不会说话,是懒得弯弯绕,本来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怎么他说出来就这么让人不爽? 刘景浊点点头,“青椋山那边可以帮忙,但不会干涉,这都是小事情。只是寒藻,黄庭而已,跟我去拒妖岛,不妥吧?” 孙文惇说道:“公子相信我,寒藻脑子好使,跟在公子身边有好处,她其实更适合开阖峰。哪怕结丹之前不能下战场,她也能处理一些琐事的。” 刘景浊想了想,毛毛躁躁的丫头,处理琐事?那不会成个马虎鬼? 顿了顿,孙文惇总算说了句最要紧的:“寒藻是个练剑胚子,我不是剑修。” 刘景浊点点头,“明白了,她愿意跟着就行了。” 如今这座青鸾洲,的确是剑运昌隆,后天剑修的数量估计是其余八洲总和了。恐怕天下剑运,至少一半被青鸾洲独占。 谁的手段,想要做什么? 不多一会儿,刑寒藻拿着几大包药赶回来,她轻声道:“老药不多,我找遍了也就只有十年的,公子打算怎么熬?” 刘景浊笑道:“不熬药,我炼丹。” 邢玉川也回来了,带了两把夹鞘刀,又叫夹棍刀。 孙文惇难得对两个弟子露出笑脸,他先拿起其中一柄递给刑寒藻,笑着说道:“你喜欢吃橘子,这刀我便帮你起了个名字,叫木奴。” 拔刀一看,刀身果然刻着木奴二字。 然后就是递到邢玉川,同样是满脸笑意,“你的刀,是我曾经所用,叫做浮蚁。” 姐妹俩对视一眼,怎么,今个儿师傅这么不对劲呢? 刘景浊笑着说道:“玉川,日后到了青椋山,可以跟青白客栈里的周放问一问,浮蚁二字作何解。” 孙文惇轻声道:“过上几日,玉川随我去往中土,寒藻……你不是一直想去归墟吗?跟着公子去往拒妖岛吧。” 刑寒藻一下子皱起眉头,“我不!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跟着你?凭什么他一来咱们就要散?我们认识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 两个他,两个人。 孙文惇面无表情,冷声道:“那就把刀还我,名字还我,此后你再不是我的弟子。” 转头看向邢玉川,“你也一样,不听,那就把姓名还我,然后死远些。” 刘景浊一叹息,好嘛!自个儿这又成了反派了?估计要被人记恨很久。 只好暂时逃离这处是非之地,去了几步之外,瞬间结阵,开始炼丹。 天色微亮,牢狱那边,中年汉子缓缓起身,开口道:“你不走吗?” 刘景浊摇头道:“我还得上公堂,让太守好好审一审呢。你这就要走?” 中年人点点头,“要走了,此去夫余国,近百万里,即便搭乘渡船都得一月多时间,路上足够我养伤了。” 刘景浊点点头,此时只当中年人是个去报仇的炼气士,没有想多余的。 “要是不死,想着还我丹药,死了就算了。” 中年人哈哈一笑,迈步穿墙而过,走出牢狱。 刘景浊这道本体,自顾自取出一壶酒,喝了一口,随后躺在那草堆之上。 身处这牢笼之中,刘景浊居然莫名其妙,有了一种古怪感觉,也冷不丁想到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譬如写水著地,正自纵横流漫,略无正方圆者。” 其实,不算打不着,读古书而会今意罢了。 我那方天地,如今依旧是白纸,要变成什么样子,在于束与放如何选择。 假设,我刘景浊自认为管不住自己,自立囚笼,给无数驳杂心意凿出河堤,束水。 又假设,我刘景浊自认为管得住自己,让驳杂心念肆意漫然? 不,终究还是有个囚笼在。 我在天地间,天地为笼。 天地在我间,我为笼。 何为真我?何谓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56章漫漫(四)免费阅读。 第457 漫漫(五) 昨夜读书,书中大雪。今日晨起,屋外小雪。 一大清早的,刘景浊终于将两种丹药尽数炼完。说是炼丹,其实就是以体内真火为鼎炉,不停淬炼罢了。与椿米去皮一个道理,以火焰提起出精纯药力,聚而成丹罢了。 一夜没睡的,不光是刘景浊,邢玉川跟刑寒藻就坐在屋檐下,两人也不言语,只是各自抱着自己的夹鞘刀,看雪而已。 刑寒藻抬头看了一眼天幕,轻轻放下木奴,起身去往茶铺。 做了很多年的事情,马上就没得做了,是个人就会珍惜。 最早来到这个院子时,刑寒藻三岁,邢玉川尚在襁褓之中,姐姐要大些,孙文惇又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所以看孩子的重担子就落在了刑寒藻身上。邢玉川不想跟自己姐姐去抢那个跟师傅离开的名额的,但师傅昨日说了很多,说得很直白,现在想起来,是告诉他必须要抢。 昨日刑寒藻带着刘景浊去往姚家院子,孙文惇就已经算是开诚布公了,但没有说要带走谁或是留下谁。只是说道,我管你们饭吃,教你修炼,但实际上教你吃饭穿衣的,是寒藻。有一条死路,不一定会死,但一定会没有朋友,过得很孤独,我不想让寒藻来担这个担子。话说到了这份儿上,邢玉川自然明白,以后会没朋友的那个人,是自己了。他也不想他的姐姐变得孤独。小时候师傅动辄就是棍子打来,那时候年纪小,但也不是没长心,那么大的雪,让姐姐脱了鞋子,只穿个单薄衣裳,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回来之后脚冻得铁青,还要自己领五棍才能去歇息,次日还要到铺子里做事。好像,一直到了十三岁之后,姐姐才没有因为小事情再挨过打。 刘景浊递去两瓶药,刻了字,写的很清楚,哪个是给谁的。 “玉川,去把药拿给姚生水,就说按我昨日说的去服下就可以。” 邢玉川还在走神,此时孙文惇从屋子里走出来,语气不善,“聋了吗?公子说话听不见?” 邢玉川被喊得一激灵,可着实没听到刘景浊在说什么。 刘景浊只好重复了一遍,邢玉川这才拿起东西离去。 这当师傅的,咋个这么严厉?我刘景浊的师傅,下手一个比一个狠,但做事一个比一个柔和。除却八九老人之外,说话都很和善。至于八九老人,得亏是个男的,要是个妇道人家,估计都要被冠以疯猪婆的名号,说话那叫一个损啊!动不动就是一句,怎么?刘大殿下、刘大将军,挨了这两下就遭不住了?回去当皇帝去吧,你不是练武的料。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何必说话这么硬?自己养大的孩子,咋个狠得下心的?”..m 像姜柚,刘景浊说过狠话,但多半是经历过一些事之后,她做得不好,去提点。而白小豆,刘景浊就没舍得说一句重话,都是哄着的。 孙文顿轻声道:“我让她们知道了活着的难,以后我不在了,他们就不会觉得活着有多苦了。公子跟刘先生是一种人,觉得自己能力够大,或是有一天能力会够大,故而愿意为他人遮风挡雨。我不一样,她们年少时时逢大雨,我非但不会去递伞,还会打掉她们手里伞,道理也简单,谁不会淋雨?哪儿有那么多人会帮忙打散?说句曾经惹得刘先生差点儿揍我,现在公子听了估计也想揍我的话,世上苦命人那么多,我管得过来几个?我欠他们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你不受待见,绝不只是担任狱山主事的缘故,你就长了一张欠揍的嘴!” 孙文惇走过来,“当然了,我是个人,总会……忍不住的心肠软。” 他跟着刘景浊蹲在屋檐下,开口道:“寒藻跟玉川不一样,就说一件事公子就能明白。大约五年前,寒藻十二,玉川才九岁。我出去了一趟,分身在,但没现身。她俩看铺子,遇见个人,买了茶叶说忘带钱了要赊账,寒藻答应了,但过去了十几天,还没见人来给钱,直到现在还没来给钱。后来寒藻独自看铺子,还碰见过打算赊账的,虽然这次记下来姓名与住处,但她还是不太长记性,继续赊账,当然还是自己垫了钱。但玉川不一样,他碰见想要赊账的,直接骂了出去。” 刘景浊点点头,“是明白了。” 片刻之后,孙文惇继续说道:“我不是虐待狂,但我打他们是故意的,只是想让他们心硬而已,作为狱山一脉,顾及情面什么的,不行,得学会翻脸。但寒藻始终做不到,我再去如何责罚她,甚至前些日子姚岩桩跟姚生水被抓,她想去救,被我拦下了,她都没有怨恨,只是在一直想法子。而玉川,懦弱些,但翻脸要快些。” 刘景浊无奈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想让寒藻变成像你一样的人,你想让她活自己嘛!但怎么不说明白点儿?你会在青鸾洲开宗立派,归墟返回青鸾洲能要多久?再说将来你们都一样,要回青椋山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跟我历练一场而已。” 孙文惇看向刘景浊,“公子,刚易折,柔难断。” 刘景浊无话可说,只能喝酒。 其实说到底还是在为寒藻着想,但就是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一家有一家育儿经,一派有一派授徒技,这没什么好说的。 刘景浊暗戳戳收回茶铺里的清池,以心声说道:“丫头,你师傅不会说话,你该比我清楚才是吧?但总是向着你的。” 方才开始说话,刘景浊便操控清池去往茶铺,化虚在刑寒藻耳边,两人言语,她听得格外清楚。 刑寒藻沉默了好半天,最终以心声说道:“多谢公子,我明白了。” 是略显无奈的明白。 此时有个老头子气冲冲进门,拿着一瓶药,进门就喊道:“寒藻!人呢?哪儿去了?” 刘景浊已经注意到了姚岩桩,便让刑寒藻放他进来。 老人跑得气喘吁吁,几步走到后院儿,一见刘景浊便说道:“你图什么?我奶奶那么大年纪了,你害她作甚?” 刘景浊目光微沉,冷声道:“姚岩桩,你说我图什么?” 孙文惇也说道:“别闹。” 哪成想姚岩桩冷笑着说道:“刘叔叔跟荞姨各有佩剑,剑拿来看看我就信你!老头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他们的剑,我记得清楚。” 刘景浊有些无奈,只好召来独木舟,同时把山水桥以心念放去茶铺,随后喊道:“寒藻,帮我拿剑来。” 刑寒藻抱着剑走出,心说公子还是个剑客吗?其实她最想练的,同样是剑。 刘景浊开口道:“剑在这里,现在呢?” 何止姚岩桩,连孙文惇瞧见两把剑,眼眶都有些发红。 女子自然心细,很快就发现了师傅异常。 老人怔怔看向两把剑,一把剑身布满古怪纹路的八棱铁剑,一把枣木剑。 是了,这是刘叔叔跟荞姨的佩剑了。 姚岩桩缓缓转过头,已然落下浑浊眼泪。 “他说会来带我走江湖的,怎么……我老了,你来了?” 刘景浊张了张嘴,轻声道:“抱歉,他们来不了,我出生那年,他们都死了。” 刑寒藻分明瞧见了自家师傅攥紧了拳头,她也是此刻才知道,原来公子与自己一样,都是孤儿。 姚岩桩的泪水,可能是因为一桩儿时梦想没能实现,他一直在等,结果忽然有一天回头之时才发现,自己老了。 “怎么……怎么死的?是寿终正寝吗?”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半点儿不遮掩,开口道:“我娘在东边海上遭人围攻而死,我爹,在个很高很远的地方,身死道消。” 雪大了起来,老人坐在了雪里,刘景浊在喝酒,有个少年人迈步走了回来,身着黑衣的茶铺掌柜扭转过头,攥紧了拳头。 哪个清溪阁人没有憋着一口气? 刑寒藻迈步走去木奴那边,轻轻将其拿起,忽地咧嘴一笑,轻声道:“师傅,我去。” 县衙那边,本体被五花大绑,押送上堂。可不管衙役怎么用力,就是没法儿让刘景浊弯腰,更别说跪地了。 那位太守老爷高坐堂上,拍下惊堂木,冷声道:“敢盗取县衙钱库,你也是好胆子!骨头很硬?来呀!给他三十杀威棒再审。” 两侧各有衙役手持棒子砸来,先把人打跪下再说。 结果棍棒加身,那人巍然不动。 那位太守只觉得眼前一花,堂上哪里还是个被五花大绑的外乡人,转而成为一个背两把剑,腰悬寄酒葫芦的年轻人。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盈盈问道:“我用得着去盗取官银?” 好歹是一郡太守,怎么可能不知道炼气士?在青鸾洲,炼气士不是个多么稀奇的词儿,只是这边陲小县,见识浅薄而已。壹趣妏敩 那县令被吓了一大跳,下一刻便咬着牙,沉声道:“何方妖人,来呀!给我拿下!” 刘景浊面无表情,脚下微微一用力,整座县衙山摇地动,地上蛛丝一般皲裂开来。 刘景浊淡然道:“太守不妨随意挑选几户人家,进厨房看看,最好现在就去。” 那太守忙起身,沉声抱拳:“多有得罪,多谢仙师提点,本官这就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57 漫漫(五)免费阅读。 第458章漫漫(六) 重去姚家,这次刘景浊没用什么障眼法,背的是自己的两把剑。 与姚婆婆聊了一整天,什么都聊,家长里短,天下大事。 后来那位太守前来拜会老寿星,见着了刘景浊,多余的话都没敢说,只是说此地县令已经被罢免,此时人在牢狱之中,一干人等都已经拿下,他会待上月余时间,等到将毒瘤连根拔起再走。 眼瞅着天快黑了,刘景浊的手还在姚婆婆手里。 姚婆婆轻声道:“入夏了记得来,带上荞丫头,我会撑着点,撑着给你们再做一顿炒田螺。还有你那个儿子儿媳妇,都喊上,都来啊!” 刘景浊拍了拍老妇人手掌,轻声道:“放心,一定会来的。” 早晨直到现在。姚婆婆已经乏得不行了,刘景浊便以灵气催起睡下,说明儿早晨就走了,入夏之后一定会来。 走出房门,刘景浊拿出准备好了的一柄巴掌大小的木剑,轻声道:“我爹没做到的事儿,我补上吧。万一我没来,也会有人带着姚生水的孩子去走江湖,这把剑就是信物,绝不会再食言!” 顿了顿,他看向姚岩桩,轻声道:“别怪我爹。” 老人摇头不止。 刘景浊抱拳作别,刚要迈步,却被小妏喊住,“姚先生,能不能留个名字?” 刘景浊一笑,“这有何不可?若是男孩,就叫姚新语,女孩子,叫姚新沐。” 年轻妇人一脸笑意,轻声道:“太奶奶的炒田螺,我学会了的。” 刘景浊笑着点头,“会来吃一场。” 将来关上归墟门户,返乡之时,一定会来。 走出门时,孙文惇传音过来,“公子,那就日后再见。” 刘景浊无奈道:“就不能好好的跟那丫头道别吗?支开她,至于吗?” 孙文惇只是说道:“总归是个走,道别作甚?公子只说到瘦篙洲后,我需要干什么?” 刘景浊传音过去,“瘦篙洲,无甚需要了,直去中土吧。”m..m 再无下言,孙文惇已经挨着邢玉川御风远去,极快极快。 刘景浊自行返回茶铺,预料之中的,有个年轻女子抱着夹鞘刀,坐在门前,怔怔出神。 刚想说点什么,年轻女子猛然起身,轻声道:“走吧,咱们往哪儿去?铺子我留给小妏嫂子了,屋子早晨就扫干净了,我也没什么好带的,乾坤玉里堆满了衣裳,我用的东西,全有了。”壹趣妏敩 刘景浊没说话,只是坐在了台阶上,一口口喝酒。 刑寒藻开始喋喋不休:“我老早就想走一趟江湖了,一起玩儿的那两个现在都出去了,就我自己没走远。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会不会路过传说中的葬剑城?听说那条由南至北的却河,纵贯青鸾一洲,咱们是不是也需要走过那条河?还有……” “想哭就哭呗,你又不是男孩子。” 女子一下子撅起了嘴,泪水打旋儿。 刑寒藻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哽咽道:“你怎么做到可以与家人告别而不伤心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第一次离开家,是偷偷参军南下。那时候我可高兴了,终于可以不被人管了,所以路上很快,特别快,明明数月时间的行军路,我觉得就是嗖一下,所以就不存在什么难告别了。” 刑寒藻擦了把眼泪,“你可真心大,那后来呢?舍得把两个徒弟丢着?” 刘景浊沉默片刻,开口道:“寒藻,有些离别,不是我们想没有就可以没有的。我的确是个不恋家的人,但我也想看着白小豆长大,看着姜柚成长。再者说,我见过的离别,无可奈何的离别,太多了。刚刚上战场时,一个斥候队里,最后就剩下我一个,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但毫无办法。十四岁做了从六品下的校尉,领八百人而已,但一场仗下来,总是不得已要跟许多人告别。后来手底下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些个离别,我都不想要,但它们不会不来。” 刘景浊又抿一口酒,轻声道:“后来,干娘被害,青椋山满门被灭,我师傅魂飞魄散,尸骨无存。那时起,我就没有家了。” 刑寒藻忽然起身,抹了一把脸,轻声道:“走吧,头一个不在家里过的年,我也向往。我还有个请求,能不能不喊公子,别扭。” 刘景浊神色古怪,“我年龄在这里放着,你总不能喊我叔儿吧?” 毕竟刘景浊暂时还算是三十四,周岁,但刑寒藻才十八啊! 女子想了想,“那就还是叫公子吧。” 刘景浊缓缓起身,笑道:“往北,到高阳莫家。” 自揭伤疤的劝人,劝这等小年轻还是有用的,换做旁人,那就不好说喽。 不到万里路程,刘景浊也没着急,起码得过完年,总不能大过年的跑去莫家吧?跟莫问春关系再好也不行,他又不是家主。 其实算起来,自己的外婆还是莫家女子呢,但只是旁系而已。只可惜,外婆走得早。 腊月里,风雪大作,刘景浊分明是个剑修,但刑寒藻压根儿就没见过他御剑。这一路上反倒是没少瞧见他摸黑看书,看的书籍五花八门,有那种先贤古人的名作,也有寻常话本小说,总之就是没瞧见他练剑。 有一次刑寒藻没忍住问:“公子剑术很高?从来不用练剑?” 倒是把刘景浊问得一愣,他只好说暂时在一个紧要关头,得寻求一种念头通达,练剑无用。 半月时间,时而搭乘飞舟,时而步行,也就走了个小两千里。磨磨蹭蹭的,都快把刑寒藻急死了。一个大男人,好歹也是山主了,咋个回事儿吗?很闲吗? 结果这位公子,还真就闲着没事干,瞧见热闹不看,反倒是时常看着河水溪流出神。 今日小年,身处荒郊野岭,一顿好饭都吃不上,刑寒藻本就一肚子气,却瞧见那祖宗居然取出个鱼竿儿蹲在一处浅塘钓鱼。 刑寒藻实在是没忍住,走过去一把抢过来刘景浊手里的鱼竿儿,沉声道:“公子!能不能靠点儿谱儿?你到底想干什么?半个月了,悠哉悠哉的,咱们是真闲到这个份儿上了吗?” 刘景浊倒也不恼,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轻声道:“寒藻啊,你说要是没有这池塘,水会去哪里?” 刑寒藻捂住额头,这人忒不靠谱儿,自己都后悔跟他走了。我在问你什么呢?你答的是什么? 她没好气道:“池塘都没有了,还有水?没东西装着,水不就漫开了吗?” 刘景浊点点头,冷不丁抬手显露异兽娴熟神通。 刑寒藻只瞧见面前蓦地出现一幅画卷,画卷之上,是恍若天河倾泻的大水,流入人间,四散开来。 刘景浊轻声道:“这是没人管的样子,到处都是,但什么都不是。” 第459章过路而已 束柳国边境一处城池,一户人家门外挤满了人,街坊四邻都围在门口儿,像是在看什么新鲜事儿。 原来是这城中首富今日祭拜新神,为讨个好兆头,打算在辰时初刻为神像开光,据说还请了一位过路老神仙设坛作法,为这尊崭新神灵封正。做法之时,只要前来围观的人跪下磕头祭拜神仙,就可以得到一两银子赏钱。.m 过路此地的俩人就在那户人家对面的包子铺,刑寒藻要了一笼胡萝卜馅儿的包子,刘景浊则是吃的面馅儿,夹辣椒的那种。 已经看了那边许久,刑寒藻也已经对那家钱多了没处花的人家,麻了口。 今日请人封正神灵,封的是缸神……就是装水的那种缸。 听都没听过啊! 方才围观之人七嘴八舌,刑寒藻算是知道了个大概。原来是近日这家老爷起夜之时,总是听到水缸粮缸里有怪异响声,他有时候还能瞧见个一身红衣的小童子在自家院子里顶着大缸玩儿。可把他吓得不轻,结果他也是思路清奇,居然决定把顶大缸的童子封做缸神,让人家镇宅…… 刑寒藻轻声道:“公子走南闯北见识广,见过这等新奇事儿?” 刘景浊笑着摇头,“简直闻所未闻。” 此时饭铺掌柜端着一碗稀粥走来,当然是甜粥。他笑着说道:“两位是外地人,没听过才对,听了就奇了怪了。海家老爷子岁数大,打我爹那时起就有了个封神的癖好,几十年下来,家里神比人多。” 刑寒藻面色古怪,问道:“啥意思?” 掌柜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你说的上的东西,在他家都是神仙,茅厕都有茅神。筷子有筷子神碗有碗神。别人家有门神护宅子,他们家连门槛儿都有神位。好家伙,听说后院儿专门有个神堂,摆的满满当当,雇了十个人,一天天净点香了。” 说着,掌柜眼睛看向那家宅子上空,笑着说道:“那可不是做饭的烟,是每日早晨给各位神仙老爷的早香,午饭还有午香,晚饭自然就有晚香。” 刑寒藻目瞪口呆,心说大千世界果真无奇不有,林子大了怪鸟儿乱撞是不是? 刘景浊笑问一句:“那神堂高位供的是什么神?” 掌柜一乐,“这位公子可算问到点子上了,我们这位老爷,不供山神水神,不供天地,不供城隍,就供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据说神堂大门挂着众生平等的牌匾,里头神仙自然没有贵贱之分,只有个先后顺序。” 刘景浊忍住笑,心说还真是众生平等。 此时辰时已到,一个老道人迈步自宅子里走出,身边还有个白衣少年,少年人脸色煞白,吓人的白,少年人手里捧着一把桃木剑,烧的焦黑。 老道迈步走去法坛,沉吟片刻,忽然之间伸手拍向桌子。就这一拍,法坛上空忽然凭空起了一团乌云,里头雷霆窜动,好不吓人。 老道皱起眉头,右手一抬,少年人手中木剑嗖一声飞起,一剑刺穿乌云,人群之中惊讶声音此起彼伏。 老道拿住木剑,眉头紧皱,剑指乌云,沉声道:“何方宵小?今日海府为缸神封正,你竟敢阻拦?” 结果乌云之中,几声炸雷响声传来,竟是有几道雷霆直愣愣朝大门砸去,瞬间将大门上刻海府的牌匾击落。..m 紧随其后的,是三道朝道士劈去的雷霆,道士手持桃木剑大喊一声:“尔等快快散开。” 一剑劈开一道雷霆,剩余两道却结结实实砸在道士身上。 围观之人哪儿见识过这等动静?哗然四散,退后十几丈停下的还都是胆子大的。 老道一口鲜血喷出,瞬间变得极其虚弱,但还在坚持与乌云之中的雷霆交手,好像极其艰难。 “海老爷!你家中封神太多,有悖天道,我怕是撑不住了,那神堂,怕也保不住了。” 话音刚落,一道雷霆砸向后院,目力不可及之地,一道众生平等的牌匾重重落地,摔得四散。 站在门前被吓得不轻的白发老者一咬牙,赶忙说道:“大仙!神堂不能毁啊!大仙神通广大,想想办法,求您了!” 老道忽然深吸一口气,叹息道:“果真如此心诚?但你这神灵,毕竟是家神,天地神灵见你僭越,这是要降罪啊!如今只有一个法子,就是不晓得海老爷舍不舍得了。” 白发老者沉声道:“大仙请说,没什么舍不得的。” 老道沉声道:“也罢!念在你心诚,贫道也拼一把,我以力开路,海老爷只能花钱消灾。” 说话间,云海之中,竟然伸出来一只手,同时有人声传来:“黄金百两,免你一灾!” 饭铺掌柜早就吓没影儿了,刘景浊还在自顾自喝粥。 刑寒藻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个黄庭老修士手段忒拙劣,但凡是个同境修士,一眼假啊! 但刘景浊却拿起酒葫芦,扭头看向那海府,面露诧异神色。 刘景浊轻声道:“去看看那神堂?” 刑寒藻轻声道:“公子说去就去。” 刘景浊笑呵呵拿出一张符箓贴在刑寒藻额头,刑寒藻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便已经身在后院儿。 刑寒藻瞧了一眼而已,已经咋舌不止。 好家伙,真长见识了。 密密麻麻一排的神仙,个个儿都有塑像神位。 不过她还是有点好奇,心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刘景浊微微抬手,一道浑浊剑气流转于刑寒藻眼前,此时刑寒藻就没了方才那漫不经心了。 这哪里是神堂?这分明是妖窟啊! 此时此刻的刑寒藻眼中,所谓神堂说是乌烟瘴气也不为过,锅碗瓢盆有的长着眼珠子有的长出来了腿脚。甚至有根儿扫把居然很形象地站立起身,身披红色披风,挂着茅草剑。 刑寒藻咋舌道:“还能这样?可这没有妖气啊!” 刘景浊笑道:“这海府日日以香火祭祀,被祭拜的这些个锅碗瓢盆,冥冥之中得了海家祖上阴德,加上香火积攒,便成了一个个小精灵了,算不上妖,因为没有修炼,只能算是精灵。” 刑寒藻此时才觉得,这趟江湖走得不算委屈。 她问道:“那咋个办?要斩妖除魔吗?” 刘景浊摇摇头,“不用,又不会害人,反倒会为这海家守住阴德。你看那海老爷,荒唐归荒唐,但总是不坏对吧?” 刑寒藻心说坏不坏的,我哪里晓得。不过那老道士,肯定是个大骗子,绝对是个大骗子。 刘景浊笑问道:“道士骗钱,但不算全骗,很厚道了,以雷霆击碎这道牌匾,算是为海府除掉了一些隐患。” 话锋一转,刘景浊笑道:“但,很可能也得罪人了。像这种精灵,很难很难出现的,我也就在拒妖岛那处酒铺见过一次,是卖不相逢的掌柜代代传承,衍生的一种酒精灵,跟这差别那就大了,天差地别,是个只要出现就喜欢往别人杯子钻的拇指大小的人形精灵,缩小的少女模样。大家也乐得让她往杯子里钻,好玩儿嘛!但我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因为酒精灵不常出来。” 刑寒藻疑惑道:“为什么说是得罪人了?” 刘景浊笑道:“有人眼热呗,这等稀罕物,可遇不可求,结果一介凡人,家里养着上百只。” 刑寒藻愈加疑惑,“那为啥不直接去抢?” 刘景浊指向那乱七八糟,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帮精灵,没好气道:“这模样,带回去干嘛?起码得有个人形不是?再说了,暂时也不是想带走就能带走的,所以有人在众生平等的匾额里边儿藏了一手,算是移花接木,等着精灵长成之日前来一股脑儿带走。” 刑寒藻点点头,“那还真是得罪人了,骗人百两黄金而已,沾上因果,不值当。” 刘景浊笑盈盈问道:“假如是你帮老道士解困,你会怎么做?” 刑寒藻淡然道:“公子不是擅长布阵吗?设下一道阵法,再留下一道剑气不就行了?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即便是个得道高人,有个真境也了不得了,真境修士,公子不是一拳砸倒一大片吗?再说前日不是才破第八境吗?” 刘景浊笑道:“大多数人都会想到的法子,但不是最好的办法。按你的法子做了,已经布阵,留下来一道剑意,具体结果如何,日后你重返此地再看。” 至于境界,是破了,但总是缺点儿什么。 带着刑寒藻走出海府,刘景浊轻声道:“你一个黄庭而已,虽然年轻,但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白小豆已经凝神,估计是不愿意太早结丹,等到十七八才会结丹的。姜柚也是开山河巅峰,以她的资质,力抗金丹不是问题。”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不是跟你显摆什么,而是以你境界,下不了战场的。所以你跟在我身边,只能靠脑子做事。” 大街上,刘景浊没有背剑,独自向前。 也不知怎的,刑寒藻忽然觉得,这公子也不是很不靠谱。 城外一处山林之中,有个少女扛着一大袋子黄金,大笑不止。 “师傅师傅,这票干得大啊!” 老道士却神色极其难看,沉默良久之后,朝着天幕抱拳。 “道友,贫道混口饭吃而已,也算是帮人做事了,烦劳高抬贵手。” 脸色煞白的少年人忽然浑身剧烈颤抖,脑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朝后方转去。 刚刚到此的刑寒藻被吓一大跳,而刘景浊瞬身过去扣住少年头颅,轻轻将其扭转回去。 “道长不必多虑,我过路而已。”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59章过路而已免费阅读。 第460章萍水相逢帮个忙 刑寒藻的夹鞘刀扁担一般,背着不行,只好拿在手里。 这位公子真是跟谁都能聊两句,管你认不认识,聊聊不就认识了。 这不,又跟这自称姓范的道人聊了起来。 他们三个后辈在后方并行,前方是两个老的,不过一个瞧着年轻。 那个一身白衣脸色煞白的少年人递来了一个竹筒做的水壶,轻声道:“没有毒,放心喝。” 刑寒藻呵呵一笑,拿起竹筒就喝水。 虽说公子瞧着不靠谱儿,但至少是个武道琉璃身,如今也是第八境的求真我修士,就你们仨?还有那个金丹范老道? 不是我说,真不够瞧的。 至于另一边的少女,与煞白少年截然相反,活泼开朗,一直在问话,即便刑寒藻不答,她也在问。 而刘景浊则是自顾自喝着酒,与那金丹老范闲聊。 说起城里那神堂,老金丹好一番唉声叹气,只说是自个儿一时冲动,干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小事儿,但做都做了,也就不怕什么报复之类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事一桩,大不了豁出去一条命嘛!行走江湖,既然选择了多管闲事,就得承受多管闲事的代价。 他是绝口不提忽悠了人家百两黄金的事儿啊! 估计是因为刘景浊的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南疆神力国一小小金丹,只是过路,并无他意。 刘景浊要说自个儿是个元婴境界,估计老神仙就得跪下磕头,求前辈饶命了。 两伙儿人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一伙儿,刑寒藻也不明白刘景浊要干什么,只能跟着了,谁让人家是公子呢? 刘景浊想做什么?很简单,给刑寒藻上一课。 跟着我刘景浊,你暂时没有福可享,但孙文惇一番苦心不能白费,既然要带着她,那就得为日后的半个狗头军师做准备了。 在炼气士眼里,事情都可以是一盘棋,当然了,类似于刘景浊这种喜欢掀桌子的人除外。 午时前后,阴云终于散去,日光洒落,一旁自称朱慧冉的少女大笑不止,也不晓得啥时候,已经取出来一把伞递给了白衣少年。 刑寒藻就奇了怪了,先前少年时常递热水,给自己是顺便,主要是给朱慧冉。此时太阳出来了,朱慧冉却给了少年人一把伞? 刑寒藻心说别跟志异小说似的,大白天的,身边少年人其实是鬼吧? 她没忍住传音问道:“这候怕,是鬼?” 刘景浊笑了笑,“终于问了?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不算是鬼,也不是人,更不是炼气士。你听过生死簿上没写名字的那种没有?候怕就属于城隍庙生死簿上漏了的黑户,说活不活,说死不死。” 刑寒藻眨眨眼,再次传音,“还能这样?那岂不是死不了?” 刘景浊笑着传音,“但也没有那么玄乎,我这话这是相对于凡人来说,他算是永生,作死也不会死。但对于炼气士来说,想弄死他还是轻而易举。他没法儿修炼,也无法人事,只能这么浑浑噩噩活着,而且很惧怕太阳。” 刑寒藻心说这还差不多,要不然真是那种怎么都不会死的,那大修士不就全去闯入城隍庙撕了生死簿了? 这事儿怎么说呢,其实炼气士,也有生死簿,除非登楼,否则都有生死簿记载其名字。 如一县城隍,可能撑死了相当于一尊凝神,那炼气士里他便管不了凝神,只能管凝神之下。以此类推,如今炀王朝长安城里的城隍,算是一洲大城隍,等同于炼虚境界,那就只管的到炼虚之下。而炼虚境界的生死簿,在酆都罗山那位大判官手里。 一入登楼,世间再无生死簿记载其姓名了。 酆都罗山那边,四大鬼王坐镇,下辖六城,有位大城主,城主府有判官一位,游神两位、无常两位,鬼差无数。判官不分文武,一位而已,但前缀一个大字。日夜游神黑白无常也是一样,前缀一个大字。据说境界皆不俗,故而可以捉拿炼虚修士。 候怕不是炼气士,生死簿上又无名,等于钻两个空子。 刑寒藻好奇道:“你从哪儿晓得这么多的?” 刘景浊笑道:“从前有个人,名声极大,就是给生死簿漏写,活了七百年。他到处吹嘘自己长寿不死,结果四处显摆,给城隍听见了,顺便添了一笔。” 结局是什么,好像不用多说了。 刘景浊抬头看了一眼天幕,又往远处看了看,笑着说道:“范道长,这江湖路,头儿在哪儿?” 老道士摇摇头,叹息不止,“从前孑然一身,倒还好,四海为家嘛!现在可不行,这俩孩子成了拖油瓶,总不好不理会,这不就得拉下老脸,混口饭吃嘛!” 刘景浊轻声道:“随随便便去往一国担任供奉,就老兄这手雷法,不轻轻松松吃得饱饱的?” 老道士一笑,“天被地床,是飘零了些,却总是自由身。” 刘景浊点点头,“好话。” 同是去往高阳城,路上便搭了个伴儿。黄昏前后,大家都停了下来,刑寒藻带有干粮,刘景浊干脆不吃。吃过一口之后,刑寒藻便拿起夹鞘刀,演练了起来。 江湖技,炼气士的术,其实同属一脉,如同这夹鞘刀,适合在战场,并不适合与人捉对厮杀。 刘景浊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取了三尺余,对着刑寒藻说道:“我同境对你,不用术法,你且有一尺之利,与我较量一场?” 刑寒藻咧嘴一笑,“公子当真?” 刘景浊也是一笑,开口道:“范老哥跟这俩孩子都看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有什么好不当真的?” 话音刚落,刑寒藻抄起夹鞘刀,做棍技袭来。 刘景浊剑尖随手一挑,轻轻松松将棍打去一边,并说道:“气力不足,你师傅对你还是太好,没让你真正吃什么苦,明日赶路之时,自己负重三百斤,练力。” 刑寒藻有些不服气,沧浪一声拔出直刀,单手持长刀,倾力斩来。 她还就不信了,不用灵气护着这烂树枝儿,我一刀砍不断? 结果刘景浊笑着往前一步,拎着树枝抽向刑寒藻手背,长刀瞬间落地。 “都说了你力不足,还敢单手拿双手刀?你这不是找揍吗?” 刘景浊丢掉树枝,看了看那个脸色苍白却背桃木剑的少年人,随即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刀剑、灵武,差别极大却又不大,你得知道天底下没有最强的技,独有技不如人。虽说你这夹鞘刀是刀棍两用,一寸长一寸强,但我又不是没长脚,就不会人往前?” 拍手声响起,范老道笑着说道:“刘老弟莫不是隐瞒境界修为了?这一手教剑,分明就是宗师气象,妥妥的老神仙啊!” 刘景浊也是一笑,“年少时学了几手剑术,专抓妖杀怪,倒也斩过几头金丹。” 说起抓妖杀怪,少年少女一下子不自然起来,听说曾斩几头金丹,范老道也瞳孔微微一缩。 简简单单的言语,刑寒藻终于听出来不一样的了,她沉声传音,“朱慧冉也不是人?” 刘景浊一笑,传音答复:“这还差不多,聪明要用对地方,再聪明的人,不晓得去观人细微之处,那就布不出什么好计谋。你以为那团雷霆如何来的?朱慧冉也是一种奇异小妖,雷鸟。据说祖上是夔牛与飞廉所生,兼顾风雷。” 刑寒藻面无表情,实则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出来逛逛,永远不晓得外面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 这天夜里,两伙人就在林中过夜,子时前后刘景浊就已经鼾声如雷。 丑时末刻,范老道喊起少男少女,偷偷摸摸离去。 一直在假寐的刑寒藻当然发现了,她想要起身,却被刘景浊传音说道:“干什么去?人家要走你还拦着人家?”壹趣妏敩 刑寒藻想了想,转过头问道:“你要等什么?” 刘景浊反问道:“假如在众生平等匾额之中留了手的修士追来,你帮还是不帮?” 刑寒藻点点头,“会帮。” 刘景浊笑问道:“帮到什么程度?” 这下刑寒藻不说话了。 刘景浊便笑着说道:“大家萍水相逢,我愿意去帮他,但我又不是他爹,难不成还一管到底?想要我多管,多少得还给我些善意,或者来求我。我说的还与求,不是来帮我做什么,也不是跪着求我。你可以理解为,我为一村修桥,那村人为下游筑堤。我过路某个是非之地,有人轻呼一声帮帮我。” 刑寒藻还是有些不解,结果此时一双少男少女齐齐跑来。由始至终没说过几句话的白衣少年开口道:“我们可能得罪了人,你们不走会被牵扯进来。” 少女咧嘴一笑,轻声道:“萍水相逢,我们不想害你。” 此时那老道走来,叹息一声,对着刘景浊一笑。 刘景浊睁开眼睛灌了一口酒,笑道:“快走吧,我有脱身办法,不吹牛。” 说话声也在对着范老道笑而点头,“我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刑寒藻终于明白了些,等那师徒三人走后,她才问道:“你是不想让他们觉得世上没有热心肠,也不想让他们觉得,被人帮忙是应该的?” 刘景浊一笑,“这就对了,你换位一想,你想在人家里讨口饭吃,不自己拉下脸去求,等着人家喊你吗?凭什么?” 灌下一口酒,刘景浊忽然一把抓起刑寒藻木奴,轻声道:“萍水相逢,帮个忙嘛!” 一道剑光瞬间返回那神堂之前,刘景浊单手持木奴,看向一个头顶大缸,在院子里转圈儿的红衣童子。 红衣童子当场愣住,放下大缸,当场下跪,略带哭腔。 “老爷饶命,我也是被人逼的!” 一道黑衣身影飘飘然落地,“我与道友有仇?” 刘景浊手持木奴朝天一劈,剑气逼开云雾,月明星稀。 “我就是个热心肠的过路人,道友莫要穷追不舍,等这精灵长成,请走一尊不就成了?要那么多,养得起?” 黑衣中年人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我认怂,听道友的。” 这不就好打交道多了嘛! 简洁明了,你听劝,我扭头就走。你不听劝,我只能扭头带走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60章萍水相逢帮个忙免费阅读。 第461章可怜天下写书人 高阳城外一小镇客栈,有个白衣青年提着一捆蜡烛半壶灯油走回,瞧着甚是憔悴。 客栈里头,掌柜也好伙计也罢,都看直了眼睛。 好家伙,这哪儿来的奇人?一连半月,白天睡着不起来,夜里熬着不睡觉,这才几天?看他出门次数屈指可数,次次出门,不是买蜡烛就买灯油。 这高阳城外奇人异事极多,熬油书生算是头一份儿了。 看那眼眶乌黑,眼珠子都有些往外突出的年轻人迈步回了屋子,伙计没忍住咋舌,压低声音说道:“乖乖,我活了二十几年,真是头一次见这等人,他一天躲屋子里干嘛呢?” 前两天进去瞅了一眼,好家伙,一地白纸,烟雾缭绕,真他娘修仙呢? 掌柜笑着说道:“别瞎说,上次来找他的女子瞧着就不是寻常人,这人估计是高阳城里的贵公子,人家又不差咱们钱,咱们也就少议论。” 伙计轻声道:“主要不是这个,我是怕他死在咱们客栈啊!” 掌柜一瞪眼,伙计赶忙住嘴,再不言语。 这是什么地方?高阳城里住着那么些老神仙,咱这小镇虽然小,可过路神仙数不胜数,能瞎说吗?胡乱几句话,惹来杀身之祸,不值当。 再说了,做生意嘛!人家不差我们钱,我们不差人家事儿。 过两天就是除夕了,这个年平平安安过去就好。 至于楼上住的青年人,自然是写书人莫问春了。 自打一趟青椋山返回,他才思泉涌,夜夜写个丑末才肯歇息。结果家里人骂声不断,说他放着主家小姐不娶,天天憋着写书,写书能写出个登楼境界吗?没法子,他只好躲出高阳城,来到这个地方。可出来之后,书中事居然卡在一处地方,死活过不去,一点头绪都没有。 眼瞅着头都熬秃了,却只挤出来几个字。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书写不下去,破境炼虚,想想就好了。 将一张纸揉成团,莫问春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哪儿像个真境修士?分明就是憔悴青年嘛! 良久,莫问春只憋出来三个字,难,难,难! 也不晓得那家伙到哪儿了,他江湖走得多,见过听过的故事也多,总也可以出谋划策一番吧? 歇会儿?不行! 他拿起笔,缓缓写上,“昨夜春中雪……” 一句而已,下一句死活憋不出来。 而此时,几十里外的山路上,走来两道身影。 经过前几日那一遭,她对刘景浊感观大变,再也不觉得那是个不靠谱儿的公子了,反而会时常请教剑术。 结果刘景浊说,剑术都是次要,什么时候能把木奴拿在手中拿稳当了再说。 刑寒藻只好照着刘景浊所说,给夹鞘刀尖绑上一块大石头,单手捂住刀把,就这么去炼力气。 结果今个儿早晨,刘景浊一股脑儿拿出来三张符箓贴在刑寒藻身上,她当场就觉得背上了一座宅子,直不起腰,举步维艰。 实在是太重了,从早晨到现在,才走了二十几里地。 眼瞅着已近黄昏,刑寒藻终于有些熬不住了,她没忍住问道:“你也是这样练剑的?” 刘景浊神色古怪,轻声道:“不是,我练剑比较简单,就是挨打,养伤,再挨打。算不上多累,但你们应该会觉得很疼。” 刑寒藻不解道:“手脚酸疼吗?”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不是,是给人打断手脚,顺便会朝着身上戳几十剑,等快死的时候就泡去浴桶,救命。” 刑寒藻倒吸一口凉气,咋舌道:“我一直觉得我师傅挺狠的,我可能错怪他了。” 刘景浊笑着说道:“你师傅跟我,教人法子不一样。我是教本事狠,让徒弟在学本事时吃苦。你师傅是教做人狠,不让你在他之外吃做人的苦,不一样的。” 刑寒藻沉默片刻,问道:“那公子呢?你的徒弟,先学做人还是先学本事?” 刘景浊笑道:“当然是一起啊!只不过我不太会动手打她们,但我的法子你受不了,因为身上不累,心里累。” 就像姜柚,你不是别扭吗?好,那就好让你敲门敲不开,吃饭没得吃,一肚子委屈没地方说去,憋两个月,不哭才怪。 天黑之后,两人走入小镇,就那一间客栈,只好奔着客栈去了。 但老远的,刘景浊就瞧见好像有许多炼气士,围在客栈周围。境界不俗,甚至有炼虚存在,还是两尊。 还没走到客栈前,便有人瞬身落地,是个黄衣女子。 呦呵!看年龄也不过五百,已经是炼虚境界,难不成是高阳莫家嫡系? 莫问春那小子虽然每月领钱不少,但总是旁系,说不上话的那种。 刑寒藻这会儿已经取掉木奴上挂的石头,但三张符箓,压得她还是有些吃力。 她抬头看了一眼,问道:“高阳莫家?” 刘景浊点点头,“应该是了,别家人不敢在此地如此张扬。” 刑寒藻又问:“不管她,咱们干咱们的?” 刘景浊笑着点头,“是的。” 迈步往客栈走去,结果没走出几步,便听见那女子沉声开口:“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摆脱庶族身份,就此一步登天入主族。” 呀!刘景浊忽然间就不着急了。 好戏,慢慢看。 他摘下酒葫芦一屁股坐去路边屋檐下,笑呵呵说道:“不着急,慢慢看,这不有好戏吗?” 黄衣女子说了好几句,结果无人搭理她,她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我不是嫁不出去!你没有机会了。” 话锋一转,黄衣女子沉声道:“房供奉,下手不要太重,也不要太轻。”m..m 有个中年人飘飘然落地,笑问道:“小姐的意思是?” 女子神色冷漠,“打不死就行了。” 此时刑寒藻在一旁嘀咕,“这又是什么恩怨情仇?怎么像是女的倒贴,男的不要。” 刘景浊笑着说道:“这种事,不是多……” 说话时,中年人一个瞬身钻入客栈,随后瞬间返回,返回之时手里已经提溜着一位干瘦青年。 刘景浊瞪大了眼珠子,乖乖,堂堂真境炼气士,脱相了? 中年人笑着说道:“问春少爷,小姐有令,我只好得罪了。” 刑寒藻忽然发现,公子不见了。 再一看,客栈门口,那个干瘦青年已经被拎到一边,中年人换未落下的巴掌,被一只修长大手死死钳住。..m 中年人与刘景浊近乎同时开口。 “高阳城的地盘儿,道友莫要自误!” “你搞什么?怎么弄成这幅鬼样子?” 刘景浊只心念一动,一枚晶莹似月华的飞剑便已经抵在中年人额头,紧接着他略微一用力,一道拳罡硬是将其逼出几十丈。 刑寒藻瞬身跑来,拔出来木奴,死死护住刘景浊。 有些事情不用说,喊人家公子,就得做这些事。 结果又是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轻轻一推便将其推入客栈。 “你瞎凑什么热闹。” 话音刚落,刘景浊并指一道剑气划过客栈门口,沉声道:“不要烦我啊!高阳莫家与我有旧,别逼着我们翻脸。” 说完之后,他一把拎起莫问春走入客栈,边走边骂:“你他娘的这是什么意思?穿上爬上去了个狐媚子?吸光你的阳气了?” 莫问春黑着脸骂了句滚蛋。 骂归骂,但是没反抗。 客栈之外,中年人皱起眉头,沉声道:“小姐,此人一掌而已,我竟是有些撑不住,另外这道剑气,怕是至少也有炼虚境界,咱们这是碰到了个硬茬儿。问春少爷前些年在异乡,杳无音信,独独与某个被姬氏追杀的年轻登楼在一起的事儿,我还有点印象,难不成?” 当年就曾听说,被姬氏追杀的那个登楼境界,好像很年轻。但……不至于这么年轻吧?看起来也就不到四十,难不成天底下还有比中土余恬年轻的登楼境界? 黄衣女子皱眉走来,沉声道:“他莫问春,哪里来的这样的朋友?不就去年……” 说到这里,女子忽然皱眉。 中土刘景浊? 之前这家伙跑去中土参加青椋山开山,她可是一清二楚。 客栈掌柜腿都吓软了,大半夜来这么一出? 他颤颤巍巍走去桌前,讪笑着问道:“这位大仙,吃点啥呢,还是喝点啥?” 刘景浊淡然道:“先拿两壶酒吧。” 说着便看向莫问春,没好气道:“莫大少,说说吧?咋个回事儿啊?” 酒很快端来,莫问春拿起酒葫芦狂灌一口,这才说道:“刘景浊你大爷!让我去逛你那边,逛了一圈我是多写了几万字,但你让我如何收场?下文咋办?” 刘景浊气笑道:“怪起我来了?你是不是一天天大晚上不睡觉,熬灯油呢?不出去走走,熬死你也没用!先不要说这个,你先告诉我,外面那女子咋个回事?” 刑寒藻啧啧称奇,心说这读书人模样,不就是话本里写的被吸走阳气的那等书生吗? 莫问春淡然道:“我他娘的就想写完一本书!她莫思冬一门心思要跟我成亲,成个屁的亲!老子要写书!不写完这本书,老子不成亲!别说让我一家归入主族了,家主给我我都不干!再他娘的的逼我,老子就改姓了!” 刘景浊目瞪口呆,不禁竖起大拇指。 啧啧!可怜天下写书人啊! 瞧把孩子逼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61章可怜天下写书人免费阅读。 第463章又是一年除夕夜 很少走出青椋山的小泥鳅今日破天荒出了门,拉着刚刚返乡的白小豆去往广化书院门口的饭铺。 今夜青椋山的大家伙儿都要在泥鳅湖吃饭,还是一样,一人最少一道菜,但她想多拉一人,拉着乔青鱼一块儿吃饭。 之所以要白小豆一起,是这位青椋山峰主之一,觉得自个儿不会说话,白小豆更会说话些。 其实她还好奇白小豆跟姜柚这趟江湖走的咋样,都去过什么地方,遇到过什么样的人和事儿?好玩吗? 两人去客栈拿了关荟芝调制的“假酒”,之后便齐身往广化书院那边走去。 是因为山上女子多不喝酒,所以关荟芝便做出来有酒味儿没酒力的饮物,还可以制冰在里边加上冰块儿。 此时两位姑娘,各自手里提着竹筒做的罐儿,插着细竹枝从里边儿往出吸溜。 啧啧!冰冰凉凉,好喝。 此时小泥鳅说了句:“好像大家喜欢关姐姐的寻常酒水,多过潭涂姐姐的神仙酒酿唉!” 白小豆笑着说道:“倒也不是,只是潭涂姐的酒,量很少,大家都想让酒水卖钱嘛!渡口那边客栈卖的最好的,就是潭涂姐姐的清凉酒。关姐姐更喜欢纯粹谷物杂粮酿酒,虽然不是神仙酒,但很香,卖的也不差。” 但其实,白小豆知道,潭涂不是酿不出来,她是故意限制,好让自己人喝关荟芝的酒多一些,喝自己的酒少一些。 走了几步,白小豆还是与小泥鳅说道:“要是小青鱼不来,你别硬拉人家,大过年的,人家一家三口也需要团圆的,所以即便她今夜不来,明儿个你们也可以拿着礼物互相拜年,到对方家里吃饭。” 小姑娘咧嘴一笑,“我都想好了,今年过年,山上的大家伙儿我都要去拜年,礼物都准备好了。” 哈哈!拜年那是有压岁钱的,我得攒钱啊! 小泥鳅忽然问了句:“姜柚呢?怎么没见她?” 白小豆神色古怪,轻声道:“应该在揍人。” 揍那个眼睛乱看,半点不知收敛的巢木矩。 此时此刻,迟暮峰后山仙草园里,姜柚板着脸坐在椅子上,巢木矩满头是血,只好拿手捂住。 潭涂觉得挺有趣,就没插手。 不过心里还是觉得这巢木矩真是胆子大了,敢调戏我们姜柚?那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主儿,这不是找揍吗? 巢木矩刚刚要开口,姜柚一下子皱起眉头,冷声道:“你闭嘴!再说话我还打!” 巢木矩只好缩了缩脑袋,嘟囔道:“刘先生说想做什么就要抓紧做,我这是听话而已,不违背自己的内心。” 姜柚冷笑一声,迈步走过去,一把将巢木矩拎起来,很快就消失不见。 然后……便是一通鬼哭狼嚎了。躲在山头儿看热闹的苏崮咋舌不已,轻声道:“这风格,确实是像我赤亭兄。” 百节一笑,趁此机会,问了句:“你打算怎么办?” 苏崮转过头,笑着反问:“那你呢?” 陈文佳假装没看到二人,落去姜柚身边,轻声问道:“不然今夜你就别出来了,不值当。” 第464章给点颜色 家家闭户,客栈也不开门,也是,除夕夜里,挣了一年钱了,还不能享受享受? 刘景浊带着刑寒藻,也没地方去,只好跑去城头蹲着。 只不过,今夜虽然家家闭户,但城内灯火通明,神仙也好凡人也罢,都在等着到点儿,然后去把炮仗烟花一股脑儿全放完。 年轻姑娘的夹鞘刀木奴放在中间,刘景浊靠左盘坐,他的左手边,放着独木舟与山水桥。 刘景浊笑问一句:“长这么大,头一次在外面过年,头一次没有年夜饭吃?” 刑寒藻摇摇头,“是头一次在外面过年,但不是头一次没有年夜饭吃。” 这么一说刘景浊就明白了,估计是孙文惇做事太较真,压根儿就不会去想什么时候不能罚徒弟,他就是觉得错了必须罚,因为他就执掌狱山嘛!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大过年的,可以喝一点,黄酒,还掺了水,喝不醉的。” 刑寒藻撇撇嘴,“我能喝酒,只是不喜欢喝酒而已。” 说着就没了声音,两人坐在城头,看向城内。 听说初六那天他们成亲,倒也是个好日子。 过了没多久,刘景浊转头看了刑寒藻一眼,轻声道:“你师傅他们估计已经坐上了去往瘦篙洲的渡船,很快就会搭乘渡船返回的,以后你待的烦了,可以放心来这儿。” 没等刑寒藻答话,刘景浊已经转头看向了一处,并出声问道:“什么意思?怎么还跑出来了?” 刑寒藻忽然发现,来的这家伙,跟白天判若两人,怎的这么稳重了? 刘景浊随手丢去一壶酒,轻声道:“挺无聊的,我其实没想过怎么去让莫家帮忙,只是希望他们不要阻拦。何至于你牺牲色相?再者说,客栈前那一巴掌,可丝毫没想着留力,你最好想清楚。” 莫问春笑道:“你不是一向劝和不劝离吗?怎的到我这里就变了?” 刘景浊撇撇嘴,“我也一向觉得,宁缺毋滥。” 莫问春拿着酒壶蹲在刘景浊身边,灌了好几口,这才说道:“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了,但高阳城你不能待太久,得抓紧离去。” 顿了顿,莫问春传音道:“你以为的姬家与真正的姬家是两回事,姬氏初祖,是那位人世间开天辟地第一位皇,而不是后来的那所谓初代天子。莫家同是古族,即便不插手姬家事,但也不会违背姬家意思。毕竟什么事都可以分个亲疏的,你外婆那一支,在莫家已经边缘到无处边缘了。” 刘景浊笑着答复:“姬闻鲸不会一下弄死我,他想的是慢慢玩死我。” 莫问春喝了一口酒,“但别人呢?” 刘景浊也问道:“我是跟你闹着玩,你肯定明白的,不要为了在我面前撑场面而把自己卖了。” 莫问春没好气道:“滚犊子!” 说着,莫问春递来一块儿玉简,“有些事你不说,我明白,但我觉得这事情跟你有关系。” 刘景浊接过玉简,放出神识一看,当即皱起眉头。 他扭过头问道:“什么地方?” 莫问春轻声道:“东去三万里,与大瑶王朝隔着一片万里山林的地方,叫做九和国。” 刘景浊沉声道:“你这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莫问春如实答话:“上次开山去了一趟天寿山,回来之后无意间去逛过,见到了这些东西,所以有些怀疑,正好你可以去瞧瞧。我现在是没机会咯,我得娶媳妇儿。至于你说的房供奉下手狠,那是装的,他可是我的忠实读者,他敢打我我就敢不写了。” 刘景浊知道莫问春是在说笑,但他却是笑不起来。 天寿山那处洞穴里边儿摆的东西是什么,自己心知肚明,那都是姜爷爷封的神灵,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那种,只要有那些神像在,后面那些人想要补位就不行。 天底下怎么会有另外一处供奉那神像的地方? 正此时,一声哨子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炸响,随后高阳城里一团接一团的烟花飞上天,映红了半边天。 刘景浊缓缓起身,背好佩剑,抬手拍了拍莫问春肩膀,轻声道:“写不出来就别硬憋,宁缺毋滥嘛!你懂的。” 莫问春一笑,“要是硬憋,怎么着不得憋出来千万字了?主要是写到一个地方,自己不想要这个,就得丢了,重写,不如我心意的,还不如不要。” 刘景浊点点头,“那行了,我走了。” 顺手取出来一道九层琉璃宝塔,“三十壶酒换来的,就当做贺礼了。”..m 一出手就是仙宝? 莫问春瞪大了眼睛,没忍住问了句:“你什么条件?很有钱吗?哪里换来的?说一声,我也去换,我拿三百壶酒还!” 刘景浊摊开手,“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别嫌弃,以后补上别的礼物。” 莫问春撇撇嘴,丝毫不客气,收了宝塔之后,撂下两句话。 “等我破境炼虚,到时候会带着莫家的诚意去拒妖岛帮忙。还有一件事,高尚好像在瞒着你什么?你知道吗?” 他所说的高尚,其实就是百节。那家伙给自己起名高尚,早先山上都叫他高先生,现在熟悉了,都开始喊百节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在等他自己跟我说,我也相信他的。还有一件事,这丫头叫刑寒藻,不是我徒弟,你他娘的少给我乱说!” 莫问春一笑,“总是个女的吧?那么年轻,长得还不赖,你刘景浊就是喜欢少女啊!” 一道剑光愣是没追上那书生。 刘景浊站在城头,抿了一口酒,笑道:“此时起,满打满算,就只剩下二十三年光阴了。” 刑寒藻好奇道:“什么只剩下二十三年?” 刘景浊只是一笑,“没啥,走吧,带你去逛一逛某处鱼池。” 刑寒藻又问:“你跟他关系很好吗?出门儿净是朋友?” 刘景浊一笑,“这怕是青鸾洲最后一个朋友了,接下来就全是仇人。” 临走之前,一场风雪袭来,把整座高阳城盖在雪下,好像这场风雪极其喜欢高阳城。 …… 从前完整的天下,就是六合八荒。六合指的是天地东南西北,八荒就是如今这个八荒了。天就是头顶那一片天,地是中土神洲。四方,分别是东边的胜神洲,西边的牛贺洲,南边的赡部洲,北边的俱芦洲。 第465章适合走江湖 途中碰巧搭乘一艘渡船,刘景浊便带着刑寒藻上了船,自个儿驾驶飞舟,其实花费差不多。速度嘛!小型渡船,也就日行万里多了,大概要个两天一夜就可以下船,只不过所到之处没有渡口,只能跳下去。 一间屋子一间客室,刘景浊当然不会睡进去,刑寒藻毕竟境界低,需要睡觉的。 这一天一夜,刘景浊在屋子里写东西,此面前放着两张纸,一张上面写着雨田,一张上面写着余恬。 这是前些日子,冷不丁一下子想到的事儿,以前压根儿没注意。 雷霆的雷,两种写法儿,一雨三田与一雨一田。在那处神霄洞天,也就是初遇白小豆的雨田县里,那是一雨一田,雨田县下方,镇压上古雷神。 这会是巧合? 上次碰见悲春崖宗主,言语之中大致可以推测出来,如今余恬化身为黄龙之主,一举破入登楼境,属于刘顾舟事先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因为余恬就生在黄龙潭! 假如得到雷神真意的是余恬,他会不会更适合去做那个人皇? 最早的设计,是不是余恬去到那座神霄天,会不会…… 再不敢往下想了,越想越喘不过气。 为了稳固心境,他再次拿出刻刀,取出一块儿石头以剑气将其分做几等份,随后开始刻字。 刑寒藻几次想要走出来,却怕打扰到刘景浊,便只敢站在门口,好像刘景浊也没发现她,就是专心刻字。 过去没一会儿,刘景浊放下刻刀,又取出一些细竹条,又往竹子上刻字。..m 刑寒藻也不知道他在刻什么,也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了他。 好在是片刻之后,刘景浊缓缓放下刻刀,指着桌上印章与竹简,问道:“这几天不是看你一直有翻九洲两榜?来看看你记住了几个。” 刑寒藻一愣,迈步过来,轻声道:“我其实就看了大天门榜跟大青云榜,各洲榜单没看呢。” 最近九洲天门榜跟青云榜,被前缀一个大字,是为了与各洲区分开来。 不过刑寒藻一样还是看出来了大青云榜排行第二的余恬,之前消息闭塞,她还真不晓得刘景浊名气有多大,更不知道刘景浊其余身份了。 “景炀明王,余恬,大青云榜第二,跟公子是同乡哎,都是中土人。” 刘景浊笑道:“这是我哥,我行二,他是老大。” 刑寒藻一脸不敢置信,“你居然是皇子?那你说的干爹干娘,是景炀皇帝了?乖乖!” 刘景浊没解释什么,剩下的事情,待会儿会全告诉她。 “继续看,还有没有榜上有名的。” 刑寒藻又看了看,轻声道:“瘦篙洲沈白鱼,双花琉璃身。破烂山宗主姚放牛,破烂山徐瑶,一山双青云,还是道侣。其他的,榜上没有。” 刘景浊轻声道:“以后沈白鱼会到拒妖岛,你见得着,姚放牛跟我的关系,人家都说我们好到穿一条裤子。” 刘景浊取出笔,提笔写上人间三子,龙丘晾、姬闻鲸,还有排名不靠前的葬剑城主,还有秋官刘小北。 “都在大天门榜上吧?这里头除了姬闻鲸,剩下的都算是我的长辈,龙丘晾是我老岳丈,姬闻鲸是我亲娘的哥哥,不过我与姬闻鲸关系没那么好,而刘小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管她叫姐,人间三子,跟我关系都不错。葬剑城主,我跟他喝过酒,无仇,但也说不上关系有多好。” 一番话把刑寒藻镇住了,这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啊!都是。 刘景抿了一口酒,轻声问道:“可以这么跟你说,按照这份榜单,两个大榜之上,半数与我相熟,各洲两榜,除却浮屠洲之外的剩余榜上,至少一半榜单都有我朋友。神鹿洲龙丘棠溪,那是我的人。离洲高图生,也是朋友。已经破境炼虚的玉竹洲百花山庄忘忧,我已经是她们一等客卿了。瘦篙洲樊江月,也是朋友。” 刑寒藻目瞪口呆,“你是在炫耀吗?”..m 刘景浊笑道:“你没发现问题所在?天底下什么事儿会是绕着一个人的?天下太大,如此巧合,合理吗?” 刑寒藻这才皱起眉头,只略微思量,便沉声开口:“公子是怕,这事情是有人布局?”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怎么说呢,最早我觉得也没什么,但之前在瘦篙洲碰见了一位决计可以登临大天门榜的前辈,但他不在榜上。还有我认识的很多实力足够的前辈,都未曾上榜。记住,这只是我认识的,熟悉的,还有不认识不熟悉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抛头露面,没出来的年轻天骄,不会少的。” 也不晓得霜澜在打什么算盘,但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可能也是没法子。 名声越大,越容易被人扒的干干净净,这些个人情来往、朋友关系,藏不了多久。 刑寒藻忽然开口:“我在明,人在暗?” 刘景浊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晚点我会把这些人以及一些前因后果与你说个清楚,你可以自己去梳理一番,看看你能得出什么结果。”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至多今年腊月,咱们就会到达拒妖岛,到时候动脑子的活儿,得你来。在此之前,我要看看你是不是这块料。” 刑寒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知道了,这一路上,我尽量去做好一个狗头军师。” 刘景浊微微一笑,心说暂时有左珩川在拒妖岛上,你想做军师可能还轮不到呢。 他抿了一口酒,一股脑儿将能说的全传音给了刑寒藻,反正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自家人嘛! 此时此刻,刑寒藻已经呆住了。一来是,这里边有很多事情,简直就是驴唇不对马嘴。二来是,这些事情无一不是很重要,他真就这么相信我? 可刘景浊不管这么多,事儿已经说了,他也迈步走出船楼,到了前方甲板。 云海下方,白雪飘没完没了的,沿路过数千里,人间皆是如同被裹上一层毯子。好在是瑞雪兆丰年,有一场大雪,开春之后便不会天干物燥。 有一年扶舟县整个冬天没下雪,开春之后地极干,那年的麦子便收成不太好。 雪下的多可以,但不能霜大,要是开春霜气太重,收成一样好不了。 第466章每次信任都是背水一战 一下船,刘景浊那叫一个大变样。此时一身灰色马步衣裳,瞧着三十来岁,胡子拉碴,腰悬一柄短刀,另外一边挂着酒葫芦,头发乱糟糟束起,插着一根木簪子。 就这打扮,估计真要去找媳妇儿,连人家门都进不去,邋遢。 刑寒藻也换了打扮,但只是收起来了木奴,容貌并无什么变化。 此时两人正在九和国西边边境,也是一座高山,几乎将九和国与外界隔离,此地竟是连边军都没有。 山高林深,即便已经开始晒太阳,雪还是很厚。这山林之中杳无人烟,除却一些山货脚印,再无其他生灵活动迹象。 奇了怪了,如此大山,居然没有妖气? 很快下山,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一条丈余宽的泥路,车辙印子遍布,雪被压得极其瓷实,想要化开怕是得等到开春了。 走了没多久,前方岔路口有一架牛车原地打滑,死活出不去一个大坑,急得赶车少年直跺脚,但是也是干着急。 刘景浊加快步速过去,轻声道:“牵牛,我们帮你推。” 少年人冻得脸蛋通红,赶忙走去前方牵着缰绳,轻声道:“多谢二位。” 有人帮忙,很快就上了这个陡坡儿。 少年人满脸焦急,轻声道:“多谢二位,还能不能再帮我推一段儿?前边一里地有个上坡,看这样子,估计路上全是冰溜子,我一个人上不去。”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好,你前面走吧,不过大过年的,什么事儿如此着急?我看你车上拉的全是药材,家里人着急用药?” 少年人摇摇头,“也不是,我是城里医馆的,我家先生昨个儿就去出诊,至今没回来,叫人带信给我,准备药材带过去,说是很着急。结果早晨风太大,这路上全冻住了,我走了一早上还没有到。”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没事儿,我们帮你推,很快的。” 刑寒藻二话不说就上去帮忙,刘景浊也在后面伸手去推。 果真是个陡坡,即便没有冻住,一头牛上去也费劲。 帮少年推车,刘景浊顺便问道:“大年初二,也要出诊?” 少年人挥舞鞭子赶牛,轻声道:“我家先生说了,医者父母心,有人求救,就得先救人,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暂时先放放。” 一截儿三十丈长的陡坡,刚刚翻过去,结果忽然一声响,架车险些翻去一旁,还是刘景浊一把将其按住,这才没让牛车侧翻。 是车轮断裂开来了。..m 少年人一下子急得跺脚,“这咋办,先生那边着急啊!” 刑寒藻转头看了一眼车上成堆的药材,轻声道:“不行把车先丢在这里,给这黄牛背上装一些,我们帮你带一些,也就差不多了,先赶去救人?” 少年人当机立断,“好,麻烦二位了。” 刑寒藻转头看了一眼,迈步走去,一把折断一根手臂粗的小树,很快就做成一根扁担。 刘景浊则是笑着拎起好几大包,瞧着轻松至极。 那少年人都看呆了,这俩人,比牛能扛啊! 刘景浊笑着说道:“练武之人,力气大一些,赶紧带路吧。” 但刑寒藻还是好奇问道:“很多人生病吗?怎么这么多药?” 少年人扛着两大袋子药,气喘吁吁道:“一个村子十九户人家,都生病了,病得很重,我看先生的药方,药量很大,但都是清瘟败毒的药材,只怕……” 刘景浊轻声道:“走快些吧,我也略懂医术,到时候可以帮你们。” 多半是疫病了,三人加快步速,很快就到了一处山村,刘景浊只一眼就瞧出来村子上方环绕一股子瘴气,神识循着瘴气而去,居然是村子后方一条不大溪流。 到地方之后,一处屋子里已经躺了一地人,都在叫唤。 一位白衣老者扭头看了一眼,沉声道:“先去喝了外面的汤药,然后用白布捂住口鼻,再来帮忙。” 看了一眼刘景浊,“这位是?” 少年人赶忙解释了一番,白衣老者深吸一口气,笑问道:“这位朋友懂得医术?” 刘景浊点点头,“行走江湖,懂些皮毛。” 这么说,老人已经心凉了半截儿,只好说道:“那就烦劳这位朋友按方子抓药,帮忙熬药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对了,村子后面那溪水是不是村民饮用的?不能在那里取水了,要用水就去村外取雪化水吧。” 白衣老者神色诧异,轻声道:“放心,已经说过了,但后山怎么生了瘴气,现在还不知道。” 刘景浊轻声道:“先帮他们解了瘴气,晚些我去瞧瞧。” 说着便已经迈步出门,刘景浊传音刑寒藻,轻声道:“我分身去后面溪边,你帮忙干活儿,每一碗药都先都拿来我这边,我往里头用些灵气,药效能更好些。” 一道分身已经落地后山,林中小溪,瘴气就流于水面,只不过刘景浊对这瘴气,总觉得有些熟悉。 放开神识沿着溪流往上,一直到源头几眼山泉,也没察觉到任何不寻常。 刘景浊皱起眉头,只好瞬身登山,祭出真火使其顺流而下,将沿途毒瘴焚烧殆尽。 这瘴气不像是有什么人故意投放,更像是自己衍生出来的。 又顺着溪流走了一遍,沿途树木茂密,溪水压根儿照不到太阳,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了。 分身折返回去,本体这边已经送出去三十几碗药,药效简直了,喝下去之后,也就几刻而已,人已经生龙活虎。 医馆少年都瞪大了眼珠子,心说自家先生什么时候医术如此高明了。山村百姓已经好了大半,此刻围着白衣老者跪成一团,是在感谢神医。 可白衣老者却唯有苦笑,他相信自己的本事,七日之内可以解毒瘴,但喝下去就见效,这种事情,他想都不敢想。药是能治病,但也不是仙丹,再说了,即便有仙丹,那也得有个下肚过程,咋可能这么快。..m 好不容易劝回去村民,白衣老者苦笑着迈步出门,朝着刘景浊抱拳,沉声道:“多谢这位先生。” 刘景浊抱拳回礼,轻声道:“举手之劳,就是怕老先生介意,所以只能来个先斩后奏了。” 老人摇摇头,“怎么会?各种法子,能救人就是好法子,哪怕是什么符水求神之类的,只要除病,便是良医。” 刘景浊笑道:“先生开明,受教了。” 着实算是一句醍醐灌顶的话,有些时候是不必那么死板的,既然方法很多,能起到好的作用就可以。 但有些事,即便有捷径可走,一样会是好的结果,可不能走就是不能走,没得商量。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笑着说道:“后山小溪毒瘴已除,得烦劳这位先生与村民说上一声,尽快去把小溪沿岸的树木砍倒,能晒上太阳就行了。我还得赶路,就此作别。” 老人抬起头,“先生要去往何处?路过赤眉江吗?” 刘景浊好奇问道:“有事?” 老人沉默良久,轻声开口:“先生能降妖除魔否?若是不能,我就不说了。” 刘景浊哈哈一笑,“自然可以。” 老人忽然退后三步,重重抱拳,沉声道:“那就烦劳这位先生,去赤眉江沿岸看一看,到时候先生自会瞧见什么,要不要降妖除魔,先生自行决定。” 这倒是个明白人,不说妖魔鬼怪做了什么,让刘景浊自己去看,毕竟眼见为实。 刘景浊一笑,抱拳道:“好,我这就往赤眉江方向去。” 跟着刘景浊走出山村,刑寒藻亲眼看见他抬手以雷霆画符,符箓埋入山村。 刑寒藻有些不理解,她轻声问道:“公子,咱们忙活了一整天,他们不晓得我们名字,我们更不晓得他们名字,就这么轻飘飘走了一趟,啥也不留下?” 刘景浊笑问道:“怎么?你还想着让人家给你立一道长生牌位,日夜香火供奉?” 刑寒藻讪笑一声,摇头道:“哪有,我就是觉得有点儿亏。”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做好事,有什么亏与不亏的?我只需消耗几两灵气就可以救下一村山民,何乐而不为?再说了,走江湖,路见不平可以拔剑出头,这不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吗?” 刑寒藻想了想,问道:“公子明知道苏崮跟高尚有问题,也明知道山中白狐是个巨大隐患,依旧不去管,是为什么?助人可以,但咱们多多少少,也要利己吧?”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想了想,开口道:“我啊,在婆娑洲碰见过个姑娘,她说,只要她愿意多相信一件事,世上的谎言就要少一件。我倒是想这么做来着,但我终究做不到,只能去赌了。” 刑寒藻沉声道:“怎么赌?” 刘景浊轻声道:“赌我刘景浊赤诚相待,他们也会赤诚待我。” 与人相交不留余地,这是一件很傻的事情。 但刘景浊一直不会在某些事情上为自己留退路。 刘景浊轻声道:“我这个人啊,明白很多事情一旦做了会有什么后果,但我愿意去赌那个后果不会出现。所以我每次相信别人,都是背水一战,不留退路。” 刑寒藻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对我也是吗?”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了。” 女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不会让公子赌输的。” 刘景浊一笑,“看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66章每次信任都是背水一战免费阅读。 第472章给你机会去喊人 钟伯漕手持长枪折返回来,很快就重返此地。 用枪的,没有几个不是虎人。他提起长枪,枪尖指着那位赤眉大王,笑道:“真境老畜生,还不下来受死?莫不是怕我两个金丹?” 老蛟一笑,“来了。” 话音尚未落地,一道黑衣身影已到两人面前,随手一推而已,二人愣是被推出去数百丈,重重砸在山林之中。 刘景浊率先起身,都没来得及去擦拭嘴角血水,并指夹起一枚剑丸,电光火石之间,璀璨银光如同雨点一般朝老蛟冲去。..m 钟伯漕紧随其后,枪出如龙,冲上前去,只攻不守。 太守楼松已经腾出一块儿地方,此时他微微眯眼,往一边递出一道虎符,沉声道:“疏散百姓,调赤眉营三千将士到此,拦住两岸百姓,不得靠近赤眉江。” 一边的兵卒沉声道:“太守要做什么?” 楼松冷声道:“有个仇,记了二十年了。” 钟伯漕借着刘景浊数千长剑,一个纵身跃去老蛟身后,一记横扫,愣是把那老蛟砸飞百余丈,落地楼松身边。 老蛟拍了拍后腰,轻声道:“为什么非要找死呢?活着不好吗?” 老蛟忽然皱眉,身后那文弱太守,居然狠狠一拳砸出,直愣愣砸在老蛟额头,饶是真境也略微眼前一黑。壹趣妏敩 刘景浊手持短刀,一个瞬身落去后方,轻声道:“起阵吧。” 楼松点点头,老蛟站立之处,地面忽地浮现密密麻麻的符印,大阵瞬间铺设开来,方圆几十里天地灵气迅速聚集一处,按照早就说好的,钟伯漕一身气息节节攀升,很快就暂时跻身元婴境界。 老蛟撇撇嘴,讥讽道:“借大阵压我?即便压我一境,你们长一境,又能如何?” 钟伯漕挥舞长枪,很快就有数以千计的长枪虚影落在在前,长枪长剑,骤雨一般倾泻而去,楼松一身武道气息攀升到了极点,罡气四溢,居然隐隐有再上一层楼的迹象。 长枪、拳头、长剑,饶是真境,也须得暂时退让,何况如今老蛟暂时被大阵压制,只用的出神游修为而已。 江面上那手持方天画戟的青年人皱起眉头,忍了片刻,暗骂一句他娘的,提起方天画戟就要上前。 结果一道白衣身影飘飘然落地,只并指掐诀,水面之上又现一道大阵。 白衣中年人叹息道:“为朋友,我豁出去一场。” 青年人沉声道:“九和这是要跟赤眉江翻脸吗?” 白衣中年人一笑,抬手之时,江面便有数以千记的水做成的兵马袭杀过去。 “我啊!刚刚辞去九和首席,现如今就是一记散修了。” 另外一边,楼松笑着说道:“多谢范兄,无以为报,来生楼松自会当牛做马!” 既然如此,那刘景浊就不必躲在后边去防着那神游青年了。 反正要等,那就慢慢玩儿,生怕装得不像,他便做出一副临场破境的模样,同样气息节节攀升,稳固在了元婴境界。 瞬身上前,随手拿来一柄铁剑,战场之中立刻剑气纵横。 一位归元气,两位元婴,再有大阵加持,瞧着是形势好转许多。 钟伯漕还有空打趣,“刘兄藏的可真深,别待会儿又破一境,忒吓人。” 刘景浊一道剑光斩出,笑着答复:“应该不会破境了。” 事实上,楼松还在传音,说道:“这老畜生尚未现出真身,我们得逼他现身才是。范兄一人主持两道大阵,至多也就能撑两刻,咱们不能拖。” 两刻吗?赤眉山庄那把剑,能不能拔出来? 那就再等两刻,最后两刻。 老蛟转头看了一眼范姓白衣,嘴角居然微微挑起。 回过头看向三个不要命的,只攻不守?伺机杀我?想得真好,当我傻子啊? 城里医馆,后院不光有陶茶真身,还有刘景浊的真身,江畔战场上,也就是一道分身而已。 史欣搬出来炭盆,跟刘景浊对坐煮茶,此时医馆被阵法笼罩,登楼之下,除非神魂异常强大,否则瞧不出此地动静儿。 雍禄已经板着脸好半天了,越想越气。 原来这个一身长衫头别玉簪的家伙,才是刘赤亭真身?都能分身了,肯定本事不小,可你装什么蒜啊?等着最后现出真身,弄这弯弯绕干什么? 刑寒藻也有些不理解,但她问了,“公子,为什么要等?都到了这份儿上了,还等什么?难道要等着钟伯漕跟楼松受伤吗?” 刘景浊抿了一口茶,笑道:“再等两刻,我想看看赤眉山庄,会不会出手。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人受伤的。” 昨夜插下一把剑,已经给了你赤眉山庄一个台阶了,两刻之后若是剑还在,那就是我刘景浊一厢情愿了。 史欣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问道:“图疾当年跟吴篆一场大战,折了脊梁,后来心爱之人又自杀,他的心早就死了。我晓得你是想让一座侠义山庄又复侠义名声,但为什么?” 只要今日图门山庄有人出手,即便无用,起码也不会再背着怂包名声了。 刘景浊反问一句:“钟伯漕说,吴篆跟图疾喜欢的女子,是东边一个小山头儿的嫡传是吧?” 史欣点点头,“百年之前,赤眉江老蛟是由吴篆举荐的,那时他还不是平西王,到后来水患止住了,西南大灾,有人起兵,是吴篆自己走了一趟,回来就成了异姓王。后来不知怎么,东边一个小山头毁了跟图疾的婚约,要将那女子嫁给吴篆,这才引起了双方大战。后来,图疾输了,但女子不愿嫁给吴篆,就自尽了。还有一件事,当年我那三弟跟大哥争夺皇位,老三早先不敌,但娶了吴篆的女儿后,很快就坐上了那张椅子。当今九和皇帝是吴篆亲外孙,朝政,其实也把持在吴太后手里。” 刘景浊笑道:“所以二王爷的意思是,假如我出手,吴篆也会出来?” 史欣再次点头,“妇道人家,总是眼窝子浅一些。” 喝下一口茶,史欣问道:“总可以给出答案了吧?”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一个地方,是需要个行侠仗义的山头儿的。今日我斩杀老蛟,明日再出来个老龟,一个道理,没什么用。假如有一个地方,专管不平事,那即便再出来个赤眉龙神,也不敢像如今这般造次。” 史欣点点头,“那我就明白了。” 顿了顿,老人又说道:“我师弟所说的妖魔鬼怪,更多是人心。当年他也一样,苦求无果,想带着心爱之人跑,结果拦住他的不是赤眉江龙王,而是黄苦县的百姓。沿岸百姓也好,如今的九和朝廷也罢,始终觉得,以一人换取沿岸三年太平,很划算。” 刘景浊沉默片刻,开口道:“错在当下世道,拨乱反正,太难了。” 但百姓也无奈,有钱、太平、活着,这是最重要的。 若是一座大王朝,人们建不起房子,娶不起媳妇儿,挣的钱甚至养活自己都够呛了,要娶媳妇建房子,得掏空一家人的口袋,到那时,谁还会去管什么道义? 读书再多,抵不过腹中无食、兜里没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英雄至此,未必英雄,何况常人? 江畔那处,刘景浊一剑斩出,另外二人拳枪齐出,终于是把老蛟逼得狂吐鲜血。 但那黑衣中年却只冷笑一声,“好玩儿吗?到我了!” 话音刚落,老蛟身形暴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作一条几十丈长的巨大黑蛟。 楼松沉声传音,“刘兄!” 刘景浊笑道:“来吧!” 楼松狂奔而起,一个纵身跳到黑蛟头颅,手中凭空出现一柄金刚杵,全力砸向老蛟。 刘景浊心念一动,飞剑清池化虚再出现,掠起一道银光,划向老蛟头颅。 结果此时,阵法忽然消散,老蛟一身修为暴涨,清池竟是被其随意一爪子扒拉飞走。那金刚杵也被另外一爪子攥住,老蛟气息暴涨,几乎就要冲上炼虚。 只一摆尾而已,三人硬是被甩飞数百丈,砸倒大片山林。 楼松狂喷一口血水,眯眼看向笑眯眯站在岸边的白衣阵师。 后者一笑:“楼老弟,我是九和首席供奉啊!” 老蛟也重回人身,拿着手中漆黑金刚杵,笑道:“你以为给你这法宝的人是谁啊?这么些年,多谢帮我温养了。” 此时此刻,楼松唯有苦笑。 “刘兄钟兄,是我失算了,你们快跑吧,我来断后。” 与此同时,赤眉山庄有个年轻人与师尊告别,拔出门上长剑,一个瞬身落地,沉声道:“楼太守,对不住,是我当年没敢给楼兰姑娘开门。” 手持方天画戟的青年人一步落在此处,笑道:“赤眉山庄?不怂包了。” 钟伯漕捡起长枪,随意抹了一把脸,沉声道:“跑?我师傅没教。” 楼松苦笑一声,手中多出一枚药丸子,抬起来就往口中塞去。 结果一只修长手掌搭在他肩膀上,笑着说了句:“何至于如此?” 在场众人几乎同时看去,不见布衣青年,独独一位身着长衫,背着双剑的年轻人。 钟伯漕张了张嘴,“刘兄?” 刘景浊一笑:“抱歉,我一直在等赤眉山庄有人来,让你们白白受伤了。” 说话间,一只手已经扣住了手持方天画戟的青年人头颅。 明明是个神游境界,可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在这人面前,提不起半点还手心气。 下一刻,一颗头颅已经被刘景浊抓在手里。 原来是只螃蟹啊? 随手丢掉头颅,刘景浊扭头看了看水位暴涨、仿佛随时都会溢出堤坝的江水,只得无奈揉着眉心,开口道:“给你个机会,把你能喊来的人,全喊来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72章给你机会去喊人免费阅读。 第473章那团紫气 与妖对峙,刘景浊就没指望其讲什么道义,但实在是没想到,这老畜生能如此不要脸。 一句话说完,刘景浊抬手甩出两枚药丸子,轻声道:“先疗伤吧,咱们等一等,看看他能找来什么大神。” 钟伯漕也看了一眼江面,自然看明白了。 真他娘的不要脸,也不先打一场试试,居然一开始就拿两岸百姓作为要挟。 钟伯漕一口吃下丹药,又看了一眼刘景浊,颇为无奈道:“刘兄这骗人功夫可真行啊!说不会破境神游,果真是说到做到,结果你给我破境求真我了?” 刘景浊哈哈一笑,没说话,只是看向那老蛟而已。 此时他也在心中盘算,假如斩杀了老蛟,能不能在一瞬间拦下向两岸肆虐的江水? 五百里之长,分作三道求真我,好像也没法儿弄。 楼松也吃下药丸子,轻声道:“得亏刘兄藏拙了。” 他擦了擦嘴角鲜血,看向站在江边的九和首席,挤出个笑脸,问道:“范兄这双面谍子,楼松领教了。所以说当年拿到降魔杵,说我可以以自身气血温养,也是你们早有谋划,为这老畜生做嫁衣而已?” 江畔白衣微微一笑,“楼兄错就错在把人想得太好了,我是九和国首席供奉啊,我怎么可能砸自己的饭碗?” 言语轻松,丝毫不着急,哪怕眼瞅着与他同境的螃蟹精被摘了脑袋,他一样不急。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赤眉山庄的年轻人,问道:“赤眉山庄能有人来,我很高兴,但你一个凝神修士,来送死吗?” 年轻人沉声道:“有些事情没做会后悔一辈子,当年我没勇气给楼兰开门,二十年过去了,我日日夜夜活在愧疚之中。今日到此,纵死何妨?” 刘景浊笑了笑,抬手敲了敲额头,心说要是龙丘棠溪在就好了。雷法火法我都擅长,但我对于水法比较生疏啊! 他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迈步往江边走去,笑着说道:“老畜生这般胆小?真境对真境,你还坐拥地势,这都不敢下场一战?” 老蛟冷笑一声,江面浪花再次翻涌起来,顷刻间已经聚起高达百丈的巨浪。 “给个机会,此后我老老实实做这赤眉江龙神如何?我的左膀右臂都被你斩杀,还不够?” 刘景浊摇摇头,“应该有很多人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吧?” 老蛟淡然道:“那就耗着吧。” 真他娘的晦气,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人真是一条过江龙,真境剑修,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居然隐隐觉得那年轻人对自己有着一种天然压胜,在他面前简直就是要跌境。 但你过江龙又如何?我是九和国正统封禅一国龙神之首,五百里赤眉江水运在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心念快。即便你剑术通神,只要我一死,五百里两岸百姓定要死绝,看你有多长时间可以疏散百姓。m..m 他转头看向那位范供奉,沉声传音:“你们搞清楚,我一死,史家也好吴家也罢,屁股下面那把龙椅就得换人做了,若是放任此人杀我,百年前的大灾定会重现!” 范姓白衣一笑,传音答复:“平西王已经在路上了。” 怪不得如此云淡风轻呢,原来是那家伙快到了。 结果范姓白衣又是一句:“平西王已经破境炼虚。” 老蛟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 好一个九和国啊!借他人手,来与我谈条件? 本王认了! 结果此时,下方年轻人放下酒葫芦,拔出来一柄木剑,笑呵呵看向自己。 老蛟皱眉道:“所谓行侠仗义,是拿这沿岸几十万性命在赌?你胆敢再往前一步,我便掀起洪灾!” 刘景浊置若罔闻,继续向前,一步几十丈,落在老蛟几十丈外,讥笑道:“如此刁民,不该死?是你杀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他娘的,疯子!你他娘的不是行侠仗义正人君子吗?你怎么能这样? 哪成想刘景浊却笑着说道:“那边儿已经听不到我们谈话了,咱们商量个事情?” 老蛟皱起眉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确实有一道剑气穹顶将二人隔绝其中。 刘景浊随手挥舞山水桥,笑着说道:“我知道吴篆在赶来路上,是个炼虚对吗?对我来说,你们的境界全是纸糊的,按我家乡话说,就是豆腐脑和着屁捏成的。” 老蛟皱眉道:“你想怎样?” 刘景浊指了指背后独木舟,轻声道:“一柄八棱玄铁剑,一柄雷击枣木剑,还猜不出来我是谁?难不成偏居一隅,消息如此闭塞?” 老蛟大惊失色,消息闭塞是真,但这等名声震天响的人物,他哪里能没听过? 他一个瞬身暴退至水面,瞬间现出真身,将自身气息提高到了极点。 一颗巨大黑脑袋张嘴,沉声问道:“你想干嘛?” 刘景浊一笑,旋即叹息,“我这个人喜欢小姑娘,你应该听说过吧?但我老丈人是龙丘晾啊,这都好几年没碰过别的小姑娘了,明白我的意思?” 黑蛟沉声道:“直说!” 刘景浊一笑,“那我就直说了,我留你一命,待会儿咱俩联手打杀吴篆,下方钟伯漕也好楼松也罢,那就是一剑的事儿。以后九和国地界咱俩说了算,我也不要钱,只需每个月给我送来几个年不过十六的姑娘供我玩乐即可,一定不能超过十六,而且要姿色极好的那种。” 这一通忽悠啊!老蛟也是半信半疑,要是不信,他真是刘景浊的话,还是个武道琉璃身,那打起来,自己有个屁的胜算。再说了,他刘景浊人品极差,好女色,最喜欢少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要是信呢,万一被卖了呢? 也不是这位赤眉江龙王脑子不好使,因为面前这家伙,明摆着就是不把两岸百姓当回事儿了,而且离得越近,他越觉得这家伙就是天然压制自己,真要打起来,人家不管两岸百姓,杀自己简直不要太简单。壹趣妏敩 他冷笑一声,看向岸边,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啊,但围观之人这么多,怕是不好办。” 刘景浊一笑,“这有什么不好办的?” 下一刻,老蛟只觉得自个儿心神震颤,即便是他,都觉得刘景浊忒不是东西了。 那家伙只心念一动,数十万飞剑由打其身上窜出,只一个呼吸,两岸除了长得好看且年不过十六的女子,哪里还有活口? 还没完,那家伙居然随手一推,方圆十几里顷刻间便被雷霆笼罩,无数道旱天雷如同犁地一般将两岸翻了一遍,方才被斩之人,别说尸身了,连魂魄都已经消散殆尽。 此时此刻,老蛟是真的头皮发麻,他没忍住说了句:“你是人吗?” 刘景浊嘴角微微挑起,但和善微笑在老蛟眼中,那就是恶魔一般。 刘景浊笑着答复:“人前是人,人后看心情。” 顿了顿,刘景浊笑着说道:“我还不够真诚?杀人而已,我十二岁时死在我手里的人都不知道多少了。我不喜欢求人,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不答应也行,大不了我扶持别人来做我傀儡就是了,我数三个数,你听好了。” 说话之时,数十万飞剑悬停江面,剑尖直指老蛟。还有那一身煞气,这得杀了多少人才能有这么重的煞气? “一” 刘景浊叹息一声,作势朝前指去。 老蛟大惊失色,赶忙恢复人身,将江水恢复到原本模样,瞪大了眼珠子,喊道:“二跟三呢!被你吃了吗?我服了还不行吗?” 杀两岸数万人,眉头都不皱一下,你才是畜生吧? 刘景浊一笑,笑得极其开心,甚至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 恁大脑袋,装的是浆糊吧? 瞬间抬起山水桥,一剑斩断其老蛟与赤眉江的水运牵连,相当于当场罢黜一尊山水正神。 第二剑,就是照着老蛟脖子去的。 “脑袋不够用的蠢货!” 刘景浊眉头紧皱,外界两道分身即刻返回本体,结果那老蛟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团妖异紫气。 刘景浊急忙拔出独木舟,双手各持一剑,周身遍布雷霆,但不得不收回捉月台。 岸边,谁都活得好好的,包括那范姓白衣。 破境求真我之后,捉月台这手镜花水月,品秩也提高了几分。 老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在那团妖异紫气的环绕之下,境界节节攀升,几个呼吸就已经破境炼虚。 刘景浊沉声道:“你们快走,想办法把两岸百姓赶回去。” 下一刻,老蛟身形暴涨,化作一头周身附着青色羽毛的异兽。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双手各持一剑,眯眼看向那头异兽。 这一趟,没白来啊! 十万大山那处深渊的紫气?怪不得先前觉得那瘴气熟悉呢,原来十万大山外围的那种瘴气啊! 一尊千丈法相凭空出现,刘景浊瞬身去往法相眉心,眯眼看向那头青羽异兽,冷笑道:“藏在青鸾洲,紫气加身,岁数不小了吧?” 青羽异兽缓缓睁开眼睛,只看了刘景浊一眼,“是你?很好,等着吧。” 话音刚落,天地失色,刘景浊明显察觉到了九和国运在疾速流失。 他赶忙举起独木舟,倾力一剑斩出,结果那异兽居然以半数九和国运为刀剑,硬生生将天幕撕开一个大口子,瞬间消失。 刘景浊眉头紧皱,抬头看向天幕,刚要询问,便听见有人言语:“别问我,哪儿去了我也不知道。” 这决计是一尊曾经领衔倒戈之战的大妖了! 幸亏来得早,再晚几十年,一旦真给她破入合道境界,后果不堪设想。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73章那团紫气免费阅读。 第475章我来做这个恶人 清晨,刘景浊久违地拿起扫把,将院中积雪清扫干净,也久违地演练起了拳法。 跟什么人学什么人,刑寒藻也很早起来,重新取出一块儿大石头,就这么吊在刀尖,然后双手持剑,练握力。 刘景浊看了其一眼,收起拳头,走到刑寒藻面前,并指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道:“三关,分别是丹田宫、黄庭宫,也叫绛宫,还有一个就是泥丸宫了。照着我所传功法去温养剑气,每三窍一大关,等到你什么时候能剑破丹田宫,我就开始教你剑术。这手剑衍九窍是我家传,往上追溯的话,应该可以追溯到一位麻先生。我连我的俩徒弟都还没有教呢。” 刑寒藻一愣,高兴之余,还有不解,“为什么连她们俩都没有学,我可以先学?” 刘景浊眨眨眼,“真要听?” 刑寒藻点了点头,刘景浊便说道:“怕她们破境太快了,我不许她们二十岁前结丹的。” 刑寒藻一转头,直翻白眼。 有你这么打击人的吗? 这话刚好给钟伯漕听到,不许二十岁前结丹?玩儿呢?我都五十好几了也才是个金丹修士啊! “刘兄到底是什么来历?” 刘景浊一笑,“中土流离郡人氏,姓刘名赤亭,有个刘见秋的别名。” 终究还是没有自报家门。 说话时,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北边儿,楼松出来了。 他轻声道:“让陶茶先别着急,等我回来,一起去渔村。” 钟伯漕点了点头,却见刘景浊已然化作剑光遁去。 落地北边儿街道,刘景浊看向楼松,问道:“居然赢了?” 楼松讥笑一声,开口道:“死人一个,挨我一夜拳头而已,没还手。” 预料之中的事儿。 刘景浊点点头,“那我去做客,你先回吧,吴篆不会来就动手,估计在赤眉江等着我,你不必出面。” 楼松一笑,不是出面与否的事儿,是出面了也没有用,面对一尊真境已经足够无力了,何况炼虚? 他点了点头,迈步之前,还是没忍住问道:“还是想问刘兄一句为什么?”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道义自在人心,十中无一,那就百中去找,还没有?天下人千千万万,还能找不到?” 楼松抱拳离去,刘景浊孤身去往赤眉山庄。 偌大山庄,独独两道气息而已。 昨夜风雪今早停,街面上也就楼松来时脚印,刘景浊去时脚印。 推开那扇被长剑捅出个窟窿的门户,并不是杂草丛生的院子。 昨夜那个年轻人瞬身落地,恭恭敬敬抱拳,轻声道:“我带前辈四处逛一逛?” 刘景浊点点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年轻人笑道:“叫数资,姓氏比较少见。”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的确少见,我也是在中土仇犹国旧地听说过数姓。” 仇犹国被灭是早在景炀王朝之前的事儿,如今仇犹国旧地,应该是隶属于晋州漾泉府治下一县。 数资好奇问道:“前辈去过中土?” 刘景浊点点头,“我就是中土人。” 年轻人有些咋舌,他虽然没有出过九和国,但天下九洲总是知道的,中土距离此地,不知几千万里。 山庄占地不小,粗略估算,纵横至少二里地。 现在走过的地方,是客邸所在。但数资带着刘景浊,一直往后,往山脚去。 这年轻人,也就是四十出头岁,三岁拜师,修行三十余年,终入凝神境界。 很快就到了后山山脚下的长廊,一里长廊,约莫每隔一丈就挂着一只大红灯笼,虽然不破,但很旧。上写的囍字,有些都成了喆了。 长廊中央靠山三丈许,有个八角亭,数资带着刘景浊,很快就走入亭中。 数资笑问道:“前辈喝酒还是喝茶?” 刘景浊摘下佩剑放在一边,轻声道:“山野村夫,俗套一些,喝不惯茶水。” 数资便在百宝袋中取出一坛子老酒,给刘景浊倒了一碗。 等刘景浊喝下之后,他这才开口道:“酒是昨夜太守打我师傅时,我偷偷取出来的,是师傅当年留着成亲那天喝的。他自东边儿返回之后,就把酒埋起来了。” 刘景浊哑然失笑,摇头道:“这算什么?让我拿人手软吗?” 数资摇摇头,轻声道:“楼太守拳脚一夜没停,我师傅笑了一夜,我就差不多听了一夜。我觉得,该。所以前辈既然来做客了,真要再把我师傅打一顿话,打就完事儿了。” 还真是个好徒弟。 结果刘景浊又倒下一口酒,轻声道:“我来是想说句话,但不是劝人,可能更戳人心窝子。” 数资起身,重重抱拳,沉声道:“多谢前辈愿意开口。” 刘景浊摆摆手,开口道:“但说那句话前,我想问问,他图疾是不是一架打输了,再没去找过那个女子?” 数资点头道:“是!” 刘景浊冷声道:“什么脑子?我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岁,非把他脑壳敲破!” 一坛子酒,数资一口都没喝,全给刘景浊喝完了。 闲聊约莫一个时辰,太阳高高升起,一缕阳光洒在八角亭,刘景浊拿起两把剑,缓缓起身,问道:“你师傅呢?” 数资苦笑一声,“西边演武场。” 刘景浊点点头,迈步走去长廊,抬头看向那一排红灯笼,问道:“你师傅很看重这些灯笼?旧成这样了还不愿意摘下来?” 数资笑道:“别说灯笼了,就这长廊,别人也不能踏足。” 刘景浊哦了一声,那就对不住了。m..m 他猛地一跺脚,整座赤眉山庄当即山摇地动,只几个呼吸,一里长廊尽数被毁。 数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前辈,你这……” 刘景浊走去废墟之中,捡起来一道红灯笼“尸体”,轻声道:“我来做这个恶人。” 白衣白发的青年人瞬身到此,眼睛直愣愣等着一片废墟,浑身剧烈颤抖。 刘景浊没去看他,只是说道:“图疾,害死那个女子的人,是你啊!你不喜欢她对吧?拿她与人对赌,在你眼里,她只是个东西吧?” 数资皱起眉头,这话确实有些扎心了。 结果那图疾圆睁着的眼睛,很快恢复那种游离眼神。 别说来跟刘景浊拼命了,连跳起来骂人都没有。 有三个字,都到了嘴边,刘景浊又咽了下去,毕竟喝了人家一坛子酒。 刘景浊轻声道:“看在数资的面子上,我给你讲个故事。我是中土人氏,小时候住在长安城。我经常跟我弟弟去一处羊羹摊儿,无论刮风下雨,摊主从来不歇息。我九岁那年,带着弟弟去吃羊羹,没见摊主,就瞧见了摊主的闺女,小丫头只脆生生说了句她娘亲没了。结果只过了三天,那摊主就重新出摊儿了。我那时候年纪小,就问啊,不是死了媳妇儿吗?就一点都不伤心?你猜摊主怎么说的?” 当然无人应答,刘景浊只好自言自语道:“摊主说,要是没个闺女,没背着买房子时欠的银号的钱,他可能会收拾东西,去把夫妻俩想去却没去的地方走一遍,最后可能会去死。” 这是真事儿,景炀王朝如今皇后家里的事儿。 刘景浊摘下自己的酒葫芦,抿了一口酒,讥讽道:“人家属于是各种羁绊太多,无力回天,你呢?废了三十年了,想明白了什么?” 一不小心就说多了。刘景浊扭了扭脖子,缓步起身,一坛子酒的情分,这就算还了。 走出去几步,刘景浊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语道:“咋个这么贱呢?” “吴篆应该就在赤眉江边的渔村。” 他随手朝着数资抛去一本剑谱,“好好练剑,争取修成一位后来剑修。希望十几二十年后,重返赤眉城,这座赤眉山庄是真正的侠义山庄。” 迈着大步走出赤眉山庄,数资红着眼眶,双膝下跪,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哽咽道:“师傅,该醒了,哪怕不敌,咱们也要去拼命啊!刘前辈说的对,师娘不是不愿嫁给吴篆而自尽的,他死在你的不管不顾之下啊!” 数资猛地抬头,哽咽道:“收我做徒弟,说咱们修炼要练一口心气的图疾呢?你把他还给我!” 有一道分身专程遇见去了一趟西边的医馆,前几天碰到的少年人,此时正在屋檐下捣药。 刘景浊笑问道:“你师傅呢?” 少年人一愣,心说这是谁啊? 刘景浊便恢复那邋遢模样,又问:“现在认识了吗?” 少年人又是一愣,好在是被一阵冷风惊醒,他忙起身,诧异道:“原来你是仙人吗?我家先生又去乡下出诊了,还没回来呢,要不然你先进来喝杯水?”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喝水就不必了,等你先生回来,你记得告诉他,赤眉江没有龙王了,但妖魔鬼怪,我没法儿斩尽。” 顿了顿,刘景浊抱拳道:“替我说声对不住。” 妖魔鬼怪,有时候并非什么山精水怪。 一棵大树长得歪歪扭扭,不一定就是它想长得歪歪扭扭,而是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这样。可怕的是,大树本身并未意识到自己长歪了。更可怕的是,他以为这才是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75章我来做这个恶人免费阅读。 第476章一炷香 一行人过赤眉江,找不到船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楼松早有准备,赤眉大营的官船就等在江边,直去渔村。 大船没法儿停在渔村的小码头,只好放下小船送几人过去。..m 就连官船上的兵卒都觉得这属于多此一举,明明全是神仙,飞过去不就行了?非得弄这麻烦事儿?不够折腾折腾的。 但这不是嗖一声飞过去的事儿,这是送陶茶回家。 小船停靠码头,渔村村民对这个“大难不死”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瞧见刘景浊跟钟伯漕,更是神色不善。 钟伯漕问道:“你在村子里很不受待见吗?” 陶茶摇摇头,苦笑道:“我一个没嫁人的姑娘,上哪儿招人嫌去?” 刑寒藻则是走上前牵住陶茶的手,轻声说道:“不管他们,你家在哪儿,咱们先带你回家。” 陶茶点了点头,领着几人拐弯抹角去往自家宅子。很快就到了宅子,但大门紧闭,任由陶茶怎么去敲门都无人答应。 受了这么大委屈,几次三番自尽都没哭的姑娘,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皱着鼻子,蹲在门口哽咽了起来。 钟伯漕皱着眉头,上去一脚踹开大门,冷声道:“人呢?闺女回来了,不晓得来看看吗?” 明明都没了那头欺负人的赤眉龙王,怎么还这样啊? 但刑寒藻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她看向刘景浊,轻声道:“是不是他们并不愿意相信神通广大的赤眉老蛟,就这么死了?” 刘景浊轻声道:“可能只是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去而已。” 所谓愚昧也好,去迷信某种事情也罢,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是在多年之中,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有些传承,传下来的是技艺、规矩、德行。而有些,传下来的只是一种骨子里的恐惧。 这种感觉刘景浊大概可以明白,就如同平妖道的孩子打小儿被刘景浊三个字吓唬,长大了要是真跟竺束一样碰见真实存在的刘景浊,不吓到背过气去才怪。 但赤眉江两岸,最早的恐惧,在光阴加持之下,已经扭曲成为信仰了。 刘景浊示意刑寒藻扶起陶茶,也把钟伯漕喊了回来。 他走到门口,缓缓拉起门,对着陶茶说道:“不行就先跟着钟伯漕去霜亭山吧,等以后你爹娘的心思变过来一些了再回来。” 钟伯漕挺喜欢这个姑娘的,想的是带回霜亭山,给她找个师傅,让她好好修炼。 没想到陶茶起身擦了擦眼泪,看向刘景浊,轻声道:“学医能治这病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 陶茶再问:“学武呢?” 刘景浊摇头又点头,轻声道:“能治一半。” 陶茶深吸一口气,“那剩下一半,要去哪里治?” 刘景浊轻声道:“剩下的,如同建房子一样,一砖一瓦去填补,可能要耗费些日子。” 陶茶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对着钟伯漕说道:“恩公,我不想待在九和国了,对不起。” 钟伯漕笑着摇头,“那有啥对不起的,但你一个凡人小姑娘,不待在九和,你上哪儿去?” 说话时是看向刘景浊的,意思是刘兄你神通广大,想个招?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想来想去,还是说道:“一来是,我也只能给你找个暂住之地,二来是,路途过于遥远,你一个凡俗姑娘,恐怕一生都走不到。” 哪成想钟伯漕笑着说道:“我送她,再说我也刚刚好想出去逛逛。霜亭山,我回去也免不了一通责备的。” 刘景浊还真就好好想了想,但在这青鸾洲,熟悉的地方压根儿就没有啊,与那绿坞湖,也就是点水交情而已,至多厚着脸皮跟人说一声,让陶茶暂住,怎么好塞个人进去? 想了想,刘景浊以心声与二人说道:“只有一个去处,西边儿的绿坞湖,而且只是暂住。等待一年多时间,等我家渡船到了青鸾洲再返回之时,跟着去中土吧。到时候可以选一选,看看你想去什么地方。” 你家渡船?去中土?还可以挑? 钟伯漕讪笑一声,问道:“刘兄缺人不?” 刘景浊哈哈一笑,已经迈步往回走了。 一番插科打诨,总算是让陶茶稍微好了些。 其实这个敲门不应,也在刘景浊预料之中的。 重返官船之后,刘景浊便瞧见了江对岸,有人支起了帐子,不知在煮酒还是煮茶。 刘景浊轻声道:“你们先回吧,晚些时候我手书一封,你们准备好了之后就可以动身。” 说罢便瞬身而起,脚踏水波,顷刻间落在帐外。 这位平西王,第一句话就是:“愚民而已,有什么好救的?为此弄得我九和不安,这算什么?” 也不知怎的,刘景浊忽然想起云冭县的姜桃叶。 刘景浊迈步走了过去,问道:“一个傻子,就可以为几个聪明人而死吗?” 吴篆淡然道:“与你无甚好争辩的,来这儿就是告诉你一声,过江龙做了自以为是的行侠仗义之后,该走就得走了。” 刘景浊眯眼一笑,迈步走入军帐,淡然问道:“要是不走呢?” 说话间他已经拿出一根香,点着后插在一旁。 刚刚放晴不久的天空,再次积起阴云。这个年头儿,是累死九和国各地山君龙神的年头儿。国运凋零,必然会惹来天象不稳,各地神灵就得时时刻刻注意自己辖地山水变化,然后施法去调节。 吴篆讥笑一声:“真境而已,有一把专门克制妖族的剑,再就是个剑修而已,就敢在一尊炼虚面前,如此托大?” 刘景浊只是盯着那一炷香,同时漫不经心道:“你我无冤无仇,奉劝一句,假如九和皇室舍得下本去与百姓共渡难关,那如今不失为一个好的中兴机会。” 话音刚落,刘景浊叹息一声,只心念一动,周遭便如同琉璃碎裂一般。 一柄飞剑划过,虚空中一道白衣身影就这么被逼了出来。 刘景浊心念一动,清池折返回来悬停一旁,他轻声道:“你的阵法,对我来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再告诉你一句,事不过三,你已经没有作死机会了,烦劳惜命些。” 就这星星点点外露的煞气,已经让那位范首席喘不过气了。 还是吴篆笑着挥手,那位范首席身上压力这才减弱几分。 吴篆轻声道:“我也说,事不过三,事已至此,我九和皇室那边我会知会,不会怪罪任何人,但是你,不要让我再见到。” 刘景浊充耳不闻,只是看向那根已经烧了多一半儿的香。 吴篆还在喋喋不休,“做人得实际些,我不是妖族,也不怕你一身煞气,就你那飞剑,我真不放在眼里。以后要是还让我见到你,就别怪我不讲道理,我也不会管你是哪家山头儿的天骄,我吴篆此生,就喜欢杀天才。” 这狠话放的,刘景浊无动于衷。 撂狠话的人没等来回应,多多少少有些恼火,但刘景浊就是只盯着香,压根儿不搭理他。 直到那柱香烧完,刘景浊这才叹息一声,扭转过头,灌下一口酒。 “老蛟是你从哪里找来的,那金刚降魔杵上有无刻着什么咒印之类的?” 吴篆面沉似水,“你可真是找死啊!”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轰隆巨响,帐子与那范首席几乎同时被一股子罡气掀翻出去。此时地面已经如同蛛网一般蔓延出去数十丈,蛛网中心,有个年轻人手按中年人头颅,将其死死抵在地上。 “都说了你们豆腐脑和着屁捏成的境界,本就稀碎,还跟我逞能?” 吴篆脸贴着地,脸色难看至极,“小子,你在……” 又是一身巨响,蛛网再次增大,吴篆已经深处坑中,半死不活。 那位范首席都要吓傻了,平西王,那是我们九和国第一人啊!就这么,被人两拳砸晕了过去? 刘景浊拍了拍手,嘟囔道:“浅水塘里王八多,我说怎么小小九和还有炼虚?修境不修力,这炼虚,也就能忽悠人了。” 这吴篆真要跟老蛟交手,孰强孰弱还真不好说呢。别说比寻常炼虚了,怕是比百节的真境还差不多。 只是,图疾终究还是没来啊!都给了一炷香时间了,总不能上赶着求着他来吧? 人的心气一旦坠下,再想捡起来,可真不容易。 刘景浊轻声道:“带着你家平西王回去养伤,顺便告诉那位吴太后,不要为难楼松,大国皇帝我都杀了不少,别说这屁大点儿的九和国了。不过要是她不听,你就告诉她,可以往中土发兵,去把我家乡推平吧。” 那位范首席心惊之余,也唯有臊得慌。m..m 说什么三日灭大瑶,一天平推醒神王朝的,确实是九和其中一位先帝。 但那位先帝,脑子本就不好,小时候听人说九和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国家,他就真信了。 结果……闹了这笑话,都给外界笑话了接近一甲子了。 他瞬身进去大坑,扛起吴篆,顺便为其检查伤势,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实吓了一大跳。 骨头全断了,经络断了大半,黄庭宫受损极重,这……没一年半载的功夫,怕是养不好了。 他转头看了看那道远去身影,唯有苦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76章一炷香免费阅读。 第477章月真圆 今个儿正月十五,原本不必聚在一起吃饭的,但白小豆坚持,说她请大家吃一顿晚饭。 都知道,明日她就要走了,先去白鹿城,再跟龙丘棠溪去斗寒洲。 听魏薇说了许多栖客山书院的趣事,倒也对读书没那么排斥了。 白小豆听魏薇说,打从十三年前,师傅到了栖客山之后,早晨从山下往山上的高门子弟就再没有见过雪。所以白小豆已经决定了,到了栖客山后,就学师傅,每天扫雪上山。m..m 斗寒洲有陆青儿在,也不算是没朋友,再说了,等什么时候姜柚结丹,也会去看她的,很快了,柚子天赋很好的。 也只有用这种话去安慰自己了。 今年的年夜饭后,白小豆是跟着小泥鳅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拜年的,整整花了十天时间呢。 就是道别嘛! 迟暮峰后山,白小豆跟姜柚的住处,一只猫蹲在姜柚肩头,死活不肯下去跟他的同类玩儿。倒不是白小喵不愿与同族亲近,实在是一只猫有了人的意识,怎么好再去喵喵喵? 白小豆笑着说道:“柚子,你跟潭涂姐姐要看好我的猫嘞,到时候我回来了,要是瘦了,我给你们没完啊!” 姜柚皱着眉头,沉声道:“不想去咱们不去就好了嘛!师傅又没说一定要你去。” 白小豆咧嘴一笑,“但师傅希望我去。” 说着,她转身坐在台阶上,轻声道:“柚子,你觉得咱俩谁是心软的人?” 姜柚轻声道:“那还用觉得?肯定是你呗。” 白小豆摇摇头,“我其实不是个心软的人。” 这会儿陈文佳刚刚好到了院子外,听见两姑娘的言语,心中不由得一紧。 此时白小豆又说道:“我只是还没有遇见可以让我心硬的人而已,而柚子你,其实跟师傅一样心软,只是你学会了师傅那句得理不饶人,做事要干脆很多而已。” 先前去往云梦泽,吃了点亏,白小豆当然不会像以前一样不出手,但她习惯了点到为止。而姜柚就不一样了,只攻不守,以伤换伤,挨人家几十下,就为了近身递出一拳,感觉不到疼似的。 但碰到那种可怜的,她就下不了手。而白小豆,恩怨分明,不管这些。 所以白小豆事后回想,会觉得自己不是心软的人。 姜柚没好气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桃子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白小豆嘿嘿一笑,抬起头说道:“你好潇洒,我好羡慕。还有你的脸蛋儿我也羡慕呢。” 姜柚无奈道:“我还想要你的脸蛋儿呢,你没听那些人说吗?我长得很妖,你是那种桃花的感觉,当然喜欢你的人会多一些。” 陈文佳迈步走入,笑着说道:“什么妖不妖的?你俩比不过龙丘棠溪,还比不过我吗?我都两百多岁的人了,到现在还嫁不出去。” 迈步走了过去,陈文佳轻声道:“你不修武道,我也没啥好送你的,这甲丸跟剑丸是我年轻时候所得,给你了。” 转过头看向姜柚,“你什么时候远游,我一样有礼物,别觉得我一杆秤不平啊!” 姜柚嘿嘿一笑,“文佳姐姐哪里话?” 青白客栈那边,小红泥鳅很早就去帮忙了,小豆子要走了,她可是我在青椋山的第一个朋友呢!今个儿给她露一手,看我厨艺如何。 反正只要在山上的,都来了,包括带个孩子,明日会一起走的陶檀儿。 这里边儿,最怕生的是竺束,他会跟白小豆一起去往栖客山。跟谁都能聊两句的,自然是舒珂了。 那座仙山已经落地扶舟县东南,前些日子一股脑儿买下三座山头儿,仙山放在了三山之中,舒珂就负责种花养草,她对此那是乐此不疲。 白小豆也很快到了客栈,非要坚持自己给每个人煮上一碗面。 等到快天黑时,客栈里头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如今山上,人并不少。 自然是一桌子素菜。 白小豆端起碗,笑着说道:“我要走了,青椋山是我的,也是你们的,能不能帮我看好它?” 戌时末刻,白小豆独自走去如今的琉璃县县衙,与权世信聊了小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后来去了州府衙门,没进去,但窦成出来了。 这位年轻太守笑着抱拳,轻声道:“这么晚了,长公主怎么跑这儿来了?” 既然碰上了,白小豆就笑着说了句:“舅舅还恨我师傅吗?” 要是别人问,他还不会说实话,但这丫头喊自己舅舅,确实是喊到了心坎儿上。 窦成笑着摇头,轻声道:“早就不恨了,十多年前我去东海当县令的时候就不恨了。” 白小豆咧嘴一笑,“那就好。对了,我要出远门了,能不能帮我照顾乔青鱼一家?” 窦成强忍着笑,点了点头。 那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照顾?倒不是妄自菲薄,只是如今的刘景浊,不知不觉已经是自己望尘莫及的存在了。 返回青椋山的时候,有人在等,让白小豆没有想到的人,流泱。 山巅之上,潭涂跟陈文佳站在一起,看着两个同龄姑娘有些尴尬的会面。 潭涂笑着说道:“流泱这丫头受过苦,会在心里为他人找想,但不会说出来。别的孩子说不吃肉多少有些不情不愿,但流泱得知在山上不能吃肉,好像从没有多问过什么?” 陈文佳点点头,“她每天埋头练拳,瞧着傻乎乎的,其实很心细。我让她春夏秋冬各走一趟青椋山所有山头儿,不只是磨炼她的毅力,还有一个想让她对这座青椋山有归属的意思。现在看来,作用还是挺大的。至于这小豆子,她呀,比谁都看重青椋山。” 潭涂点了点头,轻声道:“当然了,小豆子长这么大,一共就两个家,半个是她爹娘都在的时候,半个是身边有白猿的时候,一个是青椋山。公子有一个很不愿意见到的场面,跟谁都没提起过,跟小豆子有关。”..m 陈文佳轻声道:“他没提过,但大家都知道,而且谁也不愿意看到吧?” 要是有一天,白小豆忽然吃肉了,那伤心的人绝不止刘景浊的。 伤心的不是白小豆的变化,而是他没有保护好白小豆。 第478章大侠慢走 上次十万大山异动之后,结庐中心处修炼的几尊登楼不得已退出十万大山,回了中土。 中土数座山头儿,凭空就多出来了登楼老祖,包括云梦泽畔的卢氏。 他们原本还想着去往青椋山赔罪的,现如今老祖归来,还有什么好去的?青椋山,不就一个上了中土天门榜的顾衣珏?如今顾衣珏在高车灭洲城驻守,他刘景浊又远在别洲,还有什么好登门致歉的? 十分清奇的脑子,他们就没人想到,在他们卢氏手中吃了亏的,是景炀王朝的两位公主吗? 离乡数百年的卢氏老祖今日在云梦泽讲法,下方卢氏子弟坐满了。 无非是讲些修炼之事,再就是牛在天上飞了。 远处湖面,秋官刘小北,新任夏官池妖妖,一大一小两个好看姑娘就听着那老不死的吹嘘。 池妖妖冷声道:“欺负小豆子跟姜柚的是不是他们?” 刘小北点了点头,池妖妖便拔出剑,黑着脸往前去了。 刘小北笑了笑,轻声道:“丫头,他又不会喜欢你,你这么做有什么用?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个小姑娘,怎的就上赶着往他身上凑呢?他对待少年少女都很温柔,对谁都一样,你是不是想多了?” 池妖妖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有些不明白,明明这么些年来,大家都觉得她很讨厌刘景浊啊,怎么秋官一眼就…… 刘小北晃荡着脚丫子,以湖水洗脚。自打有记忆以来,刘小北从没穿过鞋子的。 晃荡一番,她笑着说道:“我说错了?” 池妖妖呆立良久,忽然转头,沉声道:“我是喜欢他,我也知道他心里只有龙丘棠溪,那又怎么样?我又没求着他喜欢我!再说了,你还不是一样?” 刘小北咧嘴一笑,“我不一样的,我只是属于他少年时幻想的对象而已。” 估计那个小色胚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十来岁的时候,每晚去想入非非的事儿,刘小北都能察觉到的。要是知道了,估计那小子就没脸做人了。 但刘小北不觉得有什么,哪个少年不思春? 她难过的是,几年之后再见,那家伙的心湖居然平静到如同镜子一般,即便她脱掉外衣半遮半掩的,那家伙也只是装着心有涟漪而已,实则极其无感。那次刘小北差点儿以为,刘景浊人间最高处一战后,不是个男人了。 所谓心如止水,刘小北觉得也就是这样了。 刘小北说了句:“喜欢就喜欢,可以大声说出来,没什么难为情的。悄悄告诉你个秘密,我跟他很早就认识了。” 结果池妖妖问了句:“多久之前啊?” 刘小北一笑,“很久很久之前,他的以后,我的从前。我的从前里,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池妖妖一头雾水,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结果刘小北扭了扭脖子,随手一抬,一道剑气竟是划开半座云梦泽,直到卢氏老祖讲法之地。 那老家伙眉头一皱,沉声道:“何方鼠辈?” 刘小北懒洋洋起身,一步而已,已到老者面前一丈。 刘小北笑盈盈看向那老家伙,开口道:“秋官。” 池妖妖紧随其后,皱着眉头开口:“谁欺负我们长公主还有青莜公主了?” 那位卢氏老祖听到秋官二字之时,腿肚子就已经在转筋了,这会儿又听到自家这些好儿孙胆敢欺负景炀王朝的公主?他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 也不管面子什么的,他当场跪地,磕头不止。 “我刚刚回来,不知道这些不肖子孙胆敢欺负公主,秋官夏官恕罪,我立马儿把人揪出来,二位带回去就是。” 自打鱼雁楼那道大天门榜问世之后,其实有小道消息,说很多境界修为不输于榜上前五的,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上榜,其中为首的,就是景炀王朝秋官。 连葬剑城主堂堂合道剑修都没能进前五,可想而知前五人得有多恐怖。秋官实力不输前五,那最次也是合道巅峰了,还是个剑修啊! 刘小北轻声道:“夏官先说吧。” 池妖妖便沉声道:“伤了青莜公主的元婴修士,还有围攻他们的几个金丹,随我去往赤龙卫大狱!” 刘小北笑盈盈看向那位卢氏老祖,开口道:“给你三个选择,我只说一遍,听好了。第一,即刻启程去往拒妖岛,第二,即刻启程去往灭洲城,第三,即刻去死。当然了,你也可以试一试跑路,不过事先提醒你,天涯海角,我的剑都找得到。” 这位卢氏老祖只得一声苦笑,沉声道:“我去灭洲城,但要去多久?” 刘小北淡然道:“什么时候灭洲城不存在了,你就可以回了。” 卢氏老祖苦笑一声,这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什么时候灭了浮屠洲,什么时候就可以回了。 没想到在十万大山苟且偷生几百年,不是人家找不到自己,是没到用自己的时候。 ……………… 青椋山此时发生了什么,刘景浊并不知道,但最后一次去往玉竹洲的渡船大概就是这几天启程,想必巢木矩、苏崮,还有陶檀儿她们都要乘坐那艘船一起走。还有白小豆跟竺束。 正月十六,赤眉城内一场大雪,刘景浊坐在医馆后院儿,在煮茶。 这几天给陶茶跟雍禄演练了一番八段锦,陶茶昨个儿就走了,路上会继续练。雍禄是学过这个的,天下医家多半都会,但刘景浊教得跟他学的,好像并不一样。 史欣笑着说道:“你这八段锦,改的面目全非啊!” 刘景浊也笑了笑,开口道:“本就是一道养生功法,被我拳法师傅改了改,成了个固本培元的半拳法,雍禄要是勤加修习,说不定有一份炼气士资质的。” 史欣点点头,轻声道:“你们走了,过不了多久我也走,我带雍禄去西边儿看看我师弟,之后就游走九和国,行医救人。” 刘景浊便拿出厚厚一沓符箓,递给史欣,轻声道:“遇到难解瘴气,在寻到源头之后抛下此符箓便可解。还有,九和国运腰斩,山水神灵会变得极其力不从心,这十几年内会不断有妖生出,也可用此符箓镇压,至少神游之下的妖族逃不掉。但二王爷要明白,妖也是分个善恶的。” 史欣丝毫不客气,顺势接过符箓,点了点头,却又笑着说道:“能否说个本名?我岁数到这儿了,万一游走路上背过气去回不来了,我也想让雍禄有个去处,至少也是行医降妖两不误的那种,要不然,单靠嘴皮子,救不了这个国家。” 是啊!医术再如何厉害,文笔再怎么入木,人家的刀架在脖子上了,手无缚鸡之力,也就唯有两条路可以选。 死与同流合污。 刘景浊取出一柄巴掌大小的木剑,开口道:“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就让雍禄拿着这把剑去霜亭山,然后找钟伯漕,让他在九和国上空各地渡船的必经之地等着,随便拦下一艘船,说找拒妖岛刘景浊就行了。” 此时刑寒藻也背着个箱笼走了出来,里头装的全是吃食。 刘景浊缓缓起身,抱拳道:“得走了,史先生好好活着,二十年后我重返九和,会专程来看看你。” 史欣起身回礼,笑着说道:“神仙真好。” 雍禄练功入迷,都没发现刘景浊已经走了。 背着两把剑的年轻人,从医馆门口那两堆鹅卵石里,各自取走一块儿。 刑寒藻不解道:“拿这作甚?” 刘景浊只笑着说:“留念。” 往东走去,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刘景浊便说了句:“待会儿忍着性子,没事的。” 刑寒藻没说话。 走出东城门,楼松早就在等了。 两人边走边说,刘景浊轻声道:“你的武道境界还算瓷实,还是要好好练拳,争取百岁前五气朝元,至于吴篆,没有一年起不来的。” 过城门之后,数千官兵护在两侧,手牵手地拦住了两旁百姓。 可不是什么送人的,刘景浊一出来,鸡蛋啊、烂菜叶子,就全来了。 刑寒藻面沉似水,手中木奴握得很紧。 但刘景浊跟楼松对此置之不理。 刘景浊又说道:“赤眉山庄那边,怨归怨,别再给数资难看脸色了。将来不管是钟伯漕也好,还是数资与你,遇到实在是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就去高阳城找莫问春,说是刘见秋的朋友,有事相求。要是连他都办不到,他自然会喊人,要是连他喊来的人也管不到,那我自会寻人过来的。” 楼松一笑,“你也是无聊的人,真要一管到底?” 刘景浊笑道:“前提得不是你们欺负人啊!” 楼松笑道:“刘兄有本事去管这么多事儿?”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本事一尺的时候,管一尺二的事儿,本事一丈,就管一丈五的事儿,我本事当然会越来越大,本事大的人不多管事,让谁管?”.m 楼松重重抱拳,沉声道:“受教了。” 当年的赤眉山庄,也是如此。 刘景浊微微顿足,轻声道:“就此别过,太守留步。” 楼松一愣,旋即笑道:“大侠慢走。”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78章大侠慢走免费阅读。 第479章 路上 近半月时间,没着急赶路,日行百里,也才走出来一千五百里。 九和境内,还是会时不时会飘起雪花。 赤眉城之后,刘景浊便再没改换容貌,没必要了。.m 小小九和,轻松炼气士不算少的,毕竟是在如今明面上最强的青鸾洲嘛! 一天,天气变得暖和了许多,两人正好儿走到一处小镇,镇外有一处淫祠,里边拜访一尊金甲神将,但样式有些怪,估计是当地百姓自己塑像,照着想象去的,所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这小小庙宇,起名通天大将军庙,香火旺盛,但神像之中并无什么神灵。 不过刘景浊还是瞧见了一尊披着金甲的虚影,在神像后方。 当时刑寒藻便好奇问道,明明没有魂魄寄居,那这虚影是个怎么回事? 刘景浊想了想,这等奇怪之事他也是头一次遇见。便问了问当地百姓,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庙宇已经在此百年,据说极其灵验,所以附近几个县不远百里也要到此,就为拜一拜这位通天大将军。 那就明白了,是百年来香火旺盛,又无人去享用这些香火,于是香火越聚越浓,成了一个纯粹香火形成的生灵。 但刑寒藻还是不明白,那就是并无神灵了,既然没有神灵,为什么老百姓会说这大将军灵验呢。 夜里两人就贴上了匿踪符,躲在庙宇附近。 直到后半夜,有个鬼鬼祟祟的狐妖到了庙里,是灰狐,金丹境界了。他径直走去神像那边儿,很快就收集了今日香客所求。 灰狐拿着笔坐在神像下方,把香客愿望全写下来,一沓儿随意丢在一边,另外的则是整整齐齐放在眼前。 当时刑寒藻就瞧见,自家公子笑意不止,春日花开的感觉。 她仔细看了看那些纸张,原来随手丢掉的愿望,全是什么要当大官儿、要发横财之类的。而整整齐齐码放在面前的,则是说家里老父亲腿疼,求大将军显灵,帮忙治病。还有什么孩子四岁了还不会说话,求大将军帮帮忙之类的。 那只灰狐把想要当大官儿的愿望揉成团儿丢了出去,之后就拿着另外一沓儿,挨个儿去“显灵”了。 本以为公子要跟上去,结果他冷不丁现出真身,走去神像下方,居然给这淫祠神像点了三炷香。还没完,他还以纯粹雷霆写下敕令二字,然后再走去神像后方,写了“多行好事,必有神降”八个大字,她也不懂书法,只觉得字写的极其潇洒就是了。 结果刘景浊说了句,他的字没少被人笑话,说什么江湖体不入流让他好好去临字帖之类的。 然后,没然后了,就这么走了。 她十分不解,问了句,为什么不等狐妖回来看看他的反应呢? 刘景浊只说,行善事得善果,这份机缘是狐妖应得的,我们得让人间生灵觉得好人有好报才对。 那会儿刑寒藻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走江湖了。 灰狐返回之后,看到那道已经凝实的香火虚影,再看见后方题字,自然会千恩万谢。等他将那香火“吃下”之后,当时就会发现,自己的妖气居然淡了,那他当然觉得,百年来的做好事,没有白白浪费时间。 后来走到一处小城,那天终于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的,总算不是雪了。 结果刘景浊不知道怎么回事,偏要走去城中最高的塔上面,说想淋雨,站得高一点,淋雨便能早一点。 她只好跟上去,还以为有什么深意呢,结果就只是淋雨。 清明之前,走过许多地方的十字路口,都有灰烬。刘景浊便也找了个十字路口,点了几张黄纸。 刘景浊说,中土那边有习俗,有儿有女早上坟,在外乡回不去的,便只能在十字路口点香,呼唤几声,让先人来取钱。 刑寒藻问刘景浊是给谁的?刘景浊只说人很多,烧个念想而已。 是刘顾舟,是虞长风,是金玄柏。是彩蝶、徐老山主、龙丘阔,是很多很多人。 刘景浊起身对着将要熄灭的火堆一抱拳,轻声道:“钱不多,你们分一分吧。” 后来在个小城停留了好几天,就因为一个穿得光鲜亮丽,一个人住个宽敞宅子的青年人。 刑寒藻都不知道为什么,公子愿意为了看这陌生人的几天而驻足。 那个年轻人在衙门口有个活计,算不上官儿,吏房的一个还算机灵的年轻人。 每日衙门口点卯,他从来是第一个,走却是最后一个。每天回去之后都已经暮色垂垂,他就自个儿简单炒个菜,下碗面,然后洗碗洗锅,最后生火,坐上水,足足喝茶一个时辰,再就睡觉了。 好不容易一天休沐,年轻人终于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起来,跑去集市买了二两肉,回家之后给自己包了一顿饺子,吃过之后就出去了,坐在河畔柳树下,怔怔出神。 年轻人没有爹娘了,也还没娶妻,好像连个朋友也没有。m..m 刑寒藻是真不知道公子在看什么,结果等到走的那天,刘景浊才说了句:“千万里路,数万万人,谁都像我。” 今日风和日丽,两人距离要去的地方已经不远了。官道上商人马帮不少,但刘景浊说炼气士也很多。 过一处三叉口时,刘景浊忽然转身去了路口酒铺,铺子里人不少,他也只能带着刑寒藻去角落一张没人的桌子。 要来了一壶酒,喝过之后,立马儿就走了。 刑寒藻没忍住问道:“这是闹哪样?” 刘景浊只说道:“方才酒铺是鬼开的,我就是去看看有无鬼修伤人的事儿,但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恶鬼。” 刑寒藻是压根儿没看出来,也是,黄庭而已,哪里来的那等眼力见? 前方八十里就是一目城了,再往东十几里就是一趟九和要去的地方,一木山。 刘景浊收起山水桥,只背独木舟,把境界压到了金丹。 黄昏前后到的一目城,城门外摆摊儿的已经准备收摊儿了,但有一处地方仍旧围着不少人。 仔细一看,原来是变戏法儿的,有个孩子躺在桌子上,被自家爷爷一刀切成两半儿,然后老人就开始反拿着锣去要钱了。 刑寒藻问道:“即便是金丹修士,被砍成这样也会死吧?何况这孩子?” 刘景浊轻声道:“不是炼气士术法,算是一种替身旁门吧,类似替身符。本事不到家的,孩子被腰斩之时,需要以某种生灵作为替身,替那孩子死。可能是一只蚂蚁,也可能是小猫小狗之类的,总之就是这等小生灵。境界高一些的,可以以草木为替身。” 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河畔柳树,轻声道:“这人境界尚可,是以草木换命。” 刑寒藻沉声道:“那一旦跟这样的人厮杀,不是很无解吗?即便砍了脑袋,也会有别的生灵替死。” 刘景浊笑道:“要是如此,那我也练这个去了,一来是这种拉替身的法子,不能用在人身上,二来是,只要是灵兵砍去,他便也就没法儿使用这手了。天底下的术法神通,绝不会有那种很无解的,万事万物总是相生相克,至多就是那种相对来说无解的。” 就比如只要身在人间,刘景浊总是天然压胜邪祟。 但这个前提是在人间。 台上老者明显察觉到了有人在看那棵柳树,在瞧见只是个背剑的金丹修士之后,便微微一笑,顺势拱了拱手,同时说道:“江湖中人,居无定所,各位没瞧出破绽的,给点儿赏钱、叫声好。瞧出破绽的,烦劳高抬贵手,我们爷孙俩,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 刘景浊拱手回礼,之后便扭头儿进城。 九和国境内所有的城池,刘景浊倒是没瞧见有城门税的。 城头之上,有个一身锦衣的贵妇人,一边还有个身着黄袍却不戴道冠的道人。 妇人沉声道:“师公,他真是那个中土青云榜首?名声很烂的中土刘景浊?” 道人淡然道:“估计是了,那两把剑,范红瞧见了。” 妇人皱起眉头,“他来我们九和做什么?这个亏我们都已经吃了,他不赶紧走,又来一目城做什么?” 道人又看了一眼,轻声道:“不用管他做什么,我本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谋划百年的事儿不能因为这一条过江龙就毁了。到时候好说话还行,不好说话,那就把他当做一位炼虚巅峰去看就好了,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道人缓缓转头,沉声道:“别以为老皇帝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你是个炼气士,岁数长,耐不住那嘴上抹了蜜的小年轻,我能理解,为了不让你深陷其中,我让小皇帝去把他杀了,车裂,尸体被分成五份儿丢在了边境,无需谢我。” 年轻妇人心中一痛,可身边道人一双眼睛冷冷看着,她只好挤出个笑脸,沉声道:“知道了,谢谢师公。” 道人又说道:“我的谋划,不能让九和国就这么倒了,所以吴太后,你得交权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79章 路上免费阅读。 第480章 说了让你等着 一夜春雨,满城花开。 早晨准备带着刑寒藻去往一处路边摊吃早饭。结果一出来就瞧见路边梨树花开,正是春来了。 一碗豆腐脑,刑寒藻只吃了一口便皱眉,怎么是咸的啊? 刘景浊心说你不算是南方人吧? 指了指一边的辣椒,刘景浊轻声道:“撒点辣椒,滋味会好很多。” 结果刑寒藻把碗推去竐那边,轻声道:“就尝了一口,你不会嫌弃吧?” 没法子,只好再给刑寒藻要了一份儿包子。 嫌弃?其实没什么好嫌弃的,马蹄坑里的积水都喝过,随手折下树枝,用铁盔吃饭都没事儿,何况这个。 坐了没一会儿,有个年轻贵妇人笑眯眯走来,径直坐在了刘景浊对面,居然都没带个随从。 刑寒藻大口吃着包子,囫囵吞下,抬头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儿?” 刘景浊只是埋头吃着刑寒藻的剩饭。 那贵妇人笑着说道:“我春游至此,正好儿就碰见了刘山主,这不特意前来拜见嘛!” 好嘛!一颦一笑都透着妩媚,这就是典型的人身狐媚子啊! 刑寒藻又咬了一口包子,试探问道:“吴太后是吗?” 妇人笑道:“姑娘冰雪聪明。” 刑寒藻撇撇嘴,又不难猜。晓得公子身份的,现在也就吴篆了,一个女的,穿的这么富贵,还是个炼气士,不是吴篆的闺女,也就是九和国那位垂帘听政的太后,还能是谁? 刑寒藻咽下包子,轻声道:“想干嘛,直说吧。哎,你别看我家公子,有事儿跟我说,我来传话。” 就这面对面,还需要传话?闹哪样啊? 还有,瞧着这个模样很不差,身子有料,两条腿筷子似的姑娘,这位吕太后愈发肯定,刘景浊与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就是个好色之徒啊!但自己模样不差啊,他就这般假正经? 年轻妇人笑着说道:“也没别的事,就是久闻刘山主大名,特意来瞧瞧。” 说话时把身子压低,脖领子自然向下垂,只要刘景浊抬头,大片风景便一览无余。 可刘景浊就是没抬头,只是说道:“寒藻,告诉吴太后,没看过邸报吗?我喜欢的是那种年不过十六的,可不是什么半老徐娘。” 刑寒藻忍住笑,心说公子可真配合,于是便原模原样的把话转过去。 半老徐娘?哪个女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老?这位吴太后瞬间起身,脸上变颜变色,但最终还是把怒气憋了回去,强挤出个笑脸,轻声道:“只是来告诉刘山主一声,断我九和国运,这事儿皇帝也说了,就这么过去了。但刘山主莫要得理不饶人,九和山水极好、风景不错,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刑寒藻又转送一句话过去,刘景浊这才抬头,抹了一把嘴,再抿一口酒,随后说道:“转告吴太后,我没兴趣去管九和皇室的事情,只要九和皇室不跟我过不去,我也不会跟九和过不去。” 刑寒藻只能再转述,她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那位吕太后得到确凿答案,立马起身,笑着说道:“那就好,哀家此行不虚。” 刘景浊忽然神色古怪,那位吕太后却已经走了。 是那妇人方才传音,说生瓜蛋子好在青涩,要不要尝一尝滚瓜烂熟呢?滋味绝佳呢? 第481章险些被忽悠 一头巨大青鸟好似凭空出现,就在一木山上空,双翅伸展开来,遮天蔽日,一木山方圆几百里,当即变作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那位吴太后瞪大了眼珠子看向天空,就这巨大青鸟一身妖气,已经让她一个小小元婴喘不过气了。 有个黄袍道人凭空出现,伸手按住吴太后头颅,沉声道:“赤眉江里一直藏着这么个怪物,你们居然都不知道?” 妇人哪还有心思想别的,只是颤颤巍巍开口:“师公,这是什么境界?” 黄袍道人沉声道:“合道大妖无疑了!” 合道与登楼,相差一境,天差地别! 巨大青鸟双翅一振便是狂风骤雨,刘景浊在前方拼命御剑,很快一条剑气长河便凭空出现,盏茶功夫已经到了九和国边境,但那青毛畜生是没有半点儿折返意思啊! 刘景浊祭出飞舟,将刑寒藻丢过去,沉声道:“躲远点,这地方没人了,我们跑不过它,我得跟这畜生拼命。” 刑寒藻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刘景浊轻轻推开,飞舟自行托住刑寒藻,疾速往远处飞去。 刘景浊举起山水桥,一身雷霆火焰运转到了极致,当即朝天一剑,剑光冲天而起随后迅速折返,紧接着一分为八,在青鸟冲来之时,正好将其扣在九宫大阵之中。 一道白衣身影脱离本体,手持独木舟斩出数道剑光,同时祭出法天相地,落在离位,法天相地也不是从前如何一种模样,而是一身雷霆火焰,赤发怒目。 与此同时,本体坐镇中宫,六十四万飞剑自八宫齐出,毫不留力,毕竟是合道大妖啊! 但当年在离洲,面对涂山谣束手无策的场面,如今不会再发生了。 天下妖邪见我跌一境,只要是身在人间,别说是一只青鸟了,真龙又如何? 跑不掉,那就只能拼命了。 可数十万飞剑与雷火炼狱,居然只拦住了青鸟片刻。其大翅一挥,半数飞剑被绷断,连那震宫都没能拦住它。 青鸟开口,是女子声音:“你跟以前差远了!”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只好再分出一道黑衣身影,以雷霆凝聚一道千丈身影,近似于法天相地,但却是虚影。 雷霆身影一拳轰出,武道罡气夹杂雷霆,又裹挟许多古怪剑意,砸出了十分不纯粹的一拳。 青鸟冷冷一笑,“你弱了好多啊!拎着你那破剑一路追杀我上瑶池的仇,我可记了七万年了!” 明明都已经将其境界强压到了登楼,怎的我这几近于登楼一拳砸去,什么事都没有? 下一刻,青鸟双臂挥舞,九宫剑阵顷刻间支离破碎。 刘景浊三道分身归拢一处,双手各持一剑,一道只八百余丈的法天相地凭空出现。 本体与法相重合,独木舟与山水桥也暴涨数千倍,握在法相手中。而这法相背后,还有一柄未曾出鞘的长剑。 得亏破境琉璃身,也是个真境修士了,要不然面对一尊被强压至登楼境界的大妖,也是极其吃力的。 点子扎手,也只能硬拖,拖到拒妖岛有合道至此。 第482章 出力不讨好的事 黄袍道士当场愣住,就这只手按在头上,竟是让他提不起半点儿还手心思,有一瞬间,他感觉身边这老者就如同神灵一般。 见道人不答,孟休便又问一句:“什么道士?敢穿黄袍?天师?真君?金仙?” 道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前辈有话直说,力所能及之事,上刀山下火海。” 孟休一乐,放下手臂,笑呵呵说道:“打算圈禁这一亩三分地,筹建一座崭新宗门是吗?之后再以这座宗门去操控九和,打得好算盘啊?” 道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修炼千年,终成登楼,祖上没积攒什么家底儿,想要干出一番事业就只能剑走偏锋来挑选这无人看得上的犄角旮旯了。前辈若是也有这意思,给我个副宗主的名号就可以。” 孟休一笑,“你倒是实诚,也狡猾,但小心思用错地方了啊!褚世悟你认识吧?是你师弟还是师兄啊?” 黄袍道人一下子面色剧变,提起这三个字时,有某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当即被唤醒。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前辈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唤醒我的记忆,就不怕我师尊寻来吗?” 孟休一乐,双手拢袖坐在了一边,轻声道:“公羊宝文厉害是厉害,但我还不太把他当回事的,别拿他吓唬我,来了也就那样。” 顿了顿,孟休视线往一木山去,轻声道:“吃尽苦头走了轮回岔路才到九洲,咱们是老乡啊!你们为求大道长久,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别动那座山,我不管你做什么。敢动那座山,也简单,老头子我去跟公羊宝文碰一碰就好,看看谁脑壳硬。” 那位吴太后由始至终就没敢搭话,今个儿她算是把一辈子没见过的大场面全见过了。真境弄死了合道,一个老书生,竟然让师公背都直不起来。师公可早已是登楼境界,且准备在红嘴山建造宗门了,那这老儒,恐怕又是一尊合道了。 她不敢转头,只以余光扫了一眼那个双目无神的少年人,怎么觉得这孩子,跟木头似的?全然没有魂魄。 孟休一笑,开口道:“灵舟啊,有人觉得你像木头。” 少年人冷冷转头,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看向那位吴太后,开口道:“你觉得我像木头吗?” 妇人三魂丢了两魂,霎时间脊背发凉,冷汗直流,也不顾街上行人什么的,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少年人面前,浑身颤抖:“前辈饶命,是我有眼无珠,是我……” 少年人淡然回头,冷声道:“犯不上杀你。” 孟休也缓缓起身,锤了几下老腰,笑着说道:“灵舟啊,走吧,带你寻故人去。” 走之前,孟休又说道:“刘景浊没那么大本事的,但他要斩你这个半吊子登楼,简直不要太容易,既然想起来了,就重新打磨一番境界吧。” 说着就牵起少年人手臂,几步而已,已经消失不见。 黄袍道人一把扯掉黄袍,沉声道:“起来吧,人走了。” 妇人这才擦了擦额头汗水,颤颤巍巍起身。 只一抬眼,便瞧见了自家师公黏在背上的内衬。 她忍不住问道:“师……师公,他们是,是什么人?” 道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知道,但绝对是站在这人世间最高山的大前辈了。” 鱼雁楼那道大天门榜一出,世人都知道了天下第五,公羊宝文。 能不把天下第五人放在眼里的,能是什么善茬儿? 云海之上,少年人依旧面无表情,但任由孟休拉着他的手。 “做这多此一举的事情干什么?九洲十个名额之中,刘景浊跟龙丘棠溪跑不掉的,你这不是浪费精力,白白为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长见识吗?” 孟休笑道:“我们那位教祖的手段还是过于柔和了,我这不得逼他一把,要不然天门开了,刘景浊顺理成章成了人心所向,咱们还怎么干事儿?” 少年人又问道:“你觉得当年那人是他吗?” 孟休反问道:“怎么?念旧情了?” 少年人淡然道:“早已与他划地绝交,何况这不知道第多少世了。还有一件事,你千万别忘记,要不然我会杀了你的。我之所以选择出来,是因为人间还需要我,若有一天让我知道你也不想走正路,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孟休一笑,眯眼问道:“要去昆仑吗?” 少年一皱眉,“你觉得我不敢借前世修为斩你?” 老人讪笑一声,“前辈哪里话。” ………………… 有个很久没背剑的剑客,这天背着剑,到了白鹿城。 家主龙丘晾亲自出门迎接。 龙丘晾问道:“前辈想去哪里?” 郑红烛只说了句白鹿洞天,两人当即消失不见。 龙丘家手握一洞天一福地,从来不向外开放,而龙丘晾手中,还有自己的一处洞天,用作修炼。 进入白鹿洞天,龙丘晾介绍道:“这处洞天占地八万里,有大小两百余国,最小的国家还没我龙丘家大呢,就几千人而已。” 郑红烛好奇道:“那也可以称之为国?最大的呢?” 龙丘晾笑道:“周回两万里,但大半地方天寒地冻,与斗寒洲冰原似的,无法生存。人口最多的王朝,也就十四万万人,他们自个儿将万万,称之为亿。整座洞天人口加起来,也就跟新鹿王朝差不多。” 郑红烛已经将此地大致扫了一遍,于是问道:“你是以此地作为一种模拟的末法时代吗?” 龙丘晾点点头,“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总是忍不住的去谋划什么。” 两人说话间,两人落地一处孤岛,也是个小国,三天能走一圈儿的小国。 郑红烛轻声道:“假如你先前选择借着刘景浊失控,一举破境大罗金仙,举城飞升,会落地何处?” 龙丘晾想也没想就答道:“北俱芦洲以南,临近天穹处。到时候天门开了,我好驰援。” 在刘景浊一趟灯影洞天之后,因为那道符箓在萍河险些失控的时候,他们这些个已经到过开天门巅峰的炼气士,是有机会迈入大罗金仙境,穿过九洲天穹去往外界的。但龙丘晾也好姬闻鲸也罢,又或是这位人间安子,都没选择破天而去。 郑红烛点点头,沉声道:“我来啊,还有一件事,我刚刚从那处通道返回,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事情,你在那边蹲的时间也不短,所以来问问你。” 龙丘晾笑道:“你是说有人在谋划新开一处通道吗?不可能了,桂祘来了九洲之后,青莲洞天那处通道便被堵得死死的。当年刘顾舟之所以能有一趟来回,还带了人,是因为他本就是兵解转世而来,算不上土生土长的九洲人。还是人间最高处、昆仑、栖客山,三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所以现如今想要剑走偏锋去以洞天福地作为进出口,绝无可能了。” 顿了顿,龙丘晾又说道:“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哪怕只是把人投送去某处洞天福地,天外也有人能进那处洞天福地,双方都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假如真有人做这事儿,我还得去谢谢他才是呢。”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处酒馆,那种酒香,是郑红烛在外界没有闻过的。 买了一壶酒,两人瞬身而起,顷刻间落在一处类似于中土的陆地,江水河水都有,三山五岳,以及中土的地名山名,全了,就好像是一个缩小的中土。 郑红烛叹息道:“也就是你这种读书人能干出来这事儿了,人家都是沙盘推演,你倒好,干脆造出来一座实在人间,只有人族与鸟兽的人间,让他们自寻出路?” 龙丘晾笑道:“闲来无事随手做的,砸了不少钱,少说也上万枚泉儿了。这白鹿洞天以后会是大丫头的嫁妆,在此之前,我会调整这里的光阴流速,让他们发展壮大两千年,然后会投送一批炼气士进去,看看在面对一帮对他们来说,近乎于神灵的存在时,他们会怎么选择,是跪下为奴,还是奋起抵抗?”壹趣妏敩 当年那座天庭天兵下界,引来了第二第三场大战,但第二场大战,是人间抵抗,第三场就是反攻了。人族,从来没对那些个伪神屈服过,哪怕那些个掌控了天庭大权的伪神一直不把人族放在眼里。 第一场大战,人族伐天,就瞧见了天庭光景而已,其实没打起来,但那时,人间生灵争取来了星河之中的接引池,可以与古神共管人间。自此人族破境所谓大罗金仙,就可以选择成神与否了。若是选择成神,在接引池中洗尽铅华,便可入天庭。但没想到,飞升人族越来越多,那些个远古神灵本就无欲无求,再说天帝消失已久,这个掌控天庭的权利,就交到了飞升而去的伪神手中。 郑红烛轻声道:“当年我闯过十二楼,玄岩告诉我,真正从混沌之中走出来的古神,是真的把这人间当做心头肉的,但人性贪得无厌,是我们让古神失望了。那些个想要收割人间的,其实是我们自己人,由人飞升成为神灵,之后却想以人间为养料。” 龙丘晾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所以最后一场大战,人间大获全胜,是因为伪神本事不够,古神不愿出手。” 就是刘景浊那小子碰见的雷神,打多少年前就远不是凌霄境界可以比拟的存在了,怎么会被一群凌霄共斩? 求一个解脱罢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82章 出力不讨好的事免费阅读。 第483章 我让他喘不过气了吗? 两人逛过了缩小的南山,一路南下,很快就到了也叫金陵的城池。看样子是一场大战落幕,大军还在修养之中。 郑红烛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天幕,又问道:“棠溪丫头的破境应该会很简单才对吧?毕竟是重走老路,又怎么会滋生心魔?” 此时此刻,龙丘棠溪就在白鹿城外的山上闭关破境,已经破入炼虚境界,但一鼓作气往登楼去时,好像遇到了点儿阻拦。 龙丘晾轻声道:“再怎么豁达也是个女子,还是那家伙的算计,几年前刘景浊在离洲碰见了那个当世道种,好在刘景浊定力够好,只是南宫妙妙自己陷入一种‘孤芳自赏’吧。但那副画面被人刻录送给了大丫头,说是不在意,哪里可能不在意,估计拦路的就是这个了。”..m 顿了顿,龙丘晾接着说道:“前比起大丫头,我更担心那小子。原本我有一番谋划的,被桂祘打乱了,以至于他破境太快,这个真境太不稳当了。我其实是想着,等他在姬闻鲸手里真正吃了苦头之后再去拉他一把,之后再破境,会好很多。” 郑红烛笑道:“你觉得刘景浊能在姬氏碎人皇印吗?” 龙丘晾摇摇头,“多半是做不到的,但他肯定是要吃足苦头的,不一定是挨打受累。姬闻鲸一直想证明自己才是对的,他这个人控制欲太强,达不到他的目的,他是不会直接出手斩杀刘景浊的,再说了,他也知道刘景浊有我罩着,他现在打不过我的,少一魂还怎么打?”..m 聊着聊着,郑红烛说了句:“那小子有没有叮嘱过你什么时候才能去归墟?” 龙丘晾摇摇头,“我不能离开神鹿洲,起码一道分身要留在神鹿洲的。” 龙丘晾一笑,轻声道:“前辈还是直说,背剑到此,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安子姓郑名红烛,但佩剑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极少有人知道的。 郑红烛笑了笑,开口道:“年轻人在做年轻人的准备,我们这些个老不死的也得有我们的觉悟不是?你年轻,我得问你愿不愿意。” 龙丘晾一笑,“从自断国祚那时起,龙丘晾就一直在等死了。” 有一日天门大开,我辈人间客自当赴死! 郑红烛点点头,“明白了,那我也走了。” 龙丘晾点点头,“我也得走,有人越来越不把我龙丘晾放在眼里了。”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自南山窜天而起,撕破天幕直去外界。 郑红烛一笑,龙丘晾也是剑修,他有一剑,名为末法! 白鹿城外清溪之畔的茅庐,有个绿衣女子盘坐其中,由打茅庐为中心,一座山巅皆被冰霜包裹。 此时此刻,龙丘棠溪的黄庭宫中,一幅画面不断流转,一遍又一遍,不做停歇。 龙丘棠溪就盘坐黄庭宫高位,闭着眼睛,没去看那画面。 有个赤裸着身子的男子笑着问道:“要不要一起啊?” 一旁依偎在其怀中的清冷女子也是一笑,开口道:“你知道吗,我跟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都抹除了自己手心的剑伤,你还一个人坚持什么?觉得划不来?明明是你先遇见他,在天外照顾他足足百年,耗费很大代价才救了他,为什么靠在他怀里的人不是你?” 龙丘棠溪置若罔闻,只是不断凝实压缩灵气。 结果那清冷女子又说道:“不然这样,咱俩共侍一夫如何?” 见龙丘棠溪始终不睁眼,画面之中两人便如胶似漆起来,所谓天人交合,靡靡之音,不过如此了。 没想到龙丘棠溪忽然睁开眼睛,随手划出一道剑气,那幅画面应声破碎。 与此同时,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方圆千里云海被尽数冰封,白鹿城附近,四月初下了一场雪。 山巅冰雪融化,龙丘棠溪自屋里走出,背着一把青伞,伞里有剑,剑名玄梦。 她顺手取出一粒葡萄,撇嘴道:“你当我的男人这么不挑食呢?要想想的也是我,你算个啥?” 她忽然抬头,咦?老爹出剑了?砍谁啊? 龙丘晾已经折返,“这么快就破了心魔?” 龙丘棠溪撇嘴道:“那算是什么心魔?你家女婿,我比谁都了解,只是忙着炼剑,懒得搭理而已。” 炼剑? 龙丘晾一愣,但下一刻便有个一身冰蓝长裙的小丫头凭空出现,一下子抱住龙丘棠溪大腿,嘟着嘴,开口道:“我想吃东西。” 龙丘晾瞪大了眼珠子,剑灵都出来了? 结果龙丘棠溪一拍脑门,“坏了!小豆子来了,我没去接,我先走了啊!” 龙丘棠溪御剑便走,留下一个小丫头与龙丘晾四目相对。 “我饿了,想吃东西。” “吃什么?” “嗯……有没有妖精吃?” “你叫什么?” “当然是玄梦啦!” 瞬身过千里云海,龙丘棠溪稳稳落在一艘渡船上。 有个背无鞘古剑的少女咧嘴一笑,轻声道:“师娘又漂亮了哎!” 龙丘棠溪按住白小豆脑袋,笑道:“别这么不情愿,你要是觉得烦,想回青椋山了,就给你瑶姨传信,破烂山会送你回来的。” 少女摇摇头,“没有不情愿,就是好多年了,头一次立青椋山那么远呢。” 这趟人不少,杨念筝就站在后面,笑着看向龙丘棠溪,一旁站着的那个,估计就是陶檀儿了。 有件事龙丘棠溪已经提前知道了,所以这回会儿没着急与别人说话,只是拉住白小豆的手走去一边,弯下腰,温柔道:“别难过啊!他只是受不了娘亲,觉得不对,但又不敢忤逆,只能折磨自己了。还有个好消息,毛阿雨活的好好的,只是弃笔从戎,跑去灭洲城了。” 白小豆这才眼前一亮,低声问道:“师娘没骗我?”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罗杵不是被征召为景炀将军了吗?现在毛阿雨就在罗杵麾下做传令小兵呢。” 已经连中两元的毛阿雨,在正月初五投了渭水,后来被冯夷救下来,少年人决心不参加今年殿试了,让冯夷帮忙把他带去了灭洲城,正赶上罗杵领兵到那里,就跟着罗杵走了。 白小豆揉了揉眼睛,“那就好,那就好。” 小时候因为五文钱,弄丢了她在长安城里唯一一个玩伴,记到现在了。白小豆一直不敢去找毛阿雨,她怕毛毛雨的娘亲又觉得自己带坏了他。 有时候白小豆在想,毛毛雨还记不记得那个说要请他吃大餐的小姑娘? 欠他一顿大餐,等回去中土之后,一定要兑现。 ……………… 此时此刻的长安城,有个暴瘦几十斤的妇人重新摆起来了摊子,在一个卖羊羹的老人不远处。 今天那个唐老头儿就是边卖边玩儿,因为外孙子跟外孙女儿都来了,听名字,一个叫焱儿,一个叫思思。 也不知怎的,变得干瘦的妇人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往那边看去,多看一眼都觉得心跟刀子割似的。 可离得太近,爷孙三人聊天,她总是听得见。 老人给外孙跟外孙女儿各自做了一碗羊羹,两个孩子就坐在长板凳儿上,吃的津津有味。 老人这才故意板着脸,说道:“你个当哥的,不好好去书院,带着你妹妹出来瞎跑?被你爹知道了不挨板子才怪呢!” 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撇了撇嘴,轻声道:“他敢!再敢打我,我去洛阳找我爷爷给我撑腰,实在不行我就去琉璃州找豆豆姐姐。” 结果一旁的小丫头脆生生开口:“二伯好像不喜欢我们哎,去找豆豆姐姐有用吗?” 老人哈哈大笑,伸手戳了戳赵思思的脑袋,轻声道:“你爹小时候跑来吃羊羹,次次都是你二伯带着的,他对你爹娘极好,怎么会不喜欢你们?” 赵焱嘟囔道:“可上次去青椋山,二伯都没单独带我们玩儿,还是二婶给了我们礼物。” 家长里短,听着听着,干瘦妇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憋不住了。 这会儿有个年轻妇人黑着脸走到那边,一手揪住一只耳朵,没好气道:“你二婶给的跟二伯给的有什么区别?我可告诉你,你们敢当着你们爹的面说这话,免不了一通打的。” 赵焱垫着脚,“娘!疼,疼。” 倒是赵思思,还把碗环抱在怀里,伸舌头添碗。 过了一会儿,两个孩子终于吃完了,几个年轻女子赶忙小跑上前,“哎呦!太子爷,能不能别带着小公主瞎跑了,陛下都气坏了。” 干瘦妇人听见这句话,一下子转过了头,但很快回头,自嘲一笑,心说原来是天老爷家的孩子啊! 唐昧儿走去干瘦妇人那边,想来想去的,还是没挤出个好声音。 “毛阿雨还活着,已经在高车国战场上了。” 干瘦妇人急忙转身,泪水打旋儿,半天没能说出来一句话。 眼看妇人要下跪,唐昧儿终究还是心软了,低着头扶起妇人,轻声道:“不是我说你,当年我家小豆子吃了一串糖葫芦而已,都说好了第二天小豆子请毛阿雨吃大餐的,你就因为这个,带他离开了长安?” 妇人颤声道:“可……可他偷了家里钱啊!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不能不管啊!我的孩子又不是什么贵人之后,皇后娘娘你……” 唐昧儿板着脸起身,沉声道:“难道不是因为你让毛阿雨喘不过气吗?望子成龙要有个限度的!你怎么不想想,一个那么乖,那么体贴自己娘亲的孩子,怎么会在殿试前投河呢?” 妇人愣在原地,“我……我让他喘不过气了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83章 我让他喘不过气了吗?免费阅读。 第485章忍一时越想越气 拔剑拼命、在轩辕城内自碎人皇印,或是被姬闻鲸打个半死,再不济也要有一场十分恶心的算计,但这些事情,终究没有发生。那位一人压半座天下,大天门榜与龙丘晾并列第四的姬氏家主,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而已,就已经恶心到了刘景浊,最重要的是,他刘景浊真要选,只能去往归墟。 不是刘景浊自负,已经谋划好的事情,除了他刘景浊,再没有别人适合去做了。 但最戳心窝子的,是他刘景浊好像并做不到在龙丘棠溪与所谓大义之间,去做什么选择。 却河上游,一艘小舟漂流整整三天了。 刘景浊就坐在小舟前方喝酒,也不说话,刑寒藻也不敢搭话。 两人言语,刑寒藻一字不落全听见了,她是可以感同身受的,毕竟刘景浊把所有的计划全告诉她了。 作为山主钦点的狗头军师,这会儿她也没有任何法子。 进入那处与外界连接的无主福地?进去容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这都辛丑年了,到下一个甲子年满打满算就是二十二年光阴,时间本就很紧,要是一进去就得个十来年呢?山主不敢赌。 刑寒藻低下头,轻声道:“要是能再有甲子光阴就好了,咱们也不至于这么憋屈了,这不是欺负咱们年纪小吗?” 只是自言自语,刑寒藻没想过刘景浊会答话,结果前面那个三天没说话的家伙,居然轻声开口:“也怪我,这几年事情太顺,有些得意忘形了。行了,我就是想了几天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咱们动身吧?” 刑寒藻一愣,“去哪儿,拒妖岛还是轩辕城?”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哪怕到了轩辕城,也一样得狐假虎威,轩辕城就不去了,咱们往东吧。” 说着就已经过河上岸,刑寒藻又不傻,看得出刘景浊的无奈,便赶忙收起飞舟,瞬身跟在了刘景浊身后。 此时刘景浊笑着说道:“我这个人,喜欢自省,小时候人家都说我,犯了错,认错很快,但再犯更快。所以我是个很能开导自己的人,不必担心。” 顿了顿,刘景浊转过头,笑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江湖,走得不爽利了?我这个当山主的对于有些事情,畏首畏尾的。” 刑寒藻下意识开口:“人不都这样吗?拿得准的事情自然做得爽利,拿不准的事情,即便看起来爽利,多半也还是装的。” 刘景浊哈哈一笑,“打个比方?” 刑寒藻便指着前方说道:“喏,我没走过这条路,哪儿知道前面是悬崖还是河谷?我肯定是往跟前慢慢走,不会撒丫子狂奔的。” 刘景浊摇摇头,“什么跟什么啊这都?” 刑寒藻讪笑道:“我不会安慰人,师傅没教。” 有些人是安慰不过来的,更何况,刘景浊此时也用不着安慰什么的。 刘景浊轻声道:“我是憋屈,不是委屈,因为这是第三次了。但想来也怪我自己,自己本事不到家,想的却是让别人帮忙。” 我刘景浊原来也不是个这样的人啊,咋个回事,怎么年纪越大,越想着狐假虎威了? 传信一封去往拒妖岛,能喊来不少人的,但有什么用? 即便是真把老丈人喊来了,见到娘亲,一下子闹得天下皆知,清溪阁阁主还在世,我又拿什么去护我娘亲? 刘景浊轻声道:“丫头,人穷气短,没法子,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无可奈何的退步而已。 小雨之中,刘景浊就这么走在前面,前方几百里有一座中型渡口,还是先往青椋山传信,让谢白头跟他师傅说一声,可以动身了,最迟六月初就得走,可以搭乘那艘巨型渡船,赶在年关要到拒妖岛的。 刑寒藻小跑上去,轻声道:“山主,我也觉得憋屈,咱们干脆把我师傅喊回来,再把顾剑仙啊陈掌律还有咱们的护山供奉全喊来,我就不信了,还弄不了他一个姬闻鲸!”.m..m 刘景浊哈哈一笑,这丫头说自己不会劝人? “全喊来也没用的,姬闻鲸明面上是合道巅峰,但他是随时可以破入第十二境的,所以咱们把山头儿搬空也没用。但是,如果咱们的首席供奉与顾剑仙一道,我再有个登楼境界的话,是可以试着去斩他的。” 他姬闻鲸,毕竟不是剑修。 几百里路上,刑寒藻一直在插科打诨,想着让刘景浊舒坦些。 但刘景浊说了,他这不是委屈,是憋屈。 黄昏前就到了那处渡口,可惜明天午时才有过境渡船,也只好先随处逛一逛了。 那处山巅小院儿,年轻女子三天没停下手中伙计,姬闻鲸也就看了三天。 实在是没忍住,姬闻鲸沉声开口:“刘景浊是个很理智的人,我都那么说话了,他不可能再去轩辕城的,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女子摇摇头,笑着说道:“即便今日不来,明儿也不来,以后还不会来吗?他们爷俩都是酒腻子,我不得多准备一些啊?” 姬闻鲸沉声道:“今日不来,日后再来就是我打死他活着他打死我了,到时候你可以用我的血下酒。” 姬荞眨眨眼,哪里像个当娘的?活脱脱就是一个活泼女孩儿模样。 “哥,打个赌如何?”姬闻鲸淡然道:“赌什么?” 姬荞咧嘴一笑,“明日午时之前,我儿子要是到了轩辕城,让我跟他见一面?假如巳时六刻来的,我就只见他一刻钟,但要是辰时初刻来的,就等到午时七刻再走,如何?反正我又走不掉,你姬大家主还怕一个三十几岁的孩子?” 三十几岁,还孩子? 姬闻鲸轻声道:“你输了呢?” 姬荞微微一笑。“那我以后不认他了,我姬荞说话,说到做到!大哥,敢赌吗?” 姬闻鲸轻声道:“见了又能怎样?除非你重新做回姬氏圣女,否则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姬荞又是一笑,“那好啊,就赌我儿子会不会来,要是来了,你让我见他,要是不来,你抹除我的记忆,我重新去做姬氏圣女。” 说得极其干脆,当娘的可比当儿子的爽快多了。 姬闻鲸眯眼一笑,“敢赌这么大?你就跟他吃过一顿饭而已,他还嫌弃得要死。” 这还真不怪刘景浊,姬闻鲸都觉得不怪,因为自己这个妹妹,打小儿就喜欢做饭,但打小儿做的饭那就不是人能吃的,刘景浊跟那姓姜的丫头能吃的盘子反光,他是真佩服。 姬荞随手拿起一壶酒抿了一口,拍了拍自个儿肚子,笑道:“我肚子里钻出去的嘛!” 这位姬氏家主陷入沉默当中,他是不愿让刘景浊跟姬荞见面的。当年让刘顾舟偷走了一次妹妹,这次绝不能再丢了。 第486章只是想让妹妹高兴 轩辕城城头,姬闻鲸眯着眼睛,传音道:“刘景浊,你没骨头啊!” 刘景浊拔剑指着姬闻鲸,“少说废话,敢不敢答应?有脸的这会儿下来,那我跟你拼命,老子今年三十五,你三百五有了吧?”壹趣妏敩 姬闻鲸一个瞬身落地,笑盈盈看向刘景浊,“你做了选择了?”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就说答不答应吧。” 姬闻鲸眯起眼睛,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因为后边儿有个灰衣老者背着手走来了。 他只好冷冷一笑,高喊道:“姬闻鲸,应了。” 弑父这种事,他姬闻鲸干不出来。 说完之后,转身一抱拳,之后就瞬身离去。 灰衣老者背着手走来,刘景浊瞪大了眼珠子,“怎么会是你?” 当年去往安南的路上,稀里糊涂喝醉了,被个老人捡起来放在车上走了一段儿。 方才姬闻鲸对着他抱拳,想都不用想,这就是自己那个外公了。 老人迈步走到刘景浊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刘景浊手臂夹在胳膊下,边走边说道:“开山那天我去了,没好意思上山,别怪我啊!走,咱爷俩喝酒去。” 与此同时,刘景浊听见了那家伙传音:“你要是敢跟我爹说姬荞的事情,我让你们一生一世无法相见。” 刘景浊面无表情,只是手被拉着,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有些脑子发蒙。 那就是说,那年他见过我之后,就去了斗寒洲,帮龙丘棠溪拿到了玄梦吗? 进城之后,老人半点儿不拘束,逢认识的人就说:“他叫刘景浊,我外孙子。” 刘景浊苦笑一声,开口道:“还以为姬氏是个很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呢。” 手臂被攥得越紧,老人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去了一处地方,守了将近三百年,回来之后,你娘已经没了,闻雁也少了一根手臂。” 老人忽然转头,轻声道:“别怕我那傻儿子,一根筋的人,狐假虎威怎么啦?我还活着,他姬天骄想为难你?想瞎了心了!谁家当外公的不会护着自己的外孙?” 明摆着就是说给姬闻鲸听的,那位姬氏现任家主,这会儿都气笑了。 一道被压在中土东海的分魂,不是出来不来,而是因为那魂魄是被自家父亲大人封印的。 刘景浊努力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沉重鼻息。 刘景浊轻声道:“你要是带着我这么招摇过市,以我的名声,明天姬氏一族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之前在瘦篙洲,沈白鱼就帮我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骂他的邸报就铺天盖地了。” 人们习惯性地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家人里,有一个进过大狱的,别人就会说那一家子没好人。 老人哈哈一笑,言语淡然:“我姬秊这么大岁数了,还怕这个?再说了,我又不是家主了,管球他,你说是不是?” 很快就被硬拉到一处深巷子里的小酒馆,一进门刘景浊就发现,二楼有一道气息,居然是个登楼境界,连趴在前面柜台的年轻女子,都是真境了。 好家伙,这就是古族底蕴吗? 姬秊笑着说道:“泉儿,给我十斤酒,菜看着上啊!” 女子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道:“大爷爷,你的酒量,十斤?” 姬秊没好气道:“我跟我外孙子喝酒,十斤不一定够!” 这才松开刘景浊的手,轻声道:“姬泉,按辈分是你表姐,岁数可比你大多了,我跟他爷爷小时候都是一块儿掏鸟窝的。” 刘景浊还是抱拳,喊了句泉儿姑娘。 有些古怪,像是喊钱似的。 之后就带着刘景浊上楼,姬泉有些凌乱,想了好半天,这才转过弯儿。 “荞姐的儿子?这么大了都?” 走入雅室,刘景浊问道:“她好像不知道我的存在?” 姬秊点点头,轻声道:“你娘的事情被姬闻鲸压下了,再说你爹娘死得隐秘,知道的人不多的。” 刘景浊无奈一笑,“您这么一弄,保不齐明日邸报就铺天盖地了。” 估计那些个靠着这些个猎奇消息挣钱的山头儿,难免会添油加醋,都能想象出来。 中土那边不敢骂刘贼,估摸着会写什么刘景浊身世浮出水面之类的话。其余几洲,估摸着会直接写成“刘贼身世浮出水面,原来这么大背景,怪不得如此胆大包天”。 姬秊问道:“别人的眼光,很重要的吗?” 刘景浊不知怎么说。 很快,有个老者端着酒上楼,也不敲门,就一把推开门,笑呵呵走来。 “酒不要你的钱,敞开了喝,待会儿下酒菜就来了。” 姬秊点了点头,又介绍道:“我堂弟,姬氏大长老。你娘小时候特调皮,次次惹祸之后,都是他帮忙兜着的。” 刘景浊赶忙起身,拱手一礼,轻声道:“见过大长老。” 老人抬手按住刘景浊肩膀,半晌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转头出门。可站在门口了,却说了句:“孩子,对不住啊!” 姬秊直接给刘景浊递去一壶酒,然后说道:“他儿子儿媳,也就是泉儿的爹娘,百年前就战死归墟了。他一直想护着你娘,就是……知道的时候,太晚了。” 刘景浊略微沉默之后,拿起一壶酒喝了起来。 青鸾洲的大小宗门,多多少少都有战死归墟的人。 过了一会儿,刘景浊问道:“我舅舅呢?” 这个舅舅当然指的是姬闻雁,当年去救娘亲,受了重伤,一只手臂都丢了。 姬秊说道:“归墟待了几年,现在去哪儿了我也不晓得。” 很快,姬泉端着几碟子菜上楼,没说什么,只是仔细看了刘景浊几眼。 二楼两人在喝酒,一楼也有爷孙俩,好奇的孙女儿在与爷爷问这些事情。 刘景浊的名声,那真是臭大街了,轩辕城里也有鱼雁楼,消息自然都知道。所以姬泉很好奇,荞姐那么古灵精怪的一个人,会生出来这么一个儿子?但年轻是真年轻,天才是真天才。比我小那么多,跟我同境界,跟谁说理去? 一个时辰而已,姬泉又送上去十斤酒,回到下方她就没忍住嘟囔,“爷爷,大爷爷都喝吐了,还喝呢,你去劝一劝啊!” 老者也拿起一杯酒,抿了一口,叹息道:“这是当外公的对着自己的外孙道歉呢,也是当爹的对女儿的道歉。” 话没说出口,全在酒里了,一个千多岁的老人,怎么去跟个孩子说出一句对不起呢? 刘景浊喝不醉,十几斤酒下肚,微醺而已。 可姬秊都趴门口吐了好几次了,此时刘景浊扶着老者,轻声道:“别喝了,我没怪过你,我看你喝了一斤不到就坐不稳了,再喝就得我把你背回去了。” 第490章我们青椋山人(下) 据朴遁甲说,那女子原本是青鸾洲以南,一座神游开山的三流山头儿嫡传,结果给这孤沱山主一趟出门,硬是抢回来了。 刘景浊也没说什么,目前瞧见的孤沱山风气,应该是做不出来什么抢人徒弟的事儿的。 果然,朴遁甲说了,其实山主已经传信给那座山那女子的师傅很快就来,到时候会好好谈一谈,让这姑娘的师傅劝一劝。 只要是真把徒弟当做自己孩子的,都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更好吧?假如那姑娘真有一条捷径,当师傅的应该是乐得自己徒弟转投他人门下的。 登山之时,姬泉忽然说要出去逛逛,得刑寒藻陪着,刑寒藻居然也很乐意的跟去了。 刘景浊跟着朴遁甲一道登山,很快就瞧见了一处山中客邸,是修建在在山崖上的,有个大露台,但多一半屋子悬在半空中。 朴遁甲轻声道:“祖师年轻时候曾去过太和,这是仿照太和山那座太极殿建造的。” 刘景浊还没有去过太和山,但看样子,应该是仿制的还不错了。 沿着山崖栈道往前,远远就瞧见一个白衣白发的老者坐在露台上,炭火正红,炉边放着茶罐儿。 朴遁甲率先上前,拱手道:“山主,刘山主来了。” 老人好似刚刚走神被喊回来似的,先是一愣,之后才忙起身,走出露台,冲着刘景浊抱拳。 “多谢刘山主赏脸,我这孤沱山,蓬荜生辉啊!” 朴遁甲识趣退去,刘景浊也不得不与这邓山主客套了一番,之后坐在炉边。 “邓山主是有什么事吗?咱们之前,应该不认识吧?” 老人一笑,干脆说道:‘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请刘山主上来,确实是有有事相求,只要刘山主帮我这个忙,我这把老骨头能用到的地方,尽管拿去就好了。’ 刘景浊笑道:“邓山主倒是干脆,但我刘景浊,给人说好听点儿是刘山主,说难听点儿就是刘贼,本事就这么点儿,我能帮上邓山主什么忙?” 老人一笑,“能的。” 老人对坐露台,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等到这邓山主说完所求之事,刘景浊面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 老人笑道:“我好歹也三入归墟了,跟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那位话事人有点交情的,先前一起闲聊,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了。” 刘景浊沉声道:“那你为何不让他帮忙?” 老人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说来说去,他是个生意人,重利,我这事情对无利可图。再者说,牵扯太大,谁知道有没有他?” 那个话事人,刘景浊没太打过交道,但听徐老前辈说,的确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刘景浊又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这种事情,邓山主应该不容易知道吧?” 老人抿了一口茶,沉声道:“八百年前那次,死了很多人,拒妖岛元气大伤,缓了好些年。刘山主假如真能做成那桩壮举,去查一下当年的留档,多半是瞧得出什么端倪的。” 刘景浊只得说道:“答不答应你得另说,我得先找到确凿证据才行。” 没想到这位老炼虚缓缓起身,对着刘景浊拱手一拜,沉声道:“真是战死,邓某绝无多言,但不能是被某些阴谋算计害死的!刘山主可以不答应,先去查,无论结果如何,我这一身老骨头,都会填在海里。” 刘景浊沉声道:“邓山主言重了,到了拒妖岛之后,我会查这件事的。” 老人点点头,忽然说道,“我们算不上大山头儿,但起码在这方圆算是地头蛇,本不该说的,但有求于刘山主,也不得不说了,刘山主是不是在青鸾洲有什么仇人?” 刘景浊一乐,“仇人够多了,姬闻鲸就一直憋着弄死我呢,邓山主还是说说,是什么小道消息吧?” 老人只说道:“我们渡船管事说,那三个人,是与刑姑娘一同登上渡船的,在邸报出来前,就一直往邢姑娘那边凑了,念出那封邸报,更像是故意的。” 但说话之时,时不时眼神瞟向别处,刘景浊隐隐在他脸上瞧见了一种无奈。 刘景浊面色如常,点点头,轻声道:“多谢邓山主了,我会注意的。若是再无他事,我也就告辞了。” 老人却笑着说道:“刘山主不妨住上一夜?” 刘景浊笑着摇头,“不了,还得继续赶路。” 抱拳作别,刘景浊化作剑光落在百里之外,姬泉早就带着刑寒藻到这儿了,算是出了孤沱山地界儿。m..m 落地之后并未多言,祭出飞舟就继续往前,把钱不当钱的往进砸,姬泉都看呆了。 你至于吗?一个小小孤沱山,有什么好怕的?就凭你的本事,三拳砸死老师傅也不难啊? 在山门口瞧见了那个姑娘,刘景浊就传音二人,就三个字,赶紧跑! 姬泉实在是没忍住,问道:“怎么啦?怕什么啊?” 刘景浊又丢下一枚泉儿,沉声道:“天底下哪有儿那么些巧合?从轩辕城刚出来又碰见了熟人?” 说着便拿出来竹简,刻下了几个名字。 邓稼木与朴遁甲是放在一起的,在两个姑娘疑惑眼神下,刘景浊将两枚竹简调换了位置。 而那座孤沱山脚,朴遁甲飘飘然落在那女子身边,年轻女子咧嘴一笑,轻声道:“走了吗?” 朴遁甲点点头,“有可能露馅儿了,但什么地方露馅儿了呢?” 女子一愣,“这怎么露馅儿啊?再说了,要是露馅儿了,他怎么会跟山主聊那么久?” 朴遁甲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难不成他能听见他人心声?不会吧? 而在那只飞舟之上,刘景浊拿出来了一个乾坤袋递了过去,里边儿都是泉儿。另外还有一封信,是之后到了某处鱼雁楼后寄去拒妖岛的信。 刑寒藻接过东西,轻声问道:“什么意思?”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前方四万里应该有个大瑶王朝的渡口,你们在那里等着,有一艘绿坞湖渡船会过那个地方,到了东海葬剑城之后,有人会来接你们。” 姬泉一愣,“不一起走了?” 刘景浊摇摇头,“我得南下一趟醒神王朝,会赶在年前到的。” 他面向刑寒藻,轻声道:“接你们的人叫李湖生,到地方后以我的战功去置换一处靠海住处,你别着急去海上,去了也是添乱,姬泉想去的话可以逛一逛。” 刑寒藻抓住了自个儿衣角,轻声道:“赶在年前吗?” 刘景浊一笑,点头道:“对,年前一定过海。” 俩女子都没问刘景浊想干什么,但看样子,他很着急。 又叮嘱了一番之后,刘景浊忽然盘膝而坐,很快就变作一张符箓。 姬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什么时候用的替身符?” 刑寒藻弯腰捡起符箓,轻声道:“最晚也就是落地孤沱山了,你就没发现他一直没背剑吗?” 姬泉想了想,确实是落地之前,刘景浊收起来了佩剑。 那就是说,登孤沱山的,一直就不是本体吗? 真境而已,就能这么玩儿了? 姬泉忽然想到,邸报上说了,刘景浊之所以能以炼气士真境登临中土榜首,除了有武道琉璃身加持之外,他亘古未有的那种,一个有两道法天相地,两道分身皆同境。 怪不得敢跟姬闻鲸撂狠话,二十年光景,人家有底气啊! 但刑寒藻有点儿不高兴,姬泉看出来了,所以说道:“至于吗?我也是真境啊?还护不住你?” 刑寒藻板着脸,冷声道:“你能有我家山主学问大?” 啧啧啧!姬泉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我家山主?这亲昵的称呼啊!” 刑寒藻皱着眉头,沉声道:“我师傅带着我们师徒投入青椋山,牒谱上会有名字的,我说一句我们山主,怎么啦?” 姬荞讪笑一声,没事没事,不怎么。 她们俩猜得不错,就在落地孤沱山前,姬泉看见的刘景浊,已经是一道符箓替身了。至于真身,如今就在那两尊元婴跟一个金丹修士不远处。 破境之后,本体与分身相距可以近八百里了,刘景浊是留了一道分身在孤沱山往东南七百里,本体就跟在那三人后方。 方才瞧见一幕,是三人与个青袍男子交还了一道令牌,并说已经见了刘景浊,确定是真境无疑,且上了孤沱山。 那青袍男子只是点头,之后便消失不见。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 那三人拿着自个儿的赏钱,笑意不止,但那金丹还是骂骂咧咧的,“装蒜,一看就不是什么大人物,估计也只是打着醒神王朝的旗号做事罢了。” 一边的中年元婴皱起眉头,沉声道:“闭嘴,再不是大人物,杀我们也一样轻松。”..m 这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刘景浊再没跟着,只是循着那青袍人气息,不打算跟得太近。 转头看了看孤沱山方向,刘景浊微微眯起了眼睛。 一山之主,连怀疑七姓其中一位老祖的话都能说出来,还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怕被人听到,说不得?连传音都不敢? 特意提到这事情,是想让我去一趟醒神王朝?那我就去一趟。正好,当年被追杀到醒神王朝东南,记忆如有断层,就是自那地方开始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90章我们青椋山人(下)免费阅读。 第491章 各洲皆有事(上) 离洲南边,炀谷以北,有一座山头儿,山名朝天,但若是自左往右看去,便是天朝了。 入朝天宗修行几年的天钵城管楼,今日算是衣锦还乡了,当年宗门大选,管楼就已经是天钵城副城主了,如今重返天钵城,城主亲自城外迎接,排场极大。 当年的少年人已经成了年轻人,背的还是那把阔剑,但管楼今日回天钵城,待不了多,很快就要走。 当上副城主时,管楼十七岁,如今已经二十四了,七年时间,已经结丹,是个十分年轻的金丹修士,三十岁前能结丹,十足的天之骄子了。 天钵城里大排宴宴,一顿饭足足吃到了天黑,但这场宴会的主角,早就跟城主一同站在城楼处,看今夜月华。 一身白衣的天钵城主轻声问道:“当真再不想想了?朝天宗待你不错的,再者说了,你也是我们天钵城生的。” 年轻人摇摇头,“这些年多谢城主栽培,我也有我的事情,总是得去了结的。” 白衣中年人有些无奈,只好问道:“少主那边打过招呼了?” 管楼点点头,轻声道:“年前就说过了,他开年就往神鹿洲去了,说要再去试一试,估计快到了。” 管楼忽然说道:“城主,我小时候那个问题你记得吗?” 中年人笑道:“自然记得,很早就有答案,但你自己的答案得你自己去求。咱们虽然算不上什么圣人君子,但做事,总要有个由头儿的。” 管楼点点头,轻声道:“是我负了城主,我走之后,宗主肯定会降罪的。” 中年人笑道:“不怕,孩子,好好走。” 管楼对着中年人一抱拳,沉声道:“管楼拜别城主。” 中年人也是一抱拳,满脸笑意,“天钵城恭送教主。” 年轻人点了点头,扭头便走,城头之上忽然多了一道门户,有一男一女走出门户,对着管楼恭恭敬敬抱拳,“老教主已经在等了,教主要快些。” 看了看面前一双男女,管楼问道:“袁捉?开芦叶?” 那俩人同时点头,管楼便也没再多问,只是迈步走入那道门户。 随着袁捉跟开芦叶离去,两道身影同时落地,就在天钵城主面前。 这位天钵城主只觉得脊背发凉,面前两人什么时候来的?怎的一点动静儿都没有? 还没等他开口,又是一道中年身影凭空出现,落地就对着那一老一小抱拳。 瞧见这一幕,天钵城主愣是没敢把一句宗主喊出来。 少年人面无表情,没有开口。老人则是摆了摆手,轻声道:“不必在意,早在计划之中,不给教祖割点儿肉,我怕天门开后先死的不是那十二条看门狗,成了我了。” 一旁的少年人这才开口:“十一处山头儿,还割让了哪座山头儿?”壹趣妏敩 玥谷是他孟休打死都不会割让的,但把开芦叶跟袁捉给了明教,就等于授人以柄了。但不这样,好像也不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那边的天钵城主明明瞧见了少年人嘴唇动弹,但就是死活听不见声音。但他反倒长舒一口气,听不见也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孟休看向朝天宗宗主,问道:“你觉得呢?” 中年人抬起头,试探问道:“独野苋的金鼎宫?”.m 孟休哈哈一笑吗,”苏箓一直觉得他聪明,他只是不知道,你这个把所有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看似冷血无情的朝天宗宗主,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你说得对,就是金鼎宫。我也没法子,若非凭空出现一位疯魔海上疯魔人,拿走了那样东西,若非如此,我也舍不得把天工让出去啊!“ 这天工跟各国皇室所谓天工,那是两回事。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就是这字面差距。 孟休抬头看向天幕,微微一笑。 不这样,教祖又怎会让步呢? 已经在拒妖岛厮杀一场的九洲道种,修的是太上忘情,而天外那位喜系黄巾的太平教祖,修的是真正的无情啊! ………… 那座松鸣山,终究没能留下剑修种子。 被松鸣山视作宝贝的黄雪,昨日被个挂壁楼那位登楼剑修带走了,来时就撂下一句话,刘贝便编了个故事,把自己的徒弟卖了。 所以这位松鸣山财神爷,今日独自一人在那松林之中喝闷酒。 顾慢慢从黄湾回来,也是刚刚得知此时,他也不晓得怎么去安慰刘贝,只好走上前去,抢过酒壶狂灌了一口酒水。 “能不能去求一求刘山主?” 刘贝抬手就是一巴掌,没好气道:“被个登楼剑修带走,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小子怎么学得跟那个周辽人一样?记住啊!咱们松鸣山不是青椋山附属,生意伙伴而已,不要遇事就想着去找别人啊你!” 顾慢慢低下头,轻声道:“可黄雪……”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刘贝说道:“我跟雪儿说了,谢杖给了我一百泉儿,我把她卖了。” 顾慢慢瞪大了眼珠子,“你可真是个人啊!那她不得恨你一辈子?” 刘贝苦笑一声,恨就恨,好过在这犄角旮旯里与三四个人钩心斗角强。 他看了看顾慢慢,这孩子心善,要是刘山主愿意收留,能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是最好了。 谢杖带着黄雪,也刚刚返回他那处新建别院。 听闻此时的武槊早就带了个年轻人等在别院之中,带着曾经的离洲榜二周仁,已是真境剑修。 毕竟当年被刘景浊所斩的神游修士,就是要去松鸣山把黄雪带回挂壁楼,给周仁充当剑侍的。 所以武槊带着这位挂壁楼天骄到此,倒是没有面色不善,只是说要给周仁跟黄雪定下一桩婚约。 也不管黄雪答不答应,说完就走了,留下来羞愤无比的年轻女子。 当年的少女此时都成了苗条姑娘,但她始终记得当年那位刘先生说过的话,人不能忘本。 黄雪皱着眉头,沉声道:“我这辈子只可能有刘贝一个师傅,谢剑仙死了这条心吧!” 谢杖淡然开口:“你以为不是我,你会与周仁有这一桩婚约?不会,你还是会被带到挂壁楼,但只是剑侍,或是沦为周仁的玩物而已。” 也不管黄雪什么眼色,其实该叫做张柳的谢杖,心中叹息一声,“少主啊!你这传信不如不传,有点儿坑人啊!” 也不知他到了拒妖岛没有,有无帮我给她放上绚烂烟花? 朱雀王朝以北那座竹叶国青笋郡,不怎么好客的好客山庄,今日有客登门。那客人自称为瘦篙洲人氏,是一位刘先生说了,只要到离洲,就得到好客山庄,邓老庄主绝不会少他的朋友一顿饭。 当然是曹庋编的,刘景浊哪儿说这个了? 开门的是个青年人,虽然把曹庋带进去了,却说他爷爷这几天心情不好,可能不会见曹庋。 原来是传来了一封信,是邓大岙的至交好友,死在了归墟战场上。 曹庋只得说,死得其所,壮士也。 自称独孤紫池、寄居在曹庋体内的那道魂魄,忽然与曹庋说道:“不对劲,我察觉到了一股子古朴气息!” 此时正好有个老者出门,端着茶水,笑呵呵说道:“小少爷,又是刘公子的朋友吗?” 独孤紫池沉声道:“得想法子走,这人很不对劲。” 邓休笑道:“好客山庄没落至此,也就他还会介绍朋友来了。穆伯,我爷爷咋样了?” 曹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独孤老货虽然很多时候不靠谱儿,但极其怕死,这会儿说的,肯定是真的。 此时一道老迈声音传来,“那小子,怎么样了?” ………… 鸿胜山那座白水洞天,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友重聚于此,进入洞天之后便有个大髯汉子推荐他那藏宝舆图。 韩逄与路阖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 让过他之后,路阖笑着说道:“公子说这包圆圆是个坑货,但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挣钱。” 韩逄压根儿没搭理路阖,因为方才路阖说,孙文惇要去青椋山,还会有个牒谱身份。 他没忍住说道:“那狗都嫌弃的玩意儿,公子把他弄来作甚?” 路阖无奈道:“那老小子的夹鞘刀,你怕是没我跟邝乐挨得多。” 韩逄点点头,“那是那是,没法儿比。” 两人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是龙丘棠溪走之前的一场树下议事决定的事情。 要在这广袤九洲为公子建造一座座引路灯塔,但为什么会在白水洞天,他们也不知道,恐怕龙丘棠溪也不知道。 但路阖带着韩逄,先往那处大河之畔的杏花庵去了。 几千里路,瞬身便到。 韩逄见去的地方不对啊,便问道:“私事?” 路阖说道:“记不记得刘先生跟我们说过,自家人的事情,只要本事够,别说顺路了,绕路也要管一管!” 对于那个鬼修教书匠,路阖感观向来不差。更何况,白舂做的酸菜面,那是真的好吃。 走到那杏花庵门口,有个和尚已经笑盈盈在等了。 老和尚轻声道:“潘海,文德,出来吧。” 两个小和尚迈步出门,两人身边还跟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老和尚把孩子牵过来,轻声道:“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奚宣,二位送他去临安学医如何?就当是为那一桩千年因果,做个了断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91章 各洲皆有事(上)免费阅读。 第492章各洲皆有事(中) 玉竹洲那座百花山庄,有个老妇人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就待一艘渡船到了玉竹洲,折返回去时,顺便带上个姑娘。 但她还是想给那个丫头做上一件衣裳,权当是个念想嘛! 岁数太大、离别太多,所以每一次分别,她都会当做最后一面来对待。 正在窗前缝制衣裳,院子里来了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不是世俗之中那种好看,就是两个字,贵气。 来的妇人,是多年来极少出门的牡丹夫人。 妇人走到门口,笑盈盈施了个万福,并轻声道:“前辈手艺,丝毫不减当年呢。” 宁梓抬起头,笑眯眯说道:“你这丫头,当年就数你嘴甜,都成了几千岁的老妖精了,还是这么会说话。” 牡丹夫人走进屋子,轻声道:“小兰说,想把梅花当成蜡梅,作为下一位花夫人去养着,这样一来,就得把忘忧的圣女身份取掉。我有些不知怎么办,来找前辈聊聊天而已。毕竟忘忧生来只是四品六命,想要冲破此等桎梏,有些难。” 被龙丘晾送来的一株梅,如今已经醒了,但百花山庄之中,大多数人不知道,她一直想走,但奈何被百花山庄花运所救,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宁梓一笑,轻声道:“她当年种花,凭喜好而已,就没想过把谁谁谁分成几品几品,是某个家伙闲来无事,写下一本《花经》,此后你们才有了所谓品阶命数。初代种花人是青帝座下百花仙子转生,生来携带百花气运,之所以你们这些个一品花瞧着高贵,只是因为她按照那本花经,分气运给你们多而已,并不是你们自身高人一等,明白吗?四品花又如何呢?忘忧那丫头,日后成就不会比你们几个花夫人低的。” 牡丹沉默了好半晌,已经想好了怎么做了,但她还是问了一句:“前辈,仙子当年平白无故消失,是为什么?真是因为那位道长吗?” 宁梓抬起头,没好气道:“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吗?” 牡丹一怔,差点忘了,当年有人种花有人鼓琴,有人花中起舞,三位奇女子,好像都喜欢那道士。 宁梓淡然说道:“与其想这些个有的没的,倒不如好好找一找西花王朝境内潜藏的一位渠帅,跟我们青椋山做生意,不能只坐等数钱,更何况我这一把老骨头还给你们百花山庄充当护卫呢。还有啊,眼瞅着五月节了,杨念筝差不多到了玉竹洲,百花山庄,最好是给西花杨氏紧紧绳子。” 牡丹点点头,“明白了。” 青椋山那艘渡船,先前在神鹿洲换了一颗“心脏”了,速度提升极多,将将一月,便由打神鹿洲到了玉竹洲。 陶檀儿怕只自己一尊登楼,不稳当,所以綦暮州早就等在西花王朝京城了。 这一趟到这里,就只剩下杨念筝、陶檀儿、白寒三人了。 但渡船落地玉竹洲时,渡口居然有个不速之客在等了。 陶檀儿冷眼看向那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沉声道:“做什么,别讨打!” 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抬头看向杨念筝,轻声道:“老将军这些年我都在照顾,过得很好,姑姑既然回来了,可以放心回去,杨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姑姑,且放心回家。” 此时此刻,西花王朝京城那座高塔,有人鼓琴,所奏曲子依旧是白雪。 那位皇后娘娘越弹越气,因为方才有人传来消息,说太子在渡口等人。 一声清脆响声,琴弦断了。 有个身穿龙袍的中年人到此,笑着说道:“何必这么大气性?” 那位皇后娘娘沉声道:“咱们可真是生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好儿子啊!” 这位西花王朝皇帝走去一边书桌,提起笔写着什么,同时笑着说道:“无事,孩子而已,能翻出什么大浪来?百花山庄一倒,再无气运牵制,玲珑心必定到手。” 他放下笔,此时书桌之上,写着几个字。 至秋三月,青女乃出,以降霜雪。 杨斛笑道:“霜可杀百草,也可折百花。” 又有谁知道,霜雪夜里,犹有一枝梅。 渡口那处,杨先已经被哄走了,杨念筝与白寒在坊市晃荡,要买些东西。 杨念筝知道白寒一路过来心情都不太好,因为临走之前,有个离洲来的年轻人来了一趟青椋山。那年轻人说是离洲以北有个叫做并灵山的山头儿嫡传,要去南山学道。 当时在船上,白小豆说了句:“好奇怪的山名,在琉璃县这边,冰凌就是冰的意思。” 杨念筝转头看向白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愣住了,因为在她眼里,白寒恍惚之间成了一身青衣的白发女子。 之前李湖生说过,这丫头在遇见山主跟他之前,重病缠身。 这一路过来,好多事情都很奇怪,她都没敢跟别人说。不光是有时候能窥人心思,甚至好像都能听到花草树木在说话,尚未生出灵智的花草树木。 ……………… 曾经的墨漯国,如今的墨漯王朝,版图相比从前足足翻了十倍有余,整个青泥国都被墨漯王朝包裹住了大半。曾经湄洛山下的湄洛郡,如今已经归属于墨漯王朝。 山君温落上次重伤之后,等于把刘景浊那唯一一次使用人皇印的痕迹抹除,代价就是山君温落近身布满裂纹,非人力可以修补。 再加上,如今北岳在墨漯国地界儿,而百姓们,如今只信明教了,以至于湄洛山香火凋零,别说修复金身,连就这样不扩散裂纹都很难。 半山崖壁之上,温落皱着眉头往东北方向看去。身边凭空出现一道人影,温落便转身抱拳,喊了句家主。 龙丘晾轻声道:“新任教主,与早先预料一样吗?” 温落点点头,“所谓老教主,跟新教主就是同一人,估计今夜就会醍醐灌顶,九洲会出现一个比大小姐还要年轻的登楼修士。” 龙丘晾淡然道:“那顶个屁用?再年轻能有我女婿年轻,十六岁多就是登楼了,又不是自己修来的,撑场面可以,打起架来,屁用没有。” 可温落却转过头,沉声道:“家主,那十个人选,就得多一个明教教主了。” 龙丘晾笑道:“少一个龙丘棠溪,正合我意。” 顿了顿,龙丘晾轻声道:“说不定还要少一个刘景浊呢。” 他们哪里用得着去汲取外界气运?三百年天外是白待的吗? 直到现在,龙丘晾才略微明白那布衣和尚的用心良苦了。 温落又问道:“时间?” 龙丘晾笑道:“原来不好说,现在嘛!那新任教主,少说也要十年光景稳固魂魄吧?那日子就在十年内吧。” 迷离滩红树城那个茶铺之中,有个小孩子刚刚帮掌柜洗碗茶杯擦完桌子,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去往外边儿河边,趴在围栏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清澈见底的河水。 可河对岸几声嘈杂声音,惹得孩子抬头看向对岸。 是几个五大三粗的孩子围着个小姑娘,说什么你娘在朦胧台那边坐馆多年,你怕是连你爹是谁都不知道吧?不不不,你可能有好几个爹呢,有的留了好种,有的留了孬种,你就成了杂种了,哈哈哈哈! 小姑娘实在是太小了,就比刘存念大几个月而已,面对一帮七八岁的孩子,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 小男孩看着河对岸,茶铺里有个老人也看着河对岸,可刘存念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没敢再看去。 铺子里的老人见状,也没什么别样神色,只是回头泡茶而已。 河对岸,有个年轻妇人狂跑过来,拿着扫把胡乱挥舞,骂道:“小崽子,滚一边儿去!” 几个孩子一哄而散,齐声喊着,老妓从良生杂种,不知桃叶爹是谁。 河对岸那个小姑娘,名叫桃叶。 低着头假装没听见的小男孩,名叫刘存念。 游江国西边儿,苏崮已经帮着万象湖把那座湖上坊市收了起来,其余能收拾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那艘渡船返回中土之时将万象湖搬迁去往中土星宿海。 苏崮此时与那个瘦篙洲天骄樊江月坐在一处平台,看云,聊天儿。 前几日褚世悟来过,已经商量好了给万象湖的补偿,也算是合情合理,足足五百泉儿。 樊江月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走了,去找一趟龙丘棠溪,对了,你帮我告诉刘景浊,我会去往拒妖岛找他问拳,一定等我。还有,樊志杲,我没能下得去杀手,抱歉了。” 这些事情苏崮是听说过的,所以他问了句:“不论亲情只论对错,我赤亭兄总是没有错的吧?” 樊江月起身,点点头,“那是自然,但不论亲情这种事,谁做得到?大义灭亲的人,我并不觉得他们值得称赞。” 苏崮点了点头,樊江月瞬身就走。 女子前脚离去,苏崮已经皱起眉头,冷冷看向一边。因为身边多了一位白衣青年。..m “你这过得,潇洒啊!” “你来做什么?怎么?非把我们母子逼上绝路不可吗?” 苏箓淡然一笑,“我没兴趣去管你们母子的事情,我来,是找一个人再等一个人。” 苏崮撇撇嘴,“劝你死了那条心吧,山主夫人心里只有我赤亭兄,你是我哥也不行,再说又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m..m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轻声道:“尘埃落定之前,凡事皆有可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92章各洲皆有事(中)免费阅读。 第493章各洲皆有事(下) 破烂山乞儿峰,宗主姚放牛再次召开议事,这次他脸色很不好看。 姚放牛双手扶着桌子,冷冷看向下方,沉声道:“几句很简单的话,你们不用说,我说就行了。拒妖岛那边的事情,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知道是谁在暗中授意坊市那边故意为难人,但别再让我收到东门笑酒的告状信了,诸位长辈、师兄弟,明白了么?” 上次议事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的事情,居然还有人从中作梗。刘景浊最晚年末就到拒妖岛了,到时候你们让我姚放牛怎么跟他交代? 能坐在这里的,至少还有多一半是长辈,姚放牛便皱着眉头说道:“诸位长辈,破烂山几千年了,甭说你们,缺我姚放牛一个,后边儿补位的人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假如你们不想坐屁股下面的椅子,大可以来告诉我,我成全你们。但是,谁要是敢坏我的事,我不做这个宗主之前,一定会让你们吃不上饭的。” 下方都是破烂山的功臣,躺在功劳簿上都可以安度余生的人,还真没给人如此训斥过,即便徐老山主在时,也没有。今个儿给个后辈如此训斥,多多少少,脸上挂不住了。 正好此时有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迈步进门,就姚放牛没起身,其余人皆是站了起来。 姚放牛略微皱眉,这些个老家伙们出来,准没好事儿。倘若破烂山这些底蕴不愿意交出坊市,那他姚放牛,也只能辞去宗主职位,跑去拒妖岛,跟刘景浊一起把坊市抢来了。..m 没想到那老者居然微微一笑,冲着姚放牛一抱拳,轻声道:“宗主,老头子我岁数大了,不想占着茅坑不拉屎,我辞去飞云峰主,请宗主着手安排新任峰主,老头子我去净谷养老,如宗门需要,招呼一声即可。” 话音刚落,另有三道身影同时进门,一样的说辞。 姚放牛一下子就明白了,对着四位老祖宗拱手作揖。 他亲自走下高位,送走四人,进门之后便换作笑脸,哪儿还有方才那副模样? 今日议事,破烂山破烂山来了一次大换血。掌律、钱谷、护山供奉,全换成了姚放牛同辈修士,至此,破烂山年轻一代与老一代,在这议事大殿,总算是在数量可以势均力敌了。 返回后山那处四水归堂的宅子,姚放牛问了句:“那些个不挪窝儿的老祖宗,你请来的?怎么请得动的?食古不化的几个老顽固,今天太阳打从西边儿出来了?” 徐瑶一笑,轻声道:“别觉得他们是老顽固,也不要觉得那几个师叔跟你唱反调。他们只是觉得破烂山是自己拼起来的,凭什么白白送别人?其实真要有一天,需要他们去上战场,他们是绝不会惜命的。” 顿了顿,徐瑶说道:“何师叔……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 新鹿王朝出兵以后,中土这边又有十余位登楼到了灭洲城,旧大月王朝境内,如今已经没有可以反抗景炀王朝的兵力了。 但,打下来容易,守大月,需要的就是更多的兵力了。 所以高车国已经在往南迁移,而且去得越早,越可以挑选好地方落户,除了朝廷按照每家人口去补贴,还会免去十年赋税,所以高车百姓,可以说是前仆后继去大月了。 按照许经由老早与帕朵儿的约定,旧大月王朝至少三分之一的版图是要划给高车国的,许经由说到做到,但前提是高车得守得住自己的国土才行。 如今长安城里,正在商议西岳西迁事宜。 而浮屠洲,也已经兵合一处,开赴两洲边界,大军直指灭洲城。 只要是景炀境内的炼气士山头儿,皆要出人出力,不去也可以,秋官上门去请。 只是前不久一道邸报发出之后,整个景炀境内,各个炼气士山头儿都有些不满,是因为关于刘景浊的一道邸报。 我们在非要去浮屠洲拼命,他刘景浊作为皇室中人,一座青椋山更是拥有两尊登楼数位炼虚,他跑去游山玩水,让我们拼命? 邸报一出,国子监集贤院那帮读书人就有地方发挥自个儿文笔了。 刚刚返回长安的夏官池妖妖,背剑进了国子监,就如同当年刘景浊拿着柳条进去一样。 足足一个多时辰的鬼哭狼嚎,京兆府那边不知跑去多少人告状,但人家京兆府尹就是无动于衷。 等池妖妖出来之后,门口一个背阔剑的女子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看来我是来晚了,太白山赶回来耽搁了一些时间。” 池妖妖看向佟泠,两人其实没什么交集,但就这一句话,池妖妖对佟泠感官大变。 池妖妖扭了扭脖子,轻声道:“他虽然有时候不靠谱儿,但他什么时候怕过死?要不是去拒妖岛,早就杀到浮屠洲了。” 佟泠撇撇嘴,摘下背后阔剑,拖在地上往里走。 池妖妖一愣,“你干嘛去?” 佟泠轻飘飘一句,“你出气了,我还没有呢。” 池妖妖又是一愣,心说你佟泠不是一直憋着要杀他吗?这又是做什么? 佟泠停下步子,笑了笑,轻声道:“至少刘景浊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然后,就又是一通鬼哭狼嚎。 读书人一茬儿换一茬儿,茬儿茬儿都挨揍。 池妖妖哑然失笑,刚刚想离开,结果迎面又走来一个人。 “谢姐姐,你……” “我也来揍人。” 此时此刻,京兆府衙门已经被跑过去的读书人围得水泄不通,说再不管就闹去皇宫,凭什么他刘景浊是皇家子弟就可以免了上战场?因为这个,我们无缘无故挨打,没人管吗就?壹趣妏敩 京兆府尹迈步走出,掏了掏耳朵,一脸无所谓,开口道:“去找陛下去,不行上洛阳去找太上皇,但今日这事情,即便我不做这个京兆府尹了也不会管的。” 他娘的,光动嘴皮子,怎么你们不自个儿去战场上瞧一瞧?这些年对你们这些个吃干饭的就是太纵容,老子也是两榜进士出身,真觉得你们这些个只会动嘴的家伙,羞先人啊! 佟泠不是秋官,但其实是在代行秋官之事,还有夏官、冬官,三人揍完读书人,却没着急回去。而是不约而同到了长安以东那座名字很多的桥边。 “找出来了?” “一早料想的那样,就是他。” “我们什么时候打死他?” ………… 北境有一和尚落地清溪渡,径直去往那处青椋山的客栈。 今个儿邝乐不在,明日五月五了,他准备喊来新收的弟子,以后就在客栈打杂了。 坊市里头,有个卖丹药的铺子也早早关门,羊青辞带着那个少年人去了果老县,明显生意不错,若不然还出去逛? 客栈今日没什么人,白舂收拾完了东西就坐着发呆。 这几日四处都是雄黄酒,不宜出门。 好几年了,她压根儿开心不起来,不敢闲下来,但凡闲了下来,总是习惯性地胡思乱想。 此时有个身披袈裟的老僧进门,也不知为何,白舂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陈文佳、阿达、邝乐、方杳木,他们都已经到了客栈外面,但一道屏障隔绝此地,他们愣是进不去。 只听见那老僧言语:“贫僧乃是清凉山方丈,来化解一桩数千年之久的恩怨,对他与先前那只文鬼,都是好事儿。” 于是一个故事开始讲了起来。 数千年前,有一巨蛇出邙山,准备水淹洛阳,后被乌茶国高僧善无畏降服…… 外面几人听完这个数千年不断轮回的故事之后,老僧又道:“千年因果,终须有个了结的。” 白舂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下辈子,我可以是个人吗?” 老僧点点头,“那是自然了。” 屏障终于撤去,几人却都没有进去。 还是白舂走出门,微微一笑,轻声道:“诸位,我想做个人。等山主回来了,记得帮我告诉他,我希望青白客栈里的白,是我这条白蛇。等念筝回来了,也帮我告诉她,有她这个妹妹,我特高兴。还有小豆子还有你们,这些年,多谢照顾了。” 今日之后,青椋山再无蛇妖白舂,而蜀地那座丈人山下,会有个白姓女孩儿出生。 一切尘埃落定,泥鳅湖边上,大家聚在了一块儿。 袁塑成听完那个故事,轻声道:“是有人在帮山主脱离与佛门的这点儿纠缠吗?” 有个一身黑衣的中年人落地,“应该是这样的。” 邝乐瞪大了眼珠子,二话不说一把撩起衣裳,把肚皮上插了一圈儿的刀子拔出来两把,冲着孙文惇就砍去。 “你他娘的还敢来?老子记了你一百年的仇了!狗日的别跑,跟老子大战一场,我不把你屎尿屁全打出来,老子就不是厨子!” 陈文佳神色古怪,忽然有些后悔担任掌律了。 掌管律法,狗都嫌弃啊! 远在青鸾洲的刘景浊,此时也才刚刚到醒神王朝境内而已。 就看字面意思,醒神,醒的是什么神? 山神?水神?还是那些个沉睡古神?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93章各洲皆有事(下)免费阅读。 第494章又见白猿 一路追着那青袍人半月多,三次换乘渡船,过境五万余里,这天青袍人终于停下来了步子。 走过一小段儿醒神王朝疆域,到了却河上游在醒神王朝以北的一座类似于迷离滩的地方,占地千里,东西各有一座大山头儿,都是二流顶尖势力,山中不止一尊炼虚,但双方很不对付,时常大打出手。 这地方刘景浊还算熟悉,当年有两个人,一个叫刘见秋,一个叫做龙溪,他们就曾经到过此处。因为听说彭景城里的火锅儿好吃,龙丘棠溪就想去,结果姬家追杀刘景浊的人来了,害得她没能吃上一顿心心念念的火锅儿。 刘景浊换上了一袭白衣,再次走进这座彭景城,与刘景浊印象中相差不大。 进城先找了一个兵器铺子,随便挑了一把凡兵,镶嵌青玉的剑鞘与剑柄,瞧着确实晃眼,但很便宜,一枚半两钱而已。 然后刘景浊就成了许多话本小说之中主人公的形象,头别玉簪,白衣挎剑。 本就身型还算高大,这样一来,瞧着还真有那种儒家剑客的模样了。 两座山头儿分别是西边的桃木山跟东边的魍魉山了。 桃木山算是道门之外最擅长捉妖养妖的山头儿了,天底下兜售妖宠最多的,除了浮屠洲之外就是这座桃木山了,当然了,也擅长捉鬼,但养鬼之事就不敢做了。 至于魍魉山,字面意思就很清楚了,除却山主是人,剩余的都是各种木石之怪。当年刘景浊就很好奇,这座魍魉山是怎么在青鸾洲延续香火的,后来到了拒妖岛才明白的。 一座山上都是捉妖人,一座山上都是妖,不打起来才怪呢! 当年刘景浊在拒妖岛,是见过魍魉山修士战死海上的。就是是因为这个,青鸾洲才允许一座魍魉山存在吧。 而那青袍人,去的是桃木山。捉月台化虚潜藏云海,等于刘景浊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桃木山,若那青袍出来,刘景浊定会察觉。 重游故地,有一样东西,刘景浊得去瞧瞧还在不在了。 当年不知道龙丘棠溪真正身份,知道以后,刘景浊就有些不理解,龙丘家的大小姐当年为什么那么抠门?往死了钻钱眼儿,所以才给刘景浊起了个财迷外号儿。 走去那间售卖各式各样杂物的铺子,刘景浊一眼就瞧见那莲花琉璃盏。 当年俩人凑一起拿不出来十枚泉儿,这铺子掌柜又不愿降价,以至于龙丘棠溪最后气呼呼地走了,念叨了好几天。 先挑了别的物件儿,是一本线装残破书籍,刘景浊翻看了一下,只瞧见了一句“天有五气,万物化成”,便立马合上书本,转头问道:“这个怎么卖?” 老掌柜还是当年那个,虽然也是个老金丹,但肯定不记得刘景浊。 “实心要的话,算你一枚泉儿。这是当世孤本,我也瞧不出来个一二,总之我读书多年也压根儿没听说过这个。” 刘景浊一笑,“一枚五铢钱。” 老人瞪大了眼珠子,“好家伙,你这么砍价不怕被人打死?最多给你五枚五铢钱,别再说了,不买就走。” 刘景浊假装沉吟,顺势走去琉璃盏那边,好奇问道:“这等凡人货色,都没有半点儿灵气涌动,摆在这里做什么?” 老人看了一眼,看样子是有些惋惜,“要的话三枚泉儿卖你了,当年有人出价十枚泉儿我都没卖呢。” 刘景浊一笑,“你卖别人去吧。” 说着便取出一把泉儿,足足二三十枚,挑出来一枚磨损最严重的递过去,等待找钱。 老人瞥了一眼,“小金丹,财不露白的道理不懂吗?赶快收起来。” 其实还有下一句,他看了一眼琉璃盏,叹息道:“我也不晓得那是个什么物件儿,摆这里小二十年了,今天给你放个漏,两枚泉儿卖你了。” 刘景浊一笑,立马儿取出两枚泉儿放下,转身就取走了琉璃盏。 老人一愣,“你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刘景浊憋住笑,轻声道:“十四年前前辈可是一文不少啊!要我十枚泉儿,今个儿被我两枚泉儿买走了,气不气?” 哪成想老人一愣过后,只微微一笑,轻声道:“不气,我一百半两钱买来的。唉,年轻人还是道行浅了,虽然我没认出来你,但我含泪血赚两枚泉儿,良心不安呐!” 已经出门的刘景浊差点儿就是一个踉跄,这他娘的就算是杀人诛心了。 你不气,我气啊! 不过买了她当年想要的东西,算了,不计较了。 这彭景城,处于桃木山与魍魉山中间,城主虽然只是真境,但做了好些年的和事佬了,当年就听说了,谁敢在彭景城闹市,来的就是桃木山跟魍魉山的人。所以这处不能闹事情的地方,便成了一个销赃的好地方。你敢卖就有人敢买,规矩就是不能问东西来路。 入夜之后,城中便会有个妖市,分作东西两市,都是卖妖物,但东市卖活物,西市卖的是死物。 当年没能逛上,今个儿既然来了,就补上。 本就时候不早了,很快就到了夜里,两市摊子也就慢慢摆了起来,都是彭景城自己的摊子自己的人,收取佣金,替两座山头儿买入卖出。譬如东市,兜售妖宠,也收未经训化的小妖,西市兜售妖物所产的东西,也收各种稀奇古怪可以助妖族修炼的东西。 走到东市,卖猴儿的卖鸟儿的,什么都有,境界高低不等,价格天差地别,但最高也就是凝神妖宠了。 瞧见这乱七八糟的集市,刘景浊难免想到,这些个妖物有几个是真正伤人不学好的妖? 结果往前走来走去,一块儿足足三丈高近一丈宽的石碑就立在街道中央,上面写的字也简洁。 妖宠皆是桃木山自小养出,捉来的妖不卖,圣人烦劳绕行。 刘景浊哑然失笑,这桃木山可谓是求生欲极强了。 绕去另一侧,写的是,“只收有开灵智迹象的飞禽走兽,成妖拿远点”。 看完这石碑再这么一瞧,还真是,那些个小妖就安安静静待在笼子里,不吵不闹。拿来卖给摊子的,都只是略有灵性的小兽。 走着走着,刘景浊冷不丁地,瞧见有人以锁链拴着一头白毛猿猴走到一处摊子前,已经在谈价格了。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震颤,也不管这其中有无什么算计,径直迈步走了过去,打断两人言语,开口问道:“你想卖多少钱?” 牵着白猿的中年人还没说话,方才与其交谈的女子便皱眉看来,沉声道:“道友,不带这么截胡的。” 刘景浊都没理她,只是问道:“多少钱。” 中年人一愣,心中窃喜,顺势抬高价格,竖起一根手指头,轻声道:“一枚泉儿。” 方才明明还只是五枚五铢钱,这就翻了一倍了? 可刘景浊没工夫跟他闲扯,掏出一枚泉儿,之后硬是把白猿拉了过来,牵着就往客栈折返。 先前还在互相砍价的两人,都愣住了。 一枚泉儿,那不是一文钱,都不砍价就带走了? 女子回过神,对着中年人微微眯眼,沉声道:“道友,以后你的生意,彭景城不做了。” 中年人管你那么多,撇嘴道:“我卖东西,自然是价高者得,怎么?彭景城还要给我点颜色看看不行。” 他们哪里知道,即便喊出十枚百枚泉儿,刘景浊也会二话不说掏钱的。 走出坊市之后,刘景浊这才松开白猿,顺势解了其脖子上的枷锁。 刘景浊抬手按住小白猿的头,以心声说道:“我知道你听得懂,你不必怕我,我绝不会伤害你的,你暂时跟着我,过些日子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回我的山头儿,到时候你在我的山头好好修炼,行不行?” 初开灵智的白猿,也有个七八岁孩子的灵智了,自然明白,但就是说不出来话。 小白猿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刘景浊,刘景浊赶忙以心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可以听懂。” 只见白猿拿手比划了一番,又呜呼几声,刘景浊一下子就明白了。 “走,请你吃饭去。” 原来是饿了。 客栈一楼,角落一张桌子摆了一桌子肉,白衣挎剑的年轻人笑盈盈看着,白猿独自大快朵颐。 别桌有人嘟囔:“什么世道?畜生吃得比人都好?” 刘景浊缓缓抬起头,眯眼看了过去,冷声道:“管好你的嘴,他是我的家人,不是畜生!” 眼神之冷冽,吓了方才那人一哆嗦,他赶忙回头吃东西,再不多嘴。 他娘的,半开玩笑的一句调侃而已,至于一副要杀了我的眼神吗? 白猿蹲在长板凳儿上,脸上那叫一个开心,撕下一块儿肉站起来就往刘景浊嘴边递去。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我徒弟不吃肉,我也不喜欢吃肉。” 没想到白猿居然放下了手里的肉,连嘴里的都吐出来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轻声道:“以后回山,别当着小豆子面吃肉就行了,现在可以吃的。” 但白猿还是摇了摇头,一副很懂事的样子。 刘景浊笑了笑,以心声说道:“那就不吃了,以后咱们吃素。”.m 又要了许多素食,把他的肚子填饱了,刘景浊这才带着白猿上楼。 白猿皮毛下方的暗伤不少,刘景浊又运转灵气帮其疗伤,之后这白猿就自个儿卧在床头,沉沉睡去。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自言自语道:“算计也好,因果也罢,我都接了。”..m 你养了小豆子一年,此生再见,我护你一生。哪怕你无法修炼,青椋山也会一直养着你,这是我刘景浊该感谢你的。 若非当年那头白猿,白小豆的内心怕就是纯粹漆黑,暗无天日了。 刘景浊眼前甚至都有了一幅画面,是白小豆回山之后,瞧见他的白猿爷爷的画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94章又见白猿免费阅读。 第496章 是谁(上) 挥手收起两把剑,刘景浊抬手按住白猿,轻声道:“谁告诉你的?要卖你的那个人吗?” 白猿摇头不止,手里也比划个不停,大概就是说,不是卖他的那个人,那个人只是把他从山里带出来了。他只是觉得那道线奇怪,所以想带着自己去看一看。 刘景浊揉了揉白猿脑袋,轻声道:“我知道了,没事。” 眯眼看先那条游丝落下的地方,不是醒神王朝京城,还能是哪里? 况且,此时才是真正瞧见,剑运游丝远不止一缕,竟是有着五条之多 想了想,刘景浊手中多出一道符箓,算是一道易容符箓吧。 抬手贴到白猿后背,原本齐刘景浊腹部高的白猿,已经成了个白衣少年,背着刘景浊买来的那把凡剑。 刘景浊也再次改换打扮,重新穿上苍青长衫,但没有背剑,只是挎着酒葫芦。 他抿了一口酒,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前方那座城池。 落地孤沱山之前,那青袍人就已经盯上了刑寒藻,是要引刘景浊现身。刘景浊如他所愿,现身了。 之后在孤沱山,邓稼木一番石破天惊的言语,让刘景浊略有些失神。因为那位老山主说了,孤沱山上任山主战死之时,也就是八百年前那场损失惨重的大战,是七姓其中一位家主从中作梗,卖了战场上的戍边人。..m 其实在登山之时瞧见那个姑娘,刘景浊就已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无巧不成书是对的,但不会这么巧的。 之后跟着那青袍人南下,遇到白猿,再瞧见这剑运游丝,也就是大半个月的事儿。 就好像是有人在故意牵着刘景浊,把他引来了醒神王朝。 有人在偷斗寒洲剑运,这件事刘景浊早有猜测,在瘦篙洲那处斩龙台遗址瞧见剑运游丝并将其斩断之时,刘景浊便愈发笃定此事,现在看来,是有人想要把天下剑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左春树第一次破境登楼之时,青鸾洲同时出现了好几位剑修,都在醒神王朝与大瑶王朝境内,且都多多少少带点皇室血脉。 如今这剑运游丝指向了醒神王朝京城,看那剑运落地之处,还是皇城啊! 刘景浊最早有一个大恶意的猜测,与葬剑城有关,但现在,想法有些变化了。 而且,给刘景浊指路的人,多半是没有恶意的。是自己想管但没办法管? 刘景浊转头看向变成少年人的白猿,轻声道:“你只需要跟紧我就好了,很快就会把你变回去的。” “少年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自己手掌,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是仍然不能说话。 又灌下一口酒,刘景浊往自己身上贴了几道遮掩气息的符箓,随后便带着白猿进城。 一国京城,进城搜查是难免的,城门口两侧围墙是黑石砌成,延伸出去足足几百丈,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名字,少说也有几十万个名字了,就这,还有工匠在极远处继续刻字。 进城之后,刘景浊便瞧见其中一道剑运落地之处,好像在城中四处晃悠。很快就领着白猿到了一处酒楼,剑运落地之处,是在里边儿。 刘景浊带着白猿坐在酒楼街对面一处铺子屋檐下,就这么等着,足足过去一个时辰,这才有一对夫妇自酒楼走出,妇人小腹隆起,两人身后跟着几个护卫,清一色的元婴修士。 白猿瞪大了眼珠子,抬手就要指,给刘景浊一把按了下来。 刘景浊以心声道:“我看见了,是那个妇人。” 剑运是落在妇人身上的,但绝不是给这个凡俗妇人,而是其腹中胎儿。 只听见搀扶妇人的男子轻声道:“姐,卤水鸭也吃了,该送你回去了,再不回去,恐怕太后跟娘又要怪罪。” 妇人笑苦着脸,嘟囔道:“我又不是没有家,父皇非让我去跟娘住,我都这么大个人了,别扭死了。老十,你赶紧跟父皇讨个封号,单独开府吧!” 年轻男子笑道:“姐夫在南疆平乱,你一个人住在将军府上,我们都不放心。再说了,我很快也要去往拒妖岛监军,到时候不得让娘照看你?皇后好不容易想法子把我逼出朝堂了,你如今腹中有胎儿,且得小心。” 妇人笑着拍了拍年轻人肩膀,轻声道:“还是我老弟疼我。” 一行人已经走远,刘景浊又灌下一口酒。 老十?醒神王朝十皇子吗? 那妇人是公主,驸马带兵南下平叛去了? 那剑运出自何人之手? 还有两道剑运,都在皇城深处。天下第二大王朝,想都不用想进去,怕是来个登楼想进去都难,别说自己一个小小真境了。 其实即便以剑运如此浇灌,也不一定出得来一个剑修,只是炼出一把本命剑的几率要大于常人而已。 十大王朝的京城,每一个都是人间绝对的大城,也绝对是人世间最富庶繁华的地方之一。 进不去,那就只能等一等,等皇宫里边儿的人出来了。 刘景浊便先找了个住处,暂且等一等。 白天刘景浊会独自出门,四处逛一逛,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是一国京城,那不是寻常邪祟能来的地方。.m 足足等了半个月,那剑运终于有了一点儿动静,出皇宫了。 剩余两道剑运,是落在同一人身上的。 走出皇城的那人,已经是个十五六的孩子了,并且已经是个黄庭修士,且阵仗明显是要大很多,虽然人少,但身后跟着的,是身着青袍的炼气士,炼虚境界。 少年人好像并不怎么贪玩儿,出来也没瞎逛,而是直去城西,到了一处宅子。 刘景浊祭出捉月台,化虚跟去,瞧见的却是那少年独自走入宅子,靠在了院子里一棵槐树底下。 院子里,种了槐树? 穷看碗富看穿,槐树不种庭院间。 这句老话,到处都有的。槐者,木鬼也。大多数人觉得,槐树容易招鬼。 况且这老槐树,一看就是境界不低了。 果不其然,一阵风吹过,槐树当中走出个黑衣女子,女子面色有些苍白。 刘景浊当即皱起眉头,这女子自己见过啊!虽然只是刻画出来的假人。 这不就是去年在瘦篙洲碰见那只风生兽时,叫做冯小盈的小姑娘以血水换槐叶的那树妖吗? 什么情况?他李泥丸咋个不说那都是真事呢? 只见那黑衣女子走去少年人身边,轻轻抬手按住了他的脑袋,轻声道:“怎么啦?小太孙又受委屈了?” 少年人摇摇头,之后低下头。 顿了顿,少年人说道:“父亲要娶妻了,我这个太孙位置怕是保不住的,就是来找槐姨聊聊。我……我还是想知道我娘亲去哪儿了。” 第497章 是谁(中) 孤沱山那处仿造的太极殿,朴遁甲与邓稼木对坐饮茶,年轻女子也坐在里边儿,盘腿修炼。这处悬空大殿,此时即便来个登楼修士,也是很难听见二人言语的。 但两人对坐,明显朴遁甲是要更自然些,而邓稼木要拘束一些。 邓稼木给朴遁甲倒了一杯茶,轻声道:“为什么一定是刘景浊?别的人不行吗?看他风评,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的。” 朴遁甲接过茶杯,轻声道:“你呀,这么些年了,小时候的毛病还是不改,知人知面不知心,不一定是对坏人,对好人也是一样。你只是听见了别人说刘景浊是个是多坏的人,你听他说过别人吗?作为一座足矣媲美顶尖一流山头儿的青椋山,还是景炀王朝皇子,他难道就不能刊登一道邸报,去骂回去?” 分明看着要老很多的邓稼木,居然讪讪一笑,开口道:“师傅说的是,我这岁数了,还是有些改不过来。” 朴遁甲叹息一声,“要是能找个可以炼制仙丹的人,你这点儿暗伤,其实还有三分痊愈可能。千多岁的人,你看你都老成什么样子了?” 里边儿盘坐的女子撇撇嘴,开口道:“当年你也没年轻到哪儿去,就少说小邓了。” 邓稼木自己抿了一口茶,又问道:“八百年了,我一直没问过师傅,为何当年死伤那么多人,就只有师傅跟刘前辈可以以这种兵解法子回来?为什么你们会觉得,一定是七姓其中一位家主在从中作梗?” 朴遁甲没答话,是那女子开口:“我爹给了我一件东西,你师傅那时候离我最近,就这么简单。” 朴遁甲也说道:“她连她爹都在怀疑,这么些年一直没回拒妖岛,就是这个原因。至于为什么是刘景浊,因为当年兵解返回,记忆几近消散之时,我跟刘前辈都瞧见过一个拿着断剑,跟活死人一样的虚影,十多年前刘见秋在青鸾洲时,我其实见过他一面,剑都一模一样,就是那把八棱玄铁剑,只不过那时的刘见秋,背上的剑未断而已。后来归墟那边就传来消息,惊鸿一现刘见秋。那时候只是觉得他天才,但前几年婆娑洲斩贵霜太子,象城立碑,我就觉得他是个靠得住的人。最起码,他敢于走上几百上千万里,去给一个大多数人不知名姓的戍边人出一口气。” 顿了顿,朴遁甲接着说道:“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那人派青奴来跟我们做一场戏,引着刘景浊去往醒神王朝,我们其实已经跟那个人牵扯在一起了。” 邓稼木也是一叹,沉声道:“到底是皇家人,若非青奴有人来,我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当了二十多年废物的人,暗地里会有如此之大的势力。” 刘姓女子开口道:“若非那个人说,你们敢想象,有人布局数千年,要将从前的斗寒仙剑洲的仙剑二字,卖到青鸾洲吗?”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道:“八百年前那一仗,原本是有希望将妖族打回那道门户的,可……” 朴遁甲把手里茶杯都捏碎了。 那一仗,死的都是天之骄子啊! 邓稼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寄希望于刘景浊,还是在赌吧?” 女子咧嘴一笑,轻声道:“你们看不见那家伙背后有什么。” 在去往绿坞湖的官道上,只一面,她就吓得不轻。 一个人背后,怎么会跟着那么多古时英灵? ………… 六月初二,醒神王朝去往拒妖岛的轮换大军已经集结在了城外,三日时间,给这三十万大军放松放松,六月初六那天大军启程,去往拒妖岛。 这次轮换,醒神王朝十皇子会亲自上阵监军。 而十皇子楚翟,在早朝之后,就在御书房外等着自己的老父亲,也就是醒神王朝的皇帝。 不是临行前的告别,而是拿来了一封匿名信,是从大瑶王朝传来的。 老皇帝看过信之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黑着脸开口:“一座小小桃木山,要翻天吗?你自己去,喊上三十青奴,给朕平了桃木山!” 楚翟微微抱拳,轻声道:“父皇,桃木山知道消息走漏,赶在信来之前,就已经派人上门谢罪了,咱们不必再与他们生事。只是……国师也好母后也罢,都是长辈,翟儿不想闹得很难看,我这一趟生死未卜,我要是回不来了,希望父皇给我母妃与妹妹一家一条退路。” 老皇帝一拍桌子,“什么屁话?太子……不,太子没这脑子,那就是你三哥跟皇后了。” 老皇帝抬手按住楚翟肩膀,沉声道:“有朕在,你放心,莫说这些个生分言语。” 楚翟笑着点头,轻声道:“我相信父皇。” 可昨夜已经有一封信传往南疆,信上就简简单单几句话,“我此一去,生死难料,叛军奸诈,姐夫万万小心。” 并非所有皇室都与景炀王朝那样闹着玩的,为争抢那把椅子而钩心斗角同室操戈的,数不胜数。 走处內苑,要出皇城时,一架马车停在城门口,马车前还站着方脸男子,瞧着也就三十六七的模样,满脸憨厚,双手拢袖,瞧见楚翟之后便满脸笑意。 楚翟赶忙上前,冲着男子拱手,轻声道:“太子哥哥是在等我?听说要纳个侧妃了,哪里来的时间等我?” 太子楚衢一笑,轻声道:“十第要走了,当哥哥的自然要送你一程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老皇帝得知十皇子上了太子的马车,出游去了,脸上便浮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难道在我身边就没个耳朵?这时候找老十,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也不知道避嫌?” 一旁的老太监一笑,轻声道:“陛下,太子是做不出那种事的,您就别想那么多了。” 醒神王朝谁不知道太子憨厚?说好听点是憨厚,说难听点儿,那就是软弱跟傻了。 太子与三皇子一母同胞,可两人脾性,那是天差地别啊! 在楚翟登上马车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这位大哥,骗了所有人了。 楚翟是炼气士,虽然境界不高,但也察觉到了这马车的不俗,分明就有着一道隔绝阵法。 马车缓缓往城外驶去,马车里边儿,楚衢已经给楚翟倒了一杯茶。 这位太子依旧是满脸憨厚,但在楚翟眼里,他的大哥就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渊。 “真是太子?” 楚衢点点头,轻声道:“孤沱山的青奴是我派去的,打着国师旗号。你拿给陛下的信,也是我做的,包括孤沱山来人谢罪,一样是我授意。我不想伤害十弟,但别人想,我也只能做出这手栽赃嫁祸了。保了你的命,你再一上马车,以咱们那位父皇的自负,自然会觉得我这个不懂避嫌的傻子,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壹趣妏敩 楚翟倒吸一口凉气,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太子是个憨厚人,就连精明到无以言表的三皇子,都是这么觉得,所有人都觉得太子是个废物,可今日,全然颠覆了他的认知。 楚翟沉声道:“太子为什么会告诉我?” 楚衢笑了笑,轻声道:“我们兄弟里边儿,老三瞧着势力最大,人最聪明,可实际上,他把咱们父皇的多疑跟自负,照搬了了过来。老七最勇武,但只适合沙场。而你,有勇有谋,最适合当皇帝。” 楚翟面色大变,可楚衢却笑盈盈说道:“别这么大反应,我说的是实话,你这趟去,死不了的。” 楚翟皱眉道:“大哥就无心皇位吗?” 楚衢冷冷开口:“我的肚肠禁不住那么折腾,会吐死的。你大哥很快就会死的,太子的位置会空悬,你得跟你三哥争。我只求你一件事,给楚廉留一条活路。”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城外一处酒馆儿,两人就这么上去,喝到了大半夜,最后互相搀扶着回了皇宫。 某处客栈二楼,刘景浊推开窗户看着那醒神王朝的太子与十皇子离去,就方才听二人酒楼言语,刘景浊也觉得,这太子爷忒憨厚了吧? 大半个月来,刘景浊其实也听了一些风言风语,醒神王朝的太子殿下,不成器啊! 刘景浊坐在窗边抿了一口酒,神色有些凝重。 到底是谁引我来这里,想让我干什么? 操控剑运的人,到底是谁?之前想过所有人,如今走在剑道最前的剑道之主?太平教祖?孟休? 但他们好像都没有去助长青鸾洲剑运的理由啊!更没有道理来帮我刘景浊来梳理这一团乱麻了。 返回桌前,又抿了一口酒,刘景浊忽然间想到,三千年前艾禾斩了白帝、打穿了一座斗寒洲,后来人们都说是因为这个,斗寒仙剑洲的仙剑二字才被摘走的。 开什么玩笑?这都能跟姜柚扯上关系?.m 他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在醒神王朝是找不到答案了,也只能到了拒妖岛后,去问一问左春树,他第一次破境之时,有无察觉到什么异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97章 是谁(中)免费阅读。 第498章 是谁(下) 剑运自何处而来,尚且不好说,循着剑运游丝到另外一头儿?那必定是别洲了。 这醒神王朝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用处,楚廉身边至少跟着三尊炼虚,想去与他见一面怕是有点儿难。但那槐树精,倒是可以见一见,但宅子是万万不敢去的,恐怕至少也是一尊登楼在时时刻刻看着那处宅子,飞剑化虚过去还行。真要自己过去,很难不被发现的。 飞剑再次化虚过去,刚刚到宅子附近,刘景浊便赶忙控制飞剑折返回来。 那院子里,此时有登楼在,刘景浊还真不敢靠近。 他娘的,此地不宜久留啊! 感觉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样。 灌一口酒冷静冷静,再复盘一次。 姬氏出来以后,刑寒藻就与那三哥炼气士起了冲突,而那三人是可以在等自己,也是要确定自己身份。那就是说,早在去往轩辕城前,行踪就暴露了。 孤沱山那边,朴遁甲跟山门那个女子很不对,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但直觉告诉刘景浊,那个被邓稼木“抢”来的徒弟,不是这么简单的。 之后跟着青袍人到彭景城,冷不丁就又遇见白猿的转世身,之后白猿见剑运,跟着就到了醒神王朝。 若把这些事情揉成一团,那就是说,孤沱山那边需要刘景浊去查明八百年前那场惨烈大战的真相,也有人需要刘景浊现身醒神王朝,见到一个尚在腹中却有剑运牵扯的孩子,以及醒神王朝太孙楚廉。 引我刘景浊来看见这些,他想要做什么?他想要我做什么? 再者说,能寻见白猿转世身,恐怕不是寻常合道做得到的事情。 揪出一根线头儿,可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团乱麻啊! 接下来几天,刘景浊每天都会出门去逛一逛,几十万大军即将去拒妖岛,凡人到拒妖岛,那就是九死一生,所以青楼之类的地方,家家爆满。 这期间,三道剑运始终没出皇宫。 若楚廉是被当做醒神王朝的未来柱石去培养的,那位公主腹中孩子,恐怕就是朝着死侍去培养的了。 直到六月初六那天,醒神王朝皇帝亲自登上城楼,为大军践行,而站在最前,身穿玄甲的楚翟,便是最扎眼的存在。因为这是醒神王朝头一次派出皇子去往拒妖岛,虽然是监军,但也足以振奋人心了。 天底下就没有哪国的兵卒不威风,因为都是去往沙场赴的死之人。 太子太孙,包括那位香磷公主,都在城头之上。 此时此刻那三道剑运,终于是到了一起。 但城门附近足足十余道登楼气息,暗中定然是有合道存在的。 刘景浊带着白猿,就挤在人群当中,而城楼之上,当着数十万人,那位皇帝陛下居然拿出来了一封信。 城楼之上,老皇帝面沉似水,单手提着那封信,沉声道:“有人手眼通天啊,居然勾结外人,想在十皇子东去路上截杀他?老十仁义,不让我点出是谁。但在这里,当着众将士与我醒神百姓的面,我要告诉暗地里动小心思的人,在醒神王朝,没人敢害我戍边人!” 话音刚落,周遭一下子炸了锅,各种议论声音潮水一般涌来。 刘景浊微微一笑,扭头离去。桃木山这事儿做的挺不错的,免了得罪人,又免了遭灾。 这样一来,那引诱自己来这里的人是谁,便呼之欲出了。 这些日子刘景浊没少听去往酒楼的达官显贵议论,太子楚衢怕是无缘皇位了,那把椅子,最终只会在三皇子与十皇子中间,而十皇子此去归墟,生死难料,恐怕最终,会是三皇子得手。 走出喧嚣人群之时,刘景浊忽然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说道:“太子殿下是个摆设吗?” 刘景浊忽然顿足,微微皱起眉头。 他抬手拍了拍自个儿脑门儿,这脑子,反应也忒迟钝点儿了。 最厉害不是那个站在人群中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是明明身份极其紧要,可即便人群之中没有他的身影,也没人发现的了,或者说即便发现了,也不在意。 醒神王朝这位太子,了不得啊! 过了一会儿,皇帝与太子太孙先后返回皇宫。刘景浊则是回了客栈,在窗户缝儿里看了一眼。 很明显,楚廉是很嫌弃自己的父亲的,更多是一种恨铁不成钢。 刘景浊微微一笑,坐去桌前微微抿了一口酒,自言自语道:“那就捋得清楚了。” 又是一个为保儿子命,不得不披上一层皮囊的父亲啊! 人家之前有一夜在酒楼喝酒,已经给了我刘景浊机会了,着实是当时没能转过弯儿来。 但我就要帮你吗?上赶着帮你?凭什么?.m 这天黄昏,刘景浊带着白猿出了醒神王朝京城,直往东南去。 那位太子殿下在入夜之后,偷偷摸摸换了衣裳,出了皇宫,进了青楼。 皇帝听到太子又进了青楼,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朕要把醒神王朝交给这样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吗?” 一旁的老太监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结果皇帝转过头,问道:“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冯小盈的下落,这些年来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装成这副模样。”..m 噗嗤一声,皇帝皱着眉头看向老太监,后者赶忙止住笑,噤若寒蝉。 皇帝眯眼问道:“你乐什么?” 老太监慌忙下跪,颤颤巍巍开口:“陛下,太子他……没有这么多心眼儿啊!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能不清楚吗?” 老皇帝苦笑一声,叹息道:“要是让他知道了,我们父子必定反目成仇啊!拿太子妃去换三道剑运,是朕辱没了先人。” 他转头看向老太监,沉声道:“可我也没办法啊!是国师逼我的。” 老太监还在跪着,也不敢抬头,只是说道:“陛下一番苦心,老奴看在眼里的。” 皇帝这才有了点儿笑意,开口道:“好在是太孙争气,日后以剑修身份登楼,我醒神王朝,便有机会去奔那个第一去了。” 就在这御书房底下,大约三百丈之深,是一处极其奢华的低下宫殿。 宫殿之中,成群的宫女端着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整整齐齐站在一排,供一位手持拂尘的女子挑选。 女子挑出来几种仙药,很快便有一碗药汤端了过来。 宫殿深处走出个白衣侍女,她接过汤药,小心翼翼端去里边儿,推开一处房门,端给个一身素衣,脸上都没血色的女子。 “太子妃,今天的药来了,抓紧喝了吧。” 虚弱女子只是点点头,接过碗便将药汤一饮而尽。只是抬手之时,双臂袖子缓缓滑下,露出触目惊心的小臂,满是伤痕。 城中青楼,三个楚衢每次来必点的女子,此时靡靡之音不断,但其实三人手里各忙活各的,而楚衢则端坐桌前,像是在等人。 很快,其中一位女子走到楚衢身边,轻声道:“殿下,刘景浊走了。” 有个青袍人凭空出现,“确实是走了,但速度很慢,至多出去了百里,看样子是要往东南方向去。” 楚衢还是一脸笑盈盈,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青袍人轻声道:“殿下可能高估他了。” 楚衢却摇了摇头,笑道:“未必,去他住过的客栈看了吗?” 此时又有一道青袍身影出现,若是刘景浊在,定然可以认出来,这就是他一路追到桃木山的青袍人。 那人取出一张字条,沉声道:“的确未必,这纸条就放在桌上,只不过凡人瞧不见而已。” 楚衢接过字条看了一眼,哈哈笑了出来。 那字条上面,其实就写了一句话。 “好个用心良苦的父亲。” 收起字条,楚衢轻声道:“走吧,咱们去会一会这位刘山主,还真是个妙人儿。” 青袍人皱起眉头,沉声道:“会不会太冒失了?” 楚衢只说道:“人家在等我,我要是不去,不是瞎耽误这么些年吗?走吧,老十一走,没多少人会注意我的,百里地,对你们来说又不算远。” 刘景浊此时确实才走出百余里,白猿也恢复了真身,并未背剑,剑悬在刘景浊腰间。 再南下七万里,到了却源山去看一眼,就可以北上葬剑城了。 当年就是在那附近,刘景浊与龙丘棠溪被人一剑救了下来,之后又一剑,划伤了二人手掌。头一次重回中土,到了昆仑之后,刘景浊这才知道,原来那道红绳,是自己亲爹牵的。 后来两人与莫问春被逼入绝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活下来。之后刘景浊就觉得,龙丘棠溪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直到在东海,刘景浊去了归墟,龙丘棠溪因为不愿见龙丘阔,好像等了一年。 后来见面,就是在神鹿洲了。 刘景浊从不怀疑那些个前辈说的,他的记忆一定是到了重返登楼那天才可以恢复。 其实这趟南下,刘景浊也是有私心的。 他只是想再走一遍当年走过的路,可越走,心里越愧疚。 白猿扯了扯刘景浊袖子,他这才回神,原来有个人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楚衢冲着刘景浊抱拳,笑道:“刘山主,我来了。” 刘景浊也是一笑。 “果然是你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98章 是谁(下)免费阅读。 第499章 怎么这么乱? 之前见过的那青袍人,就在楚衢身边。 这位醒神王朝人尽皆知的不成器太子,此时还是一脸憨厚笑容,倘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个城府深不见底的存在。 刘景浊顺势祭出捉月台,算是遮掩一番此地气息了。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先问?” 楚衢点点头,笑道:“刘山主请说。” 刘景浊朝前走了几步,开口道:“咱俩并无什么交集吧?是谁把我的行踪泄露给你,又是谁帮你寻到的白猿?” 楚衢轻声道:“刘山主出九和国之后,我就知道你的行踪了,不是谁告诉,是我找到刘山主的。至于白猿,是有人透露行踪给我,但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只是说,这白猿对于刘山主来说,极其重要。” 刘景浊点点头,到了这会儿,已经足够开诚布公了,他倒是不至于在隐瞒什么。 又灌下一口酒,刘景浊笑问道:“咱俩岁数应该差不多吧?我今年算起来三十五了。” 楚衢一笑,“是差不多,我正月出生,应该比刘山主大几个月。” 刘景浊叹息道:“楚廉有十四岁吧?老兄大我九个月,孩子都那么大了,我的孩子都不晓得在那儿呢。” 聊着聊着居然拉起了家常。 楚衢笑着说道:“刘山主年轻有为,比我小九个月,却已经家大业大了。” 刘景浊也是一笑,也没可以掩饰眼神,就侧目看了青奴一眼。 青奴自然瞧见了,便对着刘景浊说道:“刘山主放心,殿下带着我,我就是自己人。” 刘景浊一笑,开口问道:“三道剑运,醒神王朝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太子知不知道这剑运是何人手笔?” 楚衢往前走了几步,反问道:“刘山主是炼气士,也是剑修,假如剑运是给到刘山主,你要吗?” 刘景浊哈哈一笑,“分什么剑运,也分什么时候。假如在十年前,不是我自己靠本事争来的,通通不要。现在嘛,不是事到临头,我也不知道,但这种剑运,我是不会要的。即便花了钱或是付出了代价,也还是可能会因为这剑运被人操控,不划算。” 楚衢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是可能,是一定会受制于人,不然左春树就不会宁愿伤损根基,也要自毁登楼了。”..m 顿了顿,楚衢沉声道:“我已经丢了妻子,不想再失去儿子了。” 刘景浊故意问了句:“你想让我帮忙斩断剑运?这个本事我倒是有的。” 楚衢摇摇头,“不是,剑运在,廉儿可以保命,剑运若是被斩,廉儿只会被当做货物,牲口一样被卖。其实……三道剑运本来都是要给到老三的孩子,是我想尽办法,硬生生抢来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因为楚廉跟冯小盈一样,血水等同于仙药吗?” 话音刚落,楚衢一下子皱起眉头,再无方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刘景浊只是问道:“你知道你的妻子年幼时的经历吗?” 楚衢强忍着心中震惊,沉声道:“她不愿意提起,我只知道她是瘦篙洲人。刘山主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岁数,要比你我大得多啊!” 刘景浊便将那个雨夜发生的事情换了一种法子说了一遍,没提到李泥丸跟风生兽。 其实若是想试一试楚廉的血液是否有那个功效,随意放出点儿血就好了。但这么些年,愣是没人去试。还能有什么原因?因为那两道落在楚廉身上的剑运,远比仙药值钱。假如楚廉失去两道剑运,也就相当于没了保命的手段。 这就跟天门大开之前,那位教祖不敢对刘景浊下狠手。以及人皇印尚在之时,孟休不会真敢弄死刘景浊是一个道理。.m 听完刘景浊的故事,楚衢一下子站的都不稳当了。 “她小时候,吃过这么多苦吗?怪不得,怪不得她会委屈自己。” 她就是害怕廉儿会变得跟她小时候一样啊! 刘景浊问道:“为什么是我?你觉得我可以帮你什么?故意试探一番,也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这个多管闲事的本事对吗?” 楚衢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一番,之后轻声开口:“告知我白猿消息的那人,说这剑运,唯独你有法子帮忙,唯独你有办法不让楚廉被人控制。况且,之前我留在瘦篙洲的探子,在斩龙台遗址瞧见了你曾挥剑斩在半空中,想必就是斩的剑运吧?但毕竟是道听途说,就如同刘山主的名声一般,我总得瞧瞧刘山主有无这个本事吧?” 刘景浊只是问道:“那你大致跟我说说,告诉你白猿消息的人,什么打扮吧。” 楚衢沉声道:“是个女子,跟你一样,背剑,长得可谓是倾国倾城,就是感觉脾气不是太好。是在十年前寻到的我,也就是小盈刚刚丢了的那年。” 刘景浊想了好半天,问道:“只说了这么多?你没问为什么帮你?” 楚衢轻声道:“她说是在帮你。” 哎呀,头都大了。 这都什么人啊?现在算,十年前我刚刚返回中土而已。要帮我,你说清楚行不行?非得我自个儿抽丝剥茧,解谜一样吗? 长得倾国倾城?说到倾国倾城四个字,刘景浊脑子里就只有个龙丘棠溪。但咋可能是她嘛! 刘景浊只好问道:“我要怎么帮你?” 楚衢沉声道:“廉儿十八岁那年,会去拒妖岛替楚翟,到时候无人在旁监视,刘山主就可以去想办法了。” 顿了顿,楚衢沉声道:“作为交换,有件事刘山主应该会感兴趣的。” 刘景浊只是静待下言。 楚衢一笑,“一国取名,特别是王朝国号,那都是牵扯到国运的,刘山主也是皇室出身,自然明白吧?醒神王朝的醒神二字,醒的是什么神,刘山主就不好奇?” ………… 一个时辰之后,青袍人带着楚衢折返回京城,刘景浊不断往嘴里灌酒,太他娘的伤脑筋了哇! 一旁的白猿呜呼一通,刘景浊一笑,敲了敲自个儿脑袋,轻声道:“这儿有点不够用了,一团乱麻啊!” 哪儿他娘的又冒出来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剑修?怎么醒神王朝境内,也这么乱七八糟的? 脑仁儿疼。 方家坊市那边,还有路阖那边,得催一催了,年后起码得有一家坊市开到瘦篙洲才行。韩逄那边,也得动一动了。 算日子孙文惇应该早就到了青椋山,要回青鸾洲开宗立派,也得抓点儿紧啊! 刘景浊拉起白猿御剑而起,赶赴最近的渡口,看看有无去往却源山的渡船。 赶在七月到却源山瞧一眼,之后就可以北上葬剑城,直去拒妖岛了。 别处地方,再不去了,好些事情一时半会儿只能干瞪眼,一点儿法子都没得。 差不多也一月时间了,刑寒藻跟姬泉,应该到了葬剑城。 的确是到了,李湖生也到了,但不止李湖生,还有脸颊有道伤疤的帆海山童谣,以及同是帆海山修士的高图生。 是,换新榜了,但剑修高图生依然是离洲榜首。 姬泉跟刑寒藻就等了三天,人就来了。 今个儿刚刚到。 李湖生祭出一艘小型画舫,载着刑寒藻与姬泉往拒妖岛去,高图生跟童谣则是南下醒神王朝了。 姬泉瞧见李湖生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心说刘景浊还有这样的朋友呢? 刑寒藻知道李湖生跟刘景浊怎么认识的,她也好奇,没忍住问了句:“你不好奇我家山主干嘛去了吗?” 李湖生撇撇嘴,“他刘景浊胡游乱逛还要理由?我在青椋山待的日子比他当山主的少不了多久。” 还真是,自打走出三字塔离开栖客山,马上十一年了,刘景浊至多在青椋山待了两年。 在山上待的最久的,其实是白舂跟杨念筝,下来就是百节袁塑成他们了。 姬泉直翻白眼,心说还有这么当山主的? 不过看着这位玉竹洲天门榜的上榜天骄,姬泉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方才那两个人是谁?干嘛去了?” 李湖生倒也不遮掩,说道:“帆海山修士,一个叫童谣,在拒妖岛很多年了,初入元婴就在拒妖岛,如今已经是炼虚修士。另一个是离洲青云榜首高图生。他们应该是去找刘景浊了,双方碰面之后,应该会耽搁一两个月,然后才会到拒妖岛,不过年前会到的。” 说到这里,李湖生转头看了看姬泉,问道:“你是姬氏子弟?” 姬泉点点头,“轩辕城姬泉。” 李湖生忽然叹息一声,轻声道:“刘景浊来之前,有人说什么风言风语,不要在意啊!尽量忍着,别惹事儿,等他到了之后再去出气。” 刑寒藻皱眉道:“什么意思?” 李湖生敲了敲额头,轻声道:“到了就知道了。” ………… 一个雨天,刘景浊到了某处渡口,鱼雁楼里留了两封信,青椋山寄来的。 第一封信,写了罗杵领了从五品将军衔儿,去了灭洲城。万象城那边最终选址在了星宿海,已经有冯夷首肯,朝廷的批文也下来了。再就是,白舂自愿转世投胎,去往西蜀那座又叫丈人山的青城。还有离洲那边,路阖传来消息,会把许临的转世身带回临安。 刘景浊没忍住喝了一口酒,了结与佛门的牵扯什么的刘景浊不在意。只是觉得,或许这对他们两个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第二封信打开看了一眼,刘景浊一下子脸就黑了,没忍住骂了一句娘。 什么娘亲?怎么当娘的?逼得孩子跳河,满意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499章 怎么这么乱?免费阅读。 第500章 却源山上游(上) 一艘往南寻源的凡俗渡船之上,有个老夫子领着一众学子,站在船头甲板指点山河。 盛夏时节,两岸蝉鸣蛙鸣,似要与那老夫子遥遥问道。 老夫子站立船头,双耳不闻船外音,只是手扶围栏,背对着一众学子,问道:“咱们青鸾一洲,大渎不少,但贯穿一洲的大水,独独却河而已,你们可知道,这个却字,作何解?” 有个学子笑着答道:“先生没教啊!” 老夫子也是一笑,“书上也没教?” 年轻学子赶忙收敛笑意,沉声道:“却,节欲也。” 老夫子一笑,轻声道:“正解。先生不知,先贤知,翻遍群书,总有答案。先贤有言‘欲虽不可尽,可近尽乎。欲虽不可去,求可节也。’” 刘景浊就坐在不远处,听老先生借着河水群山去教学子。 其实,对于炼气士来说,山水起名,无一不关乎运道。就如同中土北边的河,南边的江,就是天下水的老祖宗,天下河神、江神,无论位处何地,只要碰上中土四渎,尤其是江河龙神,那就跟儿子见爹一个道理。 而这却河,起名如此,也有深意。 节制欲望,不只是说说而已。 前方即将到达却源山,有学子问道:“却源山明明是青鸾洲第一大山,为何不是南岳?” 老夫子一笑,解释道:“八十万里却河,是自却源山到入海口的长度,但却源山以南,犹有正南、正东、正西这三大水系,加上自东北西北两个方向汇入却源山的河流,共计二十八水,可以说却河就是这四大水系汇入却源山而成,要立庙,也是却河龙神,又怎么会是南岳山君呢?” 顿了顿,老夫子又说道:“只是,却河纵贯青鸾洲,上游在醒神王朝,下游在大瑶王朝,一条河又不能立两尊龙神,故而醒神王朝与大瑶王朝共立龙神,双方共管却河,龙神庙便没有选址却源山了。” 这话说的对,却河龙神是当之无愧的青鸾洲水神之首,也是这青鸾洲唯一一个一洲山水神灵了。以至于这却源山,谁看了都眼红,谁都都不敢动。 这可是一洲最高山,若在却源山开宗立派,那就是冥冥之中有气运加持,恐怕光是开山之时的气运反哺,都得将那禀天告地之人硬生生抬起几个境界。..m 其实青椋山开山之时若是禀天告地,刘景浊这个山主,也能得到一份气运加持的,但刘景浊就是不想。 刘景浊带着白猿,不敢上前,而白猿看着两岸山林,估计憋了一路没吼了。 刘景浊笑着拍了拍白猿,轻声道:“再忍一晚上,落地之后你就你可以尽情去嚎了。日后返回青椋山,你也可以尽情去玩儿,地方很大,够你撒欢儿了。” 白猿哼唧一声,还是趴在围栏处,看向河岸,目不转睛。 鱼儿上岸难活,白猿离山,哪儿有不思自由之理? 黄昏前后,老夫子给学子布下课业,就是去写一篇山水文章,可以在逛完却源山之后再交。 站了一下午的学子们与先生作揖,之后就四散返回船舱,熬灯油去了。 刘景浊反倒觉得这写山写水没什么难的,真要跟莫问春似的,动辄几百万字的话本小说,想着都头疼,凑那么些字,水神转世么? 倘若莫问春真靠着写书活着,挣的钱最多能管一天两顿饭。 此时那老夫子笑着走到刘景浊身边,也没说话,就坐在一边。 老夫子扭头看了一眼白猿,笑问道:“他很想去山林中跑一跑啊?”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的确,他在船上,就如同稚子读书,身在课室,心在九霄云外。” 老夫子笑道:“好比。” 话锋一转,老夫子问道:“仙师不是青鸾洲人氏吧?” 刘景浊点点头,“不是,我是中土景炀王朝人氏,多年前来过却源山,但因为一些俗事没能好好逛一逛,时隔十几年,正巧又来了青鸾洲,就再去瞧瞧。” 也是闲聊而已,几句之后,老夫子便告辞离去,说人老了,睡得早醒得早,已经乏了。 两个时辰之后,天已经暗透了,船停在最后一处渡口,要卸货,顺便上人下人,船上管事说最多也就停靠半个时辰,赶在明日巳时之前绝对能到。 刘景浊便也带着白猿返回船舱。 闲来无事,刘景浊便问道:“要不要学剑?我认识一个与你一样的白猿,剑术极高,一剑把我砍得养了半年。” 白猿看了一眼刘景浊放在床头的长剑,居然扯了扯嘴角,之后就摇头不止。 刘景浊哑然失笑,问道:“那你喜欢什么兵器?” 白猿摇头不止,他也就七八岁孩子的灵智,问他喜欢什么,自然是问不出的。日后迈入黄庭境界,化形之后再说想学什么也不迟。 一夜无事,天亮之后刘景浊也没出门,一直等到辰时末刻,船靠岸之后,这才带着白猿下船。 抬头看了一眼青鸾洲第一高山,其实也就那样,半截儿山身于云上罢了。 之所以第一高,是因为却源山地势本就高。就如同中土大雪山那座比昆仑还要高的山峰,那是方圆十万里都高。 白猿已经按捺不住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了刘景浊。 刘景浊笑着说道:“去吧,别跑太远,这次可千万别勾搭母猿了。” 白猿哪儿会管你这个?撒丫子就狂奔出去了。 刘景浊缓缓收敛笑意,仰头看向那半截山在云上的却源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青鸾洲,最早是中土神洲东南方向的一块儿陆地,那场大战之后,人间四分五裂,这才有东边的青鸾洲。 人间处处是先贤埋骨之地,也处处是神陨之地。 按照楚衢所言,醒神王朝之所以定国号为醒神,是因为龙兴之地在这却源山。而却源山,又有个如今极少有人知道的名字,醒神山。 还有一个让刘景浊瞠目结舌的事儿,是这却河,最早是在醒神王朝与大瑶王朝中间的十余小国往东折去注入海中的,但在数千年前,至少也是归墟开门之前前推一两千年,有人硬生生往北凿了三十几万里,硬是将却河改道了。 据楚衢说,楚家族谱记载,醒神王朝太祖皇帝,就是在这却源山下得一尊沉睡神灵点拨,后来历经四世皇帝,这才有了如今的七成版图。 所谓醒神,是要唤醒沉睡于却源山中的神灵,以报恩。 此时刘景浊忽然听到一句:“你们自行登山,老头子我肯定要慢一点,自己的干粮什么的记得备好,云上半山寒凉,棉衣也不要忘了,三日之后咱们山巅汇合便是。” 是啊,不高只是对于炼气士来说的不高,凡人花三天能登顶已经极其不易了。 把一众学子赶在前面,老夫子这才走到刘景浊这边,笑问道:“仙师也要登山?”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先生要是不嫌弃,咱们一道如何?” 老夫子笑道:“那感情好,我这一把老骨头,正愁怎么爬上去呢。对了,那只小猿呢?” 刘景浊轻声道:“山里撒欢儿去了,饿了自会回来的。” 两人一道登山,步子放的很慢,身边老人到底是吃力,刘景浊便以温和灵气帮着老夫子呼吸,免得喘不上气了。刘景浊也说可以施法让老人家坐着上山,但老夫子严词拒绝,说不靠双脚登山还有什么意思? 一路聊到了午时前后,那帮学子们都只是在前方一里地,没一个着急走,隔一个时辰还会有人特意折回来看一眼。 此时二人坐在山路一处歇脚地,前方就有个学子背着吃食走来,多余的话都没敢说,放下就走了。 刘景浊笑着问道:“他们很怕梁先生?” 路上闲聊,老夫子也没隐瞒自己身份,与刘景浊说他姓梁,在醒神王朝当了一辈子教书匠了,早年间是国子监大祭酒,另外还有个翰林院大学士头衔儿,领的是一品俸禄,如今朝廷之中,六部尚书有四个是他弟子。现今年过六十,确实是思念家乡,就回南疆在一处书院担任山长。 老夫子拿出食物分给刘景浊,却瞧见刘景浊拿着油饼下酒,也是有些震惊。 “都怕我,也说不上是怕吧,一个在野的糟老头子有什么好怕的,更多是在于对学问的尊重。” 刘景浊笑道:“也都有心了。” 歇息了小半个时辰,两人继续登山。 刘景浊问了句:“梁先生可知道这却河,得名于何时?却源山又是得名于何时?” 不愧是老读书人,说起这个,老人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你也知道,三千年前那场大难,青鸾洲半洲沦陷,不少史籍全被毁了。而我这一辈子,除了教书,也就只有追本溯源这一个爱好了。据我所查,却河成名远在三千年前,甚至在七千八千年前都有可能。而却源山,是我醒神王朝龙兴之地,最早是叫做醒神山的。” 就是闲聊一问,没想到老夫子还真知道。 又抬头看了一眼被云雾遮挡的山峰,刘景浊笑着问了句:“梁先生觉得这山中沉睡的神灵,该醒吗?” 老夫子沉吟片刻,也抬头看向山巅,最终开口道:“实不知也!” .m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00章 却源山上游(上)免费阅读。 第501章 却源山上游(下) 白衣挎剑的刘景浊在与老夫子一道登山,另有一道身着苍青长衫的年轻身影,已经站在山巅,隔着云海去看那却河源头的大湖,由几条大水汇聚而成的湖泊,湖水呈现一种墨绿色,想来也是极深了。 却源山云上云下就是两重天,山下是盛夏,山上是隆冬,甚至还有雪花往下坠落。 往往名山大泽都有庙宇,这却源山是个例外,几座侧峰看样子是有人居住,但绝无庙宇。 倒是山南大湖,瞧着渔舟不少。 刘景浊取出个酒囊,抿了一口酒,想来想去还是没着急下山去往湖边,而是瞬身去了白猿所在之地。 撒欢儿一天了,也不晓得饿? 主峰与东边侧峰形成的山谷之中,一样阴冷,而白猿就在这山涧小溪之中,摸鱼。 刘景浊看了一眼白猿,没好气道:“你不饿?” 白猿摇头不止,嗖一声去了对岸,很快就给刘景浊抓来一把野果子。 刘景浊只得一笑,看样子是吃得饱。 “你玩儿够了就去找我那道分身,我本体去个地方逛一逛。” 白猿乖巧点头,但刘景浊还是不太放心,就把飞剑清池留下,化虚跟在白猿身边了。 而一身苍青长衫的本体,则是化作剑光往东飞掠而去,几百里地眨眼便到。 十几年过去了,树木又复茂盛,只是林中几处巨大沟壑,隐约还看得出当年打斗痕迹。 刘景浊摊开手掌,手心之中再无那道伤痕了。 刚要放下手掌,也不知怎的,脑海之中居然有些……混乱,好像有点儿理不清当年从这里之后的事儿了,直到在东海与龙丘棠溪分别,这之中好几个月的事儿,总觉得十分模糊。 看来就是自此处开始,我丢了跟龙丘棠溪有关的记忆了。 没忍住灌下一口酒,之后沿着林中沟壑又走了一圈儿,没有奇迹发生。 刘景浊无奈一笑:“话本上都是骗人的,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故地重游,屁用没有啊!” 眼瞅着天色已暗,刘景浊也没着急返回,就在这林中找了一处地方,取出龙丘棠溪当年不舍得买的莲花琉璃盏,添上灯油,在林中点上了一盏灯。 此时此刻,却源山以南,幽绿湖水深处,有一尊女子神像,周遭开始有了些异动。 刘景浊本体也好,分身也罢,全然没察觉到这份异动。 唯独还在山谷之中摸黑撒欢儿的白猿,忽然间转头看向了南边儿,但南边儿有什么,好像不如在山谷之中狂奔有趣。 清池也没察觉到白猿异动,刘景浊两道身影,一样半点儿没有察觉到白猿的怪异。 半山腰的老夫子已经沉沉睡去,白衣刘景浊则是盘膝打坐,本体那边儿,则是靠在一棵树下,沉沉睡去。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本体熄灭琉璃盏,折返回了却源山,与那梁先生一同登山。 白猿也是终于返回,但隔一会儿就跑出去了,回来时就捧着许多野果子。 辛苦登山,终于赶在第三日到了山巅处。 已经看过了山巅景象,对刘景浊来说倒是无甚新奇了,只是湖上颜色,好像比前日黯淡了几分? 错觉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问道:“梁先生给楚衢当过先生吧?” 老夫子点点头,“给皇子公主都教过书,刘仙师与太子相熟?” 刘景浊摇摇头,“一面之缘而已,只是到了醒神王朝之后,总是难免听见一些风言风语。” 老夫子叹息一声,“也不晓得咋回事,太子少年时都是极其聪明的,娶亲之后,忽然就变得有些木讷,其实老夫看来,诸多皇子之中,太子最为仁厚。”壹趣妏敩 刘景浊笑了笑,“我看也是。” 仁厚与否暂且不说,起码是个好父亲。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笑道:“君子所见大水必观焉,梁夫子与弟子观水,我这半吊子读书人,先行下山了。” 老夫子一笑,拱手道:“就此别过。” 刘景浊抱拳回礼,拉起白猿化作剑光,疾驰去往湖上。 老夫子遥遥看了一眼,笑道:“都说神仙好,也不是全无道理啊。” 落地湖面,刘景浊放开神识,将这方圆几百里尽数笼罩,特别是一座却源山,几乎是一寸一寸去翻的,可一遍过后又是一遍,愣是没能翻到任何不寻常的事儿。 其实也在预料之中了。 白猿跟在刘景浊身边,借着刘景浊的灵气站立水面,许是觉得好玩儿,一直弯腰伸手去往水中,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刘景浊叹息一声,轻声道:“走吧,不找了。” 看着却源山,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下次再来,什么东西想藏可就藏不住了。” 与此同时,神鹿洲白鹿城,有个年轻人败兴而出,这次连那大长老都没给苏箓一个好脸色。 原因很简单,景炀王朝的太上皇亲自上门提亲,婚事已经定下了,那位大长老再怎么不喜欢刘景浊,也不会把龙丘家已经做了的决定当个屁放了。 况且这一趟,苏箓压根就没见到龙丘棠溪,因为人家去往斗寒洲了。 但走出白鹿城,苏箓半点儿不恼怒,而是瞬身去往一处渡口,拦下了一位清凉女子。 千里迢迢从青鸾洲到神鹿洲的丘昧潋,一看到那个一身白衣的笑面虎,就唯独剩下一脸苦笑了。 “大先生早就知道了?” 苏崮摇摇头,“我帮你兜着了,大先生不知道,也知道不了。你要继续作死我不拦着你,但作为交换,等你返回青鸾洲,得帮我做一件事。” 这天夜里,丘昧潋坐上了去往斗寒洲的渡船,而苏箓,则是坐在一处山巅,笑盈盈看向天幕。 我知道你不是她,但你得了她的气运,得了她那双我十万年也忘不掉的眼睛啊! 既然如此,那你可以走,皮囊得留下,我得把她找回来。 明明是我先认识她的! 青鸾洲那边,刘景浊已经往东北方向走了三万多里,十几天了,硬是没碰见一艘往东北方向去的渡船。 这天一场大雨,白猿有些疲乏,刘景浊便也不想赶路了。 歇息一日,明日继续走吧。 这是醒神王朝东南官道,大雨过后路上泥泞,刘景浊跟白猿各自披着蓑衣,脸上挡得严实,倒是瞧不见白猿真面目了。 雨越下越大,实在是没办法走了,一处石壁之下,居然有个靠着山崖修建的客栈,上方是客栈,底下延展出来的地方,摆着许多桌子,但人不多。也是,倒是没瞧见什么过路马帮。 要了几斤馍几个素菜,刘景浊带着白猿坐在了靠外处。看样子东西是早就做好的,热了一下就端上来了,所以很快。 刘景浊一手拿着馍一手拿着酒,吃了没几口,又来了三人,一男两女,两位女子始终黑着脸,看样子是很嫌弃这种地方了。 刘景浊只看了一眼,便被吼道:“看什么?再看挖了你眼珠子。” 刘景浊干脆转过头,你这是看我小小凝神好欺负是吗? 结果那女子冷笑一声,“小小凝神,学人家养妖宠?你……” 同行男子赶忙拉住女子,无奈道:“姑奶奶,消消气消消气,你要撒气冲我来,别跟人家撒气啊!” 刘景浊撇撇嘴,心说这还像一句人话。 另一女子也是安慰了一番那女子,轻声道:“是我们自己倒霉,怨不得旁人的。人家山门大,我们就得挨欺负。若非世子,咱们可就脱不了身了。” 男子苦笑一声,轻声道:“我爹就是个闲散王爷,无权无势的,也就是暂时把人唬住了,咱们歇一歇了还是赶紧走吧,万一追上来,我把我爹喊来也没用啊!” 俩金丹女子,一个还这么大脾气,不得罪人才怪。 就你那话,换成姜柚试试?不把你们头打破才怪。 女子气呼呼抿了一口茶,“有什么可嚣张的!” 刘景浊忽然抬头,这家伙怎么来了?哎?还有童婳? 下一刻便有两道身影冒雨跑来,一男一女,男子背剑。..m 高图生进来抓起桌上东西就吃,看得童婳直皱眉头。 刘景浊一脸诧异,“你们怎么跑来了?归墟没妖可杀了吗?” 李湖生撇着嘴,嘴里塞满了东西,骂骂咧咧道:“你少阴阳怪气,刘大山主悠哉游哉的,这不,我们接您老人家来了。” 刘景浊都不想搭理他,转头看向童谣,“怎么回事?” 童婳却是反问一句:“你咋个把名声弄得那么臭?” 刘景浊没好气道:“能不能说正事儿?” 童婳这才传音道:“你不是传了信给渔子前辈吗?他发现了一件事,咱们得去个地方,本来是东门笑酒来的,但破烂山那边儿好像有什么事,就只好我们来了。” 刘景浊只好扯来一张凳子,“先坐吧。” 结果今儿个还真热闹。 又进来一男一女,直奔着隔壁那一男二女去。 你进就进,眼睛瞎看什么? 进来的女子忽然笑着说道:“师兄,这白猿不错哎!” 刘景浊都无语了,非得没事儿找事儿是吧? 结果就是那位贵公子开口问道:“一枚泉儿,你这猴儿卖不卖?”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滚!” 娘的,脑子缺根弦儿的玩意儿! 那男子皱起眉头,冷声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刘景浊烦得呀,你他娘少看点话本行不行?都什么货啊? 结果高图生嘴角一挑,笑呵呵说道:“孩子,回家问你娘,这事儿我们可不知道。”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01章 却源山上游(下)免费阅读。 第502章 愁啊! 刘景浊伸手敲了敲额头,无奈看向那位贵公子,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给你个机会,不要烦我,也别害你爹娘,明白不?你爹是醒神王朝皇帝我们都不带怕的,能不能明白?” 刘景浊是生怕这人又冷哼一声,皱着眉头来一句狂妄,我什么什么山你没听过我?那是我家山头儿。 这种话,听起来就跟有个孩子跟同龄人吹嘘,说我舅舅的二大爷的四姑家里趁十万两黄金。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一番话还真把那贵公子说的不知怎么开口了。 高图生都不理他,一屁股坐在白猿身边,问道:“我发现你刘大山主出门儿一趟就得弄些稀奇古怪跟着是不是?之前带个猫,现在又带个猴儿。” 刘景浊笑道:“上次回山我还带了个竹鼠呢。” 高图生二话不说,竖起大拇指。 无他,服了。 此时童婳也坐了过来,三人一猿,自顾自聊着自己的,都没人搭理他们。 可越这样,越是让那俩鼻孔朝天的家伙生气,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那边坐的一男两女,也有些不知所措。这哪儿来的愣头青?好狂啊!人家山中有登楼存在,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一流山头儿,你们,两个金丹一个凝神,就敢这么狂? 那位贵公子见无人搭理他,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二话不说就抬手作势要扇过来一巴掌。 刘景浊这个郁闷啊! “你俩看着办吧,我不管了。” 童婳点点头,“好的。” 背对着那人随手一挥,轰隆一声巨响,那位贵公子就被砸去雨中,成了泥公子。 刘景浊给高图生递了一壶酒,是橘子酒。 “赶紧显露境界,让他们走吧,这不要把人烦死?跟他们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一个真境唬不住人,两尊炼虚总是可以了吧? 高图生咧嘴一笑,老子就爱干这种打脸的事儿。 一身炼虚气息不再遮掩,童婳也是一样,外放一身炼虚气息。 高图生还转过头,笑盈盈说了句:“姐姐,岁数不小了,懂点儿眼色,他爹是登楼也没用,要是个合道就可以喊来,明白吗?” 女子咽下一口唾沫,点头不止,扭头儿就往出跑,扶起泥公子之后跑的更快。 总算是清静了,刘景浊笑着看向童婳,问道:“你喝不喝?” 童婳板着脸伸手,“你比我小那么多,我还喊了你那么久前辈,牲口!” 刘景浊满脸无奈,“嘴还是那么毒!” 顿了顿,刘景浊开口问道:“姚放牛早就传信给我说弄妥了,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童婳灌下一口酒,轻声道:“反正东门笑酒好像挺生气的,要不是左前辈拦着,估计就把坊市管事宰了。” 这位破烂山新任首席供奉,脾气挺大啊! 刘景浊又问道:“有三个悲春崖女子,是三胞胎,到了没有?” 说起这个,高图生一下子来了精神。 “好家伙,三个真境硬生生磨死一个炼虚巅峰,忒他娘的凶了。你上哪儿找的这等宝贝啊?等她们三人破入炼虚,岂不是合道之下无敌了?” 刘景浊嘴角抽搐,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是领教过的,吃了大亏。” 看来这三人到了拒妖岛,真是好事儿啊。 童婳忽然神色古怪起来,问道:“你认识一个叫欧钰的炼器师吗?” 刘景浊笑道:“高榜首不认识?炀谷之外那艘船上不是就有吗?我还真没面对面认识过。” 刘景浊此话一出,高图生拿着酒壶的手都是一抖。 童婳皱眉看向高图生,“你跑炀谷干什么去了?”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人前给你小子留点儿脸。 童婳又说道:“他说跟你关系很好啊,你们居然不认识?就因为这个,挨了好几顿打了。也不晓得邓欢抽什么风,看完那封邸报之后,就说你敢到拒妖岛,她跟你不死不休。关键是欧钰一到就说跟你关系莫逆,只差磕头插香的那种。结果……好几次给邓欢堵在箱子里,被人打的脸跟包子似的。”壹趣妏敩 高图生插嘴道:“找过我,被我揍了一顿,也找过李湖生,他下手温柔。也去找过龙丘白雨,有输有赢。反正就跟发疯似的,跟你是朋友的人就要去堵门,连左前辈的门都堵你敢信?” 刘景浊一笑,喝了一口酒,轻声道:“百年前我娘斩了她娘,对她来说这是杀母之仇,她知道我的身世之后自然会发疯。” 之前还真不知道这事儿,这是与娘亲闲聊时说起的。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白猿,问道:“吃饱了没有?本来是想歇一歇的,既然人家俩人千里迢迢赶来了,吃饱了咱们也就启程吧。” 白猿又塞进嘴里一张馍,双手再各拿一个,然后对刘景浊点了点头。 刘景浊又问了问童婳,“去哪儿?” 童婳轻声道:“海上那个雾水国。” 刘景浊点点头,“那就走吧。” 说走就走,付完钱后,三人一猿很快消失在了雨中。 隔壁桌那一男两女,自始至终都没被人正眼瞧过。那会儿脾气很大的女子,想必也没脾气了。 方才说话并未遮掩,可一字不差的全被听进去了。 那位不知那个王府的世子,端水的手都有些打颤,“他们……他们方才说到了姚放牛?与破烂山的姚宗主同名哈!” 两位女子闷声不语。 那位世子又干笑一声,开口道:“真装蒜啊,还高榜首,青云榜天门榜?哈哈,哈哈。” 但那俩女子还是一言不发。 心里找补一下而已,自欺欺人,谁都知道。 哪怕退一万步,那是两尊炼虚不假啊! 此时此刻刘景浊他们已经御剑到了云海,直往东去。 雾水国是个东海岛屿,与中土东南的夷州大小相近,周回三千里,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国。 刘景浊以武道罡气护着白猿,速度提不上去。高图生也带着童婳,一样速度起不来,御剑十万里,不吃不喝就赶路,也得十天左右。 刘景浊便说道:“往北去找一艘渡船吧,这样子不是个事儿,白猿先前跟我御剑时已经很吃不消了,再这样会出问题的。” 剑修之外,不是不能御剑,而是疾速之下的罡风剑修之外不太吃得消。 高图生一摊手,“你说了算。” 一个时辰之后,便落在一处渡口了,去往雾水国的渡船明午时启程,今夜便提前上船了。 刘景浊布设一道阵法,又以飞剑捉月台笼罩屋子,这才生起炭炉,问事。 煮上酒,高图生与童婳坐在刘景浊对面,刘景浊这才开口问道:“雾水国有什么?” 左珩川说了的事儿,那就是准事儿了。 童婳沉声道:“雾水国境内有潜藏的登楼妖族,藏的很好,渔子前辈只能推衍出来在雾水国,咱们得去查,然后揪出来,弄死。” 刘景浊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轻声道:“倒是没怎么听说过雾水国,还是知道我娘被人围杀之时,是在雾水国以北万里。不在大陆之上,离着拒妖岛也不近,倒是一处好地方,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吗?若是毫无头绪,那就是大海捞针了。”..m 童婳轻声道:“渔子前辈说你去了,就找得到。” 刘景浊无奈一笑,“还真看得起我,那就找着试一试。” 如果只是登楼,他与高图生合力,轻而易举就能斩杀。 刘景浊又问道:“我那事儿,你们都知道,议事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童婳一笑,轻声道:“七姓全过,我们五家,就大瑶王朝跟醒神王朝的叶芦台说了个否字,十二席有十一席同意。不过到时候还是老规矩,你要闯过三关这事儿才算真正成了。原本是打算三尊真境巅峰的,但渔子前辈说真境太欺负人,要三尊炼虚。” 刘景浊点头不止,真境是挺欺负人的。 “远不止三关的,我名声在这里摆着,过了七姓三关之后怕是还有好多关要打。” 可能童婳跟高图生都没发现,与刘景浊做在一起,分明境界差不多,岁数还比刘景浊大的多,但很自然的,刘景浊就成了那个拿主意的。 高图生也喝了一口酒,然后开口道:“拒妖岛那边,东门笑酒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破烂山姚宗主应该也在宗门发脾气了。所以,坊市那边没什么问题了,那你接下来的事情?” 刘景浊轻声道:“我身上带了两万五千泉儿,一万五用在拒妖岛。七姓那边至少也要各出五千泉儿,你们五家……” 话没说完就被高图生打断,“乖乖,把我们帆海山卖了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刘景浊没好气道:“急什么?大瑶王朝跟醒神王朝要出五千,破烂山不用说了,姚放牛好意思就给五千泉儿?渔子前辈也得给个一万,鱼雁楼那么有钱,葬剑城估计也穷,你们两家要是拿不出来,我这边儿添上,那一万枚泉儿就当借给你们两家。” 高图生瞪大了眼珠子,“你把龙丘家钱谷搬空了吧?” 刘景浊没好气道:“有一万泉儿是我自己的,五千是瘦篙洲一座山头儿得来,还有一万是抢姬氏的。我刘景浊算是把老底掏空了,赶在年前第一艘满载货物的渡船会到拒妖岛,几乎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缺一个炼丹大宗师,一个符箓大宗师。” 说起这个就愁啊!也不晓得那独孤紫池找到他徒弟没有? 「前两章有个笔误,已经改过来了。 (一觉睡醒,多少有点懵,没明白啥情况。)」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02章 愁啊!免费阅读。 第503章 山下小镇 参商二星,其出没不相见。牛女二宿,惟七夕一相逢。 落地雾水国西,正赶上一年七月七,刘景浊在这帆海山一对儿道侣跟前,总觉得有点儿别扭。 天下各地都是一样,雾水国当然也不例外了。就说这一国渡口,早就张灯结彩,今个儿谁喜欢谁,再不是羞于启齿的事儿了。 落地之后,刘景浊便问道:“你们要不要单独逛一逛?” 我刘某人还是挺善解人意的。 高图生自然是满脸笑意,此等好事,岂有不应之理? 但童婳只是板着脸,“正事紧要,这都七月了,咱们回拒妖岛还要一个多月呢。” 呵,你高图生想得美!老娘脸上有一道疤,你嘴上不嫌弃,心里我可不知道。 刘景浊的眼睛,贼毒,这一路上差不多看出童婳心结所在了。 一个本就长得不差的女子,其实在刘景浊与高图生看来,一点疤丝毫不会影响什么,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觉得。只不过,女子的心思,男人还是需要仔细去猜的。 可能高图生并不在意这道疤痕,但童婳在意啊! 天底下哪个女子会不在意自己在心上人眼中是什么样子? 不去,那就没法子了。 白猿跟在身边,瞧着极其乖巧,实则一双眼睛已经四处乱瞄了。 坊市没去,走出渡口,刘景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什么叫大海捞针,什么叫无头苍蝇? 这就是了。 只得灌下一口酒,轻声道:“二位,哪儿去?给个方向?” 高图生抬头看向云海,童婳一言不发。 娘的,都靠不住。 雾水国是小,完全可以以神识铺开来过一遍的,但人家又不傻,不会藏的吗? 刘景浊只得叹息一声,问道:“雾水国境内最大宗门叫什么?在哪儿?” 高图生撇嘴道:“屁大点儿的雾水国,绕一圈儿才三千余里,还要舆图?” 结果给童婳翻了个白眼之后,这家伙一下子就乖了。 “雾水国是年年朝醒神王朝进贡的附属小国,最大山头儿是醒神王朝境内那座叠虹山的分号,叫做至功山,山主是个炼虚。” 刘景浊咋舌不已,这胳膊都伸不开的小岛上,居然有座山头儿是炼虚修士担任山主? 又灌了一口酒,刘景浊问道:“童婳在拒妖岛待的时间久,帆海山也在五席之中,你知不知道这座至功山有无派人去过拒妖岛?” 童婳摇摇头,轻声道:“叠虹山是有修士去往拒妖岛,因为这至功山是下属山头儿,只出钱,没有出人。”壹趣妏敩 刘景浊咧嘴一笑,“那就走吧,去瞧一瞧。” 几百里地而已,前脚还在海边渡口,后脚就到了那座至功山下的乱屏城。 山中小城,一样热闹至极。自南门进城,一条五六里长的街道,两旁商铺门前皆是挂着红绳。而在这街道尽头,正是这乱屏城县衙所在之地。 是小城,但这建筑排列是真不错。 在一无人处,刘景浊换回了一身苍青长衫,但只背了独木舟,因为山水桥被他放出来,自行找寻妖气去了。 逛了一圈,刘景浊忽然说道:“咱们分头去看看,我跟白猿去那至功山附近看看,你俩在城里四处瞧一瞧,看看有无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明日会合。” 临走之前,刘景浊给了高图生一个眼神。 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是你自己发现的,而是我提醒的,那就是两回事了,给你个机会,好好表现啊! 人家童婳可在十几年前就说了,大你高图生几十岁,送你半座江山呢。 拉着白猿往东走去,那座至功山就在城外不远,看起来至多也就是个十几里地。 女子心思何等细腻?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刘景浊的意思。而高图生,傻缺儿一个,居然说道:“我看他刘景浊就是闲散惯了,一天不胡游乱转就不舒服。” 童婳气得不轻,冷哼一声,扭头儿便走。 高图生则是一脸诧异,“哎哎哎,你这又咋了嘛?” 远处的刘景浊无奈叹气,心说这要不是打小儿定下的婚事,你高图生就等着打光棍吧。 往西出城,几里地而已,很快便到了城门口。各地都是一样,进城处就是集市,城外也有散市。 怕白猿吓人,所以刘景浊给他改头换面一番,如今小书童似的。 沿着一条小河走了十余里,一处沿河而建的小镇便在眼前,很小的镇子,至多八九十户人家,沿河两岸是集市。 好多地方都这样,小镇都会靠水而建,因为人离了水是活不了的。 这小镇就在至功山下,往北抬头就是至功山了,三百余丈高的山峰,倒是不高,护山大阵也就那样,但还真有一道炼虚气息在。 正闲逛时,有个提着竹篮的少女靠了过来,也就十四五的模样,穿着朴素衣裳,篮子里装的是各式各样的绣花香囊。 此地方言与青鸾洲一洲官话差不多,就如同蜀地方言跟中原官话似的,大差不差。 少女看了刘景浊一眼,眼睛水汪汪的,就是晒得有点儿黑,好像不容易吃饱饭似的,干瘦。 她对着刘景浊说道:“香囊要吗?提神醒脑,还驱蚊呢。” 刘景浊往篮子里看了看,笑问道:“多少钱?都绣的是什么?” 这一回话,少女瞬间来了精神,赶忙捡起一只香囊,介绍道:“这是绣的蟾蜍,招财进宝,一只卖十文钱。” “十文?” 少女赶忙说道:“药材都是我自己上山挖的,荷包是我姐姐绣的,很花时间,十文钱,真不贵。” 刘景浊摇摇头,也没说话,看了看篮子,之后才问道:“一共有多少个?” 少女一愣,“也就剩下五六十个吧。” 刘景浊一笑,取出一两碎银子递去,轻声道:“下次记得去城里卖,一只卖他三十文,不讲价,绝对很快卖完的。” 少女捧着银子,抬头看向刘景浊,有些为难,“我找不开。” 刘景浊笑道:“不用找了,我可有钱了,篮子一块儿给我,就当是买篮子的钱了。” 少女这才把一粒银子攥紧了,双手将竹篮递给刘景浊,说了一大堆谢谢。 刘景浊看着少女离去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一旁的白猿满脸狐疑。 “现在我都觉得传言不假了,你竟是这号人?” 说话的是高图生。 刘景浊转过头,没好气道:“你真不中用啊!自个儿跑来干啥来了?” 这脑子,佩服啊! 高图生也是一脸委屈,嘟囔道:“路边儿有卖胭脂水粉的,我本想带着她去买,结果就给臭骂一顿,不让我跟着,我有什么办法?” 有些人,不点拨一句,那是永远明白不了啊! 刘景浊收起竹篮,灌了一口酒水,没好气道:“你脑子被门夹了吧?好端端的买胭脂水粉做什么?嫌弃童婳脸上那道疤?想让她遮起来?” 高图生瞪大了眼珠子,“你他娘的别瞎说啊!我什么时候这么想了?” 刘景浊无奈道:“可童婳这么想了。” 堂堂高榜首,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刘景浊就抱拳,沉声道:“你简直是我恩公,我先走了。” 刘景浊撇嘴道:“下次记得叫义父。” 高图生已经消失不见,独独一道声音传来,“我叫你爹,你给我钱花啊?只要给钱,百枚泉儿起步,你就是我亲爹。” 刘景浊黑着脸来了一句滚犊子。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高图生把不要脸的这套用给童婳多好? 白猿在一旁傻笑不停,刘景浊也是一笑,“你听懂了?” 白猿摇头不止。 刚刚想着转身,刘景浊忽然看向方才少女离去方向,抓起白猿,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一处小巷之中。 少女刚刚挣来的一两银子,此时已经在个中年大汉手中。 刘景浊走过去照着那汉子后腰就是一脚,将其直直踹了个狗吃屎。 中年汉子还想着骂人,还没骂出口刘景浊照着墙壁轻飘飘一拳头,好家伙,当即砸出一个坑。 刘景浊沉声道:“钱留下,死远点,不然我弄死你信不信?” 中年汉子一个字都不敢说,爬起来丢下银子,撒丫子狂奔出了小巷。 刘景浊这才捡起银子递去,轻声道:“没事了,赶紧回去吧。” 少女忙擦了一把眼泪,“谢谢你,要不然我们半个月就白忙活了。” 刘景浊摆摆手,拉着白猿就要走。 那少女忽然说道:“大侠,要不要去我家喝口水?” 刘景浊本想拒绝的,转念一想,反正没地方去,正好找个地方消磨时间。 于是转过身,笑着说道:“不嫌弃我这江湖草莽就可以。” 黝黑少女咧出个灿烂笑脸,“当然不会嫌弃了。” 沿着小巷往里走,少女说道:“我姐姐之前被跳去选秀女,可是在皇宫里待了两个月就得了病,被人赶回来了。父母被几年前一次山洪冲跑了,现在就姐妹俩相依为命,可总是被镇子里的这些地痞欺负。” 刘景浊笑着说:“我懂医术,到时候可以给你姐姐瞧一瞧。” 几句话的功夫,走了两条土巷子,就到了一处精致小院儿。 只老远看了一眼,刘景浊便没忍住嘴角抽搐。 不愧是天下第一卦师啊!真服了。 刘景浊一眼就瞧出来,屋子里的女子,周身环绕妖气,生机随着时间在缓缓流失,是被那团妖气蚕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03章 山下小镇免费阅读。 第506章 雾水之妖(二) 一连三天,白猿就在靠近至功山的地方闲逛,但至功山上一直没有下来人。 刘景浊早晨就走,去乱屏城摆摊儿算卦,等到午后才会回到这边小镇。 童婳一直在帮着郦潇潇调养身体,三天而已,干瘦体魄便再也瞧不见了,而且童婳已经在教两个姑娘炼气了。 真是急性子啊! 童婳每天忒忙,高图生无所事事,今日便跟着道士打扮的刘景浊去到乱屏城,摆摊儿算卦。 可惜了,一早上没开张。 高图生闲坐在刘景浊身边,一口一口灌着酒,时不时就嘟囔一句:“跟你刘景浊一块儿真无趣,要是在拒妖岛,我起码杀了一堆妖了。真不知道你这么些年江湖怎么走的,不打架的江湖,叫什么江湖?” 他是真觉得刘景浊在战场之外,做事儿太……也不是拖拉,就是不爽利,不痛快。 按他高图生所想,既然知道在雾水国,既然知道与那劳什子皇后有关系,那就提剑去京城嘛!打一顿,或者杀几个,还有问不出来的道理? 刘景浊手提着笔,在写着什么。知道高图生是什么心思,刘景浊便说道:“你知道吗,我家白小喵一直憋着长大后跟你打一场,分不了生死就跟你分个胜负,一场打不过那就一场又一场。” 高图生一愣,“那只白猫吗?我俩没仇吧?” 刘景浊淡然道:“记得被你重伤的那只火聒吗?他救了白小喵,所以白小喵觉得他应该报仇。” 高图生直翻白眼,“你家山头儿的人,是不是都跟你这样?” 别说人了,猫都这样。 娘的,该较劲的不较劲,跟我较劲作甚? 刘景浊只是说道:“还真是,打个比方,我刘景浊名声臭极,青椋山自然会跟着臭名声,但我们山头儿的人在外行走江湖,不会遮掩自己出身。包括刑寒藻,应该已经到了拒妖岛,也挨过一顿打了,她是不会不承认自己跟我有关系的。” 高图生点点头,“我看那丫头不是剑修啊,怎么一副剑修脾气?” 刘景浊咧嘴一笑,“跟什么人学什么人吧。” 没事儿,刑寒藻挨了打,到时候我会帮她打回去的。 说到了这里,高图生就问了句:“你娘为什么要斩杀邓欢的娘亲?那丫头是如今邓家家主的外甥女,也就是说,你娘斩的,是如今邓家家主的妹妹了?” 刘景浊只是说道:“与妖族勾结,不该斩?你以为我上次在归墟,邓恶风不知道我的身世?但邓家主没理由动我。我娘虽然是黑道头子,有时候做事手段比较极端、邪乎了些,但人心里,总是有着一杆秤的。” 顿了顿,刘景浊放下笔,“所以邓欢要是想杀我报仇,我接着,十次百次都可以。但她要是敢步她娘的后尘,我还是会斩他。” 高图生咋舌道:“没看出来,你这么心狠啊?斩草除根?” 刘景浊只是说道:“十二三岁我就知道四个字,慈不掌兵。战场之外我是个心软的人,战场上的我什么样子,你没见过还是童婳没说过?” 也就在炀谷之外瞧见了刘景浊出剑,就那一次。他娘的刚刚破境神游就敢往真境堆里杀的人,他高图生自认为是个是个虎人,还是佩服刘景浊。但要说心狠,还真没看出来。 刘景浊说道:“闯过三关之后,我要干的事情,就三件。第一,让来拒妖岛的人变多。第二,让战场上死的人变少。第三,要妖族死的畜生变多。” 高图生抿了一口酒,“哪一件都不容易了,说真的,我还是佩服你这点的。” 刘景浊一笑:“所以我很庆幸,你们这些各洲榜首,至少一半跟我还算是朋友,而不是对头。” 此时刘景浊已经写完一张纸,但又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了。 转过身,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话。 高图生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刘景浊咧嘴一笑,“不敢劳驾高榜首。” 高图生气极,“你他娘的劳驾得还少?快说!” 刘景浊便说道:“没事了,这事儿到了拒妖岛再说吧。” 孤沱山说的那事儿过于敏感,还是自个儿慢慢查吧。 本来是想让高图生想法子去查一查,离洲境内距今八百年上下立山或者立国的山头儿,有多少的。 雾水国八百年前立国,假如真跟刘景浊想的那样,就不是简单斩杀登楼大妖的事儿了。 但若是真如刘景浊所想,左珩川那边,在拒妖岛也会有所布局的。 终于开张了,有个中年男子迈步走来,问道:“卜一卦,多少钱?” 刘景浊指了指一旁幌子,轻声道:“十文。” 男子抛下十文钱,开口道:“我要去京城谈生意,你给我算一算,此去生意能不能成?” 刘景浊将钱拨去一边,有模有样算了起来。 片刻之后,刘景浊嘶的一声,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中年人也是眉头一皱,“怎么说?不顺?” 刘景浊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算了,也有解的,你转过头去,我给你一道锦囊,入京城时打开,保你顺遂。” 中年人半信半疑转过头,刘景浊提笔就写,行云流水,两个呼吸而已,便开始去折字条。 “可以转过来了,切记到了京城再打开,有我锦囊,生意决计能成。” 中年人一下子喜笑颜开,对着刘景浊直作揖,“那就借神仙老爷吉言了。” 等人走了,高图生这才说道:“你可真能忽悠。” 什么锦囊妙计?就写了四个字,慎重,真诚。 刘景浊反问道:“做得到这四字,何愁生意不成?” 高图生只抿了一口酒,你读书多,我说不过你,不说了。 就挣了十文钱,刘景浊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壹趣妏敩 临走之前,刘景浊忽然说了句:“我的地魂分身已经在雾水国京城了。” 高图生瞪大了眼珠子,“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 刘景浊笑道:“我身上有一道遮掩气息的宝物,合道之下看不穿,能看出来的都是神魂极其强大的存在了。” 也就是此时,刘景浊忽然转头看向城外,“至功山出来人了,你把境界压到元婴。” 说完之后就消失不见了,高图生心说现在这境界,还用压吗?算了,收拾完东西再去吧。 此时此刻,小镇以北的那座山下,白猿已经被撕掉符箓,现出来了真身。 一位年轻神游带着两个金丹修士,将白猿围在中间。 刘景浊挎着那柄凡剑,踩着风尖儿,在半空中几个踱步便落在白猿身边。 轻轻抬手按住白猿,轻声道:“别怕,我来了。” 此时此刻,刘景浊显露炼气士金丹境界,武道五气归元。 见刘景浊来了,白猿顿时有了底气,呜呼呜呼好半天,用手比画个不停,又生气又委屈,真就孩子似的。 刘景浊笑了笑,翻手取出个早晨买的糖葫芦递去,揉了揉白猿脑袋,轻声道:“我来了,别怕。” 落地好半天,刘景浊都没正眼去看那三人。 还是那个神游修士率先开口:“道友,自家的妖宠要看好,这么乱跑,私闯我至功山,若是不小心触发护山大阵,那就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了。” 刘景浊摘下酒囊,笑盈盈看去,同时喝了一口酒。 之后才说道:“那我代他向道友赔个不是,之后我管教好他能行吗?” 紧接着就是一道剑光落地,那尊神游眼皮子直打颤。 高图生跟个土匪似的,拎着剑,“咋的啦?谁招惹我白猿老弟?不想活了是吗?这至功山?走,赤亭老弟,咱们掀翻这破山头儿。” 真他娘的会拉仇恨。 那尊神游想必已经传信回去了,归元气圆满,还有一个剑修,他娘的不好惹啊!在这雾水国地界儿,确实算是过江龙了。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高兄别急,误会而已,是白猿私闯人家山头儿,我们不占理。” 那年轻神游对着刘景浊微微拱手,之后又朝着高图生拱手,轻声道:“至功山倒也不是圈地禁入,附近乡民上山采药我们也不会拦着,只是怕这只有化妖倾向的白猿在此,会误伤百姓。既然白猿有主,那两位道友便带着白猿回去便是,咱们还是不要闹得太大了。” 刘景浊笑了笑,拉起白猿,轻声道:“走吧。”..m 迈步就走,高图生也只好跟着。 还以为要打架呢,这么就完了? 其实至功山上的那尊炼虚,已经远远注意此地了。 瞧见两人带着白猿走入郦潇潇家里,这位炼虚修士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又瞧见院子里还有个真境女修,他眉头皱的愈深了。 有个白衣真境落地此处,朝着一身黑衣的中年人抱拳,轻声道:“山主,上宗少爷快到了,咱们去接吗?” 中年人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大侄子怎么来了?” 白衣真境凑去中年人耳边说了几句话,中年人无奈一笑,轻声道:“胡闹,再怎么是没落王爷,那也是醒神王朝王爵啊!堂堂益山王世子,说抓来就抓来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来都来了,也没办法,看着点儿,别让他把人折磨死了。” 又看向山下小镇,中年人沉声道:“那三条过江龙,不简单,盯着点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06章 雾水之妖(二)免费阅读。 第507章 雾水之妖(三) 有个背剑的年轻人走入雾水国京城,腰间挂着竹制酒壶,头发半披半束,穿着一身粗布做的衣裳,脚下踩着一双草鞋。 年轻人在城里逛了一圈儿,买了几张薄饼,天黑之前,寻到了西南城墙根儿上的一处荒废院子,推门走了进去。 相传这院子里闹鬼,已经好几十年了,宅子卖也卖不出去,只能这么荒废着。 年轻人从大门口儿进去,宅子里边儿杂草丛生,的确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前后两院,后院与城墙就隔着一条三丈宽的军马路。 年轻人走入后院儿,随随便便就收拾出一间屋子,点着了蜡烛,啃了几张饼子,倒头就睡。 几十年的鬼宅了,估计也是头一次碰见这么心大的人。 蜡烛耐烧,到了后半夜竟是还有半截儿没烧完。 年轻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床边靠着一把八棱铁剑,床头还放着酒葫芦。这屋子里,鼾声如雷。 丑末寅初,那根蜡烛终于所剩不多了,但蜡烛火苗儿却是蹭蹭直往上长,不多一会儿,火苗变了颜色,成了蓝色。 门外一股子风呼啸而过,大门应声而开。 年久失修的大门,打开之时声音奇大,好似有妇人哭泣一般。 年轻人猛然惊醒,单手一拍床边,顺手拿起铁剑,在半空中几个翻身就落在院中。 “何方妖孽!活的不耐烦了吗?” 年轻人一句话之后,院中只是回荡凄厉笑声,并无人影出现。 年轻人冷笑一声,右手并起两指探入左臂袖口,抽出手指之时,几张黄符同时被带出。 “急急如律令,妖魔现形!” 绕口令似的咒语过后,几张符箓愣是泛起阵阵雷霆,顷刻间便笼罩这处宅子。 此时笑声已经变作哀嚎声音,年轻人淡淡然一笑,双脚点地,一跃到屋檐之上,紧接着又跳向半空中,朝着手掌心就是一口唾沫,随后并指朝着院中一点,一道雷霆便如箭矢一般射去,硬生生劈出来个紫衣女鬼。 拔出长剑骤然落地,年轻人二话不说,举剑就要砍去。 吓得女忙抱头,急忙忙大喊:“仙师饶命!我是这家主人之妻,守宅子而已,并未害过人啊!” 长剑悬在半空中,年轻人皱着眉头问道:“那你大半夜作妖找死?”..m 女子苦着脸,“你……你来的是我家啊!” 年轻人冷笑一声,“我刘某行走天下降妖除魔,寻个地方住上几天,还要跟个野鬼打招呼?我不拿你已是不错,你上赶着寻死,反倒怪起我来了?” 女鬼满脸凄苦神色,心说果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分明是你闯我宅子,我想赶你出去而已,怎么就成了我自己找死了呢?这是个什么道理? 年轻人冷声道:“既然死了,就去城隍庙等明船,守在家中几十年作甚?今日既然给我碰到了,那就送你上路。” 哪成想那紫衣女子猛的轻声,咬牙切齿的,一双眼睛之中,满是恨意。 “呵,你们这些个所谓仙师,这会儿来捉鬼了?我新婚之夜,举家被害死的时候,你们这些个神仙老爷,捉鬼仙人都在什么地方呢?” 越说越气,紫衣女子咬着牙,从牙缝儿里蹦出来一句话:“好人被人害死,成了鬼了,在你们眼里就是坏人。杀死好人的那些人呢?” 刘景浊多少有点儿绷不住了,扮这种除恶必尽的炼气士,还是有点儿不像啊! 他板着脸收起长剑,冷声道:“那好,你说说,谁害死的你们一家,我去帮你报仇,然后再超度你。” 紫衣女子一愣,随后苦笑一声,摇头道:“四十多年了,仇人,早就死了。” 年轻人忽然皱起眉头,二话不说返回屋子里,继续睡觉。 紫衣女鬼也是满脸诧异,不晓得咋个回事儿,怎么说一半儿,睡觉去了? 我跑吗?跑出宅子,被那游神鬼吏抓到,怕是免不了一个下油锅。 不跑,这来了个我吓唬不住的愣头青,咋个办? 结果屋子里忽然传来那愣头青言语,“附近幼儿丢失,非你所为?” 女子苦着脸,“我连门都不敢出去,偷孩子作甚?”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又问道:“你一家人怎么死的,仇人又是怎么死的?” 女子脸色变得阴沉,“举家三十九口人,皆被一妖挖心至死。那妖精后来被至功山仙人所斩杀,算是帮我一家报仇了。” 挖心至死? 刘景浊又开口道:“至功山那仙人就没发现你吗?” 女子苦笑道:“在你之前,无人发现我,那位神通广大的仙人来是来过,但也没发现我。” 奇怪啊! 刘景浊又仔细查探了一番,这才发现,女鬼魂魄之上,好像刻着什么东西。 “你生前或是死后,有人在你身上写过或是刻过什么东西吗?” 女鬼瞪大了眼珠子,“连这都看得出来?的确有,是个老骗子,他往我小臂贴了东西,然后就有个印记了,洗也洗不掉。”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那可不是老骗子。” 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至功山,斩妖,让别人察觉不到,但刘景浊能看到的符印? 老骗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到拒妖岛之后,干的第一件大事,怕就得是得罪人的事。 此时此刻,拒妖岛上,渔子左珩川就坐在东海岸边,挥竿垂钓。 也不晓得跟谁学的,没有鱼钩。 正巧另有一个姓左的从海上折返,瞧见左珩川在钓鱼,便落在了海边,对着左珩川抱拳,笑问道:“前辈一天天的,很闲啊?” 左珩川瞧了一眼身边的高大男子,递出一封邸报,轻声道:“你在海上一月,这大青云榜首的位置,怕是保不住喽!” 左春树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将邸报递回去了。 “无聊的事情,当个榜首我剑术不会增长半分,不当榜首,我也不会剑术弱上几分。” 左珩川一笑,“你倒是比景欢干脆的多。” 高大青年点了点头,似是深有体会。 他说道:“当了管事的,难免就会被俗事缠身,做事会有顾虑,出剑自然一样。我师傅有了一座葬剑城之后,是不太敢死了。” 左珩川点点头,笑着说道:“龙丘棠溪破境登楼,但她还是没要那份天道赠予的气运。你们用剑的,是不是都觉得这种施舍会很跌份儿?” 左春树摇摇头,“我要简单些,我只是不愿被人牵着鼻子走。那道剑运助我破境,扭头儿就牵着我的鼻子去了瘦篙洲,我要不是挑烂了斩龙台,估计难免成为他人傀儡。”..m 左珩川点点头,“至今还没有眉目吗?” 左春树无奈一笑,轻声道:“运道,过于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我总不能怀疑我师傅跟我师姐去。” 左珩川哈哈一笑,摇头道:“景欢的傲气,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的。” 老人忽然抽了一竿,紧接着再次抛竿出去,像是故意让海里鱼儿知道,这人是在钓鱼。 左春树忽然问道:“刘景浊是不是快到了?” 左珩川点点头,轻声道:“查到雾水国有潜藏的登楼大妖,我让他改道雾水国,斩了妖之后再来。” 左春树点点头,轻声道:“很想见一见那个惊鸿一现刘见秋啊!” 说罢,左春树便抱拳离去。 但紧接着又有个老人落地此处,也带着鱼竿儿,但他的鱼竿儿有钩的。 “邓欢那丫头,恶风估计管不住了,昨个儿那个小道姑刚刚返回,她就去堵门了。” 左珩川笑道:“满良老弟,你是真把那小子当做自家后辈啊?” 老人笑道:“哪儿有假的道理?” 顿了顿,这位刘氏家主又说道:“闺女先死,两个儿子先后战死,我老头子算是绝后了。当年要不是两个小家伙故意隐瞒,我拼了老命都要帮他们的。” 左珩川一笑,“都像你这样,那就好喽!” 左珩川又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邓赞赞作为家主亲妹妹,嫁的又是袁家,为什么要帮妖族那边做事?” 刘满良沉吟片刻,说了句:“袁宝宝战死之后,她就很恨这个九洲了。其实欢欢那丫头,也苦命,自己改了邓姓,始终觉得”她娘不会是叛徒。” “但,事实就在眼前啊!” 两人忽然同时转头,也同时叹气。 这小丫头咋个这么轴呢?你跟她差百多岁年纪呢,怎么打? 刚刚走出酒铺的邓欢,此时提着一壶相逢酒,正往自家宅子走呢。 就在街头,有个手持夹鞘刀的年轻姑娘将其拦下。 “我刑寒藻,什么时候都是青椋山修士!” ………… 这天午后,刘景浊卦摊儿一样未曾开张,眼瞅着是要下雨了,他也只好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拿好东西刚要折返,却听见大街上嘈杂了起来。 转头一看,刘景浊立刻眯起眼睛。 有个一身锦衣的贵公子,身边还有个美貌女子。 女子手里拽着一根绳子,男子也是。 两根绳子的另外一端,各自绑着一男一女,像狗一样被拴着。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07章 雾水之妖(三)免费阅读。 第508章 雾水之妖(四) 不把人当人啊!这位贵公子挨了一巴掌,还是不长记性? 大街上有多少人?那位不晓得哪个王府的世子,跟狗一样被人拴着绳子,说是蓬头垢面半点儿不过分。 另一个被拴起来的女子,不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的那个?m..m 前方那一男一女,真就跟牵着狗一样,全然不顾街上人的目光,大摇大摆游街。 刘景浊收起所有东西,迈步走过去,当街拦住那两人。 “什么仇什么怨,差不多得了,放了吧。” 之前在雨中见面,刘景浊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这几人认不出来很正常。 结果那位贵公子,真是不长记性啊! 他眯起眼睛,冷冷看向刘景浊,讥笑道:“这年头儿,爱管闲事的人是真多啊!一个小小武夫,敢拦我,你知道我……” 听不下去了,刘景浊抬手就是一巴掌,拍飞了十余丈。 一边的女子吓得松开手中绳子,颤声道:“我……我是女的。” 刘景浊点点头,“知道。” 反手又是一巴掌,把俩人抽一块儿去了,倒地不起,估计是打晕了。 迈步走去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两人面前,刘景浊又说道:“看热闹的赶紧走,我怕我忍不住也给你们一人一个嘴巴子,等什么时候你们像狗一样给人拴着了,也让别人看热闹吗?” 解开二人脖子上的绳子,他们还是满脸不敢置信,看模样,估计是生怕方才只是一场梦。 刘景浊叹息道:“起来吧,跟我走。” 没算到还会碰到这几个,看样子是跟至功山有关系了,那就不得不跟那至功山闹点儿小矛盾了。 刚刚搀扶起来二人,一道白衣身影已然落地,只看了那边儿倒地的俩人一眼便转身弹出数道灵气箭矢,同时并指朝天指去,一时间狂风大作,数道龙卷由打半空中往刘景浊这边儿袭来。 刘景浊都没抬头,叹息一声,随手拍开灵气箭矢,又卷了卷袖子,开口道:“他们砸了你至功山的锅了?” 没想到那白衣真境只是说道:“你打了我们上宗少爷。” 刘景浊哦了一声,话音尚未落地,人已经站在白衣真境身后。 并指朝前一划,明明是罡气,却有如剑气一般,划过白衣真境耳边,顷刻间将半空中的龙卷斩散。但那道罡气却还不停下,一息之间便将天幕斜划出一道口子。等到罡气消散,天空中忽然一声轰隆巨响,方才罡气所过之处,天像是被劈开似的,云海更是出现一道巨大沟壑。 白衣真境愣在原地,只觉得右边儿耳朵嗡嗡响个不停。 刘景浊抖了抖袖子,往那俩人身边走去,边走边说道:“我不想欺负人,你们也别欺负人。” 那二人此时也回过来神了,蓬头垢面的男子苦笑着抱拳:“多谢前辈搭救。” 女子也是强忍着泪水,轻声道:“多谢前辈。” 刘景浊有些无奈,“行了,跟我走吧。” 又看了一眼女子,刘景浊实在是没忍住,轻声道:“是不是祸从口出?出门在外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要不是我脾气好,上次你说我白猿的时候我就给你两巴掌了。” 女子大惊,“你……你是……” 刘景浊轻声道:“行了,先走吧。” 这又拉了俩人,怪不好意思的。 直到刘景浊带人走后,那白衣真境忽然腿一软,当场一个踉跄。 他赶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还在的。 武道归元气圆满,他怎么……方才那一下要是落在自己身上,恐怕魂魄都得被切成两半了。 带着那俩人出城,刘景浊在前边儿走着,后方那俩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还能碰见这人。一边的女子更是暗自庆幸,还好当时没说什么太得罪人的话,要不然,那就没有要不然了。 刘景浊问了句:“叫什么。” 男子赶忙说道:“我是益山王嫡子,叫做梅奇。只不过……醒神王朝唯一一个异姓王,三代之后,已经没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了。” 女子也说道:“我是北边飞壶国胡荽山弟子,叫姚妆妆。” 刘景浊笑问道:“石胡荽还是胡荽?” 女子一愣,答道:“山上倒是长着很多石胡荽。” 刘景浊哈哈一笑,鹅不食草山。 取出一壶酒抿了一口,刘景浊又问道:“咋个回事?还有个女子呢?” 姚妆妆轻声道:“师姐回去搬救兵了,至于那个人,他是叠虹山山主的私生子,叫江生,上次前辈打跑他们了,之后就一直在找前辈几人,可……” 刘景浊接着说道:“找不到,就把气撒在你们身上了?这么说来,还要怪我们了。” 梅奇赶忙摆手,“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这姐姐不会说话,前辈千万不要这么觉得。” 刘景浊扭头看了一眼至功山,笑道:“没事儿。” 走了还没有几步,高图生气冲冲御剑到此,骂骂咧咧开口:“你他娘的不地道啊!打架的事儿不喊我?” 结果一眼就瞧见了后方两人。 “呦呵!有缘啊?啧啧,咋个混成这样子了?” 女子一脸羞愧,把脸埋的极深。 梅奇是个男的,脸皮自然是要厚一些的,他苦笑着说道:“我们自找的麻烦。” 高图生笑了笑,再没说什么,只是传音刘景浊:“符箓一一送到了,只是……有几个身子骨弱的,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没了。她们家人都觉得是在京城染了重病了,没人想到别的地方。” 刘景浊略微沉默,又抿了一口酒。 救死扶伤也好,行侠仗义也怕,所有事情总难免会有错过、去得晚了、做不到。 终究还是没能留下来那几条命。 刘景浊也传音说道:“京城附近,近几十年来,几乎每年都有三个女婴丢失。我以为是城中一处宅子的女鬼作祟,进去之后才知道,那女子举家被妖精挖心至而死,她是被个老人在小臂画下一道符箓,这才能踏上鬼修路子,但好像别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只有我看得见。” 高图生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渔子,于是传音问道:“估计就是左前辈了吧?” 刘景浊点点头,“我想也是。” 顿了顿,刘景浊又传音说道:“有个比较让人诧异的事情,就是当年挖心之妖,是被至功山修士斩杀的。” 高图生撇撇嘴,“多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于是刘景浊忽然转头,问道:“叠虹山立山多少年?知道吗?” 梅奇点点头,轻声道:“知道,叠虹山的山主,八百多年前立山,三百年前破境登楼,那时起叠虹山就是一流山头儿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只看了一眼高图生,多余的话没有。 都不是傻子,就这巧合的八百年前,足以说明一切了。 只是高图生还不知道,八百多年前归墟战场上有一场惨烈大战,几乎那一代的半数天骄全死了,整个九洲都陷入了长达三百年的没有拿得出手的天之骄子的境地。 也是八百年前,多么巧合。 刘景浊忽然说道:“你俩境界多半是瞒不住了,见面那天打飞的人,方才给我一巴掌扇晕了,照梅奇的说法儿,那位贵公子是叠虹山山主的私生子,还管这至功山山主叫二叔呢。” 说到这里,刘景浊转头问了句:“亲叔叔?” 梅奇摇头道:“不是,据说至功山的山主是叠虹山山主的结义兄弟。” 高图生敲了敲佩剑,叹息道:“那不就打草惊蛇了?” 刘景浊笑道:“事已至此,那就惊一惊吧。” 只是有点儿奇怪,那至功山的山主,既然瞧见了我那一记吓人罡气,怎的不出来跟我讲讲道理呢? 那就是人并不在这至功山上了。 本体与分身心神相通,分身那边,刘景浊便祭出飞剑清池潜藏云海,瞧瞧能不能寻见那位至功山主了。 至功,居功至伟?什么功呢? 这几日分身出门找寻那偷孩子的家伙,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几十年来,每年都会丢失三个孩子,正月十五出生的,七月十五出生的,十月十五出生的。 生下来,当天夜里就会被抓走。 明天可就又是一个七月十五,近几日就要临盆的妇人以及其家人,那是人人自危。 这京城之中,就有个即将生产的妇人,还不是寻常人家,是这雾水国京兆府尹家,京兆府尹的儿媳妇。 留下一道符箓在这附近,刘景浊返回了那处鬼宅。 几天下来,刘景浊这才得知,她嫁入这家人的那天,洞房花烛夜,举家被害。 刘景浊生起一堆火,烤着馍,喝着酒。紫衣女鬼躲在后边儿,压根不敢靠近。 刘景浊轻声道:“行了,我懒得杀你,你如今已成鬼修,日后好生修炼便是。但丑话说在前头,你胆敢起害人心思,我天涯海角必杀你!” 紫衣女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是不会害人的!但……” 刘景浊冷声道:“说!” 紫衣女子这才说道:“你真有本事能帮我报仇?” 刘景浊转过头,“你不是说,至功山仙人帮你报仇了吗?” 紫衣女子沉默片刻,忽然有些哽咽:“我变成了鬼,他们看不见我,但我看见了那个仙人走后,有个人到了我们宅子里,捏碎了我家人的残魂!” 她抬头看向刘景浊,“虽然模样不一样,但我能感觉到,后面来的那个人,就是杀我全家的挖心妖!”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早不说?” 紫衣女子低声道:“你要是也没杀妖本事,我不就害了你。”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08章 雾水之妖(四)免费阅读。 第509章 雾水之妖(五) 刘景浊转过头,笑盈盈问道:“哦,现在就觉得我有本事了,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紫衣女鬼硬着头皮走到火堆边上,沉声道:“我知道你出去查那些孩子失踪的事情去了,之前也有人怀疑是这鬼宅里有鬼作祟,来过好几拨人呢,但他们都看不见我。且他们都是逢场作戏,只有你是真正跑去看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观察得这么仔细呢?万一我没本事呢?” 女子压低声音说道:“我也就是问问,再说了,只是感觉,到底是不是那只妖精还不好说呢。” 刘景浊只是一笑,再不言语。 那位京兆府尹的府邸,这几日喊来了京城所有的大医,想尽了法子,要么子时之前让孩子出生,要么就得拖一天,拖到明日过后。 但这种事情,说不好,早不得,也拖不得的。 宅子里边儿,一家人睡不着觉,传宗接代是大事儿,万一生下来个大胖小子,本是好事,却给人掳去,那不就扯犊子了。 此时那位腹中还有胎儿的妇人,抓着自家相公的手,哽咽问道:“怎么十几年了,就没能捉住那个偷孩子的贼呢?能不能……这方圆百里,难不成就我们一家吗?” 青年人轻声道:“别怕,没事的,至功山的仙人来了京城,父亲已经去求见了。再说了,陛下已经安排了三百禁军明日护着宅子,不会出事儿的。” 至功山仙人来了? 还真来了。 大半夜的,他还就进了皇宫了。 刘景浊此时已经躺在床上了,但还是好奇,大半夜进皇宫,不犯忌讳吗? 飞剑清池化作芥子进入皇宫之中,随着那位至功山山主,到了一处地方,与御书房差不多的地方吧。 年轻皇帝与皇后都在,那位至功山主笑着抱拳,说的尽是些客套话。 他人心声,刘景浊是听不见的。 皇帝指着一旁座椅,笑道:“国师先坐,急着把你喊来,还是因为这七月十五孩童丢失一事。虽说丢的不多,一年三个孩子而已,可年深日久,京兆府百姓怨念颇重啊!去年秋后,京兆府尹娶了儿媳妇,眼瞅着一两天内就要临产,担心的不行,已经来求了我很多次了。京兆府尹尚且如此,寻常百姓该多担心?国师想想办法,咱们把这事儿了结了如何?” 刘景浊嘴角一挑,呦呵,没看出来,还是国师呢。 中年人模样的至功山主笑了笑,抱拳道:“我明天会待在京城,仔细查一查这事儿。只是这事情过于怪异,恐怕我也只能尽力去护着大家了。” 皇帝点了点头,“尽力便好哇!” 此时皇后忽然说道:“陛下记得上次来选妃,之后染了病的秀女吗?我听人说,好几个没救过来,现在谣传四起,说这病啊,是从宫里带出去的。” 皇帝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我记得皇后不是送过她们什么东西吗?差人去全收回来,死了的也收回来。” 皇后一笑,“倒不如收回东西的同时,发点儿银子下去,好让他们警醒之余,知道皇恩浩荡。” 刘景浊起身抿了一口酒,此时那书房之中,还在聊着。无非是需要那至功山山主帮忙的事情,还有就是今年的岁贡,需要老早准备了。 躺了一会儿,刘景浊忽然起身,撒开神识去探查了一番离这里最近的符箓,也就是高图生跟童婳带走的那些符箓,随后便瞬身离去。 乱屏城外的小镇,郦潇潇已经差不多好利索了,夜里她跟郦素素端来刚刚煮好的素菜汤,人手一碗,连现出原形的白猿都有。可今日跟刘先生回来的那两个人,怎么都不敢上桌,只敢远远站在别处呢? 刘景浊转头看去,问道:“让你们自己走,你们敢吗?” 梅奇想了想,苦笑道:“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到了渡口也买不起船票。再说……得罪了江生,除非醒神王朝出面,否则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刘景浊点点头,“那就等事情了结之后再走吧,你们不用如此拘束,这里没人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郦潇潇懂得看脸色,已经走过去,笑着拉起姚妆妆,坐在了搬出来的凳子上。 梅奇见状,也自个儿坐去了凳子上,他们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这三人坐在一块儿,他们总觉得后脖子发凉。 刘景浊三人,听着在聊些家长里短,其实说的话与他们听到的,两回事了。 “有没有查过秀女患病,是不是今年头一次?” 童婳点点头,“是,而且我们去的,加上已经被那妖气餐食干净生机的,加上郦潇潇,共计七十二人。” 高图生皱眉道:“刚刚发现,还是七十二处子本源呢。”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还有更巧合的,京兆府附近丢失孩童十几年,加上今年的正月十五,凑够了三十六人。” 童婳与高图生同时开口:“天罡地煞?” 刘景浊点点头,“明日不会再丢孩子了,方才我在京城的分身也听到了,明日便会有人开始去收回这些个吊坠。” 花费十数年,三十六个初生孩童,七十二位未经人事阴元尚在的女子。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采补法子啊! 童婳轻声道:“看过了,确定不是那皇后对吗?” 刘景浊点点头,“确定了,不是。”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咱们怕是得再探至功山了。” 京城那边的刘景浊分身,已经到了百里之外的一处小城,又给一枚吊坠布设了雷霆阵法。他还打算再去两处,明日一大早再回京城。 而那位至功山主,此时与披上一身黑衣的皇后娘娘,到了城外一座山上,山巅早有一看不真切的身影在等了。 “信上说的人,早就到了至功山下是吗?” 至功山主点点头,沉声道:“是,而且那枚吊坠,估计被动了什么手脚了。” 虚影一笑:“无事,咱们不是另有几个备用嘛。” 一身黑袍的皇后此时也说道:“皇室这边,东西准备好了,明日便能用。那些吊坠,已经派出去了人,赶在明夜子时前一定拿到。” 虚影点点头,笑着说道:“一个愣头青,无头苍蝇似的乱撞,真当自己是能力挽天倾的救世主呢?” 顿了顿,虚影又说道:“但我得死啊!我若不死,这事儿没法了结的,牵扯实在是太多了。” 那位至功山主皱起眉头,沉声道:“死?怎么个死法儿?” 虚影笑道:“当然是被打死了。” ……………… 七月十五,正清晨,龙丘棠溪带着白小豆跟竺束到了初雪城。 这一路上是真的游山玩水,白小豆去破烂山挣了几件法宝,这才往初雪城去的。 一大一小两个女子,个头儿高的,长得倾国倾城,青伞为剑鞘。个头儿矮一些的,背着一把古朴长剑,剑名青白。 第一件事,是要找宅子住。 路上龙丘棠溪就说了,高门子弟住在山下,寒门子弟才能住在山上。..m 白小豆则是说道:“那正好儿,每天都可以扫雪上山了。” 刘景浊的徒弟,当然是高门了。 至于竺束,一路上憋着不敢笑,虽然白小豆跟姜柚不一样,但临走之前,姜柚可是放话了,要他用命保护白小豆的,要是白小豆在求学期间,受到半点儿欺负,那山上就得多一顿烤竹鼠。 竺束从来不觉得姜柚这些个狠话,是开玩笑的。 龙丘棠溪带着二人,在城里逛了一大圈,也差不多看了十几处宅子了,但白小豆还是有点儿看不上。 龙丘棠溪无奈指着前方,轻声道:“这是城里最大的宅子了,你要是还瞧不上,那我只能买地,去给你新建一处大宅子了。” 过往学子不少,龙丘棠溪说话又没遮掩,这话给那些个过路学子听到,一个个都要惊掉下巴了。 好家伙,至于吗?这么有钱吗?这是谁家的公主啊? 白小豆讪笑一声,摇头道:“师娘你别逗,我想要个小一点儿的,够我跟竺束住着,有空余的两三间屋子,有厨房的那种。这样一来,师傅师娘来了就有地方住了,万一我要是能交个朋友什么的,也可以请她们来住啊!”.m 龙丘棠溪看向竺束,少年人赶忙答道:“夫人说了算,我都可以,打个地洞都能住。”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笑道:“那就这个大宅子吧,买了!一共前后三院,你们自己可以住在后院,前面租给别人嘛!还能挣钱,多好?” 说买就买,又不是跟那家伙一起游青鸾洲的贫困日子。 等到黄昏时,那座宅子,已经是白小豆的了。 夜里竺束没跟着登山,说要收拾东西。所以龙丘棠溪便带着白小豆上山了,这次白小豆没背剑。 山巅有座高塔,有个读书人等候多时了。 龙丘棠溪对着那人抱拳,轻声道:“以后得麻烦乔山长了。” 读书人作揖回礼,“龙丘姑娘哪里话,谁来栖客山,我都是一视同仁的。” 直起身子,乔峥笠看向白小豆,笑问道:“你是刘景浊的大弟子?你叫什么?” 白小豆下意识答道:“我叫白小……” 顿了顿,她学着山长作揖,轻声道:“我叫白桃,青椋山大弟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09章 雾水之妖(五)免费阅读。 第510章 雾水之妖(六) 七月十五,地官赦罪。 小镇院子里的人,一大早就全出门儿了,也不晓得去逛什么,就剩下郦潇潇跟郦素素两姐妹还在。 昨夜刘先生讲了个故事,是几年前他遇到的一个也叫潇潇的女子,只不过是姓胡。 其实胡潇潇长得不是那种狭义来说的漂亮,只是作为百越圣女,一个会下蛊的女子,跟那张脸有些反差。 只是她喜欢却数次伤人心的男子,正巧也姓刘。 两位姑娘已经决定要跟着童婳走了,去那座第一次听说的拒妖岛,过几年之后还要坐几个月的船,去童姐姐家的山头儿。 得坐几个月船啊!那得是多远? 她们要是知道,搭乘渡船日行两万里,更要吓一跳了。 姐妹俩一大早就在忙活着做饭,刘先生跟白猿好像都不爱吃肉,所以准备了面食跟素菜。童姐姐跟高前辈好像更喜欢吃甜食,所以她们俩准备做些糕点。 早上先准备好,这是晚上吃的。 郦素素在揉面,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轻声道:“姐姐,按你说,刘先生在他们里边儿年纪最小哎,怎么看起来,刘先生反倒像是拿主意的?” 郦潇潇一笑,轻声道:“好像高前辈不喜欢想太多,更喜欢那种直来直往。而童姐姐好像打心眼儿里敬重刘先生,所以看起来就是年纪最小的刘先生拿主意了。你没听童姐姐说吗?要不是刘先生,她就不光是脸上那道疤了,可能人都没了。还有刘先生好像是一座山的山主,管着一座山,自然会成熟些了。” 这话得亏高图生没听见。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刘景浊一年到头不着家,不是在这里晃荡就是在那里晃荡,简直就是个游神。 片刻之后,郦潇潇说道:“晚点儿咱们给爹娘上个坟,以后再想回来就不容易了。听说七月半会鬼门开,还没转世的都会回家看看,我倒是希望爹娘别回来。” 郦素素点点头,“我也希望他们不回来。” 要是不回来,那就是已经转世去了,已经开始新的一生了。 刘景浊一行人,加上个白猿,就是六人了,此时正大摇大摆,往至功山去。 高图生跟童婳更是不掩饰境界,就是炼虚。 那江生见过二人,瞒是瞒不过的。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就惊到底吧。 步行去往至功山,故意速度不快,几人也是有说有笑的。 高图生看了一眼二十几岁了,凑凑活活灵台境界的梅奇,好奇问道:“再是没落王府,也是天下第二大王朝的王府啊!给人欺负成这样,多少有点儿不像话啊。看看他,也是十大王朝的王爷,谁敢这样欺负他?” 刘景浊淡然道:“我早已被贬为庶民了。” 梅奇苦笑一声,说道:“我太爷爷是马背上起家,当年有一州作为封地的,四十万梅家军,更是锋锐之中的锋锐。但我太爷爷却自愿弃了兵权,然后就得了个世袭罔替的益山王封号,又是有益于江山。可梅家军,四十年前被派去拒妖岛,四十万人,回来了不到十万。到我爷爷那一代,又自愿还一州土地给朝廷,我们只吃一州食邑而已。到了我爹这一代,就剩下有钱了,无权无势的,虽然在凡俗之中是一等一的世家,但在这炼气士满街跑的世道当中,难免被人看不起了。” 其实在说完梅家军戍边一事,刘景浊三人就转过头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没事儿,今日上山,就是给你们俩平事了。” 童婳是女子,便转头看向姚妆妆,问道:“事情是你惹出来的,虽然说也是那江生跋扈,但你要不说私生子三个字,多半是不会惹得自己受难的。祸从口出,以后出门在外还是慎言为好。这几天看你,也不是多讨厌的人,就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姚妆妆埋下头,苦笑道:“以后真不会这样了。” 这次是真的长记性了,给人像狗一样拴着招摇过市,还有脸?脸在地上蹭了几十里了。 童婳点点头,想来也不会了。 白猿就像个孩子一样跟在后面,左顾右盼,对什么都很好奇。 童婳便问道:“这白猿,能说吗?” 刘景浊笑道:“高图生见过我那大弟子,我家小豆子五六岁就跟着我了,丫头小时候过得不好,逃难路上爹娘全没了,后来被人当做异端要烧死,是一头老白猿救了她。” 回头看了看白猿,轻声道:“这就是十年前那头白猿的的转世身了,他给了我家小豆子无尽长夜之中的第一缕光亮,再遇到他,我把他当家人的。” 童婳又问道:“他说的长得贼好看的是小徒弟?” 刘景浊点点头,“是次徒姜柚,长得的确贼好看,就比她师娘差一丢丢。” 啧啧啧,他娘的,这话怎么听怎么恶心。 后边儿俩人都听愣了,这是头一次听见那剑客真名实姓,高图生?方才说那位刘前辈也是十大王朝王爷,只不过被废了,那……名字呼之欲出啊! 梅奇硬着头皮凑到前边儿,小声问道:“前辈真是高榜首?” 高图生转头瞥了其一眼,“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像有些人,行走江湖一堆化名。” 这个有些人,不用说都知道是谁了。 一会儿刘见秋一会儿刘赤亭的,下次再见面,刘富贵? 梅奇咽了一口唾沫,上次听见的,估计都是真话了。 姚妆妆也往前走了几步,“那……刘前辈?” 刘景浊轻声道:“我叫刘景浊,真名实姓。” 高图生满脸笑意,论名声,自个儿可比不过你刘大山主。 梅奇与姚妆妆对视一眼,一下子不说话了。 这么说来,人家压根儿没吹嘘,两位青云榜首,对上叠虹山主,真不带怕的。况且帆海山跟青椋山,那都是一流顶尖了啊! 虽然青椋山主只是真境加上个琉璃身,但人家山里,至少有两尊登楼,数位炼虚。 光是邸报写出来的可就这么多了。 聊着聊着,已经到了至功山下。 山门处是一座不出头牌坊,三间四柱五楼,红漆柱子,碧绿琉璃瓦,居中写着三个大字,至功山。 倒是挺气派的。 高图生就要拔剑,结果给童婳瞪了一眼,高大剑仙赶忙讪笑一声,退到了后边儿。 刘景浊想了想,一步向前,微微抬头,高声喊道:“中土刘景浊拜山。” 童婳皱眉传音,“不是说要用化名吗?” 刘景浊一笑,传音答道:“与其去赌一个他们知不知道,倒不如明着来。” 自报家门之后,上次险些挨了刘景浊一击的白衣真境瞬间落地,对着刘景浊郑重抱拳,轻声道:“原来是青椋山刘山主,怪不得呢。本想着等我们游山主回来之后再去拜会,没想到刘山主先来了。”m..m 说着便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诸位请上山,已经有人在准备茶水了。” 刘景浊微微一笑,抱拳回礼,转头介绍道:“这位是帆海山高图生高剑仙,那位姑娘是帆海山童婳仙子。后面这两位,不用介绍了吧?” 白衣真境赶忙冲着几人抱拳,“原来是高榜首跟童仙子,还有梅世子与姚仙子,先前是我们上宗少主多有得罪,我代他与二位赔个不是,今日定会拿出补偿的。” 想来自报家门之前,是没有补偿的。 梅奇与姚妆妆有些别扭,但还是挤出个笑脸,抱拳回礼。 至于童婳跟高图生,理都不理那真境。 这次光明正大登山,倒是瞧见了不少别样光景。 一座二流山头儿,还有个一流上宗,是有不寻常的护山大阵的。上次三人登山,明明走过这里,就是没能发现一旁还有个炼骨池。 登山路上,刘景浊笑着说道:“梅奇跟姚妆妆与江生的事儿,我大概有个了解了,今日登山,没别的事儿,就想着能将此事了了。” 白衣真境笑着说道:“都是小事儿,几位先随我登山吧。” 这山巅之上,江生已经收到了消息。 一旁的女子听见那几个名字就有些手脚发凉。两个青云榜首,还有一个离洲青云榜第三,更何况帆海山跟青椋山,都是山中不止一尊登楼的山头儿,叠虹山恐怕…… 而江生,眉头早已死死皱了起来。 “难道我两顿打,白白挨了吗?” 一旁的女子凑到江生身边,轻声道:“江哥哥,咱们……咱们惹不起那几个人的,就他们三个,游山主未必是对手。而且,就因为梅奇跟姚妆妆,得罪两座一流山头儿,划不来的。” 江生面色阴狠,沉声道:“又怎样?我就不信了,我爹登楼境界,敌不过两个炼虚一个真境了!” 小镇那边,忙活了一早上的姐妹俩,自个儿胡乱吃了点儿,此时已经打算去山上坟地,去跟爹娘道个别了。 正要出门呢,有人穿着一身禁卫盔甲,骑马到了院子外面,高声喊道:“郦潇潇何在?” 郦潇潇当即想到了刘先生所说,有人来要那吊坠,给他就是。 她赶忙出门,轻声道:“我是郦潇潇,军爷有事儿吗?” 那禁军沉声道:“你们因病落选的七十二秀女,有人散布谣言,毁坏皇家声誉。本要处以流放之刑,是皇后娘娘求情,只取回先前赠予你们的信物,以儆效尤。” 郦潇潇赶忙摘下吊坠双手递去,“多谢皇后娘娘。” 那人拿到吊坠就走,也没什么多余的话。 郦素素迈步出门,嘟囔道:“刘先生不是说有银子吗?银子呢?这钱都要贪呢?服了。” 「回家了,路上碰见几只鸟,叫起来跟猫一样,也不晓得是个什么鸟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10章 雾水之妖(六)免费阅读。 第511章 雾水之妖(七) 京兆府尹家的宅子,终究是没能拦住一个孩子降生,一家人的脸愁的都跟什么似的。 昨夜刘景浊一连去了十三处地方,相当于布设十三道雷法,只要吊坠最终去处是那位大妖,那就简单了,杀了,走人就是。 至于其他事,刘景浊想来想去,觉得拒妖岛那边多半是不会派人来的。 只一尊登楼畜生,坏了八百年的算计,那也太划不来了。 看待他人,要往最好处去想。但做事,要往最坏处去准备。 鬼宅院中,刘景浊晒着太阳,喝着小酒。 我希望天下人都可以在力所能及之内多行好事。但我的剑也早已开锋,不得不杀的,也就不得不杀了。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抬手遮挡住太阳,这才看得清头顶之上是万里晴空。 除恶必尽,战场之外我好像做不到。 长安城里有个龙师,他喜欢将所有结果可能不会太好的事儿扼杀于萌芽之中。但有个出了长安城后便极少再回去的孩子,一直觉得,尘埃落定之前,应该给一些人机会的。 有一屠户要上山杀人,总不能因为他在磨刀了就先杀了他吧?我当然也不会由着他上山杀人,但我会等在山上,他真正举刀之时,我再出剑,其实不迟。 万一,万一在登山路上,屠户瞧见路边儿野草被大叔遮挡而不见日光,但他一样奋力向阳呢? 朱、邓、陈、刘、袁、宋、秦,唯一可以称之拒妖岛本土修士的七家,很少是嫡子长子继承家族,因为嫡子长子多半会死。他们七家,死人极多,但从没退后半步。三千年前领衔光复半洲,后来依次举家搬去拒妖岛,三千年来,没有一个后人回九洲另起炉灶。 虽然功过不能相抵,但刘景浊还是希望有朝一日,那位暂时不能确定是谁的前辈,会站出来指着他刘景浊的鼻子破口大骂,说他刘景浊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他刘景浊才在拒妖岛待了几天? 八百年前的刀,确确实实已经落下来了,但现在的刀还没有。 那紫衣女鬼其实不怕太阳的,可能是觉得晒,便坐在了屋檐下。 女鬼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撇撇嘴,问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刘景浊淡然答道:“若无人长久观天,则人间无道。” 女鬼轻声道:“太深奥,听不懂。” 刘景浊在这紫衣女鬼面前破天荒一笑,转而问道:“听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紫衣女鬼说道:“当然听过了,但这成佛也太容易了。” 刘景浊淡然道:“这个就更深奥了,其实是佛门灯录之中的个小故事,原话是‘似他广额凶屠,放下操刀,便证阿罗汉果。’,其实不容易,就跟悬崖勒马似的,四字而已,但何其难。打个浅显比方,一个抽了四十年老旱烟、不吃饭可以但不抽烟不行的人,看了一眼天空,把烟戒了,就是这个道理。” 女鬼摇摇头,是真没明白。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笑道:“哪天我要是不喝酒了,就等同于杀了一个我。放下操刀之时,广额已死。” 杀人容易,杀自己难。 紫衣女鬼歪过头,还是不明白。 你个愣头青,哪儿来的大道理,跟我讲那么多? 瞧着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孩子而已,不就是境界高点儿吗?装什么大尾巴狼? 刘景浊转过头,微笑道:“你那未过门的相公,叫什么?” 第512章 雾水之妖(八) 雾水国南有一靠海山峰,山中坐落一处小门派,号清高堂。 传言清高堂立山尚比雾水国早个十几年,初祖曾是一位有通天本事的真正神仙,身怀变化之术,能点石成金,座下常有一叫声似猫的怪鸟。那怪鸟双翅一振便是几百里,好吃海中怪鱼,南海大鱼被吃了个干净,故而渔民从未见什么大鱼。 只不过清高堂一代不如一代,前几代堂主倒是还有驾云御风的本事,传到现在,清高堂便只剩下一位堂主与个堂主亲传弟子了。 据说清高堂,都快改名清贫堂了。 今日七月十五,这位功夫不错,在方圆几十里都有大侠称号的清高堂主,带着弟子出门儿买布,说是要做一身新衣裳。 结果别说一匹布了,一端都不够钱买啊! 还是那位堂主好一通磨,又破例传授了那店家嫡女几招从不外传的拳法,这才以跟店家换了一匹布到手。 回山路上,堂堂堂主走在前边儿,十五六的少年人扛着布,一会儿换一个肩膀,后来实在是扛不动了,干脆绕过脑后,横放肩头,略微低头走路。 可……越走越气啊! 少年实在是气,没忍住心中言语,嘟囔道:“要不然咱们把山头儿卖了吧?分行李,散伙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中年人转头就是一巴掌,“屁话,羞先人,祖宗基业,岂可拱手让人?” 哪成想少年人双手一推,干脆把布丢在了路上。 少年人气的直发抖,抬起左手伸出五指,外加右手一根食指,冷笑着说道:“六个月啊!我整整六个月没吃肉了,山上现在连鸟儿都不敢飞来,溪里的虾米都被咱捞绝了,天上飞的估计也就蚊子了,地上跑的就剩下咱俩,你说怎么办?方才我在集上瞧见了耕地回来的牛,我差点儿没忍住跑去啃了一口啊!” 中年人嘴角抽搐,憋了半天,说出来一句:“咱们雾水国,杀牛跟杀人一个罪。” 少年人气笑不止,“你把我养大的,千万别逼我骂娘啊!” 中年人转头又是一巴掌,“知道是我把你养大的,还这么多话?是很久没吃肉了,老子没给你吃饭吗?这年头儿,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还挑?饿不死你!” 少年人闻言,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自言自语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人得知恩图报,他把我养大的,我不能因为饿就把他煮了,再说也没那么大的锅。” 结果又是一巴掌呼到头上,“我怎么不知道我教过你念经?” 少年人脸黑的跟什么似的,再次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布匹,扛着走到前头,可没几步速度就慢了下来。 想吃肉啊! 好不容易走回清水堂,大门瞧着是真气派,崭新的朱红大门,两只椒图衔着铜环,怎么看都不是能吃不起肉的山门啊! 师徒俩走近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个干瘦道人,作势要敲门,但又不好意思的那种。 少年人瞪大了眼珠子,凑去中年人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完了完了,看这模样,是瞧见咱们大门涂的太新,要蹭饭啊?我们自己还吃不饱呢!” 说着就要往前走,打算赶走那道人。 中年人赶忙上前拦住,压低声音说道:“干什么?你这不是败坏我清高堂名声吗?别露怯,边儿去,看为师的。” 说着便整了整衣衫,迈步上前,走到大门口作势要推门。 那道人瞪大了眼珠子,但没开口。 开门之前,中年人笑着转头,问道:“这位道长,有事儿?”.m 干瘦道人强压下脸上窘迫,挤出个笑脸,轻声道:“贫道云游至此,听闻清高堂侠义,便有拜会心思。只不过……贫道云游已久,看着着实有点儿寒酸了。” 少年人苦着脸,心说完犊子了,老光棍一听有人夸他,本就见底的米缸,明日就光是缸了。 果不其然,中年人哈哈一笑,抬手拍着道士肩膀,轻声道:“哪里话,我们行侠仗义,分内之事嘛!” 道士腹中一阵响声,恰到好处。 中年人一愣,“道兄没吃饭?” 道士窘迫一笑,竖起三根手指。 中年人又是一愣,“三顿没吃了?” 道士摇摇头,苦笑道:“三天。” 中年人瞪大了眼珠子,好半晌才回过头,赶忙一把退开门,转头看向少年人,喊道:“愣着干嘛?起锅烧饭啊!” 可门推开的一瞬间,道士瞧见与大门口截然不同的里边儿,没忍住嘴角一抽,轻声道:“方便吗?” 好家伙,大门跟新的一样,一推开门,这……这房子还能不倒? 中年人一拍道士,本就干瘦,险些一巴掌给人拍了个踉跄。 “我这家大业大的,有什么不方便的?” 少年人板着脸走到前头,走去后边儿,起锅烧饭。 等中年人领着道士进门之后,这才发现,着实方便,看星星方便啊! 这四面漏风的屋子,晴天是观星台,雨天是水榭间,屋外小雨,屋内得是大雨。 道士没忍住又说了一句:“贫道乃是修道之人,其实可以顶个几天的。” 中年人哈哈一笑,拍着道士肩膀,爽朗道:“以为我们困难?你不懂,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啊!我是没钱吗?怎么可能?我们八百年的老山头儿了,这叫忆苦思甜,修内不修外。” 不远处忙活烧饭的少年人嘴角抽搐,心说你就装大尾巴狼吧!等明儿你两只小眼睛瞪着那一只见底儿的大眼睛时,就得又扇自个儿巴掌了。 很快,三碗米饭上桌,还有三个菜。 野菜拌白菜,白菜炒野菜,野菜炖白菜。 道士压根儿不敢多吃,一碗饭扒拉了几口,菜只夹了三筷子……没了! 也算是吃饱喝足了,道士笑着取出一张符箓,轻声道:“贫道确实没钱,也就这点儿手艺,不说别的,护宅辟邪还是可以的,堂主莫要嫌弃啊!” 中年人还没有说话,少年人一把就拿走了符箓。 “不嫌弃。” 反正就是脸色不好。 许是实在过意不去,道士又拿出几道符箓,有什么雪山神咒符、大门桃符、封刀子符之类的,稀奇古怪。 直到天黑,道士才告辞离去,留下来了师徒俩大眼瞪小眼。 实在是不敢给这清高堂雪上加霜了。 少年人关上里外不一的大门,冷笑道:“装蒜,逞能,去看看米缸?” 中年人一愣,随即狂奔到米缸那边,自己的小眼,瞪米缸大眼。 “你个败家玩意儿,不给我使个眼色?” 少年人气急而笑,“你说谁败家?” 远处山巅,干瘦道士与个白衣青年站在夜色之中,看着下方那唯独大门很新的清高堂。 白衣青年忍不住的嘴角抽搐,开口道:“这也太清高了吧?” 清高的人,好像大多数很穷,这师徒俩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例子啊! 白衣青年自然是本体刚刚挨了一顿打骂的高图生了。 刘景浊笑道:“若非京城那女鬼提了一嘴,我还真想不起来过来看看,其实很早就听说了这个清高堂的。” 高图生此时一肚子气,倒不是因为本体挨了一脚还被臭骂一通,当然不敢也不愿生童婳的气了。可身边这坑货,怎能不气。 高图生阴阳怪气道:“多半是吹嘘出来的噱头,这模样,哪儿有个能飞天入水还叫声像猫的大妖?就那俩人,你神识何等强大,就看不出来真是俩凡人吗?”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假如我看走眼,只能说明他们师徒其一或是两人全是合道修士了。” 高图生没好气道:“可能吗?” 刘景浊摇摇头,“当然没可能了,但咱们还是留在这儿,等今夜过去再说吧。” 顿了顿,刘景浊取出一壶酒递过去,轻声道:“关荟芝酿的酒,喝过吗?” 高图生一把接过酒壶,“废话,我还帮忙洗过碗呢!你当山主的帮忙洗过碗?”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问道:“帆海山战死归墟多少人,你记得清楚,很好。你知道三千年来,归墟死了多少人吗?” 高图生冷笑一声,转头问道:“你知道?” 刘景浊摇摇头,“现在不知道,到了以后会想法子统计。我要在桃李林中间那条直道,也就是进拒妖岛刻铭牌的地方建造一座无字碑,在拒妖岛东海建造一座有字碑。无字碑当然不会刻字,但到拒妖岛的人,领到铭牌之时,就得知道至他登岛,归墟死了多少人。有字碑,会写上哪座山头儿或是哪个人在什么时候,为拒妖岛出了多少钱。每个战死之人,铭牌都挂在桃林李林,铭牌上都写着何方人氏,姓甚名谁。” 高图生皱起眉头,“你……你没逗我?那些个铭牌,怕是不太好数清楚。” 刘景浊淡然一笑,“我都有关门之心,就没数数之意了?” 高图生沉声道:“不是我高图生漠然,你跟我提起那八百年之时,我其实已经想到了那场战事。而且拒妖岛上有妖族细作,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可当年那场大战,我知道是有仔细布置的,而且是……” 顿了顿,高图生又说道:“你要真说找到了,我管他是什么大人物,照砍不误。不光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就差点儿去了酆都罗山的忘忧,鸿胜山那个面瘫狄邰,你媳妇娘家那龙丘白雨,还有左春树他们,你一叫都会跟你一起去砍人。可是……” 灌了一大口酒,高图生沉声道:“可是,刘景浊,找出人之后,我帮你砍可以,但找人,我不想掺和。我高图生不怕死,但我怕没死在海上,明白吗?” 刘景浊轻声道:“左珩川让你们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高图生破口大骂,“所以我他娘的气啊!不带这么坑人的啊!我他娘的要是有个登楼境界,高低得与他左珩川问剑一场!”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那你说,我图什么?” 高图生转头看了刘景浊一眼,撇嘴道:“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刘景浊冷笑道:“求你说假话,你说吗?” 那倒是,求我我也不说。 高图生便开口道:“志向远大,私心更重,你想当救世主,做成一桩惊世骇俗的大事儿,顺势拉拢一大帮你的仰慕者,为你爹娘报仇。” 其实不止高图生这样想,大多数不知道其中隐秘的人,都这样想。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开口道:“拉拢人报仇?我喊上我老丈人,哪座山头儿推不平?退一万步,我接过景炀皇位,举一国之力报仇,什么仇报不了?” 高图生一愣,确实是。 “那你图什么?” 刘景浊敲了敲额头,叹息道:“私心当然有的,说到底还是为了报仇,但我得先活着。但我活着的前提就是,归墟门户得关上,妖族不能再从这道门户进入九洲。况且,我的仇人,可不光九洲有啊!” 多说无益,说到这里,刘景浊便转而说道:“我不强求别人,真要不想掺和,到了拒妖岛之后,你问剑,我接剑。” 高图生破口大骂,“去你娘的,你这家伙怎么这么自以为是?我是怕了吗?我会怕这个?”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闭嘴!” 废话忒多,解气了?院子里本体不还是在挨打? 片刻之后,高图生终于问了句有用的:“等到什么时候?” 刘景浊又低头看向下方,轻声道:“乱屏城也好,雾水国京城也好,这里也罢,御剑而起,几息便能到,等到那大妖露头儿之时。” 高图生一屁股坐下,“跟着你可真憋屈。” ………… 雾水京城之中,七十二骑已然折返,眼瞅着就要子时了,那七十二骑,进了皇宫。 京兆府尹家的屋顶上,穿草鞋背剑的青年人提着竹筒酒壶,身边有个紫衣女鬼。 还守在宅子里的那位至功山游山主,居然真就没发现二人。 方才紫衣女鬼已经瞧见了那位游山主,说当年去过宅子的至功山仙人,就是他。 此时府中新生男婴身边,守着的是一大家子了,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子时,四刻以后,就再不用怕了。壹趣妏敩 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至功山主就在家中坐着,已经坐了一天了。 城中巡街兵卒几乎每一刻钟就要走过一队,戒备极其森严。 紫衣女鬼挺无聊的,就靠着屋檐,跟那愣头青一起抬头看星星。 可看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好看的。 “七月十五,你坐屋檐上看星星?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刘景浊缓缓转过头,眯眼问道:“是不是给点儿颜色,你就要给我开个染坊?什么时候我做事都需要跟你解释了?” 紫衣女鬼瞬间转头,心里骂骂咧咧,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可脸上却是一副惶恐模样。 刘景浊懒得搭理她,只是转头看向了皇宫。 加上郦潇潇那枚吊坠,拢共一十四枚布设雷法的吊坠,十四枚吊坠,刘景浊的神识能查探到每一枚吊坠此时在什么地方。 现在那十四枚吊坠,已经聚集一处,正缓缓往皇城边缘移动,速度不快,估计是人在步行。 三刻之后,吊坠出了皇城,好像是往正北去了。 京兆府那位游山主缓缓起身,轻声道:“放心吧,今夜不会再有事儿了,我得走了。” 也不容那位京兆府尹说句感谢言语,这位至功山仙人,一个瞬身就往北去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但只是扭了扭脖子,没着急跟过去。 紫衣女鬼忽然问道:“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至功山仙人,跟那妖精是一伙儿的?” 刘景浊淡然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女鬼沉声道:“我不傻,要不然你一直盯着他做什么?” 刘景浊没说什么,只是一步迈出,缩地成寸一般,瞬间到了北边儿一处山峰。 此时山巅之上,皇后与至功山主,并肩站着。 刘景浊还是没着急现身,而是笑盈盈看着。 片刻之后,一道黑风陡然升起,一时之间,整个雾水国京城上空,妖气熏天。 那位至功山主与雾水国皇后对视一眼,忙不迭双膝下跪,一个双手捧上七十二枚吊坠,另一个双手捧起一只锦盒,里头不多不少,三十六枚天珠。 想都不用想,天珠便是三十六孩童所炼了。 两人齐声喊道:“主上,东西备全了。” 黑风骤停,一尊虚幻身影凭空出现,分不清是男是女。 虚影迈步走到二人面前,随手挑了出来一枚吊坠,正是郦潇潇那枚,当场将其捏碎。 “废物东西,险些给人算计都不知道?” 皇后瞪大了眼珠子,那位至功山主也几乎同时抬头。 “怎么会……” 话都还没有说完,虚影已经一只手按住了一颗脑袋,随意将其揪起来,扯出二人元婴,磕毛豆似的胡乱嚼了几口便吞下了。 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与此同时,三万余口飞剑雨点一般刺向那虚影,可那虚影好像并不怕,瞬间将散落地上的吊坠与天珠收走,随后只冷笑一声,便化作展翅百余丈的大鸟。 大鸟看向刘景浊所处之地,口吐人言,声音有些讥讽。 “当我傻,还是你傻?” 刘景浊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好了,可以都来了。” 远在雾水国南端,高图生皱眉道:“我们不动?” 刘景浊笑道:“当然要动了,但不能动静太大。” 而乱屏城外的小镇,童婳还没有骂解气,此时是边打边骂,郦潇潇跟郦素素都看呆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忽然说道:“梅奇姚妆妆,帮忙护着她们姐妹片刻。” 说罢便挥手召来山水桥,轻声道:“走吧,别打了,那大妖出来了,是只扁毛畜生。” 童婳还没有收手,刘景率先化作剑光窜天而起,高图生赶紧跑路,紧随其后,而童婳则气呼呼的跟在最后面。 几百里地而已,眨眼便到。 刘景浊此刻已是一身苍青长衫,背着两把剑。 分身与本体重合之时,一尊青色法相已然出现,而刘景浊,居然身在法相之外。 高图生骂了一句牲口,同时祭出法天相地,与刘景浊一同持剑往前。 大鸟冷笑一声,“当我是你们九洲长起来的那种废物呢?” 说话间,大鸟双翅一振,一股子骇人黑风便由其身后袭来,黑风之中,夹杂无数飞剑似的羽毛,愣是把两人法相逼退片刻。 刘景浊人不在法相之中,此时又一道黑衣分身出现,拿着独木舟,瞬身去往大鸟背后,又是一道法天相地。 你不是九洲长成的,但总归是妖吧?天下妖族,但凡在人间,见我一个样。 一身气息再不压制,那头大鸟当场被硬生生剥去一境,成了个炼虚妖族。 独木舟山水桥各自斩去一剑,高图生赶忙喊道:“你给我留一口啊!” 刘景浊便收起两把剑,呆立原地。 高图生咧嘴一笑,人站在法相眉心,提起长剑横切过去,只一剑而已,居然将那大鸟,硬生生一分为二。 此时童婳方才落地。 可那大妖,连同魂魄都已经被高图生一剑斩开了。 童婳破口大骂,“姓高的,你留点儿魂魄,还要问东西呢。” 刘景浊已然收回法相,瞬身落在童婳身边,开口道:“用不着,也问不出什么的。” 高图生也已经收回法天相地,落地此处。 “会不会太容易了点儿?”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不是酒葫芦里的酒,身上就没酒葫芦。 “天下妖族,但凡身在人间,见我便要跌一境。炼虚剑修斩炼虚妖族,何况是高图生这种天骄,不要太容易。” 也就是高图生,瞄了一眼刘景浊腰间,没挂酒葫芦。 童婳甚至都没有发现。 刘景浊轻声道:“你们先回吧,我去跟那女鬼说一声。” 一个迈步,已经到了鬼宅,紫衣女鬼已经回来了。 刘景浊轻声道:“刚才看见了吧?” 紫衣女鬼咬着牙,明明是鬼,却看起来眼眶通红,沉声道:“是,就是那个挖我一家人心的妖精!那个虚影我也见过,就是在至功山仙人之后到我家里的人,我没感觉错。” 刘景浊点点头,“日后好好修炼吧,我要是重回此地,见你行善积德的话,我是不会出现的。希望咱们日后不要再见了。” 刘景浊甚至都没问这女鬼叫什么。 将将过了子时,刘景浊返回乱屏城外的小镇,手里拎着个酒壶。 高图生坐在院子里,板着脸看向刘景浊。 “你太心黑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他娘的,得让这家伙发个毒誓,总不能这么对待我们啊!也太恶心人了吧?你遛狗呢? 童婳不解道:“你这什么话?”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又笑了笑,轻声道:“童婳,你家高榜首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傻,聪明着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12章 雾水之妖(八)免费阅读。 第513章 雾水之妖(九) 大半夜的,南边那个清高堂,师徒俩躺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各自目光所到之处都有一道“天窗”,月华正好。 少年人双手抱头,叹息道:“我不怪你,少了那道士一碗饭,咱们明儿个一样没得吃。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没得东西吃了,你还要把压箱底儿的钱取出来去买布?咱们填饱肚子不好吗?” 不是发牢骚,再当什么大侠,总得饱着肚子去当吧?清高堂这些年就剩下清高了,行侠仗义的事儿没少做,架不住十里八乡都是白眼狼啊!前些年在山里救出个受伤的姑娘,本想着那姑娘家里人高低提一篮子咸鱼来吧?结果人是来了,一村子人来了一半儿,个个提着棍棒,兴师问罪来了。 最终,拿走了师徒俩好不容易攒的三两银子。 人家倒是挺有理的,说他家姑娘之前都好好的,被你们师徒救了之后,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都不晓得师徒俩对他家姑娘做了什么事儿。 少年人轻声道:“我想做个好人,可碰到这一帮烂人,我忽然就不想做好人了。” 中年人笑了笑,缓缓起身,问道:“大致到了什么时候了?” 少年人脱口而出,“子时四刻。” 中年人点点头,走去后边儿抱起今日买的布,轻声道:“跟我来吧。” 说着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你以为八百年基业是忽悠你啊?臭小子,咱们清高堂,八百年前可是这岛上一等一的大门派呢。还有一件事,瞒你很久了,今个儿全告诉你。你是七月十五生的,可不是七月十六,差三刻光阴而已。我是没机会了,而你小子有没有重振咱们这份家业的机缘,就看今晚了。要是你跟我一样都很废物,那就没法子了,只能等我死了,你收了徒弟,再做我这事儿了。” 少年人一脸懵,“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呢?饿坏了?我其实藏了半个馒头,给你还不行吗?” 中年人只是一笑,已经走到院子中间,将布匹缓缓展开来,一头朝北一头朝南。 少年人就看着这个极少被自己称呼为师傅的家伙,跑去屋子里拿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堆白棋子,一堆黑棋子。 白棋子放在靠北方向,刚刚好三十六枚。黑子在靠南边儿,刚好七十二枚。 忙活完这些,中年人拍了拍后腰,笑着走到少年人身边,轻声道:“手伸出来。” 少年人一愣,但还是把手伸出来了。 他倒要看看,这老光棍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结果刚刚一伸出手,中年人便迅速掏出来一枚刻着古怪符印的石头死死按在少年人手心,疼的少年人发出一声尖锐叫声。 “老光棍,你憋着害死我啊?我死了可就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了!” 哪成想中年人充耳不闻,只是硬拉着少年手掌,往那布匹中间按去。 少年人破口大骂,“真憋着害死啊?他娘的,后边儿柴房横着从左往右第十五块,竖着从上往下第十二块的砖,捅开,里边儿有一贯钱,记得记得取了。” 中年人还是权当没听见,硬是将少年手掌贴在布匹之上,随后一个纵身跳出去,猛的下跪,开始念念有词。 少年人使了好大劲儿,就是扯不开手掌,他都要哭了。 因为他眼瞅着自家师傅头顶有一团清澈如水的气息溢出,往这布匹而来。他也看见了,自家师傅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老。 “靖州,历代堂主皆如此,你若不能是那个中兴之主,以后也得跟我一样,拿命去给自己的徒弟试。” 被喊做靖州的少年人焦急无比,可用尽了气力,还是取不掉手掌。 他看向后方跪着的中年人,一脸哀求,“师傅,别这样,你不要这样啊!我以后不跟你抢吃的了,你把我扯出来好不好?” 中年人已经是满头白发,老迈不堪了。 忽然之间,布匹之上光华大放,少年人如同被什么东西强压到跪地,瞬息之间眸子变得通红,仰天一声长啸,好似极其痛苦。 与此同时,清高堂后山,有一山洞震颤不已,不多时便有一道黑影破山而出,几个振翅便到了清高堂上空。 几声震天响的猫叫。 已经垂垂老矣的汉子,硬提起一口气,看了一眼,狂笑不止。 “成了!我不负祖宗!” 他硬撑着起身,并指指向半空中的大鸟,沉声道:“畜牲还不下来认你家主人?” 结果半空中那怪鸟,居然口吐人言,冷笑着说道:“就凭你们,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话音刚落,巨鸟张开血盆大口,用力一吸,下方少年也好老人也罢,当即便被一股子狂风裹挟,往大鸟嘴里送去。 正在此时,靖州怀里忽地有淡淡光华闪烁,一息而已,光华愈加浓郁。 下一刻,数十张符箓依次冲天而起,顷刻间结成一张雷火大网。m..m 有个手提酒葫芦的年轻人在清高堂外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高图生与童婳几乎同时落地,高图生皱眉问道:“我们不是看过了,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刘景浊摇摇头,“没发现,只是等一等而已。以前有个人告诉我,不是他的算计多好,只是他的先手够多,地上挖的坑足够多了,踩进去的人,自然也会变多。” 童婳面色古怪,“先前斩杀,是真的杀了,但它有一种类似于魂灯回魂重塑的本事,还是依仗那天珠与吊坠。” 刘景浊点点头,“先救人杀妖吧,回头再跟你们细说。” 远没有完呢。 话音刚落,刘景浊挂好酒葫芦,一个瞬身上前,将少年靖州从那布匹之中扯了出来,轻声道:“你这不算是师恩,只是在他心里留下一层阴霾。” 毕竟跟老祖宗是两回事儿,他们师徒俩又不是骑着上方水雉的清高堂祖师。 吃你们一碗米饭外加三筷子菜,这个回报,还不错吧? 刘景浊抬起头,笑问道:“剩余七十一枚吊坠,全吃了?” 水雉精这才瞧见下方是那阴魂不散的家伙。 它二话不说,一振翅,直往海上飞去。 此时刚刚回魂,身子孱弱,碰上这家伙,怎能不跑? 符箓所布设的雷法,没起什么大用,被水雉硬生生冲破了去,一道黑影就这么一直往南。 刘景浊也没去追,有人去了。 他摘下酒葫芦,又灌了一口酒,随手一挥,布匹之上的黑白棋子便调换方向。 但好像,没什么用。 他只好看向那孱弱老者,轻声道:“你这生机,我没本事把你补回来了。” 转头又看了看水雉飞走之后就陷入昏迷的少年靖州,刘景浊又说道:“是引气入体了,资质很不错,或许有一份炼虚资质,但路会很难走,你一死,你就是他的心魔了,会跟我一个朋友一样,境境有心魔。” 一刻之前还是中年人,如今已是老者的汉子,走过去轻轻将靖州背了起来,放到了最近的屋子里。 走出之后,老人转头看向南边,问道:“祖宗所传,七月十五生人,会有机会唤醒水凤凰,并且成为它的主人,从此中兴我清高堂。没想到却是唤醒了一尊祸害。”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话不好听,但你得听。你家祖师或许是管那大妖叫主人的。而且我要是没看错,你们清高堂世代堂主都是七月十五生人吧?也会在七月十五子时为自己的徒弟开蒙。事实跟你想的不一样,八百年来,你们开蒙不成的祖宗,生机全在那黑子当中了。那水雉只是要你们生机而已。” 童婳高图生已然折返,方才有一声巨响,估计是自爆了。 童婳轻声问道:“所以有两手准备?十二年来的初生婴儿,还有那七十二秀女,这是个障眼法?真正的天罡地煞,布局是在此处?” 刘景浊摇摇头,“都是障眼法。” 顿了顿,刘景浊看向身边老人,轻声道:“你,至多还有三日可活了,吃了你们一碗米饭,作为报答,我传靖州符箓之道,只要勤加修炼,中兴你们清高堂还是可以的。但有件事你得知道,你们清高堂,祖上是妖族细作,有因在前,将来是要还债的。” 刘景浊好像很着急,取出一本神符密咒详解递出去,之后又说道:“好自为之。” 砖头看了一眼高图生,刘景浊笑着说道:“走吧,咱们去至功山。” 高图生与童婳几乎同时啊了一声。 “又去至功山干嘛?” 刘景浊抬手揉了揉眉心,轻声道:“如今九洲,炼气士看起来不少,但跟这极其庞大的凡人数量相比,总是万里挑一的。而这些个炼气士当中,出来一个炼虚,更是百万里挑一了。是你的话,会这么轻而易举去杀了自家炼虚?”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笑道:“畜牲都会假死,何况人了。咱们啊,去见一见那位游山主。” 片刻之后,一道剑光落在至功山,护山大阵应声碎裂。 高图生一马当先,持剑登山。 “姓游的,滚出来。” .m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13章 雾水之妖(九)免费阅读。 第514章 雾水之妖(十) 憋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撒气似的落下了一剑。 真想回拒妖岛啊!落地之后我高图生一刻也不想多待,肯定先去战场上斩杀几头畜牲。 刘景浊看到这场面,扭头回了院子里。 童婳看了看,本想跟着刘景浊回院子的,刘景浊赶忙传音说了句:“挺大的人了,别这么不懂事啊你,老跟着我,你让高图生怎么想?” 结果童婳在半空中骤停,折返去了至功山。 这才像话嘛!我再怎么跟你熟,你也不能这样啊!你不觉得别扭,那家伙会别扭的。 可能童婳觉得大家都是朋友,但不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是要分一分亲疏的。 刘景浊之所以没去至功山,是因为没去头了,人不在山上,看了一眼就知道。 那个江生都不见了。 不过高图生去了,权当给他出气了。 此时白猿已经睡下,郦潇潇跟郦素素也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但没睡。 梅奇姚妆妆,压根儿睡不着。 这会儿瞧见了刘景浊折返,想问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无论刘景浊名声如何,在外面,人家就是自己高攀不起的大人物。况且不是说了,刘景浊还是姬闻鲸的外甥么?不过这外甥与舅舅,好像有什么矛盾。 刘景浊是真听不见他人心声,自然不知道梅奇与姚妆妆在说些什么了。 他只是在想,日后会在什么地方遇见那位游山主,又会再什么地方碰到那个皇后娘娘。壹趣妏敩 拒妖岛?还是战场上? 可以肯定的是,人没死,当然没死了。 想必清高堂那少年靖州也醒了,不知道他日后的路,会什么样。 拿起酒葫芦就开始喝酒,片刻之后,刘景浊问道:“素素,有香吗?” 郦素素点点头,“有的,刘先生要用吗?” 刘景浊反问道:“你困不困?” 郦素素摇头一笑,“反正今晚上不困。”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帆海山是个很有侠气的山头儿,过几年回了帆海山就好好修炼。等到什么时候破境金丹了,想到中土去逛逛的话,可以到我青椋山找个人给你带路。” 这说的都不知道时哪辈子才会发生的事儿,也不晓得刘先生怎么忽然说这个,弄得郦素素都不晓得怎么回答了,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香已经拿了出来,但刘先生没说怎么用。 刘景浊忽然对着姚妆妆,轻声道:“以前看待凡人,不入眼,现在呢?” 姚妆妆先是一愣,随后才苦笑道:“我看凡人是蝼蚁,人家看我是蝼蚁,此后又怎么会看不起凡人了。” 刘景浊点点头,冷不丁说道:“梅奇人不错,咱们第一次见面,若非梅奇堵住你的嘴,你再说几句讨打的话,就免不了一通打了。人啊,总是好高骛远,谁都一样,我也一样,最容易忽视眼前、脚底下发生的一切。” 说着还看向梅奇,笑道:“有个你们都知道的前辈,名声太大,怕吓到你们,就不说名号了。他年轻时候,得了一场机缘,在机缘与心爱的女人之间,他选了前者,后悔了几千年。他说若是再选一次,他非要儿女情长。还有一个,也是你们耳熟能详的大前辈,找了一个喜欢的女子三千多年了,就是找不到。有时候岁数不是问题,身世也问题不大,长相?那更不是问题了,问题在于我们怎么想的,说简单点,就是有没有信心。” 梅奇没明白,只点头,心说怎么说的稀里糊涂的。 但姚妆妆懂了,对着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前辈点拨,我明白了。” 童婳率先折返,轻声道:“我也明白了。” 刘景浊一笑,“有情饮水饱,好多人拿这个当做反话来说,我不一样,我听这话,觉得很美。” 高图生骂骂咧咧来了,“我以后再跟你刘景浊走江湖,老子就不练剑了。” 刘景浊一笑,“行了,你的噩梦,就快结束了。” 此时月已西垂,星光正好,刘景浊便轻声道:“那位游山主,将来我肯定碰得到,包括雾水国皇后。这趟雾水国,本身就是一次打草惊蛇,渔子想的是逼出什么人,我跟他想的不太一样,我想给那个人一次机会。” 高图生气笑道:“你倒是好心,那死了的人怎么办?”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开口道:“又不是给一次活命机会。” 只是给个机会,让某位前辈想起来,自己是个人。 高图生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还是跟我说说你推演的来龙去脉吧。” 刘景浊点点头,已经有大阵遮掩此地气极。 高图生更气了,你他娘的能布设如此阵法,又怎么会让那畜生跑去海上?害我追了半天!故意的是不是? 刘景浊这才说道:“我们要来杀妖,那大妖就必须得死才行。要是不死,继续追查下去,不就到了不该查的地方了?但人家可不想死,不就得弄一手假死?这手假死保命的布局,从四十年前在雾水国京城挖常家一家心时就开始了。不,应该更早。至功山主斩杀挖心之妖,顺理成章当了雾水国师,然后保新帝继位,再想想法子找个美貌皇后,再做什么事儿,就都是光明正大的假名皇室所为了。后来接连十二年盗取三十六名幼儿,雾水国不大,但一年丢三个孩子,总不会是太大的事情。在我到了青鸾洲后,这大妖得到消息,再去招收秀女,卖个破绽给我,我们顺藤摸瓜,很容易就找到那背后大妖了。” 童婳皱眉道,“那边一直有人通风报信,这畜牲自知不死不行,就来个假死?” 刘景浊点点头,“雾水国八百年前立国,或许只是个幌子,八百多年前立山的清高堂才是正主。几百年来,清高堂堂主都是七月十五生人,七月十五生人的生机,就是那妖很早就做好的后手。在靖州那师傅按照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开蒙法子为靖州开蒙之后,要是我们没去,那少年会成为大妖载体,相当于夺舍了。” 高图生皱起眉头,沉声道:“就因为京城鬼宅那女鬼随口一句,你就盯死了清高山?”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年幼时带兵打仗养成的一种习惯。有一次我跟随长水校尉行军,路上听见了一个常去山中打猎的猎户说了句,以前山上野兽极多,这些日子不晓得咋个回事,山上安静的可怕。然后长水校尉就让我带了八千人去围了那座山。结果,山中藏着三万伏兵。原来是因为山里人太多,占了野兽的家,猎户才找不到猎物的。自那时起,我就很在意某些听起来无关紧要的言语了。” 长大是一个漫长过程,也是学别人的过程。 天下之大,所见皆为吾师也。 这些话,只有三人听得到。 高图生倒吸一口凉气,心说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没跟刘景浊交恶。 其实他是没碰见苏崮,要是见一见苏崮,多半会明白。 刘景浊这种人,凡事都跟你讲证据,明知道你要去杀人,早不管你,非要等到你举刀快落之时才出来。 看似留有余地,其实这才是把人逼上绝路啊! 高图生沉声道:“大家都是朋友,我还是那句话,你给我立个誓,以后不能坑我们。” 刘景浊懒得理他,再一抬头,天色蒙蒙亮,寅末了。 “我给人算计太多,踩的坑多了,自然就学会了挖坑。” 顿了顿,刘景浊背好了两把剑,拿起酒葫芦,轻声道:“你们先往渡口,我一趟雾水京城之后很快就到。” 童婳跟高图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却被刘景浊传音说道:“权当不知道就好了。” 下一刻,院中已经没了刘景浊身影,郦素素拿出来的三根香也已经消失不见。 高图生嘴角抽搐,看向童婳,“跟他做朋友,我他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童婳转过头,“那做敌人?” 高图生一愣,蔫儿哒哒开口:“那就是倒了一百八十辈子血霉了。” 京城鬼宅,有个紫衣女鬼出门一夜,刚刚折返。 起先还没太注意到,直至走到后院,她忽然瞧见了一个身穿苍青长衫还背着两把剑的年轻人,那人背对着她,正手持一个木牌往门口放,同时点着了三根香。 牌位之上,刻着常青二字。 紫衣女鬼当场悚然,因为一座宅子忽然间被雷霆火焰包裹,数万飞剑雨点一般悬停半空中,随时要落下的感觉。 刘景浊转过身坐在门槛上,取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 “常青应该很喜欢那个姑娘,好不容易洞房花烛夜,结果却被心爱之人挖心。我想知道,你挖他心时,他是什么表情,说了什么?” 紫衣女鬼愣在原地,好半天后,笑了一声,惨笑。 “我不明白,你到底怎么猜到的?” 刘景浊摇摇头,“没猜到,只是怀疑,所以诈你而已,没想到你都不解释。” 紫衣女鬼眉头缓缓皱起,刘景浊却抿了一口酒,笑问道:“瞒天过海,金蝉脱壳,兵法学的不错,谁教你的?”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好说的。 女鬼走到牌位前方,一屁股坐下了。 “想都不用想了,你杀我跟他杀我又有什么区别?事到如今,我也想死的体面点。” 刘景浊点点头,开口道:“会成全你,两次死的不体面了,第三次给你体面。不过我还是想听一听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女鬼伸手摸了摸牌位,苦笑道:“他说,你不就是要我的心吗?怎么不早说,哪里用得着脏你的手,我把它掏出来给你不就行了!” 然后常青就真的用最后一口气,把已经被掏出去的心装回胸腔,自己又笑着将其取出,双手递给了心爱的女子。 七月十六,大清早的,雾水国京城那座鬼宅下了一场雨。 剑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14章 雾水之妖(十)免费阅读。 第515章 御剑跨海 拒妖岛今年第一场秋雨,落在了八月初一。 刑寒藻养了半个月伤,今日头一次出门儿,正好赶上下雨。 因为刘景浊来了一封信,她要亲自去取的。.m 姬泉跟邓欢打了一场,之后就下了战场,至今还没有返回。正好忘忧也差不多养好了伤,就在门口等着刑寒藻。 都听说了,这丫头上次蹲住了邓欢,结果刀都没能拔出来…… 刑寒藻一身黑衣,忘忧则是一身白衣。 白衣女子拦住去路,黑衣女子便抬起头,冷声问道:“怎么,你也跟我家山主有仇?” 忘忧有些无奈,取出一枚药丸子递过去,轻声道:“犯什么轴啊你?等刘景浊来了再去出气不好吗?” 听见这番话,刑寒藻便知道眼前女子不是来找麻烦的了。但她还是没着急接过丹药,而是问道:“你是什么人?认识我家山主?” 忘忧轻声道:“我是百花山庄忘忧,青椋山客卿。” 客卿!那也算是自家人了,刑寒藻再没戒备,接过药丸子就吃了下去。 忘忧无奈道:“你肯定能跟姜柚做朋友。” 顿了顿,忘忧说道:“可别这么犟脾气了,拒妖岛不是别处,再说有些恩怨由来已久,我们这些个在青椋山有客卿头衔儿的,都不好替你出头的。” 其实如今拒妖岛上,有青椋山客卿头衔了,还不少,起码四五个。 哪成想刑寒藻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师傅教过,有些事情可以忍,被人骑头上拉屎都可以忍。也有些事情是不能忍的,即便知道是螳臂当车也不能忍。” 孙文惇的独特教法儿,没教出来个无情铁娘子,教出来了个不是剑修,却有剑修脾气的年轻姑娘。 刑寒藻今年也才十八啊! 忘忧直翻白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服了。 “你上哪儿去?” 刑寒藻轻声道:“山主传信,我去取。” 结果被一把拎起来,下一刻就到了鱼雁楼。 一瘸一拐的,看得人膈应,这要是给刘景浊看到,按他护犊子的性子,不得把邓欢打瘸了? 怜香惜玉?呵呵,他刘景浊眼里就一个女人,除那个女子之外没人是不可以打的。 刑寒藻一瘸一拐进去,很快就在这个新建起的鱼雁楼中拿出一封信,准备回去。 结果,又来了个头顶白纱的美道姑。 南宫妙妙一到,只觉得秋雨更冷了。 这个手持拂尘的清冷道姑,简直美得不可方物,但也生人勿近。 忘忧作为百花圣女,容貌上自然不觉得比南宫妙妙差在哪儿,就是这身气势,当真学不来。 南宫妙妙轻声道:“我送她回去吧。” 刑寒藻满脸好奇,“我家山主认识多少姑娘?” 南宫妙妙依旧是神色清冷,开口道:“那就多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害你,我是差点儿当了你们山主夫人的人。” 刑寒藻神色古怪,心说听说山主夫人很好看,这……这道姑已经很不差了呀。 别说刑寒藻了,就连忘忧也是一脸古怪,心说你南宫妙妙真是不怕挨打啊! 南宫妙妙转头看了一眼忘忧,冷淡开口:“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恶毒,只是我一个修道之人,不想违心而已。” 对他来说,会有点儿稀奇古怪,但对我来说,那是亲身经历了。 忘忧点了点头,对着刑寒藻说道:“那就让她带你回去吧。” 说完就走了,就剩下刑寒藻与这清冷道姑。 刑寒藻住的宅子,是用刘见秋的战功租的,可以租住很久。 往宅子去的路上,南宫妙妙拿出来了一样东西递给刑寒藻,并说道:“我要走了,东西等他来了给他就行了。我觉得你挺好的,很适合青椋山,他没看错人。” 刑寒藻看着手里巴掌大小的黑匣子,问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南宫妙妙轻声道:“你家山主需要的东西,估计很想要。” 是关于南宫妙妙与刘景浊认识之时,另一个人身份的事儿。 顿了顿,南宫妙妙又说道:“我跟龙丘棠溪说过,但她不答应。我师傅说的,我跟刘景浊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想要确保一条退路,他得跟我结为道侣才行。” 刑寒藻想都没想就说道:“估计不可能,山主不会这样选择的。” 南宫妙妙点点头,“我也知道,所以他的未来,就成了一团迷雾,谁都不知道会怎样。” 原本脉络,其实极其清晰。 据大真人所说,刘景浊会在某个时间逆流而上,这是已经很确定的事情了。但最早是不用这么复杂的,好去好来就行了。 按照某个既定路线,应该是刘景浊首次离乡,在青鸾洲与龙丘家的大小姐交个朋友,之后入归墟上人间最高处,在栖客山养伤,最后去离洲,遇见南宫妙妙。 但中间揷进来一个布衣和尚,以及刘顾舟给自己儿子硬牵的红线。等到刘景浊遇见南宫妙妙之时,有些事情已经不可能发生了。 理所当然之事,就变成别人居心叵测的算计了。 假如按照最初的脉络,没出什么意外。刘景浊会在离洲遇见南宫妙妙,之后在炀谷炼剑完毕,折返回去中土之后,与南宫妙妙结为道侣,之后修习火山大丹术,一举开天门。 那时刘景浊会自然而然的成为道门正统,与如今的大真人论师兄弟,主动炼化人皇印,与南宫妙妙结合之后,理所当然的炼化这位人间道种的阴元,成为人间道皇。 但事儿就是这么不巧,也可以说是巧合,先遇见与后遇见,就是差那么多。 其实刘景浊自己,也差不多想明白了这层关系,但他不愿意走这捷径而已。 刑寒藻轻声道:“你不怕挨打吗?听说我家山主夫人,很能打的。” 南宫妙妙居然笑了笑,轻声道:“现在是打不过。” 以后就不一定了。 很快就返回了宅子,站在门口,南宫妙妙又说道:“你觉得刘景浊是个什么样的人?” 刑寒藻想都没想,开口道:“很累的人。” 南宫妙妙点点头,“确实。” ………… 其实远在斗寒洲,破烂山乞儿峰后山,龙丘棠溪在跟徐瑶说同一件事情。 听完那个深远算计之后,徐瑶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问道:“假如没有姬闻鲸追杀,没有那位布衣大法师的手段,你跟南宫妙妙,可能要调换个位置?” 龙丘棠溪笑道:“不是可能,是一定。”..m 徐瑶只觉得头大如斗,所谓深谋远虑,也不过如此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你不会因为想要他活着,就……” 龙丘棠溪摇头不止,“当然不会,我龙丘棠溪不会去抢别人的东西,但别人也别想抢我的!更何况是我的男人,谁要来抢,就问问我手中玄梦,要是如今境界打不过,那我再上一境便是。” 好嘛!再上一境,那就是合道了,说得这么容易,玩儿似的? 徐瑶好奇问道:“那时候,你几时登楼?” 龙丘棠溪轻声道:“五十登楼,七十合道,百岁开天门。他就更容易了,百多岁已是大罗金仙,因为有之前灌顶境界作为根基嘛!” 乖乖,那还是吓人啊! 即便没有那三百年作为垫脚石,龙丘棠溪也做得到五十登楼。 顿了顿,龙丘棠溪又说道:“即便现在想把他推出去,他也不会去的。而且即便推出去了,一样做不到之前那种顺遂。” 唯一让龙丘棠溪不明白的就是,陆青儿那贼丫头跑哪儿去了?就像是消失了一样。闭关十年?她能憋住十年? 先前刘景浊的信,已经收到了,死丫头也太坑人了。光说人家把你从渡船上丢下来,怎么不说人家为什么把你从渡船上丢下去? 想揍她,人不见了…… 聊了一会儿,龙丘棠溪笑着问道:“已经破境了,打算什么时候成婚?我要去找他,人肯定来不了,但贺礼不会少的。” 徐瑶笑了笑,故作神秘,轻声道:“我们会让你们这些个天各一方的朋友,都喝得到喜酒的,放心吧!” 龙丘棠溪也是一笑,再不拖拉,缓缓起身,说道:“那我就走了,先去浮屠洲丢下几剑,然后就去拒妖岛了。” 徐瑶轻声道:“急什么,渡船要过三四天才有的,你们龙丘家的渡船如今又没有在斗寒洲。” 龙丘棠溪眉头一挑,“这次我不坐渡船,也不去神鹿洲了。” 徐瑶简直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珠子,没好气道:“你疯了?要御剑跨海,起码合道了再去这么做啊!斗寒洲直去浮屠洲,海上有多凶险你不知道吗?” 龙丘棠溪淡然一笑,“不光如此,我会直落浮屠洲南,杀穿一洲,之后在中土东北再次出发,跨海直去拒妖岛。” 意思是连瘦篙洲都不去了。 已经走到门口,龙丘棠溪歪头一笑,“我等你的喜酒哦。”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拔地而起,顷刻间刺穿天幕,直往东南。 吓得姚放牛瞬间落地,问道:“疯了吗?她要干嘛?我上次去人间最高处抄了个近道都那么凶险,御剑跨海,她脑子被门夹了啊?” 徐瑶只是抬头看向天幕,剑气拖曳在天幕之中,已经形成一道数千里长的云海沟壑。 “学剑的,跟咱们想的不太一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15章 御剑跨海免费阅读。 第516章 前辈且磨剑 东海之滨,一座葬剑城屹立也两千余年,城主景欢那也是两千年前独冠一洲的天之骄子,被称为继安子之后,极可能再打穿人间最高处的剑客。 只可惜后浪推前浪,世道皆如此。 终究是没能压得住后来居上的三位天骄,三个一人压半座天下的天之骄子。 龙丘晾与姬闻鲸,如今排名都在景欢前面。若非这些年木鱼宗开山鼻祖陆青城没了踪迹,恐怕排在他前面的,还要多上一人。届时大天门榜,就成了十二人了。 葬剑城之所以被称为葬剑城,名如其意,就是城中所葬之剑极多。 两千年来,去拒妖岛,过葬剑城,这是大多数人都会选的路线。而折返之时,无论剑修与否,只要是用剑的且剑断了,都会把自己的的爱剑埋葬其中。.m 其实葬剑城,从来不是自己起的名字,是年深日久,别人喊出来的。 八月中旬,一艘北上渡船落地葬剑城,这也是时隔十数年,刘景浊再到葬剑城。 城墙之上插满了兵刃,刀枪剑戟什么都有,不过没有一样是完整的,都是断剑。 无形之中,葬剑城有了一份得天独厚的天道认同,以至于葬剑城里出了左春树与秋暮云这两位天之骄子。 春树暮云,但这二人是做不了好朋友的,人尽皆知,因为二人是肯定要结为道侣的。 一座葬剑城,独独东西两门,并无守卫。 刘景浊站在西门,抬头看了一眼插在城墙上的残兵,没忍住喝了一口酒。 当年过葬剑城,就曾被深深震撼。 童婳瞬身落地,轻声道:“明日一早才有渡船,得在城里住一晚上了。” 要是没带郦潇潇跟郦素素,三人其实可以跨海过去的。 虽然也有十几万里,但拒妖岛往葬剑城这一段儿海上,是天底下最不可能有潜藏大妖的地方。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不着急,既然来了,我就得去见一见景城主的。” 自打有了葬剑城,多年以来,唯独归墟有大战,他才会过海去拒妖岛,平常时间都在城中闭关。 高图生对这葬剑城比较无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下战场杀妖。 他问道:“不是说你跟景城主不啊?” 刘景浊笑道:“是不熟,但去拜会一下肯定要的,要一起去吗?” 高图生摇头不止,童婳也摇了摇头。 刘景浊便自个儿带着白猿往城东观海楼去。壹趣妏敩 等刘景浊走后,郦潇潇轻声问道:“梅奇跟姚妆妆,真没事儿了吗?” 郦素素也问道:“那个叠虹山,不是势力很大吗?” 童婳笑了笑,开口道:“你们不必担心这个,刘景浊说给醒神王朝那边带了话,到时候会有人帮忙照看,我们不必担心。” 上哪儿都能跟人交朋友,这件事高图生是很佩服的。他每到一个地方,不跟人结仇就算很好了。 再说了,万一日后某件事情证据确凿,可能会有一帮人去拆那座叠虹山的。 正要去找一间客栈,没成想一道剑光骤然坠地,有个背剑女子笑着说道:“几位不必找客栈了,到戍己楼住下算了。” 戍己、观海,一东一西两座高楼,是葬剑城修士居住修炼之地。 虽然只是两座楼,但据说内有乾坤,属于两座小洞天。 童婳笑着回礼,“秋姑娘这是刚刚回来吗?” 来者正是秋暮云,炼虚剑修,左春树的师姐。 秋暮云点点头,“要去一趟中土,回来歇几天,很快就要启程了。你们先跟我来吧,这城里其实没什么好逛的。” 刘景浊那边,已经牵着白猿到了观海楼下。 刘景浊跟白猿都看得见盘踞上空的剑运,寡淡,但多,如薄云一般笼罩在了葬剑城上空。 好在是与先前那剑运游丝根本就是不是一回事。 葬剑城之剑运,都是后天积蓄而成,但先前在醒神王朝所见之剑运,是属于各地山水之间,年深日久,玄而又玄所形成的剑运,属于先天了。 “怀疑我啊?别学你爹一样,上赶着让人讨厌啊!” 刘景浊一笑,拉着白猿往楼上去,边走边说:“前辈哪里话,我多大胆子,敢怀疑你?” 说完已经到了二楼,迈步进门,一步而已,天旋地转,虚空变换。 等看清眼前光影,已经在一座小洞天之中。远处有一八角亭,雾气昭昭,有人在笼火煮茶。 白猿瞧见周遭山林,又有些按捺不住了。 刘景浊一拍其脑袋,笑着说道:“去吧,别瞎捉鸟儿。” 白猿呜呼一声,撒欢儿狂奔了出去。 八角亭中,景欢一袭青衫,亭子角落靠着一把剑,无鞘,四棱。 四棱剑是可以弯的,而刘景浊的八棱玄铁剑跟雷击枣木剑,都弯不了。 迈步走入亭子里,刚刚准备抱拳,手还没抬起来就被景欢说道:“行了,假惺惺的,跟你爹似的。” 刘景浊颇感无奈,苦笑道:“当儿子的不像爹,还能像谁?前辈这话不讲理了。” 还是拱手抱拳,轻声道:“沿途渡口的事情,还要多谢前辈跟左兄。” 景欢便受了这一礼,随即指向对面蒲团,轻声道:“剑运一事我知道,但我没你那双能看见剑运的眼睛,也不是我的谋划,我还没那个操控剑运的本事。” 刘景浊无奈道:“真没那个意思。” 落座之后,便又听见景欢说道:“安子前辈站在一条剑道最前方,他可能会知道什么。” 啊? 刘景浊闻言,着实是大吃一惊。 “怎么会?即便郑前辈有直上大罗金仙的实力,也不至于走在一条剑道的最前面啊!” 景欢笑道:“这种事情,又有谁知道?” 但刘景浊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就是当时安子与刘景浊讲的那段故事。 一道得之可扶摇直上从而攀登剑道巅峰的机缘,与一位正值青葱的女子。二者之间,他选择了前者,后悔了近八千年。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景欢摆手道:“不是所有剑客都爱喝酒,也不是谁都跟你们姓刘的似的,酒鬼。” 刘景浊只得讪讪收回手臂,自个儿灌了一口酒。 天底下还有递不出去的酒?关系不到位而已。 按照旧扶舟县那边的话,就是跟你每到“合尺”的地步。 咦!下一把本命剑,这不就有名字了? 景欢抓起一把茶叶压进茶壶之中,漫不经心道:“你爹当年也来过葬剑城,我没答应。那座山巅棋盘,我也丢了黑子。不过七姓议事,我点了头。前两件事,不是针对你,是因为你爹,我看不上他。倒是你小子做事儿,我还是看得上的,敢想敢做。” 刘景浊只是喝酒,没着急开口,知道景欢必有下言。 果然,这位葬剑城主开口道:“传闻道祖游历之时,曾有一牵牛童子,为其牵牛二百年,这个故事听过没有?” 刘景浊点点头,“牵牛之人本是一堆白骨,是因为一张符箓得以成人,只是几次考验都没能过去。” 景欢笑问道:“我救活了你,让你给我看看牵牛,答应每天给你一百钱,但二百年我一直没给你,你也不知道你自己本身就是一堆白骨,逼着我要钱,那我只能撕掉符箓,让你还是一堆白骨了。” 话锋一转,景欢又问:“你要想一想日后处境的,你心中有个宏伟蓝图,进出之处清清楚楚,但别人可不知道。到了某个过不去的时候,大多数人会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你欠他们的。” 刘景浊点点头,“想了,但没想那么多。不过我也懒得理会那么多,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去跟他们扯这些闲淡?” 景欢一笑,“那就行了,走吧,随我登楼观海。”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已经到了这座高达三百丈的观海巨楼顶端。 “露一手你那缩千山拿日月的神通?” 刘景浊微微一笑,心念一动,两把剑窜天而起,顷刻之间头顶大日已然变作月华。 天还是天,地还是地,人依旧在观海楼顶。 但景欢诧异一声,下一刻,天地无限小,观海楼无限大。仅仅几个呼吸,青鸾洲上,好似只一座观海楼了,似乎只要一步迈出,就能跨过千万里汪洋大海,去往别洲。 刘景浊额头略微渗出细密汗水,此时这道剑术自成天地,天地之中犹有捉月台隔绝外界气息。 “前辈想问什么?” 景欢深吸一口气,以心声说道:“你这剑术,加上本命剑,合道之下休想有人能窥探进来。但合道之外,很不一样。” 刘景浊充耳不闻,又开口问道:“前辈知道什么?” 景欢沉声传音:“你也当过护道人,你知道但凡有炼虚之下的各洲天骄上场,都要有护道人暗中保护的。” 顿了顿,他传音说道:“八百年前,我是那场大战的护道之人,但当时归墟那边来了两头合道缠住了我,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想知道。只要知道是谁,不用你们这些个小辈冒头,我景欢会亲自问剑。”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下一口酒,没转头,问道:“前辈记得几个名字?” 不喝酒的景欢,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壶酒。 “神鹿洲神鹿王朝龙丘翠翠,中土越国魏橙,婆娑洲僧人芦台,离洲朱雀王朝稼穑。” 说着,他转头看向刘景浊,沉声道:“刘满良的嫡女、宋男来的哥哥,还有很多人,名字我全记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前辈且稍等,前辈且磨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16章 前辈且磨剑免费阅读。 第518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霜为露。 拦野台上三位年轻人,准备起程去往星宿海了。 同行者有百节与邝乐。 池媵、程罕、高樵,这三位年轻人,到了初三,就整整在拦野台待了两年了。 顾衣珏在时,会时不时去往拦野台教剑。陈文佳也是一样,有空了就去传授几手拳法。 三人资质还算是不错,最大的高樵,二十五六的岁数,已经是黄庭巅峰,距离凝神只差一步之遥。池媵好像更注重于武道了,已经是开山河巅峰。程罕说他比较贪,什么都想要,所以才是个初入开山河同时也是灵台巅峰。 有人告诉程罕,贪多嚼不烂。但小胖子说了句,那就慢慢嚼。 今日一大早,三人搭乘自家洲内行驶的中型渡船,已经走了。陈文佳站在婳枝峰山巅,看着远去渡船,没忍住呢喃一句:“星宿海,星宿海啊!” 一年到头至多只有两三个月夏天的地方,端午之后草地才会变绿,仲秋之后草木便会干枯,但那却是天底下唯一的河水源头啊! 那个巢木矩怎么会选择星宿海作为万象湖所在之地呢?河神冯夷也能答应? 方杳木带着袁塑成瞬身到此,顾衣珏不在,收信之人就成了袁塑成了,所有山上的公信,都得袁塑成看过之后才能转交别人去看的。 可想而知,在这青椋山上,二十几岁的袁塑成有多位高权重。 方杳木轻声道:“陈姑娘,别费脑筋了,咱们没有殿下那脑子。” 只要不在刘景浊面前,方杳木还是习惯于称呼刘景浊为殿下的。 一座隔绝剑阵已然筑起,袁塑成这才说道:“山主传信,说离洲那座八业庙,得派人去瞧瞧。我已经传信我师傅,他把许先生的转世身捎上渡船就会东去八业庙。” 八业庙?知道是知道,那个摆放姓名与山头儿的地方,其中是有个八业庙印章的。 可怎么这么乱七八糟的?哪儿就又跟八业庙有什么牵扯了? 陈文佳朝着袁塑成投去疑惑目光,袁塑成想了想,开口道:“信上没有明说,只是说让咱们做什么。不过,八业庙有个秦栋,来过咱们青椋山,山主当年离洲之行,在白水洞天也碰到过他,差点儿给打杀了。先前说是要求一道小檀山仙檀木苗还是什么,跟小檀山有了牵扯,后来帮人找场子上了山,据说还要去星宿海找一样什么东西。” 陈文佳敲了敲脑袋,懒得多想了。 “还有什么事儿?” 袁塑成叹息一声,苦笑道:“山主说,要我们把九洲距今八百年上下立山、立国的大小势力罗列出来,在年前送到拒妖岛。” 陈文佳瞪大了眼珠子,“他刘景浊真把自个儿当老爷了?这都九月了,四个月时间,怎么可能?九洲何其大?不对,那座小檀山,是在景炀王朝立国之前建立,好像也就七八百年吧?” 方杳木面色古怪,轻声道:“有没有可能,殿下是想着试一试这张大网有无可能提前投用?又或者说,他想要试错?中土这边不用说了,五龙卫那边儿有详细录档,要一份就好了。神鹿洲更不用说,一句话的事儿,斗寒洲那边,破烂山应该也不会拖拉。而其余几洲那些个先后上船的山头儿,能查到多少,能知道多少,会告诉我们多少?” 在那张“天网”尚未落成之前,不牢靠的山头儿,能早剔除就要早剔除的。不然费这劲儿干嘛?直接花钱去鱼雁楼买不就行了? 陈文佳想了想,轻声道:“那就按他说的做就行了,他又不说清楚,我们也不瞎猜了。” 袁塑成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陈文佳笑道:“是那白狐与小姑娘的事儿?她不是跟小泥鳅关系很好吗?那就暂时待在泥鳅湖,日后再说别的。” 袁塑成无奈摇头,轻声道:“姜柚偷偷跑去走江湖了,你们别不是不知道吧?” 陈文佳一愣,“不是说想去金陵逛一逛吗?” 袁塑成无奈道:“估计已经安南国下去了,要还绕过十万大山去往旧大月王朝。她就差一点点就可以练就三千丈灵台,心里着急。” 陈文佳嗖一声就落在了笑雪峰,此时流泱正在练拳。 “胆子肥了不少啊?敢瞒我?” 流泱干笑一声,轻声道:“姜柚都要武道归元气了,走远点儿没事的嘛!再说了,白小喵也跟着的。” 陈文佳简直是对她没了脾气。 按照刘景浊的传信,姜柚结成金丹之前,是决计不能离开景炀王朝太远的,她的那把赤霄,可能牵扯到了一件暂时无法确定的事儿。 结果说话之时,一道剑光骤然坠地。 陈文佳一愣,瞬身到了迟暮峰。 几乎所有在的,且能发现龙丘棠溪身影的人都来了。 姜柚讪笑不止,白小喵压根儿不敢露头,龙丘棠溪则是板着脸。..m 气氛有些尴尬,姜柚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师娘,你不来我也准备回来的。” 龙丘棠溪都被气笑了,“我再晚到片刻,堂堂景炀王朝的青莜公主就被浮屠洲谍子带走了!你怎么回来?要不是西岳山君传信给我,我都不晓得你这么大本事,一个人去追浮屠洲谍子了。” 姜柚讪笑不止,“这不是碰上了么,我们青椋山人,不能不管啊!” 两个绝美女子站在一块儿,谁想得到一个是师娘一个是徒弟? 见龙丘棠溪不说话,姜柚只得苦兮兮说道:“师娘,我着急嘛!我得赶紧破境,回离洲去看看我爷爷。” 龙丘棠溪没好气道:“等渡船再下离洲之时,你跟着去,尽量把你爷爷劝来。但至少也要破境归元气才行。” 姜柚苦着脸,“可师傅说不结金丹不能出去的。” 龙丘棠溪瞪眼看去,“你听他的?” 姜柚点头不止,心说那当然了,要不然人家不要我了咋个办?桃子都去斗寒洲了,一个人待在山上,闲得慌。 结果龙丘棠溪说了句:“他听我的,所以你也得听我的。” 姜柚大喜过望,二话不说便往护山狂奔而去,“那我先破境去了!” 武道归元气,早就水到渠成了,只是一直压着而已。她姜柚可不怕别人多想,只是她想做剑仙,却偏偏武道进境很快,炼气士到现在还是个一境。 也忒丢人了。 其余几人怔怔看向龙丘棠溪,这从哪儿来的? 龙丘棠溪解释道:“去了一趟浮屠洲,本来想着从南往北杀一趟的,结果瞧见高车边境有百万妖族,就先斩了妖族大军,之后南下,斩杀了五头登楼,后来跨海到的中土。” 顿了顿,龙丘棠溪开口道:“我要去拒妖岛,得赶路,长话短说。姜柚学的那道火属性功法,来头极大,是全本的火山大丹术,并灵山那个孩子得以梦中授箓,学的也只是半本。加上她那把赤霄,还有前世身份,牵扯实在是太大,离洲那边得差人护着她。” 想了想,龙丘棠溪说道:“不如让赵长生跟着走一趟离洲吧,把那头黑驴带着。其他事情信上再说,我先走了。” 风风火火,说走就走,一道剑光划过,迟暮峰上哪儿还有她身影。 可剑光忽然折返,先到青白客栈拿了好多酒,之后又往西南去了,在云梦泽边上丢下一剑,随后再次往东。 陈文佳嘴角抽搐,心说再破境也要有个限度吧?你这登楼刚刚到,就着急…… “唉,她怎么不等渡船啊?” 方杳木笑道:“可能是要……” 话音戛然而止,方杳木与陈文佳对视一眼,“跨海啊?!” 两人沉默了好半天,袁塑成忽然问了句:“你们说,她会不会去轩辕城?” ……………… 十万大山那边儿,有个中土青云榜排名第二的家伙,几刻之前被一剑斩落,此时想爬起来都难。 炼虚剑修丘侬,排名仅次于刘景浊。论杀力,可能他更高,但人家刘景浊年轻啊! 有个穿着骚包紫衣的年轻人蹑手蹑脚到了丘侬所处之地,一把将其扶起来,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都能被误伤?” 丘侬艰难起身,方才一剑,寒气直逼五脏六腑,连黄庭宫都被剑气冻结,好吓人。 他斜眼瞥向紫衣青年,气不打一处来,“你裤裆里那东西,怎么不长在额头上?假扮妖族去招惹他的徒弟?”m..m 紫衣青年讪笑一声,“长得好看嘛!不睡一睡有点儿可惜,上次把南宫妙妙都拱手让人了,这次还不能睡个回笼?” 丘侬神色缓缓变得冰冷,沉声道:“别逼我斩你,欧钰好色,但人家不强求,你如此这般,怪不得独野苋寻你百年!” “我长得不好看吗?来试试?”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也同时头皮发麻。 丘侬二话不说,往嘴里狂塞进去一把丹药,拼命御剑往湫栳山方向。 方才说话的蓝裙少女嘿嘿一笑,紫衣青年,已然成了冰雕。 龙丘棠溪飘飘然落地,看向那个口无遮拦的少女,沉声道:“你再敢说这等话,以后就出不来了。” 不等少女答话,龙丘棠溪又看向那紫衣青年,“你……” 算了,懒得问。 一剑斩出,冰雕四碎开来。 紫衣青年那道魂魄作势要逃,龙丘棠溪看也不看,再次举剑。 “爹!你儿子要被人杀了!” 豫章境内有一道门祖庭,久未出世的一位紫袍道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片刻之后,一柄桃木剑已然过近二十万里,落在十万大山以北。 龙丘棠溪稳住身形,轻咳一声,擦了擦嘴角鲜血,眯眼看向已经被桃木剑带着往北去的魂魄,举剑就要追去。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此时又有一剑破天而来,桃木剑应声碎裂,那道魂魄只被剑气沾染便稀碎,剑光循着先前桃木剑踪迹,一路到了某座山头儿。 是个黄袍道人手提一位瘫软紫袍道人站在山门口,剑才没有落下。 有一佝偻老者凭空出现,握紧唤做耕读的长剑,冷冷开口:“天师不理世事几千年,龙虎山上多出来了这么个玩意儿?” 黄袍道人脸色有点儿难看,一把捏碎手里拎着的道人,对着郑红烛微微拱手,沉声道:“让郑兄看笑话了,即日起龙虎山结束封山,我自会去与某些人做一番了结。” 郑红烛沉声道:“方才一剑怎么说?等龙丘晾上门还是等南山大真人来?” “我已经来了,欺负我闺女没爹?” 有个一身素道袍的小道士凭空出现,“我也来了,那小丫头可是除却刘顾舟外,唯一一个能把全本火山大丹术学到手的人。” 有个赤脚挎剑的女子瞬身到此,与此同时,数十道剑光已经高悬山外。 欺负谁呢? 黄袍道人无奈一笑,一挥手,一道上写敕令二字的杏黄旗便出现在了龙丘棠溪面前。 “除却此物,龙虎山分别派出一位登楼到归墟与浮屠洲,如何?” 其他人脸色都已经缓和下来了,可安子郑红烛却迟迟没放下手中耕读。 “难道你们不应该派人去吗?” 黄袍道人深吸一口气,看向天幕,沉声道:“那件事,我答应了。” 郑红烛这才放下佩剑,瞬身离去。 活了几千年了,还没有活够吗?怕什么死啊! 龙丘晾也返回龙丘棠溪那边,看着自家闺女受伤不轻,眯起眼,沉声道:“我去一趟湫栳山。” 龙丘棠溪却一把拉住龙丘晾,“爹,不必了,不着急,我要等他去。” 本该去往东边儿的龙丘棠溪,这天夜里又回了青椋山,一头扎进落冰潭,疗伤去了。 因为丘侬一句话而免去一场腥风血雨的湫栳山,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等到那位大先生像是后知后觉到了湫栳山,丘侬破天荒对那位大先生露出一个不善眼神,“你是故意的?” 结果脑袋就被人踩在了地上。 孟休脚踩着丘侬头颅,笑着说道:“你应该跟苏箓一样,有点儿自知之明,你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如今只是我手底下的奴隶,明白吗?你们九人,谁也不是不可替代的,更何况一个脑子里全是男欢女爱的二世祖,能不能明白?” 丘侬强咽下一口血水,声音沙哑:“明白了。” 孟休又以脚尖碾了几下,这才笑着将脚掌挪开,笑盈盈说道:“十五年?一只猴子而已,算个什么东西?就凭你拖得了十五年?想得可真美。” 神灵,凡人,仙人,呵呵,以为自己是个好东西吗? 在神灵打碎陆地之前,我的家就没了。 孟休沉声道:“神灵与仙人的大战,毁了我的家乡,后来我爹娘都被吃了,不是妖精吃的,是邻居。” 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再后来,有一位大侠来杀了我家邻居,那位大侠告诉我,不用谢他,除魔卫道是他分内之事。” 说完,孟休已经消失不见。 湫栳山中有个囚牢,关着一口井,不知有多深的井。 身形略微佝偻的读书人趴在井口,笑问道:“一尊合道,吃饱了吗?” ……………… 辛丑年九月初三,有个背剑扛楼的年轻剑客到了拒妖岛。 生怕伤到两侧桃林林,所以年轻人变化了一番,成了个三丈余高的巨人。 在那林中小道入口,刘景浊又以脑袋顶住戍己楼,取出个令牌递给歪脖子树下的老者,轻声道:“烦劳袁前辈给我换个牌子。” 老人抬起头,又见到这个年轻人,蛮高兴嘞。 “这次要用回本名吗?” 刘景浊无法点头,只得笑着说道:“中土刘景浊。” 老人笑了笑,很快就换了一枚令牌,上写着中土刘景浊。 也无法抱拳,接过令牌之后,只能点头示意。 绕过歪脖子树,刘景浊忽然听到了老人说话,“给我个面子,下手轻点儿,要是那丫头还不知好歹,我替她受过。” 刘景浊略微一顿,想来想去,还是如实说道:“袁前辈,我下手不能轻,你更不能替她受过。替母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来我就接着,她找我一次,我就要打她一次。”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这拒妖岛上,有几个是爹娘都在的?” 老人叹息一声,轻声道:“那……你帮我管管她吧。” 这个老人家,在这里记名也很久了。 先是妻子战死,自己再也上不了战场,后来是儿子战死,再后来,儿媳妇儿居然勾结妖族。 姬荞拿着山水桥斩杀邓赞赞的地方,就在这不远处,但这位老人,自始至终没有理会。 所以,袁家的孩子,自己改回了她娘的姓氏。 邓欢欢就从来没想过,她的亲爷爷怎么去救她的亲娘?那是通敌,怎么救?拿什么脸去救? 一月光景,中土刘贼要上拒妖岛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今日有人背楼登岛,刘贼无疑了。 由东往西,没上去战场的各洲修士站了两排。 大多数人打的是搓一搓刘贼锐气,那般名声还敢如此高调上岛? 瞧见只是扛着百余丈高的三层楼,各洲天骄就更是嗤之以鼻了。 装蒜,大多数是木头做的楼,撑死了就是十几万斤,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有一跨刀真境率先拦住去路,沉声道:“西花王朝蔚车郡东方疾临在此,刘贼胆敢掳掠我我们西花王朝长公主,今日不给我个说法儿,你过不去。” 话音刚落,一道罡气过境,那自称东方疾临的年轻人已经昏死在了路边。 远远等着自家山主的刑寒藻,靠着童婳的术法神通瞧见这一幕,她都愣住了。 她什么时候见过刘景浊不说话只出手的? 童婳笑着说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刘见秋。” 就这一拳,炼虚之下再无人开口,更无人拦路了。 刘景浊头都未转过,又走过十几里路,才有第二个拦路之人,是个女子。 那人一身黑甲,手持双刀,也是个真境。 “大月王朝遗民,阿祖拉。” 刘景浊这才微微抬头看去,是个身形极好的女子。刘景浊之前在信上看到了,大月王朝有个叫做博思波尔郡地方,景炀王朝大军过去之时,有个叫做米拉什么什么的人,说他们家族有人在归墟戍边,所以景炀王朝大军未伤城中放下刀兵的一兵一卒。 长得倒是好看,身材倍儿棒的那种,所以说是姓米拉吗?不对不对,听说那边人姓在后面,名字怪长的。 大月与高车国边境,好多名字稀奇古怪,长相与中土差别极大的人,帕朵儿不就是。 也是没理会,看到那女子提刀,刘景浊便以几千口飞剑将其环绕,之后直愣愣走过其身边。 之所以没落剑,是因为人家跑来戍边,大月王朝却被景炀王朝灭了,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落剑了。 看热闹的人成百上千,真正拦路的,也就这俩。 其实好多还在战场上没下来,比如邓欢。 又走了几十里地,有个年轻人凭空出现,对着刘景浊抱拳,轻声道:“刘兄需要闯过三关,七位家主让我问问,刘兄何时开始闯关?” 刘景浊笑道:“宋兄跟几位前辈说一声,明儿吧,扛着戍己楼三千里,怪累的,歇一歇。” 之后便再无人拦路,也亏得这一句,明日需要闯关,估计都想着看看我刘景浊几斤几两,之后再做打算? 天黑之时,刘景浊到了东边儿海岸,刑寒藻笑盈盈等在海边。 此时刘景浊才说了一句话:“等着啊!我把这楼放下就来。” 话音刚落,刘景浊忽然加速,狂奔出去几十里,将戍己楼面朝东边儿放下,之后才折返回来,抬手按住刑寒藻脑袋,轻声道:“受委屈了,晚点儿山主给你找场子。” 忽然转过头,刘景浊轻声道:“我去去就来。” 一个瞬身落在海岸,身边还有个垂钓老者,无钩钓鱼。 “来了?” 刘景浊扭了扭脖子,“终于来了。” 左珩川一笑,问道:“什么感觉?”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转眼又是十二年,走路、见人,求真我,千万里云月路,其实不慢。” 左珩川笑问道:“回头看呢?” 刘景浊笑了笑,“轻舟已过万重山,柱天大山,也就那样。” 「第三卷到这里就结束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18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免费阅读。 第520章 过三关(上) 三十五年前,有个孩子生在这个院子里,外院大门一侧被个即将赴死的剑客种下一棵含桃树,但中土那边,管这个叫樱桃的。 足足三十几年,门口那棵树,只开过两次花,一次是在十五年前,一次是在今晨。 半夜下了一场雨,刘景浊没有醒来迹象,刑寒藻便取出一把油纸伞站在了自家山主身边,直愣愣站了一夜。直到阴云散去,日出东方,日光洒落入院子里,刘景浊这才睁开眼睛。 此时刑寒藻已经煮好了两碗稀粥,端到了刘景浊面前。 某人起身伸了伸懒腰,笑着说道:“以后不弄这些,来人了,帮忙泡个茶之类的我会跟你说,寻常时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你又不是我找的丫鬟。” 当皇子的时候也没经常使唤人,更何况现在。 刑寒藻端着碗蹲在台阶上,嘟囔道:“得找点儿事情做,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就是个闲人,毫无用处的那种。” 刘景浊摇摇头,笑道:“你也就舒坦这个把月了,等我一趟海上折返,那就有得你忙了。” 那座戍己楼,以后会成为汇聚到拒妖岛的消息枢纽,接下来还要造上几个平台,作为日后核算、兑换战功的地方。 端起碗几口喝完了碗里稀粥,刘景浊忽然就瞧见了外院那一树白花。 迈步走了出去,看了一眼,好家伙,十几年不见,这棵含桃树都长到七八丈高,赶上苗条女子腰肢粗细了。 刑寒藻早就瞧见了,但见刘景浊这般意外,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树?以前我没怎么见过。” 刘景浊笑道:“含桃树,也叫樱桃,不过它有点儿不一样,寻常樱桃树能长个三丈高就极其不错了。《本草》有载,樱树不甚高,春初开白花,繁英如霜。” “春初开白花?这都九月秋末了哎!” 刘景浊轻声道:“所以奇怪,就好像在等人。” 转头看了一眼来去匆匆的海上身影,刘景浊又说道:“一定在等人。” 快到辰时了,刘景浊折返回院子里,洗漱了一番,把穿了很久的长衫脱下,换上了另外一身苍青长衫。 之前穿的是娘亲做的,要是毁了可就没有了。 背好了两把剑,刘景浊拎着酒葫芦迈步出门。 议事一定是三场架打完之后才可以的,在这拒妖岛上,凡事需要自己争。 拒妖岛上,靠东沿海岸都是住所,但租金不便宜,而中间坊市,就是破烂山的坊市,新建的鱼雁楼,还有七姓各自的买卖铺子,以及很少的住处。这里的住处,租金反倒贼便宜。 带着刑寒藻落地坊市边缘,一条十字大道,两边儿已经坐稀稀拉拉来了不少人。 十字路口中间,是那座相逢酒铺,四面都有门,带着一身伤,先不去治伤,先来为某人喝酒的人,永远是坐着的。 听着那存酒十一两、存酒一斤十三两,刘景浊也没忍住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 在这十字路口建造一处四面通达的酒铺,可见第一位卖酒人骨子里是有一种戍边人的浪漫的。 从来就没个特定擂台,古往今来,闯关都在街上,打过之后一碗酒,相逢一笑泯恩仇。 刘景浊轻声道:“找个位置坐下,今日三人都是剑修,看你能不能有所得。” 刑寒藻点了点头,刚刚准备找地方,就瞧见了几道身影一同落地,都是熟人。忘忧也回来了,包括高图生、还有匆匆折返的几个生面孔,不过看起来跟童婳与龙丘白雨关系还算不错。 忘忧招了招手,示意刑寒藻到他们那边去。 路口那边站着三拨人,七姓本家子弟,看样子是因为年轻一代三位天骄,分做了三座小小山头儿。 有三道身影同时到此两男一女,两个背剑一个挎剑。 袁盼儿轻声道:“谁先来?” 一旁刘炔咧嘴一笑,“我先!” 一身黑衣的刘氏天骄笑着抱拳,轻声道:“手下留情啊!” 刘景浊摇头一笑,“现在应该是你手下留情哦。” 刘氏百年来最出彩的天之骄子,甲子岁数,已是炼虚剑修,虽然只是初入炼虚,但杀出来的炼虚,远比九洲那些个憋出来的强得多。。 刘炔一笑,瞬间拔剑出鞘,出剑之时,三十六道持剑身影已然围困刘景浊。 好一手分身之术,三十六道身形个个都是真的。 刘景浊歪过头,只听见嗖一声,剑光已自耳边划过。..m 下一刻,刘景浊左手挽住右边袖子,一个纵身到了其中一个刘炔身后,按住其头颅就要往地上按去,但发力之时,其余三十五道身影居然依次持剑刺来,都不怕刺到自己。 刘景浊只得凝出一道罡气铠甲,一把强按下去,硬接了三十五剑,顺带着又打爆了另外两道分身。 当然了,铠甲也被斩碎。 一个照面,三道分身被毁,刘炔当然不会给刘景浊喘气机会,其中一道身影并指朝着刘景浊,默念一个起字,霎时间地面一股子浑厚剑气破土而出,如同喷泉一般的剑气紧随刘景浊步伐,人落在哪儿,剑气喷泉就跟到哪儿。 刘炔咧嘴一笑,“落!” 地面是无止境的剑气泉涌,一声落之后,就是只下给刘景浊的剑雨了。 高图生看着眼前一幕,忽然有点儿失望。 他轻声道:“刘炔剑术太不务实,三十六道分身不是分身术,是剑术神通。本来是极其不错的剑术神通,但他有点儿本末倒置了,应该是锤炼三十六道分身,让三十六人各自成为一把剑,这才是上上策。” 刑寒藻捏了一把汗,轻声道:“可我家山主一直在躲啊?” 高图生轻声道:“到这会儿了,还是挨了最开始试探的三十五剑,你看他再挨过一击没有?” 这位离洲榜首,不禁有些惋惜,这第一场可能会很快结束。 耍这等小心思是刘炔犯的大错,他应该一开始就本体来这里的,只以剑术神通跟刘景浊厮杀,等到刘景浊找到他的隐藏本体,刘炔这本命神通就再无用处了。壹趣妏敩 果然,刘景浊眉头一挑,笑道:“长进不小哇!” 微微一挥手,袖中窜出三十三道符箓,符箓几乎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同时贴住了三十三道身影,然后,定身符一般,三十三道身影还就动不了了。 袁盼儿翻了个白眼,“这傻子,给人用锁剑符就制住了,不用本命剑,还打个屁!” 朱法言一笑,“那可是刘见秋啊!” 刘景浊这才有空卷起另外一只手的袖子,同时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第521章 过三关(中) 皱眉之时,听到了袁盼儿说道:“一码归一码,你曾在海上为我护道,我承这份情,将来一定会还的。但我姓袁,老一辈的觉得做不来这种事,那就换我小辈来。” 刘景浊点了点头,只是抱拳。 怎么还聊起来了? “小盼盼,还打不打了?这怎么还闲扯起来了?他刘贼多大岁数,怎么当你护道人的?认错了了吧?” 祸从口出,嘴上没个把门的,正主没打起来呢,他先挨了结结实实一剑。 见刘景浊只是挽袖子,袁盼儿皱眉道:“我不会像刘炔一样,你最好拔剑。”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已经拔了。” 环视一周,刘景浊笑着说道:“这就是我的剑。” 撩起长褂塞进腰间,刘景浊笑着说道:“动手吧,我赶时间。” 袁盼儿略微点头,大多看客只觉得眼前一花,袁盼儿已经手持长剑到了刘景浊面前,挥剑自下往上挑去。 咦?刘贼为何不躲? 一剑上掠,看似极其寻常,轻轻松松,但内行看门道,观战的剑修都知道,这是将剑气收敛到了剑锋之中,瞧着像是跟凡俗武者打斗,可长剑但凡碰到抵挡变回炸裂开来,届时就是剑气四射了。 很寻常的招式,但同是剑修一样无法防,只能躲,或是硬碰硬。 但刘景浊,好像没打算硬碰硬,更没打算跑。 他只是像柳絮一般,被袁盼儿一剑上撩带起的些许风劲……吹走了。 吕火丁瞧见这一幕,险些被自己一口唾沫噎死。 这要是被糜皖瞧见,不得气死?练了几十年的拳法,始终不得门道,却给刘景浊偷学了去?.m 袁盼儿也是一皱眉,怎的这么古怪? 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袁盼儿出剑不止,很快就跟放风筝似的将刘景浊吹去半空中。 更气人的是那家伙居然笑呵呵的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等袁盼儿一剑刺去,他又像是风吹柳枝,摇摆不定,就是刺不到。壹趣妏敩 朱法言一下子有了兴趣,之前着实觉得设下三关去拦一个还没重回巅峰且对自己有恩的人,有点儿吃相难看。那会儿刘炔速败,一来是刘炔太蠢,二来是刘景浊太精,朱法言是不觉得刘炔就比刘景浊差的,毕竟境界在那里摆着。 可这会儿,他忽然觉得,刘景浊棘手的,不是剑修身份,反倒是这武道琉璃身了。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朱法言出声提醒,“盼儿,他……” “闭嘴!”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朱法言无奈一笑,只得闭嘴。 袁盼儿自己也看出来了,试了十几剑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就比刘炔还傻了。 你还真能像风一样自在随意啊?说到底就是周身罡气的自行做出的一种判断,料敌先机而已。 看不起人?嫌我剑不够快? 那我就更快些! 袁盼儿一身气息陡然拔高,不愧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那叫一个战意沸腾。 高图生瞪大了眼珠子,瞧着袁盼儿再次瞬身上前,跟第一剑似的,提剑上撩,但这次在高图生眼里,剑锋是划破了虚空,快到风赶不上的。 他捂住脸,暗骂一句有病。 跟谁学的这都是?跟人打架试探来试探去的,这不,要挨一击狠的了。 果不其然,剑太快,刘景浊压根儿来不及躲避,只得抽出手臂砸出一拳。 再是琉璃身,拳头也是肉做的,一声炸雷响动之后,刘景浊整个人给人像拍苍蝇似的甩向高空。 趁他病要他命,是个人都会这么想。 刘景浊身形尚未停住,数十道剑光已然斩来,纵横交错,避无可避。 没法子,只得叹息一声,右臂裹上一层乌黑雷霆,对轰一手。 人家袁盼儿到现在还没有祭出本命剑呢。 身怀三把本命剑的女子,祭剑之时才是最可怕的时候。 这些年来,身上雷霆已经被刘景浊吃透了。 雷霆与剑气对撞,谁也没占到便宜。刘景浊右手接连扛了两剑,饶是皮糙肉厚,此时也有鲜血顺着其手指往下滴落了。 袁盼儿瞧着没什么事儿,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样是右手持剑,整条右臂经络之中犹有雷霆肆虐,她只得换做左手持剑。 “你还不拔剑?” 刘景浊甩了甩手上鲜血,轻声道:“真的拔了。” 袁盼儿当即柳眉倒竖,是了,刘炔说的没错,他就是看不起人。 路口那堆袁盼儿的迷弟迷妹听见这话,气的牙痒痒。 死要面子活受罪,待会儿我家盼儿姐不打的你抱头鼠窜才怪。 袁盼儿冷冷一笑,“那就速战速决吧。” 剑术神通,五花八门稀奇古怪,什么样的都有,不一定都是杀人神通。 刘景浊叹息一声,因为打从方才已经身处袁盼儿由两把本命剑搭建而成的天地之中了。 从前长风是有自成天地的本事,但飞剑被刘景浊剥离还给了虞长风,如今身上的飞剑清池,只是充当一个出其不意的杀招而已,至于捉月台,擅长布设镜花水月,也能短暂的做到一种一叶障目的逆转光阴。 但人家这两把剑,一天一地,刘景浊身处其中,就是失了先手。 与此同时,有一道剑光自海上飞掠回来,落在了朱法言身边。还有几道身影则是到了高图生那堆。 左春树落地之后,抬头看了一眼,笑道:“这下刘景浊有得受了,在盼儿的天地之中,起码能有一刻钟她可以跻身登楼的,刘景浊不用出压箱底的手段,怕是出不来。” 朱法言轻声道:“不好说啊!都是剑修,谁还没有个一剑破万法的气势?” 左春树点点头,也是,剑修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假象”了。 那边落地的是刚刚结束护道的李湖生跟宋真。 两人身上居然都带着伤,再看左春树,居然也有伤。 朱法言皱眉道:“怎么回事?” 左春树淡然道:“折返回来的路上打了个遭遇,是八荒那边新过来的天骄,我与他互换一剑,我伤了,他也好不到哪儿去。李湖生跟宋真吃了点儿小亏,但不妨事,对方占便宜不大。” 朱法言又看向天幕,沉声道:“这丫头憋着一口气,可千万别因为个过场守关受伤啊!” 左春树也抬头看了看,下意识皱了皱眉头,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了。 高大剑客笑着说道:“怕是难免了。” 此时此刻,刘景浊面前站立的,已经不是炼虚剑修了。 “还不拔剑吗?” 袁盼儿也觉得自己有点儿烦,所以这是最后一问了。 刘景浊坦诚道:“你倾力出手,我想试试我不用剑的情况下,底子有多硬。” 袁盼儿再不言语,一身登楼气势再不压制,这方纵横百丈的天地之中,有无数道剑气刮风似的席卷而来。 刘景浊扭了扭脖子,发出几声清脆响声。 一瞬间,刘景浊周身已经覆盖一层雷霆,就像披上一层雷霆铠甲。 这次换做刘景浊主动出拳了,后脚略微用力,虚空之中一阵震颤,落地之时已在袁盼儿身后。 贴身一拳砸向袁盼儿,后者腰肢一转,只后撤一步,又是倾力一剑,剑光自四面八方而来,刘景浊只得闪躲。 袁盼儿淡然道:“你的近身在你一臂之内,我的近身在三尺,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不懂吗?” 硬挨了几剑,终于又挂彩了,后背一剑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可刘景浊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居然摘下酒葫芦举起来朝着后背倒下,冲洗伤口。 而且,刘景浊笑了起来。 下一刻,那家伙疯子一般再次欺身而来,袁盼儿皱起眉头,只得再次举剑斩出。 又是一剑,将刘景浊肩头再划出一道口子。 可那家伙丝毫不在意自身伤势,一次次上前,打不到也要挨人家一剑。 袁盼儿又不留手,每一剑都是倾力斩出,片刻而已,至少已经斩出数十剑了。 朱法言沉声道:“他这是做什么?又不拔剑?有病吗?” 左春树咧嘴一笑,“他在算,算自己能挨多少剑。” 朱法言皱起眉头,“有病吗?这还有一个我呢?带了什么仙丹啊?” 左春树再没开口,只是笑盈盈看向半空中。 有意思啊!年纪不大,道行贼深,这场架后,袁盼儿怕是得哭死了。 有个真相,在场登楼之下都没瞧出来,是暂时还没有瞧出来。但刘景浊挨这几十剑,那是确确实实挨了。 那边刑寒藻也皱起了眉头,有些心疼,嘟囔道:“这是干什么啊!还不拔剑?” 李湖生笑了笑,“剑早就出了,袁盼儿一开始就太着急了,结果又中了你家山主圈套喽。” 高图生扭头看了一眼李湖生,瞪大了眼珠子,“不会吧?这么牲口吗?” 宋真笑道:“当局者迷而已,旁观者好像也被假象所迷惑了,再说盼儿姑娘用了两把本命剑构造天地,身在她自己的天地之中,就更不见泰山了。” 很远的地方,岛上真正的大人物,看的也真切。 刘满良与左珩川两个老头儿在一起。 前者问道:“这小子,不是跌境了吗?怎么比当年还吓人了?” 左珩川淡然道:“早年间是抱着一腔孤勇,现在城府深了而已。再说了,你就没发现,他的神魂极其强大?最适合这种真真假假的镜花水月了。” 再次一剑,刘景浊终于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袁盼儿紧紧皱着眉头,剑指刘景浊,沉声道:“你这是求死吗?拖延时间有这样的吗?” 刘景浊气息有些萎靡,硬撑着起身,擦了擦嘴角鲜血,轻声道:“单单靠我琉璃身,硬抗你七十九剑,再一剑我就要跌境了。你这是假境界,换做正儿八经的初入登楼的剑修,还要打个对折。” 袁盼儿皱起眉头,却听见了一句家主传音,她整个人顿时气势一坠,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 刘景浊撤回捉月台,轻轻咳嗽一声,然后吃下一枚丹药,这才说道:“以后跟人厮杀,切记随时要对自己保持怀疑,要想一想现在所处之地,是真是假。还有,以后稳当点,心急就容易上套。” 说完,刘景浊深吸一口气,瞬身落地,笑着看向朱法言。 “来吧,第三关了。” 看着刘景浊那副凄惨模样,朱法言无奈道:“要不然你先调息片刻?” 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客气。 但朱法言与在场众人万万没想到,刘景浊居然笑着说了句:“也行,你们等等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21章 过三关(中)免费阅读。 第523章 迟来的一场绚烂 片刻之后,刘景浊收回清池,欧钰眉心也多了一道天眼。 没忍住揉了揉眉心,刘景浊又问道:“见过李泥丸前辈吗?” 欧钰一愣,“李泥丸,谁啊?” 刘景浊解释道:“就是个骑着一只怪兽的前辈,应该是杀去海上了,你不是去过一次战场吗?” 欧钰一拍大腿,“对对对!晓得,就是他拿的法宝我看着都好眼熟,像是我家的。” 刘景浊神色古怪,“别的几座山头儿现在都躲着我,独野苋是哪里想不开?我在瘦篙洲时她就各种找事儿。” 欧钰讪笑一声,“我师傅生平最嫌弃淫贼,你……你的名声太次了啊!”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姑且接受了这个理由。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们九个,只有苏箓是先天神灵转世吗?” 欧钰点点头,“除了他都是后世飞升成神的,但有前世记忆的,就苏箓一个人,我们只是知道我们是转世身而已。” 方才欧钰算是和盘托出了,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但刘景浊就不明白了,孟休就对自己那那么自信?居然会解了欧钰泥丸宫中那道禁制? 欧钰见刘景浊疑惑,便又说道:“我想活命,就这么简单。天下青楼我还没有逛完呢,真不想死。” 刘景浊淡然道:“那就给你个机会,我要建造一处兵庐,你负责炼制灵兵,可以选择要钱,也可以选择去以炼制灵兵与人置换战功。” 欧钰干笑一声,“干老本行,倒是没什么,就是……能不能给我找几个小……” 话没说完,刘景浊一双笑盈盈的眼睛看来,欧钰当场就蔫儿了,赶忙正色道:“你只管放心,我保准儿炼出的东西都是顶尖灵兵灵宝。” 刘景浊摆了摆手,起身后说道:“我不可能全信你,炼气士神魂强大我也知道,所以你可以看看你脑海中多了什么东西。清溪阁总知道吧?这是清溪阁手段,你只要好好的,就活的好好的。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要不然真不爱用这种手段,明白吗?” 欧钰嘴角抽搐,“明白了。” 见刘景浊往门外走去,欧钰忽然说道:“你应该先防着射鹿山。” 刘景浊笑了笑,已经消失不见。 射鹿山吗,所射之鹿还能有什么,神鹿而已。 你去欺负霜澜领养的那小丫头试试看? 与本体重合,这会儿也才午时。 刑寒藻推门进来,轻声道:“李前辈跟宋掌律来了。” 刘景浊点点头,下床去了院子里。 “怎么受的伤?我看左春树都有点儿伤在身上。” 三尊登楼,多多少少都带着伤在身上。 李湖生伸了伸手,刘景浊便递去一壶酒,宋真摇摇头,刘景浊便没给她酒。 等到李湖生一口酒下肚,这才说道:“三头登楼大妖,很年轻,像是探路一样,返回路上撞了个正着,吃了点亏。这几年看着是人多了,但妖族那边人也多了,归墟以东万里,那处门户附近,已经有了一座巨大城池。不过前些日子被个不爱说话的前辈去了一趟,斩了两头飞禽,都是登楼境界。” 说的当然是李泥丸了,想都不用想。 李湖生又说道:“咱们有点儿吃亏,妖族那边是成群结队,有组织的,咱们至多就是熟悉的几个人自己组队,炼虚之下的修士会有我们分心护道,还是太过零散,这几年更是吃亏不少。” 的确,当年就是这种情况,但那时受限于门户,还撑得住。而现在,那边人越来越多,再这样就有点不太对付的过来了。 宋真也说道:“主要是那三位前辈没了之后,拒妖岛上就没了主心骨,哪怕七姓,对于这各自为战的局面也没办法。” 九洲修士,哪儿的都有,来战场上杀妖,谁也不愿意被人管着。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明日我会下战场,回来了再说。” 李湖生微微皱眉,“就你这副模样?送死去吗?” 刘景浊一笑,“只是去验证几件事,斩几头炼虚就会折返。” 在归墟战场上对上妖族,我这天然压制还能不能像外面一样?那边有无人知道我已经到了拒妖岛,要埋伏我这个变数? 顿了顿,刘景浊笑问道:“念筝应该已经到了吧?” 李湖生没好气道:“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到是到了,但死活不愿意去动那古琴,陶檀儿都要气死了,但她又怎么敢冲着自家师傅撒气? 刘景浊便转头看向宋真,“那贼丫头现在怎么样?死丫头满嘴扯谎啊!我都去了绿坞湖,险些就起冲突了。我让姚放牛去揍她一顿,不晓得揍了没有。” 宋真面色微微凝重起来,沉声道:“青儿不见了,说是要闭关十年,但怎么都找不到。” 与此同时,宋真传音说道:“青儿越长越大,长相几乎跟宗主一模一样了。我怀疑她可能是宗主的孩子,但爹是谁,没有头绪。” 刘景浊拿酒葫芦的手一抖,赶忙灌下一口酒,掩饰震惊神色。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那个透露白猿消息给楚衢的女子剑仙。 但……对不上号啊? 想来想去,刘景浊忽然起身,轻声道:“我得找一趟渔子前辈,夜里你们记得出门看烟花啊!”壹趣妏敩 话音刚落,刘景浊已经化作剑光出门,很快就落在海岸一处钓台。 “你为什么不明说,非要让我猜?” 左珩川没好气道:“光算出来,我都无望开天门了,何况说出来?你小子啊,反正在你的以后见到了她,记得告诉她,我找了她很久了。” 略微一顿,左珩川苦笑道:“我不是胆小,真不是,拼命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但我知道我要是去拼命,她会受伤。天下事、修为境界,在我眼里都是小事儿,只有她最大。我又不愿意做什么英雄,自然是儿女情长了。” 刘景浊轻声道:“你跟郑前辈还真是两个极端。” 刘景浊一屁股坐了下来,就是不能说,说了的话,左珩川可能会当场遭受天道反噬,跌境都是小事。 左珩川放下鱼竿,转身在地上画了一条直线,在直线中间花了一道分叉口,轻声道:“假如这条线是你的人生轨迹,那个分叉口就是南宫妙妙。” 刘景浊一皱眉,左珩川又在分叉之前填上了一道分叉,“这是龙丘家的丫头,刘顾舟一剑之后,既定之事就变了,南宫妙妙那条捷径你也就走不成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得刘景浊自己猜了,说不了,刘景浊也差不多猜到了。 他在那条直线末端画了一条折返回去的线,折返回去很长,又将龙丘棠溪那根线延长至转弯处。 刘景浊抬头看了左珩川一眼,后者伸手在龙丘棠溪那条线上又画出一条分叉并入了折返回去的那条线。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假如那道气运没送给她呢?” 左珩川叹息一声,轻声道:“那就是你跟龙丘棠溪的两条线,你去了昨天,要往今天走,她在今天,在往昨天走。” 刘景浊忽然抬头,“滚!” 一团正在积蓄的雷云顷刻四散。 左珩川咋舌道:“跟骂孙子似的,估计如今天外那尊雷神见你一样犯怵。” 可他还是啐了一口血水,并说道:“你们俩欠她的,刘顾舟一剑截胡,代价就是你画的那样。而她得了本该属于龙丘棠溪的东西,便要代替龙丘棠溪远行一趟。” 也是到这会儿,左珩川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她不认识我,是她还没有到我小时候去。我们的方向不一样,她的目的地在昨日之昨日,我的目的地在明日之明日,我们只是今日相遇而已。 左珩川拍了拍刘景浊肩膀,轻声道:“现在想来,可能这就是命数,想改变未来,本就是一个伪命题,是我错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沉声道:“会还的。” 忽然想到了了什么,刘景浊刚刚要开口,左珩川便说道:“人世间哪儿来的两条光阴线?别想了,走吧,人都齐了,就差咱俩。” 刘景浊一愣,“不是说明天吗?” 左珩川淡然道:“不耽误你放烟花。” 拒妖岛最北边儿,曾是三位前辈结庐所在之地,如今茅庐尚在,但多了一处议事大殿。 进门之后,人已经全了,七姓只是家主,其余五个席位,分别是东门笑酒、童婳、左春树、叶芦台、左珩川。 一张圆桌,给刘景浊留的位置,在最北。 刘景浊无奈道:“别这样啊,怪吓人的。” 宋男来开口道:“落座吧,愿意揽事的人该有的位置,别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人。” 刘景浊无奈一笑,只得走去主位坐下。 邓恶风轻声道:“三关已过,你先前提过的事儿可以放手去做了。” 既然如此,刘景浊便也没再客套,开口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青椋山渡船拉着的人与货物会在年前到此,这些东西是我青椋山自掏腰包垫的,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万泉儿拿出来。七位家主除了出钱,还要把府库中积攒的天材地宝拿出来一半儿。等待青椋山渡船返回之时,要带着大量妖丹、妖骨回去,然后分散到我青椋山隶属坊市以及鱼雁楼、破烂山、龙丘家、百花山庄等这些我老早交给你们名单的山头儿去兜售,用以置换九洲各地的天材地宝。当然了,这第一批,不会太多。” 说着,刘景浊取出一枚乾坤玉,沉声道:“除了我的一万泉儿,山海宗与葬剑城各自的五千泉儿已经给我了,破烂山那边,还有醒神王朝与大瑶王朝,你们看着给。” 有脸给五千,我刘景浊也不会嫌弃。 叶芦台忽然笑出来了声音,刘景浊便笑着看去,问道:“叶先生因何发笑啊?” 叶芦台淡然道:“合着生意全数让你青椋山的盟友做了?” 刘景浊淡淡然取出一张纸丢了过去,“所有做上这遭生意的山头儿,最多能挣的钱就这些,大瑶王朝跟醒神王朝也要插手,我求之不得。” 叶芦台只看了一眼便皱眉道,什么东西拿去九洲能卖什么价钱,大家心里都有数,照刘景浊这个做法儿,至少十年,决计亏钱。 他只得说道:“纵使你过了三关,过得还很漂亮,但我还是要说你太过想当然了。” 刘景浊笑道:“既然过了,叶先生就别说这没用的,就说拿出来多少钱就行了。” 东门笑酒率先丢出一枚乾坤玉,开口道:“破烂山坊市交由刘山主,破烂山这边另外出一万泉儿,有一艘渡船也在路上了,是破烂山钱谷宝库十分之一的库存,交由拒妖岛坊市七折销售。” 左珩川也是一笑,丢出一枚乾坤玉,“两万泉儿,外加九洲所有鱼雁楼十分之一的库存。” 左春树淡然道:“葬剑城没钱,但我在这里。” 葬剑城是真的有心无力,拿钱真拿不出来。 童婳则是说道:“帆海山也会想法子开设坊市,日后青椋山渡船到了离洲,可以放东西在帆海山渡口。” 人家都表态了,叶芦台有些骑虎难下。 此时朱霞浦问了句:“大致会有多少艘来到拒妖岛的渡船?我说的只是咱们这件事的。” 刘景浊轻声道:“暂时只有中土、神鹿洲、斗寒洲三洲渡船,日后离洲、玉竹洲会各自增加一艘渡船。” 朱霞浦点点头,“意思是五艘渡船是吧?那咱们七家出五个炼虚修士,负责护送渡船如何?朱家钱不多,只能出五千,但府库中可以拿出一半东西,不要钱。” 刘满良轻声道:“钱都用在给孩子们修炼了,我也只能跟朱家一样了。” 陈晚渡轻声道:“那我们就都这样吧?袁秘,你跟翻雪怎么说?” 秦翻雪一笑,“自家孩子,当然要支持了,就这样。” 袁秘点点头,没说话。 七姓很快统一口径,一个样。 现在,大家看的可就是那位天下第一与第二大王朝的话事人了。 叶芦台跟吃了苍蝇一样,沉声道:“两家各出五千泉儿,也会想法子去搜集青鸾洲境内的天材地宝。” 左珩川哈哈一笑,“这不就行了嘛?说那么多。” 刘景浊笑着取出十二壶酒,依次递去,轻声道:“我家酒铺自己酿造的,咱们边喝边说。” 灌下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戍己楼,以后会成为核算战功,储存天材地宝,以及战功变现的地方。所有人都可以以战功置换钱,但不能拿钱买战功。外界渡船到了拒妖岛,想买走妖材,除却拿九洲各地的天材地宝置换之外,就是拿钱买了。破烂山坊市以及七姓坊市,只能以战功去卖东西,但你们手里的战功,也可以到戍己楼置换天材地宝或是钱。” 叶芦台沉声道:“这么做,手里肯定会现钱极少,战场上拿来的妖材与九洲而来的天材地宝会堆积如山,即便筹措十万泉儿,也撑不了几年的。 刘景浊笑道:“所以我得在拒妖岛要三个地方,用以炼器、炼丹、炼符。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等到一定时候,其实可以着手在新岛建造一处外市,外市的东西可以拿钱买,但算下来,要比拒妖岛至少贵上四成。”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不管怎么算,大家都要做好赔钱十年的准备。我这里有一位炼器大宗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炼丹大宗师……应该也快了,我还缺个符箓大宗师。” 其实想法很多很多,但需要一步一步来。 等第一艘船到了之后,以船上东西等价置换妖材,回去之后分发于各处坊市售卖,这个本钱,估计得等到第三次渡船到拒妖岛才能挣回来的。 等到明年,就可以慢慢放出风声了,外界一道售价千枚泉儿的仙宝,在拒妖岛上只需要七百五。我还就不信了,炼气士求长生求战力,受得住这等诱惑? 凡直达拒妖岛的船票,都可以打个七折。 左珩川说道:“符箓大宗师你不用操心了,龙虎山那边会来一个大宗师,是龙丘棠溪挨了一重击换来的。” 刘景浊可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但这里,又不好问。 他只得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暂时先这样定了,我先下一次战场,回来之后再选三处地方放在哪里吧。咱们商定的事儿,就从明年初一开始作数。至于多少战功能置换什么样的东西,那就交给几位制定了。” 叶芦台笑了笑,叹息道:“说了半天,只是做生意而已?” 刘景浊微微眯眼,沉声道:“这场生意,目的在于让天下人来拒妖岛,我,要关门。叶先生有什么异议,可以提,别阴阳怪气。” 邓恶风插嘴道:“你得明白,我们答应了你这事儿,相当于让你坐了从前那三人的位置,只是这样是不行的。” 刘景浊缓缓起身,笑道:“邓前辈,事要一件一件做,等我一趟战场返回,估计骂我的人就会很多了。” “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宋男来冷声道:“跟你爹似的,婆婆妈妈的,赶紧把你想的什么说出来。” 刘景浊转过头,笑问道:“前辈带兵打过仗吗?” 宋男来一愣,刘景浊已经走了。 看起来有点儿无礼,但他是故意的。 听到刘景浊传音,左珩川传音答复:“龙丘丫头斩了一个紫衣男子,那紫衣骚包的爹是一位紫袍道人,合道境界。最后天师出关自己清理门户了,所以估计很快就会有个符箓宗师到拒妖岛的。还有,封山几千年的龙虎山,正式开山了。” 刘景浊回到宅子了,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此时又听到左珩川传音,“对了,南宫妙妙应该知道什么,她给刑寒藻留了东西,那丫头好像忘了给你了。” 刘景浊当即问道:“寒藻,是不是有个道姑给你什么东西了?” 刑寒藻一拍脑门儿,赶忙取出一样东西,皱着脸,轻声道:“是,我忘了。” 不会说谎的人,当然容易被人看出来了。 刘景浊没好气道:“好意我心领了,我跟她没什么关系,放心。” 刑寒藻深吸一口气,讪笑道:“那就好了,我就是觉得,山主不是有山主夫人嘛,我也听忘忧姐姐说,还是贼好看的那种,咱们不能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对不?” 刘景浊气笑道:“我谢谢你!赶紧拿来。” 刑寒藻取出玉简,刘景浊看了一眼,递给了刑寒藻,没好气道:“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刑寒藻探出神识,就一句话,“当年炀谷之外那人,我知道他还没死,但我查到了,是龙虎山高道之后。” 刘景浊走去屋子里,很快写了一封信让刑寒藻去鱼雁楼寄出。 这年头的人,都喜欢以假死金蝉脱壳。更何况,还有个能让人以一种活死人的样子活着的玥谷! 按照欧钰的说法儿,金鼎宫以及独野苋跟他自己都成了弃子,所以孟休知道了他要来拒妖岛,拦住了他,但没有为难,反而帮他祛除了泥丸宫里的那道禁制。 刑寒藻走后,刘景浊到了外院儿那棵含桃树下,扯来了一张椅子,就这么坐着看向戍己楼。 许久没说过话的那个人,忽然出声:“刘景浊,都到了拒妖岛了,再想那么多有什么用?饭要一口一口吃,早点关门,早点回乡,早点报仇,你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刘景浊一笑,“你都会说人话了,不容易啊!” 人身之中那处天地。少年人还是在玩儿沙子,听见刘景浊答复,他淡然说道:“在西岳想东岳时,徒增烦恼而已。” 刘景浊笑道:“有道理。” 黄昏前后,刑寒藻折返回来,瞧见刘景浊已经在外院摆满了烟花,这么多,估计得花几百两银子呢。 刑寒藻凑过去问道:“今天刚刚打赢一架,晚上咱们就放烟花,会不会不太好啊?让人家觉得咱们太嚣张了吧?” 刘景浊摇摇头,“在这拒妖岛上,不用觉得别人怎么想。打不过人家,觉得了也没用,打得过的话,甩他两巴掌就好了。” 一刻之后,天整个黑了,九月初四,星光极好。 几声响动之后,东海岸的烟花映红了半边天。 刘景浊走去海边,轻声道:“这是张柳放给一位姑娘的烟花,我替他带来了,来得迟了些,我替他给姑娘赔个不是。” 这场绚烂,来迟了一百年。 小半座拒妖岛都瞧见了东海岸的绚烂烟花,呵!刘贼果真嚣张。 与此同时,离洲境内一处宅子,有个剑客忽然转头看向东方。 方才一阵恍惚,他好像听到了个念念不忘的声音。 “你要往前看啊,傻子。” 堂堂登楼剑修,猛地低下头,掩面哽咽。 有个年轻姑娘推门出来,皱眉道:“谢杖,你干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23章 迟来的一场绚烂免费阅读。 第524章 明着来 昨个儿三场稀里糊涂的架,三个人,就朱法言输的服气。刘炔憋着再跟刘景浊打一场呢,袁盼儿更是哭了半天,明明是个炼气士,今日眼珠子红的还跟兔子一样。壹趣妏敩 结果大半夜的,就得到自己家主法令,得跟着刘景浊去海上,他们三人负责护道。 十几年前人家给自己护道,现在好,掉个儿了。 一大清早的,三人联袂到了坊市,刘景浊已经帮他们叫好了三碗豆腐脑儿,美其名曰“喝早茶”。 结果袁盼儿就瞧见那家伙,一口豆腐脑一口酒。 你这是喝早酒吧? 只听见刘景浊在叮嘱刑寒藻,说戍己楼那边可以自己先去熟悉熟悉,等他下月返回,就没有这么清闲的日子了。再就另外丢下一枚乾坤玉,说是里边儿装着某些一团乱麻的事儿,让刑寒藻可以自己先琢磨,等他海上返回之后再来考校。..m 那个十八九的年轻姑娘乖巧点头,并说了句,“已经冲破黄庭宫了。” 刘景浊噗一声就喷出来一口酒,谁晓得里边儿有无夹杂豆腐脑?还好三人逆风坐着,要是顺风,估计得十天半个月吃不下饭。 刘景浊擦了擦嘴角,神色严肃,“是不是要破境凝神了?” 刑寒藻点点头,“感觉快了。” 刘景浊便说道:“那就破境,没事儿。” 其实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让刑寒藻变成剑修,但又转念一想,我想法子促成的剑修,算是剑修吗? 然后袁盼儿就瞧见极其恶心的一幕,那家伙吃完豆腐脑,灌了一口酒咕嘟一番,然后……咽下去了! 她没忍住转头,问道:“这样的人,真能找到媳妇儿?” 刘景浊一笑,“让你失望了,我媳妇儿还贼好看。” 缓缓起身,刘景浊轻声道:“我走之后邓欢要是来了,你告诉她,我自海上返回之后,等她找我。” 我还治不了你了? 四人各自御剑往东,分明只是真境的刘景浊,御剑速度却比三个炼虚剑修还要快? 袁盼儿心中不服气,暗自与刘景浊较量了起来,可几千里地过去了,始终就只是慢刘景浊几十里,还是人家故意放慢速度,她这才赶上。 刘景浊哪儿能不晓得她的小心思,但御剑速度快,只是之前就有的,倒不是刻意显摆。 当年几线战场,每一处封顶是什么境界,双方其实是有一种默契在里面的,但自打前些年,八荒那边可以无节制的运送大军过来,那种默契慢慢就没有了。 十几年过去,战场上的形势刘景浊还真不太清楚,这才是三位“护道人”跟着的缘由。 所以刘景浊问道:“说说吧,大致是个什么情形?战场上吃亏多还是占便宜多?” 袁盼儿冷哼一声,嘴都不张开。 还是紧随其后的朱法言说道:“现在其实是类似于在休战,我们上战场,就像是双方斥候互相打探消息而已。但大多数情况,我们是攻方,他们是守方。只不过,自从妖族那边有了一座朽城,他们像是学了兵法一样,我们中埋伏居多。况且,妖族那边也来了不少天骄,双方合道不出山,合道之下在随便打。” 话锋一转,“也有个例外,去年来了个前辈,也不晓得名姓,他就杀进了朽城,但好像只逮着长翅膀的打。” 刘景浊神色古怪,那就不是打,拿着风狸杖一指,只要不是凤凰青鸟此类的上古异种,任你是登楼大妖,也是呼之即死。 刘景浊轻声道:“那位前辈,中土庐江人,算是道门修士,龙虎山一脉。” 是属于龙虎山封山之后的“俗家弟子”了,但李泥丸好像不太喜欢别人叫他道士。 要是见得到,那就与其说一声冯小盈的事儿,看看他会不会去醒神王朝走一趟。 忽然瞧见下方运兵渡船,好像插着醒神王朝大旗。 大约三千人的运兵船,个个穿着符甲拿着符兵。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又不是炼气士,跟那种未曾化形,来之便如同潮水的畜牲交手,人族压根不占便宜,只能这样了。 刘景浊问道:“有无估算过,那座朽城如今坐镇几尊合道?登楼有多少,年轻登楼,又有多少?” 八荒是必然有开天门修士的,只是碍于九洲天穹,过不来而已。 况且上次跟何伯去了一趟,满目疮痍。 据说从前的八荒,仙草遍地,四处机缘,只是对于人族来说太过凶险而已。而如今的八荒,就像是只被薅光毛的羊。 我着急关门,八荒那边也着急开门,毕竟下一个甲子年开门之后那场机缘,天下生灵都想得到。 这个天下,是包含九洲与八荒,以及那四大部洲的天下。 说话间,下方海域已经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入。 肉眼可见的水下巨大深渊,明明是海,水下暗流却有如瀑布一般,那座朽城往东再万里,一样不见其边界。 再见这等奇观,刘景浊没忍住又灌下一口酒。 大约万里之后,刘景浊忽然转头看向北边,然后出声道:“走吧,去帮忙。” 话音未落,他已经化作剑光疾速往北,朱法言三人面面相觑,紧紧追赶上去。 千里之外,有个孤零零的真境女修被三头真境围攻,已是遍体鳞伤,咬牙坚持而已。 头一次下战场,斩了几个神游畜牲,刚想回去置换战功呢,结果路上就被堵了。 姬泉咬着牙,方才又受一击,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没忍住破口大骂,“就是你们这帮畜牲害死了我爹娘的!老娘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已经无力逃走了,她现在就想着点燃自己的魂魄,拉这三头畜牲垫背。 好在正此时,一道剑光破空而来,一拳砸碎一颗脑袋,又是两只手各自按住一颗脑袋,随手捏爆。 刘景浊皱眉道:“你怎么会一个人?” 姬泉给自己喂了一颗丹药,张了张嘴,轻声道:“本来是三个人,碰见了一支十人小队,被打散了。” 十人小队? 刘景浊沉声道:“都是什么境界?” 姬泉沉声道:“真境牵头,最低金丹。” 刘炔率先落地,沉声道:“最近这种十几人的小队,极多。” 刘景浊取出几张符箓递去,轻声道:“把东西收了,先回拒妖岛吧。” 在战场上,没有闲话可说,姬泉点了点头,立刻瞬身离去,绝不耽误时间。 袁盼儿与朱法言随后落地,来的晚了,但刚才三尊真境,说打死就打死,虽然自己也能做到,但自己是炼虚啊! 刘景浊只说道:“不必太过惊讶,对于妖族来说,我是克星。” 说着就继续往前,山水桥跟独木舟各往两边南北三千里,能帮就帮。 刘景浊轻声问了句:“以你们的境界,最多可以驱使飞剑离自己多远?” 朱法言轻声道:“千里,撑死了。” 刘景浊现在飞剑也就能远离千里,也是撑死了。但两把佩剑是仙剑,不一样的。 刘景浊又问道:“最差的炼虚修士,三千里路需要多少时间可以到?还有你们,需要多久,拼尽全力的情况下。” 朱法言沉声道:“我的话,在海上,最慢也就不到一刻。毕竟几个呼吸内的御剑,追求极致是可以几百上千里地的,但速度越快,体内剑气运转就会跟不上,我们御剑速度,拼尽全力的话,几天之内是要超过渡船速度的,日行三万里不是问题。真要拼命,万里路程,其实半个时辰也能到。” 也就是一句话,御剑是要消耗剑气的。维持在一定速度的话,这点儿消耗可以忽略不计,但要追求速度,只会是时间越长,越慢。 就像刘景浊,当时还是神游,半月时间追赶渡船近三十万里,险些因为一个御剑赶路而跌境。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剑修之外,至少要慢上三四成,也就是一个时辰,能赶路万里,这还只是炼虚,登楼当然要快一些。” 袁盼儿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景浊淡然道:“拒妖岛以东万里要建造一处城池,这座城池往东北东南各三千里处,起码也要各自建造一座浮岛。” 袁盼儿嗤之以鼻,“三千年来都没人建,你厉害,你是怕死吧?” 刘景浊猛地转头,眯眼看向袁盼儿,气势忽然变得冷冽起来。 恍惚间,袁盼儿好像看见了当年的刘见秋。 朱法言没忍住心中一叹,盼儿不懂眼色,就看不出来一到战场上,刘景浊变了个似的吗? 就方才那三个真境,出手之狠辣,跟昨日闯关多大区别? 刘炔干笑一声,“刘……刘景浊,和气点儿啊!” 刘景浊冷着脸,沉声道:“战线前推万里,像方才那样的事情就会少发生很多,起码我们可以驰援及时,死的人也会少很多很多。上了战场的,谁都不怕死,但能不死,为什么要死?谁不是爹娘生养的?”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分头走吧,你们三个不是来闲逛的,过路搭手之余,瞧见什么明明可以不发生却发生了的事,一一记好,咱们十日之后朽城以西千里碰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人齐声说了句:“是。” 等刘景浊走后,三人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就是各自苦笑了。 他娘的,我们成了你刘景浊手下小厮了吗? “哎,他是说在朽城以西会面吗?” “嗯,对。” “啊?” 刘景浊想法很简单,我来了,与其去猜你们知道不知道,倒不如我去朽城叫阵一番,明着来。 左春树、高图生、狄邰,都会到。 你朽城不是来了八荒天骄吗?那咱们人族天骄,与你们妖族天骄碰一碰。 反正葬剑城主说来的一声,顷刻间而已,渔子前辈也不是吃素的,七姓又不是没合道。再不行,求雨一场,等舟子过海。你妖族胆敢有合道出面,那咱们就先来一战,开开胃。 这是昨个儿渔子原话。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24章 明着来免费阅读。 第525章 谁还不会蹲人了? 几天之间,方圆几千里的零星战场,两把神出鬼没的长剑不知斩杀了多少妖族。虽然都是炼虚之下,但几乎全是一剑斩杀。可用剑之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是谁。 几天时间,刘景浊自身遇见的打斗就至少有七十余次,其中少说也有一半是折返路上被埋伏的。 所以亟需解决的事情,除了在东边儿海上建造三处岛屿之外,这三座岛屿至少还要有三支巡逻队伍,得是炼虚境界牵头。以那三座岛屿为跳板,救援及时的话,可以少死很多人的。 三千多年来,不是没人想过这么干,只是都没能做成。三座孤岛悬在海上,用得好了就是一根刺入对方腹地的长矛,用得不好,那就是最容易被人围攻的地方了。 所以刘景浊想着,能不能打造三座像渡船一样,可以移动的岛屿? 等那位前任冬官到了,得仔细琢磨琢磨、 想到此处,刘景浊便变化了一番,变作一头十余丈长的黑鲸钻入海中,下潜百余丈。 海里光景跟外界大不一样,那暗流是真把人往下吸,刘景浊不得不分神去抵抗那巨大吸力。 算是休战期间,战场上多是双方前来历练的年轻人,真正开战,可就不是这样了。 往东又游了两天,这地方距离那座朽城,至多八千里。 这地方已经很少有人族修士了,属于妖族的退路。 刘景浊就蹲在这里,但凡瞧见返回妖修,由打海底窜起来,张开就是一口,囫囵个儿就吞了下去。 到了黑鲸腹中,那就更简单了,有丹取丹,有骨削骨,有筋抽筋。 狐妖虎妖之类的浑身是宝。 就方才砍死的一头神游虎精,光是虎皮不得值几枚五铢钱?虎骨不得值几枚五铢钱?这不,一枚泉儿到手啊! 就你们会蹲我们回去的人?我也会啊! 想了想,刘景浊干脆分出两道分身,各自去了南北两边儿,白衣拿上山水桥去中间拉仇恨,黑衣地魂分身,拿上独木舟去四处帮忙。 本体这边,还有给姜柚的一把剑,还没能寄出去呢,暂时先用一下。 分身出去没多久,一支十人小队趾高气扬地折返回来,为首的真境妖修手提一颗头颅,后方几头神游小妖,手中一样提着头颅。 说的八荒那边的言语,大致就是说,这几颗头颅提回去,至少也能换些修炼用度,不算亏。 为首那真境妖修则是说道:“多杀人,境界自然会涨高,不说别的,就这些魂魄总是够饱餐一顿了吧?” 听到这里,刘景浊猛然跃出,一口吞下不知几万斤海水,连同那十人一股脑儿吞入黑鲸腹中. 这道以符箓变化而来的黑鲸体魄,腹中至少还有几丈之地可以活动。十人被吞入腹中之时,顷刻间剑气四起,等为首那真境蚂蟥精看真切时,他的伙伴就只剩下残破四肢与一地碎肉了。 几乎就是搅碎了。 一道手持长剑的年轻身影凭空出现,一剑将那蚂蟥腰斩,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冷声道:“问你什么说什么,明白吗?” 蚂蟥精冷笑一声,“做梦,都跟你们人族一样没骨气呢?” 第527章 等的就是这个 黑衣分身逛了一圈儿之后,悄悄回了本体那边儿,万一待会儿真来个登楼,一道分身,多少有点儿压不住。 两处打架的地方,差不多都已经远去百余里了,俩炼虚剑修,狄邰年纪大一些,但这个白发面瘫,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刘景浊算了一下时辰,又转头看了一眼,没事儿,不着急。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传音问道:“咱们凑得出十个不满两百岁的年轻登楼不?” 左春树算了算,轻声传音道:“因为八百年前那件事,咱们九洲的年轻天骄,其实有点儿断层,往前推三百年因为龙丘晾跟姬闻鲸陆青城,别人都不敢称天骄。到两百年里,就是咱们这代人了,七姓那边,现在压根儿就没有两百岁以内的登楼。朱法言跟刘炔袁盼儿,百岁登楼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有可能会更早,其余四家其实各有天骄,但也是过了百岁的炼虚境界,应该很快就会多出来至少两个。只不过,就目前来看,还是有点儿捉襟见肘。” 两百年内的这一代人,就是如今的九洲青云榜与大青云榜了,百岁之内,暂时就左春树与龙丘棠溪破境登楼,余恬那是个意外。 左春树轻声道:“倒是那个沈白鱼,听说是武道奇才,极可能是接替舟子登上武道巅峰的人物。” 两百岁之内,就有点儿多了,但多半不在拒妖岛。 算的到的,就只有左春树跟李湖生了,宋真算不到,早就过了两百岁了。 刘景浊无奈道:“人家是举全族之力,劳什子十大妖王真要下场,咱们手里登楼境界不够看啊!” 年轻登楼不够看,倒不是说拒妖岛上登楼修士少了。光是那七家,加一起至少也将近三十个登楼了,加上九洲上岛的炼气士,高低也得六七十。只不过,真要把东门笑酒他们喊来,有点儿挂不住脸啊! 哪成想左春树开口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李湖生一对一,你分一个,我一对八。” 刘景浊嘴角抽搐,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高图生在北边儿,几次凿穿巨石阵,毫发无损。他嘴角一挑,看向那个数十丈高的巨石怪物,连法天相地都懒得祭出。 差不多玩儿够了,斩了回去喝酒。 他呢喃一句:“黑如漆!” 由高图生为中心,长夜已至,黑如漆。 刘景浊略微诧异,都站起来观战了。 高图生为中心的方圆几十里,那团方方正正的漆黑,像是散发出来了一股子巨大重力,硬生生将海水下压几十丈,那石妖忙不迭召来从天而降的巨石,结果巨石一触碰到那团漆黑便疾速下坠,狠狠拍打在海面之上。 此时又是一声:“明如镜。” 漆黑之中,数道皎洁剑光划过,长夜乍明,石妖四碎。 一样,又是几剑搅碎魂魄。 高图生瞬身折返,不忘念叨一句:“狄面瘫,麻利点儿啊,头发都熬白了,还不打完?” 狄邰轻声道:“快了。” 话音刚落,刘景浊与高图生同时起身,这次两人都拿着木剑。 高图生刚刚落地就再次拔剑,直往狄邰那边去,朱法言三人紧随其后。 今日在场的,除却阿祖尔外可都是剑修。 刘景浊与左春树一南一北,同时出剑,四道剑光对撞,硬是把海水斩断了。 第528章 一帮年轻人 朽城后方那处门户忽然之间变大万余倍,十数艘渡船穿门而过。 与此同时,天雷地火大阵之中,刘景浊自身那种对于妖族的压胜瞬间减半,玄衣与那端斋几乎是同时重返登楼境界,只有剩余几只登楼大妖暂时被压在炼虚巅峰。 刘景浊骂骂咧咧一句,“这下完犊子了,见我跌一境成了跌半境了。” 瞬息之间,刘景浊三道分身对三拨人各说了一句话。 “你一个干那三个就行了。” “你得先撑一会儿。” “掉头,咱们去干玄衣。” 话音刚落,刘景浊三道身影重归一处,将那把给姜柚的剑丢给左春树,沉声道:“我要送给我徒弟的,别弄坏。” 左春树只是点头,接剑之后便于朱法言几人调换位置。 玄衣淡然一笑,持剑竖斩过去,紧随左春树。 “最强与最强的对决,还没结束呢。” 还是朱法言拔剑硬抗一击,倒飞出去几十里地,高图生紧随其后,上来就是本命剑。 与此同时,刘景浊双手各持一剑,化作剑光窜天而起,剑光扶摇直上,一变二二变四,几个呼吸便冲上云海数千里。 “阿祖尔,你来掌阵。” 年轻女子一愣,只一抬头,却瞧见天幕剑光如天河之水倾泻,化作一条剑气长河直落此地。 再一出神,雷火大阵已经被纵横各四道剑光分作九处,而她阿祖尔,此时就在中宫。 就这几个呼吸而已,她已然成为这座九宫八门大阵的暂时掌控者,她能明显感觉到,四方各有一万八千飞剑由着自己操控,而且……耗费的,不是自己灵气,她只需要分神掌控即可。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是阵师,不用我教吧?” 阿祖尔点点头,“放心,不用。” 顷刻之间,大阵前移百里,三处战场皆被框入大阵之中。 刘景浊看了一眼左春树那边儿,没忍住扯了扯嘴角。假如自己跟龙丘棠溪是占了某个便宜,那人家左春树就是自己实打实的修出来的。刘景浊不禁想到,假以时日,左春树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一人压半座天下的存在? 五个炼虚对上玄衣,虽然处在下风,但也没有多吃力。 李湖生那边,吃了不是剑修的亏了,一直被近身纠缠,好像施展不出来手段。 刘景浊双手各持一把仙剑,暴起冲向李湖生那边,同时斩出两剑,一剑雷霆夹杂火焰,另外一剑,剑意极其驳杂。 人家也是剑修啊!瞧见背后偷袭来的两剑,王朋甄嘴角一挑,震宫之内,一时间鬼哭狼嚎,无数干尸似的奇怪妖族一股脑儿扑来,像是要生啃了刘景浊。m..m 刘景浊沉声道:“你的幻境太次,对我无用。” 山水桥再斩一剑,妖魔鬼怪瞬间四散。 此时李湖生终于腾出手,退了几里地,一时间海上箫声四起。 箫声起时,刘景浊再次斩出剑光,这次却成了纯粹火焰。 真境对炼虚巅峰,又是妖族惧怕的混沌火焰,王朋甄不得已一边对抗李湖生的音律,一边去躲避剑光。 没法子,只得由离宫去往震宫。 可刚刚落地,一道十余丈之高,好似雷霆编织而成的虚影一拳迎面砸来。 阿祖尔一声,“起剑!” 一万八千口已然截住去路,后有剑光前有拳头,避无可避,王朋甄冷笑一声,“什么时候了,还敢分身?” 唯有举剑与那雷霆拳头对轰一手。 刘景浊淡然一笑,雷霆之中透出武道罡气,硬挨一剑,硬出一拳。 刘景浊被一剑斩落,但王朋甄却是被一拳砸回离宫,落在一曲阳春之中。 曲中有人声,“你可以去死了。” 阿祖尔又是一声起剑,东面三宫,一时之间青莲遍生,左春树大笑一声,“好剑术!” 有大阵加持,几乎是压着三人打了,所谓妖王,有些水分。 端斋转头看了一眼,王朋甄就要死了。 他沉声道:“你们还要看戏吗?在自家门口让人欺负?” 有个娇媚声音传来:“早求我,我不就早来了。” 高图生瞧见这一幕,破口大骂,“我们的人死光了吗?” 有黄衣女子手持鎏金骨朵跨海到此,迎上那赤狐。 “来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弄死他!” 一曲阳春,绵里藏针,顷刻间,王朋甄便成了碎片。 刘景浊与李湖生同时皱眉,阿祖尔更是驱使飞剑追击,仍旧没能拦下那道魂魄。 朽城那边,有人沉声道:“看不下去了,一个时辰死了两个登楼,司阍,我要下场!” 有个拄着拐杖的老者站在城头,笑盈盈开口:“红酥被拦下了,你想去就去吧,兰岩鹤一同下场,再不去端斋真要折在里面了。左春树是不可多得的天骄,我们玄衣也是,但战场上受刘景浊压制,他落了下风了。” 刘景浊沉声道:“斩端斋!” 一道雷霆身影率先落在左春树那边,箫声随后便到。 刘景浊本体手持双剑,落在了玄衣那处。 玄衣一剑逼退五人,迎着刘景浊就砍了过去。 结果朱法言沉声开口:“定!” 玄衣还真就微微一顿,虽说只是一息,但剑光已经袭来,他只好侧身躲过。 不过还是略微好奇的看了一眼朱法言,“难怪叫朱法言,本命神通言出法随?” 刘景浊刚要再出剑,大阵边缘忽然遭受两记重击,刘景浊当场一口鲜血喷出。 玄衣瞅准时机,一道梭子似的剑光已然将刘景浊穿胸而过。 “两分身同境界,还要同时维持两道大阵,你有多少灵气可以挥霍?” 那道雷霆身影,也虚弱了许多。 结果又是两下重击,九宫大阵应声碎裂,雷霆身影瞬间消散,只一个双手拄剑的年轻人佝偻着身子,站立海面。 这么久了,刘景浊还是头一次感觉到那股子对妖族的压胜,是会随着自己消耗过大而减弱消失的。 高图生率先祭出法天相地,转身一剑掀起海浪将刘景浊送回阿祖尔那边,还没忘骂骂咧咧一句:“差不多行了,功劳全被你得了啊?” 阿祖尔赶忙扶起刘景浊,往他嘴里塞进去一枚药丸子,同时布下一道聚灵阵。 她在主持大阵,自然知道那那四下登楼全力一击有多重,换做自己,可能已经死了四次了。 更何况,此时刘景浊胸口还有一个窟窿眼儿。 刘景浊顾不上打坐恢复,因为此时李湖生跟左春树面对的已经是五头登楼了,其中还有两个是那所谓妖王。 加上与宋真缠斗的那个,十大妖王,已经有四个下场了。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硬撑着起身。阿祖尔也没拦,只是拿出自己的双刀,准备一同上场。 正此时,有人手持长枪掠过二人头顶,“盼儿莫怕,你四舅来了。” 还有个大髯汉子跨刀而来,低头看了一眼,打趣道:“刘见秋,不比当年了啊?有了个漂亮媳妇儿,虚了?” 刘景浊没好气道:“滚犊子!” 那人哈哈一笑,“邓饮墨也来了!” 还有两人,倒是没自报家门,但刘景浊认识。 陈菀,秦仙宗。 这四个都是登楼境界,但都过了五百岁。 这下,总是不虚了。他干脆盘膝坐下,先把体内亏虚的灵气填补回去几分。 朽城那边,数艘渡船落地,坐在城头的一个黑衣青年沉声道:“司阍,我得下场了。” 老者点点头,“去吧,他刘景浊的压制,也是有限度的。”壹趣妏敩 后方两个真境,阿祖尔没忍住问了句:“你要是炼虚境界的话……” 刘景浊淡然道:“入真境则真境无敌,炼虚如是。” 我他娘的要是有个炼虚境界,就场上这些货,我跟左春树就分了。 今日短短几个时辰,对于阿祖尔的打击,着实有些大。 刘景浊忽然皱眉,一把推开阿祖尔,顺势持剑挡在身前,但一道鬼魅似的身影却扭转到了刘景浊身后,匕首直取首级。 一身雷霆炸裂,硬是将其逼退,可刘景浊肩头却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且黑气蔓延的口子。 刘景浊皱起眉头,肩头黑气当场消散,但那人又手持匕首刺来。 又他娘的是个妖王,五个了! 阿祖尔手持双刀折返回来,结果一个照面就被拍飞。 刘景浊拄剑起身,深吸一口气,今日闹得,有点大啊! 几声炸雷响动传来,瞬息之间,一道白衣至此,一拳命中黑衣妖修面门,硬是将其打水漂似的砸飞几十里。 “刘兄闹得是有点儿大了。” 刘景浊诧异道:“你怎么来的?” 沈白鱼无奈道:“舟子一脚。” 到了真武境,就可以这么任性吗?一脚把人从瘦篙洲踹到了归墟? 扭头看了一眼,原来如此,以西千里,下了一场雨。 黑衣登楼,自然也是妖王之一了。方才一拳头,实在是有些重了,脑仁儿疼。 他沉声道:“来者何人?” 白衣身影一拳砸出,淡然答复:“瘦篙洲沈白鱼。” 几千里外,一头异兽背上,腰悬铗刀的年轻人问身边老者,“九洲,其实挺欣欣向荣的,只是拒妖岛的未来,真要交给这帮年轻人?” 左珩川轻声道:“何止拒妖岛啊!” 有一天,前辈会死掉大半的,年轻人都会得到这些前辈的馈赠,天下是年轻人的。 这一天对于炼气士来说,很快很快。 所以不久的未来,九洲八千年来引以为豪的百岁登楼,只会成为一件很常见的事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28章 一帮年轻人免费阅读。 第529章 要开战吗? 朽城以西万里,拢共十位妖族登楼下场,死了俩,剩下的其中五个是所谓妖王,玄衣恐怕实力在妖王之上。 而人族这边,七姓来了四位登楼,还有左春树、李湖生、宋真,外加双花琉璃身沈白鱼,正好儿八对八。 左春树笑了笑,“换人,我跟他打。” 宋廷也不含糊,调转枪头就去找了端斋,剩余连个不是妖王的登楼,他都不乐意看。 还不忘说一句:“盼儿,往后退,有你四舅在,放宽心。” 大髯汉子邓饮墨对战之人,是妖王翃邱。 陈氏奇女子陈菀,善使宣花斧,对其交手的倒不是妖王,最先跟着端斋下场的二人之一,不知名姓。 秦家那位秦仙宗,手持两把短刀,也只是分到了不是妖王的登楼。 至于李湖生,一曲阳春犹未止,所对大妖,是方才冲阵的二人之一,妖王兰岩鹤。 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只鹤。 宋真在远处与一红衣妖娆女子交手,妖王红酥,赤狐化形。 还有来得最迟的沈白鱼,几乎是拳头压着那道黑衣打。 刘景浊打坐调息,顺便问了句:“方才黑衣,认识吗?” 阿祖尔轻声道:“知道,没交过手,是那十大妖王之一,壁黄。” 刘景浊微微皱眉,一个兰岩鹤已经够让人诧异了,还有个壁黄?虎贲寺壁黄人? 之前买那盏琉璃灯时,顺道买了半本书,那半本书中便有这个小故事,虎贲寺东南壁上黄人,兰岩鹤书中也有。 那老者,又是什么不得了的老前辈吗? 抬头看了一眼朽城方向,自身那压胜之力减半之时,刘景浊明显察觉到了自己被某种古怪气息反压。破境琉璃身之时,曾与何伯去过一趟八荒,估计是那座门户又“扩宽”了,这万里归墟,倒成了九洲与八荒天道博弈之处。 想到这里,刘景浊无奈叹息一声。估计要不是自己到了,门户反倒没那么早开到这么大。 高图生几人先后折返回了这边儿,得喘口气,然后接着打。.m 受伤最重的,就是朱法言与高图生了。 几人各自往嘴里塞了一枚药丸子,高图生与朱法言先坐下开始调息。 袁盼儿看了刘景浊一眼,一道血淋淋的大洞,看着就疼。 她没忍住问道:“你……这都没事儿?” 刘景浊轻声道:“若非灵气耗尽,这点儿伤我都不带眨眼睛的。” 倒真不是吹嘘,当年只是金丹,在昆仑挨的那是什么打?开山之前,在迟暮峰后山挨的又是什么打?受的这些伤加一起都没舟子一拳重。 刘炔当年就服气,但当年刘景浊毕竟是登楼。现在一个真境,杀炼虚妖族如屠狗,要是单独拉出来个登楼,谁弄死谁还不好说呢。 就是这家伙老是不给人面子,气不过。 他也问了句:“刘见秋,咱们就这么干瞅着吗?” 刘景浊只是问道:“有泉儿吗?我已经被刮干净了,老婆本儿都搭进来了。” 高图生率先开口:“我反正没钱。” 狄邰倒是取出来二十泉儿,刘景浊接过之后,只几个呼吸,一把泉儿就成了一把粗糙石币。 气色明显恢复几分,刘景浊又问:“还有吗?我会还的。” 兜里几万泉儿,但不能用啊!那是公款。 朱法言扯着嘴角,取出来十枚泉儿,没好气道:“都是剑修,谁像是有钱人?” 说是这么说,三人还是凑出来了三十泉儿。 刘景浊接过之后,又是迅速将其“吃干净”,然后传音道:“起码要再弄死俩才行,要不然太亏,弄死一个妖王最好。袁盼儿恢复得怎么样了?有我雷霆大阵,你暂时跻身登楼境界,有无信心与宋真一起斩杀那头赤狐?” 袁盼儿沉声传音:“我还有一把剑没有用,要是用的话,可以。但用的话……我会跌境。” 狄邰传音道:“我跟刘炔去吧,有你大阵加持,合力斩她不是问题。” 高图生是越想越憋屈,骂骂咧咧说道:“老子要是有个登楼境界,早他娘的杀上朽城了。” 刘景浊乐了,“我他娘的还憋屈呢,我要有个登楼境界,早他娘的把他们砍死光了。” 说归说,刘景浊还是轻声道:“狄邰杀力够,待会儿听我传音,你跟袁盼儿去帮宋真,袁盼儿不必出第三剑。朱法言跟高图生走一块儿,去帮李湖生。刘炔跟我在一块儿,我说出剑,你用出本命神通即可。” 刘景浊已然起身,灌下一口酒,结果从胸口那个窟窿流了出来,看得众人那叫一个嘴角抽搐。 刘景浊讪笑着取出一张符箓堵住伤口,又灌一口酒。 刘炔咋舌不已,“其实要杀死刘见秋,不给他酒就行了。” “少白话,咱俩先走。” 阿祖尔忙问道:“我呢?” 刘景浊传音一句:“一样,待会儿你来掌阵。” 话音刚落,剑光划过海面,杀向宋廷那边儿。 过去就是雷霆夹杂火焰的剑光,端斋一下子皱起眉头。 宋廷没好气道:“你刘见秋还是跟当年一样看不起人啊!我用你帮忙吗?” 刘景浊落地之后,双手各自持剑,以剑气画符。 顷刻间画出两张巨大五雷镇妖符。 两张大符分化成为三十六张大符,刘景浊沉声道:“你等着吃屁呢?” 刘炔赶忙瞬身到此,祭出本命剑,一人分化三十六道分身,各自背靠一张符箓。 宋廷咧嘴一笑,“懂了!” 天罡大阵,封锁八方,待我入阵冲杀。 一杆长枪提起,刘景浊沉声道:“天魁出剑!” 端斋皱起眉头,真他娘的妖孽啊!半步阵道大宗师,半步符箓大宗师。他刘景浊要是阵道大宗师了,今日谁也走不掉。 他深吸一口气,“妖王是那么好杀的?” 话音刚落,海上风起云涌,一道千丈余高的大妖真身凭空出现,一声吼叫,愣是把宋廷逼退十几里。 那怪物猫身,却长了一副虎爪,宋廷再次持枪上前,结果给一爪子就拍飞了。 刘景浊刚要骂人,一尊千丈法相落入天罡阵中,是一黑甲法相,手提银枪,神将一般。 “这牲口,头一次现出真身呢,我还不认识。” 刘景浊沉声道:“少说闲话,刘炔天暴天煞齐出剑,抓紧弄死他。” 话音刚落,刘景浊已经传音袁盼儿,“出剑。” 袁盼儿点点头,化虹往东三百余里,两把本命剑齐出,当场拔高一境。 狄邰紧随其后冲入袁盼儿那方天地,本命剑一出,那方天地便被真火充斥。 刘景浊略微咋舌,可转念一想,鸿胜山,洪胜山,柱容峰,祝融峰,善用火法,理所当然。 “宋掌律楞什么?” 被人一点,宋真即刻提起一双鎏金骨朵冲杀进去。 逼不得已,赤狐法相也只得祭出真身。 赤狐眉心,红酥人形虚影媚眼如丝,笑道:“奴家娇弱女子,至于遭人如此围攻吗?” 刘景浊轻声道:“高图生,动弹。” 与此同时,一道火焰钻入袁盼儿那方天地之中,狄邰一愣,甚至转头看了刘景浊一眼。 也不知怎的,狄邰只觉得刘景浊这道火焰到此,他当即有了用不完的力量,理所当然地暂时拔高一境,同时祭出法天相地,虽八百丈而已,却是浑身烈焰。 东边城头,手拄拐杖的老者嘴角一挑,“原来如此,有意思。” 风生兽背上,左珩川一拍大腿,破口大骂:“哪个王八犊子?忒恶毒的算计!人家小两口招你惹你了?” 李泥丸面色淡然,开口道:“一水一火,要相融还真是得费点儿力气。” 左珩川眉头紧皱,掐指一算,骂得更狠了。 “小瘪犊子玩意儿,成人了又不当人!还有他刘顾舟也真是的,往死里坑儿子。” 刘景浊也是一愣,心说这怎么回事儿?我身上这道火焰,可以助长狄邰境界? 娘亲说火焰是中土所得,到底是什么火焰,她跟爹都没看出来。 他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境界不够,那我就权当辅助了。” “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 李湖生一笑,转手取出笛子,轻声道:“一曲梅花引。” 高图生祭出本命剑,长夜闻笛声。 “打了半辈子架,头一次听曲儿干仗。” 朱法言钻入漆黑长夜,“定!” 此时正好笛声正好由缓转快,兰岩鹤淡然一笑,“杀了一辈子人,头一次听曲儿杀人。” 刘景浊也是一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阿祖尔,掌阵。” 举起酒葫芦大口灌酒,刘景浊又说道:“诸位,该下杀手了。” 话音刚落,八处战场的人硬生生被扯入八宫之中,阿祖尔坐镇中宫。与此同时,八头登楼大妖,尽数抬头,那道恶心人的压胜之力,又来了! 登楼对登楼,此时势均力敌,再被压下半境,那就是一边倒了。 两头不是妖王的登楼,当场被斩,就连玄衣,也不得不现出真身。 原来是一头龙龟啊! 城头老人笑了笑,言语缓和,却过万里送入刘景浊耳中。 “杀了我们四个人了,是不是该见好就收了?”..m 刘景浊当即口鼻溢出鲜血,一个踉跄险些跌入海中。 九宫大阵之中,剩余六妖被人硬生生扯了出去,只以神魂掌阵的阿祖尔也是一口鲜血喷出,大阵再次破碎。 一人瞬身落地,抬手按住刘景浊肩膀,轻声道:“收回心神,好不容易破开的境界再跌回去,那就不值当了。” 那人肩头蹲着个怯生生的青毛小兽。 李泥丸抬头看去,有一拄杖老者已经站在玄衣身前,看了一眼下方,笑盈盈问道:“怎么?要开战吗?” 刘景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左春树瞬身上前,一把将他扶住。 抬头看了一眼,刘景浊沙哑开口:“老畜生,玩儿阴的?” “那怕啥,谁不会似的。” 对面六妖,同时口鼻溢血,与刘景浊一样,神魂受创。 算是还回去了。 左珩川笑道:“小子,人家问你呢,要开战吗?” 老者露出诧异神色,九洲渔子,在征求刘景浊的意见? 刘景浊硬撑着挺直了腰,看向对面老者。 “等我取你狗头!” 一场打了三千年的仗,你问我要开战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29章 要开战吗?免费阅读。 第531章 我不是废物 外院那棵含桃树总是花不谢,刑寒藻今天从戍己楼返回,不知怎的,就觉得好怪。山主一来花就开了,又不是时候,眼瞅着即将入冬,它莫不是一株梅花吧? 秦家造岛工匠已经正式开始,造岛不是搬岛,两回事儿,虽然只是占地三十里的岛屿,一样费钱费力。 今日得走一趟西边儿歪脖子树下,还得去一趟新岛,待会儿得让姬泉操控飞舟过去。 昨个儿姬泉问了个她自己很好奇的事儿,就是那座戍己楼,按刘景浊的名单,自己与寒藻还有阿祖尔,就已经是三个女子了,难不成你刘景浊真要找上一帮女子吗?好在是刘景浊给出了个确凿答案,大概需要十二人,男女参差各半。 只是人选,暂时还定不了。 刑寒藻进内院,对着刘景浊说道:“方才碰见鱼雁楼的琴楼主,给了我青椋山来信。” 刘景浊点点头,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就合上了。 “忘忧在岛上吗?” 刑寒藻摇摇头,“忘忧姐姐跟龙丘白雨还有童婳姐姐一起去了海上。” 刘景浊点点头,“那就等神弦宗跟百花山庄的人回来再说。”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你去喊上姬泉,咱们去一趟西边儿新岛。” 转头看了一眼,“别躲了,来了就一块儿,正好有事儿找你们。” 欧钰讪笑一声,与吕火丁一同进门。 炼器师跟符箓修士,无一例外皆是神魂强于同境,虽说看不真切刘景浊到底伤的有多重,但多少能察觉,反正伤得不轻,要不然也不会想着驾驶飞舟了。 转头看了一眼,“她不想去就算了,我们先走吧。” 欧钰赶忙开口:“用我的飞舟,贼快。” 有人自告奋勇,刘景浊自然懒得花钱了。 再说也没钱,都没来得及去坊市把那些东西卖了。 暂时坊市是可以用钱买卖的。 话不多说,欧钰当即祭出一艘铁甲飞舟,不上去不知道,上去一看,刘景浊是真的有点儿佩服。 十丈长的铁甲飞舟,抗打是肯定的,但船舱里边儿一个大水池,水面漂浮一张床,乱七八糟可以将人吊起来的绳子,以及可以摇动的板凳儿,一大堆。 刘景浊叮嘱刑寒藻别进去,自己则是眯眼看向欧钰,问道:“独野苋怎么容得下你的?” 欧钰讪笑道:“她又不知道。” 飞舟很快到了西边儿歪脖子树上方,刘景浊看向吕火丁,轻声道:“麻烦吕宗师带我下去。” 吕火丁皱眉道:“伤的真就这么重?” 说归说,还是带着刘景浊落下了。 正好瞧见个年轻金丹,正跟袁前辈掰扯什么呢。 四十结丹,天才无疑,就是脾气有点儿冲啊! 年轻人扛着一杆马槊,沉声道:“不行,你这么写不行的!” 袁老汉叼起烟斗,笑道:“你又不是剑修,在乎这个作甚?” 年轻人皱眉道:“就得是斗寒仙剑洲!你把仙剑俩字给我添上!” 老汉淡然道:“不行你就回去吧?” 瞧见这一幕,刘景浊迈步上前,笑问道:“前辈,怎么回事?” 老人瞧见刘景浊来,无奈一笑:“这小子斗寒洲来的,非要在中间加上仙剑二字,将近三千年了,就没有这个先例,即便安子来了也是一样,斗寒洲。” 刘景浊一笑,看向那年轻人,轻声道:“想要添上仙剑二字,得自己个儿杀妖争取,在这儿磨烂嘴皮子也没用。要么就到时候上战场杀妖,要么就回去,再吵会有人把你丢出去的。” 年轻人一听这话,气蹭一下子就上来了,“哪儿来的病秧子?有你什么事?”.m 刘景浊只笑了笑,转头问道:“前辈,我要的东西呢?” 老人取出个玉简递去,轻声道:“如今在岛上的,都在这儿了。” 刘景浊点点头,又说了一句:“十月初一起,要烦劳前辈随时把登岛修士的消息传去戍己楼,给宋元青。” 老人一愣,“元青吗?” 说着便摇头一笑,“也就是你了,换成别人,谁会理一个慧根全无的孩子?” 刘景浊只说道:“换成别人,也会的。” 说罢,他看了一眼老人手里身份铭牌,贺东陵? “姚放牛当年在这儿,一样是斗寒洲,想加上仙剑二字,得看你有无那个本事了。” 吕火丁拉着刘景浊重回飞舟,贺东陵皱着眉头,问道:“这谁啊?好大的谱儿!” 老人神色古怪,“你就不知道中土刘景浊?” 年轻人破口大骂,“大爷的,原来是刘贼。” 飞舟很快到了新岛,只一座渡口与大瑶王朝跟醒神王朝的大军,没别的。 只远远看了一眼,刘景浊便说道:“走吧,没看头了。” 药庐兵庐是决不能放在那边儿的,跟坊市一样,成什么了? 欧钰倒也听话,操控飞舟往拒妖岛折返,听刘景浊的,由最北往最南行驶。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轻声道:“将来会有一个炼器大宗师到此,执掌兵庐,欧钰就跟着打铁,以此置换战功。吕火丁可以考虑一下,将来是随着龙虎山一位符箓大宗师刻画符箓,还是要下战场杀妖。” 吕火丁反问道:“难不成去专心画符,就不能下战场了?” 刘景浊摇摇头,“当然不是,愿意去没人阻拦。” 看来看去,刘景浊指向下方一处空地,轻声道:“就这儿吧,方圆十里地,够用了。” 欧钰插嘴道:“会不会太磕碜了?” 刘景浊转过头,“欧宗师要是钱多,愿意花钱买地,我倒是无所谓。” 欧钰笑道:“定方圆三十里吧,十五里作为兵庐所在,剩下一半儿他们分去,钱我掏。” 刘景浊转过头,“我欠人五十泉儿。” 欧钰一愣,取出个乾坤玉塞进刘景浊手里,“你少寒碜人啊!五十泉儿,怎么好意思借的?赶紧还了去!” 刑寒藻神色古怪,欧钰的身份,山主说过,所以她怎么看,欧钰都是一副求生欲极强的样子。 刘景浊转头问道:“东方疾临呢?” 刑寒藻轻声道:“受了伤,在养伤。” 欧钰是懂眼色的,问了个地方,驾驶飞舟就过去了。 吕火丁知道那个东方疾临,反正在拒妖岛是出名了,刘景浊登岛那天,只有他跟阿祖尔拦路,不过他就比较惨了,被一拳撂倒,后来去战场上,刚刚出去一万里就碰到埋伏的,险些死在那儿了。 吕火丁好奇问道:“你不觉得他是故意搏名吗?” 刘景浊只说道:“拒妖岛上,只有一个西花王朝修士吗?” 吕火丁一下子就懂了。 搏名也好,真性情也罢,起码他敢站出来。 别看他刘景浊在拒妖岛上好像朋友挺多,跟瞧不上他或是对他有敌意的人相比,九牛一毛。 还是一样,吕火丁带着刘景浊落地,压根没敲门,就落在了院子里。 可把东方疾临吓了一跳,赶忙拔出兵刃,沉声道:“刘贼,报仇来了?” 刘景浊看了一眼,问道:“西花王朝长公主,跟你有什么关系?” 东方疾临沉声道:“我是西花王朝生人,蔚车郡东方疾临!你说跟我什么关系?”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十月初一,卯时到戍己楼。” 说完就走了,东方疾临愣了好半天,回过神后跳起来大骂:“你算个锤子,我凭什么听你的?” 这不就五个人了? 除此之外,得找个镇得住场子的,自个儿境界总还是太低了。 预留给龙丘白雨一个名额,左春树跟沈白鱼就算了,有点儿屈才。 高图生铁定不愿来,狄邰……不太适合。 刘景浊递出方才拿到的玉简,轻声道:“寒藻,你去一趟宋家,让宋元青即刻去往戍己楼,十月初一之前,我要一份准确的名单,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擅长什么。这份名单,必须由宋元青亲手撰写,你要做的是查清楚名单上的人擅长什么,再由宋元青誊写。”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所有东西,不得带出戍己楼,不管是谁,敢带出来就得死。” 吕火丁皱眉道:“今天九月二十四了,几天时间,怎么可能那么快?” 刘景浊淡然道:“那是她们自己的事儿,我已经确定的人,你们也可以去找,有本事叫来帮手,我不会说什么。” 有人瞬身至此,轻声道:“给我留个位置。”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东门先生想清楚了。” 东门笑酒点点头,“那是自然。” 这天夜里,拒妖岛上破天荒的有人骑马赶路,背着个大包袱,马背上还有个竹筐,里头装满了笔墨纸砚。 好不容易到了东海,却被十几里海路拦住了。..m 正站在岸边不知所措呢,海岸忽然凭空出来一道木桥,直通戍己楼。 宋元青一笑,继续策马狂奔。 含桃树下,刘景浊笑着喝了一口酒,那位宋氏家主凭空出现,冷声道:“用我们元青,也不晓得修路。说好了十月初一,还要提前去,拿他当驴使吗?” 刘景浊笑了笑,反问道:“宋前辈,元青有这么高兴过吗?” 宋男来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开口说了句谢谢。 当年刘景浊在拒妖岛,就在这里,老是瞧见那时才八岁的宋元青,对着海面呢喃自语,没人的时候还老是抹眼泪。 那个孩子曾经面向大海,哽咽着问道:“难道我就只能做个废物吗?炼气士做不成,武道更是没机会,我为什么生在拒妖岛啊?我爹娘的仇谁去报啊?” 那时有个年轻人按住孩子脑袋,轻声道:“当不成武将,那就好好读书,修习兵法,争取当个儒将。” 马背上的年轻人虽然一脸笑意,却也眼噙泪花。 我不是废物。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31章 我不是废物免费阅读。 第532章 忍你很久了 来往修士瞧见戍己楼下拴着一匹马,一个个儿儿跟见着了太阳打西边儿起来似的,不管是离开的还是回来的,都要驻足多看几眼,也就七姓修士与在拒妖岛上待过二十年以上的才知道,其实拒妖岛上,就这一匹马。 那匹红鬃马,是宋男来托人从九洲买来的,未开灵智,但寿命极长,活个八十年不在话下。 只有一匹马,自然也就只有一个主人了,七姓唯一一个不是炼气士的后人,宋元青。 做不了炼气士,也练不成武,甚至身子骨比凡人还要弱上几分,要不是十几年来一直有灵丹调养,哪会有现在这生龙活虎的模样。 三天前的夜里,宋元青进了戍己楼二层,到今天眼睛都没闭上过,给他的一处屋子,只有门口有地方落脚,别的地方都被册子堆满了。 拒妖岛上,光是七姓修士就有多少?外来修士又有多少?要先按照那枚玉简记载,把岛上每个修士姓甚名谁多大年龄,哪洲哪地人氏,还得空下三行,等刑寒藻返回之后,填补上那人主修什么。 所以看似杂乱堆放的册子,其实是有分门别类,别人乍一看看不出,但都在宋元青心里。 九洲修士分别摆放,等刑寒藻带回来查到的消息,还要细分。如青鸾洲,一洲之地,剑修、符修、阵师、卦师、咒师、炼丹师、炼器师,都要分门别类,其实只靠着他宋元青一介凡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赶在十月初一把这种事情干完的。 还剩下两天,他至多也就是把这些分类开而已。 可他就是不想停,二十三岁,生在拒妖岛,一次都没去战场,只吃粮不干事的日子,他真的不想再过了。 方才刑寒藻折返回来,本想把收集的信息给宋元青让他誊写的,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宋元青已经眼窝深陷,整个人比那天晚上憔悴了许多。 所以她拉住了姬泉,说自己先去找一趟山主。 破境凝神之后,可以御风了,刑寒藻一个踩着风尖儿返回院子里,可山主在跟秦家主商量事儿,她只好先等一等。 见她来了,两人也没遮掩言语,此时正在商讨药庐兵庐,以及那座暂定为桃庐的三处地方修建事宜。 刘景浊说得很清楚,钱是由欧钰出,要个地方就行了,无需阵法,用不上麻烦宋家主,至于丹炉之类的,哪个炼丹师不自己带着?耕地不带锄头?干什么吃的? 反正事无巨细,秦家的天工傀儡真要用在建房子上,占地三十里的三处院子,十天决计可以完工,而且七姓之中的炼丹师炼器师,都可以被刘景浊征调过去,至少秦家不会有什么异议。 最后,秦翻雪问了句:“你……毕竟境界暂时还低,如此操劳,还有时间修炼吗?” 刘景浊如实说道:“不去战场的时候,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要不就是符箓替身,要不就只是一道分身,我跌境之后,走了一条比较古怪的路,真境之后,其实并无瓶颈可言,但真境之后,想要填满我的黄庭宫,需要的灵气,不是几千上万枚泉儿可以解决的。” 破境求真我之后,体内十洲五岛有了一种只对于刘景浊来说的“真”,那可是无垠天地,即便只是假中之真,需要的灵气,也是海量的。 第533章 万般不堪犹是我 重回拒妖岛后,刘景浊还一次都没去过那处酒铺,今日是九月最后一天了,刘景浊独自走了一趟十字路口中间的酒铺。最早酒铺叫做不相逢,后来才改了个名字,成了相逢。从前四道门户各有一道牌匾,“人生何处不相逢”,但这次来,牌匾已经取了。 拒妖岛上唯一一个酒铺,生意好那是自然,屋子里明明摆着八百十张桌子,就是没人进去,大多数人都只买酒带走。 刘景浊在这儿给不少人喝过存酒,那些身份铭牌,如今就在桃李林中。 正好碰见东方疾临买了一壶酒,正往外走,但刘景浊只看了一眼,也没有打招呼。 不晓得刑寒藻用了什么法子让阿祖尔提前去了,但这东方疾临,她还真没喊动。刘景浊倒是无所谓,明日卯时,只要到了就行,要是不去,正好空缺一个名额。 无论是谁,在这拒妖岛上,没有第二次机会。 戍己楼上光十二人远远不够的,这才是二楼人手,一楼需要的只会更多。 至于顶楼,刘景浊希望用不到。 戍己三楼,中军帐。 以刘景浊酒腻子的德行,到哪儿都能跟酒铺掌柜关系差不了。这不,一到门口,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便推门走出来了。 刘景浊笑着抱拳,轻声道:“吴掌柜,好久不见。” 中年掌柜抱拳回礼,“有多久,不到一月而已。”..m 掌柜姓吴,名业。 刘景浊递出几枚铜钱,轻声道:“现如今有点儿穷,最差的酒给我来一壶吧。” 烟儿,给你刘叔叔拿一壶不相逢。 刘景浊转头看去,是个年轻女子,颇有一番江南女子的清秀。端着一壶酒走来,钱当然拿走了,酒却不是最差的。 二十出头的年纪,喊叔叔,倒也合适。 刘景浊拎着酒与吴业走去路边儿,各自坐了一张马扎。 屋子里那是给死人坐的,活人几乎不会去。 当然了,若是以必死之心下场的,能进去喝酒,也不会有存酒。 刘景浊开门见山道:“我夺权来了。” 吴业点点头,“知道,但有条件。”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忙活的女子,摇头道:“不行,年纪太小,境界太低,没走过江湖,还得我教。还有我这名声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年轻女子要不得。再说了,上了戍己楼,你这下任掌柜让谁当?” 吴业只说道:“你走那年,来了个婆娑洲修士,烟儿是她闺女,不姓吴,姓夏。条件就这样,不答应我不会把两千年来的记录交给你,那老三位现在都不在了,七姓那边儿我反正不怵,你有本事就硬抢。” 刘景浊气笑道:“只能是一楼,负责看管天材地宝。” 吴业一笑,翻手取出一枚乾坤玉,传音说道:“自打有酒铺以来,两千年内海上大小战事、何人记功多少、死的人是哪里人,怎么死的,事无巨细,尽在其中。” 这就算是答应了,其实对于吴业来说,在哪儿不重要,只要在戍己楼,给宋元青喂马都行。 刘景浊接过玉简,问道:“就叫夏烟?” 吴业摇摇头,“夏檀烟。” 顿了顿,吴业轻声道:“推荐你一个人选,只是推荐,你可以自己决定。” 刘景浊摇了摇头,“我第一个人选想的就是他,但想来想去还是算了。二楼修士,前期不会常下战场,挨骂声音不会少,我要是用了他,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吴业皱眉道:“你连宋元青都要了,就瞧不上他吗?” 刘景浊沉声道:“我怎么会瞧不上?拒妖岛的同龄人嫌弃他娘是妖族,我不嫌弃,我娘还是百多年前的九洲魔女呢。” 可耳边传来一句人声:“算我求你,死了算他的,撑不住别人的闲言碎语也算他的。你不是需要个登楼剑修吗?我可以告诉你,他就是剑修,暂时除却陈家人,无人知道。” 刘景浊无奈道:“陈前辈,陈黄庭不是不适合,我也不是怕他有什么二心,而是他本身就因为身份被同龄人瞧不起,再到我戍己楼,铁定要挨上几年骂的,我怕他受不了这流言蜚语。我……”壹趣妏敩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青衫身影凭空出现,就站在刘景浊面前,躬身拱手,“我陈晚渡求你了。” 拎着酒去其他铺子里吃饭喝酒的修士,一个个的都惊呆了。 陈家主,对他刘贼深深一躬?我眼花了吧。 特别是西花王朝的东方疾临,酒壶都掉地上了。 他特别不理解,为什么拒妖岛本土修士,都对他刘贼如此善意?明明就是个仗势欺人老色鬼啊! 刘景浊赶忙扶起陈晚渡,无奈苦笑:“前辈,至于吗?” 陈晚渡抬起头,沉声道:“一根竹签子扎在心头,跟一把竹签子扎在心头,一样要命。几个人的闲言碎语,跟一群人的闲言碎语,一样寒人心。” 刘景浊沉声道:“要是来,就得摘了帽子。” 吴业与陈晚渡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了刘景浊。 刘景浊沉声道:“不愿承认自己出身的人,我不要。只要陈黄庭愿意摘了帽子,明日卯时到戍己楼即可。” 说完便抱拳离去,倘若陈黄庭不愿意摘了自己的帽子,那他受不住日后的流言蜚语的。 当然了,他只要愿意面对自己的出身,我刘景浊会让那些瞧不起他的同龄人惭愧的。 瞧不起你的人,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不一定能得到他的认可,但咱们可以让他自惭形秽。 你不如我,哪儿来的脸瞧不起我? 这就八个人了,加上算在编外的夏檀烟,就是九个人了。 还有四个人,可以慢慢选。 这天夜里,姬泉跟刑寒藻还有阿祖尔,一直在帮宋元青研墨、整理分类那些册子。 刑寒藻大致算了算,五天六夜,要抄写万余人的名字、籍贯、擅长什么,平均每人要用到三十个字,哪怕只有一万人,也得三十万字啊! 可宋元青愣是把这三十余万字,写得工工整整,没有一处连笔,没有一处涂抹掉再修改的。 眼瞅着已经快到寅时了,屋内被姬泉施法,白昼一般。五天六夜没有休息的年轻人,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即便如此,落下的字,依旧工工整整。 这戍己楼二楼,其实是一处落在云海之上的大宅子,四合院模样,东西各三间屋子,宋元青就在其中一个屋子里。 三个年轻女子坐在正堂门前,可能是因为阿祖尔最好看,所以她坐在中间。 之所以会来,其实到现在,阿祖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在刘景浊两次放心让她主持大阵之时,她就已经暂时放下了那份国仇。国仇在天下仇这边,是得让路。 阿祖尔轻声问道:“宋元青为什么这么拼?” 这样下去,命可就没了。 姬泉单手抻着脸,轻声道:“不晓得,我那表弟做事儿,反正挺奇怪的。” 但刑寒藻明白了,明白了山主是什么意思。 山主是想让宋元青证明自己,而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别人可以帮忙的。所以她们想要帮忙誊写时,被拒绝了。 一个凡人,靠着仙丹,能过百岁吗?等到宋元青垂垂老矣,再看到后人翻阅自己亲手所写的这数万名字,自然会很开心。 虽是一介凡人,但总算没有白活一趟!对得起自己这个姓氏。 陈氏一家,占地方圆三十余里,在这一大片地方上,最角落的地方,有一处宅子。 已经寅时,陈晚渡手里提着一把剑到此,是陈氏宝库中唯一一把仙剑。 仙剑仙宝,除却破烂山跟龙丘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别家也不容易有。更何况自古以来,仙剑就最难铸造。 推门进去,有个头戴笠帽的年轻人,正手持一把寻常铁剑,演练剑法。瞧见陈晚渡进门,他也没理会。 陈晚渡像是习惯了,自顾自坐去椅子上,自顾自开口:“一个时辰之后,去戍己楼见刘景浊,以后你作为他手下修士,在戍己楼做事。” 身材高挑的年轻人只冷漠一声,“不去。” 陈晚渡一笑,“人家还不要你呢,是我差点儿给人跪下了,才求来的一个名额。” 陈黄庭只是一句:“不去。” 陈晚渡也不恼怒,只是说道:“他只有一个要求,你要是去戍己楼,得把笠帽摘了。” 陈黄庭立刻停下手中动作,猛地转头,沉声道:“侮辱我?” 陈晚渡冷声道:“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但刘景浊说了,不愿面对自己出身的人,他不要。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来跟你聊一聊。” 顿了顿,陈晚渡又说道:“是人是妖,又或是半人半妖,别人说了不算,得看你自己怎么想的。你爹娘生你一遭,难不成只是因为你娘是鹿妖,她就不是你娘了?” 陈黄庭冷声道:“别人说,我会堵住他的嘴。” 陈晚渡摇头一笑,将剑插在院中,轻声道:“黄庭,万般不堪犹是我,我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一个时辰之后的戍己楼,去不去你自己决定,要是去,就把帽子摘了。” 高挑青年看着陈晚渡远去身影,有些沉默。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33章 万般不堪犹是我免费阅读。 第534章 有人戍边,有人押注 寅时五刻,宋元青终于抄完最后一本,他赶忙冲着外面喊道:“邢姑娘,东西是装到乾坤玉分门别类还是怎么办?” 刑寒藻轻声道:“马上五更天了,赶紧去洗把脸,至多卯时二刻山主就会来的,咱们得下楼。” 宋元青一愣,五更天了? 他着急忙慌出门,跑了一圈儿又回来了,满脸窘迫,“哪里有茅厕啊?” 刑寒藻一拍脑袋,完了,估计要被说了。 她只好对着宋元青诚诚恳恳一句抱歉,开口道:“对不住,我忘记了这个,能不能……” 姬泉打断刑寒藻,说道:“外面海阔天空,你可以大有作为,等刘景浊点卯过后,我立马儿帮你修建茅厕。” 宋元青一笑,只说了句好,然后就小碎步往外跑去。 他是习惯了,在这拒妖岛上,想找个茅厕还真不容易,不过海阔天空倒是真的。 刑寒藻有些内疚,她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当神仙太久,险些忘了,炼气士可以不用上茅房,但凡人是必须要的。 宋元青倒也挺快,回来时大家已经给他备好洗脸水,他胡乱摸了一把脸,轻声道:“走吧,咱们下楼,刘大哥快到了吧。” 四人一同下楼,楼下也有人了,不过刑寒藻没想到,来得最早的,既然是东方疾临。 姬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是说不来吗?” 东方疾临倒也没不好意思,只是说道:“昨个儿瞧见了陈家主对他作揖,我来看看他刘景浊到底有什么能耐。” 自己找台阶,真不错。 说话时,又一个年轻女子以神行符到此,阿祖尔满脸诧异,“檀烟姑娘也来了?” 夏檀烟个子小小的,声音也小小的,“干爹非让我来,说我是属于二楼编外,日后在一楼做事儿。” 话音刚落,一道雷霆跨海而来,急忙忙落地,喘息不止,“我没来晚吧?” 刑寒藻轻声道:“放心,山主还没有来呢。” 两道身影同时落地,腰悬酒葫芦的刘景浊,与东门笑酒一起,破烂山这位首席,明显要故意落后刘景浊一个身位。 刘景浊看了一圈儿,少了个人,但没所谓了。 “都来了,那就先上去再说吧。” 刚要迈步,一道剑光落地,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人,众人尽数转头看去,特别是宋元青。也不知怎的,一个大男人,觉得高兴到想哭。 来人白衣挎剑,头生双角,是一对鹿角。但那脸蛋儿,简直是美男子。 陈黄庭憋了半天,说了三个字,“没晚吧?” 刘景浊一笑,摇头道:“没晚,很好。” 三层是三处小天地,刘景浊早就提前布设了阵法,三楼暂时无人可上。 二层那方天地,其实就是一处云海,云海之中有山巅破出,山巅坐落一处四合院而已。 刘景浊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九个人。 走入正堂,座椅桌子早就摆好了,像是个会客书房,主位一张桌子后边儿放着一张太师椅,下方左右各放着六张椅子。 刘景浊走去主位,先摘下酒葫芦放在桌上,率先开口:“按境界落座。” 东门笑酒与陈黄庭自然坐在左右两侧首位了。 至于剩下几个真境,也没推脱什么,先后落座,夏檀烟跟宋元青自然坐在最后面。 刘景浊这才坐下,先灌下一口酒,这才说道:“两边共计六处屋子,日后推开窗户都是对着海的。议事时关窗,其余时候把窗户打开。”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大家应该都认识,但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院子里共事,还是需要自我介绍一番的。我先来,我叫刘景浊,以后就是你们的顶头上司。” 没有说中土刘景浊或是青椋山刘景浊,东门笑酒想了想,起身朝着大家抱拳,轻声道:“东门笑酒。” 陈黄庭有些别扭,感觉婆婆妈妈的,但人家东门笑酒一样起身,自个儿坐着不像话。也只得起身,沉声道:“陈黄庭。” 西花王朝的青年人起身抱拳,“东方疾临。” 一身蓝衣的女子也抱拳道:“龙丘白雨。” 加上刘景浊,共计十人,报完姓名之后,各自重新落座。 刘景浊笑了笑,“都别这么拘束,又不是官老爷升堂。几个小规矩先说一下,除却随身物品,东西可以带进来,但带不出去。还有互相之间的称呼,譬如喊我,可别什么表弟姑爷的,直呼刘景浊即可,黄庭兄要是不习惯,喊我刘见秋也是一样。最后一条,令行禁止,戍己楼里,我说的话,定下日子的,赶在那天要拿给我。” 说到这里,刘景浊便看向末座,问道:“宋元青,誊写的东西呢?” 宋元青赶忙起身,抱拳道:“共计两大份,活人与死人。活人那份里,又分成如今是否身在拒妖岛的。在拒妖岛的修士,九洲修士与拒妖岛分别列出,其中剑修、阵师、炼丹师、炼气士、卦师、咒师、符箓修士,都已经分门别类。修士姓名、籍贯,主修什么、杀力如何,都写清楚了。” 刘景浊点点头,转头看向刑寒藻,问道:“如今在拒妖岛的炼气士、武夫,共计多少,各有多少?” 刑寒藻起身抱拳,答道:“炼气士共计一万一千三百五十一,武道中人有三百四十七人,共计一万一千六百九十八人。” 刘景浊再点头,看向姬泉,问道:“十二席加上我带的钱,拢共多少?” 姬泉也起身抱拳:“现钱的话,七家、帆海山与葬剑城各五千,渔子前辈两万,破烂山两万,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各五千,你带来了一万二,其中两千是舟子前辈的。共计有十万零七千泉儿。” 刘景浊轻说道:“账上记清楚,还有子落山十万养魂草已经入库。” 姬泉点点头,轻声道:“账本已经做好了,即日起七姓与破烂山、鱼雁楼的天材地宝会陆续入库,一根草都不会少计。”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以后礼数能免则免,坐下说就好了,咱们议事不会太多。”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大家都听见了,那咱们这戍己楼是做什么的,我也来与大家伙儿说说。壬寅年正月初一起,除却酒铺之外,拒妖岛上所有东西,都只能以战功置换,当然了,谁要离开,要以战功折现也不是不行。咱们戍己楼,一二楼暂时负责与拒妖岛外来的渡船对接,负责与七姓坊市与破烂山坊市对接,负责去核对战功,置换战功。” 说着,刘景浊取出一沓儿册子,从两边分别递去,轻声道:“十二席拟制的战功置换法子,一战功,可置换一枚五铢钱。这里我以妖丹为例,驳杂妖丹,十枚一战功,五行纯粹妖丹,一枚一战功。如风丹、雷丹、剑丹,看成色,一枚由五战功至十战功不等。册子上极其详细,凡戍己楼一脉,都得熟读且熟记。” 龙丘白雨翻了几页,轻声道:“是不是定的太高了?这么算的话,一个寻常元婴,只要运气不差,一趟战场轻轻松松挣一枚泉儿。炼虚登楼下场一趟,百余泉儿不在话下。” 东方疾临撇嘴道:“炼虚登楼得拉得下脸去斩杀真境之下的妖族才行。” 东方疾临笑着说道:“其实很简单,新岛不得开设坊市,拒妖岛上的坊市只能以战功结算,想留下修炼,就得战功置换战功,但战场上下来的东西,都在戍己楼,坊市也好,修士也罢,战功只是个数字。妖丹妖材在九洲都是紧俏货,只要渡船来往及时,刘山主那边的坊市卖的够快,咱们就不怕手里的现钱不够。九洲那边可以拿钱买我们手里的东西,也可以以外界天材地宝置换。再者说,上战场,符箓、丹药、法宝、兵刃,都是消耗。再打个比方,外界一张千里神行符售价一枚泉儿,若按战功论,只需七枚五铢钱。所以买在拒妖岛卖在拒妖岛,还真不用担心这么多。” 当年听到刘景浊这个宏大计划之时,东门笑酒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刘景浊就适合去当皇帝啊! 但姚放牛说了句,这件事,除了刘景浊之外,没人干的成,别以为他十余年四处晃荡真是游山玩水去了。 刘景浊轻声道:“生意事就这么点儿,你们的分工,我也得说一下。夏檀烟暂时在一楼,看管天材地宝。进出多少,记不清楚就得吴业掏钱往进补。” 年轻姑娘怯生生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上次闯关她也看了,完全不是一个人嘛! 刘景浊继续说道:“姬泉接管破烂山坊市,怎么弄下来之后你自己看,挣钱也好亏损也罢,坊市卖的东西要比外界便宜三成。外界渡船与拒妖岛东西的置换或是买卖,都由你执掌,另外给你两个帮忙的编外名额,去找童婳要郦潇潇跟郦素素姐妹。” 姬泉咧嘴一笑,“这个我在行啊!” 刘景浊又说道:“刑寒藻跟宋元青负责战功置换与来拒妖岛的修士的造册记录,也给你们十个编外名额,自己想法子去找,找不来就自己累。” 刑寒藻笑着点头,结果一看宋元青,睡着啦?!什么场合,你怎么敢睡觉的? 她刚要开口,刘景浊便摇摇头,轻声道:“别吵他,让他睡一会儿。” 灌下一口酒,刘景浊继续说道:“再就是生意之外的事儿了,龙丘白雨与陈黄庭,在这一万多人里边儿,挑人。我需要百支炼虚牵头儿的队伍,人数在三至五人,其中必须有一位至少在神游境界的阵师,还要一位杀力在真境巅峰的人。还需要三十支三人小队,必须全是真境,其中得有一剑修、一阵师。炼虚、登楼境界的,我自己去找。” 陈黄庭终于说了句话:“我去干这个吗?我会不会……” 刘景浊笑着看向陈黄庭,轻声道:“你去,将来你自己也要带队巡视战场,这些小队会以拒妖岛为中心往东散去,每五百里一队,等日后人多了还要增设,以东边修建的岛屿为大营,要做到一批值守,一批休整,一批备战。我只给你十天,十天之后我要见成果。” 陈黄庭沉默片刻,抬头道:“可……” 刘景浊只是看着陈黄庭,“不听调令的,你来找我,敢满嘴胡诌的,你别来找我,自己问剑。” 陈黄庭点了点头,“知道了。” 刘景浊取出一枚玉简丢给阿祖尔,轻声道:“这是一道阵法,你的事儿,就是自己先把阵法琢磨透彻,然后去给每个下场阵师教授。只是暂时,大战起后,你另有他用。” “东门笑酒,陈黄庭找过却不愿意来的人,你一一上门。战场上胆敢不听令的,你来处置。” 东门笑酒一乐,“监军呗?” 刘景浊也笑了笑,“咱们戍己楼,得罪人的事情不会少,但有个刘景浊担着,恶人轮不到你们做。” 顿了顿,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二楼除去我这把椅子,拢共放了十二把椅子,夏檀烟是暂坐,将来还会有四个人。我希望二楼这些人,记住一句话,戍己楼存在的意义,是让九洲修士前来戍边,是让戍边人,能不死就不死。还有,我说的戍己楼编外,跟二楼编外,是两回事。” 这次众人尽数起身,抱拳称是。 刘景浊点点头,开口道:“日后每月初一在此议事,想做什么,自己提前拟好,只说事,不做无意义的议事。也无需每日卯时到此,做完手里事之后自行休息即可,但有事得随叫随到。还有无其他要说的?无事即散。”壹趣妏敩 东方疾临轻声道:“咱们,就只做这些烦人之事吗?就不说说怎么多杀敌吗?” 刘景浊笑道:“记住我说过的,咱们要做的,是先让九洲修士涌入拒妖岛,再让战场上少死人。要打仗,只一支王者之师不是必胜,得军械粮草辎重都能跟上才是。” 东方疾临便再没说什么,只是起身问道:“陈前辈,只有十天,咱们走着?” 陈黄庭轻声道:“楼下等我,我跟他说几句话。” 刑寒藻就要去叫宋元青了,刘景浊却说道:“我跟他也有话说,你们先去忙。” 众人识趣下楼,刘景浊递给陈黄庭一壶酒,轻声道:“出去说,让元青睡一会儿。” 陈黄庭一身白衣,长得其实都快赶上颜敬辞了,妥妥的美男子,只是一百多年来,他始终头戴笠帽,除了下战场之外就很少出门,真正得见他真容的人,其实不多。 头生双角,刘景浊反倒觉得有点儿好看。 所以刘景浊打趣道:“咱们戍己楼女子不少,你悠着点儿啊,别人我不管,别祸害我家寒藻。” 陈黄庭只是说道:“你知道我不近女色的。” 抿了一口酒,陈黄庭沉声道:“你真的觉得我适合吗?” 刘景浊反问道:“头上的帽子摘了,心里的帽子呢?我给人邸报上说成一个混账东西,我理他们了吗?背地里骂我的人多,站在我刘景浊当面,几个人敢乱嚼舌根子?你是个剑修!” 陈黄庭沉声道:“我没你那脑子,反正谁敢说什么,我出剑不会留情,你也别嫌我给你惹事儿。” 说完就要走了,刘景浊也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别人瞧不上咱们,咱们自己不能瞧不上自己。” 陈黄庭已经下楼。 刘景浊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空,刚刚辰时而已。 闲坐一个时辰,屋里睡觉的宋元青猛然惊醒,一看屋子里已经没人了,赶忙起身,快步出门之后,正好瞧见站在院子里的刘景浊。 宋元青走去刘景浊身边,面带羞愧:“刘大哥,我……对不起。” 刘景浊摇摇头,“这有什么,我少年时五天五夜不睡觉,一睡着能睡三天呢,你这不算啥。” 宋元青这才一笑,“刘大哥跟以前不一样了。” 刘景浊撇撇嘴,“岁数毕竟在这里了。” 顿了顿,刘景浊递去一壶酒,笑问道:“感觉怎么样?” 其实宋元青很少喝酒,但刘景浊的酒,他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长这么大,从没有像这几天这么舒坦过,真的。” 说着又喝了一口,刘景浊侧目过去,怎么两口酒就醉了?至于吗?、 宋元青一屁股坐下,沉声道:“刘大哥,我……我这么多年,一直听你的话,读书学理,修习兵法。可就是没地方用啊!” 没等刘景浊开口,宋元青又说道:“刘大哥,我之前一直在想,难道,我终其一生都只能看着别人上战场,而自己却只能碌碌无为,平凡一生吗?难道我这辈子,只是看一眼这天下,什么都留不下吗?” 刘景浊轻声道:“现在呢?” 宋元青沉声道:“抄了这几天东西,我好像有点儿改观,其实……大家都一样。好些人,满腹抱负,可一下海就再没回来。” 刘景浊笑道:“听听我?” 宋元青点头不止。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轻声道:“我啊,十二岁之前,想的是长大之后当个闲散王爷,娶十个八个顶好看的媳妇儿,一天钻一个屋子,好不快活。” 宋元青哈哈大笑,心说看不出来呢。 刘景浊也是一笑,又说道:“后来从军,想的是以后得跟爹要个大将军王的称号,带领大军给景炀王朝开疆拓土。可后来从八品校尉做到了五品将军,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就有点儿变化了,所以后来算是当了逃兵,到青椋山开始修炼、习武。那时候想的是,日后行侠仗义,管尽天下不平事。结果,后来青椋山被灭,干娘因我而死,我又变了,满脑子仇恨,稀里糊涂就来了拒妖岛。那时候,想得又不一样了,我想着找到仇人报仇之后,就像那三位一样,守在归墟。” 宋元青轻声问道:“那现在呢?”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但事儿得一样一样来,先把归墟门户关了。”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人在不同岁数都有不同的想成为的人,想做成的事儿,谁家孩子年幼之时想的都是我要如何如何,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可凡人一生,及冠后回头看,想做的事儿好像没做成几样。而立之年再回头看,都顾不上想了,活着紧要,妻子、父母、孩子,都要养的。四十而不惑,凡人到此,说是土埋了半截也不为过,有些人功成名就,但大多数人还是得挨日子,日日为钱粮发愁,这时候,谁还想得到我年轻时候想要做什么?是不惑了,其实也是不得已的看开了。五十六十,一生至此,活的怎么样好像都不重要了。只是此时想到从前,会不会懊恼?回望一生,我居然成了我自己讨厌的那种人?为什么?哦,是多年前某个岔路口,多走了一步或是少走了一步。” 转过头,刘景浊轻声道:“元青啊!凡人也好,炼气士也罢,只要迈步,前方就是崇山峻岭悬崖峭壁,但只要朝着前面走着,总会翻过的。谁都有不如意的事儿,谁也都有多年前走错的一步。我喊你来,除了一些非你不可的事儿,还想让你做成几件只有你做得成的事儿。等到以后岁数起来了,不也可以找补回来些,不至于让这一生尽是遗憾。” 指向侧屋那分成数摞的册子,刘景浊笑着说道:“就如同这个,后人翻起,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个叫做宋元青的人,耗费心血一笔一划做成的。” 宋元青背过头抹了一把脸,沉声道:“谢谢刘大哥。” 这么些年,大家对自己都很照顾,小红驹也好,或是读的书,都是大家想方设法从外边儿带回来的。没人瞧不上一个只是凡人的宋元青,是宋元青自己瞧不上自己,因为无以为报啊! 刘景浊拍了拍年轻人肩膀,轻声道:“我很喜欢那句风平浪静,我希望有朝一日,每个下海修士,都会在你这儿讨来一句风平浪静再下海。” 宋元青重重抱拳,沉声道:“元青定不负刘大哥所望。” 等到年轻人拎着酒壶下楼,刘景浊这才又灌下一口酒。 今日九人登二楼,其实是有人想将其中一人与自己撇清关系,免得日后遭受他的牵连。 真不希望是他。 ……………… 新鹿王朝出兵之后,浮屠洲东西两侧腹背受敌。再加上灭洲城那边儿已经有了十登楼,先前又有龙丘棠溪持剑过境,斩杀数尊登楼大妖,如今景炀王朝大军已经过了两洲屏障,前推三千余里了。 某处山坳之中,数千大军正在休整,领兵将军叫做罗杵,是如今领兵将军之中为数不多炼气士,但也只是金丹而已。 打了败仗,死伤三千余人,大家伙儿都兴致不高,听说监察御史已经来了。 他娘的,是打了败仗,我们七千人对两万妖族,援军迟迟未到,还派御史来?什么意思? 一帮靠着山坡的将士,中间有个大髯汉子,领军校尉,从六品。他撇着大嘴,沉声道:“狗屁御史敢说半句不是,我就砍了他!我虽然与那外乡佬不合,但人家打仗是有真本事,只给个五品衔儿我都觉得屈才了。” 一旁有个年轻人,满脸污渍,有气无力道:“行了,钟御史会亲自来的,他不会胡乱指责,该受罚的是谁就是谁。” 顿了顿,年轻人又说道:“再者说,没地方怪了,咱们后方被妖族切断,五千援军……全死了。” 大髯汉子一下子红了眼睛,“他娘的!狗日的畜生。” 大家情绪都不高,对面有个人插嘴道:“毛霖,我一直挺好奇的,我们想要得个从八品虚职校尉,那是真得立功,你怎么一来就是了?你小子跟我说实话,你跟那外乡佬什么关系?” 毛霖没好气道:“我跟他没关系,琉璃长公主是我朋友,行了吧?” 哪成想那人一拍大腿,一副了然神色,“怪不得!长公主是二皇子的大弟子,这个外乡佬据说是朝廷从青椋山要来的人,人家还是神鹿洲哪个小国的大将军呢。” 大髯汉子抓起一块儿土疙瘩就丢了过去,“闭嘴,瞎打听什么?毛霖谁都没靠,人家是会试头名,举人老爷,要不是参军,保不齐就是状元郎了,给个校尉虚职还屈才了呢!” 那人一愣,瞪大了眼珠子,“不会吧?你你你……他小子在战场上可比谁都不要命,书生敢这样?” 毛霖有气无力道:“瞎他娘白话什么呢?就三天休整,歇歇不行吗?” 第535章 拿什么服众 一场大雪席卷拒妖岛,戍己楼最先披上新装。 养伤一月,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再想去布设能牵制登楼的阵法,再想画出上品灵符,不容易了。 十月快完了,谁都知道,双方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大战,这次开战,没个几年光景、不打得双方都有些遭不住前,是不会停的。..m 北边儿三处院子已经修建完了,拢共只花了不到五十枚泉儿,可以说是很贵了。就迟暮峰上那些个凡俗工匠修建的宅子,加一起也花不到一枚泉儿。 刘景浊带着姬泉,以及欧钰跟吕火丁往北边去,七姓抽调出来的炼器师、炼丹师以及符箓修士,都已经在等了。 只不过,拒妖岛上从来没有一个能够到大宗师的旁门修士。 飞舟速度不快,刘景浊忽然问了句:“你们听说过一个叫做裴捣的人吗?字药工,是个炼丹师。” 欧钰摇摇头,“没听说过。”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也不晓得有戏没,说过了年前要到拒妖岛的,这马上冬月了,腊月再不来,估计就得腆着脸去求龙丘家了,浮屠洲那边战事胶着,景炀王朝的炼丹师是绝对不能动的。 其他人自然也没听说过,刘景浊也没多问。晚点儿高图生应该会返回,到时候跟他问问。 说起这个了,刘景浊便问了句:“听说过脊背山吗?” 欧钰撇撇嘴,“你这就有点儿瞧不起人了啊!通天之工脊背山,天底下的仙剑有一大半是脊背山炼出来的。” 刘景浊点点头,“那就行了,兵庐主事,会是脊背山后人,叫做吴赤,也是景炀王朝前任冬官。” 欧钰险些一个踉跄,不敢置信道:“脊背山,还有后人呢?” 刘景浊笑道:“可不嘛!我背上这把山水桥,就是脊背山中祖以千年雷击枣木炼制。” 欧钰竖起大拇指,“论人脉,我服你。” 刘景浊笑盈盈一句:“独野苋也能炼仙剑?送给左春树那把该不会不是金鼎宫的手笔吧?”m..m 忽然说到这么一句,欧钰只觉得日后千万不能瞒刘景浊什么了,他赶忙传音,算是和盘托出了。 反正金鼎宫已成弃子,还有什么隐瞒必要?老子保命要紧,别人不晓得他刘景浊多可怕,我还不知道吗?特别是前几日又捡起一部分前世记忆碎片。 他娘的,拿着一把断剑硬斩下来半座水府,险些把水神弄死的狠人,我敢惹? 就是不敢说,说出来当场就会被雷霆劈死。 更何况,这家伙如今几乎就是雷神了,教祖他老人家扶持起来的雷神,怕是给人刘景浊提鞋都不配。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左春树晚些时候会回来,咱们得一起聊聊。” 说到这儿,刘景浊又说道:“桃庐一脉,主事会是一位龙虎山高道,也是大宗师。小吕啊!好好学着点儿。” 吕火丁板着脸,要不是打不过,肯定要掰扯掰扯的,谁年纪小啊? 落地之前,刘景浊说道:“你们两个,今日起就要开始炼器画符,材料戍己楼会预支给三座院子,赶在正月初一,我要够一个月消耗的。” 吕火丁气笑道:“拿我们当驴使呢?” 片刻之后,飞舟落地,路边儿大概站着三十人上下,符箓与丹药,最差也是能炼出宝符宝丹的,炼器师那边,人比较少,都是只能炼灵兵但不能炼灵宝的。 这么看来,欧钰确实是个香饽饽,他要破境炼虚,就又多了个大宗师了。 刘景浊传音说道:“欧钰,你抽空去找一趟宋元青,做一个凡人可以用的东西,最好是可以御空飞行的,他骑个马,往返将近三百里,忒费劲儿了。” 欧钰点头笑道:“小事儿。” 落地之后,刘景浊看了看这些个暂时矮个儿里面拔将军挑选出来的人,开口道:“听说你们有情绪啊?嫌弃听我刘景浊号令,丢面子了是吗?” 背地里个个都是说书先生,当面了,一个个就都成了哑巴了。 刘景浊淡然一笑,轻声道:“觉得跌份儿,那就使劲儿打我脸,证明你们比我刘景浊强就行了。十五年前的刘见秋你们就不用比了,我上月下场一次,战功如何,都多少听到了吧?比这个,那就用你们的本事积攒战功,想法子来打我的脸。” 前面有人嘟囔:“不知道的时候不情愿,知道了,就没有不情愿了,你人品如何我们不管,杀妖本事到家,我们就服气。” “就是,杀的炼虚妖族四只手都数不过来,两次布阵拼到重伤,能帮忙斩杀四头登楼,能不服气吗?我们就是想问问你,不下场杀妖,埋头在这地方,能帮上忙吗?” 呦呵,这些年来,头一次听到这种人话啊!挺意外的。 既然人家都好好说话了,刘景浊便笑着说道:“假如你们多炼出来几张千里神行符,那买这符箓的人,就能多一些活命机会。假如你们多炼几枚灵丹,那受伤的人,恢复速度就会快几分。假如你们多炼几把灵兵,且品秩高过对方,咱们不就多几分优势吗?道理从来简单浅显,这三十里地,三处院子,日后是战场上的保证。” 然后就是说明规矩了,从戍己楼领取的东西,用了多少损耗多少,得有清楚记账。第一批天材地宝算是预支,之后就是由戍己楼与他们买,入库封存之后,再由坊市那边从戍己楼买。这个买当然没有半点儿差价,还是在分完他们战功之后。 如此一来,多余的东西可以在戍己楼一楼入库,三处地方拿着每次炼完东西分完战功之后的战功,与戍己楼买天材地宝。坊市那边再道戍己楼“进货”,会清楚很多。 当然了,坊市盈余也好,此地盈余也罢,都是戍己楼财产,亏了,戍己楼会补上,赚了,得上交。 要不然哪来儿的东西去到九洲变现啊? 所有的战功,到最后就是各种天材地宝,天材地宝,就是泉儿。 啧啧啧,这生意经,真不错。 留下欧钰跟吕火丁“推磨”,刘景浊又跟着姬泉去了坊市,郦素素日后负责进,郦潇潇负责出,姬泉就是要想法子去不亏钱,甚至可能挣钱。 要不然,只十万泉儿,这么算的话,塞牙缝儿都不够。 坊市这边儿倒是没什么事儿,只不过从前工钱是半两钱五铢钱一类的,正月初一起,就是战功结算了。 天黑之后,刘景浊找了一趟陈黄庭,队伍自然已经拉起来了,也当然有瞧不上陈黄庭跟刘景浊的。嘴贱的挨了剑,不情愿的,东门笑酒跟左珩川一一上门,以理服人。 最后三人坐在刘景浊院子外边儿,雪花裹住了含桃花也给戍己楼加了一层白顶,就是盖不住茫茫大海。 东门笑酒灌下一口酒,轻声道:“其实大家没有不情愿,来拒妖岛是干嘛来的?只是不想被人管着而已。” 都能理解,但暂时拒妖岛上人很少,与朽城相比,一比四十甚至五十呢,再不想法子,一旦那边准备好了大战,那就真没胜算可言了。 陈黄庭也灌下一口酒,沉声道:“刘景浊,你没听到流言吗?” 自然是杀刘景浊则归墟关门的流言了。 刘景浊轻声道:“有人来杀我吗?” 陈黄庭沉默片刻,又问道:“不往心里去吗?” 刘景浊转过头,“不好听的话,要听吗?” 陈黄庭沉声道:“说。” 刘景浊只是说道:“背地里骂你是杂种的人,在你遇险之时,救你没有?” 陈黄庭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说道:“救了。” 虽然心里不爽,但自己遇到那些人,一样会救的。 刘景浊轻声道:“冬月初一,十二席要在东边儿新岛议事,到时候把你的队伍拖出去,咱们试试水。” 陈黄庭沉声道:“出去多远?” 刘景浊喝了一口酒,沉声道:“拒妖岛以东,一万五千里,一百三十支队伍,以拒妖岛为中线,相隔三百里,往东撒网。” 要用最少的人,做最多的事儿。 “他高图生跟狄邰以及朱法言三人,都要各自领队,待会儿就去谈。” 结果海上数道身影一同折返,有人说道:“不用谈了,你刘景浊如今位高权重,安排就是。” 刘景浊轻声道:“那就抓紧去挑人,冬月初一再走一趟。” 左春树沈白鱼随后落地,“我们呢?” 刘景浊轻声道:“不光你们,所有登楼修士,三队轮流驻扎东边儿岛屿。” 等到初一再一场议事之后,三五年内,东边儿新岛就是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修士境界数量都不占优势,三五年内,只能守! 沈白鱼皱眉道:“这么憋屈的打法儿,刘兄不怕给人用唾沫淹了?” 刘景浊一笑:“虱子多了不痒,我挨的骂还少啊?” 所以啊!惜命楼的称号,是躲不掉喽! 左春树传音问道:“流言何起,有眉目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知道是哪儿,但没办法确定人,追查也只能查到某个外乡修士而已。” 左春树沉声道:“最后一问,你拿什么服众?大家帮忙跟听你指挥那是两回事。” 什么叫阳谋,这才是啊! 即便拿出来但不用,刘景浊还是觉得违心。 可能这次,连那再投一次黑白子的机会,都要全部丢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冷不丁抬头破口大骂:“去你娘的!老子还得考虑你们感受?我从来就没主动去炼化它,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爱帮不帮,老东西们要当缩头乌龟,我们年轻人顶上!” 只是……那处山巅棋盘,爹用命争取来的两次机会,都被自己亲手掀翻了啊! 几人面面相觑,刘景浊却灌下一口酒,呢喃道:“对不起,可我……我没办法。”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35章 拿什么服众免费阅读。 第536章 这个能不能服众? 快到卯时,刘景浊闲来无事,干脆到了戍己楼下,想看看这几天宋元青跟刑寒藻把靠东那边儿收拾成什么样子了。 早已经提前说了,此月初一不必提前到此议事,可刘景浊落地之后,还是瞧见裹着厚被子,就躺在楼下浮台的宋元青。 这几日在外面的都是符箓分身,本体在屋里修炼,只这一道心神散出,没法儿以神识去探查什么,也是到这里才发现,楼下给他们建造了一处浮台,高处海面至多一尺,还摆上了一长排桌子,估计就是日后战场返回之后,折算战功之地了。 走到前面一看,桌下放着一堆石头,各式各样的都有。桌上放了几枚成品,未经打磨的石头,上刻风平浪静。 刘景浊一笑,这不是自己喜欢干的事情吗? 他拉开椅子坐下,取出雕刻用的一整套玩意儿,在刻好的石头里边儿,挑出来个卖相不错的,拿起刻刀要改动一下,可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此时阿祖尔与夏檀烟一道至此,刘景浊赶忙做出个噤声手势,压低声音说道:“天太冷,这小子病了。”..m 偶感风寒,对于阿祖尔跟夏檀烟来说,这是个很陌生的词汇,炼气士灵气护体,想要沾染风寒还真不容易。 刑寒藻随后赶到,轻声道:“我给他买了丹药,他嫌贵,不吃。自个儿回去瞎鼓捣了几种药材,生怕早晨起不来,昨个儿半夜就来了。” 刘景浊一笑,“没事。对了,上次我没说你,二楼茅厕修好没有?元青是个凡人,有些事你不应该想不到的,这都想不到,日后怎么上三楼?” 刑寒藻埋着头,轻声道:“建好了,之前是我疏忽,山主骂我吧。” 刘景浊没好气道:“什么时候骂过你?” 刘景浊转头看向夏檀烟,问道:“檀烟啊,七姓府库东西拉过来,有无清点造册?” 夏檀烟赶忙点头,“刘先生,点过了。” 刘景浊点点头,“那就行。” 话锋一转,九洲好奇问道:“怎么邓欢没来找事儿?” 刑寒藻轻声道:“受了重伤,在袁家养伤呢。” 怪不得,这都俩月了,不见人。 说话间,前方大海忽然凭空出现数百身影,随后陈黄庭与东方疾临落在刘景浊面前。 “可以走了吗?” 刘景浊笑问道:“你们俩弄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东方疾临撇嘴道:“不就是以拒妖岛为中点,两边儿各七十五支队伍,北边儿朝东南,南边儿朝东北,交错前行,以拒妖岛以东一万五千里为终点么。”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暂时先如此,动身吧。” 相隔三百里,以东边儿一万五千里为中点,势必会有南北两处空白夹角,这个路线,下来还得规划。 陈黄庭一声令下,三百余人分散开来,东门笑酒跟左春树还有童婳,紧随其后落地。 耳边传来渔子声音,“好了吗?好了就走。” 刘景浊点点头,这道身影当场化作一张替身符,另有一道身影自宅子里瞬身而出。 左春树深吸一口气,心好累,这家伙的手段层出不穷,压根儿没想到这几天在岛上晃悠的是一张符箓而已。 刘景浊气笑道:“什么眼神儿?我境界不够,还不能符箓来凑?” 第537章 迎战吧 灭洲城头,赵坎一身龙袍,单单立在此处便足以振奋军心。 原本是打算要去往浮屠洲一遭,可许经由死活不肯,赵坎也没法子,只得作罢。 城头之上,皇帝赵坎相比一边的余恬,总还是显得虚弱了些,三十出头儿的年轻人,头上却已经冒出来几根儿白丝。 余恬轻声道:“皇帝给你当成这样,也是没谁了,三省六部干什么吃的?事事都要皇帝亲力亲为?” 声音不小,远处站立的中书令与尚书令面面相觑,头都不敢抬起来。 要说礼数,这三兄弟最不讲究,要不然也不知当朝皇帝一口一个大哥了。 这也怪不到我们啊!陛下自个儿不去,次次都是皇后骂了才回,我们有什么办法? 余恬转过头,冷声道:“嘀咕什么呢?当我听不到吗?” 年迈的中书令无奈一笑:“心里嘀咕殿下都要管吗?” 赵坎笑着摆手,“别为难他们了,说些他们不方便听的。” 飞剑长风瞬间隔绝此地,余恬现在用它,一样得心应手。 赵坎沉声道:“二嫂在龙虎山受了气,我喊护国真人,但大真人去了。窦成去了一趟,说二嫂还在青椋山养伤,伤得不轻。我想去看看,但皇帝身份太累赘,只好让昧儿带着赵焱与思思去了。” 他从来就觉得,这皇帝身份,是个累赘。 余恬沉声道:“传信你看了吗?” 赵坎点了点头,“看了,所以我打算立个北海龙神了,还在考虑人选。” 余恬明显不想掺和朝廷的事儿,他转而问道:“贵霜那边怎么说了?出不出兵?” 赵坎冷笑一声,“没骨头的朝廷,没骨头的百姓,我不指望他们。翻过这个年,无论如何要打通东西两边,让新鹿那边跟咱们会师的。” 余恬沉声道:“你……预估过没有,大概要打多久?得死多少人?” 赵坎沉默片刻,“至少五百万,天下大会之后,先前规矩就可以丢了,到时候就得你们厮杀了,十年之内,得把浮屠洲妖族屠干净,恶人暴君,天衍一朝会做完。” 转头看了一眼余恬,“你不要堵我的嘴了,让我问!” 余恬默然,翻手取出一壶酒。现在他明白为什么刘景浊爱喝酒了,在战场上,怎么可能不喝酒?.m 赵坎沉声道:“二哥到底什么情况,你不可能不知道,我都是皇帝了,你们还要瞒我?许经由那老东西怎么都不愿说,即便我要免了他龙师之位,依旧不肯说。” 余恬轻声道:“你……算了,说些老二在意的吧。当年我帮他去捡剑的时候,见过一个和尚,大和尚,就是婆娑洲那位大法师。他是被刘伯伯算计,用半条命送老二跟弟妹逆转光阴重回三百年前。老二差点儿就死了,是龙丘棠溪用了一魂一魄,换回来的命。这件事情,龙丘棠溪以为他不知道,但他的早在下离洲的那年,就开始在查这事儿了,查来查去,还是那九座山头儿。” 赵坎皱眉道:“那不是给人拿住把柄了?” 余恬沉声道:“一魂一魄被斩断了联系,很可能已经被强塞入一个女子身上,那人现在至少也三百岁了。也有可能,那一魂一魄,已在天外受封水神。有些事情,换做之前,他早就翻脸了,之所以现在这么与人交好,还是希望将来天门开后,有人能帮龙丘棠溪一把。” 第538章 排兵布阵 不到盏茶功夫,二十余位登楼修士已经杀上前方,刘景浊的要求很简单,不得让妖族大军过一万三千里那条线。 一个时辰之内,炼虚修士尽数到此。到这天黄昏,十几艘战船先后落在中岛,至少六千炼气士落地此处。 妖潮,已到东边儿六千里外。 刘景浊传音说道:“东门笑酒,真境之下厮杀的战场,每百里之内要有一位炼虚负责照看,但凡妖族大军之中掺杂境界高的,谁离得近谁斩杀。此外炼虚拦炼虚登楼拦登楼,决不能让炼虚跟登楼大妖掺和到海面战场。七姓家主给你们自家修士转述,这是下令。也告诉其余修士,海面战场,以中岛为中心以东四千五百里,南北纵向留出个百里空档。” “叶芦台,来的这十四艘战船即刻前行,到以东四千五百里处,分做七艘一队,东西相隔三里,南北纵向铺开,每二十里一艘船,架起炮,照着那百里空档轰。等运兵船到了之后,在战船以东三十里列阵。” “陈黄庭,收回三十支真境剑修牵头的队伍,暂时抽出十支杀力最高的列在战船以东三十里,不得让妖潮接近战船。其余二十支队伍以战场两端为起点,分别往东北西北直线分散,三十里一队,不得让这口袋里的妖兽过去一只。” 叶芦台面沉似水,这就开始发号施令了? 但也只得捏着鼻子说道:“是!” 其余人自然也是得令,转瞬之间,乱成一锅粥的战场居然开始收拢,隐约有成为一张大网的趋势。 刘景浊这才说道:“李前辈,渔子前辈,你们得退回去,对方合道不出,我们的也不能上战场。” 左珩川一笑:“好的。” 陈黄庭瞬身落到刘景浊身边,眼瞅着刘景浊轻而易举一拳砸碎一头炼虚。 “其余百支队伍呢?” 一天了,才赶到。 都是三人对,刘景浊便说道:“三支小队合为一队,以战船以东五百里,往南北分散,能熟练运用阿祖尔所授阵法的优先组队,让他们去战场上找对方炼虚牵头的十人小队,死磕。剩余不能熟练结阵的,穿插于战场上,什么地方落下风就去什么地方帮忙。” 陈黄庭点点头,“明白了,那我呢?” 刘景浊轻声道:“一样,登楼也好炼虚也罢,落下风的就去帮忙。” 说完之后,刘景浊沉声道:“东门笑酒,传信戍己楼,让在岛上的所有符箓修士,放下手里活计,只画百里神行符与炼妖符。” 东门笑酒沉声道:“好。” 两万里外,那座朽城城头之上,拄杖老者诧异道:“居然开始有了章法?排兵布阵了啊?” 看着海上密密麻麻往西边涌去的妖潮,老者笑道:“给我布口袋阵?” 转头看了一眼,老者笑道:“端斋啊,你领着你的人,带兵百万往北边边缘。兰岩鹤,你也领着你的人,往最南。壁黄啊,你知道自己要干嘛吧?” 三道身影各自起身,“明白!” 拄杖老者笑意不止,这些灵智不高的小妖,从来就不是左右战局的关键。刘景浊,哦对,还是人皇呢,你怕人族那边死人,死凡人你都怕。我不一样,死几个登楼,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我们的登楼修士,要多少有多少,即便不禁打,那也是登楼。 单单这点,你已经输了。 前方登楼厮杀之地,动辄划破千里的剑光、数百丈高的法天相地,各种绚烂神通,放烟花似的。但在这垂垂夜幕之中,几乎每个瞬间,都有生灵湮灭。 半个时辰之后,天黑透了,战船到位,一个口朝东边儿的漏斗也已经成型,眼瞅着那密密麻麻的妖兽涌来,刘景浊只沉声道:“放!” 一艘船上百门刻着符印的火炮,几乎一发就是一枚半两钱,七艘战船,七百门炮齐放,密密麻麻的妖兽,就像是被石块儿砸开的蚂蚁。 零零星星扛过炮轰的妖兽,在战船三十里外就被剑光尽数绞杀。 刘景浊转过头,沉声道:“就这样,两列战船先后炮轰。” 说完之后,人就不见了。 这只是放出蝼蚁冲杀,对方妖兽不知有多少,今日战场上少数也得有数百万了,且那道门户,或许还在源源不断往西输送。 在这里,随便一个黄庭修士就能轻易斩杀的妖兽,若是到了青鸾洲陆地,那就是一场巨大灾难了。 主要是在这战场上,对方合道境界太多,大战一起,压根儿无法以神识探视。 次日清晨,冲杀声半点儿不减,不断有人被送回中岛,能回来就已经很好了。 一整夜,刘景浊往返奔袭万余里,杀的全是炼虚。 此时到了北边儿战场上,远远瞧见剑光绚烂,一尊登楼顷刻间便被绞杀。 刘景浊瞬身到左春树身边,递出一壶酒,沉声道:“斩了几头了?” 左春树狂灌一口酒,沉声道:“这是第四头,有点不对劲。这些登楼大妖,境界在登楼,但好像战力极其弱,恐怕让你杀也没多难,至多相当于最差的初入登楼。” 刘景浊也灌下一口酒,沉声道:“架不住数量太多是吧?” 左春树点点头,“真正的登楼战力,如上次我们面对的那些,恐怕还没有下场。” 此前一直没问,趁此机会,刘景浊便问道:“上次那玄衣呢?说实话。” 左春树沉声道:“杀力中等偏上,可太皮实了,剑道除外,人家还修水法,在这海上就已经得占先机。拼死,我能杀他,但得付出很大代价,他这个剑修,毕竟不纯粹。” 说话间,海底忽地跃起五头头炼虚,皆是以本体出现,个个几百丈之巨,二人站立之处,忽然就暗了下来。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一股子无形气势瞬时间铺散开来,是一种极其驳杂的剑意,就像是把雷霆与火焰糅杂到剑意之中,不伦不类的。 可就是这股子气势,像是给了那无头炼虚当头一锤,硬生生将五道巨大身影压了下去。 抽出山水桥一剑挥舞出去,同样的驳杂剑气,瞬间腰斩五妖,剑气所过之处撕裂虚空,那五妖残余本源与魂魄,像是被山水桥以一种强大吸力硬生生扯到了剑中。 刘景浊略微诧异,吴赤说的炼剑,就是这样吗? 左春树不禁眯起眼,沉声传音:“上次就想问你,你这古怪剑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剑修,只会觉得刘景浊的剑意驳杂而混乱,像是乱炖的一锅粥。 可在剑修眼中,没有比这更纯粹的剑意了。 就像……就像万物初生,天地未明,清浊混一。 强名之,左春树也只能想得到一个混沌了。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转头看了看四处战场,还算是靠近预期,只守在一条线上,不出动出击,当然省去很多麻烦。登楼这边,一夜斩杀对方近二十登楼,虽然极其弱小,但也是登楼啊!炼虚一境,有死伤,但对方死的比我方多。而炼虚之下,有那百支队伍不断穿插偷袭,反倒死的不多。至于以战船为中心,分散在两边的元婴及以下修士,就是累,因为要不断去挥刀杀妖兽。..m 但刘景浊知道,这才是开胃小菜,对方真正战力,要等到大家累了才会上场。 左春树轻声道:“不好说我就不问了。” 刘景浊笑着传音,“没有不好说,我身上雷霆、火焰、还有几道剑意,本身在破第八境时可以分开的。天魂为纯粹雷霆修士,地魂是纯粹火焰修士,人魂则是纯粹剑修。但我没有那么选,我怕这样一来,我分不清哪个才是我。还有些不便明说的原因,导致三道真意拧成一根麻绳,稀里糊涂的,就有了一种天地未开的混沌气象。”壹趣妏敩 左春树点了点头,对于刘景浊,他向来服气,特别是昨日之后。 只是,明显能感觉到,刘景浊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人皇身份,昨日他取出那道人皇印,好像很难过。 他特意以剑气包裹住了声音,传音问道:“沈白鱼跟高图生还有狄邰呢?安排哪儿去了?” 呀!先前还有人说左春树就是个头儿高剑术更高,但没脑子。现在一看,大家对于这位青云榜首误会颇深啊! 刘景浊同样以剑气包裹声音,传音答复:“沈白鱼带着悲春崖的春茶、夏茶以及秋茶,去了北边儿埋伏。高图生跟狄邰,两人去了南边战场边缘。” 一群牲口跟我排兵布阵起来了?老子要是一直待在军中,大将军王的称号怎的也跑不掉。 这算个啥?就没发现宋男来跟袁盼儿还有朱法言也不在吗? 左春树轻声道:“他们说的对,你确实适合去当官儿或者当将军,最好是当皇帝。知道你不高兴说起这个,但你要是承认自己人皇身份,对人间来说,不是坏事。” 刘景浊笑道:“一来是我压根儿没想过这个,二来是,我大概是活不到人间真正需要人皇的那一天的。” 到这里,刘景浊也说了句心里话:“这场大战略微消停之后,我会想法子去把戍边人在家乡受的欺负,全还回去。其实是有私心,我希望归墟这道门户关了,天门开了,我死了,有人想欺负我青椋山时,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人,会为青椋山出拳出剑。” 左春树抿了一口酒,“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会出剑。” 说到这里,左春树忽然一皱眉,沉声道:“又是什么时候换成符箓替身的?” 刘景浊咧嘴一笑,“刚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38章 排兵布阵免费阅读。 第539章 是渔网(上) 拒妖岛上,大半没被征调去往北边儿院子的符箓修士,现在都去了。刚开始不情不愿的,结果战场上陆陆续续回来重伤修士之后,他们居然自行前往北边儿院子,二话不说就开始炼符。 按姬泉的话说,日后挣钱多少,就看这场大战之中,你们的手艺如何了。符箓好用,日后前来置换的人便多,反之,烂在海上都没人要。 战场上忙活起来了,戍己楼剩下的人也闲不下来。 几乎每天都有东门笑酒传来的消息,宋元青跟刑寒藻一直在记录战场上死伤情况,喝酒传信的事儿当然还是酒铺的,但记录战功战损,这是他俩的事儿。阿祖尔还是忙着把自己学了个一知半解的阵法教给岛上阵师。一个人每日出库造册,入库造册,夏檀烟忙得头发都要着火了。 但无人敢有什么怨言,大战乍起,多累一会儿,尽早传递消息,监制符箓,战场上可能就会少死一个人。 而且小半月来,青鸾洲有大批修士涌入拒妖岛,个个都想得是尽快上战场,但刑寒藻却手持夹鞘刀,把他们全拦在了海岸上。 这最早可不是刘景浊下的令,最早来的一批三十余修士,就是刑寒藻一咬牙,硬生生拦下的。 小半月来,登岛修士千余,从凝神境界到登楼境界都有。后来实在是拦不住了。那位李前辈与渔子前辈就到了海边儿,结果就无人敢闯了。 况且这半月来,战场上传来的,都是好消息,故而这些人也就不急了。 昨日渔子前辈说了一句话,登岛了,就得听戍己楼号令。不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拒妖岛不缺某一个人! 战场上,刘景浊自打斩了三尊豆腐脑和着屁捏的登楼之后,就已经退到了中岛,前方修士也慢慢的分成两批返回中岛休整,但这个休整期限,就有点儿短了。 这十三天场上修士最大的疑惑便是,对面登楼修士变多了,也变弱了,这边儿任意一个登楼修士,至少也能做到以一敌三,甚至炼虚境界够瓷实的都可以单挑登楼。 可那个斩杀三头登楼之后便窝在岛上不出来的家伙,愣是下令,不许炼虚修士独自一人去找对方登楼厮杀,倘若要去,至少也是三炼虚同行。 对于这个名声臭到九洲,却忽然之间有了拒妖岛上七姓家主听令,搞得外乡修士也不得不听令的家伙,只说最开始几天的布局,那是真痛快。前面战场上,只管死拼,反正打不过了就会有几个鬼魅似的身影跑来帮忙。 可前几日说不能独自越境去斩杀对方登楼,这是什么狗屁军令?娘的,又不是打不过,要是打不过,不用你说我们也不会去啊!除非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所以如今,对于那个站在城头只知道喝酒的家伙,大家怨念颇重。 倒是有不少想得明白的修士在为刘景浊辩解,说得倒也对,就是刘景浊的意思。m..m 对方真正战力还未曾下场,这些个登楼境界太过弱小,等你们杀惯了、飘了,对方派真正的登楼下场,你们再一对三或是炼虚斩登楼试试? 可这么说的,终究是小部分,大部分人还是觉得他刘景浊,就是胆小。 但实情就是如此,即便刘景浊自己去说,一样没用。虽有军令但毕竟不是军中,难不成还因为某些人扰乱军心,便将人推出去斩首示众? 第542章 有些事情很简单 这场仗一开始打起来,跟以往三千年,很不一样了。 从前的拒妖岛,有三位前辈坐镇。牵白马入洛阳的僧人、栖客山初代山长、还有一位辈分极高的道人。 那时候,做事儿简单,杀就行了,对方也没有能源源不断往归墟运送兵力的本事。 可几百年前最后一位前辈死后,拒妖岛上的合道境界,便显得捉襟见肘了。再加上从三年前开始,不知怎的,妖族居然可以源源不断往这边运送兵力,就那十大妖王,其实也刚来不久。 这一仗打起来,即便按照刘景浊三五年内只防不攻的策略,也还是只能勉强抵挡。 对面妖修,实在是太多了。 就现在这温水煮青蛙的计策,对面是收着力的。 刘景浊去过八荒,现在才知道,那地方原来也叫东荒。那块儿巨大陆地,不比九洲合在一起小多少。 从前的中土神洲,青鸾洲跟八荒还有浮屠洲,好像是连在一起的。 即便八荒那边儿被妖族造得不成样子了,加起来的妖族,也至少有九洲人族的三分之一。 更何况两处外界一天里头一年的洞天福地,只是刘景浊从那青鸟嘴里问出来的,她多久没回去八荒了?万一不止两个呢。 战场上的谩骂声音,刘景浊压根儿无暇顾及,一大早的便跑去了战船那边儿。 楚翟也刚想去找刘景浊,正好儿他来了。 这位年轻十皇子抱拳道:“刘先生找我有事儿吗?” 他瞧见今日刘景浊,穿着一身白衣。 刘景浊开门见山道:“你告诉楚衢,让他想办法,明年年关之前,至少送三十艘搭载景炀火器的战船过来。” 楚翟一皱眉,“刘先生认识我大哥?可我已经传信陛下,暂时先调遣十五艘战船,至多腊月二十四前后便到,我还求他把造船厂搬到新岛,刚想跟刘先生说这个呢。” 刘景浊摆摆手,“别费那个劲了,你爹不可能同意,你就传信给楚衢,让他想办法就行了。” 楚翟皱眉道:“刘先生知道我大哥是……” 刘景浊轻声传音:“行了,你跟楚衢搭台子唱戏的时候,我就在城楼下面看着呢,按我说的传信就行了。另附一句,要是做不到,拒妖岛花钱买。” 楚翟苦笑道:“哪儿来的脸,刘先生放心吧,我再传信一封就是。” 转过头,刘景浊问道:“叶先生,大瑶那边儿有无磕绊?” 有人答话,“放心,没有,大军与战船会赶在你换防之前到的。之前说是二十艘,但陛下增派了三十艘。” 此时刘景浊又传音道:“留下十五艘在戍己楼以东三十里,剩下的按我之前安排到时候布设即可。”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几日对面的伪登楼明显变少,也是之前杀得太欢,估计他们也一样在控制时间,非要等到这边儿舆情压不住时,再派真正登楼下场。 刘景浊御剑到了前方战场,寻到宋男来,然后递去一枚玉简,传音道:“宋家主可以回拒妖岛了,一月后再来。” 宋男来冷声道:“我不去,死了还没人当家主了吗?” 刘景浊传音道:“谁都会死,我也一样,但你得回去至少让十二位阵道宗师,熟练运用这个阵法,最好宋家主也能学一下,这是万年多前曾经围困天庭神灵的阵法,倘若宋家主能与其余两位阵道大宗师修习,将来缠住一位合道也未尝不可。” 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军令。” 宋男来冷笑一声,接过玉简,扭头儿就走。 若非看在你今日一身白衣,老娘管你是不是狗屁人皇!三千年了,这三千年人皇哪儿去了? 战场上逛了一圈儿,半数登楼战力折返回去拒妖岛,只留下二十人,十人出战十人休整。 然后刘景浊孤身去往一万五千里处,抽出来两把剑,迎着妖潮,只是出剑。他全然不管别处战场,只是守在此地。 雷霆火焰动辄散出数百里,剑光落下,便是收割。 刘景浊沉声道:“登楼之下围杀我,你们不必管我,别让登楼修士近我身就是了。”..m 如你们所愿,我上当了,半数登楼退回拒妖岛,我刘景浊到了战场最前面。 倒是敢来吗? 对面城头,拄杖老者摇头一笑,“到底是年轻人啊!” 红酥皱眉道:“也太嚣张了吧?我拎着尸身去战场上走一圈儿?” 老者摇摇头,笑道:“登楼之下,但凡是妖族,去多少死多少,没法子的事儿,人家就是咱们克星。倘若他刘景浊跻身登楼,战局就没有悬念了。” 顿了顿,老者笑道:“也正合我意,杀吧,杀百万千万又能如何?杀不出个登楼境界的。让那些个登楼去围杀对面登楼,多余出来的炼虚,十个废物中掺进去三个真的,遂他愿,去找他。” 让你杀上一个月,杀十年又如何?杀不完的。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灵气可用,我倒要看看你只杀戮不修炼,拿什么来阻挡我的千军万马? 似乎是觉得不过瘾,刘景浊又抛出两把剑,让独木舟与山水桥独自厮杀,自个儿御剑折返回去中岛,一把抬起岛上城楼,将其扛去一万四千九百里处。 放下城楼之后,刘景浊卷了卷袖子,一步迈出,在妖潮之中撕开一条口子,站定在一万五千里处的海面,左右各一把剑,还有带着武道罡气的剑丸飞掠而出。 左春树在上方,刚灌下一口酒,一扭头儿就发现刘景浊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 “他也不像是会发疯的人,那么没心没肺,这又是要闹哪样?” 李湖生追杀妖修至此,左春树转头看了一眼,没管。但几个呼吸之后,李湖生就到了左春树面前。 “他这个人,我打交道比较早,有时候真的比狗都招人嫌弃。但有时候,你不服还不行。” 左春树摇摇头,“我没闹明白。” 李湖生轻声道:“他这个人,比较喜欢以身作则。大家不是都不把那条线当回事儿吗?他自己把城楼搬来,守在这条线上,不过线,但也不让妖族过线。他自己都如此表率了,倘若真有人拿军令当屁放,那……那就看谁运气差,当猴儿了。” 左春树抿了一口酒,“我觉得他不像是真会阵前杀人。” 李湖生笑道:“当然不会,只会更恶心,逐出拒妖岛,够恶心吧?” 左春树嘴角抽搐,“是挺恶心的。” 来战场杀妖,被人赶出去了,还是逐出,但凡要点儿脸的人都遭不住。 李湖生略微眯眼,瞬间起身,往西五百余里,紧接着就是一阵金戈铁马的琵琶声音,响彻方圆数千里。 左春树咋舌道:“你弹的铜琵琶吧?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李湖生淡然道:“吹拉弹唱无一不通。” 再一转头,刘景浊来劲儿了。 十头炼虚围攻,结果一道雷霆掠过之后,就剩下三头了。 左春树一眯眼,这三头炼虚,可不是草包。 结果刘景浊抬手召回山水桥,当场压制对方境界,随即一剑斩出,三头炼虚连真身都没来得及放出,已经被剑光搅得稀碎。 杀完之后,他再次落到他亲手划下的那条线,不知疲倦似的,继续出拳不断。 那会儿还是白衣,这会儿成了红衣了。 在妖潮之中,一袭红衣,显得极其扎眼。 左春树似乎有点儿明白了,这家伙不止想做李湖生说的那事儿,他还在为刘家主送行。 按凡人的说法儿,岁数大了,走了那是喜丧。 穿白衣是戴孝,用妖族鲜血染红白衣一样是。 琵琶声中,刘景浊独身一人在海上杀戮,时不时偷袭来的真境,压根儿挨不住一拳。 抬头远望,又是十头炼虚,但这次学聪明了,一出现就是妖族真身。 然后就瞧见那家伙身后凭空出现一道法天相地,可人居然不在法相眉心,依旧在前方拳杀四方。 而身后那道三百丈高的青色法相,只是持剑与那现出真身的妖修厮杀而已。 很快就从白天杀到了黑夜,以至于后方战船,一时之间不太有作用了。因为中线妖潮,被刘景浊拦下了。 一座城楼,在海上极为渺小,即便三百丈法相,也只是海上一个青色光点而已。 妖潮延绵不绝,他就无休止地出拳出剑。 但就是不过线一步。 不得越线,故而此时一半人闲了下来。 但没人明白他想干什么,来妖便杀。 只说动辄一剑斩杀数万妖兽,场上随便一个炼虚就能做到,但不把十头炼虚当回事,扪心自问,真做不到。 直到次日清晨,日光洒落海面,刘景浊忽然停手,二话不说折返回去,扛着城楼又回去了中岛。 都懵了,他是要干什么? 有人好奇,跟去看了一眼,结果就瞧见那家伙坐在城楼椅子上,睡觉。 又一个清晨,刘景浊再次扛着城楼去到东边儿,又一天一夜,再次到清晨,再扛着城楼折返。 一连十日,这天清晨,刘景浊扛着城楼返回之时,下了一场雪。 自此之后,战场上的修士,都很自觉,一天一夜之后,返回中岛休整,一天一夜之后,重回前线。 有些事情很简单,不必杀人立威,我做你看就行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42章 有些事情很简单免费阅读。 第543章 送人 腊八这天,有渡船落在新岛,满满当当一船人,都是往拒妖岛涌去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要去歪脖子树下去刻制铭牌,都是青鸾洲人,多是数次“进宫”了。 有个白发老者领着个年轻姑娘上了拒妖岛,老人是有身份铭牌的,但得给抢来的徒儿弄个身份铭牌才行。 歪脖子树下,袁姓老者问道:“哪洲人氏,姓甚名谁?” 女子一下子愣住,一旁的邓稼木赶忙说道:“庄茑,青鸾洲人氏。” 袁老汉抬起头,“第一次来啊?不懂规矩?” 邓稼木讪笑一声,轻声道:“徒儿,首次登岛刻制身份铭牌,是要自己报出姓名的。” 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前辈,我叫庄茑,青鸾洲人氏,头一次来。” 袁老汉很快刻录好了身份铭牌,并说道:“第一次就第一次,干嘛这么咬言砸字?找到住处之后,去东边儿海上戍己楼,找宋元青录档。” 邓稼木一愣,“什么时候登岛还要去劳什子戍己楼录档了?” 老汉不耐烦道:“现在,有意见?你小子长得比我还老了,还有意见?” 分明是个发须皆白的老者,却只能对着歪脖子树下的老者讪笑。 邓稼木赶忙拽着庄茑,打算赶紧过过桃李林,先找个住处再说。 可年轻女子却转过头,轻声道:“师傅,我想看看这些前辈。” 袁老汉手上刻刀一停顿,沉声道:“改日吧,今天不太合适,非要去的话就去桃林尽头看。” 邓稼木瞬间转头,“谁啊?” 老汉轻声道:“刘姓家主。” 邓稼木心神一抖,转身看了看年轻女子,传音道:“你今日头一次登岛,只是个初入凝神的小修士而已。” 庄茑传音答复:“嗯。” 被邓稼木一把抓起,不敢飞太高,只能绕过桃李林。但庄茑一直在往桃林那边儿看去,眺目。 但很快就回过了头。 拒妖岛上,死个人不算什么,他已经是在位时间最长的家主了。 其实七姓家主,向来不是什么坐镇中军帐的将军元帅,当上了家主,就是半只脚踏入酆都罗山,早晚会死。 桃林那边儿,人是多,但没有一滴眼泪,只是吴业亲手为前辈奉上一杯相逢酒,大伙儿来世再相逢。 新任家主也已经有了人选,刘炔的爹,叫刘美祝,早就是拟定的接班人,当然是登楼巅峰。 等前任家主的身份铭牌挂好之后,他敬一杯酒,作一揖,就算是即位了。 但在敬酒之前,有一道身影穿着白衣,瞬身落地,对着那棵桃树一作揖,轻声道:“这是宋氏家主送您。” 话音刚落,她双膝跪地,一个响头。 “这是闺女送您。” 有个刚刚落地海边的年轻女子,一下子长开了嘴,吮吸一口海风。 宋男来磕完头后立即起身,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紧接着,海上几道身影先后赶来,邓恶风是剑修,剑光坠地,抱拳说了句好走之后立刻掉头折返,他可不在返回拒妖岛的登楼修士之列,要立即返回战场。 七姓家主先后落地,作揖,送行。 此时天空缓缓飘起雪花,西边儿海上也有剑光赶来,论年纪,景欢自然不及刘满良的。 这位葬剑城主明显重伤未愈,但还是来送人了。 在场众人,刘美祝只算是刘满良的侄子而已,七姓家主,现如今只有新上任的刘美祝有个后代了。 终于是没人了,刘美祝刚要敬酒,又是一道剑光落地。 但这次,众人皆转头,因为来人穿着一身红衣。 不对!那是……血! 刘景浊背着两把剑,自己御剑折返,战场回来就在赶路,脸上血污也没来得及清洗。 有站在远处的外乡修士刚要开口骂,结果闻见那一股子血腥味儿,立马闭嘴。 血都沁在了衣服上。 宋男来冷声道:“你还有脸来?” 刘景浊置若罔闻,迈步走到桃树下,跪下磕了个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脱下血衣放下,之后便扭头离去。 没有立即折返战场,而是御剑去了戍己楼。 没上战场的几人早就在楼下等着了,刘景浊只是轻声道:“加紧督造符箓,登岛符箓修士全要去,不去的,逐出拒妖岛。东方疾临那边儿有什么难办的,寒藻去找左前辈,让他出面。” 龙丘白雨沉声问道:“我们何时上战场?” 刘景浊轻声道:“我叫你,你就可以上了。” 一身遮不住的煞气,血腥味儿刺鼻。 夏檀烟压根儿不敢往前凑,就连战功不少的阿祖尔,也觉得此时的刘景浊,有些冷。 刑寒藻皱着鼻子,双手递上一封信,轻声道:“山主,青椋山来信。”壹趣妏敩 刘景浊看了一眼刑寒藻,本想说一句不看的,但还是接住了信。 “寒藻,所有在宋元青这里录档的修士,如何安排,你心里要有个数儿。战场局势每日都会送回戍己楼,你们境界不高,所以脑子得够。” 刑寒藻点头不止,“知道了。” 转头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上刻风平浪静的石头,刘景浊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捡了一枚。 正准备御剑而起,忽然有人大喊:“刘景浊!往哪儿跑?” 有人御风而起,落在戍己楼下,二话不说举刀就来。 刘景浊头都没转,只一身杀意,邓欢当场怔住。 “有点分寸,不要逼我在今天打你。” 话音刚落,刘景浊已经化作剑光远去,一点儿多余时间都不留。 邓欢一下子瘫软在地,哭喊了起来,“你娘杀了我娘,我不该报仇吗?” 刑寒藻皱着眉头,这邓欢确实挺没分寸的,就看不出来山主心情很不好吗?再者说,今天是送老前辈的日子。 宋元青轻声道:“可,你娘通敌,这是事实。” 邓欢红着眼睛抬头,“我不信!” 那就没办法说了,大家各忙各的去了。 往南边儿几十里处,一处宅子里,有个女子取出一沓儿黄纸,跪在院子里烧了起来。 白发老者站在门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庄茑轻声道:“以前觉得人死了,挂个牌子,敬一杯酒的事儿而已。没想到出去一趟,我居然染上了这祭奠的‘恶习’了,你说,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为先祖立坟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烧纸习俗的?” 邓稼木轻声道:“传说最早的时候只有墓没有坟,想上坟都没地方去。是读书人的老祖宗,那位老夫子将父母合葬,自此才开始有了这个习俗。至于烧纸,众说纷纭,我听到最多的,是一位造纸人造出的纸卖不出去,他只好仿照钱币样式剪出来,去烧给祖先用,结果一下子就风靡起来了。” 庄茑低声道:“拒妖岛上又没有城隍,他们又怎么收得到。” 邓稼木轻声道:“应该收得到的,肯定收得到的。” 正午前后,换回一身苍青长衫的刘景浊,返回了中岛,继续坐在城楼,等明日清晨再搬楼朝前,继续杀就是了。 大半月来,刘景浊再没重提那个不得越线的规矩,也没专门去传信给谁,让他回来休整。大家好似有了默契似的,到点儿准时折返。 虽然这一点开始有所改观,但刘家主战死,尸身还在东边儿城头挂着,这边还不得越线杀妖,明明可以杀的也不能去。当面骂的,背后骂的,不知道多少。最重要的就是,他刘景浊真境而已,独自在前方越境杀敌就可以,我们炼虚去找好杀的登楼就不行吗?还必须得三人一队才可以去?许多长久待在拒妖岛的修士,觉得忒憋屈。更有大把人,见刘景浊在前方杀炼虚如屠狗一般,便更不把朽城下来的妖修当回事儿了。 多是登楼之下的修士,觉得此次大战,对面畜生也不过如此。 当然没人敢哗变什么的,但这些炼气士之间一传十十传百的舆情,想压是压不住的。 刘景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等大伙儿成了快煮熟的青蛙了,我换防就是,换成拒妖岛上憋了快俩月,憋着一肚子气的修士来。 那些可都是冰水里出来的,又怎会掉以轻心? 头生双角的俊俏男子一步跃上城楼,传音道:“东方疾临跟阿祖尔另外拉起来的两百支小队,已经能上战场了。” 刘景浊点点头,传音道:“换防之时只出百支,一样不主动迎战,穿插在战场上帮忙即可。” 顿了顿,刘景浊以剑气隔绝此地,挥手便是一道沙盘。 他指了指战船位置,轻声道:“南北中,暂时会各放置三支战船队伍,相隔不会太远,至多三百里,也就是说,战船中间的空档,是要神游之下的修士去填的。对付妖潮,战船是好手段,但对付结丹的妖修,暂时就有点儿不够看了。所以说,得护好这些个战船,只放妖潮进来,不能放金丹及以上的妖修进来。人家有的是妖兽,我们没那么多人。三百支小队,只能是一百支穿插帮忙与救援,一百支填补这个窟窿,剩余一百支,轮替换防。这些队伍会很辛苦,别人都是一月一换,他们得是两月。” 陈黄庭点了点头,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戍己楼?” 刘景浊转过头,笑道:“原来不是个大老粗啊?” 陈黄庭只是说道:“哪有打仗了,本该坐镇军帐的元帅冲杀在最前面的?元帅死了怎么办?” 在战场上说死,不晦气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没说话。 陈黄庭也取出一壶酒,灌了一口。 “刘景浊,你是个孤独的人吧?能想出用沾满妖族血的衣裳送刘前辈,反正我觉得,蛮孤独的。” “我也是。”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43章 送人免费阅读。 第544章 天下赶路人 又是一场大雪席卷拒妖岛,岛上的人都要等军令才能上场,但这令什么时候下,谁也没个准数。 孙犁闭关两月,今日出门,正好迎上一场大雪,只是这雪,相比栖客山毕竟少了那么一层意思。 得知需要刘景浊下令才可以上场,孙犁便去了一趟戍己楼。风雪之中,楼下多了个棚子,里边儿坐着个一身儒衫的年轻人,桌上放置一套刘景浊的刻刀,还有各种形状的石头。 年轻人里三层外三层裹着棉衣,桌上放着个手捧暖炉,是下品灵宝,就一个作用,取暖。是欧钰特意为宋元青做的。另外还给那匹红鬃马制作了一副蹄铁,然后就是他欧钰独爱的青铜样式的东西,一驾只能坐下宋元青的青铜马车。 要说欧钰,还是细心,刘景浊并未特意叮嘱他要把那匹红鬃马派上用场,但人家自个儿就是想到了。 青铜马车就停靠在戍己楼后方,论速度,不必飞舟慢多少,而且欧钰亲手打造的法器,匀速之下,六千里路,只需要一枚半两钱。 宋元青只是往返于宋氏与戍己楼,来回也就三百里,即便每天都来回一趟,一枚泉儿也够用好几十年了。 当然了,求速就另当别论了。 方才孙犁过来时就瞧见了那驾青铜马车,此时又看见桌上暖炉,便笑着说道:“看来刘先生对你不错。” 宋元青听到声音,赶忙起身,轻声道:“孙先生来了?” 孙犁笑着说道:“坐吧,我刚刚出关,听说他把你喊来了,就来看看。” 宋元青好奇问道:“孙先生也称刘大哥为先生?只是客气吗?” 孙犁摇摇头,笑道:“读书人是不会因为客气就称呼别人为先生的,刘先生在栖客山两年间,为压心中戾气而博览群书,学问不比任意一大王朝书院山长低的。” 宋元青眼前一亮,“怪不得,我说刘大哥跟十五年前区别那么大呢。” 孙犁摇摇头,轻声道:“其实区别不大,刘景浊依旧是刘景浊,只是人到了一定阶段,现在的我必须得压从前的我一头,这便是成长嘛!” 捡起一枚上刻风平浪静的石头,孙犁笑道:“不错嘛,都会刻此等古篆了?” 宋元青有些难为情道:“跟袁前辈学的,听说刘大哥篆刻也被袁前辈提点过。” 顿了顿,宋元青问道:“那,孙先生破境了吗?” 孙犁笑道:“出来逛一圈,回去就破境。” 拿起方才那枚石头,孙犁轻声问道:“元青,拒妖岛上比你聪明的人,不少吧?你说刘先生为何非得要你来?” 宋元青一愣,轻声道:“孙先生,我敬重您,您可以直说。” 孙犁轻声道:“你是个凡人,跟炼气士不一样,就那么长的寿命,所以你会比炼气士更加惜命,不光是惜自己的命。刘先生年少从军,说是杀人如麻也不为过,坐镇中军帐,有他自己的难处。他之所以喊你来,除却让宋元青的人生遗憾少一些,也希望在这个所有人都拿自己的命不当命的拒妖岛上,有个把别人的命看的很重的人,明白吗?” 宋元青略微沉默,“好像,明白了。” 拍了拍宋元青肩膀,孙犁笑着说道:“好了,我得走了,他还有给我的军令,趁着此时出来,我去走一圈儿。” 去往酒铺的路上,孙犁碰到了眼含泪光的夏檀烟。 孙犁便问了句:“檀烟姑娘,怎么啦?” 年轻女子赶忙揉了揉眼睛,挤出个笑脸,“没事儿,孙先生要去喝酒吗?” 孙犁便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北边儿,李泥丸骑着风生兽,往北疾驰,很快就落在青鸾洲东北角,此地万里林海,再就是无尽冰原了。 落地之后,风生兽化作青毛小兽,蹲在了李泥丸肩头。 “本妖帝不理解,你谁的话都不听,以前可就听虎皮真人的话,现在为什么愿意听他的话?你可是本妖帝的人宠哎!” 李泥丸笑道:“人家是人皇啊,我是人,就这么简单。” 风生兽撇嘴道:“我还是妖帝呢,大帝听起来就比什么皇气派。” 李泥丸却是摇摇头,“凡俗王朝皇帝,都是皇在前帝在后的,再说人皇出现,早于人族大帝不知多少年呢。” 说着,李泥丸问了句:“你就那么怕刘景浊?” 青毛小兽缩了缩脖子,嘀咕道:“我……你知道我是北俱芦洲最早的一批生灵,那你知道天上那个用剑的,一人一剑荡平了北俱芦洲吗?然后北俱芦洲的妖魔鬼怪,一个个乖的跟什么一样。” 李泥丸点点头,“知道,万年前倾倒的那座天庭,不是还给那位消失数万年的剑神封了个荡魔天尊,还有杂七杂八一堆封号么?” 风狸缩着脑袋,“吓住我的不是雷霆火焰,是那个人气息,刘景浊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特别是那个人佩剑的气息,你说我能不怕吗?” 一座北俱芦洲有多大?九洲加在一起那么大,那个家伙一人一剑,用了七天,平了一座北俱芦洲啊!.m 想起来就心肝儿打颤! 李泥丸神色古怪,那位天上地下剑道之祖的气息,怎会在刘景浊身上有? 管他呢?与我何干? 李泥丸轻声问道:“刘景浊告诉你冯小盈的事儿了?” 风狸一转头,“我想去救她!你帮我!” 李泥丸笑道:“好,等过了这个除夕,不能违背人家军令不是?” 风狸不解道:“在这里等什么?” 李泥丸轻声道:“人家说,有备无患。” 他忽然转过头,面露诧异神色,“好家伙,登楼而已,如此生猛?” 有人花了一月时间御剑千万里,跨海到了瘦篙洲,径直找到在四处游历找寻采花贼的独野苋,当场落下一剑,若非那位炼器大宗师法宝众多,可能就交代在那儿了。 没追上,那就不追了,龙丘棠溪继续御剑赶路,怎么都要赶在除夕夜前落地拒妖岛的。 被一剑重伤的独野苋,此时正落在一处山林之中,恨得牙痒痒。 如此天之骄女,为何独爱那等登徒浪子? 就没点儿自爱之心吗? 归墟大战一起的消息传到了青鸾洲,走得开的,愿意去的,都已经放下手里活计赶赴拒妖岛。其次就是瘦篙洲了,有一艘满载修士的渡船,很快就会到青鸾洲,去时不做停留,直达拒妖岛。 有个手持长枪的糙汉子,也早就等在绿坞湖渡口了。 千里迢迢赶来的探路渡船,即便刘景浊不下令,也有人会照看的。 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的运兵船,战船,过个几天就会到葬剑城,至多半月就能到达新岛。 天底下除却中土之外,其余八洲去过拒妖岛的,都在陆陆续续重返战场。 中土去人极少,但无人会多说什么。 景炀以一国对浮屠一洲,谁能说什么? 神鹿洲黄羊府,有个中年道人决定放弃绿湖山湖中那道法宝,去见一见自称林悔的楚螈之后,立刻起程去往拒妖岛。 结果在半道上,他瞧见了个以双脚丈量神鹿洲土地,硬生生从青泥国走到灵犀江的道士。 楚剑云落下身形,笑问道:“张道长这是?” 张五味轻声道:“求一个真心所向。” 楚剑云笑道:“可求到了?” 张五味沉默片刻,“算是求到了,但我想再看看自己的真心,究竟能有多真。” 南边的婆娑洲,摩珂院里,有个名为行目的僧人,九十之龄破境炼虚,重回婆娑洲青云榜的同时,也穿着僧衣,去往拒妖岛。 斗寒洲玉骨山修士祝贺,旧九洲天骄之一,十年间连破两境,不光炼气士境界到了炼虚,连武道修为一样到了琉璃身。 他临走之前,朝着故乡一叩首。 天下九洲,疆域何其广阔?数千万万人中,千万修士总是有的,可拒妖岛上,修士数量从未同时有过十万。算上桃李林中悬挂的,自然远不止了。 离洲松鸣山,有个生了一双桃花眼的年轻女子骑着黑驴登山,后边儿跟着一位背剑年轻男子,独臂。 姜柚抬起头看了看那边白岩,叹息道:“当年来这里时,我还是可以往师傅被窝儿钻的小姑娘呢,现在再钻,不得被师娘打死?”m..m 赵长生噗一口喷出酒水,“那时候你都十六了吧?还钻山主被窝儿呢?你……你……” 此时的姜柚,穿得与青椋山时就像两个人。 脚踩一双草鞋,半截小腿露在外边儿,左脚还系着一根红绳呢。 她呀,专门让方芽儿把修身青衫改了改,下半身剪短了,上半身干脆就把袖子取了。 好脸蛋儿,好身材,被这改过的衣裳衬的极好。 赵长生忍了一路了,终于没忍住问道:“这样穿,好看是好看,可你不怕山主揍你?” 姜柚撇撇嘴,“师傅管我,师娘管师傅,我跟师娘报备过的。” 赵长生嘀咕道:“回去了,你去一趟星宿海吧,就穿成这样去,万象湖保准成为我们青椋山的附属山头儿。” 姜柚一皱眉,“狗贼闭嘴!” 登山路上,瞧见了急匆匆上山的顾慢慢,姜柚喊了一句:“顾慢慢!” 年轻人一转头,“姜柚?你怎么来了?” 姜柚笑问道:“你急什么?” 顾慢慢轻声道:“十一皇子即位,朱雀王朝要远征浮屠洲了,挂壁楼让我们松鸣山也要出人去往浮屠洲。” 喘了一口气,“是挂壁楼谢剑仙牵头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44章 天下赶路人免费阅读。 第545章 你糊弄我我糊弄你(上) “你好大的胆子!” 这是个不敢穿黄袍的魂魄,清醒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醒来之后,拼尽全力,几乎要到魂魄涣散的地步了,他居然连一片树叶都没飞出去。 刘景浊淡然一笑,“你胆子也不小吧?咱们俩半斤八两。” “你就不怕得罪他?” 刘景浊神色愈发淡然,“说得好像我跟他可以坐下来喝酒谈心似的。” 壁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道符箓,你也不怕得罪人?”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我故意的,不用那道符箓,我化身雷霆也可以拿你,毕竟只是魂魄了。” 故意去给那座山头儿打个招呼,这事儿可还没完呢,你们山头儿的高道生了个好儿子,先杀彩蝶,后打着我的名号在离洲四处沾花惹草,现在更不得了,都敢打姜柚的主意了。 用一张神符,损耗你龙虎山气运怎么啦? 就浮屠洲与拒妖岛各一尊大宗师,外加一道杏黄旗,就把我打发了? 龙丘棠溪挨了一剑怎么算? 壁黄沉声道:“不要逼我自爆魂魄。” 刘景浊淡然转身,“随你。” 话音刚落,一声轰隆巨响,响彻方圆几千里。结果壁黄就好像看着方才光阴逆转一样,重回自爆之前。 当然不信这个邪,于是又自爆一次,结果当然还是一样。 重复十几趟,壁黄终于……信了这个邪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敢在自身黄庭宫天地之中构建十洲三岛,居然还敢另造十大洞天!你是真不怕架不住这份因果,被压死吗?” 刘景浊一笑,“纠正一下,是十洲五岛,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还有七十二福地、三十六靖庐、二十四治、十八水府,反正你想得到的都有,只是无人而已,也不可能有人。” 撑死了拉几道魂魄进来,即便日后境界再高,都绝无诞生生灵的可能,刘景浊也没想过让自身这道“黄庭宫”有生灵出现,更不愿。 刘景浊又说道:“别闹腾了,你想死是死不了的,外面的人想弄死你就得先弄死你,只不过你这魂魄之中的禁制,大罗金仙手笔,我居然无法搜魂,只能你自己说了。不说也行,丢你去其中一处洞天,外界一天里边儿百年的那种,放心,绝不会有人跟你说话,只是白茫茫一片,我过两月再找你,到时候你就跟青鸟一样,乖乖听话了。” 壁黄冷笑一声,“试试。” 刘景浊淡然道:“那就试试。” 然后,没有然后了。 刘景浊转身过去找了那位哈拉大王,还不错,只是快疯了而已。 “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刘景浊连忙捂住耳朵,“别,千万别,我不想听。” 然后随后一挥,算是让这地鼠精说不了话了。 至于青鸟,泄露天机太多,再问真就魂飞魄散。 她说的事儿,是她的过去,却是刘景浊的未来,先天时而言明,就是泄露天机了,要不然渔子又怎会无望开天门,霜澜又怎会跌境呢? 瞬身去到雷泽附近,少年人正在练拳。 刘景浊笑问道:“怎么回事儿?我内心深处的我,居然是想走一条武道之路?” 少年人淡然答复:“知道这道身影是你内心深处的自己,那你就往炼虚一境靠了半截了。” 刘景浊只笑问道:“有朝一日,我舍弃武道,给迈步登楼做垫脚石,你会不会恨我?” 少年人一笑:“我会谢谢你,谢你数十年来,头一次与自己和解。” 刘景浊叹息道:“横竖是聊不下去了,走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 心神退出那方天地,又是一片晶莹雪花砸在脸上。 眺望东方,刘景浊呢喃一句:“亮后手,你们怕是做不出吧?” 李泥丸已经守在北边儿海上,中土那边,北岳山君几乎一头扎在积风山,近半年没有返回狼居胥山了。 那个狗日的应该在海上,毕竟姓姬。陈前辈随时可以跨海到北边儿,那可是明面上除却人间最高处外,唯一一个等同于开天门的存在了。 再者说,深不可测的刘小北也随时可以北上,所以刘景浊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打通浮屠洲与朽城的通道。无中生有,开一道介于两地之间的门户?话本看多了吧?有这本事,九洲早没了。 这件事,暂时不可能,那还能是什么事儿呢? 很快,天亮了,但这次刘景浊没有再扛着城楼冲上战场。 他再次挥手变出沙盘,只是盯着看,怔怔出神。 战线南北纵贯两万里,已经很长了,三千年来,最长一次,也只是纵贯三万里,但往南北各一万五千里,那些个妖族就要遭受九洲天道压制了,三千年前最终只打到西边那个立碑处,就是因为这个。战线控制在两万里内三万里内,也是妖族那边最能发挥妖修威能之时。 南北都已经有人值守,妖潮是过不去,再者说了,妖族近拒妖岛,跟人族近朽城一个道理,对方也还没有决战之心。 好像是在等什么。 不太可能是现在就打通两地通道,那如此制造舆情,给战场上人族修士一种对面妖修不过如此、胆子有多大境界便有多高的错觉,只是为等舆情到了极点,一举挫伤拒妖岛士气吗? 未免也太脱裤子放屁了吧? 想到这里,刘景浊沉声道:“东门笑酒,传信拒妖岛,让李前辈不必隐藏,光明正大现身。” 东门笑酒瞬身落地,传音道:“龙虎山那位符箓大宗师,到了。” 刘景浊一笑,传音道:“来得好,你糊弄我,我就糊弄你,晓得怎么做吧?” 东门笑酒一笑,“得令,立即分派十尊登楼赶赴北海。” 片刻之后,东门笑酒轻声道:“已经安排妥当。” 说着便递去一枚玉简,轻声道:“这是近三月以来,新上岛的修士名单,九成是青鸾洲修士,共计三千八百七十四人,算上那位江真人,有九位新上岛的登楼,近四百炼虚,千余真境。但最多的,还是元婴跟神游,金丹及以下修士,反而很少了。” 刘景浊点点头,“那岛上,现在也就有近万人了?” 青鸾洲,还是底蕴深厚啊! 东门笑酒点点头,“青椋山渡船拉了很多瘦篙洲人,几乎是超载来的,绿坞湖渡船也满载一船人,加起来,怕是也有近两千人,初十上的青鸾洲。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南岳北岳山君先后接力护送,已经过了葬剑城了。还有两国战船,已经停靠新岛。” 刘景浊点点头,“人一天会比一天富裕,我们得让他们能不死就不死。”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你觉得,除却那个,还有什么后手?随便说说,我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 东门笑酒沉默了片刻,问道:“渔子前辈没说什么?” 刘景浊摇摇头,“有些事,算的到也不能算,再者说,念头一事,瞬息之间相差千万里,即便是算到了,也不一定会按照算到的走势发展,或许冥冥之中还会弄巧成拙。” 东门笑酒沉默片刻,“你也知道,渔子都算不出的。” 刘景浊一愣,旋即一笑,叹息道:“倒是你点醒我了,我这确实有些一叶障目了。” 既然算不出,做准备就是了,对面还能搬来一尊大罗金仙不成? 想那么多,诸多算计布局埋藏一路,到头儿来人家不走那条路,一样白搭。 也实在是八千年前对于归墟的记载极少留存,偶有文字,也是一半儿一半儿的,根本无从查起其中还有什么。 东门笑酒笑着说道:“刘山主听过有个山巅观海,一觉睡醒千年已过的故事吗?” 刘景浊轻声道:“到过青鸾洲的,恐怕都听过。” 东门笑酒轻声道:“那人啊,曾是玄帝座下护法,玄帝东至归墟观海,弃琴瑟于海中,留他在蓬莱等候,结果他睡着了,一觉睡醒,归墟五岛,只剩下三座岛屿,有一巨人国也自此消失。” 刘景浊揉了揉眉心,“这事儿过于神神叨叨,听过,但都是掺杂在一起的,真假难辨。照理说玄帝,也就是黑帝,弃琴瑟于归墟之时,青鸾洲还是中土神洲的东边儿疆域呢,又怎会把那人传说为青鸾洲人?” 东门笑酒轻声道:“也是,都是故事,咱们只做好迎战准备就是了。”..m 刘景浊翻阅名册,冷不丁一眼瞧见了莫问春。 “他刚刚成亲,这就来了?” 东门笑酒笑着说道:“带着莫家宗族一位登楼来的,那位莫家大小姐好像没有跟来。” 这才想到,他的名字是在炼虚一本之中。 乖乖,娶了个媳妇,这就破境了?他莫问春的炼虚一境,可当了好多年拦路虎了。.m 那本书,他写完了? 天光大亮,左春树也休整折返回来。 他好奇问道:“你跟那个眯眯眼是朋友?” 刘景浊哑然失笑,“这是什么话,人家只是眼睛小而已,十几年前我初到青鸾洲,就遇见他了,是朋友。” 左春树哦了一声,轻声道:“他说话总是眯着眼,反正我觉得挺欠揍的,甲子前,我游历之时揍过他。” 刘景浊神色古怪,轻声道:“他……写话本小说的。” 左春树恍然大悟,怪不得,也没打听过,原来是错怪人家了。 写话本小说的,眯眯眼就说得过去了,因为不能睁着眼睛编瞎话啊! 刘景浊叹息道:“这个年,注定是要在海上过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45章 你糊弄我我糊弄你(上)免费阅读。 第546章 你糊弄我我糊弄你(下) 小年那天,宋男来在内的十位登楼直奔北边儿海上,声势极其浩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又过了三天,自中土远道而来的渡船终于停靠新岛。 若非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南北山君接力运送,十几天越过一座青鸾洲,有些吃力。 刑寒藻与姬泉等在新岛迎接,本来只是接吴赤,领他去北边儿兵庐而已,没想到与一同下船的,还有另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姬泉仔细一问,才知道这是在瘦篙洲坐上青椋山渡船的丹道大宗师,裴捣裴药工。 可把姬泉高兴坏了,心说这不齐活儿了嘛?半月前来了个符箓大宗师,现在又来俩,三位大宗师算是凑齐了。 姬泉领着二人北上,三处院子,炼器师的院子最大,丹师与符箓修士的院子,相对要小很多。 丹师……数量好像更少,加上裴捣,也才十几人而已,这其中,能炼制灵丹的,就一个,还是七姓本土修士。 领着裴捣进去之后,百余间炼丹房中,零零星星几个地方有火焰涌动而已。 姬泉面色有些尴尬,讪笑道:“丹师数量实在是太少,让前辈见笑了。” 老人摇摇头,笑道:“有十来个已经不错了,别担心,钧炉山那边已经有一帮丹师在来的路上。”.m 钧炉山?姬泉一愣,“裴前辈是钧炉山修士吗?” 老人一笑,“那倒不是。” 姬泉这才喘了一口气。 钧炉山对于炼丹师来说,就是炼气士之于脊背山,那都是圣地。..m 结果裴捣冷不丁一句:“我是他们开山祖师。” 姬泉险些被一口唾沫噎死。 老人笑道:“不必大惊小怪,有什么事儿放心安排,战场上急需什么丹药,直说即可。我得了师尊法令到此,就是听刘山主调遣的。” 钧炉山开山祖师的师傅?我那老表弟这么好人缘儿? 姬泉讪笑一声,“暂时,需要的就是温养魂魄、白骨生肉的灵丹,品秩无需太高,具体需要前辈去炼制什么丹药,得他从战场上返回之后安排。” 裴捣点点头,“那我就开工了,姬姑娘到时来收东西就行。” 姬泉麻溜儿跑路,路过兵庐之时就瞧见那位境界不高手艺极高的脊背山传人,在跟欧钰扯闲淡。 这欧钰,实在是欠揍。 而刑寒藻还在渡口那边,这会儿人才下了个七七八八而已。 一道身影由打渡船落在刑寒藻身边,满脸歉意,“邢姑娘久等了,客人下船之后,我要亲自去寻阅一遍,耽搁了些时候。” 刑寒藻咧嘴一笑,“李姐姐哪里话,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李萃潼笑了笑,轻声道:“咱们上船清点货物,需要的东西已经列好了,咱们对价置换就行了。” 刑寒藻摇摇头,“李姐姐稍等一会,得等个人,到时候咱们一块儿清点。” 就这么清点入库,有点儿左口袋出右口袋进的意思,刑寒藻是青椋山牒谱修士,李萃潼是青椋山客卿,若没第三个人,日后有点儿什么事就百口难辩了。 从一开始,山主就说了,以后跟钱沾边儿的事情,不能过他的手,这就是避嫌。 后来阿祖尔来了,一场清点,一直到了次日清晨才完,可想而知,这艘船带了多少东西来。 清晨时,戍己楼传信吴赤,然他去一趟东边儿中岛。 两个时辰之后,吴赤气喘吁吁到了中岛,老远就瞧见躺在城楼藤椅上以雪为被的刘景浊。 看着海景,喝着小酒,好不潇洒啊? 一步跃起,落在城楼之上,吴赤气极,“着急忙慌把我喊来,就让我看你怎么享福?”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缓缓起身,随后一挥,面前便有一幅舆图出现。 刘景浊开门见山道:“东北、东南,要各自修建一座岛屿。” 指了指前方战船,刘景浊轻声道:“大致就是数倍于他的一座岛屿,与你来时搭乘的渡船差不多大小就可以。” 吴赤瞪大了眼珠子,沉声道:“你不会还想着,可以跟这战船一样架上几百上千门符箓大炮吧?” 刘景浊一笑,“不错,前辈是聪明的。” 吴赤摆手不止,作势扭头就要走,“办不到,老子是炼器师又不是造船匠,不对我路子,办不到。” 刘景浊淡然道:“吴老前辈,我说的是一炮可以轰死真境的法宝,类似于大炮,做不做得到?” 老人撇撇嘴,“你不是已经让金鼎宫那小子做出来个模板了吗?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说的是仙品。” 险些没把吴赤呛死。 “刘景浊,我好歹也是景炀王朝前任冬官,没必要一上岛就把我当驴使吧?” 刘景浊转头看去,轻声道:“前辈只需要告诉我,做不做得到,多久可以做到?” 老人无奈道:“仙品做不到,上品灵宝可以保证,一月起码给你两门。” 刘景浊这才一笑,“那前辈觉得,船给谁造最好?” 吴赤撇撇嘴,“天底下能造巨型渡船的只有龙丘家,找你老丈人去。况且,这一艘船,即便可着你做,没有三五年下不来的。” 刘景浊竖起三根手指头,轻声道:“一年给我三台仙品的。” 吴赤破口大骂,“办不到,最多一台。” 刘景浊咧嘴一笑,“成交,方才说的话镜花石都录着着呢,这算是军令状了,办不到的话,是有军法的。” “你小子阴我?办不到又怎样?” 刘景浊笑道:“当然不会斩立决,只会由鱼雁楼邸报刊发消息,脊背山传人、景炀王朝前任冬官、拒妖岛兵庐之主,被驱逐出拒妖岛,永世不得再登岛。” 头发花白的老人皱着眉头,“你可真恶心啊!” 刘景浊笑道:“彼此彼此,我总不能拿我娘教我的摄魂法子来逼前辈吧?” 吴赤恨得牙痒痒,他娘的,到了才知道,上了这小子的恶当了。 “老子服了!我叫吴赤,你们父子是真无耻啊!当爹的剑架在脖子上逼我当劳什子冬官,当儿子的忽悠我做什么庐主,我吴赤这辈子,就败在你们父子手里了!” 眼瞅着老前辈御风折返,刘景浊笑着说了句:“荣幸之至。” 堂堂炼器大宗师,险些从云海掉了下去。 对面城头有探子禀报:“拒妖岛上那位身骑风生兽的合道,去了北边海上。另有十位登楼修士联袂往北赶去。” 红酥缓缓转头,轻声道:“这刘景浊,不可小觑啊!” 兰岩鹤淡然道:“并不高明,布局在不对的时候,有什么用?” 玄衣迈步走上前来,轻声道:“一旦他跻身炼虚,或是两重琉璃身,你在他手里一个回合都走不出来。” 兰岩鹤讥笑道:“说得像你在他手里走过一个回合似的,被人登楼斩合道了,有脸说?” 玄衣抬手握住剑柄,拄杖老者冷冷一句:“死了个壁黄了,你们也想死,我不拦着。但你们最好把我要干的事儿做完了再去死。” 一伙儿人一下子噤声,多余一句话都不说。 拄杖老者笑盈盈看向对方,轻声道:“打仗,光疑阵多,起不了什么大用的。” 他微微眯眼,沉声道:“把剩下的人,分成三批,增强攻势。最后三天了,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除夕夜里谁要是放过来一个人族修士,那他就可以投身无尽轮回之中,在战场上做那只知道冲杀小畜生。” 红酥皱眉道:“司阍,话重了,我们同族。” 老者笑盈盈转头,“人家骂我们是畜生,骂得对啊!我本就是南天门外一条狗,这不,有个好听称呼,就成了司阍了。玄衣就是给人踩在脚底下的王八,你红酥就是昆仑山上被人豢养的一只赤狐啊!” 转头看向兰岩鹤,“现在也就你不算是真正畜生了。” 青年人冷冷开口:“她死之后,我就是妖了。” 万年前,中土神洲有一座以兰岩命名的千丈高山,后来山中常有一鹤哀鸣。 司阍淡然道:“陈芝麻烂谷子,大家都不要提了,唤醒那个存在,是暂且来说的重中之重。” 顿了顿,老者一笑,轻声道:“过年嘛!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糊弄我们,我们又怎么好不回礼呢?我记得青鸾洲北海,是有几个暗桩对吧?” 红酥沉声道:“那年九月初三,过门之时,中土方圆的已经用完了,青鸾洲北边儿海底,倒是还有一头遗骸,唤醒它,至多就是两刻时间保持在开天门。” 司阍点点头,轻声道:“那就以此回礼,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一场。宋男来也北上了,看看能不能带走第二位七姓家主吧。” 片刻之后,这位坐在城头近四月的老人,拄着拐杖返回了朽城。 一座朽城,悬浮归墟海面,沿着一处密道往下,其实就是海里了。 老者化作一头黝黑巨犬,刨水往下,很快便到了近三万里之深的海底岩壁,距离真正底部,还不知有多远。 在这漆黑海底沟壑的崖壁之上,有个手脚被束缚的巨人石像,三十余丈高,隐约还在变大。 司阍化作人身,叹息道:“你家老祖宗手贱,怪不了别人的。想报仇也没地方去了,人族早就没有大帝了,不过,还有个人皇。” 一顿,他继续说道:“返祖之后,你重回五百丈真身,寿命还是一样,一万八千载。但八千年时间,你被关在归墟,也就只有万年寿命了。想报灭国之仇,你就得与八荒为伍。” 巨大石像有了些许裂纹,司阍微微一笑,随即大笑不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46章 你糊弄我我糊弄你(下)免费阅读。 第547章 疯子 挂在天门三十几年,终于得来自由。 之前的三十年里,石耐寒日日遭受万剑穿心之苦,是被一座天门吊命,现如今重回人间,已然修为尽失,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 虞长风生性豪爽,石耐寒就孤僻多了,这也是为何跟随刘顾舟去往人间最高处的人是他。 朋友,本就不多。原来清溪阁那些个,说得上话的就更没几个了。因为都死得差不多了,三十六道堂口,估计都没留存半数。 调理近三月,总算是能像个常人一般行动自如,只是这座傀山实在是不小,想逛完一圈儿,怕是要些日子。.m壹趣妏敩 有个瞧着年轻,实则岁数不小的金丹修士,追来给石耐寒披上棉衣,还不忘叮嘱道:“前辈,瘦篙洲虽然相较来说暖和些,可这马上过年了,还是穿多些好。” 石耐寒点点头,拗着性子一笑:“倒还真不至于感染风寒什么的,小武啊!你有心了。” 年轻人叫做武怜愁,是两年前头一个拦刘景浊去路的修士,不过后来给桂祘带回傀山了,现如今算是一位杂役弟子。 武怜愁笑道:“山主让我照顾前辈起居,自然是要照顾好的。” 石耐寒点点头,问道:“那你们桂山主呢?” 武怜愁摇头道:“不晓得,山主向来喜欢四处胡游乱逛,估计哪儿玩儿去了吧。” 这话说得,惹得石耐寒没忍住一笑,心说到底是能在外界当阁主的人,有些地方真像主人啊! 就上次那出,人家实话实说,就是上去要棋子,结果瞧见自个儿挂在高处,心血来潮就救走了。 做事全然不计后果,全凭喜好,主人不就这脾气? 有一道身影坐着三丈余长的巨剑到此,朝着武怜愁一瞪,“好你个小李啊!我管你吃管你喝,你居然在背后说我坏话?” 武怜愁无奈道:“山主,我姓武。” 桂祘撇撇嘴,“闭嘴!小李顺嘴。” 这还能说什么?武怜愁干脆闭嘴,心说你是山主,爱咋叫就咋叫吧。 看这情形,二人是要聊什么正事儿,武怜愁识趣离去,也免得又给人稀里糊涂改了姓了。 桂祘跳下飞剑,扭了扭脖子,几声清脆响声传来。 “你是要去青椋山,还是暂时待在傀山?” 石耐寒只是好奇问道:“你怎么进来的?照理说上次刘先生折返之后,就已经关门了的。” 桂祘笑道:“白鹿城之前有个举城飞升的契机,天道会有松动,我剑术比较奇怪,反正就是……突发奇想,就来了。” 说着说着,就有些发蔫儿了。 “结果到了九洲之后,有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就自动解除封印了,是师傅留给我的话,然后我就来傀山,打死老宗主,我成了新宗主了。” 石耐寒转过头,轻声问道:“你有一句实话没有?” 桂祘竖起三根手指头,“天地良心,这是实话!” 算了,你说什么我都信,即便明日忘了今天说的,又给我重新编造一套话,我也信。 紧了紧棉袄,石耐寒开口道:“就不去了,见了故人不知道怎么说话。明明关系就那样,还要装作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的模样,想起来就烦。我又没刘先生那样,跟谁都能扯上两句的本事。” 从前就最嫌弃出去跟这个山的山主喝酒,那个宗的宗主喝酒。 老子跟你很熟吗?非得捏着鼻子一口一个老哥一口一个剑仙的,不理人还成了不给面子了,他娘的。 桂祘若有所思,笑道:“回去了我也要学师娘弄一个天地玄黄,听着就霸气啊!” 不过,师傅是挺能跟人交朋友的,但也容易得罪人啊! “确定不去?之前我去了一趟青椋山,小师弟收的俩徒弟,二弟子太合我脾气了啊!我都想着重建九洲清溪阁,让她当阁主呢,堂堂九洲,怎么能没有黑道势力呢?” 九洲黑道扛把子,夫妻俩教出来个天外黑道扛把子,也是没谁了。 刚想说话,石耐寒忽然一皱眉,“桂祘,你的意思是?” 女子咧嘴一笑,轻声道:“九洲要是没有清溪阁,以后我咋个领着外界修士帮忙啊?名不正言不顺的。” 石耐寒问道:“你想怎么做?” 桂祘眉头一挑,嘻嘻笑道:“你抓紧恢复修为,咱俩先打遍瘦篙洲,收一帮小弟,然后继续做大做强,打遍九洲。先搭好地基,以后时机成熟了,把那丫头抓来让她当阁主不就行了?” 好嘛!收小弟,做大做强,打遍九洲,还抓来? 石耐寒嘴角抽搐,“主人可没你这么不靠谱儿。” 事实上,石耐寒之前都不知道刘顾舟究竟多少个徒弟,懒得问。方葱自然是知道的,但听桂祘说,她还有个二师兄? 一道剑光迅速隔绝此地,桂祘变了个人似的,撇嘴道:“要不是怕撑破这九洲天穹,还敢偷听?打不死你!” 转过头,桂祘沉声道:“石耐寒,说点儿认真的?” 饶是三十几年“修心养性”,石耐寒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合着刚才是在放屁呢?” 桂祘也不恼怒,毕竟是自家人,还跟师傅一块儿去了人间最高处,因为一句话打死他,有点儿不好意思。 可那一身杀意可丝毫不作伪。 石耐寒皱眉道:“主人是假黑,你是真黑啊!” 桂祘讪笑一声,摆了摆手,一副难为情模样,“瞧你说的!天下黑道扛把子,不就得杀人如麻么?” 石耐寒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刘先生,教出来一个疯子。” 她是刘先生的徒弟吗?梨树上长出来桃子了? 桂祘一笑,“过奖过奖,人家只是个小女子。” 说着,她又皱起眉头,一挥手撤掉剑气隔绝,仰头冲着天幕,冷声道:“没完没了是么?是不是本姑娘脱衣服洗澡你也要看?” “什么?要看?” “什么?就看!” 云海之中,有个路过此地、不小心听见什么的中年人,一下子愣住了。 我……我说话了吗? 结果,一道女子身影窜上云海,抓起那人头发就往下甩,之后就是几十道剑光,砸得那人灰头土脸的。 叫你不给我小师弟投白子,我眼里可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嘛!天下生灵与我何干?我活不下去的时候是师傅师娘把我从死人堆里扯出来的,我师傅为了劳什子人族操劳一生,死得那么憋屈,现在你让我守规矩? 有个道人无奈现身,沉声道:“差不多得了,刚才也不是他看,你又不是不知道。” 桂祘手中已经多出来一把剑,剑尖抬高,缓缓指向高处,“来,他们十一人破境大罗金仙,你入凌霄半步,咱们打一架吧。” 玄岩皱眉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桂祘冷冷开口:“气不过,就想打架,给你三个呼吸准备,不破境我就入开天门,破境我就重返大罗金仙。” 玄岩伸手捂住额头:“疯丫头,天下大会给你傀山名额,能不能别闹腾了?” 桂祘当场变脸,笑得跟什么似的,“前辈早说嘛!你看这闹的,要不然……我给你磕一个,赔个罪?” 玄岩黑着脸,八千年没受过这种委屈。 遇上个把规矩当屁放的疯子,关键是本事还高,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我可以走了吗?” 桂祘讪笑不止,搓了搓手,“前辈,空口无凭啊!” 没法子,只好甩出一道令牌,冷声道:“这次总行了吧?” 桂祘笑着点头,高声喊道:“前辈英明啊!” 玄岩气不打一处来,倒回去八千年,非把这死丫头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可。 云海之上,肃杀气息消散,一道女子身影慢悠悠落在一处山林之中,歪头看向那个过路合道,还是巅峰。 “你说你,好大个人了,学人家看什么热闹啊?这不,把自己看进去了吧?你叫什么来着?马三略是吧?你爹娘可真会起名字,叫马六韬多好?” 堂堂天下第十,给浓重剑意压得腰都直不起来。 中年人只能硬撑着站直,皱眉问道:“我跟道友无仇无怨吧?” 桂祘笑呵呵走去,冷不丁就是一巴掌,堂堂合道巅峰,就这么被一巴掌甩翻在地。 “无冤无仇,给我小师弟投黑子,这叫无冤无仇?” 最后,这位天下第十,脑海之中多了一道印记,再与人间最高处报备一声,黑着脸赶赴拒妖岛了。 等她回到傀山,石耐寒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就不怕天下人因你遭难吗?”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退一万步,你就不怕方才三言两语没说合适,真强入大罗金仙境,会害死少主吗? 桂祘淡然道:“师傅在的时候,我是个好人。但大师姐死了,二师兄消失百余年,师傅也死了,我不想做好人了,也尽量不去做个坏人。但这个非黑即白的世道,不做好人也不做坏人,就成了邪魔外道了。好人也骂你,烂人也骂你。” 石耐寒还是那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桂祘看向天幕,丝毫不遮掩周边气机。 “小师弟忙着关门,我给他找点儿帮手,不用管他们死活的帮手,譬如某些几百甚至几千年前开始就陆续到了九洲,想要真正开门之时分一杯羹的家伙,死了不可惜,放到归墟去死战即可。” 石耐寒问了句:“摄魂手段,主人用在很多人身上,但从没真正催发过。” 桂祘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我跟大师姐不一样,跟师娘更不一样。” “师傅师娘的仇,等小师弟自己报。但大师姐的仇,我得先收回来点利息。有什么好等的?即便死个几百上千万人又如何?毛毛雨而已。谁知道我师傅死得多惨?多少人知道你石耐寒受了什么苦?我师傅可是为了给这九洲人族拖延时间而自行赴死的!” 石耐寒沉默良久,没忍住一句:“你真是个疯子!刘先生不会希望看到这样一个关门弟子的。” 桂祘面无表情,“可他死了。” 「看到一位道友评论,很正常的一条评论,但忽然间有点儿“开悟”的感觉。 从前反思,觉得喜欢什么就会像什么,很正常。 今晚上看到那位道友的话,也不知怎地,突然茅塞顿开,想法不一样了,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尊重人了。 从前自以为是前辈开了一条路,我们沿着这文风去学,是在将这条路扩宽。但从前没想到一个浅显道理,这只是自以为而已。转念一想,人家辛苦开路,凭什么给你走?用得着你去扩宽? 所以接下来不太紧要的旁枝末节,能不出现就会不出现,会赶节奏,抓紧完本的。毕竟写到这里了再弃了,还是有点儿舍不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47章 疯子免费阅读。 第548章 换防 明日过年,今日大雪。 有个老人带着个少年人,终究还是重返风泉镇了。 少年人嘴上不情愿,但还是来了。 青椋山上,无人能发现二人气息。 沿着鱼窍峡而下,到了一处拐弯地,栈道上方是一块突出的石壁,行人不得不躬身,然而过石抬头,瞧见的就是那座天井山了,唯独炼气士瞧得见,山上有两个大字——免礼。 这是孟休头一次来鱼窍峡,瞧见那两个大字,不禁笑了出来。 这是当年那位黄龙的手笔啊! 老儒转头问道:“你险些成为天帝,有些秘辛,自然知道吧?” 少年人也转过头,眯眼问道:“怎么?做人族帝师还不够?那你应该去找那位教祖,做他先生的。” 孟休一笑,继续说道:“在外之时,我时常查阅典籍,到了九洲我也在寻源,得到了个模糊答案,但这个答案,刘顾舟也好,你也罢,应该早就知道的?当年跟着你的那头蛟龙,后来哪儿去了?” 少年人冷声道:“我死了,不知道。” 孟休一乐,解释道:“你妹妹跟重焦被刘顾舟斩了,你跟刘顾舟绝交、你战死之后,跟着你的那条小蛟龙就是倒戈之战领衔大妖之一,如今怕也是八荒那边儿大罗金仙存在了。” 说话间,已经走出鱼窍峡,到了风泉镇,两人特意绕过了那处深潭。 转过一个弯儿,老远就瞧见了一棵参天大树。 万年多后重返故土,物是人非,独独那棵柏树犹是当年模样。 即便那条河,也早已大不一样。 孟休轻声道:“陈灵舟,陈前辈,最后一次机会了,登天即位还是留在人间担任人族大帝?那道亘古气运,大半始终在你身上的。” 陈灵舟冷声道:“那是刘顾舟不要才给我的。” 当时的两个孩子,一个想的是自己的好朋友千万不能死,一个想的是接过那顶斗笠,就能救自己的好朋友,在面对扎堆来的四大仙洲神仙,两人抢着死而已。 当时又怎么想得到,周和给刘顾舟保命的斗笠,是他自身的黄龙气运做成,陈灵舟顶着那斗笠,反而引来了杀身之祸。 因为大家抢夺的,就是这个。壹趣妏敩 孟休问道:“有件事我死活想不通,当时的刘顾舟,充其量只是个稀里糊涂引气入体的毛头小子,他怎么就能杀了那头已经炼虚的老蛟?” 陈灵舟淡然道:“周先生带着他去了一趟星河,送了他一枚星辰。打架时他自个儿钻进老蛟嘴里,也把那星辰塞到老蛟嘴里了。小小九境,吃得下天上星辰?” 孟休唔了一声,突然伸出双指,笑着说道:“这是当年给刘顾舟下翻天印的地方吧?让我来斩断……” 话没说完,少年人两根手指头戳进去孟休左侧肋下。 “我忍不住的时候,杀你很轻松。” 孟休讪讪一笑,“那就干正事儿,取走你要的东西。” 可陈灵舟却说道:“东西已经不在了,应该是我那大侄子自个儿取走的。” 孟休倒也不算惊讶,只是说道:“那你救不了他了,只能看他造化。明晚上一旦那最后一个遗民醒来参战,所有谋划都白搭。” 第549章 为祖先讨个公道 一句换防之后,那条中线为最东边儿的边界,四处歪歪曲曲各有雷霆涌动。与此同时,数万张符箓几乎同时浮出海面,一时之间数千里战场上,符箓与雷霆交织,等回过神来,那些个往前冲杀的修士们,已经被转移到了中岛以西。 落地之后,还是一样,先绞杀被转移大阵连带着拉拉后方的妖族再说。 与此同时,他们瞧见自个儿头顶上嗖嗖的有人影飞掠过去。 七姓家主各自传信自家修士,即刻往拒妖岛撤离,至于其余九洲修士,那不有个渔子在吗? 战船、大军,先后到位,憋着一口气的新上场修士,一见对面那群畜生的嚣张模样,差不多,忍不住的。.m 后方不情不愿折返的修士,耳畔忽然传来刘景浊声音。 然后,五千余人,尽数消失在了海上。 对面城头之上,司阍抬了抬拐杖,沉声道:“子时四刻之前,无论如何,不得有一个人靠近朽城。当然了,这几个月的故布疑阵,他们当然会觉得我们在布局,不敢过来的。” 话音刚落,城楼下方数千水闸门打开,妖兽就如潮水一般涌出,这是数倍于之前的数量。 战场边缘,红酥微微一笑,“可以冲阵了。” 至于她自己,居然拎着老人尸身,搬来一座亭子在海上,煮起了酒。 之前是你刘景浊嚣张,现在嘛,掉换个位置。 左春树追上刘景浊,沉声道:“还得借剑一用,我那木剑没有炼到火候。” 刘景浊取出长剑,轻声道:“回头去找一趟吴赤,你手里要是有一把仙剑,至少那些个妖王,你也能以一敌二,别人压力会小很多。” 左春树接过佩剑,点头道:“对面妖王,好像只红酥下场了。” 刘景浊只是说道:“你撒欢儿杀就行了,能杀多少是多少。” 后边儿南北另外添置的两队战船,此时也已经布设开来,大军在前方海面三十里排兵布阵,但这次,妖潮之中,妖兽是叠罗汉似的,一层压着一层来的,轰开了上面一层,还有下面一层往前冲杀,而且很快就会拱到战船三十里外。 陈黄庭瞧见这情形,只好抽调十支队伍挡在前方,这战船能不折损就不能折损。 刘景浊一分为三,没有掺和几十处登楼战场,只是穿插在战场上,收割落单的炼虚修士而已。 三月来,刘景浊杀炼虚妖族从不用第二招,早就在朽城那边传开了,独木舟与山水桥的样式也早就在朽城传开,刘景浊只要带剑现身,那些个不是“吃出来”的炼虚妖修掉头就跑。 即便如此,不到一个时辰,刘景浊斩杀妖修一样不计其数了。 抬头看了一眼天幕,子时初刻了。 也有些炼虚修士,三四人结队去找对方登楼厮杀,如高图生、童婳、朱法言,袁盼儿,已经习惯了一起冲杀。 有点儿不讲理的布局,高图生祭出本命剑让对方如同陷入泥潭,童婳紧接着手持阔刀冲杀上去。袁盼儿再以两把剑构建天地,暂时跻身登楼。朱法言……说话出剑两不误。 就这四人,只要不是特皮实的妖族,斩杀登楼好像随着配合愈加默契而变得……有些轻松。 往北方向,刘炔与莫问春合力斩杀一尊炼虚,那个眯眯眼居然二话不说掉头往前冲杀,去找登楼修士去了。 第553章 含桃花谢,棠溪水暖(下) 枯燥,真枯燥! 天上九轮大日,一年没喝水了,现在汗都流不出来喂! 有个年轻女子手提长剑,不断的往前刺,就这个刺,练了一年了。 高端阳说十年就练十招,一年练一招。 什么刺截劈挂的,现在练了一年刺,除了晒得黢黑,就没发现哪儿有长进。 陆青儿撇着嘴问道:“师傅!再过几天就一年了,总该练个别的了吧?实不相瞒,我都要吐了!” 不远处晒得皲裂的大石头上,坐着个青衫剑客,剑客朝天一指,“喏,刺下来一轮大日,咱们就开始练别的。” 陆青儿瞪大了眼珠子,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来来来剑给你,你去刺?我要有这本事,用得着跟你学剑啊? 高端阳笑问道:“怎么?觉得自个儿做不到?你手里那剑可是龙渊水,你师公当年想要可都没拿到,留给儿媳妇的,结果被你截胡了。” 陆青儿哭丧着脸,嘟囔道:“师傅,风泉镇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不行,不怪人家炕不平。” 那跟剑有关系吗?再厉害的剑,架不住我是个废物啊! 高端阳没忍住一笑,故意问道:“我看你是技痒了吧?” 陆青儿讪笑不止,怪不好意思的,但属实有点儿技痒,好久好久都没偷东西了,这破地方除了天上九个太阳,地上一个高端阳,再没别的了喂!我偷太阳还是偷师傅?再说穷鬼师傅也没什么好让我偷的。 只得讪讪一笑,继续挥剑。 结果高端阳说了句:“青儿,想刺就刺的下来的。你师公教我跟大师姐,说做不到的事儿,不是本事不够,是自己不够想。只要够想,就一定做得到。结果我跟你大师伯都做不到,就你三师叔做到了。” 大师伯、三师叔,都是女子,这么叫好别扭。 陆青儿问道:“为什么你们做不到?” 高端阳沉默片刻,说了句:“因为我们做不到那个邪字。” 所以执掌清溪阁的会是桂祘,而不是方葱或者高端阳。 换一种说法,就是不够狠。 说着,高端阳忽然咦了一声,一个瞬身到了陆青儿面前,伸手按住了陆青儿脑袋。 可搜索了一番这丫头记忆,不是什么转世投胎,更没有什么一魂两身这种事,那还有一个是谁啊?..m 陆青儿黑着脸,嘟囔道:“师傅,小师叔可不会占徒弟便宜的。” 高端阳叹息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拿着这把剑的人是这丫头呢。 他笑盈盈说道:“以后要是碰见你师公了,记得谢谢他,谢他没打过徒弟,我学的也不错。” 陆青儿没好气道:“师公不是死了吗!我上哪儿见去?” 高端阳却说道:“放心,你见得到。” 感知到外界那个女子,年幼时的一段记忆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楚。 当年有个神神叨叨的疯女子,偷走了师傅要送师娘的木鱼,后来那疯姑娘被师娘逮住,揍得鼻青脸肿的。 之后高端阳跟方葱跟着刘顾舟到了那处院子,疯姑娘哭着说:“你不是说师公不打人吗?” 想到这里,高端阳哈哈一笑,轻声道:“记着啊!我师傅不打人,我师娘可下手贼黑。” 陆青儿直翻白眼,“高端阳,你晒糊涂了?”.m 天道容不下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同时存在,但一个不在,另一个就可以出来了。 也不知怎的,高端阳声音变得很温柔,轻声道:“青儿,若是有朝一日,你见到了个意志消沉的剑客,记得告诉他,未来一定会很好的,他会有个好徒弟。” ………… 一天一夜,那龙伯国巨人终于是支撑不住了,眼瞅着天快黑了,左春树那道白骨法相却还是疯疯癫癫直往前杀。 对面城头,拄杖老者一直在算时间,身边有个木头做的“钟”,里边儿装着一枚泉儿,足够这木钟用上几百年了。 玄衣皱眉问道:“还要拖?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司阍一笑,轻声道:“死伤而已,算得了什么?我死了也不是多大点儿事儿。以此代价,换来一位绝顶天骄再无攀登大道的可能,再为八荒夺取一道剑运,很划算。” 转过头,老者一笑,打趣道:“你又不是耗子成精,眼光怎的这么寸呢?” 也是把一句鼠目寸光说得很委婉了。 “年轻人,眼光放长远些,咱们图的又不只是一座拒妖岛,也不是一座九洲。” 玄衣冷冷开口:“真论岁数,我是比你大的。” 司阍淡然道:“真这么算,谁都一样。” 又看了一眼木钟,老者笑道:“行了,准备下场吧,再不去那大个子就得折在里面,好不容易唤醒的,别只是撑了一天就没了。” 玄衣皱眉问道:“时候到了?” 老人点点头,算是差不多了,中土那边,有人已经在帮咱们了。 玄衣又问:“难不成中土那边儿,一样有咱们的细作?可顾氏一族不是已经被顾衣珏斩尽杀绝了吗?” 老人转过头,“问这么多,难不成还打算去一趟中土吗?不是细作,只是各有所求,我借他所求求我所求而已。” 玄衣再不多问,化作剑光冲向那具白骨。 沈白鱼扭了扭脖子,手握方天画戟,迎面而去。 打不破这居然肉身,我还打不烂你这龟壳了? 此时此刻,拒妖岛那棵含桃树下的虚影,终于被人察觉到了。 一袭白衣瞬身至此,皱着眉头问道:“这含桃树是你的后手?那个意外,是你故意的?” 虚影是真想喝酒啊!可惜,这是真正的最后一道神念了,只是神念而已,喝了也白喝。 青年虚影笑问道:“元放啊!如此痴绝并不是好事情,你有没有想过,陆青城由始至终就没把你当作个同龄人?更何况,是你让那丫头失望的。” 元放二字一出,左珩川一下子便有些心神不稳,如今世上,应该是无人知道这个名字的。 见如此模样,刘顾舟便口念一道法咒,让左珩川复述。 人间渔子皱着眉头,复述一遍咒语,一段被自己亲手封印的记忆,如同春笋破泥而出。 本就不年轻的样貌,一下子又苍老了几分。 左珩川当即双腿一软,满脸苦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我只记得她说,你左元放就是个胆小鬼,可我却忘了,我为什么是个胆小鬼了。 刘顾舟又说道:“即便把顺序调转回来,陆青城会喜欢左元放吗?我觉得不会。” 可话锋一转,刘顾舟的虚影又说道:“可左元放喜欢她的仙子姐姐,哪里不对吗?哪里都对的。” 此时左珩川转头看向东边儿,有些犹豫道:“刘先生,我要以何种身份去见她?” 刘顾舟抬头看了一眼最后几朵含桃花,轻声道:“有些相识是注定的,又怎么避得过去?” 左珩川点点头,又问道:“刘先生有什么话带给刘景浊吗?” 虚影摇摇头,“没有。” 路如何走都是自己选的,失望?我怎么会失望?没法儿去做一个天冷了孩子回家后便有热炕睡的爹,起码要做一个能对儿子竖起大拇指的爹吧? 结果左珩川临走之前,又问道:“刘先生也曾远游?” 刘顾舟轻声道:“我是故地重游,不一样的。” 左珩川点了点头,一步迈出,便是数万里,边走边说道:“我要去一趟中土。” 而此时,最后几朵含桃花,也落了。 青年人嘴角一挑,“我其实想种百合的,可你娘爱吃樱桃。” 左珩川前脚离开青鸾洲,朽城那边,有个拄杖老者便笑了出来,时候到了。 中岛城楼,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刚想传音东门笑酒让他将今日战报发回戍己楼,可忽然之间,他明显察觉哪里不对、头皮发麻。瞬间取出一枚乾坤玉往海面抛去,可离手之时,那乾坤玉炸裂开来,刘景浊躲得已经很快了,依然被斩去右手小拇指。 乾坤玉中装的东西散落一地,有一副画卷已然打开,战场上九大妖王外加玄衣,同时自画中走出。 “刘景浊,该上路了。” 他娘的,费这么大劲儿,冲我来的? 剑光、术法、神通,一股脑儿砸来,前方战场上也就一袭蓝衣反应过来。 即便有着天然压胜,可这十人联手的倾力一击,还是砸烂了城楼,刘景浊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玄衣举剑正要落下,一道蓝衣已然至此,伴随着的,是无数剑光。 有人拄杖至此,“就这,恐怕还不行。” 龙丘棠溪沉声道:“那这个呢?” 我龙丘棠溪,什么时候是靠着体内那些气运剑意走到如今的? 八百丈法相已然现身,不是虚影,就好似以纯粹剑意编制而成的巨人。 我的本命剑,很简单,心想事成而已。 那位司阍满脸不敢置信,一挥袖子,带着十道身影重返朽城。 “怎么会……怎么会不在她身上?她名字都是棠溪啊!” 七姓七尊合道,已然赶到,就连未曾痊愈的景欢也御剑至此。 拄杖老者只得沉声道:“撤军!” 方才围攻刘景浊之时,中土龙渊水,有个年轻人从腰间取下拨浪鼓,一阵摇晃,冻得结结实实的河面,居然开始破碎,牵动的是一条河亘古便有的剑运。 有个刚刚练完十年剑,稀里糊涂进了一处白茫茫的背剑女子,又稀里糊涂到了这处河边。 瞧见那个熟悉石拱桥,又见有人拿着拨浪鼓搅动此地剑运,她气不打一处来。 两剑落下,罗刹女面露惊骇,“这……” 话没说完就给人扯走了。 青衣女子也没打算追,只板着脸走去石拱桥,微微跺脚,一道暖流涌出,百里冰封当即融化,还冒出来了阵阵暖流。 吓跑了老百姓,她还是一头雾水,这咋个回事嘛?回不去了咋地?谁来给我解释解释啊? 结果对面有个屁大点儿的孩子小跑过来,满脸好奇又眼噙泪花,“我叫左元放,你能不能收我做徒弟啊?” 女子板着脸起身,“收个屁!我师傅就教了我十剑。” 只不过,十年学十剑,第十年那地方就没太阳了。 「有笔误或者错别字的,看官们知会一声呗。因为去年工作原因,前一百万字是手机上码的,错别字着实有点儿多,我本来想着花些时候就改了,结果到现在也才改到五十几章。」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53章 含桃花谢,棠溪水暖(下)免费阅读。 第555章 花开花谢常有 拒妖岛上从来不过年,也好像天天都在过年。 就如同这次换防下场的修士,六千余人,下来了五千多,能回来就已经是过年了。 今日清晨,东门笑酒上戍己楼,想着带刘景浊回去宅子里,但刘景浊执意要步行,没法子,只好跟着他回去。 当时没看出来,清晨上了二楼才知道,又跌境了。 恐怕至少一年时间,刘景浊是没法子上战场冲杀了,以神游境界上战场,去了就是找死,围杀刘景浊绝不会只是一次。 可刘景浊那会儿来了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东门笑酒也只当如此了,毕竟是曾经从第十境掉到了第四境的人。 下楼之后就瞧见了青铜马车停在后面,东门笑酒没忍住说道:“宋元青永远是来得最早的,他是明白笨鸟先飞这个道理的。” 刘景浊笑道:“大家都一样,对手里事情一样上心。” 结果走了几里地,老远就瞧见晨雾之中,有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在抹眼泪。 刘景浊加快步子上前,夏檀烟瞧见了刘景浊,赶忙揉了揉眼睛,挤出个笑脸,问道:“刘先生好了吗?” 昨个儿还站不起来呢,今天就能走路了? 事实上是东门笑酒的功劳。 刘景浊点了点头,问道:“怎么啦?大清早的就抹眼泪?” 其实夏檀烟已经连哭了小半个月了。 夏檀烟摇头似拨浪鼓,“没有没有,风太大了,眼睛不舒服。我得先去忙了,先走了。” 说完就忙不迭往前去,刘景浊没动,夏檀烟走了几步也是忽然顿足,问道:“刘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积累到能租住宅子的战功?我能住在一楼吗?” 刘景浊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随即转头,微笑道:“不嫌弃的话,可以先跟寒藻住在我那边,反正屋子很多。” 夏檀烟鼻子一酸,“可以吗?”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可以。” 姑娘连说几声谢谢,扭头小跑着往戍己楼去,边跑边哽咽,噘着嘴,委屈极了。 东门笑酒这才问道:“吴业那边还能住不下吗?” 刘景浊略微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吴业想找个新徒弟,就得把夏檀烟打发了。刘爷爷死后,大家都知道,十几年的安稳差不多快完了,吴业不想让夏檀烟接替掌柜职位。” 代代掌柜,教出徒弟之后都要死的。 东门笑酒也是一叹息,“可能檀烟姑娘没明白吴业用心,所以觉得委屈。” 说是步行,其实一步也有数十丈,十几里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李萃潼就等在院子里,还有忘忧跟龙丘白雨。 说的不是戍己楼的事儿,是外界的事儿。 离洲那边现在已经有了一艘渡船,三五年内坊市开到瘦篙洲后,方家坊市会有第二艘渡船。百花山庄、龙丘家、破烂山,得各自抽调一艘运送物资的渡船,清溪渡慢慢的要变作一处中转站。 但暂时来说,一艘渡船,数量还是太少了,至少得有三艘巨型渡船接连往返拒妖岛才是。可跟龙丘家要,真的没脸要了,即便铁铸的脸也磨成铁皮了。 东门笑酒明显看出来刘景浊的窘迫,便笑着说道:“可以由青椋山的大型渡船往返斗寒洲,破烂山的巨型渡船放在清溪渡。大概三月前后那艘渡船就会到新岛,刘山主可以传信那艘大船现在就启程去往斗寒洲,等到青椋山渡船返回,正好能连得上。我们破烂山那艘巨船,再不返回雨牛渡,日后只往返于新岛跟清溪渡就行了。” 刘景浊笑道:“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东门笑酒神色玩味,“刘山主什么时候把自己当过外人?” 刘景浊竟是无言以对。 此时忘忧也说道:“第三艘,百花山庄来想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刘景浊又看向李萃潼,笑问道:“李姑娘这趟行船,有无什么难办的事儿?” 李萃潼当即说道:“有!瘦篙洲航线有座山头儿,坐地起价就算了,过他的地方,上人要收人头税,上货要收船货税,都是四成。不止如此,他们还要登船查看货物,不让看就不能停,我甚至要绕行三千里。”.m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哪座渡口?” 李萃潼沉声道:“瘦篙洲中部,凝灯湖挑山渡。” 刘景浊点点头,“我来处理,再没别的?” 李萃潼摇了摇头,刘景浊便取出一枚乾坤玉,轻声道:“衣裳是给白小豆的,另有两套飞剑,各十六柄,她们师姐妹各自一套。” 说着,抬头喊了句:“左兄,剑还我。” 一把长剑当即飞来,刘景浊将其装进乾坤玉,又说道:“剑是给姜柚的。到葬剑城时,带上一只白猿,照顾着点儿,回去青椋山后交给阿达。” 李萃潼起身抱拳,“那我即刻折返。” 刘景浊取出一块儿上刻风平浪静的石头,笑着说道:“这个拿着吧,是个叫做宋元青的凡人,亲手做的。” 谈事,刘景浊向来不会去谈做什么,只是会谈怎么做。 散场之后,戍己楼下人开始变多了,都去置换战功,然后到坊市买东西去了。 就那起爆符、神行符,真他娘的好用啊!得多囤货才是,结果刚到午时,坊市开始限购了,大约算到每人一个月能用多少,只卖这么多。 养魂丹、肌骨丹、益气养血丹,销量也是极好。 夏檀烟真是忙坏了,得不断的记录入库的天材地宝,北边三处院子来取东西,一样是得清点造册。 好在是暂时无人以战功置换钱币。 黄昏前后,刘景浊去了一趟药庐。 那位裴捣前辈在忙,刘景浊便没打扰。 至于吴赤,要不是见刘景浊这副凄惨模样,估计就揍人了。 后来刘景浊去了酒铺。 大家……在排队喝存酒。 人多的地方,刘景浊没少听见有人压低了的骂声,就俩字,刘贼。 对于不能上场,大家还是意见破深。 刘景浊当然不在意这个,来了就很好了。 最后,刘景浊借着东门笑酒最后一点灵气,返回了宅子。 恐怕是个把月不能出门。这会儿返回,他才瞧见,院外的含桃树,花谢了。 第556章 谁禁得住这种考验啊? 正月初三,一场大雪。 东边儿海岸人挤人,刘老家主的尸身抢回来了,正月初一那天,七姓大门各自少了一块儿板子,刚好拼成了一个底座,刘老家主就躺在上面,边上是干枯的桃李枝丫。 辰时到了,宋男来举着火把点着了木堆,海浪翻涌,人也越漂越远。 来送行的,多半是第一次上岛的,“老人”极少。 年纪大了,死亡就不是一个很恐怖的词儿了。 差点死了的次数多了,那个词儿就更不是个忌讳了。 海边一处宅子里,有个年轻女子隔着墙看向海面那愈行愈远的火光,呢喃一句:“没人给你养老,有人给你送终,我回来了。” 邓稼木远远看了一眼,没有上前打搅。 只是人群之中,好像并没有刘景浊。 听说回来那天,十尊登楼围杀,能活着真的已经是个奇迹了。 恐怕刘景浊自己都要感谢当年在昆仑挨得毒打,也要感谢陈桨的每日一拳,从不放水。 但凡没有那些经历,就不是从真境掉到神游这么简单了。 正想着呢,一道身影飘飘然落在海边,重重抱拳。 抱拳之后便折返,面无表情,围观的人赶忙让路,都是年轻人,虽然刘贼名声不好,但人家本事够大啊! 海边已经在开始修建新宅子,不会太大,但至少要修建容得下十万人居住的宅子,人会越来越多,过十万了再另想法子。 刘景浊去了一趟坊市,正好碰见郦潇潇跟郦素素两姐妹。 便由她们带着,走了一趟坊市,大概每个铺子都逛了一圈儿。 战场上的应用之物,算是全乎,但少了镇店之宝。 刘景浊问了句:“素素,你觉得坊市缺什么?” 黝黑少女,几个月居然捂白了。 郦素素哭丧着脸,“刘先生,缺钱,算账都要愁死我了,怎么算都亏钱。” 郦潇潇也说道:“按照姬泉的算法,至少也要亏钱一年,等到戍己楼那边与外界的置换从以物换物,到用钱补了才能不亏。再等到上战场的人数从六千到了三万,这才能开始扭亏为盈,但咱们岛上,现在拢共也就凑凑活活两万人。等到挣钱,按照刘先生的轮值法子,至少得六万人在岛上时。”..m 咱们岛上,这句话听的舒服。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这就别担心了,帮忙做好你们的事情就好了。” 又叮嘱了一番,刘景浊御风而起,往北边儿药庐。 得求一炉仙丹,不光是用作镇店之宝,关键是自个儿也得用。事先“成真”的那方天地,伴随境界跌落,重新变得虚幻。这是个巨大隐患,得求几枚稳固城府的丹药,至少也得是下品仙丹了。 落地之后,见裴捣一人炼数十炉药,刘景浊便站到了门口,静静等着。 画符炼丹或是炼器,都是极其损耗神魂的,一旦出现什么差池,轻则丹毁,重则人伤。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裴捣炼制灵丹如吃饭喝水,刘景浊是真佩服啊!当年笑雪峰主炼丹,也就这样了。 没想到那独孤紫池真有个大宗师徒弟,居然还是钧炉山开山鼻祖,几乎就要合道了。 片刻之后,裴捣一挥袖,数十炉灵丹分门别类,落入白玉瓶中。 裴捣收回心神,笑着说道:“刘山主久等了。” 刘景浊迈步进门,抖了抖身上雪,摇头道:“哪里,有求于前辈,等一会儿又算什么?只是没想到,独孤老前辈的弟子,居然会是钧炉山开山祖师。” 裴捣一笑,“刘山主怕也就是这会儿客气一下,喊一句独孤老前辈了。对了,忘记告诉刘山主,曹庋成了我师弟。” 刘景浊讪笑一声,开门见山道:“我得跟前辈求一炉稳固城府的丹药,可以用战功置换,前辈也可以提要求,但不能用钱,我定的规矩我不能破,定规矩的人要是不守规矩,那这个规矩就形同虚设了。” 裴捣笑容玩味,问道:“一枚仙丹,定价几何?十枚泉儿是友情价了吧?百战功一枚不过分吧?” 刘景浊摇摇头,“不过分,我的战功换两三枚仙丹还是够的。” 没想到裴捣却笑盈盈说道:“刘山主这符箓替身,上品灵符了吧?真要靠这个积攒战功,怕也不慢。听说刘山主还是一个控火极其厉害的火修,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没学炼丹呢?” 刘景浊无奈道:“先生很厉害,学生没脑子,我的符箓师傅几乎精通此类,只不过我就学来了阵法与符箓,怪我自己。” 于是裴捣笑着说道:“要丹药可以,送你都行,条件就一个,拜我为师,学炼丹。我保准会倾囊相授。” 哦,在这儿等着呢?为给师傅找场子,可真是煞费苦心啊!都不惜倾囊相授了。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道:“岁数大了,没有学炼丹的精力,前辈好意,我心领了。” 裴捣传音过来,沉声道:“想清楚了,趁你跌境,我将蕴魂手段传授与你,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多就是晚破境几年,受益一生呢。”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就好比站在一条分叉口,往西走,我挣钱不多,但起码养活得了一家老小,可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往东走,未来我会过得很好,但这前几年,我得穷死,家里也得穷死。不是我鼠目寸光,实在是不得已。” 现在刘景浊可真的没精力去学别的,别说几年了,这会儿本体都在一边养伤一边修炼呢,一天得掰成八份儿用。 裴捣沉吟片刻,也确实是。 他转手取出三只药瓶子,笑道:“昨个儿瞧见你那副凄惨模样,连夜炼制的,算是谢你为曹庋护道一程。” 刘景浊都伸手去接了,裴捣却是猛然收手,笑问道:“我可以代师收徒,你要是还觉得辈分儿低,我可以代替我师傅代师收徒,你就成了我师叔了。” 得亏是符箓替身,否则就被唾沫呛死了。 误会裴捣了,但刘景浊着实捉摸不透这位跟渔子差不多岁数的老前辈,心里在想什么。 裴捣叹息一声,将药瓶子递出,惋惜道:“不图什么,丹师瞧见好苗子就跟色鬼瞧见美人一个道理。天生的炼丹师,不会炼丹,是真的可惜。” 说归说,但还是将一道蕴魂诀窍传授给了刘景浊,并递出一本书,轻声道:“只要不死,总有闲下来的时候,练一练吧。” 刘景浊接过东西,抱拳致谢,但还是讪笑着说道:“坊市那边来购进,还有吧?” 裴捣笑道:“只要东西够,抬抬手的事儿,回去养伤去吧。” “吴真人在等你,刘人皇去接见吧。” 刘景浊无奈一笑,抱拳告辞。 出门之后,耳边便有人声传来,刘景浊轻声道:“我这符箓替身有些撑不住了,烦劳吴真人到我住处一叙。” 桃庐那边,有人一笑,挥手带起刘景浊,一息便落地。 刘景浊微微抱拳,“见过吴真人。” 紫袍道人稽首回礼,“见过刘山主。” 刘景浊对道门中人,感官一向不错,即便在人间最高处吃过苦头,一样不觉得那十二位哪里不好了,各司其职而已。m..m 所以刘景浊笑着指向院中石桌,轻声道:“吴真人,有事儿坐下谈吧。人已经被天师处死,我也请了一回老天师了,我这里几乎算是扯平了。” 几乎,算是? 紫袍道人无奈一笑,感慨道:“着实没想到,刘山主真境而已,画得出那等天师神符。来时天师就说了,那道戊己杏黄旗是封神人所赠,刘山主未来兴许会有大用。” 封神人?那不是塑像的姜爷爷吗? 刘景浊点点头,“这个,只是作为打伤龙丘棠溪的赔罪之物。” 吴真人哑然失笑,摇头道:“刘山主还真是丁点儿亏不吃啊?死了的那位,一样姓张,但不是那个张,而是天外那个张。最早那个甲子年,他们起事之时,不是三兄弟号称天地人么?死了的那位,算是其中一脉的后人。还有星宿海那边,天师会亲自走一趟,赔礼道歉,大概会给那个叫做巢木矩的年轻人一道机缘。” 刘景浊笑了笑,“吴真人,有话直说吧。” 礼数礼物都到了,接下来不是兵到,就是求到。 看这模样,是有所求了。 片刻之后,一句传音入耳,刘景浊神色古怪,转头问道:“确定没搞错?” 紫袍道人斩钉截铁道:“不会弄错的。” 刘景浊摆摆手,“不行不行,这事儿得他自己决定,他一趟远行折返,怕还得等个几年,执拗的人,不刨根问底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的。” 吴真人笑道:“自然是看道缘,不强求。” 说着,取出三张符箓递给刘景浊,“刘山主还是把‘算是’、‘几乎’摘掉吧。” 某人讪笑一声,一把接过符箓,“真人这不是考验我吗?我哪儿禁得住这种考验啊!” 正需要高品秩替身符呢,这不就来了? 道人笑盈盈开口:“这算是同意传信一封了?” 刘景浊收起符箓,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岛上事不敢坑岛上人。岛外事,往死里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56章 谁禁得住这种考验啊?免费阅读。 第557章 我对天下人心失望 拒妖岛上没有过年习俗,串门的还是有的。 一场雪越下越大,有个白发老者带着个年轻姑娘,顶着风雪到了刘景浊的宅子。 那棵花谢不久的含桃树,枝头被积雪压弯,好似又开了花。 刑寒藻也好,姬泉跟夏檀烟也罢,都很忙,忙到压根儿没时间折返回来,估计起码要忙到过了初十才有休息的时候。 二楼的布局,暂时已经定下来了,对面妖潮不止,但那天之后再无登楼下场,战场相对平静了许多。 如今在岛上的修士,被刘景浊分成南北中三批,除却刚刚换防下场的炼气士,无论是家主还是某座山的山主,身份铭牌的底部横面,都会有一个极小的字。日后更简单,在歪脖子树下刻好铭牌之后需要到戍己楼录档,在戍己楼时就会分好他属于哪一批了。五年之内,不管来多少人,总会是三分之一在海上,三分之一备战,三分之一休整。假如战事吃紧,那备战的一队就得随时往上补。 如果有心细的人在,会发现近几日刘景浊不喝酒了。符箓替身,喝酒作甚,浪费。 此时门外有人笑着喊道:“刘山主在吗?邓稼木求见。” 刘景浊站起来,轻声道:“邓山主请进。” 老人推门走进,绕过玄关,身边还跟着个年轻女子。 那份录档刘景浊看了,原来这个女子,叫做庄茑。 刘景浊率先传音道:“我无法遮掩气机,有些不好说的话还是别说了,日后再说,传音也不行。” 如果有合道修士窥探,心声传音一样瞒不住。 邓稼木点点头,笑着说道:“只是听说刘山主受了重伤,带着庄茑来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能帮到刘山主的。” 原本也没打算说正事,在这地方可不敢说,只得日后战场上有机会再说。 只不过,孤沱山跟楚衢演的一出好戏,倒是很不错。 雪中闲聊,坐在屋檐下,不一会儿功夫来时脚印就被淹没。 邓稼木叹息一声,轻声道:“万没想到,刘山主会是当年那个刘见秋啊!看来九洲传言,全是扯犊子。” 庄茑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只发呆。 只不过刘景浊时不时会转头看向那个年轻女子,因为总会想起那个去往夫余国,还跟自己一块儿蹲过大狱的汉子。 刘景浊笑道:“总不能挨个儿去打,不过等关上归墟门户,我有大把时间去跟他们掰扯,我是个记仇的人,也得理不饶人,至多也就是给人点儿机会,但犯过的错不会因为这个机会而抵消,毕竟功是功过是过。” 邓稼木点了点头,“我老头子,从未怀疑过刘山主是个不公道的人。” 刘景浊呢喃道:“公道不公道,天不知道,后人知道。” 说着,他忽然转头看向庄茑,笑问道:“庄姑娘,记得去往绿坞湖的路上,得了你一枚丹药的重伤汉子吗?” 年轻女子一愣,含糊不清道:“没……呀!你怎么知道的?” 刘景浊也懒得去刨根问底,设局于我,好在不是为了害我。” 不过庄茑却忽然干笑一声,小声开口:“就是设身处地去想,假如那个人是我,可能也会因为有个人为我表露善意,从而有了活下去的信心。” 刘景浊点了点头,再没发问。 小半个时辰之后,邓稼木起身告辞。 眼瞅着二人就要出门,刘景浊笑着说道:“庄茑明日去戍己楼一楼吧,夏檀烟有些忙不过来。” 庄茑满脸喜色,忙得又拱手又鞠躬的,一口一个谢谢刘山主。 刘景浊点了点头,也给了邓稼木一句话:“我刘景浊,挑的就是这个担子,邓老山主且放心。” 邓稼木再次抱拳,一言不发。 其实有时候,刘景浊真的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因为到现在,他的怀疑对象还是刘老山主,那个以死解围的猜测,就从未在脑海之中拿出去过。 况且,登岛的六千余人里,有无一方渠帅呢?青鸾洲四位渠帅,可一个都没找出来呢。 其实在知道那位太平教祖的生平之后,刘景浊从不觉得他是个坏人亦或是恶人。乱世之中,能为天下谋出头之日,并且敢做,那时的教祖,是个真正的寻路人。.m 黄昏前后,一只“铁棺材”自海上折返,里头的俩人一趟深海刚刚折返,居然无事发生。 欧钰回了兵庐,狄邰则是到了刘景浊的院子里。 几步而已,已经覆上一身雪。 到屋檐下抖了抖积雪,狄邰看向刘景浊,问道:“你怀疑欧钰还是怀疑我?” 刘景浊答非所问,“作为柱容峰主,鸿胜山的下一任山主,你师傅就不怕你交代在这儿?” 狄邰却是答了,“当然怕,可惜鸿胜山就没有不欺师灭祖的山主。” 刘景浊一乐,怪不得那八角亭能被鸿胜山拿去呢,堂堂一座几乎与天穹同寿的山头儿,搞得跟黑道儿似的,还没有不欺师灭祖的山主?..m 刘景浊好奇问道:“你师傅怎么当上山主的?” 狄邰淡然答复:“抢我师祖的,是真的抢来的。” 刘景浊这才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没什么怀疑不怀疑的,试错而已,江湖之中,我愿意赌个万一,在这里我不敢赌。” 狄邰点点头,“那就明白了,告辞。” 就是说你刘景浊谁都不信。 或许这位人皇,连自己都不信。 狄邰前脚刚刚走,有个年轻人火急火燎到此,进门就是一句:“刘先生……” 刘景浊转过头,笑盈盈开口:“李前辈去了醒神王朝,打死了几个人,带走了个人,对吗?” 楚翟面色凝重,沉声道:“刘先生的谋划?” 刘景浊摇摇头,“我谋划什么,李前辈救他的故人而已。” 此时李泥丸已经带着冯小盈,与那位陶前辈一起,在去往离洲的路上了。 刘景浊揉了揉眉心,我的谋划,刚刚开始呢。 再怎么是一团乱麻,只要揪出个线头儿,总会找清楚脉络。 我刘景浊人在拒妖岛,九洲还没朋友了吗? 呃!朋友一洲就你们几个,仇人可太多了。 ………… 离洲入冬之后,一样是炎炎夏日。 上山即修佛,下山不修佛的秦少主,又下山了。 这次是孤身一人,没带那个尚在元婴的女修,也没带始终身处归元气的中年汉子。 辛苦一趟中土,终于是凑齐了三样东西,这下就可以再入白水洞天,去唤醒龙女了。娶个龙女当媳妇儿,想想就刺激啊! 山上之秦栋,一心向佛。下山之秦栋,满脑子女色。 但人家秦少主好色归好色,从不强迫人,唯独砸钱而已。 远处一座山头儿,树木葱郁,山巅有一片果林,有个中年人顺手摘下一枚果子啃了起来,结果一口就吐了,涩。 韩逄转头看了一眼下方,笑道:“这小子我听说过,十六七的时候就提着一袋子泉儿,跑去那些个三流甚至不入流山头儿门前蹲着,只要瞧见个漂亮的,过去就是一句,我想跟你睡觉,开个价吧。” 路阖嘴角抽搐,“这都不挨打?” 韩逄咧嘴一笑,“刚开始肯定挨打啊!后来这小子学聪明了,蹲到没人的地方才问,成功次数就多了,就是钱多烧的,去朦胧台也花不了这么些钱。” 路阖笑道:“可能人家就喜欢这种别样刺激。只不过,公子让咱们跟着他作甚?想不明白。” 韩逄扭了扭脖子,轻声道:“咱们什么时候闹明白过刘先生想做什么了?” 让跟着,跟着就是了。 两人隐匿云海之中,韩逄又问了句:“你有没有发现,那位许先生的转世身,有点儿不像人?” 路阖沉默片刻,开口道:“他的魂魄元神,好像是一只玄龟。” 白舂去了那座丈人山,不知转世是否为人,也不知道体内元神,是否为蛇。 假如还是蛇,那这对苦命鸳鸯,早晚还是要重返青椋山的。 两人忽然对视一眼,韩逄咋舌道:“乖乖,那不就跟那时候看到的画面对上了吗?” 路阖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我们还是力所能及,帮得到什么帮什么吧。” 此时此刻的神鹿洲明教总坛,有个年轻人缓缓睁开眼睛,对坐的前任教主,已然灯枯油尽。 干瘪到不成样子的老教主,挤出个笑脸,说道:“有想问的,就问吧。” 管楼皱着眉头,沉声道:“为何是明教而不是太平道?真要度化百姓,就不该做什么吃菜吃斋以灭魔。” 老教主一笑,感慨道:“我们当年追随教祖,最开始是行医济世,当然也行侠仗义了。那时的我们,一腔热血,从不觉得自己做不到什么,总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改变这个人间,起码能让百姓过得好一些。即便被人冠以妖道名号,我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天下百姓信我太平。以至于后来甲子年揭竿而起,顷刻间便如燎原之火,席卷中土神洲。” 管楼沉声问道:“那为何变了?” 老教主苦笑一声,“教祖算天算地算无遗策,独独没算准一个天下人心。” 他记得清楚,当年四处起义大军称王称帝,借太平名号行不义之事,这才是当年败了的原因。 后来在一处山巅,教祖摘下黄巾,呢喃一句:“天下人心,教人失望透顶。” 我也曾有一腔热血,自觉天河之水都难浇灭。 后来才知道,人心远比天河之水寒凉刺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57章 我对天下人心失望免费阅读。 第558章 咋就这么好奇? 醒神王朝,前几日国师被人随手一巴掌拍死,三位合道供奉被一道大阵困住了,今日方才解脱。 皇城之中,醒神皇帝背地里恐怕连头发都愁白了。 以儿媳血液换取三道剑运,现在她被人带走了,就连一处宅子里的槐树也被人连根拔起,带去了别处。 但这事儿,知道的人反倒很少。 今日初五,照理说是要十五那天才去给娘上坟的,也就是个父子俩自己立的衣冠冢,不在皇家陵墓之中。 为了不让人发现,给冯小盈立的坟墓,很远很远。 父子二人昨日清晨出发,马车速度不慢,今日黄昏也才出去三百里。 天色整个阴沉下来,马车缓缓停靠一旁,楚衢率先走下马车,紧接着楚廉便也下来,父子二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言语,直到走入一处山谷。 远远的,一个不大土包,牵动了父子二人心神。 楚廉加快步子上前,但没跪。 小时候次次来都会哭得没完没了,但这次来,楚廉没跪,只是静静看着。 看了好半天,楚廉这才说道:“父亲知道陛下知道我们给娘立了衣冠冢吗?” 问出来就后悔了,楚廉苦笑道:“父亲当然不知道了。” 楚衢一下子佝偻了几分,苦笑道:“廉儿向来觉得为父无能,是吗?” 这么多年了,父子俩交谈不多,但也不会如此直白。可今日楚衢都如此发问了,楚廉便也说了句心里话:“父亲想错了,我不觉得父亲无能,在父亲的能力之内,已经很尽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了。我也不觉得父亲无情,对娘的思念,我看在眼里的。”..m 这是真心话,楚廉不需要自己的父亲是个如何英勇的太子,他只要会思念娘亲,就是一个好父亲。 说到这里,楚廉补充了一句:“以后少去青楼吧,皇位咱们都不要想了,有我在,那些个叔叔拿你没办法的,至少让别人骂咱们,也下作言语少一点。” 黑暗之中,楚衢眼中闪过些许晶莹,感慨道:“廉儿长大的可真快啊!” 话音刚落,楚廉忽然转头,抬手拔出佩剑护在楚衢身前,沉声道:“谁?不知道醒神王朝太子与太孙在此吗?” 楚衢拍了拍楚廉肩膀,黑暗之中,走出了个青衣女子。 楚廉皱眉道:“青奴?” 没想到那青衣女子对着楚衢抱拳,开口道:“见过太子,东西都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走。” 楚衢点点头,“我跟廉儿交代几句,先等等吧。” 话音刚落,楚衢取出一道玉简递给少年人,并说道:“你娘被人救走了,槐树也被一同带走了,没了你娘的血水作为交换,你那个好爷爷就不会觉得你很重要了,即便你身怀两道剑运也一样不觉得你很重要,他会拿你的血去继续做交易的。你爷爷的孙子多的是,死了你一个,还可以把剑运牵去别人身上的。而且只要你的血与你娘的有相同功效,他甚至可以再培养一位剑修,源源不断地去为醒神王朝培养死侍。这玉简之中的东西,到了拒妖岛后,交给刘景浊,记得称呼为刘先生,最好软磨硬泡,让他收你为徒。” 从第一句话说完,楚廉就觉得脑子要炸了。 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可楚衢却说道:“若非刘先生的一句话,你娘说不定还要受苦数十年数百年,作为交换,玉简之中有他要的东西,他会护好你的。” 楚廉瞪大了眼珠子,“父亲,爹,你要……” 话还没有说完,楚衢便沉声开口:“走!” 与此同时,一道磅礴灵气甩了过来,青衣女子迈步挡在楚衢身前,两人同时被拍飞数十里。 又有一道温和灵气抓起楚廉,顷刻间便消散在黑夜之中。 小片刻后,醒神王朝皇城之中,有个急匆匆的绣花青衣凭空出现,是直接闯入御书房,都没来得及回避议事朝臣。 皇帝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几位朝中大员行礼告退,皇帝这才问道:“怎么?又是谁被人打死了?还是我楚家皇陵被人掘了?” 绣花青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太子与太孙,又去了那处衣冠冢。”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我不知道吗?皇陵无处祭拜,衣冠冢都不让拜了?” 青衣沉声道:“他们遇袭了,太子殿下已经送去救治,五脏六腑都遭受重创,恐怕……凶多吉少。暗中跟随的青奴,也重伤昏迷。” 可皇帝,却握紧了拳头,颤声问道:“朕的廉儿呢?” 说楚衢快死了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大的反应。 青衣沉声道:“被出手之人掳走,暂时不知所踪。” 皇帝暴怒,猛地起身,同时掀翻书桌,几乎是咆哮着说道:“去给朕找!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找回他!” 青衣点头称是,出门之后便消失不见。 此时老皇帝整个人像是被抽干力气,瘫坐在了椅子上。 刘大可以死,老二老三都可以死,老十也可以死,但楚廉不能死啊! 有人声传来:“陛下应当先去看望太子的。” 皇帝这才惊醒,换了一副焦急神色,连声说道:“对对对,我得去看看我的衢儿。” 此时时刻,一艘从楚廉出生就开始修建,去年刚刚完工的飞舟,正载着少年人与个红衣女子往东北疾驰。 这女子,楚廉当然认识,就是父亲最常去的青楼之中,次次必点,且只为父亲出门的女子,头牌。 直到现在,楚廉也终于明白,父亲,不是个废物。 直到花费三十余泉儿,历经一夜时间,出了醒神王朝地界儿身处茫茫大海了,前方操控飞舟的女子这才回头,盯着楚廉,轻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妯染,是你爹的红颜知己,也是他的死侍。” 楚廉平复凭空,这才问道:“他会怎么样?” 妯染沉沉开口:“我下手很重,但你爹非要如此,他要赌一把皇帝愿不愿意救他。” 没等楚廉发问,妯染便说道:“目的地是拒妖岛,这飞舟也是一次性的,至多撑到送你登岛就会散架,我要即刻下去,我真身不在的事儿要是被发现,你爹就肯定活不了的。飞舟会自行往拒妖岛,速度比任何飞舟渡船都要快,至多三天你就会到。但前面我也说了,这是一次性的,到地方会自行散架。” 楚廉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第559章 灵台三千丈 正月初十,清溪渡迎来新年第一艘渡船,依照惯例,会给那艘船一份“喜头儿”,着实是大手笔,足足一枚泉儿。 坊市那边也会照例给每家商户一份喜头儿,就没有那么多了,都是八十八枚半两钱。往年是白小豆跟姜柚去,今年俩丫头都不在,就由林沁灵星两姐妹去派发。 她们如今在帮着龙丘家的人管理渡口,与坊市各个商铺也熟悉些。 好在是近三年来,坊市的各家铺子,还没有因为租金高而干不成的,少数几家转手出去的铺子,都是自个儿没那几斤几两,经营不善导致的。 走到一处丹药铺子,有个老人拉着个少年人早就等着了,老远就抱拳说着新年好。 如今坊市里头,除却鱼雁楼与百花山庄的铺子,恐怕就这售卖丹药的铺子与青椋山关系最好了,毕竟灵星时常头疼,灶山时不时就会给灵星送去丹药。 所以今日,羊青辞也是除却鱼雁楼跟百花山庄之外,唯一一个有回礼的铺子了。 互相道贺,贺新年,随即互相告别。 灵星眸子灵光闪闪,压低声音说了句林沁已经听腻了的话。 “羊前辈的丹药真好啊!每次我一吃,头立马儿就不疼了。” 林沁只是一笑,“其实张道长医术也不差的。” 只是张道长近来不在山上而已。 书院门口那处饭铺子,一家三口也没交上什么朋友,这个年,终于给小泥鳅叫去了青白客栈,暂住了下来。 小泥鳅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黛窎,分明是一只鱼,非要名字带个鸟儿。 其实就是谐音为待钓,她一直在等那个钓鱼人而已。 事实上,她翻了大半个月辞书才挑出来两个字,就是她不知道,那个“窎”字,还有其他意思,只是长得好看而已。 一楼正哈哈大笑呢,有只白猫叼着自己辛苦攒下的家当,拜年来了。 结果瞧见乔青鱼一家人在,就嗖一声窜上二楼,找关荟芝去了。 主人不在,姜柚也回了离洲,这逛山大任就落在了自己肩头。 白小喵一年有九个月在睡觉,可这死猫睡醒了就涨境界,不赖姜柚不喜欢他。 只是觉睡得多了,梦自然也就多了,梦中在云梦泽畔的巴陵城楼,总会站着个人,肩头站着一头漆黑乌鸦。 可上次去了云梦泽才知道,那座巴陵城楼早在元兴年间便毁去,千年无楼,也不晓得景炀王朝会不会重修。 放下东西之后白小喵便从窗口跃下,打算去那座仙山,去瞧瞧养花的圆脸姑娘。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舒珂这是饿到了吗?怎的大半年不见,脸上的肉呢?唉!姑娘的脸不圆了。 以前听姜柚瞎扯,说有些女子为了脸好看点儿,会把脸上骨头削去一些,让脸变成锥子脸。 舒珂姑娘!不发腮可不好看啊!白白胖胖多好? 但也就心里想一想,不敢说出来的。 已经破境黄庭的白小喵,迟迟不敢化形,其实小猫也有自己心中忧虑。 万一化形了,即便可以再化作原形,但蹲在主人肩头还是会有点儿怪。 看过了舒珂,衔走一株仙草,白小喵晃晃荡荡,扭着屁股往后山走去。 结果半道上瞧见那个狐狸,一猫一狐隔着一条小路。 白小喵喵呜一声,继续赶路。 你有九条尾巴了不起啊?打我家主人的仇,我记着呢! 别以为变小了我就不认识你了,就连那个姓高的我都记着呢,早晚要跟他打一架的!..m.m 远处山巅,陈文佳跟方杳木瞧见这一幕,直想发笑。 陈文佳轻声说道:“林禽一连传信很多封,说让我跟山主求求情,上次是他多有得罪,能不能让山主大人有大量。特别是听到战场那边的动静之后,书信比给他娘请安还勤快。” 方杳木笑了笑,轻声道:“掌律朋友真多,我还真没出过中土呢。不过那位林宗主,倒是有所耳闻。” 娘娘腔嘛!哪儿有没听说过的道理。 陈文佳显然是想岔开这个话题,便传音说道:“袁塑成收集回来的那道消息你看了吗?” 方杳木点点头,“看了,那个羊青辞很清白。” 五百余岁的年纪,年少时习文,四十岁才成了秀才,结果碰到那个规矩极多,打压文字更多的朝廷,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凑巧又是乱世,索性就从军了。可练兵之时,险些一箭射死校尉,吓得他连夜从军中逃出。浑浑噩噩又是二十年。花甲之年,偶得一奇书,自此走上了修道之路,九十岁破境灵台,眼瞅着寿元将尽,又破境了。总之说倒霉也倒霉,说幸运也幸运,稀里糊涂成了炼丹师,撑死了能炼制灵丹,可都四百多岁了。 方杳木又说道:“可几百年过去了,有些事已经无从考究了。” 陈文佳转过头,传音问道:“你有所怀疑?” 方杳木笑道:“一个小人物,事迹也未免留得太清楚了。” 陈文佳一皱眉,沉声道:“灵星吃的药丸子看过吗?” 方杳木点点头,“上次吃了一枚,就是寻常的头疼药。” 顿了顿,方杳木轻声道:“不能事事都等殿下,咱们吃干饭的吗?谜面早就抛给我们了,解不出来那是我们废物。掌律跟殿下打交道少,也没见过以前的殿下。倒回去二十年,殿下不会这么温和的,会是那种,要干什么告诉你,怎么干是你的事,多久之后把成果拿来就是了。” 谁的年少时都有着一股子锐气,即便如今瞧着头发花白,忙在田间耕种的老农也是一样。 人啊,最自信之时,永远是还不知天高地厚之时,总觉得苍天而已,抬手可得。 陈文佳点了点头,“对于羊青辞,还是得报以怀疑,不防在眼前,防在心里。” 前几日州府衙门,道会司去了个老道士,道士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徒弟,登记在了琉璃直隶州境内。然后老道士便带着俩徒弟,今日才到了琉璃县西北三百余里,一处叫做圭山的地方。山中有道观,但人家不收录别处道士,规矩在这里,老观主也无可奈何。 不过老观主心善,还是指了指山下不远处一个叫做扫帚林的地方,称林中有茅庐一处,年年修缮,虽是偏僻了些,但也不失为一处落脚地。 圭山道观也是近千年的老道观了,但香火数次断绝,真考究起来,山上道观还是景炀王朝建国之后重建的。 一位观主,十几道士,都不是炼气士。 ………… 离洲好客山庄,有个身着清凉,随身佩戴一把寻常铁剑的女子,辞别老庄主,打算去往赤诚山,也不晓得杨山娃还有没有在那里,也不晓得钟老神医还活着没有。 有一句对不起,从小姑娘欠到了大姑娘了。 姜柚的路线与刘景浊当年不一样,她是直着走的,刘景浊则是七拐八拐的。 走着走着,下起了雨,也到了一处有人家的地方。 快到赤诚山了。 姜柚翻身跳下毛驴,冷不丁问道:“赵长生,如果你没遇见我师傅,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么些年了,有人问过自己是怎么遇到刘大哥的,但这么个问法儿,头一次。 赵长生取出酒囊,小口灌下,想了又想,最终开口道:“管小不平事,骑驴走天下,遇到个管了但没本事管到底的事儿,也就稀里糊涂死了。” 姜柚转头问道:“不平之事,还分大小吗?” 赵长生愣住了。 跟刘景浊学的,喜欢自省,想得多了,自然会有些像哲人。 姜柚也取出一壶酒,当然是掺了水的。 “师傅走的那年,快入秋时,下雨不停。天井山上种的麦子被雨压塌了,眼瞅着就要过了收麦子的时候,雨还是不停。我去了一趟天井山,正好瞧见有个老爷爷站在雨中,看着自己忙活一年的麦子烂在地里。那时候,他的天塌了。” 赵长生也忘记了以灵气驱散雨水,两人就这么靠在一处像是人工凿开的洞穴口。 姜柚又说道:“开山之后,师傅带着我跟桃子北上,期间遇见了一件事,就是遇见竺束的时候。” 赵长生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姜柚小口喝了一口酒,轻声道:“最后他们没人走出牢笼,一个个都眼中无神,行尸走肉一般,那时候,是他们的天塌了。好在师傅不是那种之后会撂下一句,‘行侠仗义,我辈剑客分内之事,无需谢我’的人。” 一股子灵气忽然狂涌过来,赵长生赶忙后撤。 这第二境,终于要破了吗? 姜柚看了看前方村落,低声道:“当年师傅说,我只要敲开前面屋子里随意一扇门,人家愿意给我一口水一口吃的,就不用露宿荒野了。结果前边的门,一扇都没敲开。那时候,我觉得我的天塌了。” “赵长生,有些在我们眼里只是芝麻绿豆的事儿,换个位置去想,那就是宛如天倾的大事儿。师傅从未细说过我为什么敲不开门,现在我知道了。” 因为那时候的姜柚,从不为他人着想。 三更半夜,滂沱大雨之中,忽然有人敲门,还是个满脸戾气的少女,谁敢开? 赵长生屏住呼吸,就看着姜柚穿着那一身不讨喜的衣裳,顶着大雨,走去一家门前。 年轻姑娘声音温柔,敲了敲门,言语温和:“大娘,我饿了,能给我一口吃的吗?” 里头妇人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那温和面容,吱呀一声将门推开。 “这妮子,穿这么少,也不怕冻着?” 顷刻之间,阴云消散,大雨骤停,天生七彩异象。 门敲开了,境界,便也可以破开了。 今日登二楼,灵台三千丈。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59章 灵台三千丈免费阅读。 第560章 下手轻点 前些天一艘飞舟越过了新岛,径直落在拒妖岛歪脖子树下,飞舟当场散架。..m 老头儿问少年人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少年人想了想,反问老者,是用化名好还是用本名好? 袁老汉只告诉少年人,躲避仇人而化名,完全没必要,谁敢追杀你到拒妖岛? 少年人便说自己叫做楚廉,青鸾洲人氏。 还是一样,需要拿着身份铭牌去往戍己楼备录。 结果这已经是他在戍己楼下的第十天了。 因为刘景浊好像在闭关疗伤,压根儿就没出门,他只好在戍己楼下等着。 好在是修为已经是黄庭境界了,十几天不吃不喝倒是问题不大。 楚廉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好像租房住都需要战功,岛上除了酒水吃食,其余的都要拿战功还。别说战功了,钱都没有。 十皇叔在岛上,但他不敢去找。 这些天只瞧见不断有人兑换战功,各种运送东西的小舟穿梭来回,就是没见戍己楼出来过人,唯独楼下有个凡人男子,还有个年轻女子,在一直忙着核兑战功。 但看起来,今日闲了下来。 夏檀烟境界不高,炼气而已,一连半月,忙得一身汗臭味儿,得赶紧回去洗一下。宋元青也差不多,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瞧着很憔悴了。 这还是阿祖尔跟龙丘白雨时不时就来帮忙,不然今日还兑不完。 此时有一道身影飘然落地,笑着对几个年轻人说道:“你们休息去吧,我来值守。” 刑寒藻咧嘴一笑,“那就有劳东门先生了。” 领着夏檀烟转过弯,这才瞧见蹲在海边,背一把剑的楚廉。 可把刑寒藻吓一跳,“你蹲这儿干嘛呢?不是早就录档结束了吗?” 楚廉抬了抬头,轻声道:“我找刘先生。” 刑寒藻一愣,指着海边院子,开口道:“找他去宅子里找呀,蹲这儿作甚?没发生大战他是不会轻易来的。” 楚廉缓缓起身,皱了皱眉头,“我还以为刘先生在楼上养伤。” 夏檀烟神色古怪,心说你就不会问吗? 还真是,自打到这儿,有人告诉他刘景浊在养伤,他就一直蹲着等了,即便前几日人来人往,他也没站起来问一句。 刑寒藻捂着脑门儿,“你怎么不问呢?” 楚廉明显有些局促,右手大拇指一直在扣食指,“我……头一次出远门,从小到大都是别人问我,我没有主动问过别人,不知道怎么问。” 也是,楚衢的太子做得没意思,但楚廉的太孙,向来是皇帝极其看重的,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冯小盈的衣冠冢。结果这次,一下子就到了拒妖岛。可以说这是楚廉的头一次“入世”。 刑寒藻无奈道:“行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去。” 她也纳闷儿,山主咋个可能发现不了呢?有个符箓替身不是一直都在吗? 刘景浊早先确实没发现,但三天前想来戍己楼,快到了时就瞧见了。也是有些好奇,这孩子怎么来了?而且他身上两道剑运游丝,还在! 前几日忙着给李萃潼传信,差点儿就忘了绿坞湖还有个陶茶呢,得让她带回去。正好坊市客栈无人照看,倒也算是给她有了个安身之地,但暂时不会把她收到青椋山。 方才听见刑寒藻与楚廉的对话,刘景浊这才明白,原来出了醒神王朝,这小子成了傻小子了? 片刻之后,三道身影一同返回,姬泉还得忙,忙着想法子不亏钱。 倒是刘景浊,即便没有受伤,也没他能帮上忙的。 进院子之后,刘景浊就躺在一张藤椅上,刑寒藻轻声道:“山主,有人找你,傻乎乎的等了十来天了。”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笑道:“先把檀烟领去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吧,对了,庄茑怎么样?” 夏檀烟赶忙开口:“比我强不少呢。” 刘景浊心中叹息,吴业的一番打击,让这丫头都没有自信心了。 刘景浊温和一笑,开口道:“夏檀烟也不差的,反正我觉得极好。” 一句话弄得夏檀烟有些害羞,赶忙扭过头,让刑寒藻带她去屋子里。 然后,气氛就沉默了下来。 没有眼力见啊!怎么当得太孙? 刘景浊气笑道:“尊口能不能开一开?” 楚廉这才说道:“我娘被人救走了,我父亲说我要是不走就会生不如死,所以我走了。还说是刘先生帮忙才能救我娘的,作为报答,让我交给刘先生一枚玉简。” 说着就取出了那枚玉简。 刘景浊叹息一声,问道:“没了?” 楚廉一顿,摇头道:“还有,父亲说让我想办法拜刘先生为师,软磨硬泡也要拜师。” 刘景浊都给他整笑了,没好气道:“这么真诚的吗?” 楚廉张了张嘴,低声道:“我……不会弯弯绕。” 刘景浊笑道:“树底下割腕,瞧着挺聪明的呀!怎么现在跟个傻子似的?有地方住吗?没去找楚翟?” 楚廉摇摇头,“不敢去找,没地方住,我不傻。” 好嘛!八百年难得一见的愣头青,赵长生都比他强啊!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先教你一件事,你求人不是人求你,得你开口。打个比方,吃不饱饭的人是你,指望蹲在饭铺子门口,让厨子喊你进去吃饭,想瞎了心了。” 楚廉全然没听进去后面的,只猛地抬头,满脸笑意,“刘先生答应收我为徒了?” 刘景浊呵一声,“你倒是想得美!” 指了指门口一间小屋,“喏,你暂时住这里,以后有了战功了,就搬出去。” 本以为这小子会委屈,没成想他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这样的徒弟,敢收吗?这得从教他听人说话开始教哇! 刘景浊手扶额头,都不想说话了,指着那处小屋,示意其自个儿收拾去。 这性子,万万不能放进戍己楼,容易把自己气死。 刘景浊将玉简丢进屋内,本体神识探进去一看,当即皱起眉头。 这楚衢,为了护自己的儿子,也是拼命啊!老祖宗都不要了。 冯小盈的血,是换来剑运的关键,那就是说,有人寿元将近,再不破境就会死。那个操控剑运的人怕是岁数不小了,且就在青鸾洲境内。 不然那血,如何运送过去?来得及? 玉简之中,除却有关于醒神与剑运的事儿,就是一长串的托孤言语了。言语之间,几乎是在祈求,即便不收楚廉为徒,起码也求刘景浊护他一命,即便拿楚廉的剑运当做鱼饵,只要人不死就行。 看着看着,把刘景浊气笑了。 当我刘景浊是什么人?激将我? 符箓替身缓缓起来,传音楚廉,问道:“有件事需要你自己选择,你身上剑运,留着,日后你可能会成为他人傀儡,但你修炼会很快。我也可以帮你斩去剑运,算是及时止损,但你的境界会停留在黄庭很久,直到你以天地灵气把这三境重新洗刷一遍,就相当于换一次血。” 正在收拾床铺的楚廉,居然没觉得诧异,只是说道:“做个凡人,也好过做他人傀儡,刘先生可以斩断剑运。” 刘景浊微微一笑,哪个答案都可以,但回答不能犹豫。无论他选哪个,只要脱口而出,刘景浊就会觉得很好。 不会说话不代表楚廉是个傻子,做任何举动要付出什么代价,他还是知道的。 刘景浊又是一笑,继续传音:“暂时不斩,等等看吧,我倒要看看,是剑运那头及时止损,还是会有人追来拒妖岛,将你身上的剑运剥夺回去。” 楚廉也不恼,只是说道:“刘先生,因为你我娘才得救的,你只管拿我钓鱼,即便被鱼咬死我也不怪你,真的。” 刘景浊直翻白眼,叹息道:“真诚,果真是必杀技!” 此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动静,虽然远隔数千万里,还是感觉到了。 姜柚,破境了? 他哪儿知道,大弟子如今被一头新生麒麟认主,二弟子也很快就会有一头风生兽作为坐骑。 一场棋盘之外的押注,无关黑白棋子,已经早早开始了。 这场赌局,不是赌谁输谁赢,是在赌天门开后,因为刘景浊,九洲气运不会被外界蚕食殆尽。 按照佛门说法,这就是早结善缘。 说得通俗些,这就是瞅准了一场雪,为雪中受冻之人送去炭火。 当然了,也有人并不觉得日后九洲气运会凝而不散,所以他们选择给雪中人泼水。 很快,二月初一了。 一场议事之后,刘景浊折返回去宅子,把楚廉打发走,随后收回符箓,本体出门。 某人吞下一口唾沫,看了看少了一根手指头的手掌,以心声说道:“给点儿面子行不行?” 有一道寒光折返拒妖岛,骤然落地,冷笑道:“面子,战场上给你了,现在我要面子,你给不给?” 刘景浊抱头蹲下,斩钉截铁道:“给!但下手轻点儿啊!”m..m 几乎就是一通暴揍,沈白鱼与左春树本来有事找刘景浊,瞧见这一幕,立马儿掉头。 沈白鱼咽下一口唾沫,“你家秋暮云不这样吧?” 左春树讪笑一声,叹息道:“一言难尽。” 这世道,天下女子都一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60章 下手轻点免费阅读。 第561章 你夸媳妇儿呢? 倒是没有哭爹喊娘,只是鼻青脸肿罢了。 打完之后,自然是赏了个甜枣儿的。 某人得寸进尺,贱兮兮开口:“我其实还能再挨一顿打。” 龙丘棠溪板着脸,一把扯过刘景浊右手,冷声道:“就接不回去吗?” 刘景浊一笑,抽回手掌,压低声音说道:“又不会是什么大隐患,少一根手指头而已。” 同时传音说道:“当场被我搅碎,他们没办法用这个去做什么文章的。” 总之龙丘棠溪就没个好脸色,只是板着脸说道:“我住哪儿?”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屋子早就让寒藻收拾出来了,就我隔壁。” 龙丘棠溪转过头,“奉劝某人,管好自己的眼睛!我可是带着一肚子气来的。” 此时有个不长眼的家伙推开门,伸了个懒腰,“哎呦累死我了,终于能歇歇了!” 早晨议事,定下折算战功每日初十截止,来不及的可以等下月,以后刑寒藻与宋元青就只需要在每月前十天忙活这个,其余时间可以去干别的。姬泉倒是没那么忙,相对来说罢了,毕竟有郦潇潇郦素素两姐妹帮忙的,但算账活计可没那么好干。 结果姬泉一低头,瞧见一个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女子,就站在刘景浊身边。壹趣妏敩 她心里想的,就一句话,可以拆解成为几个单词儿。 鲜花……牛粪……蛤蟆……天鹅…… 她可真想问一句,龙丘大小姐,你怎么看上他的啊?除了白瘦之外,还有可取之处? 她还没有开口,龙丘棠溪先说话了,“你叫姬泉对吗?等你什么时候喜欢一个人了,就不会不理解了。” 姬泉一愣,旋即讪笑着问道:“你听得见啊?” 龙丘棠溪耐心解释,“比你境界高,听你心中言语不是什么难事。倒也不是我故意的,只是你声音太大了,拦都拦不住。” 姬泉神色尴尬,试探问道:“我出去逛逛?” 刘景浊转头看向龙丘棠溪,问道:“我们出去逛逛?” 龙丘棠溪略微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去一趟李林吧,我去看看二叔。” 刘景浊点了点头,挥手取出酒葫芦,还不忘对着姬泉说道:“门口小屋子也多了个人,明日起你带着他去坊市打杂帮忙。” 姬泉赶忙点头,虽说自己岁数比刘景浊大,但……着实不敢跟他唱反调。 出门之时,碰到了与龙丘白雨一同折返的阿祖尔,龙丘棠溪眼睛可就没从阿祖尔身上离开过,连龙丘白雨的一句大小姐她都过了许久才答复。 刘景浊轻声道:“去跟符箓替身说吧,我出去一趟。” 两人点头之后就迈步进了院子。 龙丘棠溪与刘景浊并肩走着,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走过了。 “下次别这样,虎妞儿一样,御剑过海?万一碰上潜藏大妖怎么办?” “呵?有些人来拒妖岛五个月,重伤两次,还跌境了,有脸说我?” 刘景浊顿时头大如斗,嘟囔道:“你少跟着徐瑶学坏啊!” 龙丘棠溪不搭茬儿,只说道:“豆豆跟竺束到了栖客山,我亲自送过去才离开的。还有,豆豆结丹了,虚岁十七岁结丹,厉害吧?就是故意不告诉我,这就有点儿傻了,瞒得住我吗?那把青白,估计已经衍生出来剑灵了。” 听到结丹,其实在刘景浊预料之中,而且肯定是一枚纯粹剑丹。只论福缘,比得过白小豆的人很少。 但这剑灵,却是在预料之外。 刘景浊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龙丘棠溪一笑,“当然是剑灵之间互有感应了,只不过青白的剑灵,好像比较孤僻,应该还没有出来与豆豆面对面见过。” 都这么说了,估计玄梦也有剑灵了。 独木舟与山水桥,刘景浊压根儿没想过衍生剑灵,如今山水桥才凑凑活活够得中品仙兵,要想提升品秩,还得再杀几场。 哪成想龙丘棠溪板着脸转头,“五年之内我不会走的,山水桥给我上场杀妖,你什么时候炼虚了什么时候再说下战场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趁着此次跌境,一股脑儿连破两境的,但就你这两次重伤,想要稳固你那方天地,至少也得花费五年时间。小小神游,上战场去送死吗?” 刘景浊只是默默喝酒。 真是贱骨头啊!怎么觉得,有人管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步速不慢,此时已经到了坊市。行人不绝,一个个都要恨死刘景浊了。 这狗日的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有人会特意上前,对龙丘棠溪抱拳,喊一句大小姐。龙丘棠溪只是点头致意,并询问一句对方是哪座山头儿。 神鹿洲修士,习惯性的称呼龙丘棠溪为大小姐,不只是因为曾经那座甩去排名第二的王朝十万八千里的神鹿王朝,更是因为,龙丘棠溪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神鹿洲人的骄傲。 瞧见没有?龙丘棠溪,绝世美人、三十登楼!是我们神鹿洲人!羡慕不死你们! 不多久,瞧见了刚刚从北边儿三大院回来的郦潇潇姐妹。 两人一样头一次见龙丘棠溪,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从前不知道,到了拒妖岛才知道龙丘棠溪是何许人,刘景浊……又是何许人。 此时一见,龙丘棠溪只比想象之中更像个女子剑仙,而刘景浊就不一样了,本人与盛传的那些消息,在姐妹俩心中,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最初郦素素还跟一个破烂山掌柜争辩,后来谁也说服不了谁,就见面互相冷眼。 刘景浊解释道:“雾水国遇见的两位姑娘,现在被童婳收到了帆海山麾下,左边儿这个叫郦潇潇,右边儿那个叫郦素素。” 姐妹俩异口同声道:“龙丘姑娘可真好看。” 客套一番,告辞离去,龙丘棠溪阴阳怪气道:“某些人还真对叫潇潇的女子有一种莫名情结啊?”.m 呵,先是胡潇潇,现在又是郦潇潇,日后会不会出来个其他姓氏的潇潇? 关键是这些个叫做潇潇的女子,还都长得不差。 就说那位百越圣女,很难不称之为美人儿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轻声道:“我又去了一趟那处湖泊,现在边上都有渔村了。假如非要找出一幅对我来说最美好的画面,绝对是遇见龙丘棠溪的那天。” 一旁女子作势干呕,笑意不断,“刘大诗人现在不写小酸诗了,改这么恶心人了?怪不得顾衣珏给你封了个情圣称呼呢。是不是有阿祖尔那副身板儿,要是叫做胡潇潇,又有我的脸蛋儿,你就不顾一切拜倒在人家石榴裙下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瞎说!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 一拳头砸来,轰隆一声巨响,给人家饭铺子墙都砸倒了。 厨子骂骂咧咧出门,“谁他娘的又得了什么失心疯了?” 刘景浊赶忙掏出一枚半两钱,满脸窘迫,干笑一声:“我赔,我赔。” 此时已经快到酒铺了,就方才一幕,不晓得惊掉多少人下巴。 这他娘的还是战场上杀炼虚不用第二剑的刘贼吗?这他娘的还是那个嚣张跋扈至极,搬着城楼去往战线的刘人皇吗? 莫不是一物降一物? 见识了! 只说拒妖岛上,刘景浊是当代人皇的消息,已经被人故意传开了。 但这些消息,绝不会传到岛外去的。 刘景浊拍了拍身上灰尘,苦笑道:“多少给点儿面子啊!” 结果此时一道声音传来:“刘贼!今日你还有什么推辞借口吗?”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已然斩去,邓欢当场倒地,伤的不轻。 刘景浊头都没转,只是说道:“算了,步子快些吧。” 说完便拉着龙丘棠溪御剑而起,而倒在地上被寒气侵蚀到暂时动弹不得的女子,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想为娘报仇,怎么就这么难? 可此地两边儿铺子那么些人,就跟没看到邓欢似的。 即便七姓本家,也很少有人转头去看一眼。 冷不丁冒出来,打架就算了,但你杀机毕露,想闹哪样? 这岛上名声臭的人不知有多少,可人家上战场怕死了吗?刘景浊名声臭极,可上次大战,人家出力少吗?对不起人皇这个身份了? 过了许久,才有个老迈身影走去,扶起了邓欢。 哪成想邓欢身子一恢复,便猛地推开老人,蹒跚着往邓家方向去。 袁老汉老眼浑浊,只是低下头,在酒令声、吵骂声中往西走去。 李林之中,有一块儿漆黑牌子,一面刻着神鹿洲,另一面上刻龙丘阔。 龙丘棠溪取出一壶酒倒在树下,挤出个笑脸,轻声道:“二叔,对不住,小时候不懂事,惹你伤心了。现在我来了,替你戍边。” 刘景浊讪讪一笑,把酒葫芦里的酒倒了些,开口道:“前辈,没学会你的莽,实在是我没那个天分啊!记得我说的那个小丫头吗?实在是对不住啊!当时我也不晓得她是你大侄女儿呀!这……一不小心,被我骗到手了。” 折返路上,等了一早上的左春树实在是没忍住,传音问道:“你他娘的夸媳妇儿来了?老子有正事!” 刘景浊嘴角一挑,“不然你把秋暮云喊来,也夸一夸?”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61章 你夸媳妇儿呢?免费阅读。 第562章 谁投黑子谁不可能 坐在左春树宅院之中,两人一个喝茶一个喝酒。 就这一会儿功夫,刘景浊都记不清自个儿抬头驱散几次雷霆了,堂堂左大剑仙,这会儿戴了一张红皮儿面具似的。 这还是刘景浊拦着,只让他说出来半句话。 饶是不怕受伤的刘景浊,也不禁咋舌,问道:“你好奇心就这么重?” 明知道泄露天机的事儿,说出来就会遭受天道压制,你左春树以为血流出来了,喝酒喝茶补得回去? 左春树随手抹了一把脸,沉声传音:“换成是你,本命剑将你扯去一处地方,瞧见了自己的朋友,你怎么想?关键是你那朋友还盯着你说,帮忙传句话,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传音道:“那你面前的朋友再求你帮个忙,先别着急把话传到,等我走了再传,行吗?” 其实就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不适合现在说。 左春树皱着眉头,沉声传音:“我这个人五大三粗,脑子是有点儿不够用,所以认死理。未曾见面之前,我觉得咱们就可以是朋友,不光是因为你出生那年是我第一次登岛。即便算岁数,放在凡人里边,我都是你太爷爷辈分儿了。” 刘景浊破口大骂:“去你娘的,在这儿占便宜呢?” 左春树却是一脸认真道:“我光是血就流了两斤了,还不能说吗?”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他没说?” 左春树想了想,“好像是要说,但我就去了那么一会儿,没听全。” 刘景浊一笑,“那就下次再去就知道了。还是那句话,不确定的事儿,万一说出来,日后不会发生了呢?” 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去,左春树黑着脸,骂道:“刘景浊,你他娘的一辈子没朋友啊!” 刘景浊略微沉默,旋即一笑:“你好像说得对。” 真正让刘景浊觉得不会麻烦人家的,好像只有姚放牛。 当然不是说左春树高图生之流的算不上朋友,只是关系没那么好就是了。 姜柚总是说,她的师傅上哪儿都能交朋友。的确是,只不过这些个朋友,是麻烦了人家会不好意思的那种。 左春树抹了一把脸,脑子不好那是相对于刘景浊来说的,但刘景浊的心思他多少明白些。无非是怕他身上的因果转嫁过去,害了左春树。 所以左春树气急败坏说了那句话,你当我是朋友,还怕麻烦我? 沈白鱼推门走出,摇头道:“真孤独啊!” 左春树气笑道:“他还孤独?” 沈白鱼一笑,轻声道:“他刘景浊在我们中间走过去,看着是跟谁都能聊两句,别人打招呼他会回应,别人找他帮忙他也不会无动于衷,他也打心眼儿里觉得能帮朋友干点儿什么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儿。只是,他好像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儿而麻烦别人。” 学着刘景浊打个比方,“好比他是一棵树,下雨了,咱们可以躲到他的树冠下避雨,但他不会去找人来为他挡雨,他想自己扛。” 左春树灌了一口酒,“真他娘的幼稚!” 动辄道理一箩筐,轮到他自己了,老子要帮你,还得上赶着去求你是吧? 第563章 眼前无事处处事(一) 莫问春轮换回岛,在宅子里看着少年楚廉挥剑,等得有些烦躁。 龙丘棠溪也跑去找龙丘白雨跟龙丘阳厉了,应该是要嘱咐什么。 看着那少年人挥舞长剑,倒是挺花哨的,莫问春实在是无聊,便拿出小本本,能憋出点儿故事是一点儿,到时候把自己锁进去小黑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点子了就把这小本本拿出来,万一就有灵感了呢? 其实只这一趟拒妖岛,已经至少可以憋出来十几万字了。当然了,这些文字是用不到自己那本“本命书”去的。 那本书,多添上去一个字,修为就会增长几分,所以哪儿那么容易添字上去? 写书人的通病,大故事小故事,一旦落笔就会代入其中,是名副其实的全神贯注,所以莫问春莲楚廉站在了他身后都不知道。 楚廉都惊呆了,这编瞎话,提笔就来啊? 只见莫问春提笔写着:“这日雪压孤山,萧练数次出家数次还俗,今日得信一封,终于要离开小镇,返回兰陵了。回乡祭祖之后,便要南下金陵登基。萧练儿一改往日,与人辞别并未双手合十,只是对着那处客栈说了句,日后他活不下去,让他前往金陵,萧练的拳头也不是摆设!” 楚廉嘀咕道:“这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去继承家业是吧?” 吓了莫问春一大跳,险些把笔都丢了。 “你这小子!想要吓死谁呢?” 结果楚廉来了句:“没那么好登基吧?” 莫问春这个气啊! “话本小说,编的!编得明白吗?” 结果楚廉又说道:“可这不是骗人吗?睁着眼睛说瞎话?” 有人哈哈大笑,“所以莫大文豪眼睛小嘛!” 拍了拍楚廉,“以后练剑去外面,别误伤我的含桃树,那是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少年人哦了一声,扭头往外边去。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你先闭嘴,九和国的事儿怎么回事,解释解释,我险些交代在那儿了。” 莫问春一愣,我有什么可解释的?他取出一个小册子,“喏,这是当年我游九和国时的随笔,除却那些浮雕塑像之外,我多方打听,回去高阳城后又翻阅莫家记载,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九和国那方圆万里,有可能是一位赤眉道人的道场,算是个魔道。后来被个用刀极厉害的男子斩在如今赤眉江的位置,赤眉江就是一刀劈出来的。” 停顿片刻,莫问春抬头问道:“你去东边儿大林找那只狌狌了吗?” 刘景浊没好气道:“找个屁,那个浮雕是有人做局,给我弄出来一只青鸟。” 况且一看青鸟那模样,就是跟自己有仇的。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笑问道:“新婚不久就出来了?也不怕后院起火?” 莫问春摇摇头,“破境炼虚之后,在家里待不住,娘的一天破事儿忒多,这个姨那个姑的,实在是不想见了,可不见人家还说你没礼数,烦得紧。再说走一趟拒妖岛,不又是一大篇故事?” 刘景浊点了点头,传音问了句:“有个事儿,看你方便不方便了。” 莫问春气笑道:“跟我客气?” 刘景浊便又传音说了句:“让你媳妇儿走一趟夫余国,就说去购进东珠,去逛一趟。” 莫问春沉声道:“目的?” 刘景浊摇摇头,“不谈目的,先去逛一圈儿,最好是沿着难河走一趟,就当闲逛了。” 也不是打草惊蛇,就是高阳城的贵人闲逛一趟,买珠而已。 莫问春点点头,“那我即刻传信,没别的事儿?那我找宅子去了?” 刘景浊点点头,“快去吧,晚了可就租不到了。”..m 在南边儿一处宅子里,龙丘家还留在岛上的,只有龙丘白雨跟龙丘阳厉以及刚来不久的龙丘棠溪了。 那位已经登楼,与龙丘晾龙丘阔算是一辈的龙丘阳厉,近半年光景,还没有主动去找过刘景浊。按他的说法儿,他是长辈,哪里有长辈主动去找晚辈的说法?新姑爷一样也是晚辈! 刘景浊不当回事儿,龙丘棠溪可不会惯着他,一通臭骂,弄得龙丘阳厉脸上挂不住,又无可奈何。 此时龙丘棠溪走了,龙丘阳厉这才扯来一张凳子坐下,无奈道:“也没觉得大小姐小时候这么能说啊!瞧这一通,都要把我骂得里外不是人了。” 龙丘白雨撇撇嘴,“你自找的,都跟你说了,刘景浊不会主动找你的,你还在端架子?你没瞧见渔子前辈跟景欢城主,都只是听令吗?” 龙丘阳厉无奈道:“不不不,不是这个道理。既然已经是龙丘家认可的姑爷,那他有什么事儿就应该来找我们,譬如日后战场上,有什么去则必死的事儿,他也应该找我们,让我们去,明白吗?” 我龙丘阳厉主动去找他刘景浊,跟他刘景浊主动来找我,不一样的。 我不能让人觉得,我找刘景浊是为了保命吧?次次大战都不去最危险的地方,那不是扯淡吗? 我不是端长辈架子,而是我知道,一旦一个自由的地方开始有了约束,这个约束还是一个人说了算,即便那人做得再好,一样会有人不满的。那些人可不会管你刘景浊肩头担了多重的担子。杀妖十万,在他们心中未必是英雄。但枉死一人,在他们心中已然是十恶不赦了。 龙丘白雨忽然来了句:“我觉得他比你明白。” 明明大战已经起了,但三楼中军帐,刘景浊始终还没有上去。 其实很多人都明白,一旦三楼门开,就不会再有什么人情味儿了,至少战场上是没有了。 刘景浊独自去了一趟戍己楼,就坐在顶楼,看着下方兑换战功的修士。 几个月来,宋元青已经积攒了数千枚“风平浪静”,刑寒藻帮着他在前方海上扩建一处浮台,长廊样式,石子密密麻麻挂在那里。 有些人兑换完战功,便顺手取下一枚风平浪静,转身便走了。大多数人不会动,因为觉得太矫情。 人生哪儿有风平浪静?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好像只是一走神,星辰已然爬满天幕。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传音道:“刊登邸报吧,就写一句拒妖岛亟需船匠。” 远处的东门笑酒点了点头,说了句好的。 船匠造战船而已,那两处浮岛,怕是还得找龙丘家。 按照刘景浊的设想,将来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的增兵,可以单独拿出来十艘战船在拒妖岛往中岛的海域巡视,如此以来,那三百支队伍,便可以只是穿插帮忙了。 休整一月,对面攻势,恐怕也会起来了的。 正如刘景浊所料,一着算计落空,那位司阍阴沉着脸足足一月。.m 几十年攒出来的伪登楼全搭了进去,本想着以此换取龙丘棠溪大道无望,并牵走那龙渊水的剑运,或是相当于在八荒境内重建一处龙渊水。 可那司阍万万没想到,棠溪剑运,居然不在龙丘棠溪身上! 竹篮打水一场空?起码他刘景浊重伤跌境了。 不光是他,朽城之中,谁都憋屈。 可事实上,想要让他刘景浊那个戍己楼形同虚设,很容易,只要撤兵一年不战,那座戍己楼自然会瓦解。 只可惜,朽城这边注定无法撤兵的。 司阍沉声道:“上场吧。” 又看向高出城楼一大截儿的龙伯国巨人,老者笑道:“奇门兄可以上场了。” 此时此刻,朽城背后的那扇门,源源不断越过来的妖潮之上,另有一艘渡船。 船上装的,是一些刚刚在个学塾听完课的妖族天骄,大多都是炼虚。 可惜了,顾虑太多,如若不然,整座拒妖岛到头儿了也就十几合道而已,又能撑多久呢? 拄杖老者叹息一声,“闹来闹去,不过是一群想要翻身做主人的狗而已。” 今日天晴朗,但妖族攻势,愈加强烈,没了那等假登楼水货,还是不好打的。 戍己楼二层,还缺三位登楼修士啊! 至少我不上战场之时,中岛城楼,要有人在才行。 岛上战事再次激烈,而九洲那边儿,有些人在做的事儿,也压根儿就没有停过。 某处海上孤岛,数千年不聚首的三道身影,在二月初二这天聚集一处。 三个人瞧着都是年轻面孔,倘若刘景浊在此,这三位中,至少一人他是认识的。 三人之中唯一一个女子,沉声说道:“李泥丸可不好惹,咱们是派人去拒妖岛,还是干脆舍弃这两缕剑运?” 另外一个男子笑着说道:“另外那些人就好惹了?做了近三千年生意了,咱们卖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出过问题?但有人违约在先,就不怪咱们不讲情面了。” 还有一位男子也说道:“可刘景浊,一样不好惹。” 为首男子淡然道:“我还从未把他刘景浊放在眼里过,黄口小儿,能翻起什么大浪?但也无需如此着急,等那场天下大会落幕之后,咱们再做打算。” 女子转过头,“大哥,分会一事?” 男子摇头道:“景炀王朝境内掣肘太多,还是得暂且等等。” 另一位男子说道:“记得之前被我打死的那个琉璃身武夫吗?他们好像要在旧大月境内开宗立派,那个在老五手里跑了的丫头也在。” 有个姑娘,喜欢跟人说明儿见。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63章 眼前无事处处事(一)免费阅读。 第564章 眼前无事处处事(二) 一封邸报传遍九洲,说来说去就四个字,“亟需船匠”。 有个刚刚与景炀王朝签订了山水契约的老头儿,领着个少女准备去一趟青椋山,然后搭乘渡船到清溪渡再转去旧大月王朝,也就是如今的西月道,着手建立山门了。 自从与浮屠洲开战以来,风陵渡便成了朝廷调兵渡口,不对客船开放,故而中原数万里地,想要远行,只得去往清溪渡,况且大雪山上方从来是禁止渡船行驶的,如今去往大月,就两条路,过蜀地、下安南,绕行骆越,去往西边儿。 子落山最先到中土的,就是章舒胤跟岑良珠了。 这位明儿见姑娘倒是去哪儿都无所谓,但听到要去青椋山看看,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许是路上无聊,岑良珠便问道:“不是盛传景炀皇帝与刘先生关系不好吗?都贬为庶民了,怎么去办事儿时,拿出刘先生的手书,反而方便了很多?” 章舒胤笑道:“九洲盛传刘景浊是个品行不端之人,结果呢?你看见的是什么样?” 岑良珠一笑,“老山主,传音不可尽信是不是?” 老者叹息道:“这个怎么说呢,也不是不能澄清,只是时候一久,真话没人信了。” 章舒胤岔开这个话题,小声说道:“到了青椋山,见着了陈文佳,一定一定要表现好点儿,最好是让她能教你几招,明白吗?陈老前辈可说了,陈文佳尽得他真传,你要是学来一招两式,那不赚大了?” 明儿见顾念一笑,“不,我觉得子落山的拳就很好。” 章舒胤一笑,骂了一句傻丫头,实际上开心得不得了。 亲家公还是想错了这丫头了,那时非要住后山,本以为至多十天半个月就受不了了,结果人家愣是坚持了一年多。 说什么过年回家嫌弃上茅厕冻腚,现在想来,不是岑良珠矫情,只是当爷爷的不了解自家孙女儿而已。 能说出方才那番话的孩子,会是个忘本的孩子吗? 怎么可能! 往西南去的路上,南山是必经之路。渡船在南山上方过去之时,岑良珠嘴角微微挑起,像是见着了什么熟悉景象。 而云海之上一处山巅,木屋里边盘坐的少年道士一样抬头,叹息一声。 几天之后,渡船落地清溪渡。 少女在船上时就一直紧盯天寿山方向,笑意就没断过。 落地之后,接待的人自然是陈文佳。 陈文佳瞧见章舒胤一副老迈模样,没忍住一句:“你就不能像个人一样?咱俩谁岁数大?差不多吧?” 章舒胤讪笑一声:“哪儿能有你这么驻颜有术啊?” 陈文佳翻了个白眼,轻声道:“渡船三日之后往西,带你去客邸住下吧。” 转头看了看岑良珠,陈文佳问道:“你就是那个明儿见姑娘?” 岑良珠诧异道:“陈前辈怎么知道的?” 陈文佳笑而不语,·总不能告诉她自家山主有个怪癖,喜欢刻录他人姓名吧?岑良珠的大名,如今就在迟暮峰山巅,放在一个比较古怪的地方。但凡在那个地方的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身份存疑,而且是刘景浊亲自确认之后的身份存疑。 那个柜子里放置的名字,年轻人不多。 有个瘦篙洲遇见的明儿见姑娘,有个积风山不敢睡觉的姑娘,还有朝天宗一位叫做管楼少年。.m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里边儿还有个高车女皇,帕朵儿。 陈文佳曾经感慨一句,没去过迟暮峰山巅八角亭,就不会知道刘景浊究竟有多深的城府。 他甚至连只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的人,也要刻录。 不说别的,光是这几年来,加上另外收集的消息,袁塑成已经将那些个名字串出来了几条脉络。 有时候在得知某个真相后,陈文佳都不敢相信,这几乎毫无干系的几座山头儿,居然是同一阵营? 领着章舒胤与岑良珠去往客邸,少女半道上瞧见了那座泥鳅湖,只一眼,就瞧见里头游弋着一条怪异绿鲤鱼。 岑良珠咧嘴一笑,轻声问道:“陈前辈,青椋山上,好像人并不多啊?” 陈文佳笑道:“满打满算三十余人,半数在外,如今山上也就十来个人。” 在山巅之时,岑良珠往北看去,见琉璃县州城之中车马络绎不绝,凡人小如蝼蚁。 一条青泥河,玉带一般,蜿蜒曲折,先东后南再往东南,最终汇入阆水,并入大江。 ……… 离洲风家,茯苓返乡不久,在准备嫁妆了。 中土那边,如今是天衍九年,东边海上最终将名字定为长风宗的岛屿,会在天衍十二年正式开山。 风苓可不管那么多,开山之日就是成亲之时! 他余恬胆敢说一句不,好,你此生休想再见我。 见过闺女思嫁,没见过这么着急想把自己嫁出去的。 当爹的都有点儿无奈了,只得说道:“无论如何,总是需要把余恬带回离洲让我跟你娘见一见的吧?难不成我还得先去见他?” 风苓撇撇嘴,“你都收了聘礼了,还在乎这个?” 中年人叹息道:“祖上本就欠人情,若无太守,就没有如今风家了。正好你与他情投意合,那我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啊!”.m 风苓嘴角一挑,等的就是这句话。 女子笑着抬手,“既然如此,八卦石碎片拿来。” 中年人无奈,笑着取出一枚乾坤玉,轻声道:“成亲之前不来见我,以后我不会认他的。” 生个闺女,当真是……气人啊! 赵炀来的时候是真想揍他。 但中年人还是叮嘱了一句:“其余碎片,也是重中之重。那场嫁接气运,赵炀以为他是为儿子好,可凡事皆有利有弊。” 风苓咧嘴一笑,凑过去环抱中年人胳膊,撒娇道:“这不是还有我爹吗?” …… 时隔数年,终于要回家了。 可惜一趟赤城山,最终没能见到钟老神医,杨山娃也不知踪迹。 一声抱歉,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靠近朱雀王朝京城,赵长生总觉得哪儿不对劲,那头黑驴也走得不情不愿,姜柚只能自个儿走了。 回到自己这“故国”,其实挺无感的,而且现在当皇帝的,是当年那个自己差点儿嫁过去的十一皇子。 得亏当年被那御医诊出来自己生不了孩子,否则还怎么遇见师傅?要是十五六就已经嫁人了,那我姜柚,一辈子就毁了。 其中内情,赵长生自然是知道的。 他没忍住问道:“那……你这次回来,不会被朱雀王朝为难?” 姜柚撇嘴道:“你难道不知道景炀王朝封我青莜公主了?” 赵长生一想,还真是,景炀王朝的公主到了朱雀王朝,真要发生点儿什么,那可不是小事儿。 十大王朝相安无事,最重要的是分散在各洲。青鸾洲是个例外,但有十余国作为天然屏障,还有一个拒妖岛是大敌,这才打不起来。 要是姜柚在朱雀王朝出什么事儿,估计……朱雀王朝面对的就不只是景炀王朝了。 两人闲聊之时,黑驴冷不丁一声大叫,赵长生分明听到黑驴在跟他说:“赶紧跑,登楼大妖,咱们干不过的。” 赵长生想来想去,说话之人,唯独黑驴了。 跟着我十几年了,它……他娘的会说话? 正此时,一头青毛小兽从林中蹿出,嗖一声爬上了姜柚肩头,十分谄媚,喊了句:“主人,我可等到你了。” 黑驴长大了嘴巴,心说这是闹哪样啊? 紧接着,它再次心弦紧绷,传音道:“长生啊!合……合道来了,还是两个。” 有个青年人与一位老人同时现身,青年人看向姜柚,问道:“刘景浊是你什么人?” 姜柚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出门在外,哪儿有不认师傅的道理? 她抬起头,沉声道:“是我师傅,怎么啦?” 李泥丸一笑,“无事,这风狸以后就是你的了,记得帮我照顾好他。” 转过头,“前辈不表示表示?” 老人满脸无奈,苦笑道:“非让我沾染因果不可吗?” 李泥丸传音一句,老者立马改口,“当然了,怎么能不表示一番呢?” 取出一枚桃花石,走去亲手交给姜柚,笑得那叫一个不含蓄。 “这是我任彭泽令时偶得,送你了。” 李泥丸咋舌不已,传音道:“前辈好大的手笔,桃花源说送就送?” 老人淡然道:“只要你没骗我,我送的就值了,也不怕沾染什么因果。” 走吧,回匡庐种田去喽。 风狸站在姜柚肩头,眼瞅着李泥丸就要走了,一下子哭唧唧的。 青年人一笑,温柔道:“多谢陪我这么些年啊。” 风狸只是口吐人言,“你别死啊!” 李泥丸点点头,随即消失不见。 姜柚一头雾水,你们谁问我要不要了? “什么桃花源?我怎么就成了你的主人了?” 风狸有些兴致不佳,低头道:“主人就是主人,桃花源是一处洞天福地。” 有头黑驴心跳不止,烦得很,风狸转过头,“能不能不要吵我?” 黑驴直炸毛,也是口吐人言,还是男子声音:“好……好。” 姜柚瞪大了眼珠子,过去就是一脚,顺带着也给赵长生一脚。 “合伙儿占我便宜?白小喵我都不抱,骑了这黑驴一路?” 赵长生简直是百口莫辩,坑死我了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64章 眼前无事处处事(二)免费阅读。 第565章 眼前无事处处事(三) 会喝茶的,貌似一般都不喝浓茶,刘景浊就属于不会喝茶的,故而但凡喝茶,喝的其实是一个苦味儿。 龙丘棠溪从来喜欢吃甜的,葡萄那是她的最爱,这趟来,起码装了几百斤葡萄。当然了,还有一枚乾坤玉,装的全是酒水。 方才龙丘棠溪掏出一枚方糖丢进了刘景浊的陶罐儿里头,气得刘大山主翻手又取出一只茶罐儿,重新煮浓茶。 人前人后龙丘棠溪其实是两幅面孔,跟刘景浊独处之时,更像个孩子。当然了,前提是不生气。 她觉得无趣,便嘟嘴问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就不喜欢甜的了啊?” 刘景浊抿了一口茶,这拿给别人就是难以下咽之苦,他反倒喝得津津有味。 “倒也不是,可能是我小时候吃糖太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三岁半快四岁才断奶。那天是宫里预备的牛羊忽然得病,虽然我们比较像凡俗人家,但也只是像,毕竟是皇宫,规矩多,去皇家牧场弄奶去的人半天没回来,我哭到不行,娘没办法,就给我掺了一碗糖水,哪成想那天起我就不喝奶了。” 龙丘棠溪哈哈一笑,“我记得太皇太后跟我说,你小时候一杯水半杯糖,七岁的时候,一嘴蛀牙,天天疼得打滚儿。” 略微一顿,她靠在刘景浊腿上,轻声道:“为什么小时候喜欢甜的,长大了就不喜欢了呢?” 其实龙丘棠溪曾经问过这个,一字不差。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倒不是怕疼,是想长大。” 龙丘棠溪笑得极其开心,因为这个答案,与当年也一字不差。 当年刘景浊说过,不吃甜的,原因很简单。是有一年太后把窦成窦琼带到宫里玩儿,瞧见刘景浊那个糖吃的,便阴阳怪气说了句,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吃糖。 结果,刘景浊以后就不吃糖了,从开始的赌气,成了后来的不喜欢。 那个窦成,如今都是琉璃州刺史了。 刘景浊又翻一页,轻声道:“别撒娇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龙丘棠溪一皱眉头,伸手揪住刘景浊耳朵,故意板着脸,“为什么?” 茶开了,刘景浊放下书,侧身倒茶,并说道:“放了个寒藻在戍己楼我已经很后悔了,不可能再让我的亲近之人再入戍己楼,更别说你了。” 龙丘棠溪嗖一声起来坐好,一把掐住刘景浊大臂,那是半点儿不留手啊!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刘景浊抿了一口茶,“宁死不从!” 这件事没得商量,不是什么亲人熟人好办事,真到了某个至关紧要的时候,戍己楼是要带头儿往里面填命的。 我刘景浊不是圣人,也有私心。 放下茶碗,刘景浊沉声道:“我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保全戍己楼修士,但……凡事都有个万一的。” 龙丘棠溪也明白,某些人认定了的事儿,绝不可能改变了。她也只好故意板着脸,又问道:“为什么不找我要船匠?” 刘景浊无奈一笑,“我觉得我多少还是得要点儿脸。” 为了岔开话题,刘景浊赶忙一句:“寒藻更适合修你的剑道,我的剑太乱,她学不来,抽空教教她。” 第566章 眼前无事处处事(四) 那人一拍桌子,“早就看你不爽,打着为戍边人报仇的旗号为你景炀王朝清除异己,当我看不出来吗?” 话音刚落,那人只觉得自个儿被人一把扯出,等回过神时,已经身在大街中间了。 不晓得什么时候,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按住,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便镶入地面。 刘景浊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灰尘,漠然开口:“说我无所谓,为你贵霜讨说法儿也应该,只是别把自己说得那般高大,象城死的人,没一个是不该死的。” 跌境归跌境,这么些年拳头也不是白练的。 那人当然不会昏死,只是暂时没脸把脑袋拔出来而已。 小口抿酒,刘景浊重新蹲回吴业身边,冷冷开口:“我还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但凡来过拒妖岛、下过战场杀过妖的,家中人若是被欺负,随时传信拒妖岛,我刘景浊会让那种人知道欺辱戍边人的下场。” 有人搭茬儿,“你说得好听,你身边那姓彭的,待在岛上一百三十年了,他为什么不回家啊?没有家了!” 彭知命皱着眉头,沉声道:“闭嘴!我老彭没得罪过你吧?” 那人怒道:“你他娘的才闭嘴,老婆孩子被人害了,你他娘的蹲在岛上一百年不回去,倒是戍边人了,可还是人吗?” 其实刘景浊知道,这两人关系不差的。 刘景浊转头问道:“知道是谁吗?” 知道是谁,刘景浊可就不管他是谁了。龙丘家不出手,就让陈文佳亲自走一趟,陈文佳去还不行,那好,我跟渔子前往! 彭知命却皱起眉头,冷声道:“你这么热心肠,管管别人去,我老彭活该,用不着报仇。” 此时吴业也传音说道:“算了,他有难言之隐。” 可方才说话那人,又指向不远处喝得稀里糊涂的中年人,沉声道:“他,你们中土人,南越国人,被你们景炀王朝灭国了,你去报仇啊!” 又指向个吃凉粉儿的汉子,“他,五十年前举家被屠,求死来的拒妖岛,结果总是留一口气回来,仇家是玉竹洲即饮宗,你去报仇啊?扯他娘的蛋,就会瞎白话。” 见刘景浊看向自己,那人冷笑一声,“来来来。抄起拳头往你爷爷脸上砸,刘见秋我打不过,刘景浊我还打不过了?实不行就把龙丘棠溪喊来,那我自认为打不过,打老子就行了。”..m 彭知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步迈出,照着那人脸颊就是一拳头,炼虚打登楼。 “霍犬年,你嘴贱的毛病就不能改一改?” 那人起身擦了一把嘴角鲜血,明显很生气,冷笑着说道:“好好好,我嘴贱。” 两人还在吵,刘景浊却拎着酒葫芦,转身离开了这地方。 但背影并不落寞。 吵架什么的,还真不怕,打架更不怕,大不了打输嘛! 其实方才霍犬年说的三个人,除了彭知命外,里边的事情刘景浊都知道。 南越国荆浴佛,真境修士,的的确确是当年灭南岳之时的守城将领之后,说是国恨家仇也不为过。可这仇,要怎么报?慢说我刘景浊,他荆浴佛要怎么报?景炀王朝是不讲理了,但一统之后,南越道百姓是不是过得比之前好? 只可惜,这种事情,怎么分个对错?即便荆浴佛要报仇,刘景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还有个玉竹洲修士,富柏山,举家被即饮宗屠尽,那是上下三百余口啊!即饮宗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名声极差,但事儿的起因,是他富柏山对人家即饮宗掌律的独女起了色心,用强不行便杀人。刘景浊遇上也要杀他,只是不会屠满门。 走着走着,刘景浊忽然停步,转过头,沉声道:“戍边人不可欺,但也要分个对与错,天下事可不是瞧谁可怜谁就是对的。” 如他富柏山,幡然醒悟,追悔莫及,登岛求一死而解脱。再如何可怜,不也是自找的吗?谁逼他色胆包天了? 再次转身,这次背影,明显是有些落寞的。 拐过个弯儿,不久前穿着开裆裤的孩子,正蹲在墙角抹眼泪呢,手里还攥着一枚糖果。 刘景浊微微弯腰,轻声问道:“怎么啦?” 孩子一见是刘景浊,猛地起身,挥手将糖果砸在刘景浊脸上,抽泣不止。 “我以后不穿开裆裤了,我以后再也不吃糖了。” 说完,一边哽咽,一边往宋家方向跑去。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弯腰捡起糖果,塞进了嘴里。 有个身形极好的女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莫名其妙的,也忽然有些孤独了,更有些……心疼。 此时龙丘棠溪迈步走来,弯腰拉起刘景浊的手,轻声道:“走,咱们回家。” 阿祖尔咧嘴一笑,好像龙丘棠溪出现的那一刻,刘景浊不孤独了。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北边儿一处屋子里,左珩川咧嘴一笑,轻声道:“马老弟,瞧瞧这两孩子,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对面坐着的,正是莫名其妙挨了打,被人“逼”来拒妖岛的天门榜第十,大天门榜。 说是天下第十,其实是第十一了。挨了桂祘一顿打之后,他就更不觉得这个天下第十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马三略也瞧见了方才那一幕,忽然就说道:“我要是老早瞧见这一幕,就投白子了。前辈你是不知道,刘顾舟当年哪儿叫求啊?一脚踹烂我家大门,进来就问我答不答应,他就连是什么事儿都不说啊!平白无故挨了几剑,我当然不答应了!” 左珩川一笑,“马老弟,就没瞧出来别的?” 马三略再转头一看,“咦!分明是一水一火,怎么他们在一起,就这么……和谐?” 左珩川叹息一声,“即便是我们,不明白的事儿也多的是啊!” ………… 上元那天,一艘渡船落在了鹿尾渡,下船人不少,有个身形佝偻的汉子也在其中。如今佝偻汉子已经南下新鹿王朝,到了微火郡境内了。 汉子不知在哪儿弄来一架牛车,赶着往南,好在是新鹿王朝修建的行商官道很阔气,不然这牛车不知得多颠簸呢。 去年新鹿王朝朝着浮屠洲出兵,战船浩浩荡荡,不愧是继承了神鹿王朝衣钵,百艘战船,推进速度极快。 只是,打仗了,死人就在所难免,姬闻雁赶车路过了好几处村落,村子里都有挂白布的人家。 好在是朱雀王朝也出兵了,三大王朝三面夹击,战场形势会好上许多。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出兵,就是为了分一杯羹。 赶着牛车,不多久就到了一处小镇,小镇被两条路夹在中间,狭长,足足五里长,但宽不足一里地。 北边是商道,南边儿是运兵直道,故而这座名为伏亭的小镇,规模不亚于下县了。 姬闻雁赶着牛车逛了一圈儿,正好瞧见一处山货铺子转手,进去逛了一圈,没过多久就拿了下来,双方在地契上签字画押,花出三十两银子,买卖就算是成了。 招牌幌子也没变,姬闻雁只将后院儿收拾了一番,明日继续做这买卖山货的生意就是了。按先前那人所说,铺子生意其实不差的,只是他岁数越来越大,老太婆前几年一去,儿子们就一直在叫他进城养老,这才愿意把出手的。山民都质朴,就是有些好货,想挣钱多就得进山去收,背到镇子里卖跟去山上收,那可不是一个价钱。 忙到后半夜,姬闻雁终于躺在了床上。 其实先前在海上,姬闻鲸找来了,险些就要硬拉着姬闻雁返回青鸾洲。 而姬闻雁只是轻声说道:“哥哥很好,真的很好,只是哥哥没想过,弟弟妹妹也想有自己的人生。我这辈子已经废了,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个百八十年。” 那时姬闻鲸说了句:“你只要承认你喜欢的那个女子,不及我给你找得好,我立马儿帮你修复本源,你哥有那个本事。” 姬闻雁只是说道:“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什么人了,就会变的。” 此时躺在床上,姬闻雁呢喃自语:“哥啊!我喜欢的姑娘,不是因为她哪里都好我才喜欢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从小到大,大哥为弟弟妹妹出头,做什么都护着弟弟妹妹,这是真的。可大哥总是觉得、一直觉得,他是为弟弟妹妹好,他做的事都是对的。 可我们都是几百岁的人了,不需要遇到什么烦心事再回去哭着喊哥哥了。哥哥也不必把吃饭时第一筷子夹哪个方向,用哪边去咀嚼定得那么死了。 一碟子菜,大哥指的是热乎的地方,可弟弟妹妹吃了凉的,坏了肚子,那是自己选的啊! 屋里并未点灯,漆黑一片之中,只有人声。 “荞儿没了,你明明可以,也有本事救,就因为她不听你的话,你漠然无比,看着亲妹妹死了。现在你还要算计荞儿的孩子?” “我想看看,天底下只剩下一个弟弟了,弟弟要死了,你还是会因为他不听话而置之不理吗?” 景浊那孩子没叫过你舅舅,可叫过我啊! 在这伏亭镇往东五十里,有一座山头儿,叫做藏春坞,三流山头儿而已。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66章 眼前无事处处事(四)免费阅读。 第567章 眼前无事处处事(五) 去年霜降,一场寒终究是没落到百花山庄,倒是有一树梅花,笑傲雪中。 百花山庄多了一株梅,也多了个叫做凉茶的少女。名字由来简单,蜡梅也叫石凉茶。 到了三月上巳那天,凉茶便要接替忘忧,成为百花山庄圣女。对于那位尚未见过的忘忧姐姐,凉茶总觉得有些愧疚。因为自己一来就抢了她的圣女之位。虽然牡丹夫人与兰夫人都说了,已经传信忘忧,忘忧也答应了,但凉茶总觉得不好,想要写一封亲笔信去。 于是此时,梅园当中,凉茶正提笔写信呢。 首席供奉宁梓所在之地,还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百花山庄牡丹夫人。 上次刘景浊传信一封,里头简简单单半句诗,“青女素娥俱耐冷”,起先宁梓还没有明白什么意思,直到去年叫做杨念筝的丫头跟个叫白寒的丫头来了百花山庄,她才明白。 什么叫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牡丹夫人今日到此,为的就是这件事。 宁梓揉了揉眉头,又不敢使劲儿,生怕掉了面皮,惊到这位牡丹夫人。 沉默良久,她叹息道:“你记得当年秦弱音收的一个弟子吗?虽然没活多久,但也算是神弦宗音律老祖之一了,年轻时在中土为一位皇帝养狗,姓李。” 牡丹夫人点点头,“自然知道,一曲佳人传至今,梅花从来是横奏。”m..m 宁梓叹息道:“当年你们的仙子,与秦弱音争风吃醋,秦弱音负气东去,半道上收了个弟子,那人后来身受腐刑,就在南边儿灯台山种下了一株梅。一百多年后,秦弱第一次从拒妖岛折返回来,种梅人已死,只留一曲落梅花,正好那时虞上卿碎八卦石,这小梅花沾了光,生出来了灵智。后来秦弱音战死归墟,你家仙子心中有愧,便点化了那株梅,就是这小凉茶喽。后来青椋山开宗立派,虞长风为首任山主,小凉茶就理所当然地报恩受虞长风,成了后来跟在我家公子屁股后的小菜花了。” 牡丹夫人一愣,“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宁梓轻声道:“你们仙子……算了,老黄历就不翻了,你听说过广寒宫吗?” 牡丹夫人无奈一笑,“前辈这说的,奔月之人居住之地,哪儿有不知道的道理?月上广寒嘛!” 宁梓笑道:“可广寒宫里,不光住着素娥呀!素娥只是借住而已,真正主人,是那位执掌霜雪的青女。所以呀!瞧着是我家公子欠你们百花山庄人情,事实上,是凉茶保全了你们百花山庄道统哦。” 那个叫做白寒的丫头是谁,再不用多说了吧? 说到这里,宁梓也有点儿好奇了,花费如此气力,往青椋山送去如此之多的转世之人,意欲何为啊? 水满则溢,青椋山那只碗,可装不下这么些水。 牡丹夫人皱眉道:“前辈觉得,簪雪二字,可有什么别的深意?” 宁梓笑眯眯看去,“我像是个道士吗?会算卦怎么地?” 牡丹夫人一笑,连声抱歉。 只是没忍住又看了这位相貌变化极大的前辈,光阴如梭四字,仿佛具象了。 当年百花仙子、秦仙子、宁仙子,那可是绝代芳华,比之如今龙丘棠溪,丝毫不差,甚至要更有风韵一些。 第568章 劝人本事 有一金丹老道,姓范,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徒弟,少男少女。 女徒弟叫做朱慧冉,喜喝热水,男徒弟叫做候怕,脸色煞白,见不得太阳。 跋山涉水一年多,终于算是回到南边儿神力国了。重回故土,范老道那叫一个感慨,嗖一声而已,离乡又回乡,此间四十载啊! 少年候怕话不多,都能算是半个哑巴了。可朱慧冉就不是那样了,简直就是一只麻雀,叽叽喳喳不停。 眼看就要走进神力国未蒙郡,朱慧冉又跑上前,小声问道:“师傅,你真不骗我们?回去之后就有一份儿差事等着咱们?不至于流浪街头?” 范老道一皱眉,“什么话?跟着我你们挨过饿没有?” 朱慧冉撇撇嘴,“那倒没有,但也没吃饱过啊!” 老道士这个气啊,只得说道:“到了你们就知道了,咱们啊,去郡城录好牒谱,转去水神县就行了,日后水神县道会司,可就你师傅说了算。” 事实上,神力国只是个弹丸小国,这姓范的假道士只要愿意,担任一郡道正也不在话下。 只是朱慧冉不懂这些,故而问句极多。 这不,又问了:“可是师傅,咱们是假道士哎!” 范老道淡然一笑,“能降妖除魔就好了,谁管你是真是假?” 朱慧冉一撇嘴,跑到后边儿去,懒得问了。 反正日子过得好与不好,总是师傅吃得饱,徒弟饿得好。 未蒙郡道正司早有人等候,瞧见范老道时那叫一个客气,麻溜儿做完一切需要备录的东西,一纸文书,以后范老道便也是官儿了,还是道官。 又过三天,终于是到了水神县。 巧了,刚刚好在却河源头几条支流边上。 自此以后,假道士就有了真道观。 等收拾完,已经是半夜三更。朱慧冉居住的屋子里边儿,热气在与寒气打架,脸色煞白的少年人就蹲在门口,干着急。 范老道转头看了一眼,叹息道:“行了,命数如此,这一关过不去是没有日后的。与其去担心她,倒不如想想你怎么靠自己摆脱这所谓的不死之身,走上修炼道路吧。” 候怕面无表情,转身看向老道,沉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重回自由身?” 老道咧嘴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少年人神色愈加冰冷,“这么些年跟你招摇撞骗,为你找寻机缘,还不够吗?” 老道笑盈盈转头,笑脸,却是杀意。 “候怕,是我逼你吃了太岁,还是我逼她偷我仙丹啊?两个小贼,走了几十年江湖,倒是变化不小啊?都会跟我求自由了?” 候怕忽然倒地,蜷缩了起来,整个人抽搐不止。 老道略微叹息,“跟了我这么久了,也喊了这么些年师傅了,我给你个准话吧。” 说着,老道手指向北边,二里外有一条河。 “什么时候助我得了这道机缘,我什么时候还你们自由。” 话锋一转,老道面色变得阴郁起来。 “在此之前,学学她,得会忘掉一些事儿。人家可比你聪明,不会天真到跟我要自由,只会想方设法长本事,期待有朝一日杀了我,一了百了。” 此时此刻,屋里边儿辛苦求活的少女,压根儿顾不上听外面言谈。 老道迈步出门,又说道:“也少做什么无用功,上次坏我好事,求到他人帮忙了吗?” 说着又是一笑,“可惜了,你们胆子太小,没敢赌。我就告诉你,那个剑客便是刘景浊,那时你们但凡胆子再大一丢丢,可能也就被他救下来了。” 刘景浊?没事儿找事儿,坑又不是挖给你的,你自己没事找事填我的坑,那我也没法子,只能埋你了。 你先毁我机缘的。 趁着夜色,老道行至河畔,双手掐诀默念一番,随后满脸笑意。 ………… “背井离乡”,无形之中刘景浊是承受着一份大道压胜的。 古时神灵“偷渡”人间,恐怕也有这自这天井而出的,刘景浊是怕将来这天井成为一条通道,万一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呢?后来便带走了天井。早在带着白小豆跟姜柚北上之时,便已经背着一口井了。 龙丘棠溪想了好几天,今个儿再次提起这个,就一句话,是不是故意揽在身上的? 刘景浊实话实说,一句是。 青椋山上那么些人,单靠那道自北而来的佛门紫气,撑不住的。 龙丘棠溪皱眉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去给青椋山嫁接如此巨大的因果,为的就是逼你碎了人皇印,将那天下气运散回九洲?” 刘景浊一笑,“不用想,压根儿就是这样。他们没想过我愿不愿意做这个人皇,只是觉得我必然会很在意青椋山。只要以此作为要挟,我只能舍弃人皇身份,去保青椋山平安。”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既然要注定要碎印散道,当然是能拉多少拉多少了,到时候一股脑儿全平了,免得日后我……免得日后难办。” 算盘,一直打得很好。 碎人皇印以平青椋山那些转世之人带来的因果,自废武道修为来扩充体内那处天地,好在关键时候借此破境。 只是想归想,做归做,没什么事儿是能做到万无一失的,只能不断去往进找补,尽量去无限靠近万无一失。 龙丘棠溪哦了一声,懒得多问了,反正又改不了他的想法。 她取出来一枚玉简递过去,轻声道:“让洒洒找的关于彭知命的事儿,你自个儿看吧,我去找一趟童婳。” 刘景浊点了点头,神识探进去看了一眼,便也拎着酒葫芦,往酒铺那边儿去了。 彭知命与左春树他们一样,属于北军,三月上场,如今闲在岛上,多半还是在街上喝酒。 结果走到一半,刘景浊便改主意了,掉头去往孙犁住处,没有往酒铺那边去。 有时候自以为是地想去为人打开心结,话说出口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他人不愿再提之事,还是少自作聪明为妙。 孙犁居所靠北,五十里外,刘景浊是御风过去的。 孙先生破境登楼,刘景浊还没上门恭贺呢。 宅子很小,三间屋子而已,刘景浊落地之时,孙犁正在以左臂誊写诗词,到底是左手,没那么好看。 刘景浊落地,明显打乱了孙犁阵脚,孙犁挥笔越来越快,起先还是小楷,写着写着成了行书了,片刻之后,已成狂草。 眼瞅着读书人摔下笔,单手扶在桌面,懊恼不止。 刘景浊没说话,只是走了过去,捡起笔,在尚能下笔的地方,照着书抄写而已,也是左手。 字写得中规中矩,临帖练出来的,毫无新意,没有个性。 但就是不急躁。 不说只做,孙犁看在眼里,心湖便也平静了几分。 “断臂之后,拿筷子、拿笔、拿剑,都得是左手了,有点沉不住气。你是什么时候练的左手?在三字塔?” 刘景浊放下笔,笑道:“练字是在三字塔,但拿筷子、持刀,都是军中练的。一场大战,几个月右臂无力,只能练左手,久而久之便能左右开弓了。” 取出一壶酒,刘景浊问道:“喝酒吗?” 读书人摇摇头,“酒水不足以静我心。” 刘景浊便收回酒壶,自个儿坐去一边台阶儿,小口抿酒。 孙犁拿起笔,想了想,又放下笔,轻声问道:“三字塔两年,你如何静心?”壹趣妏敩.m 刚刚知道自己身世,旧仇之上又添新仇,且其中仇人还有将他打得几乎修为尽散的天外人。 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想来,刘景浊是真的不得了,那般境地都能静心。 刘景浊笑道:“你不是知道吗?扫雪啊!” 见孙犁脸色没有好转,刘景浊便开口道:“与自己和解这种事,我刘景浊这一生怕是做不到的。为他人扫雪登山,又何尝不是给自己扫一条出门之路?出门可不是去与自己和解的,而是与自己打架。”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孙犁啊,你知道咱们俩最大的不一样是什么地方吗?” 读书人转过头,静待下言。 刘景浊咧嘴一笑,“打个比方,三天之后会有一场大雨,只一日,海水便会吞没拒妖岛。我可不会等到海水吞没拒妖岛的,再怎么不自量力,我也会去尝试打散阴云。即便打散不了,我也会跑的。但日后肯定会异想天开,去抬高拒妖岛什么的。我啊,可能会觉得终究没能阻止这场灾难,会自责,但我依然会想尽一切法子去补救的。” 孙犁愣了好半天,忽然一摇头,苦涩一笑:“可能我太过理智,有些事觉得做不到,就不会去做了。” 刘景浊略微沉默,抬头问道:“知道宋元典吗?穿着开裆裤的那个宋家孩子。” 一件小事,刘景浊大概跟孙犁讲了讲。 再灌一口酒,刘景浊呢喃道:“我刘景浊本事再大,布局再多,也做不到让宋元典那样的孩子,在该喜欢吃糖的时候能大大方方吃上糖。” 话锋一转,刘景浊一笑,“但我可以想尽最大的气力,让宋元典的孩子安心吃糖,不必遭人嗤笑,也不必被玩伴说‘我们都是要去战场上杀妖的,你个穿开裆裤还爱吃糖,算男子汉吗?日后怎么杀妖?’。” 抬头看向孙犁,刘景浊郑重道:“事未发生,咱们尽力阻拦,假如拦不住,便尽力补救,哪儿有认输的道理?” 孙犁叹息一声,笑道:“你这劝人本事,我学不来,但很受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68章 劝人本事免费阅读。 第569章 人就该如此 半月后的换防,刘景浊还是不打算上战场的,连中岛都不会去。 刘景浊回来之后,人其实是不够用的,陈黄庭跟东门笑酒只能一月一轮换,东门笑酒又得监军与记录战功,陈黄庭也得忙着穿插在战场上,尽量去保全大家的同时,能多杀几头是几头。 所以那两位,至多回拒妖岛修养几天就要重回前线了。 反倒是刘景浊这个所谓统帅,最闲。可以刘景浊如今境界,上去反倒是添乱。 所以战场上,南北中三批队伍,起码得各有一位登楼坐镇,且这些人,不能是七姓修士。 这些天的深思熟虑,刘景浊选中了一人,现在就打算去找了。 顺道拉着左春树跟沈白鱼,他要是敢不答应,那就打到答应为止。 左春树就纳闷儿了,如今岛上登楼修士也不至于找不出来两个心思缜密的吧?怎么就找上那么个卵人? 沈白鱼倒是对那家伙不熟,左春树便给他解释了一番。 “那家伙待在岛上,近二百年了。明明是一尊老登楼了,但上场打架,打起来他最后上,跑起来他第一个,娘的但凡局势不明朗,头一个喊扯呼。” 沈白鱼有些诧异,这岛上,怕死的人当真不多的。 左春树继续说道:“还嘴贱,光是因为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挨揍不知多少场了。” 这点刘景浊倒是深有感触,能让只是炼虚的姚放牛蹲了三天,最终打了个鼻青脸肿的人,嘴是着实有点儿贱。 刘景浊笑着说道:“其实霍犬年是炼气士武道同修,且境界都不低,武道单花琉璃身,炼气士登楼境界。” 左春树沉声道:“就是说啊!我倾力一剑砍不死的登楼,估计三剑都砍不死,本事明明都有的,却很……也不是怕死,就是惜命。” 娘的,帐算得十分清楚,划得来就上,划不来就不上。 沈白鱼一笑,“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已经到了,刘景浊让二人先等着,自己去敲门。 片刻之后,一股子灵气推开门,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出:“哎呦喂,刘人皇亲自登门,小的是不是得跪迎啊?” 刘景浊迈步进门,“虽然没这个规矩,但你要跪,也不是不行,来吧。” 霍犬年面都没露,只是冷笑开口:“我这儿庙小,不欢迎刘人皇,请回吧。” 刘景浊淡然道:“二位,进来吧。” 左春树迈步进门,一个闪身钻进屋子里,拎小鸡儿似的将霍犬年提出,沈白鱼就站在一边,笑盈盈看着。 霍犬年嘴角抽搐,“怎么着?顶撞人皇,也罪不至死吧?你们这是要弄死我?” 刘景浊自顾自扯来个板凳,笑盈盈开口:“没,我是来请你的,入戍己楼二层。” 本以为照这家伙的操行,怎么都要冷嘲热讽一番,然后严词拒绝。 哪成想霍犬年一听,立马儿说道:“我答应。” 刘景浊险些被一口酒噎住,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还是左春树轻轻拍了拍霍犬年肩膀,摇头道:“不不不,你着我说,我不愿意。” 霍犬年一愣,“啊?” 左春树咧嘴一笑,“这句话后,我说什么,你跟着说什么,明白不?明白了就点点头。” 霍犬年嘴角抽搐,老子又不傻,这不是憋着给我找不痛快吗? 果不其然,左春树说了句我不愿意。 霍犬年眨眨眼,“我愿意啊!” 嘭一声,霍犬年整个人倒栽葱趴在了地上。 左春树皱着眉头,“都说了我说什么你学什么,瞧不起我?” 霍犬年这叫一个无语啊!简直就是秀才遇上兵嘛! 他转头看向刘景浊,问道:“怎么个意思?老子就是仗义执言,你刘景浊吹牛不打草稿,恼羞成怒,羞辱我来了?”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左兄,算了吧。” 左春树还是脸色不太好看,铆足了劲儿又是一脚。 “我想揍你,忍了一甲子了,这巴掌是给个婆娑洲女修打的,人家战死之后你说了什么混账话你心里有数。” 霍犬年略微沉默,随后开口:“那这一巴掌我认了,那一脚呢?” 左春树冷笑一声,“看你不爽,不服?” 霍犬年板着脸,“那我无话可说,服。” 沈白鱼真是见识了,认怂真快啊!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及时止损?m..m 刘景浊本想说点儿什么,比如彭知命的事儿,但还是没说出口。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缓缓起身,轻声道:“明日一早去戍己楼吧,三月初一随军换防,你要做的,东门笑酒会告诉你。试用而已,看你三月表现了。” “走吧,不过左兄要是没出气,可以继续。” 左春树撇撇嘴,“雷声大雨点小,我想着怎么都把他打个半死的。” 沈白鱼也是一笑,“算了,走吧。” 眼瞅着几人就要出门,霍犬年走起来,喊道:“刘景浊,为什么选我?” 刘景浊解释道:“因为你惜命,跟戍己楼八字对得上。” 求死之人,戍己楼可不要。 戍己楼存在的意义,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战场上少死人。 霍犬年点点头,“那我明白了。” 相比之下,荆浴佛要比霍犬年合适得多,但荆浴佛不怕死,甚至觉得死了反倒一了百了。 走出去十几里,沈白鱼问道:“还有二人呢?” 一道身影瞬身至此,沉声道:“刘景浊,公道些,至少要把我算上吧?龙丘家的人,又何时怕过死?” 龙丘阳厉终于还是自个儿找来了。 刘景浊只是摇头,“你不行。” 龙丘阳厉皱眉道:“权当给我二哥一个面子,行不行?按辈分,我是你的长辈!” 此时耳边传来了龙丘棠溪言语,“不要他真就不公道了,不要他,就只要要我了。” 话都到这儿了,刘景浊只得沉声道:“四月初一,随军换防。” 龙丘阳厉笑意满面,“得令!” 沈白鱼冷不丁一句:“要不然把我也算进去?” 刘景浊无奈道:“你就不要起哄了。” 三人一起去了酒铺,蹲在街边喝了一顿酒,谁钱多谁请客,自然是沈白鱼了。 黄昏时,刘景浊打算折返回去宅子,龙丘棠溪在教刑寒藻练剑,但刑寒藻用的却还是那把木奴。 其实成了剑修的那一刻,刑寒藻便给自己立个规矩,即便练剑,也要拿刀当作剑去用。 因为自己的木奴,那是师傅亲手给的。 第575章 东去(二) 邓恶风大婚将至,即便不准备大办,但总是喜庆日子,邓家宅子多多少少都挂了些红,但都在屋内,没在宅子外面。 天天死人的拒妖岛,把红布挂在外面总是有些不合适。 刘景浊思来想去的,还是找了一趟左珩川,自打自个儿登岛,渔子可就成了真正渔子了,就钓鱼。 翻过北边儿那处高山,在拒妖岛北海岸找到了那个垂钓老头儿。 刘景浊走过去先背了一首词,脑海里冷不丁翻出来的一首醉落魄,声音很大,算是在喊了。 气得左珩川只得收起鱼竿儿,没好气道:“也没见你自个儿写出来一首好词,在这儿叫唤什么呢?”..m 刘景浊板着脸,冷声道:“吓鱼。” 左珩川简直了,这辈子最见不得打扰自个儿钓鱼的人。 他气笑道:“刘大山主,要问就赶紧啊!” 刘景浊沉声道:“明日邓家有没有事?我就问一遍。” 左珩川这个气啊!是你在问我还是我在问你啊? “明日邓家无事!满意了?” 刘景浊又说道:“我说了,容我再想想,烦劳渔子不要自作主张!” 左珩川转过头,反问一句:“邓欢呢?被袁秘关着还是被邓恶风关着?” 说到底还是袁家人,最终是给袁秘从海边儿扯回去的,那天晚上刘景浊丢飞他时用力不小,少说也甩出去百余里。 一不做二不休,刘景浊干脆一脚把鱼竿儿踢飞,这才说道:“再有下次我会打断邓欢的腿,不是说笑。” 左珩川看着自个儿飘在海面的鱼竿儿,那叫一个无奈啊!关我屁事啊? 缓缓转过头,左珩川问道:“后来的骂名是假的,但你年幼时挨骂,真不怪骂你的人啊!就你这贱气啷当的模样,不挨骂就怪了,手贱!” “陈黄庭呢?” 刘景浊冷声道:“已经返回战场了。” 娘的,好不容易轮休下场,给那疯丫头弄得不知心里多难受呢。 有一句话陈黄庭说得对,他跟刘景浊一样,骨子里是个孤独的人,所以刘景浊能感同身受。 左珩川看了一眼海面,“那没事儿了,百多岁的人了,都不是小孩子,都有自己所求之时,邓欢也好陈黄庭也罢,都得为自己做的决定去承担因果的。” 刘景浊随手捡起一块儿石头,冷不丁朝着海面丢去,溅起的水波又将鱼竿推出去十几丈。左珩川实在是忍不了了,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到底要咋?” 刘景浊淡然道:“帮我看一件从前的事情,我干娘去玉竹洲时,因为什么被杨氏族祖救了的。” 左珩川随口说道:“不用算,是跟沐竹一起去了折柳山以西的竹海,被里边儿那棵竹子重伤。回来之后知道了关于七巧玲珑心的事儿,主动搭救的杨氏,不是杨氏救了方葱。” 刘景浊点了点头,也没打算帮左珩川取回鱼竿,扭头就要走。 结果左珩川说了句:“刘景浊,人要活自己,你说的。” 刘景浊略微沉默,轻声答复:“修行,做得到。做人,暂时做不到,以后如果不死,那就做得到。” 左珩川再没说什么,挥手取回鱼竿,继续钓鱼而已。 第576章 东去(三) 邓恶风的婚宴,没什么讲究,没有什么拜天地一说,就是简简单单叫大家来吃顿饭,知道了这件事而已。 刘景浊今日没穿白衣,换上了从前那身苍青长衫,也把许久没拿出来的青玉簪别上,这么一拾掇,倒还是挺人模人样的。 龙丘棠溪依旧是一身水蓝长裙,踩着藕荷色布鞋,头上插着某人这么些年送的簪花,大半头发披在身后。 刘景浊个头不算太高,但也不矮,龙丘棠溪只到刘景浊眼睛而已。 两人都没背剑,大喜的日子,背着剑去有些不像话了。 有许多人在战场上回不来,就只能让家族里的别人来了,如左春树如今回不来,景欢城主亲自来了,高图生跟童婳都在战场上,只能郦潇潇硬着头皮来这种地方,她大气都不敢出。 刘景浊与龙丘棠溪进门之时,大多人已经到了,结果最靠里面的位置还空着。 刘景浊无奈一笑,拉着龙丘棠溪想去末座的,结果右侧首位坐着的景欢跟左珩川笑着说道:“于情于理,左侧首位非你莫属,就别推辞了。” 刘景浊看了龙丘棠溪一眼,笑问道:“那咱们坐上席?” 龙丘棠溪笑道:“走呗。” 七姓来人,反倒要靠后一些。 不过倒也没人有什么不满,叶芦台跟袁秘同桌,就在刘景浊右手一侧。陈晚渡跟朱霞浦坐在一块,宋廷跟刘炔同座。秦翻雪不在,来人叫做秦梦枝,比刘景浊大不了多少,已是神游境界,据说是秦家内定的下一任家主。 后边儿还有不少人,岛上的登楼,来了一半。 不多不多,也坐满了一屋子。 人到齐了,有人说了句吉时已到。其实哪儿有什么吉时?人全了就是吉时。 两道身着红衣的身影,从后堂走出。 还没站稳就听见陈晚渡打趣,“我还没见过新婚当天就要抛头露面的新娘子呢。” 邓恶风笑着说道:“今天你见着了?” 有婢女端来两杯酒,邓恶风率先举起酒杯,笑道:“也别看我笑话了,就当我为老不尊吧,我邓恶风今日腆着脸,求诸位恭喜。” 后方有人起哄:“邓家主宝刀未老,咱们自然得恭喜啊!” 邓恶风一笑,转头对着一身红装的女子,轻声道:“那咱们敬酒一圈儿?” 女子笑着点头,两人端起酒就往刘景浊与龙丘棠溪那边去。 刘景浊只得起身,无奈笑道:“邓前辈应该先去渔子那边的。” 邓恶风一摇头,“不,第一杯酒就得敬你,抛开所有身份,只看做的事情,第一杯就得敬你。” 说着,转过头又是一句:“你们今日别说混账话,这第一杯酒,换成是其余六家办事,也得敬刘景浊!” 倒是无人说什么混账话。 刘景浊笑着说道:“我家乡的规矩,好事成双,我跟龙丘棠溪各自两杯,恭祝邓家主了。” 两人各自喝下两杯酒,结果又是两杯递来。 云渺一笑,轻声道:“方才是他的,这会儿是我的,刘先生不会不赏脸吧?” 这就是打了个样儿了。 接下来,每人至少四杯了。 一圈儿敬酒,下来足足半个时辰,大家各聊各的。这要是在拒妖岛之外,刘景浊高低也得敬酒一圈儿,坐在首位,不借花献佛一趟不像话。 第577章 想做人就是人 然后陈黄庭伸出右手,硬生生连同剑柄一起按了进去,再抬起左手伸到背后,并指夹着那把剑将其扯出,甩去了对面。 血淋淋的长剑,就落在刘景浊脚边。 “战场上,妖我也杀了,我不欠人族什么了。” 说着又是一抱拳,“诸位,下次见面,期盼能从我手上留一条命吧。”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朽城方向而去,身上的血边走边流,人在虚空之中掉不下去,但血珠掉下去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陈黄庭一把掐住红酥脖子,提着她御剑而起。 与此同时,那龙伯国巨人一步自朽城跳到此处,有三位炼虚瞬间结成大阵,牢牢困住巨人。 对面久未下场的几位妖王冲也冲杀了过来,妖潮如同一张黑布铺在海面,狂涌而来。 左春树沉声道:“回吧,拦不住的。”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回吧。” 等不到一鼓作气连破两境了,得先想法子重返真境。 龙丘棠溪轻声问道:“真回吗?” 刘景浊点点头,“回吧,不该上场的时候私自上场,已经是犯忌讳了。” 龙丘棠溪只得拉住刘景浊,再次化作剑光往西折返。 龙丘棠溪明白,他不怪陈黄庭,怪自己。此时此刻,他应该很无力吧? 陈黄庭不是第一个去往妖族那边的,但他是第一个在战场上光明正大过去的。而且,陈黄庭是戍己楼修士啊! 半道上,刘景浊取出那壶只喝了一口的酒,沙哑道:“我早该想到的,他们故意用邓恶风大婚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早该想到,最合适的人就是半人半妖的陈黄庭。” 片刻之后,已经能看见拒妖岛了。 刘景浊松开龙丘棠溪,化作一道凌厉剑光,直往北边儿,去了左珩川宅邸。 落下身形,年轻人身子明显有些佝偻,他迈步走上台阶,缓缓推开朱红大门,进门之后又缓缓关门。 此时此刻,左珩川就坐在院中。..m 老人淡然一笑,“我以为你会一脚踹开我的门,然后提剑顶在我脖子上,大喊一句为什么。” 刘景浊没说话,埋着头走到屋檐下,转身坐下之后,取出酒葫芦,一口一口喝着酒。 左珩川也没看他,更没说话,左手与右手下棋而已。 月亮从一边儿到了天中央,又缓缓往另一边斜去。刘景浊取出烟杆子,久违地塞进去烟叶,一口酒,一口烟。 左珩川抬头看了一眼天幕,开口道:“她娘就是妖族细作,只是没做过对人族不利的事情而已,对面得知派去的谍子居然倒戈了,在一次交战之中,设局将她杀了。六十年前陈黄庭第一次上战场,对面那条狗就告诉他了,八荒给他留了个大礼物,能直上合道的大礼物。” 半人半妖,只要不夭折,无疑不是受大道眷顾的。 刘景浊还是没说话,埋头喝酒而已。 直到天幕泛起鱼肚白,刘景浊这才磕了磕烟斗,塞好了葫芦嘴儿,起身往海边去。 一整夜,刘景浊就没说一个字,他甚至出去之后还关好了门。 龙丘棠溪在门口坐了一夜,天光大亮之后,瞧见了那个弓着背回来的身影,不禁有些心疼。 刘景浊一抬头,瞧见有人在等,用力挺直了腰杆子,挤出来了个笑脸。 龙丘棠溪皱着眉头,喊道:“刘景浊!” 刘景浊一笑,“嗯,在呢。我没事,得去闭个小关,符箓替身会先去戍己楼,你歇一会儿吧。” 说完就迈步进门,奔着自个儿屋子走去,龙丘棠溪紧随其后,进门之后一把关上门,以剑气隔绝此地,皱着眉头,又喊一句:“刘景浊!” 刘景浊张了张嘴,“我……我不是说大话,真的没到这种时候,我有办法的,真的有。” 龙丘棠溪猛地从背后抱住刘景浊,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 三月十六的午时初刻,除却霍犬年之外的二楼修士,全到了。 刘景浊的符箓替身最后到这儿,先去了一趟山巅,果然是有信留下。 两边儿人都坐下了,八个人。 刘景浊将那封信拍在桌上,平静开口:“你们都知道了,陈黄庭叛去妖族那边了,他给我了留了一封信,你们传阅一下。” 东门笑酒拿起信,自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刘景浊,随后才往身后递去。 等一圈儿转完重回桌上,刘景浊这才拿起那封信。 很简单的几句话,是陈黄庭的忠告。 信上写着:“只要赌了就会有输有赢,你赌相信我,抱歉,你赌错了。战船图纸、大阵法门,我手里都有备份,长个记性吧。” 刘景浊敲了敲桌子,“他说得对,是得长个记性了,有些事得重新布置一下了。姬泉日后不必再上二楼,主管一楼事务,账目、钱库,全部搬去一楼。” 姬泉当即点头,“好。” 转头看向阿祖尔,“你也不必再去教授阵法,那道阵图交给宋家,以后由宋家推广即可,在你那个朋友来之前,你负责找岛上剩余细作,你朋友来了之后,要是靠得住,我会让他上楼。” 阿祖尔点了点头。 刘景浊又说道:“东方疾临,龙丘白雨,日后负责那三支队伍的补新与练兵。龙丘阳厉四月初一随中军上阵,东门笑酒暂时先随南军上阵,霍犬年还是与北军上阵,在我补全剩余三个座席之前,先这么安排。”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寒藻跟元青挑人吧,六月之前给我推荐人选过来,天下大会之后,我会开三楼的门。” “对了,去张贴告示,就写戍己楼陈黄庭叛逃,此后战场相遇,不必再以同族相待。你们也是一样,没人逼他,邓欢那件事只是小事而已,他不想做人,我们也不必当他是人了。” 说了句散场,刘景浊率先出门,去了外边儿山巅。 黄昏时,刑寒藻返回宅子,楚廉就蹲在海边等着。 少年人皱着眉头,问道:“真的吗?” 刑寒藻只点了点头,“真的。” 楚廉猛地起身,抓起地上的剑使劲儿丢去了海里。 此时刘景浊缓缓落地,冷声道:“去捡回来,我只说一遍!” ………… 朽城一处宅子里,足足一天一夜,直到这会儿才停下来。 陈黄庭沉吟一声,翻身躺在了床上,狂喘着粗气,胸前伤口还没有愈合。 他扭了扭脖子,抬手抓住一团柔软,冷冷开口:“我要你来的时候你就得来,相信我,在那老狗眼里,你的所谓贞洁,一文不值。” 红酥面无表情,行尸走肉一般躺着,任由蹂躏。 可那只手忽然一用力,疼得她一皱眉,紧接着就听到身边披着人皮的真正畜生开口:“我在问你话,怎么?等着我娶你吗?我是对人族很失望,不代表我会对一个玩物动什么真心,虽然这也是我的开天辟地头一次。” 红酥颤声道:“你如愿了,东西呢。” 陈黄庭这才一笑,缓缓起身穿衣裳,收拾好了之后,这才取出阵图丢过去。 “我说话算话,你去交差吧。” 等人走后,红酥一把扯来被子蒙过头,声嘶力竭一声喊,之后便是呜咽。 某些事,人与妖没有区别的,妖不是兽。 片刻之后,红酥强忍着剧痛,起身穿戴好,又吃下一粒丹药,这才瞬身去往城楼。 红酥今日,脸色极其难看。 递去阵图,红酥声音极其冰冷:“东西拿来了。” 可司阍只是看了一眼,“你被骗了,我要的不是这个。” 红酥当即身子一软,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司阍说道:“算了,你跟陈黄庭一块儿去那处洞天修炼吧,等到他什么时候愿意把我要的东西拿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红酥整个人瘫坐在地,声音发颤:“司阍,饶了我行吗?” 老人随手丢出一本功法,淡然道:“算是损耗你甲子功力的补偿,反正已经成了陈黄庭的人,还怕什么?陈黄庭的天赋,我不觉得比玄衣差多少的。红酥啊!我早说过,我们是畜生,你怎么不懂呢?畜生是没人性的,你有是你的事,反正我没有。” 女子凄惨一笑,捡起功法,手捂着领口,踉跄着往城中走去。 上次,这次,城楼上,一直是有别人在的。 端斋、玄衣、兰岩鹤,他们都在。 可无人有半句帮红酥的话。 临下城头,红酥咬着牙,沉声道:“在此之前,我想下场杀人!” 老者淡然道,“随你。” 红酥转过身,惨笑道:“我原以为,夺取九洲之后,我们就可以像人一样了。” 司阍连头都不转,“永不会的,妖就是妖。”.m 红酥依旧不死心,“你甚至都没怀疑过他是诈降?” 老者冷冷开口:“我不管他什么想法,我只需要拿到我想要的。” 红酥惨笑着转身,呢喃不止:“有了一颗人心之后,人族好的没学来,烂的是一样不差啊!” 她实在是不愿再进那处屋子,鬼使神差的,就去了城池下方的水牢。 从八荒流放过来,即将去送死的妖族书生,就关押在此。 红酥走入地牢,撵走了守卫,笼子里关着个被折磨到不成样子、身上儒衫早就破烂不堪,但依旧死撑着不肯化作原形的家伙。 红酥轻声问道:“你觉得,你们是人是妖?” 笼子里那道身影,声音极其沙哑。 “先……先生说,想做……人,就是人。” 返回路上,红酥双目无神。 陈黄庭说他对人族失望,现在,我对妖族很失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77章 想做人就是人免费阅读。 第578章 讽刺 朱雀王朝京城里那座姜家宅子,惨淡了几年,热闹了近三个月。 那帮几乎是看着姜柚长大的老仆,至今不敢相信,那个最喜欢无理取闹,动不动就拿人撒气,对别人的感受漠不关心的小姐,居然会改变? 也不怪他们不相信,因为从前的姜柚,就是那种全然不把别人当回事,别人昨日死了家里人,她今天还能往人家手里塞喜糖。 晨起练拳,这是跟着刘景浊以后养成的习惯,虽然剑术没学多少,但每天必然早起,起码也演练半个时辰拳法。 拳劲带起风声,每次出拳都有沉闷响动。 风狸懒洋洋趴在藤椅上,就看着姜柚练拳。 几月相处,姜柚这个脾气是真吓人啊!本妖帝敢骂李泥丸,但真不敢说姜柚啊!此时姜恒端着两碗稀粥走来,没着急打断姜柚,只是坐在风狸身边,等着她练完拳。 老人脸上笑意就没停下过。 他转过头,笑着说道:“当年让刘先生带走她,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带走了个小孙女儿,还我一个大孙女,还长得愈发水灵了。” 风狸懒洋洋开口:“不稀奇,我都怕他,别说姜柚了。” 风狸觉得,别说是自己了,若是返回万年前的北俱芦洲,他刘景浊就已经可以横着走哎,就凭他身上那个人的气息。 吓死个妖魔鬼怪。 片刻之后,姜柚做了个收势,咧嘴一笑,端起碗一口饮尽稀粥。 擦了擦嘴,姜柚问道:“爷爷想好了吗?我们青椋山可大了,爷爷可以跟周放一样,去广化书院教书,也不怕没事儿干。我记得爷爷是正经甲榜进士,榜眼还是探花来着?” 姜恒笑道:“榜眼,探花要长得好看,你爷爷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了。” 顿了顿,姜恒笑着说道:“爷爷岁数大了,走来走去,还是觉得故乡好,再说了,我想去看你,不也很方便吗?到时候去北边儿找个姓方的姑娘,坐船落地就是青椋山了。再者说,我走了,逢年过节的,你爹娘回来,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姜柚一笑,行事依旧干脆,“爷爷决定好了就行,我接下来还要往南,去一趟珠官城呢。然后,我写封信问问师傅,得看看他让不让我去找他。他要是不让我去找他呢,我就回去青椋山,好好修炼,尽快结丹,然后再去找他。” 姜恒神色古怪,小声问道:“柚儿啊!你……你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又不是孩子了,自然明白姜恒想说什么。 气得姜柚直跺脚,“爷爷!想哪儿去了?” 老人讪笑一声,“没没没,你爷爷我,还是很开明的。” 此时有人小跑过来,颤颤巍巍,直冒汗。 姜恒问道:“怎么啦?” 那人咽下一口唾沫,“老爷,陛下来了,说要见小姐,已经引去正堂了。” 姜柚一皱眉,“他来做什么?不见。” 那人苦涩一笑,“可是小姐,那是陛下啊!” 姜柚神色冷漠,“陛下管屁用,我还是公主呢!我不见。” 结果有人已经迈步走来,身边跟着两个黑袍人。 “这么些年过去了,脾气是半点儿不见减啊?” 姜恒赶忙拱手,恭恭敬敬一句陛下。 姜柚可就没那么大礼数了,转身一脚踢开风狸,翘着腿坐在藤椅上,冷眼看向来的青年人,淡然开口:“高慧耀,有事儿说事儿,我家可不欢迎你。” “大胆!” 风狸嗖一声跃起,一头就将黑袍顶飞。 有个独臂年轻人以御风落地。 刚刚被顶飞的黑袍,当场喷出一口鲜血,颤声道:“陛下小心,这最少也是登楼大妖了。” 风狸口吐人言,“瞧不起谁呢?你才是登楼!你全家都是登楼!” 本妖帝什么时候可以被人这么侮辱了?还登楼?登你奶奶个腿儿的楼。 姜恒无奈一笑,知道这青毛小兽不简单,没想到这么不简单啊! 高慧耀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们两个退下吧,别给我惹事儿。” 然后笑着看向姜柚,“倒是越长越好看了,我都后悔当年没努努力,把你娶过门了。” 赵长生实在是没忍住,扯着嘴角说道:“你想的,是真美啊!” 光我知道的,想着凑近姜柚的,就不知道多少了。 万象湖那个见了姜柚就连话都不会说的家伙,还有风泉镇里一个总蹲在客栈不远处,远远偷看姜柚的书生。 高慧耀一笑,轻声道:“就当我癞蛤蟆吧,我来是想告诉二位,离洲怕是不能逛了,抓紧返回中土吧,我会让我的龙船护送你们到惊云渡的。至于老尚书,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姜柚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高慧耀淡然道:“武槊那老东西,跟刘山主可没什么好交情。上次那枚玉佩,本来是我一番好意,没想到成了他借我手坑害刘先生跟你的手段。吃一堑长一智,你该回去了。” “姜柚,最好是听我劝。” 没想到姜柚撇撇嘴,“我还要多谢你的好意喽?不过你这皇帝当得也不咋的,一月前就有人藏在外面了,看样子你是没发现啊!” 转头看了一眼风狸,姜柚轻声道:“你吃人吗?” 风狸一愣,“吃还是不吃?” 姜柚笑道:“可以吃。” 风狸嘿嘿一笑,“用不着我吃。” 姜府隔壁,一处小巷,有一头黑驴钻了进去,一头撞开某扇大门,进去之后,朝着个炼虚修士就是一顿蹄子,分明是在踢,可那人就却如同被剑气伤了一样。 黑驴把那人踩到血肉模糊,还不忘口吐人言嘲讽一番。..m “真把自个儿当大人物呢?” 院子里,朱雀王朝这位新帝,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姜柚笑盈盈开口:“路大叔说了,你要是来找我,就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即便是驱虎吞狼,也得有驱虎本事才行。若想要空手套白狼,那是想瞎了心了。还没怎么样就想着把手伸去浮屠洲,怎么?日后扶持一座麻雀王朝出来跟景炀王朝作对吗?” 高慧耀面沉似水,姜柚淡然道:“路大叔说,行走江湖,以诚为本,做生意一个道理啊!” 高慧耀深吸一口气,“多谢提点。” 姜柚一笑:“皇帝客气。” 这位从前的十一皇子,如今的朱雀王朝皇帝,一直以来都想要去搬倒挂壁楼,他是真拿与挂壁楼仇怨不小的刘景浊,当做那个吞狼的虎的。 可惜啊!高慧耀怎么就没想过他的脑子够不够用呢? 高慧耀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还不走?” 姜柚撇嘴道:“你是我师傅啊?管这么多?” 其实此时,那座挂壁楼上,武槊跟周仁并肩站立。 折损一尊炼虚,还是有些肉疼的。 周仁皱着眉头,沉声问道:“楼主就这么看着?” 武槊一笑,“还能怎样?你晓得那头独行特是谁的不?你又晓得那头难看怪兽是什么境界不?” 周仁皱眉道:“堪比登楼的黑驴,刘景浊从哪儿找来的?” 武槊摇摇头,“你啊!还是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那位人间安子,最早是骑驴走天下的,就连仗剑直上十二楼,一样是骑驴去的。能骑着安子独行特的少年,你说能是谁?还有那青毛小兽,合道大妖,你有本事去管?” 不看着,还想如何? 安子的徒弟,你去招惹下试试?用剑的就没有几个脾气好的。 周仁沉声道:“那人就白死了?” 武槊笑道:“不着急,沉稳些,高慧耀是一步好棋,咱们急什么?” 一道飞书传信到此,武槊打开书信一看,狂笑不止。 好啊!你刘景浊精心筹备的戍己楼,出来个叛徒,真讽刺! ………… 朽城之中,红酥养伤一夜,也想了一夜。 好在是那陈黄庭昨夜没来,祸害别人去了。 从狐族之中挑选的十个狐媚子,明显是要比红酥更加迎合他的。 虽然同是狐族,红酥也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假正经,或许在完事之后是可以接受的。 可她高估了自己。 直到昨日一趟水牢,她才想起年幼时碰到的那个死在狐窟的人族男子。 那是一段化形前的事情。 就是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人族男子,重伤躲在了狐窟附近。尚且只是一只赤狐的红酥,本能地去采摘野果送给男子果腹。 她依稀记得,那个男人伸手抚摸自己脑袋,笑着说道:“谁说的?谁说妖族没有人心的?这小家伙就有啊!” 这可能是红酥与城楼上那几个,最大的不同了。..m 此时有人一把推开门,是个头生双角的俊美青年。可在红酥眼里,陈黄庭就是真正恶魔! “还是没你滋味儿好啊!” 红酥微微眯眼,沉声道:“你在人族那边,也这么畜生?” 陈黄庭泰然自若,“有人性时不这样,如今舍弃人性,自然只剩下兽性了。” 红酥冷漠道:“我要是杀你,老东西会不会知道?” 陈黄庭笑道:“那是当然了,他要的东西,可远不止拒妖岛这点儿事。” 红酥紧紧抿着嘴唇,冷声道:“那你,好好活着,一定不要死在别人手里。” 话音刚落,提前布置好的大阵已然笼罩此地,妖王红酥也不是摆着看的。 陈黄庭皱起眉头,沉声道:“你敢动我,老狗定杀你!” 红酥面无表情,“他杀不了我了,可我今日也杀不了你!” 我想做个人,我要赌一把! 一头周身溢出火焰的巨大狐狸从朽城蹿出,嘶嚎着往西。直到那条线,红酥忽然转身,口吐烈焰,屠杀妖族。 城楼之上,老者猛地起身。 可红酥越过中线,化作人身,沉声道:“我要见刘景浊!我要做人!” 城头之上,司阍面沉似水,真讽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78章 讽刺免费阅读。 第579章 我也赌了,也赌输了 玄衣持剑欲下场,老人却笑着摇头,“罢了,陈黄庭过来他们拦不住,红酥要过去,我们一样拦不住。” 只是他不太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也是真讽刺,陈黄庭叛逃,是因为他是半人半妖,在刘景浊登岛之前,看尽了白眼。而红酥,却想做人。 一个不想做人,一个想做人。 “她昨夜去了什么地方吗?” 端斋开口道:“去了水牢,跟流放到这的那个家伙聊了几句。” 司阍揉着眉心,叹息道:“所以我说读书作甚?茹毛饮血才是妖族本性啊!自古以来分明是妖族强过人族,可主导天下的还是人族,你们想过为什么吗?就是因为这些绕来绕去的学问道理。书籍、道理、学问,正在慢慢蚕食我们妖族啊!” 说完之后,司阍一步迈出,去了红酥住处,此时陈黄庭已经平平淡淡坐在床边,手里还攥着红酥亵衣。 瞧见老者到此,陈黄庭笑问道:“妖王就一个女的?你得给我再找一个了,就像她这样的,刺激!” 司阍一笑,反问道:“陈黄庭,你是装的,还是真的?” 青年人缓缓躺下,淡然道:“随你怎么想,但我现在只想放纵。” 老者淡然一笑,“你去挑吧,看上的都可以带走,我对这个无所谓,但到了八荒别这么放肆就行,只在朽城,我能做主。” 陈黄庭邪魅一笑,极其俊美的容貌,再加上这个笑意,要多邪乎有多邪乎。 “有没有长得好看的合道啊?” ………… 中岛那边,左春树飞剑抵在红酥眉心,这事儿的确弄得他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闹着玩儿一样。 前天才过去一个陈黄庭,今日来了个妖王红酥? 你想做人?谁信啊? 但红酥明白,若非这把剑抵在眉心,恐怕要来剐了红酥的人,不在少数。 得亏宋男来还不知道此地动静。 左春树没忍住问道:“你们兑子呢?换着玩儿啊?” 红酥面无表情,只沉声道:“我要见刘景浊,要么就杀了我,要么就带我去见他。” 左春树实在是不理解,“陈黄庭在岛上因为一个半妖身份,这才叛逃过去,你可不是半妖,即便真心投诚,也很难再岛上有尊严的活着。” 红酥惨笑一声,“陈黄庭?他只是披着人皮的畜生而已。” 倒是瞧见陈黄庭一把掐住红酥脖子回了朽城,这……不会吧,那老小子这么重口儿? 以往常红酥出现在战场上时的衣着,很难让人相信,红酥其实不是众人想象中的样子。 但红酥懒得解释,只是沉声道:“刘景浊什么时候来?” 一道身影跨海至此,是龙丘阳厉来了。 “我带她回去吧,左剑仙忙自己的就行了。” 左春树一笑,“烫手山芋可就转交给你了。” 一刻之后,红酥被龙丘阳厉带到了拒妖岛,女子抿着嘴唇,看着这座极其简陋,毫无城池样子的岛屿,一声苦笑终究是没忍住。 龙丘阳厉带着她越过半座岛屿,落在了北边山上,刘景浊的符箓替身,已经在等了。 “那我先走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好。” 刘景浊站在山巅,此处是拒妖岛最高,只要天色晴朗,整座岛屿便能尽收眼底。 “你就不怕我二话不说,先把你砍碎了?” 红酥沉声道:“我在赌!拿命赌!” 刘景浊面无表情,淡然问道:“说说吧,什么想法?我反正挺不理解的。” 红酥只说道:“人族,会不会因为想得到什么,用一个清白女子的身体去做交换?甚至觉得这不算什么。” 刘景浊轻声道:“人族也分很多人的,要看是什么人,有人做得出来,这种人数量上不会少,但在整个人族之中,占比至多九牛一毛。人跟妖不同之处很多,就此事来说,绝大多数人是知道廉耻的。” 红酥沉声道:“你呢?会不会做这种事?” 刘景浊摇头道:“这种事我还真做不出来。” 话锋一转,刘景浊开口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你们那边相不相信陈黄庭我不管,但你想让我相信你,有点儿难。” 红酥沉声道:“你想要什么,或者你想知道什么?” 刘景浊只问道:“杀刘家主时,你手里那道魂魄,真的是刘沁吗?” 红酥摇头道:“假的。” 刘景浊又问道:“那你有无想过,你杀了刘家主,刘家人会如何处置你?刘家主待我如亲孙子一般,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红酥苦涩一笑,“我已经来了,是杀是留全凭你处置吧。留在朽城沦为陈黄庭玩物,与死在拒妖岛,对我来说差别不是很大。” 刘景浊缓缓转过头,冷眼看向红酥,问道:“后悔吗?” 人与妖,毕竟是不一样的。陈黄庭杀妖不少,但妖族那边不会有人去寻仇,不会有本事去寻仇,一个司阍拦得住的。 可人不一样,不说别人,只说宋男来,下场第一件事就会找红酥,宰了她。 刘景浊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道:“若只是刘景浊,于情于理都得杀你。但戍己楼的主人,留你有用。道理得先跟你说清楚,假如你只是妖族,没有沾过人血的妖族,那我必保你。可你不是啊!直白些,留你活着,是因为你有用。至于将来如何,看你自己。打个比方,你真想做人且像个人了,我会保你。” 红酥翻手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刘景浊。 “这个能不能换我一条命?能不能给我个住的地方?” 刘景浊只打开看了一眼,迅速将其收了起来,沉声道:“我会在你泥丸宫布设一道禁制,我心念一动你当场便会死的禁制,陈黄庭给我涨了记性,做事儿还是得留一手。”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红酥苦笑一声,“来吧,你可以问我所有事,只要我知道,一定会说。但我还有一个条件,陈黄庭,必须死在我手里。” 刘景浊一愣,“他……” 红酥冷漠道:“他破了我的身子,夺走了我甲子修为,让我对一个人失约了,我必杀他!” 刘景浊沉声问道:“当时为什么不反抗?” 红酥一愣,随即沉默,片刻后才开口:“你挨过父母打吗?我以为司阍会拦下他,我以为玄衣、端斋,城头上的那几个,至少会有一个人帮我说句话。” 可……没有。 红酥声音颤抖:“我也赌了,我也赌输了。” 人总要吃一个大苦头,才会想起那句吃一堑长一智。 直到一趟水牢之后,红酥才明白,原来妖也一样。 三月的海风,微微凉,今日现身的红酥,没有像从前那样穿着清凉,而是裹得严严实实的。 刘景浊随手一道印记打出,红酥也能察觉到自己泥丸宫中多了一样东西,就好像是一只随手可以抹除掉自己的手。 其实没那么简单,姬荞传授刘景浊的这“邪术”,属于对方不排斥且愿意才能施展成的。 红酥冷冷开口:“我能干什么?我住在哪儿?” 刘景浊想了想,轻声道:“你修习火法?” 红酥点了点头,“生在赤焰山,虽是赤狐,但不是天生的赤狐,我父母都是白狐。” 这还真有点脑壳疼,即便刘美祝压得住刘家子弟,宋男来真要发起疯来,刘景浊觉得是压不住的。 放去拒妖岛外?刘景浊自觉没那么心大。 难办,刘景浊不住的揉着眉心。 难办的不是无处安置她,而是即便找个地方安置了,她能不能在岛上活下去。 “行了,难办的话,暂时留在我这儿吧。” 刘景浊板着脸,沉声道:“前辈得保证自个儿是个正人君子才行。” 左珩川破口大骂:“小子!别的我都能忍,这话我他娘的忍不了,鱼雁楼那么些好看女子,霜澜霜月哪个差了?我为老不尊了吗?” 刘景浊置若罔闻,只是转头征询红酥意见,“先留在渔子身边,愿意吗?” 红酥冷声道:“我都行,把我当人看就行。”..m 刘景浊点点头,传音道:“陈黄庭有点过分了,可以杀她,但如此辱她……我总觉得不好。” 杀妖,无可厚非,下手再怎么狠辣都无所谓。 可人,要有点儿…… 想到这里,刘景浊忽然有些自责。 我刘景浊,应该感同身受的。 “去吧,你找得到渔子的。”.m 红酥也不废话,即刻离去。 她不明白,刘景浊分明是有杀心,几乎是不遮掩,可为何没有杀意外露? 落地之后,左珩川淡然一句:“因为那只是一道符箓替身而已,他的本体那边,杀意熏天啊!” 的确如此,海边宅子,刘景浊的屋子里,是龙丘棠溪强压着刘景浊的杀意。 千里之内,本体与符箓是心神共通的。 其实刘美祝早就到了,只是没出现而已,直到红酥走后他才出来。 两个姓刘的,一个家主一个山主,谁都没说话。 过了好半天,刘美祝率先开口:“是可以快意恩仇,但快意恩仇守不住拒妖岛,快意恩仇只能在江湖。刘家那边我会想办法压住,但宋男来我是真没办法。” 刘景浊点了点头,呢喃道:“少年时在军中,有个家伙告诉我,能做到心口不一时,人就成熟了。” 刘美祝苦笑道:“是这样的,但都不想这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79章 我也赌了,也赌输了免费阅读。 第581章 看着很闲 雨水果真不负阴云,一场倾盆大雨如期赴约。 宋家一片大院的外围,青石搭成的水渠里边儿掺杂了路面涌入的泥水,便也变得有些浑浊了。 有个穿着开裆裤的孩子不知从哪儿找来了竹子,里边竹节已经被打通,孩子抱着酒铺外捡来的半边儿酒坛子,是海边带过来的沙子。 水渠已经被孩子拿石头垒砌出来一座“水坝”,只可惜石头缝隙里还是水流不止。于是孩子又冒雨跑到远处拿来了木板,先将竹筒塞进去,随后拿着木板拦住了两侧,随后再拿着沙子和着泥巴,将石头缝隙填充。 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弄好了。 孩子又拿出一根劈成半截儿的竹片,看样子是想让水往高处流。 刘景浊站在巷子口看了半天,此时摇头一笑,迈步走了过去,问道:“宋元典,你想干什么?” 孩子抬起头,一瞧见是刘景浊,笑脸一下子没了,只抹了一把脸上雨水,继续忙活自己的。 刘景浊无奈一笑,这孩子,我给你的是糖又不是黄连。 刘景浊笑盈盈蹲在路边,也没打散,更没用灵气驱散雨水,一起淋雨而已。 看样子宋元典是想要在路中间架起个空中水渠,把水引去对面。刘景浊这才发现,对面老早给他挖出来一个小坑,弄得倍儿圆,水井一般,就是有点儿浅。 刘景浊轻声道:“水往低处流,你想要架高,只能借着地势,可这儿又没有地势,我倒是有办法。” 宋元典撇撇嘴,“我知道,用术法神通嘛!我不想用,不然早就找人帮忙了。” 刘景浊嘴角一挑,笑道:“信不信我不用术法也办得到?” 孩子斩钉截铁道:“不信!” 刘景浊弯下腰,问道:“我要是做得到,你帮我干件事儿?” 宋元典撇着嘴,“你要做得到,别说帮你干件事,背着你逛一圈儿就行!” 刘景浊咧嘴一笑,说干就干。 打发宋元典又去找了许多竹子,自个儿变戏法儿似的取出锯子,没一会儿就做出来两个竹子做的水车。” 支起架子,装好了轱辘,就这些事,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 最后将竹片做的引水渠搭到水井边缘,刘景浊拍了拍手,又抹了一把脸上雨水,笑着说道:“得,齐活儿!” 宋元典抬头看了看这些竹子做的架子、水车,眨了眨眼,问道:“这就可以了?” 刘景浊将那出水的竹筒对到水车上,两架比刘景浊高出不少的水车,转了起来。 不一会儿,涓涓细流就往坑里去了。 刘景浊轻声道:“想要一直用,等天晴之后你要在上面再修几个蓄水池,全部用竹筒连通才行。不过不下雨,多半没那么多水,多半也用不了的。” 其实水流下去之后,孩子已经满脸笑意了,这会儿刘景浊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打心眼儿里觉得刘景浊真厉害啊! “你想要我做什么,说吧!” 刘景浊拧着衣裳,左顾右盼一番,做贼似的弯下腰,低声说道:“酒铺前面那条街,里头有秘密!我信任你,以后你跟大个子他们一块儿巡街,有什么你觉得很重要的事情,一定向我汇报,只要我在岛上,每月的初二跟十九都在这里跟你碰头。你跟我单线联系,这事儿绝对要保密!” 孩子眼睛直放光,“什么秘密?” 刘景浊一副深沉模样,沉声道:“事关拒妖岛的大事儿,我不能告诉你,我会给你一个戍己楼编外的身份,但这事儿也得保密,明白吗?”.m 孩子点点头,斩钉截铁道:“明白!” 刘景浊取出已经准备很久的印章,两字而已,递给了宋元典,“这就是信物,等你什么时候能自己认出上面的字儿了,就可以成为戍己楼正式编制了,但你只能自己去查,不能问,明白吗?” 孩子再次郑重点头。 刘景浊轻声道:“我得走了,记得保密,快回家换一身干净衣裳去!” 说着就鬼鬼祟祟离开,宋元典也是十分警戒,左看右看没人,麻溜儿往家里狂奔! 走出去的刘景浊,身在雨中,浑身湿透了,但笑容就没少过。 今个儿起,少了个孤僻孩子,多了个喜欢翻书查字、觉得自己是在为家乡做什么的孩子。 一袭红衣提着东西路过,正好瞧见刘景浊,自然也知道方才那一幕。 本来要走的,可她还是没忍住现身,问了句:“有意思吗?跟个熊孩子浪费时间?” 刘景浊只说道:“我小时候也觉得读书是浪费时间,可后来没人逼我了,我反倒是喜欢翻书了。妖族那边,对于这些小妖呢?” 红酥开口道:“生下来三六九等就定好了,除非天赋极好,否则没有例外。寻常小妖就只能在战场上去送死,沾点儿高贵血脉的会走上修行路,大妖之后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就像你们人族,皇帝的儿子,最次也是王爷。渔夫的儿子,九成是要靠海活。” 刘景浊一笑,摇头道:“这种事倒是哪里都一样。”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很难改变的。 红酥转过头,问道:“这次杀心淡了?” 刘景浊迈开步子,淡然道:“你还是少离开渔子,宋男来也不好惹。” 红酥点了点头,也行走来着,可是还是问了句:“人族,会对这些孩子看得很重吗?” 刘景浊一顿,“当然了,那是未来。” 大雨倾盆,刘景浊折返路上,忽然听见有人开口:“天下大会,在昆仑召开。” 刘景浊一皱眉,“这怎么赶得及?” 五月初五的天下大会,想回去中土,累死也赶不到。 天幕之上,道人淡然开口:“点一炷香,心神前往即可。” 话音刚落,刘景浊手中便多了一炷香。 干脆瞬身去往北边,结果左珩川手里也是一根。 这位渔子一笑,“我估计就是这样,最合适的地方就是人间最高处跟栖客山或是昆仑了,我甚至都想过拒妖岛。只是可惜,重返中土,你回不去景炀。” 其实能明白,只心神前往,就不必某些人互相看不顺眼,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片刻之后,刘景浊轻声道:“在昆仑召开,那这场天下大会,恐怕会有我预料之外的事情。” 左珩川笑道:“说得像是什么事在预料之中一样,钧炉山修士到了,你最好去安排一下吧。” 刘景浊诧异道:“这么快?” 左珩川点点头,“落地青鸾洲后,由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两国接力搬运,两月路程,花了三天。” 刘景浊点了点头,想必是跟上次一样,山水神灵接力搬运的。 不说私人恩怨,青鸾洲这两大王朝做事儿,还是靠谱儿的。 而此时,负伤下场的楚翟,找到了他的大侄子。 楚廉到了拒妖岛的消息,拦是拦不住的,毕竟有个叶芦台,两国相印也不是白挂的。 可事实上,醒神王朝也好,大瑶王朝也罢,是没有三省存在的,其实也就没个所谓“宰相”了,挂相,虚职而已。 没有三省独有六部,皇帝会很累,但皇权会很稳。 景炀王朝那种法子,皇帝自然轻松,官员权力极大,好像也就景炀王朝没出过什么乱子了。 两个瞧着差不多年龄的人,其实一个是侄子,一个是十叔。 两人交集,也并不多。.m 但毕竟是一脉相承,血浓于水。 等到楚廉练剑休息,楚翟这才走过去,可站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楚廉说道:“十叔,去那边避雨再说吧。” 楚翟只好点头,两人一块儿站在了屋檐下。 “我爹……保住命了吗?” 这么些天了,醒神王朝那边的消息,他一点儿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找谁去问。 楚翟沉默片刻,开口道:“你爹是个凡人,遭受那般重击,等于丢了半条命,之后身子骨不会太好。” 楚廉只是点了点头,暗自握紧拳头,沉声道:“活着就行。” 片刻之后,楚廉主动开口:“我要是不跑,会生不如死的,我娘也得救了,我也对醒神王朝帝位没什么想法。” 楚翟点了点头,“我明白,帝王通病,你爷爷从不相信别人,更不会觉得太孙有多重要,他又不止你一个孙子。”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如何,我是你十叔,本事没有刘先生大,但护你的心不是假的。” 楚廉咧嘴一笑,“多谢十叔。” 楚翟轻微一咳,一口鲜血溢出。 “没事,小伤,需要修养些日子,是一头躲在妖潮里的畜生自爆魂魄,炸沉了一艘战船,我正好在船上。” 怪不得今早有一艘船去了东边,原来…… “战船上,两三千人是有的吧?” 楚翟点点头,“两千人,全死了,就我活着。” 其实这几天死的人不少,只是登楼战力暂且没有折损而已。就这样,听那些个“老兵”说,死的人比之前已经少很多很多了。 刘景浊另一道符箓替身,已经好几天没有下楼了。 只是瞧着闲,因为还有一个刘景浊一直在岛上闲逛。 因为刘景浊不敢让人看出来,自己很忙。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81章 看着很闲免费阅读。 第582章 一直怀疑 一艘渡船落在新岛,刘景浊带着姬泉,已经在等了。 新岛渡口一侧就是船厂,已经动工,起码能同时开建十艘战船。 正在忙碌的高大身影,是秦家天工,之所以造岛那般之快,是因为这些巨大铁甲,个个都能随意抬起数十万斤的巨石。 船不会造,船厂还是可以的。 姬泉回头看了一眼,嘀咕道:“怎么不见裴捣来接?” 刘景浊简直了,无言以对。 “脑子是个好东西,如果姬闻鲸在岛上,你来了之后姬闻鲸会来接你?” 姬泉一愣,讪笑不止。 其实她明白,战场上虽然死伤人数相比从前要少很多,但丹药用量极大,还是有些不够。她主管坊市,兵刃反倒差些,卖得最快的就是符箓与丹药了,到了不得不限购的情况。倒不是想着压货抬价,而是因为,假如不去限制,来得早的把东西全买完了,后面来的就得等。得亏一次轮换能休息两月,若不然是有大把修士买不到丹药符箓的。 她觉得这也是刘景浊为何亲自迎接的原因,因为钧炉山修士的到来,的确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但桃庐那边,还是需要人手的。 渡船稳稳落下,中型渡船,是人家钧炉山自用的。 为首之人是个炼虚境界,姬泉瞬身过去,抱拳迎接。 很快那老炼虚便与姬泉一起御风过来,瞧着比裴捣还要老啊! 刘景浊朝前几步,满脸笑意,抱拳道:“见过葛宗师,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老人抱拳回礼,“刘山主哪里话,祖师有令,岂敢不来?再者说,钧炉山一帮玩儿炉子的,能为这天下做些什么,求之不得。” 刘景浊再次抱拳,重重抱拳,沉声道:“钧炉山修士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还是得多谢葛宗师。若刘景浊能活着回去,他年重返离洲,定会登钧炉山拜访。对了,已经有一份谢礼带去,想必快到钧炉山了。”.m 老人名为葛丛台,炼丹大宗师,距离登楼一线而已。只不过算辈分儿,他是裴捣徒孙,如今是钧炉山一峰之主。 足以看出来曹庋辈分儿多高了! 葛丛台笑了笑,“山中传信了,厚礼已到,多谢刘山主。只不过,我们宗主让我转告刘山主,东西收下了,算是青椋山与钧炉山的私交,来拒妖岛,无需另外什么东西,有刘山主的赤诚之心即可。况且,在此之前,南宫道长已经去过钧炉山,帮过我们宗主大忙了。” 南宫妙妙?刘景浊还不能不搭茬儿。 “是晚辈失礼,前辈快带着一众宗师入住丹庐吧,裴前辈也在等了。” 近六十炼丹弟子,能炼制灵丹的充其量十几人,这一众宗师,当然是客气话 裴捣当然也不会在等,自然也是客气话。 葛丛台笑着点头,回头招呼了一声,一同过海去往拒妖岛。 刘景浊让方蕊儿花费重金购置丹房,另外还有从前的笑雪峰传给刘景浊的部分丹方,其实在知道钧炉山要来人之时,已经送去了。 南宫妙妙年前就到了钧炉山,算日子其实不太对,因为到不了。所以刘景浊又问一句:“南宫妙妙,与钧炉山有私交?” 葛丛台摇头道:“是露台观与钧炉山有私交,南宫道长说……” 看了刘景浊一眼,老头儿也有玩心,便说出来了。 “她说刘山主是他的心上人,还救过她的命。” 姬泉眨了眨眼,神色古怪。 南宫妙妙?是谁啊?听葛丛台说是道长,我这大表弟长得也就这样,还能招道姑喜欢呢? 可刘景浊险些给一口唾沫呛死。 赶忙解释道:“前辈莫要误会,她许是玩心起,故意闹着玩儿,我跟她没什么关系的,只是当年有个屎盆子扣在头上,有人冒充我欺辱露台观修士,有点儿误会而已。” 那个人,已经死了。 一身粉衣的骚包货,给龙丘棠溪一剑砍死了。 后方跟着的丹师议论纷纷,因为刘景浊在离洲的名声,很臭。 呃……在哪洲都臭。 这些事,刘景浊极少理会。 很快就到了丹庐,裴捣今日无事,坐在门口跟吴赤闲扯呢。 两个人,一个即将合道,另一个会在炼制一柄仙剑之后迈步登楼,就还差一样东西,这次换防,左春树多半会带回来。 葛丛台赶忙上前,恭恭敬敬抱拳,一声师祖。 裴捣没理会,葛丛台便再说一遍。 结果,当着那么多弟子的面,裴捣抬起头,板着脸,骂道:“滚边儿去!败家玩意儿!别叫我师祖,收你师傅做徒弟,都是我瞎了眼了!” 葛丛台,有点尴尬啊! 刘景浊使了个眼色,姬泉赶忙打了个马虎眼,说先带着诸位去住处。 一众弟子全数进门,刘景浊这才无奈转头,“前辈,至于吗?” 裴捣板着脸,“给他们脸了,要你亲自去接?” 刘景浊无奈道:“不全是去接他们,我有别的事情,也是顺带。再者说,本来就应该去接的。” 新岛南边驻扎的醒神王朝大军,来了一茬儿新人,这艘船上也有一位醒神王朝修士,其实刘景浊也在等他。 要说楚衢,还是厉害啊!此时那人正在歪脖子树刻录身份铭牌,戍己楼很快就会有送到那边的刘景浊手中。 也没太当回事儿,只是醒神王朝皇帝不甘心,并非舞弄气运的那些人。要是那些人敢登岛,求之不得呢。 刘景浊转过头,问道:“吴前辈,我的炮呢?” 吴赤板着脸,“我炼完剑再说!” 刘景浊一笑,“总之,说好的事儿,办不到是有军法的!” 吴赤嘴角抽搐,老子信了你们父子俩的邪了。..m 这边儿由姬泉领着熟悉,刘景浊没法儿待,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呢,裴捣说他丢不起这个人,来了一帮孙子,还得你刘景浊亲自接待?什么身份?跟我一个待遇? 正好,刘景浊是要忙个别的。 本体那边,也不算是出关,是要去北边茅庐闭一个死关了,不重回真境不出。 本体已经出门,外院叔侄二人还在聊。 递出山水桥给龙丘棠溪,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我是想着日后回去了把山水桥传给姜柚的,在此之前,需要将山水桥提升至上品仙剑。” 龙丘棠溪摆摆手,“忙你的,交给我了。” 想来想去,刘景浊还是叮嘱一声:“我知道你不怕围攻,但你的身份……还是会被对面算计的,上场之后,切记不要贸然行事。”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恭恭敬敬抱拳,“遵命!” 随后就是一声嬉笑,“去吧,龙丘棠溪长这么大,从前就怕过一件事,以后也只怕一件事,但战场我可不害怕。” “怕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想起以后,你就知道了。 龙丘棠溪从前最怕刘景浊醒不来。 以后最怕刘景浊回不来。 此时刘景浊本体背着独木舟,北上。 北边儿七姓,七位合道老祖,此时齐聚一堂。 讨论的也就一件事,此次刘景浊闭关,能不能得那三位青睐?能借修为上场。 陈家老祖摇了摇头,“我看难,那小子也压根儿不晓得北边山峰尚且留有机缘。” 邓老汉笑道:“能不能拿到这机缘我不知道,但这小子决计会等到宋男来回来之后,再正经闭关。” 此时此刻,有个刚刚忙完戍己楼一楼事儿的年轻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到了北边海岸,不远处就是左珩川的宅子。 一袭红衣冒雨在外种花,也不知道花能不能活。 红酥转头看了一眼,油纸伞下,是个年轻姑娘。 庄茑手握油纸伞,目不转睛盯着红酥。 直到天黑,红酥再次出门,庄茑还在。 红酥缓步走来,轻声问道:“你姓刘?” 庄茑摇摇头,“我姓庄。” “你姓刘吧?” 话音传来之前,一道大阵已然隔绝此地,前方哪儿还有红衣? 院子里,渔子坐而煮茶,对面还坐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符箓替身而已。 “刘沁啊!如此沉不住气,还妄想翻开八百年前的旧账?你这脑子,话本里活不过三回啊!” 刘景浊也没抬头,伸手笼拢火而已。 庄茑皱着眉头,一步一步走向院中,边走边问:“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刘景浊轻声道:“刘老家主遗体带回,送他的那天,岛上有纸钱味儿,邓稼木住处最浓。邓稼木的师傅,也死在八百年前那场大战。刘老家主送过刘沁一样保命法宝,无论如何都能包住刘沁魂魄,但她偏偏死了。这些事放在一起,想猜不出来都难。” 左珩川一笑,解释道:“我不一样,我是个算卦的,算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刘沁,也就再无掩饰必要了。 “她杀了我爹!” 刘景浊点点头,“对。” 刘炔继续说道:“你还怀疑我爹!” 刘景浊一愣,缓缓坐直了,转头看向庄茑,也就是八百年前战死的刘家天骄,刘沁。 “怀疑,到现在还是怀疑,因为我赶到之时,就没见着魂魄。红酥说她将老家主的魂魄打散了,但我还是怀疑。即便现在,我一样会怀疑,其中一种假设就是,当年卖了你们的就是他。我甚至怀疑,如今他已经在八荒夺舍某位大妖,成了一尊崭新登楼,甚至是合道了。” 刘沁双拳紧握,咬着牙,沉声问道:“你还是人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82章 一直怀疑免费阅读。 第583章 雨中闲谈 大雨未止,院子里一盆火,两侧各坐一人,雨好像故意绕着他们。 刘景浊抿了一口热茶,双手捧着茶杯,暖手一样。 “我也觉得我挺不是人的,可事儿就是这样,我不能不去怀疑。” 放下茶杯,他指了指自己脑子,笑着说道:“陈黄庭说过,有没有可能岛上细作是被剥夺了记忆,他们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为人族戍边呢,但在某个时刻,记忆被唤醒,他们忽然发现,原来我是奸细?我的记忆丢了一段儿,我也这样怀疑我自己。不瞒二位,我给自个儿做了个局,假如我是这样,到时候会立即死,一息都不拖延。” 这个万一也好,假如也罢,几率实在是太小了,刘景浊自己也知道。但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个后手,免得一发不可收拾。守门人、人皇,就这两个身份,一旦他刘景浊真有什么问题,那是一百个陈黄庭都比不上的。 左珩川一笑,指着刘景浊说道:“这种人,把自己往死里整,可怕吧?” 话锋一转,“但你以为他想啊?” 又有哪个剑客,不想着仗剑四方,快意恩仇? 刘景浊指了指火盆旁的凳子,轻声道:“坐吧,坐下说。若非你这么沉不住气,我不会这么早点破的,但既然都已经开门见山了,你就有别的事儿做了。” 庄茑也好刘沁也罢,都不是孩子。一时冲动之后,理智总会压下冲动的。 落座之后,庄茑沉声道:“要我做什么?” 刘景浊开口道:“跟夏檀烟共事良久,没发现她天天哭吗?孟修竹进一楼也有些日子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同之处?” 庄茑一愣,转过头,满脸的不敢置信,“你真就觉得身边没一个好人?” 刘景浊摇摇头,“那倒不是。” 庄茑沉声道:“你不是知道,吴业新收了个斗寒洲姓贺的弟子吧?他只是想保护檀烟而已,酒铺掌柜代代皆要赴死,他不想檀烟接任掌柜。” 刘景浊微微眯眼,“万一他是想着把夏檀烟推来戍己楼,日后他起事之时,好把夏檀烟摘干净,让夏檀烟不受牵连呢?” 此话一出,庄茑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后背缓缓爬起,她不住地摇头,颤声道:“疯了,刘景浊,你真的疯了!” 但刘景浊始终面无表情,一口口喝茶而已。 刘景浊淡然开口:“别说吴业了,景欢是你们当年的护道人,他送我山中白猿剑意,又赠我戍己楼,可我连他都怀疑。” 抬手指了指左珩川,刘景浊沉声道:“人间渔子,帮龙丘棠溪去掉一大患,关门弟子就在我青椋山,我连他都不相信。什么七姓家主、左春树、沈白鱼,我都不相信。” 庄茑颤声道:“那你相信谁?” 左珩川无奈道:“你这不是傻丫头吗?都说了,不就从怀疑变作相信咱俩了?” 到底是没忍住帮着刘景浊解释了几句。 “在拒妖岛上,他只能这样哟!战场上跟江湖上不一样。” 刘景浊忽然开口:“有个过客,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是在婆娑洲象城王全家的宅子里遇见的。她呀!觉得只要她愿意多相信一个人,这世上就能少一道谎言。拒妖岛外,我愿意相信任何人,但在这里,我连我都不信。” 江湖路上过客很多,皆是吾师。 那些对于他刘景浊来说,小到不能再小的人物,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振聋发聩,刻在记忆之中不敢忘。有些并不怎么稀奇的画面,刘景浊却始终忘不了。 返回中土之后,池妖妖的那句天下应当以我为傲。 南下十万大山,胡潇潇曾说一句常在山水间。 还有一道画面,是与姜柚一起凿开某处山峰之后,下山的画面。是一帮背着背篓,晒得黝黑的孩子,他们都不敢正眼看姜柚,估计他们也在想,是不是努力点儿,就也能穿上那么好看的衣裳了? 那个杀生无数,最终斩下丞相头颅以命换命的汉子,后来刘景浊融了他的刀。 赤诚山下的山娃,女鬼杨宝芯。 分明知道自己多半会死,却还是折返回来的甘州年轻人。 这些个交集不算多的人,刘景浊印象极其深刻。 这都是善意。 当然了,还有恶意,而且极多,极多。 人生百态,处处都是镜子。 但到了拒妖岛,刘景浊就得做回当年那个发号施令,明知道自己令箭落地就会死很多人的,将军。..m 此时左珩川倒是成了局外人。 刘景浊轻声问道:“说实话,那个手持断刃的中年人,到底是谁?跟我一路,到底是想干什么?他去夫余国做什么了?”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庄茑沉声道:“我不一样,我跟朴遁甲都是相信你的,至于那人,名叫薛障,说起名字,想必你就知道了。断剑就是他的,但剑是八百年前那场仗断的,死在战场上的,其实是他的孪生兄弟,薛目。” 左珩川叹息道:“薛障薛目,一门两剑修,斗寒洲页山修士,那场战事之时,兄弟俩也就五十而已,同是真境,天骄无疑了。据说薛障战死之后,薛目便销声匿迹了,页山也自此一蹶不振,原来死的是薛目啊!” 那场战事,死的尽是天骄。 刘景浊又问:“你们知道夫余国有潜藏大妖?” 庄茑沉声道:“这几百年不只是用在重塑肉身。” 刘景浊叹息一声,“让薛障停手吧,暂时不是拔钉子的时候。八百年都忍了,不差这十来年了。” 庄茑反问道:“你先说,我要做什么?” 刘景浊开口道:“无论我的假设会不会发生,你护着夏檀烟,防着孟修竹,这就够了。事情我会调查清楚,无论是谁,我已经给机会了,他不要,那就不要怪我。但求你们不要再乱弹琴了,一个陈黄庭,我已经够了。” 庄茑皱眉问道:“照你这么说,我就值得信任了?” 刘景浊摇摇头,“在我这里,谁都值得信任,但我要做好他不值得我信任的准备,明白吗?信任谁都可以,但我得做好我看错了的准备。” 抿了一口茶,刘景浊开口道:“罢了,聊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回去吧。” 庄茑一愣,好似光阴逆转,她居然重回倾盆大雨之中,手抻着油纸伞。 有个红衣女子走了过来,问道:“你姓刘?” 庄茑面色凝重,“不,我姓庄。” 扭头儿就走。 方才这好似走了一趟镜花水月的感觉,绝不是渔子手笔!可他刘景浊,如今只是神游而已,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吗? 北边儿山巅,就连左珩川都没忍住咋舌,“我才发现,你这不是幻术啊!分明就是于一人一叶障目、刻舟求剑。” 方才院子里的事儿,对于庄茑来说,那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但对于刘景浊来说,那就是预测一个人的片刻未来了。 因为捉月台祭出瞬间,庄茑的光阴便加速了,收回捉月台时,就是让她重回原来那个时间节点。 刘景浊淡然道:“都以为是幻术才好呢,也就前辈眼尖,别人都以为是我飞剑有摄魂之用呢。” 左珩川摇摇头,颇感无奈。 娘的,剑修! “打算闭关了?也就一月,有什么好闭的?” 刘景浊笑道:“炼气士境界没那么快,我想把武道境界往上提一提,看看能不能因为这两次重伤,再伤自己一次,以伤换取境界。” 说话间,山中一处洞穴,凭空多出来一座狂暴雷池。 是刘景浊用那纯粹雷霆做成的雷池,用以锤炼体魄。 可那雷霆,真要用以炼体,真不是个单花琉璃身能承受的啊! 左珩川嘴角抽搐,你这是把自己往死里作啊!虽然雷霆受你操控,可也不带这么玩儿的。这不就相当于铁匠打出来了菜刀,拿自个儿的肉骨去试一下,刀子割肉斩骨利否? 刘景浊笑道:“我心里有数,对了,要是宋男来要闯,别拦她,保住红酥不死即可。” 左珩川点了点头,转而说道:“刘景浊,红酥有了身孕。” 刘景浊噗一口酒水就喷了出来。 “狗日的陈黄庭!我真是……” “那红酥怎么想的?腹中胎儿的去留?”.m 左珩川略微沉默,开口道:“她心中怨恨极大,想着把孩子生下来,把孩子当做报仇利器,以后让孩子亲手去杀陈黄庭。” 听着歹毒,其实若是设身处地去想的话,依然不够解气。 刘景浊无奈一叹:“哎!先……先由着她吧。她自己的骨肉,我们就别说什么了。万一将来那孩子真要去杀陈黄庭,我只能替陈黄庭挨第一剑了。” 左珩川一笑,“那是你的事,到时候我已经死了。” 刘景浊眯眼转头,左珩川是卦师,他的话不是刘景浊那种假设。 左珩川笑道:“雨中闲淡到此为止,人各有宿命,你刘景浊是,我左珩川也是。认命?我不会的,放心吧。” 刘景浊没说话,只是重重抱拳,之后化作剑光钻入山洞之中。 面前雷池,雷霆咆哮着。 刘景浊露出个癫狂笑容,一步跃入其中。 “来,往死里弄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83章 雨中闲谈免费阅读。 第585章 也曾背井离乡 像是煮熟了,又像是被什么灼伤,总之瞧着不像人。 刘景浊的脸上压根儿瞧不见表情,头发眉毛都烧没了,只能看出来个轮廓而已。 “有事?我出来了,说吧。” 还能说话,也算是个奇迹了,这真是把自个儿往死里作啊! 宋男来面色凝重,沉声道:“跟我用苦肉计呢?” 刘景浊只说道:“陈黄庭去了对面,我们的很多事儿藏不住了,但红酥过来了,对面便也有很多事藏不住,你不能动她,要动就想好代价。” 宋男来冷哼一声,“本事不到家,就别说这种话!” 刘景浊冷冷开口:“话说到这儿了,不听的话,那宋家主就准备去往九洲另起炉灶,去对面也行,我不阻拦。我没说七姓家主就不能逐出拒妖岛了,不信可以试试。” 说完便转身,“我要闭关,有事去宅子里找符箓替身。” 转身往山洞去,宋男来这才瞧见,刘景浊后背几乎是焦肉一层,隐约看得见几根白净骨头。 这家伙…… 宋男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刘景浊,你真不是个东西啊!” 里边儿只传来一句:“权当是夸我了。” 有个白发老者凭空出现,叹息道:“当家主的人了,别这么任性,回吧。” 宋男来神色冷漠,沉声道:“刘景浊,这样的人皇,即便赢了又能如何?你让后人如何评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刘景浊只说道:“那是后人的事情,嘴在别人身上长着,我管不着。” 宋家老祖挥手重新布设一道大阵,抓住宋男来手腕,拉着就往宋家方向去。 而此刻的刘景浊,几乎皮肉骨头,都被温度极高的炽热雷霆炼了个遍。 可这才刚刚开始罢了。 没有半分迟疑,刘景浊一步跃出,再次投身雷池之后,走入之时,一身血肉就被雷霆击打到白骨外露,只是这雷霆之中的生机在不断滋养刘景浊,以至于前脚刚刚把血肉炼干,后脚有白骨生肉,如此反复。 即便不能再凝一花,也要把这副肉身锤炼到极致。因为暂时无法拔高杀力,那就只能抗揍了。 其实如此炼体,即便日后自毁武道修为,刘景浊的体魄也差不到哪儿去。 雷池一侧放着的独木舟与酒葫芦,好像也被雷霆牵动,长剑轰鸣,酒葫芦震颤不止。 一道大阵隔绝此地,山洞之中的动静儿,寻常登楼倒是也无法察觉。 一天、两天,他一咬牙,足足五天过去了。 左春树找了一趟左珩川,刘景浊那家伙狗嘴里不吐象牙,一句真话没有,他也只能找左珩川了。进门之时就瞧见了忙着种花养草的红酥,他没忍住冷笑道:“你倒是清闲啊!不知道陈黄庭去你们那边会不会一样清闲?” 红酥也没抬头,只是说道:“刘景浊要是让我上战场,我定然比你下手狠毒。” 此时左珩川说了句:“小子,进来吧。” 左珩川便迈步进门,院子里,渔子正在煮茶。 进门之时,左春树便传音问道:“陈黄庭到底是真变节还是假变节?” 左珩川一笑,反问道:“刘景浊怎么跟你说的?”..m 左春树弯腰蹲在炭盆旁,“他说他也不知道,反正只要战场上碰见,别手下留情便是了。我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了,但我得要个确凿答案。娘的,本体也不出来,这家伙越来越招人嫌弃了。” 左珩川一指北边儿,笑道:“山中炼体呢,估计这会儿快死了。” 左春树一愣,“炼体?怎么炼的?” 左珩川想了想,问道:“晓得揉面吗?越揉越劲道。刘景浊拿自己当面了,一遍一遍将肉皮撕下骨头打碎,又一遍一遍复原,几乎每一炷香一次,已经接连好几天了。” 揉面,倒是个很形象的比喻。 左春树本就身形高大,蹲着也是很大一只。 他抬起头,脸皮抽搐,“大概有多疼?” 左珩川神色古怪,“想试试吗?” 左春树猛地起身,“试试,我倒要看看什么炼体,能把自个儿往死里整。” 左珩川只是屈指一弹,一道灵气光束当即没入左春树眉心。 然后,那般高大的左春树猛地俯身,蜷缩得像是一只虾米,只是没喊出来,也没倒下。 可他还是被汗水瞬间打湿了后背,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左春树喉咙沙哑,骂道:“这……有点变态吧?”.m 左珩川一笑,轻声道:“痛感很接近了,但没到他那种程度,而且你这只是一瞬间,他要坚持一炷香,然后再来,一直重复。” 怪不得等换防才开始,要是龙丘棠溪在,恐怕他刘景浊也不敢如此作践自己。 可……他要把自己炼成一道仙兵吗? 左珩川笑着说道:“武道感悟他不缺,缺的只是时间。这不是没办法嘛!炼气士境界跌落至神游,一时半会找补不回去,只能想法子提升武道修为。这趟他刘景浊只要全须全尾儿出来,肉身堪比登楼是不在话下了,但想要破境还是不容易的。” 左春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别打马虎眼,陈黄庭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个读书多的,总想着三言两语把人糊弄过去,我左春树看起来像是傻子吗? 左珩川略微沉默,随后开口道:“陈黄庭从前压着自己的兽性,走之前他放出来了另一个自己,斩了自己的人性。是不是真正变节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日后他再为拒妖岛做什么,也回不去了。” 这么一说,左春树可就明白了。 陈黄庭,再也不会是之前的陈黄庭了,想要找回人性,何其难。 临走之前,他管左珩川要了两道“痛楚”,拿回去让沈白鱼试试,也让高图生试试。 结果不久之后,一处宅子里,多了两个骂娘的,就连极少粗口的沈白鱼,也没忍住骂娘了。 他娘的,他刘景浊这么练武的吗? 此时的北边儿山中,刘景浊着实已经快撑不住了,只是靠着一缕心神来维持雷池之中那一道让自己焕发生机的雷霆。 一遍遍地生不如死,他都麻木了,但对于痛这个字,好像从小他就比别人更耐受一些。 是很疼,但他觉得肯定不如左珩川去见贼丫头那次痛,也决计赶不上耐寒叔挂在天门三十余年,日日万剑穿心之痛。 心神恍惚飘摇之时,刘景浊好像进了一场梦境。 沉下心之后,确实是,是风泉镇啊! 那棵大柏树底下,有个十来岁的孩子背着背篓走来,里边儿装着半背篓草药,还都带着露水。 柏树下的药铺里,有人冷笑着开口:“你这又能值几个钱?供着陈灵舟跟陈灵溪读书,你是他们爹啊?” 孩子一言不发,只是取出草药晒在外边儿,弄好之后走去门口,说道:“十五钱。” 一把方孔钱丢了出来,孩子也不恼怒,捡起钱扭头就走了。 画面一转,也在加速。 那个孩子每天都要去往天井山采药,回来时路过黄龙潭,总会有两条鱼放在个篓子里,孩子拿着就走,但自己没吃过,拿去给离家不远的陈灵舟兄妹二人吃了。 可刘景浊分明就能看出来,那鱼上面,有着极其浓厚的黄龙气运。 画面又一转,大雨倾盆,青泥河水位暴涨。已经成了少年的刘顾舟,披着蓑衣蹲在磨坊里,看着逐渐涨高的河水,干着急。 画面再一转,在鱼窍峡入口,有个秃头老光棍居然披上袈裟,拦住了少年人去路。 僧人说了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刘顾舟胸口便多了一道印记。僧人又说,出不去的黄龙传人,又有谁觉得奇货可居呢? 之后的画面,是长大了几岁的少年人去往鱼窍峡,红着眼睛说道:“周先生,我想出去走走。” 水中钻出一人,笑着答复:“好。” 小镇南边儿,赵家宅子,高门大院。 刘顾舟跪在门口足足半个时辰,一声应答都没有。 走不出去的天骄,只能在方圆三十里活着,天赋再高气运再多,又有什么用? 随后去了北边儿铁匠铺,铁匠一碗水是从屋里泼出来的,但被一把飞出来的剑以剑意拢到了碗里。 少年人一饮而尽,铁匠皱着眉头,说道:“欠了俱芦洲人情,要还的。” 之后是在柏树下的药铺,姓乔的老头儿端了一碗水,倒是递给少年人了,可一阵风吹过,少年险些连人带碗栽倒,是一旁柏树落下一枝,扶住了少年。 东胜神洲的人情,欠下了 最后一碗水,是个自昆仑赶来的读书人带来的。刘景浊认识,是陆吾。 他的水,是中土神洲的。 后来,那位周先生带着少年人重返天井山,带着一口井,东游江湖。 画面一转,还是在风泉镇,但没人了。 刘景浊猛地转头,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读书人。 愣了愣,刘景浊赶忙抱拳,觉得不对,又换为作揖。 “见过老山长。” 读书人摆摆手,笑道:“无需多礼,你还不知道吧,在这里各留有一道机缘,是我们三个老家伙留下的,你啊,无意间打开了我这扇门。没想到吧?刘顾舟也曾背井离乡。” 刘景浊笑了笑,“这个确实没想到,不过我爹是无可奈何,我属于闲得慌了。”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尹真人的机缘,被南宫妙妙拿走了对吗?” 读书人点点头,轻声道:“天生道种,自然受道门青睐了。” 两人走去磨坊,读书人开口道:“那就聊聊?” 刘景浊点头道:“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85章 也曾背井离乡免费阅读。 第586章 忽然不想问了 “还是你先提问题吧,若是我先,恐怕待会儿你就问不出了。” 中年模样的读书人,国字脸,一看就像个先生。 刘景浊笑了笑,也确实。不过他先试探一句:“能不能换个地方?譬如小竹山?” 话音刚落,画面已经调转。 此时两人就在两山相夹的一处平地,往南看是一座松柏山,往北看,便是小竹山了。 刘景浊抬头看了一眼,守门人祖地,距离风泉镇,也就四五十里地罢了。 明知是幻境,故而刘景浊心念一起,手中便多了一壶酒。 “季先生,立山之初,那座三字塔原本是哪三个字?” 读书人答道:“一二三。” 刘景浊一愣,但瞬间明了,自嘲一笑,叹息道:“事儿从来简单,是人复杂了。” 三字塔拢共囚禁过五个人,刘景浊是第五个,也是唯一一个自囚其中的人。 所以刘景浊难免有些好奇吗,借此机会,便问道:“前面四位前辈都是谁?” 读书人轻声道:“不能说是人,第一位便是你方才瞧见的周和了,你也能瞧出来,那是中土之兽,黄龙。第二位,是西牛贺洲一僧人,方才你见了,后来他入了西方阿鼻地狱,许下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第三位是一头大妖,后来自裁于三字塔。前三位是在八千年前,第四个我不晓得是谁,第五个是你。” 刘景浊眨眨眼,“连季先生都不知道是谁?” 读书人转过头,略显无奈:“年轻人,我六千年前就不在栖客山了。” 刘景浊尴尬一笑,忘了这茬儿了。 此时已经走到小竹山村落之中,分明是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可一条贯穿村子的路,却是铺的青砖。 读书人往东指了指,是个至多三十丈高的小土丘。 “那地方叫做雪笑梁,也是你的那座笑雪峰的前身。” 又往西指了指,有个三丈余高的红土丘,“这叫红土梁,最早是去往两界山的通道,后来两界山没了,它也就没了用处。” 守门人一脉世代隐居小竹山,是可以通过那座红土丘去往两界山的。 刘景浊又问道:“前辈为何决定封存八千年前的事儿,只让些许典籍流通?” 打比方,读书人好像都擅长。 中年人指了指红土梁,又指了指那边那座高山,问道:“你现在要爬这红土梁,已经很难了,可你瞧见了一座高它千倍的大山,作何想?再比如,你初学剑术,尚未入门便瞧见有剑仙一剑破天,你还想练剑吗?” 这是极其折损人道心的事儿,一旦道心失守,前途便会断送。 很简单的道理,前后三次伐天大战,万年前最后一场,几乎打光了所有凌霄境界,大罗金仙折损半数,如此还谈不上胜。若是将此事公之于众,凡人还好,我一辈子撑死了百八十年,人死卵朝天,有什么好担心的?但炼气士不一样,特别是境界不算低的炼气士。九洲上限也就是开天门了,合道修士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让他们去面对大罗金仙甚至凌霄,不道心失守才怪呢。.m 其实刘景浊一直有个猜测,只不过无从证实,今日便有个机会了。 “季先生,九洲这天穹外面人乐得见到对吗?也是中土先贤不得已而为之的缓兵之计?” 读书人点点头,轻声道:“你猜的不错,我们想着护着中土,给后辈一些缓和时间。他们想的是等养肥了再杀。人是人间根本,八千年来的恢复,也差不多了。日后天门开后,即便拦住了那位太平教祖,同是人族的大修士,也不会放任这么好的机会消失,你要面对的,就不是简单的几方势力了。” 刘景浊点点头,这个自然明白。 按照收集到的消息,汇总、推测,九和国背后站立的那人,与游江国那个褚世悟,恐怕是一伙儿的。估计也是提前抢占先机,等天门大开,能分到的就更多了。 还有绿湖山湖底的至宝,刘景浊也猜到是什么了,那是止水塔,与积风山交给孟休的拨浪鼓是相生相克的法宝。 定风珠与芭蕉扇,止水塔跟拨浪鼓,这么一算,林沁灵星那师傅,就是孟休的人了。 但买了灵星作为鼎炉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刘景浊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还有一件事,许经由要保密,但赵炀直接告诉刘景浊了。 如今身处青莲洞天里边儿小镇的孩子,也就是胡潇潇养着的那个孩子,一样是麒麟生时降生的。 也就是说,未来四位其中一个大帝,刘御空是候选之一。 这就是许经由的后手,若是自己碎了人皇印,他会不择手段去扶持刘御空成为大帝,执掌九洲。 敲了敲脑壳,两人走到了一处水井,圆口。 可不知怎么回事,那口井给刘景浊一种剑意充沛的感觉。 刘景浊皱眉问道:“为何井中有如此之重的剑意?” 读书人笑道:“小竹山附近,共有四把剑。方才我们落地之处再往西一里地,有一口井,名叫大口井,那便是一把剑。这口叫做长井,也是一把剑。往东两百步,还有一口井,叫做泗水井。这三把剑,其中两把在你爹的徒弟身上,大口井早在第二次伐天便断了。第四把剑,往东大约五里地,山中有一眼泉,本地人将其唤做十谅水,我能感觉到你见过那把剑,但估计是我死后事儿了,算不出。”.m 刘景浊想了想,沉声道:“恐怕便是我大弟子身上的那把青白了。” 怪不得豆豆这么容易就养出剑灵了。 扭头看了看这至多八九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刘景浊还是没忍住感慨,远古三司,当真实力雄厚啊! 走到村子最高处,读书人轻声道:“想知道我留下的机缘是什么吗?” 刘景浊一笑,“每个回头,从前的自己总是很幼稚。从前觉得,万事都要靠自己,不与外求才是。其实细想之下,跟窦琼好像没什么区别。” 读书人笑道:“现在呢?变了吗?” 刘景浊点点头,“现在觉得,树上的果子,只要无主,我就可以想法子去摘,摘得到那是我的本事跟运气,那我就要拿稳,谁也别想抢走。” 读书人微笑道:“我留下的机缘,要争一争?” 刘景浊讪笑一声,搓着手,“季先生,我本体那边的凄惨模样你瞧得见,不瞒你说,穷怕了,我现在啥都想要,吃鸡都不吐骨头的。” 读书人哈哈一笑,开口道:“先不着急,换个地方如何?” 刘景浊点了点头,还没开口,便已经身处另外一处地方了,这地方,刘景浊真没来过,也不知道是哪里。 幽山静谷,独闻虫啼罢。 刘景浊问道:“这里是?” 读书人笑道:“匡庐山中,花径。” 刘景浊倒是曾近匡庐,但只在彭泽远观,倒是瞧见了诗仙笔下瀑布。也是那时才知道,为何是遥看瀑布了。 没想到一场幻象,倒是让他到了匡庐山。 往前走了一段儿,幽谷变作山道,一侧是陡峭悬崖,可远望彭泽。 “听过白鹿洞书院吗?” 刘景浊想了想,只说道:“如今没有,据说从前有。” 中年人笑道:“我学自白鹿洞,但另外拜有先生,姓颜,算起来家师才是栖客山首任山长。” 顿了顿,中年人说道:“你还有最后一问。” 刘景浊想也没想便问道:“季先生是见过我的?” 读书人点点头,“应该见过,就在此处,面容差别极大,但你这九指却是一模一样。那时我少年而已,跟随书院山长游匡庐,你就静坐在此。” 那时读书人十五而已,见着了拿着两半截儿剑,在此静坐的青年,之后就是白鹿洞山长与青年人的一场论道,万年已过,他犹不敢忘。 好在如今碰见的,还不是他。 说不想活,那是假的。 左春树被他那本命剑将心神扯去从前,带的是什么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刘景浊猜到了。 那句话,多半是,“帮我告诉龙丘棠溪,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因为从前的自己还是以后的自己,心里想的,多半不会变,这话是刘景浊想过的。 季先生少年时,也就是万年前上下,只要没在八千年内出现,刘景浊便没有回来的把握。 走至一石亭,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率先走入其中,随后放下酒葫芦,正坐飞来椅,笑道:“季先生可以发问了。” 中年人单手负后,站立亭中,看着远处云烟袅袅,忽然蹦出来一句:“刘景浊,方才观你记忆,见你扫雪下山,学子皆是称你为先生且都很佩服你,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何佩服你?” 刘景浊笑道:“初雪之雪,洁净无瑕,我可能扫了他人门前雪,可事实上,只是擦拭自己心中尘。之所以佩服,可能是他们觉得自己做不到吧。” 读书人又问:“知道我为何要定一个寒门住山上,高门住城里的规矩吗?当年有很多人不解,说我为人师,却没做到有教无类。” 刘景浊想了想,也举了个例子。 “在繁华街市之中,有个人衣衫褴褛,背着麻袋,假设季先生只是行人之一,会特意多看几眼吗?” 读书人摇摇头,“会看一眼,但不会多看,更无异样神色。” 刘景浊笑道:“会投去异样眼光的人,当然有,但绝对只是个别。背麻袋的人自己低着头,是因为他觉得他丢人了。人生来就是这样,天生的事情改不了,高门也好寒门也罢,不是别人眼光如何,是自己觉得别人眼光如何。让寒门弟子住山上,季先生是想让他们觉得,他人燕窝到饱,我吃窝头到饱,是暂时不如他,但我吃的也不是他给的,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连他娘蒜苗跟葱都分不开!你晓得高粱几时种,麦子何时收吗?” 读书人哈哈一笑,“我忽然不想再发问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86章 忽然不想问了免费阅读。 第587章 翻书回真境 说归说,问还是需要问的,想拿到某样东西,还是需要看一看他是不是有能力去拿起来。 “那就,聊聊吧。” 刘景浊起身,轻声道:“季先生请问。” 中年人一笑,率先走出石亭,“边走边说吧。” 两人继续往前方走去,读书人这才说道:“为人之皇,该不该隐恶扬善,执两用中?只常人又该不该?” 又补了一句:“书咱们读得都不少,就别照搬书上道理了。” 刘景浊先是灌下一口酒,无奈道:“劳什子人皇,不得已罢了,真要能选,我回去做我的山主多好?” 随后才说道:“与我来说,区别不是很大,分人分事而已。” 读书人问道:“比如?” 刘景浊又抿一口酒,“拿个真人真事打比方吧,景炀军中有个将领,极其贪财好色。当年南征,每每大捷,他头一件事就是去勒索当地乡绅,搜罗当地女子。但他战场上相当英勇,简直就是万人敌。后来一场大战,他身先士卒,打光了两万人的前锋营为大军撕开了一条突围口子,救活了十万大军,可战后,他无视军令,欺辱幼女,被我亲手砍了,死之前他问我,难道如此大功都不能抵过?我说不能。只说骁勇善战,当然是该扬的善吧?但这贪财好色,难道该隐?”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再打个比方,还是真事儿,是个女子,家中贫困,父母又卧病在床,全家就指着她养活。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卖身,一条去偷骗,她选了第二条路。后来一次偷人钱财,给人当场抓住,拿去官府之后,事情却不了了之。这个隐,其实说得过去吧?” 读书人转过头,摇头道:“你有点儿偷换概念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继续说道:“有个妇人,爱嚼人舌根子,背后说话相当狠毒。但她瞧见路边儿孤苦伶仃要饭的母女,会一边骂着晦气一边往其碗里塞几个馒头。先生觉得,应当如此举例是吧?”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叹息道:“可是,季先生,这不是先贤们著书的世道了。不是公心不好,当然好,只是……人越聪明,好像就越贪婪了,不只是对于钱财、权利、境界的贪婪。” 读书人沉吟片刻,问道:“你的办法是什么?” 刘景浊笑道:“两条路,第一条,得靠天下读书人,要人人知书达理,不只是学问高,还得德行好。邻居家里放着一枚金元宝,我今晚上却揭不开锅了,但我没去偷,还不是因为律法而不去偷,而是因为道德。这第一条,先贤们试过了,好像只能存在于想象中。第二条就是一直沿用的法了,虽然是画一个框,有所禁锢,但大多人一生至死也碰不到那个边框。退一万步,杀人是一条红线,真正憋着去杀人的,会觉得这个框很小,但没有杀人之心的,便会觉得海阔天空。” 规矩是一堵墙,天下被这规矩围堵,不想守规矩的人便会觉得天下极小,守规矩的人自然觉得天下很大。 山中耕种的老农,永远想不到囤上十万斤粮食,等什么时候有天灾了,把这十万斤粮食一斤一两银子去往出卖。 读书人摇摇头:“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刘景浊叹息道:“人皇也好,刘景浊也罢,能去为他人隐的,都不是真正的恶。真正的恶,只能惩,不能隐。” 读书人笑了笑,冷不丁开口问道:“假如那个暗桩是龙丘棠溪呢?你杀还是不杀?” 刘景浊当场愣住,总算是知道一开始为什么说他先问自己就问不出口了。 沉默片刻,刘景浊转头问道:“季先生想听实话?” 读书人笑道:“那是自然。”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沉声道:“有个前辈告诉我,初心就是第一个念头。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去他娘的天下大义!老子就儿女情长了!” 读书人淡然道:“可惜次心,压过初心了?” 刘景浊沉默不语。 读书人转过身,拍了拍刘景浊肩头,轻声道:“人无时无刻都在选择,忠孝、情义,都是很难两全的事儿。” 刘景浊笑了笑,开口道:“季先生知道此时我是什么念头吗?” 读书人收回手,“说来听听?” “人间少了刘景浊,不是什么大事儿。” 此时两人走到一处石门处,门头刻着三个大字,仙人洞。 读书人只是问道:“就说杀还是不杀吧,机缘能否到手,就在是与否了。” 刘景浊神色轻松,但说话斩钉截铁。 “不杀!” 这个答案是错的,刘景浊知道。 读书人一笑,对面已经走来了个长发僧人,便是那位牵白马入洛阳的僧人了。 “那就,换个人?” 刘景浊面无表情,“烦劳季先生送我回去,我跟佛门犯冲,日后不死,必定去一趟灵山与那布衣和尚问剑一场!” 中年人哈哈一笑,“此话一出,你就过关了,我也跟秃驴犯冲。” 刘景浊嘴角抽搐,面色有点儿难看,玩儿我呢? 读书人指着那僧人,撇嘴道:“这帮家伙,当年想要入主中土,死活进不来,就编造了个道祖西出之后,化胡为佛的故事,你以为胡说八道这四个字哪儿来的?就是他们啊!胡人说八道,瞎扯!” 刘景浊神色古怪,这还真长见识了,原来胡说八道还有这么个典故? 哪知道那僧人开口:“你比刘顾舟强点儿,他跟佛道两家都犯冲。” 刘景浊都不搭理他,方才提到了龙丘棠溪,现在又想起那大法师,娘的越想越气啊! 对面僧人开口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在我这里,无需考验,机缘白送。” 刘景浊冷笑一声:“老子不要!” 读书人拦都来不及,此时再看刘景浊,就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了,惋惜道:“你不得先问问机缘是什么?不要白不要啊!”.m 僧人已经转身,“也不是多大的机缘,只是帮你打开那道如来印,让你找回记忆而已。” 刘景浊已经跟吃了死耗子一样,这八道,真他娘的恶心人啊! 僧人已经消失,读书人气笑道:“后悔不?” 刘景浊摇了摇头,正经了起来。 “前辈,容我说句不中听的,你这点儿把戏,实在是过于拙劣了。” 他指了指自己脑袋,轻声道:“我这个人,喜欢问自己一句真的假的,在幻象之中套幻象,再套千层万层,我一样看得出。恶心归恶心,假也是真的假。” 画面一转,两人已经站立拒妖岛最高处。 读书人笑问道:“猜猜过去了多久?” 刘景浊一愣,“两个时辰?” 读书人摇摇头,“过去了十天。” 刘景浊后知后觉发现,此时自己,是真身! 乖乖!还能这么玩儿? 读书人又说道:“僧人是假的,但事是真的,你要是愿意聊,他有本事取掉佛印,因为他也是曾经的候选如来。但拒绝了也有拒绝的好处,像你说的,人聪明了就会越贪婪,你也不例外,但你没贪求机缘,所以我这关,你过了。” 刘景浊倒也坦然,因为无论真假,决定不会变。 “所以机缘是?” 读书人笑道:“书屋一座。” 话音刚落,读书人已经消失不见,刘景浊面前风景再变,居然……回了青椋山。 直到现在,刘景浊才反应过来,方才一切,不是季先生牵着自己,是自己牵着季先生。 因为由头至尾,风泉镇也好,小竹山也罢,又或是匡庐、拒妖岛,都在刘景浊自身天地当中。.m 抬头一看,迟暮峰多了书屋一座,就在海棠一侧。 与此同时,整座天地多了一道浩然正气。 刘景浊摇头一笑,分身操控分体收回雷霆,去往一旁打坐。自个儿则是迈步登山,不久之后,一把推开了山上书屋门户。 与此同时,九道身影齐聚至此,是岛上的九尊合道。 宋家老祖一道隔绝大阵压制布设,其余八人各自出力,遮掩气息。 马三略眉头皱起,沉声道:“重返真境而已,至于吗?” 结果左珩川瞪大了眼珠子,骂道:“这浑小子!干嘛呢?第二次了,还不要?” 他没忍住传音:“第二把飞剑,若是再不要一次,以后怕是就没了,你想清楚了!” 书屋之中,刘景浊咧嘴一笑,淡然道:“前辈,我想得很清楚了,借浩然正气重返真境,但不能要这把浩然之剑。” 之前那把剑,可比这强多了。 左珩川没好气道:“那你想要什么?” 但传音并未有人答复。 刘景浊想要的剑,也简单,就是青椋山开山之日,元婴手中那把破开自身天地的剑,可开天的剑。 还挺高傲啊? 事实上,此时此刻,刘景浊已经打散了第十把飞剑雏形,相当于舍弃十把飞剑了,远不是左珩川以为的一把浩然之剑,只不过那把借着季先生浩然气而生的飞剑,动静最大而已。 书屋之中,刘景浊一边翻书,一边淡然开口:“这不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却是你的。嫌我境界低?下次再出现就不是你瞧不瞧得上我的事儿了,而是我要不要你了!” 话音刚落,一声轰鸣响彻天地,有一柄飞剑自海上而来,落在书屋。 刘景浊抬手握住飞剑,这才沉声传音:“烦劳前辈遮掩气息。” 今日得一飞剑,翻书破境!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87章 翻书回真境免费阅读。 第588章 须弥芥子 这柄飞剑,通体漆黑,更像是从煤窑里边儿钻出来的。 可刘景浊握住飞剑,起身往门外走去,站在海棠树下,摊开手盯着那柄飞剑,剑身那层漆黑,居然蜕皮一般,缓缓掉落。 就连刘景浊自己也有些诧异,因为这把剑给自己的感觉,就是自身那混沌剑意的具象,简直就是什么都有。 此时重返真境,这座天下几乎是被浩然气重塑,从虚无,再次变得凝实。 这把飞剑已经认主,刘景浊暂时还没想好其名字,自己这本命剑都脾气大啊!捉月台的本命神通是后来开辟,这把剑,居然一样暂时无法开辟本命神通。 刚想抛开黯淡飞剑,让其自行游走,结果手中剑却忽然“说了句话”,当然不是与人一般言语,而是那种念头,让刘景浊去往天上。 自己的天地,去哪儿就是心念一动的事儿,顷刻之间,刘景浊已经身处星海宇宙。 手中剑自行飞出,一道剑光瞬间划破星河,刘景浊一愣,片刻之后,星河居然成了一条剑气长河,漫天星辰几乎尽数被剑气包裹。想逃也逃不掉。 刘景浊忽然转头,不知几千万万里外的星河尽头,长出来了一棵树,但别说肉眼了,即便自己是这方天地的主人,一样没法儿去感知那棵树究竟有多大。 这是这把新剑,要给自己看什么?因为此地一切都是假的,可以随自己心意变化,那棵树虽然可以随着心念消失,但刘景浊可没让他长出来啊! 飞剑已经折返,落在刘景浊手中,似乎要强拽着刘景浊去往那条剑气长河。 刘景浊便跟去了,可一落下,剑气浪潮便席卷而来,硬是将刘景浊前推不知多远,此时刘景浊才瞧见,远处那个,果真是一棵大树。 剑气浪潮还在不断前推,明明是越来越近,可那棵大树却瞧不见了,此时他只能看见有无数粗壮树根在蚕食周围星辰。 不知过去多久,更不知出去多远,此时已经没了树根踪迹,独独能瞧见无数触手,在往那不知大过九洲几万倍的星辰伸去。 片刻之后,星河尽头未到,但浪潮停了。 此时星河之侧,漂浮一块儿碎片,与九洲差不多大小的碎片。 刘景浊赶忙闭上眼睛,险些道心崩溃。 “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 忽然觉得自己在疾速后退,刘景浊只一睁眼,只觉得后脑被人一重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因为……他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是一棵树的树根,在土壤之中伸展毛茎,尚且不如头发丝细的毛茎,伸展途中,捣碎了尘埃而已。 画面一转,刘景浊已在一棵菩提树下。 他苦笑一声,擦了擦嘴角鲜血,自问一句:“世界,究竟多大?” 九洲对我刘景浊来说,极大了,可在这树下,尚且不如尘埃啊! 那即便跳出此方天地,会不会只是另一棵树下而已? 想到这里,又是一口血水。 大罗金仙也好,凌霄境界也罢,哪怕是远古神灵,算个屁啊! 可……还没有完,刘景浊忽然觉得自个儿身形暴涨,几个呼吸而已,此方天地已经不如自己脚掌大了,又过去片刻,刘景浊只觉得自己穿越星河,又破一层天地壁垒,结果定睛一看,身在海棠树下。 眩晕无比,刘景浊捂住头,沉声道:“显摆你的本命神通?” 第590章 那些孩子们(下) 临近五月,初雪城依旧暖和不到哪儿去,白小豆总是穿着一身厚棉袄。 今日早晨,她跟竺束各自拿着扫帚,准备扫雪上山,结果来晚了,已经有人扫出去一大截儿了。两人只好加快速度,紧赶慢赶的追了上去。 如今的栖客山,扫雪是个抢手活儿,起来的晚了可就没有了。 都是山下学子,都知道白桃是个有钱的主儿,但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大小姐。 前面有个一身儒衫的年少年人,十五六的模样,瞧见白小豆追来,赶紧加快速度,要不然那可就扫不到了。 结果白小豆大步跑去,喊道:“孟九羌!给我等着!” 少年人只觉得头皮发麻,立刻转头,讪笑道:“大姐头今个起晚了啊?竺束,你也真是的,不喊喊我们大姐头?” 竺束懒得理他,你堂堂一国皇子都不敢,我就敢了? 孟九羌是斗寒洲西北方向,一个不算小的王朝皇子,大抵与神鹿洲如今的墨漯王朝相差不大。 白小豆板着脸,把扫帚丢给孟九羌,“这么想扫,今个儿我让给你。” 孟九羌那叫一个感恩戴德啊! 其实说白了,大家抢着扫雪,自己也不知道扫雪的意义在何处,只是争抢而已,但但大多数时候,抢不过中土来的白桃儿。 说起她,读书也读不过,打也打不过,那不是大姐头,还能是谁?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快到山上了。 山上学子居住的各处小院儿通往登山路的一截儿小路,扫的极其干净。若是高高看去,登山路像是一棵粗壮大树,那些小路,就是蔓延开的树枝。 从五月到七月,栖客山书院会给学子们留近三个月时间去四处游历,回来之后还是要写上一篇游记的。 孟九羌锤了锤腰,问道:“大姐头,这三月,你到哪儿去啊?回家不?” 白小豆没好气道:“你是不是脑子有包?三个月,我回中土?一趟神鹿洲来回都不够!” 孟九羌讪笑一声,硬着头皮问道:“那大姐头跟我去一趟凌春王朝呗?到时候带上竺束,再喊上小秃子跟爱哭鬼?” 看得出,孟九羌是个爱给人起外号的。 结果走了几步,就瞧见一个十五六的姑娘,站在路口皱着脸。吓得白小豆赶忙加快步子上前,安慰道:“小麦冬,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待会儿我帮你揍他。” 差点儿就哭了的姑娘是住在山上的,叫做卢麦冬。 孟九羌嘴角抽搐,爱哭鬼又要害我挨揍了。 此时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从背后走出,一把拎起孟九羌,板着脸问道:“你又欺负麦冬?信不信我把你昨个儿吃的饭打出来?” 小秃子吕童,小时候一直光头,绰号是这么来的。 为保命,孟九羌赶忙说道:“明个儿估计就会放我们走,到时候你们跟我回家呗?吃喝我管了,我让人开着飞舟,咱们去的地方也多些。” 白小豆先摇了摇头,“我不行,我想去一趟木鱼宗。” 孟九羌当即开口:“大姐头,顺路啊!你在木鱼宗还有熟人呢?” 白小豆也不隐瞒,书院之内是怕别人多想,既然要出去了,她不会不承认自己是青椋山修士的。 “我师傅说了,既然来了斗寒洲,熟悉的宗门有时间就去逛一逛。再说木鱼宗有个姐姐好久不见了,我挺想她的,也不见来找我。” 木鱼宗是什么,别人不知道,孟九羌不会不知道啊!反正他是越发觉得大腿抱对了。 果不其然,今日散堂,先生说七月初十回来上课就行了。 回去之后就在收拾东西,好在是那个小怪物可以缩小,藏在自己袖子里,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咋个带。 卢麦冬跟吕童今晚上就住白小豆的院子,太大了,再住十人也绰绰有余。 也是今日,山上住的两个人才知道,原来白桃还会武啊? 山上炼气士不少,可用剑的,真没见过。 如今的白小豆,十四五的模样,十七岁的年纪,已经是个金丹剑修了。 龙丘棠溪十三岁结丹,白小豆险些赶上了自个儿师娘。 今晚上孟九羌有的忙,得先跟自己家来的人打好招呼,不能瞧不起人。从小到大,这种事孟九羌最见不得,我是皇子,我都没有看不起人,你们是我的奴仆,哪儿来的脸瞧不起人的? 直到后半夜,他才把画舫上给白桃大姐头、小秃子、爱哭鬼还有竺束的屋子收拾出来,当然不是自个儿收拾,但却是自个儿盯着收拾的。 凌春王朝是个小王朝,所以随行保护孟九羌的,也就是个神游修士。 他见孟九羌忙前忙后,极其上心,这会儿总算是闲下来了,便走过去,笑着问道:“殿下,怎么对这几个人才这么上心?” 孟九羌一屁股靠在座椅上,咧嘴笑道:“你没来之前,我老遭人欺负了,咱们凌春王朝毕竟是小王朝,在斗寒洲都排不进前五,随随便便一个二流山头儿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的。要不是大姐头跟小秃子为我出头,我脸都不晓得往哪儿放了。爱哭鬼虽然爱哭,但很仗义,哭着帮我揍人。而且大姐头身世不差的,小秃子跟爱哭鬼就差点儿,我就想带着他们逛一逛,想吃什么放心去吃,想玩儿什么就玩儿个够!反正我孟九羌,从来不是个小气鬼。” 这位神游供奉没说什么,年轻人交朋友嘛!在乎对方身世作甚? 次日清晨,一行人登上画舫,开始往西去。 吕童跟卢麦冬都是头一次乘坐飞起来的船,都有些惊讶。反观白小豆跟竺束,就有点儿司空见惯了。 少男少女,年纪都不大,坐在甲板前方,有说有笑。 那位神游供奉站在船楼,见如此美好画面,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只可惜,殿下这才返乡,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多笑脸了。真希望这几个跟着殿下一起去的朋友,能跟着一个不是殿下的朋友一起返回。 正此时,两道身影从后方疾驰而来,船上神游立马转身,都没来得及有什么举动,有一男一女已然落地。 两尊登楼,他也不敢轻易得罪,只好对人抱拳,问道:“两位前辈,是有什么事儿吗?” 女子摇摇头,轻声道:“找孩子。” 姚放牛已经笑呵呵走去白小豆那边,轻声道:“你这丫头,不是说了有时间就去找我们吗?好家伙,头一天就跑了,赶都赶不上啊!” 白小豆咧嘴一笑,轻声道:“前辈别担心,这是找我的。” 然后才说道:“同窗喊我们去玩儿,我也想去找陆青儿,就想着顺路逛一逛。” 徐瑶走过去按住白小豆的脑袋,轻声道:“你师傅师娘可都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们帮忙照顾你,遇到事儿了记得传信啊!再说了,陆青儿不知道哪儿去了,不在木鱼宗。” 白小豆赶紧摇头,“山长跟先生们待我都好的不得了,真没事儿。” 可惜,陆青儿不在。 徐瑶点点头,“那行,出去玩儿也好,姜柚那丫头都跑去离洲了,估计也一两年才回去,你这大师姐,不走走江湖哪儿行?有事儿记得喊我啊!” 白小豆点了点头,却还是没忍住问道:“瑶姨,我师傅还好吗?” 姚放牛撇撇嘴,“好个屁!你那好师傅,半年重伤两次,不过都没大事儿,就只是少了根小拇指,轻伤而已。” 瞧见徐瑶瞪眼过来,姚放牛赶忙闭嘴。 徐瑶笑着说道:“你师傅跟你师娘在一块儿呢,听说他准备等你修完五年学业,让你跟姜柚一块儿去一趟拒妖岛。还听说他想给你找个小师弟,就怕你们不答应呢。” 白小豆挤出个笑脸,挠挠头,笑道:“师傅要收徒,哪儿用得着我们答应啊!” 那我就,好好念书,免得到时候被考校,什么都不知道。 姚放牛也没忘记去跟竺束聊天儿,免得这小竹鼠心里不舒服。 又闲聊片刻,其实两人一直在注意白小豆身上那头麒麟,确定没有坏处之后,这才准备走。 临走之前,姚放牛笑着抱拳,对那位叫做牧野望的神游修士说道:“那就叨扰道友了,我们家丫头有时候挺调皮,要是哪里做得不对,道友多包涵啊!” 牧野望赶忙抱拳回礼,“前辈说笑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方才几个重要字眼,他听得真切,拒妖岛! 这白桃的师傅,是在拒妖岛戍边的,能与两位登楼是好朋友,恐怕也是登楼了。 姚放牛一笑,拍了拍中年人肩膀,开口道:“别猜了,我叫姚放牛。” 说完就拉着徐瑶离去,而牧野望,愣在原地。..m 他不是傻子,天下人都知道,破烂山宗主姚放牛,与中土刘贼交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白桃是中土人氏……那她师傅还能是谁? 此时孟九羌愈发得,大腿抱对了啊! 他还是没忍住凑过去,问了句:“大姐头,你就说说你是什么身份呗?” 白小豆咧嘴一笑,大大方方说道:“我家山头儿名声不太好,但那都是假的!我叫白桃,是青椋山开山大弟子!” 孟九羌怎样先不管,反正牧野望是已经压不住心中喜悦了。因为就在刚才,姚宗主传信说,让他放心扯虎皮。 云海之中,姚放牛笑着说道:“我不羡慕别的,就羡慕青椋山有这么多即将长大的孩子。那个竺束,一样很不错的。” 话少了些,但心足够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90章 那些孩子们(下)免费阅读。 第591章 登岛的年轻人 如今的海上战场,几乎就是拿最前方的登楼修士顶着,双方在拒妖岛以东一万四千里与一万五千里之间拉扯。而下方妖潮,这些个登楼修士压根儿就顾不上,只能交由元婴之下的炼气士,以及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的战船、大军来抵挡。 就如此紧密的布局,整个四月,依旧有两艘战船折损,死伤三万余人。 这还是有那三百人的队伍一直在穿插支援,若非如此,死伤定要翻一倍。 对方妖族小队与人族这边的差不多,也是很难找出来,冷不丁就会吃大亏。妖族那边与人族这边最大的区别是,对方来,就没想过走,他们觉得以一个真境妖修换取一艘战船,很划得来。而刘景浊的策略是,大家能活就得活着。像三月被凿沉的战船,以及四月的两艘,都是对方死士潜到附近,冷不丁出现,引爆自身神魂,同归于尽。 整个四月,光是龙丘棠溪一人,至少就牵制了三头妖王,其余登楼修士,几乎都是一拖一,而龙丘阳厉就是背后下黑手的那种,胶着之时,出手偷袭。可对面也一样有这样的人,昨日玄岩那厮冷不丁下场偷袭,龙丘棠溪就挨了一剑。结果龙丘阳厉赶去救援,还被侄子辈儿的龙丘棠溪呵斥,让去帮别人。..m 好在是几轮换防下来,大家也都习惯了这种死守不攻的策略,的确没有之前那般战场上酣畅淋漓,但活下来的人,总归是多得多了。 骂声,也就慢慢成了一座戍己楼,简直就是惜命楼。估计不久之后,惜命楼这个称号就会传开。 不说别的,只醒神王朝与大瑶王朝的大军,从前一次登岛,两国加起来几十万人,回去个几千人已经极其不错了。 而且他们也都看得出,开年以来,拒妖岛几乎月月新增修士,虽然不多,一月就是千余人,但那都是炼气士啊! 戍己楼上,刘景浊自出关以来就放了一道地魂分身在此,秦翻雪几次来找,最终敲定了一件事。从前没法儿做,因为秦家天工木甲只是用于铸造而已,几乎没有防御力可言。假如可以寻来一些能工巧匠,如墨家传人那般,将这木甲改造一番,不用多大杀力,只需要可以抵挡妖潮即可。 战场上添置这些巨人木甲去抵抗妖潮,起码战船那边会稳妥很多。 刘景也只能说让青椋山与鱼雁楼去打听,若是寻得来匠人,此事便可行。 景炀王朝黑龙卫是有收留一大批墨家传人的,就是不知道其中有无精通机关术的。 若是真能改动,再加以符箓、阵法,倒是不止可以用以抵抗妖潮。 船匠登岛,战船开始建造,等到明年入冬之前,若是能再建造出来二十艘战船,那布局便不用如此捉襟见肘了。 有一道符箓替身去了南边一个宅子,里边儿住着四月换防下场的悲春崖三胞胎姐妹,这是刘景浊登岛以来,头一次去找她们。 三月战场,三姐妹三真境而已,却活活磨死三头炼虚,学全了那道阵法之后,威能提升不少呢。 三姐妹都在修炼,瞧见刘景浊走进院子,几乎同时起身出门,一模一样的动作,一起喊了句刘山主。 到底是三胞胎,心有灵犀。 刘景浊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自登岛以来,死在你们手里的炼虚不下二十了,战功卓著啊!听说你们给自个儿改了名字?” 对面三个单凭长相很难分清的女子,异口同声道:“是改了。” 从左到右,依次开口,大姐春雨,二姐夏雨,小妹秋雨。 说是为了别人方便辨认改的名字。 闲聊片刻,刘景浊说了句:“你们脑海中的禁制已经被我撤掉了,但我有点事情,只能是你们做。” 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出去,出门之后就直奔北边儿左春树住处。 御风走出去还没百里路程,忽然间一拳轰来,这道符箓险些被打到灵气涣散。 来者一身白衣,炼虚巅峰。 刘景浊起身扶正了脑袋,就听见一句:“这一拳头是给我南真妹子出气!” 有人传音白浚仪,“你个傻帽儿,那就是一具符箓替身!” 白浚仪神色淡然,“我当然知道。” 刘景浊叹息了一声,这符箓被打得没法儿用了。 替身化作符箓折返,一道白衣天魂自宅子走出,接住符箓,继续往北边儿去。 白浚仪瞬身赶上,二话不说就是数十道术法神通砸下,一会儿刀山一会儿火海,几步路而已,刘景浊甚至过了春夏秋冬。 左春树坐在自家宅子顶上,直挠头。 “你不是说白浚仪是个聪明人吗?对剑修用幻术,你确定他聪明?” 沈白鱼摇了摇头,“幻术是障眼法,他有后手的。不过,看样子是用不出来了。” 刘景浊有点儿着急,不想跟他玩儿,运转罡气震碎幻境,刚想继续走,结果一阵雷霆…… 刘景浊都无语了,简直是麻了口。 左春树捂住头,没脸眼看。 这白浚仪高低是脑子有点儿毛病,对他用雷霆,亏你想得出来。 结果都不用想,刘景浊皱起眉头,一句滚远点,那团雷霆当即四散开来。 可这白浚仪还是不信邪,居然抬手祭出一道印章模样的法宝,大印携带阵阵火焰,朝着刘景浊就砸去。 这下轮到沈白鱼捂脸了,真的没眼看。 左春树嘴角抽搐,转头问道:“你不是说这白浚仪天赋极高,心思极其缜密吗?怎么这模样啊?” 沈白鱼叹息道:“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刘景浊呗,觉得中土那地方的榜首没什么本事,先试探试探。” 左春树摇摇头,还试探?那家伙要是跟你同境界,你白浚仪都不知道怎么被玩儿死的! 果然,刘景浊确实烦了,抬手一拳,砸飞大印,又是一步跃出,已经一只手按在白浚仪后脑勺。 “白兄,想打架就别试探人,明白吗?” 然后就是一声巨响,白浚仪整个人就被按进了砂石路里。.m 落地之后,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化作一道剑光,落在屋顶上。 “好看吗?” 左春树点点头,以前不爱看,现在觉得挺有意思。 刘景浊开门见山道:“天下大会你去还是景欢前辈去?” 左春树眨眨眼,“都去,反正只是分神前往,不耽误我上战场,再说我也得六月才能换防上场啊!” “着急忙慌就这事儿?要是换我,非得锤白浚仪一顿才行。” 刘景浊只说道:“懒得。” 与其花费气力跟他打,倒不如上战场去。 那白浚仪吃瘪之后,倒也没继续追来。 刘景浊传音二人,“瘦篙洲那边,有事儿得沈兄帮个忙,青鸾洲也是,最好是能让葬剑城修士去一趟神水国。” 一番传音之后,二人都皱起来了眉头。 沈白鱼沉声问道:“当真?红酥说的?” 刘景浊点点头,“宁可信其有,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沈白鱼点点头,“我立即传信吕夭,让她派人去萍国瞧瞧。” 如今金银萍国,已经成为一个萍国了。 左春树也说道:“那我就找几个小子去神水国逛一逛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原本不想这么早打草惊蛇的,红酥登岛之后,想必那两处暗桩是有变动的,想去找也不容易。 可青椋山那边传来了一道消息,那就不得不提前去瞧瞧了。 此时一艘大瑶王朝的渡船也缓缓落地新岛,三个年轻人,有男有女,又转乘飞舟,往拒妖岛来。 都是年轻天骄啊!最重要的是,全是剑修! 境界最高的是个女子,至多五十,已经真境。然后是个五十上下的男子,神游。 但两人却是如同侍从一般,是跟在一个二十出头儿的年轻人背后的。 黄昏前后,三人信息被送上了二楼,东门笑酒亲自送的。 大瑶王朝的问道宫弟子,都是国师弟子,那位国师,也就是问道宫之主。 东门笑酒站在一旁,沉声道:“估计是暗地里培养的天骄,之前都没听说过。” 刘景浊点了点头,如同景炀五龙卫的势力,各大王朝都有。天骄的话,景炀王朝的佟泠、池妖妖都是,许经由绝对还有没拿出来的天赋好的。其余王朝,当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打开那玉简一看,刘景浊还是有点儿惊讶。 真境女子,五十二岁,名为柳初言。神游男子,四十九而已,叫做杨冥昭。 至于那问道宫的少宫主,二十四岁,元婴!名字也很有意思,叫做杜神。 重要的是,都是剑修。 刘景浊笑了笑,“好事儿,九洲天骄多,便是未来可期。” 靠南的一座海边宅子,年纪轻轻的杜神,正与柳初言对弈,明显都是下棋的一把好手。 杨冥昭抱着剑靠在一边,嘟囔道:“怪不得三千年打不退妖族,就靠这些人,呵,一群散兵游勇,哪有儿一点儿戍边人的样子?哪个衣着打扮像个正经人?” 杜神一笑,轻声道:“师兄还是少发牢骚,岛上修士虽然俗了些,但咱们这点儿境界,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打得我们没话说。” 柳初言落下一子,笑着说道:“你们也别小看人家,刘景浊这些布局,还是有点用的。” 此时此刻,三道身影就在屋顶,可惜下边儿三人没发现。 刘景浊转过头,笑道:“咱们不像正经人了吗?” 霍犬年撇嘴道,“我去给他们瞧瞧正经不正经。” 刘景浊摆摆手,摇头道:“算了,他们会自己找来的。我要去天下大会,我回来前你们忍着点,年轻人不嚣张就不叫年轻人了。” 霍犬年瞪大了眼珠子,“那俩还要忍?” 刘景浊淡然道:“我说年轻人,起码得比我小吧?” 三千年都关不上门、散兵游勇、不正经、俗? 布局还算有用? 这是没走过江湖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91章 登岛的年轻人免费阅读。 第592章 都在等 原本想给这把剑起名合尺,但想来想去,还是不太合适,这个名字便也就否了。 中意的名字很多,但不能随便取啊!这个得将飞剑神通开辟之后,才能有个取名方向。若不然弄得驴唇不对马嘴的,会折损飞剑品秩。就如同姜柚那把赤霄,天生属火,取个竹湖的名字就不像话了。 近十天来,这把剑的脾气刘景浊算是摸透了,他娘的就是个鼻孔朝天的,谁都瞧不上,跟了自己,好像很跌份儿似的。 这把剑跟捉月台也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在自身天地之中,见面就要掐架的那种。 刘景浊的修行,相比别人,多了许多东西,也少了许多东西。 别人的真境,要去往自身“城府”,是要经由黄庭宫的。刘景浊就不一样了,他压根就没有黄庭宫,也可以说那方天地本身就是黄庭宫。 所以别人的修行路,他压根儿无从参考,每次破境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鬼晓得前面有什么。.m 就等到什么时候到了炼虚巅峰,看看那座高楼,是否与自己想象中一样。也就看四十五岁之前,能否炼虚了。 昆仑有一别称,玉京山。 此次天下大会,不知是在中土假昆仑,还是在真昆仑。 海上数道身影先后折返,刘景浊将心神退出自身天地,与从北边折返的天魂合二为一,到外院,站在了含桃树下。 一道寒光至此,龙丘棠溪缓缓落地。 “呦,这是等谁呢?” 刘景浊笑道:“当然是等龙丘大小姐了!” 有个小姑娘咦了一声,撇嘴道:“好恶心啊!” 结果就被刘景浊伸手按住了脑袋,原本她还不咋把刘景浊当回事,结果那一缕剑意垂落,她立马儿就蔫儿了。 扭头嗖一声钻回青伞,惹不起惹不起,溜了。 刘景浊摇头一笑,“剑灵都这么调皮的么?” 话锋一转,刘景浊还是问了句:“伤势如何?” 龙丘棠溪摇摇头,笑道:“问题不大,没上次在中土挨了一下来的重。你呢,重返真境,多了一柄本命剑,可以啊!” 某人咧嘴一笑,“那是不是得奖励一下?” 龙丘棠溪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刘景浊,撇嘴道:“我去闭关疗伤,你少来烦我啊!” 这家伙重返真境了,肯定要再去战场的,怎么可能拦得住。 拦不住就不拦了,反正每三个月能有一个月常见面,她很满足。 五年之后,再想见面可就难了。 之后再想,就更难了。 也不知怎的,都进了屋子了,龙丘棠溪忽然喊了句:“刘景浊!” 某人屁颠颠儿跑进去,一脸谄媚,“大小姐请吩咐。” 可她没说话,就直愣愣盯着刘景浊,几个呼吸而已,脸就红到了脖子根儿。 转身坐在床上,也不说话,片刻之后,她猛地抬手捂住脸,还是没说话。 那么长时间,她都没想过这个,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刘景浊笑了笑,走过去把手放在龙丘棠溪头上,声音温柔:“我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真君子,我当然很想很想抱得美人归了,但现在不行,得咱俩成亲以后,得给我留个念想。” “滚滚滚!老色胚,想哪儿去了?” 起来就是一脚,某人顺势啊了一声,开门又关门。 然后就瞧见一脸茫然的楚廉站在院子里。 刘景浊板着脸,没好气道:“你很闲啊?” 楚廉轻声道:“姬泉不要我,嫌我太木讷,把我赶回来了。不然刘先生安排个别的活儿给我干?” 这都能给人赶回来,刘景浊也真是无话可说了。 “那你想干什么?” “什么都行,刘先生安排。” “之前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有了,但可能不是刘先生想要的,我怕说出来刘先生会失望。” 刘景浊一乐,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率先出门,坐在了含桃树下,然后问道:“说吧,你的答案是什么?” 少年人看了看刘景浊,总觉得自己说出来,保准挨揍。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轻声道:“我觉得,剑就是剑,剑还能是什么?” 眼瞅着刘景浊神情由明转暗,楚廉心里直嘀咕,只得干笑一声,问道:“我去练剑?” 刘景浊只是抬手一道灵气传去楚廉泥丸宫,沉声道:“先养剑意吧,我回来之前能冲破第一关,那我便教你一手剑术。” 楚廉大喜过望,“刘先生答应收我为徒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想得美啊!等过几年,我那两个弟子到了拒妖岛,你能过她们那关,再说收徒之事。” 白小豆五年修学结束,刘景浊会让她们来一趟拒妖岛的,到时候得拉着龙丘棠溪一起回去。 楚廉点了点头,一下子就来了心劲儿,扭头出去,继续练剑了。 五月初一,天亮之后二楼议事,只三刻便结束。 戍己楼议事从不是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扯几个时辰决定不了一个事儿的那种。 然后就是楼下的忙碌时间,酒铺那边,也开始忙碌了。 刘景浊还留在二楼,龙丘阳厉跟霍犬年都在,三人面前是一幅战场舆图。 龙丘阳厉折返之时,身上还带着伤呢。 霍犬年扯来一张凳子落座,摇头道:“战场布局,只说防御,已经是极致了。只是战线实在是太长了,压根儿没法儿去收缩战线,对面有足够的人手,我们却没有。” 龙丘阳厉沉声道:“说到底还是人太少了,一旦那边开始不计代价地压过来,咱们想撑五年,很不容易。” 刘景浊指了指中岛与拒妖岛中间万里空白海域,开口道:“抽出来三艘船去巡视这片海域,每艘船要有一位炼虚修士。” 最快三年,最慢五年,就当做是五年,这第一年,会最难过,此后一年会好过一年,但付出的代价,便是一条条鲜活生命。 但也只能咬着牙过了! 顿了顿,刘景浊沉声道:“对面会很快腾出手来,估计也就是几个月便能平息内乱了。陈黄庭手里有战船图纸,对面的战船恐怕也会造出来,还有那些小队的名册,陈黄庭手中都有,即便已经打乱重组,还是要小心。” 龙丘阳厉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他真会把名册交出去?那都是跟他一起上场厮杀的同袍啊!” 刘景浊声音有些冰冷,“事已至此,就别再抱有什么幻想了,事情要往最坏去想。” 第593章 前夕(上) 闲都王朝境内,禁锢妖帝金鹏的那处深渊之中,走进去了个青年人,当然不是人,只是有着一副三十上下的青年模样。 青年人距离那巨大躯体尚且有着几十里,但他没继续往前,而是站定此处,重重抱拳。 金鹏缓缓低头,他被妖异紫气所束缚,除却头颅之外,别处想要动弹一下都难。 低下头,金鹏沙哑开口:“他怎么会让你来的?” 青年人直起身子,轻声道:“师傅让我来劝一劝父亲,这个人间不值得父亲如此对待。” 金鹏一笑,笑得有些嘲讽。 “长潭啊!你啊,跟着那个读书人那么久,居然就没学会一星半点的知恩图报?你跟景语喊我一声父亲,我对你们两个,跟我那混账儿子有差吗?” 青年人正是哭风岭传人,长潭。 长潭神色无异,只是说道:“我念父亲的好,所以师傅让我来劝父亲,我就来了。我知道师傅想着保全咱们妖族血脉,师傅也是,只是你们观念不同。父亲想的是和平共处,师傅却想着翻身做主。” 金鹏只反问道:“八千年来,除非妖族主动招惹,此外人族有拿我们当作异族看待吗?说到底,我们自己不念好罢了,偌大浮屠洲,地域广大、物产丰富,人家没分给我们最差的地方啊!非得弄得跟八荒那样,好好的地方变作乌烟瘴气才行?” 长潭摇头道:“父亲,若是他们不拿我们当做异族,就不会有如今这场大战了。” 金鹏冷笑一声:“孩子,那是你们想着打通与拒妖岛的联系,扪心自问,换你是人族,看得下去吗?会无动于衷啊?” 话不投机,好像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长潭一笑,摇头道:“父亲,这么些年,您活得太像个人了,可我们毕竟不是人。人族有一句话,‘楚虽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九洲志态,不与妖同。” 金鹏哈哈一笑,这书也没少读啊?还九洲志态,不与妖同? 他摇摇头,笑道:“长潭,天下大会我不会去的,没得商量,除非你们愿意接受人间最高处调停。” 长潭也是一笑,反问道:“现如今,接受调停,人族那边会罢休?” 金鹏笑道:“也是,有第一次倒戈就有第二次,人族赌不起,是我们不守约在先的。” 长潭无奈摇头,也只好抱拳离去,只是走着走着,忽然笑着一句:“父亲,没有浮屠洲的天下大会,还叫天下大会吗?” 这是打定了主意,只要金鹏不去,浮屠洲就不会有人参会。 金鹏呢喃道:“孩子,有没有可能,没参会的只是浮屠洲妖修,而不是浮屠洲?” 以现在景炀王朝那边的势头,他们要的不是有妖的浮屠洲了。 浮屠之名,是当年佛门入中土之时,一个僧人所取,可惜啊!浮屠洲杀佛八千年,如今一洲之地,竟是一间佛门庙宇都找不着,真是讽刺。 金鹏抬头看向天幕,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些凄然。m..m 人都会假如、要是,有了人心的妖也不例外。 假如当年妖族未曾倒戈,要是人族斩尽杀绝,就没有如此这糟心事儿了。 唯独想起那个乖女儿景语,这头大妖也会露出欣慰表情,总算是养活出来了个不是畜生的妖了。景语是真的把刘景浊当做恩公的,她对于那个动辄就要回家吃自己亲生骨肉的父亲,唯独两字评价,畜生! 想起这个,金鹏笑意不止。 虽然没见过刘景浊,没打过交道,但想必以刘顾舟的为人,儿子差不到哪儿去,只要景语愿意真心实意把自个儿当做人,那即便天门开后又有一尊中土之灵,也是撼动不了景语地位的。 因为,景语所得,是当年跟随黄帝的那条黄龙的传承啊! 天下大会在即,十大王朝、各处顶尖、一流势力,都在准备。 有些事压根儿不需要事到临头才能知道,就如同这次天下大会,定然是要制定一条齐心抗妖的策略,也定然会重新划分天下山门的顶级与一流之分。 数年前在浮屠洲与中土相隔的那黑海之畔,玄岩就曾经说过,日后山门想要有个宗字打底,没那么容易的。 白鹿城里,一样在准备赴会,但龙丘晾不准备去,他说他没空,也没去的意思,就打发龙丘洒洒带个人去了。 所以今日龙丘洒洒特意去了城外山上,找到了躺着藤椅上打盹儿的龙丘晾。 龙丘洒洒也二十几岁了,出落的愈发水灵,虽然不是龙丘晾亲生的,但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了,所以这位一人压半座天下的龙丘家主又得犯愁,以后再拿麻袋套人,必不可少的事儿。 伸手捏住龙丘晾鼻子,龙丘洒洒故意板着脸,“爹!我一天忙得不可开交,你就在这儿偷懒啊?像话吗?” 被捏着鼻子,声音便有些怪了。 “白鹿城迟早要交给你,你姐是个胳膊肘往外拐,靠不住的,不让你劳累让谁劳累啊?” 龙丘洒洒松开手,走去背后帮龙丘晾捏着肩膀,微微一笑,小声道:“爹,我没想过接手龙丘家的,说到底,我不是龙丘家的人。” 龙丘晾一下子就板起脸来,声音发冷,“又是谁乱嚼舌根子?我拔了他舌头!是你三叔公?我打断他的腿!龙丘家不是皇家了,我这个家主说了算,即便我没了,当你姐跟你姐夫是摆设吗?” 龙丘洒洒赶忙开口:“别说晦气话,我来找爹,是问问爹,我跟谁一块儿参会?是跟大长老?还有,姐夫肯定会去,这件事我不是跟你商量啊!反正我肯定站我姐夫那边的。” 龙丘晾笑道:“不向着自己人,难不成还向着外人啊?温落跟你一块儿去。” 那个自杀的? 龙丘洒洒愣了愣,有点儿没明白,于是问道:“爹,自杀的不是山君吗?怎么……” 龙丘晾笑道:“以后他不是北岳山君了,跟你参会之后,会以鬼修身份去往拒妖岛,毕竟生前算是中土名将,起码也能帮你姐夫一些忙。” 我这个老丈人去不了,总要找人帮帮自家姑爷的,一个女婿半个儿啊! 好在我龙丘晾,有俩闺女。 龙丘晾去不了拒妖岛,不是不愿去,是他一旦离开,神鹿洲这边必定就会有别的变数。包括那姬闻鲸,即便身在青鸾洲,去拒妖岛就是一个屁的功,但他也不能去。其实九洲,至少半数合道不能去的,都被一些事牵制,去不了。 只不过,人间三子向来自由,三子并肩东去的画面,迟早会出现,想来便令人振奋啊! 朱雀王朝那边,皇帝高慧耀,挂壁楼主,还有一位刚刚高慧耀刚刚找来的国师,三人赴会。 有些事啊,武槊与高慧耀心知肚明,不说出来罢了。 上次被姜柚点醒,高慧耀这才明白,他把别人当傻子,人家也拿他也当做傻子。 他就是想要摆脱挂壁楼的控制,暗地里在培植自己的势力。他现在也知道了,武槊早就知道他这些算计,只是懒得搭理。因为在那位挂壁楼主眼中,高慧耀的一切举动,都如同小孩子过家家。 今日双方会面,商议赴会之事,互相抱拳行礼,一个口尊陛下,另一个笑着喊着楼主。 至于那位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最低也是登楼的国师,就在不远处坐着煮茶,也不去寒暄,更不插话。 片刻之后,武槊居然主动答话,笑着朝那老人抱拳,问道:“这位道友是离洲人氏?从前怎么没听说过?” 老人笑着起身,抱拳道:“老头子就是离洲一樵夫,上次与陛下偶遇,盛情难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小老头儿本事低微,日后还望楼主提携。” 武槊笑道点头:“好说,好说,就是不知国师高姓大名?” 老人笑道:“小老头吴姓天咫,久居白炭城,樵夫而已,喜伐桂树。” 武槊一眯眼,笑问道:“白炭城南三百里,好像有一座并灵山,道友可知道?” 吴天咫点点头,笑着答复:“自然是知道的,罗鹄小儿与老夫颇有渊源。倒是楼主高道,怎的听说过一个小小三流山头儿?” 武槊一笑,摇头道:“闲时翻看舆图,偶见而已,听闻道友住处近,便随口一问。” 吴天咫,喜伐桂树,好个吴樵夫。 武槊又说道:“吴道友,我曾听人讲过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吴天咫笑道:“愿闻其详。” 这位挂壁楼主扭头看向高慧耀,笑盈盈开口:“老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认识个人,选错了路,非跟个孩子一起蹦跶,那孩子也是,儿子不好好当,非要跟当爹的较劲儿,他难道不知道,儿子很多,爹就一个吗?一个儿子丢了,家产还可以传给别人的。” 高慧耀面沉似水,这个皇帝当得,真他娘憋屈! 可吴天咫却是一笑,摇头道:“楼主这书读得,哪儿也不挨着哪儿啊!当儿子的调皮点儿、有抱负,当爹的哪儿会拦着啊?那还是亲爹吗?”..m “是吗?” “不是吗?”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93章 前夕(上)免费阅读。 第594章 前夕(下) 婆娑洲贵霜王朝,因为是否争夺皇位,徐娇娇跟丘柘已经闹了数月了。 若是按照丘柘的心意,当什么皇帝啊?说到底是给自己找罪受,除非当个昏君。再者说,皇帝限制实在是太多了,做个闲散修士,自由些不好吗? 而徐娇娇在意的是,上次若非刘景浊的两张符箓,恐怕他们二人就死在海上了。 至于那个路痴和尚,虽然就在,但只会做和事佬,两人都是徒弟啊,向着谁呢? 只不过听见两人争吵,和尚还是没忍住嘟囔一句:“有了挖空心思争那把椅子的,倒不如自个儿好好修炼,自己没本事,当了皇帝也只是傀儡,还不是摩珂院说了算?” 当局者迷,这一句无心言语,倒是让争执不休的二人静下来了。 对啊!摩珂院才是那道迈不过去的坎儿,只要有摩珂院存在,即便当上了皇帝,也是傀儡而已。 片刻之后,徐娇娇又是板着脸,沉声道:“即便你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按照如今那位太子的作风,不斩草除根,他夜里都睡不着觉!你……你能不能有点儿上进心?” 丘柘这个无奈啊!他只得说道:“人不能总是空想的,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即便当上了,咱们也没有搬倒摩珂院的实力。再就是按照师傅的法子,给咱们百年时间,千年时间,咱们能不能有对抗摩珂院的实力?为今之计,咱们除了隐忍保命,还有什么办法?” 此时那路痴和尚又插一句:“天下大会在即,有一条铁律定会出现,凡俗王朝皇帝不可修行。娇娇啊!你要是非让他当皇帝,以后就是仙凡两别了。” 这下徐娇娇沉默了,因为路痴和尚,说得对。 僧人叹息一声,“皇帝身子骨不行,这次参会,肯定是那位掌院与丘横去,与其你们在这儿吵,倒不如想想怎么保命。一场天下大会之后,丘横肯定会对你们下手的,就你们徐家那点儿势力,别说辅佐丘柘当皇帝了,能不能明哲保身都是一回事儿。” 徐娇娇一皱眉,沉声问道:“和尚,你有主意就说!” 路痴和尚轻声道:“赶紧张罗婚事,丘柘脱离皇族,入赘徐家,徐家也自己舍弃那瓮候身份,这样还能有些喘息机会。” 有些事没法儿跟他们说,中土那猛人,早晚要清算摩珂院的,只要能撑到他来清算,你们日后就有逍遥日子。只不过,暂时也别想跟青椋山或是刘景浊打什么交道,越着急死得越快。壹趣妏敩 有时候别想着雪中送炭,一来是人家需要吗?二来是,你去送炭,有人泼水啊!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儿,在摩珂院前面,我这个登楼和尚,算个屁啊! 顿了顿,和尚叹息一声,开口道:“成婚吧,随后我重返拒妖岛戍边,到时候只要你们不作死,谁敢惹你们,象城就是前车之鉴,这是为师唯一能想法子帮你们的了。” 既然那猛人刊登邸报,戍边人不可欺,到时他贵霜王朝也得掂量掂量吧? 路痴猜的不错,贵霜王朝赴会之人,就是摩珂院掌院与新太子丘横。 前任太子被刘景浊所斩,此次几大王朝会面,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还好那十二人早有打算,只是心神前往,多半是在那边以符箓替身的模样现身,否则说不好真会打起来的。 和尚啃了一口鸡腿儿,有些走神。 又要重回那处伤心地了啊!这次去,死了算了! 瘦篙洲的璃月王朝,悲春崖宗主黄素要去,已经卸任的老宗主霍无觉也会去,但只是以散修身份。至于璃月王朝,老皇帝一样身子很差,但现在到底是吕点校去还是吕点沧去,这个难题放在了黄素面前。 这第三辈子,她想活得稳妥些,但好像做不到。 吕点校与吕点沧,选谁去就是倾向于谁了,所以选谁都不好。也是怪吕夭那个妮子,倒是本事不小,居然拉拢一洲天骄去支持吕点校,如今沈白鱼、樊江月、白浚仪,还有飘摇城跟南真那些,几乎全站在吕点校那边了。.m 年轻人想得很好,只可惜,他们低估了…… 哎?吕夭?璃月王朝这么好听的名字,有个女帝也不错啊! 很快,一道消息就落在璃月皇宫,让老皇帝摸不着头脑。 选吕夭去,当然不会说得这么直白,黄素是建议吕夭去。 小国皇帝由女子担任的也不少,但十大王朝,只有千余年前的中土有过一位女帝而已。 难不成…… 璃月王朝不比其余王朝,对于悲春崖依赖极大,宗主建议,也只能当做圣旨去听了。 于是五月初三的夜里,接到消息的吕夭,脸都黑了。 这是挑拨自己与哥哥啊!黄宗主,好深的算计! 当然有这层意思,但得到消息的吕点校,只是苦笑一声。 他,又能如何? 至于醒神王朝,是皇帝与太子楚衢赴会,另外带着那位女子国师。没带三皇子而是带了那一无是处的太子,估计是对于先前重伤的补偿吧。 现如今,楚衢觉得,他可以争一争这个皇位了,不为别的,就为以后能护住楚廉母子。 大瑶王朝,赴会之人是那位正值壮年,才四十有三的皇帝,与问道宫宫主。 两人都是中年模样,此时正在问道宫中对弈。 皇帝落下一子,问道:“刘景浊没给他们苦头吃?” 问道宫主摇摇头,“暂时没有,以后估计也不会多为难,至多是让他们三个自己打自己的脸。说到底刘景浊不跟杜神他们在一个层次。” 年纪相差不大,但经历与城府,相差太多了。 皇帝笑道:“杜神自负不是一朝一夕了,吃点儿苦头也是好事。就盼望着刘人皇帮我磨磨他的锐气了,不然以后怎么接你的衣钵?” 中年人捏住棋子,抬头问道:“陛下这是有意交好刘景浊?” 皇帝笑着摇头,“我需要去讨好谁?只是那剑运之事,弄得我十分不爽。几个运气好的跳梁小丑而已,若非当年艾禾出剑,他们顺势捡起来人家不要的,能这么把自个儿当成一盘菜?还弄出来个什么天机阁,贩卖剑运?兜售天机?天底下就没有他们不敢卖的是吧?那朕也会做生意呀!” 这个朕字一出,中年人就知道皇帝不是开玩笑的。 他这才落下手中棋子,笑着说道:“醒神王朝那边可把这剑运当做可以与大瑶争一争第一的神仙手,陛下却想着卖了那座天机阁,真有意思。” 皇帝一笑,淡然道:“晏河啊,天下第一大王朝,从来就在中土,醒神楚氏好像不明白这个道理。” 问道宫主笑道:“数千年来,中土过于隐忍,以至于其余八洲都觉得中土是软柿子。” 一盘棋尚未下完,皇帝忽然起身,负手在后,仰望苍天。 他冷冷开口:“都说不蒸馒头争口气,我这天子,当得憋屈啊!人家龙丘晾倒是潇洒,只是我学不来,也没本事学。” 这位大瑶王朝立国以来,只说硬气,当今皇帝最与瑶武帝有的一拼。 他也是真佩服龙丘晾。 还天子,天底下这么多天子,我可没那么多兄弟! 认天作父?我没有爹吗? 晏河自顾自落子,还是问了句:“陛下想好了?赌错了可就是万劫不复。” 皇帝转过头,反问道:“要是赌错了,万劫不复的,难道只有大瑶?选择跪下,国师能做到否?” 晏河一笑,轻声道:“陛下吩咐就好,陛下要疯,晏河陪着。” 这个疯字,用得极好啊! 皇帝又说道:“其余王朝都没骨气,那我大瑶与他景炀柱天!” 天塌了,大家都活不了,天要是没塌,我大瑶还是傲立于东方的大瑶! 神鹿洲那座新鹿王朝,从来是将白鹿城当做宗主的,龙丘家当代家主就是太上皇。不是惧怕,而是刻在骨子里对于从前那座神鹿王朝的认同。不说别的,只要龙丘家主一声复国说出来,新鹿王朝皇室即刻让位。 得到龙丘洒洒的回信,很简单的几句话,却让左丘明志热泪盈眶。 信上说:“新鹿之新,是有别于神鹿的新,左丘家也不是龙丘家附庸,不必事事上疏,自行决断便好。” 后缀一句:“也是家主意思。” 还有就是,自打龙丘晾自绝国运以来,左丘家建立起了新鹿王朝,在外人眼中,皇帝就是皇帝,但左丘家到左丘明志,从不以皇帝自称,只自认为国主。 在他们眼中,龙丘家永远不可替代。 拒妖岛上,刘景浊多少还是有些……局促。若只是以青椋山主身份参会,绝不会如此,可他现在代表拒妖岛赴会的。 他就一直蹲在屋子外边儿,喝酒不止,等着天亮。 龙丘棠溪很少瞧见他这样,第一次去白鹿城也没这样啊! 她走去刘景浊身后,笑着说道:“有一件事,你自己可能不知道。” 刘景浊转过头,面露疑惑。 龙丘棠溪靠在刘景浊肩膀上,轻声道:“刘景浊是人皇与否都不重要,他的身后始终跟着一群曾为人间而战的英灵,他向来不独孤。” 刘景浊笑了笑,天色微亮。 此时九洲之内,许多人耳畔传来声音。 请诸位点香赴会。 「明天有点忙,只能提前写完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94章 前夕(下)免费阅读。 第596章 天下大会(二) 天下事就是你在忙你的,我在忙我的。 那座并非处于九州岛昆仑,天下大会正在召开,而人间一处,山门小会刚刚落幕。 玥谷一场议事结束,掌律覃召羽就只是坐在边儿上打盹儿。 带着那三个孩子死在拒妖岛的消息折返之后,预料之中的没人在意,那位谷主也只是假惺惺的感慨几句,说是可惜了好苗子。 可就在昨夜,他瞧见了一道黑影,最终朝着玥谷深处而去。那是个女子,虽然只是一面,他还是认出来了。壹趣妏敩 十五年前,也是在樱江行船,一样是觉得奇货可居,曾送了五十两白银给那小姑娘,但那时的小姑娘跟在个大姑娘身后,至多五岁。好像这些年来,玥谷收的五岁上下的孩子不少。 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错了?那些孩子并未被人剥离根骨?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黄三叶以覃召羽的身份,在玥谷快十二年了。这十二年里,他可以肯定,外面出现的那些个“缝制拼接”的肉身,一定都是自玥谷卖出的。他原以为那些孩子除了极少数外,全死了,可他昨夜见着了的孩子,姓甚名谁他都记得。因为名字很奇怪,叫做梧丘,不像个女孩儿名字。 昨夜一见,给黄三叶的感觉就是,那孩子没有七情六欲,活像个傀儡。 而此时的深谷之中,被起名为忘遗的女子,正被人扒光了上衣用皮鞭抽打着后背。 手持鞭子的,正是这玥谷首席供奉,但此时却不是那副老迈模样,而是一副年轻面孔。可事实上,她的脸有很多张,都很漂亮。 忘遗后背的新旧伤痕就是一道道沟壑,只隐约在那些纵横交错的沟壑之中,看得出洁白肌肤。 但这位首席供奉似乎还没有过瘾,而是嘴角一挑,走去忘遗前方,拿起鞭子问道:“疼吗?” 忘遗面无表情,只是开口:“师傅清楚我不知道疼是什么的。” 一鞭子落下,正从胸前竖着到小腹,当场皮开肉绽,血水长流。 “疼吗?” 忘遗抬起头,这些一成不变的问答,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也只是冷淡答复:“我不知道疼是什么?” 女子这才收起鞭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壶药酒,就这么淋在了忘遗身上,随后又笑着帮忘遗拉起衣衫,穿好之后还帮她系好了腰间丝带。 这位玥谷首席供奉笑盈盈说道:“别怪师傅啊!不打不成器,你这祸水秧子,真要被那覃召羽追上,恐怕也只能落个清白不保啊!” 忘遗并未开口,只是静待下言。她好像也并不明白什么叫成器,什么叫清白。 首席一笑,伸手抚摸忘遗脸颊,感慨道:“足足一千二百余人啊!我是真没想到,最后活下来的会是你。你记不记得,死在你手里的小伙伴有多少啊?” 忘遗点点头,“记得,三百九十四人。” 其中有她的亲姐姐,但对于亲情,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女子抬手按住忘遗头颅,笑道:“我送你去个地方,记得,你叫做梧丘,是个孤女,不是忘遗,等什么时候师傅去找你了,你就可以是忘遗了。” 忘遗面无表情,只是点头,“知道了,我叫梧丘,是个孤女。” 善心多得没地方去,喜欢多管闲事的山头儿,又怎么会放任一个孤苦伶仃的炼气士不管呢?何况,这般水灵的女子,又不会反抗什么。 你刘景浊能坐怀不乱,一座青椋山,都是真君子? 那位周先生,怕也没吃过什么好的。 黄三叶正在疑惑,那位谷主破天荒找来了,之前从未有过。 半个时辰之后,覃召羽摇头不止,叹息道:“谷主,咱们一座山头儿,要分几个阵营啊?” 那位谷主也是叹息不止,“这,没法子的事儿啊!” 黄三叶又是一声苦笑,摇头道:“看来谷主是终于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又半个时辰,那位谷主离去,黄三叶躺在藤椅上摇摆,笑意不止。 可事实上,他心中已经在想退路了。 天底下没有傻子,我露馅儿了,这俩杂毛试探我呢! ………… 虽说只是心神,但毕竟距离本体太远,于是入夜之后,瑶池边缘便多了许多宅子,只要身处其中,就可以温养魂魄。 整整一天,才算是敲定了日后山门划分。只是说这个自然花不了多长时间,只是还需要划定给炼气士的规矩,譬如从前并未明文规定的,炼气士不可随意践踏凡俗王朝,一旦有凡俗国度受到炼气士屠戮,只需上表一封,人间最高处自会出手。即便两国交战,军中一样不可出现炼气士,当然了,与浮屠洲交战是例外。因为闲都王朝是除却从前的神鹿王朝之外,唯一一个君主光明正大修行,朝中文武全是修士的。 除却这些规矩之外,当然也说明了这天下宗门晋升之气运反馈了。 这九洲天道,是人定的,日后山门晋升,需要上表人间最高处,随后栖客山差人考核查验,最后余中土那座昆仑焚香拜山,然后在举办大典之时,自会有气运加持。但这气运,只占天下运的三分,是所有的山门加在一起,只能占据三分。 剩余七分,用以滋养凡人,以及谁有本事占,谁就拿得多。 意思就是,谁要有本事,甭管你是三流还是不入流亦或是散修,有本事拿,拿去就好了。 而且此类运道,也不是大运,只是占得多,山门炼气士就多了而已。 按玄岩的说法儿,假如一座山头儿,同时拥有龙丘棠溪跟左春树那种天骄,自然会气运占得多了。请神上山,不也是反哺? 那时刘景浊就明白了,玄岩的意思是,气运的大头儿,会在凡人那边,日后的炼气士数量,人间最高处、栖客山、昆仑,便不会再去控制。人间会出来更多的年轻天骄,这些个山头儿想要夺得更多气运,想要能更快晋升,就得把那些天骄请到山上,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如此一来,后浪推前浪就是必然之事。 而这只是炼气士气运,也就是去分天下灵气。真正的大运,是在刘景浊手中掌控的。 也是玄岩在打乱某些人日后白捡大运,借此成帝的打算。如此布局之后,天下运有七分,还是反哺余人间的,至少暂时想起来是如此。 所有人都知道,人间最高处此后就不是摆着看的了,而是会真正去插手人间之事。 只是,刘景浊觉得,某些人辛苦谋划,岂会这么容易被打乱? 坐了一院子人,大多都是如今身在拒妖岛的,以及刘景浊的自家人。 赵坎笑问道:“二哥,最硬气的还得是你跟安子前辈啊!” 别人,即便是那位大瑶皇帝,也只是听而已,就刘景浊跟郑红烛会时不时插嘴,非要他们解释清楚。 刘景浊笑了笑,伸出右手又缩了回去,把左手伸出来,开口道:“八千年来,打上人间最高处的一个巴掌数得清,我们不硬气谁硬气?” 啥? 老实人还是有的,如宋真、狄邰。 “你打上过人间最高处?” 刘景浊讪笑一声,这……有点儿丢人啊! 此时玄岩老道推门而入,笑道:“郑老弟是过了十二楼的,咱们的人皇,当年可是仗剑过了第十楼,结果就被人一剑打的境界跌成狗,这都十几年过去了,还是没有重返登楼境。” 这也很厉害啊!娘的,他刘景浊才多大。 有些事也没有隐瞒必要了,刘景浊大大方方说道:“不一样,我之前修为是我师傅灌顶所得,不算自己的。” 童婳这才明白,当年这家伙明明就只有二十出头,怎么就登楼了?二十登楼,还有天理吗?我几十年修炼,修到狗身上去了? 左春树问道:“前辈,假如是我呢?能上第十楼吗?” 玄岩笑道:“必过第十楼,但上不了十一楼,景城主应当是能过十一楼的。” 男人都有好胜心的。 景欢也问了句:“龙丘晾、姬闻鲸之流呢?” 玄岩叹息道:“人家早就过了十二楼,随时可以出九洲的。景欢,各人有各人资质运道,只说郑老弟,从来不是个天赋好的。但九洲剑道,甚至于人间剑道,如今他走在最前面。” 左珩川问了句:“那,陆青城?” 玄岩一笑,“不知道,没见过。但能与龙丘晾姬闻鲸平分秋色的人,又能差到哪儿去?” 温落感慨道:“前推三千年,人间有三子。前推三百年,人间有三位一人压半座天下的天之骄子。” 说到这里,他嘴角一挑,“前推三十年,人间出了个龙丘棠溪,是我家大小姐!” 龙丘洒洒眉飞色舞,“我姐姐!”..m 刘景浊试着传音一句:“玄岩老儿,你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这座宗门雏形,一开始就要分成几个山头儿吗?这样没有好处的。” 玄岩笑而不语,并未答复刘景浊,只是一抱拳,轻声道:“我先来的这里,诸位都是人间脊梁,比起我这看门狗,好很多了啊!” 老道转身离去,背影,有些落寞。 刘景浊缓缓起身,朝着那道背影重重抱拳,沉声道:“守了人间八千年,前辈们,辛苦了。” 玄岩一笑,“你这小子,终于说了句人话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96章 天下大会(二)免费阅读。 第597章 天下大会(三) 玄岩推开的第二扇门,是大瑶王朝的门户。 瞧见玄岩走进,国师晏河与皇帝曹秀齐齐起身,对玄岩抱拳。 老道士笑着挥手虚按,同时开口问道:“拦着你去与赵坎交涉,不是要阻止什么,只是觉得你们可以暂且等一等,起码看一下其余王朝的打算吧?” 大瑶皇帝摇摇头,笑道:“我就没指望过其余王朝,除却景炀之外,也就新鹿王朝算是有骨气的,但他们左丘家太作践自己,都不敢自称皇帝,那这个王朝有什么用?” 玄岩一笑,淡然道:“先不要着急,这不就是来商量了吗?商量好了不就行了?” 某些人,明知道明日大水要冲破堤坝,可他无动于衷,因为水淹不到他。即便是水淹来了,实在不行,活在水里不就好了? 但也有些人,天生喜欢清爽,不愿活在水中。 曹秀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好不容易有机会能与玄岩道长一叙,可不能让你这么容易就能走。” 玄岩感慨道:“你们还是胆子小了啊!瞧瞧人家刘景浊,都敢让坐镇一洲的道人给他传信。论年纪城府,你与刘景浊差不了多少吧?” 四十三岁,凡人而已,但几乎是把合道境界的问道宫晏河握在手中,一般人做得到? 曹秀笑问道:“道长透个底儿,准备放多少张椅子?” 玄岩倒也不隐瞒,笑着说道:“十二把交椅,按照那位小祝融的意思,是六丁六甲,阴神玉女六位,阳神玉男六位。” 曹秀哑然失笑,摇头道:“我们哪个可以称之为玉男玉女啊?” 玄岩笑道:“所以啊,等商议完你们王朝之划分界定、山君水神品秩之后,再来商议你们各大势力之间往拒妖岛增添人手一事,之后那些旧一流势力就可以走了,咱们也就可以商议座椅之事。” 说着便起身,晏河忽然问了句:“道长有意让人皇入主这座宗门?” 玄岩摇摇头,“他是不会出任的,况且说白了,你们现在也瞧不上他。就盼望着日后你们求他坐上那把椅子时,人家愿意坐吧。人间最高处在我们十二个老东西死了之后,至少几十年内,会是十二席议事的局面。当然了,前提是你们守得住人间。” 这话换做别人说,是有点儿风凉话的意思,但在玄岩嘴里说出来,再正常不过了。 活着操劳八千年,死了要是还的操劳,那算什么? 再者说,死都死了,想操劳也没那操劳的本事了。 之后玄岩依次去了其余王朝的院子,说话当然就没有那么温和了,走走过场,起码看起来一视同仁嘛! 漫漫长夜,等他返回湖边,已经快要天亮了。 陆吾与乔峥笠正在下棋,玄岩老道走去一边,笑着说道:“与你们预料之中差不多,多少有点儿让人失望啊!” 乔峥笠落下椅子,笑着说道:“前辈,给你说个有意思的事儿?” 玄岩点了点头,乔峥笠便说道:“打个比方,没有遇到事儿的时候,一个景炀王朝琉璃州人到了琉璃州外,说的就是我是琉璃州人。到了景炀之外,说的就是我是景炀人,到了中土之外,自然说的我是中土人。要是遇上事儿了,琉璃州人在外人人喊打的那种,再有人问他是哪儿人,他会说,我是中土景炀人,也是琉璃州人,可琉璃州好几个县呢,我不是琉璃州城人啊!” 陆吾哈哈一笑,“比喻恰当,有好处都想着沾光,有坏处,避犹不及。” 如今九洲,大半人是这样的。 八千年养了半笼子白眼狼,还是不敢冲着外人嚎叫,对自己人下嘴极其狠毒的白眼狼。 很快,天亮了,第二场议事开始。 这次没有各大山头儿什么事儿了,是商议十大王朝之事。 刘景浊跟姚放牛蹲在不远处,听着。 十大王朝,格局不变,但取消先后排名。当然了,人间自行排的名次,人间最高处管不着。再者就是,不再限制一洲王朝数量,小国要跻身王朝之列,也不是不行,当然也有要求。 也会分为顶尖王朝、一二三流王朝。 首先是对人口的要求,顶尖王朝,人口至少要达到百万万,这点,十大王朝就已经不可撼动了。其次,无论是顶尖王朝或是几流王朝,想要保住自身地位,就得派兵前往拒妖岛或是浮屠洲。顶尖王朝,想要握紧自身国运不减不散,是要以战功往里填的。其余王朝,想要更上一层楼,除却达到一定的人口基数之外,还需要有战功,战功达到标准之后,才能上表人间最高处,一样由栖客山核验,随后敬香昆仑,最终晋升。 还是一个道理,想要国运昌盛,想要自己去赚,那不是想赚就能赚到的。但按照人间最高处这法子,只要善待百姓,老百姓愿意娶妻生子,养得起孩子,孩子还娶得起媳妇儿,人口自然会多。然后去往两处战场任一,获取战功,只要战功多,就可以国运更多。 听到这里,吕夭问了句:“那岂不是对我们这些版图巨大的王朝来说,很不公平?再者说,各洲小国,版图小的也就方圆万里,也就容得下十万万人,若是为了获取更多国运,鼓励国民生育,等人口超过这个界限之后,恐怕就是一地混乱之时。” 听完吕夭一语,黄素微微一笑,暗暗觉得自己选对人了。 姚放牛拍了拍刘景浊,“解释解释,没闹明白。” 刘景浊轻声道:“天下熙攘皆为利,要是打算空手套白狼,这场天下大会就没有意义了。要给到足够的利益,才能让这天下宗门、王朝,去齐心做一件事,也就是以人间最高处牵头,栖客山、昆仑为辅,去分割天下各种运道了。炼气士之运,决定山门强盛与否。王朝之国运,决定了王朝强盛与否。但这说到底只是权宜之计。” 姚放牛没好气道:“我傻吗?我是说为什么不公平?” 刘景浊不敢置信地看向姚放牛,心说你怎么当宗主的?傻吗? 还是一旁的舟子解释道:“这就是一车大粪撒在十亩地跟一亩地的区别,小国版图小,得来气运便是一车大粪浇在一亩地,慢慢的,就会小而精。” 刘景浊也是一笑,轻声道:“吕夭看得出其中问题,会提出来,确实很好。只不过,还是年纪太小了。这其中,其实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因为三流王朝累死也挣不到二流王朝的战功的。人口一事,换做是你,明知道自己只有养活一个孩子的本事,那还会生三个吗?” 姚放牛叹息一声,捂住脸头,心说还好自己是宗主而不是皇帝。 玄岩那边的说辞,与刘景浊差不多。 然后就是商议人间山君龙神的事儿了,大体与从前差不多,就是明文规定,列出律例来。 如山君水神,是受朝廷管辖,但一洲五岳山君的封禅,得由朝廷上书人间最高处,同意之后才行。 既然是定规矩,那就很细致了,等到一条条被乔峥笠写进了竹简,这规矩就算是成了。 最后一条,是陆吾开口,不是商量语气。 “各大王朝有铁律一条,皇帝不得是炼气士,只要当了皇帝,即便已经退位成为太上皇,一样不能修炼。若违此例,一经发现,不论几流,会由人间最高处出手,斩去半数国运。”.m 这点来说,没有半分商量语气。 左春树拍着姚放牛肩膀,笑道:“还以为要十天半个月呢,看这模样,三天就开完了吧?” 左珩川摇头道:“旧一流势力,还有自顶尖跌落为一流的势力,就只是听听而已。明日决定了各大山头儿去往归墟的人数以及数量之后,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这座宗门雏形是有了,当然还要有个议事堂了,说话有用的座椅,多半还是十二把,暂时是人间最高处、栖客山、昆仑,这三处做主。但天门开后,那就不好说了。 今日议事末位,玄岩笑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得与诸位透个气,我们这十二个老家伙,会在中土挑选三个亲传弟子,还有拒妖岛一个,其余八洲各一个。” 刘景浊一笑,也在预料之中了,只不过中土有三个名额,倒是有些让人想不到。 赵坎出声问道:“浮屠洲也有人选?” 玄岩点点头,“有,人我们都已经挑好了,大半是凡人散修,个别是已经有了师门的。” 刘景浊一皱眉,沉声传音:“玄岩老儿,你别不是想着挖我墙角啊?” 可玄岩笑眯眯看向刘景浊,轻声道:“中土青椋山,暂时还未曾进入牒谱的少年虞河,我要收他为亲传弟子。” 刘景浊一笑,“抱歉啊!我已经传信回去,虞河入了青椋山牒谱了。” 玄岩也是一笑,开口道:“人皇何必这般小气?那孩子还是你青椋山道统,只是我玄岩老道,将自己一身本事传授给他而已,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可刘景浊却站了起来,摇头道:“不是这么个事儿,我得让山中问问那孩子愿不愿意。只要他愿意,还愿不愿意留着青椋山身份都随他,但要是不愿意,玄岩道长只能另外找人了。” 都不知有多少人看刘景浊如同看傻子,这不是明摆着占便宜的好事儿吗? 这天夜里,玄岩单独找了一趟刘景浊,就问了一句话:“为什么?” 谁都看得出,这是玄岩在给青椋山涨心气啊! 刘景浊只是轻声答道:“我的少年时,好些事选不了。所以我力所能及之内,想要那些背靠青椋山的孩子们,遇事之时,有的选。” 玄岩一叹,“行吧,咱俩走一趟青椋山,看那孩子会怎么选吧,一个刚刚到青椋山,对于那座山头儿还没有归属的少年,恐怕……” 刘景浊笑道:“不怕,只要他决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97章 天下大会(三)免费阅读。 第598章 天下大会(四) 当然了,作弊不是这么玩儿的,这趟青椋山,赶在明日早晨议事之前要折返,刘景浊也没法儿去见别人,只能见虞河。 刘景浊点了点头,很合理。 再者说了,今夜休息,互相串门的就不只是十大王朝了,许多山头儿都会趁此机会,去熟悉一些山头儿,都想着能交个朋友是最好。就说青鸾洲几座旧一流山头儿,削尖了脑袋在往葬剑城师徒面前凑。 而人间三子,则是去往湖边,轮流下棋,闲谈。 但下棋之人,左珩川除外,他下棋就没人再愿意下了。 此地论岁数,玄岩其实不是最大,而是这位大管家陆吾。 昆仑陆吾,也非人族。 左珩川问道:“小乔山长,玄岩老儿真带刘景浊去了青椋山?” 问的是乔峥笠,答话的却是陆吾。 “那个少年虞河,自己误打误撞开辟出来了很接近于道家法门的修行路子,他都不知道灵气是什么,更不知道他那个能让自己睡好觉的法子,其实是修行功法。说来有点儿不讲理,他白天学了的东西,可以夜里睡着了之后去演练,故而学什么都是一日千里。” 自己开辟功法? 左珩川咋舌不已,摇头道:“这小子又不晓得被谁下套了。” 乔峥笠这才开口道:“不是算计,这是景语化龙之后,对于天井山鱼窍峡的一份反哺,至少其中二分选择了虞河,但没想到一夜之间就被虞河消耗殆尽。所以那少年人已经用光了一辈子运气,做什么事儿都会很倒霉,直到修成一粒金丹之后才会慢慢好转。” 人生来有三分运道,用了四分,这亏损的一分就会成为霉运。 所以那孩子此生注定坎坷,不光是自己,还有亲近之人。 陈桨点了点头,开口道:“那正好,可以用以抑制青椋山,那小子的那座山头儿,气运实在是过于旺盛了。” 之前说了,景语化龙,反哺到了天井山鱼窍峡,天井山的天井都给刘景浊打包带去拒妖岛了。气运反哺,共十分的话,青椋山怕是至少也要占据三分,因为景语打骨子里是认刘景浊为恩公的,再者说,景语走江,龙丘棠溪一柄玄梦一直将其护送到了东海。还有那扎堆儿的转世之人,都是身来携带大气运,简直乱得没眼看。 陆吾笑道:“那倒也是,不过玄岩小子的意思,其实是给青椋山留一条后路,也算是那十二人给真正守门人的一份善意了。” 别人都是称呼玄岩为老儿,就陆吾是小子。 顿了顿,陆吾说道:“中土三个人,除却虞河外,还有个积风山的女子,年纪不小了。再就是一个叫做梅毅的孩子,好像是东海人,估计快断奶了。拒妖岛那边选了一人,你们猜一猜是谁?” 左珩川笑道:“秦翻雪的孙子?” 陆吾点头道:“是那位号小祝融的真人亲自挑选的。” 左珩川笑意不止,“那孩子瞧着是有道缘的,但是修习火法……总觉得有点儿没出头之日的意思。” 就刘景浊那火焰,别说小祝融了,真正的祝融看了也眼馋。 修习雷法的也是,如同卦师一道绕不开个左珩川,雷火一样绕不开个刘景浊,只是暂时瞧不出来罢了。 始终没说话的郑红烛,此时开口说了句:“小乔山长,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乔峥笠落下一子,沉默了小片刻,这才开口:“这处宗门,有朝一日是要瓦解的,必定要瓦解的。即便是当年最早提议此事的刘顾舟,最终想法也还是将人间最高处变成一处商议天下事,主要起到调解作用的地方,而不是有人为宗主的宗门。有些事情不必明说,大家都知道,且都能确定。以后刘景浊死了,天下最后一位人皇消失,但这人间大运不会消失,某位大帝是一定会诞生的,谁也拦不住。我们不能让这座为人间自由而建造的人间最高处,成为了人族大帝的宫殿。” 郑红烛皱眉道:“刘景浊非死不可?” 乔峥笠面色凝重,点头道:“非死不可。” 左珩川刚要开口,却被陆吾阻拦。 “行了,再说你非得重回登楼境不可。元放啊!有些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没必要揪着不放。你跟小郑不同,起码他是曾入天门境,这九洲天道压不住他,你不一样。” 在解封那段被自己亲手尘封的记忆之后,左珩川是知道年少时,陆吾与刘顾舟曾经与自己走了一段路的。 他也只能沉默,再泄露天机,真要跌境。 结果陆吾一笑,轻声道:“但我不怕,别说九洲天道,哪儿的天道我都不怕。” 他开口道:“是有转机的,但这个转机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我曾经西去两界山,问过他,但他也不知道。” 也怪当爹的太坑儿子了,原本人家路是铺好的,刘景浊成就人间道皇,南宫妙妙母仪天下,至少也会是天外与人间对立,谁也拿谁没办法的局面。可那家伙横插一剑,倒是找了个自个儿喜欢的儿媳妇儿,但这下就弄得原本很清晰的事儿,有点儿乱了。.m 于是陆吾问了句:“你们都愿意帮他?图什么?” 左珩川笑道:“我很简单,有求于人,除他之外别人都办不到的事儿。” 安子郑红烛微微一笑,摇头道:“欠人家的。” 陈桨就更简单了,笑着说道:“曾是雷部雨师。” 陆吾看了一眼乔峥笠,问道:“你呢,图什么?” 乔峥笠淡然道:“我乐意。” 陆吾笑道:“可惜了,真心实意的,至多占三成而已,他想不死,还是难。除非……” “除非?” “说出来就变了。” 左珩川一把推开乔峥笠,板着脸说道:“高低要跟老前辈杀一局!” 这个老前辈,叫得陆吾不亏,几万岁了,当不起一句老前辈? 可跟左珩川下棋? 陆吾抬起头,试探问道:“换十九路?” 左珩川神色淡然,“二十一路又如何?” 陆吾吃瘪,只得放下棋子,“算了,认输。” 左珩川一笑,饶有兴趣道:“我跟刘景浊,选一个下棋,老前辈选谁?” 陆吾斩钉截铁道:“当然是你!” 与渔子下棋,撑死了就是个输。 跟刘景浊下棋,那是会傻的! 十万大山那头白猿,几局五子棋而已,棋力倒退三百年!m..m 为刘景浊下棋之事纳闷的人,真不少。不是说会不会下,他刘景浊学三天都闹不明白棋盘规矩。这件事之前左珩川也不信,怎么可能一个炼气士学不会下棋?结果摆了一盘后他就服气了,那是真教不会啊! 倒也不是刘景浊故意不学,他也想学,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入棋盘就会心神大乱,那还学个屁! 此时此刻,刘景浊与玄岩已经落在了青椋山。 那个睡着就能修炼的孩子,居然瞪着眼睛,干熬。 少年心声二人都听得见。 想家而已,听说嫂子的病被那位方前辈治好了,也不晓得现在怎么样了,山上有规矩,他也不敢偷偷跑去看。 听着少年人心声,刘景浊问了句:“瘦篙洲南真在收徒之列?不怕犯忌讳?” 玄岩笑意不止,咋舌道:“小子眼尖啊!只是我们现在也不必在意忌讳与否了,明摆着的事儿,天门开,看门狗死。王真人愿意收她,我们也不好抢。” 刘景浊又问:“离洲收徒?” 玄岩反问道:“记不记得某个七月十五,你遇到的一个在河边找鬼的少年人?” 刘景浊点了点头,“记得,孩子找他爷爷,他爷爷其实就在他身边,陪了一夜。” 说到这里,刘景浊又添一句:“原本以为你会收我那大侄女儿呢,娘的,没想到真挖我墙角了。” 玄岩老道嘴角一扯,没好气道:“你可真瞧得起我,我本事那么大,收虚空元君为徒?” 刘景浊一笑,此时虞河烦躁到翻身,心声尽在刘景浊与玄岩耳底。 这座青椋山,人都好怪,好像不用干活儿就有饭吃,每天到青白客栈的人,喝酒的人最多,明明是掏了钱,走的时候还要跟关姐姐致谢。还有,那么大一座山头儿,听说占地方圆近三百里,可关姐姐却说,山上人,即便算上在外面的以及他们的徒弟,也就是个四十人上下。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玄岩摆摆手,笑道:“你去问,我不出面,说好了我再出来。” 刘景浊却说:“给壶酒。” 然后手中就多了一壶酒,刘景浊抿了一口,一步迈出,现身客栈二楼屋中。 虞河大惊失色,啥时候来的人?哪儿进来的? 刘景浊伸手虚按,抿了一口酒,然后才笑着说道:“我叫刘景浊,是青椋山的山主。” 少年人一脸警觉,沉声道:“胡说!流泱明明说山主去了很远的地方,起码要十几年后才能返回。”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流泱说得不错,确实很远。从这儿到你家是三十里,我去的地方,大概就是从这儿到你家的距离,走个近四十万趟。” 少年人愣住,他有点儿算不来了,那得多远啊?天涯海角怕也不过如此。 刘景浊扯来一张椅子,缓缓坐下,轻声道:“虞河,跟你商量个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98章 天下大会(四)免费阅读。 第599章 天下大会(五) 少年人还是将信将疑,问了句:“我记得刘景浊是我们景炀王朝椋王的名字,山主又怎么会叫刘景浊?” 这孩子,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万一青椋山山主跟景炀王朝前椋王是一个人呢?” 虞河一愣,只觉得对面那一身苍青长衫,与他印象中读书人形象极其贴切,可他却做着与读书人不贴切的事儿,喝酒,还是不停喝酒。 倒是,听流泱说,山主是个酒腻子,青椋山能喝过山主的,就只有阿达。只不过那个阿达,都还没见过呢。 刘景浊只得说道:“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我的身份真与假,回头你去问问就行了。” 虞河问道:“为何不是现在?” 刘景浊笑道:“因为只是我的一道念头,连元神魂魄都算不上,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别人瞧不见我的。” 虞河又问:“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刘景浊便开门见山的道:“你有一份修行资质,因为运气太好,所以运气会很差。我们文佳掌律带你上青椋山,一来是因为你继续待在家里,会使得你哥嫂日子越过越差,二来是,你这份修道资质,与笑雪峰天然契合,适合修旁门术法,如符箓、丹药、阵法、炼器、咒、卦之类的。” 少年人听得云里雾里,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叫因为运气好所以运气差?一句都听不懂。哪儿来的骗子?神神叨叨的,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不对啊!即便是做这种白日成仙的美梦,梦里来的也该是个白胡子老头儿才对,怎么来了这么个怪人? 刘景浊一笑,少年心声尽在耳底,倒是挺有意思的。 “跟你说的事儿,与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有关,我说,你听着就好了。” 又抿一口酒,刘景浊继续说道:“现如今,你可以做一个选择。起因就是有个白胡子老头儿想要收你为徒,他很厉害,是这九洲最厉害的人之一,你要是拜他为师,好处极多,你也会有很大机会也成为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你可以拜他为师,同时保留青椋山人的身份,也可以选择拜师之后不保留青椋山身份,看你自己选择,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 少年人摆摆手,等会儿,我有点儿糊涂,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刘景浊摇头道:“其实不糊涂,你慢慢想。” 虞河想了好半天,终于是捋顺了脉络。 可他又有点儿不明白了,于是问道:“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刘景浊笑着解释:“因为你天资还算不错,打个比方,就像是一堆桃子里,你是卖相很不错的一个,挑你的人自然就多了。” 这下就有点儿明白了,但虞河还是问了句:“青椋山看不上我吗?” 刘景浊摇头道:“当然不是。” 少年人又问:“那为何要把这好桃子拱手让人?” 刘景浊笑意不止,与孩子聊天儿,人生一大趣事。 “虞河毕竟不是桃子,他的人生大道,至少要有一点自己选择的权利。” 虞河沉声问道:“为什么?” 小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因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没得选,你上了我的青椋山,我就想让你有的选。” 少年人忽然有了笑脸,再问一句:“要是我不答应去拜师那个白胡子老头儿呢?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之一,是不是不答应也没用?” 刘景浊摇摇头,郑重道:“不,你只要不答应,我就不会让你做不情愿的事儿。” 没等虞河开口,刘景浊又补充道:“当然了,人活一世,没得选、不情愿的事情会极多极多,山主也不是老天爷,至多也就是让我青椋山孩子,在很重要的时候,有个一两次的有的选。” 虞河忽然一笑,轻声道:“我答应,但不脱离青椋山,也不离开青椋山,想买桃子的人,得来青椋山教我。” 转变得有些快,刘景浊眉头皱得也不慢。 他有些不爽道:“都说了看他自己选择,玄岩老儿,你不厚道了。” 白胡子老道凭空出现,讪笑道:“我只是与你一样,说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供虞河自己选择而已。” 刘景浊皱着眉头,沉声道:“虞河,为什么选择不脱离青椋山呢?” 少年人咧嘴一笑,轻声道:“跟白胡子老头儿关系不大,只是山主说,人活一世,不情愿跟没得选的事儿会很多,山主没得选,所以想让青椋山的孩子有的选。我是觉得,未来青椋山还会有我这样的人吧?我有没有可能,我也能像山主一样,让以后上青椋山的孩子,也有的选。” 刘景浊神色不悦,传音问道:“给他看什么了?” 玄岩讪笑道:“你的些许过往而已。” 大概就是年少从军,看着斥候队里的同袍挨个儿战死自己却无能为力。又或是明明一场仗打赢了,可领军之人却借口撒尿,躲在军帐后方长大了嘴巴却没有半点儿声音,只是眼泪如决堤洪水。.m 只是给虞河看了看,刘景浊所谓没得选与不情愿的事儿,究竟是什么事儿。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向一边,沉声道:“既然做了选择,那就跪下磕头,拜师吧。” 虞河二话不说当场下跪,磕头拜师。 玄岩笑容满面,扶起虞河,笑着说道:“那就日后每夜梦中传你道法吧。” 哪成想少年人问了句:“师傅,拜你为师,还能娶媳妇儿吗?” 都给刘景浊逗乐了,只得解释道:“谁告诉你拜了道士为师,你也就是道士了?想得挺美,真正道士可没那么好做的。” 虞河咧嘴一笑,方才就是故意缓和气氛。 “山主有无什么要我转达的话?” 刘景浊摇摇头,“我答应了的事儿就会做到,做不到就不会答应,说好了只见你,就不会与别人联系,传话也不会。” 玄岩只得干笑,混小子不领情,我还得上赶着送你机缘? 起身抿了一口酒,窗外已然泛白,但看样子是有一场雨要来了。 刘景浊轻声道:“跟谁学道,都不能忘了自个儿是个人。” 虞河学着抱拳,点头不止,“谨遵山主教诲。” 然后两人就不见了。 山上这才有人后知后觉察觉客栈动静,相继有人凭空出现在屋中。 方杳木皱眉道:“怎么回事?” 虞河笑容灿烂,“刚刚山主来过。” 其实还有另外一幅画面,只是一个模糊背影,手持长剑站立在一座临海高山,孤独寂寥。壹趣妏敩 可不知怎的,虞河就觉得,那个人手里的剑,好像一把伞。 此时窗外滴答,雨来了。 这场“后门儿”走完返回,正好赶上第三场议事,这场议事之后,新旧一流山头儿便都可以回了,只余顶尖王朝与顶尖势力,还有一大批尚未到此的修士。 心神刚刚折返,玄岩跟陆吾以及乔峥笠,便笑盈盈看着刘景浊。 刘景浊心知不妙,果不其然,陆吾开口道:“这第三场议事,很简单,是商议归墟戍边之事。我们三个老家伙不是戍边人,得如今就在归墟的人皇,来定这个规矩。” 不服气的人,当然很多了。 玄岩看向刘景浊,笑道:“不情愿之事很多,但你没得选。” 刘景浊轻声叹息,随后便迈步往前方走去,边走边说道:“王朝晋升,戍边杀妖,此事便再不做改动。至于天下在流山头儿,那我就草拟些规矩吧。不论几流,此后光出钱是不行的,顶尖势力除却至少一尊登楼、两位炼虚修士需要前往拒妖岛外,山中合道要随叫随到。一流势力,至少需要一位登楼在拒妖岛,二流势力则是一位炼虚与两位真境。三流势力,一位真境,两位神游。山门晋升,一样要与战功挂钩,即便一座山头儿已经有了三尊登楼,战功不够,一样成不了一流势力,分不到那山上气运。”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冷笑了。 “你算哪根葱?三位前辈客气客气而已,你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还有人说道:“你当登楼修士是大街上卖的白菜呢?还是说炼虚真境容易修成?你自己不才是个真境?摆什么谱儿?” 更有人声音讥讽,“刘贼也能做人皇,滑天下之大稽啊!” 刘景浊扭头看了一眼,微笑道:“这三位,哪处山头儿?” 第一个开口的人,讥讽道:“玉竹洲结余山,怎么,想秋后算账?” 然后有人说道:“怕你不成?婆娑洲赤隅谷!” 还有一人,就比较言简意赅了。 “瘦篙洲宝阁宗。” 刘景浊只是一笑,没说话。 远处站立的綦暮州对着刘景浊一抱拳,开口道:“回头我会走一趟结余山。” 忘忧也说道:“百花山庄也会派人前往结余山做客。” 林禽讪笑道:“我走一趟宝阁宗。” 桂祘则是扭头看了一眼,“宝阁宗?没听说过啊!以后还叫宝阁宗吗?” 黄素与那飘摇城主也笑着说,看来宝阁宗宝物不少,得去寻宝一番。 倒是一座婆娑洲,没人说话。 片刻后,有个僧人开口:“赤隅谷,我去一趟吧。” 说话之人,居然是摩珂院掌院。 刘景浊摇头一笑,“你们别吓着人家。”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599章 天下大会(五)免费阅读。 第600章 我站着就行 那位摩珂院掌律会出声,刘景浊倒是真没想到,但这个情刘景浊不打算领。 他笑盈盈环视一周,问道:“斗寒洲、神鹿洲、中土、青鸾洲还有离洲,没人说什么吗?有的话可以放心说,我怕你们以后想见我都难。” 左春树先看了一圈,随后是曹秀,还好,没人跌份儿。 神鹿洲跟中土都不需要看,一个景炀王朝的天下,一个龙丘家的天下,谁会说什么?谁敢说什么? 其实此刻神鹿洲修士,都觉得这个新姑爷是人皇的话,勉强算是配得上龙丘棠溪。 至于斗寒洲,三千年前就是因为一句话说得不对,险些给人打断了脊梁,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哪儿还敢啊? 而离洲那边,顶尖山头鸿胜山,如今跌落二流的帆海山,参会之人可都站在刘景浊背后的。..m 然后就鸦雀无声了。 刘景浊笑着说道:“再无人有意见,我可就继续说了。” 玄岩老道笑呵呵开口,“你是可以把人皇印取出来的。” 刘景浊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把人皇印取了出来。 老道早有准备啊! 这下,真的没人说话了。虽然只是小小一方印章,但其重量谁都知道。 刘景浊抬起手,沉声道:“天下大会之后,各处山头儿就需要派人进驻拒妖岛,听候戍己楼调遣。青鸾洲山头儿,七月前需要到达,瘦篙洲山头儿在十月前。中土、婆娑洲,赶在明年正月初一之前。离洲、神鹿洲、斗寒洲、玉竹洲山门,要在明年三月前到达。凡在流山头儿,规定期限未能到达的,晋升一事再无可能,戍己楼那边会让拒妖岛戍边人,亲自去一趟那些山头儿。” 郑红烛插嘴道:“不用拒妖岛,你传信于我,我去找一趟就可以了。” 刘景浊笑着抱拳:“那就烦劳安子前辈了。” 郑红烛笑道:“不麻烦,鸡蛋里挑骨头这种事,只要愿意干就会很在行,何况是鸡蛋里挑蛋黄。” 刘景浊点点头,又问道:“谁有问题,请现在就提,现在不说,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有人笑着问道:“拒妖岛现在是刘人皇说了算?” 刘景浊扭头看去,原来是那座折柳山。 刘景浊依旧笑容不改,只是点点头,答道:“是。” 一身绿衣,仙气飘飘的折柳山主又问一句:“与刘人皇有私仇的山门,会不会被刘人皇穿小鞋啊?” 刘景浊沉声道:“刘某不是圣人,但也不算小人,拒妖岛上,我不会因私仇去为难任何人。做不做得到的,岛上那么多双眼睛在。但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因为背后捅刀子被人弄死的,也就别到我戍己楼。” 那位折柳山主只是一笑,再不言语。 此时玄岩问道:“既然无人说话了,那事儿就这样定了。诸位新旧一流,除却合道修士之外,都可以回去了。对了,加一句,人皇定的规矩,倘若有人不遵守,不只是安子会亲自上门,我这个老东西也会去一趟,简简单单斩去半座山门气运而已。” 简简单单一句斩去半座山门气运,比安子亲自登门差不了多少,更何况是不光、而且。 更何况刘景浊拿出来了人皇印,也就是在告诉大家,其实不用大家出手,他也能随意去抽走一座山门,甚至是一座王朝的气运。只要他愿意,就做得到。 只不过,抽走一座王朝国运,就意味着数万万百姓流离失所,日子也会变得水深火热,若是打算一座山门的气运,那就是无形之中创造了一帮亡命之徒。 人都有软肋,家人、钱、权,一旦软肋没了,再有人招惹,那人就会变成个疯子。 桂祘就是那种没有软肋的疯子,她在意的一切几乎都没了,那她也就一切都不在乎了。 陆吾忽然开口:“诸位,人皇是刘景浊这件事不可外传,狠话我就不说了,记住就行了。” 刘景浊收回人皇印,对着众人抱拳,其实也就是给几个没说上话的打个招呼。 如今身处拒妖岛的,除却刘景浊与左珩川外,都回了。此时还留着的,就是一众顶尖山头儿的主事,十大王朝的人以及合道修士了,倒也不是全都在。 赵坎走到刘景浊身后,轻声道:“看来是要商议座椅之事了。” 左珩川一笑,转头问道:“二位,咱们是不是可以撤了?” 郑红烛点点头,“那我们先走?” 乔峥笠笑着说道:“三位前辈还不能走,愿不愿意坐那把些椅子的先不论,人得在的。况且,还有人在赶来路上。”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落地,是个同样身形佝偻的老者。 刘景浊赶忙抱拳,微笑道:“姜爷爷来晚了。” 老人笑道:“不晚,帮着杨宝芯塑像,耽误了一会儿。” 赵坎也笑着抱拳,“我替杨宝芯谢谢前辈。” 青泥河龙神杨宝芯,空有龙神庙,直到刚刚才有了一座金身塑像。 然后又是一道身影落下,刘景浊笑盈盈看去,郑红烛也是笑盈盈看去。 曾在神鹿洲遇见过,也是舟子,却不是人间舟子。 那人看了刘景浊一眼,冷冷开口:“我还是投了黑子。” 刘景浊满脸不在乎,“随意。” 郑红烛则是一句,“挨打没够?” 然后岳慈樵就不说话了。 慢慢地,之前留下的人,也成了两拨。 刘景浊身后的人,好像越站越多。 一道黄袍落地,在场大半人恭敬抱拳,见过天师。黄袍道人点了点头,稽首还礼,然后笑盈盈走去刘景浊身边。 再就是李泥丸,不用多说,自然走去了刘景浊身后。 对面那边,姬闻鲸为首,有挂壁楼、摩珂院、岳慈樵,还有几位生面孔。 刚刚落地的马三略,本想去往对面的,结果瞧见了桂祘冷笑,只得硬着头皮往这边来。 只看现在,好像站在刘景浊这边的人,偏多。 可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几人,无一例外,都是合道,就没有一个来这边儿的。 片刻之后,一道青衫落地,是个披着长发的中年人,长得极其俊俏。 刘景浊轻声问了句:“公羊宝文?” 左珩川点点头,“是。” 好家伙,终于见着真人了。 青衫中年人左右各看了一眼,笑道:“怎么,一来就要选边站?我孤家寡人,谁也不认识,站那边儿?”..m 说着,他掏出一枚半两钱高高抛出,笑着说道:“正面就东,反面就西。” 话音与半两钱同时落地,公羊宝文冲着刘景浊一抱拳,笑道:“抱歉啊!反面。” 刘景浊抱拳回礼,“只是随意一站,前辈自便就好。” 两边人数差不了多少,约莫各二十余人,拢共也就不到六十。 玄岩这才开口:“人差不多到齐了,事情大家早就知道,但不只是十二张椅子,另有九张椅子,应该是九洲各一把,但暂时少了个浮屠洲,那就是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都有坐席了。” 说话间,瑶池边缘,有了十张椅子,不分前后。 玄岩笑道:“各位皇帝可以落座了。” 别人还没有动静,曹秀一马当先,赵坎几乎与曹秀同时迈步,可曹秀坐在了次席,赵坎也只能落座首席了。 好像没人不服气,新鹿王朝与朱雀王朝是第二行。 那边九人落座,玄岩又是一笑,瑶池上空凭空出现十二把椅子。 玄岩问道:“人皇有什么想说的?” 刘景浊已经忍了好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忽然就笑了出来,越笑声音越大,笑得前仰后翻。 姬闻鲸眯眼看来,冷声道:“疯了吗?” 刘景浊捂着小腹,笑个没完没了。 陆吾也是一笑,问道:“人皇为何发笑?” 又过去几息,笑声终于止住了,但刘景浊还是满脸笑意。 他缓缓转头往远处走去,边走边说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九洲这么些合道呢。” 在场的,去过拒妖岛的,都笑了出来。 陈桨转过头,问道:“小子,不挑一把椅子?” 年轻人头都没回,“我的事儿完了,你们坐吧,我站着就行。” 一开始刘景浊就没想过去占有一张椅子。 两道心神汇聚,刘景浊默念一声走了,再一睁眼,心神已然折返。 这场天下大会,三天而已,有点儿快啊! 而此时的瑶池之畔,桂祘一马当先,抢占一张椅子,姬闻鲸紧随其后。 人间三子互看一眼,凭空消失。 公羊宝文倒是没有上前,但那位挂壁楼主一个瞬身上去,也占一座。随后就是摩珂院掌院、龙丘洒洒、姚放牛。景欢与那问道宫主对视一眼,齐身上前。 就剩下四张椅子了,之前八张椅子,青鸾洲就占了三张。 有花香迟来,飘往第九位。 一道剑光破天而来,是唯一真身至此的,来就落座。 秋官刘小北。 还有两把椅子,一时之间居然无人上去。 片刻之后,两道看不真切的影子,飘飘然来,飘飘然落座。 公羊宝文一笑,问道:“这还有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人吗?” 玄岩笑道:“当然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00章 我站着就行免费阅读。 第601章 求败一场 前脚自天下大会折返,后脚就拎着酒壶去了坊市中央,也是等那几位问道宫天骄了。 这几位天之骄子,下月随军上场,真境与神游还能往前些。至于只有元婴境界的杜神,暂时是被安排在战船上的,本就是大瑶王朝人氏,守卫大大瑶战船的话,想必定会尽心尽力。 要说霍犬年,还是勇啊! 如今都在二楼做事了,还敢到这儿扯淡,刘景浊坐在酒铺外听了好一会,愣是没听见吵架赢了霍犬年的。 那家伙倒也坦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再戍己楼骂岛上修士,出戍己楼就骂戍己楼修士。 没过一会儿,一帮孩子大摇大摆走过街头,已经不穿开裆裤的宋元典偷偷瞄了刘景浊一眼,示意一切都好,安啦。 这几个孩子里,为首的大个儿其实不是资质最好,当然了,受刘景浊青睐的宋元典也不是最好。资质最好的,是那个只知道跟着起哄的宋元西,小丫头不到十岁,已经是个灵台修士了。神魂异常强大,妥妥的阵师苗子。 宋家这一代的孩子,都不差。不对,是七姓这一代的孩子都不差。 只是二十年后的下一代,注定运气更好,境界突破会很快,到时百岁登楼甚至四十登楼恐怕都不是用来衡量天骄的标准了。只不过,杀力与境界,向来不是一回事儿。 不多一会,来了个许久不见的,稀客。 自打刘满良战死,刘炔就没找过刘景浊说话,特别是红酥如今好好的待在拒妖岛,别说刘炔,绝大多数刘家子弟都对这位刘人皇感官极其差。甚至有了一种说法儿,说他刘贼就是瞧上了红酥那皮囊。更离谱的是,说红酥腹中孩子,是刘景浊的。 其实刘景浊反倒是希望那孩子晚点儿出生,十年后出生,等他长大了就没有拒妖岛了,也就不必与陈黄庭一样,打小活在别人的异样眼神之下。 刘炔拎着一壶酒,盯着刘景浊半天,最终还是泄了气,转身蹲在了刘景浊身边。 “我是真想揍你,但我肯定打不过。” 刘景浊倒是没太在意刘炔言语,反而是看向他右肩伤痕,问道:“莫问春是个虎人,你也虎啊?” 刘炔灌下一口酒,没好气道:“那我拦得住?娘的,那死眯眯眼说什么瞎话就出来什么事儿,跟谁讲道理去?一会儿是个伪剑修,一会儿又会布阵,反正就没他不会的,我都觉得他跟龙丘阔有的一比了。”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最适合与莫问春一起上场的,其实是我青椋山的一个人,一书一画,绝好搭档。”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最适合与你搭档的,其实是米拉阿祖尔。” 刘炔撇着嘴,“那女子,身条太好,勾死个人,我怕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她手里了。” 刘景浊抬手就是一巴掌,“少说混账话,有些玩笑开得,有些开不得。说吧,找我什么事儿,能让你刘大少专门找来,脸都揣口袋里了,我就不信只是找我聊天儿。” 刘炔摇了摇头,“没,我爹上战场了,我……” 刘景浊抬手拍了拍年轻人肩膀,轻声道:“知道吗,一场天下大会,最后我有点儿失望,那些人对我也失望,但我觉得我更失望。” 起初刘景浊觉得,九洲合道修士,三十几,撑死了吧?没想到啊,光是到场的就近六十了,再算上那些没到场的,恐怕要接近九十了。 他娘的!三千年来打仗的时候,这些人死哪儿去了? 刘炔没好气道:“你这硬着转移话题,不像劝人吧?”..m 刘景浊笑道:“但我返回了拒妖岛,瞧见了戍己楼下满坑满谷折算战功的修士,就又觉得有希望了。” 刘炔这才说道:“我不怕死,我怕他先死……更怕我先死。” 白发人送黑发人,黑发人送白发人,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能会更同情前者,可对当事人来说,区别没那么大。 我养他小,没来得及见更小。他养我大,我没来得及养他老。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挤出个笑脸,“不如咱们都尽量别死。” 刘炔只说道:“谁不想?” 此时十字路口忽然热闹了起来,都不用看,刘景浊就知道是问道宫那三人。 刘炔转头一看,“呦呵?支起来摊子了?” 十字路口摆了一张棋盘,杜神身着绣着祥云的黑衣,坦然落坐。 霍犬年已经把持不住了,传音刘景浊:“我能不能说话?” 刘景浊传音答复,“嘴长在我身上?” 刘炔扭头问道:“不去杀一盘儿?” 刘景浊神色古怪,“你是真不知道我的厉害?” 刘炔一样神色古怪,心说没听说刘景浊棋艺不错啊!不过转念一想,这家伙坑人往死了坑,布局都是一环套一环,怎么可能棋艺不精? “那我先去试试水?” 刘景浊诧异道:“你还会下棋呢?” 刘炔冷笑一声,“你他娘的不给面子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还当你是为我们护道的刘见秋呢?” 然后就去了,算是打头阵的。 也是难为杜神了,要一边儿听着霍犬年阴阳怪气,一边与人下棋。 转头看了一眼,目光正好与那柳初言交汇,女子嘴角一勾,挑衅意味十足啊! 不多一会儿,已经嘘声四起,好像是说刘炔已经只能艰难防守,几乎被杜神压着下。 站在一旁的青年人笑着开口:“刘炔,你这棋下的,怎么跟戍己楼的策略一样,龟缩而已,都不敢主动出击?” 柳初言咧嘴一笑,生的好看,笑起来自然也不会差。 “师兄,刘公子是在等一个绝妙时机呢。” 刘公子三个字,不见得就是在说刘炔。 好在是戍己楼还有个嘴皮子利索的。 霍犬年拎着酒壶,醉醺醺上前,看了一眼棋局,随后一个酒嗝儿,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哎呦喂,要是妖族那边跟咱们下棋决胜负多好?用得着咱们刘人皇费心费力的算计?只杜神少宫主,一人可抵三千合道啊!” 杨冥昭眯眼看去,语气不善,“这不是境界不低,跑得不慢的霍前辈吗?” 霍犬年右手压左手抱拳,“真是惭愧,夸的有点儿不好意思。放心吧!你们上战场时,得听我指挥,我自然会照顾你们。刘人皇看得起我,霍某鞠躬尽瘁啊!” 右手压左手……也是够损。 刘景浊有点儿听不下去了,其实也是怕真得过去下棋。刚想起身,却被凭空出现的左珩川按住肩膀,左珩川身边还有一人,从前的神鹿洲北岳山君,如今的登楼鬼修,温落。 老丈人还是本事大啊! 刘景浊咧嘴一笑,“温老哥来得正是时候啊!杀一盘?” 温落反问一句:“你不去?” 刘景浊只得一笑,“我怕吓到你们,你问问渔子前辈敢不敢跟我下棋?” 左珩川连忙说道:“这个真不敢!我怕自个儿三千年棋力一朝折损。” 这话声音不小,正好刘炔惨败,杜神便顺势起身,朝着刘景浊一抱拳:“恳求刘兄赐教!” 刘景浊就差说出来一句五子棋行不行了,说出来可就丢死人了。 他环视一周,没好气道:“拒妖岛上找不出来个能与杜少宫主杀两盘的了?” 李湖生瞬身至此,落座之后说道:“请赐教。” 刘景浊看都不看,又看不懂,有什么好看的? 问题是除了左珩川之外,大家都以为刘景浊棋力极高,一旁的温落更是因为方才那句话,对此深信不疑。 某人真是百口莫辩啊!这误会不就深了吗? 两刻之后,李湖生深吸一口气,投子认输。 这杜神,真是不错啊! 接替李湖生的是莫问春,以书中棋圣对敌,算是作弊了。 此时人也越围越多。 刘景浊转头说道:“前辈,这小子棋力不错嘛!” 左珩川点头道:“是很不错,即便是我,胜算也只有八成。” 刘景浊强作镇定,问道:“与陆吾?” 左珩川淡然道:“七成。” 这……刘景浊只得再问一句:“你要赢的话,需要几成胜算?”..m 左珩川笑道:“五成出头儿。” 刘景浊直想翻白眼,心说你怎么不说天底下没人能胜你? 不过,到底是天下第一卦师,谁也不会觉得这是在说大话。 三刻之后,莫问春黯然离场,这下没人上了,毕竟方才三局,都在眼底。 柳初言一笑,叹息道:“看来小师弟今日想与人皇请教一番,是没机会喽!” 已经有人喊道:“刘贼!别给咱拒妖岛丢人啊!” 刘景浊知道今天要躲是躲不掉了,算了,丢人就丢吧,学不会的玩意儿,输了也没法子啊! 想到这里,刘景浊眼前一亮,忽然起身,迈步朝棋盘那边走去。 左珩川一愣,传音问道:“你是真不怕丢人?” 无人答复,刘景浊已经落座。 “我跟你下吧,不过咱们换个玩法儿如何?只如此棋局,未免太过枯燥了。” 杜神简直是眼中放光啊!就像是武疯子寻见一个对手似的。 “十九道还是二十一道?” 刘景浊笑道:“随便,但我的玩法儿可不是这个。” 杜神笑问道:“刘兄请说。”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我求败一场,你要是能拦住我让我不败,就算你赢。” 杜神当即点头,“好!如此决胜负,的确更有意思。” 温落有些不解,于是问了句:“前辈,让他不输,很难吗?” 左珩川忍不住的嘴角抽搐,“那是真难!” 他刘景浊什么时候下棋赢过?或者说他刘景浊除五子棋外,拢共下过几次棋? 杜神到底是个孩子,跟这千年老狐狸玩儿,稚嫩太多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01章 求败一场免费阅读。 第603章 讨人骂的事儿 今日早晨,海上大雾。 夏檀烟跟姬泉还有刑寒藻一起挤在门口,谁也不敢进来。 龙丘棠溪还在闭关养伤,刘景浊坐在院中喝着早酒。 三个姑娘挤来挤去的,年纪最大的姬泉一样不敢进门。 刘景浊没好气道:“有事儿就说,大清早的干嘛呢?” 刑寒藻冲着二人翻白眼,靠你们,那得背心戳地! 她挤出个笑脸,小碎步跑去刘景浊身边,二话不说就开始捶背。 倒是挺舒服。 “说吧?怎么个意思?” 刑寒藻讪笑一声,怯生生开口:“山主,我们几个的战功,各自出一点儿,够租住一处小院儿了。也不大,三间屋子那种,离这儿不远,就在三十里外。”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问道:“我拿绳子拴住你们了啊?想去就去,人总要有自己的活法儿,不必事事都与我扯在一起的。” 刑寒藻笑嘻嘻道:“就知道山主会答应,那晚上我们就不回来了?” 刘景浊点点头,“好,都行。” 反正这几天也不会在岛上。 温落不是空手来的,带了东西,老丈人出手很大方,直接把神鹿王朝军械库里的符兵符甲搬来了,虽说剩余不多,但也有近四十万套,暂时用给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的士兵总是够的。 一壶早酒喝完之后,刘景浊留下符箓替身,本体则是与温落、霍犬年以及龙丘阳厉去往战场。不会直去中岛,会先在中岛以西的万里海域走一趟。 三位登楼随行,若是碰上妖族那边潜伏至此的小队,正好打杀了。 一开始就是从拒妖岛以北万里直往东去,终点会是以东一万三千里。 温落昨夜在二楼蹲了一整夜,翻看战局记录,又看了看如今布局,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查缺补漏的,因为暂时的人手只能如此布置。 特别是这纵两万里,横万里的广阔海域,也只能派遣战船巡逻,以保证修士折返路上不会像之前一样遭遇伏杀。但这片海域定然是有潜藏妖族的,因为拒妖岛如今人手,做不到整个篦过去一遍。 霍犬年怕死归怕死,交代给他的事儿办起来可不含糊。 “按照人皇的意思,中岛东北处的地方已经定好了,大致就是在拒妖岛以北五千里画一条线,再以拒妖岛以东一万三千里画一条线,北岛就在那交叉处。南边儿那处也是一样,在以南五千里与以东一万三千里的交叉处。” 等那两艘巨船建成至此,就可以将战船分做两批,做成一个口袋状的战场,登楼修士将对方登楼拦在一万五千里处,炼虚修士可以放进来五百里,炼虚修士还可以往西放五百里,真境放到一万三千五百里处,真境一下,拦在一万三千里外即可。 如此以来,登楼之下的战力折损会减少,因为南北岛上都要驻守登楼修士,中岛更不用说,轮休修士就在岛上。即便有对方登楼大妖潜进来,也无法前后合围。 龙丘阳厉沉声道:“可这样一来,压力就全在我们最前方的登楼修士身上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说道:“所以我是想着,起码有十二支登楼牵头且随行三位炼虚的四人小队,一样分做三批,一批四支队伍,留下一支在中岛备战,其余三支把战场由南至北分做三个五千里,不主动出击,还是做偷袭、救人之用。尽量把咱们的死伤减少,杀力增大。” 只是,登楼修士大多都是一山之主了,哪有那么听话?况且是十二个听话登楼。 再说也没那么多人。 所以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四位炼虚代替了。 龙丘白雨最近忙的就是这个事儿,成果要在六月战场看得见。 温落沉默片刻,开口道:“你用的是治军之法,但战场上的修士不是军人。况且你如今没有一套完善的传令体系,只能靠着他们三人去传令,有点儿慢了。再者是,戍己楼距离战场,还是太远了。” 刘景浊一笑,不愧是打过硬仗的,一番话处处在点子上。 “戍己楼一楼是钱谷财库,岛上所有的天材地宝都要戍己楼一手才能去到北边三庐与坊市。二楼其实是情报、战术的制定处,三楼才会是中军帐。”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我曾经想过把戍己楼东迁五千里,但那样只会更不方便,因为拒妖岛才是大本营。” 假如拒妖岛东迁,万里之内,传音也好传令也罢,是会方便很多,但是对于拒妖岛就不方便了。 霍犬年冷不丁插嘴一句:“要是能把鱼雁楼那种传信法子讨来就好了。” 刘景浊摇头道:“想过,岛上那座鱼雁楼也提过,被我否了。一来是那般传信,很容易被人拦截或是捣毁传信通道,我们还得分心去护着。再者说,我有点儿不敢。” 毕竟曾经在鱼雁楼传信就出过岔子的,万一军令被拦截,那不是小事儿。 龙丘阳厉问道:“传音符?” 刘景浊摇摇头,“并不可靠,我试过了,假如符箓落到对方手中,加以仿制,是可以听到我们传音的。” 温落一笑,摇头道:“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对策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岁数大就是见识广啊! 他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戍己三楼,会有十二把母剑,将来战场上一处岛屿,两座巨船制作的可移动的岛屿,会各自有四十把子剑。吴赤已经在打造了,已经有四把母剑与四十把子剑铸造好了,如今在龙虎山那位大宗师手中,一一刻画符印,一样是子母符。将来传令,三楼只需祭出母剑,子剑自会有感应,一息之内会自行发出传信,一旦被拦截会立刻自爆。所以传令不是事儿,重要的三楼没法儿在第一时间,知道战场局势。”.m 龙丘阳厉问道:“有没有可能,可以改造一番镜花石?” 霍犬年撇嘴道:“那得多大一块儿镜花石?方圆三万里战场呢!” 这句话倒是点醒刘景浊了,他沉声道:“倒是可以在随身携带的身份铭牌上面刻录一道阵法,也作子母阵,修士滴入精血与阵法连接,以便观察修士情况,调兵遣将。返回拒妖岛后此阵法便会失效,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戍己楼在监视他们。” 刘景浊一拍手,之前下棋,现在倒是让他有个点子了。 “将母阵放在戍己楼,以戍己楼为最东侧计算子阵于母阵的距离,不就可以画出一个无限大的棋盘,将此棋盘放在舆图之上,不也就知道了战场上修士位置?” 想到这里,刘景浊便沉声道:“霍犬年,传信戍己楼,让刑寒藻以方才设想去制定一个详细方案,只给她三天时间。再传信宋男来,问她能不能做到布设这种子母阵,若是做不到,我就想法子去请人了。” 龙丘阳厉插嘴道:“宋家老祖不是更适合?” 刘景浊却是摇头,“七姓老祖,六个我信不过。” 霍犬年已经在草拟内容了,却听见温落笑着说:“何必舍近求远?阵道大宗师而已,谁还不是啊?” 刘景浊一愣,霍犬年也是一愣,龙丘阳厉更是一拍手,“温兄当那山君太久,我差点儿都忘了,温兄一样深谙符箓一道啊!” 刘景浊也是忽然想起来,在靖西国初见温落之时,那手幻阵极其不错,当时还是在他金身不稳的情况。 刘景浊转过头,沉声问道:“做得到?” 温落点点头,“做是做得到,但想要子母阵不是一次性的,就得将身份铭牌换一种材质,恐怕要花很多钱。” 刘景浊无奈道:“就别卖关子了,说完!” 温落便说道:“子阵,也就是身份铭牌上的阵法,得用雷击木,还必须是千年以上的桃木或是枣木。寻常材质的,至多只能用个把月,也就是一次轮换,而且会很容易阵法涣散。母阵倒是好办,砸钱维持就可以。” 若只是雷击木,那简直是简单到不能在简单了,可加上千年二字……就有点儿难办了。 刘景浊试探问道:“必须得是雷击后千年的木料,还是说木料有年份即可?” 温落轻声道:“最好是雷击千年,但只木料有年份也行,但这阵法恐怕也就能维持二十年左右。” 这……这不巧了吗? 刘景浊笑着一弹指,瞬间就是一道天雷砸向海面。 “这不巧了吗!我这雷霆跟道门雷霆是两回事,跟天上打的那种是一回事。” 温落哈哈一笑,“天助我也?”壹趣妏敩 刘景浊也是一笑,“天可没助过咱们,霍兄,只传信刑寒藻即可,不必传信宋男来了。” 霍犬年已经传信给了刑寒藻,可脸色更难看了,都要皱成包子褶了。 要说聪明,霍犬年是要强过龙丘阳厉几分的。因为立马想到的,除刘景浊外也就是他了。 龙丘阳厉不解道:“你皱什么脸啊?又不是劈你?” 霍犬年只是苦着脸看向刘景浊,无奈道:“咱们能不能少干点儿讨人骂的事儿啊?这才消停几天?真要这么做了,跟扒人祖坟有区别吗?不被骂死才怪!” 千年份的桃木,拒妖岛上多的是,可你刘景浊雷劈桃林?确定不会被打死? 刘景浊神色淡然,“我挨骂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03章 讨人骂的事儿免费阅读。 第604章 劈千年桃树,登戍己三楼 花了两天时间才到中岛,一路上倒也是风平浪静,虽说是碰见了一队潜藏大妖,但只是炼虚打头儿的十人队伍而已,都不用那三个出手,刘景浊自个儿就一拳一个打杀了。 刘景浊对于妖族的压制,是挺不讲理的,简直就是作弊。 其实何止妖族,若非温落有龙丘晾赠予的护身物件儿,恐怕也是见了刘景浊要发怵,毕竟如今可不是山君了。 落在城头之上,东门笑酒便折返回来了。 刘景浊指着温落做了一番介绍,日后大家都在戍己楼共事,熟悉一下也好。 东门笑酒大致与刘景浊说了说战场形式,妖族那边几乎每天都在增兵,就在昨日,折损了几月以的第一尊登楼。 刘景浊当然明白,这也才是开始,越往后会越死的越多。 小半个时辰之后,东门笑酒的话完了,刘景浊便看向温落,问道:“战场一圈儿算是转下来了,还有无什么建议?” 温落当即开口:“戍己楼的改制,迫在眉睫。三楼作军帐,二楼则负责收集情报、制定战术等,把兑换战功的事儿全搬去一楼。如此一来,一楼管钱财来往,二楼做谋士帐,三楼中军帐发号施令,事情会清楚很多。” 刘景浊想了想,说道:“那就把宋元青搬去一楼,与姬泉共管一楼事务。你们四个全部脱离二楼,上三楼由我亲率。二楼那边再改动一番,由龙丘白雨与东方疾临负责组建小队,阿祖尔与另外一位即将等岛的鬼修负责收集情报,刑寒藻与杜神,就负责制定策略。剩余六人,我再酌情增加。未来那座母阵,也放置在二楼吧。” 杜神那小子?霍犬年问道:“这么瞧得上那小子,你是有意让他操盘棋局?”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暂时是这个打算,等他六月上场一趟,七月折返,再考察一番后做决定。即便没有他,我们寒藻一样脑子够用的。” 何况青椋山那边,怕是得再来两位真境或是一位炼虚的。按照天下大会的新规矩,青椋山有顾衣珏这登楼在,是要算作二流山头儿的,至少得有一尊炼虚与两位真境戍边,刘景浊只是真境,按照武道境界算,倒是可以划到炼虚,但还是不够。 但如今青椋山,就剩下那么几个人,恐怕只能让苏崮跟方杳木之中来一个了。 方杳木身为景炀前任夏官,到戍己楼做事儿肯定得心应手,只不过……青椋山的人再来,还是要上场的那种,死的会比别人更快。 假如有一天必须要派人去送死,在仇人与亲人之间,刘景浊只能选择亲人去。 温落问道:“还有一位鬼修?谁啊?” 刘景浊说道:“也是中土人,具体的没打听,是属于心细如发那种人,反正按照阿祖尔所说,应该是很能干的。” 能不能上楼,还得到了拒妖岛之后才知道。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来都来了,下场厮杀一番吧,之后五年之内,再想下场可就不容易了。” 温落一笑,手中多了两根生锈铜节,“正有此意!” 刘景浊转头对着龙丘阳厉跟霍犬年说道:“咱们回吧,要得罪人去了。” 第605章 江湖无味(上) 离洲五月,奇热无比。 月余辗转,姜柚终于到了白水洞天。 与赵长生一块儿进去之后就碰见一个兜售舆图的络腮胡男子,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好像只要买了他的图就可以找到龙女,成为龙女主人了。 姜柚都懒得搭理他,一把将其推开,嫌弃道:“离远点儿,不然我揍你!” 风狸就蹲在姜柚肩头,一样露出个恶狠狠的表情。 其实……风狸是个雌兽,否则姜柚是不会让她蹲到肩膀上的。 赵长生牵着黑驴,只跟着,反正他不一定打得过姜柚,况且还有个合道大妖跟着,有什么好怕的? 结果没走几步路,姜柚就来了句:“我跟这白水洞天八字不合,咱们去几个地方就走吧。先去那条烂木渠,渠主见不见的无所谓,但护渠夜叉一定要见一见的,我师父对那夜叉感官极好。之后再去一趟小云梦,然后去杏花庵,高低也要打烂庙门。” 其他言语赵长生倒是没注意,只是那句师父,让他有有点儿诧异。 他开口问道:“师父?” 姜柚咧嘴一笑,“其实早就知道,应该叫师父而不是师傅,改过来也不难,但师父好像很怕我们把师傅换成师父。但我跟桃子商量好了,再见师父,就是师父,不是赶车的师傅了。” 本来就是个年轻爹爹么,桃子说小时候喊师父,师父沉默了好一会儿,说还是叫师傅吧。那时候师父年轻,二十五六的年纪,总觉得做人父可能不够格。 但在我们心里,够得呀! “走吧,咱们去那皮货铺子,把路上打杀的豺皮卖了吧。” 赵长生无奈道:“在鱼雁楼不卖,留着到这儿卖?” 姜柚一笑,“方才拦路那人叫做包圆圆,皮货铺子的主人叫做包方方,师父说啊,兄妹俩都是坑货,我去瞧一瞧,她要敢坑我,那我就给她长记性。” 赵长生问道:“山主去过的地方你们都知道?” 姜柚点点头,“当然啊!师父是很希望我们走一走他去过的地方,见一见他觉得很好的人。” 其实就是夸一夸徒弟,瞧瞧,我这徒弟怎么样? 白水洞天之后,去一趟师父觉得很浪漫的地方,之后直去珠官城,然后往北去到露台观见一见美道姑,戟山顺便去一趟,也不知道那个傻小子的青梅竹马有没有跟别人跑了。最后的最后,要去一个地方,帮白小喵出一口气,找一个跟她岁数差不多的男子。 当然不会去打他,但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说清楚的。差点害死我家白小喵,白小喵可是为了帮他见娘亲才叼走护身符的! 走着走着,姜柚忽然说道:“不去了,我们直接去烂木渠吧。” 赵长生比较无所谓,反正你姜大小姐想去哪儿都行,只要能在明年仲秋返回青椋山就行,长生酒快喝完了,已经很省了,却也快喝完了。 潭涂给山上每个人都单独酿制了一种酒,第一个喝到自己的酒的人,就是这三条腿赵长生了。 花了两天时间,走到了那条烂木渠。 风狸忽然开口道:“姜柚,前边儿有人在挨打,是一只夜叉,会不会就是刘景浊说的那个夜叉?” 姜柚一皱眉头,所谓百无禁忌的白水洞天,这才见识了。 她一个箭步狂奔出去,没着急上前,先贴上匿踪符看看再说。 结果就瞧见有两个元婴修士,一男一女,把那夜叉绑在河边,当着夜叉的面以术法轰击河面,已经漂浮起来了大片翻了白肚的鱼。 一旁被五花大绑的护河夜叉眼眶通红,怒道:“你们又不吃,为什么要这样?” 女子一身绿衣,脸蛋儿很不错,转头看向夜叉,玩味一笑,“因为你不让啊!” 姜柚沉声道:“赵金丹,打两个元婴不在话下吧?” 赵长生抬手拔剑,笑道:“反正一个不在话下。” 剑气与拳罡同时砸落,那两位元婴急忙躲避,姜柚已经落在夜叉身边,挥手解开了其身上捆妖索。 那女子站定之后看了一眼,立马儿讥讽开口:“这姑娘,长得真俊啊!家里穷得穿不起衣裳?瞧这打扮,上衣没袖子,裙子露脚腕,还穿着草鞋,骚气十足啊?怎么,生怕男人瞧不见?” 姜柚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拳,初入归元气,堪比金丹而已,但姜柚的拳头可不轻。 一拳砸的女子腹中翻江倒海,同行男子刚要上前,赵长生单臂持剑,一道剑气已然划出。 剑修? 男子一个瞬身折返,将那女子拉到身后,沉声传音:“这两个都是天骄,那残废至多三十岁,已经是金丹剑修了。女的也就不到三十,武道归元气。你把嘴管住,少得罪人,或许是某座大山头儿的亲传。” 直到那女子脸上变颜变色,男子才开口道:“二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们也只是逗一逗这夜叉,没有旁的意思。我们是西海鹧鸪山修士,不知二位高门?” 姜柚转过头,对着那护河夜叉说道:“待会儿我们会去烂木渠水府,你先回去准备酒菜吧!” 护渠夜叉沉声道:“那是两个元婴修士,我们渠主马上就到了。” 赵长生一笑,心说还真仗义,对脾气。 姜柚也只好点点头,笑道:“都行。” 回过头后,才说道:“高门,不算,反正比你鹧鸪山高的多。” 男子压下怒意,笑问道:“那就请姑娘说出来,吓一吓我。” 姜柚淡然道:“青椋山弟子,山主次徒,姜柚!”..m 青椋山? 听到这三个字,那女子嘴就比脑子快了。 “刘贼的山头儿?” 姜柚已经眯起眼了,摘下手腕花绳子,将头发拢起来扎了丸子。 一见这模样,赵长生已经知道这疯丫头又要发疯了。 “是你们先惹我的啊!” 赵长生无奈摇头,当即祭出本命剑,整个人瞬间拔高一境,变作一位白衣剑客,左手握剑,右臂空空荡荡。 姜柚拳罡迸射,周身被火焰包裹,二话不说提起拳头就往前冲。 那男子说道:“师妹,既然他们不讲道理,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一境一天堑吧。” 女子咧嘴一笑,手中多出一副鸳鸯钺,迎拳而上。 可一交手,她就察觉到了不对了。 这疯子怎么不防啊? 鸳鸯钺明明都快到脖子了,对面那背剑却用拳的女子却理也不理,只拳头往面门砸来。 一个回合而已,姜柚脖子就被划了一道口子,但那女子被一拳正中面门,险些破相。 她破口大骂:“疯子!哪儿来的疯子!” 境界之差已经被双方气势的一增一减,磨的差不多了。 姜柚都不理脖子伤痕,一个瞬身拉进距离,咫尺之内一拳击发,紧接着就是缠风式,愣是将其砸飞几十丈。 赵长生那边儿也很轻松,安子亲传,又能差到哪儿去?何况他那把本命剑仙游,本就是可以增长自身境界的。 此时姜柚已经一只手将那女子按在地上,同时有一柄烈焰似的飞剑抵在女子眉心。 “我穿什么样我乐意,你管不着。还有,我师父不是你能骂的,知道吗?” 女子眼眶通红,泪水夺眶而出,“知道了。” 转头看向那夜叉,姜柚问道:“你说怎么办?杀了?” 护河夜叉连忙摆手,“不不不,不至于,长个记性就行了。我知道,人吃鱼虾是常有的事情,我也不是因为这个,只是这烂木渠里的生灵,来之不易,他们不吃就不要乱伤。” 赵长生剑搭在男子肩上,也转头问了句:“你就没想过把他们吃了?” 夜叉沉默片刻,开口道:“想过的,要是她们伤了渠中开了灵智的水族,我会报仇,但他们伤的,毕竟只是鱼虾而已。” 道理不是这样,但事就是这样,人永没法儿跟圈里的猪去讲公平的,那人还活不活了? 人吃兽,兽吃人,向来只是看孰强孰弱而已。 冷不丁地,一道灵气箭矢射来,赵长生赶忙拦在姜柚身前横剑,结果两人被一同打飞。 方才还泪眼婆娑的女子,这会儿却是一脸冷笑。 她对着飘飘然落地的一位老妇人说道:“师父,我要打回去。” 一头黑驴驮着个青毛小兽狂奔至此,烂木渠主也终于赶到,先扶起了赵长生跟姜柚。 老妇人点点头,笑着说道:“小小青椋山,跑来离洲撒野了?次徒尚且如此,当师父的,看来是与传闻无异了。” 姜柚看了一眼赵长生,见着了嘴角鲜血,一下子黑了脸。 “小狸,吃人吗?” 青毛小兽口吐人言,有些委屈,“能不能只打死,不吃啊?” 老妇人冷笑道:“不低于真境的大妖,难不成你们青椋山还私通妖族?” 姜柚皱起眉头,刚要开口,有个肥嘟嘟的中年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二话不说照着老妇人脸上就是一巴掌,扇飞几里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个纸糊的炼虚,谁都敢惹。” 鸿胜山钱谷司库转过身,哭丧着脸,“祖宗,你们都是祖宗,来了你好歹也言语一声啊!这不长眼的人如此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这不是坑我鸿胜山吗?” 这位钱谷司库是去过青椋山的,开山大典上也见过姜柚跟赵长生,只是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年轻人都能跟元婴掰手腕了。 他低头看向那俩不长眼的,没好气道:“还不滚,等着找死吗?” 还青椋山勾结妖族?这话都说得出来。等那老婆姨上了拒妖岛,估计心肝儿都要吓烂掉。 姜柚皱眉道:“这就放走了?” 中年人苦着脸,“姑奶奶,你跟你师父来白水洞天,都要给我们捅出来个大窟窿吗?给我点儿面子行不行?狄邰还在拒妖岛跟刘山主拼命着呢。” 姜柚咧嘴一笑,抱拳道:“胡钱谷都这么说了,这个面子我给了。” 中年人这才舒缓一口气,挤出个笑脸,说道:“你师父当年出了白水洞天,也曾在柱容峰做客,到时候你俩也来,好歹吃一顿便饭。” 姜柚笑嘻嘻问道:“初次登山,我也没备礼物啊!” 中年人无奈摇头,轻声道:“哪里用得着你给?你们是晚辈,我给你们准备了红包,可不薄。” 姜柚竖起大拇指,笑道:“鸿胜山大气!那我先吃烂木渠的饭,回头去鸿胜山。” 好赖是目送这小祖宗走了,胡钱谷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心说门口那老东西不长眼啊!放进来两头大妖,其中之一还是合道,眼瞎吗? 结果耳畔立刻传来人声:“胡言啊!你现在是胆子越来越肥了,百八十年不挨打,不把我老头子放在眼里了?” 中年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赶忙讪笑着开口:“师叔别见怪啊!发发牢骚而已。” “我自天下大会折返之后已经说了,鸿胜山要另外去一尊登楼与一位炼虚的,你跟那小子商量好了没有?” 中年人轻声道:“晚点儿说,我还忙呢。” 白水洞天入口处,穿着草鞋的老者骂骂咧咧开口:“小子瞧不起谁呢?还说那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老头子我不敢去拒妖岛吗?” 刘景浊那句“原来九洲这么多合道”,是挺打脸的。 而此时,烂木渠主紫珠正颤颤巍巍的把姜柚跟赵长生,还有驴前辈跟怪兽前辈恭恭敬敬请进去水府,可她到这会儿还没闹明白这几位下凡的天人究竟是谁,连鸿胜山财神爷都得恭恭敬敬,为此不惜得罪一位炼虚修士。 夜叉也纳闷儿,因为那会儿独臂剑客说,他们山主对自己印象很好。 可这么些年了,外面来的都是混账东西,老蛟在的时候是妖欺人,老蛟一死,成了人欺妖了。 水府倒是不像当年那般富丽堂皇,倒也不寒酸,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了。 元婴境界的紫珠将人引到待客处,想了很久,这才问了句:“两位剑仙为何要救我家护渠夜叉?是要我这渠里的龙女饰品?可那东西早在几年前就被一位剑仙取走了。” 姜柚撇撇嘴,开口道:“不图你什么,我师父说,烂木渠护渠夜叉比大多数人要心善,我是冲着这个来的。你也别猜了,我师父就是斩了老蛟的那个剑客,我还要替我两位姐姐谢谢你的水精呢,虽然最终没能派上用场。” 紫珠手一抖,怪不得!怪不得!我早该想到的! 她赶忙说道:“这么些年来,我从来没害过过路修士,人家欺负到头上了我都忍着,真没忤逆剑仙老爷,仙子这是……问罪来了?” 姜柚简直头都大了,不过真要是夹着尾巴任人欺负,那也不好。 所以她决定来一招“假传圣旨”。 “渠主别怕,我师父也在鸿胜山这边听说了烂木渠遭遇,所以让我一定带句话给渠主。不能欺负人,但也不能让人欺负。我师父有句口头禅,以前很喜欢说的,有理为什么要饶人?” 的确,从前的刘景浊,会觉得我有理在身,又何必饶人? 因为那时候的刘景浊,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理由,否则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这才短短十余年,刘景浊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他已经变了。 紫珠颤颤巍巍取来一壶酒,问道:“仙子与这位剑仙喝酒吗?我已经吩咐后厨去准备吃的,很快就会上桌的,二位稍等片刻。” 姜柚笑道:“我没得吃了?你以为我真是来蹭你一顿饭吃的啊?” 行走江湖,最怕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人。我替我师父故地重游而已,何必如此惶恐? 就连一旁的护渠夜叉,在听到姜柚是当年斩蛟人的弟子之后,也是大气不敢出。虽然师父对他感官极好,但是他如此模样,还是让姜柚觉得十分不自在。 气氛慢慢也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就是你一句话,我一句话。紫珠始终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哪儿有个一方渠主的模样。 至于那个护渠夜叉就更不用说了,想来也是平时不太与渠主在一起,此时他坐立不安,只是偶尔答复姜柚的提问。 至于那位烂木渠主与姜柚所说的剑客,也就是当年斩了小云梦老蛟的那人,他根本就是毫无印象,因为就只听过没见过啊! 其实他哪里知道,就是因为当年刘景浊在河边钓鱼,他怒气冲冲走出来,却只是赶走了刘景浊而没有发难,并说了句渠中生灵皆是他的同胞,这才间接救了紫珠一命。 至于后来的,方芽儿方蕊儿求水精,只是属于紫珠为保命的一种手段而已。 等到酒水与菜食上桌,姜柚跟赵长生也就是浅尝几口而已。最后赵长生拿走了这位烂木渠的几壶酒,然后被送出去十几里地,两人实在是觉得不自在,便一个骑上毛驴,一个坐上风生兽,往远处飞去。 有飞出去百八十里,两人这才落地。 姜柚叹息一声,嘟囔道:“怎么这样啊?跟我想象中大不一样。起码也得不拿我们当做陌生人,不必如此生分吧?” 方才在那烂木渠中,姜柚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因为那位渠主与护渠夜叉,实在是太过拘谨了。 赵长生一笑,轻声道:“姜柚,有可能是我们太过于一厢情愿了。” 姜柚转过头,回过头后又点了点头。 因为啊!这位渠主也好,护渠夜叉也罢,都觉得师父是高攀不起的人物,只是路过此地,顺手斩杀老蛟。即便后来专门回来一趟烂木渠,也只是高人前辈的一种顺势而为罢了,人家心里就没有把自己这破烂木渠当做一回事。 “好像他们总是觉得自己太小,我们太大。” 赵长生笑着说道:“没有办法啊!因为他们与山主也只是一面之缘,浅浅几句交谈而已,连山主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只不过,他们遇到了山主,改了从前习性,开始去尝试着做好事而已。我们的到来,他们以为是剑仙老爷派人回来查看,看这么些年来,这条烂木渠有无变好一点,所以她们就很拘谨了。” 姜柚叹息道:“这样的江湖,有些无味。” 赵长生答道:“其实是好事儿啊!江湖无聊些,说明这个世道在变好,若是咱们背剑下山,一趟江湖走完都没能拔剑,那不更加说明了,世人都过得很好了?起码我们眼中的世界,变得更好了。” 世人都是一叶障目,因为我们能看见的,也就一叶而已。 姜柚咋舌道:“什么时候学得跟我师父一样了?” 赵长生咧嘴一笑,轻声道:“山主曾经对我跟巢木矩说过一番话,我们始终记在心里的。” 我有广厦万千,世人不必受冻于风雪之中。 人世间星星点点的善意,都是在缝补这个世道,都是在为这个世道之中一间名为善的屋子添砖加瓦。 不怕做多做错,就怕无动于衷。 姜柚苦着脸,嘟囔道:“为什么跟着师父的江湖,会那么有意思?” 赵长生想了想,试着说道:“扪心自问,你跟我,遇到一个大大咧咧还喜欢吹嘘的傻小子,会不会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 姜柚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会,倒不是瞧不起人,只是没有说话必要,就像是在大城之中瞧见个背着麻袋衣着朴素的人,我也不会多看的。” 赵长生说道:“但他会,相比于斩妖除魔,他更喜欢去让少年睁眼看这个人世间。” 姜柚忽然又想到了杨山娃,也想到了在某处河边遇到的两只女鬼,也想到了师傅觉得很浪漫的一处小镇。 师父好像很乐意去为这些陌生的小人物去停留。 正此时,姜柚与赵长生同时看见了不远处呆立的一个少年人,少年眼神明亮,是一只化形不久的蜘蛛。 少年人也在看向姜柚与赵长生。 也不知怎的,瞧见这双眸子,姜柚忽然间心情大好。 师父提过一嘴当年跟苏崮遇到的蜘蛛,苏崮想要斩杀它,但被师傅拦下了。 这少年可能都不知道,有个陌生人曾经救他一命。 就像是,几年前路过一处地方,随手挪开一棵小树苗上面的石块儿。后来又经过那处地方,小树苗已经长成大树,长得极其端正。 姜柚双手勾在身后,一蹦一跳往前去,嘴里哼起了歌谣,是离洲孩子都会唱的汤江号子。 三千里外的一处幽暗山中,有个女鬼走出屋子。 这座山中,牌坊极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05章 江湖无味(上)免费阅读。 第606章 江湖无味(下) 小云梦里少了个老蛟,幸好是没再出来一个老鳖,但如今这座大湖,一样是有主的。 占据那座从前水府,与几位渠主共分白水洞天陆地水运的,是自北边儿海里而来的一条金须龙鳌,在海中藏匿很久,老蛟死后不知为何忽然现身,占据小云梦,成了占据白水洞天陆地水运最多的存在。 湖心处多了一座岛屿,叫做小巴陵楼,大概学着中土云梦泽从前那座巴陵城楼而建造。其实中土那座城楼,还有个广为人知的名字,岳阳。 搭乘小舟行至楼下,姜柚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惋惜道:“要是白小喵跟来看看该多好。” 小猫咪说过很多次,在梦中场见一高大男子站立云梦泽高楼之巅,肩头还蹲着个乌鸦。 可惜中土那座城楼在几百年前因为战火被毁,至今尚未重修。 没想到云梦泽未曾重修高楼,这座小云梦却率先起了一座。 登楼远望,姜柚又传音说道:“我曾经单独问过师傅岳、阳二字,师父说这岳,得按照嶽来说。中土最早的五岳,东岱、南霍、西华、北恒、中泰室。是王者之所以巡狩所至,从山狱声。阳字,高明也。师父还说,这个地名可能与白小喵的本体有关系。你知道的,白小喵其实不是猫,是金乌转世,魂魄在炀谷那枚蛋里,如今算是与本体融合,只是暂时无法出世。因为炀谷之中,如今有一火猿,都是天下至阳,一山不能容二虎。” 所以刘景浊曾经有过一番推测,也没瞒着姜柚,但却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推测,要从中土九泽复苏开始说起的。 上古九泽,在之前就剩下江南三处,云梦泽、彭泽、震泽。而孟渚泽、大野泽、巨野泽、菏泽、雷泽、荥泽这六大泽,消失已久。中土麒麟生、圣人现、九泽出,可能是一个楔子。若非九泽复苏,刘景浊可能就遇不到白小喵,那就没有在炀谷之内的事儿了。 而白小喵常梦到的那个画面,又正好在云梦泽边上那个又有岳阳之称的城楼,金乌又本是大日化身,此二者联想到一块儿,刘景浊便推断,白小喵想要恢复金乌真身,估计得在那座旧南岳霍山了。 而且,云梦泽中,一定是有着白小喵梦中那人留下的什么。 一听这个赵长生就脑壳痛,赶忙摆手,告饶道:“咱们没那个脑子,还是少想这些事儿吧。” 能把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串联在一起的,除了刘景浊,赵长生觉得也就只有袁塑成了。那小木匠的脑瓜儿,自己是服气的。 耳边忽然传来风狸声音,姜柚不动声色传音赵长生,二人就等着一位身着黑衣的中年人往这边来。 隐约中,姜柚觉得这人一身水属真意居然要压制几分自己的火山大丹术。 是的,姜柚修习功法,正是刘景浊弃而不学的楼观道火山大丹术。并灵山有个人在梦中学了半本,剩余半本却死活学不会。 下意识心神紧绷,看向这自号乌云的小云梦之主。 怕是不带怕的,本姑娘有个合道小跟班,她不吃人,还不吃龙龟吗? 赵长生已经随时准备祭出飞剑,他倒是没察觉中年人身上的古怪气息。 中年人笑着走来,在三步之外拱手抱拳,笑着说道:“可是姜姑娘跟赵剑仙?” 剑仙二字,总是让赵长生臊得慌,小小第五境,老被人喊剑仙怎么成? 姜柚警惕开口:“是我们,什么事?” 自号乌云道人的中年人笑着说道:“姑娘不必紧张,贫道只是来了结一桩因果罢了。我有青莲一朵,用以压制心火,姑娘将来必有大用。” 姜柚皱眉道:“什么因果,谁的青莲?” 乌云道人笑道:“曾是天上人,也是一剑修,可惜剑修对剑修,被人口吐青莲收走飞剑,便重回人间了。那人留我一命,让我等在此地将青莲交于姑娘,便是前因后果。” 姜柚沉声道:“是谁?” 乌云道人笑道:“一个与我一般厌佛之人,不可多说。” 转过头,乌云道人又看向赵长生,取出仙剑一柄,笑着说道:“那人也让我带话,赵君名长生,不求长生求何物?倘若真不愿求,那就持灵剑管小不平事,持此剑管大不平事,此剑名焚天。” 仙剑!这可是仙剑啊!赵长生有点儿不敢伸手,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乌云道人又笑着说道:“他还说,你要是问了,就让我告诉你,过不去心里的坎儿,那就一剑削平它。” 说着便将长剑塞入赵长生手中,一声长叹,颇有解脱意思。 “对了,姜姑娘,要是见着龙女了,记得告诉她,龙珠是我偷的,抱歉。” “旧事已了,贫道去也。” 姜柚明显察觉一阵道运于楼上消散,面前乌云道人,成了个简简单单的真境妖修。 面前道人眼神一转,好像才瞧见姜柚跟赵长生,慌忙后退,大喝一声:“我与二位无冤无仇,用的这是什么手段?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拘押至此?” 姜柚一愣,赵长生也是一愣,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呢? 此时风狸传音说道:“方才那个与现在这个不是一只东西,方才那个有一股子大罗金仙的气息,估计是这龙鳌身上的残存真意,此时真意散尽,这龙鳌等于重活了。” 具体是谁,真听不真切。 岸边上,风狸趴在黑驴背上,也是问了句:“最后一场大战时我就躲着了,不太清楚,你岁数在,应该知道些吧?” 黑驴苦兮兮开口:“前辈,我也就万岁而已,那场大战之时,我刚刚出生,开灵智时已经在九洲天穹之内了,真不知道那么多。” 说起这个就是一阵心酸啊!把郑红烛那小子带大,还要帮他带徒弟?我这真不愧是驴,就是辛苦命。 而那楼上,姜柚传音赵长生后,二人也只能勉强接受之前那个乌云道人的言语了。 姜柚看了一眼对面道人,开口道:“我只是来看看,老蛟死后,小云梦的新主人有无跟从前一样作威作福。” 道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强装镇定,问了句:“那位劈了茶壶精的,是……” 第607章 我想快点长大 老道士带着小道士,看着有些可怜,道袍破破烂烂的,师徒俩干瘦啊! 趁着夜色,师徒俩偷偷去往柏树那边,偷来古柏一枝。 可不容易,树太高了,老道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上去,摘得树枝之后便重重跌落,摔得不轻,半晌没缓过来。 少年人帮自个儿师父揉着后背心,颇为心疼,嘟囔道:“说了不来,非要来,哪儿折不下来一根柏树枝啊?” 老道士艰难起身,没着急说话,先生对着古柏一个稽首,然后才说道:“沐白啊!拿起柏枝,跪下磕头。” 小道士倒是听话,当即捡起柏枝,跪下来磕了个头。 起身之后,小道士问道:“师父,这是干什么啊?” 可老道士却只是整理了一番衣裳,沉声道:“沐白啊!咱们要去乞讨,讨的是薪柴,不论是什么,只要能点着就可以。只有一夜时间,到明日卯时前一定要敲开四十九处门户,集齐薪柴,以这柏枝引燃。” “别问,师父不会害你的。” 叫做沐白的小道士只得点点头,然后跟着师傅走向镇子里,挨个儿敲门。 如今的风泉镇可不与从前那样,扶舟县改为琉璃县之后,州城扩建,出东门走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风泉镇。 离着城里近了,人情味儿好像也淡了。 所以道士沐白有点儿出师不利了,第一户人家倒是开了门,可开门的是个年轻妇人。妇人探出头警惕查看,瞧见是个寒酸道士,丝毫不遮掩脸上嫌弃神色。 “寻谁咧?做啥?” 沐白轻声开口:“我是西边儿扫帚林来的道士,想讨要些小东西,善信家中能烧着的东西给一点儿就行。” 妇人撇撇嘴,“听过和尚化缘,还没见过道士讨柴的?你憋着烧谁家屋子去?要烧火,把我屋门拆了去?” 嘭一声,大门重重合上。 老道士笑着走来,开口道:“走吧,下一家记得别叫善信了,人家不一定懂是什么意思。” 沐白问道:“那我叫什么?” 老道士拍了拍少年道士脑袋,笑道:“男的叫居士,女的就叫施主。” “施主?那不是佛门称呼吗?” 老道士一撇嘴,“只是我们道士抛头露面少而已。” 换了一种称呼,果然好了很多。 一路走去,有人听是只要烧得着的就可以,便扯下衣裳上的线头儿,问这行不行? 老道士笑着说只要能烧着就可以的。 还有人听闻之后,戏谑一笑,说先等等,扭头回去院子里,搬来一根圆木,笑着说这个也能烧,很干的。 不管是一根线,还是一根麦草,又或是扛起来很费劲儿的木头,沐白都要一一携带,于是越往后就越慢,直到丑时前后,只走了四十一家而已,可少年道士已经精疲力尽,因为两边肩上各自扛着大木头,少说也要近二百斤重了。 最后八家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后半夜的门可不好敲开。 好半天才有回音,可听见声音,就是骂声了。本地方言,什么狼吃的,各种骂人言语,沐白是听了个遍。 眼瞅着已经快要卯时,沐白忽然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老道士于心不忍,但他真不能去帮忙,哪怕只是搀扶一下都不行的。 他只能说道:“最后一家了,沐白,起来。” 小道士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小镇之中鸡鸣声音,狗叫声音都已经开始,天边也逐渐泛起鱼肚白,少年道士还是没能起来。 老道士面色凝重,苦笑道:“难道真没办法了吗?” “怎么会灭有办法呢?” 道士一惊,猛然回头,瞧见了的一男一女两人,女子身穿青色紧身长衫,男子则是黑衣,挎剑。 只不过,剑客手中有着一截儿灯台木。 方杳木笑道:“做个选择吧,你们时间不多,我手中只有这灯台树枝。” 老道士面色凝重,皱眉道:“我只想给这孩子续命,没有碍着青椋山什么。” 陈文佳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窃取人家阴德的道理?” 老道士沉声道:“沐白会还的,今日无论是什么想法,给的东西越重,沐白要还的就越重。” 陈文佳冷笑道:“倒是福荫子孙了,那这代人呢?” 方杳木走上前拦住掌律,笑道:“交给我,我来说。” 他看向少年道士,问道:“想死还是想活?” “老道别说话,你这搬运术太糙,如今风泉镇龙气也没有那么重,四十九家阴德薪火救不下这孩子的。我劝你啊!当师父的,还是让徒弟自己选择为好。” 再次看向少年人,方杳木笑问道:“就说你想死还是想活。” 少年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老道士,却发现自己师父好像不能说话了。 方杳木又是一笑,问道:“活命之事,还要先看别人吗?” 略微沉默,沐白开口道:“倘若我活,我师父就要死,那我求死。” 方杳木咧嘴一笑,丢出一枚药丸子,“行吧,那就你死你师父活,吃下丹药,保你师傅吧。” 少年道士还是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如常,撇下身上薪火,咧出个笑脸,朝着老道士跪下一个响头,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当场吃下丹药。 方杳木拍手叫好,“真不错啊!” 说着就把手中灯台木点燃丢去少年人手中,古柏当场燃烧了起来。地上那一堆木头相继消失,明日一大清早,这四十八户人家,就会发现昨日给那个道士的东西全回来了。 “小子,把你那三点水摘掉,以后改叫木白,知道吗?想要活着,日后遇大渎大泽必有三拜。还有,我们青椋山的好意,将来是要还的,甲子之后你要是还活着,就得到我青椋山淡然牒谱修士,明白吗?” 小道士还在发愣,老道士已经感激涕零了,就差下跪。 “多谢两位道友,代珏无以为报!” 方杳木摆手道:“行了,以后少憋着坑我们青椋山就行了,走吧,回去扫帚林后供奉上你们一派祖师爷,二十年内有出必有回就行了。” 说完之后就走了,也懒得多留。 第608章 船匠登岛 一位自离洲而来的合道修士,走得很慢,花了一月光阴才到拒妖岛,但他半道上顺手拉上了一艘满载船匠的渡船,故而落地之时,声势有些浩大。 一众修士镌刻铭牌时,穿着草鞋的老人站在最前面,没法子,人家境界最高。 瞧见与自个儿一般老的袁老汉,老头子笑着打趣:“袁老儿,几百年不见,老成这模样了?咋个还跌境了?啧啧啧,瞧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快死了吧?” 歪脖子树下的老者面无表情,只是说道:“老鬼莫白话,报上名来!” 老者笑道:“离洲,归海无量。” 袁老汉点了点头,在一面写下老鬼二字,另一面写下离洲。 “合道修士暂时无需去戍己楼报备,但要到渔子那里去一趟。” 瞧见自己身份铭牌被写上了老鬼,归海无量倒也不恼怒,只是说道:“狄邰呢?” 袁老汉说道:“战场上,明天就换防下场了。” 归海无量又问道:“刘景浊在哪儿?我来了,与他换个人。” 袁老汉抬起头,冷笑道:“我跟你很熟吗?你老东西没长眼睛?” 归海无量拿起铭牌,撇了撇嘴,都走出了几步,却忽然回头,老顽童似的开口:“即便她嫁给你了,但她喜欢的人始终是我。” 袁老汉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沉声道:“打一架吧!” 归海无量淡然道:“从前的袁岭可以跟我打,现在的袁岭,不配。” 老者直去李林,在一棵树下,取出来白菊一朵。 树上悬挂那人,是袁岭发妻,是邓欢亲奶奶。 老者将白菊别在树上,笑着说道:“死了也好,起码一直没老嘛!瞧瞧我跟他,都成什么烂模样了。” 船匠来的有些突兀,戍己楼那边刚刚得到消息,刘景浊本体暂时无法出关,三道符箓替身其一在戍己楼,还有一个离得稍微有点儿远了,街市的那道替身刚想去往西边儿,就被那刚刚落地的合道按住肩膀。 “小子,你知不知道,当年要是你在那茶壶之中多待盏茶功夫,你就会死?” 刘景浊看了一眼老人,怎么会不认识,前不久刚刚在天下大会见面,更久之前,还亲自花钱在他手里买过手册呢,白水洞天只要进去就得买。 笑了笑,刘景浊喊道:“吴掌柜,帮我取两壶酒。” 很快就有两壶酒拿来,刘景浊递出几枚半两钱。 吴业不禁有些好奇,打趣道:“人皇可近半年没喝过花钱的酒了。” 刘景浊感叹道:“你是不知道啊!我现在都要穷疯了,说是雁过拔毛都不为过。” 吴业点点头,“倒是深有体会。” 酒铺产业近两千年了,吴业是第四任掌柜,从前压根儿没听说过还要收税。结果现在,戍己楼开始在酒铺抽税了,倒也不算是太黑,每卖出去一枚泉儿,收取十枚半两钱而已,算是百分之一的税了。 就这事,刘景浊还专门跟鱼雁楼跟酒铺,还有七姓坊市解释过。说景炀王朝赋税,如同他们这种名门大家,至少也是两成了,挣一枚泉儿,税钱就两枚五铢钱了。 说真的,即便是抽取两成,也在情理之中,更不是拿不出手。可刘景浊这百分之一,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想不到他要干嘛。肯定不是为了每年那一两枚泉儿,要真是这样,他刘人皇持剑下场,斩杀几头炼虚的事儿。 重回真境的刘景浊,又得了一道浩然气,斩杀炼虚妖修不要太简单。 吴业打量了一番新来合道,总觉得有点儿眼熟。 归海无量抿了一口酒,淡然道:“小子,当年你偷喝酒,被你师父挂在门上拿鞭子抽的时候,可是我帮你说好话的。” 吴业一惊,诧异道:“老鬼?你都合道了?” 老者点点头,轻声道:“勉勉强强,走了一条拥挤道路,最容易上路,最难出头。” 吴业一抱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向远处,蹲在了刘景浊身边。 其实一说老鬼这个名字,刘景浊就知道了。 只是他没想到,鸿胜山居然是有人来过拒妖岛的。 归海无量又灌下一口酒,沉声道:“当年我师兄从师父手里夺来宗主之位,我就以老鬼身份到了拒妖岛。直到几百年前我那师侄一样欺师灭祖之后,我才回的鸿胜山。拒妖岛人只知道老鬼,不知道归海无量的。” 话锋一转,老鬼沉声道:“我气得是你小子那句阴阳怪气的话!” 刘景浊笑问道:“我说错了?前辈算一算,除你之外,那么些合道修士,几个到过拒妖岛?前辈既然来过,又何须耿耿于怀?问心无愧即可。” 归海无量咋舌道:“真是信了你的邪了,去看那些个船匠吧,我找左前辈去。” 都是合道修士,但差距也是天堑一般的。 天下道何其多,择其一登楼而上,上得去即可。 但有些道,想上去很难的,也有些道,想上去的话,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难。 喊上了霍犬年,俩人一块落到了新岛。 一共七十二位船匠,身份铭牌都已经镌刻完毕,为首者,是常年隐居戟山的一位中年人。 刘景浊迈步上前,笑着抱拳:“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汤先生盼来了。” 中年人也是一愣,“哎,你小子,不是当年在客栈里程慕扯淡的剑客吗?” 这事儿刘景浊倒是记得,便笑着说道:“正是刘景浊。” 中年人一愣,“那你带的那个徒弟?” 刘景浊无奈道:“就是传闻中,被我抢走的尚书嫡女,皇子未婚妻。” 哦,那就明白了,原来是瞎他娘的扯啊! 那时候刘景浊没见到他,但作为程慕当时的护道人,刘景浊的一举一动是在他眼中的,像个登徒子吗?分明就是柔弱书生模样。 又打量一番,这位汤先生觉得面前年轻人,一身白衣好像更显书卷气了。 刘景浊轻声问道:“汤先生与诸位是住在岛上还是新岛?” 中年人笑道:“我们船匠,自然是要住进去船坞的。我知道战局紧张,要不然童婳丫头不会以贾覆名号传信给我了,咱们还是先忙活起来,几个月船上都歇够了。”..m 刘景浊点了点头,由霍犬年挥手拖起众人往新岛方向。 很快就瞧见了数尊巨大母机甲。 刘景浊笑指向下方,言语郑重起来:“这些秦家机甲傀儡会帮着干活儿,建造之用的材料已经放在戍己楼了,到时领用即可。诸位一样会有战功,虽然没有战场上挣得多,但绝不会少于从前挣的。”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汤都先生得给我撂下一句准话,咱们需要多久可以建造一艘战船?” 这位中年船匠,姓汤名都。 “只是我们七十二人,一年至多五艘。但有这些傀儡帮忙,可以翻个四番儿。” 说话间,一道穹顶已经遮住船坞。温落御风而来,身边还跟着宋元青。 一楼也是有分工的,坊市、接货、出货,归姬泉管。北边三庐,造船厂、战功兑换,是宋元青的事儿。 宋元青在重返二楼之前,需要做的就是监制、督造了。 温落递出一张图纸,郑重道:“保险起见,图纸只能汤道友一人看。另外,既然来了,还是需要对戍己楼立下个军令状的。如同裴捣前辈,许诺一月必出二十枚仙丹。吴赤立下的军令状,每年至少一道仙宝。龙虎山大宗师每月要画出来二十张仙符的。” 汤都一笑,轻声道:“好,只要材料够用,我每月至少保证一艘船。” 刘景浊重重抱拳,“辛苦汤先生,这是姬泉,算是戍己楼钱谷司库,要取什么东西,但库房没有的,亟需的,直接找她,让她想办法。” 姬泉无奈,心说我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花高价去买嘛! 听说他们是要住船坞后,刘景浊就想法子先搬来了一些宅子,算是把这些远道而来的船匠,全安顿好了。 等到刘景浊走后,有个年轻人走去汤都那边,不解道:“大师伯好像对他感官很好?” 汤都笑道:“你们应当知道,戟山与帆海山关系极好,贾覆与我,关系也不差。想做戍边人,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刘景浊那边,总算是凑凑活活完了一件事了。 即便一年只能保证十二艘,那不到十年的功夫,也能攒够百条战船。 退一万步,不说百艘战船了,就一年十二艘,总是够再拉起一道屏障了吧?到时候就能空闲更多的元婴以下的修士,也就可以去安排别的了。 所以今日刘景浊心情大好,老早就折返回了宅子。 如今就剩下刘景浊与龙丘棠溪,还有楚廉常住。 明日就要换防了,龙丘棠溪也出关了。 她等在院中,见刘景浊折返,便说,想吃火锅了。 其实这事儿,刘景浊早有准备,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以职务谋私了。 上次青椋山渡船来时,其实有许多食材,是姜柚亲自去买的。 全是龙丘棠溪爱吃的东西,一枚乾坤玉中,装满满当当的。 夜色里,锅中热气腾腾。 龙丘棠溪问了句:“那孩子还伤心吗?” 刘景浊一顿,轻声道:“很伤心,就是装作不太伤心。” 五月战场上,宋家死了个炼虚修士,是宋元典的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08章 船匠登岛免费阅读。 第609章 二楼三楼(上) 问道宫三人下场,连战功都没去折算,只是埋着头返回住处。 杨冥昭原本是被安排在中岛以西三千五百里处。剑修对同境不是剑修的妖族,谈不上刘景浊那般砍瓜切菜,但也不是多难打。斩杀三头同境妖族之后,杨冥昭就有些飘忽,结果就被下方潜藏妖修戳了一剑,若非支援及时,命就丢了。 至于柳初言,一样好不到哪儿去。 是没受伤,可她对于对方的小视,害得同行修士惨死,只在海上找到了轻飘飘的身份铭牌。 牌子上写的清楚,玉竹洲夏亓。 对柳初言来说,那就是个嘴贱的登徒子而已,可关键时刻,是他给自己挡下一爪子。 临死之前,夏亓还说,他娘的,老子这辈子到头儿了,居然没摸过奶! 三人坐在院子里,都没去换衣裳,也都没说话。 杜神是守在战船上,最安全。 可偏偏,六月折损了一艘战船,就在自己面前,一船大瑶王朝兵卒,两千余人,在一只蛤蟆精自爆之下,尸骨无存。 柳初言率先开口:“我出去一下。” 然后就起身往外去。 片刻之后,杨冥昭也说道:“我去走一走。” 院中就只剩下杜神了。 他取出炭盆,本想煮茶的,可手抖的没完没了的,压根儿就做不到。因为是他,间接害死了两千人,那是两千条命啊! 过了一会儿,他喝下一口滚烫茶水,低着头走出了宅子,沿着海岸一直朝北,漫无目的。 在此之前,他就从没觉得,关上归墟门户是个多难的事情,也从没觉得打仗是个多难的事情。 问道宫中有一道沙盘,从小到大,曹秀只要有空就会去找杜神,在沙盘做一场天马行空的推演。 小到几座城池的争夺,大到以两座大洲为战场,都有。 十五岁后,杜神只输过一场。就跟下棋一样,自十五岁后,也就在刘景浊手底下输过一场。 走着走着,下雨了。 战场上一幕幕缓缓浮现眼前,在那艘战船被击毁之后,他就愣住了。 可回过神才发现,前方坐镇指挥的楚翟,只是战船被毁之时略微一颤,之后就传信、调兵、补上豁口、绞杀过线妖潮,一气呵成。就好像,那两千条命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丢的。 前方拦截冲阵妖修的炼气士也好,已经在海上冲杀的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的人马也罢,好像都不把战船折损当做一回事,只是与无情傀儡一般,杀妖而已。 又走了几步,杜神猛的瞧见,岛上唯一一条河的入海处,飘着上百只纸船。 “这是岛上那些孩子放的,几百年前来过一个人,说他会招魂之术,只要放出纸船,就能带着死者魂魄回家,慢慢的就传下来了。” 杜神被一声喊的略微清醒,扭过头一看,便抱拳道:“叶先生。” 叶芦台伸手按住年轻人肩膀,轻声道:“晓得刘景浊为什么不跟你们争论布局事吗?他就知道,你们只要一趟战场能活着回来,就会是这种魂不守舍的模样。别跟他斗心眼子,之前我想过,后来我发现,斗不过。”..m 一个布局之前,会绞尽脑汁想到破自己所布之局法子,把自己往死里逼的疯子,怎么跟他斗? 杜神无奈一笑,“叶先生不要说刘先生坏话了,我在战场上的事情,跟他关系不大的。” 又拍了拍杜神肩头,叶芦台笑道:“那就行了,有些事情确实只有刘景浊做得好,但不妨碍我看不上他。你也可以瞧不上他,但他比你强的地方,你得认。” 杜神摇头道:“叶先生为何对他成见如此之深?” 叶芦台笑道:“看不顺眼谁,还需要理由啊?” 柳初言拿着夏亓的铭牌,同样失魂落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拒妖岛的天说变就变,没过多久就是瓢泼大雨,她也只好躲在屋檐下,好在是这处屋檐,就她一人。 此时有人顶着斗笠走来,柳初言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觉得惭愧,臊得慌。 看了一眼柳初言手中的铭牌,刘景浊便开口说道:“拒妖岛的传统,你拿了他的身份铭牌,得去酒铺喝完他的存酒,此处不相逢,别处必相逢,人生何处不相逢。” 柳初言沉默片刻,问道:“你认识夏亓?” 刘景浊摇摇头,“岛上所有人的名字我都说得出,但不是都见过。夏亓,玉竹洲青汁台修士,真境,喜欢吹牛,把逛青楼挂在嘴里,但可能连女子手都没摸过。我并没见过他。” 想了想,柳初言说了夏亓临死前那句话。 刘景浊一笑,“倒是真性情,起码敢说。” 柳初言忽然转过头,问道:“我还需要说什么?做什么?” 刘景浊摇头道:“喝酒就行了,喝完就是最尊重夏亓,但存多少就是多少,不多占一口。” 自己的绝不少拿,不是自己的,绝不多占。 活着时占便宜那是应该的,死了之后占便宜,丢不起那人。 柳初言沉声道:“就站一块杀妖而已,他怎么会愿意救我呢?” 刘景浊开口道:“前段时间,青汁台来信,她喜欢的师姐嫁人了。他本想着在拒妖岛闯出名声,回去之后能让师姐喜欢,没想到一出门几十年,钟情女子已成人妇。” 柳初言皱眉道:“就这事?” 刘景浊轻声道:“我见过一个人,他门前一棵树被人砍了,第二天他就安安静静躺在树边,再没起来。” 没等柳初言说话,刘景浊便问道:“你们三个,就真的没走过江湖?” 柳初言苦笑道:“自小在问道宫,没出去的机会。但我还是觉得,只是这事儿,不至于,树死了,人要活的。” 刘景浊摇头道:“有人生来是石头,有人生来是豆腐,不一样的。” 即便是石头,碰到铁锤抡,也会碎的。 柳初言反问道:“你呢?你是什么?” 刘景浊笑道:“我?我又不为自己活,我是会变的。” 柳初言点了点头,打算去往酒铺。 走了几步,她忽然问道:“能不能去安慰一下杜神?” 刘景浊气笑道:“要不要我喂他吃饭?你们喊师父的那个人是我吗?”m..m 娘的,劝人还要我主动去?什么世道,怎么都他娘的这样? 这要是换做上战场前,柳初言已经开骂了,可现在她骂不出来,只是沉声问道:“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做是命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多待一些时候你就明白了,没人想死的。” 扭头离去,柳初言便也迈步走去酒铺。 玉竹洲夏亓,存酒二两,看来是酒量不好。 吴业问了句:“有无什么话要带?” 柳初言想了又想,还是说道:“他说,他想摸奶。” 一句话而已,酒铺方圆醉汉全被逗乐了,真醉的假醉的,都在笑,就是嘲笑。 柳初言皱起眉头,心说难道拒妖岛上就不知道一句死者为大吗? 嘲笑声音还没停下,柳初言实在是忍不了,一拍桌子,转过身,怒道:“难道死的不是你们同袍吗?难道你们都能活着回来吗?” 结果,笑的更大声了。 这小丫头,天赋不错,脑子不好? 他想摸,你给他摸不就行了? 在笑声中,柳初言走了,脸色很难看,她对这拒妖岛很失望。 回去路上,碰见了折返回去的杨冥昭。 两人对视一眼,也没说话,就并肩前行而已。 走出很远很远,柳初言这才说道:“岛上人都没皮没脸的,人都死了,他们还笑话。” 杨冥昭略微沉默,随后说道:“咱们岁数不小了,但……还是没长大。师父把咱们送来拒妖岛,可能也是想让我们长大吧。” 柳初言皱眉道:“什么意思?” 杨冥昭摇摇头,轻声道:“不是他们没脸没皮的,是我们不明白。谁都觉得自己会死,所以谁都不怕别人笑话自己。都不怕别人笑话自己,又怎么会忍住不笑话别人?没必要是不是?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好幼稚啊?”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 “咱们自以为的成熟,好像到了这里,变得半生不熟了。” 有人笑了笑,开口道:“我听过一句话,成熟的人,往往很晚熟。听起来是自相矛盾的,但仔细想想,不无道理的。” 那家伙来了,估计要阴阳怪气调侃一番了。 结果,刘景浊只是说道:“还不错,会觉得惭愧,会反思,那就还有的救。” 柳初言转过头,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刘景浊只是说道:“觉得自己能胜任的话,明日一早,戍己楼二流议事。” 两人明显都是一愣,杨冥昭更是抬起头,问道:“我们?” 刘景浊点点头,语气颇为无奈。 “没法子,矮个儿里边儿拔将军,也就你们三个凑凑活活能上二楼了,但能不能留住还得看你们表现。” 柳初言问道:“杜神呢?” 刘景浊指了指海上,“已经在二楼,在与我家寒藻在沙盘推演战局。” 此时此刻的二楼,另一座沙盘,围满了人。 一方是杜神,一方是刑寒藻。 刑寒藻是妖族那方,攻方,杜神是守方。 在双方合道不下场的前提下,杜神要守住拒妖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09章 二楼三楼(上)免费阅读。 第610章 二楼三楼(下) 上次是棋盘,这次换沙盘了,对战之人,也从刘景浊成了刑寒藻。 柳初言跟杨冥昭也很快赶去,二楼人很多,但没有刘景浊跟温落他们。除却去了场上的龙丘阳厉,剩下的三位登楼都在三楼。 事实上,三楼还有沙盘,几乎整个屋子就是沙盘,只容得下周围摆上几个椅子而已。 刘景浊笑着说:“孩子们在一楼闹他们的,咱们得忙活咱们的。” 三人点点头,都见过了,也就没有再去介绍的必要。 指着沙盘,刘景浊轻声道:“楼下那张推演用的沙盘,上二楼的人都可以用,但每一场推演,都要有详细过程的记录。三楼这沙盘,我们此时也做一场推演,但结果只能在我们几人中间,不能外传,决不能外传。你们三个守,我来攻。” 双方大致战力,朽城那边有合道近六十,登楼修士就按五百去算。其余境界,不计其数。 拒妖岛战力,算如今,加上景语,拢共十一登楼,登楼修士近八十。但拒妖岛这边,可以利用可以做到的一切办法去守。 刘景浊一挥手,“我来攻,三千万妖潮,分做三军,在南北一万五千里、中央出击。大军之中,夹杂有十位擅长隐匿行踪的登楼。另有六十登楼,以龙伯国巨人为前锋,以三位登楼大妖围杀一人的局面撕开口子。第二梯队五百炼虚,第三梯队两千真境,以此类推,往中岛前压。” 霍犬年咋舌道:“这还有打的必要吗?人数、境界都不如,还守个屁啊?”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说对策。” 东门笑酒开口道:“第一战,我来守吧。” “左春树、龙丘棠溪,两人合力必斩龙伯国巨人。中岛不再轮休,三十登楼齐上场,再由宋男来牵头,宋家三位登楼修士布设那道大阵,用以压制妖族登楼。我方登楼在大阵之中,只可拖延,不可冲杀。等到左春树跟龙丘棠溪斩杀巨人之后,再前往支援,两位天之骄子,合力出剑,无人撑得住。” 刘景浊一挥手,沙盘里被大阵包裹的妖族修士,居然开始自爆,数十声炸裂响声之后,大阵已破。 就在刚才一瞬间,东门笑酒挥手用出神行符,免于受难自爆之中。 接下来两人就都不说话了了,只是以心念操控沙盘,打仗而已。 而与此同时,刘景浊只是心念一动,潜藏妖潮之中的十位登楼大妖忽然暴起,往东去了。 东门笑酒面色一紧,这些藏着的大妖,刘景浊一开始就挑明了,本以为是要去摧毁战船的,没想到来了回马枪。 不算先前战死的,前后四十余登楼大妖夹击,局面好像已经定了。 可刘景浊又一挥手,南北两方大军居然绕过了拒妖岛在边界的布局,对拒妖岛形成合围。 霍犬年黑着脸,沉声道:“我们的布防,妖族怎么会知道?你这不是作弊吗?” 刘景浊淡然道:“无非就是那么几种法子,千万大军,光是试错又能用多久?” 霍犬年一下子沉默了。 东门笑酒无奈转头,“还是温兄上吧。” 温落摇头道:“这么个打法儿,谁上都没用。即便我们最后一刻合道下场,对面有六十合道呢。” 霍犬年骂骂咧咧开口:“人皇有点儿欺负人了,这他娘的,不就是人多欺负人少吗?” 刘景浊反问道:“事实不就是如此?别说是你们了,即便是我,哪怕找来历朝历代最能打的将军,一样没辙。这不是能用计谋的地方,对方一旦放开手来攻,只下场一半人,我们就撑不住了。” 人数、境界上的差异太大,真要像推演这样,别说五年,十天都撑不住。 “那他们为什么要留力?给我们机会吗?”东门笑酒问了句。 刘景浊摇摇头,“各有所求而已,我们要等人,他们也在等待一个时机。”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归墟双方,最大的区别是,对方无论是登楼还是合道,随时都可以死,或者说个个都可以当做死士去用,但我们不行。” 霍犬年无奈道:“那咱们散伙儿?打不过还打什么,各回各家算了。” 刘景浊忽然指向沙盘,中岛之上,冷不丁的有数以百计的剑光斩出,且直冲场上妖修。 “这是我曾设想的一种办法,吴赤去铸造一把镇妖剑,谁都不拿,就放在岛上,伺机出剑。但不可行,因为剑并无灵。” 又是一挥手,南北两边各自多了一艘船,那两艘大船开始移动,方圆一千里内剑气纵横,无法靠近。船上一样有受人操控的剑光斩落,直奔妖族。 但斩杀几尊大妖之后外没有大修士帮衬,很快就坠毁了。 算来算去都一样。 霍犬年无奈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刘景浊沉默片刻,开口道:“当然有,不然要我们戍己楼是干什么用的?” “什么办法?” “拖着。” “你这等于没说!” “但我在做。” 其实啊!刘景浊有一个很恶毒的打法儿,是妖族攻拒妖岛的打法儿,也是守法儿,太过恶心,太过恶毒,便没说。 温落看了一眼刘景浊,又看了看现在场上阵型,一下子眯起了眼睛,缓缓转头看向刘景浊。..m 等到什么时候用上这种办法去守,那就真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了。 刘景浊这种守法儿,就是带着大家去死,他领头带着大家去死! 一挥手恢复沙盘模样,那些亮晶晶的光点重新出现在了棋盘上。 刘景浊问道:“二楼还没有打完?” 心神沉入二楼,一看,杜神也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而且下方结束的更快,因为杜神压根儿就没有守,开局片刻之后,他就开始攻了。 结果就是,数万修士,尽数被杀在海上。 这个结果,不太出乎意料。 因为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守方都是必败之方,只是看输得多惨而已。 刘景浊的声音传来:“除了值守之人,都可以散了,明日一早二楼议事。” 出戍己楼后,杜神却没着急回去,而是到了刘景浊居住的院子。 他知道三楼有个刘景浊,这里一样有。m..m 如今楚廉去了一楼,刑寒藻她们也搬出去了,龙丘棠溪又上了战场,刘景浊一人,倒是很像在独守空房。 杜神冲着院中悠哉悠哉的年轻人一抱拳,沉声道:“刘先生,我有一问。” 刘景浊点点头,“问吧。” 杜神边往近处走,边说道:“咱们,真的可以撑过第一个五年吗?” 刘景浊摇摇头,“不知道,想法子去撑罢了,见招拆招,只能如此。” 杜神沉声道:“要是实在撑不过去呢?” 刘景浊摇摇头,“到时候再说。” “那你究竟有无计划?” “到时候再说。” “你是人皇!” “到时候再说。” 杜神一皱眉,干脆挺直了腰杆子,扭头儿就走。 直到这时候,刘景浊才说了句:“杜神,你我都会死,注定的。只是有个早晚、怎么死的区别而已。假设一个凡人知道他最后是摔了一跤摔死的,所以他从二十岁开始就只走平路,但平路就不会摔跤吗?” 杜神一愣,却听见刘景浊笑着说:“我们也只能尽最大的气力去做想做的事儿,能不能做到?我觉得是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但你问我要怎么做到,我怎么答复?我又不知道自己几时会死,难道我还一直走在平路上吗?” 有些人对于有些事情,会有莫名其妙的信心,很多人都这样。明明口袋里两贯钱都拿不出手,却还是觉得十万雪花银而已,不过如此。 此时此刻,在杜神眼中,刘景浊就是这么一个人。 杜神始终觉得,就跟下棋一样,没有提前算好要走哪一步,怎么会赢? 北边儿一处宅子里,左春树再次被自己那本命剑扯入梦境之中,这次回去的更远了,直接到了一处山巅。 他感觉自己是被人扯去的。 瞧见那个悠闲钓鱼,身边蹲着个白衣小姑娘的家伙,左春树这个气啊! “你他娘的!问你为什么不说?” 年轻人无奈摊手,“关键是那时候我哪儿知道啊?” 左春树气笑道:“那你不给我解释解释?” 年轻人摇摇头,“没法儿解释,叮嘱你几件事吧,听着就行了。我死了之后,你记得重回一趟拒妖岛。还有,到时候要是去往天外,记得去一趟南赡部洲,那边有你的大道契机。再就是……” “停,你他娘的给我停!怎么可能你死了我却活着?骂谁呢?” 年轻人笑道:“我又没死在拒妖岛。最后一件事了,帮个忙。我那宅子外的含桃树下有三枚药丸子,你重回拒妖岛时顺便取上,等到日后某个关键时刻,把药丸子交给龙丘棠溪。” 左春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又不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年轻人想了想,笑道:“大概是你梦醒之后的三万年前。” 左春树一顿,咽下一口唾沫,再问:“你待了多久了?” 年轻人以只有四根手指的右手,取出酒壶,灌下一口,随后说道:“应该,快五万年了。” 一边的白衣少女眨眨眼,“大哥哥,这么久了吗?” 年轻人哈哈一笑,指着白衣少女,介绍道:“她叫白小粥。” 「实在是身体不舒服,今日只能一章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10章 二楼三楼(下)免费阅读。 第611章 好一个天道轮回 狄邰找到了刘景浊,他其实是最想上戍己楼的修士,但刘景浊没让他上去。 这位岛上出了名的死面瘫,终于是有了个难看别样表情。 看着那一头白发与年轻面孔格格不入的家伙,刘景浊问道:“我又不是你爹,找我有什么用?鸿胜山拿个合道来换你,我有什么不换的理由?”..m 狄面色极其难看,皱着眉头,沉声道:“我不想回去,来个合道又如何?一时半会又上不了战场!” 刘景浊只觉得脑壳疼,这小子平时倒是看不出来,这会儿一看,简直就是个犟驴啊! 想来想去,他只好说道:“这样吧,你回去弄死你师父,然后以鸿胜山宗主身份重新登岛,到时候谁拦得住你?” 狄邰沉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就是气不过!” 噗…… 刘景浊擦了擦嘴,“你都学会开玩笑了?” 狄邰淡然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是鸿胜山传统。” 刘景浊无奈摆手,“行吧行吧,随你了,走之前把你们那个洪圣庙的事儿跟祝融火的事儿说一下。” 说着就取出一封信,“蹇文雅传信,说把柱容峰剩余半数火焰给了姜柚,你就不必瞒我了,我已经猜出来了七八分。” 转过头,刘景浊问道:“老鬼前辈,能说吗?” 院中传来归海无量声音:“我又没当过宗主,也没当过柱容峰主,我知道的不比这小子多。他乐意说就可以说,自作孽的事儿,羞得慌。” 既然都听到归海无量这么说了,又有鸿胜山传信,狄邰便觉得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顿了顿,狄邰沉声道:“我知道的,就是鸿胜山柱容峰曾是火神演火道场,火神消失之后,一直有一道火焰停留在柱容峰。鸿胜山老祖就是在八千年前,借助这火焰,一举合道的。后来,有个剑客,背着断了的独木舟,抱着个龙女,还手提半座水府,找到了老祖,为老祖消除了那火焰带来的弊端,并以老祖手里半座洞天福地,与水府缝合在了一起,就成了白水洞天。” 刘景浊只问道:“有天穹前,还是有天穹后?” 狄邰轻声道:“应该是之前。” 刘景浊只好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狄邰又说道:“作为回报,鸿胜山要在龙女复苏之时,主动将其放出。但……我师祖始终不愿意撒手,数百年前曾以强硬手段将龙女镇压,直到你去白水洞天那次,终于压不住了。师祖本想做到柱容峰与白水洞天的阴阳平衡,结果却是,水火不容了。” 水府与火神残念,不打起来才怪哦! 刘景浊敲了敲脑壳,想了想,抬手打出一缕火焰,送到了狄邰身上。 “不欠你们人情,我这火焰不比鸿胜山那真火差的。” 狄邰缓缓起身,抱拳道:“那我回去篡位,回头带更多人来。” 刘景浊哑然失笑,抱拳回礼:“祝你篡位成功。” 今日起,很长一段时间,拒妖岛上就没有白发狄面瘫了。 拒妖岛上的一众外号,起的都是极好的。 要离岛,就得把战功清算一遍,起码都要意思一下的,这是刘景浊定下的规矩。 不怕兑换,就怕碍于面子不兑换,那之前说的话不就等于放屁了? 狄邰在拒妖岛近四年,战功不少的,少说也得拿出去上百泉儿的。 他拿走了五十泉儿,剩余是战功封存,他说他还要来的,其余战功用来负房钱了。 酒铺那边,几个年轻人在等着。 刘炔拿起一壶酒,沉声道:“敬你了。” 娘的,刘景浊一来,搞得大家都有点儿婆婆妈妈了。 扭头之时,狄邰大声一句他娘的。 人家都在来,就我在去! 真他娘的! ………… 一场天下大会之后,各洲人马落地拒妖岛都是有时限的,去的晚了可不是小事儿。 青鸾洲各处山头儿都到了,瘦篙洲各处山头儿的人马,都在路上,而其余各洲,也得在限定时日前赶到。 有一大批正月里出发的人,也快到拒妖岛了。 十万大山那边,有个自青鸾洲而来的女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中心处。 才一落地,几道大妖残骸便欺身而上,全是合道气息,秋暮云都愣住了。 好在是千钧一发之际,有数道剑光斩落,几具骸骨,当场被斩碎。 秋暮云皱着眉头看向西边儿一座山峰,却发现有有御剑而来。 来者一身黑衣,青年模样,却是实打实的合道巅峰。 “哎呦喂!上次来人,还是十年前啊!终于又见到新的活人了。” 袁公死了,南腔北调也走了,中间那深渊扩张,以至于那十余位怕死登楼也走了。 如今这十万大山中心,可就他一个活人了。 至于那位大前辈与白小粥,那就不是人啊! 哎!从没觉得时间如慢,三十年之约,才过去十年而已,还有二十年才能回去青椋山啊! 看着青年人出神,秋暮云皱起眉头,问道:“前辈是?” 青年人叹息道:“好死不死曹风,字啸山。” 顿了顿,曹风继续说道:“干嘛来了?如此年轻的炼虚剑修,不错啊!但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 指了指中心处紫气肆虐的地方,曹风叹息道:“瞧瞧,开天门都填进去好几个,合道不知道进去多少,你一个炼虚,想干嘛啊?” 越往进填,这深渊就越壮大了。 还是自家山主威武,骂一句而已,这紫气就乖的跟孙子似的。换作别人,只能干瞪眼不说,说不定还得把命搭进去。 挨!啥时候才能去青椋山啊? 秋暮云一抱拳,轻声道:“我是青鸾洲葬剑城修士,来十万大山,求一把剑。” 求剑? 曹风讪笑道:“要不要我带你去啊?” 至于葬剑城什么的,听也没听说过啊! 秋暮满脸戒备,沉声道:“前辈难道不是在寻剑?” 曹风一撇嘴,“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那把剑早就有主了,剑的主人没来取剑而已。带你去找倒是问题不大,但人家愿不愿意跟你,那就不知道了。” 一道剑气裹挟秋暮云,不由分说的便将其往小西峰带去。 路上那叫一个喋喋不休。 “别怕,千万别怕!我曹啸山正人君子一个,我家山主也是正人君子,没听说过曹啸山,总听说过刘景浊吧?我可是青椋山首席供奉!” 秋暮云神色古怪,询问道:“前辈是青椋山首席供奉?” 曹风摆摆手,感慨道:“曾与山主有约,三十年内返回青椋山,这都过去十年了,又有担子砸在身上,我也没法子,只能是硬挑着,等以后有人来换我,我才能走。你认识我家山主?” 秋暮云点点头,“见过,也聊过,是个志向很大的人。” 曹风一笑,心说那是当然了,不然我跟顾衣珏那小子,会这样倒贴吗? 他指着下方一座座坟包,轻声道:“这些坟包,是十年前我家山主带着我、顾衣珏,还有个南腔北调人一起做的,花了三个月,徒手挖出来的。” “来来来,跟我说说我们青椋山如今怎么样了?” 当首席的,不知道自己山中状况,也是厉害。 可秋暮云又没去过青椋山,只好说准备一趟十万大山之后才去的,暂时还不清楚。 她居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曹风,问道:“前辈,那把剑的主人?” 曹风笑道:“当然是我们山主了!” 秋暮云闻言,也只得苦笑了,那就是白来一趟了,那把剑,想都不用想了。 虽然大家都瞧不上刘景浊,但自家师父与师弟,那是很瞧得上刘景浊的。他的剑,想挖墙脚挖过来,怕是不容易了。 曹风笑问道:“要不要带你去见一见那把剑?” 秋暮云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以为剑无主,既然知道了有主,君子不夺人所好,女子也一样。” 曹风哈哈一笑,“到底是剑修啊!真对脾气。那你跟我说说,我家山主如今什么境界,到哪儿去了?” 上次刘小北来,曹风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敢说,自然不知道其中情况了。 后山那位大前辈自然知道刘景浊下落的,可他曹风也得有胆子问才行啊! 秋暮云轻声道:“刘山主如今身在拒妖岛,以人皇身份统辖拒妖岛诸事,辛苦戍边。听说,先后受过两次伤,跌境了,如今怕是只有神游境界。” 曹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骂道:“他娘的!” 这不是欺负人吗? 等着吧,等我出了十万大山,高低得去归墟砍上几剑。 “那顾衣珏死哪儿去了?” 秋暮云轻声道:“浮屠洲与中土也有大战,顾剑仙如今在浮屠洲战场。”.m 曹风点点头,那就差不多,一个剑修,有这大仗要是不去,羞先人啊! 正此时,两个少女勾着胳膊,一蹦一跳的上了山。 “哎!有客人啊?” 因为是剑修,所以秋暮云一眼就看出来了,方才说话的少女,就是那把剑了。 剑灵咧出个笑脸,轻声道:“我叫灵儿,她叫白小粥,你叫秋暮云是吗?” 秋暮云恭恭敬敬抱拳,“正是。” 剑灵神色玩味,感慨一句:“啧啧啧,好一个天道轮回。” 「今天还有一张的,得晚点,实在是头疼的不成。高原呆的久了,凉快,夏天一回家,一下子中暑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11章 好一个天道轮回免费阅读。 第612章 不杀人也行 一句话,把曹风说得有点发懵。 但他也不敢去问一句咋个回事,谁敢? 白小粥围着秋暮云转圈儿,看来看去的,咦了一声。 这人咋个这么眼熟? 结果被剑灵一拍脑袋,“小粥啊!不是她,只是用了人家名字而已。”..m 秋暮云又不傻,听到这话,立马儿重重抱拳,问道:“前辈能不能说得明白点儿?” 剑灵迈步走上高处,跳到石台上,笑着说道:“以前北俱芦洲有个铁匠,收了个徒弟,也叫秋暮云,跟你名字一模一样。不过你放心,你可不是转世身。” 我倒是想瞧一瞧,会不会还有个姜生鹭出来。 曹风问道:“前辈说得是多久之前的人?” 剑灵笑道:“那就早了,不过我也没亲眼见过,只是在别人记忆中见过而已。” 在听到自己不是转世身后,秋暮云明显舒缓一口气。 这把剑,看来是没有机会了,刘景浊的剑,想要挖墙脚,没可能的。 剑灵撇嘴道:“想都不要想喽,我早就认定了新主人,老主人当面同意的!” 秋暮云笑道:“我也不太敢想。” 剑灵点点头,“这个名字,既然来了,也不让你白来,跟我到后山练剑吧,破境登楼之后再走。” 秋暮云面露喜色,“可以吗?” 剑灵咧嘴一笑,哪儿有前辈样子,分明就只是个孩子。 “当然可以啊!” 从前的四大部洲,都有一位剑子、一位越女。 就这八个人,便是人间剑道魁首。 而当年那个去风泉镇求黄龙气运的秋暮云,曾在那机缘之地,以剑背刺刘顾舟跟赵家那个女子。 赵家那个女子,最早的名字叫做赵白鹿。 白小粥咧嘴一笑,轻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大哥哥?” 剑灵按住白小粥脑袋,笑着说道:“快了快了。” 离洲那边,姜柚本想南下的,结果一趟白水洞天出来,接到了师傅传信,只好先西去,要去那座钧炉山逛一逛的。 那就只能改变行程,顺道去一趟戟山,然后南下钧炉山。 七月上旬,终于是到了戟山了。 只可惜,客栈换了人了。 那个小花痴程慕不在,青梅竹马的女子也不在,换成了有些口吃的青年人。 姜柚进去,要了一壶酒,又要了一碗面,然后问道:“唉,几年前我来过这儿,之前那个人呢?” 口吃青年结结巴巴开口:“你……你……你……是……是说。” 吸了一口气,“程慕吗?” 姜柚转过头,一本正经道:“不然咱们传音交流?” 没有看不起人,是确实太费劲儿了啊! 传音之后,总算是能理清楚前后顺序了。 原来是程慕去走江湖了,那个女孩儿如今在山上闭关。 最关键的是,青梅竹马,已经订亲了,也摆过酒了。 一听这话,姜柚一把抓住赵长生,沉声道:“麻溜儿掏钱,起码一枚泉儿啊!” 一枚泉儿?! 我在青椋山一年俸禄都没那么多啊! 可见姜柚一副要杀人的表情,赵长生只好讪笑一声,在袖子里把钱包进红包儿。 姜柚板着脸,一把抢过红包,转过头就是满脸笑意了。 将红包递给青年人,姜柚笑着说道:“麻烦兄台把这红包转交给程慕,就说是青椋山姜柚、赵长生的一点儿心意。他要是问,你就反问他,记不记得当年来过客栈的一个剑客?剑客带着一个少女,那个少女就是我呀!长大了而已。” 出去之后,赵长生一脸悲怆,他还想留着自己的泉儿,回去前给潭涂买些好东西呢,这不……打水漂了嘛! 姜柚撇嘴道:“潭涂姐可告诉过我,他不喜欢赵长生。” 此言一出,赵长生,如遭雷劈! 但还有几句话呢,姜柚见赵长生这模样,便掐头去尾说道:“但潭涂姐姐说了,可以给赵长生喜欢她的机会,至于她会不会喜欢赵长生,就看赵长生怎么办了。” 其实原话是,“我不喜欢赵长生,但我喜欢三条腿啊!我可以给赵长生喜欢我的机会,但我喜不喜欢他,看他表现。不过嘛!潭涂在迷离滩时就喜欢三条腿了。” 这就说得很清楚了啊! 当时是几个瞧着岁数不大的姑娘说得悄悄话,最小的泥鳅湖主,就是蹲在一边,眨着眼对她来说,说喜欢谁之类的话……咦! 就好像是双手捂住脸,然后从指头缝儿里偷偷看。 七月下旬,深山之中,两个背剑的年轻人,一个带着青毛小兽,一个带着黑驴,缓缓走钧炉山门房。 结果……就被拦在那里了。 任姜柚怎么说自己是青椋山修士,是师父让她到钧炉山的。没用,门房那老人,明摆着一副我不信的样子。 没法子,只好换赵长生上了。 结果没说几句,就给人冷笑着说道:“刘景浊那名声,你们好意思拿他招摇撞骗啊?” 这话说出来,姜柚可不干了,什么名声?! 刚要撸起袖子上前理论,远处便走来一个少年人。 少年人那长得……简直跟颜敬辞似的。 门房那老头儿一下子变得点头哈腰,朝着少年人喊道:“小祖,哪儿去啊?” 少年人笑道:“山主说有青椋山的贵客到了。” 姜柚撇嘴道:“是啊!贵客被拦住了,死活不让上山。” 赵长生瞧见曹庋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去之后得给巢木矩那小子通个气,收了人家一枚五铢钱,不能白收啊!多少得有点儿作用。 果不其然,瞧见姜柚之时,曹庋就愣住了。 “臭小子!她一拳头能砸死你的!” 曹庋这才回神,笑着看向门房,问道:“尴尬吗?” 老人嘴角抽搐,“是有点儿。” 这天夜里,曹庋在盘膝炼气,独孤紫池偷偷摸摸离开曹庋,找到了那头黑驴。 “驴兄,他什么意思啊?不信就不信,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黑驴口吐人言,“你就这么怕他?” 独孤紫池讪笑道:“搞得你不怕似的。” 一虚影一黑驴,一下子抱在一起,哭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老东西啊!你晓不晓得我这么些年咋个过来的?郑红烛那小子,真不是人伺候的主儿啊!你不知道啊!他现在是老了,年轻时候三天两头打架,打不过了就拿老子挡刀,你别看我没事儿驴一样,扒毛一看,全是伤疤啊!” “驴兄啊!我也一样啊!被那狗日的一剑砍成三截儿,足足关了三千年啊!要不是赶巧了,碰上曹庋这孩子,不知道还要多久呢。” 哭了好半天,黑驴冷不丁一句:“老东西,你弯着腰被砍的?” 独孤紫池瞬间板起脸,没好气道:“你他娘的就说实话了啊?刘景浊让这丫头来是什么意思?你敢说不是让来点我的?” 黑驴欲哭无泪,“我哪儿他娘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啊?再说了,你这瞎话编的太瞎了。” 赵长生揉着眼睛走出来,“嚎什么呢?” 黑驴委屈巴巴,“没什么,触景生情。” 其实方才画面言语,都被姜柚看在眼里。 她就有些疑惑,为什么大家都可以认识?明明离得这么远,还一个是人,一个是驴。 风狸笑着解释,“按照李泥丸的说法儿,大道三千,爬的却是同一座山。那座山可不好爬,能到半山腰的都屈指可数,就那点人,想不认识都难。” 姜柚一听,还挺有道理哈! 其实原本就是,天底下最会挣钱的那几个人,即便不对付,也肯定认识,见面了还有假惺惺装作故交一般,一口一个兄台一口一个贤弟的。壹趣妏敩 炼气士里边儿,站在靠近山巅与最山巅那帮人,多半都互相认识的。 姜柚问道:“关键是师父没说让我干什么,只是说来钧炉山逛一趟,待几天就走。这独孤紫池是谁,师父没说啊!” 风狸干笑一声,凑到姜柚身边,轻声道:“关键是,动脑子的事儿,我不擅长啊!打架还行,只要长翅膀的就没有我打不过的。” 姜柚只是笑嘻嘻说道:“听说,你想吃我家白小喵证道啊!” 青毛小兽,瞬间炸毛。 “什么?怎么可能?哪儿有的事儿!谁这么嘴欠?” 姜柚笑盈盈开口:“我师傅。” 然后她伸手按住风狸,依旧是满脸笑意,“没事儿,大不了以后把你嫁给我家白小喵当媳妇儿嘛!” 风狸是大气都不敢出啊! ………… 刘景浊除却本体之外,还有三道符箓替身。 一道长坐戍己楼,另一道就在岛上胡游乱逛。 还有第三道,但在哪儿,没人知道。 朽城有一狐窟,专供妖修泄欲之用。 前几天狐窟多了个新来的小厮,就是来干活儿的,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儿。 虽然是妖,但这人族会的,妖族都会你看。 好的不学。 新来的小妖,算是掏空了家底儿才买来这个不用上战场的小厮名额。 就是为狐窟中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端茶送水而已。 今日在后院儿为人洗衣裳,就瞧见个失魂落魄走到此处的前面的姐姐。 “小蛐蛐,你想上战场吗?” 小妖干笑一声,“姐姐哪里话?我花了八辈子积蓄才换来个不用死的事儿啊!” 女子环抱双腿,低声道:“我想去。” 小妖瞪大了眼珠子,“姐,你想杀人建功?” 女子摇头道:“不杀人也行,能上战场就行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12章 不杀人也行免费阅读。 第613章 忍不住了? 今日七月半,其实在中土,南北方是有差异的,如大多数北边人说七月半是十五日,大多数南方人会说是十四日。 就为这事儿,前些年景炀王朝南北学子曾经写文章互骂,连着几个月刊登文章。关键是双方都查阅史料,有理有据。 读书人骂人用的文章,当然是不会出现一个脏字儿的。可即便没有爹娘没有屎尿屁,还是恶心人。 好在是拒妖岛这边,没人管这屁事儿,你爱十四就十四,爱十五就十五,再不行你两天都过,地官在别处就一天,到拒妖岛待两天行不行?造了多大的孽,要赦罪两天? 说归说,拒妖岛上真为这个打架的人,还真没有。 只是从北边儿山峰起,到东南方向入海的那条河,纸船、河灯,飘满了。以至于河灯入海之后,又被海浪拍回,三百余里东海岸,于是有了一条光带。 如此光景,惹走了街市半数人,酒铺饭铺注定今夜生意惨淡了。 刑寒藻开始轮休,没着急回去住处,而是拖着疲惫身子到了刘景浊住处。 明明就是在同一楼上,可刑寒藻却在议事之后,再没见过刘景浊。 姑娘走进内院,瞧见躺在躺椅上的刘景浊,明知道是替身,却还是噘着嘴走过去了。 “呦呦呦,这是受什么委屈了?噘着嘴来了?” 刑寒藻扯了一张椅子,坐在刘景浊身边,低声道:“不舒服,不高兴。” 刘景浊猛然想起,姜柚那丫头刚刚跟着自己的时候,让自己给她买个啥来着。 想到这里,顿时警醒起来。 “怎么啦?被人欺负了?” 刑寒藻摇摇头,“人家都说山主打架作弊,山主夫人修炼作弊。有你们两个在,谁敢欺负我?” 刘景浊笑着摇头,“那是怎么啦?总要说个原因吧?” 刑寒藻低下头,呢喃道:“海边的纸船河灯,山主看见了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当然看见了。” 刑寒藻便又说道:“沙盘上每个光点就是一个人,我每天看着沙盘,隔一会儿就会有一个光点消失,我……” 一只手已经按住了刑寒藻,刘景浊转过头,问道:“那别人呢?” 刑寒藻轻声道:“都差不多,我们能做的,好像都很微乎其微。” 刘景浊想了想,问了句:“你今年算下来多大了?” 怎么忽然问这个了?不过她还是答道:“算是二十了,但没满周岁。” 刘景浊笑问道:“现在呢?” 刑寒藻疑惑道:“什么?” 刘景浊笑着说道:“现在多大了?” 刑寒藻瞪大眼睛,答道:“二十啊!” 刘景浊又眨了眨眼,“那现在呢?” “还是二十啊!” 刘景浊点点头,再问:“现在呢?” 刑寒藻无奈起身,嘟囔道:“我还是走吧。” 刘景浊便问道:“去哪儿?” 刑寒藻皱起脸,猛的转身摸向刘景浊额头,满脸不可思议,“符箓替身会生病?山主糊涂了?我当然是回去我的住处啊!” 说完就走了,可走出去几步,却听见刘景浊又笑着说道:“你看,只要走了,不就离家近了吗?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为何非要是堤,而不能是蝼蚁呢?我就啃它、挠它,我还就不信了,微乎其微的作用,积少成多还能是没作用?” 刑寒藻回过头,咧嘴一笑,“山主别担心,我不发牢骚了。” 年轻姑娘提着夹鞘刀离去,碰上了刚刚折返的楚廉。 拒妖岛上,最忙的,只有戍己楼了。 结果还没有进屋,就给刘景浊板着脸说了句:“去练剑,谁让你休息的?” 楚廉只好扭头儿走到外院,开始舞剑。 可内院忽然飞出几张符箓,手脚、肩头,剑尖,分别被贴上符箓,楚廉顿时觉得有如泰山压顶,举步维艰。 “告诉你啊!我们姜柚可是顶着这种符箓走了五洲之地,数千万里呢!你要是连这一会儿都撑不过去,还想学剑?想屁吃去!” 有人瞬身至此,是个稀客,朱氏家主,朱霞浦。 刘景浊起身抱拳,对方抱拳回礼。 “刘人皇劝人本事一流,损人本事更不差啊!” 刘景浊笑道:“前辈谬赞,这么晚了,不知有何贵干啊?” 朱霞浦笑了笑,院子已经被大阵禁锢。 “这第一个年头儿就过了,死伤修士的确比从前少得多了,这是你的功劳,某方面来说,大过天了。” 方才那句谬赞是就坡下驴不要脸的不客气,这句话,刘景浊可真没脸不客气。 他无奈道:“前辈,有话直说啊!” 朱霞浦沉声道:“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先问人皇一句,对于陈黄庭倒戈一事,怎么看?” 刘景浊略微沉默,然后说道:“陈黄庭对得起拒妖岛,但战场再见,必分生死,谁都可以取他头颅。” 朱霞浦笑道:“有这话,我就安心了。要是你没有开始那句,我也就没有说下去必要了。” 略微一顿,朱霞浦取出来了一枚玉简,抬手递给刘景浊。 “我当家主以来搜集到的,但只是初筛,没办法细筛的。人皇要是觉得不妥,便再筛一遍。” 刘景浊刚要发问就被朱霞浦打断,这位朱家主说道:“别忘了,到拒妖岛前的朱家,曾经设立密卫,是天下密卫的老祖了吧?你不用朱家,有你的考量,但我手里有东西,于情于理都要给你的。” 是啊!入拒妖岛前,朱氏也曾是一大王朝之主,可惜后世之君过于败家子儿了。 不过与他们这支正统无关了,拒妖岛上这支,的确算是正统,不过是运气太差。朱家老祖下南洋后,放下心中魔障,转而修行,这一脉便以炼气士家族存在了下来。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多谢前辈了。” 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信不过,或是暂时信不过。 朱霞浦点点头,也不求解释,微微抱拳之后便扭头扯去大阵,缓缓离去。 刘景浊手中那枚玉简,已经传去本体处,也已经打开了。 这枚拢共写了十几人名字的玉简,其中大半,是刘景浊想到了的,只是没证据,或者看不出来。 至于剩余小半,着实想不到啊! 真是开了眼了。 也不晓得阿祖尔那善于找人的鬼修朋友,何时能到? 把这份名单打散,又添置了十几个绝不是名字之后,刘景浊将其传信给了阿祖尔,让她去查。 朱家,怎么说呢。 其实不管是谁,骨子里,刘景浊不希望他们是。但没办法,大家想要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局面里清清白白的,可不是谁怀疑谁举证,得想法子自证清白才行。 是有些不讲理,可是没法子。 走出院子,楚廉在练剑,蜗牛爬似的,缓慢至极。 扭头顺着墙根看去,一把剑光亮如新,立在墙头。 他留了一个很干净的陈黄庭在拒妖岛,不会生锈更不会发霉的陈黄庭。 “寒藻。” “山主,咋啦?” “咱们去找个人,是青椋山山主刘景浊跟青椋山牒谱修士去找人,不是拒妖岛人皇刘景浊。” 刑寒藻咧嘴一笑,来了! 符箓替身,此时也变成了本体,并背着独木舟。 山水桥给龙丘棠溪拿去战场上了。 刑寒藻御剑找到刘景浊,现在御剑倒是稳当。 “找谁去啊?”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 还是真身喝酒爽快,符箓喝酒,那就是浪费啊! “不着急,先去把欧钰扯来。” 刘景浊以剑光带起刑寒藻,瞬间落地兵庐。 吴赤见着刘景浊就跟见着丧门星似的,立马儿破口大骂:“有完没完?说了没做好没做好,这有一年吗?能不能不要催命似的?” 刘景浊板着脸,没好气道:“边儿去,没找你!” 吴赤长舒一口气,心说吓死老子了,催命鬼! 可另外一人就皱起脸了,见刘景浊看来,又挤出个笑脸,“义父!亲爹!怎么啦?找我有事儿?” 刘景浊黑着脸,“别逼我打人。” 欧钰欲哭无泪,“那你要咋?实在不行,你是我亲爷爷成不?别折腾我了,你找我就没好事儿啊!” 刑寒藻咋舌不已,一代天骄,如此惧怕山主? 真要有人这么问欧钰,这位炼器天骄会呵呵一声,然后说一句,你没见过他,我见过啊!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己掂量不清?能活着为什么要作死? 欧钰只得苦着脸跟随刘景浊出门,边走边问道:“谁啊?哪个倒霉蛋被你盯上了?” 刘景浊伸出两只手掌,正好九根手指头。 “从北往南数,绛方山、折柳山、蓌山、哭风岭、湫栳山、金鼎宫、射鹿山、定波谷、朝天宗。这九座山头儿,如今都是跌落二流山头儿了,你们金鼎宫还要至少再来两个真境,其余八座山头儿,都得是一炼虚两真境。你说,他们会派谁来呢?”壹趣妏敩 欧钰头皮发麻,只得沉声道:“我与他们,早就分道扬镳了。” 刘景浊笑呵呵问道:“青鸾洲修士已经尽数到了拒妖岛,你猜猜射鹿山那边儿,来的是谁?” 欧钰咽下一口唾沫,沉声道:“总不至于是姓丘的那个大变态吧?” 刘景浊摇摇头,“当然不会,虽然我说了不会给人穿小鞋,但你们大先生敢赌吗?” 说话间,一道剑气裹住欧钰,三道身影已经落在一处宅子外边儿。 有人推门而出,是个猎户装扮的中年人。 “怎么,刘人皇终究是说话当放屁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13章 忍不住了?免费阅读。 第614章 又一口黑锅 刘景浊淡然一笑,喊上刑寒藻,迈步往屋中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取出个烟斗,等坐下时已经在吞云吐雾了。 转头看了一眼欧钰,那家伙这会儿正在庆幸。庆幸丘昧潋没来啊!真要是来了,那就不是刘景浊会不会报私仇的事儿了,那是大先生会让自己跟她都活不了! 刘景浊这才看向那个面色铁青的背弓炼虚,淡淡然开口:“说实话,我都没去看你叫什么。我也不会专门找你的茬儿,起码在归墟不会,但前提是你要说些事情。” 青年人冷笑着看向欧钰,讥笑道:“这个没骨头的没有和盘托出吗?” 刘景浊冷冷开口:“他?他晓得个屁!” 青年人冷声道:“我不会说的,再说我也不知道多少,你要杀我,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小小真境而已。” 刘景浊面无表情,也是无所谓了。 递出一封信给刑寒藻,刘景浊笑着说道:“这是我在门口捡到的,射鹿山与妖族互通的证据,拿回戍己楼存档吧,明日让温落带着归海无量,再带上景语,把射鹿山平了吧,一个活口都不留。” 刑寒藻抬头看了看刘景浊,有些不相信,她不相信这是自家山主能做出来的事儿。 欧钰也不相信,真正的人是做不了畜生的,刘景浊就是真正的人。 包括射鹿山那背弓青年,一样不相信。 但刘景浊吐出一口烟雾,感慨一声,说道:“寒藻啊!觉得不像我的为人?我娘亲,在拒妖岛戍边几十年,最后被这九座山头儿合力围杀,我不该报仇吗?你说实话。” 刑寒藻深吸一口气,破天荒地,有点儿恐惧。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恐惧。 但她还是沉声道:“是应该报仇,但不应该这样报仇。山主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的。” 刘景浊又抿一口酒,“可惜了,你不站在我这边。”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寒藻啊!以后记得与谁都留个心眼儿,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你眼里的刘景浊跟真正的刘景浊不是一个模样呢?” 刑寒藻皱眉道:“我不信!” 刘景浊点点头,“下辈子注意。” 话音刚落,无数树根一般蔓延的剑气便爬上了刑寒藻的身子,一个呼吸而已,年轻女子已经尸骨无存。 欧钰毛骨悚然,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变态啊!那是你自己人!” 刘景浊一笑,“不向着我,算什么自己人?来吧,你们俩好好想一想,今夜鬼门开,酆都罗山放人出来,我也可以送人进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欧钰心神紧绷,一股子凉意,从后脑勺,到了脖子根儿。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家伙吃错什么药了?难不成杀的是一张符箓? 不不不,不对,明明方才连同魂魄都已经抹杀,怎么可能是魂魄? 可刘景浊又开口道:“有一份镜花石录影,是刑寒藻临死之前送到戍己楼的,画面大概就是欧钰联手射鹿山这位炼虚猎户,打杀了戍己楼二楼修士。原因嘛,就是刑寒藻发现了金鼎宫与射鹿山与妖族有勾结。” 一直没开口的背弓青年终于说话了,“刘景浊,天下人都小看你了啊!你想知道什么,我们说了就能不死?你有把握杀我们?” 刘景浊淡然一笑,又是无数剑光凭空出现,当即将背弓青年的肉身绞得稀烂,就剩下一道如同风中火烛一般的魂魄,哀嚎不止。 欧钰浑身一颤,破口大骂:“刘景浊!他娘的,我对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还要怎么样?非要弄死我不可?那你来!老子算是看错人了。” 刘景浊眯眼一笑,“那就,下辈子眼睛放亮堂点儿。” 然后,没有然后了,剑光之中,欧钰神魂俱灭! “你可说可不说,你今日也是必死,只是一剑死跟万剑又万剑之后死的区别而已。” 说着,已经有一把剑,慢悠悠地从其魂魄头颅钻入,十分缓慢地游走于其魂魄之中。 惨叫声音,就没停过。 刘景浊咧嘴一笑:“这是第一剑,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前三剑,这硬骨头就是哀嚎,居然没有求饶。 等到第四剑,骂声就起来了,“刘景浊……你算什么他娘的人皇?如此狠毒残忍,即便人族交给你又能怎样?” 刘景浊吐出一口烟雾,笑盈盈开口:“有时候啊!我还是挺感谢那些个造谣我的人。其实若非他们,我还不好意思堂而皇之去做这些痛快事儿。你都要死了,那我就给你透个底儿。我的这些个坏名声,等到归墟门户关上之后,都不用我自己去澄清,自然会有人帮我澄清。到时候就简单了,我做过的跟没做过的,都会是假的。因为人性如此啊!大多数人都说我刘景浊多烂,那些个八竿子打不着我的人都会说我烂。我要自己去解释,说我不是个烂人,没人信的。可当大多数人都开始为我平反了,我就又是天底下最好的那个人了,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会说我好。因为,人都随大流啊!有热闹就跟着看,帮着传,传得牛头不对马嘴又怎样?关我屁事啊!” 来自于魂魄深处的痛楚,都没让这道魂魄觉得怕。可这番笑着说的话,却着实让他魂魄打颤。 “围杀姬荞,除了九座山的宗主之外,确实还有别人。” 刘景浊淡然道:“这个我知道得比你清楚,不用你说,还是说说别的吧。譬如湫栳山里关着什么存在,射鹿山的那把大羿弓又在哪儿,或者说蓌山在跪谁、绛方山是谁的黄庭宫、折柳山送别何人?” 青年颤声道:“你怎么连这都知道?”.m 刘景浊笑道:“我不知道啊!所以问你。” 画面至此,刑寒藻跟欧钰就看不见了。 其实两人由始至终都在一旁,但分个死前与死后。 即便没有真的死,欧钰还是心有余悸,他甚至不确定,方才刘景浊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真正的刘景浊,到底是传言中的,还是如今的人皇? 转过头,欧钰问道:“可怕吗?” 刑寒藻摇摇头,笑道:“我不信山主会杀我,打死都不信。” 欧钰没好气道:“已经打死了。” 刑寒藻撇撇嘴,“可那是假的!” 忽然间,像是一团迷雾被拨开,刘景浊还躺在藤椅上,背弓青年,完好无损。 片刻之后,他终于回过神,哪里还能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刘景浊!你……” 话没说完,刘景浊嗖一声站起来,满脸感激神色,对着青年人与欧钰,重重抱拳,声音极其大,几乎是喊出来的。 “二位能够迷途知返,人族之幸!放心,日后我清算之时,二位绝不在其中。” 欧钰仿佛吃了死苍蝇,恶心到不行,心说你刘人皇过家家呢? 可又能如何?事已至此啊! 背弓青年面色铁青,怒道:“刘景浊!你卑鄙。” 刑寒藻噗嗤一笑,“你好可爱。” 刘景浊哈哈大笑,迈步往外走去,刑寒藻跟欧钰赶忙跟上。 青年人又是一声:“刘景浊!” 刘景浊没理会,但下一句,刘景浊猛地转身。 跟十年前在十万大山捉的那个毛先生一般,青年忽然笑盈盈开口:“刘景浊,好玩儿吗?” 刘景浊微微眯眼,“大先生,稀客啊!” 一道身影瞬身至此,“大先生”笑盈盈一句:“你当我傻啊?我不知道你在引我至此?” 左珩川笑道:“可你毕竟没有多聪明。” ‘大先生’也是一笑:“九洲如此小,但想找孟休,难啊!就是不知道在刘人皇一趟之后,有私仇的山头儿,死了一尊炼虚,天下人会如何看待?” 刘景浊淡然道:“等等,聊两句?” ‘大先生’问道:“你聪明,就去猜嘛,聊什么?” 刘景浊玩味一笑,戏谑道:“孟休,你说,天门开后,我要是跟张焦联手先弄死你呢?教祖辛苦布局,被你渔翁得利,你说我会不会跟他先有什么联手之举?” ‘大先生’淡然道:“这种事,孟休会,刘景浊不会。” 刘景浊感慨道:“最了解我的,居然是敌人。” ‘大先生’一笑,“你还是想想怎么解释吧。”..m 然后刘景浊就看着面前背弓青年,成了一地碎肉。 也就是这会儿,两位出门真境,悠哉悠哉折返,站在门口一看,当场大喊:“刘景浊公报私仇,杀我师尊!” 边跑边喊,“刘景浊公报私仇,杀我师尊!” 刑寒藻眨眨眼,“山主,都不拦一下?” 刘景浊无所谓道:“又不是我杀的,问心无愧,嚎去吧。” 转过头,刘景浊问道:“真拦不住?” 说的是拦不住孟休神念。 左珩川反问道:“清溪阁那道禁制,不是施术者或是懂动的那道禁制的人,有得解?你还是想想怎么解释吧!” 刘景浊撇嘴道:“我解释个屁!已经一身黑锅,我还怕这个?” 转身抬手搭在欧钰肩头,刘景浊笑盈盈开口:“欧兄,至于吗?幻境而已,开个玩笑嘛!” 欧钰脸色十分难看。 “下次不要再开了。” 「已经返回,明天要忙一天,后天开始更新会早一点。 这一卷大概还要二十万字左右才能完,按我最早的打算,之后还会有四卷,每卷四十万字左右,但现在精简了些,大约就是三卷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14章 又一口黑锅免费阅读。 第615章 惯用伎俩 还没完呢,还有第二个人。 欧钰听说还要去别处,立刻苦着脸,几乎是哀求了。 你是我亲爷爷,饶了我行不行?老子也就是怕你!等什么时候老子不怕…… 好像没有机会啊! 幸好刘景浊说了句:“跟你没什么关系,但你想跟着我也不会不拦着。” 还想跟着?老子麻溜儿跑路啊! 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简直就是走得无影无踪。 刑寒藻嘴角抽搐,十分不解,至于这么怕吗? 这是个人,又不是洪水猛兽! “山主,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刘景浊还真的好好想了想,但想来想去,也还是说了句:“我在瘦篙洲,因为某些原因,好像失控过一次,但发生了什么我记不起来了。那时候欧钰在,估计是瞧见了我稀里糊涂斩了个境界高的吧。” 刑寒藻哦了一声,心说原来如此啊! 刘景浊笑着说道:“很快,九月前会有另外一批人登岛,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人,估计瘦篙洲一个娘娘腔也会登岛,就是姚月怜的宗主。” 说到这里,也就大概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下。 实在是林禽那家伙太过没操行了,给我住茅草房我都无所谓,拿个孩子色诱?呵呵,我能不跟你翻脸?还找陈文佳做和事佬?你看她敢不敢! 刑寒藻赶忙插科打诨,想要翻过这篇儿,“咱们去哪儿?还去找谁啊?” 刘景浊轻声道:“大瑶王朝国师府弟子已经在戍己楼了,醒神王朝国师弟子咱们不是还没有见过么?” 刑寒藻哦了一声,心说肯定是楚廉的事儿,再不济也跟楚廉有关系。 结果刘景浊冷不丁一句:“凡事也要想一想自己的,真拿刚才的话当做玩笑吗?信任别人,当然是好的,但你不能学我去赌,我是破罐子破摔,你呢?” 刑寒藻一愣,却听见刘景浊说道:“你看见的那幅画面,是另外一个永不会出现的我,虽然不会出现,但他是存在的,每个人心中都有恶念,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你家山主似的,管得住自己。” 此时刘景浊开始传音,“你以为到了戍己楼,就是自己人了?跟燕巢宫那姑娘走得很近啊?都论姐妹了?你真以为一个小小元婴修士,敢于违抗师门法令,偷偷摸摸跑来拒妖岛?” 刑寒藻已经脸色发白,她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沉默许久,她问了句:“她有恶意?” 刘景浊摇摇头,“有无恶意的是个无所谓的事情,能恶到哪儿去?这里头有些景炀王朝的事儿,就不跟你说了。她就是来拒妖岛,看看我死了没有,要是活着的话,又在干什么。” 那位已故太皇太后的亲儿子,凭什么敢于谋划篡位?不就是因为一个燕巢宫?燕巢宫又为什么冒这么大风险?人家只是想要跟贵霜王朝之摩珂院,朱雀王朝之挂壁楼一样,做那背后主人。 也是唐昧儿太心善,换成当年那位太皇太后,试试? 刑寒藻低下头,低声道:“我错了。” 刘景浊无奈道:“不是错了,你呀,以后记住,不管不顾是一回事,知道不知道是另一回事!她拿我们当傻子,我们不能是真傻子啊!” 抬手敲了敲刑寒藻脑壳,“有没有道理?” 刑寒藻捂着头,小鸡啄米似的,“有道理,山主说的什么都有道理。” 拐过一个弯儿,左春树已经等在路边。 那场梦境之后,左春树就不敢找刘景浊,生怕憋不住,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可又说不得,按那家伙说,要是泄露天机,他就连仅有的一线生机都没了。 娘的!什么狗屁世道?想着就来气!凭什么让人一守就是几万年?就因为人家能干? 两界山倾倒于两万年前,即便是这样,他都还得再等一万年才能有争取一线生机的机会啊! 刘景浊见那大高个儿靠在墙角肚子郁闷,便打趣道:“怎么?被那玄衣阴了一手,气不过?” 左春树摇摇头,淡然道:“那有什么气不过的?一对一,我都不鸟他。” 转头看了看,没见有楚廉身影,左春树瞪大了眼珠子,问道:“这种事不喊他?” 刘景浊摇摇头,“不必,放长线钓大鱼嘛!” 剑运游丝,便是长线。 刘景浊传音问道:“神水国一趟结果如何?” 左春树摇了摇头,答道:“这种事情,我们葬剑城的人去看不出什么,最多只是打草惊蛇,告诉暗中之人,我们知道了什么。” 刘景浊点点头,“那就不着急,只要没有潜藏大妖,那就是我的私事,以后返乡时顺手处理了就可以了。” 取出一壶酒递给左春树,笑问道:“秋暮云不必着急返乡,可以先逛一逛,景语前辈算是人在拒妖岛的。” 左春树笑道:“刘人皇公报私仇在先,徇私舞弊在后?” 刘景浊撇嘴道:“爱咋咋的,你们反我啊!” 左春树简直懒得回答,反?反你奶奶的腿儿! 大家虽然嘴上都在骂,可这不到一年光景,大家打心眼里是认同这个人皇的。最多就是,虽然我瞧不上你,但你是真可以。 否定,但也肯定。 走到一处门前,刘景浊上前敲门,左春树同时问道:“你把白浚仪咋个了?丢了魂儿一样,简直就是行尸走肉。” 刘景浊抬手敲门,笑着说道:“莫说是他,即便是……算了,你应该不会。”..m “为什么?” “你会觉得天很高吗?” “当然会,但我登天之后,天就不高了。” “那不就结了。” 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不一定会被我那把剑影响道心。但不把天高地厚当回事儿的人,绝不会受我剑术神通影响。 其实换做天底下任何一位真正的剑修,左春树、龙丘棠溪、高图生之流。即便瞧见那画面,一棵树?砍了不就行了? 左春树冷笑道:“我生平最恨打哑谜之人。”.m 刘景浊淡然道:“你可以聪明点儿啊!” 左春树竟是无言以对。 半晌依旧无人开门,刑寒藻站在后边儿,看左春树与自家山主斗嘴,觉得挺有意思,比李湖生跟山主对骂有意思得多。 左春树没那么容易翻脸,李湖生那是动不动就翻脸。 又抬手敲了敲门,不见有什么动静。 左春树抬手一道剑光砸烂门户,大步进门。 “人还是要少读书学礼,上门找人不痛快还敲门?像是你找人来喝酒似的!” “滚出来,我有话问你!” 刑寒藻走上前,憋住笑,轻声道:“我觉得左剑仙说得有道理。” 刘景浊板着脸看去,“是不是找骂?” 刑寒藻一缩脑袋,讪笑着走了进去。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心说我用你把门砸烂了。 等他进门,左春树已经提溜着个只元婴境界的年轻人出来了,甲子岁数,天赋也就下偏上了。 年轻人脸色有点儿难看,可不得不挤出个笑脸,倒是真委屈。 刘景浊问了句:“找楚廉来的啊?” 年轻人点点头,“对呀!” 刘景浊一乐,“上岛俩月了,怎么不去找?” 年轻人也实诚,讪笑着说道:“我怕被刘山主打死。”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笑道:“方才有人说我公报私仇,虽然是假的,但相信的人肯定有的。债多不压身,多打死一个也就打死了,没啥事儿。” 甭管真相信还是假相信,反正明日一大早,就会多出来个新骂法儿。 年轻人转头看了看左春树,干笑一声,硬着头皮问道:“左剑仙,能不能先把我放下了,太高了。” 左春树点点头,然后把手臂抬高,随后猛然松手,将其摔了个屁墩儿。 “说吧。” 年轻人干脆坐着不起来,讪笑着开口:“我师父说,太孙是醒神王朝花了大价钱换来的,刘山主能不能把他还回去?” 刘景浊摇摇头,“不还,楚廉算是我的候补记名弟子,他找我了,我不能把他还回去。” 说着,刘景浊笑了起来。 “况且,你们所谓的大价钱,就是拿楚廉亲娘的血去跟人做交易吗?那撇开你这个二道贩子,人家娘俩自个儿做生意不成?” 年轻人干笑道:“刘山主这话……” 一声清脆响声,挨了一巴掌,年轻人有点儿发蒙,刚才还好好的,这是咋了啊? 刘景浊微微眯起眼,笑盈盈问道:“我好说话,真当我好欺负呢?你呀,回去吧,换个人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干嘛来了,送命吗?” 没想到年轻人立马儿掏出来一张纸,同时取出蘸好墨汁儿的笔,双手恭恭敬敬奉上,十分诚恳道:“烦劳刘山主落笔,写上换人即可!” 左春树一把夺过笔,歪七八扭写下几个大字。 “拿回去给她,就说我左春树代替刘景浊写的。” 年轻人将纸张翻过一看,写着:“逗我玩儿呢?想死吗?滚蛋!” “好好好!这样就行,我立马儿滚蛋!” 刘景浊也不拦,左春树更不拦。 刑寒藻一头雾水,“这是干嘛啊?” 左春树没好气道:“你家山主惯用伎俩,恶心人呗!”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笑道:“人家要来试探我,有什么好试探的,我把底儿漏给他们,要不就换大鱼,要不就吃下这个亏。” 醒神王朝啊!该布局就布局,该设计就设计。 我还生怕你们无动于衷呢,要是什么都不干,我怎么顺藤摸瓜?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15章 惯用伎俩免费阅读。 第616章 北牢 果不其然,整座拒妖岛上,但凡长了嘴的,都开始骂刘景浊了。 什么说话当放屁,说着不会给人穿小鞋,结果是没穿小鞋,直接把人打杀了。还有什么假君子真小人,总之杂七杂八,各种话都有,岛上修士权当这些东西是下酒谈资一般。..m 至于刘景浊,皮糙肉厚,不当回事。 今日他还大摇大摆地走去酒铺,拎着自己的酒,蹲了一个时辰呢。 哎呀呀,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可这结果,与有些人想象中,区别还是有点儿大啊! 有些人就死活想不通,因为照他们想法,最起码也得是口诛笔伐,然后刘景浊与拒妖岛修士离心离德。要是严重些,还得对于天下大会之后,九洲修士登岛有所影响。 可这……跟想象中有点儿不一样啊!除了骂,好像就没别的了。 事实上,在意那个射鹿山修士是怎么死的人很少,大家在意的是又有借口去骂他刘景浊了。 就这事儿,人家真想公报私仇,还能让你们嚷着刘景浊杀人啊?别的不说,就那一颗黑心,坑死你们几十次都不多。 还有那些个憋着要以此事影响拒妖岛抗妖的,真是刚刚想瞎了心。 去刊发人皇就是刘景浊的消息试试看?哪座山头儿能发出去,算他们厉害。人间最高处直接插手的事儿,你们想咋? 其实说到底,是不是公报私仇,对于岛上修士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刘景浊折返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拎着竹篮刚刚走出坊市的红酥。 “你倒是悠闲。” 红酥淡然道:“你敢让我上战场吗?” 刘景浊摇摇头,“不是敢不敢的事儿,我是怕你一上战场就被那老狗打死。” 红酥笑了笑,摇头道:“那就别说我悠闲,我在那边跟在这边,如今看起来,区别并不大。” 刘景浊微微眯眼,神色冷漠:“区别不大吗?那你说一说,从你登岛之后,我挨骂不少,但你挨过一句吗?红酥,拒妖岛上的修士是良莠不齐,有的在家乡那边儿就是十足的混账,但到了拒妖岛,他们最多就是嘴贱,有些事上,他们连嘴贱都没有。你听清楚了,不是谁求着你来的,你来了之后也没人把你怎么样了,明白吗?” 红酥一下子意识到了,这位只在拒妖岛的人皇,有点生气了。 “我只是……我只是想做人,做别人都在做的人。”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问道:“确定?” 红酥重重点头,言语诚恳:“确定!” 刘景浊叹息一声,“那就跟我来吧。” 有件事,三月初就在做了,但只有刘景浊跟秦翻雪还有左珩川知道。因为刘景浊自己也不知道,在拒妖岛上修建牢狱,是对是错。 三千年来,拒妖岛是没有妖族俘虏的,也没有关进牢狱的修士的。因为妖在战场上杀了,倒戈之人,当场就杀了。.m 就在北边儿那座山后,有一处修建在地底下的牢狱,已经完工。拢共地下三层,一层可拘押千人,二层可拘押三百人,一层只能关十人。 落地之时,左珩川跟秦翻雪都已经在了。 渔子几乎天天在此地钓鱼,其实不光是钓鱼。 左珩川看了刘景浊一眼,摇头道:“又在赌?” 刘景浊迈开步子往山脚去,边走边说道:“不算是赌,她被我下了禁制,敢有二心,我心念一动她就会神魂俱灭的。”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不过我还是相信渔子前辈的,红酥,你自己也知道,把你放在渔子身边,是为了查你的。不光是你自己,还包括对面那老狗有无什么后手、有无在你神魂之中布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像我给你布设的这种。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了。” 红酥皱眉道:“不要给我一个让我后悔想做人的事情干!” 眼瞅着刘景浊朝着一块儿大石头走去,红酥已经猜得到,交给她做的事儿,绝不会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事。 四人先后走向巨石,随即消失。 等红酥睁开眼,可以感知到周遭之时,这才发现,此地是一处牢狱! 只神念一次探视,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已经萦绕心头。 她环视一洲,牢狱被一道大阵包裹,大阵之中又有密密麻麻的小阵。其实大阵还好,虽然也是大宗师才能布设的阵法,但没有那密密麻麻的小阵让她恐惧。 因为妖族,从来就是害怕雷霆、火焰的。特别是这小阵之中,雷霆是天罚、火焰是让人觉得可以焚烧魂魄的烈焰! 她忍不住的声音发颤,“什么意思?” 刘景浊指了指前方整整一千座小牢笼,开口道:“这是拒妖岛三千年来,第一处牢狱。既然我都带着你来了,就不由得你愿不愿意做这牢狱主人了。” 红酥深吸一口气,也只能认命了。 总而言之,生下腹中那个孽种之前,她觉得她想做一个真正的人,有点儿难。 此时刘景浊递去一枚令牌,就是出了这北牢的信物。 “将令牌炼化之后,你就不必再惧怕这里的雷霆了。”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跟我们相处,少说些欠骂的话也就不至于如此拘谨,说话过过脑子。哪里的高人都一样,没什么架子的,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高人。红酥,想做人,就得学会与人相处。有个儿词儿叫不卑不亢,你是降将,但也坦然些。” 无论如何,这番话还是让个长久待在朽城却想做人的赤狐,感到了一丝丝温暖。她点了点头,问道:“你打算关谁?” 刘景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最好是谁也不关。秦叔叔呢?修建时肯定是有打算的,说说吧。” 秦翻雪点点头,指着前方说道:“这是一层,未来就是关押在战场上擒获的妖修,登楼之下都关这里。” 红酥深吸一口气,不敢置信道:“还有二层?” 秦翻雪点了点头,“还有三层呢。二层就是关押登楼修士跟一些比较重要的修士之处了。至于三层,关谁,得刘景浊自己决定。此处牢狱,出门之后我便不会再进,归属于戍己楼了。” 刘景浊转身抱拳,“我会为秦家在功劳簿上添一笔,这笔账暂时只能秦叔叔自己垫付了。” 秦翻雪摆摆手,笑道:“拢共花费三百泉儿,毛毛雨。” 左珩川叹息道:“既然是毛毛雨,还要把花了多少钱说得这么清楚?” 刘景浊笑着说道:“就应该这样的,公事上面,这些钱是我出的,可以不用公家掏钱,但公家得知道。否则为这事儿耿耿于怀,不值当。也就是咱们拒妖岛,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二位前辈,可以忙自己的去了,辛苦了。” 左珩川呵呵一笑,轻声道:“你刘人皇什么时候不是一口前辈再抽一鞭子?简直就是拿人当驴使。” 秦翻雪哈哈一笑,“前辈,走吧,能者多劳嘛!” 他们俩,是真的还得辛苦呢。 一层最里边儿,还需要二人去布设一道雷池炼狱,当然是要借刘景浊的雷霆,因为刘景浊自身境界太低,压根儿做不到。 下二层,没有雷火牢笼了,只是凡俗牢狱一样的三百间宽敞屋子。但红酥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些牢笼四周都有符箓,寻常大宗师压根儿画不出来的符箓。 红酥环视一周,随后问道:“为什么不是直接杀了?” 抓俘虏?简直是浪费粮食! 刘景浊面色凝重,反问道:“你可能不信,我从没有把将朽城拆了、将八荒妖修赶回去再关上门户当做一头拦路虎。” 红酥却说道:“要是以前,我可能不信,现在忽然就愿意信了。” 刘景浊也才回答红酥问题,但先喝了一口酒。 “你说你是远古狐族,也曾是天庭神灵的宠物,那你应该知道,最早的人族与妖族,是同仇敌忾的,甚至说整个人间都是一条心。可惜,妖族倒戈了。” 红酥问道:“有关系吗?”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是有的,拒妖岛有奸细,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儿,我想啊,给他们留个机会,当然不是所有人。所以第三层关押的,我刚刚才想好,会是岛上某位大前辈。二层就是某些从九洲来的人妖族细作了。” 红酥轻声道:“你是想给他们一个壮烈赴死的机会,也就是归墟决战之时?人族或许可以,妖族,很难吧?” 刘景浊笑着摇头,开口道:“当然不是,但会是另外一个战场,天门开后,与所谓天人的战场!” 人族也好,妖族也罢,那个时候大局已定。 留给他们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憋屈至死。 第二,壮烈战死,拉上一个垫背的是一个。 人,妖,族类有异,行为、思想有异,但总有一个共同点,是人间生灵吧? 红酥沉声道:“刘景浊,我给你的东西,你始终没有去真正查是吗?你要是查了,就不会说出这么有把握的话了。” 刘景浊没答话,心念一动,二人已到三层。 感觉都不是牢狱了,十处院子而已。 “不就是几桩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谋划嘛?在意那个作甚。” 我能活着回来,那就都不是事儿。 回不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怕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16章 北牢免费阅读。 第617章 有无刘景浊的战场(上) 一批读书人,上岛了,是远道而来的栖客山学子,孙犁亲自去接的。 但正儿八经认识孙犁的,也就是为数不多“老人”。栖客山求学的学子,大多是三年来一批也走一批,留在书院的,就是帮着先生授课或是代替先生带着一众学子游历。 学生们大多都是斗寒洲人,可以说这是斗寒洲在拒妖岛上,最长脸的一次了。 人倒也不多,百八十人,船上还有年初动身,最终在绿坞湖转乘的各洲修士。 有个中年人下船之后,老远就瞧见一只袖子空空荡荡的孙犁,赶忙快步上前,抬起手臂要说什么,却被孙犁笑着打断,“立学,稳当些,又不是孩子了。” 中年人眼眶发红,放下手臂,又郑重作揖,沉声道:“王立学见过大师兄,大师兄辛苦了。”..m 孙犁始终与岛上人有些不一样,即便少了个胳膊,还是很干净、清爽。 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你们能来,吾心甚慰。走吧,去刻录铭牌,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 王立学却是摇摇头,转身对着已经站成几排的读书人,沉声道:“这就是你们一直很好奇,不知去向的大师兄。这几年来,他始终身在拒妖岛,唯一一个栖客山的读书人。” 孙犁笑道:“可不是唯一一个,立学忘了当年扫雪的那人?他算不上栖客山的读书人?” 一众学子齐齐抱拳,“见过大师兄。” 孙犁无奈摆手,“我断了一臂,是无法与诸位师弟还礼了,也勿多礼,跟我走吧,今日登岛修士太多,要排一会儿的。” 的确有些多。 如旧天骄榜,摩珂院行目,斗寒洲祝贺,都在这艘船上。 在歪脖子树下刻录铭牌之时,袁老头儿诧异无比,拒妖岛上可是有些年头儿没见过僧人了。 那茬儿天骄,大半都在拒妖岛了,好像唯独周仁与樊江月尚未登岛。 刻录好身份铭牌之后,行目问了句:“刘景浊在哪里?” 袁老头答道:“这会儿,估计在酒铺那边。不过你还得去东边戍己楼一趟,之后再找他,就只能站在海边喊了,他听得到。” 行目双手合十,“多谢前辈。” 今日打听刘景浊下落的人,格外多啊! 但他猜错了,刘景浊并不在酒铺附近,此时已经在自家宅子了,等候阿祖尔与他那位鬼修朋友。 红酥也在,她也得挑几个人帮手。几天之后的换防,会有大把妖修被送进北牢的,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 刘景浊的回答是,这个需要她红酥自个儿去挑选,名单拿来,看过之后再说。 要求嘛!也不多,嘴严就行了。反正除却红酥跟刘景浊之外,所有人都到不了二层三层的,左珩川跟秦翻雪也不行。 红酥点了点头,问道:“岛上新来的人里边,能挑?”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就行了,红酥要了几张符箓之后就走了。 没过多久,阿祖尔便带着一位鬼修至此,同样是中土人,庐州陆聃。 哑谜打了这么久,原来是那位宁死不降景炀的陆青天。 生前断案如神,几乎澄清半座朝廷,可惜生不逢时,没能遇上明君。 刘景浊起身抱拳,感慨道:“我记得历代皇帝数次亲自上门,请先生担任长安城隍,都跟酆都罗山打好招呼了,可先生却数次拒绝。” 鬼修抱拳道:“亡国之臣,可为天下死,不可为景炀生。我冲的是刘人皇的拒妖岛身份,不是景炀王朝亲王身份。” 阿祖尔玩味一笑,问道:“这人,相信不?” 刘景浊点头不止,“自然相信,即日起,陆聃同上二楼,与你立即着手去查岛上细作。陆先生生前断案如神,如今不必断案,识人即可。” 陆聃抱拳道:“陆某境界低微,杀敌差些,找人自然不会辜负人皇厚望。只是……” 刘景浊笑道:“有话直说。” 陆聃苦笑一声,叹息道:“生前我从未帮着自家后辈去谋求什么,但这几百年来,我发现自己多少是有点儿愚昧的。所以我想请刘先生帮个忙,能否搬去我朝几位陛下身上那些压胜,让他们也能转世投胎?”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传信就行了,陆先生放宽心。” 那事儿不是景炀王朝做的,但算是景炀王朝间接支持做的,撤了也合情合理。 刘景浊也就不好奇他俩怎么认识的了,一番交谈之后,便将人打发走了。 本体离开宅子,偷偷去往海上了。 说是偷偷,但其实有铭牌在身,二楼沙盘,看得一清二楚。 今日是杜神轮值,瞧见一道醒目红色光点入海,以极快速度东去,忽然有些摸不清头脑。 这战场上,还有红色光点? 恐怕这事儿连刘景浊都不知道。 温落迈步走来,笑着说道:“那是刘景浊,估计是想偷偷摸摸去战场上,我给他的铭牌做得跟别人不一样,他一下场,咱们就能发现。” 三楼符箓也走了下来,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壹趣妏敩 杜神脸色阴沉,“刘人皇,你是主帅!怎么能这样轻易下战场。” 刘景浊的符箓替身一笑,指着沙盘说道:“被你们发现了,也就不用偷偷摸摸了。我去当鱼饵啊!” 话锋一转,“让刑寒藻也来,我这次上场,也是对你们的考校。假如调兵不及时,我一旦被两尊以上的登楼围住,那就是必死无疑。” 其实去也就是几天,试清楚一件事而已。 而此时的朽城狐窟,有个年轻狐女再次拖着疲倦身子,到了后边儿堆放杂物的小院儿。 年轻狐女几乎每天都要到后边儿找这个遭人嫌弃的小妖聊一会儿。 她走去屋檐下坐着,小妖则是在帮人洗着染血亵衣。 这次小妖主动开口:“姐姐这是怎么啦?” 狐女摇摇头,“就是累,每天换人骑在身上,累。特别想去战场上,哪怕就是去城头看一眼都行。” 这座狐窟,是朽城之中的一处小天地,很大,但狐窟之中的狐女,进来之后再想出去,很难。 小蛐蛐想了想,从腰带里翻找出来一个小荷包,转身小跑过去递给狐女,压低声音说道:“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战利品,说是人族那边提神醒脑的香囊,送给姐姐了。” 狐女接过香囊之后,也是一愣。 半晌之后,她回过神,问道:“你每天被人当畜生使唤,就不恨?” 第618章 有无刘景浊的战场(下) 朽城城头,司阍嘴角一挑,笑盈盈开口:“还不错啊!居然这么快重返真境,居然扛住了门那边儿的压胜。” 玄衣已经落在城头,沉声道:“我要上场。” 司阍摇头道:“不用,半年光阴,我们又不是什么都没干。” 不得不说,只一个刘景浊身在战场上,战局翻天覆地啊! 司阍传音战场,“吃一堑就要长一智,不要扎堆去找他了,见他就逃吧。” 但凡他身边有第二个登楼在,同时斩两头登楼是个很容易的事儿。 二楼那边,瞧见战场上那边,不到一刻钟,已经斩杀四尊登楼大妖,杜神一下子对于这战局有了改观。 他脸上喜色几乎掩饰不住,都要笑出声了。 “要是这样,一旦人皇跻身炼虚,那在妖族那边,岂不是登楼无敌了?” 一人一分为三,在战场上那就是嘎嘎乱杀啊! 东门笑酒落在二楼,摇头道:“别想得那么好,换做是你,你会让一个天然压胜人族的人长久待在战场上吗?刘山主一上战场,就是众矢之的。你们两个,得有一个人专门盯着他那边,察觉不对立刻传信附近登楼赶去。” 杜神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刘景浊说他是鱼饵,还说是考校。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鱼饵,引对方用出我们没发现的布局。考校,是看我们能不能在那些布局之中让他平安无事。” 刑寒藻咧嘴一笑,“服不服?” 杜神苦涩一笑,“上次下棋就服了。” 此时战场上,三道分身各自相隔始终不超过千里,因为这是刘景浊分身距离的极限了。 白衣分身,一身浩然正气得自拒妖岛那三位之一的读书人。 黑衣分身,单花琉璃身,巅峰。 青衫本体,手持独木舟,剑意驳杂却又无比纯粹。 三道分身不断接收传信,在方圆三千里内四处驰援。 乍一看,好像刘景浊一上战场,杀妖变得很轻松了。 忙活了几个时辰,刘景浊板着脸传音龙丘阳厉,沉声道:“告诉杜神,前半场考校,我很失望。刘景浊不会一直在战场上,指望着某个杀力高的炼气士奔波,这样下棋赢不了。这是有我,要是没有我了,难不成还不打了?” 龙丘阳厉传音道:“你……你这不是故意让他用你,然后找碴儿骂他吗?”.m 刘景浊冷声道:“你都想得到,他的脑子想不到?故意找骂,我成全他。就这四个时辰,我收到传信二十五次,几乎一刻钟就要换一次。人不是这么用的,用好那些小队才是他该干的事儿!” 龙丘阳厉只得问道:“后面这些话?” 刘景浊沉声道:“一样告诉他。” 打一场没把握的仗,更不能押注于一人。 当然了,军中有猛将,多用是对的,但刘景浊想让杜神知道,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 信传回去后,温落跟东门笑酒就返回三楼了。 杜神跟刑寒藻脸色都不好看,不是生气,就像是给师长教训了一通,觉得自己让人失望了。..m 东方疾临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 刘景浊年纪也不大啊!满打满算三十六岁,刑寒藻还好,十九的小丫头。可你杜神,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也跟刑寒藻似的,把他刘景浊当做长辈啊? 其实是东方疾临不知道,有些事,与年龄无关。 杜神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接下来不要总是传信人皇了。” 刑寒藻却摇摇头,“不,得传,而且要多传!” 转头看了一眼杜神,刑寒藻咧嘴一笑,“他再发脾气,我担着!” 杜神摇摇头,“一起吧,我们两个是守棋盘的人。” 结果,一道剑光寻到刘景浊,往东南方向千里。 都以为刘景浊要骂人,却没想到,并无传信回来,只是那道红色光点疾速南下。 收回分身,刘景浊左手持剑,嘴角微微一挑。 比起他们听话,不再传信自己,其实刘景浊更高兴,他们愿意坚持自己的心中所想。 一直忙活到次日清晨,刘景浊折返回去,落在城楼。 龙丘棠溪回中岛之时,瞪了刘景浊一眼,并无落在城楼处。 倒是邓饮墨,提着斩马刀落在城楼,叹息道:“你还是回去吧,明日再上场,估计都是围绕着你的布局了。” 刘景浊一笑,“我信你们,不会让我死的。” 邓饮墨撇撇嘴,转身下楼,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你相信我,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让你被人杀了,我脸上挂不住啊! 隐约中,邓饮墨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绑架了。 城楼那只藤椅就一直在,只不过刘景浊不上场,没人去坐罢了。 某人躺在藤椅上,一手提着独木舟,一手提着酒葫芦,眼睛就没离开过前方海面。 害怕龙丘棠溪生气,是因为龙丘棠溪了解自己,她已经猜到了刘景浊想干什么。 无非就是想把朽城那边的布局提前惹出来,用在他刘景浊身上,免得日后别人踩进去。 刘景浊甚至不敢告诉龙丘棠溪,只要愿意低头去接过佛门机缘,他就有可能在重返登楼之前找回那段记忆。 重返登楼,五十岁前能做到恐怕已经极好了,现在刘景浊就是想着,能在四十岁左右,炼气士踏入炼虚,武道境界再开一花。 直至黄昏,日头从背后洒来,刘景浊忽然取出一壶白簿,十二两的酒壶,不足一斤,大口饮尽。 战场上,数倍妖潮涌向三处战船驻地。 刘景浊本想说什么,但忍住了,没开口。 而二楼那边,杜神瞧见数倍于之前的妖潮涌来,立即开口道:“神游一下的炼气士,退回到战船以东五百里处,将妖潮分散开来。” 刑寒藻转身对着柳初言说道:“让戍己楼前的战船全部开赴战场,分做两队,一队十五艘,到中岛西南、西北各千里处。” “龙丘白雨、东方疾临,将备战的百支队伍拉到前线去吧。” 杜神又开口说道:“传信龙丘棠溪,务必拦下龙伯国巨人。” 中岛那边,算是停止轮休了,数千人像是风刮起的沙子一般,前仆后继涌向战场。 刘景浊咧嘴一笑,一步跃下城楼,单手将其抬起,扛着城楼御剑四千里,重重落在那道“鸿沟”前。 又来了。 但这次妖潮并未直直冲来,而是被一座城楼分成两半。 刘景浊转头看向正前方,换了新兵刃的巨大身影,正狂奔而来。 龙丘棠溪瞬身至此,将山水桥丢回给刘景浊,没好气道:“自己什么境界,没点儿数儿吗?” 刘景浊接住山水桥,笑着说道:“这不是有你吗?” 两人相距百里而已。 一道有如冰雕一般的千丈法相凭空出现,海上瞬时间寒风凛冽。 邓恶风御剑落在城楼,皱眉道:“我们二十登楼,对方怕是下场了近四十了。” 刘景浊轻声道:“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 邓恶风皱眉道:“确定?” 刘景浊点点头,“至多重伤,死是肯定死不了的。” 下一刻,海面凭空出现一头手持双手长剑的黒猿。 “呦!人不少啊!” 邓恶风拔出长剑,迎面而上。 “新来的妖王,头一次下场。” 刘景浊无动于衷,双手各提一剑,看着龙丘棠溪与那巨人的打斗罢了。 他提醒道:“不要越线太远,留点儿力气。” 龙丘棠溪其实很轻松,虽然无法重伤那巨人,但只肉身强悍的龙伯国巨人,一样无法伤到她。 “你还在等什么?” 刘景浊轻声道:“等戍己楼那两个孩子发号施令。” 话音刚落,剑光也来了。 一句话,后撤千里。 刘景浊立刻抬起城楼后撤,片刻后将城楼丢在妖潮之中,砸死了大片妖兽, 居然无事? 对面城头,司阍玩味一笑。 建造战船,我们哪儿有那个心思?用得着?逗你玩罢了。 城楼以东三百里,海面忽然凭空出现十几艘战船,是妖族那边修建的战船。 有人破口大骂:“狗日的陈黄庭啊!” 骂人的是邓饮墨。 刘景浊耳畔传来声音:“我听说十年前刘见秋曾一人凿沉三搜渡船?如此战船,不在话下吧?”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笑道:“以后传令,只说怎么办就行了,不用解释,没那功夫。” 有如十六年前,一人两剑,再凿船。 只是如今战场上的,是中土刘景浊,不是刘见秋了。 无数剑气汇聚成一道长河,半数战船还未曾放出一炮便已经沉没。剩余半数,也没撑过一刻钟。 到底是小船,不禁打。况且妖族那边也没有拒妖岛这般,有专人去护着战船。 没见过当年刘见秋的修士,个个骂娘,说你刘景浊还是在海上好,看着都爽利,娘的天天躲在惜命楼作甚? 可见过当年那个刘景浊的人,都有点儿失望。 终究是不是那个跟龙丘阔比莽撞的愣头青了。 戍己二楼,刑寒藻皱着眉头,沉声道:“怎么会没有对山主的围杀?” 对面城楼的拄杖老者,与刘景浊同时说出一番差别不大的话。 司阍讥笑道:“因为针对刘景浊的布局,从来就不在海上。” 刘景浊则是自言自语一句:“不在于我?你们也不敢杀我?” 倒是龙丘棠溪身边,凭空出现一位紫衣女子。 “长得真俊啊!眉宇之间,与水神娘娘八分神似。”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18章 有无刘景浊的战场(下)免费阅读。 第619章 绝户计 刘景浊从来不是一个扑空之后会愣在原地的人,没有料想之中针对自己的算计,他立马儿掉头折返去往龙丘棠溪那边。 那条大蟒境界不俗,他怕龙丘棠溪吃亏。 结果才出去百里,就有声音传来:“你看不起谁呢?用得着你帮忙?一条千年老长虫罢了。” 刘景浊还真就停在了路上。 确实是,她好像用不着有人帮忙,她连本命剑都没有用呢。 正好此时二楼传信,不必再与对方纠缠,除却龙丘阳厉与龙丘棠溪外的十八人里,由邓恶风领二人往北六千里,宋男来领二人往北三千里,宋真领两人往南六千里,陈晚渡领两人往南三千里。剩余六人由刘景浊领着,自行调遣。 也就几个呼吸,邓饮墨、宋男来近五位登楼修士已经落在了刘景浊身边。 此时又有军令传来,“烦劳人皇领着几位前辈去找妖杀,人数不占优势,那就不分散开了,咱们抱团去打他们!” 刘景浊咧嘴一笑,双手各持一剑,沉声道:“以我为中心,还是两两一队,留下两人跟着我,剩余四人在我距离我三千里内,可以随便找妖杀,四头之下无需退避。” 后方大胡子咧嘴一笑,“刘贼这话中听。” 四人当即分做南北,找妖去杀了。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汉子,又看了一眼旁边女子,笑着说道:“还等什么?” 不止刘景浊对于方才传令很欣慰,就连对面城头的拄杖老者也是一声叹息,自言自语道:“兵法,到底是人族先学的。” 人数上不敌,那就把人聚在一起,利用刘景浊这个大杀器,先斩几头,很快就可以从三对六,变成对五甚至变四了。 老者笑了笑,开口道:“没必要去找他们,他们既然让开了,你们进去杀他们的炼虚嘛!” 三万里的战场,空隙多了去了,既然不拦,那我进门就好了。 就像是朽城在与戍己楼对弈,只是棋盘上没有棋子,都是人命。 看着对方越过人族登楼,往西深入。 杜神深吸一口气,“进来了就好!” 刑寒藻立即说道:“三人队变两人队,一人折返回去,登楼之下,放心去杀。龙丘白雨、东方疾临,带着你们各自的队伍,打乱重组,阵师布阵,其余修士去护着阵师。” 三楼母剑放出剑光,中岛一百二十把子剑出去八十余柄。前方被绕过的登楼修士,四人往西折返,已经在战场上的两百支四人小队,几乎人人甩出神行符,十个呼吸之内便打乱重组,三十几座大阵已然落成。 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干脆折返回城楼上。 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上次沙盘推演,给他们都长了记性,现在是懂得怎么花最少的力气,挣最多的钱了。 但还没完,又有长剑传信来。 除却跟在刘景浊身边的两人外,剩余十二人,以城楼为中心相隔千里分散开来,尽力阻拦驰援大妖,尽量让破阵折返的大妖,不要活着回去。 刘景浊取下酒葫芦,灌下一口酒,转头问道:“怎么样?我们戍己楼这些孩子还不错吧?” 大髯汉子撇嘴道:“当然了,我们大瑶王朝的儿郎,都是好样的!” 至于那女子,很面无表情,只是看着前方战场,龙丘棠溪一人独战两头大妖。 “真不去帮忙?” 刘景浊笑道:“你得相信我媳妇儿。” 对面城头,玄衣沉声道:“不去救吗?” 老者无奈一笑,“端斋他们回得来,其余二十几个,注定折进去了。他们胜在阵法成熟,我们输在不如人。不过也没什么,登楼修士,多的是,第十境而已,也就在九洲是个稀罕货。死多少咱们就可以运来多少。” 的确,第十境而已。 虽说九境便能称作仙人了,但对于八荒来说,合道境界才算得上大修士。 不过开天门的修士,在哪儿都是大修士,包括在那天外四洲。 大罗金仙,饶是海外四洲,一洲能有十个已经了不得了。那四座大洲,每一座可都有九洲加起来那么大。 从前的完整人间,中土神洲外加四大部洲,满打满算,或许也就是十几个凌霄境,大罗金仙会多一些,一洲之地,十余人还是有的。开天门修士,那就更多了。 只是如今的人间被分割为两部分,以至于八千年来说是人才凋零也不为过。 但第十境的登楼,在外界来说,真不是什么稀罕物。有些山头儿的峰主堂主之类的,登楼境界才是个起点。 天门开后,这一情形会有所改变,当然得在中土九洲不被人瓜分的前提下。 玄衣沉声道:“跟脑子没关系,我们吃亏,是因为他们在守,我们在攻!” 司阍笑道:“那倒也是,两千兵守一城,五千兵也很难啃下来。往往攻方是要花费数倍于守方的代价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互相试探嘛!拒妖岛某些只戍己楼知道的底细,用二十几个第十境去换,划得来。” 玄衣一皱眉,“还要等?” 司阍无奈摇头:“要是那么容易,就不会是三千年了。”.m 从来都是互相各有优劣,也从来都是慢慢找补。 老者回头看了一眼连通八荒的门户,呢喃道:“快了,他们守不住的!” 八月初一,刘景浊与龙丘棠溪同时折返回拒妖岛,都是没事人,只是龙丘棠溪还在为没能杀了那紫衣女子而耿耿于怀。 一条紫皮大蟒,跑得实在是太快了。 刘景浊笑着问道:“这有什么好气的?早晚不得都宰杀了?” 龙丘棠溪冷声道:“我在意的不是杀没杀得了她,而是她说我与水神八分相似!” 刘景浊一本正经道:“胡说,是她八分像你!” 龙丘棠溪转过头,还以为某人又要大义凛然去说一番先后顺序,譬如什么,有水神在前,龙丘棠溪在后,而你龙丘棠溪又得了水神真意,有些相似,也在情理之中。 她微微一笑,问道:“现在终于知道了,跟女人不应该讲道理了?” 刘景浊讪笑道:“很早就知道,只是做不到。” 龙丘棠溪好奇问道:“那现在为什么做得到了?” 一个执拗的人,想要变化,可太难了。 第620章 著一本书 八月秋中,山风凉爽。 倚在牛庆山半山腰的小院,两个老头子,各自端着一根烟杆子。 自打青椋山重新开山,玄岩就是这琉璃州地界儿的常客了。 老道猛吸一口烟,嘴里吐出来,鼻孔吸进去。 结果一股子风刮来,打断了他这“周而复始”。 玄岩感慨道:“我们那时候要是有这玩意儿,游历天下能快活许多啊!” 一旁的干瘦老者淡然道:“别说这玩意儿了,我那个年头儿,水煮白菜都是贵族世家才吃得起的。现在长安城里到处都有的羊羹,当年那可是天子才能吃的。” 玄岩哈哈一笑,轻声道:“炼气士相对来说吃得好一点儿,因为唾手可得。凡人差点儿,也是近几千年来,能吃的才多了。” 又猛吸一口,玄岩问道:“那小子的信收到了?能办到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姜老汉摇摇头,“不用。想要构建一处无限接近于八荒天道的小洞天,若只是无人洞天的话,会好办很多,无非就是定规矩,这个我在行。所谓天道,说白了就是春夏秋冬,更多的都是人的强名之而已。” 玄岩点点头,倒也是。 日东升西落,天春夏秋冬,便是天道了。 “吕兄,当年封神,是人间寻求出路的一种试探,趟水过河,谁也不知道人变成神之后会转头向着人间挥舞屠刀。几万年了,不必因此饶不了自己。” 姜老头摇摇头,“倒不必为这个来开解我,谁心里还没有一根刺?你不也还是因为一念之差打死一个不该死的人,愧疚到了如今吗?那年轻人不会记恨你的,他的后代血脉,被你收为弟子,也算是了结因果了。” 玄岩无奈道:“我劝不了你,你也劝不了我,咱们还是聊一聊刘景浊的这个最终法子能不能用吧。” 姜老头转过头,笑道:“我们商量?他是人皇。” 玄岩哑然失笑,摇头道:“也是,咱们得听他的。那就帮忙做事儿吧,郑红烛跟陈桨那边无需我们去说,人家关系比我们好。” 就是有点儿可惜,公事之外,其余事情我们不好插手。 与此同时,陈桨与郑红烛各自收到刘景浊传信。 兰舟岛上,陈桨在瞧见那封釜底抽薪的最终打算之后,嘴角一挑,心说这才是当年那个刘见秋干的事情嘛! 直到收起那封信,陈桨脸上笑意还是止不住。 相比于刘顾舟,他更喜欢刘景浊。 因为当爹的为人处世过于君子了,就连在战场上出剑都是那种……正气十足,有一种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的感觉。 当儿子的,当然也正直得有点儿过分,但也随他娘,相对爽利些。壹趣妏敩 需要回信一封,陈桨便以拳意写下几个字。 “我在武道之巅。” 小子,还问我有无信心与大罗金仙一战? 这不是废话嘛!即便在天外,我陈桨一样在武道巅峰,没有之一! 只是,既然你刘景浊这么瞧得起我,那我陈桨,再去磨砺拳头,争取到时候不丢人,不死在外面。 至于安子,收信之时还在海上,打算去离洲找那不成器的徒弟。 看到传信,他也与陈桨差不多,满脸笑意。 疯子举动,但我喜欢! 当年打穿十二楼,未曾过天门,如今走刘景浊指的这条路,倒也不错。 行吧,那就一趟离洲之后,帮那小子砍下来一座小洞天,然后跟陈桨在里边儿待个十来年。 抢夺妖族气运,不道德,但爽快啊! 跟妖族,讲什么礼义廉耻? 只可惜了,左珩川注定无法跻身开天门,否则人间三子齐破天,倒也是一桩壮举啊! 同样,他也需要回信一封。 剑意刻画几个大字,我是剑道之主。 虽然这个道主身份有水分,但无论如何,他是站在剑道最前面的人。 八月初四,拒妖岛上,刘景浊主动去了栖客山的府邸,如今栖客山来的读书人,都住在里面。 这几天刘景浊没少听见混账话,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没境界的读书人登岛,那就是浪费粮食。 搞得这帮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一肚子火气,所以刘景浊此行,算是安慰,也有事让他们做。 刘景浊的两道符箓替身,都是白衣,束发于顶,头别玉簪。 迈步进门,这些个无所事事的读书人倒也客气,还要拱手问一句找谁,有何贵干,孙师兄八月在战场上,要是找他得九月来。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我叫刘景浊,听说你们情绪很大,我来看看。” 刘贼? 一听这个名字,在场读书人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有人沉声质问:“为什么不让我们上战场?” 刘景浊笑着说道:“金丹境界之下上战场?拿牙咬吗?” 还有人说道:“我们是来戍边的,不是来讨人骂的!” 刘景浊摇摇头,轻声道:“骂栖客山学子的人,还能有骂刘景浊的人多?” 此时有人喊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干瞅着吗?什么也干不了吗?” 刘景浊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来就是给你们安排活儿的,先跟我出去走一走?” 龙丘阳厉已经驾驶核舟至此,装下这百余读书人还是可以的。 这些栖客山学子,境界都不高,最高的也就是个金丹境界,大多是都是黄庭凝神,对于这个天天打仗的地方,的确鸡肋。 但人来了,岛上那些人骂归骂,该护着的时候,谁都不会后退。 天底下多少读书人?剩下的怎么没来? 他们来了,只在战场上瞅一眼都很好了,起码有心来啊! 刘景浊站在船头甲板,后方最大也就是四十上下,最年轻的也才十八九,甚至有几个女子。 往桃李林去的路上,刘景浊问道:“你们有多少人认识白桃?还有竺束?” 有个十八九的女子开口道:“估计都认得,每天扫雪上山,大家都要跟她抢的,她最是积极。” 刘景浊诧异道:“扫雪上山?你说白桃?” 女子撇嘴道:“这是我们栖客山的传统了,十五年前有位扫雪先生住在三字塔,日日扫雪,足足两年。他走之后,大家就开始自发扫雪了,但自打白桃到了栖客山,大家就都抢不到了。” 年轻女子忽然反应过来,皱眉道:“小白桃跟你有关系?” 刘景浊笑道:“那是我的开山大弟子啊!五岁就跟着我了。” “啊!她那么好,居然是你的徒弟!” 听声音就知道她很失望了。 刘景浊也没解释,此时核舟也已经在李林边缘停靠。 因为这女儒生与刘景浊说了几句话,之后大多就是她代替自己的同窗说话了。 刘景浊转头问道:“拒妖岛上桃林李林,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女子抢着说道:“大师兄说了,这是戍边人魂归之处,李林悬挂的,大多是外乡人,桃林悬挂的,是七姓本家,以及外乡大修士。” 有人插嘴道:“我们都觉得不太公平,都是为人族戍边战死,为什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的确,但也不全是,具体就不解释了,以后你们自己体会吧。”壹趣妏敩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你们都是读书人,著书总不难吧?” 女子好奇问道:“著书?” 还有人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要上场杀妖!” 刘景浊摇头道:“你们拿不动枪杆子的,还是拿着笔杆子吧。我需要你们,去把这桃李林中所有悬挂的铭牌,去统计,然后著成一本书。从有拒妖岛的那天开始,算做拒妖元年,这三千多年里,从古至今,什么人什么时候登岛,何方人氏、杀妖多少、战死何时,以此著书。这本书,起名叫拒妖传吧。” 有人皱眉道:“你这是以人皇身份下命令吗?” 刘景浊摇摇头,“建议而已,你们要是不愿意,那就待在孙犁宅子里边儿,虚度光阴吧。再者说,我觉得为战死之人著书,让后世人族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其分量不比在战场上咬死几头妖族轻。” 那个年轻女子轻声问道:“假如真有这么一本《拒妖传》,可以让它流通于九洲吗?” 刘景浊笑道:“只要你们写出来,你们的名字自然在编修之列,到时候我会亲自请乔山长写序,让栖客山刊发。” 有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老远就喊道:“我们干了,还请刘先生为我们找一处宅邸,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去编撰这本书,为戍边人留名!” 一众学子齐齐转身,诧异于师兄对于刘景浊的称呼。 中年人落地,对着刘景浊恭恭敬敬作揖,不是逢场作戏,是由打心底里的尊重。 “刘先生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们,一定做好!” 刘景浊笑道:“十几年过去了,立学都有白头发了。” 读书人一愣,“刘先生居然知道我?” 刘景浊笑道:“山上起得最早的,站在门前朗声读书的,永远是你呀!这趟回去,你的记名二字就可以摘掉了,我为你作保。” 拍了拍读书人肩膀,刘景浊笑着说道:“那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可以去一楼找宋元青,我就走了。” 收起核舟,刘景浊与龙丘阳厉分别化作剑光离去。 此时众学子才回神,女子试探问道:“师兄,他居然去过栖客山?” 王立学无奈道:“你们天天念叨扫雪先生,结果扫雪先生就在眼前,你们却认不出来。” 女子目瞪口呆,“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20章 著一本书免费阅读。 第621章 一年雪 一场秋雨一场寒,在拒妖岛更是能深切体会。 也不知为什么,那刘贼忽然之间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拎着酒壶蹲在街边,而是开始往各个铺子里去晃悠,倒是不赖账,吃一碗面就付一碗面的钱。 常来这条街的面孔,时常会有增加,也时常会减少,几乎是每个月就要换上几张。 先前跟着刘景浊斩杀了一头登楼的大髯汉子也在,他拎着一壶酒,走到刘景浊独坐的角落,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下,自顾自将酒壶举起来,灌了一大口。 刘景浊也一样,自饮自酒而已。 这汉子实在是太碍眼,刘景浊抬起头,问道:“要请我喝酒?”..m 大髯汉子摇头道:“没钱。” 刘景浊气笑道:“那你坐这儿作甚?跟你很熟?” 结果他提起酒壶,转身就走了。 刘景浊没好气道:“脑子不好去北边儿药庐求药!” 瞧着是个糙汉子,有事求人却拉不下脸,那你来干嘛来了? 扫兴啊! 这么一闹,也没有继续坐这儿的打算了。掏出小拇指头尖儿大的一粒银子丢下,刘景浊提着酒壶就出门了。 这几日街上人变少了,留下的都是要脸的,不要脸的全部跑去了北边儿墨庐,也就是栖客山那帮读书人住的地方。 听说要为拒妖岛著书之后,这些家伙直接是不要脸了,想方设法的要去认识那些读书人,就想着书里面把自己写得威武些。 不得不说,有点儿跌份儿。 但那本拒妖传,会是从古至今的编年,不会去单独与浓重笔墨去写某个人,除非那人真的很猛! 譬如,拒妖元年,青鸾洲光复之后,有三个人率先登岛,此时拒妖岛就有了名字。 还有大概就会是某一年,发生了几场大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谁登岛戍边,谁立功多少,谁又战死了。 若是以有了拒妖岛的那年为元年,如今便是拒妖三千二百四十年。说是三千年,其实早就有了零头儿。 好巧不巧,刘景浊又瞧见了夏檀烟抹着眼泪从相逢酒铺走出。 后边那个改名贺还业的年轻人小跑着跟上,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觉得是吴业收了他做弟子,这才挤走了夏檀烟。 等夏檀烟走远之后,刘景浊板着脸喊了句:“老吴,你过分了,檀烟现在是我戍己楼修士,你再敢惹哭她,我跟你没完啊!” 此话一出,便有讥讽声音传来,“刘人皇死性不改,还是喜欢少女啊!瞧瞧戍己楼,清一色的大美人儿啊!” 有个拎着酒壶,路都走不稳当的瘦篙洲登楼散修一屁股跌在刘景浊面前,含糊不清道:“刘人皇,左拥右抱啊!就阿祖尔那身条,铁床都不够用啊!” 刘景浊本不想搭理,可这话出来了,他就有点儿不想走了。 结果一道身影狂奔过来,一脚将其踹翻,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 霍犬年转头看向方才起头儿的那人,笑盈盈问道:“清一色?你看我美不美?今夜你我同床共枕?” 刘景浊面无表情,拎着酒壶往边上去,声音略微发冷:“你倒是朋友多,以后就祈求他别再说这种话了,免得挨打。” 霍犬年讪笑道:“放心,放心,下不为例,他就是喝醉了。” 说着就又是一脚,直接给那人踢去了西边儿海上。 霍犬年这个气啊!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没酒量还爱喝酒,什么玩笑都敢开?骂他过过嘴瘾就得了,你看他搭理你不?还敢说这种话,那些个刊发邸报的山头儿是他没空去找,你狗日的人可就在眼前! 此时有人喊道:“刘景浊,富柏山哪儿去了?又没死在战场上,怎么就人忽然没有了?” 霍犬年也好奇,但他没问,他多聪明。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他有他的事儿干,你们就别操心了。” 其实不光是富柏山,还有几个人也是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人家不让问,那就是问不出来,便也懒得问了。 那边一处铺子里,有几个刚刚上岛的年轻修士在闲聊,大概就是觉得,这拒妖岛上,也太无聊了。跟想象中的战场完全是两回事嘛!无聊。 刘景浊明白,照着他们的想法,战场上要么就是气势高昂,要么就是死气沉沉,哪里会像这些人一样,天天死朋友,天天没事儿人似的。 就好像,这些人都没心没肺的。 因为下了战场之后泡在这里的,都是在岛上有了年头儿的。 刘景浊缓缓起身,提着酒壶往东去。 真要无聊,就好了。 背着独木舟的真身,再次到了北边洞穴,这次进去,就不会很快出来了。 七月战场上,露了底牌,斩了妖族二十余登楼,算是一大捷。但朽城那边,每天都有渡船过门,每天都有新的登楼修士上来。 北边那座墨庐,叫做代芷的女子负责编写最近发生的事儿。 她也是唯一一个长久蹲在戍己楼前的栖客山学子。 拒妖三千二百四十年,壬寅八月,拒妖传开始编修。此月战死共计二百二十六位炼气士,醒神王朝大军折损三千,战船损伤两艘。 九月,战死炼气士三百,大军折损九百余。 十月、冬月、腊月过半。 很快就是一场飞雪落在拒妖岛。 慢慢地,上场修士除了身份铭牌外,身上会携带一枚石头,上刻风平浪静。 这日换防,风雪压岛,一座戍己楼,成了风雪楼。 有个披着厚重棉衣的年轻人,怀抱暖炉,还在刻风平浪静。 海上风平浪静,归来的人就会很多。 代芷走去宋元青身边,轻声问道:“你说,咱们守得住吗?” 宋元青一开口就是一团雾气。 “当然能了,咱们不是要守,是要反攻的!” 从九月至今,又快是一个除夕了。 一本书,几月时间,只是编撰到了拒妖十四年而已,那些个写书的读书人,终于是明白了刘景浊为什么说让他们慢慢体会了。 桃李林中那无数黑牌,是一条条命,他们书里的文字,同样是一条条命。 不由得他们提笔落笔时,越来越谨慎。 有个提着酒壶坐在含桃树下的年轻人呢喃一句:“此地风雪足,故乡应如是。” 差五天就要过年了,这第一年,终于是熬过来了。 今日,青椋山渡船也到了,有人船上破境,登岛亦登楼。 龙丘棠溪走出来,轻声道:“都来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起身拍干净身上雪,又转头看了一眼靠在墙头被雪掩埋的长剑,然后起身往院中去。 院子里,自家人苏崮,中土曲悠然,造化山陈青萝,黄羊府楚剑云。 可惜,方杳木没来,要不然戍己楼上就又多一好手。 刘景浊笑着拱手,“恭喜楚府主破境登楼,又为我拒妖岛填一大战力。” 楚剑云抱拳回礼,“终于,又回来了。” 这位黄羊府主,也曾是戍边百年的老人啊!..m 刘景浊又看向陈青萝,笑道:“你也不错,愿意来就很好。” 陈青萝笑着说道:“早该来的。” 苏崮笑着问道:“我住哪儿?戍己楼给我留位子没有?” 刘景浊都不理他,而是看向曲悠然,打趣道:“窦琼最终还是把你拿下了?” 曲悠然讪笑道:“殿下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刘景浊只是重复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这艘船上,搭乘的熟人可不少。 除了院子里这几个,还有瘦篙洲的糜皖,婆娑洲的路痴和尚。有一半人不是头一次到拒妖岛的。 刘景浊很高兴,天下大会之后,到现在,拒妖岛上修士数量已经到了四万。 可又高兴不起来,因为……来得多,注定死得多。 因为我刘景浊,早晚得不得不把自己熟悉的人,往最前方派去。 正月初一那天,对方攻势再次激烈了起来,已经铸造好的三十六柄母剑,有一大半就没停下传信,三楼那边,几个人盯着沙盘,不由得目光凝重了起来。 温落手指着南北两处,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把战线压缩了,南北战线相聚过于远了,三万里之遥,照妖族那边每日增兵,我们的战术再好也会疲于应对的。” 东门笑酒摇头道:“怎么压?没有办法去压的,归墟三万里大壑,全是战场,三千年来,能压在两万里已经是极限了。” 归墟就是一座方圆三万里的天然大阵,本就是青鸾洲绝地,与中土十万大山一样。能让这大阵不再扩张就已经很好了,又怎么做得到将其再压缩。 霍犬年转头看向刘景浊,低声道:“其实……倒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温落瞪眼过来,霍犬年讪笑一声,摆手道:“当我没说,别这样盯着我啊!” 刘景浊盯着沙盘,沉默许久之后,开口道:“我会用的,与我个人而言,那些都无所谓了。但不是现在,我要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大吃一口的机会。” 怕的就是,对方也在等。 不,对方一定在等自己用人皇印! 温落皱眉道:“你确定?一旦你主动去与人皇印签订剩余半数契约,到时候再去碎印,代价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刘景浊笑道:“那有什么办法?操蛋的人生,就是这么恶心,越不想干什么,越不得不干什么。” 谁又能做到真正自由?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21章 一年雪免费阅读。 第622章 我叫梧丘 两艘巨型渡船由打白鹿城北边的船坞驶出,这两艘船,是龙丘洒洒年初扣下的本该交付给大凉王朝与新鹿王朝的船,又花费一年时间改建,如今只以一个极其原始的空壳子往拒妖岛去。 操控渡船的,是龙丘南枝与新鹿王朝一位登楼供奉,也是白鹿城客卿,名叫晁定州。 这两艘巨船,会由白鹿城出发,从北边绕过浮屠洲,随后南下清溪渡口,在搭在一样东西之后,直去拒妖岛。 龙丘洒洒很着急,因为姐夫传信说,船到了拒妖岛后,还要再花费至少一年光阴去改造一番。而路上就至少需要半年,再算上杂七杂八的事情,等船真正上战场,恐怕就得两年后了。 至于还有一艘龙丘家的大型渡船,四月会在清溪渡出发,大概九月能到拒妖岛。 安排完了这些事情,龙丘洒洒这才去到一处宅子了,进门之后,便开口呼唤一声:“十九。” 有一黑影凭空出现,鬼魅一般。 “小姐吩咐。” 龙丘洒洒沉声道:“我要去斗寒洲。” 黑影略微沉默,然后开口问道:“不需要跟家主说一声吗?” 龙丘洒洒摇头道:“不用。你跟我走就行了,我要去给小豆子出气。” 我姐夫的徒弟都敢欺负,欺负我姐夫跟我姐都没在吗? 黑影轻声道:“但好像姚宗主跟徐大宗师已经去过一次了,咱们再去,好吗?” 龙丘洒洒沉声道:“我才不管好与不好,我就嚣张跋扈了,敢欺负小豆子!我可不管他是谁!” 黑影点点头,“好的,我跟小姐一起去。” 此时的初雪城内,白小豆居住的宅子里,热气腾腾,是白小豆在煮粥。 从前的凌春王朝皇子,屁颠颠的忙前忙后,反正就是打下手,因为现在吃的全是大姐头儿的。 白小豆忽然说道:“呀!没糖了,我去买。” 说着就小跑出去,做事儿总是这么风风火火,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此时竺束也端着碗过来,可他现在看见孟九羌就来气,越看越来气。 孟九羌心中有愧,便又小跑过去搬来一张凳子,一脸谄媚道:“束哥坐着吃啊!呦,筷子怎么一长一短的?我去给你拿新的。” 起身就要跑向厨房,竺束板着脸说道:“用不着,我用手都能吃。” 孟九羌只得干笑一声,回来蹲在了树底下,就靠着树,显得有些蜷缩着。 现在的孟九羌,不是凌春王朝皇子了,就是个落魄人罢了。 倒也不是竺束拜高踩低,他就是一竹鼠精而已,哪里会这样?可这家伙害得小豆子的剑被人抢了去,他哪里会有好脸色给他? 就去不远处买了糖而已,白小豆很快折返,一进院子就瞧见孟九羌蹲在树底下,抱着膝盖,可怜兮兮的。 她一下子板起脸,“竺束!你又欺负他?” 孟九羌赶忙起身,“没。真没,他怎么敢欺负我,大姐头儿别多想啊!” 可白小豆会瞧不出来? 她板着脸走过去,一把揪住竺束耳朵,气呼呼道:“都说了,我的剑谁也拿不走!只是暂时放在他们手里,日后我会亲手去把剑取回来的,你听不懂我说话啊?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回青椋山!” 竺束面色也不好看,放在平时,他大气都不出,可现在他忍不了。破天荒地与白小豆争执了起来:“我答应了姜柚要照顾你的,连你的剑都被人抢走了,以后她不得打死我?她打死我也没事,但那剑不是山主的大师姐的剑吗?你看得那么重……” 白小豆松开手,轻声道:“剑再重要,也没有保住你们几个的命重要,我说了,剑我会自己取回来的,我是谁?我是白小豆!” 十年之后,我会去一趟凌春王朝,亲自取剑! 两人还在吵,孟九羌蹲在树底下,笑的很牵强。 “你们别吵了,是我的错,我会帮大姐头把剑要回来的。” “怎么要?拿命要吗?拿回来剑很简单,用不着这样,我只要跟姚宗主打一声招呼就可以,但我不想!” 她走到孟九羌身边,沉声道:“孟九羌,你跟竺束都不明白,我丢了的东西,我要自己拿回来,我是个剑修!还有你,不想做皇帝就是看着自己娘亲被赐死、连报仇都不敢提的借口?即便不想做皇帝,仇还不报了?” 孟九羌苦笑道:“我……我拿什么报仇?” 白小豆莫名地有些生气,她板着脸,沉声道:“练拳!练剑!拿牙去咬!” 有个姑娘怯生生进门,“我也能帮忙的。” 后面还有个大个儿,他瞪大了眼珠子,喊道:“白桃,粥,粥糊了!”壹趣妏敩 那座凌春王朝的新皇,因为一把剑,半年来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好国师啊!真是个会惹事的好国师,都这样了还不主动把剑还回去?是要看着我凌春灭亡吗? 单说这半年,来了多少人了,破烂山宗主亲自来过,连栖客山山长都来好好夸赞了一番自己啊! 那是真夸,原话就是:“你这皇帝真厉害,胆子够大!说真的,换成大凉皇室,你看他们敢不敢欺负那丫头?我对你,由衷佩服。” 青年皇帝忽然起身,沉声道:“去把国师给朕叫来。”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推门走进。 是个红衣女子,以白色纱巾遮面。 “陛下是想还剑吗?” 皇帝沉声道:“不还?等着景炀王朝来人,还是等着那刘景浊上门来砍我的头?” 女子一笑,叹息道:“可是那把剑现在谁也拿不动啊!除非那小丫头自己来取,否则谁也还不回去的。” 话锋一转,女子笑问道:“再者说,陛下何必要怕?她有靠山,我们就没了吗?” 有个身着儒衫的老者凭空出现,笑盈盈对着皇帝抱拳。 “老夫孟休,与陛下还是本家呢。” 女子轻声道:“大先生就不必以假面目出现了吧?” 老人一下子变作了中年人,“那就真诚些。” ………… 正月初一,一场风雪袭来,别处客栈都早早关了门,也就青白客栈门户大开。 本该是走亲戚的日子,结果一场大雪闹得街上压根没有行人。 从鱼窍峡出来,沿着河堤有着一排带血脚印,看起来是光着脚踩出来的。 沿着脚印一直往前,是一个一身黑衣,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 第624章 我也想知道 也不知怎的,刘景浊忽然返回,一通拳打脚踢,将富柏山的脸都打烂了。 一句混账之后,挨打的人在笑,打人的在喘着粗气。 癫狂大笑的人,边笑边咳嗽,每一次咳嗽都会有血水涌出来,溅他自己一脸。 “刘景浊……你也恨,恨那些人对吗?不分青红皂白,道听途说就能洋洋洒洒几千字,写出一篇文笔极好的文章。其中还会穿插几句大道理,旁白一般,让人读后深有感触,以我富柏山为那个反面教材,让世人警醒。” 他猛然起身,唾沫星子都是红的。 “我叛投妖族,害死的是几个以性命戍边的勇士,我以刀杀人。可那些个手中有笔,写什么都有人奉为圣贤文章的人,害得就是子孙后代,害得是整座人间!” 刘景浊抬脚就踹了过去,一脚将其踹到墙角。 “跟这些都没关系,是你这个人没种,你想过靠自己去报仇吗?没想过,也不敢想吧?直到如今的富柏山,依旧觉得即饮宗是个庞然大物,你无力扳倒他是吗?” 富柏山抬起头,“我!小小真境,如今一介散修,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生来就是皇子,又是山主,还是人皇?谁都能围着你转?甚至朋友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天骄?” 他终于是哽咽了起来,“假如我天赋不够高,运气不够好,甚至连骨头都不够硬,你告诉我,我拿什么报仇?” 刘景浊怒道:“拒妖岛上有几个人觉得我们能拦得住妖族?又有几个人觉得我刘景浊关得上那道门户?我无动于衷、视若无睹了吗?你要动弹啊!无动于衷的人凭什么觉得我们在做的事情是天方夜谭?又凭什么觉得我们就做不到了?”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起身迈步,“你是个人。” 眼瞅着刘景浊已经走远,富柏山再也绷不住了,他崩溃大哭,几乎是嚎着问道:“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可并无回答。 富柏山手脚并用,爬到了牢门处,“我该怎么办?” 刘景浊这才转身,沉声道:“你死十次都不多,你要是还愿意做个人,那就在死之前,为这人间做些什么。” “也他娘的在死之前杀上即饮宗,即便死在即饮宗,到了酆都罗山见了你那些亲人,你也是清白的!” 其实刘景浊去了地下三层,没着急出去。 海岸处,红酥盯着茫茫大海,忽然就觉得,这个人世间,也没有那么糟糕。 起码在来到拒妖岛后,她看见的,都是好的。 那家伙的一番言语,红酥是听见了心里的,富柏山自然也听进去了。 此时行目和尚问了句:“他还来吗?” 红酥想了想,开口道:“他大抵是不想在岛上与你撕破脸,但你们还是做好准备,以我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了解,刘景浊就是一个有理便气盛的人,杀母之仇,他是不会随随便便揭过的。” 行目深吸一口气,呢喃道:“师父师父,父之过,我这个做徒弟的担着,烦劳转告他,不论何时,他问剑摩珂院时,先死的得是我。” 红酥点点头,“我转达。” 此时刘景浊已经回去了南边岛上,看来还是不想见行目。 只是……找他的人,可太多了。 此时刘景浊那座宅子里,苏崮蹲在门槛儿上,看着满院子的各洲天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都是邸报上的人,这会儿一股脑儿涌入院子里,都在等刘景浊。 左春树跟沈白鱼刚刚进来,瞧见这场面,左春树嘴角抽搐,沈白鱼掉头就走。 至于吗? 倒是糜皖,一瞧见沈白鱼,立马跟了过去。 刘景浊就是早知道这场面,半道上掉头,去了霍犬年住处。 这要回去,一人一句不得烦死? 结果就这样,还是被左春树找见了。 之所以聚了这么多人,是因为昨日议事,杨冥昭跟柳初言提议,把这些杀力高的天骄拎出来,此后不随大军出场,单独以他们为中心组建一些队伍,用以在战场上驰援。 刘景浊当场就答应了。 不说别的,只左春树,上场之后不去与人硬抗,就到处穿插,有几头大妖顶得住? 但这样一来,弄得这些个天之骄子不爽了。 所以左春树推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刘景浊,你大爷!” 让我去干背后偷袭的事儿,亏你想得出来! 沈白鱼则是沉声道:“我又不是剑修,你让我跟他一样?” 刘景浊都不搭理,只是笑着看向糜皖,问道:“你也来凑热闹?” 糜皖摇头道:“我是被林宗主跟吕火丁硬拉过去的,瞧见了沈兄,赶紧跑了。” 刘景浊撇撇嘴,不想回去,一半原因是那个死娘娘腔找来了。 路痴和尚也是个不长眼的,当了和尚了,头发剃了,脑子也没了? 糜皖笑着说道:“苏兄现在,焦头烂额。”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他还焦头烂额?他比谁都能白话。” 顿了顿,他开口道:“你们好好听令不行吗?非得跟我掰扯?说来说去不还得是按戍己楼军令来?” 左春树没好气道:“听令归听令,气不过,来骂你总行吧?” 刘景浊做了个请的手势,“随意。” 左春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根本连符箓替身都算不上。 他只得板着脸,沉声道:“你大爷!” 话音刚落,坐在椅子上的刘景浊就一缕烟似的散开了。 娘的,不务正业,明明是个剑修,幻术手段却用得这么好。 但他也没去追,因为知道那家伙现在有的忙。 此时的刘景浊,其实已经在左珩川的住处,过几天左珩川要跟景欢以及姬秊还有莫庸去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走一趟,得这两大王朝帮忙去促成一件事。 左珩川给刘景浊浇了一盆冷水,想要大瑶王朝出人出力不难,曹秀就是江湖人的脾气。但醒神王朝,难说。.m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前辈没明白我的意思。” 一听见前辈二字,左珩川就知道不妙了,这小子又得拿人当驴使了。 果不其然,刘景浊传音说道:“我不是让他们真在东海岸修筑长城,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想在东海岸修筑长城,但阻力很大,很难实施。这个消息还不能是我们泄露出去的,得是想知道的人,想方设法才能知道的消息。” 左珩川一皱眉,沉声道:“刘景浊,你别真拿一座拒妖岛上的数万条命当做赌资啊!” 刘景浊笑道:“下一盘十年起步的棋,我下棋又怎么赢得了?我就是要输。” 左珩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刘景浊点点头:“前辈知道瓮城吗?将来归墟会是一处瓮城。” 左珩川叹息道:“八荒大罗金仙的数量,我算不出来。” 刘景浊笑道:“就当他有五位大罗金仙又如何?八千年来偷渡出去的人,就不是九洲修士了?如那诗仙,怎会不帮手?” 刘景浊又说道:“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反攻失利,人间最高处无力分心管归墟之事。” 左珩川点点头,“明白了,我与姬秊莫庸,带着景欢走一趟吧。” 四尊合道登门造访,不给面子我就自己找面子嘛! 说到这里,左珩川又问一句:“你并不打算结果富柏山?” 刘景浊点点头,叹息道:“木圣园在昬喿死后,一落千丈,如今并无修士在岛上,估计会在三月或是四月到,我只能瞒着他们。但帆海山那边,我得去跟童婳说清楚。” 左珩川撇嘴道,“这个你自己去头疼吧,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到时候人间三子要共进退。” 刘景浊刚要开口就被打断,左珩川笑着说道:“三千年前我跑了,这次不会了,到时候别忘了我让你帮我带的话,千万千万记得。我能很短暂地去跻身大罗金仙,但不是以卦师身份。那小泥鳅将来一定可以继承我的衣钵,天上地下第一位开天门的卦师,非她莫属。” 刘景浊摆手道:“还早呢,十年后再说。” 左珩川又问道:“你确定要用人皇印?确定要主动去炼化它了?” 刘景浊看了一眼北边,轻声道:“已经在炼化了,天下皆知的人皇了,我又何必再做掩耳盗铃之事?” “那人间最高处那单独的椅子?” 刘景浊沉声道:“绝不!人皇不行,大帝一样不行!九洲不需要一座小天庭!” 左珩川点了点头,小口抽着旱烟。 那会儿左春树找刘景浊,他看在眼里的。那位如今的年轻一代第一人,不是气刘景浊不让他们随大军上场,气的是刘景浊已经开始去明摆着要保人,保着左珩川高图生这样的人不死。..m 这让左春树很尴尬,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不能死。 几场梦境之后,左春树极其气愤,气愤于自己这种可以死的人没死,而刘景浊那种不能死的人,却必死。 左珩川忽然问道:“假如九洲那边的跟八荒那边,都有人在等着你成为名副其实的人皇呢?” 刘景浊笑道:“这点不用假如,但他们还敢杀了我啊?” 北边山洞里,刘景浊心神重回中土,在鱼窍峡里。 潭水一侧,有个白衣中年人垂钓。 刘景浊抱拳道:“周先生。” 预料之中的,炼化人皇印时会见到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第一位人皇了,还有一个,那就是铸造九鼎的那位了。 中年人笑问道:“哈,你比刘顾舟聪明,既然不惊讶,那就是早就猜到了些?” 刘景浊开门见山道:“既然黄帝便是黄龙,那天帝是黄帝吗?” 中年人转头看向刘景浊,目光深邃。 “这个答案,我也想知道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24章 我也想知道免费阅读。 第625章 真人皇假大帝 “坐下钓鱼,上次你看到刘顾舟与我见面的画卷之时,我就察觉到你了,虽然你那个时候的我死了,但现在的我是活着的。” 刘景浊终究还是露出了诧异神色,“这都能察觉?” 中年人笑道:“到我这个程度,谁喊我名字我都能发现。” 刘景浊便好奇问道:“大约要到什么境界?” 周和想了想,开口道:“按你们现在的说法,最低也是大罗金仙巅峰时,又或是破碎虚空,入主凌霄殿。” 这么说的话,上次提了那位教主的真名,恐怕也被听到了。 周和指着一旁,轻声道:“坐吧,有件事告诉你,我可不是第一位人皇,我要是真算是人皇的话,也只是第二位。第一位与那枚名为忽路的歪嘴葫芦有关系,有人说那是我父亲,其实不是。第一个能真正称之为人的生灵,降生于雷泽,后来藏在忽路之中躲过了一场人间的大祸,他才能称之为第一位人皇。” 刘景浊点头道:“这些年来,古时候的事情我也查出来了些,但我没料到,前辈不是第一位人皇。真要细究,我还算是前辈的后代,就是扯得有点远了。” 周和笑道:“黄龙其实是我的身外身,跟你们的元婴有些相似,最早知道这事儿的,也就陆吾了。你父亲也是兵解重生又死了之后才知道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顾舟那孩子是不会说的。” 刘景浊一笑,“那把剑的主人是我。” 中年人恍然大悟,说这点倒是没想到,那剑神的心高气傲,一般人可入不了他的眼。 周和又说道:“黄帝是不是天帝,这个我真不知道,黄帝死了数万年,黄龙都死了几千年了,我真不知道我是不是那位天地在人间的化身。我年轻的时候倒是曾经想过,那个问道于天的家伙,会不会是天帝的人间化身?” 顿了顿,中年人继续说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之所以会有炼气士的出现,源于天帝的散道人间。有可能那个人也只是正好接住了天帝散道之后的那份运道。” 刘景浊忽然问道:“我曾经想过,十万大山那团紫气就是天帝的另外一种存在,但又不对,因为那紫气怕我,天帝又怎么可能怕我?” 饶是这位人族与妖族共同的老祖宗,听到这话,一样满脸诧异。 “你说那团紫气怕你?” 刘景浊点点头,“我也觉得奇怪,但事实如此,绝不是因为我的各种身份。” 此时中年人重新打量了一番年轻人,忽然让他伸出右手。 在看到刘景浊右手小拇指断了之后,他呢喃一句:“原来如此,它怕你不是没理由的。” 两人几乎就是在闲聊,眼瞅着天就要黑了,刘景浊没忍住问道:“前辈没有什么关隘考校?” 周和摇头道:“你运气太好,天下大运主动往你身上凑,我有什么好考你的?你们父子,还真是天差地别,你爹就是个运气差到令人语结的。你们两个做比较的话,你一步便到的路,他十步都未必能到。但有一股子轴劲儿,很像。拿到我的传承的人,不应该是陈灵舟兄妹,应该是刘顾舟。可你爹又是个烂好人,每次钓上来的鱼都分给那兄妹二人了。不过他自己做的选择,我不会阻拦,但这也导致后来陈灵舟险些丧命。” 刘景浊问道:“前辈也是见过我的?” 周和却摇了摇头,“不曾见过,听过,西牛贺洲与中土神洲,离得还是太远了。再者说,最早的时候,所谓四大部洲,全是妖魔鬼怪,有几个真正的人?谁敢去?” 说话间,周和一提鱼竿,一条通体金黄的鲤鱼便上钩了。 中年人抓住鲤鱼递给身边的年轻人,笑着说道:“还有什么想问的,边吃边问吧。”m..m 刘景浊一愣吗,“生吃啊?” 周和转过头,神色古怪,“我还得给你红烧一下?” 刘景浊讪笑一声,“不用,不用。” 他有些懊恼,小时候在林子里钻来钻去的时候,抓住一条蛇,咬掉脑袋就生吃了,现在生吃一条鱼罢了,怎么也这么扭扭捏捏的? 难不成我也成了那种进城后再返乡,嫌弃旱厕冻腚的人了? 周和无奈道:“打住!这点别学你爹,怀疑自己也要有个限度的。” 刘景浊神色略微尴尬,怎么心声也藏不住。 大口撕下一块儿鱼肉,刘景浊含糊不清道:“第一场伐天大战,远古三司……” 都没问完就被打断,“那时候还没我呢,问点我知道的。” 刘景浊只好又问道:“兵祖遗女,是前辈封印的?” 周和点头道:“我答应他要善待他九黎族人,当时若不将那丫头封印,恐怕她当时就得死。一起还有他的坐骑,封印在西边。” 刘景浊恍然大悟,原来黎民百姓是这么来的?是黎民跟百姓。 也没啥好问的,太久远了,八竿子打不着,还能问什么? 不过他冷不丁一句:“前辈打仗的那个年头儿,穿什么?” 周和气笑道:“草裙,满意了?你信吗?” 某人只得干笑,后世话本小说里边儿,偶尔有提到那亘古之时,都是草裙兽皮裙啊! 刘景浊忽然一拍脑袋,问道:“天下兵法天上来,前辈算是玄女弟子?” 周和点点头,轻声道:“要这么论,还真算是。”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好些传说中的事儿,刘景浊忽然就想起来了,他又问道:“孟章之流确实有?” 周和有想翻白眼的迹象,但跟前辈身份有点儿不匹配啊!他只得忍着,无奈道:“孟什么章?不肖子孙就爱给瞎起名字。要不是我以黄龙身份多活了几万年,打死我都想不到,你们居然给人剑神起了个荡魔天尊的称号!” 刘景浊神色愈发尴尬了,“何止啊!道门那边,管人叫真武大帝呢。” 就……挺离谱的。 抹了一把嘴上雪,此时刘景浊就是一身鱼腥味儿啊! “我以为前辈这样的存在,都是不苟言笑的。” 周和笑道:“说得好像我不是爹生娘养的。” “没有想问的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想了想,轻声道:“前辈别对后世失望,虽然这万年来世风日下,确实让人失望。” 周和也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原来是挺失望的,后来与那小道士和读书人做了交易,自囚鱼窍峡,就更失望了。直到遇到那个爹娘死后总是一个人进鱼窍峡采药的孩子,我忽然就不那么失望了。” 那个凄苦孩子,从来就是把能抓住的一切都当做是救命稻草。他很聪明,头一次遇见周和时就想到了关于鱼窍峡的传说,可他把能改变人生的机会,给了陈灵舟兄妹。 不过要是没有把鱼转赠出去,就不会有少年人借三碗水一把剑,东游天下了。 周和转过头,笑盈盈看向刘景浊:“你也不要失望,更不要觉得做了这人皇,是违背了自己意愿,也是辜负了别人的期望。” 刘景浊最后问了句:“假如以后我要碎了这人皇印呢?” 周和轻声道:“吃亏的是你,管别人作甚?让他们吃屁去。” 刘景浊哈哈一笑,起身抱拳,沉声道:“不论黄龙还是黄帝,我谢前辈给了一个少年人走江湖的机会,更谢前辈让他重生一趟。没有他,哪儿来的我啊!” 中年人笑道:“行了,假如你与历代有为人皇一般能到某处大殿,那咱们还能再见。” 那是个不存在于天上天下的地方,十几道人影各有座席,但更像是悬挂了十几张画像。 画面一转,刘景浊已经身在一处大泽之畔,一眼望去,洪水简直要吞没人间。 “愣什么?来了就帮忙啊!”.m 一转头,刘景浊就瞧见了个身披蓑衣,踩着草鞋的中年人。 刘景浊赶忙过去,帮忙施法引水。 忙活一天一夜,终于是止住了大水。 直到此时,那中年人才走过来,问道:“后世人皇,人间可好?” 刘景浊点点头,“都好,九洲人族加起来不止几千万万,难以计量。” 中年人这才嘴角有了些许笑意。 “只可惜,我生了个逆子啊!” 刘景浊神色古怪,“人王我见过。” 中年人疑惑道:“你还能见过他?” 刘景浊点了点头,说道:“过不了多久,九洲会被覆盖一道天穹,酆都罗山会从地府脱离出去,由四位明公共同执掌。人王便是其中一位明公,执掌东方。” 中年人笑道:“若是再见,帮我收拾他,就说是我让的。” 刘景浊也是一笑,“好,我也挺想收拾他的。”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前辈可有关隘考校?” 答案与周和差不多,“有什么好考的。” 刘景浊一抱拳,“多谢前辈。” 中年人却说道:“走吧,咱们去会稽山,你替我杀人吧。” 刘景浊一愣,“怎么是我?” 中年人笑道:“你的梦境,你不杀,我杀吗?” 刘景浊这才明白,周和是真的,身边大帝只是幻象。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25章 真人皇假大帝免费阅读。 第627章 面馆 “萋萋芳草春云乱,愁在夕阳中。” 这是刘景浊比较喜欢的一位古人之作,存世散曲极多,八百余首是有的。 这句放在今日,有些应景。 门外含桃复开,海上潮水渐暖,岸上戍边人,有些……不知是心寒,还是心寒。 童婳低下头,沉声道:“为什么要说出来?你可以不告诉我的。” 刘景浊摇了摇头,“我可以不说,你不能不知道。除了给你师父一个真相外,也是避免日后的嫌隙。若是以后你从别人嘴里或是自己查到了这个,帆海山与我难免互相猜疑,我不想这样。” 童婳眉头紧紧皱着,沉声道:“那你是指望我知道了权当不知道?刘见秋绝不会这样的。”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可我是刘景浊。” 童婳缓缓起身,传音道:“那你打算让他去干什么?” 刘景浊也不隐瞒,传音答复:“像他这样的,还有救,虽然不该救,但站在我的立场,白白死了与拉上个垫背的一起死,区别很大。这些个还有的救,姑且算是人的。他们会成为拒妖岛上的影子,只听令于我。” 童婳点了点头,问道:“能不能做到让我进入幻境?不知身在幻境的前提下。” 刘景浊点了点头,童婳已经呆立原地。 也就是片刻,童婳醒了过来,开口道:“别告诉高图生。” 说完就起身离去,刘景浊没阻拦,喝酒而已。 蓦然回首,我成了许经由那种人,那种唯利是图的人。 直到日落西边,刘景浊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往酒铺方向去。 吕火丁今日歇息,欧钰也歇息,难兄难弟凑在一块儿喝酒,得亏糜皖上了战场,若不然还得加一个糜皖。 两人蹲在街边,你一口我一口,都很烦。 一个烦躁的是,来拒妖岛一年多了,一直在画符,都没能下战场。 另一个烦躁的是,待在这拒妖岛上,他整天提心吊胆的。可回又不敢回,刘景浊虽然吓人,但手里毕竟有分寸,大先生可不是看起来那么儒雅。 年幼时被他聚在一起修炼的,又何止九个人?为何最后只剩下了九个人? 吕火丁叹息道:“关键是打也打不过。” 欧钰嘴角抽搐,“还打?想都不要想!真要是擂台比武,我们还有胜算,要是起了杀心的那种,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难兄难弟喝酒之时,有个很……酥脆的声音传来:“小吕!”壹趣妏敩 欧钰简直头皮发麻,嗖一声起来,“兄弟,对不住,我先撤了!” 吕火丁也想跑,结果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已经站在一边。也手提酒葫芦,只不过是翘着兰花指的。 “小子,跑什么啊?我还能吃了你?” 吕火丁脸黑的跟抹了锅底灰似的。 “死娘娘腔,离我远点儿!” 结果林禽一脸凄苦,抬高了声音,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小时候追着让我给你扎花辫子,忘了?” 就这一句,边上好几个人不得已不浪费一口酒,然后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吕火丁。 这位符箓天骄,是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啊!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你有完没完?要找刘景浊去找啊!我跟他不熟,你……” 说着,吕火丁抬手一指,“这不是来了嘛?” 林禽一转头,“哎呦!刘山主,可算是见着你了!当年是我的错,不该让月怜丫头穿的那么少往你屋子钻的。这不是邸报上说你喜欢少女,我想着投其所好嘛!我是真知道错了,我也传信文佳了,她也不敢帮我说话,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就求刘山主大人有大量,给个机会?” 吕火丁嘴角抽搐,没忍住问道:“死娘娘腔,你故意的吧?” 照你这个拉仇恨的法子,还给个机会?这要不是在拒妖岛上,估计刘景浊要把你狗头砸烂! 果然,刘景浊脸色铁青,沉声道:“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这么聊天会被人打死的。” 然后……林禽就小跑着往刘景浊那边去,小碎步,胳膊夹着身子,小臂往两边张开,跑起来左右摇摆。 已经有人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赔老子酒!” 这一幕何止浪费酒水啊?在场之人,个个头皮发麻啊! 别说他们了,就连刘景浊也慌张无比,忙不迭抬手指过去,“站那儿!别动,别过来啊!” 林禽讪笑一声,要多扭捏有多扭捏,“那刘山主得原谅我呀!” 刘景浊赶忙点头,生怕慢了,“原谅,真原谅!我服了行吗?这样,姚月怜那边你去看一眼如何?” “真原谅?” “真的!” “行吧,那我找怜儿去。” 娘的,服了,真服了! 刚刚打发走林禽,刘景浊赶忙灌酒,压压惊。 此时有人捂住脸,声音发颤:“天爷,我这做了什么孽啊?” 而一处包子铺已经摆出来一块儿牌子,上面写着,“林禽不得入内,进来就打死。” 刘景浊嘴角抽搐,喊道:“老廖,至于吗?” 包子铺掌柜瞪大了眼珠子,“乖乖!去年吃的萝卜馅儿差点儿吐出来,你说至于吗?”.m 其余铺子瞧见这个,有样学样想,很快一条街门口都齐齐摆上了牌子。 也是没谁了,他林禽是拒妖岛上头一个有着待遇的。 今日起,林禽便是岛上最有名的几个人之一了。 刘景浊这才笑着走去吕火丁那边,笑问道:“真扎辫子了?” 吕火丁黑着脸反问:“真喜欢少女?” 来,互相伤害! 我跟你刘景浊不做敌人已经很好了,反正朋友是做不成的。 他拿起酒壶缓缓往北走去,可有些王八蛋已经给自己起好了外号。 “小花辫儿?” 怎么没人给他刘景浊起外号? 不对,有的,中土刘贼。 最近刘景浊来到街上,总是喜欢去一处面馆,也是中土修士开的,已经二百余年了,拒妖岛上最不缺的就是百年老店。 面馆生意从来不好,因为他的铺子里不让喝酒。 拒妖岛的铺子,不让喝酒,去的人还能剩下几个? 之前有人问刘景浊,为什么这十几个铺子掌柜不用上战场?刘景浊给的答复是,等到这些铺子都要关门了,那咱们就得准备死了。 就跟刘景浊这道符箓替身每日来此一样,给大家心里一份安宁而已。 中土修士开的铺子,一直有个常客,中土荆浴佛。 刘景浊坐下刚要了一碗麻什,没过多久,荆浴佛便走了进来,要了碗云吞。 吴国越国那边的吃食,荆浴佛是越国人,如今景炀王朝的化州翔龙县人。 越国多剑客,他也是剑客。 很快刘景浊的先端了出来,掌柜以方言说道:“俺头一次做,凑活吃,不中也没法子,就这手艺。你看,他那个扁食,我做的次数多了,手艺也就中了。” 荆浴佛说的也是方言,听得掌柜一头雾水。 “老荆啊!俺俩还是说官话吧,恁那儿方言,真辨不来。” 刘景浊哈哈大笑,“马明,他是说,那是云吞,不是扁食。” 掌柜名叫马明,他一脸诧异道:“这你都听得懂?”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少年时在斥候队里,有个常康县人,听多了也就会了,中土各地方言,几乎都能听懂,唯独闵海那边的方言,死活听不懂。” 荆浴佛转头看向刘景浊,说官话也是翘在舌尖上的。 “景炀王朝没有常康县这个说法儿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是没有,平定越国之后,一直是岭南道南海郡治下。” 荆浴佛轻声道:“你应该知道,我祖籍是如今翔龙县,但长在常康的。” 马明见气氛不对,赶忙打岔道:“都说老乡见老乡来那个两眼泪汪汪,恁俩咋个要打起来啊?” 刘景浊一笑,再不言语。 荆浴佛很快吃完,丢下钱就走了。 马明边擦桌子边说道:“殿下,咱景炀灭了人家的国,说话留点儿面子,你那句平定越国多少有点儿扎人了。” 刘景浊笑道:“不提他,你是汝南人?此前一直没问过,你怎么来的拒妖岛?” 马明摇摇头,笑道:“陈芝麻烂谷子,提他作甚?反正我跟景炀王朝差不多大岁数,喊你殿下亲切些。” 刘景浊叹息道:“有同乡,到底是亲近。不瞒你说,岛上奸细极多,找又找不出,我是焦头烂额。娘的,你说这帮龟孙儿,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给妖族做事?” 马明一笑,“那是挺龟孙儿的。” 刘景浊吃完最后一口,叹息道:“其实,我挺愿意再给那些人一次机会的,起码别死在人族手里,死在战场上,赎罪去最好。” 马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殿下还是仁慈。” 刘景浊擦了擦嘴,放下钱,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步,语气略显无奈。 “可惜啊!仁慈会被人当做是软弱。你说,那些人连当牲口都愿意,为什么就不愿意为人族而战呢?” 马明有些失神,呢喃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像陈黄庭一样,人族这边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吧。” 刘景浊转过头,对着马明一笑。 结果出门时,他瞧见吴业拿着新写的牌子往外挂。 刘景浊隔着老远就开吼:“你挂这个干什么?” 吴业板着脸,“我没胃肠吗?” 刘景浊竟是无言以对。 不过最终,酒铺还是取了那个牌子。 其余铺子即便写上林禽与狗不得入内都行,但酒铺不行,绝不行!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27章 面馆免费阅读。 第628章 天外一对师徒 刘景浊去往北边桃庐,亲自去求了几张仙品匿踪符,随后便重回北牢。 递出一张符箓给到富柏山,刘景浊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昬喿之死,木圣园暂时无人上岛,我没地方说去。但贾富的死,我已经如实告诉了童婳,以后碰见她,躲着点。” 富柏山摇了摇头,“我不会躲着,童丫头要我的命,我就给。” 刘景浊淡然道:“随你吧,但有一事你要搞清楚,你既不属于戍己楼也不属于任何一处地方,你只对我负责。话摆在明面上,日后决战之时,你一定是冲在最前面的,有必死之事,你也必然是第一个赴死人选。” 富柏山沉声道:“得这样,必须这样,幸亏这样。” 不这样的话,我富柏山有何颜面苟活? 但刘景浊又说了句:“还有,即饮宗如今成了即饮山,山中没有三位登楼,不能称宗。最多到下月,即饮山会有修士登岛。在拒妖岛上,我不允许谁报私仇,我自己都不行,你给我忍着!”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但我可以把话给你撂这儿,你要是报仇之前就死了,我刘景浊替你走一趟即饮山!我要是死了,龙丘棠溪去,要是她也死了,我还有两个徒弟。” 富柏山愈发羞愧,再不知怎么开口,只得抱拳。 富柏山贴上了匿踪符,跟随刘景浊走出北牢,临出去前,刘景浊抬手拍了一下他肩头,没有多余言语,但泥丸宫中凭空多出来的东西,反倒让富柏山心安几分。 不是信不过刘景浊,他是信不过自己。 假如我的骨头真硬不起来,这是我唯一可以不用再做贼的依仗。 刘景浊传音说道:“知道你现在只听命与我的人很多,但知道你底细的人不多,这匿踪符瞒不过左春树那样的人,也休想瞒过合道修士,有人找你就坦然些,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就行了。” 富柏山点了点头,开口道:“我有个问题吗,能不能问?” 刘景浊面无表情,“问吧,但不要得寸进尺。” 富柏山沉问道:“你真的只有三十六岁?” 刘景浊淡然道:“三十七了。” 富柏山无奈摇头,沉声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刘景浊点点头,“忙你得去吧。” 富柏山往南去了,今后他会与阿祖尔他们做一样的事儿,只不过富柏山在暗处。 这是一支该死之人建成的队伍,绝不会低于十人。刘景浊告诉富柏山的也不是假话,需要往进填命之时,富柏山之流决计会是最先。 此时红酥自牢里走出来,传音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捉剩下的人?” 刘景浊摇了摇头,“不着急,等秋漕那边的消息传回来再说,我已经派人去了。” 陶檀儿已经去往秋漕,会沿河走上一遭。 而中土那边,方杳木会亲自去一趟豫州,正好可以与权世信同路,他要去洛阳见太上皇,也会成就一桩亲事,与朝歌窦氏的亲事。 按青椋山那边传来的消息,权世信文采不错,武功更好,其实力大如牛,善使长枪,想上战场久矣。 若是不出所料,他会降一级领兵西去,做个正六品的领军校尉。 其实刘景浊知道,老头子是想让权世信建功,好对他封赏。对于权忠的亏欠,只能还在权世信身上。 红酥只得说道:“别漏了网。” 刘景浊笑道:“心里有鬼的又不是我们。” 刘景浊真身炼化人皇印后,依旧没有出山。 只一道符箓替身在三楼那边,已经盯着沙盘看了很久了。 以如今境界,将战场南北压缩到一万五千里已经是极限了,也是受限于如今境界,要是有个登楼境界,决计可以将战场压缩到万里甚至九千里。他能感觉得到,若是破境炼虚,估计是可以将南北压缩到一万三千里甚至一万五千里的。 所以他并不想立刻以人皇手段,去将战场压缩,因为这神通也就只能用一次,不可能等到破境之后继续压缩的。..m 用第二次,一来是他自己受不了,二来是这天穹受不了,毕竟人皇可不只是九洲的人皇。 还有,我已经炼化人皇印,九洲那边给我准备的,究竟是什么麻袋? ………… 西牛贺洲讲究众生平等,故而妖魔鬼怪横行无忌。 有个最终没能成为新任如来的和尚,带着个年轻姑娘下了灵鹫峰,打算去往南赡部洲,找一样东西。 是那个说只要她多相信一件事,世上就会少一道谎言的姑娘,倒是天生与佛门契合。 下山之后,师徒二人骑着一头白象往南,这一路上,金月冉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一帮死秃驴,我师父佛法高深,凭什么就不能做如来了? 可女子心声,在布衣和尚耳朵无比清晰。 和尚笑道:“我以后不是和尚了,如来与我无缘,我便与佛家无缘了。” 金月冉也只得安慰道:“不当和尚还好,抓紧给我找个师娘,我师父一表人才,何患无妻啊?” 结果就被当头一锤,敲木鱼似的。 金月冉揉着脑袋,嘀咕道:“就没见过你拿木鱼,合着是拿我的头当做木鱼了啊?” 布衣和尚一笑,“我师父传我四样东西,袈裟、法杖、钵盂、木鱼。可惜木鱼在三百多年前丢了,好像是被人偷了,但总找不到是谁。好像人间查无此人。” 金月冉目瞪口呆,“你是大罗金仙巅峰哎!说是半步凌霄也不为过,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你东西?” 布衣笑道:“所以我很纳闷儿。” 其实从帕糯变回金月冉后,满打满算五年而已,但金月冉已经是凝神巅峰,只差一步便能结丹。 不是她天赋多好,这得益于九洲之外没有天地桎梏,灵山又灵气浓郁,想修炼慢点儿都难。 百岁登楼?在这天外就是笑话。 五十岁不上第十境,还有脸说自己是天骄?那你修什么仙啊?修城墙去! 三十登楼者,比比皆是。 但这里有个百岁合道的说法儿,百岁之内上十一楼,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了。 金月冉越想越气,忽然开口道:“既然四样东西就剩下三样了,为什么还要留在灵山?不行咱们打下来啊!如来也不一定拦得住你的。” 布衣和尚一笑,摇头道:“哪儿那么容易?自古及今,打上灵山又全身而退的,拢共也就两人。” 金月冉好奇问道:“谁啊?” 布衣和尚轻声道:“一个姓张,很早之前,提着剑闯入灵山,险些打死了那代如来。还有一个,姓刘,你见过的一个人的父亲,也是提着剑,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他呀,打烂了五百座莲台,拔走了苦竹,那苦竹又被称为六根清净竹,十大先天灵根之一。前者是远古三司江湖人,后者是远古三司守门人。” 金月冉疑惑道:“我认识的?姓刘?剑客?” 她眼珠子一转,“呀!不会是恩公吧?” 布衣点点头,“就是他。对了,我们此行也跟先天灵根有关,我要去南赡部洲,寻找先天灵根排第一的创世青莲。” 半步凌霄骑着开天门的白象,跨洲远游,很容易。万万里路程,没有多远。 花费半月光阴,带着金月冉到了赡部洲,直往造化山去。 此造化山,与游江国那造化山可不是一回事。 路上金月冉问道:“师父,你为什么叫南赡部洲之时,会把南字去掉?” 布衣和尚耐心解释道:“南,赡部洲。不是南赡部洲。牛贺洲也是一样,是西,牛贺洲。这东西南北,表明方向,并不是大洲名字就要带上这个方向。” 金月冉哦了一声,长见识了。 毕竟来这天外不久嘛! 传说当年乌云仙被人从天庭斩落,就是落在这造化山的。 布衣和尚落地不久,便有一黑衣道人凭空出现,只是虚影罢了。 “有人让我告诉道友,青莲八千年前已经拿走了。那人说,道友耗费心机,损耗半数生机的恩情,他记在心里,将来会以剑重报。但青莲在他手中没什么用处,他会传给他的弟子,但弟子是个坑师傅的,多半会把青莲交给诗仙,道友想要的话,不如先跟诗仙打一架去?” 黑衣道人说完便消失,无影无踪。 布衣和尚却是恍然大悟,呢喃道:“原来如此!” 贫……我上了他刘顾舟的恶当了! 若非当年逆转光阴三百年,今日如来便是布衣了。 命数如此,强求不得。 也罢,受了师尊衣钵,接下如此因果,布衣受了。 最早的风泉镇,西边靠近鱼窍峡处,住了个老光棍,剃个大光头。.m 老光棍养了一条狗,见谁都不咬,唯独瞧见一个去往鱼窍峡采药的孩子时才会狂吠。 后来老光棍双手合十,对着采药孩子一指,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那是布衣的师尊,布衣是他的衣钵传人。 已经不是和尚的布衣自嘲一笑,呢喃道:“父子胸中皆有佛印,师徒都是设印人。” 转头看了一眼金月冉,布衣笑道:“还好你不学佛。” 金月冉眨了眨眼,“师父不喜欢恩公?” 布衣无奈一笑,感慨道:“你那恩公,早晚有一天会提着剑来找我,嘴里还得骂着老贼秃。” 毕竟当年就是这么骂的。 布衣好奇问道:“恩公跟师父,你帮谁?” 金月冉一副大义凛然模样,“当然是帮恩公了!毕竟师父境界那么高!” 布衣无奈道:“我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今天太忙,八点半才开始码字的,有点儿晚了。 (忽然发现,今天是第三百六十五天不断更,整整一年了。千日海口,完成三分之一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28章 天外一对师徒免费阅读。 第629章 除名试试 北俱芦洲,其土正方,犹如池沼。 若论如今天地之间何处妖魔最少,非俱芦洲莫属。 一洲之地,犹胜三洲。 这说的是俱芦洲之富庶,远胜于其余三洲。 是的,这四大部洲也好,四大仙洲也罢,向来不把中土平等相视,但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去把中土当做人族祖地。 又是一年二月末,依照惯例,方家继承人需要在三月上巳南下温酒城祭祀祖先。故而一艘渡船赶在二月二十七落在了温酒城,船上下来的是个四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已经登楼境界。 这要是放在九洲,可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子了,不过对于方家来说,十境而已,还是上不了台面。 年轻人一身白衣,模样俊俏,想必就是话本小说之中的剑眉星目了。 随行下船的,有个黑衣青年,还有个手腕儿系着铃铛的年轻女子,走起路来清脆响声不断。 温酒城主早在等候,见年轻人走来,赶忙迎上去,抱拳道:“大公子一路辛苦,我已经备好了别院。” 年轻人点了点头,来迎接的人便对着黑衣青年抱拳,笑着说道:“龙四先生,咱们也两百多年不见了吧?上次见面还是与那个人一起来温酒城偷酒?” 青年人淡然道:“我来可没好事儿,听说你们这次要把小葱花从方家祠堂除名?你们试试看。” 中年人无奈一笑,“长老殿的主意,我们也没法子。龙四先生还是不要乱来,毕竟她方葱当年拿走了方家至宝,要不是清溪阁那个疯女人,她压根儿进不了祠堂。”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下一刻,一只手已经扣在中年人头上。 “方葱能是你叫的?你算老几?” 一边的年轻人无奈道:“敖伯,别玩了,你俩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不知道。” 黑衣青年故意板着脸,冷声道:“你们方家人,得喊大小姐!虢小子,你敢动,我带你去南海龙宫闭关啊!” 中年城主无奈道:“好好好,大小姐,行了不?老贼,饶我一命?” 黑衣青年这才收手,而一边系着铃铛的女子由始至终就没说话,只是好奇地四处打量。 中年城主这才对着女子抱拳,笑道:“十几年不见,珠儿小姐也是大姑娘了。” 女子这才开口:“城主,我娘说了,大姨的位置谁也不能动的哦,动的话她就会你的温酒城砸烂的。” 中年人一愣,这温声细语说的话,真够吓人的。 他只得看向年轻人,问道:“大公子?你别不也是这个打算吧?” 方虢轻声道:“我爹也说了,我要是听大伯的话,就让我去当大伯的儿子。城主要是敢动我大姑姑,他就把温酒城砸烂。” 城主无奈道:“得,你们都是爷,砸吧,反正温酒城是你们方家产业,我就是长工嘛!” 一只手又扣在了他头上,黑衣青年人沉声道:“你这老瘪犊子什么时候学会的阴阳怪气?” 中年人摆手道:“上次你跟那个姓刘的来偷酒的时候。” 方虢无奈道:“行了行了,你们都是长辈,别斗嘴了成不?” 柳珠儿点点头,“咱们先去喝藏酒?我记得城主那千年陈酿上次就给敖伯偷了一半儿,剩下一半儿,取出来几坛子能行吗?” 中年人瞪大了眼珠子,沉声道:“想都不要想!我杜小亭不当这个城主了,你们别想打我存酒主意!” 看似剑拔弩张,其实敖封跟这杜小亭,关系属实不错的。 就是这位有着天庭敕封的南海龙太子,手贱到跑来偷了人家酒。人家见他就来气,方才客客气气打招呼已经是很尽地主之谊了。 返程路上,敖封说了句:“你们也知道,我名义上是有天庭封的龙神称号的,所以有些小道消息我也清楚。几年之内,一处洞天福地会打开,大概一洲会有五个名额,包括进不去的中土神洲,加上八荒那边,大概就是三十人进去那处地方,各凭本事夺取机缘。只要活着回来,就是率先补全自身道化,不会与如今修士一样成为无根浮萍。” 杜小亭问道:“你到底多大年龄?你就是个叛徒,南海就是叛徒!四海龙宫就剩下你们南海一脉了,其余三海龙宫都是不愿受封,死战到底,就你们南海没骨气!” 敖封破口大骂:“你姥姥!我生下来就是神籍,我有什么办法?再说……” 再说如今天庭,名存实亡,我这龙神身份有个屁用! 柳珠儿也好奇问了句:“听说胜神洲那边,有个猛人砸了一洲太平道宫?” 敖封点了点头,“八千年来从九洲跑出来的家伙,他想去天门那边,被拦着不让,他气不过,就跑去砸了道宫,险些把那副教主打死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现在被关在道宫。” 方虢直揉眉心,“各位,能不能把一件事说完再说另一件事?一洲五个名额,得去抢还是怎么办?” 敖封笑道:“你们方家,自然有一个名额的。大概一洲会有三个道宫名额,其余两个名额就是世家大族了。” 柳珠儿皱眉道:“有道宫那帮狼崽子,别人能活着回来?”..m 敖封摇头道:“你们还好说,中土神洲那边的人才应该担忧。” 说来也没法子,八千年来太平教肆虐,虽然千年前大家合伙儿打的道宫与四大部洲约法三章,但论实力,道宫还是天下第一。 四洲加起来估计就有三十几个大罗金仙,人家道宫独占八人啊!还有那狗日的教祖,无限接近于凌霄境界。 没法子,道门正统在中土神洲,读书人也就是那位诗仙撑着,灵山那边一代不如一代,也只能是道宫一家独大了。 方虢又问道:“那敖伯究竟多大年纪?” 敖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随即说道:“反正公子救起我之前,我已经在南海堵了两千年海眼了。” 方虢也好奇了,“都知道你跟大姑姑关系很好,你跟大姑姑怎么认识的啊?” 敖封呵呵一笑,没好气道:“我跟公子搭乘渡船自赡部洲往胜神洲去,在赡部洲北边遇见了你那大姑姑,方大小姐了不得啊!见我孤身一人去买东西,便让你们方家供奉把我捉去,硬生生拔了我三片龙鳞啊!我家公子差一点就御剑北上来砍烂你们方家了。后来被劝住了,就把你们方家两个开天门供奉揍了一顿,算是绑架了小葱花。” 方虢一愣,“那最后,大姑姑怎么还拜他为师了?” 第630章 无错 东胜神洲,本意胜身,故而不该以胜身作解,该是胜身洲。 其土东狭西广,形如半月,纵广两千万里。 月中有一大湖,周回千里,中有雁群往来嬉戏。 湖水中央有一道宫,太平道宫,乃太平教一洲总坛。 两月前,有一人手提长枪,杀入道宫,险些打死一洲掌教,也是太平教副教主。 结果……被后来赶来的两位大罗金仙围攻,这会儿被拴在湖面,遭受万蚁噬心之刑。 可这老兄,边受刑边骂,那是怎么脏怎么来。 听的那位守在此地的大罗金仙直皱眉头。 “太你娘的平!一帮狗儿子,天门是你家的?那是老子的老祖宗用命拼来的!凭什么你们这帮假道士守着?” 骂着骂着,方言都出来了,简直就是在念经,关键是人家也听不懂啊! 其实有两人已经自海上到了此处,就是去救他的。 可到湖畔时,听见那没完没了的骂声,两人就不太想去了。 腰悬酒葫芦的白衣青年在海上三百余年,这是三百年来头一次上陆地,结果就听见这九洲老乡的骂人言语。 白衣青年转头问道:“他,哪里人?” 一边的高大汉子直想捂脸,“吴国人,还有爵位在身的,打仗很猛,实打实万人敌。”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好像打架差点儿。” 此时又听见湖中那人高声大骂:“我干你十八辈祖宗,别放我老孟出去,要不然老子还得揍翻你们狗屁教主!” 高大青年嘴角抽搐不止,转头看向读书人,“要不然咱们走吧?让他骂半年再说?” 白衣青年手中多了一把剑,“来都来了,一起走吧,到底是老乡。” 只见白衣青年提剑过湖,一时之间,千里湖泊青莲遍生。 剑气有如天河之水倾泻,愣是压得一座湖下沉数丈。 片刻之后,天幕有一大鲸破空而来,愣是一头撞烂道宫。 高大青年扭了扭脖子,越到半空中一拳砸出,砸的那大罗金仙后退几十里。 湖中那汉子目瞪口呆,好容易瞧见白衣至此,更是瞪大了眼珠子。 “是……是我白哥吗?” 白衣青年摇头道:“你比我大一千岁。” 孟姓汉子斩钉截铁道:“那你也是我白哥啊!救不救我无所谓,给我留一份手书如何?” 结果白衣青年扭过头,轻声道:“谢兄,不救了,咱们走。” 高大青年简直是无语了,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他只得说道:“来都来了,带上一起走吧。” 白衣青年一想,也是,来都来了。 下一刻,湖面青莲依次开,无数白衣凭空出现,个个是真。 但湖中心那个受苦之人,已经被提着出了湖泊,顷刻间便在几万里外了。 姓谢的汉子没好气道:“你也是厉害,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夸你。” 人家来救你,你求字?你这不是骂人吗? 此时白衣青年开口道:“他们满天下找我们,你倒好,主动出来?几十年后天门开,你我都能返乡,急什么?” 中年人苦着脸,“白哥,我气啊!娘的,一帮假道士,弄得跟真的一样。” 可白衣青年却忽然抬头,随后说了句:“你们先走吧,我去见他一见,放心,他杀不了我。” 说罢,白衣骑鲸登天,顷刻间就在天外云海之中。 对面一人,身着明黄道袍,身形高大,但干瘦。 那位教祖笑道:“你若是与我同时代,会是什么模样?” 白衣青年开口道:“会死得更早,因为你那个时代更不自由,而我是个懒散人,有酒就能活。”.m 道人笑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关于那场起义,你觉得是对是错?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衣青年一笑,淡然道:“对于当时而言,这是百姓的出路,你无错。但如今,你错了。” 道人诧异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白衣青年笑道:“猜得到,不是多难猜的事情,故而你我注定有一日刀兵相见。” 道人点头笑道:“你能说无错,我很高兴了,你的剑术我日后再领略吧。”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临走之前又说道:“对于谁来说,那时的你都是无错的。” 道人笑道:“多谢。” 其实刘景浊,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九洲那边,我的对手在布一个大局,你们若是想去八荒,我不会阻拦。” 读书人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人了,所以你不知道。” 都不是人了,人皇意欲何为,他自然不知道。 天下大,四大部洲皆与中土神洲相仿,但四大部洲犹在,中土神洲已经分为了十份,九洲与八荒。 ………… 今日洛阳城里,有个不太出门的小老头儿带着个年轻姑娘在街边吃饭。 年轻姑娘气鼓鼓的,早饭压根儿吃不下,因为今日家里边已经定好了的未婚夫会到洛阳,然后就要准备成亲了。 哪儿有这样的?这不是欺负人嘛! 赵炀喝完一碗汤,转过头,笑问道:“你不高兴?不到三十岁的五品官,偌大景炀王朝,也没几个呦。” 女子撇嘴道:“大哥也才四十几,他都三品了!” 赵炀笑道:“那是因为他管我叫舅舅,换个人试试?” 女子一下子不说话了。 赵炀笑道:“窦芸,不瞒你说,我给他挑媳妇儿,挑了很久了,最终还是觉得你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姑娘板着脸,“因为太上皇是我舅舅,皇帝是我表哥!” 都给赵炀气笑了,他只得说道:“我对窦家一向感官不好,起过数次打压窦家的意思。上次我去朝歌看你爷爷,其实是打算找个由头儿把你爷爷的国公身份罢黜的。” 窦芸一下子不敢玩笑了,赶忙凑到赵炀身边,嘟着嘴,故意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太上皇不公平,我爷爷的勋爵都是靠本事得来的,您居然想找个由头儿罢黜他的国公身份?怎么不干脆把侯爵也罢黜啊?” 赵炀淡淡开口:“你爷爷本事的确很大,都想把窦芫弄进皇宫,伺机挤走我们昧儿,窦家就又是后族了。” 窦芸当即噤若寒蝉,再不敢开口了。 这名义上的舅舅是好说话,但也毕竟是太上皇啊! 此时赵炀又说道:“我瞧见你在树底下教两个孩子写字,后来又不小心看见你坐在门口傻笑,这个救了你爷爷。说实话,挺像一个人的。” 说到这里,赵炀忽然愣了愣,随即摇头,笑道:“你爷爷真是个老狐狸啊!我被你爷爷算计了。罢了,权世信是个很好的孩子,跟你极其般配,你们成亲之后,我会让他去往战场,待个几年,回来之后起码也会封他伯爵,有战功的话就是侯爵了,封王是不可能的,景炀王朝不会再有异姓王。” 窦芸苦着脸,问道:“真嫁给他不可吗?” 赵炀笑道:“当然不是,见过之后再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当然不会非让你嫁的。” 我自己都见不得这种事,又怎么会逼着你去? 赵炀忽然听到什么,神色古怪了起来,转头对着窦芸说道:“去帮我买几个包子,要胡记的。” 姑娘哦了一声,真就傻头傻脑的去了。 然后,有个剑客坐到了赵炀身边。 “太上皇,这招有点儿损啊!” 赵炀笑道:“你注意点,城门口还贴着你的海捕文书,叛国之人。” 方杳木苦着脸,嘟囔道:“我可是按照太上皇的指示行事的,密旨我还留着呢,就怕有一天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赵炀轻声道:“就你机灵,是要去汝南吧?” 方杳木瞪大了眼珠子,“连这都猜得到?太上皇圣明啊!” 赵炀没理会这个拍马屁,只是说道:“放心去查,有事儿我顶着,孩子他娘留给我的东西谁见了都犯怵,大罗金仙来了都得哭。”..m 方杳木更诧异了,“太上皇连大罗金仙都知道?” 赵炀转过头,方杳木干笑不已,埋头干饭。 跑去买包子的窦芸回来了,瞧见方杳木,差点儿大喊一声刺客,还好方杳木反应快,以灵气把她的嘴堵上了。 “咋咋呼呼的,我是前任夏官,不是刺客。” 窦芸投去疑惑眼神,赵炀点了点头,方杳木这才让她能说话。 有个年轻人快步至此,恭恭敬敬拱手行礼。 “琉璃县令权世信,见过太上皇。” 景炀王朝是不兴跪拜的,这是写在律例里的。下官见上官不用跪,臣工见皇帝不用跪。 窦芸一转头,“哎?是你?” 方杳木直摇头,心说太上皇手段拙劣啊! 不过看起来,两人方才见面,互相感官不错呀! 赵炀一笑,对着方杳木说道:“臭小子不给我来信,你帮我告诉他,我老了,已经在想方设法多活几年,起码见他安然返乡了我才能安心去死。” 方杳木无奈道:“您才五十啊!说这丧气话作甚?” 赵炀只笑着说道:“我的寿命,别人不知道,你们几个还能不知道?” ………… 青泥河下游,靠近放凤山的地方,一条蝮蛇由打水中钻出。 今日的广化书院,散堂之后,周放正往客栈走着,可隐约间,瞧见一道火红影子自天幕拂过。 他站定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30章 无错免费阅读。 第631章 朽城来了个谋士 一帮天之骄子建成的队伍,同样分作三批,刚刚上场的,是龙丘棠溪为首的队伍,在那沙盘上,他们会是黄颜色的光点,还有几百支或三人或五人十人的队伍,都是紫色光点。 只不过这登楼天骄为首的队伍,不会是一月一轮换,而是随着戍己楼安排,有可能同时上场。 唯独刘景浊,上场之后就会有红色光点。 但上次议事,已经断绝了刘景浊偷偷上场的念头,日后刘景浊要上战场,得上报戍己楼经过同意才行,这是二楼三楼修士给人皇立的规矩。 这月苏崮与莫问春组队上场,果然不出刘景浊所料,二人上场,堪比登楼巅峰。 把苏崮画中人与莫问春的书中人结合,譬如那第一甲巢无矩是剑客,那莫问春便将书中剑术第一人祭出,二者结合,真有点儿“大符”的意思。 今日柳初言跟着刘景浊去往船坞,三艘大型渡船就快完工,正在阵法之中调试吴赤花费极重心思炼制的三样法宝重器,仙品。 答应了刘景浊一年一道,但他一年足足炼制了三道,原因是三月起他要再次闭关铸剑了,相当于在筹备破境登楼,恐怕半年甚至一年内无法再出来。 药庐那边也一样,裴捣已经在闭关炼丹,一粒只在传说中的丹药。 那姑娘登岛以来,刘景浊还真没有去瞧过。 那可是惊神丹啊!刘景浊都好奇那积风山主是怎么凑齐三样至宝的。 此时船上并无他人,刘景浊拎着酒壶,带着柳初言,才看到第二艘船。 柳初言比较熟悉船坞之事,边走边解释道:“吴大宗师说,这三只战船,不能叫做战船了,更适合称之为剑舟。每艘船上都装配一百零八道灵宝巅峰的剑匣以及一道仙宝品秩的剑匣。灵宝全是欧钰手笔。那一百零八剑匣,每个当中都有十二枚剑丸,剑丸当中有一千八百长剑,相当于一道剑匣可以发出万剑!且这些剑是会自行折返的。每月轮休只需要修缮剑丸。仙宝更是不得了,虽然只能斩出一剑,但这一剑相当于登楼剑修的一剑,冷不丁偷袭,能斩登楼。” 柳初言说得爽快,刘景浊听得也爽快,也……肉疼。 铸造这些剑匣,比造一艘船还贵! 但这船,就可以不用只停下来守,而是可以游走支援了。 第一艘船大约九月前后便能投用,其中还包括需要去熟悉船上剑匣的时间。..m 刘景浊轻声道:“让姬泉叮嘱兵庐那边,欧钰牵头去炼制剑匣,共计六人去炼制,每月能打造十道就很好了,着急的时候再大家伙儿一起忙活。” 柳初言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意思,最重要的是,你打算让谁执掌战船?起码也得是炼虚吧?” 刘景浊摇头道:“不着急。” 柳初言点了点头,跟着往第三艘船去,见刘景浊喝酒不止,她笑问一句:“符箓喝酒,不浪费吗?” 刘景浊略感诧异,“连你都看得出来?这符箓该换了啊!” 柳初言笑道:“寒藻妹子说,他家山主的酒葫芦,除了山主夫人外谁都不能动,拿着酒葫芦的那个才会是真身。” 刘景浊无奈道:“这死丫头,漏我的底儿。” 其实何止柳初言,岛上修士,只要不是不带脑子的,都看出来了。 什么时候刘景浊拎着酒葫芦出门儿,就说明那是真身了。 问道宫弟子,很聪明的,所以柳初言又问一句:“你是不是故意让我们上战场,然后道心不稳,再趁机拉我们进戍己楼的?说实话!” 刘景浊笑道:“真聪明。” 柳初言又问道:“你能不能以正紧路数跟杜神下一盘棋?” 刘景浊无奈道:“你们为什么不信呢?我真不会下棋啊!” 柳初言呵呵一笑,“你让我们怎么信?沙盘上查缺补漏的从来是你跟温前辈,你更多。沙盘都如此,棋盘不是更手到擒来?” 算了算了,不解释了。 娘的,越描越黑啊! 回去路上,刘景浊让柳初言自己去挑个人,尽量挑男子,戍己楼实在是女子太多,让人家觉得我刘景浊不正经。 原本的十二人,现在是越发不够用了,恐怕得翻上一番才行。 临分开,柳初言没忍住问了句疑惑许久的问题,“刘景浊,龙丘棠溪那么好看,说是天下第一美人绝不过分,甚至亏了,你为什么喜欢采野花?” 刘景浊冷笑一声:“是不是我太好说话了,你们就都敢跟我开玩笑了?” 柳初言一笑,扭头儿走了,刘景浊则是去了坊市那边,又进了面馆,雷打不动,每日必须去吃一碗面。 只是最近吃面,只是吃面,话不多了。 入夜之后折返回去,有三封刚刚到的信。 第一封,寄信之人是孙文惇。 他的一座山头儿已然筹建完毕,暂时只能是不入流山头儿,估计一时半会没法儿入流,因为他不打算来拒妖岛积攒战功。 山头儿落地在神水国境内的涓流府,起名夹鞘山。 他也已经收拢了一部分从前刑山旧部,暂时就七八人,他一个炼虚,外加两个真境,剩下的就比较境界低微了,暂时都没跻身元婴。 刘景浊笑了笑,提笔开始去写回信。简简单单几个字,辛苦了,寒藻一切都好。 另外一封信,青椋山寄来的。 惯例了,每隔几月就会有信来。 杨念筝已经回来了,赵长生被安子前辈带去了海上练剑,说不破元婴不回陆地。姜柚独自南下北归,说是不先回山了,打算北上神鹿洲,然后去斗寒洲找白小豆,四年后两人会一起回山。山上一切都好,自浮屠洲战事起至今,清溪渡已经扭亏为盈。路阖的两个徒弟回了山,已经由陈文佳暂且将其录入牒谱之中。还有就是,山中又多了个姑娘,岁数不大,二十而已,但受苦很多。甚至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只知道杀人,甚至不知道人是该怕疼的。关荟芝对于那个叫做梧丘的姑娘很是心疼,留在了客栈,自己手把手在教她做事。 又看了几行,刘景浊看得眯起了眼睛。 去年端午,白小豆与同窗去了凌春王朝,赶上一场变数,她只得拿佩剑去换取五人活着离开。 也就是说,青白被凌春王朝拿去了? 但看到后面,信上说,小豆子非不让别人帮她取剑,她说十年之后,她必炼虚,到时候会自己去取剑。 有此志气就好。 最后一封信,居然没有落款。 打开一看,拢共两句话,第一句话就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师弟,对不住啊!我要坑你了。” 第二句写着,“我要重建九洲清溪阁,金鼎宫已经被我收编了。对了,我帮你揍了姬闻鲸一顿,权当是给你跟师娘出气了。” 说是揍,可事实上,她就是欺负人家姬闻鲸少一道魂魄,追着人家砍了十几万里。 刘景浊一个闪身到了左珩川住处,“前辈,帮忙卜一卦。” 信还在手里拿着,左珩川瞄了一眼,撇嘴道:“不用卜卦,傀山那个疯子,是你爹的关门弟子。” 刘景浊瞪大了眼珠子,“你早知道?那她坑我作甚?” 左珩川气笑道:“你看我疯不疯?你指望我能理解疯子的想法?马三略来之前路过傀山,被她二话不说打了一顿,你能理解吗?哦对了,你知道的,她还跑上人间最高处把石耐寒放了,玄岩说她不是故意救人,只是去人间最高处找事儿,瞧见了石耐寒,人家心血来潮,就把人救走了。这做事毫无章法,全凭心意,你指望我能理解?” 刘景浊竟是无言以对。 那……是挺疯的。 “哎,不对啊!我爹怎么可能收个疯子做关门弟子?” 左珩川点头不止,“就是啊!我也想知道,你闹明白了记得告诉我。” 桂祘的疯,从她吃饱了撑的砍死傀山老宗主自己当宗主。也从她闲着没事干非得弄一张符箓,险些强行揭开刘景浊泥丸宫封印,弄得天门提前打开,就可见一斑了。 简直就是个疯子,正儿八经的魔道行径,怎么揣测? 闲扯半天,也该聊点儿正事了。 “你想了没有,对面不趁着拒妖岛虚弱时用强兵,是在等什么?你已经成为真正人皇,他们也应该开始去收网了。” 刘景浊略微沉默,然后说道:“实在是没法儿去猜,九洲还是太大了,即便藏着一头开天门大妖,只要它自跌一境,哪怕是人间最高处,一样难找。我也只能在拒妖岛上做好准备。” 左珩川忽然说道:“你怀疑荆浴佛是中土渠帅之一。” 刘景浊讪笑道:“前辈眼睛真贼。” 怀疑对象有好几个,甚至是曲悠然。 这都不算事,这些事情得等到拒妖岛无妖可拒之后再做打算。 好在是,能强制赶来的都已经登岛,接下来就是坊市去吸引人了。 刘景浊轻声道:“他们布他们的阵,我们设我们的局,前辈明日就动身,去青鸾洲吧。” 其实有件事刘景浊没告诉左珩川,他已经打发一个家伙去了夫余国。 回去路上,海风阵阵,月亮很圆。站在海边,几乎分不清月在海上还是在天上。 也就是此时,刘景浊忽然一皱眉,不对,天门开前,他们都不敢也不想杀我,对我设局除了恶心,再无他用。..m 朽城那边,司阍在门口足足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了个黑衣身影。 黑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戴着个恐怖面具,身后还有十余年轻妖族。 司阍笑道:“你来了,终于不用我这狗脑子瞎耽误功夫了。” 黑衣人笑道:“祸斗老兄,这些年来辛苦了。日后军帐,你仍旧是首座,我就是个谋士。” 上古火神座下有一神犬,通体漆黑,名为祸斗。 司阍笑道:“动脑子这种事,还是你们人族更擅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31章 朽城来了个谋士免费阅读。 第632章 黄庭宫里拦路人 先前在那柳眠书屋去了一趟,当年垂死的柳树已经快要破境元婴了,拒那位柳先生说,镇子里还出来个秀才呢。 说这些时,那位柳先生笑得嘴都合不拢。 而问到刘景浊时,姜柚大方回应,说自己师父已经去了拒妖岛戍边,走了四年多了都。 但柳妖,连拒妖岛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躲在这深山村落之中,他又不喜欢出门,不知道天下事也不难理解。姜柚反倒觉得,只一门心思做自己想做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心里会清净许多。 后来姜柚南下珠官城,当年师父大骗子想丢下自己时,她在珠官城“抢”了一枚顶贵的南珠拿着,当做送给师娘的礼物,但钱还没有给呢。 这次去,她把欠的钱全部给了,然后又买了一颗南珠,拿去给桃子做礼物。 年后她往北折返,此时也才到一处城池,她循着师父的故事找到某处坟头儿,结果却发现,坟给人掘了,墓穴里边儿全是屎尿,白骨就漂沉在里面。 姜柚一下子皱起眉头,她没用灵气,伸手去把白骨捞了出来,在水边清洗干净,然后重新挖了一处墓穴,将白骨重新安葬。 然后,她去了从前相府。 讽刺的是,相府已经成了侯府。壹趣妏敩 于是三月的一天,有个美貌女子提着剑进了侯府,不分青红皂白,将那些门户全部打烂,最后走到侯府祠堂,把那祠堂牌位也一剑尽数劈烂。 出门时,姜柚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让人死了不得安宁,我也让你们死了不得安宁,这叫以恶制恶!” 然后,姜柚去到一处巷子里,去找寻一个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男子。 人家可不得了,二十四五的年纪,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年轻人秉烛夜读,开着窗户,一整整微风拂过,披散的头发也随风飘动。 姜柚轻飘飘落在窗前,盯着人看了好半天,结果书呆子愣是没发现她。 她冷笑一声,扭头推门进去,是门吱呀一声,他才发现,有人来了。 本以为年轻人会吓一跳,可他只是盯着姜柚,愣了片刻,好似自语一般呢喃一句:“古人诚不欺我,书中自有颜如玉。” 姜柚眯眼一笑,好读书人,敢起色心? 二话不说,一拳撂倒。 等到读书人清醒之时,这才发现,自个儿被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而昨晚那颜如玉,此时正坐在一堆篝火旁,拿着巴掌大小的酒葫芦,小口饮酒。 再楞的人,此时也明白,眼前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女子,绝不是什么颜如玉了。 他倒也镇定,开口问道:“姑娘是求财?在下所长不多,独钱多,你放了我,千两白银又算什么?” 姜柚冷笑一声,抬头问道:“是不是觉得我知道了你钱很多,家世极好,就会对你另眼相待?待会儿你是不是还会说,你二十几岁已经是举人了,日后定然官运亨通?是不是也觉得你今日不光不会失财,还能抱得美人归啊?” 读书人一愣,摇头道:“姑娘不光容貌喜人,也巧舌如簧啊!” 姜柚轻声呼唤风狸,风狸自然知道主人想干什么,就变化成为一只恐怖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好一番吓唬。 片刻后,风狸变回青毛小兽,嘟囔道:“这就吓晕了?就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哎!” 姜柚缓缓起身,过去照着读书人脸上又是一巴掌,一下子就醒了。 姜柚沉声道:“记得在你家巷子前的一只白猫吗?我为它而来。” 白猫?什么白猫?读书人简直是一头雾水。 姜柚冷声道:“有人在某个夜晚,求城中野猫为他娘捎信,不记得了?那你身上挂的护身符怎么一直没取?” 读书人这才想起来,近十年前,有个野猫要挠自己,结果叼走了自己护身符,没走进步就倒在巷子里。 姜柚沉声道:“想起来了?那我告诉你吧,那日,你娘亲的魂魄就在不远处,但你身上有护身符,你娘根本不能近你的身。我家白小喵想帮你,拼死叼走了你的护身符,你娘这才能近你身。结果你呢?后来拿走了护身符,全然不理会倒在地上的猫。” 听完这番话,读书人如遭雷劈。 他平复了许久,这才颤声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任由它死的啊!” 姜柚冷声道:“我师父说了,知道不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拿回护身符时的漠视眼神。我师父没下结论,现在我有结论了。为了这个举人,你是不是把你后娘赶出家门了啊?” 姜柚摇头一笑,挥手一道剑光斩断绳子,讥笑道:“老话说,三岁看八十,你骨子里就是个薄凉自私且好色的人。” 一时之间,读书人不知如何答复了。 而那女子,已经骑上巨兽,往北飞去了。 风狸嘟囔道:“姜柚,好像不解气哎!” 姜柚咧嘴一笑,“这叫钝刀子杀人,不求即死,求的是恶心人。” 居然都忘了,那就好好给你长记性,让你一辈子忘不了。 风狸哦了一声,然后问道:“接下来去哪儿?回去中土吗?” 姜柚摇摇头,轻声道:“去西边儿渡口,咱们北上神鹿洲。” 风狸倒是可以跨洲远行,而且会极快。但姜柚不行,她受不了海上的疾速罡风的。 有件事她不想让山上人担心,更不想师父担心。听说拒妖岛那边战事紧张,师父肯定很忙,她不想打扰师父。 所以,她想去白鹿城,请龙丘家主帮忙看看。 上次在鸿胜山柱容峰稀里糊涂得了一道火焰,借助那火焰,自己也成了黄庭修士。 可自二月十三那天起,黄庭宫里边儿,多了一个古怪存在。 是个兽身人面且浑身火焰的怪物,骑着两头赤龙,身后还有一大黑狗。 那怪物就拦在黄庭宫门口,姜柚自己的黄庭宫,自己却进不去。 别的不清楚,反正姜柚知道,这绝不会是好事情! 其实鸿胜山中有一洪圣庙,其中供奉的塑像,便是兽身人面,牵神犬、胯下赤龙成双。 云海之上,风狸问了句:“姜柚,你知道你的……前世吗?” 姜柚点头道:“知道,这事儿师傅并未瞒着我,山里边儿那白狐跟陶檀儿带来的小丫头,就是那一分为二的涂山谣。我是那个觉得世间乏味便兵解离世的剑仙艾禾,曾挥剑斩白帝。” 后来翻书,姜柚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给本命剑起名赤霄之时,师父会那么大反应了。 因为赤霄二字,不是自己首用,虽然是巧合,但是也太巧合了。 风狸硬着头皮开口:“你真觉得艾禾会因为活着无趣而兵解?李泥丸说,三千年前,人族把妖族赶出青鸾洲后,拒妖岛逐渐成型,人族修士也陆续登岛。艾禾与另外一个人把斗寒洲打了个对穿,之后另外一个人就销声匿迹了,艾禾便也兵解离世。反正李泥丸说,事情没那么简单,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因为自打艾禾跟那个人一死一失踪之后,斗寒洲的剑运便整个散开了。” 姜柚一笑,“小脑袋想那么多做什么?等我武道琉璃身,炼气士登楼之后,再去一一查清楚不就好了?想在想了也是白想,我又没有那布局的脑子。” 风狸心说你倒是豁达。 不过转念一想,确实也是,不豁达又能怎么样? 姜柚的计划很好,去往斗寒洲得花整整一年时间,她可以在神鹿洲好好逛一逛,上次就没能逛,可以用一年时间,也可以去看看那个马蹄大黄。斗寒洲就可以多待些日子,等到桃子完成学业之时,再一起返乡。 张五味还在神鹿洲,说不定还能见到他呢。 而此时,离洲北边海上凭空浮出一座岛屿。 由打泥沼之中爬出来个黑衣人,浑身缝缝补补的,右臂是白的,左臂又是黑的。 他满身泥泞,抬头看向天幕,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人间,还是那么臭啊!” ………… 青鸾洲东北,夫余国难河上游,邱家。 少爷成亲一年余,少夫人肚子却始终没有变化,一家人一个比一个急啊! 听说某处山神庙很灵,少夫人几乎每月都要去个几趟,求子,还是步行去的,虔诚至极。 今日那山神庙里,几乎被这位邱家少夫人包圆儿了。 后面休息的小院儿里,庙祝端来一碗清水,据说之所以此地求子灵验,就是因为这碗圣水。 不过这次来,院子后边儿的山峰,多了个影子,是个人影。 这位少夫人抬头看了看,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庙祝也看了看,随后笑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前几天带着一身血登山,也不说话,就坐在了半山腰,不吃不喝的,当自个儿是神仙。” 妇人笑道:“或许也是有所求吧。” ………… 这天半夜,有个中土来的姑娘,敲开了刘景浊住的院子。 近四十岁的姑娘,除却刘景浊去积风山时她睡过一个安稳觉,几十年里就再没合过眼。 刘景浊笑着说道:“杨猊的战功已经全数划拨给你,等惊神丹炼好之后,你就折现返乡吧。” 姑娘忽然下跪,眼眶通红,哽咽道:“殿下能不能看在我爹的份上救救我娘,她为了惊神草,要拿命去抵。” 刘景浊诧异道:“你居然知道佘儒是你娘?” 杨贞点了点头,“一直知道。”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说了戍边人不可欺,杨猊的遗孀,我自然会救。我只是不明白,佘儒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呢?我都告诉她好自为之了,真听不懂?” 杨贞埋着头,哽咽道:“都是为了我。” 刘景浊一笑,摇头道:“起来吧,你登岛之时,我家掌律已经北上积风山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32章 黄庭宫里拦路人免费阅读。 第639章 开花(三) 既然找来了,那也不用再去试探什么了。 陈文佳弯腰扶起佘儒,问道:“你就说吧,惊神草哪儿来的?或者说是用什么换的?我们山主传信,有两处猜想,第一,借道积风山。第二,一命换一命。” 佘儒苦笑道:“两者,都有。但得知惊神丹有九成把握可以炼成之后,我已经如实上报北岳山君,如今只是在静候发落。佘儒不惧死,但我想我的闺女活着。” 打从刘景浊亲自到积风山那天起,佘儒就知道,那位刘山主盯上她了。况且当时刘景浊言语之中,也没有多遮掩,虽然没有直说,但佘儒不是傻子。 陈文佳问道:“那小如来如今身在何处?就在积风山?又或是潜藏在北境沿海某一国中?” 佘儒苦笑不止,“连是谁都猜到了?也是刘山主猜到的?” 陈文佳笑道:“来就是看你一个态度,救你是肯定会救的,因为杨猊。但救完之后会不会杀你,取决于你自己。山主当年给你机会了你没用,这是第二次,事不过三。” 佘儒苦笑道:“我若是不来求见陈掌律?” 陈文佳淡然道:“照样救你,但救完之后我会亲手毙了你,一码归一码,戍边人也不是免死金牌。即便有免死金牌,怎么解释那也是我们的事儿。” 话说得很直白了,当年她佘儒无动于衷,刘景浊亲自上门,简直是把台阶儿达到她佘儒脚底下了,微微动步就能有头有脸的下来。可这位佘儒山主,还是半遮半掩,只说一半儿。 佘儒沉声道:“据我所知,那地鼠精应该已经身处大雪山诸国,估计会先行强迫大雪山起兵造反,十六国联军会背刺景炀大军。与此同时,如今已经占据三分之一大月王朝国土的高车国妖民,也会跟着反,再由北岳与西岳之间藏着的一头大妖带领,夺回妖鬼大道,截断景炀王朝北境输送兵力与军需的道路。接着妖族大军过海,以大雪山为跳板反扑景炀王朝。一旦计谋成功,他会吸食干净我的生机,变成我,然后静待某个时机,将积风山作为一个渡口,想法子与拒妖岛那边取得联系,打通这条流放之路。”.m 流放之路?倒也贴切。 当年妖族倒戈后兵败,大概就是从积风山附近,直达青鸾洲东北的。 陈文佳笑问道:“那就是说,那喜佛法的地鼠精之算计,景炀王朝已经洞悉?” 佘儒点了点头,“已经有从东疆抽调的三十万大军,走乐平道直去大雪山了。” 陈文佳点了点头,翻手取出一枚药丸子,轻声道:“温养魂魄的丹药,先服下补充些生机吧。岁数也没多大,还是个炼虚,这模样也忒磕碜了。” 看着佘儒吃下丹药,陈文佳这才笑着说:“你先回山吧,我一两日后会登山造访,说不定这个年都在积风山过的。我们师徒都不吃肉,准备些素食即可。” 服下丹药之后,佘儒气色已经在缓慢恢复,听见陈文佳这话,她笑着说道:“我准备的都是上次刘山主与他两位高徒来时喜欢吃的,既然陈掌律与贵徒不吃肉,那我换素食即可。” 流泱眼神微微一变,一闪而逝。 送走佘儒,流泱立即传音:“师父,她……” 可话没说完就被陈文佳打断,她笑着说道:“学学山主,遇事坦然些。” 流泱点了点头,“好吧。” 陈文佳忽然叹息一声,轻声道:“收了徒弟之后,我好像也变老了。” 流泱一本正经道:“胡说!师父明明年轻漂亮。” 陈文佳一笑,故意问道:“与龙丘棠溪相比呢?” 流泱一下子愣住了,缓了片刻,讪笑一声,嘀咕道:“您别和她比啊!” 此时此刻的大雪山,十六国之国主齐聚一堂。 景炀王朝这些个附属小国,也就高车女帝敢自称皇帝了,其余都是国君、国主。 即便是如今已经在旧大月王朝重新开国的十几国,一样不敢自称皇帝。..m 从前的大月王朝国土,如今被分为了十几份,北边儿高车一家独大,往南则是那些个被软禁长安城里的亡国皇族后裔。 如南方靠海的新吴、新越、季楚、亚齐、西燕等,都是。 当然了,国民都是旧时大月国民。 这十几国建国之时,除却景炀王朝都护府大军之外,最多的,就是读书人了。 免除赋税、徭役,重农,这都是最基本的,那些个皇族后裔,景炀历代皇帝都没小气到让他们读不上书,所以这点儿治国道理,不是傻子都想得到。 但有一点,这片土地上书院之密集,会是景炀王朝之数倍,适龄孩子皆要入学,起码也得读书五年。 也是个很浅显的道理,如此一来,不出三代,这些新建小国便会真正立足。 这座建在山上的宫殿,向来是大雪山诸国议事之处,当年景炀王朝已经把他们打怕了,如今得知三十万大军奔赴大雪山,不怕那是假的。 此时有个年轻人迈步走进大殿,笑着说道:“从前大雪山以西是大月王朝,如今那片土地多了十几国作为屏障,大雪山是一洲东西咽喉所在,诸位想一想,景炀王朝还会任由诸位在这儿碍眼吗?照我说,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此时有人站了出来,中土官话说得磕磕绊绊的。 “我们,仁至义尽了。他们求着我们反,我们不反,是因为与景炀王朝有盟约在先。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大军开赴而来,我们还要忍吗?” 又有人说道:“自打景炀王朝来过之后,我们的牛羊,我们的草场,都被他们分给下贱奴隶,现在那些个下贱奴隶都敢对着我们指手画脚了?你们如何我不管,反正我干了!” 年轻人转头一笑,大殿靠墙处,摆着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排鼓,那都是人皮做成的。 说白了,景炀王朝攻下大雪山之前,所有百姓都是国主奴隶,动辄割鼻子割舌头的,比比皆是。 可如今,一个个胆子都肥了,都敢妄议朝政,一言不合就去把状告去长安? 哪个国主都忍不住了这种事的。 这十六人最后,都同意了。 可事实上,十六国联军,早就严阵以待了。 西岳与北岳的交界处,一座满是石灰的山头儿,有个武道琉璃身的妖修接到一封信,他一笑,立马儿写了一封回信。 结果有人落地此处:“我帮你传吧,你这就是瞎耽误功夫。” 汉子略微错愕,随后无奈一笑,感慨道:“当了好几年的地鼠,习惯了你看。” 来者正是北岳山君崔方。 他无奈道:“那年椋王殿下发火儿了,我是真怕他一言不合弄死我,他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是天敌啊!都是我害的,委屈你老兄了,下次回长安议事,我一定请你一顿酒。” 汉子问道:“崔山君说的可是花酒?” 崔方一笑,打趣道:“四品以上,还是京官,你敢真喝花酒?” 汉子脖子一缩,“敢的人都在坑里了,坟头草老长了。” 崔方取出一壶酒,问道:“大雪山那个由头儿,是你想的?别人没这么损。” 汉子点了点头,轻声道:“当年是我带兵平叛的,那帮狗日的简直把人不当人,信的狗屁教派,就是披着佛的外衣行苟且之事,咱们的和尚不杀生,人家的僧人剥人皮做鼓,强行与人双修你敢信?太上皇那时候我就提过好几次,把那十六国抹了算了,可太上皇说他不好意思。” 崔方没好气道:“你老兄以人家的牛啃了你军营白菜为借口去灭国,换谁能好意思?” 汉子摆摆手,“现在不就有由头儿了,差多少?” 玩笑片刻,这位有着侯爵身份,还是从二品武将的汉子,传音问了句:“积风山那边?” 崔方想了想,伸出手,一扭拳头。 “掌控之中。” 崔方也问道:“高车那边?” 汉子笑道:“崔山君,僭越了啊!” 崔方这个气啊! “你老东西以后再问我事情,我要说了,我是你儿子!都是景炀的官儿,论品级,我是从一品,还是一等公,你才是个从二品,才是个二等侯!” 汉子笑着说道:“这场仗打完,估计崔兄就要封王喽!” 顿了顿,他传音说道:“帕朵儿不是摆设,她想大战之后安然禅位,最好是别出什么岔子。” 当了皇帝了,就忘了在鸿胪寺外哭鼻子的事儿了?我看她不敢吧? 平妖道百姓,如今已经全数搬去了西南,且已经被打乱与人族混居。再想闹什么幺蛾子,难哦。 灭洲城城头,余恬自前方折返,一篇古人文章压死一头登楼大妖,此时折返,浑身染血。 他拍了拍手,走去无人处,掏出一枚镜花石,刻上了几个字。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隐忍这么久,就为了这不大可能做成的事儿? 他们要是短时间内能过海,登陆中土,然后杀穿十万里上大雪山,就不至于仍旧蜷缩于浮屠洲了。 镜花石上立刻有了回复,就几个字而已:“会不会是青椋山?” 余恬略微皱眉,心中想的也是这个。 老二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人皇,但如此顺利,不合常理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39章 开花(三)免费阅读。 第640章 开花(四) 今日午后,袁塑成与宁琼划着一艘小舟沿河而下,到了一处草堂附近,本地人南岸一座山头儿叫做放凤山。 宁琼是极其喜欢这些个古时遗址的,到青椋山之前,她已经去了好些地方,三山五岳走遍了。还去了江南几地,特别是有古时文人墨客留下诗篇的地方,她最喜欢。 结果今日随着袁塑成沿河而下,他才知道原来当年那位诗中圣人南下逃难,也曾路过此地,并留有诗篇。 两人都是清溪阁再传弟子,都是一峰之主的首徒,袁塑成也得了刘景浊传信,有事不必隐瞒宁琼。 所以靠岸之后,袁塑成指着南边放凤山说道:“这个年不好过,方钱谷跟陈掌律都不在,山中能打的就邝乐跟高尚,他还三天两头不着家。” 宁琼问道:“不是还有个阿达么?我听高先生说阿达打架很厉害啊!虽然看起来也才是个金丹修士。” 袁塑成一愣,随即一笑:“阿达那不是厉不厉害的事儿了,护山供奉,不能轻易出手。我只是说,这个年头儿,万一来两个登楼登山,我们就没法子了。灭洲城那边,顾剑仙不容易脱身,陈掌律是武道中人,人在几十万里之外,没那么容易赶回来。” 宁琼看向身边其貌不扬的年轻人,问道:“能不能直说?学刘景浊作甚?” 说话而已,开门见山不好?非得提前铺垫这么多?是想着我得知那个具体事情之后会满脸惊讶吗? 于是她率先露出惊讶表情,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袁塑成略显无奈,轻声道:“山上人看似人人都很闲,其实大家都很忙,你上次见林沁灵星是什么时候了?山主安排她们姐妹在渡口,是因为龙丘家的人早晚会走的,她们以后得做渡口管事。还有杨姐姐跟关姑娘,虽说只是看铺子,但他们是起到门房作用的,凡是客人,几乎都会先去青白客栈喝一碗酒才会登山。舒珂更忙,一个人照顾一座仙山,如今那座山头儿培育的各式仙草初长成,她花了不少心思。魏薇现在主要照看坊市酒铺,但其实也是在坊市中的一双眼睛。”..m 这些都是女将。 袁塑成又说道:“罗杵被征调到了军中,立功不断,已经是从四品了。我师父在外边帮方家坊市布局,山主、苏崮,如今身在拒妖岛。在山上的,邝乐不着家归不着家,但他没闲着。看似最闲的高尚,实则有两道分身常年在外。” 宁琼冷不丁问了句:“赵长生跟张五味怎么说?都是金丹修士了。” 袁塑成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说道:“你也得有事做。” 宁琼直翻白眼,没好气道:“扯这么多,直说不行吗?难不成你怕我缺心眼儿,见别人都很闲就不愿意做事儿了?你小子也太看不起人了,虽说我不喜欢刘景浊,但我的名字写在了青椋山牒谱之中,在其位就要谋其事,打工而已,我白吃俸禄啊?赶紧说什么事。” 袁塑成深吸一口气,指着放凤山,沉声道:“放凤山在迟暮峰东南、箕风山东北、花草山正北,你得选一座山头儿,盯着放凤山。” 宁琼不解,“盯着放凤山作甚?” 袁塑成沉声道:“但凡有异动,就得护着周先生,明白吗?” 宁琼百思不得其解,“护着周放作甚?难不成他周放要放凤于此山?” 说到这里,宁琼一愣,哎!这名字取的。 此时袁塑成传音一句:“只要不危及周先生性命,他愿意放,我们不拦着。但若是有性命之虞,无论如何都得拦着。” 听到这里,宁琼讪笑一声:“我就是个初入元婴的小修士,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袁塑成笑道:“山主指名道姓要你守着,他反正很看得起你。” 还有两人已经西去化马县,元婴修士魏薇,炼虚妖修高尚,当然了,他还有一个百节的名字。 说水能克火,但火要是太大了,水也就克不了了。林能固土防风,但风太大也不行,孤木就更不行了。 算起来,山上修士之中,除了龙丘棠溪跟刘景浊,也就百节与魏薇相识最早了。 有魏薇在,都不用御风驾云,简直是风载着二人前行,百节那个羡慕啊! 这趟是魏薇喊着百节去往化马县的,因为那棵化马神树前不久结成金丹,居然瞒过了景炀五龙卫。 若非这些年来邝乐在这方圆经营,恐怕青椋山也发现不了。 近在咫尺,胆敢隐瞒境界,不太寻常,魏薇便喊上了百节一块儿去瞧瞧。 百节一脸疲惫,轻声道:“不用如此担心的,虽然大家都不在,可咱们山上起码还有俩炼虚跟一个堪比登楼的阿达么?” 但魏薇不这么想,毕竟是一国公主,脑子还是好用的。 她沉声道:“你不觉得事情来得太巧了?方杳木东去豫州,陈掌律北上积风山,咱们山上可真就只剩下一帮女子了,是最薄弱之时。换做你是别有用心之人,会不会借助此时用点儿小动作?” 百节点了点头,其实心中无奈。 他心说,是你魏薇不知道啊!牛庆山住着个封神人,那是开天门哎!殿下怎么会想不到这茬儿? 再者说了,开山那天得来的几十把灵剑,如今都在护山大阵之中,除非来个合道修士蹲在山下打砸,否者想闯山,想瞎了心了。 但她能为青椋山如此掏心掏肺,真好。 千里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那棵就在城中的参天大树,极其扎眼。 魏薇轻声道:“别打草惊蛇,我们在这儿盯几天吧。” 百节一愣,“明儿过年哎!盯几天?” 微微淡然道:“白小豆跟姜柚都不在,无非就是大伙儿坐一块儿吃顿饭,有什么好吃的?” 说白了,就是没年味儿。 魏薇取出一壶酒喝了起来,百节诧异道:“居然不是关姑娘的酒?” 魏薇呵呵一笑,“这事儿我早就想骂人了,山主不在,在的话我非得写上一回万言书。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喝仙家酒酿,觉得自己是个人,凡俗酒水滋味就好。但你们没人在意过潭涂怎么想,她酿酒,可不只是挣钱!她想大家也喜欢喝她的酒。” 百节一怔,心说完犊子了,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儿? 第641章 开花(五) 方才并指划下的两道线,一在中岛以北七千五百里,一在以南七千五百里,南北合一万五千里。 能力之内,唯有如此了。 想要破境炼虚,不是一时之功。 温落问道:“两船锚点放置何处?” 刘景浊轻声道:“南北各三千里,另外把大瑶新补来的战船调上去,具体布置交给二楼。” 东门笑酒问道:“具体变阵时间?” 刘景浊开口道:“今夜子时开始,丑时之前要做好。” 霍犬年眼皮一跳,“现在已经未时了,只四个时辰……” 没说完就被打断,刘景浊面无表情,开口道:“他们做得到,你现在赶紧去说,还能省点儿时候。” “对了,做好下海准备,我们要变,对方应该也在等着我们变。” 霍犬年面色一沉,“明白了。” 但话传到后,二楼那边倒是没有乱作一团。以杜神刑寒藻为首,很快就是数道军令下发,戍己楼以东几十里外的海面,有十五艘战船已经往东去了。 岛上,几位天之骄子牵头儿的小队也收到传信,随时准备出战。 三楼,东门笑酒沉声道:“你也要去?未经我们商量呢。” 刘景浊淡然道:“我还连这点儿特权都没了?也可以你们现在去商量,谁给我否一个我瞧瞧?” 东门笑酒无言以对,温落也只得讪笑一声。 真要去,谁敢否?况且,要缩短战线,刘景浊也是非去不可的。 刘景浊指着沙盘新划的两条线之外,沉声道:“高图生与朱法言一队,领五十真境。刘炔与袁盼儿一队,领五十真境,即刻出发分别去往两处,到了之后等军令。” 三楼直接传令,二楼是管不着的,但只要不是刘景浊亲手发出的军令,内容二楼是瞧得见的。 见几把剑飞出戍己楼,杜神与刑寒藻对视一眼,随后两人齐齐看向沙盘。 刑寒藻沉声道:“龙丘白雨、东方疾临,你们两个的队伍,备战。” 两人闻言,立刻出门。 杜神则是转头看向读书人打扮的鬼修,笑道:“陆先生,你跟阿祖尔得去岛上盯着些。” 陆聃问道:“是怎么个盯法儿?” 三楼传来刘景浊声音,有些冷漠:“但凡异动就杀,杀不了就喊渔子。” 阿祖尔看了一眼陆聃,两人也再不磨蹭,先后下楼。 杨冥昭急不可耐,问道:“我们呢?我们干什么?” 杜神轻声道:“传信。” 三楼那边,刘景浊祭出符箓替身,随后说道:“我去北边儿走一趟,之后战局交给二楼,赶在亥时我们要到中岛。” 直到真身离开,霍犬年这才嘀咕一声:“忽悠我们上楼的时候,说好了凡事可以商量,现在倒好,哪句话可以商量?” 刘景浊那道符箓替身笑着说道:“霍仙人,出个主意?” 霍犬年嘴角抽搐,“得!我闭嘴。” 一道剑光北去左珩川住处,马三略跟归海无量都在。也好,省得跑了。 老鬼打趣道:“人皇来了?下令吧!” 刘景浊只说道:“马前辈守着北边儿,一定要盯好。” 马三略还没有开口,左珩川先说道:“没谱儿的事儿,不会这么快的。” 刘景浊笑道:“来不来鱼的,渔网得先准备好,这个万一我不敢赌。” 左珩川点了点头,“道理是这样的,但别抱太大希望,妖族脑子小,但不是没脑子。” 刘景浊点头之后,对着归海无量说道:“老鬼前辈,岛上若有合道出手,你跟渔子前辈将其打杀即可。”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一样不大可能,但准备的得准备好。” 三位合道异口同声道:“你想好了?” 刘景浊笑道:“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既然已经过了,过十步与百步,区别不大。事已至此,没什么想与不想的了。” 归海无量有些惋惜道:“我该把白子投你的,可惜了,我两次都是黑子。” 左珩川笑道:“谁还在乎那个棋盘?” 早就被某人掀翻了。 不过现在一想,好像那处棋盘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这些山巅合道失望,也是让刘景浊不得不亲手将其掀翻的。 刘先生布局深远,恐怕真正的最终手,是在开门之时了。 马三略终于有机会开口,他笑问道:“为什么愿意相信我们呢?” 刘景浊笑道:“因为二位前辈不敢投妖。” 马三略气极,“滚滚滚!死远点!” 真不愧是父子,招人嫌弃是一模一样。 回去宅子,龙丘棠溪拿着一封信,陈文佳从积风山寄出来的。 两人一起拆开了那封信,看完之后,刘景浊便喝起了酒。 龙丘棠溪略微一叹,低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要告诉杨贞吗?”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轻声道:“得说,是我没办到,我应该让陈文佳早点儿到的。但……去早了怕也改变不了什么,恐怕佘儒心中有愧,无颜天地之间,更无颜死后见杨猊了。那三样东西当然是没问题的,裴捣神魂极其强大,已经堪比合道了,他不会察觉不到。” 龙丘棠溪轻声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戌时,两个剑客往南去,去找一个不敢睡觉的姑娘。 听见有人敲门,杨贞赶忙跑去开门,结果就瞧见了传说中的龙丘棠溪。 虽然同在拒妖岛,但属实是头一次见着。 女子见龙丘棠溪,哪个不是自惭形秽? 她引着背双剑的青年与背青伞的女子进门,不知道他们如此兴师动众,两人一起来是做什么。 刘景浊摆了摆手,示意杨贞坐下,可他自己却是一直喝酒,半晌没开口。就连龙丘棠溪,也只是盯着杨贞。 谁也不是傻子,杨贞忽然之间就觉得一身气力被抽干,身子骨一软。 她手臂打颤,嘴唇也在发颤,好半天之后才挤出来一句话。 “我……我没娘了吗?” 刘景浊又灌了一口酒,这才低声道:“对不住。” 杨贞深吸一口气,却没想到,本该止住的眼泪却决堤了。 她哽咽道:“什么时候啊?” 刘景浊看着强忍着哭声的女子,轻声道:“大概是你前脚刚走,她后脚赴死。具体的还不知道,但一两天内就会有消息传到的。” 龙丘棠溪起身走到杨贞身后,双手按住其肩膀,声音极其温柔。 “恐怕,她不拿命换,你离不开积风山的,她想你好好活着。” 她一顿,挤出一丝笑容,“我十三岁就没娘了,现在我都三十三了。” 直到两人离开,院中才传来呜咽声音,声音渐渐变大,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龙丘棠溪故意扯开话题,问了句:“你说龙伯国巨人在钓什么?” 刘景浊摇了摇头,“不知道,猜不到。倒是之前炼化人皇印的时候,我见到了那位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治水之人,他说归墟有大鲲。可我从前年九月登岛,至今两年有半,从未发现归墟底部藏有大鲲,甚至拒妖岛三千余年,一样没人见过海底有鲲。所以,这个不大可能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我炼化人皇印之后,妖族的对策之一,也可能是布设的什么局。” 龙丘棠溪却冷不丁问了句:“确定了?决定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早点缩短,能少死很多人。” 今日除夕,亥时五刻,戍己楼三楼修士齐聚中岛。 刘景浊站立城楼之上,后方四位登楼一字排开,有龙丘阳厉、东门笑酒、温落、霍犬年。 ………… 积风山上,佘儒心情大好,特意备了一桌子饭菜,都是素菜。 饭桌就在近山巅处,北边儿海上则是烟花灿烂。 陈文佳抿了一口酒,转过头,笑着问道:“佘儒山主也喜欢这个?” 佘儒笑道:“我毕竟也是女人,谁家女人不喜欢花啊?” 陈文佳笑盈盈说道:“我啊!我就不喜欢花,也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流泱一边专心看烟花,佘儒则是笑着说道:“可陈掌律论容貌,也是胜花一筹的呀!” 这话听得流泱直皱眉,她那几句拍马言语还是跟高尚学的,每次练拳上迟暮峰总要学上几句,但始终不得精髓。瞧瞧人家,这溜须拍马,张嘴就来啊!.m 就是半天不聊正事儿。 此时陈文佳笑着看向流泱,问道:“你就不怕?” 流泱咧嘴一笑,“我师父在,我怕什么?再说了,这是景炀王朝的地盘儿哎!狼居胥山又离了多远?” 陈文佳笑道:“不错,学聪明了点儿。” 佘儒则是满腹狐疑,笑问道:“流泱姑娘怕什么?我这里没狼没虎的,有什么好怕的?” 流泱撇嘴道:“我可不怕狼不怕虎,单单怕老鼠,因为脏。” 佘儒神色骤变,可一股子泼天罡气已经笼罩此地,她难动分毫。 到了这会儿,佘儒反倒坦然了。 “我以魂魄夺舍重塑此身,你只是个武道中人,怎么会发现?” 陈文佳缓缓收敛笑意,面色变得冷冽起来。 “你功课做得不好,两件事露底了。” “哪两件?” 陈文佳冷声道:“你那兄弟,早在几年前就被我家山主打死了,现在那个跟你现在差不多。” “佘儒”明显一颤,却听见陈文佳继续说道:“名字起得挺大的,小如来?就是本事不到家啊!脑仁儿太小?” “佘儒”一笑,又问道:“还有一件事?” 流泱夹了一筷子槐花儿,撇嘴道:“我们白桃女侠可不吃肉!” 哪知道这小如来哈哈一笑,冷冷开口:“没料到在这种小事儿上栽了,可惜啊!迟了。” 陈文佳笑道:“你不会以为大雪山跟高车那边无动于衷吧?” “佘儒”满脸讥讽,“我要的就是你们没有无动于衷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41章 开花(五)免费阅读。 第642章 开花(六) 陈文佳面色骤变,提起手掌以至纯罡气灌入这小如来体内,沉声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我跟刘景浊不一样。” 小如来神色痛苦无比,但他还是惨笑着开口:“你们人族计谋,调虎离山、暗度陈仓、偷梁换柱?总而言之,晚了!”.m 陈文佳手腕一转,直接将那魂魄从佘儒肉身抽离出来,略微一握拳就将其捏碎了。 她抬起头,问道:“崔山君,什么意思?青椋山有事儿?” 有声音传来:“暂时无事,需要我送陈掌律到中岳地界吗?我可以知会中岳,接力将你送回青椋山。” 陈文佳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暂时不用,我得守在这儿。” 流泱跟了这么久,也学聪明了,她沉声道:“师父是怕他们所谓的调虎离山,是有心对青椋山不利?” 陈文佳点了点头,“因为现在山中无人,就一个阿达了。” 流泱满脸焦急,“那咱们还不回去?” 无论如何,青椋山不能出事儿的啊!要不然到时候怎么个小豆子交代啊!当时自己可是答应了她,要替她照顾青椋山的。 陈文佳说道:“山主说,尘埃落定之前,要守在积风山的。” 转头看了一眼佘儒,陈文佳略微一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咱们把她葬了吧。” 这座积风山,其实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大雪山那边,景炀王朝三十万大军压境,大雪山十六国五十万联军严阵以待。 到现在对方还没闹明白,只出兵一事,谁是螳螂,谁是蝉,谁又是黄雀。 那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为的只是大雪山起兵,景炀王朝出兵。但一开始大雪山诸国是不同意的,还是自那小如来把消息告知北岳山君,景炀王朝有了动静之后,他们才同意。这样看起来,就是景炀王朝出兵在先,大雪山占理。 实际上,大雪山十六国,早就想反,他们也就是需要一个由头儿罢了。 至于景炀王朝,爱咋咋的,我们只需要一个出兵理由,别是那种大雪山的牛啃了我军营白菜这种扯淡理由就行。 看大雪山不爽的将军,可不是一个两个。 而此时,那座九洲最高的那座素女山的山巅之上,有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咧嘴一笑。 “可以动了。” 与此同时,高车国南部,一支花费一年时间聚集起来的妖族大军,等待子时便会起兵,屠城! 有人说,当年他刘景浊带着大军杀我妖族鬼族十余万,如今到了报仇时候。 可他们谁也不知道,下山的唯一一条路已经被个年轻女子堵了。女子带人不多,随行兵部官员,以及一个背阔剑的姑娘而已。 一国皇帝与景炀王朝白龙卫,两人也就差个五六岁,但互相不待见。 原因很简单,佟泠始终将杀了刘景浊报父仇作为修炼动力。而高车女帝帕朵儿,却一直当刘景浊是恩公的。 两人能合得来就怪了! 佟泠皱着眉头,沉声道:“我奉命护你,但你自己要作死,我也没法子。” 帕朵儿笑道:“万一我赌错了,他们要杀我的话,你可以先走的。我跟你不一样,对于很多事,我选择相信,刘先生教的。我对他们掏心掏肺,我不信我的高车子民会杀他们的陛下。” 佟泠嗤笑道:“估计我爹就是这么死的。” 站在不远处的高车官员面面相觑,也不敢插嘴。一个自家陛下,另一个景炀上国白龙卫的仙师,她们俩斗嘴,谁敢做那和事佬? 事实上,那所谓起义大军,会在下山之前杀光想要造反的妖族,然后,这支队伍会成为高车国最精锐的军队,直属女帝。 当皇帝也快十年了,这点儿手腕还是有的。 而大雪山那边,十六国也有自知之明,五十万大军对景炀三十万铁骑,能撑多久?他们是寄大希望与浮屠洲大军的。 可已近子时,为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纳闷儿的人可不止他们,因为此时此刻,青椋山也没什么动静儿。 中土北去十三万里,一片孤海之中,有个白衣赤脚且挎剑的女子呆立海上,想走也走不了。因为海底有一尊古怪存在,她只要走了,今日那古怪身影必然出世。 是一团紫气,有个人模样。 那团紫气就在海底,口吐人言:“刘小北,这名字起得有点儿草率啊!” 女子干脆盘坐,淡然道:“因为我在潼谷关遇到一叫刘小北的女孩儿,她过得不好,后来死了。但她教会了我怎么做人,我就替她活了。” 紫气笑道:“没找到玄女,反倒先寻见我藏在这里的神念?” 刘小北说道:“我去了一趟十万大山,之后就一直在找寻了。后来才想起来,他从前喜欢来这儿,果不其然,还真在。” 紫气语气疑惑,“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你?” 刘小北冷笑一声:“你也配?” 此时紫气哈哈一笑,感慨道:“你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啊!还是这么不好说话。只不过,小丫头,有得就有失,凡人如此,神灵也是一样的。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我只是受人之托,引你到此而已。” 刘小北一皱眉头,可方圆几十里已经被紫气缠绕,她想出去一样得花费几个时辰。 只略微皱眉之后,刘小北却笑了出来:“原来你真怕他?” 紫气身影气急败坏,怒道:“我会怕他?” 可刘小北已经盘膝坐下,再不言语,静待三个时辰过去而已。 浮屠洲北部,灭洲城上,站立一排登楼修士。 谢杖皱眉道:“他们今日发疯了吗?怎么如此声势浩大的朝着灭洲城扑来了?” 余恬看了一眼顾衣珏,后者沉声道:“山主说了,拿下浮屠洲之前,我不能回山。” 余恬笑道:“放心,景语去了青椋山,不会有事儿的。” 顾衣珏却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青椋山不可能有事儿,除非两位合道或是去了开天门。方才我们掌律让崔山君代传的话也到了,我在想,闹这么大动静去做诱饵,眼前这阵仗肯定还是诱饵,但真正目的在于何处?” 所针对的,肯定是刘景浊,这个压根儿不用多想,但具体要在何处实施啊? 算他人所算,就是海底捞针。 一座中土,重心可全放在西边儿了。 琉璃县风泉镇,有个小道士与个老道士往西走去,目的地在鱼窍峡。 不多久,一场大雪袭来,两人也才到峡谷入口。 但有个黄衣女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景语恭恭敬敬抱拳,轻声道:“见过大真人,护国真人。” 第644章 开花(八) 二楼那边,还不清楚刘景浊这边发生了什么,只是一道道军令不断发出。 战线压缩之后,在那两条线之外的妖族,寻常妖兽早被九洲天道气息绞杀,出了八荒天道所开辟的通道,对于九洲来说,他们就都是没经过大门而来的偷渡者。 这是三千年前妖族被逼退之后,人间最高处、昆仑、栖客山这三处地方人为改动的天道。壹趣妏敩 南北两方,已经收到军令,要杀绝战场之外的妖族,一个都不能漏。 但压缩战线,总的来说还是有利有弊的。人族可用之力不必分散,但妖族也是一样。 朽城城头,不差先生沉声道:“他认出来了我,好在是身体受我们控制,他没法儿跟刘景浊他们说出来。” 祸斗一笑,轻声道:“早晚是要真相大白的,即便发现了又能怎样?你在拒妖岛还有亲人吗?” 不差先生沉默了下来,看着远处被血水染红的海面,叹息道:“可惜,最后一位龙伯国人,就此消亡了。” 中线那边,一壶酒抛了过去,刘景浊已经缓缓站直了身子。 对面青衫抿了一口酒,诧异道:“这……”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桃花酿,你喝得出来。” 青衫剑客哈哈大笑,一口饮尽壶中酒水,随即拔剑出鞘,笑着说道:“来吧,我相信你们杀得了我。” 天幕那边,玄岩传音道:“这不是九洲天道,九洲天道算不上真正天道的,我们只能暂时帮你扛着,等你打完这一架,因果终究还是要落在你身上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却是摘下了佩剑,答复道:“多谢了。” 龙丘棠溪这才松开手,取出一枚丹药塞进刘景浊嘴里,同时说了句:“我来吧,你别出手了。” 刘景浊摇了摇头,“我爹没那么好对付,咱们还是一块儿上吧。” 话音刚落,一股子雷霆已然铺开,几十里内雷霆肆虐。 刘景浊赤手空拳,犹如离弦之箭,以夹杂雷霆之拳罡倾力砸出一拳。 与此同时,一道寒冰剑光分化为数万飞剑自后方袭来,龙丘棠溪紧随刘景浊,持剑而上。 刘顾舟摇头一笑,随手一剑划出,刘景浊跟龙丘棠溪当场被打了水漂。 对面城头,祸斗沉声道:“让你杀人来的,不是来玩儿的!” 刘顾舟无奈道:“晓得了晓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回头轻而易举将龙丘棠溪的寒冰飞剑尽数折断,刘顾舟笑着说道:“没法子,我只能下狠手了。” 话音刚落,青衫剑客当场消失不见。 龙丘棠溪略微皱眉,居然朝着刘景浊出剑,一路冻结海水,好似要斩杀刘景浊似的。 拒妖岛上,景语沉声道:“刘顾舟没死吗?” 左珩川摇头道:“死得不能再死了,场上那人是五色土炼成的躯体,是以符箓驱使的,但一魂一魄却是实实在在的刘顾舟的魂魄,想必是以某种秘法,从虚空之中硬生生拼凑而成。” 归海无量也纳闷儿,“这天道压刘景浊作甚?” 左珩川解释道:“上次大战斩杀对方妖王,刘景浊丢了一根手指头。这算是另外一种的旁门左道,类似于借尸还魂,估计是以刘景浊的血去做成的,所以因果就落在了断指主人身上。”..m 袁家老祖摇头道:“这才是魔道!” 刘景浊等同于受了无妄之灾。 一魂一魄就有登楼实力,刘顾舟活着时,境界到底有多高? 寒冰剑光即将落在刘景浊身上时,刘顾舟也提剑刺来。电光火石之间,刘景浊居然与刘顾舟互换位置,剑光劈在了刘顾舟身上,青衫剑客当场变成了冰雕。 刘景浊一拳已经砸在冰雕上,拳头接触到冰雕之时,一团烈焰同时迸发,极冷与极热,寻常登楼修士,就这一下应该就碎了,更何况刘景浊这一拳,有万钧之力。 结果,火焰反倒是融化了冰层,刘顾舟反手一剑划出,若非刘景浊急忙后退,或许已经成了两截儿。 龙丘棠溪一剑已至,刘顾舟换左手持剑,一边是寒冰剑意彻骨,另外一边却只是以剑抵住来袭剑光,却同样使得龙丘棠溪的剑无法再进一步。 刘顾舟咧嘴一笑,跟刘景浊一模一样啊! “丫头,剑意太重,剑招太轻,你们俩一个毛病!” 可他手中的八棱剑却在寒气侵袭之下,开始有了裂纹。 他叹息道:“这身子骨炼的好,怎么就不舍得给把好剑呢?” 只见刘顾舟抬起右手,周遭天地灵气被疯狂吸到其手中,他另外一只手,已然多了一把剑,以气做成的剑。 左手剑轰然碎裂,刘顾舟右手剑朝前刺出,手腕一转,竟是破竹一般将龙丘棠溪的剑光劈开,迎着剑光,直逼龙丘棠溪。 刘顾舟周遭毫无绚烂光华可言,就是极为朴素的剑招而已,顷刻间便近身龙丘棠溪,笑着直刺向其眉心。 龙丘棠溪这是第一次在面对剑客时感到头皮发麻,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躲不过那平平无奇的剑。 好在是此时,一拳至此,势大力沉,砸开了那把剑。 龙丘棠溪趁机暴退。 对她来说,即便同是剑修,但在登楼一境,对谁都不会如此吃力的,怎么对上……这么难? 朽城那边,不差先生眉头紧紧皱着,沉声道:“四成实力就能平推登楼境界了?” 祸斗感慨道:“这就是远古剑修的实力,你看他手里的剑,堪比仙剑了,却只是凝实天地灵气铸成的,这才是真正炼气士,炼天地万物。” 远古之时,炼气士都很真,不用求真。 不差先生沉声道:“怪不得,原来剑修路子是最像远古炼气士,所以才能有本命剑的诞生?” 此时拒妖岛上,除却左珩川外,剩余几人都皱起了眉头。 景语更是说道:“他刘顾舟,难道就从未在拒妖岛上显露实力?” 左珩川点了点头,“看起来,是的。” 但三千年前的刘先生,出手可比现在凌厉的多,这至多就是他全盛之时的三四成实力,毕竟只是一魂一魄。 战场上,龙丘棠溪只得在远处不断斩出剑光,而刘景浊则是在前方以拳脚相对。 以武道对敌,居然反倒比剑术对敌要好用? 可刚刚想到此处,刘景浊便被一剑刺穿肩膀,若非退的及时,恐怕右臂就要丢了。 龙丘棠溪耳边传来一句话,她当即就咧嘴一笑,瞬间祭出法天相地,一剑挥舞出去,一道寒冰剑气长河直冲向了刘顾舟,刘景浊则是一个翻身跃上剑河,捉月台悄然祭出。 第645章 开花(九) 父子二人,父持剑,炼天地灵气、无中生有而来的剑。子握拳,观星河昆仑而开山河,炼五方之土归元气,聚精神二字于顶的拳。 祸斗以心念操控那张大符,却发现符箓根本没有动静,海上那一袭青衫,确确实实脱离掌控了。 他沉声道:“刘顾舟已经脱离掌控,怎么做到暂时不得而知,但他还没将你的事情告诉刘景浊,看样子是并不想说。” 面具之下的表情自然瞧不见,想来也不会太好看就是了。 但祸斗却没在意这个,只是说道:“你们人族啊!有时候明明可以当场说得很清楚的事情,非得留一个悬念。” 不差先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是长辈对晚辈的考校,也是……一种信任。” 他苦笑道:“我之所以到这边,是因为我少了这种信任。”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把他们二人晾在战场上了。 不过不差先生还是问了句:“刘顾舟大概可以维持多久?” 祸斗说道:“也就两刻,撑死了。” 不差先生点了点头,“那就明白了。” 他手中多出一道令旗,以神念将其催动。城头之上又是近而是登楼往西扑去。 不差先生淡然道:“玄衣领头,你们十一人后撤,围攻刘景浊与刘顾舟。” 说到此处,他手中又多了一道令旗,通体漆黑,阴气极重。 漆黑令旗猛然变作丈二长的大旗,不差先生单手握住旗杆,朝前一步,用力朝着上方一挥舞。 “听我号令!攻拒妖岛!” 一句声响传遍战场,无数人族、妖族尸骨自海底复苏,有的只剩下一半儿的,甚至一个人的骷髅头架在马脖子上就往海面冲去。 拒妖岛东海岸,几位合道齐齐皱眉,因为就在拒妖岛以东几百里处,居然出现数以万计的骸骨大军,有人也有妖。 何止!这处海域,只要死了人或者妖,且留有尸骨的地方,那些骨架子东拼西凑变成一只只怪物,都在往西。 岛上备战的,全数朝东,下场厮杀。 这是刘景浊登岛以来,战场离着拒妖岛最近的一次,站在戍己楼直接瞧得见。 合道还是不能出手,马三略皱着眉头说道:“这情况,是酆都罗山失职吧?” 左珩川摇头道:“还真跟人家酆都罗山没什么关系,入土为安不是说说而已,是我们没做到。” “那战场上那父子是怎么回事?” 左珩川笑道:“小子耍了个小聪明,他以本命剑给刘顾舟那一魂一魄布设了一道幻阵,所以此时的刘顾舟,是在幻境之中。” 都是人精,没人再有疑惑。 刘顾舟原本是受朽城控制,身不由己。可此时刘景浊一手幻术,让刘顾舟那一魂一魄置身于幻境之中,是一个身可由己的幻阵。 马三略皱眉道:“那怎么还不停手?省点儿力气调转回头杀上朽城不是更好?” 景语扭头看了看身边这个大聪明,问道:“天下大旱,你指望一个喝过水的在地上吐口唾沫或者撒泡尿,能有什么用?死了的人,出这几剑顶个……” 算了,我也是大前辈,就不说脏话了。 邓家老祖哈哈大笑,“是不文雅,但很形象。” 说白了,父亲要考校儿子罢了。 电光火石之间,戍己楼已经传信无数,杜神看着小了一圈儿的棋盘,眼瞅着对方十大妖王与那剑术极高的玄衣朝着红点而去,但此时场上二十登楼还是要抗住近四十位登楼大妖。 他还在想,却被刑寒藻的声音惊醒。 此时身边站立的年轻姑娘已经在说:“抽调四支炼虚牵头的队伍,分别护住战船。前方登楼自东往西分作两条战线,在一万四千里战线留守七人,从战场南北边缘起,每人相隔一千五百里。第二条战线留守八人,后撤三百里,以第一战线留守者为中心,每左右一千里留一人。剩余五人游走支援,但凡一线受压便退,他们敢进,二线立即合围。龙丘棠溪、左春树、沈白鱼、李湖生,四人留下小队,去人皇那边支援。岛上备战队伍肃清中岛以西之后立即折返,不准过中岛!” 杜神深吸一口气,如此锯齿状的阵型,每隔千里就有一位登楼修士,怕是如今能够布置的最佳阵型了。 没想到刑寒藻又说了句:“传信楚翟,开一艘剑舟上场!让龙丘阳厉坐镇剑舟!” 此时此刻,刘景浊那句大逆不道,话音刚落而已。 刘顾舟一笑,“被发现了,还要大逆不道吗?” 刘景浊也咧出个笑脸,父子二人,笑容几乎一模一样。 “咱们打咱们的,他们要是来了,我们顺手打他们。” 刘顾舟一点头,同时炸雷响动传来,身影当即消失,再出现时已经身在刘景浊面前,落剑毫不留情。 刘景浊几乎是靠着意识让开一剑,同时双手立掌交错,竟是折断了刘顾舟手中长剑。 两人交手之时,有一剑光自西而来,像是想要将这两人串了糖葫芦。 刘景浊全然不顾背后剑光,双臂交错截断长剑,顺势侧身回提一肘击,直愣愣砸在刘顾舟右肋。 儿子打爹,一肘将其击退数十里。 眼瞅着背后剑光将至,一声刺耳笑声传来。 “呜吼吼吼!你他娘的还真信任我!” 左春树手提阎罗至此,已然祭出法天相地,八百余丈高的红色骷髅。 数道身影齐齐落地,为首者是一龙龟,其身后站立十头巨大妖兽,各式各样。 龙丘棠溪重重落地,法天相地就是一尊冰霜美人。 “我三个,那条蛇给我。” 沈白鱼没有法天相地,手持方天画戟落地,还转头看了一眼刘景浊,神色复杂。 自己百岁双花,近百岁才双花大成,人家不到四十岁,什么差距? 他无奈道:“我打两个。” 李湖生之法相,是一手持长箫,风度翩翩的乐师。 “你们凶,我就能打一个。” 此时刘景浊说话了:“不,我们五个能干死他们全部。” 左春树简直是无语了,作弊的又来了! 一道不足百丈高的法天相地凭空出现,其眉心之中有一古怪印记,刘景浊天魂盘膝端坐其中。 玄衣张嘴吐出一道剑光,颇有些气急败坏。 他究竟有多少道法天相地?这已经是玄衣见过的第三种法相了! 与此同时,一道压胜之力笼罩方圆千里,登楼成了炼虚巅峰。 盘坐的刘景浊猛然睁开了眼睛,呢喃开口:“那就老套些,此后你就叫菩提了。” 话音刚落,刘景浊这道“小人一般的法相,伸手从背后拔出一剑。” 饶是刘顾舟都瞪大了眼珠子,咋舌道:“还能这样啊?” 刘景浊挠了挠头,“稀里糊涂的,我也不晓得咋回事。反正瞧着是很好但破境极其吃力,我原本想着四十岁重回登楼境的,结果现在看来,能四十炼虚就已经烧高香了。” 第646章 开花(十) 剑光将那具五色土炼制的躯体一分为二,等刘景浊本体折返回那道法天相地,眉心早无身影,好似法相与本体融合似的。 此时此刻,这道披头散发的法天相地,才真正睁开眼睛。 “我们五个,围杀他们十一人,不是问题吧?” 李湖生笑道:“你们都是天骄,我是个充数的。” 沈白鱼横甩方天画戟,逼退两头大妖,转头说道:“李兄,奏乐啊!” 刘景浊轻声道:“海上三千将,愿闻奏白雪。” 李湖生一笑,法天相地手中长箫已然消散,他双腿微屈,面前已然摆放七弦琴。 沈白鱼哈哈大笑,听曲儿杀妖,人生一大乐事。 此时对面,不过是十炼虚一登楼罢了。 刘景浊持剑上前,直冲向兰岩鹤。 哪知道那只石鹤朝后一退,眉心一道大符瞬间激活,其余十人也是一样。 刘景浊这压胜之力,当场失效。 玄衣化作人身,嗤笑道:“五人围杀我们十一人?亏你说得出来啊!”.m 刘景浊神色淡然,干脆撤下法天相地,一挥手召来独木舟。 “那也无所谓,我跟李乐师分五个就行了。” 已开双花,刘景浊自觉自身武道至此已经是断头路了,三花聚顶,根本不用再奢望了。 好在是,单论战力,总算是能站在登楼之列了。 此时整座战场被划分成为了三部分,中岛东西各一处,刘景浊亲手所画的不可逾越的中线,为一处。 中岛以西,战场上“死而复生”的人族与妖族骸骨,那是全然没有魂魄支撑,只是身前是什么境界就有什么境界的防御。 中岛以东,压力极大,二十余登楼修士,面对的是妖族近五十登楼。好在是刑寒藻变阵之后,凑凑活活还能支撑,而前方登楼只要腾出手就会绞杀低阶妖族,让后方修士去清空复苏骸骨。 刘景浊五人所处之地,五人对十一人,左春树与那玄衣,虽然左春树占上风,但他少了一把仙剑,杀不死玄衣。至于龙丘棠溪,还是一样,一人战三尊登楼,对方几乎无法还手,但她杀不死对方。 至于沈白鱼,一对二,略处下风。 刘景浊跟李湖生就更不用说了,能拦住已经极好了。 娘的,要是一对一,三拳送你兰岩鹤归西! 日后若一直是这种强压局面,战场堪忧啊! 此时刘景浊耳畔传来声音,是玄岩。 “帮你拦住这因果十天半个月我做得到,但我拦得越久,落在你身上,就会越重。” 刘景浊目光凝重,骂了一句娘,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沈白鱼一戟挑飞端斋,结果被吊睛白额虎一爪子拍飞。 他啐了一口血水,沉声道:“大概寅时五刻、六刻的样子。” 刘景浊这才答复玄岩:“帮我撑到卯时就行了。” 玄岩之嗯了一声,其实他们十二人,也在时刻注视朽城那边,但凡有合道下场,他们也会出手的,起码会去一人。 但代价太大了,他们不敢赌,朽城一样不敢赌。 刘景浊一道剑罡斩出,逼退兰岩鹤,同时传音说道:“待会儿我跟沈白鱼还有李湖生拦住八个人,你们两个,各自瞬杀一人,问题不大吧?” 龙丘棠溪开口道:“那条蛇交给我,一剑!” 左春树沉声道:“我端斋,认识的也就剩下这几个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那就,来吧!” 沈白鱼硬抗一虎掌,借力一戟将端斋砸飞几十里。 刘景浊则是分身出去,瞬身到了巨大石鹤身后,竭力一拳,同样将其砸飞。 龙丘棠溪一剑将那红衣大蛇斩去端斋处,左春树再不理会玄衣,扭头出剑。 城头之上,不差先生冷笑一声:“不必驰援,二换二就行了。” 祸斗扭头看了一眼,“你的确比我无情啊!” 眼瞅着那边两人就要被斩,玄衣化作人身,八人分作两边,各自冲向两边,竭力出手,就要二换二!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自然知道,龙丘棠溪跟左春树斩杀两人是一瞬间,对方八人斩我们一两人,也是一瞬间。 他嘴角咧起,沈白鱼与李湖生居然被往西挪了三百余里。 八位登楼修士各自竭力一击,只能落在刘景浊身上了。 他重新拔出独木舟,反正再次跌境是注定了,还他娘的留手作甚? 一股子剑气在刘景浊体内,瞬间冲破三关九窍凝聚于剑锋之上。 下一刻,万里战场,一条浑浊光线贯穿南北,竟是将那三人打得散开了。 与此同时,两剑落下,两大妖王饮恨西北。 短时间内连用两次,刘景浊只站着都已经很艰难了。 可此时,玄衣一剑已到几丈外。 祸斗皱起眉头,沉声道:“玄衣!不能杀他!” 刘景浊略微转头,无奈一笑:“娘的,没料到有个真敢杀我的棒槌。” 龙丘棠溪拼命往北去,却听见那家伙笑着一句:“这下真要挂了!” 可有人连用十余道千里神行符,一脚踹开刘景浊,替刘景浊受了玄衣一剑。 下一刻,几人皆至,逼退大妖。 可李湖生胸口,已经被剑意绞出来了个大窟窿,生机疾速流失。 “我他娘的用你救啊?你再敢一口一个我家念筝,我做鬼都不放过你!那是我师傅!” 刘景浊想动却动不了,李湖生往前倒去,左春树一步上前,让他倒在了自己身上。 此时李湖生又说道:“帮我……照顾白寒。还有,我叫……柳……” 刘景浊张了张嘴,“我知道,柳南玻。李湖生才不是你的本名,这是沐竹宗主给你起的名字,你姓柳,叫柳南玻。” 刘景浊难以动弹,此时却卯时了。 无形之中,一道天罚般的巨力砸在刘景浊身上,本就重伤的身躯,再次遭受摧残,他咬破了嘴唇也拦不住力竭昏死。 此时,该换防了。 拒妖岛那边,天刚刚亮,郦潇潇便起来收拾好了屋子,今日她得去戍己楼给各个铺子进货。 郦素素也早已起来,姐姐本来已经要出门了,可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却走了回来,抬手按住了郦素素的头。’ “素素,你记住,以后碰见一个愿意为你掏心掏肺的男子,一定不要负他。但要是不喜欢,就老早告诉他,说你不喜欢他,让他不要纠缠,不能吊着人家,知道吗?” 第647章 一册书 拒妖岛上先后三场炸雷响动,损失极其惨重。 钱财、天材地宝,都可以是小事,可船坞主事汤都死了,以自己性命,护住了其余人。壹趣妏敩 战场上,李湖生战死,还有另外两位登楼修士战死。一个是大瑶王朝境内,点鹊山山主,姓朝,单名一个箸。另一人,婆娑洲散修,莫嫡。 刘景浊境界再次跌落,又成了第七境的神游修士,即便几个月内能够醒来,恐怕几年之内也再难动用灵气。 在他倒下之后,岛上三张符箓都没了神念牵引,全数涣散。 真正重伤刘景浊的,其实是那道卯时落下的因果。 人皇昏迷不醒,这……烂摊子,还得有人收拾。 许多事情刘景浊早有防备,譬如岛上孩子们,红酥是他们的护道人。所以第一时间她能赶到,护住了三家正在打架的孩子。又如同戍己楼那边,其实左珩川一直都有护着戍己楼修士,一楼炸响之时,只一个瞬息,左珩川便将人全部带出来,但那些天材地宝肯定是没时间带出来了。 可船坞那边是拒妖岛防备最为森严的地方之一,一座大阵,即便是登楼修士,想要瞬间破阵也绝不可能,只有出手,就不会有落下第二击的机会。 可谁想得到,会是郦潇潇啊! 二楼三楼,没那么多时间去复盘,只能等刘景浊醒来之后再复盘。 战线缩短了,但一样被往后压了一千里,那条一万五千里的线已经不复存在,妖族以南北那两座岛屿为跳板,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发起一轮大规模攻势。 总之,就一句话,日子会越来越艰难。 刘景浊的院子里,龙丘棠溪折返了回来,但很快就要再次上场,去换左春树下来。 院子里坐满了人,最抬不起头的,是坐在边缘的童婳。 郦潇潇跟郦素素,是她要带回拒妖岛的。 苏崮面色凝重,开口道:“李……柳兄在酒铺的存酒……” 谁去喝,谁去往神弦宗传信? 他说道:“要不然等山主醒来了再去喝酒?” 龙丘棠溪抬起头,沉声道:“我是刘景浊的道侣,信我来传。酒,等他自己去喝吧。可戟山那边呢?” 童婳埋着头,沙哑开口:“我传信,是我求汤伯来的。” 姬泉也抬不起头,她低声道:“怪我,我一直没发现潇潇有什么不同,怪我。” 此时风尘仆仆赶回拒妖岛的高图生落在门前,沉声道:“这是打仗,谁都可能会死,刘景浊如此重伤,跟死了有差吗?每天都在死人的!” 忘忧轻声道:“不一样的,死的是朋友。” 也就是这会儿,门口那边,走进来一个双眼红肿的姑娘。 童婳赶忙抬头,但实在是没法儿以温柔声音开口,“跟你没关系,你别多想。” 龙丘棠溪转过头,也说了句:“大概,很早之前你姐姐就不是你姐姐了,谁也没发现,怪不到你的。” 郦素素紧紧抿着嘴唇,实在是迈不动前去步子,她之后扭头出门。都出去了,她却忽然回过身,深深弯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都知道她也没姐姐了,但谁都说不出这句安慰言语。 拒妖岛的大年初一,没有一次是可以乐呵过去的。 第649章 做客酆都罗山 来了酆都,自然要去瞧一瞧黄泉路的。 四人并肩行走,其实谁也不比谁低一等。 只说东西明公,就一个大帝嫡子,人族可考的第一个王朝的缔造者,其实没必要对后世人皇如此客气。还有那位西明公,一代帝王,人族先贤,卦师鼻祖。 刘景浊瞧着坦然,实则一股子不讲理的气消了之后就已经开始惴惴不安了。 走了一段儿,刘景浊讪笑道:“四位前辈,方才多有得罪啊!人这一辈子,不论什么身份,只要到酆都罗山,总是瘆得慌啊!刚才说话冲了点儿,属于是我刘景浊的无能狂怒了,真是抱歉啊!不过,几位跟我透个底儿呗?我怎么来的?” 那位东明公伸手拍了拍刘景浊肩膀,感慨道:“小子,是比你爹像个人,刘顾舟到酆都罗山跟我们谈生意,哪儿拿我们当前辈看过?” 刘景浊眨了眨眼,笑道:“有没有可能,我爹比你们年纪都大?东明公万岁多吧?姬前辈跟邵公前辈,那就更小了。季先生……更小吧?” 年纪更大,管四个后世帝王叫前辈,说不过去啊!刘景浊心说换成自己,要是岁数够大,比那位治水之人还要老一些,那……怎么会给他们好脸色? 四人之中,刘景浊独独称呼这位州来季子为先生。虽说让国之举,后人褒贬不一,但对于刘景浊这种一样不愿意当什么劳什子皇帝、藩王的人来说,什么让国之举为后来埋下祸根,都是屁话。 那位西明公笑问道:“你瞧不上我?” 刘景浊赶忙摇头,笑道:“怎么会?老夫子都说前辈是三代之英,内圣外王。卦师始祖,我上哪儿瞧不上您去?敢吗?” 分明是真心话,可怎么听怎么像是阴阳怪气啊! 东明公感慨一声:“那就是瞧不上我?” 刘景浊点点头,“那是真瞧不上,之前见着了前辈父亲,他说让我帮忙揍你一顿。” 几人都笑了起来。 说白了,四人都是古时先贤帝王,每个都为这人世间做了巨大贡献,后世之褒贬,嘴长在后人身上。真把那些个嘴皮子溜索笔杆子行云流水的“大家”放在人家那个时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按现在的话说,放进话本里,那些个耍笔杆子的,活不过三回。 黄泉路,奈何桥。 在这阴司涧一路朝前,倒是与想象中的黄泉路不一样。 刘景浊笑问一句:“孟婆在哪儿?挺好奇的。” 邵公说道:“在地府,她不愿入九洲,我们也就不强迫她。” 刘景浊一愣,“不是说喝了孟婆汤才能忘却前生吗?没孟婆咋个弄?” 东明公呵呵一笑,“你信啊?不是这样的,人在腹中未出世前,是先于天的,出生时受到天地灵气的影响,会在三岁前忘却前世。天地灵气,在开天门之前是炼气士必不可少的养分。但对天下生灵来说,既是维持性命的良药,也是毒药。”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说白了,炼气长生,就是将天地灵气里边儿的打比方毒剔除。” 第650章 谅事城里有故人 天下轮回路,是通的,但因为九洲天道,所以进来是偷渡,出去是意外。故而李湖生,属于那个意外了。 的确有些巧合,但只要能顺利转世就好,日后就还见得着。 有些事想都不用想,一旦白寒知道她师父具体转世之处,必然会去找寻的。问题是白寒日后会是素女,还是仍旧只是白寒? 那道功德碑由刘景浊亲手刻字,日后会是戍边人轮回“插队”地方。但如面馆老廖那种的,魂魄当场涣散,是没有机会轮回的。 暂时还没能回去的迹象,人家都要忙,也就那位季先生抽空陪着刘景浊去逛酆都六城。因为都看得出,刘景浊对这位季先生最有善意。 酆都罗山倒悬于海上,山巅处,其实在海面。 此时二人正往那边去,那处地方曾有一名,叫做阴景天国,有洞天六宫,各自有万里疆域。只不过酆都罗山脱离地府之后,这六宫不全,成了六城。 与刘景浊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季先生说道:“从前的洞天六宫,失了地府为根基,就成了六座城池。分别是绝阴城、谅事城、犯武城、照罪城、七非城、连审城。” 刘景浊好奇问道:“魂魄入酆都罗山,先入连审再去照罪?如我拒妖岛戍边人,两城之后,要依照功德进谅事城?” 季先生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三城类似于中书省,其余三城类似于尚书省。” 前者拟事,后者执行。 刘景浊问道:“照罪城主,姓包?特黑是不?” 季先生笑着说道:“民间美好愿望罢了,凡俗王朝封禅,至多是一国城隍。现如今想要新封城主,除非是你或者日后地母封正。” 刘景浊诧异道:“我还能封正六城城主?难不成城主尚有空缺?” 季先生点了点头,轻声道:“谅事城一直由我兼任,犯武城是东明公兼任,绝阴城主从来空悬,最好是个女子担任。” 说着,他忽然笑着开口:“我看那刑寒藻很适合。” 刘景浊一下子黑了脸,没好气道:“公子札别逼我骂人啊!” 我还能把寒藻弄死,来你酆都罗山当城主?想得美啊你! 说着,已经到了犯武城,老远就听见哀嚎声音不断。 刘景浊瞥了一眼,没有丝毫同情。 酆都罗山的判官,没必要徇私枉法,受刑者都是活该。 季先生打趣道:“有熟人?” 刘景浊抿了一口黄泉酒,刚要开口,却瞧见两道身影。 他笑着说道:“别说,还真有!” 刘景浊指着下方,淡然道:“婆娑洲摩珂院登楼供奉、景炀王朝琉璃州云冭县令。一个身为佛门中人,不修德行,设计杀人,居然帮忙夺人魂魄,滥杀无辜之人。还有一个,身为朝廷命官却昏聩至极,满脑子想着老早结案,罔顾事实真相。都该在这儿,半点儿不可怜。” 此时那位季先生说道:“刘人皇,戍边是功德,但杀生不是,妖族也是生灵。换句话说,假如有一天,你以死者身份到了酆都罗山,你觉得你会不会在下面?” 刘景浊点了点头,“绝对会的,我所杀的可不全是妖。我一生至此,从十二岁杀到了今年,三十八了,说是双手沾满鲜血也不为过,不过我从不后悔。从军杀人,是保国,归墟杀妖,是戍边,到哪儿去我都有理。但我也知道,有理归有理,身上杀孽太多,我的功过,我自认为不能相抵。或者说,其他人到了酆都罗山,都可以功过相抵,但我刘景浊不行,非得受刑。” 无论后人如何评说,我自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季先生再不言语,刘景浊便笑问一句:“枉死城在哪儿?我一直觉得枉死城这个地方挺扯淡的。” 季先生摇头道:“枉死城是佛门设立,属于那位许下大宏愿的西方菩萨设立,跟酆都罗山不搭边儿。” 说到这里,这位季先生摇头道:“其实啊!从前的地府,确实挺扯的,有些事情很容易稀里糊涂,到底是哪儿管的,分不太清。” 刘景浊忽然停步,笑问道:“季先生,还是直说吧,我着实敬佩你。刘某一生,觉得很浪漫的事情其实不多,很多时候都是为迎合心爱的女子去假装觉得浪漫,但挂剑一事,我觉得很浪漫。” 又抿一口酒,刘景浊笑着说道:“所以啊!封正城主或是帮个什么忙,都可以。” 季先生摇头道:“有事儿求你我会直说,绝不会这么绕弯子。我是带你去见个故人,死活不肯转世,我们也拿她没办法。” 刘景浊一皱眉,问道:“故人?跟我有关?” 季先生轻声道:“郁浅浅,都在酆都罗山百多年了。” 刘景浊一愣,“左护法?” 季先生手指前方,点头道:“她说她没看见阁主来,也没看见刘先生来,更没看见张柳来,她才不走。帮忙劝一劝吧,老早投胎,还有再续前缘的可能。到时候我一样可以告诉你她转世何处,但……说白了,李湖生也好,郁浅浅也罢,既然转世了,就是另外一个人了,能不能有冥冥之中的红线牵连,谁也说不好,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人力能干涉的。你登岛那年,我放她去了离洲一次,见了那谢杖一回。”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明白,尽量去劝劝吧。” 提着酒葫芦,刘景浊迈步走去一处小院儿,与周遭简直格格不入的小院。 院子里有个很小一只的女子,最多跟刚认识的姜柚一样高。m..m 刘景浊提着酒壶进门,喊道:“左护法!” 女子一愣,猛然转头,一见刘景浊模样,一下子哭唧唧的。 “刘先生怎么反倒变年轻了啊?你怎么才来?”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哇一声哭了出来,抹着眼泪,“你怎么来了,你不能来啊!” 这见面一哭,给刘景浊弄得手足无措啊! 他只得说道:“我跟我爹长得没那么像吧?充其量就是神似,不过声音着实像,几乎一模一样。” 郁浅浅把手从眼前挪开,露出大大疑惑。 “啊?” 刘景浊笑道:“我叫刘景浊,刘顾舟是我爹,姬荞是我娘。” 郁浅浅愣了愣,结果又是哇了一声,嚎啕大哭。 “怎么阁主跟刘先生的儿子还先来了啊?” 这左护法,据说是清溪阁除了娘亲之外最能打的了,怎么这样啊!矮冬瓜就算了,还爱哭个不行,简直比我小时候还爱哭。 他只得解释道:“我还没死,机缘巧合到了酆都罗山,北明公说你在这儿,我来看看你。” “真没死?” “真没有!受了重伤昏迷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魂魄来了酆都罗山。我要是醒了,魂魄就会被扯回去。” 郁浅浅满脸泪水也掩不住脸上疑惑,她歪着头问道:“还能这样啊?” 她忽然呀了一声,作势下跪,看那嘴型就是要见过少主了。 刘景浊一步过去将其拦住,无奈道:“都是个死鬼了,能不能别这么有礼貌?” 女子眼珠子一转,“倒也是啊!” 她重新站好,丁点儿不伤心了,换做满脸好奇,“刘先生呢?阁主呢?清溪阁怎么样了?” 刘景浊一一答复:“我出生不久,我爹就战死人间最高处,我娘被人围杀,死在青鸾洲东海。清溪阁,在你死后不久就覆灭了。不过我爹的关门弟子到了九洲,据说要重建清溪阁。”..m 话音刚落,刘景浊赶忙继续说道:“你要是哭我就不说了。” 郁浅浅愣是给刘景浊表演了个龙吸水,硬是把眼泪吸回去了。 但还是略带哽咽:“那……那你咋个长大的嘛!” 刘景浊没好气道:“吃粮长大的,难不成喝风长大的。还是说说你吧,为什么不投胎去?等什么?等张柳来?等其他故人来?盼他们早死啊你?” 郁浅浅哽咽道:“真是阁主的孩子,跟阁主一样说话呛人。我就是不想投胎,投胎了,我就把他们都忘了,我不想忘了他们,我不想忘了张柳。” 刘景浊叹息一声,故作惋惜道:“来的时候季先生告诉我,你要是投胎去,他可以把你的去处告诉我,我回去就可以给张柳传信。虽然大家都死了,但黄三叶根石耐寒还在,从前的清溪阁人,宁梓婆婆在,还有路阖、邝乐、孙文惇、韩逄,都在。” 他又一声长叹:“唉!算了算了,张柳念着你,你却不念他。” 郁浅浅直翻白眼,嘟囔道:“我就是长得小,我又不傻,你不用激将我。我要是转世投胎了,即便大家找到我,我也不认识他们啊!” 刘景浊笑道:“那就是你觉得你跟他有缘无分了,你要是真的心中念着他,别说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忘不掉的。” 郁浅浅一眨眼:“真的吗?” 某人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上方。头顶是海啊!应该不会打雷吧? 说这话,他刘景浊最心虚,自个儿都有一大段记忆丢了,还在这儿忽悠别人。 可等在酆都罗山,等到什么时候去?毕竟已经死了。 郁浅浅忽然安静了下来,笑着说道:“能跟我说说大家都过得怎么样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50章 谅事城里有故人免费阅读。 第651章 那个挖心故事 一壶酒空了,大多数人的故事也都讲完了。 郁浅浅还是有些孩子气,双手托腮,怔怔出神。 百年光景,酆都罗山的人又不会告诉她外面的事情,也就三年前去了一趟离洲,但就是远远看着张柳,说了句:“你要往前看啊!傻子。” 所以刘景浊带来的故事,就像是大雪山上牧民出门放牧时带的牛肉干,是风干的,滋味差点儿,但很有嚼劲儿,还管饱。 此时郁浅浅就在心中,对于这些故事,反复咀嚼。 沉默许久,郁浅浅忽然问道:“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啊?”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道:“大家都一样,我也一样。” 郁浅浅转过头,笑着说道:“哎呀呀!这会儿发现,跟你说话就像是跟刘先生说话,很有耐心,还让人心里舒服。但要是阁主,要不就是一脚,要不就是一句死丫头滚边儿上多愁善感去。” 刘景浊哈哈一笑,心说娘亲估计是真会这样儿,她不可不像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郁浅浅缓缓起身,轻声道:“你可以故意卖个关子,让……不不不,这样不行。到时候你就说,让他帮忙去一个地方找个什么,然后让他到我那儿,得偶遇才行呢。” 刘景浊笑道:“到时候或许他痛哭流涕了,你就蹲在不远处,心里想着这个傻子是谁啊?好大个人哭什么?” 郁浅浅笑个不停,“你比刘先生有趣。” 说着已经往屋外走去,这屋子待了百年,但没什么好留恋的。 郁浅浅轻声道:“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告诉他一句话,但不能说是我让你转告的,不然万一做不到,他就一辈子放不下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好,一场烟火拖了十年我都没忘,别说这个了,我会想法子的。” 郁浅浅这才说道:“我呢,最喜欢看烟花了,我可能会忘了他,但我会把某一场绚烂烟火烙在脑子里的。要是我不认识他了,你就让他放一场烟花,怎么样?对对对,还有,别太早来找我啊!等着我长大,那多痛苦?” 其实刘景浊很想告诉她,青椋山上有个人,就是等着一个姑娘长大,那姑娘,现在也十来岁了。 青鱼峰上顾念鱼,他甚至连佩剑都叫伏休。 人间处处多情人,可惜不是人人都跟这两对儿似的。 人间最失意,渔子左珩川。 走出谅事城,那位州来季子还在。 他都好奇,刘景浊居然能说动这死活不去投胎的女子,怎么说动的? 他笑着抱拳:“人皇帮我一大忙啊!” 郁浅浅又是满脸好奇:“阁主偷了人皇印,少爷成人皇了?” 刘景浊摊开手,无奈道:“运气不好,没有法子。” 郁浅浅哈哈一笑,看向季先生,蹙着眉头,问道:“我能选地方不?” 季先生赶紧点头,生怕这钉子户反悔。 “哪儿都行!你挑!” 郁浅浅沉思片刻,忽然咧嘴一笑,试探问道:“我想要一个出门儿乘小船,风景如画,小桥极多的地方。最好是气候宜人,甜食多的地方。推荐一个呗?” 刘景浊笑着说道:“季先生家乡不是正好?” 季先生也问道:“姑苏,行吗?” 郁浅浅点头不止,“那能挑姓什么吗?还有个头儿不能这么矮了,得前凸后翘一点儿,当然还得长得漂亮。” 听得刘景浊那叫一个嘴角抽搐,他真想问一句,左护法,你当酆都罗山是你家开的啊? 哪成想季先生依旧点头,问道:“你想姓什么?叫什么都可以选好,你出生时我扮神仙去给你起名字!” 这简直是定制投胎啊!可见百年光阴,把这四位明公折磨得够呛。 她又想了半天,随后看向刘景浊,轻声道:“还是姓郁吧,你帮我取个名字,到时候叫他扮做神仙去。” 刘景浊当即说道:“郁梳蝉如何?” 郁浅浅问道:“听着是不错,有出处吗?” 刘景浊讪笑道:“鬓梳蝉。” 女子咧嘴一笑,“行吧!老季,咱们走。对,你不能让我即将见面的爹娘很穷啊!不必大富,最起码得给我买得起甜点的。” 季先生就是点头,反正她说什么答应什么,只要能把人送走,怎么都行。 可没走几步,郁浅浅忽然蹲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刘景浊,然后苦着脸说道:“要不然你们把我打晕丢进去吧,我不敢。” 刘景浊言语温和,开口道:“人这一生,相逢与离别总是参差各半,来的时候都是哭着来的,走的时候得笑着走啊!” 小姑娘一样的清溪阁左护法,猛地起身,狂奔了出去。 边跑边骂:“奶奶个腿儿的人间,这次我要笑着来!” 刘景浊笑着大喊:“一言为定啊!”..m 人是劝走了,但刘景浊着实高兴不起来。 过了许久,季先生折返回来,笑问道:“怎么?不高兴?” 刘景浊叹息道:“我现在挺不喜欢劝人的。” 季先生一笑,“原因呢?” 刘景浊只说道:“只要是劝人,说得再怎么有理有据天花乱坠的,总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是我,我也希望有人照着我脑袋一榔头。” 季先生又递去一壶酒,知道刘景浊是个酒腻子。 “人活得过于清醒,世事便会很无趣。” 刘景浊反问道:“轮回路前站久了,是不是会觉得,世上其实没有多少离别?多是你忘了我或者我忘了你?” 季先生点了点头,开口道:“像她,这辈子憧憬江南水乡,下辈子在水边长大,估计又会嫌弃潮气太重的。” 刘景浊笑着摇头,确实也是。 转头看了一眼,刘景浊缓缓抱拳,轻声道:“看来有人帮我修补神魂了,我得走了。临走前最后一件事,我以人皇身份恳求四位前辈,假如有一天那条流放之路终要开启,烦请酆都罗山南下阻拦。” 孟先生同样后退作揖,笑着说道:“谨遵人皇法令!” ………… 临近六月,岛上一连三人破境。 裴捣破境合道,吴赤与白浚仪,都是登楼了。 裴捣破境之后,以炼制惊神丹剩下的残料,炼制了一炉醒神丹,刘景浊服下之后,这才有点儿苏醒迹象了。 这位新晋合道,知道刘景浊神魂受损之后就气不打一处来。老早就传他小子养魂之术了,即便是随便练练,多少也会起作用啊! 喂服丹药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龙丘棠溪陪着了。 白浚仪破境登楼,也领了一队用作支援,再加上新划过去的楚剑云,共计五队,只需要三队在战场上就行。 等到入夜,大家走完了,龙丘棠溪这才黑着脸,对着床上那家伙说道:“装!接着装!服下丹药你就醒了,还给我装!” 某人讪笑一声,装不下去了。 他缓缓起身,轻声道:“祭出飞剑去戍己楼看了一圈儿,还挺不错的,寒藻跟杜神已经可堪大用,接下来三楼那边,我也打算用年轻人了。” 龙丘棠溪直翻白眼,“说话老气横秋,拒妖岛上还能找到比你年轻的登楼修士?除了我。” 刘景浊叹息道:“去了一趟酆都罗山,那会儿就在想了,我不能把拒妖岛的担子压在几个人身上,不然拒妖岛也成了蜀中无良将的模样怎么行?如今在拒妖岛上能大展拳脚的,那都是将来我……将来人间的中流砥柱。” 龙丘棠溪没法儿接茬儿,她知道有些人已经开始在为自己走了之后的人间铺路了。 但……还有别的事情。 她以额头轻轻抵住刘景浊,低声道:“李湖生终究没能留下。他的存酒,我留着让你喝。我传信给了神弦宗,陶檀儿怕是已经快到青鸾洲了。” 即便知道他已经转世投胎,刘景浊还是有些伤感,特别是在龙丘棠溪面前,不必装得像人皇。 刘景浊轻声道:“我去了酆都罗山,李湖生已经转世投胎,到了南赡部洲。” 龙丘棠溪接着说道:“郦潇潇是妖族夺舍,船坞被毁了一半,汤都前辈没了,魂飞魄散。戍己楼一楼遭难,库中东西,损毁近三分之一。” 她明显察觉,刘景浊手抖了抖。 “你别着急,杜神从大瑶王朝要来了船匠,已经在中岛,船坞也已经重建了。” 刘景浊掀开被子,缓缓起身,张了张嘴,终究没能问出想问的,只是说道:“我去喝他的存酒。” 出门背影,有些落寞。 龙丘棠溪知道,在他心里,战场上死的每一个人,都是间接死在他手里的。 走去街头,有人笑着打趣:“睡美人儿醒了?” 说话之人被身边一只手拍了拍,立即闭嘴。 这是刘景浊登岛以来,首次坐在酒铺外面喝酒,可他连李湖生存酒多少都不知道。 吴业端来两壶酒,轻声道:“玉竹洲神弦宗柳南玻,存酒一斤又十一两。” 刘景浊一口喝完一壶,又拿起那不满的酒壶。 吴业伸手将刘景浊拦住,问道:“听说陶檀儿要回来,不留点儿吗?” 刘景浊推开吴业手臂,“不留了。” 之后,他走去了帆海山的院子,里边儿待着个已经不黝黑的姑娘。 郦素素一见刘景浊,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伤心,总之就开始埋头抹眼泪了。 刘景浊实在是说不出来安慰言语,只问道:“她最后留了什么话?” 郦素素哽咽道:“讲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一个挖心的故事。” 刘景浊沉默了半天,这才说道:“你别多想,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错。” 走出门,沿着巷子几十步而已,刘景浊猛地一个踉跄,只得伸手扶住墙壁。 那个挖心故事,我也听了!在雾水国京城鬼宅听了。 可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也是一招瞒天过海呢? 他单手扶着墙,沙哑开口:“阿祖尔。” 有个女子现身,一样面带愧疚。 “是我们失职。” 刘景浊摇头道:“这是我的错,不用别人背。可你们,得抓紧些。” 同时传音东门笑酒,“派人去一趟醒神王朝益山王府,我要知道那个益山王世子在做什么。”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51章 那个挖心故事免费阅读。 第652章 你好可怕 郦潇潇这事儿,给刘景浊敲了警钟。 别人或许只觉得这是妖族那边蓄谋已久,但刘景浊知道,这是妖族那边与岛上某个前辈对自己的挑衅! 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让渔子自己查到雾水国京城有潜藏大妖,刘景浊半道上再碰到梅奇与姚妆妆还有胡荽山另外一个女子。后来引出叠虹山江生,在进雾水国后,才知道那座至功山是叠虹山藩属山头儿。 遇见郦素素卖香囊,有人就算准了刘景浊是个爱管闲事的,自然而然地就遇到了郦潇潇,也会自然而然的发现其身上悬挂的吊坠。 之后便是救人了。 一国京城,有个人尽皆知的鬼宅,如此扎眼的地方,刘景浊自然会去那里。然后在女鬼口中得知传说中南方有个骑着大鸟的仙人,刘景浊便南下调查。 然后,就是一次次的金蝉脱壳了。 高图生在雾水国京城一剑斩妖,当场便死。但清水堂师徒里,师傅为帮徒弟引气入体布设的“祭奠”,其实就是复苏那大妖魂魄,当时也被阻止。 但当时来说,真正潜藏妖修,是以鬼修身份藏在雾水国京城鬼宅,十分虚弱,于是一场剑雨将其了结,那天刘景浊也听了那个挖心故事。 现在想起来,那女鬼的随口一提,其实是故意露馅儿,好让刘景浊在第三次杀她之后,觉得此间事了。 但真正的雾水之妖,或许早在郦潇潇进京城选秀女时,就已经将郦素素夺舍。甚至有可能更早!就为了跟在刘景浊身边,伺机而动。 红酥来了之后,妖族那边算是开始提前收网了。 恶心的不是其中算计,而是每一步棋都是让刘景浊自己咬钩。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事情原委已经尽量简短但一环不漏了。 这其中,梅奇、姚妆妆、江生。叠虹山、至功山、胡荽山,都已经有了嫌疑,甚至连渔子都黄泥糊裤裆了。 刘景浊说得简单至极,短短几句话罢了,但杜神在想,换做是自己,恐怕连鬼宅女鬼都发现不了。 事情都可以当作是下棋,若是在棋盘上,铺垫极多去造四步陷阱,他当然看得出。但棋盘上看得见,棋盘外是看不见的。 他自知不会拿女鬼随口一提去当做一件重要的事情看待,因为……这样太听风就是雨了,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都不过分。 东方疾临说了句:“说不好还是一招离间计。” 龙丘白雨则是说道:“也有可能是将计就计。” 也就是说,我猜你猜出来了我想离间你们,所以你不中计,那我就真去离间你们。 而陆聃却说了句:“人皇为什么把重心放去益山王府,而不是叠虹山或者清水堂呢?” 刘景浊笑了笑,“不愧是陆青天,一针见血。但原因并不复杂。遇见梅奇之时,我对他感官不差,而且遇见他是在高图生跟童婳到之前,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要去雾水国的。换句话说,江生是梅奇引到我身边来的。而至功山山主担任雾水国师,与皇后联手偷取孩童,至功山又是叠虹山藩属,我看江生就更不顺眼了。” 刑寒藻点了点头:“那就明白了,换成是我,第一想到的肯定是叠虹山,因为山头儿够大,且那叠虹山江生不是个好东西,本就见不得他,自然会下意识觉得叠虹山不是好东西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今天也是给你们上一课,越关键的时候,越是不能让主观情绪左右自己,敌人永远会比你自己懂得怎么调动你的情绪。” 说到这里,刘景浊又说道:“董寿春在来的路上是吗?” 东门笑酒点头道:“董师弟辞了倾水山主职位,以破烂山牒谱身份来的。他想要来拒妖岛戍边,顺便磨砺境界,求个破境契机。与姚宗主同辈的,如今只有宗主、徐瑶、还有我,略显青黄不接。” 这话,说的是真欠揍啊!一座破烂山,数千年屹立不倒,如今三位年轻登楼了,还说只有?还青黄不接? 刘景浊便说道:“传信董寿春,让他在绿坞湖等候陶檀儿,两人聚首之后,以戍己楼修士身份去往叠虹山,闯山,打人,往大了闹!理由就是,怀疑叠虹山私通妖族。”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我还需要几个信得过的人,分别去往雾水国、胡荽山。”壹趣妏敩 东门笑酒点头道:“我来安排。” 最后,杜神问了句:“我们是不是太过于草木皆兵了?会不会惹得岛上修士人人自危?” 刘景浊摇了摇头,“炼气士跟凡人还是不一样的,再者说,我刘景浊的人品,想必大家还是信得过的。” 那倒是,大家嘴上骂刘贼,但都知道,他姓刘的再怎么样都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此时刘景浊在此重重抱拳,沉声道:“此事说到底还是我的错,诸位不必自责。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出事了我来背。还有就是,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动用灵气与神念,具体不好说,有可能是两年,也有可能是三年。这期间我无法像以前一样操控灵气,但我武道修为,还是可以上战场的。” 结果大家同时转头,根本不接茬儿。 原来铺垫这么多,还是想上战场啊? 刘景浊一下子黑了脸,沉声道:“我也是人族天骄了,把我加进去就是六队人马,就可以同时有四队在战场上了。” 杜神没好气道:“人皇确实很能打,如今破境双花琉璃身,我相信你可以压着对方妖族打。但人皇一上场,容易惹得对方增兵,得不偿失。还是按照那本戍防提要,等到可以越线反攻主动出击之时,人皇再上场吧。” 刑寒藻也说道:“要么就是山主破境炼虚之后,就可以不经过我们表决随意上场了。” 刘景浊黑着脸,灌了一口酒,提着酒葫芦上三楼。 死丫头,白眼狼! 等到刘景浊走了,东方疾临才摊开手,撇嘴道:“瞧瞧,前一刻还是大前辈,下一刻就是熊孩子一样了。人怎么能如此撕裂呢?” 上三楼,刘景浊当即一口鲜血。 东门笑酒跟温落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才醒而已,全身经络一团乱麻,暗伤不知多少,还在这儿浪! 温落气笑道:“你躺了半年,出大乱子了吗?还想上战场?你现在已经双花,试试现在你打得过樊江月不?” 刘景浊讪笑道:“那是真打不过,要捋清楚经络,怕是得再花费两三个月。我在战场上其实受伤不重,只是那一剑几乎是自损八百,不是我真境能承受的。后来那狗日的大天道一击重击,几乎是合道倾力一击了,这才是真正伤处。虽然二楼做得都很好,但还不够,你我都知道,这才是第一阶段。”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我闲不下来,几天之内会有一艘明船到拒妖岛附近,就停在这儿了。酆都罗山日夜游神会随船到此,我要给他们封正。作为交换,战场上一旦有人战死,明船会第一时间拘魂,尽量留一个转世投胎机会。” 东门笑酒皱眉道:“什么时候跟酆都罗山有联系的?” 刘景浊摊开手,略显无奈:“昏迷之后,在一处虚无之中待了很久,醒前稀里糊涂去了酆都罗山,谈了一笔生意。”..m 东门笑酒嘴角抽搐,心说也是没谁了。 即便是合道修士,魂魄进了酆都罗山也别想着回来啊! 又灌下一口酒,把如今布局之中几处不太合适的地方做了修改,人已经有些头重脚轻了。 硬撑着下楼,到一楼找到了庄茑,两人回了拒妖岛。 刚到海边,庄茑就皱着眉头,传音问道:“你是怀疑我爹?” 刘景浊丝毫不掩饰,点了点头,传音说道:“他的嫌疑最大。” 庄茑抬起头,冷笑一声:“你真是混账啊!” 刘景浊神色冷漠,转过头问道:“你要是不怀疑他,为什么几百年来不与他联系?为什么那次之前他不给你保命之物,偏偏那次给了你保全魂魄的法宝?” 刘景浊眯眼看向庄茑,沉声道:“我不太信他不知道你的魂魄不在妖族手中!” 庄茑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传音:“是红酥带来的名单?” 刘景浊回过头看向海面,神色凝重。 “红酥不知道,但红酥当时并未将他的魂魄打散,只是做了做样子。而我去了一趟酆都罗山,也让他们查了各地明船,都没有他的魂魄。” 庄茑已然如遭雷击,呆立原地。 “我是怀疑过,可……他没理由啊!他向来受人尊敬,他有什么理由叛出拒妖岛啊?” 刘景浊沉声传音:“知道吗,对面新来的军师,是个人族,叫不差先生。满良,不差。” 刘沁也好庄茑也罢,心中已经一团乱麻。 而刘景浊何尝不是五味杂陈? 他又灌下一口酒,沉声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刘老前辈的魂魄就在朽城被拘押,又或者就在拒妖岛,被某人拘押。我方才推测的一切,都是对方引诱我去推测的,跟郦潇潇的事儿一样,都是为了保住岛上藏得最深的,某位大前辈!” 庄茑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几乎是颤抖着开口:“你……你好恶毒,好可怕!” 刘景浊扭头往宅子去,转头的瞬间,眼鼻之中鲜血直流。 对于现在的刘景浊,庄茑这句话,堪比合道一击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52章 你好可怕免费阅读。 第653章 已经在铺路了 可没走几步,刘景浊就是一个踉跄,几乎半跪在了地上。 醒来一天,全靠葫芦里的酒吊着,这会儿本来就已经快撑不住了,又被庄茑这无心也真心的言语,激到气血翻涌。 全身经络四处打结,就像是江河被断流,气血到了打结处过不去,自然就要决堤了。 庄茑一个箭步上前,这才瞧见刘景浊已经七窍流血。 她不敢胡乱拿出丹药,只得扶住刘景浊,脸上满是歉意,“对不住,我话重了。” 刘景浊摆了摆手,摘下酒葫芦又灌一口,随后拾起衣角擦了擦脸,这才说道:“不重,你说了实话而已。” 庄茑却摇头道:“谁都明白,你也没法子,我只是觉得你心思太重了。” 此时一道背着青伞的身影落地,一把推开庄茑,面色不善。 龙丘棠溪扶着刘景浊,冷冷传音:“你以为他愿意做这些吗?不说拒妖岛修士数量能与朽城持平了,但凡我们拒妖岛能有二十合道、三百登楼,他早就带头冲杀去了对面。刘沁,只要是练剑的,都愿意在战场上用剑说话,而不是躲在后方做什么布局、算计。” 她还没忘补一句:“你的身份他谁也没告诉,我也不例外,但他心里想什么,我看一眼就猜得到。” 不是炫耀两人的心有灵犀,而是告诉她刘沁,有些事情他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口的。 幸好离着宅子不算远,龙丘棠溪越走越气,板着脸冷声道:“你刘先生不是学问大,肚量也大吗?怎么被一句话呛成这样?成了小心眼儿了?” 刘景浊讪笑一声,开口道:“以前确实大,后来被人填满了,就成了小心眼儿了。” 龙丘棠溪冷哼一声,“谁啊?好大本事!” 可一句玩笑之后,刘景浊却开始说正事儿了。 “龙丘家那边最好能匀给我几个船匠,我也让路阖去找他那些个还在世的师兄弟了。是有些不要脸,估计门户关闭之前,我得很长一段时间把脸揣裤兜了。” 龙丘棠溪点头道:“已经安排了,我只是不愿意动脑子,不是没脑子。” 可刘景浊却说道:“还不能回去,得去一趟渔子那边,还得见一见红酥。” 龙丘棠溪板着脸,“不行!我把他们喊来,家里谈。” 快到门口了,龙丘棠溪猛地松手,沉声道:“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的男人,天地都不跪,跪父母师父可以,但不能跪他不愿跪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 这是还在为朝着姬闻鲸的一跪生气呢? 刘景浊笑着说道:“好,听你的。不过我爹说的话,你往心里去没有?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龙丘棠溪直翻白眼,又这样,避重就轻,避不过去了就转移话题。每次都是受伤的时候,以这副四面漏风的身板儿堵我的嘴! 算了,再饶你一次吧。 “现在看来,是要叫刘伯伯了,他说得对,但我只认我的剑技不到家,因为现在不是远古。” 刘景浊一愣,“什么意思?” 龙丘棠溪抬起头,咧嘴一笑,英气十足。 “我又不是远古剑修,我不觉得我所学的就比远古剑修差,真正的我不会比任何一位远古剑修差,甚至会更强!” 刘景浊知道她说的真正是什么意思。 院子里面,左珩川跟红酥已经到了,龙丘棠溪便御剑北去,打算再求一炉药。 或许是因为许久不见的刘景浊终于露面的缘故,酒铺生意今日极好。贺知章忙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这会儿天黑了才能歇一会儿。 年轻人往外瞄了一眼,赶忙跑去后边儿取了一壶酒,自然是掏了钱的。 第一天拜师,吴业就告诉他,喝酒要掏钱,否则吊在柱子上打,这是酒铺传承。 酒提出去,自然是跟老乡喝的。 玉骨山剑修祝贺,炼虚境界,还是武道琉璃身,百岁出头儿而已,可惜比刘人皇差点儿,只是单花。 两人名字都有一个贺字,反正贺知章自己觉得挺亲切的。 他屁颠颠拎着酒蹲去祝贺身边,把手里的酒递过去,笑眯眯问道:“祝剑仙,我也是斗寒洲人。” 祝贺喜穿一身棕衣,哪儿都好,就是个头不是太高,模样不是太刚毅,但当然是俊俏的。跟左春树站一块儿,不知道祝贺能不能够到人家肩膀。不过左春树实在是太高了,好像刘人皇跟他走一块也矮半个头呢。 模样有些阴柔,但声音却很粗糙。 祝贺转过头,点头道:“我知道,让袁前辈给你写斗寒仙剑洲的人嘛!” 贺知章讪笑一声,这点儿糗事全给人知道了。 那是自然了,夏檀烟都没行拜师礼,贺知章却是在酒铺门前磕过头的,板上钉钉的下任掌柜,接任之后也要改名为吴业的,关注他的人自然不少。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贺知章接任掌柜之时,恐怕也是现任掌柜战死之时。壹趣妏敩 祝贺问道:“有事儿?” 贺知章摇头道:“就是想找老乡聊聊,有些想家了。” 祝贺打开酒壶,悬空灌了一口,随后将酒壶递回去,轻声道:“那没事儿,我要是不死,只要在,就可以找我聊的。” 居然没有多大架子!这点完全在贺知章预料之外啊! 说到这里,贺知章凑过去,讪笑着说道:“祝剑仙能不能教我几手剑术啊?” 还没等到答复,酒铺那边儿已经在喊了,贺知章忙放下酒水,狂奔返回酒铺。 不远处有人笑着说道:“今年不知道咋回事儿,吴业老儿好像很着急去让贺知章熟悉酒铺,几乎什么事都要让他学,我看都要把吴业那一套全学会了。” 有人大难不死,半年来头一次回酒铺,听见这话便强忍着泪水,扭头往海边折返了。 现在夏檀烟没那么容易哭了,起码不会在大街上就哭了。 她也想继承吴业这个名字的,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女子,师父就非要赶走自己吗?留在酒铺帮工,什么都不要也不行吗? 回到住处,姬泉跟刑寒藻也回来了,都是满脸疲惫。 刑寒藻看了一眼夏檀烟,问道:“又去了酒铺啊?” 夏檀烟点了点头,却挤出来了个笑脸,开口道:“这次可没哭。” 不过笑容很快消散。 三张椅子,一处小院儿,漫天星辰。 “我感觉……” 三人居然异口同声说出这三个字。 “你们先说……” 又是同时开口,三个姑娘就都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就都笑不出来了。 姬泉取出来一壶酒,抿了一口,开口道:“我岁数最大,我先说。其实上次听见姬闻鲸要挟刘景浊,我就一肚子气,憋了半年了!我真想回轩辕城,骂他个狗血淋头!” 话锋一转,姬泉声音有些嘟囔了。 “可我也伤心,伤心我的家主怎么是这样的!” 过了一会儿,夏檀烟接着说道:“我也一样,就是感觉师父变了,变得很绝情。以前我摔倒了,他要把地挖个坑给我出气的。可现在,我差点儿就死了,他也不管不顾。我可以不跟贺知章抢客栈的嘛!我就想要我的师父,谁乐意当什么掌柜啊?” 三个姑娘住在一块,常常坐在院子里互相倒苦水,就刑寒藻最少。 所以夏檀烟问道:“寒藻,你今天怎么啦?刘先生不是已经醒了吗?” 刑寒藻单手肘着下巴,嘟囔道:“山主醒来以后,好像给我们的权力放得更大了。他好像有心前往战场冲杀,想把戍己楼的重心放在二楼,就连三楼那些前辈也只是辅佐二楼。” 姬泉直翻白眼,“你这……我们都说的气人的事儿,你说的是气我们的事情啊!他重视你们,不正是说明你们做事他很满意啊!” 刑寒藻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这样的,我们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的。很多事情山主在登岛前十年就已经在准备,泉儿姐姐如今负责的事儿,早在十多年前山主就已经在谋划。只要九洲那边的分销坊市不出问题,那岛上收支大面上还是持平的。一座戍己楼落下,三层皆开之后,其实一切都已经进入正轨。我都觉得换成一头猪放在我的位置上都不会比我差到哪儿去,因为山主修好了路,我们就是沿着路走而已。” 那本戍防提要,刚刚拿到手时,刑寒藻差点儿就没忍住哭了出来,因为怎么看怎么像是山主留给戍己楼的遗书。 夏檀烟转头问道:“你不会是觉得……” 刑寒藻点了点头,“我觉得山主是在有意培养我们,为没有他的拒妖岛铺路。” 姬泉捂住额头,听得脑仁儿疼。 “你们这帮聪明人,能不能把事儿想简单点啊?你得往好处想,万一他就是想偷懒呢?我们都能独当一面了,他不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刑寒藻嘟着嘴,一双眸子盯着天上星辰,呢喃道:“希望是这样吧。” 其实何止刑寒藻想的这些,战场上那些用以驰援的大小队伍,将来随便拖出来一支,都会是杀力极高的存在。现如今登楼、炼虚境界的各洲天骄领头的队伍,日后也会是他们的一大助力。 万一某些事不像刘景浊预料的那样,这些各洲天骄将来就是护着他们自己家乡,甚至护着人间的中流砥柱! 宅子那边,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平静道:“战线缩短之后,所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即便军神转世,我们能做的也就是拖。” 左珩川问道:“你打算何时转守为攻?” 刘景浊扭头往东看了看,“快了。” 十处战场各自能有三艘剑舟时,每处战场各自能分上三位登楼时,朽城再也按捺不住时!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53章 已经在铺路了免费阅读。 第654章 人皇当得真失败 疗伤、喝酒、闲逛,这是刘景浊最近干的事情,戍己楼几乎不去。 有一份名单,阿祖尔跟陆聃已经查了很久,九洲那边有有人在查,几乎是把八辈儿祖宗都翻出来查了一遍。 郦潇潇之事以后,跟戍己楼搭边儿的所有人,都被查了个底儿掉。 刘景浊拿着一份名单,上面有十余名字,朱笔写的名字,是查完之后,确定没有什么别的事儿的。 刘景浊坐在屋子里,现在天气转凉,他起了一盆火,煮着茶。 陆聃也是刚知道阿祖尔是拿朱笔写的人名,等到刘景浊看了一会儿后才帮着阿祖尔说好话。 “大月王朝对于我们中原来说,是名副其实的番邦外国了,不晓得不能用朱笔写人名的忌讳。” 阿祖尔一愣,扭头问道:“为什么不能用朱笔写?” 刘景浊也是一愣,因为自己就没想到这一层啊! 回过神来,刘景浊笑着摇头,轻声道:“我们就没必要去忌讳这个了吧?不过阿祖尔以后注意吧,写人名还是别用朱砂了,可以在后面点个黑点儿区分。不过你要习惯写也没关系,不必太把这个当回事。” 阿祖尔不解道:“为什么啊?” 刘景浊哈哈一笑,解释道:“我们中原,用朱砂写字一般用在两个地方,一个是皇帝批阅奏章,但一般也不会写人名。另一个人死刑犯杀头的时候用朱笔画押。我小时候从军路上,不懂这些,有一次用朱砂写人名,险些被老兵油子揍了。陆聃生前官职不低,官场上其实更忌讳这个。” 阿祖尔对着陆聃直翻白眼,没好气道:“你活着的时候当官当魔怔了吧?” 陆聃却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是,我是觉得,都在这个随时会死人的战场上,咱们别犯这些忌讳,图个吉利。” 刘景浊点了点头,“行,听你的。” 说着,刘景浊问了句:“你这名单上朱笔写的名字,有几个在岛上?” 阿祖尔答道:“共计九人,在我写出名单时,有个人已经战死了,现在留在岛上的只有三人。” 刘景浊略微沉默,还是说道:“以后还是别用红笔写了。” 阿祖尔点头道:“在岛上的三个,分别是玉竹洲谷三钱、中土谈石洲、婆娑洲盖秋期。” 名单上的名字,就这个盖秋期最为奇特。 刘景浊笑着念道:“天上秋期近,人间月影清。想必这也是个情种吧?走先去会会这位盖兄。” 说着已经起身,陆聃欲言又止,想开口却被阿祖尔瞪了一眼。 名单上都是年不过甲子的“年轻人”,岛上这三人,都是五十上下,境界都不高。 无法御剑,刘景浊只得以罡气驮着自己朝南。 也不慢,百余里地,眨眼之间就到了。..m 添补二楼修士数量,谋士要,将军也得要。如今能领军冲杀的,就龙丘白雨跟东方疾临。说实话,柳初言跟杨冥昭不太行,压根儿不适合数万人中冲锋陷阵。 名单上写着,这盖秋期一样年少从军,曾经以孤城扛了贵霜王朝大军三年。但国运不济,终究还是被贵霜灭国了。 需要的就是这种人才啊! 门吱呀一声打开,刘景浊明显一怔。 怎么是个女子? 他回过头,阿祖尔已经抬头看向天幕,权当没看见。 这次选人,刘景浊可是有言在先,不要女子。真拿我说的话当屁放了? 女子个头儿高大,不比刘景浊矮小,她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番,问道:“刘人皇吗?有事儿?” 刘景浊摇了摇头,抱拳道:“抱歉,走错了。” 刚要挪步,阿祖尔忽然开口,还阴阳怪气的。 “盖秋期,我推荐你入戍己楼,人皇觉得你是个女子,不想要。” 门里女子一下子皱起眉头,很不爽。 她一步迈出,眼睛盯着刘景浊,目光凌厉。 “我元婴境界,登岛三月,上场一次,杀妖兽千余,元婴妖修斩了十几头,哪里不如同境男子了?”m..m 刘景浊神色尴尬,这阿祖尔是要造反怎么着?这不是让我难堪么? 结果盖秋期接着说道:“我还真没想过去戍己楼,我可以不去,但不能是你不要我!” 到底是将军出身,一股子气势在那儿摆着的。 盖秋期又板着脸开口:“我境界不高,国灭之后游历修行,二十余年入元婴境界,散修一个,压根儿不晓得人间有个拒妖岛,还是那本拒妖传问世我才知道。我盖秋期一腔热血前来戍边,人皇就这么小觑我?” 刘景浊再次转头,笑眯眯看了一眼阿祖尔,后者心说这下肯定要被穿小鞋了。 果然,刘景浊开口道:“盖秋期是吧?明日卯时上二楼。” 盖秋期冷哼一声:“你不要我,我还不想去呢!” 刘景浊一副无所谓模样,“随你,卯时不到就别来了。” 青年人拔地而起,往中土谈石洲那边去了。 陆聃看了一眼阿祖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祖尔没好气道:“咱俩才是朋友!你别胳膊肘往外拐!他不就是害怕戍己楼上女子多了被人说吗?就他那糟糕名声,还怕这个?不得谁有本事用谁吗?咱俩可都是被景炀王朝灭国的遗民!” 陆聃摇头道:“私底下开玩笑你看他理不理你?你到现在还没分清一个公事跟私事。咱们这位刘人皇,是没什么架子,比较好说话,但这不代表我们可以公司不分的。你得记着,我们吃着戍己楼俸禄,不是在帮谁做什么。” 阿祖尔白眼道:“你还是当官太久了。” 而刘景浊已经落地谈石洲住处,这位蜀中剑客,不是剑修,但剑术不低。就是境界差点儿,五十几岁了,破境元婴没多久,但也算是天骄了。之前就听说过这位蜀中剑客的。 登岛小半年,谈石洲还真是头一次见刘景浊。 有如神鹿洲人对于龙丘棠溪的大小姐称呼,景炀王朝修士自然称呼刘景浊为殿下。 谈石洲恭恭敬敬抱拳,笑着说道:“登岛之后,我才知道殿下居然就是人皇,真给咱们景炀王朝长脸!” 刘景浊迈步进门,笑着说道:“咱俩离得不远,琉璃州与葭阴县毗邻。” 其实阿祖尔跟陆聃的名单上写得极其清楚,但刘景浊还是引着谈石洲自己说出口。 谈石洲点头道:“距离青椋山也就是几千里,不过我是生在葭阴长在梓潼,学艺于青城山下的。” 刘景浊好奇问道:“有道门身份?” 谈石洲摇头道:“记名弟子,师尊说我与道门无缘,所以暂时还是散修。”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问道:“来戍己楼吗?” 谈石洲瞪大了眼珠子,“可以吗?” 刘景浊笑着说道:“自然可以,明日卯时,逾时不候。” 谈石洲赶忙起身,恭恭敬敬抱拳,“多谢殿下。” 刘景浊摆摆手,轻声道:“我还得去找别人,就先走了。” 出门之后,阿祖尔跟陆聃已经在等候,还有姬泉居然来了,估计没什么好事儿。 第655章 明船到 还有一人,门都不开,自然就没有必要待着不走了。 阿祖尔早就溜走了,嘴上肯定是不怕,但哪儿能真不怕?指望咱们拒妖岛上刘人皇怜香惜玉?那还不如指望有一日林禽满身男子气概呢。 这个跟龙丘棠溪在不在岛上关系不大,就他刘景浊,即便是个光棍都不会怜香惜玉的。 其实刘景浊还真没空抽时间去给她穿小鞋,他这会儿往戍己楼走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姬泉跟宋元青,简直就是一个南一个北,这两人居然能看对眼儿了,还能瞒住自己? 真要算起来,登岛近四年,他们两个相处机会倒也挺多的,可这保密做得也太好了吧?连我都瞒过去了? 天阴着,宋元青披着狐裘,一只手掌着暖炉,另一手拿着账簿,在一楼清点东西。 别人都歇着去了,也就他最闲不下来。 即便宋元青住得最远,每天都要回宋家去,可他总是来的早走得晚。 刘景浊悄无声息进门,远远看着宋元青,当年蹲在海边念叨风平浪静的孩子,一晃神都要成家了。 轻轻走去宋元青背后,刘景浊开口问道:“一楼休沐,你还待在这儿做什么?” 宋元青被吓了一跳,瞧见是刘景浊,这才笑着开口,只是语气明显有些心虚。 “刘大哥走路一点儿声儿都没有,故意吓唬我吗?坊市那边几样东西对不上,我核一下,她们都想去新岛逛逛,我就帮忙顶一会儿。” 抬手拍了拍宋元青肩膀,刘景浊叹息一声,感慨道:“二十几岁的人,捯饬的年轻点儿啊!瞧瞧你这模样,怎么感觉七老八十一样?” 其实是心疼,一介凡人,天天在海边,宋元青又是个事必躬亲的人,风吹日晒的,自然瞧着有些憔悴。 宋元青咧嘴一笑,还是小时候那个笑脸。将账簿折了一页,他笑着说道:“我就比刘大哥小十二岁,不是年轻人了。” 刘景浊撇嘴道:“以后在姬泉面前可少说这个,我这表姐,岁数大归岁数大,你们既然都生米煮成熟饭了,那你就不能觉得人家岁数大,明白不?咱们做男人的,有时候嘴还是得甜点儿。” 宋元青一下子脸红了,只得干笑一声,“刘大哥都知道了啊?”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打趣道:“我就纳了闷了,一楼全是年轻女子,模样都不差吧?夏檀烟、姚月怜,都挺好啊,你怎么就跟姬泉走一起去了?” 宋元青咧嘴一笑,“兴许是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 说到这里,宋元青还是微微一叹,轻声道:“我本不想的,我觉得我即便娶亲也会是凡人。不是我妒忌,也不是我心里不平衡,我是觉得,要是跟凡俗女子成亲,我六十岁死了,她最多也就活个七八十,没有多痛苦。可要是跟泉儿,我六十死了,她可能会活到六百岁、一千岁,那这几百年,她怎么过?” 话锋一转,“可上次一楼……之后我心思就有点儿变了。说白了,我就是怕。可事已至此,我倒也看开了,有多少年是多少年,大不了我死了她再找一个嘛!” 刘景浊抬手就是一巴掌,“说点儿吉利的。” 宋元青捂着头嘿嘿一笑,看得出来的高兴,提起姬泉,好像笑意压根儿掩饰不住。在刘景浊眼里,他分明就是窃喜。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元青,她的爹娘战死在了海上,你爹娘也是,但你还有宋家主,姬泉还有个爷爷的。虽然被你小子占了便宜,但这礼数不能少的。但上门提亲现在有些不现实,只能是传信过去,姬泉的爷爷要是同意,我做主给你们摆酒。” 宋元青笑道:“摆酒就不必了吧?” 刘景浊一瞪眼,“屁话!你第一次娶媳妇儿,人家就不是第一次嫁人了?别得了便宜就卖乖啊!给你放几天假,准备一下去吧。” 说完之后,刘景浊迈步上二楼,心情有点儿好啊! 就拒妖岛来说,宋元青的婚宴,估计不会比任何一位家主来的人少。这是宋元青几年来,送出数万风平浪静的回报。 上二楼,刘景浊笑盈盈走去刑寒藻身边,冷不丁一把揪住刑寒藻的耳朵,疼得姑娘咿咿呀呀不停,“怎么啦!怎么啦?山主,疼!” 刘景浊气笑道:“搬出去了?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是吧?下次你是不是也要跑来给我一个大惊喜?” 刑寒藻踮着脚歪着头,苦兮兮道:“我们就住一个院儿,我当然知道了。可这事儿,泉儿姐姐不让说啊!” 刘景浊故意板着脸,松开手又轻轻踢了刑寒藻一脚。 “我跟你说啊!虽然我就比你大十几岁,但你师父不在,我跟你爹是一样的,你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明白不?要真那个啥,也别偷偷摸摸的。” 刑寒藻讪笑道:“我可不敢。” 嬉皮笑脸一番,又要蹬鼻子上脸了。 “山主,你都知道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喝喜酒了?我得当伴娘哎!” 刘景浊都不搭理他,喊了一句霍犬年就转身了。 刑寒藻眨了眨眼,问道:“我觉得是好事儿啊?山主不觉得吗?又不是谁逼着他们俩在一起的。” 刘景浊嘴角一挑,笑道:“自然是好事,忙你们的吧,待会儿西边海上会有些大动静,不必理会。” 霍犬年与刘景浊一同往西去,半道上,霍犬年笑问道:“宋元青跟姬泉的事情?” 刘景浊诧异道:“连你都知道?” 霍犬年呵呵一笑,“我估计戍己楼就你人皇老爷跟一楼二愣子楚廉不知道了。” “什么二愣子?胡起外号,楚廉怎么就楞了?” 霍犬年无奈摆手,“楞不楞的你总看得出吧?” 刘景浊笑了笑,又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确实没太关心过你们自己的事情,我的错。” 霍犬年一脸惊恐,“你可千千万万别关心我!我怕你一通说教,把我变成道德圣人了,那以后活着回去了,我对朦胧台失去兴趣了咋个办?” 刘景浊气笑道:“信不信我让你跟林禽组队上场?” 霍犬年赶忙抱拳,“人皇饶命,我知错了!” 相比对朦胧台失去兴趣,也比对女人失去兴趣好啊! 几句闲聊,已经身在新岛以西的广阔海面。 左珩川拎着鱼竿儿,坐在海面垂钓,看得刘景浊跟霍犬年都牙痒痒。 人间渔子,真就没个他不钓鱼的时候? 反正刘景浊就只见过他钓上来过一次,还是龙渊水那次,几捉几放绿鲤鱼。那条绿鲤鱼现在还在泥鳅湖,不过很少露头。 抽竿回来,左珩川开口道:“我们反正也瞧不见,真要瞧见了,那就不得了喽!” 活人见明船,跟快死了见黑白无常一个道理。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轻声道:“跟我在一块儿,不想见就得闭上眼睛。” 说话间,两道身影先后落地,一人白衣一人黑衣,皆是身着官衣,白衣腰悬日巡令牌,黑衣腰悬夜巡令牌。壹趣妏敩 左珩川回头瞄了一眼,不禁咋舌:“活了三千多年,头一次见日夜游神,长见识了。” 日夜游神先对着刘景浊行礼,随后才由温讳笑着开口:“早就听闻人间三子,渔子卦术无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左珩川笑道:“先混个脸熟,以后给我用刑下手轻点儿。” 霍犬年则是一脸不解,他就是刘景浊一喊就来了,压根儿就不晓得什么事情。方才听说日夜游神,他还以为是大瑶王朝或者醒神王朝的大城隍庙日夜游神呢。 可下一刻,一艘巨大船只破云而出,船上黄泉阴气,隔着几百里地都让人觉得刺骨。 他伸手戳了戳刘景浊,结巴道:“明……明船?不是,你……你这是想送我去酆都罗山?” 刘景浊没好气道:“有点儿出息行不?把看热闹的拦回去,离我太远了,瞧见明船不是好事情。”.m 话音刚落,刘景浊一个箭步朝天飞去,穿过云海,站立于明船前方。 他单手负后,甚至都没取出人皇印。 “夜游神乔坤何在?” 一袭黑衣瞬间到此,恭恭敬敬作揖,并说道:“乔坤在此。” 刘景浊又说道:“日游神温讳速速现身。” 腰悬日巡令牌的白衣同样至此,他作揖道:“温讳在。” 刘景浊点了点头,一抬手,二人腰间令牌便自行浮起,飘在刘景浊面前。 “你二人乃酆都罗山鬼府阴差,虽有神名,仍需以巡视人间为己任,有肃清人间鬼怪、监察天下城隍之责。乔坤温讳领命,今日封你二人为大日夜游神,此后便有随意行走九洲之便宜。既然受我封正,便不只是阴司鬼差了,条条框框的规矩,就不用我细说了吧?” 乔坤抱拳道:“明白。” 温和则是点了点头,“是。” 令牌一变,日巡夜巡之上,各自多了个大字。 此后这酆都罗山的大日游神与大夜游神,就不是特定日子才能巡游人间了。 刘景浊看了一眼明船,轻声道:“就停这儿吧,赶紧先把战场上杀不完的骷髅给我压下去,朽城那招魂幡太碍眼了。” 日夜游神对视一眼,齐声开口:“领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55章 明船到免费阅读。 第656章 扑朔迷离 哈气成雾的天气,第三场十二席议事开始了,战场上的家主都得回来,就在北边儿议事堂。 三年多近四年来,自打刘景浊再不遮掩人皇身份,无论是七姓家主或是那位挂两国相印的叶先生,就都只是听令,从未跟刘景浊唱过反调。.m 十二席议事,其实拢共十三张椅子,刘景浊的位子靠最北,面朝大门,也就是俗话说的上席。 这次没人跟他客气,他自己也没客气。 落座之后便先让杜神拿着这些年的战报,战损多少,杀妖多少,得到多少,失去了多少。 虽说大家都看在眼里,可听到这个庞大数字,还是有些心惊。 但至今为止,拒妖岛上已经死了十位登楼修士,将近四年而已。 杜神念完战报之后便抱拳离去,这种议事不是他能待着的,待着也别扭。 刘景浊往每人面前推去一壶酒,指着酒水,满脸笑意:“这是我们青椋山酒水,酿酒之人诸位可能不认识。但她爹你们肯定都认识或者听说过,不过酒水还没个正经名字。” 岛上除了相逢酒,还有七姓自酿酒水,只是很早就不对外出售了。 叶芦台不喜饮酒,但这会儿却是头一个拿起酒壶的。一口之后,叶芦台笑道:“怎么喝怎么像黑道酒水。” 刘景浊哈哈一笑,“叶先生慧眼,酿酒之人名为潭涂,是金柏独女。” 秦翻雪本来灌了一大口,听见是潭涂之后,赶忙放下酒壶。 刘景浊自然瞧见了,便轻声道:“放心喝,还有。” 秦翻雪与金柏本就是至交好友,将来若是……应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此时陈晚渡放下酒壶,开口道:“功绩也表了,酒也喝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邓恶风却说道:“我还是对新岛以西的那艘看不见的船比较感兴趣,先说这个也行。” 刘景浊点头道:“那就先说明船的事吧,对面那让尸骨起来参战的手段,属实恶心。但有了明船在此,就不必管这些烦人苍蝇。再者就是,明船在此,即便我们战死,只要不是魂魄被当场搅碎,来不及挽留,那明船阴差就会想尽一切方法帮我们保全魂魄,留一个转世机会。我跟酆都罗山有交易,戍边人投胎,不用排队,过审受刑之后就可以去往轮回路。” 袁秘笑着说道:“人皇帮讲讲价,最好是我们能挑一挑来生落在哪儿。” 刘景浊笑道:“放心,但凡戍边人,功过相抵之后,多半都有功德在身,来生不会差的,起码比我强,不至于生下来就没爹娘。” 左珩川瞄了一眼刘景浊,心说待会儿还不知要说什么呢。这小子从不在这等场合轻易搬出他的身世,如此自揭伤疤,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得先拿自己的身世做铺垫。 果不其然,又开始卖惨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叹息不止,好半天才终于开口:“我这点儿伤,确实不算什么,就是跌境、两三年难以动用灵气、魂魄去了一趟酆都罗山,而已。因为我的失误,导致船坞被炸,戍己楼一楼被炸,汤都死了,李湖生也死了。” 话锋一转,“所以,郦潇潇这样的事儿,我不可能任由其再发生。” 宋男来皱着眉头,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绕弯子行吗?” 刘景浊一笑,灌下一口酒,笑眯眯环视一周,忽然站了起来。 “说正事儿之前,我给七位家主道个歉。” 退后一步,重重抱拳。 “我只想到了怎么吸引人登岛,忘记了本土坐商的艰难处境,七位家主也不跟我说,我这今儿病倒了明儿受伤了,还真没注意到。所以一楼姬泉拟了一道找补法子,几位家主可以听一听。” 喊了一声姬泉,后者推门走来,行礼之后便开口道:“有两种办法,第一种,七姓抽调人手去往青鸾洲跟瘦篙洲开设坊市,可以从戍己楼购进,再由自己的铺子售出,但不强制要求七姓坊市以天材地宝置换戍己楼的东西。” 朱霞浦摇头道:“我们还真没到撑不下去的地步。”壹趣妏敩 刘美祝附和道:“我们是拒妖岛的本土修士,靠这个捞钱,不是惹人笑话吗?” 姬泉笑道:“所以还有第二种法子,由人皇自家山头儿藩属的坊市出人,七姓出资,每隔一段时间七位家主可以列出需要的天材地宝,由坊市那边想法子购进,在分红里扣钱。这样的话,假如一间铺子开起来花了十枚泉儿,自然是七位家主出钱越多挣得越多。” 刘景浊插了一句:“现如今婆娑洲尚无坊市,婆娑洲的生意,七位也可以出钱,哪怕各位全额出了,只由方家坊市打理都行。” 叶芦台笑着说道:“人皇这是变着法儿把七姓往自家山头儿拉拢呢。” 刘景浊摊手一笑,“叶先生怎么想都行,我光明磊落,不怕人说。” 叶芦台笑道:“我心脏。” 刘景浊对着姬泉摆了摆手,后者告辞离去,随后刘景浊开口道:“烦劳景城主跟渔子前辈各起一道隔绝大阵,接下来我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一道剑阵一道隔绝大阵,顷刻间笼罩此地。 刘景浊拿起桌上酒壶,站着喝酒。 “最开始的陈黄庭,到面馆老廖,再到郦潇潇,给我长了记性,所以今日议事,有几句话跟各位说清楚。八百年前那场损失惨重的大战,只要不是个傻子就都知道,是有人泄露了我们这边在战场上的落脚地,对方早有伏兵,若非那次,如今天下可就不是我老丈人跟姬闻鲸独领风骚了。” 袁秘缓缓抬头,眯眼问道:“你什么意思?死伤最多的可是我们这七家!刘老家主唯一一个闺女战死,我们这七个,谁没死兄弟姐妹?” 刘景浊神色淡然,“我不是怀疑你们其中的谁,我是谁都怀疑。七位前辈,或是七家合道,我都怀疑。我当然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真要查清楚了,就不会是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跟大家聊了。对了,那座叠虹山,今日有人登山,破烂山董寿春跟神弦宗陶檀儿,还有一个凑巧碰上的秋暮云。我倒要瞧瞧,多大一座山头儿,敢勾结妖族?今日所说之事,都可以告诉七位合道老前辈。” 拒妖岛七姓家主,个个面色凝重。 这不是小事,就宋男来来说,她不敢保证自己老祖是不是。 左珩川抿了一口酒,心说这小子故意的啊!打草惊蛇,给人下套儿呢是吧?可做这自乱军心的事儿,弊大于利吧? 童婳全程没开口,喝酒而已。 反正不管你们谁是奸细,我帆海山不可能是,我们帆海山人都快死绝了,鬼去做奸细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没别的意思,大家不要想太多。我就是想要告诉几位前辈,我肯定会死,有可能死在你们之前,有可能死在你们之后,但肯定不是老死的。诸位前辈肯定也会死,但怎么个死法儿是自己可以决定的,被人杀跟被妖杀,区别还是很大的。诸位也好好想一想之前姬泉提议,必须二选一,具体选哪个,到时候说一声就行了。” 转头看向宋男来,刘景浊笑着说道:“咱俩得商量商量给元青摆酒,轩辕城那边回信来了,我外公作保,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宋男来罕见露出一个纠结表情,看了刘景浊一眼,边走边说道:“我没觉得姬泉老牛吃嫩草,我是气元青那小子。他毕竟不是炼气士,万一以后……那不是耽搁姬泉吗?设身处地去想,元青百年之后,姬泉孤身一人面对漫长岁月,可怎么活?” 迈步出门,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又不是小孩子,做事之前就想得到后果的,话本小说里那么多天庭公主下凡爱上书生、放牛娃的故事,你就权当元青运气好,碰到一个愿意与他厮守的仙女嘛!” 宋男来直翻白眼,不过还是说了句:“我这么大岁数了,也没喜欢过谁,冷不丁就要去给元青当大人,愁得慌。” 刘景浊哈哈大笑,“宋家主,聘礼啊!不上门提亲就算了,起码该有的聘礼得送去轩辕城吧?” 宋男来点头道:“这个你放心,不会亏待姬泉。不过……元青是个凡人,总要留后代吧?元青二十六了,过不了几年就三十几了,再想生就不容易了吧?但我总觉得让女人生孩子是个很不公平的事情,凭什么不是男人生?所以我没法儿去说啊!” 刘景浊呵呵一笑,嗖一声就跑了。 你不好说?我说去吗? 你让我去跟姬泉说,早点儿生个大胖小子? 邓恶风笑着走来,轻声道:“恭喜啊!” 宋男来压根儿不接茬儿吗,而是反问一句:“邓恶风,八百年前咱们岁数都差不多,也算是年轻人。咱们当家主是在那场大战之后近两百年了。他刘景浊脑子又没进水,怎么会想不到这个?” 邓恶风一本正经道:“所以咱们各回各家,我去问我家老祖是不是奸细。” 宋男来翻了个白眼,叹息道:“这家伙一召开议事,准没好事儿,这下不是把苗头全戳我们七家头上了吗?还有啊!他派人去了叠虹山,跟我们说什么?即便有奸细,奸细是傻子啊?自己咬钩?” 邓恶风问道:“那时候你多大?你跟刘沁同年生的吧?” 宋男来点头道:“是,那时候我跟她都是六十几岁,她天才,已经是真境巅峰,我才是神游境界。你邓恶风那时候才元婴呢!” 邓恶风转头看了宋男来一眼,后者略微一顿,随即破口大骂:“邓怕风!你给我死远点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左珩川的院子里,刘景浊回答渔子所问:“红酥说,当时是想搅碎魂魄的,但朽城那边说不必做得这么绝。” 所以左珩川又问一句:“你已经确定就是他?你今天不就是想跟大家这么说?八百年是家主的,可就他一个。”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沉声道:“那前辈有没有想过,一个不在拒妖岛的人,凭什么让郦潇潇体内那头大妖如此惧怕?我可以断定,出了雾水国之后,郦潇潇是真的想以这个身份,就做人。” 话锋一转,刘景浊问道:“前辈查过郦素素体内有无什么禁制吗?或者曾经有过咒印之类的,在郦潇潇死后就消失了。” 左珩川一眯眼,“你是说?” 刘景浊点了点头,传音道:“假如从一开始,雾水国的大妖就是想摆脱某只大手的控制,故意在我手里死了三次,是想打消某些人的顾虑。再者就是,郦潇潇身上没有妖气的原因,是不是出生起的郦潇潇,就已经是不是单纯的郦潇潇了?” 他取出一封信,又说道:“我还没看。” 左珩川拆开信看了一眼,缓缓竖起大拇指。 信上说,郦潇潇出生之时险些夭折,几乎没救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又活了。 那就明白了,她的软肋,是妹妹。 也就是说,不管刘氏老家主是不是,岛上也还有人是! 灌了一口酒,刘景浊笑着说道:“总是这么扑朔迷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56章 扑朔迷离免费阅读。 第657章 留个谜底 风雪夜里,有师徒牵黑驴上青椋山。 海上练剑一年,赵长生终究还是没能破境元婴。 本身郑红烛也没抱多大希望,三十出头儿,要是能破境元婴,那简直是捡了个宝贝徒弟。 两人是从渡口那边过来,从泥鳅湖直上迟暮峰后山,因为郑红烛说要去跟潭涂讨一壶酒。 越走,赵长生越为难。 大半夜的,就算是回来了,去迟暮峰后山好吗?那儿之前是潭涂跟姜柚还有白小豆的住处,如今就住着潭涂,大半夜的,不好吧? 结果郑红烛大大咧咧开口:“没人发现,你放心。” 战场上黑着脸,没好气道:“什么叫没人发现啊?像是我们不打算干好事儿一样。” 郑红烛一笑,轻声道:“跟你告个别,也跟潭涂告个别,我得闭关一段时间,再见面至少得二十年。” 赵本山无奈道:“师父,你别闹,二十年?就你?饿死了就!” 郑红烛一把捏住赵长生耳朵,“我就纳闷了,怎么李泥丸就是前辈了,他说闭关十几年你没觉得有事,我说我要闭关二十年,你居然怕我饿死?” 赵长生讪笑道:“师父,咱们什么模样心里得有数儿啊!假扮安子骗过了李前辈已经很好了,你还打算骗上青椋山不成?咱不能入戏太深,我要是安子的徒弟,我不得横着走?” 折返路上,师徒俩特意去了一趟彭泽,李泥丸与那位陶先生一个在煮茶,一个在种地。 那位陶先生要是想靠着自己种地活着,多半会饿死。 草长得比庄稼还好啊! 当时赵长生就瞧着自己师父说了个名字,然后真就骗了一顿茶,事后赵长生才知道,自己这师父,胆大包天,假扮安子! 骗俩合道修士,想起来就心肝儿打颤啊! 估计要不是看在山主的面子上,李前辈早就揭穿自己师徒了。 郑红烛对自己蹲了好些年才挑来的徒弟,简直是无言以对。 他问道:“你就这么没有自信?” 赵长生无奈道:“自信我有啊!可你说自己是安子,那不是扯淡嘛!我这模样,安子会收我为徒?三条腿好练剑啊?” 郑红烛抬手就是一巴掌,懒得解释了。 从前是瞒着不说,现在倒是和盘托出了,架不住傻小子不信啊! 他指着赵长生背后灵剑,轻声道:“这把剑是我年轻时候用过的,因为一些事。我错过了其实更重要的事情,当时很后悔,就把它埋在了你老家村子后山,后来遇见你又挖出来了。记住一件事,凡事做选择之前,一定问一问自己哪个重要,不要跟你师父一样,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另外告诉你,这把剑的品秩会随着你的境界抬高,等你什么时候破境炼虚,剑就是仙剑了。” 赵长生只是呵呵一笑,心说我信你个鬼! 小时候骗我说吃他拿来的野果子可以长百年功力,我吃了,躺了半个月。 后来稀里糊涂地丢下一头毛驴,自个儿死了,害得我哭了一通,结果呢?过了几年又活了!临死之前说让我去走江湖,我去了。 江湖走得好啊!要不是碰上刘大哥,命都没了。 郑红烛无奈捂脸,叹息道:“总而言之,这一年多来学的东西,日后好好练,四十岁要是没法破境元婴,你可千万别跟人说你是我徒弟。二十年后我要是还活着,回来瞅见你没到神游境界,我打断你的腿!” 其他的一句没听进去,就没死二字听得真切。 赵长生皱眉道:“什么意思?大过年的,说点儿吉利的行不行?你就不晓得正月不能提死字?” 郑红烛笑道:“事实就是这样。小子,我走了,你给我长点儿脸啊!” 说走就走,话音刚落就没影儿了。 赵长生没好气道:“不是说去要酒吗?” “老东西,混不下去了就回青椋山啊!我给你养老!” 郑红烛已经在山上院子里,潭涂还在酿酒,风雪之中,火苗旺盛。 转头瞧见郑红烛,潭涂多大吃一惊,赶忙行礼:“安子前辈?你不是跟赵长生在海上练剑吗?” 郑红烛笑道:“你家山主有事儿找我帮忙,我带他回来了,那小子害羞,估计过一会儿才到。临走之前,我想来看看你。”..m 潭涂脸一红,“看我?” 郑红烛点了点头,轻声道:“金柏我认识,你娘我也认识,都是好孩子。” 说着,他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剑匣,笑着说道:“送你的小礼物,九枚飞剑,每一把都能发出合道倾力一击,留着护身吧。可惜你不是剑修,要不然我再传你几手剑术神通。” 老人笑着说道:“那小子有点儿愣,但对你是真心的。我不在时,他要是不听话,只管揍他,不必留手,他又不敢还手的。” 潭涂点了点头,再抬头,人不见了。 她双手捧着剑匣,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瞬身去往牛庆山,马山君简直头皮发麻,他也不认识郑红烛,但作为山水神灵,来人一身剑意,简直要压垮这牛庆山似的。 哎,结果大人物去了半山腰。 两个小老头儿碰面,各自点了一袋烟。 姜老头问道:“想好了?” 郑红烛点头道:“刘景浊都把台子搭好了,我当然得去露一手了。” 姜老头点了点头,递出一枚令牌。 “天门大开之前,你跟陈桨再不能现身九洲。兰舟岛那边也准备好了,你们一起动身吧。” 郑红烛接过令牌,临走之前,问了句:“前辈先后辅佐四王,天庭神灵都是前辈封的,后悔吗?” 姜老头摇头一笑,“这有什么后悔的,不就是个为人族谋出路?到如今,对错是很难断言喽!”.m 郑红烛轻声道:“我觉得,前辈是将人族从湍急河流移到了一个鱼池了,保住根基是前辈的功德,但造出来了养鱼者,是前辈的罪过。” 姜老头笑着抱拳:“多谢!” 郑红烛笑着说道:“年轻时候觉得替天行道这四个字很扯。” 姜老头问道:“现在呢?” 郑红烛捏住令牌,“更扯。” 话音刚落,安子一步迈出,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瘦篙洲稚子江滩兰舟岛,有个中年人取出许久没用的刀挎在腰间,同样一步迈出,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人间安子、舟子,齐聚一处地方。 天悬血月,人间寸草不生,哀鸿遍野,妖气冲天! 但伴随着一道青衫身影落地,妖气居然暂时被压制住了。 瞧见那道年轻身影,陈桨就小声问道:“总不能一直闲着吧?找个事儿做?” 郑红烛满脸笑意,“那必须的!” 见年轻人落地,郑红烛转头看向刘景浊,问道:“喝了?” 陈桨打趣道:“他哪天不喝个十斤八斤的?” 郑红烛点头道:“倒也是。” 刘景浊讪笑一声,开口道:“岛上一个孩子成亲,我主婚,一帮狗日的轮番敬酒,我又不能不喝,一圈就喝了两个时辰。” 陈桨嘴角抽搐,“去了多少人?谁成亲啊?难不成是哪家老祖?” 一圈喝两个时辰,大几百人怕是有的。 刘景浊摇头道:“是元青。” 陈桨咋舌不已,“那孩子都成亲了?我走的时候,他才那么点儿。” 的确,炼气士可随意挥霍的十余年,是凡人很宝贵的光阴。 递去两壶酒,刘景浊笑着说道:“就一个要求,两位前辈适应天道,但不能斩杀此妖族,捉来怪不容易的。这里头如今有二十余妖族登楼,其他的根本算不清。这才关进来一年,妖族已经抱团儿,想要撕裂这方牢狱天地。不过前辈不用管,实在是憋不住,砍了也就砍了,反正每月都会往这里添新的。” 郑红烛点头道:“晓得了,你以为我们闲着没事干,就杀俘虏啊?” 陈桨也是一笑,问了句:“还有什么没得?” 这怎么感觉有点儿挖坑的意思?刘景浊顿时警醒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开口道:“有一头赤狐可以随意出入,尽量别让她发现,她是这处牢狱管事儿的,这处天地,唯独我跟她可以随意进出。” 陈桨笑着点头,这个笑,看得刘景浊毛骨悚然。 果不其然,陈桨笑着说道:“双花了?那以后天天来吧,自己备好疗伤药。” 郑红烛一瞪眼,“那不行,一人半个月。” 刘景浊头皮发麻,“我……没那么有空啊!” 陈桨笑盈盈开口:“不要紧,我们有空啊!一天只要你两个时辰,绝不打晕你,其余时间还是你自己的。” 刘景浊抹了一把脸,“行吧!要想四十岁重返炼虚,这也是个法子。” 此时郑红烛问了句:“妖族那边能有几个大罗金仙?要是超过五个,你就得再找个人来。” 刘景浊叹息一声,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人间三子会同行,外界应该会有人帮忙的。” 郑红烛与陈桨同时皱眉,“他?你怎么想的?” 刘景浊低声道:“去意已决,我拦不住,明日起他也会进来的。” 又灌一口酒,刘景浊郑重开口:“二位前辈,至多只能留十年给你们,最多最多了!十年之内要是没法儿做到不被天道排斥,我的谋划就没用了。拖过十年,正面战场上承受不住。” 陈桨轻声道:“我修武道,用不了那么久。” 郑红烛沉默片刻,沉声道:“尽量八年吧,给你留两年时间关门打狗。” 刘景浊沉声道:“既然如此,今年我会把两艘船布置到位,最多再入冬,我就要着手反攻了。” 但陈桨还是问了句:“你打算怎么送我们去?” 刘景浊嘿嘿一笑,“留个谜底,不过可以告诉二位前辈,打从我想出这个法子起,就已经准备在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了。” 不就是一环套一环的骗人吗?谁不会似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57章 留个谜底免费阅读。 第658章 先后顺序(上) 一场三人登山,推迟了三个月才开始,大年初七,来自三座大洲的三位天之骄子,联袂登山,山是叠虹山。 三人当中,陶檀儿跟董寿春年纪差不多,一百五十岁上下,秋暮云就小点儿了,她就比师弟左春树大十几岁。 大雪漫山,三人往叠虹山山门处走去,一个背剑一个挎棍,唯一的男子董寿春,善使朴刀,但不喜欢随身带着。 破烂山没有剑修,所以董寿春十分好奇,剑客的剑,为什么大多都是背着的? 从前好赖也是山主,拉不下脸去问。现在好了,无官一身轻。 于是他笑问道:“秋仙子,剑修背剑,是有什么特别涵义吗?”..m 秋暮云被问得一愣,董寿春便又说道:“我认识的剑修不多,像刘山主跟龙丘姑娘还有秋仙子,都是背剑,我以为剑修必须得背剑呢。”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不过陶檀儿好像同样一脸好奇。 秋暮云笑着解释:“没什么特殊的,个人习惯,大部分剑客背剑,是因为方便拔剑。我们杀人的剑,跟读书人挂着看的剑有点儿区别,略长些。个头不是太高的人拔剑会很吃力,背剑就不会了。” 陶檀儿赶在董寿春之前开口:“就这么简单?” 秋暮云笑着说道:“就这么简单,但像我师弟那种种身形高大的人,背着反而碍事。” 董寿春嘀咕一声:“看来手短的人,不适合练剑啊!” 抬头看了一眼,董寿春问道:“二位觉得这叠虹山,晓得我们来了吗?” 陶檀儿淡然道:“刘景浊都说了他在钓鱼,没那么傻的鱼吧?” 秋暮云到底是剑修,一马当先,走去山门处,抬了抬脚就踢断了山门牌坊。 “管他知不知道,咱们是奉旨找茬儿。” 董寿春叹息道:“我是打死都想不到,刘山主那么一个……自由的人,居然会成了人皇。” 秋暮云一趟中土之行,知道了许多内幕,多一半是在十万大山知道的。 但她不能说。 刘景浊跟龙丘棠溪,秋暮云是羡慕二人感情的。特别是在十万大山听说一件事后,才知道人家的感情,可不只是简简单单互相爱慕。 一个为了另一个自斩,就为了保全心爱之人。另一个为了自斩之后的心爱男子,足足守了一百年,甘愿拿出一魂一魄去换对方活过来。结果好不容易醒了,他却忘了两百年的风雨同舟。可即便是忘了,一个还是愿意为了对方去镇守十万大山,另一个也不惜瞒天过海,做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打算在最后一刻换回来对方的一魂一魄。 当时秋暮云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不解,问剑灵:“刘景浊不是忘了吗?他怎么知道龙丘棠溪一魂一魄丢了?” 剑灵只是笑盈盈说道:“我家主人最细心。” 所以听到董寿春提起人皇,秋暮云还在庆幸,葬剑城师徒三人,与刘景浊都还算不错。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能做到这份儿上的人,秋暮云绝不会与其为敌。 陶檀儿上前又是一脚,牌坊稀碎啊! 她扭头问道:“你在想什么?” 秋暮云摇了摇头,轻声道:“他做的事情,其中一些暂时看不到的,等到日后真相大白之时,会有很多人骂他虚伪、说他私心重。” 第660章 缺一份沉淀 朽城军帐,如今也多了个巨大沙盘,不差先生在一旁出谋划策,也是几个年轻妖修在具体实施。 对方那锯齿状的防线,他们也试过几次,兵合一处去突袭。 可每次出兵,就像是丢石头进水里,很快就会被淹没。 此时一个身穿深蓝长褂的年轻人从后方走来,皱着眉头问道:“我就不明白了,即便合道不下场,我们这边的登楼只需一次冲锋就能拿下拒妖岛的,但为什么就这么白白往进送命?” 不差先生淡然一笑,问道:“拿下拒妖岛了,然后呢?是出归墟遭天道压制,还是就龟缩在归墟?你脑子太小,就不要老想着出谋划策。” 年轻人一皱眉,“人族,别找死!” 结果一位拄杖老者凭空出现,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出去。 “蓝羽,对军师客气点。” 不差先生摆摆手,语气淡然:“不用,年轻人桀骜不驯才是对的。他们呀,理解不了要如何才能掌控天下,强攻得来的九洲,势必不稳当的。” 坐在下方的玄衣也开口说了句:“那也比就这样去往进填命要好,咱们分明人多势众,可往往杀对方一人,需要用我们同境的四个五个去换。我怎么觉得,有军师之后,我们打得更惨了?” 不差先生摇头一笑,叹息道:“你们还是没明白。我们人族,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家国情怀。打个比方,青鸾洲跟中土开战,打得不可开交,几乎就是你死我活了。可要是此时,九洲之外有人出兵攻打九洲,他们会立刻停战,齐心迎敌。打跑了外来者,他们就又会继续内斗。” 话锋一转,不差先生说道:“我们是外来者,所以他们底气更足,因为背后是九洲。” 祸斗接过话头儿,冷声道:“听令,忙你们自己的就行了。再敢顶撞军师,我不管谁是谁的弟子,谁是谁的儿子。” 不差先生笑了笑,与祸斗一同去往前边。 两人吹着海风,过了许久,不差先生忽然问道:“大致需要多久,究竟选的是哪条路?” 祸斗摇头道:“将将转移注意力,战场上还是得攻势猛,继续死人。今年是乙巳年,也就一年多吧。” 不差先生点了点头,但还是没忍住好奇一问:“到底是谁?藏得这么深?连我都不知道?” 祸斗笑道:“留个谜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万一到最后,其实就没有这个奸细呢?” 不差先生笑着摇头,再不言语。 他往海面战场看了一眼,对面是我的家乡啊!让人想毁掉的家乡。 “狐窟里边那个人怎么进去的?” 祸斗笑道:“我放进去的,权当不知道就好了。” 顿了顿,老者淡然道:“说白了,再怎么抵抗都没有用,九洲天道局限在开天门之下,跟以前的天下根基不一样了。只要路打通,谁也拦不住我们重返中土!” 是啊!八千年前的天穹,避免了中土神洲被瓜分,但也让这地方成了一处牢笼。 薪火是保住了,但能不能传下去,难说。 拒妖岛那边,刘景浊与个年轻姑娘到了新岛渡口。 惊神丹已经服下,折磨杨贞几十年的梦魇,终于消失了。 姑娘如今也是父母双亡,积风山也在去年正月被景炀王朝征用,如今是北岳下辖的一座小山,第一任山君,正好姓杨。 刘景浊递出一枚令牌,笑着说道:“能来一次拒妖岛,你比大多数人都强了。拿着令牌去长安,找户部补偿。你要是想要在别处重新开山也行,到时候跟他们讨要地方就行。” 杨贞闻言,也只是摇头一笑。 “我才凑凑活活结丹,金丹开山就有点儿闹笑话了。” 刘景浊却笑着说道:“闹笑话?怎么会?你要是有这个想法,可以先跟景炀王朝签订契约,把地拿到手。当然了,适当小一些,可以留点儿余地要钱,起码在你那座山头儿修建几座宅子。之后,就是想法子去做大做强了。我是觉得,积风山到你这里还不该道统绝灭。” 杨贞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还是先去给我娘上个坟,到时候再说后面的事情吧。” 说着,女子往后一退,恭恭敬敬抱拳:“多谢刘山主,这份情杨贞永不会忘记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目送杨贞登船。 六年前在狼渡时,这个看铺子的姑娘还很活泼。对于炼气士来说,六年根本不算什么,可现在的杨贞,已经没有那份活泼了,变得很沉稳。 长大与否,是真的不由自己。家里没大人了,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 本来已经打算扭头去往船坞,可甲板上冒出个脑袋,挥手不停。 刘景浊也是一笑,抬起来手臂,略微挥舞。 到底是年纪大了,好像做不到跟孩子一样,开心起来就欢呼雀跃。 去船坞走了一趟,两艘巨船上需要布置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得拉到海上去走一圈儿,试一试了。 只是……这些年轻船匠,瞧见刘景浊时,都带有一些怨气。 刘景浊自然能明白,带着怨气才对,不带那就怪了。 所以刘景浊也没说话,逛了一圈儿就去了酒铺那边,今天还没去挨打,先逛一圈儿再去吧。 刚刚到酒铺附近,有个提着酒葫芦的和尚便凑到了刘景浊身边,脸上笑意层层叠叠,根本堆不下。 刘景浊一脸警惕,问道:“什么事?怎么当了和尚了还是这模样?” 路痴和尚一脸谄媚,讪笑道:“一直没机会单独聊,我想求你一件事,就一件事!” 刘景浊点了点头,“先说什么事儿?” 路痴和尚讪笑一声,跑去刘景浊前面,用袖子扫干净一处台阶儿,笑呵呵说道:“你先坐,我得先谢谢你,要不是你的符箓,我那宝贝徒弟已经死了。”.m 刘景浊缓缓坐下,淡然道:“人家花钱买的,此中没有因果,跟我没啥关系。” 路痴和尚笑着坐到刘景浊身边,先喝了一口酒,然后说道:“戍边人不可欺,你说的。我那俩不成器的弟子,能不能帮忙照顾点儿?这趟来我就没打算走,咱们认识好歹早一点,帮忙照顾照顾嘛!贵霜那大皇子什么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没急着答应,而是伸手拍了拍路痴和尚,问道:“做和尚也十几年了,读了几本佛经?” 路痴讪笑道:“别说佛经了,菩萨都没认全,也就会念个阿弥陀佛。” 刘景浊嘴角抽搐,“那你当哪门子和尚,假的吧?” 路痴搓了搓手,笑道:“还真是真的,有度牒的。” 也不晓得这家伙花了多少钱买了个和尚身份。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该劝我得劝,听不听的由你。那事儿不怪你,怪当时大家各杀各的,谁也顾不上谁。但你活了,就得有个活着的样子。上次婆娑洲见面,当时就想劝你的。” 路痴笑道:“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没啥用。我回去之后,想的就是此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可遇到那两个孩子,我才知道,有些事躲不过去,我是剃了头有了度牒,可即便心里装的是个死人,总还是六根不净。” 说着,路痴灌下一口酒,笑着说道:“我知道摩珂院跟你有仇,但那位掌院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刘景浊问道:“什么话?” 路痴轻声道:“拿不起,谈什么放下?” 刘景浊点了点头,“放心吧,很快就会再有邸报刊发的,他们俩不作死去作恶,就不会有事。” 起身走了几步,刘景浊忽然说道:“徐娇娇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好人穿的再少也是好人。” 路痴咧嘴一笑,“人皇慧眼!就这么着急走?我请你喝酒?” 刘景浊摆了摆手,另一只手掏出一块儿黑馒头啃了起来。 “不喝了,再喝也是浪费。” 待会儿估计得全吐出来。 果不其然,天黑之后,有个人步履蹒跚,往南缓行,手里还是捧着个黑馒头。 不知道的人以为那是荞麦面馒头,其实那是刘景浊自己炼的丹药。 走了几步,他啐了一口黑血,骂骂咧咧不停。 不是说一人半个月吗?怎么还给我来双打了? 北牢之中,左珩川咋舌不已,方才一拳一剑,看着就疼啊! 结果陈桨问了句:“你就不打算教他点儿什么?说句不好听的,我跟郑兄肯定能活,但你只要去了,必死!就不留点儿什么?” 左珩川根本不接茬儿,只是说道:“这么个练法儿,能让他明年末破境?” 郑红烛抠了抠鼻孔,笑着说道:“我们只能帮他稳固根基,能不能破境还得看他自己。估计不是多大的事情,这小子在合道之前,根本没有瓶颈的,只是十几年来四处奔波,少了一份儿沉淀。” 也是,栖客山出来那年,刘景浊二十四,现在都算是三十九了,十四五年,他就一直在路上,三字塔的两年沉淀,早就吃完了。 如今跌境,无法动用灵气,反倒是一次机会。 只是,想破境登楼恐怕没那么容易,能赶在甲子年前就很好了。 壹趣妏敩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60章 缺一份沉淀免费阅读。 第661章 人间又有江湖人 已经开春,琉璃州境内却又下了一场雪,这就不是瑞雪兆丰年了,庄稼人个个在骂老天爷,说这天爷眼瞎了。 张五味去年六月就到了中土,在西蜀下船,然后在渝州待了半年多了,终究没能找到那个红衣姑娘。 随后他顺着阆水逆流而上,后来入桓水,到了乐平县后,开始往东,回青椋山。 离开青椋山六年,本该是近乡情更怯,可一趟渝州没找到人,他总是心里不舒服。 一大清早的,他就踩着雪进了青白客栈。 柜台多了个年轻女子,张五味心说这又是山主找来的?真是虱子多了不痒,不怕别人背后嚼舌根子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那个年轻姑娘已经在问了:“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张五味略微皱眉,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别扭?木头似的。壹趣妏敩 唉!出去一趟,物是人非啊! 自家山头儿,没人认识自己了。 此时有个少年人走了进来,离着老远就喊道:“梧丘姐,帮我取一壶酒。” 直到进门,少年人这才笑着说道:“奇了怪了,这么早就有人了?” 张五味觉得,自己是有点儿江湖地位不保了。 他只得说道:“杨姑娘跟关姑娘呢?” 虞河呦呵一声,看来是常客啊! “周先生要担任广化书院副山长,关姐姐一起去的。杨姐姐这个点儿,摘菜去了。” 张五味简直摸不着头脑,问道:“你们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们?” 虞河笑着说道:“客官许是太久没来,我俩在这儿都一年多两年了。” 张五味无奈道:“我不是客官,我叫张五味。” 从没想过,回家第一件事,是做个自我介绍,也是没谁了。 哪成想虞河呵呵一笑,撇着大嘴说道:“你骗鬼呢?我虽然没见过张五味,但我知道他是个道士啊!你看你,像个道士吗?” 张五味愣是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只得喊了一声高尚,然后有个青年人屁颠颠就来了。 百节迈步进门,朝着虞河脑袋轻轻一巴掌,没好气道:“你这模样,以后山主回来是不是也得被你拦在门口?后年白小豆可就结业返乡了,你要是把她拦住了,那谁都救不了你啊!” 百节讪笑着说道:“张道长不穿道袍了,我也差点儿没认出来。对了,介绍一下,这小子叫虞河,那个姑娘叫梧丘,都是咱们青椋山的新人。山上还有几个新面孔,都是孩子。路阖新收的弟子,一个叫夏晴一个叫夏朗,樊江月的徒弟鲍酬你是见过的,你还救了那孩子命呢。还有个山主从青鸾洲拐……” 说到一半儿,耳边传来掌律声音,“你要死啊!说好了不能露馅儿的!” 张五味盯着百节,后者讪笑一声,继续说道:“拐来的姑娘,叫陶茶,主要管着种花种草。对了,宁琼也回山了。总的来说,如今山上,爷们儿都在外面。” 虞河这才讪笑道:“真是张道长啊!恕我眼拙,恕我眼拙。” 此时青椋山巅那处平台,陈文佳脸黑得跟啥一样。 “死百节,靠不住!还没虞河演技好。” 魏薇笑着说道:“掌律,咱们这样瞒着张道长,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他可差点儿把个梁山翻遍了,就为了找舒珂。” 陈文佳呵呵一声,“你就是成亲太早了,舒珂两次追他到青椋山,难不成他张五味刚刚回心转意,我们舒珂立马儿就要倒贴?想得美!” 魏薇摇头道:“要是山主在就好办了,张道长也不必如此烦闷。” 陈文佳呵呵一笑,“要是刘景浊在,这会儿指不定怎么恶心张五味呢。” 说着,陈文佳也问了句:“罗杵有消息吗?” 魏薇缓慢摇头,低声道:“他的信只会随着大军一起,三月一带回。现在都快半年没消息了,估计战事胶着吧。” 陈文佳便再没发问,她的师父也走了,很久很久要见不到了。 张五味那边,前脚刚刚回到小木屋,后脚就有人提着酒来了。 赵长生一口一个张道长,听得张五味脸越来越黑。 直到几口酒下肚,张五味这才黑着脸,破口大骂:“你赵长生是他娘的眼瘸了?瞧不见我没穿道袍吗?一口一个张道长是什么意思?笑话我吗?” 赵长生讪笑一声:“何出此言呐?” 独臂青年忽然一拍脑门儿,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晓得了!你是在想要不要去找舒珂姑娘对吧?我跟你说,要去,绝对要去!你可是把舒珂姑娘的心伤透了,你要是不去,我瞧不起你啊!” 从前那个不会说脏话的张五味,此时简直跟风泉镇的泼妇一个模样,唾沫星子四溅,骂了好半天啊! 到最后,他用脚踢着赵长生出门,“滚滚滚!死远点!” 我这是回家,又不是讨债,你们这些人用得着夹枪带棍的吗?我去找了啊!没找到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想找吗? 他哪儿知道,早在他落在渝州,青椋山上就在等他回来,回来恶心他。 赵长生这看似不经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其实就是故意的。 回到迟暮峰后,赵长生笑得那叫一个前仰后翻。 阿达提着枪折返回去,正好瞧见赵长生,于是一本正经问道:“你有病?” 赵长生黑着脸,“死阿达!你也学坏了!” 随着阿达说话越来越顺溜,他说话便也越来越呛人了。 此时的张五味,就觉得青椋山如此之大,竟是再无我的容身之处? 无奈,烦闷,只得喝酒。 他又哪里知道,赵长生拿来的酒是加了佐料的,越喝越晕啊! 大中午的,张五味就栽倒在木屋中,只觉得迷迷糊糊,不知是梦是醒。 过了片刻,他耳边有人声传来:“想什么呢?” 张五味听到这个声音,忽然一下子有想哭的冲动,不过他知道这是梦,便忍住了,也答复一句:“想人,想事。” 那道声音又一问:“想的是什么人?想的又是什么事?” 张五味苦涩一笑:“人是蜀地一红衣,魂牵梦绕。事是人间一小事,江湖人耳。” 那女子声音嘁了一声,“以前怎么不魂牵梦绕?” 张五味闭着眼睛,伸手捂住脸,低声道:“以前也魂牵梦绕,那时我是道士,不敢承认,觉得这是我修行不够,色欲熏心。” 女子又问:“现在呢?修行到家了?” 张五味呢喃道:“不到家,可老子不修了,道袍已经脱了。” 女子笑道:“那江湖人的事儿呢?” 哪成想张五味忽然睁眼:“修行,破境,出力!” 山上一帮人被这一睁眼吓坏了,宁琼着急喊道:“舒珂,赶紧回来,他醒了!” 果然,张五味起身看向窗外,本以为会有意外之喜,没想到也只是檐外白雪融。 舒珂回去迟暮峰,一群人,笑得那叫一个不含蓄。赵长生说张五味说出魂牵梦绕四个字,是条汉子啊! 可舒珂却死活笑不起来。 因为她能感觉到,张五味在内疚,内疚于顶着个江湖人身份,却没做一件对得起这个身份的事情。反观山主,作为守门人,跟他一样大,却在尽最大力气去做好守门人。 舒珂抬起头,低声道:“你们别笑了,不好笑。” 笑着骤然停歇,百节小心翼翼开口:“别生气啊!我们想着给你出气,让你开心嘛!”壹趣妏敩 舒珂挤出个笑脸,轻声道:“谢谢啊!他能大大方方说出心里有我,我已经特别开心了。可……” 转过头,舒珂看向方杳木,问道:“方剑仙,能不能帮我去他的梦里,我有话跟他说。” 方杳木也没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可以,就今夜吧。” 不现身去说,意思就是,舒珂还得瞒着她就在青椋山的消息。 入夜之后,张五味无心修炼,却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才有了些许困意,缓缓进入梦乡。 在梦中,一片花海,当间儿站着个红衣姑娘。 张五味苦涩一笑,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想什么梦什么。” 没想到舒珂转过身,笑问一句:“想我?” 张五味使劲儿点头,“想!很想!从前压着的想全喷出来了,现在根本压不住。” 说完之后,张五味苦笑一声:“梦里的你瘦了,脸都不圆了。” 舒珂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可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我告诉你啊!我知道你找我,但你肯定找不到。你是人间江湖人,刘山主是守门人,远古三司就你们两个了,可刘山主在归墟辛苦戍边,你不能开始接受内心之后就满脑子儿女情长啊!” 张五味好像忘了这是梦境了,他往前走了几步,郑重开口:“那我……我能做什么?” 舒珂笑容灿烂,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在张五味眉心,轻声道:“现在帮不上忙,趁现在好好修炼啊!等到以后,咱俩一块儿收拾人间。” 张五味笑了笑,“好。等以后……” 话没说完,舒珂眼前人好像变了。 他二话不说,一把将舒珂搂入怀里。 “六千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也找到我了。” 方杳木忽然皱起眉头,赶忙将舒珂拉回来。 “他要破境,不止一境!” 木屋之中,张五味居然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他还以为这是梦境。 可对面的自己却笑着说道:“道法再高,做不到接受自己就不是自然。来吧,拿回你的修为,做你该做的事情。” 一道光束自青椋山而起,直上云霄,半洲可见。 北牢之中,刘景浊正在挨打,可陈桨与郑红烛忽然同时停手。 刘景浊问道:“怎么啦?” 郑红烛神色古怪,开口道:“你们青椋山,有人开天门之后又回了合道境。还是剑道,位置极其靠前,不,现在已经在我身后不远了。” 刘景浊长长啊了一声,想了大半天,忽然皱起了眉头。 “想必是江湖人回来了。” 两个张五味,终究只剩下了一个,就是不知道留下的张五味是哪个。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61章 人间又有江湖人免费阅读。 第662章 得道多助 其他的刘景浊不好奇,唯独这个入剑道,还离郑红烛很近,着实让人想不通。 郑红烛是剑道之主,离他很近,说明剑道高度很不一般了。 所以刘景浊诧异,在于张五味压根儿不练剑,怎么就成了剑修了? 刘景浊转头问道:“能帮忙算一算,是哪个张五味吗?” 左珩川点了点头,很随意地掐指一算,然后说道:“有两条线,一条很长的接在了短的那条上了。” 刘景浊这才舒缓一口气,轻声道:“那就是年轻的张五味了。” 说着,刘景浊取出酒葫芦对着西边遥遥作敬酒状,呢喃道:“都是我的朋友,但一个心思可以有三副身体,一副身体却不能有两种思想,走好。” 一口酒才喝下肚,陈桨一拳已至,刘景浊噗一口将酒喷了出来。 陈桨笑盈盈开口:“别浪费啊!这会儿喝什么酒?” 刘景浊捂着小腹起身,骂骂咧咧,真他娘的欺负人啊! 左珩川盘坐在云头,感慨道:“人家这合道,也太轻松惬意了吧?” 郑红烛则是问了句:“你岁数小,估计不知道六千年前有个道士,也是个猛人。” 在八千岁的郑红烛面前,三千几的左珩川,也只能被说成年纪小了。 江湖人归位,好些事情就可以不用如此捉襟见肘了。 此时青椋山脚的小木屋,张五味稀里糊涂破境,根本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可他脑海中明明多了许多术法神通,居然还有一把剑在体内,随时可以召唤出来的那种。 陈文佳重重落地,方才动静儿太大了。 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张五味摊开手,“不知道啊!稀里糊涂的,我也不明白。” 陈文佳皱着眉头。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张五味想了想,开口道:“好像……打开了一扇门户,能破天飞升的那种。但我又不由自主地把门关了,走了一条剑意沛然的路,所以应该算是合道境界吧。” 陈文佳嘴角抽搐,心里气啊!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不过她还是取出一枚印章,板着脸递给张五味,并说道:“山主交给我的,说你一旦炼虚就可以执掌笑雪峰,这是笑雪峰主大印。” 张五味接过印章,上刻四个大字,“五味江湖”。 张五味面色凝重,“怎么回事,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陈文佳又取出一封信,没好气道:“我哪儿知道,信是他留的,自己看吧。” 张五味拆开信看了一眼,里边简简单单几句话。 “无论是谁占了这躯体,我希望留下来的张五味都可以正视另一个张五味。穿道袍与否,都是你。” 这句话,在那个张五味与刘景浊交谈之后就有了,一直留在陈文佳手中。不过刘景浊也没想到,这封信这么快就到了张五味手里。按照原本的预期,可能真要人间再无刘景浊时,张五味才看得见这封信。 拿起印章,张五味总算是明白了,这么些年那些个怪异时刻是怎么来的了,原来这副肉体里一直就住着另外一个张五味啊! 第663章 路线 这次下战场,龙丘棠溪有些奇怪。 昨夜一场雨就没停,今早上一枝含桃穿墙进来,龙丘棠溪本来是要练剑的,可走到院门口就走不动了,盯着那枝含桃,已经半个时辰了。 刘景浊一大早去坊市买了菜,回来之后见龙丘棠溪在发愣,便笑着走过去,伸手按住她的脑袋,轻声道:“别想那么多,过一天是一天,我们日子长着呢。” 龙丘棠溪转头一笑,把玄梦别回青伞,笑问道:“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刘景浊指着桌子上的菜,轻声道:“当然还是火锅了!” 龙丘棠溪最爱吃火锅,从十几岁到了三十几,好像就没变过。 要是往常,龙丘棠溪可不伸手,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帮着刘景浊摘菜。 其实刘景浊心知肚明,她没办法一直待在拒妖岛,刘景浊也不想她一直待在拒妖岛上。 龙丘棠溪低着头,问道:“青椋山开山多久了?” 刘景浊还真就算了算,之后笑着说道:“那年我三十三,是己亥年,现在已经乙巳三月,再过个半年,就整整六年了。” 龙丘棠溪又问道:“那你登岛几年了?” 刘景浊答道:“辛丑九月登岛,这是第四个年头儿,你就比我晚来三个月。” 有些事情,刘景浊向来记得清楚,如今年姜柚已经二十六了,白小豆也二十岁了。 龙丘棠溪笑问道:“记得这么清楚?对了,之前我察觉到了中土那边异动,是什么事儿?” 说起这个,刘景浊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啊! “张五味跟另一个张五味成了一个人,他真正拿到了江湖人的那份机缘,一路直上合道境界。其实不止,是开天门后又回到了合道境界。”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轻声道:“算上裴捣,这两年九洲多了两位合道了。” 忙活到了午时,满满当当一桌子菜,终于备好了。 其实刘景浊从来就不喜欢吃甜的跟吃火锅,他就爱吃个面,或者说他吃什么都行,能填饱肚子,不难吃,就可以了。 口腹之欲,刘景浊唯独好酒。 但龙丘棠溪喜欢吃,他也就一起喜欢吃了。 吃着吃着,龙丘棠溪忽然起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去刘景浊身边,从背后一把抱住刘景浊。 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叹息道:“头发好扎。” 没想到龙丘棠溪干脆把脸贴到了刘景浊脸上。 片刻之后,她轻声道:“我最多只能陪你过完这个年了。” 刘景浊笑着说道:“不是说好了,就在拒妖岛待四五年吗?明年就是第五年了,你也该走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这样?” 龙丘棠溪闭上眼睛,“少说混账话,你没几件事是瞒得过我的,我只是知道你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不提。” 刘景浊感觉耳边一热,赶紧伸手捂住龙丘棠溪的手,问道:“好好的哭什么?” 龙丘棠溪抿着嘴,片刻后才说道:“你记住,你刘景浊欠我的,你还没有主动去找过我,都是我找你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郑重道:“人间这摊子事一了,龙丘棠溪就是我唯一的牵挂了,你放心,不管多远,我一定一定会去找你的,我还得娶你。” 龙丘棠溪擦了擦眼泪,一屁股坐在刘景浊身边,“手伸出来!” 刘景浊也只得摊开手,龙丘棠溪也忽然伸手,她的手心,一道疤痕慢慢显现。可刘景浊手心没有了。 “别!” 但迟了,龙丘棠溪已经拿出一根红绳,将两只手牵在了一起。 “别什么?我最生气的就是这件事,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要是让我知道你再斩断我的红绳,你一辈子别想找到我!” 刘景浊苦笑一声:“我知道你知道了,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牵扯进来?我……”..m “闭嘴!有一天刘景浊要是死了,龙丘棠溪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活过来!要是实在做不到,那咱们下辈子见。本姑娘十四五的时候你就把我看光了,还想跑?你个登徒子!” 刘景浊微微一笑,叹息道:“这我还哪儿敢死啊?谁死了我都不会死,放心吧。” 两人坐在一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今个儿龙丘棠溪与陶檀儿聊了一会儿,她要怎么活。 可那个十年约定,又因为九洲多了两位大修士,不得不提前,她即便是过完这个年再走,也只能是马不停蹄赶去十万大山。 所以,她有些怪,因为她知道,这次一别,就没有多少见面机会了。 说是生离死别,不过分的。 没过几天,龙丘棠溪再次上战场。刘景浊则是每天固定的,早晨去一趟戍己楼,然后去往北牢挨揍,最后捧着个大黑馒头去酒铺蹲一会儿。 炼气士的寿元长久,可炼气士的日子,过得也快啊! 眨眼功夫,又是一年秋。 两艘巨大战船驶过拒妖岛,一路往东,最终停在了几年前就已经划定的两处位置。守船人,是两位女子,刘景浊是真不想用她们,可拗不过,陶檀儿甚至搬出来了李湖生,让刘景浊怎么不答应? 两艘大船各自携带一艘剑舟、四艘战船,剑舟负责游走支援,战船就是补漏,哪里有缺往哪儿补。 七月以来,上战场的人明显感觉到了,戍己楼是有意地将战线前推。 随着刘景浊在酒铺露面时间越来越短,大家也都能感觉到,这是准备反攻了! 猜得都不错,再等不久,人族这边就不是一味地守了,而是会主动出击了。 所以在二楼沙盘,刘景浊一手拿着黑馒头一手提着酒葫芦,盯着看了很久了。 不过他可没看战场,看的是拒妖岛,或者说拒妖岛西北方向。 人皇在发愣,一帮年轻人看着他手里的黑馒头,实在是膈应得紧。 谈石洲嘟囔道:“这……真是丹药?” 杨冥昭点头道:“上次我瞧见他自个儿炼丹了,无法运用灵气,这丹药真是揉出来的。” 谈石洲咋舌道:“至于这么吃吗?吃了半年了都!” 其实杨冥昭也纳闷儿,所以他也只能说道:“估计是上次受伤太重了。” 提起这个就来气,屋子里人不约而同一句:“狗日的姬闻鲸!” 也就是打不过,要不然估计都排着队去轩辕城了。 骂归骂,可打是真打不过,二楼三楼加一块恐怕都打不过。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指着拒妖岛西北角,轻声道:“温兄,秋期将军,要是你们,从西边儿进攻拒妖岛,会选哪条路?” 盖秋期想了想,沉声道:“我不会选西北或是西南,我会选正西。” 刘景浊眼前一亮,笑问道:“为什么?” 盖秋期指着沙盘,开口道:“拒妖岛与青鸾洲大陆之间,虽然有十几万里,但正西有个葬剑城的。合道剑修景欢常年待在葬剑城里,十万里对于合道修士来说,弹指功夫就能到。” 刘景浊点了点头,说道:“是因为我们觉得不会有人从正西进攻?” 杜神嘟囔道:“刘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从西边进攻,难不成大瑶王朝出兵进攻拒妖岛吗?” 刘景浊没好气道:“你管是谁呢?” 温落笑了笑,挥手布设出了一道九洲舆图。 他指着从浮屠洲东北角到青鸾洲西北角,开口道:“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从南边来,绕远了不说,南边可还有婆娑洲、瘦篙洲,过两洲之地,再绕一圈儿青鸾洲,不光绕远了,还容易被人察觉。” 此时一帮年轻人才明白刘景浊想说什么,便都站了起来。 柳初言试探开口:“我听说有那种通海眼的井,有没有可能,路线在海底?” 温落笑着摆手,“不可能!九洲又不是漂……” 说到这里,他猛地看向刘景浊,沉声道:“如今九洲,是靠着九鼎漂浮在海上的对吗?”壹趣妏敩 刘景浊啃了一口黑馒头,又点了点头。 顿了顿,他说道:“我下过一次归墟,没到底,境界不够也下不去。书上说四海八荒之水都流向归墟,这也是为什么八荒门户选在归墟的原因。我听说海底也是有暗流的,有些暗流甚至跨越千万里,只要卷进去就出不来了。” 杜神一皱眉,“要不要想法子确认一下?” 刘景浊摇头道:“不需要,不着急。他们要是做得到就不会等上三千年了。当然了,从前做不到,不代表现在做不到。也别想着堵,哪儿能堵的住。” 盖秋期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刘景浊咧嘴一笑,“这件事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了,二楼三楼就有奸细。” 柳初言白眼道:“行了行了,你赶紧说要怎么办?” 刘景浊笑道:“杜神啊!跟你师父说一声,烦劳他移步青鸾洲东北角坐镇。另外告诉大瑶王朝,最好是在东北方向布设些战船。” 上三楼后,温落这才问道:“你怎么……” 刘景浊拿出一封战报,浮屠洲那边的。 战报上说,浮屠洲大军在拼死往东北方向前进。 温落摇头道:“没懂。” 刘景浊笑道:“所以你当不上大将军。” 一模一样的路子,想让我吃几次亏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63章 路线免费阅读。 第664章 各有准备 结结实实一剑,刘景浊已经趴在下边儿吐血了。 郑红烛看着刘景浊,摇头道:“把你的剑取出来,拿剑对我。” 刘景浊摇头道:“没带,用不了灵气,带不动。” 郑红烛一下子皱起眉头,将手中佩剑甩去刘景浊那边,沉声道:“拿起耕读,朝我出剑。”..m 陈桨心知不妙,大半年来,郑红烛可是一直在忍,今天怎么啦?忍不住了? 他转头看向左珩川,使了个眼色,二人嗖一声消失不见。 刘景浊也知道不妙,今日说不定要睡在这里了。 他抬手提起耕读,讪笑道:“前辈,别生气啊!” 郑红烛面无表情,沉声道:“闭嘴,出剑。” 刘景浊只得提起长剑,一个突刺过去,灵气用不了,罡气也可以用,再说剑气剑意又不是非得灵气催发。 一剑刺出,看似锋锐,可郑红烛这是以指剑朝着刘景浊额头点去,刘景浊的剑分明已经快到郑红烛脖子上了,可还是收剑格挡。 就这一下,郑红烛面色凝重,停手了。 刘景浊苦涩一笑,双手递还耕读,轻声说道:“让前辈失望了。” 郑红烛摇了摇头,言语之中掩不住的惋惜:“论剑道天赋,在我眼里,你比龙丘棠溪和左春树要高出一大截儿,我甚至一直在怀疑,站在我前面的那道虚影是你。现在看来,我错了。” 他收起耕读,本来想走的,可越看越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成这样了?防什么?犹豫什么?这么怕死?” 刘景浊取出黑馒头啃了起来,无话可说。 郑红烛又摇了摇头,化作剑光离去,就剩下刘景浊啃着馒头,下酒疗伤。 刘景浊知道,郑红烛是真失望,否则这会儿自己就晕了。 可我又能怎样? 远处山丘上,陈桨叹息一声,摇头道:“郑兄,过分了。你我都知道,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做的事情,他不做肯定还有人做,可那个人什么时候做?咱们这个岁数了,事难两全,有得就有失的道理总归懂吧?” 郑红烛沉声道:“你不是剑修,你不明白。他不是无可奈何,他是一口心气已经见底了。无论如何,心气不能坠!一旦一口气没了,他就废了。我就想不明白了,当年在游江国劈开剑神山,那是何等心气?持剑上人间最高处时又是何等心气?短短十几年,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别说练剑,就是练拳,我都看得出,那等随心拳意有多难得?可现在呢?一天比一天不潇洒,那份拳意早晚也得消磨殆尽。” 左珩川无奈道:“安子啊!你让他怎么潇洒?俗事缠身,仙人也难再仙。你这……属实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陈桨摇头道:“我认识他早,二十年前的刘见秋,真不这样。因为那时候知道的少,心思纯粹,便能念头通达。三字塔两年读书,有利有弊。压下他的浮躁,但也磨钝了剑锋。” 顿了顿,陈桨又说道:“说白了,压力太大,患得患失。他怕死?怎么可能,他是不敢死,至少现在不敢死。你说这么大的局,一旦达不到他预期设想,怎么办?整座九洲为此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海上又死了多少人?万一到最后没能做到,他可怎么办?” 左珩川点了点头,附和道:“咱们三个,潇洒在于没有羁绊。安子练剑八千年,也就收了赵长生一个徒弟,没有开宗立派。舟子但兰舟岛向来不是宗门。我倒是创建了鱼雁楼,可一开始就是甩手掌柜,不担事儿。但刘景浊不一样啊!他光头衔儿多少个?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郑红烛板着脸,也不晓得为什么,忽然折返回去。 刘景浊已经打算出去了,临走之前却被一剑掀翻,重伤倒地。 郑红烛冷冷开口:“想走?想屁呢?练拳的时候想着排兵布阵,练剑的时候想着日后打算,那你练你大爷!” 刘景浊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 “前辈,我真有事儿。” 郑红烛冷笑一声:“你是天下第一大忙人,我知道的。但你想出去,得看我心意。”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八月十五之前我必须出去!” 郑红烛笑盈盈问道:“出去吃月饼啊?” 刘景浊只是抬头看向郑红烛,沉声道:“是我让前辈瞧不起了,前辈想怎样,出招就好。” 郑红烛咧嘴一笑,“简单,让我满意你就可以出去了,我晓得,你着急陪你媳妇儿过生辰嘛!” 就这点,还证明你刘景浊算是个人,起码有私心的。 要是这点儿私心都没有,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都说大公无私是好的,但大公无私要分时候的。 ………… 问道宫主接到传信之后,立即北上,干脆结庐靠海山峰,在此坐镇。 曹秀调遣东海水师半数北上,赶在年前就能到。 其实远不止这些,傀山那边,桂祘得到了她小师弟第一封亲笔信,她拿着信,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写的这是什么字啊?师父那一手字写的多好?瞧瞧儿子,简直就是胡来嘛! 看见最后一行字,桂祘那个气啊! 因为刘景浊写着,小师姐无论如何别发疯!切勿打草惊蛇! 什么叫别发疯?我还不是为你发疯? 不过,如此大海捞针,他真觉得有用吗?那可是在广袤大海之中寻找一处通道啊! 桂祘缓缓起身,背好了佩剑,嗖一声就往西海去了。 找不到归找不到,但总要去找的嘛! 浮屠洲战场上,妖族三线皆在溃败,唯独北线发疯一样反扑,给驻守灭洲城的修士弄得摸不着头脑。 而长安城里,一处楼阁高处,皇帝赵坎与龙师许经由对坐饮茶。 赵坎取出一枚镜花石递给许经由,笑问道:“龙师可有后手?” 镜花石里,寥寥几个字。 路在水下。 许经由看过之后,笑着说道:“他是越来越聪明了,我其实也刚刚想到不久,准备拟定好法子之后再跟陛下详说。” 赵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咱们与浮屠洲开战,多久了?” 许经由伸出一只手,“五年了。” 赵坎沉声道:“祖宗百年积蓄,已经挥霍去了半数,国库打空之前,势必要灭了浮屠洲的!”m..m 许经由点了点头,“我明白,但具体什么时候总攻,是要看归墟那边的。假如那边一切敲定,我们的大军就可以合围,秋官一人就可以杀翻浮屠洲了。” 赵坎点头道:“那就等我二哥消息吧。” 顿了顿,赵坎忽然说道:“青莲洞天里那个孩子,如今也十余岁了吧?按照最初计划,是他十五岁时可以出来?” 许经由点头道:“胡潇潇十五年后要接管百越,刘御空的江湖路,我并不想给他划出那么多的局限,走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赵坎苦笑一声,摇头道:“今年是天衍十四年,我当了十四年皇帝,一半时间在打仗,劳民伤财。死伤在大月与浮屠洲的将士们,我要在皇城口给他们立功德碑!立在正门正中,文武百官也好,皇亲国戚也罢,哪怕是宗亲,也要绕路而行!” 也是这会儿,许经由才有机会说句想说的。 “陛下,你把太子送去前线……”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赵坎笑着说道:“可千万千万别跟皇后说漏嘴啊!我儿有志气,他说他二伯十五岁封游骑将军,他做不到,但也得是个马上太子才行。放心,死不了的。” 许经由还能说什么? 可赵坎却说道:“我们这一脉啊!也不知道受谁的影响,个个都不愿意当皇帝。焱儿也是一样,憋着去行走江湖呢。我是没机会,但焱儿,我想让他接手皇位之前,把江湖瘾过了。” 只可惜,太子注定不能修炼,否则有刘景浊送的雷霆火焰,余恬送的浩然正气,龙丘棠溪还偷偷送了一道剑运,他定然是中土新一代天之骄子。 世事难两全啊! 此时,有个小太监站在楼下喊道:“陛下,白龙卫传信,人快到了。” 赵坎连忙起身,开口道:“龙师,送我去渡口,我要接人!” 秋中黄昏,一艘渡船稳稳当当停靠风陵渡。 有个背着朴刀的年轻人,头上系着白巾,手里端着牌位。 上写,慈父陈砌渠。 赵坎几步上前,一把按住陈修真肩膀,沉声道:“你们父子都是好样的!我已经下旨,加封陈砌渠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一等忠勇侯,爵位世袭罔替!” “修真,带你爹回家吧!” 陈修真点了点头,“谢陛下。” 等看向后方面色沧桑的年轻人时,赵坎就没有笑意了。 “罢黜钟孝泉都御史,降为从七品游牧副尉,伤好之后随军出征。” 三品到七品,简直就是一撸到底。 钟孝泉羞愧难当,低着头哽咽道:“是我让陛下失望了。” 赵坎冷声道:“你非要顶着御史身份上阵冲杀,那我给你武职,杀去吧。下次也别重伤未死,干脆战死算了,到时候我给你娘搬去两代忠臣的牌匾,再追封你国公,追封一等侯,也世袭罔替,可你有后人吗?” 故意没有理会钟孝泉,赵坎走去后面,伸手拍着个年轻人肩膀,笑着说道:“你啊!明明就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从军之后那般勇猛。给你个从六品衔,回去之后继续杀妖!也,好好活着。” 毛霖重重行礼,“谢陛下。” 赵坎还是说了句:“要回去看看你娘吗?” 毛霖摇了摇头。 赵坎又拍了拍其肩膀,轻声道:“好好活着,我家小豆子欠你一顿饭,要是还不上了,她不得哭死?” 毛霖抬起头,轻声道:“她……真的还记着?”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64章 各有准备免费阅读。 第665章 是人是妖 照例,陈砌渠死后,陈修真承袭忠勇侯爵,是要守孝三年的。 但他在安葬陈砌渠后,便背着朴刀,到了小巷一处面铺子里。 钟孝泉在家养伤,毛霖不愿回家,又不想住朝廷安排的地方,就也借宿在了钟孝泉这里。 三人聚在此地,一人一碗面,可都没什么胃口。 还是陈修真取出酒水,各自一壶。 钟孝泉拿起酒,狂灌下一口,沉声道:“陈兄,对不住,我的错。我要是能再快点,陈将军就不会死的!” 陈修真摇了摇头,没好气道:“得了,你就是自找的,文官拎着马槊上战场拼杀,你不是找事儿吗?显得你能吗?再说了,那是必死之局,我爹自愿去的,你就属于添乱。现在好了,一撸到底,从三品成了从七品,满意了?” 要是不冲动,等到战事停歇,他当上三年六部其中一司主事,再升到门下省熟悉三年,五十岁前肯定能做到位极人臣的。 现在好了,从七品武散官,陛下是真生气了。 毛霖却说道:“孝泉兄降一降是对的,景炀王朝开国以来,哪里有三十出头就是从三品的?” 陈修真不以为然,淡然道:“那是因为之前当官儿当到三品就顶了天了,宰相才正三品。能上二品的,都是在家休养的,还都是从二品。我爹带兵灭国,不也才给了个五品衔。” 钟孝泉摆摆手,打断这个话题,议论这个犯忌讳,转而问道:“你是怎么个回事儿?不守孝了?” 陈修真摇头道:“不守了,我是黄龙卫,事情还很多,有件事已经耽搁很久了,我得去了。我家老头子是快六十的人了,死在战场上,死得其所,你们两个不必因此心中有什么芥蒂。” 顿了顿,陈修真又说道:“毛霖,差不多了,去看看你娘吧。这几年她起早贪黑的,刮风下雨都出摊儿,不是为挣钱,为惩罚自己,可能她知道自己错了。” 毛霖摇头道:“这点千万别劝我,我不敢回去,我怕再跳一次渭水。” 说着,他看向里屋一个小屋子,问道:“小时候,小豆子就是在这儿跟孝泉兄学数算的?” 提起这个,钟孝泉头大如斗,无奈道:“长公主小时候太淘了!你是不知道,自打椋王殿下出门远游,那丫头可就再没人管得住,太上皇把她宠成啥样了都。后来你那事儿,闹得她又不吃糖葫芦了,以后你见着殿下躲着点,我怕他揍你。” 毛霖咋舌道:“椋王殿下,真就那么凶?” 陈修真呵呵一笑,“你在罗杵麾下,你看他凶不凶?他可是青椋山牒谱修士。我头一次见殿下,差点儿给我整的退出黄龙卫了。” 他摆摆手,“算了算了,说他作甚。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不要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还有,别死。等到你们七老八十了,我还是这模样,勾引你们孙女儿重孙女儿,那多好。” 钟孝泉笑道:“没问题啊!先叫一句太爷爷,我们感受一下。” 陈修真拿起酒壶,“去你娘的,走了。” 走出巷子,有个背阔剑的姑娘等候良久了。 佟泠问道:“交代几句,交代半个时辰?” 陈修真不答反问:“你不跟钟孝泉见一面?” 佟泠冷笑道:“你是不是找打啊?赶紧走!其他人已经在东海等候了。” 陈修真点点头,边走边问:“现在几个人了?” 佟泠淡然道:“龙师说要减一个名额,只留下九个人。除你我之外,还有七人,都四十上下,都是金丹了,就你还是个凝神境界。” 此时有人问道:“准备好了?” 佟泠点头道:“好了,烦劳冯前辈。”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深处河水入海口,陈修真弯腰就吐啊! 佟泠满脸嫌弃,沉声道:“你可真丢人啊!” 此地早被大阵隔绝,两人落地不久,海面便有一处通道显现。 沿着通道而下,海底极深处,有一座残破遗址。 陈修真咋舌不已,问道:“这是……东海龙宫?” 佟泠点了点头,轻声道:“以后就是我们九个的修炼之处了,剑阵一日不成,一日不得出此地。” 陈修真笑道:“我家老头子没了,我了无牵挂,多久都行。” 落地龙宫遗址,陈修真猛然抬头,他瞪大了眼珠子,问道:“这是……海底暗河?怎么这么多啊?” 遗址上方,是数十条暗河,皆有数十里之宽,流速极快,汹涌无比,极其壮观。 此时许经由凭空出现,也抬头看了看那些暗河,随后笑着说道:“都来。” 七道身影,先后至此。 许经由这才低下头,从佟泠开始数。 “佟泠,安南十国起兵时,你父亲是边军斥候,壮烈赴死。” “陈修真,大将军陈修渠之后,你身上还有孝呢。” “熊椛,你是妖鬼十国那位守城黑熊的后代,但你现在是景炀王朝的人。” “安去忽,大雪山人,你爹娘是国主奴隶,是景炀王朝大军过境之后,你家才有了牧场有了牛羊。” “廖乐梦,你父亲战死安南。” “葛翀,你父亲战死于跟大月在大雪山的冲突。” “柳先珏,你父亲死于安南。” “顾回生,济水顾氏,你是顾氏当中,唯一一个真正的人了。” “钱泓,你爹二十几年前战死妖鬼大道。” 挨个点名之后,许经由沉声道:“你们都是景炀王朝忠烈之后,都是景炀王朝当代天之骄子。不过你们晓得,选你们九人,是做什么吗?” 佟泠皱眉道:“不是为了克制刘景浊吗?” 许经由哑然失笑,“克制他?想想就好了,等他需要被克制的时候,别说你们九个克不了,天底下恐怕没几个人敢说能克他了。” 佟泠沉声道:“那还能干什么?” 许经由沉声道:“你们也好,我们也罢,从来就为一件事,护好我们的景炀。如果将来刘景浊拦路,那即便克不了,也要克。但当下,你们就一件事,吃掉这龙宫机缘,全部跻身炼虚境,练成剑阵,静待敌犯。” 他看向上方暗流,沉声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护景炀,先得护着中土,护中土,就得护天下。” 为了景炀王朝,我许经由什么都能舍弃。 道义、德行,又或是命,自己的命,别人的命,在景炀王朝面前都不值钱。 师父的儿子那么多人护着,大师姐的儿子,我许经由护着!陛下的江山,也由我许经由护着。 真要有那么一天,非要做选择,那么除却景炀王朝与赵氏一族外,其他的,都能舍弃。 若是赵坎跟刘景浊非要死一个,许经由会选刘景浊。 ………… 八月伊始,神鹿洲天气转凉。 一趟倾水山后,姜柚终于沿着樱江,到了一处山中茶铺。 还是爷孙俩,草木精怪,少年名为马黄,本体是一株马蹄大黄。老人本体,是七叶重楼。 姜柚在书上看过,大黄味苦性寒,有凉血解毒、逐瘀通经之用。重楼味苦微寒,清热解毒,消肿止痛,能治蛇虫咬伤。 龙丘洒洒说,得亏当年师娘给了他们龙丘家客卿令牌,不然早就被抓去入药了。壹趣妏敩 走去茶铺,姜柚笑着说道:“我叫姜柚,我师父是刘景浊,能给碗茶喝吗?” 马黄闻言,愣了好半天,说当然可以,定然可以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刘景浊近况,重楼便过来,笑着说道:“茶饭都有,但吃完喝完得马上走。我记得刘先生说,我们要是想去青椋山,可以随时去对吗?” 姜柚没太在意那个不太客气的说法儿,只答了后半句:“是的,师父一直有说。” 老人笑着点头,居然对着姜柚抱拳,“那就烦劳姜姑娘,带着马黄一起走,最好是能在青椋山落地生根。” 姜柚一愣,“可我要北上斗寒洲,估计还得游历一年,到时候会跟桃子一块儿回山。不是不愿带啊!我走江湖,风餐露宿的,我怕他受不了。” 姜柚还没懂,但马黄懂了。 他笑着说道:“我可不走。” 话音刚落,老人抬手一记手刀,已经将马黄砸晕过去,还现了原形。 姜柚一皱眉,“老伯,什么意思?” 两人沉声道:“丫头,茶你喝不上了,快逃!” 姜柚皱眉道:“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想逃?怕是来不及喽!你呀你,装了这么多年了,为一个没什么关系的小丫头现身,我是真不晓得你怎么想的。” 老人笑了笑,淡然道:“人得知恩图报,像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跪下喊句恩公来?” 两句之后,一道身影落地,是个美貌女子,且,境界极高,恐怕是登楼修士亦或是合道修士了。 老人转头看了一眼姜柚,笑着说道:“待会儿我拦住她,你往哪儿走都可以,你身上应该有能联系龙丘家主的东西吧?”..m 姜柚点了点头,“是有的,不过她是谁?” 那美貌女子笑盈盈说道:“我是谁?你的仇人呗,当年我都夸下海口了,是你自行兵解,害得我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被逐出总坛。没想到三千年后,居然又遇见你了。” 女子阴冷一笑,“谁都跑不掉,该死的死,该入药的入药。” 姜柚面无表情,只是轻声问道:“阿狸,这是人是妖?察觉不到妖魂,怎么一身妖气呢?” 有个青毛小兽跳上姜柚肩膀,笑呵呵说道:“我听李泥丸说过,应该是一种魔修手段,为破境,炼妖族精血填补自身缺陷,长此以往,就会人不人妖不妖的。” 姜柚哦了一声,“那别打死她。” 对面那美貌女子已经皱起眉头,声音发颤:“合道大妖?” 风狸一脸傲娇,“我是神兽,你才是妖!人妖!” 有个自浮屠洲御剑而来的剑客,此时蹲在云海上,抓耳挠腮。 什么世道?人手一只合道妖宠?那我不是白来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65章 是人是妖免费阅读。 第666章 提不上来的一口气 风狸过去,抬起爪子一拍。 哎?跑了? 面前就是一道肉身皮囊,魂魄早不知去哪儿了。 风狸找寻了一番,无果之后,只得折返,化作青毛小兽蹲在了姜柚肩膀上,有些嘟囔着开口:“跑了,没赶上。” 姜柚咧嘴一笑,伸手按住风狸毛茸茸的脑袋,轻笑一声,开口道:“哎呀,没事,跑了就跑了,下次咱们找到她,揍扁她。去,先把马黄复原。” 风狸点点头,呼一口气吹了出来,马黄已经恢复人身,但还晕着呢。 姜柚扯来一张板凳,笑着说道:“老伯,饿了。” 老人愣了好半天,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这才无奈一笑,感慨道:“还真是人间代有才人出,等着,我给你做吃的。” 老人在不远处忙乎,姜柚也在发问不止。 “你们认识?老伯是炼虚巅峰的妖修对吗?” 老人点了点头,轻声道:“对,刚才你看见的不是她的本来面目。她叫点绛,很久之前被蛇咬了,我救过她的命。但我那时已经是千年老药,她心思不纯,想要抓我去炼丹,我没办法,就只能跑来樱江附近藏起来。至于跟你,我不大清楚,我只知道她是跟着你来的。碰见她,我也挺意外的。” 姜柚摆摆手,笑着说道:“老伯就别编故事了,不好说我不问了就行了,你这故事编的都不圆。” 老人哑然失笑,转头看了一眼姜柚,挺聪明一丫头啊! “但你要相信,我没有坏心思。等有一天见着了你师父,我会和盘托出的。” 姜柚点了点头,没有刨根问底,只是问道:“这地方,你们怕是待不成了,要不然先去青椋山?我们山头儿地方大,现在也缺人。” 老人笑道:“我们也没法子,只能去青椋山暂避了。” 方才一道魂魄从此地往北,半道上又折返,一路往南,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山中。山中有洞窟一处,里头摆放着至少百余美貌女子。是的,是摆放,不着寸缕的站在一间间琉璃屋中。 很快,其中一处屋门打开,赤裸女子迈步走出,蹦了蹦活动筋骨,再一转身,已经穿上了衣裳。 山洞口,有个剑客直捂着眼睛,这场面,君子来了都遭不住啊! “那个谁?衣裳穿好没有,穿好了就出来。” 刚刚准备描眉的女子,被这一声喊到心惊不止,因为她记得这声音。 再想跑,来不及了,泼天剑意已然笼罩群山,别说现在,即便全盛之时都出不去啊! 她缓缓放下手中物件儿,笑盈盈开口:“牧剑仙,没想到你还活着呢。” 牧沉桥淡然道:“托你的福,寿元之火正旺。” 女子缓缓起身,笑道:“牧剑仙绕我一命,这洞穴之中上百处子,由我这老手操控,轮番儿让牧剑仙试试如何?” 牧沉桥咧嘴一笑:“别介,皮囊是好,我都要站起来了。可惜魂魄是你,几千岁的老太婆,想着可就恶心啊!” 女子撕开领口衣裳,晃荡着就出来了。 “你就是好色之徒,装什么?” 牧沉桥面无表情,并指竖划,那具身躯一分为二。 “我是好色,但我只去青楼啊!” 可那魂魄居然又朝着一具皮囊走去。 牧沉桥微微眯眼,已经站在魂魄身后,数道剑影凝做锁链,锁在魂魄脖子上。 “别蹬鼻子上脸啊!你不是喜欢换肉身皮囊吗?我给你换一个。” 随手丢出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妇人皮囊,专门为她准备的。女子只一眼,简直是道心崩溃。 “不,你敢把我往这里面塞,我就点燃魂魄!” 牧沉桥哦了一声,“你点吧。” 已经要被塞进老迈皮囊,女子终于撑不住了,颤声道:“你要干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啊!让我丑,不如让我死!” 半晌之后,女子挑了一具年轻丰腴的肉身,穿着村姑衣裳,走出了洞穴。 牧沉桥早已不知所踪。 确定牧沉桥已经不在此地,她皱着眉头,点了一根香,以心声说道:“牧沉桥还活着,他已经找到了我,知道了分舵的事情。” 有人答复:“一个牧沉桥,小事情,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但总坛没让你动艾禾的转世身,你擅自行动了。” 女子却笑盈盈传音:“我找到了那株重楼。” 略微一沉默,耳边又传来声音:“说出位置,你即刻起重返总坛。” 茶棚那边,爷孙俩准备东去,姜柚已经北山。 走了没多远,便瞧见了个胡子拉碴的剑客。 剑客咋舌道:“至于吗?一点儿都没变啊!” 姜柚皱起眉头,“你是谁?” 剑客来了句上辈子刚认识时一模一样的话。 “在下,牧沉桥。” 见姜柚眉头紧皱,他也不敢开玩笑了,赶忙说道:“方才那人,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宗门之人,名字是叫点绛,宗门叫做籴粜门,就是买入东西然后卖出东西,说白了就是个全是中间人做生意的山头儿。你以后注意着点儿,当年籴粜门想卖了咱们,现在我们又出现了,他们还想继续这生意。” 姜柚嘴角一挑,“卖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卖谁!” 牧沉桥点点头,“行吧,反正你这辈子家大业大,不用怕。” 说罢便御剑而起,直去东边儿。 浮屠洲那边有点儿意想不到的事情,得去仔细瞧一瞧。 ………… 八月十一,北牢之中,刘景浊一身剑伤,连疗伤药都没了。 郑红烛还不忘提醒:“刘人皇,八月十一喽,再这样,可就要错过了。” 刘景浊擦了擦嘴角血水,以罡气作剑,欺身而上。 结局在预料之中,被人随手一剑砍飞。 刘景浊挣扎着起身,啐了一口血水,沉声道:“郑前辈,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真没用,除了能将我体魄磨炼得更牢靠,你想要的,达不到的。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面对的,即便我在你面前心比天高,一旦出去,还是一个样子。” 郑红烛笑道:“急了?之前怎么不说?” 刘景浊点头道:“是急了。前辈想要我强提一口心气,前辈觉得我现在没了剑修模样,前辈也觉得我变得懦弱无刚,都是对的。但你把我打死,你想要的一口气,我一时之间也提不起来的,能保住那最后一口气不散,我已经很用力了。” 第667章 办得到 一年多来,刘景浊头一次去兵庐那边,这次吴赤没躲起来,破境登楼了,就是底气足。不就是那仙器嘛?天材地宝拿来,炼就完了。 可没想到,这次刘景浊又给他出了个巨大难题。 吴赤捂着额头,直叫唤:“哎呀呀!你刘景浊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即便是从前的脊背山,那也是以铸剑闻名的。各式各样的剑匣,你说得出我就做得出。弄傀儡之类的,你得找墨家弟子去啊!” 刘景浊笑道:“用点儿脑筋嘛!我现在上哪儿找墨家弟子去?就是在秦家傀儡原有基础上,加上些剑匣之类的,不也很容易嘛?” 吴赤呵呵一笑,白眼道:“容易?你自己去弄吧!” 刘景浊喝了一口酒,沉默半天,看起来很纠结。 过了好一会儿,吴赤只听见刘景浊说道:“做不到也没法子,那这样吧,一年时间,给我弄够二十艘剑舟够用的剑匣?仙兵品秩即可。” 吴赤嘴角抽搐,“你小子当我是骡子呢?撒一把麦麸能吭哧吭哧干半天那样?一年五艘,最多了!” 刘景浊笑道:“十五艘。” 吴赤直翻白眼,“七艘。”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十艘。” 吴赤沉声道:“八艘,最多了!” 刘景浊笑盈盈点头,“成交,过年前整出来四艘不费劲儿吧?欧钰手里都已经积攒出来不少灵兵了。” 也就此时,柳初言落地刘景浊身边,轻声道:“人来了。” 刘景浊大喜,道:“快去,把人接上,往秦家走。” 柳初言点了点头,化作剑光离去。 传音问清楚是谁,吴赤才明白了点儿什么,他皱着眉头,问道:“就是那个造出来很多很多杀器的陶景盛?你给大瑶王朝跟醒神王朝的符兵符甲,也是他设计出来的?你想让他改造秦家那木甲傀儡?” 刘景浊笑着说道:“设想一下,十艘剑舟前方开路,两道背着仙兵剑匣的傀儡各护一艘剑舟,剑舟之上坐镇登楼,两侧几百里各有一尊登楼。能攻能守,能进能退!” 吴赤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要反攻了?” 刘景浊点点头,“不是大举反攻,但不会再像这四年一样龟缩不前了。” 吴赤沉声道:“我的意思是,不要着急去打造仙兵剑匣,灵宝巅峰的,赶在腊月我给你四十套,明年开始,一月一套仙兵,挨个去换上。最好是让那陶景盛预留出来位置。” 刘景浊摇头道:“可以先打造灵兵,但仙兵数量还是不变吧,逼你归逼你,不能往死里逼,你能做出来八套,估计都要一整年待在火炉旁了。” 吴赤摇头一笑,“这个不用你担心,忙你得去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瞬间消失。 柳初言速度很快,刘景浊到时,他已经拉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到了秦家后院。 刘景浊刚刚落地,陶景盛已经恭恭敬敬抱拳,沉声道:“殿下!” 刘景浊抱拳回礼,也是声音发沉:“终于把你盼来了,有些事得先跟你交代好,陶景盛的名字,不能用,你得想个化名,但最后一辑拒妖传,你的名字会在上面。”m..m 陶景盛笑着说道:“已经想好了,就叫隆山了。殿下还是赶紧带我去干活儿吧,船上半年,我都要闲疯了。” 刘景浊点点头,以心声喊了句秦叔,又喊了老鬼前辈。 两道身影先后至此,秦翻雪落地之后立即挥手,一处小洞天门户当即开启。 对着在场众人抱拳之后,秦翻雪单独对着陶景盛又是一抱拳,沉声道:“盼陶先生久矣,倘若能让这些大家伙上战场冲杀,陶先生功德无量!” 陶景盛惶恐不已,无奈道:“诸位都在战场上拼杀,我做些能做的而已,愧不敢当。” 归海无量摇头道:“别瞎客气了,人皇喊我来是干什么?赶紧说。” 刘景浊也不墨迹,指向陶景盛,沉声道:“老鬼前辈在得到下战场的军令之前,得保证陶景盛的安全,你死,他不能死,明白吗?” 别说两个当事人了,连柳初言都控制不住的抽了抽眼皮,这话太重了。 归海无量倒是不恼,只笑问道:“一个凝神老头儿,比我这个合道境界还要重要?” 刘景浊抱拳道:“合道当然重要,但在我眼里,能少死人,更重要!” 归海无量摆手一笑,“小子不识逗,说着玩儿而已,别太较真啊!放心吧,我死他也不会死的,你们忙你们的,我棋还没下完呢。” 一行人走入小洞天,陶景盛一见那整整齐齐站成一排,数百丈之高的巨大身影,略微语噎:“这……要建造如此巨物,耗费的财物,难以估量啊!” 刘景浊笑道:“哪怕建造一具要千枚泉儿,我也要建!” 秦翻雪轻声道:“财物不用担心,那是人皇的事情,陶先生就说能不能造。人力更不用担心,只要陶先生能复刻图纸,我还有十六具是可以动的,建造与它们体型相差不大的东西,很快。” 挖一个方圆几十里的岛屿都用不了多久,何况造自己了。 新岛船坞为何能如此快速造船?就是因为有这些巨大存在,否则怎么可能造船如此之快。 陶景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沉声道:“我得先拆开一具看看,要真能跟秦家主说的一样,最迟明日,能不能复刻,我会给诸位一个答案。”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刘景浊,沉声道:“最好是能给我找一个能炼稀奇古怪物件儿的炼器师来。”..m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初言,去把欧钰找来。” 柳初言点了点头,早就习惯了刘景浊喊人不带姓了。刚开始听着别扭,总感觉是长辈叫晚辈,可听习惯了,也就没啥了。 完事儿后,刘景浊对陶景盛抱拳,轻声道:“秦家主教你怎么用,我得去筹钱了。” 秦翻雪笑着说道:“数目太大,我现在真帮不了你,你得自己头疼去。” 刘景浊点了点头,走出小洞天,直去戍己楼。 上二楼之后,刘景浊就取出一壶酒,笑呵呵走去东门笑酒身边,将酒递了出去,又笑着说道:“笑酒兄,上次议事喝的酒,我剩下的可不多了。” 二楼,此时杜神、杨冥昭、谈石洲、盖秋期,还有刑寒藻,都在。 几人面面相觑,毕竟人皇很少这副模样的。 东门笑酒神色古怪,反正先喝一口再说。喝完之后,他问道:“刘山主需要钱?” 几个相对年轻的年轻人,这才明白。 几人心知肚明,刘景浊能宰的,一个是神鹿洲龙丘家,因为龙丘棠溪嘛!另一个就是天底下最有钱的破烂山了,刘姚穿一条裤子,天下皆知。 刘景浊笑着点头,道:“笑酒兄,冰雪聪明啊!” 东门笑酒问了句需要多少,又灌一口酒。 刘景浊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十万泉儿。” 东门笑酒没被呛住,年轻人们眼珠子都要瞪圆了。 十万泉儿?人家破烂山是有九洲最大的灵玉矿,天下六成泉儿都是破烂山铸造的,可……这也太多了吧? 没成想东门笑酒倒是极其平静,只是问道:“很急?那就得人皇手书一封,打个欠条了,毕竟不是小数目,我们宗主那边也好……” 说的是人皇,不是刘山主。 话没说完,刘景浊已经双手递上欠条,当然是署名拒妖岛戍己楼刘景浊。 刘景浊笑着说道:“早准备好了,顺便告诉姚放牛,不给钱就绝交。” 东门笑酒哑然失笑,摇头道:“不至于,对我们来说数目是大了点,但对破烂山来说,区区十万泉儿而已,宗主倒不会因为这个跟人皇绝交。” 杜神嘴角抽搐,谁不嘴角抽搐?区区十万泉儿,而已?瞧瞧!说的是人话吗? 刘景浊一笑,伸手拍了拍东门笑酒胳膊,叹息道:“多谢啊!我真的没脸跟老丈人借,显得多没出息?” 东门笑酒只笑着说道:“别的可能不好办,只是要钱就很好办,放心吧。只不过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刘景浊摇头道:“卖个关子,到时候再说。” 刘景浊坐去一边凳子上,问道:“如今大瑶王朝跟醒神王朝,各有大军多少在?” 这事儿得刑寒藻答复,她站起来,轻声道:“不久之前,大瑶王朝增兵二十万,都穿着符甲带着符兵。如今只大瑶王朝就有六十万大军了。醒神王朝那边略少,四十万。穿戴符兵符甲之后,将士们战损已经大幅减少了。” 但代价是前面死得多了,因为黄庭之上的妖族,根本到不了后方。 刘景浊点了点头,开口道:“除却战船剑舟之外的大军,还是原来布置,不要去调整。” 转头看向那位女将军,刘景浊笑着说道:“秋期啊,你去新岛找霍犬年,帮他练兵吧。” 杜神一愣,原来霍犬年这么些天不出来,是一直在练兵吗? 霍犬年夜修武道,且是单花琉璃身。 百万人中,难道挑不出来三千有武道资质的?做不到两年开山河,五年总行了吧?武道开山河,其实门槛并不高。不过路好上,却难走。 次日清晨,秦翻雪一句传音,刘景浊从去往北牢的路上折返,瞬身到了那处小洞天。 被拆成零碎的木甲傀儡铺满地面,陶景盛身边放着几十页纸,一夜时间,分解出来的草图。 见刘景浊到此,陶景盛大笑不止,欧钰也压不住笑意。 “殿下,办得到!但新造出来的得由人操控,恐怕需要上百人。” 刘景浊略微沉默,问道:“凡人,还是炼气士?炼气士的话,需要什么境界?” 欧钰大笑不止,盯着满地零碎,眼中那种火热,几乎掩盖不住。 刘景浊头一次觉得,欧钰这炼器一道的天骄,名不虚传。 “剑匣需要炼气士操控,金丹足矣。其余的,凡人即可。”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67章 办得到免费阅读。 第668章 几个人 一个人,不论是什么品行,好像他只要对某件事有所热爱,那他在这件事前,眼睛是会发光的。 欧钰便是如此。 只一夜而已,欧钰便构想出来一种类似于渡船动力来源的东西,就是让这些巨大傀儡去“吃钱”,就跟他给宋元青造的青铜马车一样,只不过这个大家伙,动一次用的钱可不少。 听完两人解释,刘景浊沉声问道:“需要多久可以做出来第一具?” 陶景盛笑了笑,轻声道:“要是能动就行的,只需要三天。可以先造出来个能动弹的,找来百余人操控熟悉。但要造出能上阵杀敌的,最好是选用雷击桃木、枣木,一月能造出一具是极限。” 刘景浊摆了摆手,叹息道:“树不敢砍了,再砍以后要被人刨祖坟的。” 柳初言转过头,轻声道:“其实,青鸾洲南北两边,桃木枣木极多,就说难河源头,还有却源山以南,再就是有个叫九和国的地方,都很多。” 顿了顿,她又说道:“你可以让杜神跟大瑶陛下说一声,估计很快就能砍来够用的树木。” 刘景浊无奈道:“难不成我还专门去一趟,雷击一次?” 陶景盛查插嘴道:“桃木的话可以不用雷击,就是威能差一些。可以用剑匣与火器找补回来。但木头做的,自身防御没办法提高太多。” 刘景浊想了想,点头道:“这样吧,欧钰回去兵庐,拎出来十个人,铸造木傀儡所用的鼎炉,陶景盛先用岛上现有木材造个样品出来,我去挑人,先上手熟悉。我回去给大瑶王朝跟醒神王朝传信,跟他们买木材。” 交代完后,本想先走的,可陶景盛却传音说了句:“殿下,我是景炀王朝的工部侍郎,这东西我……” 没说完就被打断,刘景浊也没传音,而是出声道:“这个东西,一旦面世,瞒是瞒不住的。但归墟战事结束之前,图纸不能外传。等打完仗,按照十大王朝战功高低,作为奖赏吧。” 看向陶景盛,刘景浊沉声道:“你脑子里记下了,我管不住,但打完仗前不能外传,也不能用去浮屠洲。” 陶景盛皱眉道:“可要是把这个用去浮屠洲,要少死很多将士的!殿下,跟浮屠洲开战以来,你知道咱们景炀死了多少人吗?他们手拉着手,能站出去两千多里地啊!死了几十上百万人了!” 刘景浊转过身,沉声道:“抱歉啊!我有我的考量。更何况归墟战场上死的人,不比浮屠洲少的。” 刘景浊走后,秦翻雪无奈伸手拍着陶景盛肩膀,“陶先生,理解一下,很多眼睛盯着他,要是一碗水端不平,会出问题的。” 欧钰讪笑一声,插嘴道:“有没有可能,浮屠洲战场撑不了多久了?景炀王朝那边,可能不需要啊?” 柳初言略微眯眼,欧钰自然察觉到了这年轻剑修的目光,于是讪笑一声,扭头儿忙活自己的。 柳初言只是觉得,这个欧钰,比想象中聪明得多啊? 今日练拳,出来很早,不到午时刘景浊就顶着一身伤出了北牢。 他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两个人吃。 龙丘棠溪看得出,某人今天很开心。 趁着正开心,龙丘棠溪问了句:“曹风回山之后,需要来拒妖岛吗?” 刘景浊摇头道:“三十年呢,这才过半,他没那么快。” 龙丘棠溪看了刘景浊一眼,“假如呢?” 刘景浊笑道:“真要是有这个假如,先拿下浮屠洲,之后他要是想来,跟顾衣珏一块儿来逛一圈。”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再没说话。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其实八月十五的月亮,已经很圆了。 龙丘棠溪靠在刘景浊肩头,问道:“你说素女跟姮娥,谁是月宫主人?” 刘景浊笑道:“晓得为什么月宫又叫蟾宫吗?传说偷仙丹的那个飞仙之后,成了月宫一只蟾蜍。所以我觉得,月宫主人,应该是白寒的前身才是。” “那你说古时月与今时月,一样吗?” 刘景浊微微一怔,点头道:“一样的。” 龙丘棠溪点头道:“那就好。” 刘景浊感慨道:“可惜我们看见的日月,都隔了一层天穹,总是看不真切。” ………… 酒铺后院儿,贺知章这是第一次跟着吴业学酿酒,也是头一次到了酒铺的酒窖。 说是酒窖,其实是一处小天地,里边存放两千年前来几代掌柜的酒酿,都是先喝老酒的。 吴业指着几百丈外的酒坛子,笑着说道:“这是我百年来酿的酒,不知道还轮不轮得到喝。” 贺知章不解道:“为什么轮不到?” 吴业并未解释,只是笑着说道:“今日起跟我酿酒,学了酿酒你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掌柜。跪下,有些事情我跟你交代交代。” 上次跪,还是拜师之时。 贺知章双膝下跪,恭恭敬敬,开口道:“师父吩咐。” 吴业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他们说都说历代掌柜都要叫吴业,是酒铺规矩。其实不是的,没有这个规矩,我死之后,你爱叫啥叫啥,改名梅脸都行。” 贺知章讪笑一声:“师父这话说得,即便没有规矩,可一直这样,我也得守着啊!” 吴业笑道:“随你。第二件事,酒铺之人不得投敌叛变,若敢投敌,那边石碑不能刻他名字,本名。” 贺知章点了点头,心说酒铺两千年,怎么可能有人投敌啊?我贺知章再不是东西,也干不出这事儿啊! 吴业接着说道:“第三件事,酒铺可以存酒,也可以赊账,账本上面谁存酒多少欠钱多少要记得一清二楚。存酒没有时限,没人来喝就一直存着。欠账也没有时限,永不能催账,人死了帐要在。来代喝存酒,喝多少都行,要多少给多少。但酒铺欠账,唯有血亲可还账,其余人的钱不要。若是没有血亲,帐就一直挂着。” 贺知章不解道:“人都死了,为什么还不能消帐?” 吴业沉声道:“人皇登岛之前,没人记得住那么多名字,特别是孤家寡人前来戍边,最后战死了,要是没有账本在,过个几百年,谁记得住那人来过归墟,谁记得他曾为人间戍边?” 贺知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明白了。” 吴业笑着说道:“其实从前那些身份铭牌都是放在酒铺的,以后你就少了一件事,因为现在身份铭牌都是戍己楼往西边儿桃李林挂的。” 说到这了,吴业便问了句:“知不知道为什么桃李林在西边?” 贺知章摇了摇头。 吴业便说道:“因为往西,是回家方向。无论哪洲修士,又或是岛上七姓,祖宗都在西边。因为西边,是九洲所在。” 吴业从袖子里取出两本册子,递给贺知章,郑重道:“账本,配方,今日传你。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要做到。” 贺知章恭恭敬敬接过两本册子,轻声道:“师父吩咐便是。” 吴业沉默片刻,随后开口:“酒铺掌柜不跟人起冲突,人家骂你,你就受着。最重要的是,夏檀烟是你师姐,记住了!你得保护她。” 贺知章俯首叩头,沉声道:“知道了。” 这天风和日丽,而北牢之中,有人刚刚挨完打,此时盘膝坐在一片焦土之上。 竹简横在他左手,右手刻字。 左珩川拎着酒走来,站在背后没说话。 可他看见竹简上四个名字时,忍不住的眉头皱起。 他问道:“假如他们就是他们,时间对不上吧?” 刘景浊笑道:“有郦潇潇的事情在前,我估计就是了。另外,夫余国那位邱家少夫人,挺有意思。” 然后刘景浊伸出手指,在竹简上虚划两个名字,没留下印记。 果然,左珩川皱眉道:“两个人?”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想必他已经知道我猜到了,这个机会我给他。” ………… 八荒境内一处洞天,从前一月就能造出来一位有炼虚战力但寿元极短的登楼。可现如今,此地一片死寂,独独一个头生双角的俊美男子在。 正在闭关,已经摸出一条道的陈黄庭,忽然感觉脊背发凉。他猛地睁眼,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一位冷艳女子。 这几乎压得他难以起身的妖气,大罗金仙无疑了。 那女子冷冷问道:“你也配姓陈?”.m 陈黄庭恍然大悟,笑盈盈开口:“是灵炆前辈吧?祸斗跟我说了,当年最强三人之一,陈灵舟的婢女嘛!” 话锋一转,陈黄庭冷笑道:“我怎么就不配了?当年妖族倒戈,你是领衔大妖之一吧?听说本前辈是中土神洲江水之中一窝蛟龙?前辈的哥哥叫做重焦,是陈灵溪的死侍,而灵炆前辈,做了陈灵舟的婢女?可惜后来,陈灵溪跟重焦都被刘顾舟斩了。” 女子眯起眼睛,冷声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恨人族,我兄长跟小姐本就该死,刘……他没错。” 陈黄庭讥笑道:“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被刘景浊委以重任,结果我跑来妖族这边了。陈灵舟让你留守人间,你不也是带着妖族倒戈一击?” 灵炆抬伸手抓住鹿角,轻轻一摇,陈黄庭头顶顿时血流如注。 可陈黄庭还是冷笑着说道:“堂堂八荒第二把交椅,连刘顾舟的名字都不敢提?” 灵炆一眯眼,抬手而已,便硬生生拽下来陈黄庭头顶犄角。 “你最好跟我好好说话。”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68章 几个人免费阅读。 第670章 桃枝挑雪 送走孙犁,柳初言便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刘景浊身后。 “龙丘姑娘不搭乘这条船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道:“她来的时候御剑来的,走的时候肯定也要御剑走的。过完这个年才会走。” 柳初言点了点头,御剑过海,登楼修士想做到太难了,可人家龙丘棠溪就是做得到。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 刘景浊问道:“有事儿?” 柳初言点了点头,传音道:“阿祖尔跟陆聃在盯着南边,让我跟着你去陈家。” 刘景浊诧异道:“是渔子说的?还是自己查出来的?” 柳初言撇嘴道:“你们男人,都觉得阿祖尔是金发碧眼的异域美人,花瓶而已,可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刘景浊没好气道:“我可没这么觉得过!你不要瞎说啊!” 柳初言一笑,眨了眨眼睛,问道:“难道你不觉得阿祖尔身材很好?” 刘景浊转过头,无奈道:“我就纳了闷了,你以前不是个这样的人啊!怎么戍己楼待了两年,变成这样了?” 柳初言笑道:“因为之前跟你不熟啊!况且你那名声,简直是一言难尽,谁敢跟你掏心掏肺的?” 两人一路往陈家方向去,刘景浊时不时地取出药丸子啃着,酒就没断过。 刘景浊问道:“怎么最近都是你来?别人呢?我不是说尽量让杨冥昭或者谈石洲来吗?” 柳初言脑袋一歪,“他们都忙,我闲一点,找事儿做嘛!” 夜深人静的,就他们俩,刘景浊也就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初言啊!人家左春树跟秋暮云是青梅竹马,咱们喜欢归喜欢,可不能太……” 话没说完就被柳初言板着脸打断,“你这说的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喜欢左春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刘景浊也是一愣,“可我瞧见你很多次去找左春树啊!” 柳初言气得直跺脚,“那是别的事情,瞎想!我师父想请左春树担任问道宫供奉,他死活不愿意,我只能一遍遍去求了。” 刘景浊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便讪笑道:“主要是姬泉跟元青的事儿给我整了个措手不及,这不得提防这点儿嘛!说到这里了,那你给我透个风,咱们戍己楼,还有谁喜欢谁的事儿吗?”.m 柳初言撇嘴道:“你倒不如想一想,为什么会是她!” 刘景浊摇头道:“不用想的,她恨我,恨她的家人,就这么简单。我给了她很多很多次机会了,可没用啊!有的人就是这样,永远分不清大小事。被簇拥着长大,她的家人可以原谅她,家人之外呢?” 柳初言叹息道:“袁岭前辈该有多伤心啊!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让他上战场的?免得让他待在岛上伤心?” 过了一会儿,飘起了雪花儿,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走到陈黄庭那个院子,门大开着,刚刚被人撕烂的蜘蛛网上,还有蜘蛛忙着在修补自己的“八卦阵”。 柳初言轻声道:“人在里面坐着呢,好像没打算走。” 刘景浊点了点头,提着酒葫芦,迈步往屋子里走着。 邓欢就坐在屋檐下,笑意不止。 刘景浊没着急去问身份铭牌的下落,只是站在桃树前,开口道:“我大概猜得到,但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邓欢看起来十分坦然,压根儿没想着去躲。 “为什么我娘一定要死?可别人就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刘景浊微微眯眼,“谁告诉你的?” 邓欢没有答复,只是说道:“我爷爷、我爹,战功无数,我爹是战死的。我几年来数次去海上战场,战功也不少。我们一家人为拒妖岛,为这个人间,做得够多了。可做了十件好事,就只做这一件坏事,你就要杀我?红酥杀我们人族多少?就因为她愿意到人族这边,你却在保她。烦劳刘人皇告诉我,这是个什么道理?” 见刘景浊不说话,邓欢又是一声冷笑,沉声道:“做一生好事,死之前做了一件坏事,人就不是好人了,要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了。杀了一辈子人,到最后一句后悔了,做几件好事,就可以躺在功劳簿上了?还真是,贞女失节,不如老妓从良。” 还没等刘景浊开口,邓欢又说道:“还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们这些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向来喜欢拉良家妇女下海,劝风尘女子上岸。” 刘景浊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剑光至此,邓恶风来了。 又是一道剑光落地,袁盼儿也来了。 邓恶风看了一眼邓欢,面色复杂。袁盼儿是干脆站到了邓欢身前,手握着剑柄。 柳初言眯起眼睛,站在刘景浊身边,沉声道:“想干嘛?” 刘景浊摆了摆手,笑道:“要是袁秘在,估计也要来。” 没着急与来的二人说话,刘景浊先回答了邓欢的问题。 “跟你讲这些道理的人,应该岁数不小吧?想要我一个回答?好啊,我告诉你,你既然问心无愧,那就不必在意对错,命而已。” 袁盼儿握剑之手愈紧,她冷眼看着刘景浊,沉声道:“饶她一命,我脱离袁家,入你青椋山牒谱!二十年内我必然破境登楼,你不会亏。” 邓欢咧嘴一笑,“我也就盼儿这么一个朋友了,你别求他,我不后悔,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做。” 邓恶风看了一眼邓欢,回过头后,苦笑不止。 “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废了她的黄庭宫,逐出拒妖岛,但留一条命行不行?她娘的事,我没动,她的事,我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邓欢却笑着说道:“已经无可挽回了,有个人,我只要叫他一声爷爷,他什么事都愿意干。” 袁盼儿回过头,满脸的不敢置信,“欢欢,你……你利用大爷爷?” 邓欢满脸无所谓,淡然道:“他的儿媳妇儿死的时候他无动于衷,这是报应。” 柳初言就要御剑去往戍己楼,却被刘景浊抬手按住了肩膀。 “来不及了,不用去了。我原来以为他是不想看见孙女这模样,这才求着我给他一次上战场机会的。现在看来,他是为了一声爷爷,去求死了。” 那个已经很久很久没上战场的老头儿,提着刀,从中岛一路杀到了最前方,浑身是血,都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妖族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西边,猛地发力往东去,直到碰见一个白衣背剑的青年人。 玄衣冷声道:“东西呢?” 袁岭颤抖着手,取出个身份铭牌,惨笑道:“我袁岭,辱没了先人啊!” 玄衣一把夺过身份铭牌,淡然道:“跟我走吧。” 袁岭苦笑一声,“走不了,做了这种事,我老头子没脸活着了。” 话音刚落,老人疾速折返,在最早划定的那条一万五千里战线处站定,面向西边。 “袁岭愧对袁家祖先,一死谢罪了!” 风雪之中,这个坐在歪脖子树下刻制身份铭牌的老人,亲手割下来了自己头颅。 陈黄庭的院子里,一道剑光划过,柳初言深吸了一口气,眯眼看向邓欢,沉声道:“袁岭前辈,自裁阵前以谢罪。” 邓欢依旧一脸笑意,可袁盼儿已经缓缓放下了握剑之手。即便是听见了刘景浊说袁岭身份铭牌不得入桃李林,她也没有回头。 袁盼儿走了,邓欢笑盈盈看向邓恶风,询问道:“舅舅,失望吗?失望就对了,我对你们可早就失望了。” 邓恶风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刘景浊背对着邓欢,问道:“看样子你是不会说了,其实我也不太想问。你把你亲爷爷当棋子,跟你讲大道理的那个人,也把你当做是棋子。” 邓欢笑道:“说这些没有用喽!从我知道害死那么多人的富柏山居然被你留着委以重任起,我就不会后悔做这些的。” 刘景浊点点头,问道:“还有什么话说?不说就送你上路了。富柏山活,邓欢死,需要我跟邓家主详细说明缘由吗?” 邓恶风摇了摇头,转过头,死死盯着邓欢,沉声道:“你跟舅舅说,你后不后悔?说真心话行吗?” 邓欢惨笑一声:“我只后悔生在了这无情无义的拒妖岛上!希望下辈子我能有一群不一样的家人。” 刘景浊缓缓抬手,罡气凝为一柄长剑。 邓恶风抬起手按住刘景浊,声音发颤:“我来,我来。” 刘景浊转过头,“何必……” 邓恶风只是重复着,“我来,我……来。” 他伸手放在邓欢头顶,挤出个笑脸,轻声道:“丫头,要怪就怪你舅舅,别怪你爹娘,别怪你爷爷。” 邓欢笑了笑,轻声道:“谢谢舅舅。” 风雪愈重,邓恶风抱着邓欢,步伐沉重,泪流满面。 妹妹死的时候不能管,外甥女却是他亲手了结的。 刘景浊一屁股坐在桃树下,伸出双手,盯着看了许久。 柳初言坐在了刘景浊身边,轻声道:“要是她说一句后悔呢?” 刘景浊答道:“跟富柏山一样,还是要死的,但不用死在拒妖岛,可以死得壮烈些。” 头顶桃树,有一枝挑着厚厚积雪,已经弯曲得不成样子,但始终在坚持,就是不肯断。 柳初言沉声道:“你……怎么啦?” 刘景浊笑着举起双手,“我这双手,沾满了血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70章 桃枝挑雪免费阅读。 第671章 都有机会 天微微亮,雪没停。 刘景浊抖了抖身上雪,其实起身之时就瞧见了被压弯的桃枝,可他就是看了一眼,并未帮其除雪。 柳初言也抱着剑跟着起身,一同出门。 她还是没忍住问道:“这是一个局吗?” 刘景浊摇头道:“算也不算,不过身份铭牌之中藏有东西我是早知道的。” 柳初言略微皱眉,问道:“那里面有什么,你也早知道?” 刘景浊又一摇头,轻声道:“这个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估计只有妖族那边看得到,渔子都打不开的东西,强行打开会将其毁掉的。” 柳初言就越闹不明白了,“那为什么不换掉啊?” 刘景浊沉声道:“换了,陈黄庭就必死了。” 此话一出,柳初言便也明白了些什么,可她依旧不明白,若陈黄庭是假投敌,那此时不也已经暴露了吗? 可刘景浊根本没有解释意思,她也不好再问了,不然显得自己多笨? 刘景浊拎着酒扭头往北,柳初言也跟在身后。 走出去几里地了,还跟着。 刘景浊转过头,无奈道:“跟着我干什么?我这会儿不去戍己楼。” 柳初言当即问道:“那你去哪儿?” 刘景浊气笑道:“我去哪儿都得跟你报备一声?还是说你柳仙子真就闲得没事干了?要不要我给你加点活儿?” 柳初言神色尴尬,讪笑着转身,“我忙去了,走了走了。” 要是让杜神跟杨冥昭瞧见这模样,估计也要惊掉下巴的。什么时候她成了这个样子了啊? 刚刚落地北边海岸,红酥就笑着打趣:“人皇还是招风啊!” 刘景浊疑惑道:“什么意思?” 红酥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守在这里提醒你一句,大家都长着眼睛,有些事情不是看不出来,你每天往北还光明正大的,谁都知道你肯定是在谋划什么。” 刘景浊笑道:“是吗?” 红酥淡然道:“不过你这人精不当回事,那就说明真没事。” 刘景浊点了点头,“聪明。” 转身到大石头那边,一步迈入,随后又是拔地而起,重重落在了某处山峰。 郑红烛转过头看了一眼,冷冷道:“什么时候恢复的?” 刘景浊答道:“两个时辰之前吧。” 郑红烛又问道:“这次总带剑了吧?” 刘景浊点头道:“带了。” 郑红烛笑道:“那就来,让我见识见识。” 刘景浊无奈道:“前辈下手轻点儿,我这次来,入炼虚不出去。” 可将将午时,刘景浊就拿着黑馒头酒葫芦出了北牢,一路去了戍己楼,待了没多久,便拎着酒葫芦下来,又去了酒铺。 昨夜袁岭自尽于战场,邓欢被处死,消息传的很快,才几个时辰就已经都知道了。 不过不会有人因为这个问刘景浊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是傻子。 霍犬年拎着酒走来,坐在了刘景浊身边,长久无言。 过了许久,他才起身,走去酒铺那边,喝了个换防之前的早酒。 他落座之后,沉声道:“神鹿洲彭知命,存酒……三两,加十三两,给我凑够一斤。” 很快吴业就端着酒出来了,一壶酒,整整十六两。 一斤酒下肚,霍犬年重回刘景浊身边,坐下就破口大骂:“逞能!非要逞能!” 刘景浊灌一口酒,轻声道:“他想壮烈赴死,他做到了。人一死,那些个腌臜事也就能烟消云散,算是解脱。” 霍犬年灌下一口酒,沉声道:“挑出来了有武道天赋的,共计四千五百人,其中有几十个很不错,挨了这几个月打,已经开山河了。” 刘景浊点头道:“那就好。” 霍犬年缓缓起身,道:“走了,回去一趟戍己楼。” 还有几天才换防,霍犬年得到的消息是提前传回来的。 从一楼上二楼,刚准备往三楼走呢,可端坐沙盘前方的一道身影,愣是让霍犬年猛然转身。 他瞪大了眼珠子,问道:“怎么回事?” 刘景浊拿着酒壶喝了一口酒,轻声道:“管好嘴啊!敢传出去我弄死你。” 霍犬年大喜过望,“伤好了?” 刘景浊点点头,“大差不差吧,本体在闭关,你见到的都是替身。现在总没人怀疑外面走的那个是假的了吧?” 霍犬年笑呵呵说道:“你这,我服了。现在拒妖岛上谁都知道,拿着酒葫芦的刘景浊才是真正的刘景浊啊!” 几年来,不算是特别故意的一个小手段,让大家都认为只要手提酒葫芦的刘景浊,就一定是本体。 霍犬年一下子来了兴致,走去沙盘附近一看,这才瞧见,战场上多出来了二十道棕色光点。沙盘一边的舆图之上,是新的戍防图。 刘景浊则是指着沙盘,继续说道:“就按我说的,第一战线,一处战场一艘剑舟,剑舟前方傀儡开路,以剑舟为中心,两方各三百里处各自一位登楼。第二战线,以两艘巨船为中心,往东辐射,把战场前推。” 舆图、沙盘,刘景浊说的话,无疑不是在证明一件事。 要反攻了! 温落插嘴道:“大致前推多远?” 刘景浊指了指战场边缘,对方的两座岛屿。 “前推三千里,反攻就要有个反攻的样子!” 但刘景浊又说了句:“只守尚且伤亡不小,正月初一开始反攻,肯定会死人更多的。” “给你们提个醒,要尽量让人少死。要是没明白,那我就说具体些。假如为救一登楼,死三个炼虚,划得来。假如为救一登楼,死三个登楼,划不来!”壹趣妏敩 众人皆沉默,刘景浊站了起来,喝了一口酒,冷声道:“骂名我来背,你们做好你们的事情就好了。” 说完之后,便又跟从前一样,久坐三楼。 而酒铺那边,此时刘景浊身边坐着的,是吴业。 他递给刘景浊一壶酒,笑着说道:“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该教的也都教了,现在就想着人皇给个机会,让我上战场?” 刘景浊笑着摇头:“该让你上的时候会让你去的,别着急啊!过了这个年,就要开始反攻了,到时候你不想去都不行。” 吴业哈哈一笑,问道:“你晓得我本名叫什么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赵阿胡?” 吴业摇头道:“不是,那是我爹的名字,我爹投敌之后在战场上被师父杀了,我那时候还小,师父说我不能重蹈覆辙,叫胡儿是为了以我爹为戒。我爹的赵姓是后改的,本是中土北边人,叫阿胡儿,最早算是个小国小王,当时投靠了中土王朝,后来才到的拒妖岛。他投妖之后改回为阿胡儿,我还是姓赵,后来师父给我起了个大名,叫赵自次。” 名字的事情,刘景浊还是头一次听说。 刘景浊好奇问道:“所以说,你算是中土人,还是名将之后?” 吴业苦笑道:“他还算是名将吗?” 刘景浊点头道:“那是自然,功是功过是过,即便功过不能相抵,但还是要区分开来的。如,邓欢。将来拒妖传上肯定会写她立功多少,绝不会一笔带过,反而会写的清清楚楚。” 吴业说道:“他一开始,不是想要投敌的。”m..m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没留情面,开口道:“主动献策,总没人逼他吧?” 吴业沉默了。 片刻后,吴业自嘲一笑,“说起来,朽城那边还有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在呢。” 刘景浊没说话,就是喝酒。 但吴业在主动找话,“我不方便去看檀烟,她还是聪明的吧?” 刘景浊笑着点头,轻声道:“要不是我青椋山女子实在是太多了,我肯定要把夏檀烟带回青椋山的。一开始想的还要带上宋元青,给他找个郡主当媳妇儿。谁想得到,人家喜欢姬泉你看。” 吴业一笑,轻声道:“那看在这几百年来,我还算颇有战功的份儿上,将来在青椋山,给她留一个位置?” 刘景浊转过头,看了吴业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开口道:“好。” 吴业得到了答案,笑容愈甚,可笑着笑着,就皱起了眉头。 “我要是不死,一定要去九洲一些山头儿逛一逛,譬如那个即饮宗。” 刘景浊淡然道:“账上都记着呢,仗打完了我会顺路一一上门拜访的,” 天下大会之后,各大山头都要出人,可偏偏有些山头儿要来钻这个牛角尖。 如同即饮宗还有除却哭风岭跟金鼎宫之外的那七座山头儿,还有好几座一流山头儿,十余二流山头儿,来的人,说白了是找的临时工,花钱请来境界足够的散修,相当于那些个登岛修士是赚两份钱的。当然了,也是亡命之徒的赌博罢了,死了也怨不着别人。 喝完一壶酒,刘景浊站了起来,轻声道:“机会人人都有,邓欢也有,看自己怎么选择了。” 吴业笑道:“这倒是。” 折返回了院子,居然没有积雪,再一看,是楚廉拿着扫把,把院子扫的干干净净的。 刘景浊一招手,年轻人屁颠颠跑来,笑意不止。 长大了,但傻还是有点儿傻,只是不那么木讷了。 看着已经脱了少年相的楚廉,刘景浊轻声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实话,知道实情之后,你要是还想拜师,等到白小豆跟姜柚登岛,她们点过头了,你就跟着返回青椋山吧。” 楚廉笑着说道:“刘先生是想说,你在拿我当做鱼饵,在钓鱼对吗?” 刘景浊笑道:“不错嘛!聪明了不少啊?” 十几里外的海边,叶芦台跟楚翟站在一块儿。 楚翟望着海面,道:“人皇让我准备,后年返乡。” 叶芦台叹道:“何止啊!各洲都有返乡名额,都是天之骄子,年初就已经拟定好了一批,接下来还会有,会分做八个年头儿,依次返乡。” 楚翟叹息道:“终究还要退守吗?” 叶芦台摇头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我这一年会扎在其中一艘巨船,很难回来的,有些话提前跟你说一声。” 楚翟点头道:“叶先生请说。” 叶芦台沉声道:“你大哥没有多少寿元了,刘景浊很喜欢楚廉,一定会收做弟子,所以你大哥没有后顾之忧,他现在需要醒神王朝皇位。你是炼气士,除非你自废修为,否则接任你大哥皇位的无论是谁,醒神王朝都会覆灭。即便是你接任,在日后某个时刻,要是醒神王朝不够硬气,大瑶王朝会毫不犹豫挥师南下。曹秀的脾气秉性,加上如今在戍己楼历练过的杜神,还有大瑶王朝那股子不亚于景炀王朝的硬气,你们醒神王朝,拿什么抵挡?” 楚翟一皱眉头,沉声道:“为什么非得是大哥,就不可能是我三哥吗?” 叶芦台笑道:“你还没看明白啊?楚衢只要想,醒神王朝皇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换一种说法儿,天底下要是能有人坐镇戍己楼时做得不比刘景浊差,楚衢会是其中之一。只可惜,他最多也就再活个十来年了。” 能挂天下第一与第二大王朝相印的人,自然不是蠢人。之所以是八年,那就是说,刘景浊心中的决战之时,就是在八年之后了。只是刘景浊到底是否会退守,叶芦台猜不到,也不敢猜。 但有一个不难猜出的事情,想必大多数人都已经猜到了。 年纪大的要开始往进填命,年轻且天赋不错的,会陆续返乡。 七姓家主、老祖,近千岁还是登楼甚至还是炼虚的,就得先死。 听着有些残酷啊!可让叶芦台去评价的话,他刘景浊是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才有了点儿人皇样子。 不过说来也有意思,假如是八年,那不正好是他刘景浊登岛的第十二年?又是一个本命年? 过了没多少日子,一个风雪肆虐的夜晚,子时,换防了。 霍犬年一改往日模样,下手极其狠辣,冲杀在最前方。 第五个年头儿,年年过年让我们过不好,也该换我们了吧? 第一条战线,南北一万五千里。三十登楼修士,二十背着剑匣、两臂各有百丈长刀的木傀儡,还有十艘过境如犁地的剑舟。 第二战线,两艘巨船,四艘剑舟,百艘战船,还有几年来磨合到几乎心意相通的一百二十支炼虚牵头的支援队伍,十处战场各十二支。 如今凡是元婴之上,都在第二战线,戍己楼的军令是,第三战线的普通战场,只能用于收割漏网之鱼。 朽城城头军帐,不差先生沉声道:“十位妖王技痒久矣,可以带着你们的人下场了。” 朽城这边,百头登楼大妖领衔,落在海面便各自现出原形。 年三十儿,其余地方都在守岁,拒妖岛人在戍边。 祸斗与不差先生并肩站立城头之上,一身黑袍的汉子笑问道:“开始去了吗?是鹿妖走过的那条路?” 祸斗笑着说道:“其实不止那条路。对面那位太聪明了,我敢肯定他已经猜到了,所以即便不止一条路,走得也会很慢,估计是要用个几年时间的。” 不差先生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道门现在能承受多少合道过来?” 祸斗开口道:“比九洲合道数量多不到哪儿去,不过其中有九个与我一样,是被九洲天穹压制的开天门境界,战力,寻常合道休想与其一战。” 开天门境界,即便是放在外面那四洲,一样是稀罕货,八荒也就二十余而已。 至于大罗金仙,明面上有两个。 其实不算少了,天外四洲,除却道宫有八尊大罗金仙,各洲五个六个撑死了。 可那四洲随便一洲,都与九洲八荒加起来的版图差不了多少! 不差先生哈哈大笑,“都以为是来,可我们偏偏是去!” 九洲是人间根本,中土是九洲根本,欲取九洲,先取中土! 一道寒光折返回了拒妖岛,落在了戍己楼顶上。 年轻人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随后将酒葫芦递给身边女子,又拿出来了另外一只酒葫芦,微笑道:“我弄了个新的,娘亲的酒给你留了一成。晓得你不爱喝酒,权当念想嘛!” 龙丘棠溪板着脸,冷声道:“不要!” 刘景浊也板着脸:“你给我拿好!我可告诉你,这葫芦就咱俩嘴对嘴喝过,别人谁都不行,洒洒也不行!” 龙丘棠溪愣了愣,还是接过了酒葫芦。 她轻轻靠在刘景浊肩头,声音极小:“我不想弄得像是生离死别,但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不管有多难,你一定一定要回来!记得姜柚第一次到青椋山吗?我还会打着灯笼,给你指路的。” 刘景浊知道她说的不是从拒妖岛回来。 他笑着点头,“放心吧。” 龙丘棠溪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会不会有你的唾沫在里面?” 刘景浊笑盈盈说道:“我还巴不得有你的呢!” 结果就被一把夺过手里葫芦,喝了一口。 “现在有了。” 刘景浊笑个不停,傻子一样。 龙丘棠溪又灌了一口酒,冷不丁一伸手,将某人一把推倒,灌了他一口唾沫极多的酒。 他愣住了,龙丘棠溪脸蛋微红,问道:“什么味道?” 刘景浊干笑一声,嘟囔道:“太……太快了,没品出来。” 她嘴角一挑,拉起刘景浊落在戍己楼下,就在正门口,紧紧抱住刘景浊,轻轻吻了上去。 有人想出来透口气,瞧见这一幕,赶忙喊人。 结果都来了,年纪大的也好小的也罢,蹲成一排,都歪着头,都是满脸笑意。 好不容易分开,龙丘棠溪红着脸,问道:“现在呢?” 某人贱兮兮的,笑着说道:“回味无穷。”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故意把酒葫芦挂在腰间让人看到,随后轻声道:“那就,走了。” 刘景浊点头道:“下次一定是刘景浊去找龙丘棠溪!” 龙丘棠溪笑着点头,喊了一声玄梦,长剑跃出青伞,姑娘跃起踩住了剑,化作寒光掠过拒妖岛,一路往西。 这次,是真的走了。 刘景浊抬起头,天幕有一道被剑气划出来的沟壑。 看着看着,他灌了一口酒。 离别并不可怕,道理我都懂,可……怎么就是跟胸腔里有什么物件儿被她带走了似的? 盖秋期撇着嘴,打趣道:“还回味呢?” 刘景浊当即呱嗒变脸,扭转回头,眯眼问道:“你们都很闲?” 然后就是嗖嗖嗖几声,全跑光了。 闲?怎么可能会闲?战场上一直在死人的。 可刘人皇这副模样,寻常是很难很难瞧见的哦! ……………… 正月里,有个姑娘从并不破烂的破烂山,拿到了一把跟独木舟很像很像的剑,还有一件给桃子的衣裳,然后直奔栖客山。 剑是给姜柚的,法衣是给白小豆的。在得知姜柚要去斗寒洲以后就带到了破烂山,正好让姜柚带去栖客山。 目送那丫头骑着合道神兽往西,姚放牛唉声叹气不止。 徐瑶没忍住踢了姚放牛一脚,板着脸说道:“你还是个人吗?姜柚是长得贼好看,可你是长辈啊!你怎么能有这非分之想?” 姚放牛一听这话,脑袋嗡嗡的。 “大姐!你想到哪儿去了?” “大姐?你现在都叫大姐了?” 姚放牛目瞪口呆,“你你你……我就是想着,刘景浊真他娘的运气好,两个徒弟,都长得这么水灵,还都这么贴心。这不是骗我生闺女嘛!以后咱俩要是生儿子,一定得丢海里喂鱼去!” 这话,怎么可能不挨打? 一顿胖揍之后,徐瑶气喘吁吁道:“你光看闺女贴心,你想过闺女要嫁人吗?到这俩丫头都有心上人了,换你是刘景浊,怎么办?” 姚放牛抹了一把脸上血水,嘟囔道:“把姑爷掐死。” 一瞬间,姚放牛好像理解当年龙丘晾为什么下手那么重了,几乎把刘景浊打了个半死。 徐瑶竖起大拇哥,咋舌道:“姚宗主够狠,是不是以后也要掐死我啊?然后取个十房八房,学人翻牌子?” 姚大宗主简直是想一头撞死,这还没成亲呢,以后成亲了可咋个办啊? 不过很快两人就会带上足够的喜糖,从斗寒洲出发,凡是有朋友的地方,都要去收一份贺礼。 最后,二人要在战场上拜堂! 初雪城最不稀奇的就是雪了,天天能见着。 年节可以休息两月,大个子跟爱哭鬼都回家过年了,就白小豆跟竺束,还有借宿在此的孟九羌。 三人鼓捣晚饭呢,又不吃肉,随随便便一锅疙瘩汤。 白小豆蹲在屋檐下,看着雪花飘飘,烦死了!天天下雪! 有个苗条姑娘嗖一声落地,白小豆一下子就乐开了花儿。 “哇!我家柚子怎么这么好看了,都要赶上师娘了!” 姜柚则是苦着脸,嘟囔道:“你怎么变化不大啊!” 两个年轻人各自端着碗出门儿,一个一抬眼就挪不开眼睛了,另一个手一抖,险些把碗丢了,然后扭头就跑。 竺束心里苦啊!这姑奶奶怎么来了?要是知道白小豆的剑被人抢了,不得把我喂了白小喵? 姜柚板着脸,喊道:“你跑啥?我又没带白小喵。” 竺束哭丧着脸,先让孟九羌帮忙拿着碗,之后才敢往前走。 “姜……姜柚啊!你先别动手,先听我说。” 孟九羌满脸疑惑,问道:“你怕什么?” 之后他就听见那个好看到不能再好看的姑娘对着自己说:“那个谁,就你,你先把碗放下。” 竺束叹息一声,心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今日只此一章,不好分,就写在一起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71章 都有机会免费阅读。 第672章 七年八年 归墟戍边,从前是赤脚过冰原,现在是三伏天过火焰山,一双鞋或是一缕风,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二楼摆着一张太师椅,青年人双手拢袖,闭目养神。而另一帮年轻人,几个盯着沙盘,几个盯着舆图,不断有人在问话,刘景浊在不断答话。 问的是救不救,答的,是救,不救。 正月以来,二楼修士就没下过楼,根本没机会下楼。 从前不爱喝酒的杜神也有了个酒囊,隔一会儿就要灌一口。 都是炼气士,却都熬得眼珠子布满血丝。 这都不是事儿,最让他们难受的是,有些人,只要错一步,真的就救不了。救他一人,要死跟他同境的几个人,每每如此,刘景浊的答案就是不救。 也是到了现在,杜神才明白,为什么他要专门放一具替身在此了。 就是为了背这个骂名!将来输了还好,人都死光了,什么风言风语都无所谓。可要是赢了,有一天忽然被人起底,说戍己楼在很长一段时间,明明可以救人,却偏偏不救,天下人会怎么想? 可现在,他在二楼,日后天下人只会骂他。 不久后,天亮了,攻势终于缓和了些,大家也终于能歇息片刻了。但也只是去喝口水,洗把脸,都不敢下楼。 刘景浊起身往宅子外面山巅去,刑寒藻紧随其后,直到上了山巅才问道:“已经到了预期的三千里,为什么还不退守?越往前就越难,对面也会越快的!他们的登楼修士源源不断,我们耗不起!” 这是刑寒藻头一次对刘景浊这么说话,其实就是怪刘景浊为什么不见好就收。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轻声道:“反攻一开始,就不能退了。剑舟、木傀儡源源不断往上增加,一年战死三个登楼,我可以接受。” 刑寒藻红着眼,哽咽道:“知道你第三次说不救的那个人是谁吗?若非剑舟及时,他真就死了!你怎么对……” 刘景浊沉声道:“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刑寒藻擦了一把眼泪,冷哼一声,扭头儿回了宅子。 她跟差点战死的那个人不熟,可……山主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就能对朋友不救呢? 怎么会不知道,谁在什么地方,他们几个让谁去了哪里,脑海之中有一张清清楚楚的图,怎么会不知道? 难道就因为他楚剑云跟我关系不错,难道就因为黄羊府跟青椋山算是盟友,就得去拿两个登楼修士的命,去赌他能活? 防的时候,尽量都别死,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但攻的时候,能少死一个是一个。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忽然一顿。 因为方才一念之间,扪心自问了一番。 倘若那个人是龙丘棠溪,救吗? 然后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嘲道:“伪君子!” 刑寒藻返回院中,轻声道:“杜神,你歇一会儿吧,我盯着。” 杜神没回头,只是拿起酒壶喝了一口,他很不习惯,因为总觉得辣喉咙,可要的就是这样,提神。 喝完酒后,杜神才说道:“战场上不熟的人没救,可熟人救了,怎么服众?找不到借口的。” 刑寒藻走去沙盘边上,呢喃道:“我知道,可我不忍心。” 道理谁都懂,可做起来,怎么就那么难? 杜神沉声道:“还是那句话,尽我们所能,少死人。” 山巅那边,霍犬年跟温落一同落地。 温落说道:“中岛的大阵,建成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本体出关估计还需要些时日,我出关上战场之前,谁都不能去。” 温落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霍犬年又说道:“大致有了个方位,但有数十条路之多,拿不准,且跨度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派人去看看吗?” 刘景浊摇头道:“不了。” 霍犬年一愣,好不容易在刘景浊面前硬气一回,“不了?!难道就放任不管?” 刘景浊点头道:“就是放任不管。” 霍犬年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我知道你肯定已经有了对策,但能不能说清楚点儿?” 刘景浊转过头,笑盈盈看了一眼。 霍犬年一缩脑袋,只得叹息。 刘景浊伸手拍了拍霍犬年,沉声道:“等我破境,快了,再撑些日子。等我上场,就不会这么艰难了。” 霍犬年撇嘴道:“即便你破境炼虚之后,能力压妖族登楼,可你总不能一直待着不下场吧?上次玄衣那手你也瞧见了,人家不是不敢杀你!” 刘景浊淡然道:“我破境之后,就不是他们杀我了!” 除非你们妖族派合道下场! 那就试试人间最高处那十二人会不会有分身下场。 海边宅子里,含桃花已经有花苞开始放出花瓣了。 刘景浊拎着崭新酒葫芦,坐在含桃树下,读着栖客山寄来的书信。 想不到啊想不到,姜柚居然也跟着待在栖客山,去读这剩下三个月的书。 白小豆说,想带个朋友回去青椋山,这几年都是跟他们在一起。还有两个家世不好的,在这个年里都没了亲人,其中一个想要拜入破烂山,但她胆小不敢说,所以白小豆想问问师父,能不能跟姚宗主或者瑶姨说一声?另外一个想留在栖客山,但栖客山好像嫌他笨。 简直就是扯来扯去一大堆,想起什么写什么。 不过这字,倒是越来越板正了。 后面的,明显是姜柚的字,简直了,一笔一划全往人想不到的地方去,刘景浊真想隔着千万里一巴掌扇过去。 倒是信中提到的牧沉桥,让刘景浊有些没想到啊! 第一版拒妖传里,如今不知死活的人中,就有他。 收起信,刘景浊抬头看了一眼含桃树,呢喃道:“御剑过海,三个月了,再慢也到了中土了吧?” 的的确确是到了中土,可龙丘棠溪根本没有回青椋山,更没有回神鹿洲。 三月初三,一道寒光掠入十万大山,以极快的速度过数万里,到中心处,稳稳当当落在小西峰。 龙丘棠溪看向不远处的黑衣剑客,轻声道:“换我了,曹首席回吧,不过我在这里的事情,不能告诉刘景浊,一定不能!” 曹风抱着剑,嘟囔道:“不去不去,不是说十年吗?这才第七年啊!弄得像是我拆散了你们似的。” 龙丘棠溪摇了摇酒葫芦,笑道:“不会,他陪着我呢。这两年相继破境几个合道,再拖下去你就压不住了,得我来。” 曹风嘟囔道:“不走不走!我答应了死猴子守十年的。” 龙丘棠溪见自个儿说话对这位合道剑修作用不大,便笑盈盈喊道:“剑灵!” 有个少女嗖一下出来,满脸谄媚,“呀!主人的媳妇儿来了!” 龙丘棠溪瞄了一眼曹风,淡然道:“赶他走。” 剑灵点了点头,跳起来就是一记飞脚,“走不走?” 曹风摔了个狗吃屎,起身后哭丧着脸,嘟囔道:“我……” “滚!” “得嘞!” 曹风对着龙丘棠溪重重抱拳,沉声道:“龙丘姑娘,深渊里那家伙的话,不能信。”..m 龙丘棠溪点头道:“放心,我有剑。” 又一转头,“剑呢?” 剑灵嘿嘿一笑,“来了来了!” 一把剑自小西峰下方破土而出,破天之后再度折返,落在龙丘棠溪面前。 此时人间不知多少人侧目看来。 曹风真是见识了,估计死猴子都没见过啊! 可龙丘棠溪瞧见这天下剑之祖宗后,终于知道刘景浊那只几十丈的法天相地背的到底是什么剑了。 剑灵又是一脚,踢飞曹风。龙丘棠溪这才问了句:“他……你还觉得他配当你的主人吗?” 剑灵歪头一笑,问道:“难道龙丘姐姐不知道没了这些破事儿羁绊的主人,是个什么模样?” 龙丘棠溪一愣,脑海之中浮现那个仗剑开天门,让大罗金仙下来受死的画面。 她嫣然一笑,呢喃道:“是啊!他不配,还有谁配?” “死刘景浊!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啊?” ………… 蜀地丈人山,又叫青城山,不过与那陆青城关系不大。 有个少年人在山下闲逛,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个中年人,一身儒衫。 陈灵舟好奇问道:“怎么不扮老了?” 孟休并未废话,只是说道:“浮屠洲决战之日,我需要你出手,那位年轻教主也会出手,包括我自己。” 陈灵舟诧异至极,问道:“你?转性了?” 孟休笑道:“前辈只说答不答应就行了。” 陈灵舟淡然道:“别说浮屠洲,拒妖岛决战之日我都会去的,我那大侄子做得很好,我能不帮手吗?” 孟休点头道:“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记得刘顾舟当年养过一条紫泥鳅吗?” 陈灵舟笑道:“记得,他饿得没法子了,好不容易抓来的,却一直不愿吃。后来老蛟上门,他觉得自己必死,就把那泥鳅放进了青泥河。” 孟休沉声道:“她还在,左春树护着走了稚子江化蛟的那个就是。” ………… 湫栳山一处深渊大井之外,有个中年人坐在地上,井口有一道虚影。 虚影沉声道:“龙丘棠溪拿得起剑神的剑,我好饿!” 孟休沉声道:“再等等,不久后先让你吃个半饱。” 虚影怒道:“不久是多久?” 孟休深吸一口气,“七八年,最多八年。” 话锋一转,孟休声音也有些发冷了。 “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你答应我的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72章 七年八年免费阅读。 第673章 前辈有娘吗? 年年春末夏末,扶舟县就是多雨时候。 有个剑客路上耽搁了好几天,终于是到了青泥河畔的客栈。 他迈步进门,摘下斗笠,喊道:“麻烦给我一壶关姑娘酿的酒,再麻烦给我一碗杨姑娘下的面!” 虞河睡梦中修炼一夜,早晨起得早,就在客栈擦桌子扫地。 梧丘依旧木讷,但总是会去拿酒的。 她拿来一壶酒,放在黑衣剑客面前,说话时还是面无表情。 “杨姐姐还没回来呢。” 曹风哭丧着脸,嘟囔道:“我的运气咋个这么差啊?杨姑娘去哪儿了啊?” 梧丘一下子愣住,好像不会说了。 虞河赶忙走过来拉住梧丘,轻声道:“梧丘姐,你忙你的,我跟客人说。你要是累就歇一会儿,待会鲍酬会来帮忙的。” 曹风有些诧异,这有些冰冷木讷的丫头,还得人哄着? 于是他问道:“怎么个回事?你们是找人看铺子,还是找祖宗得供着啊?” 虞河转过头,笑呵呵说道:“我们杨掌柜说了,她乐意请个祖宗供着。” 呦呵?小子挺横啊! 正此时,有个女子拎着菜篮子回来,老远就喊道:“虞河,怎么跟人说话的?” 虞河扭过头,笑嘻嘻说道:“开个玩笑嘛!这位客官背着剑,当然不会禁不起这种玩笑了。” 杨念筝瞪了虞河一眼,走上前来,歉意一笑,然后轻声道:“客官要吃面是吧?等一会儿,我马上去做。” 曹风抿了一口酒,摇头道:“不了,以后机会多的是。明早上我来吃杨姑娘的面,我先去我的拦野台看看,山主这名字起的,极合我心意啊!” 他起身按住虞河脑袋,笑道:“小子,别这么横啊!客栈是我们青椋山门面,你这么横可不行!” 虞河从来不知道什么曹风什么首席什么拦野台,但杨念筝知道啊! 杨念筝瞪大了眼珠子,诧异道:“曹首席吗?” 曹风咧嘴一笑,拎着酒起身,“我暂时有点穷,先挂账啊!俸禄发了再给你。” 说罢,迈步出门,化作一道剑光往南去。 虞河瞪大了眼珠子,许久之后才扭转回头,咽下一口唾沫,问道:“杨姐姐,这也是我们青椋山人?” 杨念筝重重点头,笑的合不拢嘴。 “是啊!不过按照山主说的时间,他要十几年后才会来,没想到提前来了。” 以后终于不用咱们陈掌律一个人操心了! 杨念筝怎么会想不到,合道境界的曹风,会比百节还不靠谱儿。 来时隐藏的极好,现在登山,曹风并未遮掩。绕过青椋山,越过泥鳅湖,落在拦野台上,一气呵成。 落地之后,曹风才知道为什么给这座山起名拦野台了。 生在邰城,长在成纪,风俗习惯与旧扶舟县差异不大。农家院子都喜欢把门口的拦水石阶叫做拦野台,其实就是阻拦雨水进门。不过多年以来,也有了个台前为野,台后为家的说法儿。 这座拦野台,百丈余高,朝南一面,简直就像是被人刀削出来死的。 曹风笑意不止,感慨道:“曹啸山流浪几千年,终于是有个家了。” 才略微感慨一番,耳边便传来人声:“哪儿有回山先去自己山峰的?不先拿你拦野台印信?难不成我主动上门给你送去?” 曹风一愣,哎呀呀!懒散惯了,忘了青椋山再自由也是一座山头儿啊! 他赶忙迈步去往青椋山,一息便至。 陈文佳跟阿达站在一块儿,还有方杳木。 这里头就方杳木最不抗揍了。 阿达瞄了曹风一眼,言语流畅,一点儿不磕巴:“你,没规矩,惹掌律生气了。” 曹风立马儿哭丧着脸,冲着陈文佳点头哈腰的,那叫一个卑微啊! “掌律妹妹,我知错了,这不是懒散了一千多年,一下子没适应嘛!给个机会,我就改!” 陈文佳板着脸,丢去拦野台印章,沉声道:“你的名字早就在牒谱之上,无需加录。闲的时候懒散可以,有事了要是还懒散,就别怪我传信山主告状了!” 陈文佳心说,是,现在青椋山你境界最高,可笑雪峰还有个张五味呢! 曹风点头不止,随后就是语出惊人了。 “都瞅谁不顺眼,知会一声,我去砍烂他家山头儿。” 陈文佳冷笑道:“我瞅妖族不顺眼,去把八荒给我砍烂!” 曹风神色尴尬,“那就得再修炼些日子了。” 陈文佳想了想,开口道:“正好,姑苏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姑娘,你去看看。周放跟关荟芝带着乔青鱼去了金陵,现在还在路上,宁琼在跟着,她境界不够,你跟着护送一程吧。” 曹风笑道:“得嘞,就去!” 说走就走,连那个小姑娘的名字都没问就去了。 陈文佳嘴角抽搐,扭头看向阿达,问道:“他一直这么嬉皮笑脸?” 阿达想了想,开口道:“我跟他,不是很熟,但他天天挨打我是知道的。” 陈文佳捂着脑袋,在这山头儿当掌律,是真的累啊!瞧瞧这一个两个,都是什么模样啊? “让袁塑成给山主传信,就说曹风来了。还有啊!白小豆跟姜柚赶在过年前会回来的,大家尽量都别走远,已经好几年过得很没年味儿了。” 言下之意,其实是告诉大家伙儿,想吃肉的,死远点吃去。 明年还会有个姑娘到青椋山,山主早就传信说了,会随着青椋山渡船一块儿回来。 青椋山的人越来越多了,可主人却没在。 ………… 北牢之中,刘景浊打坐良久,还没破境意思。 人身天地之中,刘景浊盘坐昆仑山巅,对于搭建楼阁,竟是毫无头绪。 不知道要把这座楼搭建在何处,也不知道该如何搭建。 外界三位大前辈,眼瞅着刘景浊坐了一个多月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说不着急是假的。 郑红烛实在是看不下去,说要学他刘景浊。说完便瞬身过去,抬手一巴掌,打断其思索。 “从前的刘景浊,不是最容易顿悟吗?怎么现在不行了?破真境而已,有这么难吗?” 刘景浊捂着脑袋起身,轻声道:“真境不难,随时,但炼虚一境有点儿不容易,但能破。可想要观想一座楼阁,根本没有头绪。” 郑红烛气笑道:“怪不得,你小子想连破三境,一步登楼?” 刘景浊取出个酒囊,灌了一口酒,呢喃道:“总该有些追求嘛!到九月我就整四十了。从前说四十岁要重返登楼境,说出去的话不能当屁放啊!”..m 郑红烛一笑,“不用灵气,与你打一场,找找灵感?” 刘景浊讪笑道:“那不是欺负前辈吗?” 可郑红烛却拔出耕读,一脸认真。 刘景浊这才缓缓起身,咧嘴一笑,轻声道:“那我也不用武道修为,我们比拼剑技即可。” 话音刚落,两剑相撞,清脆声音此起彼伏,两人有来有回。 左珩川与陈桨齐身落地,笑盈盈看向不远处山巅。 焦土之中,两剑客仗剑厮杀,怎么跟跳舞似的?只不过剑子身形潇洒,但刘人皇,略微难看了些。 又看了片刻,左珩川咋舌不已,开口道:“这小子,出招是不太好看,但全是杀招啊!你看他出剑,就没有什么套路章法可言,就是为夺命。” 陈桨无奈道:“你就真不钻研兵器?一门心思算卦?这哪儿是剑术啊?这是刀法、枪术,还有拳法,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简直就是一锅乱炖。只不过,有一样你说对了,全为夺命,都是杀招。” 左珩川伸手摩挲下巴,道:“之前刘顾舟被借尸还魂,他说刘景浊剑技太差,我看着也不差啊!” 陈桨都不想搭理身边这位人间渔子,可架不住他一直问啊! 陈桨只得说道:“不管是什么,只要吃进去就是自己的,他拿刀枪杀招用到剑招之中,怎么就不算是剑技了?刘顾舟所说的剑技,跟我们的可能有点儿差别。” 正此时,刘景浊单手提剑朝前一点,郑红烛则是弯腰转身,顺势下扫去挑脚筋。 哪成想刘景浊右手剑换左手剑,一跃而过,居然以剑身拍了郑红烛后脑勺。..m 这要是换成凡人,估计就脑袋开花儿了。 郑红烛摸着后脑勺起身,气笑道:“你小子还真不留手?换个法子,神游对神游,互换一剑?黑馒头啃了一年多了,互换一剑,让渔子拿出仙丹疗伤多好?” 左珩川取出一枚丹药,笑道:“人皇老爷不开口,非要啃自己的黑馒头,你要是开口,我丹药管够啊!” 刘景浊嘴角抽搐,心说也不晓得是谁跟我哭穷,还管够? 不过他还是对着郑红烛说道:“算了,没啥意思。前辈有开天门体魄,我有双花琉璃身,真压在神游境界互换一剑,就是挠痒痒。” 哪成想郑红烛抬手一剑,已然斩出。 刘景浊倒飞出去千丈,虽稳稳站住了,却收回独木舟,根本没有反击意思。 结果郑红烛一笑,轻声道:“你爹用命换来的机会,被你浪费了。” 刘景浊头都没抬,只是说道:“前辈,激将法对我真没用。” 郑红烛又说道:“方葱为护你而死,虞长风也是,他们的死是为你铺路。” 刘景浊抬头看了一眼,还是无动于衷。 没用?郑红烛戏谑一笑,“我要为老不尊了。” 下一刻,郑红烛轻飘飘一句:“哪天人间没你了,龙丘棠溪会躺在别的男人的床上怀念你。” 某人瞬间黑脸,双手已经各自拿了一把剑。 “安子有娘吗?” “谁没娘?” 有人提剑而起,“那我干你娘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73章 前辈有娘吗?免费阅读。 第675章 九口井 酒铺不远处,刘景浊蹲着喝酒,荆浴佛居然主动凑了上来。 四月战场上荆浴佛受伤不浅,一眼就看得出还有暗伤。 那种翘在舌尖上的中原官话,听得刘景浊脑瓜疼。 他只得笑着说道:“你说越地方言,我听得懂。” 然后不远处一个金丹境界的年轻人,瞪大了眼珠子看向这边,估计他心里在想着,这话好听归好听,怎么一句听不懂? 九洲方言,中土官话走哪儿都差不多能让人听懂,北边儿说话都还罢了,南边方言,好听是好听,但就是听不懂。 荆浴佛说道:“彭知命没了,富柏山没了,我也就跟他们关系还算可以。下一个,恐怕就轮到我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彭知命一直在求死,用他一命换了三个年轻人,也算死得其所了。” 荆浴佛忽然说道:“我从来不恨景炀王朝,只是我不能去面对它。” 说着,他灌下一口酒,感慨道:“说真的,我觉得景炀王朝灭南越,灭的好!起码在景炀王朝,老百姓受朝廷欺负不会太多吧?” 刘景浊想了想,开口道:“仗势欺人不会少,但绝不会太多。景炀王朝不会没有贪官污吏,但也绝不会太多。怎么说呢,从太祖到现在,历代皇帝都明白一个道理。” 荆浴佛好奇问道:“什么道理?” 刘景浊笑道:“宁得罪世家,不得罪百姓。” 荆浴佛哈哈一笑,“说的对。” 刘景浊忽然转头,问道:“你是一方渠帅吗?” 荆浴佛沉默了片刻,扭过头,问道:“假如真的是可以用符水治病,吃饭前只要跪在米缸前祈祷,米便不减反增,且能一直如此,会怎么样?” 刘景浊淡然道:“那就没人种地了,都跪求教祖,吃菜灭魔就好了。什么时候全天下都这样了,那就是人族灭亡之时。相比归墟战场,这个其实更可怕。” 荆浴佛点了点头,笑道:“我是渠帅,而且各洲之地都有东西南北四方渠帅,合计三十六人,我是其中之一。从前,我是明教虔诚信徒,吃菜灭魔,忠于教祖。” 刘景浊问道:“从前?那现在呢?” 荆浴佛笑道:“老廖的云吞,肉馅儿的。” 刘景浊笑出了声,起身拍了拍荆浴佛肩膀,轻声道:“别存死志,人间劫难远不止如此。不是非死不可的时候,最好还是别求死。” 荆浴佛笑道:“最早来拒妖岛的,都是心系天下的真正戍边人。后来的,像我这样的,都是失意人。现如今瞧着是人多了,可没了那种意思了。”..m 说到底就一句话,真正为戍边而来的人,死得差不多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不是这样的,你还是没想通。” 说着便扭头离去,因为吴业提着酒往这边走来,刘景浊不想继续待着。 看着刘景浊提着酒葫芦走了,吴业无奈苦笑,打开酒壶自己喝了一口。 看来想上战场,没那么容易啊! 北牢之中,刘景浊一场架刚刚打完,安子与人皇,各自鼻青脸肿。 一场架真就打了一个多月,刘景浊气才消。 左珩川笑呵呵取出两枚丹药,问道:“打够了没有?要是还没有,我丹药管够啊!” 第676章 开玩笑呢? 大雪山以西,从前的大月王朝地界,如今数国林立。 有个中年人与个少年人并肩行走在燎原国境内。 沿路走来,虽然有些荒芜,甚至可以说是百废待兴,但百姓都很有干劲儿。 因为广阔土地不用征税,地广人稀,能开荒多少是多少,种出来的粮食都是自己的。 这不比从前那座大月王朝有活头? 这些个旧大月子民,在遇到各自的“明君”之后,哪儿还想得起来什么大月王朝了? 孟休笑着说道:“听说景炀王朝对这个附属小国颁布的律例,写明了各国国君每三年就要齐聚长安,拜见景炀皇帝。简直就是百国朝拜啊!大雪山十几国,南境十余国,北境十余国,大雪山以西的几十国,真可谓家大业大啊!” 陈灵舟淡然道:“这不算什么,从前中土神洲的中原王朝,那才是真正的万国林立,中原王朝受万国朝拜。” 话锋一转,陈灵舟问道:“来这儿做什么?” 孟休轻声道:“等浮屠洲尘埃落定,明面上浮屠洲的灭洲之战今日就会结束,人族会赢。顺便再跟前辈说件事,免得前辈说我阳奉阴违,日后随手毙了我。” 陈灵舟略微皱眉,“一件一件说,什么叫明面上人族会赢?” 孟休一笑:“前辈知道九座山头儿之一的哭风岭是我扶持起来的,我让长潭偷偷去放了金鹏。这位妖帝在浮屠洲地界儿,是堪比合道巅峰甚至开天门的。他最早就是打算投降景炀王朝,现在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停战,投降。但八荒谋划远不止此,估计真正的决战,也就是需要你我出力的时候,还有些日子。” 换做别人肯定要刨根问底了,但陈灵舟懒得去问,只是说道:“说那件事。” 孟休这才说道:“金鼎宫的欧钰,苏箓的弟弟苏崮,还有青椋山的那个名叫高尚的百节,我在他们三个魂魄之中动了某些手脚。我已经明确传音拒妖岛,与刘景浊做了个交易。他不吃亏,我也不吃亏,就是把某些事情摆到明面上。” 陈灵舟冷冷开口:“别让我一件一件问。” 孟休讪笑道:“想要拿掉三人魂魄中的东西,就得帮我在归墟之中找到两样东西。我也把不久之后某座洞天福地要开启,进去之人只要活着出来就能占据先机的事儿告诉他了。作为交换,青椋山有一个名额,九洲之内,会另外任选两个名额。只要天赋够用运气够好,进去时是个金丹,出来说不定就是登楼甚至合道了。”m..m 陈灵舟诧异道:“他居然会答应?就不怕你另有图谋?” 孟休笑道:“我当然另有图谋了,他当然也一样。别看刘人皇年纪小,论心眼子,不比几千岁的老妖精少的。” 说白了就是各怀鬼胎。 陈灵舟淡然道:“总而言之,我就一句话。筹建天朝,辅佐大帝,我不拦你。但生而为人要是不干人事,我会弄死你。千万别以为我在你掌控之中,上次这么想的,还是一位身居高位的所谓神灵,什么结果你也知道。” 孟休叹息一声,当然知道了。 被拉下神坛了呗! 正此时,陈灵舟眯眼往西看去,沉声道:“出手就宰了两头登楼,够狠啊!” ………… 一座山峰,常有狂风来袭,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山中始终有凄惨哭声传出,故而此地有了个名字,叫哭风岭。 作为国师的哭风岭之主,此时七窍流血,瘫坐树下。 长潭自那处深渊折返,刚刚落地便瞧见自己师父这副凄惨模样。 他倒是没着急去扶,只沉声道:“怎么回事?” 有个中年人笑呵呵出现在长潭身后,伸手搭在长潭肩头,笑道:“你师父不像你这么听话,当狗没有一点儿当狗的样子,我给他长个记性,让他认认主人。” 说着已经走到长潭身前,扭转过头,大先生笑问道:“你呢,需不需要长记性?” 黑衣青年立刻点头,拱手道:“长潭不敢。” 长潭是不敢,但七窍流血的老者还是冷声问道:“你扶持起哭风岭,助我破境登楼又上合道。也是你说我们可以与八荒取得联系,到时候一举夺取中土。更是你让我设计把金鹏关起来的。可现在,你让我们放了金鹏,又让我们结束这场仗,还让我们对景炀王朝俯首称臣。” 通红眼睛狠狠看向大先生,老者怒道:“拿我妖族数千万条命玩儿吗?” 孟休笑了笑,开口道:“罢了,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你随便说,没事儿的。” 长潭也不劝他的师父,只是冷眼看着。 老者冷笑道:“你所图什么?真的只是做那从龙之臣,辅佐一位人间大帝吗?孟休,那紫气锁链是从哪儿来的?若非那团紫气,我不可能拿得住金鹏。还有这几千万条命,没有一道魂魄是去了酆都罗山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休笑呵呵开口:“我不是不能杀你,我只是暂时不想,所以你别找死啊!你看看长潭多聪明?就不能学学你徒弟?” 老者沉声道:“人族有所坚持,妖族也是!” 孟休无奈摆手,叹息道:“罢了罢了,我就跟你说实话吧。金鹏大抵是会投降的,接下来的几年间,景炀王朝、新鹿王朝、朱雀王朝,三大王朝会瓜分浮屠洲,闲都王朝最多就是保留这五万里土地,成为景炀王朝附庸。” 老者冷笑道:“所谓实话,有何意义?” 孟休淡然道:“有句话,八荒那边比你们理解深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六七年内,整座浮屠洲就会被瓜分殆尽,但真正决战,会与归墟一同打响。说白了,这座浮屠洲,再死几个几千万,也只是障眼法而已,待在八荒的你们的祖宗不在乎,我更不在乎!” ………… 闲都王朝那座金殿,皇帝好像始终长不大,现在还是个少年模样,此时正骑着木马,前后摇晃。 下方一众臣工面面相觑,因为今日朝堂之上少了许多人,大家根本不敢开口。 毕竟高座那位,再无知也是妖帝血脉啊! 下方有人议论,“国师呢?朝会一月才一次,他怎么不来?” 有人说道:“灭洲城方向战事吃紧,对方光是登楼剑修就有两位,估计是无暇顾及了。” 自从新鹿王朝与朱雀王朝参战以来,兵败如山倒,一座浮屠洲,终究是拦不住三大王朝的夹击。 如今浮屠洲只剩下方圆五万里疆土,谁都知道,撑不了多久了。 第677章 深渊紫气 投降? 得知这个消息时,赵坎正在去往洛阳的渡船上。 赵坎得到灭洲城传来的消息后,虽然疑惑,但也不至于有多高兴。 甲板上,皇帝站立最前方,而随行的中书令张书店,尚书令吴嘉途,还有刚刚上任的黄门侍中张探郦,就在身后。 赵坎合上奏折,问道:“书店、嘉途,你们二人都是天衍元年从东宫提起来的,书店一开始就是从二品,嘉途是当了几年仆射才任尚书令的。这个局面,你们说怎么办?” 三个老家伙,最年轻的张探郦都五十好几了,说话越来越谨慎。 张书店一拱手,率先开口:“陛下是不是让明王先回朝?我听说太子殿下……隐姓埋名,就在军中?” 赵坎转过头,眯眼一笑:“你倒是消息灵通。” 张书店干笑一声,低着头,继续说道:“不如这样,明王不是要开宗立派吗?不如陛下传信,让明王先回来,然后中书省即刻拟旨,让太子起驾灭洲城,接受金鹏降表?朱雀王朝跟新鹿王朝那边,让鸿胪寺官员前去交涉,战后诸事,先商量嘛!” 赵坎摇了摇头,这个老狐狸,时时刻刻防备我大哥作甚? 他转头看向吴嘉途,笑问道:“你呢?说说看?” 吴嘉途笑呵呵看向张探郦,轻声道:“向来是中书省提议,门下省审议,尚书省执行的嘛!左相右相说,我做就行了。” 赵坎笑盈盈看向张探郦,问道:“左相,那你说?” 张探郦简直想骂人,这么简单的事儿,非给你们弄得这么复杂? 见张探郦不说话,赵坎又说道:“假如右相的提议到了你门下省,你会通过还是驳回?” 张探郦转头看了一眼张书店,叹息道:“对不住了老哥哥,你这提议,过不去门下省。” 赵坎哈哈一笑,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张探郦微微颔首,轻声道:“我倒是觉得没那么复杂,把明王叫回来作甚?让太子殿下在灭洲城接受玄都降表,明王陪同即可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太子那点儿功劳,跟战场上那些老将军怎么比?上六十的将军,谁手里没灭过国?与其故意凸显出来太子功绩,倒不如大大方方跟明王一起,先慰问诸将士,再核准战功,回报朝廷之后,该留的人,太子殿下代陛下封赏,要回朝的,陛下亲自金殿封赏嘛!” 赵坎又是一笑,看向那两个老狐狸,摇头道:“你们啊!这里又没旁人,说实话,明王要是觊觎皇位,我都不用他造反,我现在就回去收拾铺盖卷儿,一家人搬去二哥的青椋山了。” 不当皇帝,求之不得啊! 略微沉默,赵坎正色道:“拟旨,留百万将士驻守浮屠洲,其余人班师回朝,论功行赏。任太子为浮屠洲大都督,提点一洲军政要务。任骠骑大将军为浮屠洲行军大总管、钟孝泉任太常寺少卿,协助太子商议驻军轮换事宜以及闲都王朝剩余大军的节制。”m..m 张探郦抬头看了一眼,又与另外两个老家伙对视一眼。 就是清理战场了,弄个太常寺少卿作甚? 此时赵坎又说道:“给钟孝泉派一队赤龙卫,让他在阵亡将士之中挑选适合担任大月王朝及浮屠洲各地山水神灵的人选。另外,大月与浮屠洲的淫祠,筛一遍。” 明白了,皇帝还是有意提拔钟孝泉啊!要让他洗一遍山水神灵的牌啊! 一年时间,一撸到底,又触底反弹,成了正四品了。 估计景炀王朝真要出一个四十岁的宰相喽! 此时赵坎又说道:“让太子对金鹏妖帝以礼相待,就说朕衷心请他到长安一叙,朕亲自带着他去看中土各地风光。另外,以朝廷名义刊发邸报,都该高兴高兴。你们,忙去吧。” 三人齐齐拱手,“是。” 等到甲板只剩下赵坎一人,他每天一下子皱了起来。 怎么会忽然降了呢? 他取出一枚镜花石,伸手写下八个字。 金鹏出现,战事已毕。 很快,镜花石上面显现一段字。 登楼修士不得离开中土,刘小北守在高车境内。莫贪多,朱雀王朝与新月王朝应该各占一地。另外,显得放松些。 赵坎收起镜花石,冷笑一声。 跟我玩儿这等障眼法? 此时池妖妖落地此处,抱拳道:“陛下,长公主跟青莜公主已经起程了。青莜公主有坐骑,速度很快,想必赶在年前能回来。” 赵坎笑着说道:“告诉她们俩,就说皇帝三叔说的,无论如何,先来长安!不来的话我就跟她们师父告状!” 池妖妖欲言又止,赵坎疑惑道:“你怎么啦?” 池妖妖讪笑一声:“仗打完了,我能不能去归墟啊?” 赵坎就权当没听到了。 ………… 灭洲城那边,两个剑客对坐饮酒。 顾衣珏与谢杖碰了碰酒葫芦,随即问道:“现在回去挂壁楼,不太好吧?” 谢杖抿了一口酒,沉声道:“得回去,不过没那么快,等朱雀王朝与景炀王朝商量完了再走。” 顾衣珏传音道:“我要走了,要不要偷偷去一趟青椋山?” 谢杖摇头道:“偷偷不了,那帮朱雀王朝炼气士都在盯着我。” 话锋一转,谢杖问道:“你真觉得就这么简单?完了?那个牧沉桥走之前可说了,他之前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顾衣珏站起身,笑道:“那不是我操心的事情,让我再来打,我来就行了。” 他对着谢杖一抱拳,笑道:“我想家了,得走了,保重。” 谢杖起身回礼,“保重!” ……………… 七月起,铺天盖地的邸报,先是席卷中土,之后就是天下皆知了。 浮屠洲的仗,打完了! 或许是太快了,以至于许多人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彭泽以西,匡庐山脚下,李泥丸看到邸报之后便又收到了一封鱼雁楼代传的信。 内容极其简单,是某个家伙以人皇身份传信,简简单单几个字。 七年之内不得离开中土。 李泥丸看了一眼下方忙着除草的老人,神色古怪。 那小子不信他啊!明知道我跟他待在一块儿,却只给我传信?壹趣妏敩 七年不能离开中土,字迹一闪而逝,搞得这么神秘,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在李泥丸收到信的同时,南山那位护国真人与龙虎山那位天师同样收到了传信,一模一样的字迹,都是以人皇身份发出的。 有个中年人带着天聋地哑两个弟子游历,刚刚落地玉竹洲,便有信来。 得,逛两年了回中土吧,人皇有令,不得不服啊! 十万大山上,有个女子一样看到了邸报。 才刚刚有了个笑脸,身边便有紫气化作的两道虚影,赤裸身形,靡靡之音不止。 还是那幅曾经见过的画面,男女主人是刘景浊跟南宫妙妙。 龙丘棠溪一皱眉,一剑斩出,虚影顿时消散。 结果又有声音传到耳边:“龙丘棠溪,是你半路截胡,我跟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将来要面对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假如他身边那个人是我,他一定能安然度过这一难的。” 这是当年龙丘棠溪与南宫妙妙的一段对话。 龙丘棠溪对那声音置若罔闻,翻看邸报而已。 结果有一道虚影又出现在了她面前,是一身紫衣的刘景浊,很不像。 “说不在乎,其实你比谁都在乎吧?” 龙丘棠溪实在是烦得慌,便问道:“小灵儿,袁公跟曹风天天这么烦?” 有个少女嗖一声到了龙丘棠溪身边,一口气吹散虚影,笑着说道:“就是这么烦,他出不来,也就只能这样,恶心人了。” 龙丘棠溪问道:“为什么它都不敢以刘景浊一模一样的面孔出现,却敢在你面前出现?在你老主人面前,它怕吗?” 剑灵歪着脑袋,使劲儿想了想,随后说道:“好像不是很怕哎,但上次主人来了十万大山,只要骂一句,他就不敢吵了。” “我会怕他?” 龙丘棠溪随手一剑,看着剑灵,问道:“为什么?” 剑灵想了想,嘿嘿一笑,“知道是知道但不能告诉你啊!会害了主人的。” 虚影再次出现,“我会怕他?” 实在是太烦了,龙丘棠溪板着脸,起身又坐下,一下子清净了。 剑灵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主人的媳妇儿,嗖一下就破境了。” 说着,剑灵看向中心深渊,“喏,又长大了一丢丢。只要有人修炼,它就会一直长大,有人死,他能扯来魂魄,长得更快。龙丘姐姐这一破境,又给它吃了点零食。” 境界不够,压不住这团紫气,境界越高,紫气便越壮大。 此时此刻,龙丘棠溪有些怀疑,这座九洲天穹,究竟是在关什么了。 龙丘棠溪问道:“就只有道消深渊,去做减法吗?” 剑灵点头道:“暂时看来,是的。老主人以此压它,死猴子也是,将来那十二人也会是。文绉绉的说法儿,就是权宜之计。” 龙丘棠溪紧紧皱着眉头,沉声道:“怪不得他不拿天外那位当做真正敌人,只说与他观念不同。” 说实话,有时候想起来,人间无仙,其实是最好的人间。 剑灵歪着头,笑嘻嘻说道:“看吧,厉害吧?无形之中就左右了你的思绪。” 龙丘棠溪大惊,赶忙以剑意游走全身,斩了身上留存的星星紫气。 她看向中心深渊,心有余悸。 简直防不胜防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77章 深渊紫气免费阅读。 第678章 两个姑娘的回乡路(上) 到神鹿洲后,白小豆祭出了一艘画舫。姜柚又嫌弃太慢,便让风狸到前方拉船去了。 堂堂合道大妖,居然沦落到了给人拉船?m..m 不过这样一来就不用花钱搭乘渡船了,而且风狸速度比渡船不知道快到哪儿去了。 画舫之上,如今四个人,白小豆跟姜柚,还有孟九羌跟竺束。 两个苦兮兮的年轻人蹲在后甲板,看下方云海、领略神鹿洲之美。 就是不敢前面去,是真怕姜柚啊!那小姑奶奶下手根本没点儿轻重,简直要打死人。 而前方两个姑娘,各背一把剑。只不过姜柚的剑是姬秊送的仙剑,而白小豆的,是姜柚之前背的寻常铁剑。 两个姑娘穿衣也差别极大,姜柚喜欢修身衣裳且裙摆不过脚踝,不过姜柚向来喜欢青色,从不穿鲜艳衣裳。至于白小豆,从小就喜欢粉色、藕荷之类的,但长大了有点儿不好意思穿。再加上近些年来在栖客山,养成了穿宽松儒衫的习惯,若非楞被姜柚拉着改修身了,穿的那是真宽松,大一圈儿。 姜柚都要比白小豆高出去半个脑袋。 此时画舫过了樱江,风狸以心声问姜柚:“青泥国还去吗?” 白小豆点头道:“去,仗打完了,罗将军暂时还不能回青椋山,青泥国是魏姐姐跟罗将军的故乡,我们去找小皇帝魏宏要点儿魏姐姐他们喜欢的东西带回去。” 姜柚点了点头,笑道:“也是,你是长公主,魏薇也是,人家还比我家桃子名正言顺呢。” 姜柚倒是没什么,可风狸已经被白小豆吓到了。她又以心声询问道:“姜柚,你大师姐听得见我们说话哎!” 姜柚歪头一笑,“厉害吧?” 白小豆也是一笑,轻声道:“我不是故意听的,实在是你的声音太大了。” 说着,白小豆转头喊道:“到青泥国了,我们要去皇宫找一下小皇帝,你们要自个儿下去逛一逛吗?” 孟九羌拉起竺束,笑道:“当然要去了。” 姜柚转头说道:“那就竺束带着孟九羌自己去逛一会儿,赶天黑前我们出发。” 说完之后,两个姑娘各自御剑而起,嗖一声就不见了。 后边儿两个年轻人,那叫一个羡慕啊! 竺束只得拉着孟九羌,跳下船,缓缓下降。 孟九羌问道:“竺束,大姐头究竟什么境界了?”.m 落地之后,竺束一本正经地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时间。 孟九羌疑惑道:“有那么多境界让你掰手指头算吗?” 竺束摇头道:“我算一下白桃的年纪,今年她二十三了,所以估计已经是个元婴境界了。” 才二十三……元婴…… 算了算了,越问越糟心。 消停没一会儿,孟九羌还是没忍住问道:“之前景炀王朝传来的官信是什么意思?说让先去长安,谁说的啊?” 当时就瞧见姜柚捂着脑袋,说不去的话人家就跟师父告状,那就只能先去长安再返回青椋山了。 竺束瞧见了个竹杯子,特好看,他就花钱买了下来。 见孟九羌追问不停,竺束只好说道:“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我们山主老爷是景炀皇帝的二哥,我估计是皇帝写的信吧。再说,白桃说她欠一个人一顿饭,这趟回去一定要给人补上的。” 青泥国皇城门口,两道身影齐齐落地,已经逛了一圈儿出来了。皇帝魏宏出巡了,不在京城,国师姚小凤跟着一起去了,想找也没地方找了。 姜柚轻声道:“那就走吧?好几年没回去了,我想快点儿回青椋山。等过完年后,咱俩还要起程去归墟找师父呢。” 白小豆直翻白眼,“你别这么急躁嘛!又不在这一天两天的,再说了,要是到拒妖岛了你还没有结丹,着急去不是找骂吗?” 姜柚一想,心说还真是。 师父可是有言在先,不结成金丹不能离开中土的。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白小豆走得很慢,在很认真地看两边建筑。 没过多久,她领着姜柚走入一处小巷子,然后推开了一处院门。 姜柚疑惑道:“来过吗?” 白小豆点了点头,微笑道:“这是咱家宅子,当年师父重伤动弹不得,就躺在这儿,那时候我们大家伙儿在这院子里做了饭。” 姜柚翻找荷包,取出一壶酒,问道:“学会喝酒了没有?偷偷喝点儿?” 白小豆摇了摇头,走到了当年吃饭的长桌前,弯腰钻进了桌子底下。 姜柚没说话,拎着酒壶也钻了进去。 白小豆坐在地上,环抱双膝,轻声道:“柚子,我小时候在这里,师父很生气地跟我说,我的师父,永远不需要我去讨好。” 姜柚抿了一口酒掺了水的酒,笑道:“那是当然了。” 也不知怎的,白小豆一下子撅起了嘴,呢喃道:“就在这儿,师父说了一段话,我一直记着,一字不差。” 姜柚就静静听着,白小豆说道:“师父说,明天开始,你会慢慢知道,自己走过了多少路,见过多少种颜色,花红柳绿分开怎么写,连起来又该怎么写。有个绚丽多彩的人世间,一直等着你呢,永远都不会走。” 确实一字不差,都过去快十七年了,白小豆还是记得很清楚。 姜柚忽然一声哀叹,满脸妒忌:“不愧是大师姐,师父还是疼你啊!我遇见师父那会儿,他忍着不打我就算不错了。” 白小豆破涕为笑,“我跟你不一样啊!你十几岁的大姑娘,天天往师傅被窝儿钻,他能忍着不揍你已经很好了。” 姜柚挠了挠头,讪笑道:“那时候怕黑嘛!一个人根本就不敢睡。” 白小豆笑盈盈看去,意思就是我信你个鬼。 她钻出去,笑着说道:“走吧,买点儿本地特产,然后赶路。” 姜柚则是说道:“不着急,还想去哪儿看看?迷离滩或者去游江国,不然咱们去瞧瞧那座姻缘铺?” 白小豆摇了摇头,忽然转头问了句:“你很念旧?” 姜柚想了想,笑道:“算是吧,就是从前走过的地方,我会想着再走一遍。” 白小豆轻声道:“其实我并不念旧,走过的地方我一个人是不会去的。就像栖客山,我对乔山长感官极好,也很喜欢初雪城,但没事儿我是不会回去的。我曾经想过,我跟大个子也算很好的朋友了,但离开栖客山后,我不会主动写信联系,就算是他写信给我,我也不一定会回信的。不是我不把他当朋友,他找我帮忙,我是一定会帮的,但……但就是懒得与人联系。” 慢慢长大,想的也就越来越多了。 小时候看起来姜柚是个孤僻的人,白小豆很开朗。 但现在看起来,白小豆才是个骨子里孤僻的人。 同一个师傅教的,姜柚不知不觉已经学会了为他人考虑。但白小豆从来就没学会让别人照亮自己的心房,她很难真正与所谓朋友敞开心扉。真正能掏心窝子说话的也就是青椋山上的人了。 在青椋山时,白小豆会考虑到每一个人,因为那是青椋山。 简单来说,白小豆觉得,自己是面热心冷,姜柚恰恰相反。 白小豆轻声道:“知道吗,我有想过,等我三十岁去凌春王朝取剑,我会杀很多人。” 姜柚笑道:“反正我家桃子要杀,我就帮你一起杀!” 正要准备出城,有个年轻女子带着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就等在城门口。 师姐妹对视一眼,走上前去,抱拳问候。 白小豆笑着说道:“本来不想叨扰霜澜前辈的。” 霜澜故意板起脸,轻声道:“什么话?到青泥国不来找我?下次我去中土也不到青椋山!” 说着,霜澜跟身边姑娘介绍道:“个头儿高的是柚儿姐姐,个头儿还不太高的,是桃子姐姐。” 但小姑娘明显有些怯生生的,躲去霜澜背后,不敢露头。 白小豆笑了笑,温柔道:“你叫神鹿还是叫白鹿啊?” 霜澜愣了愣,感慨道:“服了你这丫头了,呐,不想去做客,一人一个大红包得留着,另外给你家泥鳅湖主跟青鱼丫头各带一样东西,一定要送到啊!” 站在路边寒暄一番后,两个背剑姑娘走出城去,化作剑光,去往云海画舫。 姜柚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丫头叫什么的?” 白小豆只是说道:“霜澜前辈让我们带的,是两道令牌。一道是给咱们泥鳅湖主的,鱼雁楼总楼主。一道是给乔青鱼的,鱼雁楼北楼主。那个叫白鹿的丫头,应该会很快去往离洲,她会是鱼雁楼南楼主。” 落在甲板之上,白小豆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拍脑门儿,沉声道:“我明白了!” 姜柚一头雾水,“明白什么了?” 白小豆把袖子卷起啦,将霜澜给的东西装入绑在小臂的荷包里。 姜柚直翻白眼,嘟囔道:“多少年了,怎么还这样啊?” 白小豆眨了眨眼,笑道:“习惯了。” 自打有了第一个荷包,她就这样,一直绑在小臂,生怕丢了。 装好之后,白小豆才说道:“小红鱼是渔子关门弟子,她要做总楼主,但又是我们青椋山人,你说是什么意思?” 姜柚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道:“要把鱼雁楼送咱们?这也太大手笔了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78章 两个姑娘的回乡路(上)免费阅读。 第679章 两个姑娘的回乡路(中) 西北方向总是要比中原先下雪,六月盛夏平妖道都会下雪,更何况是冬月里,位处中土西北的浮屠洲了。 有个少年人蹲在路边,骂骂咧咧的,“钟孝泉,你也是个扯犊子的玩意儿,你以为我爹不知道你真正岁数呢?逮谁都说你三十几了。哪儿有啊?你今年不才二十九吗?这算不算是欺君罔上?” 钟孝泉拄着拐杖,气笑道:“殿下,你扯远了,明王又不是我气走的,你冲我撒气干什么?” 少年人瞪着眼起身,“哎,太常寺少卿,怎么跟太子说话呢?” 钟孝泉无奈,只得抱拳,沉声道:“差不多行了啊!淫祠封正与拆除,那是臣的事,太子还是赶紧回长安吧。” 少年人正是太子赵焱,皇帝都已经卸了他浮屠洲大都督,还赖在浮屠洲,死活不肯回去。 结果呢?给明王打了一顿,害得自己都受牵连,被丢在这荒郊野岭不管了。 得亏身边有赤龙卫,要不然出来几头妖精,人家管你什么太子什么少卿呢?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金鹏是不会让景炀王朝的太子在浮屠洲出事儿的。 至于小小太常寺少卿,一个正四品而已,谁会在意? 碰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太子,钟孝泉也没法子。这太子殿下,不像太上皇,更不像陛下,也不知道像了谁。 无奈,他只好拱手恭恭敬敬说道:“太子殿下,烦劳上船吧,咱们先回灭洲城行不?” 赵焱撇嘴道:“不去不去,去了还不把我绑回长安啊?我要去走江湖!谁要回去当什么太子啊!让赵思思当女皇去,我可不当皇帝。实在不行,钟少卿帮忙传信回去,帮我跟我那老爹说,趁着年轻再生一个啊!反正他才三十几岁。” 说起这个,就嘟囔个没完没了。 “我好不容易才骗了他跑出来,仗打了一年多,我连个五品将军都没混上,仗打完了!我跟谁说理去?毛霖那个王八蛋都正六品了,我不服气。你爹跟我二伯不是一个斥候队的吗?我二伯跟我这么大,已经是五品将军了!” 钟孝泉无奈道:“你跟椋王比什么?那时候的五品将军,放现在怎么都是正三品了。陛下说了,让你先去走江湖了。祖宗,回吧!” 赵焱呵呵一声:“你看我信不信?我爹答应,我娘也饶不了我啊!” 钟孝泉也不惯着他,劝不成那就来硬的。 刚要招呼赤龙卫上来绑了,大不了再一撸到底嘛!我回去当我小县令去都行。把这小祖宗放在身边,这浮屠洲跟大月的淫祠能留几个?全得拆光了。 可还没开口,赤龙卫已经现身,将二人围在身边。 钟孝泉一皱眉,沉声道:“怎么回事?” “殿下,钟少卿,有大妖气息,境界很高,极高!” 钟孝泉闻言,几步走出去,沉声道:“带着太子走,我倒要看看,刚刚投降便敢袭杀我景炀太子的,会是什么人?” 正此时,两道剑光先后落地。 钟孝泉定睛一看,当时就头大如斗。 身边还有个小祖宗,这会儿又来了俩姑奶奶? 他叹息一声,躬身行礼:“见过长公主、青莜公主。” 白小豆笑道:“钟大哥,你是我的先生,别这么客气啊!” 姜柚则说道:“赤龙卫退后吧,那头大妖是我的坐骑,你们……” 话都没说完呢,白小豆嗖一声已经到了赵焱身边,一把揪住赵焱耳朵,眯着眼睛,问道:“三叔传信给我,说你死活不回去,三婶急得要亲自来浮屠洲了。” 许多年不见了,赵焱一下子没认出来。 这会儿明白了,所以已经是哭丧着脸,喊道:“豆豆姐……姐,手下留情,再揪就掉了!” 白小豆呵呵一笑,“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啊?听说一路上尽找狐女了是吗?怎么?以后当皇帝了还真要找后宫佳丽三千?” 赵焱瞪了钟孝泉一眼,找狐女的事儿我豆豆姐怎么知道的? 钟孝泉假装没看到,而是走去姜柚那边,问道:“椋王殿下还好吗?” 姜柚撇嘴道:“我师父可不是椋王了。” 此时赵焱被揪着耳朵扯到姜柚面前,“喊柚儿姐,你跟思思小时候到青椋山,谁带着你们逛的,忘了?” 赵焱侧着身子,死活挣不开,瞧着有些滑稽。白小豆又一用力,他赶忙说道:“记得!怎么不记得,就是柚儿姐怎么越长越好看了,我差点儿没认出来啊!” 钟孝泉憋着笑,拱手道:“那就烦劳二位公主将太子带回长安了。” 白小豆看向钟孝泉,问道:“你呢?” 钟孝泉叹息道:“我戴罪之身,要回去恐怕得一两年呢。” 白小豆略微一顿,又问道:“毛毛雨……” 钟孝泉轻声道:“放心吧,活着,已经回京了。如今是正六品亲勋翊卫校尉,他不想做文官,否则就是中县县令了。” 白小豆咧嘴一笑,“那钟先生先忙,下次再见,得找个媳妇儿啊!岁数不小了啊!” 没等钟孝泉说话,已经拉着赵焱回了画舫,往东飞去。 甲板上,倒是松开了赵焱,可明显没有方才笑脸了。 这位太子殿下真不是装的,从小就怕白小豆啊!因为白小豆是真敢打。 他讪笑一声:“姐!斗寒洲好玩儿吗?我也想去,爹娘不让啊!” 白小豆板着脸,沉声道:“沿途找寻狐女?太子殿下真有本事啊!是不是以后就要全国搜寻美人儿了?胆子再大一点,就强抢民女了吧?” 姜柚倒是觉得有趣,这会儿的桃子好像师傅生气的时候啊! 而那位太子殿下,左看右看,最终瞧见了竺束与孟九羌。 “这两个是什么人?” 白小豆呵呵一笑,手中多了一根柳条,赵焱瞧着可眼熟了。 “你是太子,我是长公主。按辈分儿,我师父是你二伯,我是太上皇的干孙女儿,我还是你姐,揍你合情合理吧?我要是打了你,陛下跟皇后肯定不会怪我。要是怪我,我就去洛阳找太上皇告状。” 太子?景炀王朝太子? 孟九羌咽下一口唾沫,扭头看向竺束,低声道:“大姐头还是景炀王朝长公主呢?你咋个不早说?这是景炀王朝太子,你也不吱一声?” 竺束摊开手,“我也才知道啊!” 此时,白小豆说道:“柚子,揍他。赵焱,你柚儿姐可谁都敢揍。” 姜柚笑盈盈开始卷袖子,“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那时候去青椋山,你才那么点哎!” 赵焱哭丧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么世道,我堂堂太子,竟然沦落到这地步。 可形势所迫,他也只好说实话了。 “狐女我找了,但我没动啊!我就是想让御史弹劾我,最好是废了我的太子之位,跟二伯一样被贬为庶民,我好去走江湖嘛!” 白小豆一愣,“真没动?” 赵焱没好气道:“我堂堂景炀太子,什么仙子找不到,我找狐女?” 竺束跟孟九羌对视一眼,“倒是有道理。” 两双眼睛齐齐看去,两人立刻改口:“没道理!” 白小豆也坐在地上,看着少年太子,笑道:“陛下说了,回去之后,给你十年光景让你走江湖,可以跟着我去一趟归墟的。” 归墟?归墟! 赵焱眼珠子都瞪直了,“真的?” 白小豆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玩味笑容:“陛下还说了,你要是不想当皇帝,回去之后给你找个媳妇儿,老早生下个太孙,你当个两年皇帝就可以当太上皇了。”m..m 赵焱直翻白眼,“他咋不跟我娘给我生个弟弟呢?” 结果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白小豆问道:“毛阿雨……就是毛霖,他那个正六品,主要做什么事儿?” 赵焱撇嘴道:“爹说,毛霖若非家里原因,只要进了前十名,肯定会是一甲头名,早就该是六品了,现在又战功不小,便先给个校尉当。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放去地方州县做地方官了。” 此时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儿,白小豆缓缓起身,踮着脚趴在了栏杆上。 姜柚凑过去问道:“想什么呢?” 白小豆轻声道:“欠的一顿饭,终于能还上了。” ………… 长安城里,一处卖羊羹的小摊儿边上坐着一对母女。 谁能看出来这是景炀皇后跟小公主? 赵思思抬起空碗,“外公,没吃饱!” 不远处,有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坐在长凳上,失魂落魄。有人来吃凉皮儿她也没理会,就怔怔坐着。 浮屠洲的仗打完了,我的儿,你……你还没回来吗? 唐昧儿转头看了一眼,也只能无奈叹息。 毛阿雨根本就不愿回家,说了也没用。可看着这不到五十已经头发花白的妇人,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唐昧儿转头喊道:“大嫂,你儿子活着,活得好好的。他在浮屠洲战功不少,才几年时间,已经是正六品校尉了。” 妇人猛地回神,扭过头,张开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那……那他怎么不回来看看我啊?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此时有个背剑少女走来,是一直没怎么长大的白小豆。 赵思思眨眨眼,这姐姐看着好眼熟啊! 唐昧儿一下子起身,故意板着脸,沉声道:“死丫头!小时候天天给你做饭吃,怎么连一封信都不知道给我写?” 白小豆嘿嘿一笑,“三婶儿,这不是来了嘛!” 白小豆扭头看向远处妇人,小步走了过去。 “大娘,因为五文钱害你们远走他乡,我一直想道歉,可一直没有机会。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终于有机会能跟您说上一句对不起了。” 妇人泪水犹如江河决堤,“不,不,不,是我错了,是我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是我错了!” 妇人泪如雨下,拉起白小豆的手,哽咽着说道:“后来我才明白,我怪的不是那五文钱,也不是那两串糖葫芦。我……我是怪他没遂我的愿,怪他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怕那时候的琉璃郡主请我儿子吃饭之后,就再吃不下他娘做的饭了。那时候,他的混账娘亲只是觉得,儿子是我的,决不能违背我的意愿。” 有个身披战甲、腰悬横刀的年轻人,正靠在不远处一棵柳树下,掩面痛哭。 白小豆迈步走了过去,轻声道:“毛毛雨,我欠你一顿饭呢,欠了十几年了,要吃什么你挑,这次我付钱,我有钱。” 已经改名毛霖的年轻人,以铁盔捂着脸,伸出左手指向小巷,哽咽道:“小豆子,这个行吗?” 小巷之中,有个老者边走边吆喝。 “糖~葫芦哎!葫芦。” 白小豆一下子撅起了嘴,又哭又笑:“咱俩都长这么大了,我都想不起来糖葫芦是什么味道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79章 两个姑娘的回乡路(中)免费阅读。 第680章 两个姑娘的回乡路(下) 姜柚一步跳上房梁,抬手拍了拍黑衣女子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也不长大啊?” 池妖妖缓缓转头看了一眼,皱眉不止。 “果然不出我所料。” “啊?什么意思?” “预料之中的越来越好看了呗!我最羡慕你那双桃花眼。” 姜柚咧嘴一笑,转而问道:“都哭什么啊?想不通,真想不通。” 池妖妖轻声道:“怎么说呢,白小豆没朋友,好不容易要交个朋友了,结果这样了。我记得那时候,小丫头哭得稀里哗啦的,说以后再也不吃糖葫芦了。” 曾经白小豆有个推开心房窗户的机会,结果却是这样。所以自那时起,她变得愈发谨慎,始终就在一个窗户缝儿里往外看。 唐昧儿喊了一声,姜柚先转头说道:“哦对了,佟泠呢?当年我受她三十七剑,现在我要还给她。” 当年在青莲洞天那座捉月台,姜柚以出十三拳,却挨了佟泠三十七剑。 池妖妖嘴角抽搐,“皇后叫你呢,快去吧你!还记这仇呢?” 本来都要走了,可池妖妖却问了句:“去斗寒洲了,见了贼丫头没有?我挺想她的。” 姜柚摇头道:“你是说那个陆青儿?我又不认识,回头问桃子去。” 说完就高高跃起,落在了唐昧儿身边,笑呵呵抱拳:“见过皇后娘娘。” 然后伸手揉了揉赵思思脑袋,笑问道:“小丫头,记得我不?” 咋可能记得起,可小丫头却抬头盯着姜柚,怯生生道:“大姐姐真好看。” 姜柚都笑得眯起了眼睛。 羊羹老头儿问道:“这丫头是?” 唐昧儿笑着说道:“爹,这是二哥的小徒弟。” 老汉瞪大了眼珠子,有些感慨道:“我到现在还记得二殿下拎着竹竿儿在街上胡闹呢。现在一想,都快过去三十年了,徒弟都这么大了。” 姜柚没注意听,因为她看着不远处卖凉皮的妇人。 毛霖抱着铁盔,沉默了许久,终于迈步走去了妇人身边。 站定之后,他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递过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前几年的俸禄全寄给了战死的同袍家人,留的不多,这些你先用吧,以后月俸发了之后我给你拿来。” 也没喊一声娘,甚至连个笑脸都没有,显得极其绝情。 可想而知,妇人是什么心情。 妇人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触碰儿子脸上那道疤痕,可还没摸到,毛霖便下意识躲开了。 她只得缩回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挤出个笑容,问道:“明天回家吗?我给你做……” 毛霖摇了摇头,“不了,我住军营,要练兵的。”m..m 转头看了一眼小摊,毛霖轻声道:“别干这个了,我的俸禄够你花。” 转身走了几步,白小豆已经扛着全部糖葫芦回来了。 递给了毛霖一根,白小豆刚要开口,却被毛霖打断,并说道:“东市开了个只卖素食的铺子,不过听说很贵啊!” 白小豆咧嘴一笑,“我攒了很多钱嘞!” 知道毛霖不想提他娘,白小豆便专门跑过去递出一根糖葫芦,压低声音说道:“大娘放心,我劝她,赶紧收摊儿回去吧。” 然后小跑过去,每人一根儿。 最喜欢吃的,当然还是赵思思了。哪儿有小孩子不喜欢甜食的? 唐昧儿笑着说道:“留点儿肚子,晚上我下厨,记得回家住,你的屋子一直空着。” 白小豆点头不止,然后就扛着棒子一蹦一跳地往毛霖那边去,就跟十几年前骑着毛驴儿翘课时一样高兴。 两个小时候的玩伴,十几年后再见,一个还是少女模样,另一个已经是略显沧桑的大男人了。 毛霖右侧下颌有一道疤,刚好从下巴到耳后,不注意看是看不到的。 所以白小豆问道:“怎么受伤的?” 毛霖笑道:“不晓得是个什么妖,手指甲那么老长,一不小心就被挠了一下。” 白小豆转过头,也略微抬了抬头,实在是个头太矮了。 “武道开山河,不错嘛!” 要是不去找话,两人都会很尴尬。 毛霖也问道:“你呢?这些年怎么样?” 白小豆答道:“之前一直在青椋山等师父,后来去了斗寒洲读书,这不是才回来嘛!过完年之后就去归墟找师父,顺便跟桃子一起游历瘦篙洲跟青鸾洲,估计再回来又得三四年。然后,再赶去斗寒洲拿回一样东西。再之后,我也不太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 毛霖点了点头,咬了一口山楂。见白小豆扛着十几根,却不开口。 他略微沉默后,轻声道:“我是真没想到,小时候的玩伴,居然是景炀王朝的公主。更没想到,一件其实很小很小的事儿,你一直记着。那年我被带走之后,我一直在想,是我食言了,你可能会很伤心。我……真没想到,因为这个,你连最爱吃的糖葫芦都不吃了。”.m 本来就不吃肉,唯独喜欢吃个糖葫芦,那次之后却再没吃过。 毛霖有些愧疚,也说道:“我知道,我之所以升官这么快,跟你有关系,谢谢啊!我害你丢了童年,你却帮我升官。” 白小豆没说话,咬了一口山楂,然后皱着脸,说道:“不是那个味道了。” 两个二出头的年轻人,一个儒衫背剑,另一个黑甲跨刀,却进了一处只卖素食的铺子。 后来白小豆说了句:“我记得欠你一顿饭,你不也记得我不吃肉么?” 两人对视一眼,笑个不停。 天黑之后,两人往皇城方向走着。白小豆轻声道:“有什么事不方便找去宫里,就给青椋山传信,千万别觉得麻烦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但我毕竟是个炼气士,也许让你焦头烂额的事儿,到我这里就是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了。” 毛霖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是个武将,不会那么婆婆妈妈的。” 已经到了宫城附近,毛霖戴起铁盔,郑重抱拳:“宫城重地,卑职就不送长公主了。” 白小豆愣了愣,挤出个笑脸,点头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转身之后,毛霖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 白小豆走了几步,微微一笑,也朝前走去。 是啊!白小豆是白桃了,毛阿雨是毛霖了。无关任何身份,只是……大家都长大了。不再是挤在一起挖泥巴的孩子了。 怪不得吃进嘴里的糖葫芦没了记忆中的味道,原来不是糖葫芦变了,是我变了。 也不知是不是赵坎故意的,宫门值守的,是白小豆小时候见过的人,不过都已经有些老了。 白小豆抿着嘴唇,要是小时候,这会儿肯定有个人小跑过来,咋咋呼呼地说:“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啊!咋个这么晚才回来?可急死咱家了。” 到底是回去晚了,桌子上的菜都留着,但只有姜柚抱着剑坐在桌前。 “怎么?不高兴?” 白小豆摇了摇头,走过去坐下,将下巴放在手背,呢喃道:“也不是不高兴,就是他叫不出小豆子了,糖葫芦也没那么甜了。” 一对夫妻迈步进门,赵坎轻声道:“长大了嘛!” 白小豆赶紧起身,埋着头,低声道:“三叔,对不起,我的剑被人抢走了。不过你放心,我去找我师父一趟,回来就去取剑,一定取得回来。” 赵坎笑了笑,轻声道:“你的剑,当然要自己拿回来了。” ………… 一月后的一个夜晚,青白客栈坐满了人,青椋山很久没有这么多人能聚齐了。 在牒谱中的,掌律陈文佳、首席供奉曹风、钱谷方杳木、护山供奉阿达。青鱼峰主顾衣珏、笑雪峰主张五味、泥鳅湖主小红鱼。闲人百节。如今担任广化书院山长的周放,三掌柜关荟芝。二掌柜杨念筝,厨子邝乐。魏薇跟回乡探亲的四品将军罗杵。年轻人里,赵长生、潭涂、袁塑成、流泱、鲍酬、夏晴夏朗姐妹两个,林沁灵星姐妹两个。还有宁琼、陶茶、梧丘、虞河。 还有借居青椋山的狐妖小丫头,马黄跟重楼。 陈文佳感慨道:“不知不觉,咱们青椋山已经这么多人了。” 曹风笑道:“瞧瞧,这都快坐不下了。” 顾衣珏则是问道:“不是说会回来吗?这都快子时了,怎么还不见到啊?” 小红鱼看着满桌子菜直流口水,夏晴夏朗则是在想山主的弟子会不会不好打交道? 新人,要见山主亲传,难免惴惴不安。 张五味跟曹风同时开口:“来了。” 白小豆跟姜柚,身后是太子赵焱,还有竺束跟孟九羌。 白小豆迈步进门,抖了抖身上的雪,一抬头就吓一跳。 “直愣愣盯着我们干什么?哎……这么多人了啊?” 姜柚随后进门,喵呜一声,一只白猫已经跳到了她肩头。 白小豆嘟囔道:“等我们干什么?先吃啊!” 环视一周,白小豆诧异道:“哎,舒……” 陈文佳嗖一声过去,按住白小豆脑袋,传音道:“别露馅儿啊你!” 白小豆眨眨眼,回头拉上孟九羌跟竺束,走到桌前,“吃饭吃饭,可饿坏我了。” 赵焱轻咳一声,结果没人搭理他。 姜柚直翻白眼,“你是不是想挨打?你看这里谁把你的太子身份当回事?自己取筷子吃饭。” 她抬头环视一周,好多生面孔啊! 可,终于是回家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80章 两个姑娘的回乡路(下)免费阅读。 第681章 海上岛上 时间一久,妖族大军便绕开了海上城楼,以至于以城楼为中心,两边各自有了长达五百里的海面,极其安静。 对峙大半年,刘景浊可谓是对那十一登楼大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除却玄衣之外,最开始的十大妖王,没剩下几个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站在城楼,笑盈盈望向海上打坐的十一人,打趣道:“十大妖王,一茬儿不如一茬儿啊!十一登楼杀不了我一个炼虚,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妖王?” 对面十一身影,皆是面无表情。 其实是都已经习惯了城楼上那家伙动不动就蹦出来的一句恶心言语。 新晋妖王当中,女子有两人。 刘景浊又说道:“我要是那老狗,能忍得了有人这么挑衅?早就亲自下场,教其做人了。可惜怎么瞧,怎么像是没种。人皇刘景浊就在这儿杵着,杵了大半年了,他居然就这么看着!” 玄衣抬起头,淡淡然开口:“我们没有所谓军心,所以你也乱不了我们军心的。只要我们牵制住你,按照这么个折损法儿,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多久。” 刘景浊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翻。 “你们十一最强登楼,一天在这儿跟我扯淡呢?谁牵制谁啊?” 说话间,一道剑光横跨近千里,顷刻间便将一尊驰援登楼肢解。 刘景浊摊开手,笑道:“好像你们也牵制不住我吧?最多也就是让我没法儿换地方嘛!” 玄衣皱眉不止,身边十个所谓妖王,六个是废物,也不知道司阍跟那不差先生怎么想的。留着那几个不下场是什么意思? 他抬头看向刘景浊,面色凝重。 有符箓在身,只能说不必被那家伙压的以炼虚对他,否则十人加起来屁用不管。 更何况,那家伙双花琉璃身,肉体过分的强。光是琉璃身就已经堪比登楼战力了,更何况又破境炼虚,还手提两把仙剑。 最关键是,其中一把剑是雷击枣木所制。 早的时候不下手,现在,合道之下的妖族,根本杀不了他。 那几个酒囊饭袋要是单独上去,百回合都撑不下去就得被斩。 刘景浊倒是显得轻松惬意,对峙而已嘛!耗着呗,我倒要看看谁先等不起。 浮屠洲战事停歇,比刘景浊预料之中要早足足两年。恐怕这边,也要提前了。 又灌下一口酒,刘景浊问道:“打不打?要打就赶紧来。” 玄衣冷笑一声,理都不理他。 以城楼为中心,方圆千里内,只要踏入就是天雷地火,你当我们傻啊? 刘景浊叹息一声,骗不来,挺无趣的。 其实城楼里面,有道白衣在夜以继日的刻画符箓,光是顶尖灵符,堆积了得有十万张了。 可就是画不出一张仙符。 这边从年后就开始对峙,月余光景,刘景浊没有主动下楼,十一登楼大妖也没有主动攻击。 刘景浊只有一道分身易容之后穿梭在战场之中,手里提着一杆漆黑长枪,极其勇猛。 戍己楼二楼,盖秋期有些疑惑,一月前,接连半年,他们没让刘景浊喘一口气,怎么现在不动手了? 她转头看向谈石洲,问道:“看出来了没有?怎么回事?” 谈石洲摆手道:“这你得问杜神跟刑寒藻。” 结果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也不晓得,不如你问本人?” 结果本人来了,下楼之后看了一眼沙盘,随后说道:“我这替身跟本体,离得有点儿远,就像传信一样,隔一段时间才能传一次。有些事本体不让我知道,我就知不道了。” 此话一出,二楼众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刘景浊哈哈一笑,摆手道:“以前是会这样,破境之后,不到两万里的距离还是没问题的。玄衣他们不敢来,是因为之前吃了点小亏。我布设了一道天雷地火大阵,破境的时候顺便也成了阵道大宗师,所以他们不敢来。” 阵法一道,一直是受自身境界限制。如今破境了,自然就没什么限制了。 杜神好奇问道:“只是这样?” 刘景浊笑着摇头,“他们吃过九宫剑阵的亏,估计是想着,要是真被我变阵,以我如今境界,他们一时半会破不开。此时要是来三五登楼支援,他们就全交代在这儿了。” 杜神沉声道:“那实际呢?” 刘景浊笑道:“跟他们想的差不多,还要更黑心点儿。我已经传信左春树跟秋暮云,还有白浚仪很沈白鱼。一旦入阵,他们会用出神行符,在瞬息之间到我身边。那样的话,他们至少也要死几个人才行的。”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道消息,刘景浊便说道:“你们盯着吧,我出去一趟。” 说完之后迈步下了戍己楼,直奔北边桃庐。 半道上碰见了挺着个大肚子还忙得不可开交的姬泉。 刘景浊只得落地,无奈道:“什么时候了,至于凡事亲力亲为吗?你让宋元青干不行吗?” 姬泉讪笑一声,轻声道:“闲不下来啊!岛上修士近十万了,每天消耗的丹药符箓简直是海量,我在想法子去控制暂时不上战场的修士购买。” 刘景浊轻声道:“赶紧回家去,不是都快生了吗?” 姬泉摇头道:“早呢,这才八个月。” 拗不过,直到刘景浊说这是军令,她才不情不愿准备回家去。 都走出去好远了,忽然听见姬泉喊道:“那个,要是闺女的话,能不能帮我闺女起名字?”壹趣妏敩 刘景浊转过头,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出生之后我看八字再取,你赶紧歇着去吧。” 不多一会儿,刘景浊迈步进了桃庐。 如今北边四座院子,一处比一处忙,但也是有条不紊地忙。八九年光景,这座拒妖岛,已经成为九洲最大坊市。 想要什么,别的地方可能买不到,拒妖岛一定买得到。 四海八荒至宝皆至破烂山,但破烂山不拿出来卖。 拒妖岛恰恰相反,是会拿出来卖的。 那位江真人正好闲着,看似在翻书。刘景浊便走过去,抱拳问道:“真人要是有空,我请教点儿东西。” 江真人收起书本,笑着点头,“正好也与刘人皇想请人皇帮忙,那出门边走边聊?” 刘景浊一点头,两人便出了桃庐,沿着北边小河,寻源而去。 走了一会儿,刘景浊轻声问道:“前辈是符箓一道大宗师,画得出上品仙符,我自认为在符箓一道天赋尚可,如今境界也够了,可就是迈不过仙符那道关口。所画符箓,无限接近于仙符,但毕竟不是仙符。” 江真人闻言,先是一顿,然后就是笑着摇头了。 刘景浊疑惑道:“莫非是道法不外传?若是如此,我便不问了。” 道人摇头道:“却也不是,人皇符箓阵法皆自那位青椋山笑雪峰主而来吧?” 刘景浊点头道:“正是,丹道、炼器、符箓、阵法、卦术、咒术,笑雪峰主都算得上登堂入室,可惜我唯独符箓与阵法学得有点儿样子,其他的,就说个炼丹,我那大黑馒头前辈也不是没见过。” 江真人点头道:“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那位笑雪峰主,险些就是紫袍第一了。不过他不喜束缚,后来偷学了天师神符之后就跑了。怎么说呢,你我之符道,大不相同。老话说,画符不知窍,惹得鬼神笑。只不过你我之符箓,不是一个窍门。我的符箓,能请来祖师,人皇却不行。可人皇能以雷霆火焰凭空画符,我却做不到。我这一门,初学画符,从研墨、运笔都有讲究,哪里不对画出来就是一张废纸。我看人皇符箓,却是能以自身意气调动天行地势。所以人皇问我,问不出大宗师门路的,我没那么重的意气。” 顿了顿,道人又说道:“我们是代代相承,其余符箓,是有些另辟蹊径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人家说得很委婉了。 意思就是说,你这是野路子,我不懂。 江真人忽然一笑,问道:“人皇本就深谙雷火两道,符箓都是以此刻画,自然威能绝佳。不过,为何不试一试以纯粹剑意画符,又或是回归本质,就以朱砂黄纸画符呢?上代天师曾说过,有德之人,天生的圣人,倒也不用那么繁琐,怎么画都有用。” 刘景浊干笑一声:“我试试吧。” 放八百面镜子往死了照,我都看不出我哪儿像圣人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问道:“真人想说的事情是?” 江真人笑了笑,略微拱手,道:“能否请人皇帮个忙,我有意收一楼孟修竹为徒。” 刘景浊略微一愣,先问了句:“燕巢宫……江真人应该知道底细吧?” 道人笑道:“跟她们这些年轻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道人转过头,轻声道:“虽然不知道人皇在打算什么,但有一件事我清楚,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多半都要死在海上的。死事小,我反倒觉得死便是别开生面的一番游历。只是,我这一身本事没个传人,有些可惜。” 刘景浊想了想,轻声道:“不敢保证,但能帮前辈问问,等曲悠然下场之后,我找一趟他。” 道人点头道:“多谢刘人皇。” 海上城楼之中,刘景浊取出黄纸,本来想板板正正画出一道符箓的,可一个毫无征兆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他干脆就丢了纸笔。 圣人?这辈子想都没想过。德行?现在我也没有。 可我那驳杂剑意,包罗万象。 刘景浊转身走去城楼中间,在一口井里,舀了一口家乡水。 与此同时,浮屠洲某处没掩埋的深渊之中,有三道身影同时从三口枯井之中钻出。 「最近看起来可能是挺无聊的,是因为我在赶节奏了,再十万字左右这一卷应该就完了。 我不大喜欢很突兀的出来一个较重要的角色,几乎每个有戏份的角色,前一百多万字里都已经有过铺垫的。所以真正出现时,有些读者可能会觉得拖曳,但作者觉得有意思。 我是觉得,一个角色要做什么事情,不能就为了推进,冷不丁一下子就怎么样了,总是需要一个较为充足的理由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81章 海上岛上免费阅读。 第682章 朽城七把剑(上) 有人自海底偷偷入城楼,探头出来一看,刘景浊身着白衣,在画符。 来者是霍犬年,此月换他坐镇,在后方实在是没意思,便上前顺手杀了几头妖,然后匿踪至此。 进来瞧见这一幕,霍犬年一下子放心了。 本体在外边儿跟那十一个家伙玩儿,还留着一道分身在城楼之中画符,想来是外面十一人也就那样了。 霍犬年凑过去看了一眼,朱砂、黄纸,还有那晦涩难懂的图案,看着就脑袋疼。 他也不敢太过打扰,便自己打量了一番屋中陈设,很快就瞧见了一沓儿纸。 拿起一看,有几个字,死活不认识。 这……左边一个口右边一个厚?还有这字?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说道:“与厚同音。” 霍犬年嘴角抽搐,又问道:“那这左边一个口右边一个展又是什么字?” 刘景浊答道:“音同铲,这都是正统符箓刻画时需要念的咒语,生僻字居多。” 霍犬年咋舌道:“哆哪嘙……后面的字儿就认识半个,咋个这么拗口?” 刘景浊笑道:“那是天师神符的咒语。” 霍犬年讪笑一声,问道:“你就不怕我偷学了去?” 刘景浊笑容玩味,“就你?” 这俩字,多少有点儿瞧不起人了。 然后霍犬年又拿起一张纸,总算是认字儿了,他念道:“九泉无监狱,旃檀禁鬼牢?若见真苦楚,猛火闭局烧?天嶽雷神地嶽雷神水嶽雷神火嶽雷神……” 刘景浊摆手道:“别念叨了,这是道门符箓,北帝收邪符。” 霍犬年咋舌不已,嘟囔道:“正统道符,是挺没仙气的哈!” 刘景浊点了点头,“是没想象中那么仙气飘飘,寻常见的那种护身符、护命符,还有什么出行符、解官符,听名字就不那么仙气。甚至还有治心痛符,治肚痛符。符咒就更不仙气了,除了那些生僻字眼外,很多都是什么一作天清,二作地灵,三作人长生。你面前那些纸,有个驾斗符诀,就是要口念八八驾斗走茫茫,西北上方杀一枪,传到令兵亲到此,祖师个个护法场。” 霍犬年神色古怪,这……怎么看都神神叨叨的啊!哪儿像道门正统?江湖骗子么不是? 刘景浊一笑,“你还真别觉得假,就是这样的。反观我那种剑气画符,才正八经属于野路子,不入流了。我入不了符箓大宗师,有些着急,便板板正正画几张符箓。不过我不是道门中人,又没授箓,做不到请祖师的。你还是说吧,什么事情非得到这儿来,三楼的符箓替身不好说?” 霍犬年讪笑一声,传音问道:“酒铺……” 刘景浊猛然转身,眯眼看去,“打听这个作甚?帮忙说情也还轮不到你吧?” 霍犬年赶紧取出一壶酒,干笑不已,问道:“他怎么得罪你了啊?至于下令不让他上战场吗?你是觉得酒铺历代掌柜都是慷慨赴死,想给酒铺留个香火?” 刘景浊眯眼问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真傻也好装傻也罢,管好嘴。” 霍犬年一下子落寞起来,点了点头,呢喃道:“知道了,我先走了。” 走之前,霍犬年说了句:“对了,我知道你故意不让替身传你青椋山消息,不过我还是告诉你一声,你的徒弟们正月十五就离开了中土,说是骑乘大妖,速度极快,至多四月底就会到的。现在,三月了。” 刘景浊点头道:“晓得了。” 最后,霍犬年说了句:“你骨子里不是个老实人,学人家老老实实画符作甚?以剑气剑意画符,那不是你所擅长么?干嘛要改?”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我只是在想,我入符箓大宗师,第一张应该画个什么符。” 霍犬年撇嘴道:“你有本事弄个符箓,让他们十一人身上的符箓失效。不过还是悠着点儿,别又跌境了。” 刘景浊一想,哎,还真是啊!哪怕不能尽数抵消,抵消半数总是能行吧? 想到此处,城楼之上手持双剑的本体便又开始了。 “玄衣,打个赌如何?你们十一人一起来,最后活的超过三个就算我输。我要是输了,自刎于此,敢赌吗?” 玄衣冷笑道:“你看我像是傻子吗?” 刘景浊郑重点头,“是挺像的。” 海上在打嘴仗,朽城城头,有人皱眉不止。 七个年轻身影,皆是背剑,整整齐齐站了一排。 几人穿衣也是有趣,赤、橙、黄、绿、青、蓝、紫。青蓝紫是三位女子,其余是男子。 七人皆是登楼巅峰,都可以称之为半步合道了,而且七人背上,都是仙剑。.m 紫衣女子听见战场上那番话,皱眉道:“玄衣也太胆小了吧?十一对一,不敢上前?” 站在最中间的赤衣青年笑道:“毕竟岁数大了,怕死,能理解。” 此时祸斗与不差先生先后落地,七个年轻人齐齐转身,恭恭敬敬抱拳:“见过司阍。” 祸斗点了点头,打趣道:“书生别的没教,倒是礼数教得不错?既然来了,就都跟军师介绍一下自己吧。” 先是赤衣青年,抱拳道:“先生给我取名赤羽,我本体是火羽鸟。” 随后是橙衣青年,“我属草木之流,本体就是一棵橘子树,长在北方,所以先生给我取名陈枳。” 一身黄衣的年轻人微微抱拳,开口道:“本体是金鳞大鲤,先生起名黄福。” 然后就是干瘦的绿衣男子,他抱拳道:“本体空心杨柳,先生起名扬眉。” 前三人,不差先生面具之下波澜不惊。到了这扬眉,面具下的那张脸,明显一抽。.m 青衣女子笑盈盈上前,抱拳道:“见过军师,我叫青夭,本体是青鳞独角蛟,我师父叫灵炆。” 蓝衣女子抱拳说道:“蓝柊柊,人族。” 最后的紫衣女子,满脸不屑,也不抱拳行礼,只是说道:“先生起名紫珠,远古金丹所化。” 不差先生笑道:“都很好啊!若是你们七个去对付刘景浊?” 紫衣女子不屑道:“一个回合斩他首级,炼虚而已,有多难对付?” 不差先生淡然道:“看来你们先生没教你谨慎两个字怎么写啊?” 唯一一个人族,蓝柊柊,听见这话,当场拔剑抵住不差先生咽喉。 “军师可以说她,但别带上我先生。” 第683章 朽城七把剑(下) 天上雷霆海面火焰,中间一城楼,有人高坐城楼之上。 七剑落地之时,四方已被雷霆火焰封堵。 不过七人倒是泰然自如。 刘景浊缓缓抬头,那七人已经变换位置。 赤衣占据天枢,橙衣身在天璇,黄衣身处天玑星位,绿衣在天权。青衣持剑占据玉衡,绿衣紫衣,分别在开阳与摇光位。 嚯?给我摆阵?还是北斗剑阵?七个人,刚刚好啊! 上方七人,一句废话都没有,七位登楼先后出剑,斑斓剑光在雷火之中,尤为清晰。 刘景浊笑盈盈收好剑,只靠心意调动雷火,便将剑光抵消。 他摇头笑道:“在我阵中摆阵,真是思路清奇啊!” 赤羽冷冷一笑,“小小炼虚,如此托大?” 刘景浊撇了撇嘴,“是托大。” 下一刻,只心念一起,云海之中炸响四起,本该轰鸣不断的雷霆,居然迅速变作密密麻麻的长剑,不知有几十万,如雨点一般倾泄。 与此同时,煮海火焰使得此地雾气升腾,隐约之中,有如长夜灯火一般的赤红长剑,自下而上。 自剑起至此,瞬息而已。 半空雾气之中,赤羽沉声道:“蓝柊柊,换位。” 话音刚落,赤羽与蓝柊柊调换位置,以人族执掌天枢位,这雷霆火焰带来的压迫,居然瞬间消解。m..m 此时无数剑光也已经袭来,但七人在半空中炼成北斗,绚烂剑光一边移位,一边与雷火缠斗。 近千里外,有一妖王皱眉道:“怎么会这么简单?” 玄衣面无表情,“刚开始而已,他都没动,只是以阵道手段引雷霆火焰对敌而已。” 顿了顿,玄衣又说道:“看好人族战场,但凡有人驰援,必须拦住。这七个是八荒的宝贝,死不得。” 刘景浊头都没抬,小口抿酒而已。 不过这七人,倒是厉害啊!单独拎出来,都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子,人族这边,恐怕也只有各洲榜首能在天赋上与其一较高下了。 雷火剑光源源不断,但七人位置也在不断移动,片刻之后,刘景浊诧异抬头,这是拿我当勺子把所指啊? 果然,等到那七星剑阵以刘景浊为中心环绕一圈儿之后,七道剑光不再抵御,反倒是汇聚到了此时身在天枢的蓝衣女子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这才了然。 真厉害啊!以剑阵夺我雷火大阵,反客为主? 谁教出来的,这是改良过的七星剑阵啊! 刘景浊这才起身,因为自己的雷霆火焰,居然依照蓝衣女子剑锋所向,朝着自己来了。 独木舟出鞘,刘景浊淡淡然一个散字,雷火剑光当场消散,但那七彩剑光却借势而来。 一剑斩出,想象中将七彩剑光劈散的画面并未出现,剑光一分为七,威能不减反增,通通砸在刘景浊身上,一时之间,城楼之上烟尘四起。 紫衣女子冷笑一声,“走吧,所谓人皇,不过是个花架子。” “紫珠!出手啊!” 紫衣女子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城楼之上那个人再次出现,且尚未拔剑。而自己这边,正在朝蓝柊柊聚力。 她大惊失色,“怎么会?幻境吗?” 可聚力之时,她没出力,以至于最前方的蓝柊柊一口鲜血狂喷出来,当场重伤。 赤羽转过头,沉声道:“什么意思?” 紫珠手足无措,已经确认此时不是幻境了,可……刚才那。 直到一转头,瞧见城楼之上那人笑意不止,她这才明白,于是沉声道:“方才中了幻术,你们小心!” 七有一伤,北斗大阵轰然消散。 紫珠耳边忽然传来声音:“为什么现在不是幻术呢?” 然后,他只见前方赤羽,持剑转身,那张脸,分明就是刘景浊的脸啊! 她一皱眉,当即持剑还击,电光火石之间,已经一剑刺穿赤羽胸膛。 “哼!你也配做个剑修,用这幻术手……” “你……你干嘛?” 紫珠手臂一颤,因为面前被自己重伤的,是赤羽啊!她敢肯定,这就是真正的赤羽! 可……怎么回事? 此时扬眉沉声道:“紫珠,你过分了!” 剩余四人已经齐齐举剑斩来,紫珠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都来不及抵挡,便瞧见一具无头身子越来越远。 眼前一黑,再一睁眼便听到有人说话:“紫珠!出手啊!” 紫衣女子如坠冰窟,通体发寒。 可这次,她及时出手,蓝柊柊一剑刺出,七彩剑光牵引雷火,与最初一样,城楼处烟尘滚滚,刘景浊已无气息。 此时青夭察觉到了紫珠的不对劲,便皱眉问道:“怎么啦?” 紫珠魂不守舍,转头看了一眼城楼,“没……没怎么。” 也就是此时,半空中有拳罡炸裂,是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只一拳,便硬生生打散这大阵。 陈枳刚刚站定,便有一拳正中他面门,他不由自主地朝着下方坠去,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此时紫珠急忙喊道:“小心他的幻术!” 话音刚落,她再次脊背发凉,猛地挥剑朝后刺去,却被一只手轻飘飘截下。 刘景浊笑盈盈问道:“都说了,为什么现在就不是幻境了?” 此时此刻,紫珠心神早已失守,她怒不可遏,强拔回长剑,再次倾力刺去,结果却被人轻而易举地一拳洞穿胸膛。 那人面无表情,瞬间消失,她却再无气力,整个人朝海面跌落。 大雾之中,七道身影已经无法互相察觉方位。 赤羽沉声道:“这是他的本命剑,我们都在镜花水月之中!大家……” 话还没说完,周遭天地忽然之间震颤不止。他忽然发现,自己此时身在陆地,而不是海上。他赶忙举剑插入地下,双手紧握剑柄。 然后,他见到了终生难忘的场景。 他在不断地长大,不断地长大。他瞧见有不知多大的巨物轻而易举地摧毁星辰。继续长大,他当场愣住,因为……因为方才所见巨大藤蔓,只是一棵树根部的茎毛。 随后,他的神念被不断放大。九洲、八荒、四大洲,尽收眼底。 等到瞧见有个单手持剑的年轻人站立菩提树下,他再也压不住胸中翻涌血水,一口喷了出来。 眼瞅着那人抬脚,要像踩死一只蚂蚁似的踩死自己,天地忽然一变。 刘景浊无奈转头,问道:“玄衣啊!你这七个后辈也忒草包了,一个个道心跟豆腐脑和着屁捏的一样,一碰就碎啊!” 十一人先后入场,根本不给刘景浊施展剑术神通的机会,一露面就以本体出现,一出手就是杀招。 城楼之上,刘景浊硬抗数击,旋即笑道:“来了就好!” 玄衣一皱眉,唯有叹息。 又是那恶心人的九宫大阵啊! 以城楼为中心,九宫,八门。 与此同时,几道神行符同时甩出,另有四人齐身至此。 白浚仪瞄了一眼战场,无奈叹息:“我可能还是打不过你。” 左春树笑道:“就别可能了,肯定打不过。” 沈白鱼手提方天画戟,摇头道:“就破一炼虚而已,至于吗?” 秋暮云则是说道:“他的地基太高了,一入炼虚便是巅峰,只是境界层面尚未登楼,实则与寻常登楼,无异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没好气道:“行了,你们不是拍马屁的料,十八人,尽量全部留下吧。” 从前两次破境,皆不是真正的求真我,直到这第三次,才算是真正的真境。 北牢之中,人间三子面前有一道光幕,其中正是战场形势。 陈桨沉声道:“单论战力,他已经不比当年那刘见秋差了,属于登楼巅峰战力,即便对方十一人,他也是能斩掉几头的吧?对于妖族来说,可以说是合道之下无敌手。”壹趣妏敩 为什么拖着不杀呢? 郑红烛轻声道:“战力不稀奇,这是当年跳崖式的跌境带来的好处,况且他这条路,已经很清楚了,只是受天穹限制,他做不到再破境。就像我跟他打的那一架,你们很清楚,即便只是七境,但他体内那座天地,并未随着跌境而变得虚幻。” 陈桨点头道:“就像是武道中人,不断去锤炼,骨头断了再愈合,骨头就会越来越坚硬。他这跌境次数太多,无形之中就已经远超同境的强了。” 然后两人都看向了左珩川,后者微微一笑,轻声道:“只要对方合道不下场,他在战场上,一对一全无敌手。还有,记得这小子当时说过的最后战局吗?” 左珩川收敛笑容,沉声道:“他想让对方觉得,他在拖!” 此时战场上,以城楼为中心,六十四万飞剑,八宫各八万飞剑。 左珩川已是疯阎罗之姿势,秋暮云之法相,宛如九天玄女下凡。白浚仪化作一头玉麒麟,借大阵之势,一人也可敌三。 至于刘景浊,只是手提酒壶,等待而已。 城楼之中,一道白衣呢喃道:“我不是圣人,但我是人皇啊!” 他迈步往城楼走去,边走边说道:“法道无需多。” 走上城楼,与本体并肩站立。 两道身影重合,刘景浊心念一动,八宫之中,八道大符凭空出现,道意皆是驳杂无比,以他自身那看似浑浊的剑意凝聚而成。 刘景浊一步跨出,呢喃道:“能斩世间魔!” 朽城城头,祸斗摇头道:“简直就是把一盘好棋,下得稀烂。” 不差先生笑道:“年轻人嘛!能理解。” 祸斗一步跨出,“都给我滚回来!” 刘景浊冷笑道:“想得美,来了还想走?” 八道大符轰然破碎,在场妖族,尽被压境。 祸斗只得再进一步,可此时一道剑光自西而来,他只得化作本体,一口烈焰喷涌而出。 手中十八人,只留八人折返城头。 祸斗打散剑光,又是一挥手,四道火焰直冲左春树四人。 可下一刻,祸斗慌忙逃遁。 有十二合道分身同时落在城头。 为首道人冷冷一笑,“怎么?要鱼死网破?那就试试。” 刘景浊折返城头,淡然道:“几位回吧,他们不敢赌了。” 玄岩轻声道:“你们先回。” 随后看向刘景浊,问道:“聊会儿?” 对面城楼,七人这才真正醒过来,除却扬眉之外,个个重伤。 祸斗一口血水喷出,沉声道:“真会下场啊!” 抬头看向那七人,祸斗冷笑道:“堂堂剑修,会中幻术?若非扬眉及时将你们心神拉入他自身洞天,你们根本等不到我出手。” 紫珠颤声道:“我……到现在也没明白,到底哪个是真的?现在是真的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83章 朽城七把剑(下)免费阅读。 第684章 一人压你八荒登楼 玄岩取出来板凳儿,就坐在后方,刘景浊还要跟别人交代几句。 左春树看了一眼刘景浊,终究还是叹息一声,没说话。 刘景浊走去拍了拍左春树肩膀,还得抬高手去拍。 “回头到我宅子了,符箓替身跟你详说,先带着兰岩鹤返回吧,就他一个活口了。” 大前辈在此,剩余三人便也没说什么,去海上搜罗了所谓十大妖王的乾坤玉后,便折返回去了。 而不远处,还有个背剑青年,笑呵呵等着。 剑客笑见刘景浊走来,满脸笑意,感慨道:“真真是江山代代有才人出啊!你这炼虚境界,却登楼无敌,也是没谁了。” 刘景浊微微抱拳,笑道:“我这是属于先上船后买票,已在楼上,少了个名分而已,即便到时有了名分,也不会再进多少。” 青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能如此? 哎?这不是作弊吗?那你要是补了票了,岂不是一人杀上朽城去了? 刘景浊轻声道:“烦劳牧剑仙先返回拒妖岛,晚些时候我登门叨扰。” 牧沉桥诧异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刘景浊微微一笑,指了指后边儿坐着的老道。 牧沉桥恍然大悟,抱拳道:“那我先走了,回见。” 不过临走之前,牧沉桥看了玄岩一眼,啐了一口浓痰到海里。 玄岩瞪大了眼珠子,嘿!这小子! 我要年轻一万岁,保准打得你满地找牙! 刘景浊哈哈大笑,走去玄岩身边,轻声道:“终于晓得前辈为何出门带板凳了,看来人缘不咋的。” 玄岩叹道:“艾禾跟牧沉桥,问剑玉京天的时间差了十几年而已,三千年前的顶尖天骄,比左元放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放在如今,就是左春树跟龙丘棠溪一般的人物。” 刘景浊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前辈要聊什么?” 玄岩在此,说话要是还得偷偷摸摸的,那就白瞎了这位真正意义上的九洲第一人了。 玄岩一双眼睛盯着朽城方向,问道:“想好了?真要来这么个釜底抽薪?” 刘景浊一皱眉,“你怎么知道的?还有谁知道?” 玄岩没好气道:“不至于怀疑我吧?牛庆山下的姜老头子说的。我们十二人中,也就我自己知道,放宽心!” 刘景浊沉声道:“这个办法死人最少,最为干脆。等到九洲天穹消散,即便妖族再想掀起战事,也是有心无力了。我担心的就一点,八荒究竟有多少大罗金仙。” 玄岩只说道:“三个半,有三个是实打实的大罗金仙,剩下半个,类似于家仙,只有在某座城池之内,才能看做大罗金仙。” 顿了顿,玄岩伸手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石。 “拿给左元放吧,有此物,或许他能破境开天门,只要成功破境,到时候也能暂且踏入大罗金仙境。但卦师有违天道,开天门是极限中的极限了,倘若他强入大罗金仙,必死。” 刘景浊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不来找我,我也得找你,你得给我交个底了。今年什么年头,你算算还有多少年?再不说还有机会吗?” 玄岩略微沉默,随后说道:“己酉年了,距离下一个甲子年,满打满算不到十五年。说起来,从辛丑年九月初三到现在,八年了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都要四十三岁了。” 玄岩沉声道:“天外势力,太平教祖把持半座天庭,名义上节制天下神灵,但有天寿山那些泥塑存在,就都不算真正神灵。外界儒道两家凋零得不成样子,独独西牛贺洲灵山还在。而太平道在人间的势力,是四大部洲四座道宫,名义上有大罗金仙八人,实际上恐怕要过双手之数,更何况还有补缺占位的那些神灵。且那教祖,多半身在伪凌霄之境。天门开时,十万大山紫气深渊会吃到撑,只有我们填进去道化才能暂时压制,所以开天一战,我们十二人根本帮不上忙。人间三子远行,不一定能赶来驰援。而九洲,能靠自己入大罗金仙的,在我看来,只有两人,龙丘晾跟姬闻鲸。即便加上刘小北桂祘与那牧沉桥,满打满算五人而已,很了不起了,但远远不够啊!合道境界必定都能拔高一境,但所面对的十二境,就不是几只手能数过来的了。” 刘景浊沉声道:“外界不会驰援?如诗仙等人?” 玄岩沉声道:“会来,但不够。外界也有清溪阁,肯定会帮忙,但桂祘在九洲,他们充其量只能阻拦部分合道。” 说话时,玄岩目光始终在刘景浊身上。 刘景浊沉默片刻,抬手指了指自己额头。 玄岩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刘景浊一笑,问道:“你早知道?” 玄岩摇头道:“从前是猜测,毕竟我没那么大岁数,是你这次破境我才确定的。说到了你的境界,顺便泄露天机也无事了。你猜得不错,你就是先上船再买票,即便你日后破境登楼,战力也不会再高出多少,至多是真正的登楼同境全无敌。”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又问道:“天门在何处?单独门户,还是破门便要登天?” 玄岩答道:“单独门户,在俱芦洲南海去岸九百万里,悬立于海上九万里。” 九百万里,那从离洲到南赡部洲,至少也得九百万里了。那就说明。俱芦洲与赡部洲相距,至少三千万里。 天下……太大了。 刘景浊又抿一口酒,抬头问道:“有无可能……” 还没说完就被玄岩打断了。 玄岩缓缓起身,抬头看向天幕,沉声道:“最后一场大战,我带着他们走了。九洲建造天穹,我带着他们走了。这次,我们都不想走了。” 话锋一转,玄岩打趣道:“瞧见牧沉桥那德行没有?世人眼中,我们都是看门狗。从前的你不也是一样?再跑,我们这十二张老脸往哪儿放?” 刘景浊抱了一拳,随即说道:“我不知道那个大先生究竟在谋划什么,天朝定然不是最终目的,但我跟他做了一桩交易。他说他能与那位教祖一同开启一座洞天福地,原本九洲之地只有五个名额,但我要是能帮忙给他寻到两样东西,他便能想法子让九洲多出来四个名额,一个给到青椋山,剩余三个给到九洲。” 顿了顿,刘景浊沉声道:“东西已经寻到,但我想冒险一点,恐怕你那边,又得动静不小了。”.m 玄岩疑惑道:“怎么个冒险法子?” 刘景浊微微眯眼,沉声道:“我要几个炼虚修士,趁机破境登楼!” 玄岩无奈一笑,“你这才叫与虎谋皮啊!罢了,只要你不破境,那道门我们守得住。” 刘景浊忽然问了句:“天门开后,人间再无我这扇门,那……” 玄岩沉声道:“无门之后,九洲修士,再无上限,各凭本事登高。” 刘景浊点了点头,“明白了。” 一转头,新补来的几十登楼已经袭杀过来,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前辈回吧,合道不敢下场,那我就要装起来了。” 不等玄岩答话,一道剑光自城楼而出,再无符箓可抗压胜之力,在刘景浊眼中,这就是一群炼虚了。 只一剑挥出,十余登楼大妖,当场被浑浊剑光搅的稀碎。 剑光东去三千里,有人身着苍青长衫,单手举剑,剑指万里之外的朽城。 “合道之下,近我千里必死!” 玄岩抚须而笑,这小子,还真装起来了。 朽城城头,玄衣沉声问道:“符箓失效,我再不是他的对手了。合道不下场,登楼见他便要跌境,多少人围攻都没用。” 不差先生哈哈大笑,玄衣皱着眉头,沉声道:“你笑什么?” 没成想祸斗也笑了起来。 玄衣眉头皱得愈紧,“只要是妖族,登楼在他眼里就是炼虚。十大妖王,一个照面就全报销了。他此时既是阵道大宗师,又是符箓大宗师,还有自身天然压胜,手中还有两把仙剑!你们那仙符再起不到半点作用,他刘景浊一人站在那里,只要合道不下场,他找上谁谁死!” 越说越怒:“你们居然还笑得出来?”壹趣妏敩 不差先生这才止住笑意,从袖口取出一张小纸条,轻声道:“你跟那十个草包不一样,但脑子还差点儿,好好看看吧,看能瞧出来什么。” 玄衣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青鸾洲东海诸国已经开始修建长城,戍己楼已经制定了各洲天骄返乡的名单,但千岁以上不可离岛。 玄衣沉声道:“什么意思?” 不差先生无奈道:“你是半个玄武啊!脑子这么不灵光?” 祸斗轻声道:“意思是,戍己楼已经在商议退守,各洲天骄返回是为保留香火传承,剩余人要与我们死战。他刘景浊此时已远离拒妖岛两万里,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只是为了壮声势。再就是,他要拖,拖到人悄悄撤的差不多了,留下的人,要与我们决一死战!人皇一人在此,也是为了保存实力。” 玄衣沉声道:“那我们在等什么?” 祸斗沉声道:“等到那十二人无暇分身,放心吧,不久了。” 有个家伙,比我们着急的多。 五年!至多五年!每三月过境三人,五年六十人,足够了! 海面之上,刘景浊已经斩杀数十大妖,只要近身千里,那就由不得他们不死了。 我刘景浊破境炼虚后,于妖族来说,合道之下全无敌! 不管你们怎么想,癸丑年前,我刘景浊不会后撤半步! “祸斗老儿,二十三年前,我在此凿沉你三艘渡船。二十三年后,我刘景浊就在这里,大可举八荒登楼围我一人。” 我一人,压你八荒登楼!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84章 一人压你八荒登楼免费阅读。 第686章 初夏夜里,师徒三人 四月末,一艘画舫样式的渡船终于能看到几百里外的拒妖岛了。 这趟远游,历时三月余,可以说是极快了。最大惊小怪的,反而是景炀王朝的堂堂太子。 白小豆跟姜柚对这个,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临近渡口,船要先行减速,两座岛屿的轮廓愈发清晰了。 这趟是真的在赶路,沿路在瘦篙洲跟青鸾洲,就停了几次,补充了些吃喝用度,其余时间都在船上,可辛苦了风狸。 还有姜柚,就没出过几次屋子,就想赶在到拒妖岛前赶紧结丹。只可惜,到现在都没能做到。 赵焱扭头看了一眼,两位姐姐都换了新衣裳了。 瞧见姜柚打扮之后,赵焱嘿嘿一笑,没忍住问道:“二姐,昨个这么不省布料了?” 因为此时的姜柚,扎了个丸子头,穿着青色修身长衫,背着两把剑。但之前的姜柚,衣裳就没有过脚踝的。 姜柚眯起桃花眼,“你是不是想挨揍?” 赵焱赶忙转头,一把掐住白小喵脖子,笑呵呵问道:“你咋不说话啊?” 而白小豆,换上了许久不穿的浅粉长裙,腰间悬着一把匕首似的木剑。 这把剑是她小时候背的剑,那时候丁点儿个头儿,背着还不错,现在可背不上喽! 白小豆走去姜柚身边,笑问道:“那个楚廉,想当咱们师弟,没那么容易吧?” 姜柚点头不止,“那是当然了!吓唬吓唬是要的。”壹趣妏敩 几百里而已,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白小喵原本还懒洋洋趴在船头,此时船刚刚落地,都没等停稳当呢,便猛地蹿出,嗖一声下船,二话不说便跳上某人肩头,拿脑袋蹭个没完没了的。 刘景浊反手伸出,抓住白小喵后脖子将其拎到了眼前,没好气道:“十几岁的猫了,弄我一身毛像话吗?”壹趣妏敩 白小喵嘟嘟囔囔开口:“整十年不见主人了,蹭蹭还不行吗?” 刘景浊笑个不停,使劲儿挠了几下,这次将白小喵放回肩头。 下离洲的那段日子,遇见姜柚之前,我这肩头,可是他白小喵的王座啊! 楚廉小步凑上来,恭恭敬敬抱拳:“见过喵师兄。” 也不知从哪儿论的师兄。 刘景浊刚一抬头,就瞧见两道身影撒丫子狂奔过来,那叫一个争先恐后啊! 吓得刘景浊连忙后退,边退边喊:“都不是小时候了,自己多重有点儿数儿啊!哎哎哎!死丫头,要反怎么着?” 结果,没啥用。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猴子上树一样挂在了刘景浊身上。白小喵没地方去,只得蹲在刘景浊头上。 刘景浊气笑道:“这么多人呢,不臊得慌?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 白小豆撇嘴道:“管他呢!抱师父还不行了啊?” 姜柚点头不止,“就是就是,管天管地还管我抱师父啊?” 刘景浊无奈道:“好了,下来吧。” 两人这才不情不愿撒开,但还是一左一右,一人抱个胳膊。 刘景浊看了一眼白小豆,抽出手按住她的脑袋。 脑海之中放了近十年的一道符印,被师父轻飘飘一下摘走了。 手还按在白小豆脑袋上,“都二十几的元婴修士了,该长大了。你看柚儿都快跟我一边高了,你再不长大,大师姐地位不保啊!” 白小豆点了点头,差点儿就没憋住眼泪。 另一手也按在了姜柚头上,刘景浊笑着说道:“长得这么好看,以后不得愁死我?” 姜柚撇嘴道:“我又不嫁人,师父愁啥?” 这会儿了,赵焱才走来。 白小豆跟姜柚识趣后退,但白小喵蹲着就是不走,姜柚随手一把抓住白小喵尾巴,扭头看向楚廉,问道:“你就是楚廉吧?想当我师弟?” 楚廉还没开口,两人便各自伸手,一人按住半边儿脑袋,将其“押解”到了几步外,作势要审问一番。 反观赵焱,走到近前,二话不说先跪下磕头。 一抬头就哭丧着脸一句:“二伯,你跟我爹说说,我不想当太子,不想当皇帝,你让他跟我娘抓紧再生一个啊!” 就这番话,给刘景浊乐得够呛。 这真是老爹的好孙子,祖孙三代没一个想当皇帝的。 刘景浊将赵焱扶起来,说了句先去刻录身份铭牌,之后就寄出飞舟,带着几人往拒妖岛去。 白小豆凑上来,轻声问道:“师父……你是受伤了吗?” 刘景浊疑惑道:“何出此言?” 白小豆嘟囔道:“那为什么用个替身接我们啊?” 刘景浊恍然大悟,差点忘了这丫头身怀灵犀,又学了龙丘家的神眼术,眼睛可贼的很。 他笑着说道:“真身在战场上,放心吧,替身与真身心意相通,一样的。” 白小豆点了点头:“好吧。” 现如今登岛之人不多了,刻录身份铭牌不用排队。 歪脖子树下坐的人,换成了闲来无事找事做的马三略。 到海边宅子之时,近黄昏而已。 坐在院子里,刘景浊看着自家这三个孩子,感慨不已。 怎么一下子,就都长这么大了? 回头一想,赵焱出生之日,好似就在昨日。 每次见到许久没见的白小豆,刘景浊总是会想到抱着自己木剑,说那是她捡来的小丫头。 姜柚也还是那个站在雨中嚎啕大哭的姑娘。 姜柚取出一壶酒,轻声道:“这是从好客山庄拿的酒,我还去了那个柳眠书屋,大家都很好。” 白小豆也拿出一壶酒,笑着说道:“初雪城的酒。” 刘景浊拿起酒壶,也是冷不丁发现,在栖客山两年,居然没喝过初雪城的酒水。 还有这好客山庄,那是姜柚武道开山河的地方。 刘景浊看向赵焱,“你啥都没带?” 赵焱赶忙取出个食盒,“凉皮儿,我爹跟我娘说,二伯从小就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我就带点儿这里吃不到的给二伯。” 白小豆跟姜柚同时翻白眼,异口同声道:“我师父喜欢吃面!” 也是,如今都四十好几了,想起来还真没有个特别想吃的。成为炼气士之前,能吃饱就行。成为炼气士之后,吃不吃无所谓。 单论口腹之欲,刘景浊确实没有。 赵焱被施了禁制,无法炼气,但已经武道开山河,看样子武道归元气也不远了。武道未归元气,总比不上炼气士,容易疲乏,便早早睡下了。 当年权忠入真武境拳毙开天门,之后散道中土,所以中土武道现在也极其昌隆。 入夜之后,刘景浊坐在藤椅上,两个徒弟一人一张小板凳,各自滔滔不绝。 姜柚的故事就跌宕起伏些,白小豆的故事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几年来,一个在走江湖,一个在书院读书,自然会是如此。 但在刘景浊眼里,都一样,都很精彩。 不知不觉,一颗脑袋靠在了刘景浊腿上,已经有微弱鼻息传来。 刘景浊摇头一笑,轻声道:“你们都一样,都是很没安全感的孩子。” 白小豆压低声音说道:“我可没十几岁了还往师父被窝儿钻!” 刘景浊抬手轻轻敲了白小豆脑袋,“你小时候少啊?” 白小豆嘿嘿一笑,心说我几岁,柚子十几岁,能一样吗? 白小豆也把头轻轻靠在刘景浊腿上,嘟囔道:“山中一下子多了好些人,我都有点儿不习惯。曹首席回山了,顾剑仙也回山了,师父什么时候回山啊?” 刘景浊轻声道:“快了,你们游历完青鸾洲跟瘦篙洲,回乡不就我就会到的。” 白小豆猛地抬头,“真的?” 刘景浊点头道:“真的不能再真了。” 许久之后,白小豆也趴在刘景浊腿上睡着了。 刘景浊这才拍了拍姜柚,没好气道:“本来就是个没心眼儿的人,装什么筛子啊你?” 姜柚讪讪一笑,“真睡着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黄庭宫里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神鹿洲待了一年多,偷偷摸摸跑了一趟蓌山,要不是风生兽,你走得了吗?” 姜柚干笑一声:“师父怎么知道的?” 刘景浊却没个笑脸,沉声道:“假如你有个炼虚境界或者武道琉璃身,我不拦你。可你什么境界自己心里没数儿?有些事情还轮不到你们两个管,那是当师父的自己的事情,晓得吗?” 姜柚低下头,“晓得了。” 想到了会挨骂,但没想到是因为这些事情挨骂。 刘景浊轻轻拍了拍姜柚,这才露出个笑脸,“白水洞天跟戟山的事儿,做得很不错,明天赏你洗碗。” 姜柚啊了一声,嘟囔道:“又洗碗啊?” 不过洗就洗吧,反正从有了师父起,只要自己做饭,就是自己洗碗的。 “那师父这些年怎么样?” “对了,师娘回了白鹿城吗?怎么没见有消息?” “我去长安,本来想着从佟泠身上找场子的,结果她人没在。” “师父……” 一通滔滔不绝之后,一只手按住了姜柚脑袋,“睡一会吧。” 姜柚咧嘴一笑,靠着就睡。 刘景浊又以心声说道:“都别装了,都睡一会儿。你们有再多的话都能说的,又不是明天就走,谁也不用让着谁。” 两个姑娘各自嘴角一挑,果然瞒不过师父啊! 这次是真睡着了。 初夏夜里,师徒三人,拒妖岛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86章 初夏夜里,师徒三人免费阅读。 第687章 琴瑟所去 每天清晨,白小豆跟姜柚雷打不动的练拳,但两人练得不一样,因为一开始刘景浊教的就不同。 白小豆只是炼气士,但姜柚却是武道与炼气士兼修,而且姜柚的武道天赋极高,这点从陈文佳毫不掩饰的羡慕就可以看出来了。 不是换防之时,一楼也不忙,所以楚廉只去一楼逛了一圈便折返回来。 昨日“会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所以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等到两人练拳结束,白小豆这才问了句:“楚廉,我师父呢?” 楚廉赶忙说道:“刘先生说,让我带你们四处逛逛,他赶在午时就能回来,到时候一起吃饭,寒藻姑娘也会一起来。” 刘先生?你是榆木脑袋么? 说到这里了,姜柚便很好奇的问了句:“刑寒藻真的那么忙?” 楚廉点头道:“自反攻以来,寒藻姑娘就没下过戍己楼。我隔一段时间就得送一壶烈酒,那时才见得到她,瘦了一大圈了。” 姜柚以拳击掌,“头前带路,买菜去!午饭咱们四个做。” 白小豆诧异道:“你都会做饭了?” 姜柚眨了眨眼,“我觉得应该会。” 赵焱蹲在台阶上,心说我信你个鬼,这一路上不都是我做饭的? 二楼那边,卯已点过,今天除了在战场上的东门笑酒、东方疾临二人,剩余的二三楼修士都齐了。 不是初一却把大家叫齐了,事情定然不小。 大家围着沙盘站下,刘景浊也从袖口取出了一张纸。 杜神立刻觉得不妙了,果不其然,刘景浊开口说了句:“你们猜的都不错,这是返乡名单,不过我们戍己楼修士不能走的太早,能走的也只有年轻人。” 大家都没说话,等着刘景浊念那名单。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名单上没有的,也别记恨我。龙丘白雨、谈石洲,癸丑年正月初一离岛。柳初言、盖秋期、杨冥昭、阿祖尔、东方疾临,癸丑年五月初一离岛。杜神、刑寒藻、东门笑酒、霍犬年,癸丑年九月初一离岛。” 龙丘白雨立即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我也要走?我算什么天骄?” 霍犬年也是一肚子气,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当着这么多人就骂了:“你他娘的不公平,三楼修士里,你自己人就全留下了,我们这帮后娘养的就得走?”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有意见可以保留,但事情就这么定了。” 反观二楼唯一一个留下的陆聃,则是长舒一口气。 他庆幸于不用走,说明刘景浊觉得都是中土人,所以陆聃可以死。 能死,足够了。 可此时,刘景浊又说了句:“我在最前方拦住妖族登楼,能杀多少杀多少,我不管你们怎么排兵布阵,对方那两座岛屿年前给我拿下来。” 杜神看了一眼沙盘,沉声道:“两座岛屿如今与你在同一条线,距离朽城只有一万里路程,有你在前方顶着,夺下来不难,但想要守住会很难的。” 刘景浊淡然一句:“要你们是干什么用的?” 杜神顿时哑口无言,只得抱拳称是。 上三楼之前,刘景浊沉声道:“不在名单之内的人,自己留好遗书。此事出了戍己楼便不能再议论,否则逐出拒妖岛,拒妖传不留名!” 说完便迈步上了楼,显得十分决绝。 二楼,特别是杜神跟刑寒藻为首的一帮年轻人,现在都觉得刘景浊是想让各洲天骄折返,留下来的几万修士与百万大军,要与妖族决战死拼。 其实外面现在流言四起,因为去年开始已经有人陆续返乡了。更甚者,有传言说拒妖岛近十万修士,只有一万多人能走,所以人皇的意思,是要退守青鸾洲,放弃拒妖岛。 各种猜测极多,但戍己楼修士不会这么想,因为刘景浊不会退守的。 龙丘阳厉与温落还有霍犬年回到三楼,刘景浊看向龙丘阳厉,轻声道:“按辈分,你是棠溪的叔叔辈儿,就也是我的叔叔了,让你留着,会不会不理解?”.m 龙丘阳厉笑道:“别小看你叔叔啊!” 刘景浊也是一笑,转而看向温落,笑着说道:“我俩认识,也算很久了,差几个月就二十年了吧?” 温落笑道:“生前被俘自尽,这次我要多谢你给我机会。从前没机会被后世评为名将,第二次死,要死得其所。” 霍犬年听得一肚子火儿,他终于是没忍住,又说道:“刘景浊,你瞧不起人,你是真的瞧不起人啊!我霍犬年炼气士已在登楼,武道双花琉璃身,真要不择手段去打,你问他龙丘阳厉有没有信心必胜我?老子是怕死,可那是以前!” 刘景浊一笑,打趣道:“现在就不怕了?” 霍犬年撇嘴道:“现在还怕个鸟儿啊!朋友都死的差不多了,我又没个家眷。” 刘景浊敲了敲脑袋,问道:“你光知道我有个绝户计,你就不想想,我挖空中岛在里面鼓捣好几年是干嘛用的?” 霍犬年沉声道:“不是说要埋十万剑,作为最后一道屏障之用吗?” 刘景浊笑道:“行了,别猜了,是会死人,但绝不会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多,你们离去之前,我会告诉你们真相的。留下的人不一定会死,走了的人,也不一定能活。” 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猜得到,那是你的本事,只要不外传就行了。” 临近午时,刘景浊带着刑寒藻下楼回家。 路上刑寒藻一直没说话,刘景浊只得问了句:“还在怪我?” 刑寒藻摇头道:“没怪,但我不会走的,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即便非让我离岛,我也会赖在海上的。” 刘景浊无奈道:“你师父在神水国建立了一处山门,到时你可以去看看。” 刑寒藻却说道:“我师父跟我说过一句话,死不能退。” 刘景浊只得岔开话题,轻声道:“我打算让楚廉跟夏檀烟跟着回去青椋山了,你怎么看?” 刑寒藻撇嘴道:“我看了又没用,有什么好看的。” 刘景浊只好说道:“准你一天假,跟她们四处走一走,可以带她们去坊市、酒铺转一转。” 刑寒藻点头道:“好。” 对于刑寒藻,白小豆跟姜柚可热情了,因为刑寒藻跟着师父九年了,而且以往师父信里面,都会提到她。加上又同是女子,自然话很多。所以吃完一顿好不容易才吃下去的饭之后,刑寒藻跟楚廉就带着三人逛去了。 这几日刘景浊还真是有点儿忙碌。 一次下海上瘾了,这次是欧钰拉着苏崮去的,刘景浊也点头答应了。但刘景浊想要的东西,已经摆在面前。 琴与瑟。 按孟休所说,那处洞天福地自跌落时起,至今并未打开,故而可以有两处门户。 天外一道九洲一道。 一头衔接九洲,一头接着天外,故而那处洞天福地,会是一个小型的完整天下。 九洲修士入内,可以冲破八千年来九洲带来的桎梏,这便是最大的机缘。而天外修士则能利用九洲天道补全根基。所以此时,算得上是双赢,天外那位教祖也乐得如此。 可有个道理刘景浊一直清楚,福兮祸所依。故而即便孟休说了要给青椋山一个名额,刘景浊也不太想让青椋山人进入那处洞天福地。 前些日子刘景浊也问了童婳等人,无一例外,不去,不要。 都是天之骄子,都有自己的执着,他们都不愿自己的境界修为,像是被人施舍而来。壹趣妏敩 最重要的一点,打死刘景浊都不信,这琴瑟是开洞天门户之用的。 所以,刘景浊在犹豫要不要把这琴瑟交给孟休,要不要以此换取几个年轻人快速成长? 想来想去,他带着琴瑟,瞬身进了北牢。 将此中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刘景浊拎着酒葫芦,静待三位前辈开口。 左珩川最有脑子,当然是他先开口:“你的意思是,琴瑟不是开启洞天门户所用,而是与那周放一样,是他孟休建立天朝、拥立大帝所用?” 刘景浊点头道:“周放之事已经十分清楚,青泥河下游那座放凤山必然会是一处重要地方。这琴瑟曾是大帝亲用,想必也是为了将来我碎人皇印,能多夺大运吧。” 左珩川略微皱眉,忽然抬手,作势掐指。 刘景浊赶忙将其拦住,气笑道:“你是真不想有破境开天门的机会了啊?这些都不是大事,起码不是眼前大事,我至少有个七八年时间可以把这些事情处理好的。现在我就是想问三位前辈,你们觉得,进洞天求机缘,我再做些手脚,让高图生莫问春等人破境登楼,这些事情值不值得做?” 郑红烛睁开眼睛,淡然道:“机缘是我夺来的,不是谁给我的。长生境界,搬山之力,是我辛苦修炼,即便自天而来,也是我抢来的,可不是谁送我的。” 这位人间安子看向刘景浊,淡淡然道:“你不耕地不撒下种子,地里的凭空给你长麦子?不养蚕不织布,老天爷下衣裳给你穿?”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啊! 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一个雨夜,刘景浊气极而笑,“原来那个在青泥河畔扛着锄头的老汉,是你啊?” 「最近一直没太敢看评论,应该是说很久都没看了,等我写完这一卷,会去看的。 还是多谢诸位道友支持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87章 琴瑟所去免费阅读。 第688章 不是叛徒(上) 其实刑寒藻也极少往酒铺这边来,一来是相逢酒卖得太贵,根本喝不起。二来是,从前压根就不爱喝酒。 三位女子靠前,有说有笑。 楚廉跟赵焱靠后,各自苦兮兮。 一个十大王朝的太孙,一个十大王朝的太子,都是富贵到顶天的人家,只可惜在刘景浊这里,皇帝来了也就那样。 前面,白小豆问了句:“我师父真的没受伤?他总是喜欢报喜不报忧,我有点儿不相信。” 刑寒藻摇头道:“现在没有,现在山主在战场上近乎无敌,妖族根本不敢近他千里,都在绕着走。” 姜柚也一下子好奇了起来,凑过去,笑嘻嘻问道:“寒藻,那我师父现在什么境界了啊?” 刑寒藻实在是没法儿不去看这么好看的脸蛋儿,就跟龙丘棠溪在的时候一样,每次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相比之下,多少有点儿自惭形秽了。 被一缕微风扯回心神,刑寒藻后知后觉道:“炼虚境界,双花琉璃身。不过东门先生说,在登楼境界,山主敌手不多了。” 姜柚没忍住哇了一声,心想着师父是在开山第二年的正月初一走的,十年时间,从神游境界到了炼虚,真厉害啊!不过转念一想,破境神游是在炀谷,算下来也十二三年了。 姜柚只觉得师父厉害,可白小豆却刨坑问底一句:“寒藻姐,我师父真没受伤吗?” 刑寒藻摇了摇头,“李湖生战死之时,山主受了重伤,昏迷了整整半年才醒来。之后又有两年半无法动用灵气,手里拿着一只大黑馒头,啃了两年半,不过伤好之后就破境了,一步炼虚。” 两个姑娘异口同声道:“谁伤的我师傅?” 这倒是真把刑寒藻问住了,山主的伤,还真不是谁出手所致。 她只得说道:“无非朽城妖族了,倒是那天,最气人的是,山主要受姬闻鲸一拜才能调动九洲气运,可那姬闻鲸逼得山主跪了他。” 白小豆跟姜柚同时点头,同时开口:“姬闻鲸,记下了。” 拒妖岛就这么大点儿,除了坊市就是这几条街道了,很快就走了一圈儿,最后回到了酒铺前面。 那天晚上刘景浊已经说了,长大了想喝酒他不管,别喝多就行了。特别是拒妖岛的酒铺,想买两壶酒留念可以,别进门,别停留。 也正是此时,有个重伤刚刚醒来的中年人,拖着重伤身躯,踉跄着走到酒铺前面,随便找了一张桌子落座。 汉子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迟忌,散修,存酒三两。” 白小豆就瞧见有个中年人端着酒碗出来。重伤中年人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他又说了个人名,存酒十一两,这次是酒壶,他分三碗喝下。 最后,中年人才说道:“烦劳掌柜传信绿坞湖,就说他们二人没给绿坞湖丢人。” 姜柚面色凝重,问道:“寒藻,这……很多吗?” 刑寒藻点头道:“下旬很少,上旬跟中旬最多。” 白小豆也差不多神色,但后方的赵焱却没太多反应。 此时一道青衫飘飘然落地,伸手敲了敲赵焱脑袋,问道:“可以不觉得有什么,但别一副也就这样的表情。” 但赵焱却说道:“二伯,我在军中不到一年,我们的大军,动不动就是一营全军覆没。但我没觉得拒妖岛也就这样,只是觉得凡人性命不比炼气士贱。” 刘景浊一愣,“你这话倒是点了我,小子还不错,是个做皇帝的料。” 迈步走去前面,正好碰上那重伤汉子出门。 刘景浊不是什么难见着的宝贝,照往常,除了有人骂几句,再没多余言语。 可没想到,那人出门之时瞧见了刘景浊,冷不丁一记抱拳,并说道:“人皇给那些孩子教拳,绿坞湖出来的人都记在心里,多谢!” 刘景浊忽然问道:“方才听见你说,绿坞湖廖宝器,难不成是坊市管事?” 中年人点头道:“是廖管事。”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微微抱拳,没说话。 天天都发生的事情,好在新岛上方有明船,大家都有个来生。 中年人走后,吴业张了张嘴,却被刘景浊摆手打断,并传音说道:“晚点桃林说。” 折返路上,白小豆问道:“是那座丢下青儿的绿坞湖吗?” 刘景浊点头道:“提起来我就来气,死丫头骗我!人家绿坞湖渡船好心好意载她,她把人家船上偷了个遍,还撒谎骗我,说是没钱了所以被人丢下来了。”..m 白小豆神色古怪,偷东西,那可是陆青儿的拿手好戏。走哪儿偷哪儿,实在不行都得偷一碗水喝才行。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沉声道:“方才说的那位廖管事,就是当年丢下陆青儿的渡船管事。” 姜柚也问了句:“第一个人明明是散修,为什么也要寄信绿坞湖?” 赵焱跟楚廉也好奇,也凑了过来。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沉声道:“说来话长了,三千年前开始,绿坞湖就在收亲人死在妖族手底下的孩子,将其养大,传道授业。凡人会教他们谋生手艺,有炼气士天分的,就留在绿坞湖。但这些孩子长大以后要是上了拒妖岛,就会被绿坞湖除名,且到死都不能说自己是绿坞湖修士。” 听完之后,楚廉轻声道:“一来是不想让他们死,二来是,绿坞湖不想让人觉得收留那些孤儿是为搏名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事实也的确如此。 “回乡路上可以去绿坞湖做客,是个不错的地方,看似有些不讲情面,其实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地方。” 几人都把这话记在了心里,将来返乡,定要去瞧瞧。 回到宅子时,院子里已经很多人了。 也不知怎的,都喜欢往刘景浊这里跑。 或许是因为,大半都是青椋山客卿嘛! 熟人不少,如忘忧、陈青萝,还有董寿春、曲悠然。其实不止这几人,陶檀儿跟樊江月都在战场上,要五月才能下场。 这些人可不是在拒妖岛上才认识的。 一帮人在院中聊得火热,倒是楚廉跟赵焱没人搭理,两人索性出了门。 片刻之后,刘景浊拎着酒壶出了门。 还是下意识地往墙角看了一眼。 楚廉绝不是性子懦弱的人,只是大多数时间显得有些迟钝罢了。 刘景浊走过去,问道:“焱儿,晓得你爹让你跟来拒妖岛的用意吗?” 赵焱摇了摇头,还真没想那么多。 海风微凉,刘景浊让楚廉去取了三张板凳,三个人并肩坐在海边。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轻声道:“焱儿,当年太后……现在说就是太皇太后了,她见不得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焱点头道:“知道,爷爷不是一直想把皇位传给二伯么?太皇太后宁愿诛杀自己的亲儿子也要保证景炀皇位的正统,又怎么会让皇位落在外姓手中?” 话锋一转,“不过……不过娘说,太皇太后对二伯跟大伯,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你爹说你憋着跟我比是吗?” 赵焱干笑一声,有点儿难为情。 在自己这个年纪,二伯都是正五品上的将军了,还带着五龙卫连灭妖鬼十国,这咋个比嘛?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你们信不信,我在十五六的年纪,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是劳什子人皇。我也就不说什么过来人的话了,就告诉你们,年轻时候,不必考虑过多。别看我是炼气士,寿元可能会很长,可我这三十年过来,遗憾很多的。很多事情回想起来,当时要是坚持些就能不一样。就像……就像当年干娘非要叫我去太华封禅,我要是不去,干娘就不会死,青椋山也不会没,死我一个就行了。” “焱儿,你爹娘是想让趁着岁数还小,走一遍江湖,不留太多遗憾。” 转头看了看楚廉,“还有你小子,走的时候记得去看看你爹,你娘也已经在回醒神王朝的路上了,趁着爹娘都在,好好陪几天。楚翟返乡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帮你爹坐上那张椅子,但你不能久留。” 楚翟点头道:“知道了。” 也不知怎的,刘景浊话格外的多,可能是就要去与某个人说最不想说的话的原因。 “焱儿想走江湖,少年人都这样,跟着你那俩姐姐好好走一走吧。但别太久,我给你定个时间,至多四年就要回去中土。哪怕到时候你带着五龙卫,以太子身份行走景炀王朝,游遍诸州县,惩贪官斩恶神,也是一种走江湖啊!” 因为赵坎跟唐昧儿都在,而天衍一朝,注定只有四十九年,赵坎的寿元,也是定数。 这还是当年刘景浊与余恬还了景炀王朝国运才能如此,自刘景浊一趟十万大山后再返回长安,那年赵坎登基。一晃神,赵坎已经当了十九年皇帝了。 刘景浊忽然起身,沉声道:“楚廉,跪下,叫师父。” 楚廉愣了好半天,若非赵焱戳了戳他,还发呆呢。 他连忙跪下,重重三个响头,沉声道:“师父!” 刘景浊扭头看向靠在墙边好几年的剑,沉声传音:“楚廉,陈黄庭不是叛徒,剑是他留给你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88章 不是叛徒(上)免费阅读。 第689章 不是叛徒(下) 桃林之中,早已有人提酒等候,提的是自己酿造的酒水。 后半夜飘来了一大团阴云,在这桃林之中抿酒更伸手不见五指了。 吴业坐在一棵桃树底下,小口抿着酒。 方才起了一个奇怪念头,因为此地漆黑,根本瞧不见酒壶,可怎么自己的手就没把酒往鼻子眼睛里倒呢? 又过了许久,远处忽然有了一点亮光,随着亮光越来越近,吴业这才瞧见,是有人挑着灯笼步行而来。 来人当然是刘景浊了。 吴业没起身,就靠在桃树上,也不知是在抬头看人还是在看灯笼。若是看人,定然看不真切,因为太亮了,人在光后面藏着呢。 刘景浊冷声道:“我本体要在岛上,今夜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吴业苦笑道:“邓欢死后,我一直想说,可你不给我机会。” 刘景浊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三岁孩子,我是你爹吗?吃饭要哄着你吃?你那是想说?你赵自次不就是想听我嘴里说出来一句,你也有苦衷吗?来,你说说,有什么苦衷?你爹叛逃是无奈之举,帮妖族设计杀害同族也是被人逼的?又或者说,战死海上的韩浥是人族所杀?” 刘景浊沉声道一句:“我现在给你机会,说你的理由、苦衷,你给的出?” 吴业感慨道:“人皇这张嘴,果然名不虚传,总是让人无法反驳。” 刘景浊冷哼一声,“那是因为我占理!” 吴业无话可说,只得先灌一口酒。 沉默良久,吴业终于开口:“你知道八百年前那件事,跟我没关系。我也知道你怀疑刘老家主,他确实值得怀疑,但我更怀疑另外一个人。” 刘景浊沉声道:“说。” 吴业却说道:“我还没本事拦住合道窥视。” 刘景浊只冷冷一声:“谁敢偷听,不管是谁家老祖,我都有办法让他活不过一炷香。” 如今拒妖岛上两只鬼,一只在眼前,另外一只必然是七姓老祖之一。刘景浊巴不得他来偷听呢。 吴业灌下一大口酒,沉声道:“我那父亲也好,朽城的半妖兄弟也罢,都别想让我倒戈,但有一件事,你猜错了。韩浥的确是战死的,可她是刻意求死!” 刘景浊一皱眉,“什么意思?” 吴业惨笑一声,八百余岁的人了,像个孩子一样,咬牙切齿,拳头死死攥着:“最开始我怀疑袁邓陈三家,后来我已经可以肯定,就是陈家老祖!” 刘景浊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吴业靠在树上,声音有气无力:“听说过至阴之体吗?就是可以视为仙品鼎炉的女子,炼气士取其阴元,破境几率在七成了,即便不能破境,也能延年益寿。” 刘景浊点头道:“知道,要近千年才能出一个。青椋山有一个姑娘,从前被人养着就是作鼎炉用,后来被我带回了青椋山了。” 吴业苦笑道:“韩浥也是,我一直不愿动她,我想等到境界再高些,等到可以保护她时再……可后来,我闭金丹关隘,出关之后接到她战死消息了。我一直以为她就是战死,直到后来我成了掌柜,无意之间,听到一个喝多了的陈家子弟,说曾经瞧见过陈家供奉一座牌位。” 牌位? 刘景浊沉声问道:“难道牌位署名庞梅?” 吴业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根本无从查起,就连七姓之中,也鲜有人知。” 刘景浊冷笑了一声,沉声道:“你,继续说。” 吴业沉声道:“是大概九百年前刘姓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女,估计就是刘老家主了,出生就被送出了拒妖岛,重返拒妖岛时,叫做韩浥。” 刘景浊思绪飞速流转,最终沉声问道:“至阴之体若是被夺阴元便死,需要为其立牌位,受三百年香火。所以你在怀疑陈家老祖?” 吴业点了点头,沉声道:“可惜我始终未能合道,无力报仇。” 刘景浊忽然大怒,“那你为什么要跟邓欢说那些话?你就不知道一句冤有头债有主吗?” 吴业低声道:“是投名状。二十年前,对面主动找的我,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说,韩浥的魂魄还在。”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怒气,沉声道:“除了教唆邓欢之外,还有什么?”壹趣妏敩 吴业摇了摇头,“没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只做了这一件事。况且……” 剩下的话刘景浊替他说了:“况且邓欢也用不着怎么教唆,是吧?” 吴业点了点头,“是,她恨意太重了。” 刘景浊将灯笼递给了吴业,树底下的中年人这才能看清楚刘景浊。 年轻人取出一壶酒丢给吴业,沉声道:“不用想了,那个人不可能是陈家老祖。还有,韩浥早就轮回转世,说不定都已经轮回数次了。”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你必死,怎么个死法儿,你自己选。” 说罢,扭头就走。 吴业叫住刘景浊,“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刘景浊冷声道:“因为夏檀烟差点儿与邓欢一天死了,而你这个妖族放着不用的棋子,根本不知道郦潇潇那次的算计。” 吴业苦笑一声,“果然,你很早就猜到是我了,是从我求你让檀烟入戍己楼时开始吗?” 刘景浊点头道:“是。之所以不可能是陈家老祖,不是我跟他多熟悉,而是几天之前,富柏山也听到了有人酒后说了一嘴庞梅,也在陈家瞧见的。你这么一说,那时候正是八百年前大战之前,陈家老祖破境无望,但后来不知怎的,就过了一小关,活到了现在。” 哪儿那么容易让人瞧见? 不过要是真的没有吴业今天这么一说,是自己查出来的,那屎盆子也就扣在陈家老祖头上了。 以刘景浊的性格,听两遍,反而会起疑。巧合的是,还像是有人故意泄露。 走出去几十步了,刘景浊忽然站定,传音说道:“我信你最后一次,明年正月初一,妖族那两座岛屿会被攻下来,到时你去南边岛屿驻守。癸丑年前,你不能死,岛更不能丢。妖族那边需要你做什么,照做就是了。功与过,拒妖传会写的清清楚楚。” 吴业只问道:“癸丑年到了呢?” 刘景浊略微停步,随即说道:“听令赴死。” 然后刘景浊喊上了霍犬年跟盖秋期,去了一趟新岛。 大约三千人的武道队伍,已经初具规模。 回程路上,盖秋期不解一问:“之前都没说大军返乡,怎么忽然之间决定让大军返乡了?” 刘景浊只说道:“有个孩子说,凡人的命也是命。我这些年杀红眼了,确实是我的错。再过两年,大军在战场上起不到什么作用了,那些妖潮,有几千金丹元婴就能拦住,更何况有木傀儡。” 回中岛之后,刘景浊还是没着急回去,再找了一趟吴业,拿到了韩浥生前用过的东西,之后去了北牢。 得到的结论,有些出乎刘景浊的预料。 左珩川只一句,血脉推衍去看,韩浥是陈家血脉! 这天清晨,刘景浊提着酒葫芦坐在含桃树下,想了许久许久。 将将天明,柳初言到了刘景浊跟前。 也就短短几句话。 查了,说出牌位之事的那人,破境不成毙于家中,已经魂飞魄散。 天亮之后,刘景浊在海边拦住了庄茑。 刘景浊极少主动找她,每次找她,都是问话。 她蹲在海边,轻声道:“这次想问什么,问吧。” 刘景浊只说道:“你听过庞梅吗?” 原本还笑嘻嘻的庄茑,听见这个名字,顿时变了脸。 她沉声传音:“你怎么知道这个的?你问这个作甚?” 刘景浊沉声道:“你也觉得她是你爹的私生女?” 庄茑闻言,沉默了好半晌后才说道:“不然呢?我爹亲口承认的。”.m 刘景浊却摇了摇头,呢喃道:“错了,你错了,我也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错得太离谱了!” 庄茑皱眉道:“你这是怎么啦?又翻旧账又神神叨叨的。” 刘景浊猛灌一口酒,沉声道:“刘老前辈与谁关系最好,包括不在世的。” 庄茑想都没想便说道:“宋男来的爹,还有上任陈氏家主,他们三个是拜把子兄弟,我爹行三。” 话锋一转,“不过后来,我爹跟宋伯都不愿跟陈伯来往,好像是因为陈伯……作风不大好。” 说到这里,庄茑也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急忙传音,“你是说……我爹给陈伯背了锅?是啊!那时想把陈伯拉下家主之位的人很多,陈伯的发妻是袁家家主的妹妹,本就不强势,要是这事儿漏了底……”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让朴遁甲登岛,也让他把夫余国那个薛障叫上,至多一月时间,一定要到。到葬剑城后,我会让景欢前辈带着他们秘密登岛的。” 庄茑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你……你是要?” 刘景浊沉声传音:“只怪有些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要祸水东引?可他们低估一个男人对于心爱之人的留恋,有些东西,别说八百多年了,即便是一千年,他也会留着!” 庄茑已经眼眶发红,哽咽着传音:“刘山主,刘人皇,你到底想干嘛?你说出来啊!”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 “捉那只藏了三千年的鬼!” 袁家老祖投了黑子,绝无可能。陈家老祖简直就是明摆着的替罪羊,更不可能了。 刘景浊一样眼眶发红,“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刘爷爷,绝不是叛徒!”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89章 不是叛徒(下)免费阅读。 第690章 半个故事 刘景浊也正纠结于要不要让姜柚跟白小豆上战场,依照本心,肯定是不愿意让他们去的。但两个丫头来了一次,不上战场,总会留有些遗憾。 愁的倒不是别的,是上战场一月,自己肯定会偏心照顾。如今拒妖岛谁不知道姜柚跟白小豆是他刘景浊的弟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个丫头简直就是刘景浊的心肝宝贝了。 可要是在战场上特殊照顾,让别人怎么说? 正坐在院外发愁呢,伤势终于恢复的楚剑云找来了。 见刘景浊满面愁绪,又想到最近四处晃悠的两个姑娘,很容易就猜出来了。 楚剑云笑着问道:“是想送她们上战场,又怕被人说你以权谋私?” 刘景浊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名声事小,主要是怕寒了众将士的心。假如我不敢让她们去冲杀,日后我怎么擂鼓聚将,指着某个人说,你得守在什么地方,死守!” 楚剑云摇头道:“那你就多虑了,即便你不开口,也会有很多很多人盯着盯着那两个丫头,绝不会让她们出事的。你怕寒了他们的心,他们也怕寒了你的心,大家伙儿都一样,谁也不是圣人。” 刘景浊玩味一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挺会劝人的。” 楚剑云转头瞧了某人一眼,淡然道:“近墨者黑。”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问道:“说吧,要是没事,你不会主动来找我的。” 楚剑云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有个事情,想来想去,还是跟你明说了吧。我那不肖子招惹你,在我预料之外。但给你那道冰属性功法,是有人老早交代给我的,即便没有楚螈,我也会想法子与你偶遇。” 当年在迷离滩了然谷打了一架,刘景浊最终没杀楚螈,楚剑云为赔礼,拿出来了一道冰属性功法。也就是当年彩蝶跟素蝶所修炼的功法,而彩蝶也是因此而死。 刘景浊转头问道:“那道功法,后来我找人看了,不是凡物,应该是素女所创吧?那给你功法的人?” 楚剑云沉声道:“百岁之前游历离洲,在白炭城以南千余里一座山头所得,给我功法的人,自称素女随从,说此功法我山门修士可以修习,但有朝一日碰见一个身怀八棱铁剑跟雷击枣木剑的年轻人,就得交出去。你在归墟名声大噪,后来与龙丘棠溪同游神鹿洲,当时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你。当然会说不能告诉你是谁给的功法了,作为交换,我得了送你的那座养剑亭。” 刘景浊点头道:“明白了,还是跟那个籴粜门有关系。” 返乡之后的路线,离洲要极其靠前了。 好在是如今境界够用,拉上曹风同行,跨洲而行也不是多慢的事儿了。 楚剑云疑惑道:“你好像对此并不惊讶?” 刘景浊笑道:“最早我以为我就一个对手。现在发现,我有很多很多对手。除却两三拨人之外,剩余的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互相都没见过。结仇原因,是我挡人家路了。凡俗市井不是有一句话?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楚剑云沉声道:“你已经全弄清楚了?” 刘景浊笑着摇头:“怎么可能,许多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现在根本顾不上的。” 院中忽然喊道:“师父,咱们出去走走呗?” 刘景浊摇头道:“最近几日没时间,你们两个准备一下,五月初一随着大军上战场,让寒藻安排。等你们下场之后,我也就差不多忙完了,到时候好好陪陪你们。” 院内一下子嘈杂起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焱哭丧着脸走出来,“二伯,那我呢?我不能去嘛?” 刘景浊气笑道:“你一个武道开山河,去添乱吗?”..m 赵焱嘟囔道:“那也不能闲着啊!” 刘景浊想了想,说道:“你跟楚廉最近就跟着我吧,她们俩都见惯了鬼,你们恐怕还没见过真正的鬼。” 楚廉一愣,心说温落、陆聃,不是鬼么? 赵焱更是撇嘴道:“鬼,见多了。” 刘景浊笑道:“那可不是真正的鬼。” 入夜之后,刘景浊独自到了陈家,绝对无人发现。 不多久后,陈晚渡带着刘景浊到了一处近四百年无人居住的院子。 当过家主的,几乎没什么后代。 三进院子,里边杂草丛生,布满了蜘蛛网。 陈晚渡一边带路一边说着:“像这样的院子其实不多,但刘老家主的院子,若非宋男来隔一段时间去打扫一次,也会是这样。” 言下之意就是,家主皆无后,要是死了,院子就荒废了。 直到现在,陈晚渡也不知道刘景浊为什么忽然说要来老家主的院子看看。 直到走到后院,刘景浊才说道:“陈家主知道庞梅吗?” 陈晚渡闻言,真就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刘景浊便换了一种问法儿,“那陈家主知道那场大战之前,刘老家主有个私生女么?” 陈晚渡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道:“知道,但这事儿你不应该知道的吧?除了年纪在我之上的几位长辈,估计也就是我跟宋男来知道了,她说的?” 刘景浊摇头道:“不是,戍己楼前不久得到了个消息,是有个陈家子弟酒后说的,曾在陈家见到了庞梅牌位。等我想去瞧一瞧是谁酒后嘴瓢时,那人破境无果,毙于家中。” 都是老狐狸,当然明白刘景浊是什么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庞梅就是刘老家主的那个私生女,也有人故意把这事儿往你眼前扯?” 刘景浊笑道:“再有一件事,知道韩浥吗?” 陈晚渡眉头皱得愈紧,“千万别告诉我,韩浥就是庞梅。” 刘景浊看了许久,一把推开其中一扇门。陈晚渡只见刘景浊对手里说了几句话,随即便有一道门户显现。 收回灵犀,刘景浊率先下去,是一处不大暗室,果真有个牌位。 陈晚渡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庞梅! 刘景浊拿起酒壶,抿了一口酒,沉声道:“陈家主,当年陈家老祖应该是大限将至了吧?怎么一下子又恢复如初了?” 陈晚渡又是一皱眉,沉声道:“不是我家老祖!” 刘景浊一笑:“那我给你讲一半故事吧。剩下一半,以后再讲。” “有人想让我看到的故事,应该是这样。韩浥,也就是庞梅,是刘老家主的私生女,生下来不久就被送出了拒妖岛。送出去的原因,一是刘老家主脸上挂不住,二是庞梅生来便是至阴之体。后来庞梅以韩浥身份返回拒妖岛,本来是想认祖归宗,却被你陈家老祖看中,想以此作为鼎炉,破一小关,延长寿元。后来韩浥被陈家老祖设法夺取处子之身,因为她还有一个意中人,是尚未改名吴业的赵自次,她无颜面对赵自次,也无力报仇,便只能去战场求死。刘老家主得知此事之后,怒气难平,便一直在谋划复仇。陈家老祖见事情要败露,便联系妖族,做了一场大局,看似是在屠杀九洲天骄,实则只为杀刘沁,取其魂魄,以此震慑、要挟刘老家主。直到我第二次登岛前去了雾水国,已经知道了拒妖岛必有奸细。后来我又以人皇身份成为了拒妖岛实际上的掌控者,陈家老祖害怕,所以让妖族那边取出刘沁魂魄,引得刘老家主失神被杀。再后来,郦潇潇以命换命,这就断了线索,我再无从查起。直到不久前,庞梅这个名字出现在我耳中,从这里查起,真相才浮出水面。” 陈晚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关键是,这个所谓真相,还是人皇自己查出来的。如今老祖封闭五识,留着最后一口气准备战死决战之时,根本就没法儿辩解,人皇也就做到所谓锄奸了。” 真是处心积虑啊! 陈晚渡忽然转头,问道:“不对,这样有些不通啊!假如刘家主认定了我们老祖是凶手,那他完全可以联合其余六家斩我陈氏老祖的。” 刘景浊点头道:“所以说是半个故事。” 陈晚渡沉声道:“剩余半个呢?”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面色冰冷。 “别着急,咱们先把这半个故事讲完,那半个故事,自然会浮出水面,在此之前,我还得去别家打听打听庞梅之事。” 处心积虑搭起来的戏台子,我不去嚎两嗓子,对不住人家辛苦布局。 出了陈家,刘景浊喊了一声牧剑仙。 牧沉桥都快闲出病来了,刘景浊这一叫,嗖一声就来了。 几句传音之后,牧沉桥这个乐啊! 无趣的日子,终于要有趣起来了,这事儿我爱干啊! 回去院子之后,白小豆跟姜柚还等着。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气呼呼。 刘景浊只得一只手按住一个脑袋,笑着说道:“我保证啊!等你们下场,让你们看一场大戏,之后起码留一个月,教你们剑术拳法,能行吗?” 姜柚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白小豆点了点头,随后说了句:“今天晚上我没忍住揍人了。” 刘景浊一愣,“揍谁了?” 白小豆沉声道:“不记得叫什么,好像是个玉竹洲的元婴修士,他骂你,被我听到了,我就揍他了。” 刘景浊无奈道:“不是告诉你,可以先忍一忍吗?” 白小豆却说道:“忍了,但事不过三,他说第四个字我才出手的。”..m 刘景浊竟是无言以对,你这叫事不过三啊?这叫事不过三个字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90章 半个故事免费阅读。 第691章 捉鬼(一) 神水国涓流府境内,有一座新建成的不入流山头儿,地方不大,占地三十余里,暂时只山头儿一座。 有两剑客尾随风狸落地青鸾洲后,便先去九源国走了一趟,赶在五月前到了这座名为夹鞘,实为青椋山附属的山头儿。 半山崖边,白衣剑客腰悬长剑,站姿端正。而那个黑衣背剑的青年人却是斜靠松树,手里捧着新鲜出炉的松子。 待了几天,曹风待得心烦,主要是孙文惇这家伙忒无聊,死板到了曹风想揍他。 前面那小子也烦人,出远门而已嘛!怎么就整天拉着个脸,谁砸你家锅了怎么的? 曹风啐了一口松子壳儿,问道:“你……我……” 顾衣珏冷声道:“想说就说,一千多年了,我就没要过脸。” 曹风漫不经心道:“不想来就老早跟山主说一声嘛!来都来了,拉着个脸,我欠你钱吗?”m..m 哪成想顾衣珏来了句:“一共三百一十九文,没算利息。” 曹风竖起大拇指,“真他娘绝了!” “行了行了,山主传信让咱们去雾水国,走吧,我带着你,一炷香就能到。” 顾衣珏点了点头,“不跟孙文惇打个招呼?” 曹风呵呵一笑,“打招呼?要不是看在咱们山主的面子上,我都想扇他八百个耳刮子。” 娘的,同样是执掌律法,瞧瞧我们陈掌律,再看看你孙文惇?不怪人家都讨厌你。 话音刚落,以剑气带起顾衣珏,剑光拔地而起,瞬息就是几千里。 合道境界跨洲远行,速度很快,要不是一路护着白小豆跟姜柚,身边还有顾衣珏这个拖油瓶,日行百万里,十天之内就能从青椋山到拒妖岛的。 但相比于左珩川就要慢很多了,人家境界不到开天门,但依旧做得到早上青鸾洲看海,夜里长安城赏灯。 剑光垂落雾水国西南,顾衣珏转头看了一眼,想骂娘,但被一口血水堵住了。 曹风笑呵呵说道:“权当给你长点儿记性了,情种不是这么当的,再说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能怎么办?乔青鱼有十五岁吗?更何况,你比谁都清楚,前世今生,差别太大了。” 顾衣珏终究还是没能压下一口血水,啐出之后,他皱着眉头说道:“你等着,等我合道啊!” 曹风笑道:“行了,山主说他要捉鬼,让我们先守在雾水国,伺机而动。” 顾衣珏只得说道:“我是在担心青椋山!” 曹风气笑道:“张五味随时能开天门,你担心个鬼啊?等着就行了!” 顾衣珏取出一壶酒,指着山下一片宅子,问道:“那就是清水堂?也没见有妖气。” 曹风呵呵一笑,心说你还猜呢?我根本不去猜他想干什么,他说让我干啥我干啥。 猜又猜不到,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 不过,曹风还是说了句:“他说了,浮屠洲不用咱俩管,到时候在归墟厮杀就行,那就说明他早就想好了法子,不用咱们动脑筋。” 说完之后,曹风朝东弹去一缕剑光,就当是回信了。 拒妖岛上,刘景浊得知顾衣珏与曹风已经到了雾水国境内,那就可以开始了。 后半夜时,刘景浊突然造访,袁家老祖那叫一个一头雾水,根本不晓得这小子要干什么。 简居这处小院两千多年了,正儿八经上门拜访的人其实很少,历代家主都很少到。因为袁家老祖放权最早,家族之中家主最大,老祖就是个打手。 第692章 捉鬼(二) 几天之后,那艘明船传信回来。 在查阅过酆都罗山记载之后,确定了一件事。 既然如此,那就真正坐实了,无需再查。 但唯独一件事,刘景浊还是想不明白。 既然刘爷爷不是叛徒,那朽城的不差先生会是谁? 满良,不差,若非吴业的迷途知返,恐怕刘景浊还在鼓里。 刘景浊喊来了阿祖尔跟陆聃,查案之事还是陆青天拿手些。 三人坐在院中,赵焱跟楚廉站在外院。 然后楚廉就觉得自个儿可能跟这位景炀王朝的太子殿下做不了朋友了,因为这家伙自打瞧见阿祖尔,眼睛就没挪开过。 楚廉就纳闷儿了,问道:“二师姐不好看?寒藻不好看?你哈喇子收一收吧!” 哪成想赵焱撇着大嘴说道:“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二师姐那是我二姐!好看归好看,不能有觊觎之心啊!” 楚廉无奈道:“阿祖尔是大月人,以前可喜欢跟师父唱反调,你是景炀太子,说不定她都想活剐了你。” 结果赵焱笑呵呵一句:“那就是我景炀子民了啊!啧啧,这身条儿,你说要是在……” 楚廉好心提醒一句:“你穿厚点。” 师父在这种事情上面发火儿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院子当中,刘景浊把自己的推测全盘托出,事无巨细,陆聃已在沉思当中。 至于阿祖尔,当然听到了院子外面少年人说话。 她看了一眼刘景浊,笑盈盈道:“人皇太久不在,景炀皇室,家教不严啊?”.m 刘景浊气的牙痒痒,丢人啊! “回头我给他紧紧弦儿,不行你自己动手也行。” 阿祖尔笑道:“我自己动手吧。” 其实也没多生气,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夸自己好看,哪个女子会真正生气? 但觉得好看可以,往别的地方想,就是讨打了! 此时陆聃抬起头,左手摊开,以右手握拳连击左手四下,然后问道:“人皇觉得是这样?” 还是左手摊开右手握拳,但此时是手掌主动被拳头打。陆聃又说道:“还是这样?” 刘景浊哈哈大笑,这个比喻有意思。 他学着陆聃,左手为掌右手握拳,先是拳击掌,又是掌贴拳,最后上拳掌同时动。 陆聃一笑,他不是想不到第三重意思,而是压根就没想,他觉得不会是第三种。而且对于陆聃来说,偏向于第二种。 但对于刘景浊来说,好像不到最后一刻,他三种都怀疑。 刘景浊自然察觉到了陆聃心思,便笑问道:“你是觉得我过于草木皆兵了?” 陆聃低头一笑。 刘景浊无奈道:“当过官儿的人,身在朝堂整日揣摩是难免的,我能理解。但人皇不是皇帝,没那么多制衡之术,我也用不着去制衡谁,还望陆先生日后不要想这么多。” 但刻在骨子里的那种习惯,生前都没能改,何况乎死后。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里,陆聃便问了一个想不通的问题。 “其余王朝,下官见上官,皆要跪拜,君见臣也要跪拜,避讳之事极多。而景炀王朝却不同,臣不跪君,下不跪上,皆以官职称呼。难道……难道就不怕皇权的至高无上的被动摇吗?” 刘景浊闻言便是一笑,“我年幼时的蒙学先生被我气走之前,曾说,不管哪朝哪代的书院,只要受朝廷节制,就难免要去把人分做三六九等。但景炀王朝不愿如此,只一件事就能看得出,景炀王朝铁律,教书先生只可释义,不可由着自己去解读某位先贤诗篇。也正是如此,九洲十大王朝,唯独景炀王朝动不动有读书人长篇大论咒骂皇帝。我爹当皇帝的时候,御史大夫动不动就带着干粮蹲在宫门口,一骂就是好几天。我爹还得派太医伺候者,生怕老御史把自个儿气走了。” 陆聃点了点头,轻声道:“就是一句话,皇帝没觉得自己至高无上,当官的自然就不敢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刘景浊点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皇帝毕竟是皇帝,特权还是不少的。” 话锋一转,刘景浊赶紧解释道:“千万别觉得我在暗指什么啊!” 陆聃哈哈一笑。 刘景浊是生怕陆聃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觉得人皇毕竟是人皇,特权也是不少的。 阿祖尔皱眉道:“说点儿正事儿行不行?” 刘景浊笑着点头:“盯着陈家吧,要隐蔽,但不能让人发现不了。” 两人同时点头,明白。 之后,外面一通哀嚎声音,等楚廉搀扶着刘景浊的好侄子进门,堂堂太子,鼻青脸肿的。 刘景浊瞥了一眼,淡然道:“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爹也不敢这么说话,从前不敢,现在更不敢。” 赵焱委屈道:“我就是嘴上胡说,又不是真这么想。” 刘景浊转过头,沉声道:“要是没被楚廉打断,就不是挨几拳头这么简单了。同理,要是没有那番话,只是看着人家阿祖尔流哈喇子的话,我也懒得管你,说不定你还反倒能逗阿祖尔开心。” 赵焱啊了一声,满脸疑惑。 刘景浊笑道:“你跟你爹比,差远了。但千万千万别学你大伯啊!” 余恬……刘景浊都不知道怎么说他,简直是读书读傻了,脾气贼大,对于某些事还不动脑筋,弄得人家风苓都传信拒妖岛告状了。 刘景浊的建议是,去洛阳吧。 刘景浊缓缓起身,开口道:“走吧,带你们逛一逛。” 赵焱含糊不清道:“去哪儿啊?” 刘景浊冷冷开口:“不是喜欢看美人吗?带你去看美人啊!” 刘景浊前脚出门,楚廉看了一眼赵焱,无奈道:“你啊!一点儿都不了解师父。” 赵焱呵呵一笑,白眼道:“我出生时见过他,六七岁时又见了,之后就没了。二伯在太皇太后没了之后,绝不会轻易进长安,所以我对于二伯的了解,仅限于爹娘跟传说。” 楚廉了然,原来如此! 也是,师父十二岁起就不在长安,十九岁不到第一次离开中土,这拒妖岛可能是师傅二十年来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了。壹趣妏敩 之前楚廉也在想,难道师傅就不恋家吗? 直到大师姐上场之前说了一句话,“咱们的师父很讨厌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再好的地方待个两三年就会烦躁。” 是啊!师父是喜欢自由自在的人。 东边海上,聒噪的人又来了。不过这次七位天骄都长了记性,不光不会近刘景浊三千里,泥丸宫中也各自多了一道禁制,就是怕被那家伙的强大神识再次拖入幻境。 海面有一把太师椅,刘景浊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懒得理会那七人,自顾自翻书而已。 看的是怎么种地,怎么酿酒,还有怎么炼铁织布之类的。 其实老早就想着学了,只不过一直没空。 原因是有一天刘景浊忽然想到,在那漫长岁月之中,没酒喝!那也太恐怖了。那时起他就学酿酒了。又有一天,他再次想到,酿酒得有五谷啊!所以又在书上学种地。以至于越想越多,也就越看越多了。 那边七人叽叽喳喳,聒噪无比。 刘景浊皱着眉头,抬头道:“要找死就往前,不想死就滚远点儿,吵个没完没了的,知了成精么?” 骂了一句,七人扭头就走。 落在城头之时,不差先生笑着说道:“就这样,假十回,真一回就行了。” 虽然是笑声,可面具底下那张脸却阴沉着。 祸斗飘飘落地,问道:“怎么?” 不差先生摇头道:“忽然之间觉得有点儿弄巧成拙了。” 祸斗淡然道:“不就是要让他觉得弄巧成拙吗?一个喜欢想很多的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差先生沉声道:“希望如此吧!” 此时此刻,景欢一趟夫余国刚刚折返,两个人,带回来的已经都在观海楼上。 朴遁甲面色凝重,薛障也是一样。 景欢沉声道:“为什么不来找我?连我也信不过?” 朴遁甲苦笑道:“我们连刘老家主都不信,何况景城主了。” 景欢深吸一口气,问道:“所以说,一楼庄茑,其实就是刘沁?她的魂魄并不在妖族手中?” 朴遁甲点了点头,开口道:“假如按照刘山主的推测,当年刘老家主必定是猜到了什么,这才给了刘沁护命宝物,我跟她也才因此魂魄不散,有了重生机会。但……假如刘老家主早有察觉,为什么能隐忍这八百年?刘山主登岛之后已经在查这件事了,他为什么不跟刘山主明说?” 景欢望着海面,沉声道:“道理很简单,人皇登岛不久,但那人名义上已经戍边三千年了,人皇那时主张守,条条框框一大堆,岛上修士本就不满。换做是你,在不知情时,会选择相信一个登岛一年的年轻人,还是相信戍边三千年的老前辈?” 景欢往前一步,语重心长道:“人都一样,别人不信你的时候,你说破天去都没人信你,况且那时空口无凭。” 朴遁甲问道:“现在也才过去几年而已,就不一样了吗?” 景欢笑道:“不一样了,炼气境界跟开天门的差距。” 真正让戍边人打心眼里把刘景浊当做人皇的,其实是刘景浊对着姬闻鲸那一跪。 在那一跪之后,景欢甚至听那投了黑子的马三略说,即便日后有人族大帝,他马三略也只认刘景浊这个人皇。 等日后真正有了大帝,会这样想的人定然相当多。 “走吧,带你们登岛,我要亲手斩他!”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92章 捉鬼(二)免费阅读。 第693章 捉鬼(三) 女子多半爱花,妖族也不例外。 自打执掌北牢,红酥就一直攒着自己的俸禄,好不容易才租了一处大院子。屋子不多,三间而已,但院子极大。 纵使赤狐一族孕期长达十年,红酥的小腹也已经微微隆起了。 此时正黄昏,红酥那满院的花丛在落霞点缀之下,显得有些慵懒。 刘景浊带着两个小子进门,一进来就不知往哪儿落脚了。 赵焱咋舌道:“这都快赶上迟暮峰后山了。” 红酥提着水壶正在洒水,听见这一句,好奇转身,问道:“青椋山花很多吗?” 赵焱这会儿可不敢乱瞄了,赶忙答道:“是的,迟暮峰后山有半座山都是花草,是潭涂姐姐酿酒之用,还有一座尚未起名的山头儿,被那位舒珂姑娘种满了花,要是没有阵法遮挡,估计隔着几十里都能瞧见那座五颜六色的山峰。”壹趣妏敩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你倒是没少逛。” 红酥先指了指右边靠墙一条回廊,微笑道:“看不出来,人皇还有这爱好?” 刘景浊边走边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不起来我有什么爱好。” 赵焱嘟囔道:“喝酒啊!怎么不算是爱好呢?” 如今景炀军中的中流砥柱,多半都是当年南征将领,他们还是习惯于称呼刘景浊为二殿下。如那位高车都护,提起刘景浊,就是一句天生的酒腻子。 楚廉笑道:“生活本就艰难,还不让人喝酒了啊?” 赵焱满脸嫌弃,“说得你很能喝一样。” 刘景浊懒得搭理他们两个,走去门前台阶坐下,从袖口取出几个油纸包,随后又放了几瓶丹药。 “一些九洲吃食,老家那边老人都说酸儿辣女,这里边儿酸的辣的都有,你跟姬泉一人一份儿。丹药是与裴捣讨来的,没敢要仙丹,就是一些安胎灵丹。” 红酥手臂一顿,瞬息之后,将水桶放下,背对着刘景浊,轻声道:“不用你劝我,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工具的,要找陈黄庭报仇也是我自己去。” 刘景浊点了点头,这点早有预料。真正有了当娘的心思,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手刃生父的。 仇是报了,自己解恨了,可孩子呢?让孩子怎么办? 说到底,是陈黄庭对不住人家红酥。 红酥一笑,问道:“听说之前你把十大妖王全杀了,朽城又来了七个天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是想问你,但不是现在,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红酥摇头道:“别说。” 刘景浊点了点头:“好,不说。不过明日黄昏有一场议事,你得来。到时候一部分北牢要公之于众,另外有个谜底终究也会揭开,来看看吧。” 红酥笑道:“你还是给我找点儿事吧,你这样我瘆得慌。” 刘景浊无奈,便递出一块儿镜花石,问道:“是你们狐族手段吗?” 红酥拿起镜花石,虽然这幻境片段被刘景浊抹除了一部分,红酥却还是一副玩味神色,先问了句:“你真就这么正人君子?” 刘景浊气笑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慢说这手段过于拙劣,即便是真有能那种手段,我一样不会中招。” 我又不是没道侣! 红酥一笑,开口道:“不是狐族,像是蜃族手段,但她不像是妖吧?”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沉声道:“郦潇潇之事以后,这种事不是不可能发生。不过问题不大,明日就真相大白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道:“行了,走了,明日之后你再给我说说那七个剑修是咋回事吧。” 刘景浊都已经走到了门口,红酥忽然喊道:“邓欢死前说的话不是没道理,我毕竟是妖,你不该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就对我网开一面的。我也觉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刘景浊只是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是人是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自己是人还是妖。有人性,那就是人。况且……况且你已经受罚了。” 走出门后,赵焱压低声音问道:“楚廉,这姐姐是妖啊?” 楚廉点头道:“登楼大妖。” 赵焱咽了一口唾沫,哭丧着脸,心说二伯你可真坑,说看美人,美是美,但她……是妖啊! 刘景浊却说道:“焱儿,是妖是人不在族类,在乎内心,明白吗?有些人倒是披着人族皮囊,其实还不如妖。浮屠洲如今在景炀王朝节制之下,将来决不可因人妖族身份就不准其入朝为官。” 赵焱赶紧点头,“晓得了。” 此时楚廉传音说了句话,刘景浊诧异转身,问道:“真这么想?” 楚廉点头道:“我要拿那把剑,这是我该做的。” 刘景浊笑道:“好,好,很好!” 走到一处小巷,刘景浊轻声道:“你们先回吧,我自己走一走。” 楚廉点了点头,拉起赵焱就御剑而起。 他知道师父想去哪里,这些年师父唯独在那个地方最心静。 天黑之后,冷不丁下起了小雨。 刘景浊沿着一条水渠往前走,这条水渠几年来几乎年年要增加一处“水坝”,以至于即便不下雨,也有细水长流。 最大的一处蓄水池旁,竹竿儿做的水车与水渠已经长满了青苔,怪的是居然没有腐烂。 不差先生是谁,刘景浊至今没能想通。但那只鬼究竟是谁,已经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 但不管那鬼罪过多重,他的战功却是实实在在摆着。不论以何种目的杀妖,杀了就是杀了。 功是功过是过,都得清清楚楚的。 当然了,人也是必死的,跟吴业或者富柏山不一样,那只鬼没得选。 大多时候这道符箓替身是由刘景浊一魄支撑,不是要紧时候,不会与本体心神相通。但这也是刘景浊啊! 坐着坐着,就发起了呆。就连雨越下越大也没发现。 不知什么时候,有个少年人帮着刘景浊撑开了一把伞。 “刘先生,衣裳湿了。” 刘景浊这才回过神,转头一看,笑道:“还不错,已经是个黄庭修士了。” 宋元典摇头道:“可惜还是不能上战场杀妖。我听说先生的徒弟都来了,也都上了战场,他们都是什么境界啊?” 刘景浊笑道:“大徒弟元婴境界了,二弟子慢些,才是凝神,都快三十岁了,也才凝神。” 宋元典笑道:“我又不是孩子了,刘先生就别想着为我找补什么了,我知道,我天赋一般,但我不觉得我比别人差的。” 刘景浊站了起来,拍了拍少年肩膀,笑道:“有这份心气就很好,跟我走走?” 走出巷子,刘景浊问了句:“仗打完了想去干什么?”..m 宋元典想了想,开口道:“想去九洲各自走一走,去瞧瞧我的父辈祖辈们守护的人间是什么样子的。” 还有四个字没敢说出来,值不值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问道:“吃到过坏桃子坏李子吗?大概几个里边儿会有一个坏的?” 宋元典一愣,心说怎么忽然问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了? 他想了想,答复道:“这也没数过啊!一百个里,一两个?” 刘景浊按住少年肩膀,轻声道:“元典,人跟桃子李子一样的,保不齐会有那种看着卖相极好,里边儿却是烂的。我记得我第一次走江湖,有人告诉我,要是遇到的糟心事太多,不妨想一想遇到的平常事多不多。” 宋元典问道:“为何不是以好事与坏事比较?” 刘景浊微笑道:“因为平常人的一生,没那么多跌宕起伏的故事,九成都是平平淡淡的。他们不知道人间有个拒妖岛、不知道人间还有炼气士,甚至有些人一辈子也走不出拒妖岛这么大一块儿地方。”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这人间,大多数人的愿望都很务实。播种时不旱,丰收时无雨,这两件事能称心如意便已经是一大美事。即便不能如愿,也只能顶着雨在地里抢收麦子,嘴里骂着,这不长眼的天爷。” 宋元典轻声道:“这么说,有点儿众生皆苦了。” 刘景浊一笑,“真想走江湖,我就给你点儿提醒。天底下总有坏桃子的,可咱们不能因为老鼠屎掉进锅里就咒骂长稻谷的那片地。遇见不平事,就像是吃到了坏桃子,就像是老鼠屎掉进了米缸里,捡出来就行了。不必因此觉得,这人间怎么这样?” 宋元典笑问道:“刘先生今日好像话很多。” 刘景浊摇了摇头:“我向来话多,真不说话了其实挺吓人的。” 明日黄昏,我要摘掉挂在树上且卖相极好的桃子,看着仙桃似的,可里面烂了,吃不得了。 此时一道身影急匆匆到此,对着宋元典说道:“回家去。” 宋元典点了点头,对着刘景浊一抱拳,告辞离去。 来者当然是宋氏家主宋男来了。 她面沉似水,沉声道:“你说人是奸细上瘾了怎么着?证据呢?” 刘景浊神色淡然,开口道:“宋家主莫要无理取闹,明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宋男来眉头紧皱,冷声道:“三千年来,桩桩件件摆在眼前,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 刘景浊只是说道:“恕我眼拙。” 此时此刻,某处地方,有个中年人对着自家老祖说道:“还是要留个后路的,一着不慎,你我死无葬身之地啊!” 老者轻蔑一笑,淡然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93章 捉鬼(三)免费阅读。 第694章 捉鬼(四) 天明之后,赵焱与楚廉拿着扫把北去议事堂,得扫得干干净净的,还要给人摆好茶碗,那么大一间屋子,给赵焱累得够呛。长这么大,不是没干过累活儿,是没干过需要耐心的活儿。 倒是楚廉,同样是皇室贵胄,人家就不发牢骚,干活儿而已。 于是赵焱就有些不理解了,嘟囔道:“让我去杀妖扛沙袋都行,干这种磨时间的活儿,你哪儿来的耐心?” 楚廉笑着说道:“戍己楼一楼是宝库,岛上北边这四处院子、坊市的东西、战场上所得、九洲拉来的,都要在戍己楼一楼清点。入库有账簿,出库也有账簿,但不是简单两本而已。如丹药、符箓、兵器,这就是三本账,各有出账跟入账,什么时候拿来什么什么时候拿走什么,要记得清清楚楚。就这些事情,很磨性子,记错一件,总数对不上的话,就得全部重新核点,不由得不去全神贯注。凡事一旦全神贯注,那就不是磨时间了,而是时间不够用。” 赵焱听得头大,叹息道:“我终于晓得二伯为什么喜欢你了。” 不过刘景浊说了,打扫完之后,不要着急走,议事之时二人可以留着,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鬼。 东门笑酒要参加议事,龙丘阳厉在战场上,于是霍犬年便带着柳初言与杨冥昭,老早就出了戍己楼。 柳初言与杨冥昭手中各自有一道符箓,前者手中符箓用于锁魂,后者手中符箓,用于定身。 这画符手法一看就是刘景浊手笔,且与其余符箓区别极大,拿在手中就能察觉到一股子好似剑意,又好似寻常未经过滤的驳杂灵气。 不过二人都知道,这就是刘景浊的剑意,驳杂无比,却有一种麻绳的感觉,是许多道意拧在一起而成。 柳初言将符箓小心翼翼收起来,问道:“一定要用吗?” 霍犬年扭头看了一眼,回过头后,神色就有些古怪了。 他笑着说道:“有我在,应该用不到吧。” 霍犬年又看了一眼杨冥昭,心中叹息,直想骂一句你杨冥昭是不是眼瘸了? 有些事情,大伙儿心照不宣,毕竟阿祖尔跟柳初言的心思,想瞒是瞒不住的。好在是两人都知道那个度在哪里,只要不过就行了。 杨冥昭也开口问了句:“神神叨叨的,要干什么不能直说吗?” 霍犬年笑道:“黄昏议事,怕出什么乱子,咱们戍己楼得盯着点儿。不光是我们,阿祖尔跟陆聃也在忙。” 至于刘景浊,此时就在院中,等人。 头中午,人来了。 景欢带着两个人迈步进门,刘景浊起身迎接。 光明正大,也在歪脖子树下刻录了身份铭牌,一点儿也不瞒着谁。 因为谁也想不到,这会是八百年前那场战事的幸存者。 孤沱山朴遁甲,木圣园薛障。 可惜的是,孤沱山还能算作三流,但木圣园这座侠义不输破烂山的山头儿,早已凋零殆尽。 刘景浊重重抱拳,沉声道:“遁甲兄,刘某总算是说到做到了。” 朴遁甲抱拳回礼,也是声音发沉:“多谢刘山主,刘人皇!” 刘景浊又看向那个面色平淡的汉子,笑道:“薛老兄,咱们好歹一块儿蹲过大狱,怎么就给我设那么大一个圈套呢?” 薛障歉意道:“实在是……有苦难言,刘山主莫怪。” 刘景浊笑道:“那薛兄所说的重伤你之人,找到了?” 薛障点头道:“找到了,万分肯定。可为什么要放下不管?既然要捉鬼,为何不捉个干干净净的?” 刘景浊拍了拍其肩膀,轻声道:“放长线,钓大鱼嘛!” 此时景欢说道:“你们先去孤沱山的院子吧,我跟他有话说。” 二人便点头离去,此时的庄茑还在戍己楼,倒是那位邓山主还在。 刘景浊递去一壶酒,沉声道:“与你们想象中或许会有差异,但今天我会给你们说清楚的。” 景欢抿了一口酒,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一声叹息。 “说破天去也是我的失职,其实我应该以死谢罪的。毕竟,我是那场大战的护道人。” 刘景浊摇了摇头,“要是这么说,天下没几个人不该死。别着急,既然来了,咱们就顺便说点题外话。” 顿了顿,刘景浊沉声道:“可能是我想的多,但不得不想。如今拒妖岛七家一团和气,那是因为东边儿有妖。要是仗打完了,三百里拒妖岛,容不下七个庞大家族的。” 景欢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也是闲操心,我是觉得,有没有可能撮合七家成立一座宗门?” 当然也是有私心的,假如日后拒妖岛是一座宗门,那就是能与白鹿城与破烂山比肩的顶尖宗门。若是将来九洲有大变,这座为人间戍边的宗门,一定可以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景欢摇头道:“这个事情轮不到我说,你可以提,但仅限于提,而且不是现在提。” 刘景浊点了点头,也是,仗打完了,拒妖岛七家之事,刘景浊于情于理都不好过问。 两人聊了一会儿,景欢便起身离开,去找两个徒弟。 刘景浊则是转身回屋,换上了一身苍青长衫,往议事堂去。 此时距离黄昏之时,可还有两个时辰。 走得不快,花费一个时辰才到议事堂。 迈步走了进去,一张足够三十几人落座的圆桌子,已经摆好了茶碗。 刘景浊走去正对大门口的主位,缓缓坐下,双手重叠放在桌上,右手只有四指。 二楼沙盘,刑寒藻跟杜神刚刚注意到,海上红点已经在岛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刑寒藻刚要传令,却被杜神拦住,“对面不敢赌的,没事。寻常登楼根本不敢入阵,天之骄子,他们也赌不起。估计朽城那边也会觉得,这是不是人皇的故布疑阵。” 谈石洲抿了一口酒,沉声道:“今天注定有大事儿发生了,什么时候二楼只剩下过三个人啊?” 杜神与刑寒藻只是看着沙盘,心照不宣。 今夜,恐怕要捉鬼了。 近黄昏时,赵焱与楚廉回了议事堂。 刘景浊轻声道:“你们两个,今天负责端茶倒水。” 赵焱是不情愿,但不敢不情愿。 第一个来的,是景欢,这次他根本不客气,坐在了刘景浊左手边。 不久后红酥到场,本来想坐门口的,却被刘景浊喊到了自己右手边。 童婳靠着红酥落坐,左珩川坐在景欢左侧。 这个左珩川,当然只是符箓替身了。 东门笑酒姗姗来迟,一看这情形,便坐在了童婳右侧。 现在就是静待七姓家主与七姓老祖到场了。 七姓家主议事之后,在战场上的,要立即折返回去的。 只不过这个坐法儿,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审犯人啊! 袁秘、陈晚渡、邓恶风、刘美祝、朱霞浦、宋男来、秦翻雪,依次到场。 然后就是七姓老祖了,唯独陈家老祖没来。 陈晚渡这才起身,抱拳道:“我家老祖在紧要关头,与人皇说过了。” 刘景浊摆了摆手,示意陈晚渡落座,从红酥之后,刘景浊再没说过一句话。 刘景浊推开面前盖碗,轻声道:“焱儿廉儿,给诸位看茶。” 泡茶之时,刘景浊左手托腮,身子微斜,右手四根手指头在桌上轻轻敲击,砰、砰、砰,心跳一般。 大家都有了茶,刘景浊这才开口:“我辛丑年登岛,要是没记错,八年来,这是第三次在此地议事,也是第一次劳驾七姓老祖吧?” 左珩川插嘴道:“在这里是第三次,还有一次是自中岛。”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今日十二席外,另外加了个红酥。叶芦台值守巨船,他回不来,事后我会单独与他说的。今日叫诸位来,有几件事,第一件事,戍己楼拟定的返乡名额,大家都听说了,我在谋划什么,今日会与诸位说清楚。第二件事,红酥执掌北牢,从前是秘密行事,日后不必了。” 刘景浊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冷声道:“第三件事比较重要。” 他站了起来,手扶着太师椅,沉声道:“今日叫诸位到此,也是为了捉鬼。” 伸手指向背靠大门的一排人,刘景浊笑盈盈说道:“这鬼啊!就在这些人当中,有几只我也不清楚,所以咱们得细聊一番。” 陈晚渡拍案而起,怒道:“大半月来,戍己楼的人盯着我们陈家,什么意思?捉鬼捉到我们头上来了?” 刘景浊淡然一笑,“陈家主,别着急啊!容我给大家慢慢说。” “一月之前,有人告诉我,有个陈家子弟酒后闲扯,说到了曾在陈家瞧见一道牌位,供奉之人,叫做庞梅。” 秦翻雪疑惑道:“庞梅是谁?” 刘景浊笑道:“宋家主肯定知道。” 宋男来深吸一口气,面色极其不善,沉声道:“刘老家主有个私生女,起名庞梅,不满周岁就送出了拒妖岛。” 刘景浊点头道:“但大家都不知道,那个庞梅,天生至阴之体,后来是以韩浥的名字进了拒妖岛。” 刘景浊笑盈盈看向陈晚渡,问道:“韩浥是谁,总该知道吧?” 众人面色愈发凝重,倒是景欢说道:“青鸾洲修士,战死之时只元婴而已。” 刘景浊点了点头,声音愈发冰冷:“至阴至阳之体都是天生的鼎炉,这个不用我多说吧?据我所查,韩浥不是非死不可,但她毅然求死。原因是,她有喜欢的人,可阴元被夺,故而一心求死。” 话锋一转,刘景浊又看向陈晚渡,眯眼问道:“陈老祖当时寿元将近,但怎么就又恢复如初,且小有突破呢?” 陈晚渡冷笑道:“空口无凭,证据呢?” 此时邓家老祖淡淡然一句:“至阴之体被夺舍,不就需要数年香火供奉才能稳固夺舍之人的境界?牌位就在陈家上任家主的密室之中,这不是证据?” 刘景浊冷冷一笑,“巧合在于,我在一月之前听到那个庞梅,一查之下,到了吴业那里,知道了韩浥。更巧合的是,我与几位家主询问之时,邓家老祖那边儿又有了证据。” 陈晚渡苦笑一声,“我……百口莫辩啊!” 刘景浊却说道:“云渺经过陈家主与邓家主相识的吧?” 陈晚渡点头道:“是,云渺的父亲与我是至交好友,我也没想到,邓恶风居然是这种人。” 刘景浊笑道:“第四巧合的是,我去邓家找邓家主,正好,邓家主不在,云渺对我施用魅惑之术,若非我那替身随身携带仙符,邓家主可就被我戴了帽子。” 邓恶风面沉似水,“当时为何不说?”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拿出一根发簪,随后看向左珩川。 后者淡然道:“庞梅,也就是韩浥,并非刘氏血脉,我推衍之下,得出的结论是,韩浥,是上任陈氏家主的后代。” 宋男来猛地转头,“什么?” 众人都看向陈晚渡时,刘景浊却看向了邓恶风。 “邓家主,你要解释吗?” 陈晚渡阴沉着脸,“我总算是明白了,现在想起来,八百年前那场惨战,是邓家牵头布置的吧?” 刘景浊只是问道:“邓家主,邓老祖,要解释吗?” 邓家老祖愣了愣,无奈摇头:“有理有据,逻辑清晰,我都怀疑是我一门心思栽赃陷害了。” 也是此时,有个老者凭空出现,一拳洞穿邓家老祖胸膛。 “老家伙,三千年的朋友了,至于如此陷害吗?” 邓恶风当场拔剑,将邓家老祖护在身后,可邓家老祖的生机,已经在疾速流逝。邓恶风死死看向刘景浊,沉声道:“不是我们!从一开始你就在设计骗我!” 陈晚渡笑道:“是啊!我很早就听了半个故事了。” 刘景浊也是一笑,扭头看了一眼景欢,后者深吸一口气,一道剑光穹顶,已然笼罩此地。 刘景浊缓缓走去陈晚渡身边,将手搭在陈晚渡肩头,笑道:“其实二位家主都只听了半个故事,现在听我讲剩下半个吧。讲故事之前,烦劳陈家主解释解释,为何要以分身至此?” 陈晚渡已然面露惊骇神色,那位陈家老祖猛然暴起,拼尽全力撕开景欢剑气穹顶,拼命往东逃去。 可惜,牧沉桥等候已久。 宋男来低下头,拳头攥得极紧。 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场景。.m 归海无量凭空出现,手里拎着昏睡的邓家老祖。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面无表情:“瞧瞧人家这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多熟练。其实若非陈家老祖这么快出手,我还真不确定鬼是谁,谢谢啊!” 陈晚渡缓缓落座,此时也无所谓了,跑不掉的。 “剩下半个故事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94章 捉鬼(四)免费阅读。 第695章 剩下半个故事 转头看了一眼邓恶风,刘景浊笑着说道:“一开始我真以为是邓家有意构陷陈家,因为陈黄庭叛逃之时,是你们先后分散我的注意力的。虽然事后得知渔子与你们早有筹划,但现在想起来,很容易将你们的做法儿想成顺势而为。” 陈晚渡此时反倒坦然,他低头抿了一口茶,问道:“庞梅是陈家血脉,发簪我一直知道有,就等着你去查。而那个牌位是庞梅生父所立,查到此处,再联想到有人刻意把庞梅这个名字摆在你面前,只要略微思量,是个人都会觉得,这是有人构陷陈家吧?” 刘景浊点头道:“是的,我最先找的人是你,那时我是觉得陈家是被人泼脏水了。” 陈晚渡点了点头,又说道:“其二,我家老祖那时寿元将尽,邓家老祖也是一样,这点你肯定查到了。所以你的怀疑对象,应该是邓家老祖了吧?” 刘景浊沉声道:“我是已经转去怀疑邓家了。” 陈晚渡再次开口:“其三,我们故意让邓家老祖察觉到妖族气息,他肯定会告诉你,此时你也查到了,那个说出庞梅牌位的人,父亲是邓家入赘陈家的吧。最后一点,云渺色诱于你,她是经过我认识的邓恶风,他们成亲之时你在场的,当时的她与那晚的她,在你看来简直是两个人,因为最初的云渺,是个很清纯的姑娘。我知道你会堪破云渺魅惑之术,但有郦潇潇之事在前,一朝被蛇咬,这种察觉不到妖气但已经换了人的手段,你应该想得到吧?按照我对你的多疑的了解,你肯定会觉得是邓家老祖用了同样手段,将云渺体内魂魄换掉,然后色诱于你。你再联想到她是经过我进的邓家,便会得出一个,是邓家操控云渺,用其再泼脏水给我们的结论。往远了扯,我故意让你想到,刘老家主在战死之前曾经见过邓家老祖,之后他就在战场上瞧见了刘沁的魂魄,这才心神失守。” 他看了一眼红酥,又说道:“况且你应该知道,红酥并未打散刘老家主魂魄吧?按照你总喜欢以小观大,多疑至极的性子,就更应该觉得,邓家老祖其实才是那只鬼了。” 刘景浊笑道:“全中!” 这番话,听得在场众人皆皱眉,后边站着的赵焱都愣了,转头看了看楚廉,轻声道:“你听明白了?” 楚廉想了想,说道:“大致就是,云渺色诱师父,的确是陈家主指使。但里面加上一些细节,比如师父知道云渺从前是什么样子,那天忽然变了,就会让师傅生疑。再加上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让师傅觉得是邓家构陷陈家,换做你是师父,你会怎么想?” 赵焱脱口而出:“还是没明白。” 楚廉无奈道:“就是说,看起来是陈家操控云渺,但加上那些细节之后,会让人觉得其实是邓家操控云渺,但实际上,就是陈家操控,故布疑阵而已。” 赵焱伸手扶住额头,“楚廉,你缺爹不?要不然我介绍我爹当你爹,你去景炀当皇帝吧?你这脑子绝对够用啊!” 楚廉没好气道:“求你正经点,都听着呢!” 有了楚廉这一番解释,大家伙儿倒是都明白了。 陈晚渡又问道:“那我就不明白了,这样都能绕回来?” 刘景浊回到自己的坐席,轻声道:“那就听我讲剩下半个故事吧。” 也是此时,三道身影进了议事堂。 刘景浊沉声道:“最开始,是在孤沱山,邓老山主说他师傅八百年前死的不明不白,求我帮忙查一查。之后是渔子前辈传信让我到雾水国,我跟童婳与高图生,在那里斩杀了蛰伏大妖。那时起,我就在怀疑,肯定是七姓家主或者老祖其中之一。刘爷爷几次点我,不是让我查,是觉得我根基不稳,不想让我查。我估计他原本是想等我站稳脚跟,再说出他的怀疑对象的,但还没来得及,就战死了。那时死不见魂,我当然会怀疑这是金蝉脱壳之计了,但对你们的怀疑却减少了。后来陈黄庭东去,你们都知道了,那是假的。但朽城为拿到一样东西,给我来了一手遍地开花,以至于郦潇潇败露了出来。那时我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郦潇潇即便是妖,也应该打心眼里想做个人了啊!” 左珩川插嘴道:“直到我在郦素素身上发现咒术痕迹。” 刘景浊点头道:“对的,她想保护她的妹妹。” “我派人去往夫余国、雾水国、叠虹山、益山王府,不为查清楚什么,是为了逼着拒妖岛上的鬼自保,打草惊蛇嘛!这不,庞梅出现了,不管是谁,这就漏出马脚了。当然了,我最初肯定是怀疑邓家的。”..m 秦翻雪好奇道:“那为何要设计骗陈家老祖来此?”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沉声道:“第一,实在是太巧合了,四大桶脏水,全往陈家泼啊!虽然事事指向邓家,但我也会想到这是苦肉计的。第二,是一件小事情,我那天跟宋元典讨论了一番桃子里子。都卖相极好,谁晓得哪个里面是烂的?第三,知道这件事的,都觉得是邓家构陷陈家。另外,我让酆都罗山帮忙查了,邓欢的魂魄已经转世投胎了。假如真是邓家,那邓恶风是绝不会真正杀死邓欢的,我也是当长辈的人,人都有私心。” 陈晚渡苦笑道:“就这些?”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有三个猜测,第一,陈家,第二邓家,第三,都是。你啊!不该分身至此的。陈家老祖,也太心急了。”.m 刘景浊又灌了一口酒,沉声道:“故事讲完了,你的故事是不是也该说说了?八百年前你才甲子岁数,那场大战,你爹也死了。照理说你不应该参与其中,但……夺韩浥元阴的人,其实是你!对吧?在那之后,你连破三境,成了同辈人里,最年轻的炼虚。” 没想到陈晚渡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片刻之后,他捂着小腹,声音都笑得发抖。 “你啊!早生八百年多好,我就不至于成现在这个混账模样了。可惜,迟了,这只是我一道分魂而已,本体在什么地方,你们永远找不到的。” 此时牧沉桥提着一颗头颅落地,“没想到啊!居然不是邓家。” 景欢沉声道:“还要问什么吗?” 刘景浊尚未作答,邓恶风却沉声问道:“云渺在什么地方?” 陈晚渡淡然道:“你们成亲的第三天就死了,你堂堂登楼剑修,居然会被魅术迷惑,可笑啊!” 景欢又沉声道:“有没有要问的了?” 陈晚渡口中溢出鲜血,猛然起身,怒吼一声:“一步错步步错,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天下大义与我何干?我护九洲,谁护我?” 刘景浊淡然道:“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景欢已经割下陈晚渡头颅,单手提着,走去庄茑那边。张开嘴,声音发颤:“小沁儿,对不住啊!这个仇,报得有点晚了。” 刘景浊瞬间眯起眼,两道魂魄,只有一道是陈晚渡的。 他恍然大悟,只一道魂魄便是登楼,原来如此啊! 宋男来猛地转头,“沁……沁儿。”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取出一枚身份铭牌递去,轻声道:“刘沁就是刘沁,不用再是庄茑了。” 他看了看地上两颗头颅,呢喃道:“宋家主,晚些时候再叙旧吧,除红酥与十二席外的人,都先走吧。” 邓恶风沉声道:“我能不能……” 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能。邓前辈快醒了,你先去吧。云渺体内魂魄已经被霍犬年抽出了,尸身完好无损。” 邓恶风颤抖着手臂,重重抱拳。 秦翻雪问道:“难道什么都不问,就这么杀了吗?陈晚渡的真身在何处啊?” 刘景浊指了指东边儿,沉声道:“咱们的陈家主早就是合道境界了,已经在朽城当了好几年军师了。” 唯独左珩川注意到,这个家伙又变成了符箓替身,真身已经跟牧沉桥一块儿走了。 云海之上,剑光速度极快。牧沉桥好奇转头,照理说登楼境界也受不住这等疾速了,他怎么没事人一样? 刘景浊解释道:“我是武道琉璃身,这点罡风还没我炼体时的雷霆厉害。” 牧沉桥只得撇着嘴,转而问道:“去雾水国干嘛?” 刘景浊只是说道:“你……眼力不行,我给你指地方,你落下就行了。” 眼力不行?什么意思? 牧沉桥没好气道:“都这会儿了,还打哑谜?” 刘景浊轻声道:“陈晚渡都知道留后手,陈家老祖又怎么不知道?你斩的那个,也就是一道地魂。” 牧沉桥沉声道:“不可能!我又不是瞎子!” 刘景浊只得说道:“现在想起来,这种手段我听说过,三魂之中,只有一道魂魄是自己的。方才陈晚渡两道魂魄其中一道就不是自己的。” 玥谷那种法子,与郦潇潇也好云渺也罢,又或是陈晚渡与陈家老祖,异曲同工。 孟休啊孟休,你到底要干什么? 刘景浊指了指一处地方,牧沉桥瞬间落下,是一处院子。 有个虚弱老者坐在台阶上,看了一眼刘景浊,自嘲一笑:“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刘景浊一句话都没说,迈步过去按住老者头颅,懒得问,强行搜魂。 “没用的,我说不出来,你搜魂,我的魂魄会自行自爆。” 合道两道魂魄自爆,非同小可。 牧沉桥一把拉回刘景浊,随手一剑将那魂魄斩得干干净净的。 刘景浊冷声道:“真他娘的惜命!” 牧沉桥一愣,无奈道:“还有啊?” 刘景浊点了点头,“不过没事,有人等着。” 南边清水堂,曹风随手一剑斩了刚刚冒头儿的人魂,笑着说道:“走吧,山主来了,见见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95章 剩下半个故事免费阅读。 第696章 魂魄所在 牧沉桥捂着脑袋,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来这里?” 刘景浊走到门口,略微一顿,随即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直觉吧。” 牧沉桥竖起大拇指,“服了你了。” 此时两道身影落地,刘景浊刚一转头,就瞧见曹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过来。 “山主啊!快二十年了,终于见着您老人家了,一向可好啊?身子骨硬朗吗?” 刘景浊没好气道:“别找骂行不行?” 曹风闻言,干笑一声,赶忙后退。 此时顾衣珏也走上前来,抱拳道:“匆匆一别已是十年,山主辛苦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神色略显无奈。 “正巧你们三个都在,牧剑仙跟顾峰主先跟我说说浮屠洲那边的情况,之后我再与你们细谈我的布局。” 拒妖岛上,北边儿那座议事堂,才算是真正开始议事。 而邓恶风迈着沉重步子折返回了宅子,瞧见的是一具冰冷尸体。 柳初言与杨冥昭已经各自按住剑柄,不过霍犬年拦住了他们,并说道:“能到这儿,说明不是邓家。” 说完之后,霍犬年对着邓恶风一抱拳,沉声道:“邓家主,节哀。” 邓恶风点了点头,问了句:“她……体内的那道魂魄呢?” 霍犬年轻声道:“跑了,但在岛上,阿祖尔跟陆聃守着,跑不出去的。” 邓恶风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云渺,步子有些沉重。 他边走边说道:“我娶亲之时,你们都觉得我为老不尊吧?” 霍犬年点了点头,如实答道:“都这么想,不过后来人皇说,云渺姑娘长得跟邓夫人很像,那时起,反正戍己楼再没人觉得哪里不对了。” 邓恶风一愣,“他知道?怪不得。能否先离开,我给她换一件衣裳,她喜欢穿新衣裳,我前几日刚刚买的,还没来得及给她穿。” 霍犬年略微点头,带着柳初言与杨冥昭出了院子。 出门之后,霍犬年才沉声道:“柳姑娘,事分大小的,你想留着符箓,下来可以跟他要,我肯定他会给你画一大箩筐。万一没有布设后手,你却没用那张符箓,让那蜃妖跑了怎么办?” 杨冥昭心惊不已,因为柳初言,破天荒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半个时辰之前,牧沉桥在海上斩陈家老祖,战场上的修士几乎都看见了,包括在战场上厮杀的陈家子弟。 此时阿祖尔与陆聃,也到了陈家老祖那闭关之处。..m 阿祖尔坐在地上,沉声道:“没想到会是陈家老祖,你早就想到了?” 陆聃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云渺之事,弄巧成拙了,如果没有云渺的事情,我会觉得是邓家。” 阿祖尔已经布设阵法笼罩此地,重伤的蜃妖没可能再跑了。 她叹息一声,嘟囔道:“咱们的人皇,心里肯定很难受。” 陆聃倒是不太明白,“他难受什么?找出来潜藏奸细,不应该高兴吗?” 阿祖尔撇嘴道:“上次那番话你还是没往心里去,你总把他当做视人命为草芥的帝王,那你永远不会明白。陆兄,人皇不是帝王,咱们的人皇并不想当人皇的。” 她扭头看了一眼墙外,嘟囔道:“看来这帮陈家子弟,今日是想活撕了咱们啊!” 陆聃淡然道:“翻不起什么浪花的。” 阿祖尔气笑道:“你要总这么说话,百多年的朋友可就做到头儿了!” 阿祖尔猛地起身,冲着外面喊道:“吵什么吵?不服气去北边议事堂,找刘景浊要解释去!” 外面有人大喊:“去就去,怕他刘贼不成?” 陈家老祖死了,家主死了,此时就是群龙无首。 议事堂那边,刘景浊说到了年轻天骄撤出,是给九洲留香火,老人就死战,因为机会只有这一次。 地上丢着两颗头颅,方才公布的名单,在场众人,唯独童婳与东门笑酒在撤退名额之中。 袁秘笑了笑,开口道:“难道刘景浊不算是天骄吗?四十岁出头儿,杀力堪比登楼巅峰,这都不算天骄,那我们算什么?” 秦翻雪夜笑着说道:“名单上应该有刘景浊这个名字的。”壹趣妏敩 倒不是谁的阴阳怪气,只是大家觉得,既然要保留薪火,那自然要留最好的。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摇头道:“何谓死战?赢了就能活,赢不了,那就往死了战。刘景浊是可以撤,但人皇不能撤。” 顿了顿,他一挥手,桌面已经多了一道沙盘。 “过年之前,我们会攻下那两座岛屿,届时自战场最前端到拒妖岛便有两万里纵深,两万里那条线,到时候就是死战之处。” 话锋一转,“今日所说,自己知道就行了,传出去一个字都不行。” 左珩川抿了一口茶,有些无奈,心说这家伙什么时候才会跟大家伙儿说实话?非得说的这么惨烈不可吗? 不过转念一想,惨烈当然会惨烈,但比现在这种说法儿,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 宋男来淡淡然开口:“拒妖岛上不会再有陈家这样的事情了,我们又什么时候怕过死?” 刘美祝笑问道:“说真的,有了一本拒妖传,将这三千年写得清清楚楚,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即便日后战死,后人一翻书,也会知道曾经有这么一群人为人间戍边。” 朱霞浦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希望以后的拒妖岛谁都可以来,那座朽城谁都可以上。” 刘景浊重重抱拳:“会的。” 起身之后,刘景浊又说道:“我希望陈家新任家主,是陈家自己推举,其余六家不要插手。陈信与陈晚渡是自作孽,与陈家无关,诸位家主要与自家修士说清楚,一码归一码。更何况,将来拒妖传上,他们二人的功劳与罪过,桩桩件件会写得极其清楚。” 正此时,外面忽然嘈杂了起来。 袁辑佚皱眉道:“这帮小兔崽子,反了不成?” 五位家主同时起身,异口同声:“我去说。” 刘景浊摇了摇头,转身捡起地上两颗头颅,迈步出了议事堂。 百余陈家子弟,瞧见自家老祖与家主的头颅被刘景浊提在手中,已经再没有理智可言,有一个起哄的,便蜂拥而上,像是要活撕了刘景浊。 结果五位家主齐齐上前,愣是吓退了这帮年轻人。 刘景浊面色冷漠,错开五位家主走到前面,将两颗头颅放在地上,冷声道:“带回去安葬,他们二人身份铭牌不可入桃林。我不想跟你们解释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他们二人是妖族细作,死得不冤。另外,你们的好家主,早就是朽城的不差先生了。” 对面一大群人,全愣住了。 刘景浊迈步走开,边走边说道:“刘某做事,问心无愧,若是不服,随时可以到海上找我。” 天已经黑透了,宋男来追上刘景浊,跟着走了好远,终于说了句谢谢。 刘景浊摇着头,笑道:“一句谢谢在宋家主口中说出来,真是不容易啊!” 宋男来也再不接话,转身往南去了。 刘景浊好心提醒,“她住在海边。” 宋男来摇头道:“她肯定回家了,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刘家一处宅邸,上任家主的宅子,自打老家主战死之后,极少有人来此。 与陈氏上任家主的宅子不同,门口没有密密麻麻的蜘蛛网,院子里也没有杂草,就好像还有人住着一样。 年轻姑娘站在院子里,离乡八百多年,回乡也好几年了,可这是真正意味上的回家。 宋男来凭空出现,一向以彪悍著称的宋氏家主,一下捂住脸嚎啕大哭,哭相极其难看。 “你怎么连我都不信啊?你应该先找我的啊!” 终于能光明正大重新用回刘沁这个名字的女子,以手背擦着眼泪,一样哽咽不止。 “你……你怎么不给我留点儿草,你全拔了,我干什么啊?” 小时候关系极好的两个姑娘,时隔八百余年再见面,一个成了家主,一个只是个几十岁的年轻姑娘。 刘景浊与牧沉桥返回拒妖岛,直去陈家老祖的闭关之地。 落地之后,刘景浊沉声问道:“没杀?” 阿祖尔点头道:“霍犬年说先留着,等能杀的时候,让邓家主杀。” 刘景浊点头道:“我先问几件事吧。”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阿祖尔有些无奈,自己的大阵,直接被他无视。 牧沉桥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无奈的,人家毕竟是阵道大宗师了啊!” 在那处隐秘所在,刘景浊瞧见面前赤裸女子之时,眼睛就眯了起来。 刘景浊一把掐住蜃妖咽喉,沉声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刘老家主的魂魄在哪儿?” 蜃妖笑盈盈道:“我知道你都没碰过龙丘棠溪,这副身形是按你心中所想而化,不如……” 刘景浊一用力,女子咳嗽不止,模样再次化成云渺。 她艰难开口:“前……前几日还与人家翻云覆雨,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刘景浊手中已经有雷霆攒动,他沉声道:“刘老家主的魂魄在哪儿?” 女子冷笑一声,问道:“知道什么是死士吗?” 刘景浊松开手,开口道:“邓家主,交给你了。” 邓恶风瞬身至此,一剑、两剑……一言不发,足足斩出数百剑,一地碎肉。 刘景浊出了密室,轻声道:“封了陈家老祖与陈晚渡的宅子,你们再好好查查吧。” 本体回了宅子,拿上那枚酒葫芦,就坐在院子里,怔怔无言。 楚廉与赵焱站在不远处,都不敢上前。 还是白小喵嗖一声跳上刘景浊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主人,怎么啦?” 刘景浊摇了摇头:“没事。” 刘爷爷的魂魄,千万千万不要落在玥谷手中啊! 可那琴瑟已然寄出,恐怕都已经在孟休手中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96章 魂魄所在免费阅读。 第697章 有个机会 五月很快结束,赤羽七人还是一样,每天都要去刘景浊三千里外待半个时辰,不为别的,就为烦他。 不过看起来,刘景浊好像并不受影响。 人家一天翻着自己的书,反正以他为中心,方圆三千里没有任何妖族敢踏足。 说句实话,这七位天骄,还没有如此憋屈过。 见七人气势低迷,祸斗笑着说道:“学学人家玄衣,虽然败了,但不气馁,人族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孤木难支,就他刘景浊一个合道之下无敌手,等到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可以下场之时,他还能无敌吗?” 青夭嘟囔道:“话是这么说,就是不得劲儿。” 祸斗便说了句:“你师父差点儿被刘顾舟杀了,你差点被刘景浊杀了,是挺不得劲的。” 青夭嘟囔道:“司阍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此时,一个近半月不现身的中年人,拖着疲惫身子登上了城楼。 就连坐在帐中的玄衣也没忍住睁开了眼睛,这位不差先生,终于是舍得摘下面具了? 紫珠扭头看了一眼,咋舌道:“我还以为不差先生是什么绝世容貌呢,原来也就是个寻常抠脚大汉啊?” 面具下的那张脸,自然是陈家家主的脸。 祸斗转头问了句:“军师不必想那么多了,自打他刘景浊来了以后,咱们输赢各半嘛!最终获胜的,肯定是我们。” 另外传音一句:“答应你的早就兑现了,不过你可以再提要求的。陈氏老家主的魂魄,自你登上城头以来,折磨了几年了吧?” 陈晚渡传音道:“想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九洲有这么大的仇怨吗?” 祸斗笑道:“你想说,我就听着。” 陈晚渡盘膝坐下,没有传音,而是呢喃道:“我也是个俗人,为了女人。我活到现在,九百岁了,唯独年轻时候喜欢过两个女子。第一个女子,我掏心掏肺对她,人家却对我置之不理,最后宁愿与那老东西生下庞梅,都不愿回头看我一眼。” 祸斗笑道:“所以你因此怀恨在心,被陈家老祖发现,拉你入伙儿?” 陈晚渡点头道:“第二个,就是庞梅了,几十年后她长大重返拒妖岛,天赋极好,长得跟她母亲几乎一模一样。我还是真心实意对待她,可她宁愿去喜欢赵自次都不愿喜欢我。第二次与第一次不一样了,得不到,那就毁掉嘛!你们肯定想不到,我把她娘的尸体泡在药酒之中,当着她娘的尸体,强行夺取她的阴元的。那时老祖教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七位天骄,里边五个是妖族,蓝柊柊是人族,紫珠是远古金丹所化,严格来说不算是妖。但他们七人都有一个人族先生,都读过书。 听到陈晚渡如此变态,几人齐齐皱起眉头。 陈晚渡自然察觉到了七人神色变化,但他不在乎。 人也好,妖也罢,即便不人不妖,又有何妨? 谁能活到最后,谁就是对的。 他淡然道:“七位天骄,我对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你们了。” 七人先后离去,无人搭茬儿。 于是陈晚渡问了句:“赵自次值不值得相信了?” 祸斗淡然道:“与陈黄庭一样,无所谓信不信,拿到想要的就行了。” 拒妖岛上,阿祖尔与陆聃在陈晚渡的宅子下方,发现了一处密室。 进去之后,只一眼,阿祖尔便恨得牙痒痒。 陆聃紧紧皱着眉头,沉声道:“他,才是妖啊!” 数十个透明坛子,里边泡着的,都是赤身裸体的女子! 他陈晚渡,真该死啊! 刘景浊本体早已回了战场,白小豆与姜柚下场之后,都没多少笑意。 今早回来之后,进屋倒头就睡,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天知道。 直到次日清晨,还不见她们起来练剑,刘景浊便先去敲了白小豆的门。 毕竟长大了,又是女孩子,不好直接推门进去的。 片刻之后,白小豆走来打开了门,轻声道:“师父,我就来了。” 刘景浊摇头道:“今日可以不练剑,我能进去吗?” 白小豆直翻白眼,嘟囔道:“小时候师父说,我永远不用讨好师父,难道师父想进我的屋子还得我答应才行吗?” 刘景浊笑着进门,又打量了一番白小豆穿着,无奈道:“柚儿教你这么穿的吧?” 上半身穿着没袖子的短褂,下半身是刚刚到膝盖的短裤,这一看就是姜柚的穿法儿。 白小豆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是觉得柚子说的也有道理,这么穿出去也无妨的。之前在栖客山,我偷偷去三字塔翻过文献,上古时候,男人女人都这么穿,男人还不用留长发呢!因为这个,我还跟先生吵过架。” 刘景浊点头道:“这么穿没什么,别跟柚儿小时候一样,动不动肚脐眼儿都露在外面,你说我不骂她骂谁?你跟教书先生说古时候男人都不用留长发,肯定还说了,是有了儒家,有了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儿之后,才开始蓄发蓄须的吧?” 白小豆点头道:“就是,然后先生说我读了几本野书,就在堂上大放厥词。” 刘景浊站起来,轻声道:“坐那儿,师父给你梳头。” 白小豆啊了一声,嘟囔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师父梳头贼疼,我小时候最怕师父给我洗脸梳头了。” 刘景浊呵呵一笑,“今日你们两个都得来,以后想让我梳头还没机会呢!” 白小豆只得坐在椅子上,刘景浊则是如同多年前一样,给小丫头梳头。 刘景浊轻声道:“我看了战报,你斩杀近三十头元婴,还救了好几个同境修士,做的很好了。” 白小豆略微低头,呢喃道:“可我身边还是死了很多人,有个玉竹洲的老前辈还给我米酒喝呢,可下一刻,他就被拉去妖潮之中了。” 刘景浊轻声道:“那就记住他,以后有机会去玉竹洲,去他的山门拜访。”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人在战场上,身不由己,既然见识过了,以后就对戍边人尊敬些。起码……起码白桃女侠也曾下场杀妖,对吗?” 白小豆猛地转身,将刘景浊拦腰抱住,哽咽道:“可我师父一个人在战场最前面。”.m 刘景浊笑着按住白小豆的脑袋,将其缓缓推开,笑盈盈说道:“呀!我家豆豆咋个这么好看了?” 白小豆嘟囔道:“哪儿有柚子好看。” 刘景浊感慨道:“我现在想起以后你们会带个男的回来见我,我就恨得牙痒痒。” 帮着白小豆梳好了头,刘景浊便去了对门,一样敲了敲。 刘景浊人还没进去,先伸手进去揪住姜柚耳朵,“二十好几奔三十的人了,你瞧瞧你穿的这是啥?” 姜柚疼的直咧嘴,还在犟,“我是离洲人啊!我们都这么穿,师父……疼,疼。” 刘景浊这才松开手,越看越气啊! 姜柚嘟囔道:“换成别人,师父还说吗?” 刘景浊气极,但转念一想,换成别人,会觉得那是人家的自由,再说又不是多过分,也是天热,没法子嘛! 可自家孩子,总是忍不住想说两句。 刘景浊只得转而说道:“她不出门,你也不出门?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愁善感了?我印象里的姜柚,应该是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才对吧?” 姜柚嘟囔道:“上战场就要死人,谁都有准备的,想也没用。我只是……瞧见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的,甚至有人为我挡住了妖族,我觉得我太没心没肺了,惭愧。还有,师父这八年怎么过的啊?师父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所有战死的人,原因都得落到我师父的身上,我心疼。” 刘景浊没说话,转头扯来一张椅子,轻声道:“坐那儿,我好像没给你梳过头吧?” 姜柚撇嘴道:“小时候靠腿上睡觉都不让,还梳头呢!” 刘景浊笑道:“那就补上。” 略微一顿,刘景浊又说道:“别觉得我偏心,你小时候也算是锦衣玉食,豆豆不一样。你虽然没心没肺的,但你会打开心房去接纳别人,可豆豆不会。” 姜柚摇头不止,“我真没觉得师父偏心,再说我怎么就没心没肺了?说我没心没肺才是偏心呢。” 好大个姑娘了,但刘景浊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对于姜柚,刘景浊就说的多了些,因为这丫头骨子里有点儿……怎么说呢,潇洒吧。 “记住,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我再给你立个规矩,不管什么时候,别在没有胜算时冲动。另外,我要是不在了,抽空多去陪陪你师娘。”壹趣妏敩 姜柚一下子皱起眉头,沉声道:“师父!” 刘景浊笑道:“想哪儿去了?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好久。” 等到两个姑娘都穿戴好了,站在院子里。 刘景浊便问了句:“有个机会,去一个地方,会很凶险,但只要进去还能出来,就有可能境界比我还高了。你们两个,谁想去?” 姜柚摇头不止,“我可不去,凶险是小事情,我是懒得去。” 白小豆看向刘景浊,轻声道:“师父,我想去,出来之后我就去拿我的剑!” 刘景浊笑道:“逗你们玩的,走吧,练剑去。” 想的是孩子长大了,应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可一说出来,马上后悔了。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97章 有个机会免费阅读。 第698章 此疾无药医 炀谷往南十几万里,有一处海域常年巨浪翻涌。此地是九洲边缘,并无航线,自然也就人迹罕至了。 可无人知道,就在那大浪中心,有一座只飘在海上的岛屿,随着浪潮,来回摇摆。 岛屿之上,有楼阁一处,楼下守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女子身怀定风珠,背着芭蕉扇。 男子单手拖九层宝塔,腰间还悬着拨浪鼓。 此时楼上,那位大先生正与个神秘人物对坐煮茶。 岛屿晃动,但这楼阁却纹丝不动。 神秘人身穿青袍,端起茶杯之时,也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摆放的琴瑟。 抿了一口茶,神秘人笑道:“孟兄总算是得偿所愿,有此琴瑟,何愁天朝不开啊!” 孟休笑道:“兄台送塔之情,孟某铭记五内,此后你我之事便各不相干了。” 神秘人摇头叹息:“在下无非是在这乱世之中求一个安稳,为此付出代价极大。即便活在外面,在那道宫之下,也是毫无出头之日。说到底,求活而已。此次特来找寻孟兄,无他,只是希望天朝之下,留我完卵。” 孟休哈哈大笑,“哪里话,这是自然了。” 话锋一转,孟休笑盈盈问道:“不过,我倒是想问一问,籴粜二字,何意啊?”壹趣妏敩 神秘人神态自若,笑道:“意如其字,米上有入出,买入卖出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各怀鬼胎。 至于下方的两个年轻人,也是各聊各的。 男子沉声传音:“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别自作聪明。” 女子淡淡然答复:“我也最后奉劝你,少多管闲事。” 渔船上长起来的婆娑洲少女,因为象城阎氏手下的杀手一时心软,又被河婆搭救,得以活命。 大野泽畔的少年,偶见麒麟生,在长生与财宝前,选了后者。 少女欲登天,非杀风神不可。 少年欲登天,须斩麒麟才行。 将来若真有一座天朝,那此二人,便是左右护法。 楼上,神秘人问道:“那处洞天何时开启呢?” 孟休笑道:“不着急,快了。” ………… 神鹿洲墨漯王朝,司马禄洮已经卧病一年,朝堂之事,全由太子操持。 如今举国上下,全是太平信徒,各地明使的话,可比一地父母官管用太多了。 十余年来,百姓夜夜聚集于明教分坛祈祷,仿佛这才是最紧要的事儿。 墨漯王朝百姓,晨起之后第一件事是先跪地祈求教祖保佑,之后才开始一天的生活。 一日两餐,餐餐前要跪地祈祷,餐餐后也要跪地祈祷,只要虔诚祈祷了,米缸面缸就没少过。 以至于如今的墨漯王朝,早已无人种地。 朝廷并没有律法说吃肉有罪,但明教教规却是吃菜吃斋以灭魔,以至于但凡吃肉,便是异教徒。 临近樱江的一处边城,原本是墨漯王朝土地最为肥沃之处,可现如今,千亩良田早已杂草丛生。 本应该在宫中修养的司马禄洮,站在城楼之上,瞧见这良田成废土,当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痛心疾首道:“明教误国啊!”.m 身边一个年轻人扶着他,帮忙拍打着后背,同时说道:“陛下,别心急,您岁数不小了。” 是啊!司马禄洮,已经五十岁了。 司马禄洮惨笑一声:“一步错步步错,可叹当年我没听他的劝告啊!如今年已过半百,万事休矣。” 话音刚落,有个少年人凭空出现就站在司马禄洮身边。 少年人淡然问道:“陛下,说我明教误国,那陛下倒是说一说,不用种地便能吃饱,得病不用花钱,一碗符水便能治好,误国了吗?自打百姓不用种地也能不饿肚子后,也就没有商贾巨富,没有贵贱之分。所有生活应用之物都是明教发放,不收一毫一厘。房屋有明教修缮,读书有明教去管,娶妻没房子住,明教来建,如此不好吗?” 司马禄洮惨笑一声,“教主说得好,可教主给他们粮食、应用之物,是平白变出来的吗?” 少年笑道:“自然不是,粮食是我明教所种,只需一处洞天福地,种上万亩地,今日种明日收,如此往复,足够天下食。凡人种地,播种、除草、灌溉、收割、晒谷,如神鹿洲,稻也好,麦也罢,一年只收成一次。但若是修士种地,两天收割一次,举手投足之间。又何乐而不为?” 少年又问:“陛下敢不说,如今墨漯王朝,百姓丰衣足食,太平无虞?这便是我太平道想要的人间,太平道想要的真、善、美!” 司马禄洮摇头一笑,轻声道:“教主啊!晓得人为什么是人吗?因为有人性!而人性天难鉴,况乎教主也。从一开始的给粮,到给生活用度,再到给房子、给媳妇儿,人性之贪婪,不是靠给能满足的。人要是觉得一切只需磕几个头念几声教义就能得来,一切得来太容易,便不知道珍惜了。” 少年教主笑道:“明教给得起,太平道给得起。” 司马禄洮怒不可遏,颤抖着手臂指向少年教主,“你这是把我的子民当猪养!” 少年笑道:“陛下只是觉得自己的皇权不再高高在上了,子民是猪是狗,陛下跟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才不会关心。” 百姓信我太平,人间便得太平! 我要这人间,日月所至,皆可问道于太平! 我要这人间,谁也不比谁高贵半分! 天下炼气士,是这人间唯一变数。 就在墨漯王朝境内,有一处地方,明使笑着走入一户家中,那家人跪地迎接,千恩万谢。 明使笑道:“太平铭记尔等。” 这位明使推开门,有个少女不着寸缕躺在床上,准确来说,是被绑在床上。 明使叹息道:“为明教献身,为何不愿呢?” 床上少女已然泪流成河,只是不断念叨着,魔教!魔教! 教祖教主,设想极好。 可他们算错了人心,人心永无足日。 此疾无药医,克己则无病。 ………… 太白山下,有个少年人头一次离开长大的地方,殊不知,这一走再想回去可就难了。 他身边跟着个婢女,曾在九泽复苏之时,想要借渭水化蛟,被刘小北提溜回了长安城。 如今倒是已经成了一头小水蛟 走出大山,刘御空心情大好,心说终于不用再听向儒先生唠叨,也终于不用被娘亲烦了。 少年人伸展双臂,大喊道:“我自由了!” 不远处的山巅,有个重回年轻样貌的红衣女子摇头一笑,骂道:“这傻小子,一出门就野了。” 身边的读书人笑道:“御空本性纯良,就是贪玩了些,走上一趟江湖,会好很多的。” 第699章 告辞 战场平静了下来,日子也就无聊了起来。 都说刘景浊一个人断了三千里,以至于战场上都用不着那么多登楼修士了。可其实大家都卯着一股劲儿,特别是在陈家出事以后。 又是一个换防日,刘景浊一趟酒铺之后,带着买的菜回了院子。 今个儿人多,特意把李萃潼也叫来了,苏崮也从海底回来了,只不过这次收获就没有那么丰盈。 来的都是自家熟人,在岛上的也就忘忧、宋真,还有曲悠然。 一回来就钻进厨房忙活,白小豆跟刑寒藻跟大伙儿聊天儿,姜柚实在是不会招待人,便钻进厨房,也就帮着师傅烧火了。 还好赵焱是个会做饭的。 不过楚廉一大早就出门了去了北边,也不晓得干什么去了。 其实楚廉蹲在北牢门口已经一个时辰多了,好不容易才等到红酥出来。 红酥也是一愣,不解道:“你小子,上这儿干嘛来了?” 楚廉赶忙起身,咧出个笑脸,轻声道:“明天我就要走了,想来看看你。” 红酥一笑,打趣道:“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楚廉脸一红,“没……我就是,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只要用得到我的地方,你招呼一声,我会拼命的。多余的我就不说了,说了怕你生气。” 红酥摇头道:“你师父的确很会教人,我都被他教育了,一码归一码,跟你没关系的。打算跟着去青椋山吗?” 楚廉点了点头,轻声道:“先顺路回家见一见我爹娘,然后再回家去青椋山。” 说着,楚廉又取出几包吃食,说道:“你别嫌弃,我不会挑,但元青大哥说姬泉就喜欢吃这些,我就照着买了。” 话音刚落,楚廉咣当跪倒,重重磕头。 “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得替他跟你道个歉,因为我要拿走他的剑。” 红酥点了点头,没说话,也是不知道说什么。 可等楚廉走出去几步,她还是说道:“楚廉,做个好人。” 楚廉转过身,咧嘴一笑:“放心,我会的。” 看着年轻人远去,红酥微微一笑。 好像跟他刘景浊沾边儿的,都很有人情味。 她轻轻按住自己的肚子,温柔道:“孩子,你可以是个碌碌无为的人,但一定得是个人。” 刘景浊的院子里,几个姑娘坐在一张桌子上嗑瓜子,白小喵跟风狸各自占一边儿,唯独白小豆袖中藏着的一头小牛,极其怕生,都不敢出来。至于通天犀,出来也没用,除了白小豆跟刘景浊,别人又瞧不见。 聊着聊着,白小豆就问了句:“宋前辈,青儿去哪儿闭关了啊?” 宋真叹息着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但她的魂灯一直亮着,人肯定是没事,可就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说是要闭关十年,这也才过去六年,还得几年才能回来吧。” 白小豆哦了一声,又说道:“等她回去了,记得让她来青椋山找我啊!” 至于几个男的,就在另一边了。 苏崮与曲悠然蹲在一块儿,对于身边这个中土剑修,苏崮还是熟悉的。 苏崮没话找话,问道:“听说回去之后要娶那个窦琼了?赵焱跟白小豆都得管他喊姨呢,你这辈分儿,嗖一下就跟我家山主平辈儿了。” 曲悠然笑道:“家里与燕巢宫的联姻罢了,再说,她变了之后,其实挺好的。” 起码现在的窦琼,不会再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了。 是给刘景浊带着走了几天江湖,把性子磨平了。 曲悠然轻声道:“其实,窦琼去过好几次渐江源头的那个小村庄,每次都要在一个老奶奶的坟前待很久的。” 与其说是刘景浊磨平了她的性子,倒不如说是杨宝芯的娘给了窦琼一个别样的救赎。 其实这一院子人,多多少少,都是因为刘景浊才成为朋友的。 就说苏崮,无法无天的二世祖,要不是给刘景浊在白水洞天教做人,后来又在青松国上了一课,恐怕这位朝天宗小少爷,早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m..m 的确是从前的苏崮,太能得罪人了。 还有这曲悠然,当年可嫌弃窦琼的紧,在洗笔湖畔假装重伤,不就是为了逃离窦琼? 忘忧,是因为在西花王朝的事儿,才下定决心要跟簪雪城翻脸。 至于宋真,她现在还不知道一件事,以后肯定会吓一跳的。 苏崮一想,这岛上,被刘景浊教做人的,还真不少。 瘦篙洲一众天骄,除了沈白鱼之外,无一幸免。 下棋无敌的杜神,不也被刘景浊弄了个手足无措? 有些人,还真就能把毫不相干的一群人聚在一起。 厨房里面,赵焱在切菜,刘景浊在揉面。 姜柚手指往灶台一指,一缕火苗儿就不带熄灭的了。 其实刘景浊早就做好了姜柚会在左春树被祸斗针对的准备,结果一点事情都没有。不过没有最好了,有也无事。刘景浊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自己身上这团火焰,品秩是要高于鸿胜山的那道火神火的。..m 明天就得走,姜柚嘟囔着问道:“师父,青鸾洲有没有推荐去的地方啊?” 刘景浊点头道:“有啊!现在正是时节,可以去个地方吃炒田螺。还可以走一趟九和国,去到赤眉城,那是陶茶的家乡,带点儿特产给她。还有孤沱山、绿坞湖,都很值得一去。” 姜柚忽然想起一件事,赶忙取出一枚桃枝,轻声道:“师父,这是个姓陶的老先生给我的,风狸说这是一处小洞天。” 刘景浊笑道:“我知道,收好吧,是老人家给你的礼物,一座桃花源。结丹之后可以着手将其炼化,会是个不错的练剑处。” 这师姐妹,一个手里有神霄洞天,另一个手里有桃花源。一个被天下唯二的麒麟认主,另一个又是风生兽的主人。 福缘之好,令人咋舌啊! 反倒是楚廉,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刘景浊传音说道:“柚儿,楚廉体质特殊,这趟醒神王朝,你们两个当师姐的得护着他。一旦他被歹人盯上,就只有个被养起来充当药泉的命运。必要时候可以喊一句曹首席,他会赶到。” 姜柚略微一皱眉,药泉? 但刘景浊没解释,转而跟赵焱聊了起来。 刘景浊的院子,有人在忙,酒铺那边,夏檀烟终于鼓足了勇气,进了许久没敢踏足的地方。 可一圈儿找寻,还是没能找到师父。 贺东陵看得不是滋味儿,但师父叮嘱了,有些话他不能说。 只好拿出事先预备好的乾坤玉,走去夏檀烟身边,轻声道:“师姐,别找了,师父在闭关,年前不会出来的。这点儿东西是我的心意,里面有师父亲手酿的酒。你……你别怪师父,也别怪我,如果可以,我肯定不会跟师姐抢这个掌柜的。” 夏檀烟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接过了乾坤玉,但眼睛不由得微微泛红。 “你帮我告诉他,他是个大混蛋,不要我了一开始就别养我,养了我却又不要了,就是大混蛋。” 贺东陵唯有苦笑,夏檀烟也红着眼眶,几乎就是逃离这个地方。 直到年轻姑娘走后,吴业才提着酒壶出现。 贺东陵苦笑道:“师父明明舍不得,何苦呢?” 吴业抿了一口酒,嗓音沙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师徒关系,等我战死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摆出来了。” 我吴业会死,但不会死的这么容易,起码也要报仇! 一顿饭吃得极其热闹,后来一楼修士就全到了,连姬泉都挺着大肚子来了。 几个姑娘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 刑寒藻叹息道:“咱们三个租的屋子,你们都走了,那我就搬回来住了。” 夏檀烟笑道:“轩辕城也别回去了,提起姬闻鲸我就来气,以后还来青椋山,咱们三姐妹还住一块儿。” 姬泉眨了眨眼,“你让我相公住哪儿?” 两个姑娘直翻白眼,瞧瞧,有了男人,忘了姐妹。 有师徒四人在海边坐成一排,谁也没去打扰。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到了瘦篙洲,去见见你们师伯,可以顺便走一趟灯影洞天,但行事一定要守住本心。” 三人皆是一愣,随即齐声问道:“师伯?” 刘景浊点头道:“她可疯,你们见着之后,小心点儿啊!反正嘴甜些,混个大红包应该不难。” 白小豆点了点头,问道:“那……师父什么时候返乡?” 刘景浊想了想,说道:“快了,也就四五年吧,等我回乡,带你们再走一趟江湖。” 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时间却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天就蒙蒙亮了。 刘景浊亲自驾驶飞舟,将五个孩子带到了渡口,就站在岸边,看着他们上船。 白小喵趴在围栏上,依依不舍的。 猫嘛!肯定会很粘人的。 李萃潼走到刘景浊身边,抱拳道:“山主,那我们就走了。” 刘景浊一愣,随即传音:“你都知道了?” 李萃潼点了点头,笑道:“其实很早霜澜阁主跟霜月副阁主就这么打算的。我觉得山主反倒不用这么排斥,因为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刘景浊笑道:“我想一想吧,你们,起程吧。” 船头那里依依不舍的,除了白小喵,当然还有两个算是自己养大的姑娘。 下次再见,白小豆就是真正的白桃女侠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699章 告辞免费阅读。 第700章 几处门户 今日战场上,有些怪异,对方好像在有意退守了。 难道是登楼修士也不够用了? 杜神撑在沙盘边缘,看了许久,最后说了句:“不能把战船与剑舟前推,要不然从中岛到前线的一万里,容易被人偷袭。从海底绕过来,防不住的。” 刑寒藻也沉声道:“战线太靠前了,把两艘战船拉上去,咱们后面就只能以老式战船巡视了。” 可此时,刘景浊却从三楼走下来,开口道:“战线前推,除却撤退路线留人巡视,其余地方不用巡视。把两艘巨船从一万三千里处前推到我身后三千里。十大战场交错前推,以我左右一千里为边界。年前,一定拿下两座岛屿。” 不巡视其余地方,只巡视撤退路线? 杜神指着沙盘说道:“海域过于广袤,即便巡视都保不准有潜伏妖族,不巡视的话!” 可刘景浊笑盈盈说道:“听我的,只保准换防路线无事即可。” 杜神皱着眉头,“可……” 话没说完,他忽然一愣,又看了刘景浊一眼,但后者泰然自若。 杜神脑海之中几乎是浪潮翻涌,想到青鸾洲东海岸建造长城,想到中岛那边有大动静,又想到此时刘景浊刻意将方圆万里海域留白,他忽然有些似是而非地明白了什么。 此时杜神也唯独想得到,长城、退守,都是假象,就是要借着奸细的嘴透露出去。他要引妖族深入,极可能都会接近拒妖岛,他要瓮中捉鳖! 可朽城后方那道门户源源不断地往归墟输送兵力,门关不上,一切就都只能存在于设想之中。 正此时,刘景浊传音道:“你聪明归聪明,想到的事情对与不对,对了几分,日后会揭晓的,但嘴要管好。” 杜神传音答复,语气沉重:“明白!人皇放心!” 可杜神就是不明白,有必要瞒着二楼吗?二楼这十余人,个个都被查了个底儿掉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到这里,杜神深吸一口气,估计三楼修士,也不知道。 或许要等到离岛之时,他才会真正说出用意吧!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这一两年,你们可以放轻松些,他们不会大肆反攻的。” 海面之上,自打先前折返一趟,刘景浊已经闲在海上一年多了。 反正把该学的都学完了,那七只小知了,看来已经不怕我了啊? 刘景浊合上书本,猛地起身,只一抬手而已,对方七人已经心神紧绷,当即被那扬眉拉回城头。 结果,刘景浊只是伸了个懒腰。 刘景浊玩味一笑,戏谑道:“你们且得修炼呢,我说的不是修力,而是修心。陈晚渡呢,连站在我三千里外的胆子都没有?他又不是妖。”..m 城头之上,陈晚渡笑着说道:“别理他,他是着急了。” 刘景浊淡然道:“我不着急,你们才该着急吧?” 陈枳眉头一皱,沉声道:“他怎么会听得到?” 陈晚渡摇头道:“他听不到的,但想必猜得到。” 刘景浊见无人答复,便取出七道木牌,将其依次悬浮面前,取出飞剑清池,拿在手中刻字。 估计这把飞剑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人当做刻刀用。 七只知了,既然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那就按顺序来。 刘景浊拿起一道木牌,在正面刻上赤羽二字,反过来之后,又写着朱雀血脉,火羽大鸟。随后是那淮北陈枳了。 很快,七道令牌便在手中,刘景浊将其依次排开,从中取出两枚,分别是杨梅与紫珠。 先天灵根,空心杨柳,能自行开辟洞天,所以他跑的最快。 姜柚说白水洞天那女鬼之时,提过一嘴六根清净竹。另外还有一朵青莲在姜柚手中。 先天灵根,在九洲出现了三种了。 又拿起紫珠的令牌看了一眼,紫珠本体是什么,还真瞧不出来。当时将他们七人拉入捉月台神通之中,其余五人本体是什么,一目了然,唯独这紫珠,好似一枚金丹,让人捉摸不透。 相比于空心杨柳,刘景浊更对紫珠警惕。前者再是空间至宝,总知道是什么。可后者,就是一枚珠子,金丹?谁的金丹能成精? 不过倒是有个说法儿,说炼气士本质上是人成精了。 那炼气士该叫人精才对。 那天道,本质上是天成精了? 刘景浊随手拔出山水桥,反手朝着海面刺下。 一时之间,方圆几百里的海水变得沸腾起来,海底一大队人马,只瞧见无数烈焰长剑自海面而下,从看见到看不见,顷刻之间。 不多久,海面已经漂浮起了几十煮熟的大妖。 刘景浊面朝朽城,笑道:“我不爱吃肉,这是真身,你们也别试探了。陈晚渡,你怎么不自己来试试?人家妖族登楼就不是登楼啊?” 陈晚渡不搭茬儿,只是问道:“派去后边儿的人,怎么样了?” 祸斗笑道:“看起来暂时无事,藏着也不容易,就先藏着吧。” 陈晚渡点头道:“玄衣,你带着七剑近刘景浊一千五百里,杨梅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玄衣缓缓起身,“有意义吗?他只要一动,我们只能跑,即便他追到朽城下方,你们合道一样不敢下场,更不敢杀他。” 在刘景浊不讲理的压胜之下,也就蓝柊柊能撑一会儿,因为蓝柊柊是人族。其他人,想要撑着,太难了。 祸斗淡然一笑:“你们几个,心里对于刘景浊过于恐惧了。这不是为了牵制他,是为了你们。” 但玄衣还是泼了一桶冷水,“即便没有那份压制,你们一对一也不是他的对手。你们难道就没发现,他虽然只是炼虚境界,但实力却几乎在登楼巅峰,虽然奇怪,但这是事实。” 祸斗与陈晚渡倒是没打断玄衣,前者觉得无所谓,后者就更无所谓了。 于是玄衣接着说道:“要是见着三百年前的刘景浊,你们怕是要被吓死。先生教你们的,一个照面而已,吓得忘光了?那看来先生也不过如此。” 换做之前,决计会有七把剑顶在玄衣身上,可现在,七人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说到底,七人都年轻,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上次给刘景浊一吓唬,简直是心气一坠到底。 毕竟十八个人联手杀五个人,结果给人家反杀十个,若非合道下场,他们八个都得交代在那里。 玄衣背好了剑,微笑道:“走吧,刘景浊的学问不比你们先生浅的,就当是与其问道,把你们跟先生问了却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抛去,看看这位人皇能否为你们解惑。” 说罢,玄衣一道剑光率先西去,剩余七人沉默片刻,先后御剑而起。 此时陈晚渡才开口:“你就不怕刘景浊那张嘴,把这七个读了书的年轻人全忽悠瘸了?” 祸斗笑道:“读了书,便有了家国天下的概念,他们七个是决计不会被忽悠的。” 道理也简单,在这七位天骄心目中,与刘景浊对于九洲差不多。八荒是他们的家乡,无论什么族类,他们生于八荒,自然是八荒生灵,自然要保护八荒。 但对于祸斗来说,这就是读书带来的弊端。 往后三千里,城楼里边儿,有一道身影盘膝而坐。年轻人面前有个沙漏,沙漏上方共计八个格子,现如今,只剩下三格。 沈白鱼一个纵身跃上城楼,扭头看了一眼后方藤椅,以心声说道:“有个事情,与你打个招呼。” 楼下年轻人点头道:“我在,说吧。” 沈白鱼便继续道:“璃月王朝可能会出现一位女帝,但那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别对她抱有太大幻想。” 刘景浊笑道:“你见我靠过几次别人?” 沈白鱼一笑,“那倒也是,你心里有数就好。”壹趣妏敩 刘景浊倒是好奇问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沈白鱼略微沉默,随即开口道:“是,吕夭说的,但那丫头说的含糊不清,若非我对于她,跟舅舅差不多,她连这点含糊不清的事情都不会说的。” 刘景浊笑道:“那就是已经有人找过她了,十大王朝要开始押注了。” 此时此刻,大瑶王朝京城之中一处高楼,皇帝落下一子,淡淡然一句:“给朕滚!” 但楼下之人却说道:“陛下想清楚了,机会只有一次。” 皇帝缓缓起身,走到栏杆处,沉声道:“三息之内此人若还在此地,那就毙了他!” 楼下中年人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即刻离去。” 曹秀伸手使劲儿拍打着栏杆,面沉似水。 这还没有打完仗,输赢都还不好说,就已经有人想要剽窃戍边人用命换回来的战果了? 九和国赤眉江畔,一对师姐妹并肩而行。 突然之间,水面凭空出现了一道门户,白小豆咧嘴一笑,递给姜柚一封信,轻声道:“帮我告诉师父,让他别生气,我要拿回我的剑得有足够的本事才行。我不想自己丢了剑,还得师傅帮忙去取。” 姜柚沉声道:“桃子!” 可白小豆已经进了那扇门。 中土某处地方,有个少年稀里糊涂的,就被各凭空出现的门户吸了进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00章 几处门户免费阅读。 第701章 谁给的信物 今日之皇城,有些热闹。 作为闲都王朝太上皇的金鹏,领着闲都王朝文武之首,特到长安受封。 不久之后晚宴就要开始,可是明王余恬还没到,赵坎到现在还没拿定主意,到底给金鹏一个什么封号。 看着下面坐着都快睡着的两个家伙,赵坎这个气啊! “都说食君之禄与君分忧,张书店,张探郦,外人都称你们为景炀二张,可你们这二张王牌怎么就不知道给朕出个主意呢?” 张书店干笑一声,笑着说道:“陛下无非是觉得给个一等公太低了,想要封王嘛!” 张探郦缄口不言,挨骂的事儿宰相做就成了,我只要你们下旨,有人背着骂名,我照办就行了。 张书店瞄了一眼张探郦,后者根本不接茬儿,张书店也只好继续说道:“一来是,景炀王朝已经很久没有异姓王了,立下多大功劳的人都没封王,别说异姓王了,侯爵就够吓人的,我们三个从二品,位极人臣了不也才是吃一县食邑的男爵。陛下是怕封金鹏为闲都王,引得朝野不满是吧?” 赵坎气笑道:“我是问你怎么办,没让你说我的困境!” 张书店讪笑一声:“可您是皇帝啊!” 赵坎刚要骂人,有个小太监小跑进来,轻声道:“陛下,明王跟准王妃不肯进宫,说你下旨让他进宫,他才来。还……还说……” 赵坎气笑道:“还说什么?” 小太监低着头,嘟囔道:“还说你起码都得有个口谕,要是连口谕都没有,他立刻回去东海。” 赵坎气得不行,可自家大哥什么德行自己清楚,他也没法子,只好说道:“那你去告诉他,就说景炀皇帝请他进宫议事,风姑娘可以先去后宫跟皇后先坐一坐。” 等到小太监退出去,张探郦这才笑着说:“陛下别生气,明王也好,前椋王也罢,按规矩,进宫是要请旨的,不是你们小的时候了。” 说话反正是挺没规矩的,但景炀王朝的皇帝,好像都不太在意这个。即便被指名道姓的骂也没什么,更何况一个言语之中始终以长辈自居的张书店了。 不多久,余恬迈步进来,板着脸说道:“找我议事?有我什么事?我能打仗还是能变法?” 赵坎一抬手,“打住!你就告诉我,金鹏封王还是一等公?” 余恬沉声道:“什么都不封,他是太上皇,你封他王干什么?给他儿子王爵就行了,另外请他做景炀王朝次席供奉,他不会拒绝的。” 赵坎一拍桌子,笑道:“就这么办!” 宴会上自然少不了客套,大家都累。 后半程时,赵焱与余恬,还有金鹏,三人单独去了别处。 余恬从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不然也不会老早离家出走了。 赵坎做出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金鹏供奉坐吧,我们人族就是在大场合礼数太多,我也烦,但没法子。” 金鹏笑道:“都一样,有些事情就该这样,就像人族过年、妖族祭月,特殊日子总要隆重些。” 金鹏缓缓落座,叹息道:“说来惭愧,中土与浮屠,本不该有这么大的伤亡的。” 赵坎递去一杯茶,“私底下就不必说这些了,已经言和,那大家就是朋友。” 金鹏突然取出两个木头匣子递出,并轻声道:“左边这只,是两千多年前刘先生交给我的,本来是让我给虞长风的,现在也只能给余宗主了。右边的,刘先生百年前给我的,给方剑仙的后代。” 赵坎与余恬同时皱眉,同时出声。 一个皱眉道:“两千年前?” 另一个皱眉问道:“是哪个刘先生?” 金鹏端起茶杯,轻声道:“刘顾舟,其实他远比你们想象的岁数要大,大得多,吓人的多。” 余恬皱眉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金鹏轻声道:“虞长风是虞太守的后人,你也是,我们妖族重视血脉,一眼就看得出。想必刘先生早有打算,早就料到了有今天。” 余恬皱着眉头将木匣抽开,只一眼,瞬间合上。 “这东西……” 金鹏想了想,再次开口:“应该是当年太守虞上卿的东西。” 赵坎也抽开自己的木匣子看了一眼,他还没来得及合上,金鹏便施法拦住了木匣子里的黄泉气息。 金鹏帮着赵坎关起来木匣子,随后说道:“陛下是凡人,虽然有国运护身,但抵不住这幽都气息的。我才,这是给小公主的把?” 赵坎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刘……刘先生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一顿,不是吓到了,是辈分有点乱。 赵坎心说娘亲是刘先生的大弟子,这就是爷爷辈儿了。可我又管刘先生的儿子叫二哥……这,叫爷爷也不好,叫伯伯更不对了,只好跟着喊刘先生。..m 金鹏笑道:“我爷爷曾说,假如那个青泥河畔的孩子走出风泉镇,那这人世间就没几样他做不成的事情。另外,几件往事你们都不知道,我也是听父亲说的。景炀王朝的祖地,真正追溯,是在两万年前的风泉镇,镇子南边有个赵姓人家,是南赡部洲的话事人。听说那位奇女子与刘先生青梅竹马,但为了个什么机缘,好像害了刘先生。” 余恬收起木匣子,沉声问道:“金鹏前辈说出这么多往事,是要铺垫什么?” 金鹏微微一笑,“只是想告诉二位,我不会骗你们。我把景语交给你们,把闲都王朝的镇国玉玺交出,也是一个道理,你们不必怀疑我,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与人族为敌。”壹趣妏敩 说着,此地已经被术法隔绝。 金鹏面色凝重,沉声道:“没那么简单,长潭放我出来,肯定是有所图谋的,但我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你们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有我在,闲都王朝绝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 赵坎转头看了一眼余恬,后者没好气道:“看我作甚?信则信疑则疑,别将信将疑。” 赵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我也就跟金鹏供奉交个底吧!我们从来没有掉以轻心,但我是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二哥肯定知道,但他的性子,不到时候绝不会说的。” 金鹏忽然起身,重重抱拳,沉声道:“若是信我,事起时知会一声,金鹏在浮屠洲境内,还是比寻常合道强一些的。” 话音刚落,金鹏与余恬同时皱眉。 “不对劲,我们出去看看,你把五龙卫喊来护你。” 两道身影落地潼谷关外,渭水与河水交汇处,有一门户刚刚关上。 即便是冯夷,也晚来一步。 余恬略微皱眉,问道:“冯前辈,什么动静?” 冯夷略显无奈,“我也不知道啊!” “爹,主人,跟冯前辈无关,是有人用了什么法子,调动中土山水气运,开启了一座洞天福地的门户。九洲应该至少开了十道门。” 是景语来了。 河边不远处,有个女子惊慌失措,一声声喊着公子。 许经由赶到此处,沉声道:“是刘御空,长公主应该也进去了。” 余恬伸手按住额头,问道:“有法子再开门吗?” 许经由摇头道:“恐怕不行,只能等到门户自行开启了。” 余恬缓缓转头,眼神冰冷。 “许经由,小豆子在长安时,见过你吧?” 那位龙师只得说道:“我只是说了这件事情,是长公主自己要去的,我没理由阻拦。” 冯夷摇了摇头,叹息道:“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余恬面前已经浮现一道无字书,景语赶忙瞬身过去,沉声道:“主人,不能是你动手,也不能在这里,离着京城太近了。” 余恬面沉似水,冷哼一声:“许经由,你就作死吧!几顿毒打还是不长记性是吗?非得等他回来?他的脾气你不知道?” 许经由坦然一笑:“我知道,再怎么针对他都没事,但动他在意的人不行,长公主跟青莜公主都是他的逆鳞,谁动谁死。我不怕死,哪怕陛下此时就下旨处死我。” 话音刚落,有一道身影凭空出现,一把抓住许经由头发,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龙师半个身子已经埋进地里。 刘小北又是一拽,竟是连带着头发,将许经由的头皮扯了下来。 “我说了你别惹我,就是不长记性?” 许经由满头是血,疼到声音发颤:“我为赵氏天下,问心无愧。她最多只会吃点苦头,开门之人一样不敢让她死。如今九洲,有头有脸的人物,谁都知道刘景浊不好惹了。” 余恬瞬身落地,冷声道:“你最好祈祷白小豆在他之前回来,毫发无损地回来。” 说完之后,余恬折返回皇城,对着赵坎沉声道:“给他传信,小豆子去了一处洞天,一时半会回不来。” 赵坎取出一块镜花石,写出几个字,随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的错,我就该把他废了的。” 镜花石微微泛起光华,就五个字。 谁给的信物。 赵坎苦笑一声,写下三个字,沉声道:“他肯定知道洞天的事情,但没打算让小豆子进去。这下不光是二哥了,连老爹都得发火儿了,小豆子可比我们受宠的多。” 镜花石再次泛光,“你们别伤他。” 两人对视一眼,余恬没好气道:“不回话还好,回了的话,你这皇帝唬不住他。你那位龙师,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你们别动他,不是说别怪他,是要留着,他要自己动。 余恬伸手扶着额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许经由怎么就不记打呢?桂祘一顿,张柳一顿,刘小北又是一顿,等刘景浊回来,免不了得被打个半死,要是小豆子真有事儿,那就不是半死了。 金鹏折返回来,叹息道:“都是一根筋的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没法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01章 谁给的信物免费阅读。 第703章 至少曾是 两座岛屿攻下之后,最南北两线战场便扎根于岛上了。 最南的岛上,吴业作为“岛主”,领着两尊登楼,五道木傀儡,另外有两艘剑舟,十艘战船。 其实北边儿岛屿也是如此。 如今的仗,可以打的很富裕,因为各式各样的剑舟,五花八门的武器,以及可以视作半个登楼的木傀儡。 剑舟与木傀儡所到之处,剑光就没停过。 一万五千里战线,以刘景浊为中心,左右各一千五百里根本无人敢踏足,以至于居中两处战场原本的修士成了两方支援力量,哪里不够去哪里。 战线,已经稳固在了两万里处。 一场大雪落下之前,两艘巨船已经到了刘景浊身后三千里。 如今布局,便是如此了。 拒妖岛上,刘景浊提着大包小包去到宋家,找到宋元青的院子。姬泉抱着孩子在院中晃悠。 刘景浊进门就直翻白眼,没好气道:“这么冷的天,你抱着他在外面晃悠?冻病了怎么办?” 姬泉咧嘴一笑,“可没那么娇贵,怎么说都是戍边人的孩子。” 姬泉忽然一转头,眨眼道:“按辈分,我家寒蝉叫你什么?” 刘景浊放下手中东西,笑道:“表舅。” 姬泉摇晃着孩子,笑着说道:“小寒蝉,赶紧长大,让你表舅教你剑术啊!” 刘景浊一抬手,一缕火苗便钻入婴儿体内。..m “你这么养孩子,哪个孩子也遭不住。送她一缕子火,等到开始修炼,你自己帮她取出来就行。” 指了指提来的大包小包,刘景浊笑着说道:“我也没养过孩子,我小时候就舞刀弄枪了,也不晓得孩子会喜欢啥。就是些拨浪鼓之类的,弄了个木马,还没做好呢。” 姬泉笑意不断,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的孩子叫什么?姓刘还是姓龙丘啊?我是觉得龙丘好听点儿。” 刘景浊没好气道:“边儿去!”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有个事情,元青不敢说,让我来说。说事儿之前,我得先问问你,是去青椋山,还是回轩辕城?” 姬泉笑了笑,“我总得去看看我爷爷的。” 刘景浊点头道:“我的打算是你们一起走,但你也知道,街头有我,戍己楼有宋元青,这是拒妖岛的两大定海神针,要是元青走了,容易军心不稳。元青的意思是,你们母女先走,他后面再走。” 刘景浊沉声道:“我保证他的安全,你大可放心。” 姬泉摇晃着孩子,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道:“我走了,坊市怎么办?我还是先不走了,我也不能把寒蝉先送出去吧?” 如今岛上已经走了很多年轻人了,戍己楼的撤离,只是个时间问题。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一楼要转移出来的,你把一切都整理的井井有条,现在只需要按照你留下来的行事章程去做就行,不用担心。” 又补了一句:“即便是七姓之中,尚在哺乳的孩子与母亲、有孕在身的,都得走。只有红酥是个例外,因为她不是人族。” 姬泉沉默片刻,问道:“能不能过完年再走?” 刘景浊点头道:“当然可以,另外,你放心,元青绝不会有事的。你在轩辕城等着他,等到元青回去,寒蝉都会叫爹了。” 出门之时,大雪来了。 今年的天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夏天有多热,冬天便有多冷。 一刻而已,雪花已经成片下坠,一个不注意,屋顶便披上了一层白。 刘景浊提着酒壶走到酒铺附近,照例蹲在路边,过路的,一个个都是雪人。 来抢地盘的孩子已经换了一茬儿,最后面又是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孩子,姓朱。 几口酒后,有个年轻人小步走了过来,对着刘景浊一抱拳。 刘景浊蹲着回礼,轻声道:“别这么大礼数,又不是议事。” 年轻人轻声道:“想求刘大哥帮个忙。” 刘景浊指了指身边台阶,“放船,坐着说吧,要不是你当上家主,这几年我还真没找过你。你比元青大不了几岁,不用这么拘谨,有事坐下说。” 年轻人名叫陈放船,三十几岁,神游境界,陈氏新任家主。 空悬一年余的家主之位,陈家三个登楼都不愿再做,看来看去,也就年轻一代的陈放船了。 刘景浊全程盯着,这次陈氏家主的推选,一众大修士不参与,不是别人逼着他们不参与的,是他们本身就不愿意参与。 而年轻一代里边,性子最稳,境界最高的,就是陈放船了。 陈放船苦笑道:“家主是个烫手山芋,我不想当,可刘大哥既然说了可以,那我有事儿,你得帮忙。” 刘景浊笑道:“又没说不帮,什么事情?” 陈放船沉默片刻,传音道:“陈家子弟,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一个个心气坠到了极点。刘大哥,你得帮帮忙,不能因为老祖跟前任家主的事情,让整个陈家一蹶不振。”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小事情,也好办,这几日我抽空去一趟吧,你准备好挨打。” 陈放船重重抱拳,“多谢刘大哥!” 说完就要走,急匆匆的。 刘景浊将其喊住,问道:“元青跟你不是关系不错吗?怎么也不晓得去瞧瞧?” 陈放船一拍脑袋,“忙忘了,我现在就去。” 刘景浊没好气道:“陈家主,空手去啊?” 这些孩子,长大了归长大了,没点儿眼力见儿。 随随便便一处地方,人长大了,混得开,人情世故是最紧要的一课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对的,至少这个地方,少点儿人情世故不算什么。 前段时间刘景浊听郑红烛说了句很有趣的话。 不知不觉里,世人都把虚伪当初是深谙人情世故了。 最近这段时间,刘景浊来酒铺附近次数变多,待的时间也变久了。 这不,有个曾经为讨说法儿而来的家伙,现如今可没点儿宗主模样。此时已经喝得大醉,指着刘景浊说道:“哎?人皇又来了?你来瞧瞧,眼睛瞪大,我叠虹山是不是妖族的山头儿,我这个叠虹山的山主又是不是妖族奸细啊?” 刘景浊撇嘴道:“还不好说,江山主自求多福吧。” 中年人哈哈大笑,指着刘景浊,骂道:“你他娘的,现在是龙丘棠溪不在,要是龙丘棠溪在,你床都下不了!” 刘景浊没在意,只是说道:“你还是回去先教教儿子去。” 其实刘景浊知道,那个江生,已经被这位叠虹山主废了修为,险些打死。 楚剑云提着就走过去,一拍中年人肩膀,叹息道:“江兄,咱们难兄难弟啊!” 刘景浊哑然失笑,这俩人确实很像,都需要别人教儿子。 已经成了代掌柜的贺东陵,手扶着下巴,歪着脸看向天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个老者带着两个弟子走到此处,两个少年人躲在老头身后窃窃私语。 “哎!这拒妖岛,好热闹啊?” “嗯嗯,是好热闹,比咱老家州城热闹多了。” 老者略微皱眉,沉声道:“别瞎说话!找死吗?” 刘景浊笑盈盈开口,声音极小,但老人听的清楚。 “别怕,不是生死大仇,没人会拦着你说话的。” 老人赶忙抱拳致歉,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向谁抱拳。随后便一手一个小徒弟,领着就走。 再一转头,有个名叫饮墨,却一脸络腮胡的家伙,撕扯着嗓子叫酒令,仿佛声音大就能赢似的。 各处铺子里,都不卖酒,坐的却全是醉汉。 酒铺这里,极少有女子。 因为女子都在坊市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坊市各个铺子里开始卖起了首饰,金银首饰想卖出去可难,但青玉白玉做成的手镯吊坠,可受女子喜欢。 关键是,无须划出战功,只要有战功在身,喜欢就可以拿走。 规矩是这样,但绝大多数女子都会划一道战功过去。 她们都知道拿战功买这寻常首饰不划算,但还是愿意以花这个战功。 就像男人们都知道,相逢酒铺就是黑店,酒水可以说是天价了,但他们还是愿意去喝。 即便真没钱,掌柜也不会不给酒喝。 再就是,相逢酒铺,挂的账从不因为人死了就销账,会一直挂着。 喝了相逢酒,来生再相逢嘛! 初代掌柜送第一个朋友时,说过一句话:“存酒来着,回来喝。” 其实最早,酒铺的酒叫做不相逢,不是卖酒人起的,是喝酒人起的。 改名之后,还是有人喜欢在前面加个不字。 因为有人觉得,人生何处不相逢? 不说珍重,说再见。 也有人觉得,相逢何必曾相识。 等到下辈子干嘛?此生相逢即可,前世去球他娘的! 刘景浊缓缓起身,提着酒壶,一步一步走去一个歇业很久的面铺子。 贺东陵第一个扭头,神色怪异。 紧随其后的,是十字路口诸多戍边人的目光。 是那身着白衣的刘景浊,提着酒壶走上台阶,轻轻推开了一扇门。 常来的人都知道,面铺生意很差。 也都知道,那位廖掌柜被斩之后,这是第一次开门。 走去后厨,案板上是早已干瘪的麻什。 刘景浊缓缓举起酒壶,倒了些酒水。 至少曾是戍边人。 「今天实在是不舒服,只有这一章了。凉快地方待久了,回老家立马中暑,躺着都难受。 老规矩,会补回来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03章 至少曾是免费阅读。 第704章 举岛扫雪 今年拒妖岛的雪下的尤其大,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三天之前开始下雪,直到今天也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今日出门,雪都没过小腿了。 刘景浊独自出门,拎着一根扫帚,从自家门口开始扫起,终点不会太远。 这里不是拒妖岛,不会有人被雪困扰的,真觉得碍眼,随手一记仙家术法就能解决的事情。 一路扫雪,走出去二里地,不快也不慢,但他猛地转身,这才发现身边跟着个中年人。 刘景浊诧异无比,问道:“不是说了让你走了吗?怎么还留在拒妖岛?” 身后跟着扫雪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前与刘景浊一起蹲过大狱的薛障。 薛障闻言,抬起头,轻声道:“这次来,我是不会走的,薛障苟活八百年,现在想死了。” 刘景面色一沉,皱眉都道:“大仇得报,反倒想死了?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心理?” 薛障扫把一动弹,轻声道:“知道吗,木圣园修士,并不把我当作是接班人,真正被寄予厚望的是我弟弟,薛目。都说一叶障目,我是那片叶子,拿开我之后,薛目无障。可我就一次,就为了让弟弟上战场感受一次,弟弟没了,那时木圣园就没有未来了。” 刘景浊皱眉道:“可现在你活着,返回木圣园,你养好伤,就还是一个让木圣园起码重回二流势力的中兴之主。要是不去,说句不好听的,百年之后,人间还能不能再有一个木圣园都不好说。” 薛障破天荒露出一个笑脸,说道:“你不明白,薛目一死,木圣园怎么都会灭的。还有就是,我没那么长久的寿元了,若非你帮忙查清楚,我这一生都会困在心魔之中,无望登楼。先前我对你抱希望不大,为提高杀力,走了些歪路子,如今已经命不久矣,最多也就是撑个两三年,说不定三年都撑不住。” 刘景浊一愣,唯独叹息了。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劝的? 扫雪罢! 结果又过了没多久,有个捧着一摞书过路的姑娘瞧见扫雪的两人,立刻收起来东西,掏出随身携带的扫把加入扫雪队伍。壹趣妏敩 刘景浊又是一愣,这次是真诧异了,于是问道:“代芷,我要是没看错,你这扫把是从乾坤玉里取出来的?谁没事随身带着扫把啊?” 墨庐之中,负责整理收集与编撰拒妖岛近事的姑娘,名叫代芷,白小豆在岛上时,还专门去看过她的这些书院师兄师姐。 代芷嘿嘿一笑,轻声道:“刘先生,你可不知道,我们这些住在山下的都会随身携带扫把,恨不得养鸡养狗,就是为了起一大早抢着去扫雪的,可没想到,在栖客山没抢上,却在拒妖岛跟扫雪先生一同扫雪,的亏这扫把我没丢,今日赶巧了。” 刘景浊也有些无奈,根本就想不到自己的清心之举,会成为栖客山学子争抢着做的事情。 代芷又又说道:“我还是不服气,为什么不能写人皇就是你啊?按照孙先生所说,天底下的登楼修士都知道刘先生就是人皇,还有什么好瞒着的?”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写出人皇就行了,你们还得给我帮忙保密呢!” 明显是不想说嘛!代芷一撇嘴,再不言语,只气呼呼的埋头扫雪。 结果,刚刚停下没多久,队伍之中又多了两个人。 不晓得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陈青萝,还有一个许久没说过话的靡皖。 两人也不说话,也不晓得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扫把,反正走上前来就开始扫,一人一扫把,扫雪速度变得很快。 刘景浊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今个儿出门没看黄历是怎么着?还是说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刘景浊没好气道:“平常也没见你们扫雪啊?今日是吃错药了?” 靡皖淡然道:”这不是凑巧瞧见这么多人,也来凑凑热闹嘛!” 陈青萝笑着说道:“闻扫雪先生已久,这还是头一次见扫雪先生扫雪呢。” 刘景浊压根不会想到,扫雪队伍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几乎是路过一处院子,只要是院子里有人,就会有人扛着扫把出来,即使是没有扫把,也会自己造一个,甚至有人拿着铁做的扫把出来。 雪还在下,但不知为何,扫过的地方,落雪之时便会化为雪水,再不存雪。 一个时辰不到,这支队伍已久扫出去近二十里地了,说实话,凡人跑都跑不了这么快。 可他刘景浊哪里知道,此时拒妖岛上,扫雪队伍已经有了近百支,人数甚至有五六千人之多。 有些人或许见雪不难,但扫雪决计是第一次。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景浊也不想回去了,既然人越来越多,那就越扫越远嘛! 于是乎,一个越发庞大的队伍,很快就分道扬镳,十几人一小段儿,每处巷子都不放过 这其中,有被硬拉出来出来扫雪的,欧钰就是其中之一,他就服了这帮人了,你自己要去,没人拦着啊!非要拉着我是要干什么?我没事儿做了吗? 还有是一头雾水,凑热闹的,毕竟拒妖岛上这种热闹可是不多。 一场浩浩荡荡的扫雪,持续了三天,百余队伍心有灵犀似的,最终从四个方向,汇聚到了酒铺门前。 此时,刘景浊望着堪比上战场的人海,一脸懵。 “你们,是有病还是怎么着?有病的话跟我说啊!我还是会点儿医术的。” 有人起哄,笑着喊道:“你没病,没病跟我们一样,扫个三天雪?” 刘景浊笑道;“我扫雪是习惯,你们不是起哄吗?” 有人说道:“我们也习惯了扫雪,扫了很久了,有些人,扫雪三千年了,扫的是人间雪。” 刘景浊愣了一下,笑着举起酒壶,问道:“雪扫完了,你们有酒吗?” 有个年轻人小跑出来,“别介,这么多人,都要给钱啊!” 有六个为了自证清白,始终蹲在一个地方的老家伙,瞧见这场稀里糊涂的闹剧落幕,一个个都笑开了花。 是啊!为人间扫雪三千年了。 我们挺不计较名声的,但有一本书,让天下人能够记住我们,我们也高兴啊! 朱家老祖冷不丁问道:“你们记得吗?拒妖岛上次这么热闹,是什么时候?” 刘家老祖轻声道:“我记得,应该是刚有拒妖岛这个名字没多久吧?” 那时候的人,说是为破镜,实则是为九洲而来。 如今…… 宋家老祖微笑道:“无论是以什么目的到的拒妖岛,帮忙杀妖了,就是戍边人。” 邓家老祖轻声道:“又是什么时候,我们有了个戍边人称号的?我反正不记得我们自己这么自称过,也不是刘景浊那小子第一次用。” 袁家老祖沉默片刻,轻声道:“好像,是那些没死在战场上,回了家,将人间还有个叫做拒妖岛的地方说了出去,后来李林铭牌越挂越多,人间便有了个归墟戍边人多说法。”..m 不管这些人是为求财而来,还是为了求死而来,又或是千万种理由,但只要来了,出了力气,那就是戍边人。 六个老家伙相识一笑,该死则死,枯活三千多年,也该死了。 这天夜里,刘景浊返回屋子,结果已经有人在等了。 刘景浊习惯性的扯来马扎坐下,问道:“没事干了吗?跑我这里干什么来了?” 柳初言原来是个挺冷漠的人,也许是熟悉了,反正在刘景浊这边,现在看起来没有多冷了。 柳初言答道:“心里烦,知道你扫完雪回来了,就在等你。” 刘景浊疑惑道:“怎么啦?烦什么?” 柳初言嘟囔道:“能不能帮个忙,别让我走?” 刘景浊问道:“理由呢?” 柳初言取出一壶酒,轻声道:“我要是回去,就得跟皇室联姻,要嫁给曹秀的儿子。嫁给毫无感情的人,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我就得守寡。大瑶的规矩,寡妇是不能改嫁的,即便我跟那个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我背了个寡妇名号,就得守寡一辈子了。” 这事儿刘景浊听说了,但刘景浊觉得那位问道宫主不是那样的人啊! 可柳初言取出一封信递过去,真不是忽悠你的,“这是我师父的信,你看嘛!就求你帮帮忙,万一最后我立功了,师父改主意了呢?” 看了一眼,还真是,问道宫主刘景浊见过,还真就是这个气息。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想想,你先别着急。” 此时二楼山巅处,两个年轻人对坐喝酒,一个神情自若,另一个简直是不敢相信。 杨冥昭咋舌道:“原来她是这个心思啊?怪不得最近老是感觉她不对劲,可这……不至于嚯嚯师父的名声吧?咱们师父拿你当宝贝,但最疼的还是她啊!” 杜神笑着说道:“当然是最疼师姐,要不然也不会写这么一封信了” 杨冥昭无奈道:“她难道不知道,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吗?” 杜神反问道:“喜欢一个人,非要有结果?” 杨冥昭瞪大了眼珠子,完了完了,我要离你远点。 杜神啊!你可千万别做那种暖热了脸蛋去贴冷屁股的人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04章 举岛扫雪免费阅读。 第711章 已近尾声(四) 一场雨水落在归墟海面,又带走了一位登楼修士。 戍己楼三楼,刘景浊摊开来了一张舆图,此时三楼只他一人,其余人全被赶到了二楼。 刘景浊将那舆图立了起来,看了好半晌,终于抬起手,依次做起了标注。 中土,青椋山。浮屠洲闲都王朝京城。婆娑洲的罗刹海。瘦篙洲的疯魔海。神鹿洲白鹿城。斗寒洲冰原。离洲炀谷。玉竹洲的百花山庄。青鸾洲,便是雾水国下方。 九只大鼎,是在这九个地方。 刘景浊能想到的,现如今就只有一个撬动九洲大鼎,让人间最高处无暇顾及战场,朽城合道借机下场,与此同时浮屠洲的布局也浮出水面。一旦浮屠洲得手,那这拨先入浮屠洲的妖族,就不会再受到九洲天道压制,只需要十个开天门,九洲便再无力反击。 所以从一开始,刘景浊就觉得,让那十二道人无暇顾及的法子,唯独撬动九洲大鼎。 但刘景浊还有最后一个疑惑之处,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能知道大鼎位置?要知道即便是那位教祖,试探到了离洲大鼎与中土大鼎位置,一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的。 除却炀谷与罗刹海,刘景浊都已经布设了先手,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难不成天外还会有什么手段吗? 他伸手抓住椅子,眉头难以舒展,的确有点着急了,不,是很着急。 安子前辈还没有准备好,但眼前战局,恐怕是必然会提前的。 想到此处,刘景浊以心声问道:“郑前辈,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准话,我可能撑不到第八年结束了,撑死了也就是明年。要是对方准备好了,你还没有,那我就真的得拼光大家的命了。” 说出这番话,刘景浊极其理亏,因为在求人办事,可自己却没法给人家足够时间。 过了片刻,心湖之中有人声传来:“我尽量赶在八月十五之前,最迟正月初一,最后期限。”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能确定?” 郑红烛声音传来:“做不到的话,我把头给你!” 刘景浊沉声道:“那就定死了,最迟癸丑年正月初一!” 只希望无论是天外有人动手,又或是有人妄图撬动九洲大鼎,都不要在正月初一前。 收回舆图,刘景浊沉声道:“传令,原定于癸丑年撤离的修士,七月要全部撤走,我一定会会打碎金钵出来,绝不会耽误太久。” 温落瞬身上二楼,沉声道:“人手本就不够了。” 刘景浊只是沉声道:“传令就是。” 此时二楼传音:“对面增加人手了,至少……至少三百登楼!我们场上,已经不足六十了,南北两处岛屿撑不下去了。” 刘景浊迈步走到露台,沉声道:“把所有的傀儡战船全拉上去,让岛上全力赶制,用这些东西,来换大家的命。” 看了一眼东边,与本体还是没有一丁点感应。 此时朽城城头,祸斗显得有些癫狂。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就是不留给你那么多时间。把这几年来各处洞天养出来的伪登楼全拉上来,只要下场,便只留一天寿命,将杀力提到极致!到现在了,也就不必顾及会对八荒有什么影响,小妖死光了都无事,大妖能再生。” 陈晚渡面无表情,冷声道:“五年来,攒了差不多千余伪登楼,一天上二十个,别想打,只需要冲去对方剑舟、岛屿自爆,即便一个自爆杀不死,再加一个,总是可以的。用八荒十分之一的气运养起来的伪登楼,换上拒妖岛所有登楼修士,划得来!” 第712章 已近尾声(五) 天衍二十一年,景炀王朝又复从前那等太平景象,至少在景炀王朝本土是这样。 可是各藩属国,以及浮屠洲境内,就没这么太平了。 钟孝泉花费数年光景,已经将浮屠洲、大月道的各淫祠神庙勘察完毕,整整三百万字的记录。另外还有差不多三十万字,是钟孝泉自己觉得适合担任各处山君龙神的人选名单,但还是要递去给赵坎瞧一瞧。 皇帝捋了捋胡须,看着装在车上拉来的册子,又看了一眼老成了许多的钟孝泉,便走上前,伸手拍了拍其肩膀,笑着说道:“罢了,回家休息几日,陪陪你娘,等休息好了,去领御史大夫职,替我监察百官。张书店老了,你得快着点儿。” 钟孝泉恭恭敬敬抱拳,轻声道:“张相正老当益壮,我资历尚浅,要是……” 没说完就被赵坎打断,“行了,你今年三十三吧?十六七就被工部借调治水,在官场摸爬滚打也近二十年了,你还资历尚浅?赶紧回家休息去,等休息好了,我给你找媳妇儿。” 哪成想钟孝泉赶忙抱拳,沉声道:“陛下,这个真不用,我……我有了喜欢的人,很快就会成亲的。” 赵坎一愣,“啊?谁啊?” 钟孝泉干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大月境内一个番邦女子。” 赵坎叹息道:“那你……不去找佟泠说说?” 钟孝泉面色尴尬,没说什么。 等钟孝泉走后,赵坎大致翻阅了一下名单。 都是依照战功高低决定神位高低,这点看起来还是很公平的。钟孝泉做事,许是太年轻,少了些圆滑。人家战功够,家人后辈去求你,你该通融就通融一下嘛!这不,弄得大家都见不得你,原本想让直接进中书省的,这下只能先让你去御史台了。 正犯愁呢,有个少女蹦蹦跳跳走来,门外的小太监是拦都拦不住。 这位备受宠爱的小公主,进门就喊道:“我哥都可以在外面游历,我怎么就不行了?我也出去玩!” 也拗不过,只能答应她去四处走走,但在赵思思临走之前,赵坎塞给了她一样东西,是一块儿令牌,上写幽都二字。 送走赵思思,赵坎呢喃道:“封禅之事,先缓一缓,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吧。” 说完,他看向窗外,有自言自语:“我把女儿都赌上了,你许经由这次最好不要再给我瞎胡闹。” 我的闺女,可以入主酆都罗山,但她不能是所谓虚空元君! 最起码,也得还会叫爹叫娘啊! 再次低头看向那些册子,数百万英灵,恐怕还得再战一次。 要等一个七月十五日,现如今,六月底了。 ………… 玉竹洲境内,百花山庄,一位老妪收到了拒妖岛来信,信上只一句话,天崩地陷不能挪动半分! 宁梓看着手里书信,没来由一笑,心说这小子终于捋顺了前后顺序,看来也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罢了,少主有求,那就帮忙嘛! 谁来,我弄死谁,老娘正愁没地方发脾气呢。 斗寒洲北境冰原,破烂山的几位祖师,早就守着了,冰原下方那尊存在也不会就这样坐视不管的。 其实婆娑洲的一位僧人,也收到了一封让人意想不到的信,因为算起来,双方还是仇人呢。 但这位掌院收起信之后,便往南方赶去。 将来打生打死那是将来的事情,你刘景浊现在信我,那我也为这人间拼一把,本来就该。 离洲,那位惊云国绿林扛把子,扛着大刀到了炀谷。 李怆边走边骂:“死猴子,老子也就是现在没空,等我腾出手,非弄死你不可!” 几万里路程,对他来说,瞬间而已。 他踩在浪花尖儿上,嘟囔道:“我那好兄弟,都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了。” 离洲之事,刘景浊根本没有布局,但总有人会出一份力气。 现如今,九鼎所在,都有人护着,有人妄想撬动九洲大鼎,根本不可能了。 而在天外,受道宫管控的天门之下,已经藏了几个人,准确来说,是几头开天门大妖。 那位教祖又怎会不知道?权当不知道而已。 朽城城头,祸斗笑意不止。 你刘景浊不是喜欢几重布局吗?我学你的,你倒是猜一猜,我会用哪一种? ………… 七月初一,既是换防,同时也是原定癸丑年撤离的诸位天骄提前撤离的日子。 但二楼修士,都不愿意离开。 持续一月的炸裂响动,根本就没有停过。只这一个月,登楼修士战死四人,战船损坏三十艘。 因为对方每天都有二十登楼冲到人多之处,到就自爆,防不胜防。刘景浊也只有一个笨法子,一样,自己引爆魂魄。富柏山率领的百人队伍,只五天,就死得干干净净。 之后的战场上,大多将死修士,离金钵近的,便去往金钵处引爆魂魄,离得远的,也会甩出神行符,扎进妖族队伍之中自爆。 仗打到现在,妖族开始不惜代价,人族,优势全无了。 但刘景浊知道,这还不是最惨的时候,假如对方先于安子准备好,即便只是几天,那也不是人族这边可以承受的! 七月初一,诸位需要离开的修士,全数聚集在戍己楼下。 刘景浊面前放着诸多早已准备好的令箭,将令箭一一下发,刘景浊沉声道:“没有渡船,就自己过海,明日若是还在拒妖岛万里之内,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左春树早就知道内情,拿到令箭便御剑而起,直奔葬剑城去。 杜神柳初言这些戍己楼修士,再不情愿也没法子,只能撤退。 高图生已经骂了好半天了,可刘景浊根本不理会,只是抬手擂鼓,沉声道:“姚放牛,你驻守北岛,人死了可以,岛不能丢。龙丘阳厉,你去守着南岛,一样。” 两道身影先后掠出,速度极快。 高图生破口大骂:“刘景浊你大爷!他们两个是你自己人,老子就不是了?你他娘的宁愿让你最好的朋友死战,也要逼着我们几个走?” 刘景浊低头看了一眼,面色冰冷。 “给你十个呼吸,还在下方聒噪,我就让牧沉桥打断你的腿把你丢出去!” 童婳深吸一口气,拉起高图生,扭头就走。 沈白鱼与白浚仪抬头看着刘景浊,又对视一眼,各自握紧手中令箭,也御风离去。 很快,下方就只剩下陶檀儿了。 她抬起头,沉声道:“我师弟是为救你而死的,你连报仇机会都不给我?” 刘景浊面无表情,只沉声道:“撤!” 其实另外传音一句:“相信我。” 直到夜里,这些天之骄子,都已经西去几万里。 也是此时,众人手中令箭,齐齐散发光芒,各自耳边,都响起了刘景浊声音。 高图生与童婳听到的是:“去益山王府做客,与那梅奇还有姚妆妆叙叙旧。” 左春树、沈白鱼、秋暮云、陶檀儿、白浚仪、忘忧、莫问春,这几人听到的是,“自取符箓替身在葬剑城发牢骚,合道下场之后,你们七人下海万里,拦路。” 左春树板着脸,沉声道:“直到现在,这家伙还是不说真话!” 而杜神牵头的戍己楼修士,都已经在一艘船上了。 霍犬年眼眶通红,他娘的,为什么我就得在这破船上等着? 有人撤离,也有人登岛。 有个佝偻老者登岛之后,先去了北边墨庐,看了看栖客山的读书人们。 天黑之时,还有个中年道人登岛,带着两个童子,一个哑巴,一个聋子。 前者身份铭牌上写者,九洲罪人杨书薄。 后面三人,中年人身份铭牌,上写梓潼张恶,一双童子,分别是天聋、地哑。 别人都是洲名与人名,唯独这三人,有些奇特。 金钵之中,刘景浊一身衣裳破破烂烂,二百天不刮胡子,满脸胡须,显得邋遢无比。 已经斩杀对面那人两千九百九十八次,刘景浊有预感,三千次,最多了! 可此时,对面剑修,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道身影。 一人就是当年遇见的闲都王朝妖王吴隹,另一人,是十年前死在战场上的朽城妖族剑修,王朋甄。 若非那几乎无间断的自爆,刘景浊不会这么快,就能斩杀对方近三千次。 此时此刻,王朋甄冷笑一声,开口道:“人族本就是下贱族类,人间应该交由妖族统率的。” 吴隹笑呵呵说道:“另外告诉你一件事,围杀方葱,有我一个的。” 刘景浊面无表情,双手各持一剑,手起剑落,斩妖三千次。 而此时,金钵之中,有笑声传来:“刘景浊,你这三千剑,要是回敬给你自己呢?你受得住吗?” 刘景浊面无表情,收起双剑,一道八百丈法相已然祭出。.m 三千剑加在一起,也不是倾力一剑。 戍己楼三楼,替身长舒一口气,终于出来了! 战场最前方,一道剑光终于打破金钵,重新回到了战场上。 法相眉心之中,刘景浊一个踉跄,随后急忙擦去脸上血水。 金钵牵动泥丸宫中的佛印,险些重伤魂魄,幸亏早有防备。 有人破口大骂:“狗日的,快来帮忙,撑不住了!”.m 朽城城头,陈晚渡叹息一声,无奈道:“以他为中心,方圆三千里,妖修都要跌境。” 祸斗淡然道:“神行符,谁又没有,那就只去他附近自爆,我看他还这么去救别人。” 此时此刻,北牢之中,郑红烛自然察觉到了战场局势。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只小狐狸,去把刘景浊用作炼妖的那座雷池开启,我要进去逛一圈。” 靠自己,恐怕真要等到正月初一,但等不及了。 郑红烛呢喃道:“打死我都想不到,活了八千年了,有一天居然要以外物炼魂,丢剑修的人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12章 已近尾声(五)免费阅读。 第713章 已近尾声(六) 益山王府又没有多远,童婳与高图生都已经是登楼境界,赶路几天便到了。 即便拿到了那道稀里糊涂的军令,高图生还是心中不爽,因为自己明明可以在战场上多杀敌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安排到这儿来啊? 高图生嘟囔道:“他刘景浊,就是任人唯亲。” 童婳没好气道:“多读书行不行?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假如撤退的是他们,那就可以用了。” 童婳将头发捋开,她不喜欢头发遮住脸上的疤痕。 “走吧,这么些年了,他在想什么咱们猜不出来,可他又什么时候打过毫无准备的仗,咱们就去王府借住些日子吧。” 没过多久,两人已经走到益山王府大门。 门房见这两人一个背剑一个脸上有疤,绝不是好惹的主儿,便赶忙出门,弯腰抱拳,问道:“二位是找人吗?” 高图生冷声道:“去告诉梅奇,就说离洲高图生戍边折返,想在益山王府借宿几日。十年前我可救过他的命,住几天不过分吧?” 老人瞪大了眼珠子,戍边折返,还是世子的救命恩人? 上了年纪了,人情世故那是门儿清。 其实天底下真正的高门大院,看不起人的很多,但表现出来看不起人的,反倒是很少。 老门房也没进去打招呼,干脆先领着二人进客堂,之后才跑去喊世子。 不多久,梅奇与姚妆妆就一块儿来了。 看这穿着打扮,两人是已经成婚了。 梅奇小跑过来,进门就咣当跪倒,“见过恩公!听说归墟战事紧张,两位恩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童婳弯腰扶起二人,笑着说道:“别动不动就跪,再说真正救你们的是刘景浊。” 听到此话,姚妆妆赶忙问道:“二位回来了,没有刘先生,难不成……” 高图生冷笑一声,破口大骂:“他可死不了,人家现在厉害着呢,说赶我们我们就得走,要是不走,还他娘的要把老子腿打断丢出拒妖岛。老子气不过,蹲几天怎么都得偷偷回去。可青鸾洲没地方去,就到你们这里来了,你们就说我能不能住个十天半个月?” 梅奇故意板着脸,“恩公哪里话?十天半个月算什么?恩公住个十年,住到我死,我也好吃好喝伺候着!” 高图生点了点头,摆手道:“让住就行,哦对了,江生还找过你们麻烦没有?” 梅奇摇头道:“那次之后,再没见过了。” 高图生冷声道:“那还差不多,我现在正好一肚子气,没地方出!” 说是借住,不是特意来看他们的,梅奇便老早把一处院子清扫出来,让高图生跟童婳早去休息。 忙完之后,天都黑了。 梅奇返回自己的住处,推门进去,姚妆妆早就备好了洗脚水,夫妻二人,瞧着恩爱极了。 熄灯睡下之后,梅奇呢喃道:“看来传言不假,拒妖岛是真有后撤意思了,要不然,你给家里传个信?咱们该出力就得出些力气了。” 姚妆妆轻声道:“那是自然,咱们,当然要,报恩啊!”壹趣妏敩 后方偏院,童婳坐在屋檐下,传音问道:“你就没想过,他让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高图生传音答复:“想不到,懒得想,狗日的,再见面非得比划比划不可。” 这个语气,童婳强忍住没骂人,而是冷笑着问道:“你确定你现在打得过他?我看他,比二十六年前的刘见秋,强了何止一大截儿了。” 高图生一叹,现在估计是真打不过了。 拒妖岛西边的新岛,留着的一艘战船,其实是当年被郦潇潇炸毁的又修好的船,一直放在这里,就没动弹。 自登船起,不接到刘景浊亲自传令,他们不能出去半步。 但船上还是可以随意走的,不上甲板就行了。 杜神与霍犬年并肩往船舱底部走去,其实两人心里都不服气。龙丘阳厉跟温落,都是他刘景浊老丈人家里的人,自己人就不用走,老子我是后娘养的吗? 杜神耿耿于怀的是,连东方疾临都留着,为什么自己要走?戍己楼最草包的就是东方疾临了,他都可以不走啊! 走着走着,两人齐声一句:“娘的!” 这可是杜神为数不多的爆粗口。 下到最底层,霍犬年嘟囔道:“关键是他不愿意说为什么,我气的是他不相信我们。” 杜神摇头道:“我倒不是气这个,人皇不告诉我们自有不说的道理,只是……只是没能留下,我气不过。我一走,刑寒藻就得往死了累。” 说着,两人忽然齐齐看见一处地方,片刻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由霍犬年率先上前,一拳轰烂门板,门后面,是漩涡似的又一处门户。 霍犬年一皱眉,沉声道:“你等着,我过去看看。” 一步迈出,霍犬年当场愣住。 这他娘的不是自己教的三千武夫吗? 再一抬头,远处还有近百木傀儡在建,甚至还有尚在建造的。 杜神久等无果,便提剑进了门,进门之时,一样愣住了。 杜神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把这么多战力留在最后方干什么?” 霍犬年沉声道:“不知道,但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中岛早就被挖空了,之所以要死守前方两座岛屿,是因为那两座岛屿也在挖。” 他一直说这是个绝户计,现在想起来,恐怕就是要拿着岛上所有登楼修士的命去拼吧! 此时的战场最前方,刘景浊提着剑,距离朽城只六千里。 三道法天相地,剑光根本就没停过,他一个人游走于南北两方,后方大战场上,终于轻松了几分。 戍己楼上,符箓替身与本体已经心意相通,所以每次下令的,其实都是刘景浊本体。 此时宋元青收到传信,便立即说道:“把库存的所有符箓、丹药、法宝,全拿出来,我送去戍己楼。” 北边四处宅子,除却墨庐之外,其余三处,所有人都在不眠不休地赶制东西。 今日七月初十,拒妖岛上已经没有登楼修士了,戍己楼前方一片地方,最后的四十登楼,全在这里了。 而戍己楼后方,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万人,这都是不愿待在岛上,怕战鼓响起的时候,他们来不及用最快的速度赶赴战场。 刘景浊就站在三楼露台。 “薛障。” 下方登楼之中,有人急忙起身,抱拳道:“薛障在!” 刘景浊沉声道:“去把宋男来换下来,她知道她该去干什么。” 薛障咧嘴一笑,“得令!” 气氛并不沉闷,下方蒲慎笑问道:“人皇,仗打完了,咱们拒妖传上,就写战功行了,千万别写糗事啊!” 林禽撇嘴道:“你糗事还少吗?” 刘景浊倒是尚未作答,可下方一众合登楼却都笑了起来,认识不认识的,都开始了互骂。 对于那帮天之骄子的退场,多数人倒是觉得没什么,因为他刘景浊没走。要是连楼上那人模狗样的家伙都不算是天骄了,那别人哪儿来的脸面自称天骄? 可别人走了,他还在,他甚至把青椋山的苏崮派去了最前方,一个炼虚修士,居然在最前方。 戍己楼的杜神跟刑寒藻,岛上人尽皆知的两位军师,可杜神走了,刑寒藻留下来了。 谁不知道青椋山刘景浊与破烂山姚放牛,一山主一宗主,好到穿一条裤子?可此时姚放牛在东边最难守的岛屿上。.m 他刘景浊自己的本体都在战场最前方,我们还能说什么?哪儿有脸说? 后边有人喊道:“刘景浊,你在白水洞天杀图门山那个小杂种干什么?之前就有仇?” 说话之人,是傀山登楼,算下来还是小师姐的门人。 刘景浊答道:“不认识,只是那小子,有点儿不把人当人,我忍了他好几次,最后没忍住。至于你们灯影城那位城主,就属于自己找死了。” 又有人问道:“刘景浊,十来年了,我始终想不明白,龙丘棠溪那么好看,你为什么抢人家西花王朝长公主,又为什么掳走朱雀王朝那位皇帝的未婚妻?” 刘景浊一笑,许久没笑了。这事儿,还从没在人多的时候解释过,看样子好奇的人不少啊? 他笑着说道:“所谓西花王朝长公主,是被西花王朝那皇帝追杀,我在大月境内碰到了,救下了而已。朱雀王朝的尚书孙女,那是我的次徒姜柚。还有劳什子私生子,这么些年了,也没见有人来认爹啊!” 那人一愣,“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刘景浊气笑道:“换做从前,我解释了,你信吗?” 那人讪笑一声,还真是,刘贼叫习惯了,即便现在心里信了,嘴上也不愿意信。 不上战场都是笑嘻嘻的,上了战场,估计也没多难过。 九洲十万修士,死了这么多人了,上战场前不敢死,上了战场了,谁不红眼? 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了,杀三个,死而无憾。 几天之后,对方攻势忽然放缓,难得的,大家有了喘息机会。 姚放牛喘着粗气传音:“明日七月十五了,按你那皇帝老弟传来的消息,再看这些畜生……” 话没说完便被刘景浊打断。 一声高呼,响彻战场。 “大家都带酒了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13章 已近尾声(六)免费阅读。 第714章 已近尾声(七) 七月十五日,笑雪峰山巅有一石崖,清晨起便有刺耳声音不断传来。 是个一个脱了道袍的青年人,手持三百文买来的顿剑,在为剑开锋。 一跃成为青椋山境界最高的人,张五味还是很不习惯的。 好在是几年下来,已经能大致掌控一身修为了。 按照刘景浊的传信,或许就在明夜,会有潜藏在中土几千年的大妖出现,直奔青椋山。 当然了,信上也说了,即便是开天门修为,也至多维持片刻,实不行,你就上天门斩妖嘛! 听说远古三司江湖人一脉,人间杀力最高!我倒要瞧一瞧,我这江湖人,到底有几分杀力! 几百里外的牛庆山下,有个干瘦老者,在大雾之中点烟,再生小雾。 一双浑浊老眼盯着东南方向的青椋山,面无表情。 与此同时,一位少女西游至妖鬼大道,随行的青年将军姓毛。 其实暗地里,五龙卫的修士也跟着,毕竟是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要是出一点儿事,龙师怕是要人头落地。 如今的妖鬼大道,全是搬迁去的军户。朝廷建好了房子,这些军户举家搬迁至此,开荒耕种,孩子一出生就有军籍,耕种所得需要尽数上缴,但只有干活儿,就有俸禄拿。 赵思思骑着枣红马,这一趟出门,是真舒服啊!怪不得二伯跟哥哥都喜欢走江湖,我赵思思也要做女侠! 当个锤子的公主。 “毛将军,这里你来过吗?” 毛霖答复道:“没走过,但在船上往下看过。” 赵思思又问道:“我二伯就是从这里打进妖鬼十国的吧?” 毛霖答道:“据说是。” “什么叫据说啊?你堂堂五品游击将军,连这个都不知道?” “公主,三十年前还没有我啊!” 赵思思沉吟片刻,嘟囔道:“倒也是哈!你跟我大姐同岁。” 没走多远,忽然瞧见前面有个卦摊儿,赵思思疑惑道:“这里还能有算卦的江湖骗子?” 没等毛霖开口,摆摊老者便淡淡然开口:“小姑娘,我可不是江湖骗子,就冲你这句话,大难临头喽!” 毛霖伸手按住刀柄,这些年从军养成的习惯,对危险的敏锐嗅觉。 他压低声音说道:“公主,别多事。” 赵思思直撇嘴,心说在我景炀的地盘上,谁吃了你毛霖的胆子,敢对我不利? 赵思思翻身下马,小跑过去,笑着说道:“那你算一算,我有什么祸?” 老道冷冷一笑,并不言语,掐指就算。 赵思思满脸笑意,弯下腰盯着老道士,看了一下,“哎?流血了!”..m 毛霖一个箭步上前,横刀已经出鞘。 老道士伸手一抹,还真有血? 可他不信邪,还在推衍,下一刻,他脑海之中凭空出现一道身影,是一处幽暗洞宫,有女神高座。 “啊!你……你是谁啊?” 少女歪头笑道:“我叫赵思思,你赶紧把脸上的血擦一擦吧!” 毛霖收回佩刀,因为面前老道已经昏死了过去。 没那个本事,学人家算什么卦啊? “公主,走吧。” 赵思思摇头道:“别啊,等他醒来,还挺好玩的。” 毛霖沉声道:“天快黑了?” 赵思思却说道:“我最不怕黑了,鬼的话,见多了。” 无论如何,赵思思都不会有什么事情,因为云海之上一艘明船之中,四位明公到了两位。 那位季先生摇头道:“找死的妖道,敢算计幽都之主!” 酆都罗山,也不过是幽都一山而已。 不久之后,两人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动静。 将近子时,酆都罗山那处轮回路,居然有人影逆流而上! 两位明公对视一眼,即刻折返。 与此同时,归墟战场上,刘景浊听到有人传信! “有人开幽都门户,想要趁着今夜自轮回路入九洲!” 刘景浊面无表情,因为对方数道合道气息,已经有了下场的征兆。 朽城城头,陈晚渡面露癫狂神色,狂笑不止:“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 祸斗倒是没有多激动,只是说道:“除却狐窟之外,朽城不留一人,我们去推平拒妖岛!” “陈黄庭,以你合道修为,斩杀刘景浊,能做到吗?” 陈黄庭淡然道:“不是他杀我,就是我杀他。” 陈晚渡又问一句:“最后一队,到什么地方了?” 祸斗笑道:“至多也就是几天了!子时一到,人间最高处休想再有插手机会!” 刘景浊,你错了,动九洲大鼎,用酆都罗山牵制玉京天,让外界几个开天门去闯天门,这都不是我的最终目的。 当然了,只这三处地方,足够你刘人皇焦头烂额了! 你连那孟休都相信,你不败,谁败?你以为那琴瑟是如何到欧钰手中的?我花费三千年才找到的东西,那么容易就被你们找到了? 姚放牛手提一块儿板砖落在刘景浊身边,先递去一壶酒,然后才瞪大眼珠子骂道:“你个败家玩意儿,酒葫芦呢?怎么换新的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着说道:“给了龙丘棠溪。” 姚放牛撇着嘴又取出一枚酒葫芦,没好气道:“跟我姚放牛穿一条裤子的人,拿这么个破烂玩意儿?你这不是驳我面子吗?拿着,比不上之前那只,但起码装得下万斤酒水。” 刘景浊也不推辞,只是说道:“谢了,待会儿放聪明点儿,别死啊!” 姚放牛没好气道:“去你娘的!” 六位老祖先后落在刘景浊身边,气息都在巅峰。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袁辑佚笑道:“求裴捣许久才炼出这么一炉丹,我们都活够了,你用不着这样。” 景欢与牧沉桥御剑至此,前者提剑而已,后者笑盈盈问道:“怎么说?压得住合道吗?” 刘景浊摇头道:“肯定有法子不让合道修士受我压制的,要不然还打个屁,我牵头儿,咱们推平朽城。” 牧沉桥笑道:“那倒是。” 归海无量、裴捣、马三略、霍无觉,依次到场,分在左右。 马三略问道:“渔子呢?” 刘景浊答道:“渔子得忙别的事儿。” 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也就不问了。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合道修士最前,登楼次之,炼虚在后,以此类推。人可以死,战线不能后移。” “这场打了三千年的仗,很快就会结束了,诸位,我们能赢!我刘景浊三生有幸,能与诸位戍边人同赴死!” 后边有人打趣:“这么肉麻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他娘的怪!” 戍己楼上,温落微微一笑,走下戍己楼,瞬身朝前,入登楼行列。 二楼处,刑寒藻拿起夹鞘刀,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上战场。 刘景浊在拒妖岛十年,她也是,十年来,这是头一次冲锋陷阵。..m 年轻姑娘微笑道:“木奴,杀妖去!” 此时拒妖岛上,留下的登楼修士,唯独身在北牢那方天地的红酥。 人间三子,有两个站在门口,皆是面色凝重。 安子身在雷池之中,将此方天地压胜之力增强数千倍,他的神魂数次破碎又数次复原,可依旧没那么快。 陈桨呢喃道:“这可能是他最着急的一次了。” 左珩川叹息道:“能把安子逼成这样,也就他刘景浊了。” 话锋一转,左珩川问道:“陈兄,准备好赴死了吗?” 陈桨淡然道:“你老家伙靠后,一个算卦的,少往前冲。” 空荡荡的街头,酒铺门前,两位合道修士对坐。 佝偻老者轻声道道:“我叫杨书薄,当年若非是我,妖族没有倒戈机会的。” 中年人笑道:“杨兄,人知错了,应该给个改正机会的,当年刘顾舟与我提过你。” 杨书薄笑道:“他怎么说?” 张恶抿了一口酒,轻声道:“痴人。” 杨书薄站起身,取出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一杆长枪,微笑道:“走吧,先在这儿打一会儿吧,等等安子。” 朽城城头,祸斗手中木杖变作一根银白股骨,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幕,咧出个笑脸。 “子时已到。” 雾水国以南,有一道巨大骨架破海而出。 顾衣珏皱眉道:“开天门?” 曹风拔剑出鞘,“老子学的是玄女剑法,还怕他开天门?” 顾衣珏疑惑道:“其中有什么关联?” 曹风摇头道:“没得,心血来潮,就想这么说。” 百花山庄,有一绝色女子放下胭脂盒,桌上铜镜映照出的,是一张不输任何女子的脸。 女子一身红衣,长袖飘飘,迎着一头雪妖而去。 其余七处,皆有大妖出世,皆是开天门。 人间最高处,玄岩十二人,六人压制九洲之中的大妖气息,六人在天门处,阻拦天外几头大妖。 酆都罗山,四位明王辛苦压制那道自幽都而来的虚幻身影,也有些撑不住了。 东明公骂道:“狗和尚!当我瞧不出来呢?也就是此方天地所限,要不然我抡死你!” 归墟战场上,有个头上再无鹿角的俊美男子提剑而来。 而刘景浊耳边,却传来玄岩声音:“假如只是这样,至多三天,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帮你。”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拔出独木舟,沉声道:“那就不只是这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14章 已近尾声(七)免费阅读。 第715章 终于赶上了 深夜战场,没有冲杀的嘶吼声音,但上万里天幕是亮的,因为双方术法皆绚烂,人族法相妖族真身,都在发光。 抛却种族界限,这场持续三千年的大战,并无所谓恶的一方。 我戍边,因为我是人,只此而已。 战场最前方,合道陈黄庭,堪比登楼巅峰的刘景浊,两个剑客的这场架,等了十年了。 不远处,牧沉桥一道如泼墨而成的法相,近三千丈,一人一剑面对三头合道,出剑如作画。 景欢自与姬闻鲸一战之后,剑道再进一阶,同样,以三千丈巨大法相,迎战两尊合道大妖。 马三略站立与法相眉心,伸手由打袖中掏出一把黄豆洒向战场,黄豆遇水便化作人形,八百豆兵结兵阵,围困一头合道。 有人金身法相如烈焰岩浆,与这海水格格不入,手持一柄钢叉,与对方大妖缠斗。鸿胜山归海无量也。 杨书薄手提长枪,独战三头大妖,显得极其轻松。 他朝前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小子,记得当年说过的话吗?算起来二十三年了,还不像个剑修一般出剑?” 刘景浊呢喃道:“再等等,很快了。” 有位自天外折返而来的修士,左右天聋地哑,暂时只能以合道修为出手,他对面的,是朽城那位司阍,也是远古火神的妖宠一条大黑狗,名为祸斗。 祸斗笑盈盈问道:“瘟祖都来了?” 张恶淡然道:“你是几姓家奴来着?除了火神之外,还给灌口那个开二江的李二郎当过妖宠?” 祸斗淡然道:“话本小说里边儿编排的事情,你也信?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当我是哮天犬呢?” 张恶并指朝前点去,一道光束瞬间出去万里。 “你才是读书人,你丫全家都是读书人!” 六位老祖之中,宋家老祖独掌大阵,竟然以阵法堆砌出来一道纵贯南北一万五千里的城墙,登楼修士借此城墙迎敌,倒是省了许多事儿。 秦家老祖手持一柄铁锤,年幼学艺,没能成炼器师,倒是练就了一身锤法。法天相地双手持锤,重重落在海面,立时便有近千丈之高的巨浪迭起,顺手砸死几尊登楼,不知殃及多少登楼之下。 邓家老祖不是剑修却是剑客,法相手持一把阔剑,竟是有些万夫不当的意思。 袁家老祖手持长棍,一扫便是一大片。 刘家老祖不断掐诀念咒,海面时而火光四射,时而冰雪交集。 唯独朱家老祖,两袖符箓如江河之水决堤,其实这些年所用符箓,有十之一二出自他手中。 可对方合道,也不是吃素的,数量上毕竟差了太多。 后方登楼修士,面对十倍与几方的数量,也唯有死战! 戍己楼已是空楼,如今再无什么策略了,大家撒欢儿去打就是。 最前端战场,一合道一炼虚,境界虽然悬殊,但两人居然打得有来有回。 初入合道的陈黄庭,走的毕竟不是剑道了。 陈黄庭被剑光逼退,但很快就折返回来,还以颜色,将刘景浊击飞百余里。 陈黄庭单手持剑,露出个诡异笑容,问道:“听说红酥有了身孕?孩子姓陈吗?你要是喜欢,我把她送你了,孩子姓刘也成。” 刘景浊面无表情,脚踏剑气长河,剑光过境,海水也被划出一道巨大沟壑,久久难以复原。 陈黄庭笑着说道:“想让我解脱,就杀了我,我现在三魂皆被妖化,再想便成人是不可能喽,即便你强押我回去,我也不会是个好东西。八荒那位妖帝,在我神魂之中,刻了两个字。” 刘景浊沉声问道:“什么字?” 陈黄庭一剑斩来,笑道:“贪、癫。” 刘景浊面无表情,即便传音,也是泥牛入海,没有一丁点答复。 正此时,牧沉桥一道剑光贯穿天幕,开战不足一夜,已经斩杀一尊合道。 他撇嘴道:“泥捏的吗?” 可朽城那道门户,一道剑光袭来,直奔刘景浊。 与此同时,陈黄庭咧嘴一笑,同时起了剑光。 一位合道都扛不住,别说两个了。 再最前线守了好几年的青年人,最终被两道剑光逼了回去。 陈黄庭笑道:“不错嘛!才十年而已,速度都赶上合道了。” 说罢,立即迎去前方,直奔牧沉桥。 刘景浊随手斩杀一头登楼大妖,站在阵法城头,面色苍白。 人族合道之所以看起来略强,是因为归墟是在九洲,多多少少会受天道护佑。 但方才牧沉桥挥剑斩妖,立时便有合道大妖过门填补,刘景浊甚至觉得被斩杀的合道大妖,是故意死的。壹趣妏敩 刘景浊传音问了句:“裴前辈,你那炉药,能撑多久?” 裴捣沉声道:“至多三天。” 刘景浊再没发问,瞬身去到姚放牛身边,“仙丹,疗伤丹药,不计后果的疗伤药。” 姚放牛随手丢出一只白玉瓶,沉声道:“服下便能恢复,但只有一枚,一旦一口气坠下,恐怕得近半年难以动用灵气。” 刘景浊当即服下丹药,同时扭头看了一眼。 宋男来在后方城楼,不知如何了。 药效只有三天,三天而已,安子前辈能准备好吗? 几息之后,刘景浊拔出山水桥,双剑在手,只盯着远处指挥攻城的陈晚渡。 刘景浊的声音传遍战场,“诸位,能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些年压着的怒气,可以发一发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道浑浊剑光划过天幕,直冲陈晚渡。 “你得死!” 陈晚渡讥笑道:“是吗?你有那个本事?” 邓家老祖冷不丁扭头回来,巨剑落下,直奔陈晚渡。 “小子,你跟老陈亏了先人了!” 陈晚渡一皱眉,等来的却是景欢扭头一剑。 紧接着,他只觉得后背发凉,再一低头,一把剑已经将他洞穿。 但陈晚渡半点儿不着急,只笑着说道:“你杀不了我,朽城有我……” 话没说完,他只觉得自己眼前有些模糊,愈发模糊。 刘景浊伸手按住他的头颅,冷漠道:“有你什么?”m..m 拔出独木舟,剑起头落,那颗脑袋还在说:“祸斗,你……你骗我!” 与张恶互拼水火的祸斗淡然一笑,“不是我骗你,是你太蠢,你忘了你是人了,我是妖。” 刘景浊手中一团火焰升腾而起,陈晚渡的魂魄,当场涣散,再无轮回可能。 与此同时,南边一声怒喝:“我是个男人!” 刘景浊转头之时,一声巨响同时传出。 林禽,死了。 刘景浊压根顾不上说什么,他只能压胜自身方圆三千里,合道那边暂时不会出问题,他也能腾出手来,游走支援。 可毕竟只是一个人,顾得了南,顾不了北。 景欢沉声问道:“即便能杀,也会有合道补上,但我记得朽城有八十余合道,怎么这里就二十几个?” 刘景浊终于说道:“因为有六十合道,会出现在浮屠洲。” 景欢沉声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刘景浊沉声道:“等安子!” “什么?安子在岛上?” 刘景浊点头道:“人间三子都在岛上,安子舟子,来了都已经七年了!” 景欢又问道:“春树他们,也不是真的走了?” 刘景浊说道:“不是真走,是在守门。” 既然如此,景语便再没话说。 无休止的杀戮,万里海域,早就被血水染红。 一天一夜,登楼修士已经折损五人,重伤十几人,这还是有刘景浊驰援的情况下。 林禽遭受围攻,自爆而死,带走了对方三头登楼。 薛障坦然赴死,一样,以一换三。 刘景浊甚至都不知道其余三人是怎么死的。 雾水国处,曹风看了一眼顾衣珏,问道:“能撑住吗?” 顾衣珏捂着胸口,沉声道:“屁话,按照山主吩咐,你赶赴战场,我继续守着。” 曹风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随后便御剑而起,直去归墟。 九洲大鼎处,那些大妖都已经被斩杀,有些轻松。 中土南边,有个黄袍道人迈步去往浮屠洲。大月境内,张五味、刘小北、李泥丸、还有喜欢种豆子的陶先生,都已经在了。 天幕处,有个黑衣中年人看着浮屠洲,面无表情。 我不是帮你,只是因为我姓姬。 妖帝金鹏收到一封传信,随即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啊! 哭风岭上,孟休与陈灵舟并肩站立,孟休笑问道:“前辈杀合道妖族,不难吧?” 陈灵舟淡然道:“六十合道而已,我跟那位秋官就能杀一半。” 孟休笑道:“如此甚好。” 他忽然一笑,“那位教主也合道了,咦,刘景浊的大弟子不错嘛!” 去了九个人,回来了八个,但九个都活着,如此甚好。 而在中土海底,有个找了好几年的女子,终于是寻到了一条路。 桂祘拔出佩剑泗水井,冷声道:“让你姑奶奶好找啊!就你们六个,休想再逃!” 人间最高处,玄岩猛地朝着下方看去,那处洞天,门开了。 九洲九处门户齐开,走出来九位年轻天骄,与这九人一同出来的,还有天外气息!可这次,不是什么让修士能破境的气息,而是十万大山那处深渊的食物。 哭风岭上,陈灵舟转身掐住孟休脖子,冷声道:“你知不知道?” 孟休一脸无辜,“当然不知道啊!” 十二道人齐齐去往十万大山,而浮屠洲那处深渊,冲天妖气几乎要穿破天穹,妖族足足五十四头合道大妖,破土而出。 归墟战场上,祸斗哈哈大笑。 “刘人皇,现在还有谁能帮你?这处战场,你们自己玩儿吧!” 只见祸斗掐诀念咒,笑道:“通天之井,入口在我这里!” 场上众合道大妖,瞬间消失,独陈黄庭站立海面。 北牢之中,安子跃出雷池,沉声道:“终于赶上了!” 刘景浊看着陈黄庭,沉声道:“登楼之下,退回戍己楼。剩下的人,围住城楼。”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15章 终于赶上了免费阅读。 第716章 落幕(上) 一道门开在了妖鬼大道,破门而出的,是个骑着墨麒麟的儒衫姑娘。 年轻女子一身白色宽松儒衫,身形纤瘦,白得发光,与座下墨麒麟对比鲜明。 麒麟背上悬挂一柄漆黑长剑,另一侧悬挂一颗不知什么异兽的头颅。 “呀!回中土了?” 墨麒麟开口道:“主人,浮屠洲妖气冲天,我可以去帮忙。” 年轻姑娘点点头,拿起佩剑跳了下去,轻声道:“去吧,我就不去捣乱了。” 墨麒麟点了点头,刚要走,却又说道:“那个毛霖在附近,赵思思也在,好像赵思思有危险。” 儒衫姑娘,自然是刚刚返回的白小豆。 白小豆点头道:“感觉到了,你去吧,我能应付。” “哦对了,能感觉到柚子吗?” 墨麒麟点头道:“还在瘦篙洲。” 白小豆嗯了一声,“知道了,去吧。” 墨麒麟拔地而起,直奔浮屠洲。 浮屠洲也开了一座门户,少年教主管楼自那门户迈出。可等他站定,才发现好像根本插不上手,这简直就是碾压,妖族好像并不知道,人族这边,数位修为在开天门的大修士,都已经等着了。 管楼看了一眼远处的孟休,这位大先生,居然没有什么笑意。 他自然笑不起来,因为少了六头大妖。 十万大山中心处,龙丘棠溪手持那把古剑,面色凝重。 处在九洲巅峰的十二人齐出,要压制那团紫气,居然一样艰难。 他们哪里知道,这处深渊最底下,有个披头散发的男子,青年模样,笑个没完没了的。 这下终于可以吃个半饱了。 在这之后,我还会怕你? 琉璃州西,有个少年人手提长枪下了青椋山,进鱼窍峡后,一个猛子扎进黄龙潭中。 下沉几十里,阿达盯着远处缠在自个儿长枪上的巨大蝮蛇,冷声道:“你眼瞎吗?这是天井吗?这是我的枪!” 刘景浊背井离乡,背的就是原本在此处的天井。 而蝮蛇缠绕的,是去年被阿达插入天井山的长枪。 守在天寿山的姜老汉摇头一笑,呢喃道:“这小子,一个无心之举,免除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了,若是真被人从天井出来,即便浮屠洲那边有先手,中土这边,一样遭不住的。” 十年归墟,他得了人心。再一个十年到时,真正大战,这个年轻人将会一呼百应! 葬剑城下方三万里的海域,一道巨大暗流上方,撤离的诸位天骄,都在此处。 沈白鱼沉声问道:“你知道他在算计什么?” 左春树叹息道:“他说他有法子关上朽城后面的门户,让妖族无法过门,来不得也回不得。五年前起,妖族就开始往浮屠洲运送合道大妖,一共三条路,这是其中一条。门户关上之后,妖族要退,就只能是这里,所以我们在这里守门,绝不放走一头畜生。” 陶檀儿皱眉道:“他怎么关门?” 左春树一脸无奈,“我哪儿知道?” 益山王府之中,高图生板着脸,王府世子与少夫人各自被一把剑抵住咽喉。 高图生事生怕梅奇跟姚妆妆骂人,绑了的同时,就让这两人没法儿传音也没法说话了。 怪的是,这王府之中,人咋个这么少? 高图生皱着脸,嘟囔道:“那家伙什么意思啊?我搁这儿住了大半个月,最后还得把人绑了,怪不好意思的。” 童婳撇嘴道:“一座凡俗王府,居然能有个炼虚境界的家仙?” 高图生一愣,结果就瞧见童婳伸手一扯,抓来了个白胡子老头儿。 童婳问道:“感觉得到妖气吗?” 高图生略微眯眼,“还真是!” 东北角的夫余国,问道宫主折返回了难河,沿河而上,到了如今夫余国第一大世家,邱家。 只是,偌大邱家,没人能发现这位问道宫主。 宅子里,始终没能怀上孩子的邱夫人,正在潜心礼佛。 问道宫主朝东边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呢喃道:“还好还好,总算是不用死那么多人了。”m..m 新岛那艘渡船,杜神手中令箭冷不丁泛起光芒,有人声传出。 “调转船头朝西,别放一头妖到新岛。” 霍犬年皱眉道:“调转船头,朝西?为什么?” 东门笑酒轻声道:“掉头就是,我都懒得猜了。” 就说嘛!他都已经不把八荒当做什么大事儿了,又要保存九洲实力,又怎么会拉着大家全去死? 可转念一想,恐怕还是会损失极多人。 海上城楼,一声狂笑传来:“中土!拿下中土,便能入主九洲了!” “你仔细看看,这是中土吗?” 祸斗猛地转头,大惊失色,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刘景浊却来不及与他多费口舌,而是转头看向孤零零站立在最东边的陈黄庭。 陈黄庭咧嘴一笑,取出来了半壶酒,狂饮而尽。 “记得咱们最后一次喝酒吗?我藏了最后一点人性,在我这半壶酒中。” 刘景浊张了张嘴,却听见陈黄庭说道:“来吧!” 话音刚落,俊美青年化作一道剑光直往东去,法相竟也高达三千丈。 他站立那道门户中心,冲着西边,微微一笑。 我陈黄庭,算是个人吗? 门户之中,巨大法相略微弯腰,高呼道:“把我的名字挂在桃林!” 刘景浊盯着东边那道血红大门,声音略微发颤:“前辈,好了吗?” 拒妖岛上,一道剑光划破天幕,直奔东边门户。 郑红烛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好了,对不住,晚了点。” 三万里剑气贯穿战场,人间安子手持耕读,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舟子渔子紧随其后,三道光束瞬间穿过朽城门户,直奔八荒。 梓潼张恶,刑徒杨书薄,尾随人间三子过门。 陈黄庭的法天相地已经布满裂纹,法相眉心的本体也好似陶瓷一般,布满了裂纹。 他用尽最后一口气力,让头顶再生鹿角,随即呢喃开口:“安子前辈,出剑关门!” 八荒之中,过门之时,郑红烛神魂入星河,瞬杀星河之主,当场跨入大罗金仙境。 法相高达八千丈。 他转头面向两界门户,沉声道:“好走!” 一道剑光瞬发,陈黄庭坦然受剑,身死,门闭。 陈桨祭出武道真身,同样近八千丈之高。 张恶咧嘴一笑,天聋地哑由在身边。 杨书薄笑着换上一身战甲,手提长枪,也入大罗金仙境。 陈桨皱眉道:“左元放,你……” 可左珩川已经拿出那枚石头,同样破入大罗金仙境。 此时此刻,人间渔子呢喃道:“这次我不跑了,陆青城,我左元放不是胆小鬼。” 整座八荒,天幕仿佛都要被撕碎。 云海之中,有青蛟盘踞。 “他们两个好说,你们三个为何不被八荒天道压制?” 杨书薄持枪跃上云海,挤出个笑脸,轻声道:“灵炆,万年不见,你还是这样啊?这次,我不会放你走了。” 有个黑衣青年自云海中跨出,是那位八荒之主。 “剑道之主?知道吗,在八荒,我可不是大罗金仙。” 此时此刻的归墟战场上,祸斗站在城楼,直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他郑红烛跟陈桨,不是都在闭死关吗?怎么会在这里? 与此同时,一道剑光自西而来,“山主,没晚吧?” 刘景浊摇头道:“来得及。” 他瞬身去往阵法城墙,看着下方近三百登楼大妖,而自己这边,只有七十余罢了。 刘景浊沉声道:“宋男来。” 宋男来笑道:“好!” 话音刚落,城楼处,大阵运转,刘景浊已经身在城楼中心,手持那道戊己杏黄旗。 与此同时,被挖空的中岛,有密密麻麻的剑光朝着战场飞去。两万里处,南北两处岛屿,同样有绚烂剑光射出。 刘景浊再次开口:“薛障。” 一声似牛吼的声音传来:“在!” 紧随而来的,是自天幕落地的一道魔神身影,没有肉身,只有身影,也可以说,他是这杏黄旗之灵了。 刘景浊手持杏黄旗,化作剑光攀升至半空中,另一手取出人皇印,天生雷霆,海中火焰,已将战场包裹。 妖族除合道之外,齐齐跌境。 刘景浊低头看去,沉声道:“杀吧。” 妖门已关,合道也好登楼也罢,再无后继之力,我以九洲天道压你等妖族,抬头试试? 祸斗惨笑一声,大势已去了。 但他还是说道:“你真不知道通往浮屠洲的海底通道?六十合道已在浮屠洲,顷刻间便能拿下中土,关上门了又如何?这方天穹会被我们同化的。” 刘景浊冷声道:“说真的,我从没把你们当做什么对手的。” 我只是,不愿意死这么多人而已。 祸斗呢喃道:“孟休也骗了我。” 他以叹息,笑道:“行吧,既然要败了,那你也不是不能死了。” 刘景浊面色一沉,祸斗已然笑盈盈的站在刘景浊面前。 “你说,现在谁还腾得出手救你呢?” 与此同时,祸斗传音一众登楼:“我把海底的通道开了,你们,逃命去吧。” 这位朽城司阍,居然硬扛着九洲天道压制,冲上了开天门。 “谁能救你?” 刘景浊一笑,淡然道:“你觉得那位教祖,会让我提前死吗?” 有人站在人间最高处天门之外,笑着说道:“你说得对,我还真不敢让你死得这么早。” 祸斗冷笑一声,瞬间点燃魂魄,一声巨响传遍战场。 众人皆抬头,可烟尘散去,刘景浊毫发无损。 浮屠洲战场,孟休摇头一笑:“我也算是戍边功臣吧?” 只可惜,吃不了半饱了,少了六头合道。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16章 落幕(上)免费阅读。 第717章 落幕(中) 祸斗自爆的同时,有七道身影同时消失,不知去向。 而半空中一手持杏黄旗一手拿人皇印的青年人,毫发无损。 下方战场,有四头大妖忽然朝着南北两方逃遁。 牧沉桥沉声道:“北边的交给我。” 曹风笑道:“那南边的就给我吧。” 下方,剩余十余合道大妖已经被宋家老祖大阵困住,杏黄旗下,薛障也是等同于合道的存在。 刘景浊原本还以为恐怕要撑到八月十五,幸好,安子来的及时。 没了八荒天道加持,在九洲天穹与刘景浊双重压胜之下,阵法城墙以东,一众登楼修士,几乎是在屠杀了。 新岛那艘渡船,百余机甲傀儡并排站立于海面,静待而已。 而海底处,左春树嘴角一挑,冷声道:“一个都不能放跑,去了青鸾洲,再想找到就不容易了。” 三日之后的一个黄昏,战场终于平静。 那座阵法搭建的长城仍在,但城楼上,只一个年轻身影坐着。他身边放着两把剑,往常剑是插在地上,此时却是平放着。 刑寒藻与杜神先后落在城头,一个背剑,一个挎着夹鞘刀。 杜神轻声道:“真境之上都已经杀干净了,但玄衣与那七个家伙不知到了哪里。六位老祖回了拒妖岛,恐怕……即将散道。除了那三位大剑仙外,其余人都受了重伤。登楼修士,还剩下六十几人,与我预想之中的战损相比,天差地别。”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着手记录战功吧,让宋元青准备好,他有的忙了。” 杜神疑惑道:“刘先生好像,不太高兴?” 刘景浊摇头道:“高兴,怎么会不高兴。” 嘴上说着高兴,可就是没个笑脸。 刑寒藻冲着杜神施了个眼色,然后说道:“那我们先走了,善后之事我们看着安排。” 刘景浊只点了点头,坐着都没动。 是啊!远比想象中死的人少,可这是拿死了的那些人的命换的,那五位前辈身陷八荒,生死难料。 海是红的,都是血。 几位年轻天骄齐齐落在刘景浊身边,都还活着。 左春树看着从未如此平静过的归墟,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现在可以说一说了吧?”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妖族想要站稳脚跟,单单拿下拒妖岛是没用的,出了归墟一样会受到天道压胜。他们想要站稳脚跟,只有一个办法,拿下中土。大家都知道,我一直在那条远古流放之路有布局,其实那都是幌子,我早知道他们在海底有一条路。陈黄庭院中那棵桃树,里面藏着的是路线。所以浮屠洲那边早就准备好了人手,是一些杀力极高,但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来归墟的大前辈。”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继续说道:“青椋山西边那处鱼窍峡,曾是黄龙自囚之处,蕴含中土气运,我离乡前就把天井山的井带在了身上,就是城楼里那口。还有红酥看管的北边牢狱,其实是我请一位前辈建造的模仿八荒天道的小天地,人间三子几年前就在里面,适应天道,为的就是最后这个关门,因为门只能在那边关,但八荒是有大罗金仙的,如若不能适应八荒天道,即便是安子舟子,一样会受压制,无法破境大罗金仙,也就关不上门。” 左春树沉声道:“你一直含糊不清的,就是这个吗?” 刘景浊又抿了一口酒,点头道:“是啊!我还得营造出来一种咱们要退守青鸾洲的假象,为九洲保存火种的假象,得让他们相信,我们是抱着死绝的心态打这场仗的。要不然,朽城战力又怎会倾巢而出?” 陶檀儿问道:“事实呢?” 刘景浊轻声道:“事实就是,我从没想过要死很多人,也不觉得最后会多悲壮,结果,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才几天,折损了那么多人,要是安子晚上一个月出来,恐怕咱们真剩不下多少人。” 说着,刘景浊缓缓起身,取出许多小酒杯,人手递去一只。 然后,他拿出半壶十年都没敢喝的酒,依次倒酒。 “这酒,是陈黄庭东去之前给我的,说等仗打完了喝剩下的半壶。他那壶你们也瞧见了,我这半壶剩下不多,分了喝吧。” 他面朝东边,举起酒壶作敬酒状,也就剩下了一口酒。 “还有一件事,我现在就要说,不强求都帮忙,愿意帮忙的开口就是。” 沈白鱼笑道:“赶紧说吧,说完咱们上朽城。” 刘景浊便说道:“我这人皇身份,你们都知道了。但你们听说过远古三司吗?我是守门人一脉,最后一位守门人。之所以有人不让我死,是因为我死得太早,日后即便天门开了,外界那些人也什么都得不到。战事比我预期早两年结束,所以天门开时,会是十二年后。到时候,大家就得真有赴死之心了。” 袁盼儿皱眉道:“为什么?” 刘景浊呢喃道:“因为啊!天外有一位教祖,也是远古三司,寻路人。他为这天下找到的出路,就是重建天庭,然后推翻人间。说直白点,他觉得世道太脏,要将一切推倒重来,新的天下要由着他来。九洲天穹碎裂,可就不止合道了,开天门、大罗金仙,甚至想都不敢想的凌霄境界,都会出来。我要是不想法子关闭归墟战场,将来面对的就是双方夹击了。”.m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所以,诸位,十二年光景,拼命拔高境界吧,归墟战场只是其中一段落罢了。当然了,不强求。” 白浚仪没好气道:“废什么话?走,上朽城!” 刘景浊却摇头道:“不了,我去过了,你们去吧。” 人走光以后,刘景浊取出了一只白色荷包。 转身看了一眼拒妖岛,几天之内,拒妖岛会下一场雨,是六位老前辈能为这拒妖岛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天黑之后,刘景浊站起身,背好双剑。 姚放牛瞬身落地,“强撑什么呢?你飞得起来吗?” 刘景浊挤出个笑脸,轻声道:“欠你的钱,还回去怕是要些日子。” 姚放牛一把扯起刘景浊,骂道:“都他娘的说了谈钱伤感情。” 刘景浊笑道:“把我放在戍己楼吧,你先回去,晚点我让曹风带我。” 姚放牛干脆一把将刘景浊甩在了三楼露台。 走下二楼,大家都在。 刘景浊笑着说道:“很久没有这么人齐过了,交代几件事,很快就说完。我手里有本账簿,是这些年来各处出钱出力的山头儿,杜神找人立一块碑,立在换功楼前。原本我想立一座功劳碑,但现在不想了,戍己楼放在这里不动,海上战船残骸,都别动,就这么放着。另外,拿战功换钱的,这些年姬泉应该攒够了钱,战功都要核对清楚,特别是战死之人。” 刘景浊笑着起身,对着众人抱拳:“多年来,多谢帮衬。” 下方众人,抱拳回礼。 刘景浊笑了笑,迈步下楼。 曹风已经等在楼下了。 “怎么说?” 刘景浊轻声道:“先带我回去吧。” 合道剑修,速度没得说,眨眼光景就落在了含桃树下。 结果院中已经坐满了人,看样子是来的时候都带着小板凳。 刘景浊诧异道:“这是做什么?” 宋男来撇撇嘴,你什么德行,这些年来,我们还看不出? 姚放牛迈步走了进来,也带着板凳儿。 景欢也走了进来。 十二席议事,少了三个人。 叶芦台与巨船一起沉没,渔子身在八荒,高图生与童婳都在益山王府。 袁秘笑道:“没死,着实有些意外。” 秦翻雪轻声道:“没别的意思,只是知道你着急走,我们来告诉你一句话,别忘了你是生在拒妖岛的。” 刘景浊无奈道:“就说这个?事实如此,我怎么忘?” 宋男来板着脸说道:“婆婆妈妈的,就一句话,以后有事儿吱一声,为你赴汤蹈火!包括日后天门开时,这次没死,那就下次死。” 景欢淡然道:“我又躲不过。” 姚放牛什么都不用说,他还需要说什么?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说道:“我倒不是着急回家,只不过青鸾洲有些野草,总得斩草除根。有些事我还想不通,所以顺道会去一趟射鹿山的。”m..m 顿了顿,刘景浊咧出个笑脸,开口道:“说个不要脸的话哈,将来我要死在你们前头,青椋山若是遇事求到了你们头上,帮忙搭把手啊!” 秦翻雪黑着脸,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七位家主,几句话的功夫,就剩下陈家的年轻人了。 年轻人没好气道:“刘大哥你看你说的这话!” 景欢扭头离去,临走前说了句:“都说你刘景浊没朋友,现在看来,此言不虚。” 姚放牛伸手指着自己,“我……我算什么?”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问道:“你呢,什么时候走?” 姚放牛撇嘴道:“你老人家先走,老子给你擦屁股。” 刘景浊哦了一声,坐去含桃树下的藤椅上,就静静看着。 “十年来,还是死了太多人了。” 苏崮与刑寒藻回了院子,步子很轻。 刘景浊忽然起身,一步跃起,落在酒铺门前。 “赊我一斤酒。”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17章 落幕(中)免费阅读。 第718章 落幕(下) 赊一斤酒,这么些年,刘景浊真是第一次赊账。 酒铺附近原本还很嘈杂,可刘景浊落地并开口之后,周围居然安静了下来。 贺东陵很快取来酒壶,双手递给了刘景浊。 刘景浊拿起酒壶,倒了一半,喝了一半,再没说话,喝完就走出了酒铺院子。 之后就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笑声,“哈!仗打完了,刘贼开始薅羊毛了?” 刘景浊站在街上,笑着说道:“海上还有许多漏网之鱼,这就开始撒欢了?”壹趣妏敩 结果大家笑得声音越大了。 刘景浊摇了摇头,走到了蹲在街角的行目身边,和尚也喝酒了。 行目似乎知道刘景浊想问什么,便开口道:“中土佛门跟浮屠洲不一样,我们是可以吃肉喝酒的,当然了,不能娶妻。” 刘景浊问道:“为什么不去取北边那道机缘?” 行目摇头道:“不想。” 刘景浊摘下自己的酒葫芦,与行目的酒壶碰了一下,轻声道:“等我到了摩珂院,记得离远些。” 行目反问道:“有人要杀你,你那三个弟子会袖手旁观?” 刘景浊摇头道:“多半是不会的。” 行目笑道:“我也一样。” 刘景浊笑着起身,扭头离去,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见面时,还可以喝酒,但你拦我我会杀你。 出了坊市,刘景浊先去了一处小巷。 少年人就蹲在那水车边上,在等人。 现在人来了。 青年人走去少年人身边,伸手按住少年肩膀,笑问道:“你们家主说的?” 少年点了点头,“嗯。” 刘景浊坐在水渠边上,轻声道:“你的名字其实意思很大,有人跟你说过吗?” 少年人摇了摇头,答复道:“你知道的,我爹没读多少书,他最早给我起名叫元点的,我娘说这个名字跟给小猫小狗起得一样,后来就改成了元典,还有别的意思吗?” 刘景浊点头道:“有的。经书典籍,简称起来就是经典。元字是初始的意思,加上个典字,意思就很大了。嗯,简单来说,就是比经典还经典。” 宋元典哈哈一乐,身边这位,总是能说出不一样的解释。 不过笑完之后,又落寞了起来。 “家主说让我一定跟你道个别,以后想见会很难的。你以后不会再回拒妖岛了吗?” 十年间,身边这个一个月见两次的家伙,其实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有时候宋元典感觉,刘景浊比爹还像爹呢。 刘景浊一笑,取出之前那枚酒葫芦,递给宋元典,微笑道:“当然会回来,呐,酒葫芦送你了,我换了个好的,差的给你。” 宋元典接过酒葫芦,也拿出来一样东西,是他小时候刘景浊给他的糖果。 刘景浊诧异道:“还有呢?” 宋元典忽然转头,咧出个笑脸,轻声道:“咱们打个赌?” 刘景浊笑道:“赌了,说吧。” 宋元典便说道:“二十年内我要是能结丹,你回一趟拒妖岛?” 刘景浊点了点头,“好。” “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 只要活着,一定来。 死了就没法子喽! 不久之后,刘景浊到了北边一处种满鲜花的宅子。 “决定了?要去破烂山吗?” 红酥点头道:“决定了,不过会顺路去你的青椋山看看的。” 刘景浊笑道:“到时我不一定在,不过山上肯定有人。对了,北牢让徐瑶带走,权当抵债了。” 红酥眯眼一笑,“到现在了,还弯弯绕的?” 刘景浊只得说道:“九洲有许多妖族帮忙建立的山头,海里也有不少潜藏大妖,交给徐瑶,让她帮忙钓鱼。” 红酥点头道:“明白了。” 眼瞅着刘景浊要走,红酥喊道:“给我的孩子取个名字吧,男孩女孩的都要,我也不知道是男的女的。” 刘景浊道破了天机,“是女孩,龙丘棠溪早就看出来了。就叫拾冬吧,长大以后,要是想学剑,让她拜楚廉,栖客山的先生我去说,让孙犁收她。” 红酥点了点头,轻声道:“将来是否要有个姓,我会让她自己选。” 刘景浊微微一笑,“好的。” 这名字,其实没什么特别寓意。 只是想让那个孩子出生之后,不必被上一辈的事儿牵连。 其实陈黄庭还说过一句话,让刘景浊代转,但刘景浊想了许久,终究没能说出口。 又何必让陶檀儿心中生出芥蒂,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集,陈黄庭一厢情愿地喜欢,生前都没说出口,现在还说什么。 等走到换功楼时,已经半夜了,但大家都在忙,现在最忙的就是换功楼了。 宋元青见刘景浊走来,微微抱拳,开口道:“大致是可以持平的,还有些盈余,我家泉儿还是持家有方的吧?” 刘景浊笑骂一句:“你小子少在这恶心我,想好了没有,是去青椋山还是留在轩辕城?” 宋元青笑道:“当然是去青椋山,到轩辕城不成了上门女婿了吗?不过应该会在轩辕城待一段时间。” 刘景浊拍了拍宋元青肩膀,笑得合不拢嘴。 “我这钱谷一脉不就全了吗?姬泉担任司库,你来辅佐,还有檀烟丫头,我还愁青椋山赚不到钱?” 宋元青哈哈一笑。 刘景浊转过身,喊道:“姚月怜,你过来一下。” 年轻女子走来,眼睛红着,问道:“怎么啦?” 刘景浊递去一枚印章,轻声道:“以后有人欺负芦花山,只要不是你们不占理,可以大胆去方家坊市,就说有事需要帮忙。瘦篙洲的方家铺子,在飘摇城。” 等刘景浊走了,姚月怜才拿起印章看了看,这什么字儿啊?我也不认识啊! 宋元青看了一眼,轻声道:“篆文是,敢笑林禽不丈夫。” 年轻姑娘一下子泪如泉涌,她还以为刘景浊到现在还是见不得自家山主呢。 其实贺东陵那边也有一方印章,此时这位新任酒铺掌柜,正拿着印章偷偷抹眼泪。 因为师父留的信上说了,他的铭牌不能挂进桃林,酒窖里也不能有他的牌位。 贺东陵手中印章,有底款有边款。 底款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边款写着,戍边人,赵自次。 第720章 叫师伯 一只手按着姚妆妆的头颅,应该是雾水国皇后才对。 “就别想着跑了,我问什么就说什么吧,归墟的仗已经打完了,祸斗自爆,妖族死绝,八荒救不了你们。我们今天阵仗也大,三登楼一合道,还有我这个炼虚巅峰,外加戍己楼的军师,六个人,五个是剑修,你们死也够面子了。” 没等梅奇与姚妆妆说话,刘景浊转头看向被童婳拘押的家仙。 “毙了。” 童婳随手一捏,那位花费极大代价才养成的家仙,已然灰飞烟灭。 她甚至都没怀疑什么,说弄死立马弄死。 刘景浊松开手,扯来一把太师椅,翘起二郎腿落座,笑盈盈说道:“有件事我死活没想通,陈家老祖与陈晚渡死的太干脆,没来得及问,现在见着你们,反倒是想通了。高剑仙,仔细瞧瞧,这就是当年死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的至功山主与雾水国皇后。” 高图生沉声道:“看这样子,是了。” 刘景浊便又问道:“郦潇潇是妖,但不是八荒妖族,我说得对吗?” 到了此时,梅奇也好国师也罢,都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对,但有一件事,你想错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去雾水国后,不是你们设计引我,是郦潇潇自己。我搞错了一件事,鬼宅里那道分魂其实是想求救,但我当时没能发现,我以为那是你们一起的金蝉脱壳之计。” 梅奇笑道:“的确,假如你当时能发现,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童婳皱眉道:“不是八荒妖族,那是哪儿来的妖?”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叹道:“是清水堂祖师的坐骑,她……在瞧出来我没有察觉她的求救之后,才真正想到这个金蝉脱壳之计,用以自救。损伤了两道魂魄,只剩下夺舍郦潇潇的那道,的确是很完美了,连我都骗过去了。其实……其实她要是跟我说实话,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而真正金蝉脱壳的,其实是这二位。” 看向姚妆妆,刘景浊冷声道:“我猜这二位当时与郦潇潇说,你们要假死,之后会有法子去往八荒对吗?不然她不会瞒着不跟我说的。” 姚妆妆惨笑一声,“差不多,但去处不是八荒,而是浮屠洲。不管是哪里,我们都假装不知道郦潇潇的事情,她自己也觉得,死上三次,总能打消我们的顾虑,总能从此事之中脱离出去,以郦潇潇的身份好好做个人了。” 姚妆妆抬起头,沉声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显摆吗?” 刘景浊微微眯眼,笑盈盈问道:“我要八百年前建成的那批山头儿的名单,我知道你们有,谁先说出来我就不杀谁,我的身份你们清楚,我说不杀就不杀。” 两人各自沉默。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淡然道:“三个数,一……” 一个数读完而已,梅奇立即开口:“我……” 才说了一个我字,刘景浊已经一把扯掉姚妆妆头颅。 血溅了梅奇一脸。 梅奇发疯似的冲向刘景浊,“你不是说三个数吗?” 刘景浊随手一推,梅奇难进半步。 刘景浊淡然道:“我从三开始数的,心里数了,怎么,你没听见?” 梅奇惨笑一声:“那你把我也杀了吧,我不想说了。” 刘景浊满脸好奇,笑问道:“是因为我杀了她?没看出来啊!挺讲道义的。” 然后,姚妆妆居然毫发无损的站在一边。 可数又数了起来,“三。” “我说!” 刘景浊看了一眼手里头颅,叹息道:“这次是从一开始数的,还要再试一次吗?” 梅奇浑身剧烈颤抖,咬着牙说道:“你……像个人吗?” 话音刚落,好似光阴倒流,姚妆妆又完好无损地站在一边。 “三二一。” “我……” 刘景浊又是一声叹息,走过去将姚妆妆头颅放回其脖子上。 “挺好玩,再来一次?” 梅奇摇头似拨浪鼓,干脆了当的掏出来一枚玉简,颤声道:“都在里面了。” 刘景浊略微探视之后,问道:“保真吗?” 梅奇咬着牙,“保!能让她恢复吗?” 刘景浊笑道:“你都摇头了。” 梅奇这才意识到,身边女子,这次是真的被杀了! 刘景浊退了回去,抿了一口酒,淡然道:“我说话算话,不杀你。” 梅奇,愣住了。 片刻之后,他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自绝命脉。 刘景浊头头没回,只开口道:“肉身魂魄全搅碎,我说我不杀。” 曹风略微抬手,一道剑光过去,两道尸身已然化作尘埃。 这次刘景浊没有刻意让刑寒藻回避,方才让人毛骨悚然的三幅画面,她看得尤为清楚。 曹风叹了一口气,顾衣珏不觉得有什么,高图生与童婳更不觉得有什么。 刘景浊像是没事人一样,开口道:“你们两个抓紧返乡吧,回去之后喊上狄邰,去八业庙逛一圈,把脑子带上,做什么事情取决于看到了什么事情。狄邰应该借助鸿胜山火焰跻身登楼了,但即便是你们三个,也要小心些。” 高图生抱拳道:“那就离洲再见。”..m 刘景浊咧嘴一笑,看向童婳,轻声道:“就说你家高剑仙是聪明的吧?还有,赶紧把你脸上的疤除了,裴捣不是给你量身定做了除疤药吗?这么些年了,总考验过了吧?” 童婳笑着抱拳:“少管,告辞!” 话音刚落,两人就不见了。 曹风咋舌道:“好歹是我都羡慕的天骄,真就就这么听话?” 刑寒藻说道:“十年来养成的习惯,拒妖岛这些修士,大多都这样,山主的话就是军令。” 刘景浊摆手道:“只是一时没改过来,我也没改过来,以后说话还得注意点。” 但高图生跟童婳没觉得哪里不对,反倒觉得就该如此。 走出这座空空荡荡的益山王府,刑寒藻问了句:“有多少座山头儿?青鸾洲的除了益山王府跟胡荽山,还有哪里?” 刘景浊说道:“就益山王府,胡荽山并不是,只是姚妆妆而已。走吧,咱们赶时间,尽量赶在年前回去。对了,寒藻,你传音给姜柚,就说让她跟樊江月四处逛一逛,到时候一同回去。” 顾衣珏低声道:“现在就去射鹿山吗?会不会打草惊蛇?这些年的布局,都是以那座松鸣山为切口的?” 刘景浊笑问一句:“咱们三个联手,有几成把握能干翻姬闻鲸?” 第723章 让他道心偷个懒 有一处河谷,上游种满了梨树,下游全是桃树。 河谷南边的半坡上,有一块儿旱田,田间有个瞧着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正在辛苦锄地。 入秋了,早晚凉爽,但午时的大太阳还是晒得慌。 几天赶路,终于是到了束柳国地界,其实是绕了一下,此时在往刑寒藻长大的地方去,反倒要往东北走一段儿。 刘景浊一步跳了下去,落在地边上。 还真是干的入迷,连来了人都不知道。 刑寒藻轻轻落在刘景浊身边,就蹲着,没说话。 实实在在的庄稼人,一双布鞋丢在地边,打着赤脚翻地。仔细看的话,锄头磨得噌亮。 刘景浊小声问道:“见过就这么一下下锄地,把锄头磨没了的吗?” 刑寒藻咋舌道:“那得用多久?铁做的,不至于吧?” 刘景浊笑道:“那可真至于,跟九和国那帮人不一样,大多农人都会觉得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可能他们话说不了这么漂亮,但事儿做的会极其漂亮。” 铁杵磨成针的人刘景浊没见过,但把锄头磨成铁片的人,刘景浊是真见过的,还不少呢。 两人聊了好一会了,中年人终于是累了,停下来擦了擦额头汗水,冷不丁一转头,这才瞧见蹲在地边的两道身影。 日光实在刺眼,汉子伸手遮住阳光,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总觉得有些眼熟。 刘景浊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问道:“你娘的腿好了没?娶上媳妇儿了吗?” 中年人这才想起十多年前那个帮着自己推车的年轻人。 “哎呀!神仙老爷?你回来了?” 刘景浊笑着点头:“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中年人作势要跪,刘景浊赶忙一个瞬身过去,将其托住。 “行了,先答话。” 中年人缓缓起身,咧嘴一笑,笑容又黯淡了下去。 “老娘的腿好了,可几年前没过去一个冬天。我娘走之前我娶上了媳妇儿,多谢神仙老爷记挂。这些年神仙老爷去哪儿了?我娘走之前还念叨,我们家祖祖辈辈都要记住神仙老爷的恩情的。” 刘景浊摆摆手,笑道:“我也没帮你种地挣钱的,记这个作甚?” 中年人笑得极其开心,“不说了,走,咱们回家吃饭去。” 刘景浊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了,下次路过再吃,我着急赶路,也就跟你说几句话。” 说着又掏出几两银子,“买头牛去,能轻松些,也能多开几块地,日子就有了盼头。” 中年人推脱道:“可不敢要,我……” “收着吧,好好过日子。” 喊了一句寒藻,两人同时返回剑舟。 现在刘景浊终于是有了些笑脸。 自打九和国出来,他可就一直板着脸的。 两位大剑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会做这种事?” “难道你就会?” “所以人家是山主嘛!” 扪心自问,曹风觉得自己要是碰见这种事,撑死了丢些钱,绝不会跟人啰里啰嗦聊几句,别说几句,一句都嫌多。 原因很简单,嫌麻烦。 自上剑舟以来,刘景浊首次面向船尾,以背部阻挡罡风。 他问道:“你不是有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吗?回去之后可以找他们喝酒,但一定要上家里找上家里喝。都奔三十的人,多半已经成家,你又是个女子,省的被人误会。” 刑寒藻白眼道:“以前山主下令的时候怎么不想这么多?在戍己楼上,山主就是抛下一件事,几天之后要见结果,可从不考虑我们难不难。” 刘景浊淡然道:“不是不考虑,是觉得你们做得到,你们也必须做得到。” 也是这会儿,刘景浊才发现,自己大多数时候,还是把身边的丫头跟小子们当做孩子,其实他们都长大了。 就像刑寒藻,比刘景浊小十六岁,其实已经三十了,姜柚也三十了。放在凡俗市井,孩子都在读私塾,而自己还觉得她们是个孩子。 这个毛病得改一改。 这天傍晚,四人进了一处小城,刘景浊笑着说他还在这城里牢狱之中蹲过呢。 走去一处茶铺,门口两个至多十岁的孩子,各自拿着一柄木剑,打的有来有回。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瞧着一边儿大。 刑寒藻深吸一口气,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长大的地方。 刘景浊问道:“到现在十二年多才首次回乡,感觉如何?” 刑寒藻咧嘴一笑,“就是舒坦!” 曹风凑过去刑寒藻身边,问道:“寒藻丫头,里边儿茶叶能拿吗?我是说不给钱的那种。” 顾衣珏扭头问道:“曹大剑仙,好意思吗?” 平常顾衣珏其实挺正经的,跟曹风在一块儿,倒是显得不那么正经了。 刘景浊没搭理二人,因为前方两个孩子,互相敲到了头,此时各自蹲在一边,哭鼻子呢。 刘景浊笑着上前,一手按住一颗小脑袋,先看向男孩:“你叫姚新语?” 男孩一愣,刘景浊已经看向了女孩,“你叫姚新沐?” “你们两个谁大啊?” 女孩立马止住哭声,喊道:“我我我!” 男孩撇着嘴,委屈巴巴的:“就大我不到半个时辰,我才不叫她姐姐呢!” 都给刘景浊逗乐了,“大一刻也是大啊!你们的爹娘呢?” 铺子里真好走出来个妇人,手里拎着柳条,看样子是常用的啊! “你们两个……刘先生?还有这是,寒藻吗?” 刑寒藻笑着上前,轻声道:“小妏姐,是我。” 十二年前还很年轻的女子,如今已经有些显老了。 小妏赶忙说道:“你们两个赶紧回去,告诉你爹,就说刘先生跟寒藻来了,让他赶紧去捡些田螺去!等天黑了就瞧不见了。” 说完就忙不迭的关门,一边关一边说道:“姜柚那丫头,走的时候太急,想让她带点东西都没带上,幸好你们回来了。这些年上哪儿去了?寒藻也是的,你跟玉川简直一点音讯都没有。” 听着有些絮叨,回去路上,刘景浊问道:“老婆婆还在吗?” 小妏轻声道:“姜柚走了没多久就去了,临走前还念叨,说柚丫头跟荞丫头好像。”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实在是……” 小妏却说道:“太奶奶走了没几天,爹也走了。” 见刘景浊有些沉默,小妏赶忙说道:“这两位是?寒藻也不介绍介绍?” 刑寒藻便指着曹风说道:“这是我们青椋山的首席供奉,那位是青鱼峰主,都是我们山主的下属。” 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一会儿就到了一处院子。 刑寒藻打听了一下自己两个玩伴,听说一个孩子都四五岁了,另一个刚刚成婚不久,早回个把月还能赶上吃喜酒呢。 刑寒藻一个女孩子,玩伴却男的。 就像是许久没见的远房亲戚,招待那叫一个客气啊! 两个孩子倒是都不怕生,依旧在院中舞剑,那真是风魔乱舞啊! 天沉下来后,姚生水提着一筐田螺回来,看样子是很着急,满头大汉。 两个孩子一股脑儿冲过去,抢着喊爹。 看得顾衣珏那叫一个羡慕啊! 曹风打趣道:“再憋几年,北楼主长大还需要些日子。” 顾衣珏只轻声道:“我羡慕在,我从来没个可以黏的爹。” 要是院子里别人说这话,曹风还能感动一番,可你顾衣珏一千多岁的老家伙了,你爹的骨头估计都成灰了吧说这话不恶心? 于是曹风气笑道:“你给我死一边儿去!” 姚生水让两个孩子把田螺提去厨房,刑寒藻也去帮忙了。 他擦了擦手,对着刘景浊微微拱手,叹息道:“你怎么不见老啊?” 刘景浊轻声道:“可你老了。” 姚生水笑道:“都过了四十了,该老了。刘先生与这两位先坐,我去取酒。” 刘景浊转过头,问道:“这两个孩子还不赖吧?” 顾衣珏瞬间明了,抢先开口:“男孩给我做弟子。” 曹风无奈道:“那我就手收那小丫头呗。” 刘景浊呵呵一笑:“想得美!” 其实是因为青椋山太远,刘景浊不想这么早把两个孩子带走。 回头给葬剑城一封信,看看左春树愿不愿意收徒吧。要是不愿意,那就只能让孙文惇来了。 一顿炒田螺,刘景浊可终于吃上了。 此时刘景浊才说道:“我娘喜欢吃这个,是个老奶奶做的。” 小妏笑着说道:“放心,我跟太奶奶做的,味道一模一样,姜柚那丫头想学,我教了三天,愣是没教会。” 刘景浊笑着摇头:“那是我二弟子,不笨,但就是不爱去厨房,想学就很好了。三弟子后来赶路,没来得及过来。大弟子要是来,肯定学得会。” 聊到了深夜,无非就是家长里短,互相问问近况,聊一聊这些年来的趣事。 曹风与顾衣珏忽然发现,此时的刘景浊,心中戾气,竟是在缓慢化解。 院子太小,刑寒藻就跟小妏还有两个孩子去了茶铺歇息。 翌日,刑寒藻大清早的就去找了两个玩伴,特意找刘景浊要了青椋山的酒水。 她说,小时候偷偷喝酒,现在总是可以光明正大了。 刘景浊传了两个孩子那套八段锦,操练了一整天。 打好根基,日后修炼会轻松些。 孩子嘛!自然懵懵懂懂的。 女孩还好,姚新语只炼到中午吃饭,就急不可耐的跑到刘景浊面前,眨巴着眼睛,问道:“刘师傅,我现在天下无敌了没有?我怎么还不会飞啊?” 竟是给刘景浊问住了。 姚新沐撇着嘴,声音清脆,语气却像个大人:“你以为是干什么呢?柚儿姐姐不是说了,练武要循序渐渐……” 刘景浊纠正道:“循序渐进。” 小姑娘赶忙点头:“哦对!循序渐进,然后一步一个脚印,不能着急的。即便是柚儿姐姐的师父教咱们,我想怎么也要练三天才能天下无敌吧?” 刘景浊笑意不止,脑海中只浮现两个字,天真。 这年头,天真二字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儿了。如一句,‘你太天真了’,像是在说人没脑子。 可事实上,想要做到天真二字,那是何其难!对炼气士来说,天真二字是称赞才对。 毕竟是孩子,一整天,到黄昏时,晚饭都没吃就睡下了。 饭桌上,姚生水笑着说:“这两个孩子看起来不适合练武啊!” 曹风插嘴道:“资质算不上拔尖儿,但不差,起码比我跟顾老弟要好很多。但适合练剑与否,还得再瞧瞧。” 曹风也好顾衣珏也罢,都没觉得自己资质有多好,真心这么觉得。 刘景浊笑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带去我那边实在是太远了,我也就没打算。这两天我会传信一封,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先在这里教导吧,以后的事得看他们适合什么。” 说到了这里,刘景浊又补充道:“走炼气士的路子,我是不认为要与世俗脱离开来,但真要成了炼气士,没法子长久陪在你们身边的。就说我,奔五十的人了,几乎没怎么在家乡待过,一走就是几年十几年的。” 夫妻两人对视了一样,有些沉默。 孩子还小,一时之间真的很难做决定。生儿育女,哪个不想儿女常在? 刘景浊开口道:“你们别记这个了,我先找人来这儿教导,以后的事情,他们两个自己选择。” 有些事情说不好,能引气入体自然都好说,万一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那一切都是白搭。 入夜之后,刘景浊走出院子,去了茶铺那边。 果不其然,刑寒藻就坐在铺子门前,脸蛋通红,看起来喝了不少。 刘景浊走过去,问道:“你酒量这么差的吗?” 刑寒藻咧嘴一笑,“我都怀疑拒妖岛的酒掺了水了,山主向来不喝水只喝酒,喝不出来?” 刘景浊摇头一笑,“怎么?十几年不见,小时候的好朋友再见面,不是无话不谈了?” 刑寒藻沉默了片刻,单手托腮,轻声道:“我以为会跟山主与姚宗主那样,即便十数年不见,见面了还是能有说有笑,甚至互骂。可他们对我特别客气,喝酒都要把酒杯压低,恨不得拉到地上去。年纪最大的,前些年娶了媳妇儿,购置新房欠了一屁股债。年纪小的那个,刚刚成亲,在县衙混了个小吏,学会了吃拿卡要,过得还行。我看啊!要不是我回来,那两人离得再近也不会一块儿喝酒的。” 刑寒藻又问一句:“山主,你十三四的时候,有那种偷偷摸摸买酒去外面聚的朋友吗?” 刘景浊摇头道:“我那个年纪在打仗,小时候也没什么朋友,谁敢跟二皇子交朋友。” 刑寒藻哦了一声:“差点儿忘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在戍己楼这么多年,我也长大了,我明白,是因为大家都长大了,各自有了家,忙起来也就顾不上了。一个看着家庭美满,其实欠了一屁股债,每天一睁眼就要想法子让一家人吃饱。另一个瞧着人模狗样,在各处铺子吃饭都不用给钱的。可事实上,真在当官的面前,一点儿尊严的没有。” 刑寒藻转头看着刘景浊,嘟囔道:“以前在戍己楼看着那些戍边人战死,沙盘上光点一个个接着消失,那时候觉得,人世间可能没有比这个更惨更苦的事儿了。可今天这顿酒,我又觉得,人间苦,牛毛多。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他们身上,那就是能砸死人的大石头了。” 刘景浊轻声道:“那你在伤心什么?” 刑寒藻一下子哽咽起来。 “一个喝多了,不小心把酒洒在我身上,就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差点儿就跪下了。还有一个,就打碎一只盖碗而已,就坐在那里惴惴不安。到最后,两个人都装醉,我就付了酒钱,先走了。” 年轻姑娘皱着脸,哽咽道:“我本来就打算付钱的嘛!为什么要装醉啊?跟我道什么歉?打碎个盖碗而已,我赔不起吗?他们怎么都为这些对我这么生分啊?” 刘景浊明白,姜柚伤心的不是掏了钱,更不是两个人的生分,而是昔年好友,长大了,过得却都不如意。即便过得不如意,却还要强撑出来一个过得很好的样子。 能劝的,但刘景浊没劝。 人的路都得自己走,你刑寒藻走的路多,见得场面大了,自然就把这些事当做是小事了。 三十岁的炼气士,说白了跟个十几岁的孩子没区别,除了时间足一些,比同龄凡人在某些事情上差远了。 那两个儿时好友要讨生活,要养家糊口,但刑寒藻不用。 而刑寒藻要修炼,要想法子更上一层楼,那两个朋友也不用。 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陪着刑寒藻坐到次日清晨,吃完了早饭,剑舟继续往西。 一路上又去了几个地方,如家里精灵极多的一处富户。那家人到现在还供奉罐儿神、蜡烛神之类的,反正想得到的东西,在他家几乎都能寻到,都有神位。 路过一处名叫年益山的地方,刘景浊特意落下,在年益山做客一天。 倒是一座挺好客的山头儿。 走的时候是偷偷离开的,等到年益山修士发现时,那几位客人居住的地方就留了一道匾额,上写大年山。匾额边上,放的是几枚青色钱币样式的物件儿,都不晓得是个啥。 等到老山主到,才发现一枚漆黑令牌。 令牌上,一面写着青鸾洲,另一面写着大年山牛放馗。 第一册拒妖传上有这个名字,是最早的戍边人之一。 就这样,好像刻意放缓速度,半月时间,曹风跟顾衣珏明显感觉到了刘景浊戾气在消散,一颗紧绷的心也开始变得松弛了。 八月十五,一大清早,绿坞湖到了四个人。 山门处的人没变,但少年已经成了年轻人了。 刘景浊与当年一样,笑问道:“小友?” 年轻人转头看了一眼,下意识一句:“几位前辈有拜帖吗?” 刘景浊笑盈盈盯着年轻人,“不记得我了?” 年轻人想了好半天,直到瞧见刘景浊背后的两把剑,这才猛然想起什么。 “这不是教拳的刘师傅吗?” 话锋一转,年轻人叹息道:“可惜大姐最近不在,湖主爷爷也还没有回来。” 刘景浊轻声道:“快回来了,我比他先走,他至多月余时间就会回来。” 顿了顿,刘景浊问道:“我能去你们演武场走一走吗?路我认得。” 年轻人点头不止,“当然可以啊!湖主爷爷跟大姐都说了,只要刘师傅来,就是自家人。”壹趣妏敩 去往演武场的路上,顾衣珏笑着说道:“当年山主对绿坞湖意见可大。” 刘景浊气笑道:“提起这个,我就想把陆青儿揪出来揍一顿,死孩子!连我都忽悠!” 顾衣珏哈哈大笑,曹风跟刑寒藻则是各自一头雾水。 于是顾衣珏就讲了个小贼猫的故事。 听完之后,刑寒藻神色古怪,心说这姑娘怕是缺根弦儿吧? 还有,一个炼气士,喜欢小偷小摸是个什么毛病? 演武场里,又换了一批孩子。 曹风与顾衣珏就看着刘景浊一个个问,问那些孩子,他们的爹是谁,娘是谁。 等孩子说出来个名字,刘景浊立马说出来那个名字立功多少,如何战死的。 记得可真是清楚啊! 绿坞湖三千年来没变过,收留战死戍边人的孩子,有资质的酒培养修炼,没资质的,就教他们靠自己活下去的本事。 教了一天拳,天黑之后,刘景浊说自己去个地方,让曹风跟顾衣珏留两手剑术。 刑寒藻要去一趟鱼雁楼,传信回去,正月十五青椋山议事,各地牒谱修士,能回去的都要回去,最好是赶上过年。 不过她有些担心,于是走之前问顾衣珏:“山主,好像有点儿怪啊?” 顾衣珏轻声道:“从益山王府到现在,他整个人才慢慢松弛下来。别跟去,就当,就当让咱们山主的道心,偷个懒吧。” 剑客落在一处湖泊边上,找了块儿大石头坐下,笑盈盈地看向湖面。 远处有个年轻妇人带着孩子,提着刚刚洗完的衣裳,快步北边去。 妇人边走边说道:“丫头,以后见着这种人,离远点啊!十多年前,你娘就在这儿见过个人,跟他长得很像,也背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被娘亲拉着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偷偷瞄了一眼大石头上坐着的背剑青年,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她的娘是从哪儿看出来这人不是好人了? 而刘景浊,干脆躺在了石头上,抬头看向天幕。 今日八月十五,有人湖畔望月,有人坐在山巅,喝着酒葫芦里的酒水。 「不好拆开,所以就这一章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23章 让他道心偷个懒免费阅读。 第725章 过瘦篙(二) 十三年不到,当年笼络一洲天骄的璃月王朝公主,摇身一变成了璃月女帝了。 瞧瞧这俩死心塌地的登楼修士,战场上没见着,在这儿倒是挺横啊? 吕夭瞪了两边登楼各一眼,又赶紧冲着刘景浊抱拳,歉意十足。 “刘先生恕罪,是吕夭的错,下不为例。” 刘景浊点了点头,“知错就好,给我搬一张凳子,我坐着与女帝聊,身上有伤,久站不住。” 已经有人跑去船楼,取出来了一张太师椅,很快就放在了刘景浊身边。 刘景浊笑盈盈看向吕夭,后者眉头略微一皱,但很快舒展开来,笑着说道:“刘先生稍等,我去取。” 左侧站着的白衣登楼面色一沉,转身说道:“陛下,且能如此?”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耳边有人声传来,离得极其近。 “我不想坐了,烦劳女帝搬个躺椅。” 那人猛地转头,这才发现,刘景浊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一步之外。 “刘景浊!别太过分了,十大王朝的皇帝,不是你能羞辱的!” 渡船猛地一沉,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巨响,与此同时,说话的登楼修士已经整个人镶嵌进了甲板。 另外一人刚要动弹,一柄飞剑已经替其开了眼,飞剑入眉心已一寸。 刘景浊拍了拍身上灰尘,重回甲板最前方,笑盈盈开口:“抱歉,戾气有点儿重,女帝切勿见怪啊!” 吕夭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脸,轻声道:“怎么会,刘先生有大恩于我,别说取个坐榻,帮刘先生更衣又能如何?” 刘景浊笑道:“更衣就不必了,我快站不住了,受伤太重,没法子。” 吕夭笑道:“刘先生稍等,马上就来。” 走进船舱,吕夭面色当即沉了下来。 “朕有没有说过不要招惹他!谁让金鼎宫的人传信来的?璃月王朝在归墟本就出力极少,你们两个面都没去露过的登楼给他摆谱儿,找死吗?” 有人搬来躺椅,轻声道:“陛下。” 吕夭深吸一口气,拿起躺椅,换成笑脸,扭头走出船舱。 放下躺椅,吕夭笑着说道:“刘先生别跟他们见识,我会跟刘先生解释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已经摘下佩剑放在一旁,自个儿则是躺在了藤椅上,干脆闭上了眼睛。 “哎!好几年了,就上个月睡了一觉,这鞋子许久没脱,我又没力气。” 吕夭眼睛一眯,笑道:“刘先生要不要泡个脚?” 刘景浊笑道:“能泡自然是好,可惜我身受重伤,没力气啊!” 吕夭也是一笑:“刘先生稍后,我去去就来。” 这趟进去船舱,出来时,吕夭已经退去龙袍,换上一身朴素衣裳,端着木盆出来了。 这位新任璃月女帝,在两位登楼修士目光之下,轻轻抬起刘景浊的腿,“上次天下大会就见刘先生手指有伤,没敢问,能说吗?” 刘景浊淡然道:“被妖族算计,不小心被剁了,这是小伤罢了。” 吕夭点头道:“刘先生试试水温。” 刘景浊眼睛都没睁开,只是说道:“我皮糙肉厚,都行。” 此时此刻,远处云海之中,几个人静静看着渡船甲板。 堂堂璃月女帝,此时此刻,半跪着在帮个青年人洗脚。 云海之上,那位悲春崖宗主笑了一声,摇头道:“不愧是父子,折辱起人来,一个比一个狠。” 后方中年人叹息道:“会不会太过分了?” 不远处宗主淡然道:“不过分,吕夭太着急了,即便沈白鱼在这里,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渡船不远处的剑舟上,顾衣珏神色古怪,轻声道:“咱们山主,很少这么羞辱别人的,这是怎么啦?” 刑寒藻揉着眉心,说道:“这些事情我倒是真不知道,山主不说。不过,就连贵霜都派去不少朝廷供奉,璃月王朝却是雇佣的散修,光是这点,理由够充分了。但肯定不光如此,要不然山主不会故意去羞辱她的。” 一个人什么模样,藏的了几天,藏得了十几年吗?在几个人眼底下藏的了,在那么多人眼底下压藏的了? 他刘景浊就不是个会平白无故去羞辱谁的人。 曹风轻声道:“姜柚有点儿慢,我去带她,你们等着吧,估计得一会儿呢。” 是得一会儿,刘景浊躺在椅子上,也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的睡着了,反正是鼾声如雷。 而璃月女帝,就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当了皇帝的代价就是废除炼气士修为,但她钻了个空子,转而修了武道。再加上服用一些丹药,容貌其实远没有三四十的样子。 那两外登楼修士,一个镶嵌在船里,另一个额头还插着飞剑,动也不敢动。..m 船舱之中,随行官员不敢出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吕夭转头看了一眼船舱,冷不丁发现,有剑气隔绝。那就是说,除了甲板上的两个登楼之外,再无人看得见她方才给人洗脚的样子。壹趣妏敩 她再次看向刘景浊,眼神复杂。 于是她又走进船舱,这次是找了一双干净袜子,出来给刘景浊穿好鞋袜,再次站在一边。 此时心中反倒没有一开始的气愤,也没帮忙脱鞋洗脚时的隐忍之意,倒是觉得自己该被如此惩罚。 因为吕夭觉得,的确是自己过于着急了。 躺着的人,睡得死沉,是真睡着了,一路上御剑,损耗灵气极多,双花琉璃身的体魄都有些撑不住。 方才又动手教训那个登楼修士,确实有点儿累了。 直到黄昏,一头青色巨兽到了此处,有个身穿青色修身长衫的年轻姑娘一步跃上甲板,刚要开口,却见吕夭做了个噤声手势,姜柚这才发现,自家师父鼾声震天响。 姜柚撇了撇嘴,招呼来白小喵,轻声道:“睡着了,咋个办?” 白小喵嘟囔道:“我又不敢吵醒主人。” 刘景浊猛地睁眼,转过头,这次穿衣得体,就不说你了。 “先回去,跟他们一起等我。” 姜柚哦了一声,抱起白小喵,听话离去。 刘景浊还没发现自己换了一双新袜子,他只是心念一动,将飞剑清池召回,同时开口道:“你们两个死远点,看着就烦。” 在吕夭点头之后,两个登楼修士瞬间消失。 吕夭轻声道:“我知错了。” 刘景浊只说道:“璃月王朝雇佣修士去往归墟,的确是你的错,这点你认错没用,等最后一册拒妖传出来,该受的嘲讽少不了。但选边站,你没错,只是你不该那么着急去笼络瘦篙洲天骄,怎么就等不到仗打完了再去用你那蹩脚帝王术呢?你以为选个硬靠山,就能摆脱悲春崖的控制?想什么呢?” 吕夭苦笑道:“我是个女子,要是没人支持,我很难坐稳这把椅子的。悲春崖那边模棱两可,我登基的时候,都没有悲春崖修士来。”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声音冰冷:“选大帝站边以保你璃月王朝兴盛,我能理解。况且我这人皇,说白了是无可奈何才主动顶上去的,我懒得去以人皇身份去让九洲王朝怎么样。” 吕夭苦涩一笑,开口道:“可刘先生还是生气了。” 刘景浊淡然道:“觉得本就没骨头的璃月王朝,到了你手里更没骨头了而已。看在你此时没有多少不服气的份儿上,给你一句忠告,少耍小聪明,小心被人耍了。” 吕夭沉声道:“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刘景浊缓缓起身,笑道:“给你打个比方,一对情侣,很快就要成亲了。但最近男方知道一直有个男的给女方写信,女方是会把信给男方看的,且也不怎么回。不过信中那个男的说,后悔当年没有追求女方,且得知女方生活之后,在明知道女方即将成亲的情况下,表示为女方现在的日子担忧,让女方好好考虑考虑。然后,不久后有一天,女方忽然说,她想出去走走,去的地方还是那些信来的地方,男方还拦不住,你说那个男方会怎么想?” 吕夭轻声道:“不是一回事,况且即便那个女的去了,只要不发生什么,那也没事啊!” 刘景浊摇头道:“是一回事,有个词儿叫心存芥蒂,男女互换位置,是你的话,还会毫无保留的去相信未婚夫?” 刘景浊走去渡船边缘,笑着说道:“无关做与不做,即便前面故事中的女方什么都不想,但这么一连串的事儿在里面,她没考虑到对方感受,就已经不可挽回了。更何况,你已经做了。所以啊!用不着反悔,别太过分就行了。要是真拎不清,到时候沈白鱼也别想拦住我。” 话锋一转,刘景浊回头一笑,轻声道:“吕夭,好自为之吧!” 吕夭急忙开口:“那我要怎么做?” 刘景浊淡淡然道:“当皇帝也好,当公主也罢,耍谋算、工心计,都可以,没人拦着你,对得住良心就行。” 何况九洲要出一尊大帝,板上钉钉的事情,我拦你归附大帝作甚? 今日教训教训你,是因为你手伸得太长,该不该管的,你都插一手。 想必已经有人游说过八洲九座王朝了,景炀王朝与新月王朝还有大瑶,当然不会点头。璃月王朝已经点了头,其余的,难说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25章 过瘦篙(二)免费阅读。 第726章 过瘦篙(三) 风狸背上居然驼了一座院子! 饶是刘景浊见多识广,瞧见这一幕,也险些惊掉下巴。 刘景这都没敢着急上去,而是站在半空中,开口道:“姜柚,风狸是你的伙伴,跟白小喵一样的,你最多骑乘就是了,搬个宅子让它驼着,不像话了啊!” 姜柚脑袋一缩,还在想怎么说呢,风生兽便抢先开口:“刘先生,我自己要驼的,这样能省好多钱,给我买好吃的啊!” 刘景浊半信半疑,看向姜柚,问道:“确实如此?” 姜柚点头道:“确实啊!师父你不知道,她可能吃了!我省的路费全成了她的伙食,楚廉跟赵焱都能作证的!” 刘景浊这才落在风狸背上,同时问了句:“赵焱呢?” 姜柚嘟囔道:“他到瘦篙洲后,景炀王朝传信,说是他外公病重,着急回去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樊江月呢?” 姜柚说道:“在飘摇城呢,没跟来。” 等到曹风几人先后落下,姜柚这才麻雀似的问道:“师父师父,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 刘景浊轻声道:“去萍国吧,找个人。” 先前让曹风找了一圈儿,也没能找到。当年东出之时,落地瘦篙洲后遇见的金萍国武夫。 姜柚点点头,“然后呢,然后呢?咱们一块儿去一趟灯影洞天行不行?” 刘景浊点了点头,“也不是不可以,到了再说,见过你们小师伯了?” 姜柚嘟囔道:“确实有点儿疯啊!” 刘景浊还没接话呢,就听见姜柚又叽叽喳喳一通:“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去哪儿?” 刘景浊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儿,“然后回家啊!” 迈步走进院中,刘景浊缓缓摘下山水桥,双手将其平捧着,看了好半天。 老伙计,跟了我三十年了,今个儿给你换个主人,她不会比我差的,信我。 接着,刘景浊左手握住山水桥,反手持剑,剑柄朝着自己,平放剑身,右手以双指抹过剑身。 曹风与顾衣珏对视一眼,都是剑修,都能感觉得到,山水桥已是无主之剑。 这,是要传剑吗?怎的如此潦草? 果然,刘景浊将山水桥丢给姜柚,轻声道:“让它认主,以后山水桥就是你的了,帮我照顾好啊!” 姜柚愣了半天,以前师父确实说过山水桥要传给自己的,可现在…… “师父,先等等吧,桃子的剑还没有拿回来呢,我要是拿了山水桥,我怕她心里不舒服。” 刘景浊摇头道:“赶紧认主,年后我会跟她一块儿去一趟斗寒洲,她取剑,我看她取剑。再说了,我有别的东西给她,你们别这么早就想着分家产行不行?” 看得刑寒藻那叫一个羡慕啊!..m 刘景浊当然看得出,于是转过头,笑着说道:“我会给你找一把适合你的好剑的,你放心。” 刑寒藻适合跟着龙丘棠溪修习,天生亲水嘛!刘景浊手里暂时还真没有合适的剑,连合适的灵剑都没得,别说仙剑了。 不过自家三个弟子,倒是人手一把仙剑了,姜柚甚至有两把,另外一把剑,也是八棱剑,不过样式与独木舟差的有点儿大。 打发姜柚回屋子炼剑去了,刘景浊微微一颠,少了一把剑,还真是有点儿不习惯啊! “风狸,去萍国吧,落在萍河中游就行,可以慢一些,天亮前到就行了。” 风生兽口吐人言:“好的。” 院子布置就跟拒妖岛上刘景浊的住处差不多,刘景浊便坐在个藤椅上,轻声道:“当年不给渡船停靠的山头儿是哪个?给曹首席跟顾峰主介绍一下,让二位去一趟,咱们飘摇城碰头。” 有些账不是不算,只是时候没到,现在到了,顺手的事儿而已。 曹风笑问道:“大概要多大动静?” 刘景浊笑着说道:“动静不必太大,就说是我派你们去的,将主峰山巅削了,砍碎,顺便跟他们山主讲讲道理。” 曹风与顾衣珏对视一眼,哦,那就明白了,动静不必太大,一般大就行了。 那底线就是别打死人嘛!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早去早回,晚点儿也没事,要是赶不上的话,赶在十月初在傀山碰面,到时候一起回中土就好。” 曹风与顾衣珏一起抱拳:“明白!” 过了片刻,刑寒藻拖来一把椅子坐下,问了个很有意思的话:“假如不必赶在年前回山,山主还会去什么地方?” 刘景浊想了想,答道:“那就多了,不过也耽误不了多久的。但是要在神鹿洲跟离洲,就有的耽误了。” 刑寒藻哦了一声,又问道:“山主是想把我归在掌律一脉吗?” 刘景浊笑道:“那是当然,你是我钦点的下任掌律。” 青椋山上,谁都不愿意当官,估计陈文佳巴不得有人接过她的位子,她也就能四处胡游乱转去了。 听白小豆跟姜柚说,陈文佳待在山上都要憋坏了。 也是,除了喜欢守着客栈的几个,其他人都是闲不住的主儿,都想出去逛一逛。 刑寒藻又问道:“那山主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报仇?” 刘景浊轻声道:“一趟瘦篙洲返回,估计要在青椋山待个一年多日子,等把中土的几件事半完,就可以下离洲了。”.m 事情要一样一样干,松鸣山做起手,从挂壁楼开始清算。 刑寒藻点头道:“那就行,回去之后我总能看到一些不知道事情了吧?你不跟我说,我没法儿帮忙啊!我觉得我这十年狗头军师当得还不算差吧?山主你不必瞒我了吧?” 差?别说刑寒藻跟杜神了,去得早的尚无山门的修士,阿祖尔跟东方疾临,只要说想找一家山头儿,估计九洲各处宗门头都要抢破去。若非刑寒藻是刘景浊带去的人,估计抢她的人都要打起来。 虽说戍己楼上拿主意的是刘景浊,但许多策略,临时应变,这些事情二楼修士做得极好的。 如今九洲,戍己楼修士去哪儿都是座上宾。 刘景浊喝了一口酒,轻声道:“进了掌律一脉,你可以进去一处地方,那地方是我这么些年所有的收获,极其杂乱,好在是如今已经理清楚一些事情,到时候你可以帮忙查缺补漏。” 当然了,有些不能说的事情,那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风狸在往西行进,半夜里,路过一处地方,刘景浊忽然想起什么,便说道:“你们先走,我下去一个地方逛一逛,很快就会追上你们的。” 说罢,已然御剑离去。 剑光往东南千余里,最终到了一处小岛上,此处岛屿,以擅画符箓而出名,也就是瘦篙洲天骄吕火丁的山门所在。 此时已在亥时,大半夜了,岛上几处屋子却还灯火通明。 在人家山头儿,不好撒开神识探视,刘景浊便喊了句:“钟岛主在吗?刘景浊路过此地,讨一杯水酒。” 明显有嘈杂声音传来,“刘景浊?刘贼?!” 好嘛!这个刘贼,到哪儿都听得见,怕是逃不掉了。 好在是有人冷声一句:“都给我闭嘴,回去!” 刘景浊咧嘴一笑,对着前方抱拳,轻声道:“没什么,拒妖岛上也都这么骂,我都听习惯了。” 这位钟岛主,近十三年了,终究是没能破境登楼。 刘景浊收敛笑意,沉声道:“拒妖岛传信,想必钟岛主是收到了,但我还是想当面说一声,林禽,大丈夫也。我走时在明船上见了他,必有来生,能不能见,就看缘深缘浅了。” 钟郦抱拳回礼,轻声道:“信收到了,他……总算是做了一回真正男子汉,我替他高兴,想必文佳一样替他高兴。” 她擦了擦眼泪,挤出个笑脸,开口道:“刘山主随我来,稍坐片刻吧,这些年火丁那小子,多亏刘山主照顾,听说学了不少符箓呢。” 刘景浊笑道:“我能照顾个什么,他自己努力罢了。” 走到一处客堂,钟郦亲自端来酒水,笑着说:“这是我自酿酒水,味道有些寡淡,但劲儿足,刘山主可千万别一杯就倒啊!” 刘景浊抿了一口,笑道:“真是寡淡。” 钟郦也抿了一口,道:“上次文佳给我寄来的酒,好滋味啊!有空了一定要去青椋山,喝一喝青白客栈的酒。” 刘景浊笑盈盈的,冷不丁一句:“我也还没有尝过明教符水呢,钟岛主这里应该是没有的吧?” 钟郦瞬间愣住,片刻之后,释然一笑,摇头道:“没想到还是被刘山主看出来了,我是哪里露了马脚?” 刘景浊又喝了一口酒,摇头道:“没看出来,瞎猜的,是钟岛主不识逗了。那想必还有一人,也是了吧?” 钟郦摇头道:“真不知道,渠帅只对教主传信,互相不知道真实身份的。” 略微一顿,钟郦问道:“能不能让我死得体面点?” 刘景浊摇头道:“想哪儿去了?我不会杀你的,只是钟岛主还是想一想,所谓太平,究竟是什么?如墨漯王朝那样,家家不种地,不劳作,跪求教祖赏饭吃吗?” 钟郦问了句:“那刘山主以为,什么才是真正的太平世道?” 刘景浊想了想,摇头道:“可以打个比方。” 刘景浊伸出右手四指,问道:“所谓多少,要比较嘛!我比你们少一根手指,一目了然。但要比彭泽与云梦泽无风之时,哪处水静,就不太好比了。说回太平世道,九洲与归墟相比,自然是太平的。你们教祖也好教主也罢,本事再大也造不出个绝对太平的世道。” 除非世上没人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26章 过瘦篙(三)免费阅读。 第727章 过瘦篙(四) 离开时,刘景浊心中有些烦闷。 要是那家伙也是渠帅,陈桨该有多失望。 剑光穿破天幕,直往西北,钟郦就站在门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都说大道三千,真正有的选的路有几条? 钟郦觉得,她听到有人说大道三千择一而成时,跟一个富家子弟对着吃了半年草根的穷苦人说,你怎么不吃肉?是一个道理。 你有三千阳关道,我唯湿滑独木桥。 刘景浊御剑疾驰于云海之中,速度不快,不被风狸甩开太远而已。 当年东去,在瘦篙洲停留之时,陈桨详说过陈文佳与章舒胤的前世,刘景浊当时就有所猜测。 借吃菜持斋以灭魔的口号,拉拢了一大帮信徒,险些成为天底下第二位女帝的,是陈文佳的前世。章舒胤是那奇女子的支持者。 可见有无人教导,对人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陈文佳自小跟着陈桨,一门心思练拳,又只有师徒二人,不必操心他事,自然就不会重蹈覆辙了。 章舒胤不一样,大弟子惨死他乡,还有一座山头儿要养着,可不就得想点儿法子吗? 刘景浊呢喃道:“只要不求死,也就没必要跟他们较真儿了。”..m 子时前后,刘景浊回了宅子。 刑寒藻面色古怪,似乎是憋着笑。 刘景浊疑惑道:“笑什么?” 一道身影嗖一下子跳出来,还端着一碟子……勉强看得出是田螺。 白小喵跳到刘景浊肩膀上,蹭个没完。 刘景浊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主动做吃食,我想都不敢想啊!” 姜柚笑呵呵说道:“天亮了就是我师父的第四十七年,小露一手,不成敬意,吃完就行。” 刘景浊又看了一眼被炒到漆黑无比的田螺,一本正经地发问:“你是不是着急分家产?” 说归说,刘景浊还是捡起田螺嗦了一口。 好嘛!不愧是我娘喜欢的丫头,这厨艺简直不要太像。刘景浊都有些怀疑,下次让她做个红烧鱼,她是不是也给我做成酸菜鱼了? 姜柚嘟囔道:“我学不来做饭,这方面还是寒藻有天分些。” 刑寒藻轻声道:“我是没法子,不自己做就得挨饿。” 见白小喵蹲着不下来,刘景浊便端起盘子问道:“你想吃?” 白小喵摇头不止,“我跟白小豆一样,不吃肉了。” ……… 原来的金萍国与银萍国,如今已然合二为一,成了完整的萍国。 见识过的第一个拼接而成的躯壳,就是在这萍国,就是曹庋的父亲。.m 那小子一下子跟裴捣同辈儿了,听着就有点儿扯。 大雨之中,一行三人,为首青年人背着一把古朴八棱剑,头戴斗笠。右侧生了一双桃花眼的姑娘,背着两把剑,其中一把是木剑。右侧姑娘,腰悬夹鞘刀。 两姑娘各自撑着一把伞。 沿着萍河往上,刘景浊顺便说了说当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就是桂祘坑人,以至于半道上遇见少年曹庋,后来又在此斩杀图门山主,以及曹庋的父亲。 有些事姜柚跟刑寒藻都听过,比如刘景浊在白水洞天打死了图门山的小杂种,又挥剑挑了灯影城主之类的。 逛了一圈儿,撒开神识也探查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发现那位金萍国武夫,藏的是真深啊! 算了,找不到找不到吧,又不是什么大鱼。 也就是此时,大批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看样子是个当官的。 此时是在雨中,还隔着老远,但刘景浊还是清晰听到那当官的说:“水不退我们不退,咱们是靠着老百姓养活的,水要是来了,本府在前面,你们在后面,河堤撑不住,我们去撑!” 刘景浊朝上游看了一眼,大水确实已经来了,不过可跟下雨没什么关系,看样子是有蛟龙之属想借着这场大雨,从萍河直去稚子江啊! 他有些好奇,难不成偌大萍河,连个龙神都没有吗? 姜柚问道:“师父,我去帮忙吧?” 刘景浊摇了摇头,“你帮不了,是一头神游蛟龙,看样子是想求个真我。” 奇了怪哉,上次怎么没发现这附近还有个神游境界的蛟龙呢? 也来不及多想了,上方大水已经能瞧见了。 上千官兵肩膀靠着肩膀站了三排,居然要以这肉体凡胎去阻拦大水? 刘景浊笑着灌了一口酒,瞧见这情形,我是真的很乐意搭把手啊! 眼瞅着大水已至,刘景浊手提酒葫芦,一个瞬身去往河面,只是单手负后,静静站着,却使得奔腾而来的大水无法朝前半分。 “让开,都让开啊!老子停不下来!” 远处一头十几丈长的黑蛇口吐人言,焦急大喊。 喊了一路了。 黑蛇猛地抬头,却瞧见正河中央,站着个背剑青年。 他气极大骂:“不要命了啊!赶紧一边儿去,我真停不下来啊!” 刘景浊面无表情,黑蛇也停不住,就这么直愣愣撞在刘景浊身上。 一声巨响之后,大水立时止住,一条巨大黑蛇翻在河面,晕死了过去。 刘景浊拍了拍胸脯,心说好歹是个神游啊,你撞我又不是我撞你,怎的?要讹我吗? 一步上前,抓住大蛇就给丢在了岸边。 刘景浊转过头,冲着那当官的问道:“上游有无百姓死伤?” 当官的也是吓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咽下一口唾沫,开口道:“那倒是没有,上游是皇家圈禁的祖地,不得擅入的。” 刘景浊点头道:“虽然是妖,但心还是好的。告诉你们皇帝,就说有个叫刘景浊的人说的,让他把这黑蛇封成萍河龙神,但甲子之后要还他自由身。” 当官只得点头,也不敢问呐! 刘景浊转过头,“还装死,信不信我真弄死你?” 黑蛇迅速化作人身,二话不说先跪下磕头,“前辈饶命啊!我没害过人,真的!” 刘景浊淡然道:“害过人的话,你这会儿在锅里了。方才我说的听到没有?甲子之后你要是想走,他们不放,你就去璃月王朝找吕夭,就说我说的让找的。” 刑寒藻心说山主还是心软,这是又给了吕夭一次机会。 其实是刘景浊在钟郦那里听了个故事,这才有所改观。 黑蛇抬起头,怯生生问道:“提前辈好使吗?” 刘景浊咋舌道:“天底下还有不知道刘景浊的炼气士?提我好使,放心吧。” 另外传音说了句:“害你没能破境,不生气也算不错了。将来要是有个叫做曹庋的人回到萍国,尽量照看些。” 转过头,刘景浊又问了句:“听说过一个叫做柴伏的人吗?” 当官的赶忙点头,“听说过,担任过萍国供奉,但七年前就死了。” 好嘛!有意思。 刘景浊御剑而起,轻声道:“走吧,人是找不到了,回家了让咱们黛窎算一算。” 姜柚神色古怪,轻声道:“师父,你真不觉得小红鱼给自己起的名字很难听吗?” 刑寒藻则是一脑门儿疑惑,心说咱们山上人,名字都这么怪吗? 落下之后,刘景浊解释道:“肯定是她翻了许久辞书才找到的字,黛窎,把前者换成等待的待,后者换成钓鱼的钓,你们就不会觉得难听了。” 待钓嘛!一直在等渔子重返,钓起小红鱼。 她也在努力识字,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小心思,就想等到将来某个人重回那片湖泊,钓起红鱼之后,忽然明白黛窎的意思。 可……人间渔子左珩川,恐怕回不来了。 放心吧,将来光阴路上,我教训那个死丫头一顿之后,会告诉她你左珩川不是胆小鬼的。 雨水沿着屋檐滴落,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呢喃道:“死丫头,帮了这么大的忙,一定要回来啊!” 此时的陆青儿,又在何年何月呢? ………… 飘摇城方家铺子里,桂祘盯着樊江月看个没完没了的,越看是越顺眼啊! 石耐寒在边上泡茶,实在是没忍住,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儿前辈的样子?从桌子上下来成不?你当是上炕呢?” 一进门就上了桌柜,盘着腿,歪着头,哪儿有那么一丢丢宗主阁主的模样? 石耐寒到现在还是不愿意相信,刘先生收了这么个徒弟。 桂祘板着脸,沉声道:“少说话,别找打!小师弟当你是前辈,我可不这样想。” 除了师傅师娘还有大师姐,别人休想管我! 樊江月被看了好几天,都有些头皮发麻了,她甚至在想,这我傀山宗主,该不是有那…… 实在是被看得心里发毛,她赶忙起身,轻声道:“我出去走走,二位前辈聊着。” 不远处的坊市入口,有个背阔剑的少年人叹息不止,自言自语道:“我要是说主动去,也太跌份儿了啊!可我不说,人家也不请我啊!这可咋个办?这都好几年了,被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咋个办?” 有人声传来:“去哪儿啊?怕谁被近水楼台先得月?” 吕散木嘟囔道:“自然是青椋山,夏……哎,你算老几,我跟你说得着吗?” 结果,吕散木就瞧见有个青年人笑盈盈站在他身边,少城主当场腿肚子转筋。 “你……你回来了啊?” 刘景浊按住年轻人脑袋,笑着说道:“我请你去青椋山,有空吗?” 吕散木大喜,“有空有空,我太有空了!” 一处铺子里,有个佝偻着的中年人迈步走出。 刘景浊立即转身,几步就到石耐寒近前,重重抱拳,低着头沉声道:“石叔叔受苦了。” 石耐寒难得眼眶泛红,按住刘景浊肩膀,笑道:“少主倒是比当年稳重了许多。” 桂祘板着脸,“小师弟你不能叫他叔叔啊!这不是拉低了我的辈分吗?咱俩跟他平辈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27章 过瘦篙(四)免费阅读。 第728章 过瘦篙(五) 当年见时,石耐寒披头散发被挂在天门之巅,每日都要遭受万剑穿心之苦。如今看来,是调养好了许多了。 两人走在前方,刘景浊取出所剩不多的酒水,递去一壶,这才问道:“准备跟我回去青椋山,还是先待在瘦篙洲?” 石耐寒摇头道:“我跟虞老大不一样,我不是个合群的人,在这儿就挺好的。不过走到哪里去,我石耐寒都是少主可以相信、可以随时调遣的。” 刘景浊笑着摇头:“还是先好好养着吧,喝口酒?” 石耐寒有些疑惑,着急喝酒作甚?只不过少主都开口了,不喝不像话。 他拿起酒壶灌了一口,入口之时还是轻松神色,瞬息之后,石耐寒一下子愣在原地,手臂没完没了的打颤。 “这……这……这是?” 刘景浊笑道:“耐寒叔猜的不错,但我现在本事不够,没法儿去救她,恐怕还得仰仗耐寒叔,你在像这样自暴自弃,怕是不行的。对了,别告诉我桂师姐,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等。” 石耐寒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没有自暴自弃,你放心吧。但青椋山我还是不去了,帮我替故人问好。” 石耐寒很高兴,除了阁主还活着外,高兴在于面前这位少主心思细腻,会体谅人。 救人之事,哪里用的上一个废物?说出来只是为了让石耐寒有个目的,好重拾信心。 刘景浊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事到如今,总可以将你们当年人间最高处一战,详细与我说一说了吧?” 石耐寒轻声道:“走吧,温上酒水,边喝边聊吧。” 刑寒藻跟在后面,嘟囔道:“这返乡路上,净见了人了。” 姜柚哈哈一笑,说道:“我师父就是这样的人,大家都觉得不重要的事情,他反而看得很重。” 桂祘笑盈盈插嘴:“我师父也一样。” 看起来刘景浊是要跟石耐寒来哦一会儿了,姜柚便问道:“小师伯,灯影洞天好玩儿吗?” 桂祘歪着头,轻声道:“无所谓好不好玩,看你想怎么玩儿了。就如同被小师弟斩杀的几个人,说白了都该死。灯影洞天是真正意味上的百无禁忌,但想做疯子,得有做疯子的实力。比如说,小镇中被欺负的女子,也就是看着可怜,事实上他是灯影洞天的游客时,做的更狠。” 这事儿刑寒藻听刘景浊说起过,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要在灯影洞天释放恶念,可以的,但前提是本事够大,不会被人斩杀。一旦死了,也就会变成符箓,任由下一个来释放恶念的人斩杀。 姜柚又问道:“小师伯不去跟师父他们说正事儿吗?” 桂祘淡然道:“哪儿来的那么多正事?再说了,你小师伯我,做事向来不喜欢提前制定劳什子计划,想到哪儿做到哪儿,事事率性,这才自由。” 姜柚心中嘀咕,那不是自由,那是疯子。 刑寒藻也觉得,真要是能接近绝对的行事无拘束,那岂不是魔? 两个年轻姑娘哪里知道,自己心中所想,都被桂祘听在耳中。 不过桂祘觉得这样才是对的,假如真是两个只对前辈阿谀奉承的人,那小师弟真是瞎了眼了。 在桂祘看来,最无趣的就是连狠话都不敢放的人,许经由那样的。 都不敢说出来,能指望你做成什么样子? 人有时候就得逼自己一把,夸个海口,再拼命去实现就是。 呀!想岔了。 桂祘轻声道:“走吧,带你们去集市逛一逛,喜欢什么千万拿上,别讲价,我不缺钱,打杀上任傀山宗主时,收获满满当当。” 这说话,是丁点儿不避讳啊! 城主府里,其实也有客人,都是熟人。 蓝青与蒙阿生,都遭过刘景浊打。 聊了片刻,糜皖说道:“他来了,我要去拜会,顺便打一架,你们呢?”m..m 蒙阿生摇头道:“我就算了吧,你们都去过归墟,就我没去,见了他不是找打吗?你们就说,咱仨联手,现在打得过一个刘景浊不?” 糜皖叹道:“确实挺让人无奈的,他才不到五十岁啊!” 虽说拒妖岛的事情,大多数有名有姓的山头都知道的,但戍己楼的军令就是返乡之后不得泄露归墟之事,特别是跟刘景浊有关系的,有些事情还真没法儿告诉蒙阿生。 真要知道了,蒙阿生也就说不出来个联手了。 蓝青问了句:“璃月女帝的事儿?” 糜皖笑道:“我们都有各自的为难之处,这些事情就不要跟我商量了。” 蓝青点了点头,笑道:“也是。” 如今瘦篙洲一洲之地,诸位天骄,恐怕都已经收到了璃月王朝的请柬,说是正月十五,京城游船赏灯,就跟十三年前一样。 不过这次一个没人搅局了。 铺子里面,刘景浊喝完了一壶酒,沉声道:“是这样,我知道了。耐寒叔放心,我一定会再次持剑上天门的。” 石耐寒却说道:“不了,我自己也得去,数十年万剑穿心,我得还回去。”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爹跟我师父千多年前在离洲斩杀过什么人,耐寒叔知道吗?” 石耐寒点头道:“知道些,虞老大提起过,说是汤江之中有个人鱼,祸害来往船只,被刘先生斩杀了。” 刘景浊则是说道:“我这边得来的消息是,那人鱼为的是一个吃了苦竹竹笋的渔夫,也就是六根清净竹。” 石耐寒摇头道:“这还真不知道,虞老大跟着刘先生是在千年之前了,我们几个都是近几百年才追随刘先生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再不继续问这个,转而问道:“要想恢复修为,很难吗?” 数十年间,日日遭受万剑穿心,被桂祘救下时,石耐寒已经修为尽失了。 石耐寒笑道:“没事,说难也不难,就是要重塑黄庭宫与自身天地,桂祘已经在帮我搜罗天材地宝了,东西齐全之后就可以试着着手重塑。” 刘景浊长舒一口气,“如此最好,有什么需要,一定一定传信青椋山。如今鱼雁楼也被渔子跟霜澜赠予青椋山了,找个东西,还是容易的。”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门外,石耐寒笑道:“看来有人找你。” 刘景浊点了点头,走出铺子,门口站了两个年轻人。 互相行礼过后,蓝青苦笑一声:“我羞为戍边人。” 第729章 过瘦篙(六) 一位女子急匆匆御风到城外,瞧见躺在地上满脸血水的糜皖,气得大骂:“他刘景浊下手怎么这么狠?我找他去!” 糜皖实在是起不来,只得喊道:“别,别闹,这还是他给我面子了,我受益匪浅,就别多事了。” 女子板着脸,扶起糜皖,沉声道:“明知道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找虐啊?他刘景浊也是,好歹是战场上过命的情分,下手一点儿也不知道轻重!” 糜皖笑道:“正是因为有这情分,他才帮我的。好了,他留力了,要是真的用全力,我活不了的。” 也幸亏说了句别留力,但别打死自己。 糜皖艰难起身,沉声道:“我知道你觉得他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修为,是因为命好运气好。多的不能说,但他在战场上几次重伤,别说我了,怕是沈白鱼都扛不住。” 那次动用人皇印,伤得最重了。 糜皖长舒一口气,呢喃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的拳,他却比我先练成,我比他少了一份自在意气啊!” 刘景浊那会儿撂下了一句话:“你得走自己的路,我的拳跟剑很难学的。各人有各人之自在,你得找到自己那份自在。” 糜皖吃下一枚丹药,轻声道:“娘子,咱们出去逛一逛吧,去哪儿都行,看看这人间大好河山。” 樊江月坐在城头,全程目睹两人交手,但她想的却不是自在,而是如何去克制这份自在。 刘景浊拳意已经做到随着心念流动,方才交手,没有招式可言,就好像是身体自行做出的一种反应。这种拳,如何克制? 到了双花琉璃身,所谓速度、反应,都已经到了极限,但人总是习惯思考过后再出手,可刘景浊方才,是不经过思考的,故而更快。..m 好像,挺无解的。 坊市之中,桂祘也在问这个,“方才拳能如此,剑呢?” 若是能把这种意境用在剑术当中,那可真是前无古人了。 想想就难。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摇头道:“做不到,我作为剑修已经不够纯粹了,甚至都很难再自称剑修了,我就是个有本命剑的炼气士。意气不够纯粹,又怎么做得到秉承意气而自在出剑呢?” 桂祘撇嘴道:“师父都没有本命剑,但他就是剑修,最纯粹的剑修。听他说,远古剑修可没有劳什子本命剑,身即剑。” 刘景浊笑道:“现在不是远古了。” 刘景浊忽然问道:“师姐,那道符箓?” 桂祘淡然道:“傀山老祖在灯影洞天之中留了十张符箓,其实一共有十一道,你身上那道,是他留给历代宗主的大符,不在灯影洞天。” 刘景浊问道:“是什么符箓?” 桂祘想了想,轻声道:“呃,听说过给道祖牵牛的童子吗?姜柚修习的火山大丹术,一共就传了两人,就是那个同样学了火山大丹术的牵牛童子。” 刘景浊当即了然,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那大符,是个傀山老祖画得出的?” 桂祘笑道:“是他画的,我也觉得奇怪,但我懒得管,师父让我来傀山的,估计师父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这符箓成精本就古怪,我都不太压得住,不知道为什么会怕你。” 刘景浊想了想,解释道:“或许是器物成精,都算是妖,我能压这些古怪一头儿吧。师姐还是跟我说一说外界情况,时日不多了,早了解早有对策嘛!” 这天夜里,桂祘一边介绍着天外各方势力,刘景浊则是手拿飞剑清池,忙着将这些人名地名刻在木椟与方章上。 桂祘都看傻眼了,心说小师弟你不至于吧? 刘景浊讪笑着解释,说青椋山上木椟方章,堆积成山。 那些木椟之上,大人物反倒是稀少,看似寂寂无名的人物,极多。 次日清晨,一行人去往傀山,走得很慢了,但也赶在午时就到了。 重游灯影洞天,樊江月去过了,觉得没意思,刘景浊便带着姜柚与刑寒藻进去了。 还是那处山谷,有船夫等候。 那船夫还是当年一模一样的话:“呦!几位大侠背剑带刀呢?以前也有个女剑客,坐我的船,骂了一路呢。” 看来船夫是不记得自己了,也是,每天都会重复记忆,今日事,明日就忘了。他记忆中的,许是还是个人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刘景浊迈步上船,姜柚与刑寒藻跟在后面。 刑寒藻问道:“船家,你说的那个女剑客,叫什么你知道吗?” 船夫笑道:“不知道,做渡人生意,管人家叫什么作甚?” 刘景浊回过头看了船夫一眼,随后回过头,笑着说道:“船家,真不记得我了?” 船夫一愣,“大侠别胡闹,我老头子记性极好的,你要是真来过,我肯定记得。” 刘景浊点头道:“那就是我记错了。” 很快,船入小镇,刘景浊付钱下船,但没着急走,而是带着姜柚与刑寒藻,坐在码头不远处的树底下。 果然,不出片刻,又有人被载来,但这几人就没有乖乖付钱了,为首的白衣年轻人抬手扭杀船夫,大摇大摆下船,还说了句灯影洞天,杀伐由心。 即便是知道待会儿还会有船夫出现,刑寒藻还是皱起了眉头。 “山主,这样好吗?” 刘景浊摇头道:“不知道。” 啊?你都不知道?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在这个地方打杀原住民并不会造成什么后果,杀了之后,过一会儿还是会复活的。因为这个,所以百无禁忌吧。” 不一会儿,那船夫又载一人落地,只不过这次,搭乘的是个岁数不大的,凡人。 刘景浊好奇无比,凡人怎么进来的? 结果就瞧见那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举起来了,但迟迟没能下手。 船夫一扭头,瞧见乘客举刀,那个气啊! 一脚叫书生踹下去,骂道:“你个天杀的,想干什么?信不信我报官?” 刘景浊哑然失笑,轻声道:“走吧,这怕是多年以来,第一个进灯影洞天,却被船夫揍了的。” 书生苦着脸,没多解释,只是付了钱,失魂落魄往镇上去。 一处酒铺,有人被打飞出来,对门小巷之中,有个女子被壮汉围住,女子大声求救。 方才打杀船夫的年轻人一个闪身过去,顺手宰了壮汉,笑盈盈看向女子。 女子浑身颤抖,一个劲儿地道谢。 姜柚轻声道:“看不出来啊!我原以为这是个来释放恶念的修士呢。” 刘景浊只是抿了一口酒,因为下一刻,年轻人已经笑着把手伸进女子领口,狂笑不止。 姜柚一下子皱起眉头,沉声道:“看错人了!” 刘景浊轻声道:“你们回去码头,等一刻钟再来,姜柚你去救那女子试试。” 姜柚点了点头,也不愿看下去了,便跟刑寒藻各自御剑去往码头。 而巷子里,年轻人扒光女子衣裳,笑着将其脑袋按在自己下身。 上次瞧见这样,刘景浊的确心有波澜,但这次,平静了许多。 因为这个被欺辱的女子,其实就是当年被自己斩杀的图门山修士。他以更残暴的方式欺负过他的上一任,看他被欺负,刘景浊只觉得活该,还能起怜悯之心? 这个白衣年轻人不算什么好东西,但在这灯影洞天被欺负的,不一定值得怜悯的。 刘景浊一步跃上屋顶,小口抿起了酒水。壹趣妏敩 为什么第二次进灯影洞天,怎么看这些事情,怎么像是一道道考验呢?师姐没这闲心,她不像是会弄出这等事情的人,那会是谁? 还有,假如这是考验,那通过考验之后,会得到什么? 刘景浊微微眯眼,是那十张符箓。 一切恢复如常,那个书生也到了此地。 还是一模一样的画面,姑娘被壮汉逼在小巷之中,书生瞧见便大怒,但一个凡人,手无缚鸡之力,给那壮汉一脚就踹翻了。 看起来书生是真不怕死,活着本身就是在求死,一次次上前,总算是杀了壮汉,救下了女子。 刘景浊有些诧异,这书生,居然没被这张摄魂符控心? 眼看着书生拿着血淋淋的匕首,一瘸一拐离开。刘景浊微微一笑,心说这灯影洞天,恐怕又要少一张符箓了。 不久之后,姜柚与刑寒藻来了,还是无限循环的画面,姜柚轻而易举打飞壮汉,刚要走,却猛地瞪大了眼珠子,一脑袋撞去墙壁,撞得头破血流。 姜柚心惊不已,走出巷子,对着刑寒藻嘟囔道:“这女子不对劲,我都刚刚都想脱她衣裳,还想摸她。” 刑寒藻神色怪异,低声道:“你……不会吧?” 姜柚气极,“想什么呢?你试一试?” 刑寒藻淡然道:“试试就试试。” 姜柚跳上屋檐,与刘景浊坐在一块儿,嘟囔道:“师父你不会……” 刘景浊气笑道:“瞎想什么?我当年来回好几趟,看了很多种不同结局的。我都跟这女子去过她家院子好几趟,每次都是不一样的结果,取决于做了什么。” 不多久,刑寒藻也来了,一样,三下五除二救下女子,也跟姜柚差不多,不过刑寒藻是拿夹鞘刀敲了自个儿脑壳。 她抬头看向刘景浊,苦兮兮开口:“山主,这灯影洞天,不是用来给人释放恶念,分明是引诱人释放恶念啊!” 那玩意谁没有啊?我怎么会想着去摸她?! 真恶心啊! 刘景浊笑道:“到底是军师,头脑够用。我想,如果经受住了这份诱惑,就会得到某种奖赏了。” 第一次来时,根本没发现。 大概是因为,上次是局中人,这次是局外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29章 过瘦篙(六)免费阅读。 第731章 过瘦篙(八) 桂祘自然没有只是跑了,当黑道扛把子的人,可不是光疯却没脑子。 大致翻查了一下,但最近并无什么可疑之人啊! 于是她随手一扯,便扯出来个黑袍人。 黑袍人站定之后,一脸谄媚,问道:“桂姐姐,这是有什么事儿?我可以出来了吗?” 桂祘面无表情,只是问道:“最近灯影城有无什么不太对的人进来?” 黑袍人摇头道:“没啊!我一直在梅园里面,来了人却不去梅园,咋个可能嘛!” 桂祘冷笑一声:“你倒是会挣钱,但千万别向你的前任一样找死。” 黑袍人讪笑道:“我又不傻,这些年来我把各洲有名的山头儿、天骄,都查了个遍,绝不会惹到人的。” 如今灯影城,梅园一侧有一大片地方是不许胡乱出手的,那地方建造了数百宅邸,售价极其贵,足足十枚泉儿,且只能住十年,十年之后想要继续住在此地,就得再付十枚泉儿。 光是卖房子肯定不会有那么多冤大头,但只要买了宅子,灯影城就能给那些大顾客提供量身定做的符箓替身。只要拿来一幅画像,就可以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甚至,可以由着花钱之人的心思去捏脸。 另外,这家伙还造了一处地方,占地方圆三百里,里边有各式各样的门派,就跟江湖似的,神游之下花十枚半两钱就能进去闯江湖,每次进去都可以死三次,三次之后再想进去,就得再成倍数花钱了。 最过分的是,他兜售各种能在那处地方增长修为,提升杀力的东西,售价极贵。 若是能闯关成功,是有巅峰灵宝作为奖励的,以至于往进冲的低境修士,一抓一大把。 打不过?花他六四八! 就这两处地方,让黑袍人挣得盆满钵满啊! 桂祘面无表情,沉声道:“老宗主,我留你一命不是因为你不该死,所以你得知道,你随时可以死。真要敢背着我耍什么小心思,你就等死吧。你也是天外来者,我小师弟发脾气什么样子,你应该清楚吧?” 黑袍人苦涩一笑:“清楚清楚,桂姐姐放心,我万不敢招惹他的。” 百岁开天门,硬抗大罗金仙的人,我惹得起?当年灯影城那傻子,死得最活该,敢造出来个海棠姑娘去恶心人家,她不死谁死? 桂祘咧嘴一笑,“那你就给我滚回灯影城,好好查一查,要是我那师侄伤损一根头发丝儿,后果你知道哈!” 黑袍人点头哈腰不止,“知道知道,桂姐姐放心,我还想活着呢。” 什么傀山宗主之位?扯淡!这些年来,我挨了多少打了? 得亏来了个疯丫头,把我这宗主之位抢走了。 返回城主府,黑袍人笑呵呵说道:“那个谁,去街上转一圈儿,瞧见不对劲的就杀了啊!” 此时此刻,灯影城百里之外,两个年轻姑娘刚刚打杀一位外来人。 合力宰元婴,不要太轻松。 姜柚笑着说道:“你这剑衍九窍,练得不错嘛!” 刑寒藻一愣,“山主说他还没来得及教你们呢。” 姜柚笑道:“那就是师父忽悠你了,我们都学了,连赵长生都学了。” 刑寒藻气极,真想现在就找到刘景浊,大骂一通! 骗我! 姜柚笑着楼主刑寒藻,两个人年纪差不多,自然很聊得来。 “寒藻啊!你冲破第几关了?” 刑寒藻这才说道:“就差没上泥丸宫了,你呢?” 姜柚嘿嘿一笑,“其实已经上了泥丸宫,不过我没告诉师父。” 现在愁人的是,黄庭宫内火神跟赤龙都没了,就剩下一条大黑狗,怪寒碜的。 倒不是怕,就是嫌寒碜。 也就是此时,二人瞧见一个年轻身影走过去。 那人笑容不断,手提麻绳,绳子上串联的都是些没穿衣裳的少女。 姜柚皱起眉头,第三次了,事不过三! 没想到那年轻人忽然转头,“咦!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看的人吗?来,脱衣裳,跟我走吧。” 刑寒藻冷笑一声:“这灯影洞天,跟看话本似的,我原以为天底下不会有这么蠢的人呢。” 姜柚已经拔出山水桥,淡然道:“送他去酆都罗山吧。” 不远处的云海之中,刘景浊笑骂道:“死丫头,什么时候学来百节这套了?” 姜柚已经四重归元气了,打个神游修士,应该不太吃力的。 刘景浊传音问了句:“师姐,柚儿体内那只狗,应该是祸斗的一部分,帮个忙,咱们取出他来。” 没想到桂祘说了句:“你怎么跟师父一模一样啊?姜柚是剑修,我自然帮得了,但她自己打死看门狗与我们帮忙,能一样吗?你可真是个女儿奴,就跟师父偏爱大师姐一样,我明明比大师姐听话的。” 怎么又扯远了? 刘景浊皱眉道:“可那是祸斗。” 桂祘淡然道:“你管他什么斗呢,换做是你,在你天地之中,你想让人帮忙?我就奇怪了,这丫头不是个这样的人啊?怎么这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都得跟你说?这样可就不像剑修了!” 刘景浊愣了愣,又抿了一口酒。 也是,关心则乱,姜柚的路得她自己走,我现在管了,将来我死了,在遇到棘手之事怎么办? 桂祘又说道:“小师弟,你都知道要让刘景浊于人间可有可无,那你怎么就想不到让你于白桃跟姜柚可有可无呢?要是太过依赖你,不是好事情。” 说这话,桂祘有些心虚。 道理是这样,但她并没有做到。 刘景浊又灌了一口酒,忍住没过去,而是传音问道:“柚儿,我不帮忙的话,你能斩他吗?那只大狗就是朽城司阍祸斗,不过充其量只是一道神念,我估计是想夺你的身躯。” 姜柚此时正在出拳出剑,听到刘景浊传音,咧嘴一笑,意气风发道:“我这副皮囊惹祸归惹祸,却也不是谁想夺就能夺去的!师父放心,我只是不想让师父觉得我在瞒着师父,斩他,我做得到,但要花费些日子。” 刘景浊笑道:“那就行。” 刑寒藻以夹鞘刀作剑用,所用剑术,其实是龙丘棠溪所传。 两个姑娘,一水一火。 刘景浊笑了笑,扭头儿返回湖上船宅。 刑寒藻,境界还是低了,几番交手之后,就有些跟不上了。 姜柚有两把仙剑,自然稳稳压着白衣神游一头儿。 没成想一转头,那家伙跑了。 姜柚摆了摆手,也没打算追,只是看向一帮不着寸缕的少女。 照师父所说,只要是被人欺负的,都是曾经欺负过人的,在这灯影洞天,有本事不死就可以横行霸道,不小心死了,那就是现世报。 刑寒藻看了看姜柚,问道:“你怎么想?” 姜柚微笑道:“遵从本心,我就看到了这个。” 刑寒藻咧嘴一笑,“我也是。” 于是一帮姑娘被解开,且穿好了衣裳。 某处地方,有人微微一笑。 事实上这些少女,都只是有魂魄寄居其中的符箓而已,不会真的死,即便‘死去活来’十万次,也只是会有符箓损耗。但绝大多数外来人只知道这是由傀山刻画的符箓,杀符箓并不算是杀人。 正因为如此,游人恶念抬头之时才能如此坦然地杀人。 设立这座灯影洞天的人,初衷就是灯火所在必有暗处,是为灯影,恶念如灯影,来到灯影洞天的人,无需遮掩恶念。 可灯影洞天是个极其不公平的地方,就是拳头大说了算,要是本事不够还欺负人,下场会很惨。修为高,本事大的人,即便屠完这座洞天,只要无人阻拦,一样无事。m..m 但其实极少有高境界的修士释放恶念的。 返回湖泊之后,刘景浊坐在院中,沉思良久。 创建这灯影洞天,让外人杀人泄愤释放恶念,说白了,没什么钱赚的,能与进门钱持平已经极好了。 于是刘景浊又传音问道:“师姐,这座洞天,你能控制几成?” 桂祘答道:“五成,还有一半的控制人应该是在洞天之中,我也不是找不到,是找起来麻烦,我懒得找。” 刘景浊点头道:“那我大概猜到了剩下一半是由谁控制了,人家是在以灯影聚恶念,以恶念炼心。” 傀山老祖! “师姐,你还不说实话?我爹让你来傀山,必有缘由吧?” 桂祘嘿嘿一笑,轻声道:“小师弟真聪明,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了等于没说。 而此时,灯影城外,姜柚跟刑寒藻被人堵住了。 姜柚嘟囔道:“回来找死?那我当然要成全你了。” 白衣神游冷笑一声:“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就是脑子不好使,我会孤身至此?” 说话间,一炼虚,两真境,已经围了过来。 白衣神游冷笑道:“知道我师父是谁吗?今日跟我走还罢了,不走,哼!” 刑寒藻直想捂脸,心说这家伙看了多少话本小说啊?简直跟里面写的小反派一模一样嘛! 她转过头,问道:“咋个办,真境炼虚,还真打不过。” 姜柚撇嘴道:“谁还没看过话本小说啊?就你有师父?” 说完之后,她就大喊一句:“师父,有人欺负你宝贝徒弟跟你家准掌律!” 刘景浊微笑道:“来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31章 过瘦篙(八)免费阅读。 第732章 过瘦篙(九) 剑客飘飘然落地,手里还提着酒葫芦。 “是不是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喊长风的时候了?” 姜柚笑着点头,刑寒藻则是一脑门疑惑,问道:“长风?” 姜柚解释道:“以前师父的本命剑,那时候我走哪儿长风跟到哪儿,有事儿喊长风。” 青椋山三人还在有说有笑,白衣青年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于供奉,来人什么境界?听说话是个剑修?” 后方中年人点了点头,答道:“是个剑修,不过只是炼虚而已,少主不必担心,我们人多。” 刘景浊都懒得搭理他们,只是冲着姜柚,问道:“非打死不可吗?” 姜柚反问道:“师父觉得不该死?” 刘景浊又笑着问刑寒藻,“寒藻,你说呢?” 刑寒藻想都没想就说道:“真要论前因后果,这灯影洞天没几个好人,受欺负的人做坏事,我又没瞧见,我只是瞧见有人欺负人。” 刘景浊一笑,再问:“解决办法呢?” 刑寒藻便说道:“既然环环相扣,那就打断一环。” 刘景浊点了点头,却说道:“再教你们一个道理,遇到某些事情时,忍不住了,可以强迫自己再忍一忍。但也分事情,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这样。但我觉得现在是可以再忍一下的。当然了,遇到那种退一步越想越气的事情,那就不用忍了。” 姜柚点头道:“我听师父的。” 刑寒藻也点了点头,反正都听了十几年话,山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景浊这才转身,抿了一口酒,淡然道:“烦劳四位让路吧,我们要进城。” 炼虚修士问道:“少主,让吗?” 白衣青年冷笑道:“这家伙一句话说得很对,退一步越想越气的事情,我可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凝灯湖不是谁都能惹的。” 凝灯湖?刑寒藻神色古怪,凑上去笑嘻嘻问道:“山主,还忍吗?” 刘景浊无奈道:“这还忍个屁。” 姜柚嘟囔道:“师父不想打架的时候,看师父出手最无趣。” 果然,刘景浊随意挥手拾来一块儿石头,袖中又有四道符箓飞出,也就一个呼吸,符箓已经贴在了四人身上。 灯影城外一场狂风,风中剑气如针尖又似麦芒,都没等那四人反应过来,便被剑气所化狂风席卷去往十里之外。 四人神魂受损,居然愣是被符箓抢夺肉身,成了灯影城外一处茶铺的四个伙计。 茶铺门前挂了一道幌子,上写让路棚。另一面写着一句只有登楼及以上修士才肯定见的字,‘擅动此符,视为问剑刘景浊’。 还特意让刑寒藻跟姜柚瞧见了幌子上的字,其余修为不到登楼的炼气士,想看到是不容易的。 但姜柚还是有些不高兴,明明该死的,干嘛要放过他们? 刑寒藻这才说道:“当年咱家渡船过瘦篙洲凝灯湖挑山渡,渡船险些被逼停,可把李管事气坏了。曹首席与顾峰主就是去了凝灯湖,估计山头儿都削平了。” 倒是桂祘,瞧见刘景浊袖中画符,咂舌不已,问道:“我没教你这种符箓怎么画啊!你啥时候学会的?还有啊!你什么时候成了符箓大宗师了?” 刘景浊以心声答复:“方才,从前。” 桂祘这个气啊! 不过这下品仙符,倒是还不错。 姜柚嘟囔道:“就是觉得那人该死,师父总是心慈手软。” 刘景浊只是说道:“那处茶铺也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甲子之内,死去活来是在所难免的。怎么说呢,他们未来甲子之内,就像被锁在皮囊之中,做最不情愿的事情。” 姜柚还是摇头不止,“不爽利,照我说应该一剑切成八段儿的。” 刑寒藻则是嘟囔道:“怎么像是魔道手段啊?” 刘景浊笑道:“他们境界过于纸糊了,换成神魂强盛些的,我也就做不到如此了。” 方才刘景浊想了两种法子,第一种是以手中石子化作大山,压那四人甲子光阴。第第二种才是这样的。 这次重返灯影洞天,刘景浊学会了一件事,与从前截然相反的一件事。 从前喜欢以小观大,现如今,可以以大观小了。 就让这座没好人的灯影洞天,以恶制恶吧! “真不愧是陆青城口中悟性绝顶的人,老夫佩服。”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你们自个儿玩儿吧,我去见个人。” 剑光往西去,顷刻间便不见了踪迹。 灯影城头,一位黑袍人哭丧着脸,苦兮兮道:“桂姐姐,我真不知道啊!” 几百里而已,抬抬脚就到了,桂祘去得当然更快。 灯影洞天入口河谷,撑船老人赤脚站在船头,裤脚卷得老高。 桂祘背着剑站在岸边,刘景浊将将落在桂祘身边。 刘景浊微笑道:“她晓得个屁,就是见我雨中钻牛角尖而已,哪是什么悟性绝顶?还有,小师姐真不知道那背剑女子,其实不是剑符?”..m 桂祘摇头道:“真不知道的。” 老者将小舟撑回岸边,迈步上岸,笑道:“刘山主得不到那道剑符了,那个想以匕首刺我却没下手的书生,只要过了梅园一关,剑符必会认他为主的。” 刘景浊冲着桂祘说道:“换个地方说话吧?” 桂祘随手一挥,三人已在灯影城那梅园之中。 见着三个生人,几位姑娘已经蠢蠢欲动了。 黑袍人着急忙慌赶来,大骂道:“滚边儿上去!没点儿眼力见儿。” 赶走几位姑娘,黑袍人讪讪一笑,轻声道:“老祖,还活着呢?你得给我作证啊!我是真不知道你还在啊!” 老人懒得理他,取出小亭一座,打着赤脚先行走了进去。 “既然被刘山主看了出来,那就不必隐瞒了,咱们开诚布公,谈谈这座灯影洞天将来之事吧。” 刘景浊摆手道:“别介,跟我没关系,我见着洞天福地就头大。” 桂祘坐到刘景浊身边,单手托腮,漫不经心道:“那几头合道大妖的魂魄都在我手里,小师弟打算怎么用?” 看样子是不打算跟对坐的傀山老祖谈了,刘景浊自然不会胳膊肘往外拐,便答复道:“可以炼成符箓放进灯影洞天,让他们成为灯影洞天之内最不能招惹的傀儡,我要着没啥用。” 黑袍人都没敢进去,但站的地方是靠近刘景浊与桂祘的。 老祖啊!你躲在灯影洞天千余年,太不了解外面的情况了。 果然,老者笑着说道:“桂姑娘抢了我一手创建的傀山,刘山主拿走了我那种画得最像的太玄符,我没主动找二位麻烦,二位也就不必拿什么几头合道大妖来吓唬我了吧?老夫千年不出世,外界也还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能死几个合道吧?” 黑袍人又往刘景浊与桂祘挪了挪。 不是我吃里扒外,你老人家是真不晓得外面动静吗? 不过想想也是,十几年来,没什么人会把外面的事情带进灯影洞天,更不会说给一个撑船老者,归墟已经关上的事情,他怕是不知道。 桂祘仿佛没听到傀山老祖说话,只是对着刘景浊说道:“对了,你知道小竹山的五口井吗?” 刘景浊一愣,“不是四口吗?师姐背的是泗水井吧?豆豆那把青白,最早应该叫做十谅水,还有长井跟大口井,大口井断在第二次伐天大战。” 桂祘摇头道:“五口井,五把剑,大口井的确已经毁了,大师姐的青白就是十谅水,二师兄手中是长井,还有一把应该还在小竹山的,可以让那个江湖人去取剑,因为第五把剑是江湖人一脉的蝇丸井。师父说,小竹山有一年四口井都没水了,是江湖人一脉的麻先生在南坡凿井,后丢佩剑蝇丸于井中,也相当于传了守门人一脉剑术。”.m 刘景浊有些诧异,这五把剑都是与独木舟一般的古剑,要是张五味拿到蝇丸井,杀力不是暴涨一大截儿? 傀山老祖总算是笑不起来了,泥菩萨也有三分火,两个后辈,不拿我当人? “又是什么伐天,什么守门人江湖人的,是真觉得老夫没见识吗?” 黑袍人也是没忍住,苦笑道:“老祖,你就少说话吧?” 果然,桂祘嘟囔道:“我能不能杀了他?” 刘景浊满脸惊讶,“难道你会听我的话?” 桂祘笑道:“那倒不会。” 刘景浊白眼道:“那不就结了。” 说完后,刘景浊迈步走出小亭,看了一眼这位上任傀山宗主,如今的灯影城主,不解道:“你好歹也是登楼巅峰,怕她我能理解,怕我作甚?” 黑袍人苦笑道:“说不出来啊!” 刘景浊瞬间了然,那就是天外来客,与我见过了。 有些往事,当着我的面,只要牵扯其中的人都说不出来。 怪我,丢了那段记忆。 那位傀山老祖,此时面沉似水。 “你我都是合道,即便你是剑修,想在我手里讨什么好,怕是不容易吧?” 桂祘咧嘴一笑,“装,接着装。” 老者心神一颤,忙不迭开口:“且慢!我不装了,是个人说能助我破境开天门,我……” 桂祘嘿嘿一笑,“可我不想听了。” 这位傀山老祖,都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已然被剑光肢解。 刘景浊一口酒刚下肚,却猛地皱眉。 再一转头,他跟桂祘都眯起了眼睛。 厉害啊!在我们面前让光阴逆流? 有一少年道士落地此处,轻声道:“他也算是我们这一脉了,给个面子,饶他一命?” 刘景浊这才舒缓一口气,可真吓了一大跳。 “大真人不来他也不会死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32章 过瘦篙(九)免费阅读。 第733章 过瘦篙(十) 桂祘撇嘴道:“我可没说不会杀他。” 大真人对这个疯疯癫癫行事无法预料的女子也是极为头疼。 譬如要上三楼,楼梯好端端放在那儿,不会飞的人都会走楼梯上去。可桂祘不一样,她或许会把一二楼拆了,这样就不用爬楼了。 少年道士干脆一抬手,将那傀山老祖收进袖子之中,这才说道:“问什么他听得见,杀他就不行了。” 桂祘皱眉道:“跟你们楼观道有什么关系?” 刘景浊坐在小亭外,解释道:“哪儿能平白无故画出那等符箓,肯定是有人传道的。” 大真人点了点头,“大约两千年前吧,他过南山,曾在化女泉停留,无意之间悟得此符。我那师弟见他资质不错,颇有道缘,便传授他符箓道法。后来他又南下遍访三山符箓派,回瘦篙洲后就有了这座洞天了。” 大真人对着桂祘打了个稽首,轻声道:“这唐镜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受人诓骗,也还未造成什么后果,桂阁主就高抬贵手一次吧。” 桂祘冷笑道:“听听,像是大真人说的话吗?” 少年道士笑着说道:“桂阁主以为,大真人要怎么说话?” 桂祘看向刘景浊,“你别跟个闷葫芦似的,又不是算计我。”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我问个事情吧,唐镜,你是在我第一次来灯影洞天之前还是之后与孟休有牵扯的?” 大真人袖中有人声传来:“之后,大约三年前才找到我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问道:“除了以这灯影洞天去杀灭姜柚体内火神残魂与两条赤龙,还有什么?” 唐镜说道:“想法子让你恶念露头,在这灯影洞天屠戮一番。我假装成什么不知道的井底之蛙倒是无人授意,这是被你发现之后,我想到的唯一脱身法子了。” 假装不知道外界这些年的动静,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与桂祘谈条件,最后挨一顿打,以刘景浊的性格,肯定不会让桂祘杀他。 制造一错,去掩饰真正目的。 刘景浊摇头一笑,开口道:“我都被算计,连祸斗都玩儿不过的人,你还想利用他?孟休与祸斗做了个局,大致就是传六十登楼去往浮屠洲,以拿六十大妖为先锋攻陷中土。结果呢,浮屠洲战场上,孟休杀的可欢了。” 桂祘嘟囔道:“我就是不明白,你让我截那几头畜生在海中是什么意思?还特意嘱咐要留下魂魄,说到这里了,你就解释解释吧。” 刘景浊轻声道:“三、九、十二、二十四、三十六、四十九、六十、八十一,这几个数字,我比较在意。但我也就是不想让浮屠洲凑够六十之数,没什么特别意思,或者说是我还没想清楚,未雨绸缪之举罢了。” 让祸斗有一线生机,这个能想通,可让我释放恶念,又想做什么? 那家伙向来喜欢声东击西,真真假假的,弄得人心烦。 又灌一口酒,刘景浊沉声道:“罢了,大真人带走他也行,以后我有什么事儿要问去南山找他即可。” 大真人轻声道:“还是快些返乡吧,我师弟让我带话给你,那位太上皇,大概是过不了这个年了。” 刘景浊皱眉道:“怎么会?他才六十几岁啊!” 大真人感慨道:“当父亲的,总想为自己的孩子分担些什么,他的命数就是如此了。有些事情,要是做了,那就是真是万般皆是命。” 刘景浊起身重重抱拳:“多谢大真人传话。” 少年道士回礼道:“贫道告辞。” 进灯影洞天不过一旬,也才九月过半而已。 刘景浊轻声道:“师姐,不必所有事情都要求一个绝对如何的,有时候心神往高处,看到的的确不太一样。” 桂祘撇嘴道:“怎么个不一样?” 大真人已然离去,桂祘斜靠飞来椅,黑袍人站姿亭外,刘景浊则是站在入口处。 “十数年来,我心中一直对当年打杀那个小杂种耿耿于怀,我倒是不觉得杀图门山主是错的,就是觉得不该那样去杀了那个小杂种。假如以我现在的心境去到当年,我是不会杀他的。或许会重罚,比凝灯湖那四人更重。” 桂祘撇嘴道:“师父说过,人到了一定年纪,得学会放宽心,这也是一种境界。大师姐做到了,我没做到,你或许做到了。” 不过桂祘打趣道:“牵扯到龙丘棠溪,你还会这么讲道理?” 刘景浊无奈道:“师姐就别学人坏我道心了。” 桂祘笑道:“行了,那两个丫头逛完灯影城之后,你们抓紧赶路吧,那道剑符的确与你无缘。” 刘景浊取出一道符箓,“这个一样与我无缘。” 桂祘皱眉道:“你确定?” 刘景浊点头道:“我可太确定了。” 桂祘便也不多说什么了,收下符箓,轻声问道:“要不要去看看武怜愁,就是当年那个拦路人?” 刘景点头道:“我去看看吧,那两个丫头逛完之后,让抓紧出来。那个梅三白,一定给我放出来,还有,你得去跟我家徐客卿道歉。” 桂祘好奇问道:“你对这梅三白很看重?” 刘景浊摆手道:“哪里是看重不看重的事情,我拿着人家写的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多年呢,他有个天底下最好的妻子,不一定有多好看,但绝对是最好的。” 有两方印章,男子执朱文,女子执白文,上刻生生世世为夫妇。 桂祘又问道:“十万大山跑出来的那个呢?” 刘景浊沉默片刻,开口道:“徐文清,不好评价,我没资格评价,但是前辈就是了。” 说完之后便御剑出了灯影洞天,去往傀山主峰。 当年拦路搏名之人,终于是个元婴修士了。 这么些年,武怜愁长进不少,但境界总是慢悠悠的。 半道上,刘景浊察觉曹风与顾衣珏已经返回,于是传音道:“徐文清在灯影洞天,要不要去见一见?” 曹风笑道:“那当然要去了。对了,凝灯湖之主跌境,一座山头儿,被削了半截儿,不过分吧?” 刘景浊点头道:“不过分。” 说完之后,刘景浊已经落在傀山半山腰了。 有个青年人拿着扫把,清扫溪边落叶。 猛地一抬头,便瞧见一个让他极难忘却的身影。 武怜愁放下扫把,抱拳道:“恭喜刘山主得偿所愿,倒是老了些。” 刘景浊笑道:“假的,真正面容瞧着要年轻,但岁数都这么大了,老顶着一副二十几岁的模样,就有些为老不尊了。” 武怜愁哈哈一笑,再次抱拳:“多谢刘山主当年教导,武怜愁,羞愧至今。” 一个为求一死而名满天下的人,为自己那搏名之举,耿耿于怀十数年。 刘景浊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跳过小溪,随后说道:“这有什么好羞愧的?我从不觉得你哪里不对,当年也没说什么重话吧?” 武怜愁一愣:“啊?” 刘景浊笑道:“不少人觉得自己到了无计可施的时候,都会抬头大骂一句贼老天,之后与自己说,反正我一生至此已经活成了这副鬼样子,又何必端着心中劳什子仁义道德不放?苍天对我不公,我得回敬。你武怜愁能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拦路求死,只求留下一个死战刘贼的名声,其实很不错了。” 武怜愁苦笑道:“往下比,人人都是好人了。” 这句话不错啊!刘景浊是真的眼前一亮。 记得从前有人说过,各国律法,大致都是以道德的最低点制定,不是说不触犯律法,这个人就不缺德了。 往下比,人人都是好人了。 这句话真不错,得记下。 刘景浊问道:“喝酒吗?” 武怜愁点头道:“喝一点,但不是离了酒活不了。” 刘景浊丢去一壶酒,气笑道:“别骂人。”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不必对于某些往事耿耿于怀的,人要对自己大度些,不然容易像我。老揪着过去一些事情不放,即便是独处之时,偶然想起来还是会道心一颤,这不是好事情。” 武怜愁也是一笑:“那就是刘山主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却让我做到?” 两人都笑了起来。.m 不是多熟悉的人,一面之缘,再见面也就是闲聊几句。 很快刘景浊就回了别院,樊江月还在练拳。 见了刘景浊与糜皖那一架后,樊江月就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做到出拳随意不随心。 可冥思苦想半月余,还是领会不到。 此时瞧见那家伙又取出方石在刻字,她便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不问我见着樊志杲之后,发生了什么?” 刘景浊答道:“我杀过樊志杲了,再动手也该是赵长生而不是我。况且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说,我怎么会上赶着问?” 樊江月走到屋檐下,坐在台阶上,轻声道:“刘景浊,赵长生现在见我还是那副模样,我得怎么做才能让他觉得我变了?也让你们觉得我变了?” 刘景浊抬起头,“你管他作甚?” 樊江月一愣,她自然知道刘景浊肯定更亲近赵长生,可他怎么忽然这么一句? 刘景浊放下飞剑清池,摇头道:“赵长生在意的是,你不分青红皂白还一副有道理的模样。时过境迁,你早就改了,他的看法没改,这还能是你的错吗?又没人逼着你非去改变他的看法,再者说,他的看法,与你何干?” 即便都是青椋山自家人,谁也不必为了谁而去委屈自己。.m 要是赵长生学不会一码归一码,那他这么些年,白修炼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33章 过瘦篙(十)免费阅读。 第734章 父子四人 下元之后,一艘皇家渡船从风陵渡出发,赶在月底到了陪都。 洛阳城中一处院子,墨麒麟懒洋洋趴院子里,太上皇埋头翻土,白小豆蹲在边上看老爷子翻土。 才六十几,黑头发已经没几根了。 其实白小豆已经在洛阳待了一个月了,收到传信之后,她立刻赶来洛阳,陪着太上皇老爷子,等皇帝来了之后再一起去往东边儿。 虽已入冬,但盯着太阳干活儿,还是累人,不一会儿赵炀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一晃神已经变作老人的太上皇,佝偻着身子放下锄头,白小豆立马儿端去了一碗茶水。 “今天就到这儿吧,又不长了。” 赵炀却笑着说道:“不长了,种明年的啊!” 白小豆只得说道:“三叔三婶儿已经落地渡口了,估计很快就会赶来,太子跟思思都没来。” 赵炀点了点头,“那你师父呢?” 白小豆转头看向墨麒麟,问道:“能察觉到吗?” 墨麒麟口吐人言:“就几十万里了,也就三五天。” 赵炀叹气道:“你三叔的儿女都那么大了,你大伯才成亲,你师父更是不着急,是要急死我怎么着?” 白小豆撇嘴道:“你想抱重孙子的话,逼赵焱去,别逼我师父,师父师娘成亲的时候,肯定声势最为浩大。你要是想看见他们成亲,就少干累活儿,少熬夜。我还没听说过太上皇一天到晚挖地的呢,三叔不给你吃的吗?” 赵炀笑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呛人了?你也奔二十七的人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孙女婿?” 白小豆呵呵一笑,“你想得美!我才不会嫁人的。” 说着,白小豆缓缓起身,轻声道:“三叔到了。” 果然,赵坎板着脸走来,边走边喊:“宫里住不下吗?非要住这里?你是不是觉得二哥快回来了,想让他瞧瞧我这些年是怎么虐待你的?” 人到中年,赵坎发福了不少,也早就蓄起胡须,瞧着极其稳重。 赵炀气极,骂道:“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昧儿,你给我揍他!” 唐昧儿掩嘴一笑,轻声道:“爹,人家是皇帝,我可不敢冒犯天威。” 赵炀笑了笑,转而问道:“你爹的事儿办稳妥没有?” 唐昧儿点了点头,说道:“我把娘亲跟爹葬在了一块儿,离长安很远,在个很清静的地方。” 赵炀点头道:“那就好。” 也是此时,赵坎才故意问了句:“这是谁家姑娘?咋那么像咱们豆豆?” 白小豆直翻白眼,“不就是长高了点儿吗?三叔你至于吗?” 其实离开拒妖岛后,白小豆就已经开始蹭蹭长个儿了,如今当真是身形纤细,肤白貌美了。 不过白小豆穿着宽松衣裳,倒是瞧不出来身材。 赵坎轻声道:“赶紧收拾收拾,咱们早点儿去,明儿就初一了,咱们自己人去晚了不好。” 赵炀坐着没动,只是说道:“给我那几道圣旨,我有用,什么都别写,到时候我自己看着写。” 白小豆说道:“那爷爷跟着三叔走吧,我趁着师父还没到,走一趟钱塘,到时候会跟我们掌律一块儿赶到的。” 说着已经跳上了墨麒麟,也将漆黑长剑挂在麒麟背上了。 赵炀没好气道:“这一来一回,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白小豆摇头道:“不会的,三叔三婶儿,我走了啊!” 墨麒麟纵身跃起,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唐昧儿笑道:“爹,别瞎担心了,咱们豆豆现在也是炼虚剑仙了,谁能欺负她啊?” 哪成想赵炀面色一沉,问道:“许经由呢?跟来没有?” 赵坎无奈道:“他哪里敢来,二哥会打死他的。” 赵炀冷声道:“我都想弄死他。” 你许经由忘本了,我死之前,得给你松松筋骨。 这天傍晚,皇家渡船往东去,白小豆与墨麒麟到了一处古城,此地古人留存诗篇极多。 沿着一处湖泊,走了没多久,白小豆就瞧见了一对泛舟湖上的少男少女。 不用问都知道,少年姓许,少女姓白。 少女是个炼气士,自蜀地而来,学艺于丈人山下,如今那座山叫做青城了。 少年人家中世代行医,也算是个小郎中,就是瞧着有些木讷。 夕阳映在湖面,白小豆笑了笑,坐于堤上,就看着这对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有情人。 年轻姑娘呢喃道:“这辈子,谁也别负谁了啊!” 又有个女子走来,坐在了白小豆身边。 “放心吧,不会了。” 顿了顿,陈文佳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趟回来变化有点儿大啊?” 白小豆取出一壶酒,抿了一口,轻声道:“我被这把剑带着去了某处虚无,瞧见了师父跟师娘,应该就是师父丢失的那段记忆了。师娘真的好喜欢师父,师父也真的好喜欢师娘啊!他们都能为了对方死哎!” 陈文佳疑惑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白小豆低声道:“我想帮帮师父跟师娘,但我得去我最不想去的地方。” 陈文佳顿时明了,这丫头最不想去的地方,还能是哪儿? 她拍了拍白小豆肩膀,笑道:“别着急,你不是要去取剑吗?等拿回你的剑,看山主要做什么吧,他要是不拦你,让流泱跟你走一趟。” 孩子啊!有些事情躲不过,你躲了二十几年了,还能再躲到什么时候去? 白小豆忽然说道:“我要不是你们以为的乖孩子呢?师父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不要我了?”..m 陈文佳笑着按住白小豆,轻声道:“这丫头,长大了,怎么反倒多愁善感起来了?谁不知道你是青椋山的宝贝?我是比较喜欢姜柚,但山主偏爱你啊!” “行了,别打扰他们两个,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就这样平平淡淡一生呢。咱们还得去等山主,走吧。” ………… 冬月初四,东海长风岛陆续有客人到。 倒是没有青椋山开山之时那么多的人,余恬并不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故而没几个朋友。 一肩挑多职的颜敬辞,最近可是忙坏了,只得分些事儿交给余暃跟向儒。 余暃也终于有了个年轻人模样,更有了读书人模样。 向儒跟着后面,笑问道:“师兄不太高兴?” 余暃无奈道:“我最怕的人要来,我怎么高兴的起来啊?” 自打见过刘景浊后,他余暃就生怕再见。 可先生大婚,他肯定要来的,先生也说,今日就能到。 向儒微笑道:“但我听胡姑娘说,刘山主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吧?” 余暃叹息道:“再温柔的猫,老鼠也怕啊!” 我是妖,他天然压制妖族,我能不怕吗? 哪成想向儒转头往东看了看,轻声道:“大概是到了。” 此时风狸背上就剩下刘景浊跟姜柚还有白小喵了,曹风带着其余人,先行返回青椋山。 岛屿东南,白小豆与陈文佳并肩站立,很快就有一道剑光带着姜柚落下。 “哇!我家桃子漂亮了太多太多了。” “嘿!哪儿有我家柚子好看。” 刘景浊则是上下打量着白小豆,就比姜柚矮那么一丢丢了。 他笑着说道:“是好看了很多,跟小时候一样好看了。” 白小豆嘿嘿一笑,已经取出一壶酒,轻声道:“这是北俱芦洲温酒城的酒,方家的酒。” 刘景浊没收,问道:“怎么不给老爷子拿去?” 白小豆笑道:“爷爷有,这是我给师父的。” 刘景浊这才接过酒水,想拍拍脑袋,却发现要抬起胳膊了,便算了。.m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都跟师父同境了,这几年受苦了吧?我先去见见他们,晚些时候你详细跟我说说在那里面的遭遇。特别是谁欺负你了,一个都不许漏,将来我要一个个欺负回去。” 姜柚嘟囔道:“师父可真偏心。” 其实白小豆瞧见了姜柚背上的山水桥,不过她有青白,不需要别的,身上这把借来的剑,日后也要还的。 嫉妒是真没有的,反而高兴。 刘景浊对着陈文佳一抱拳,沉声道:“这些年辛苦了。” 陈文佳白眼道:“说得青椋山没给我发俸禄似的,赶紧去吧,咱们回山再谈事。”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是一抱拳,随即化作剑光往北边。 白小豆叹息道:“即便是同境,我站在师父面前,还是觉得天高海阔。” 陈文佳心说我都这样,别说你了。 北边山上,四处挂着红灯笼,一派喜气。 刘景浊都快到了,却又折返了回去,独木舟已经被他收了起来,也给两个丫头各自一块儿红布,说道:“系在剑柄,咱们师徒的剑杀生都太多了,绑上红布,免得不吉利。” 说完之后,再次北去,这次就稳稳当当落在一处宅子外。 风苓跟唐昧儿站在院外,也不晓得在干嘛。 见刘景浊落地,唐昧儿指了指宅子,轻声道:“二哥快去吧,都在等你呢。” 刘景浊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走进宅子里,老远就看见树下四方石桌,坐了父子三人。 可瞧见那一头白发,刘景浊一下子板起脸,气势汹汹朝着赵坎走去。 吓得赵坎蹭一下跳起来,边跑边喊:“你讲不讲理?即便不当我是皇帝,我也四十了,咱仨我最弱不禁风,你冲我干嘛?老头子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管得住吗?” 赵炀哈哈大笑,笑个不停。 上次父子四人齐聚,还是在太皇太后走的时候。 “行了,别闹了,都来陪我说说话。” 刘景浊鼻子一酸,转过头,沉声道:“吃不起药吗?才六十几岁,捯饬的跟七八十一样,你想干嘛?” 赵炀双手拢袖,轻轻向后一靠:“这些年,都辛苦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34章 父子四人免费阅读。 第735章 我害一棵树长歪了 到底是岁数大了,说着说着就已经睡着了。 刘景浊侧过身将手搭在赵炀手腕,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会这样?” 余恬沉声道:“小时候景炀国运是在我们两个身上的,要做到这样,得付出很大的代价。娘在的时候是娘担着,娘走了以后,本来该我们担这份因果的,但爹把担子抢了过去,挑在了自己肩膀上。” 刘景浊脸色凝重,下意识灌下了一口酒。 赵炀五脏六腑、三处大窍,都已经衰老到极限了,完全是靠一口灵气吊着。六十几岁的年纪,身子却是百多岁。 赵坎灌下一口酒,沉声道:“我想了很多法子,但后来刘小北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爹是想早点去找娘的,他想了二十多年了,与其让他顶着痛苦留下,倒不如……” 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说完了。 三兄弟,一个是最年轻的登楼修士。一个坐拥堪比顶尖势力的山头儿,还是有个人皇身份。另一个是十大王朝之一的皇帝,权势熏天。 真想要让赵炀留下,不是没办法。 赵坎苦涩一笑,轻声道:“爹也不想,但爹怕我们背上不孝的骂名。”m..m 余恬摇头道:“等我这里的事情完了,咱们一块儿去洛阳吧,老三把百官召来,先在陪都处理政务。咱们起码也能清闲些日子,就陪陪他吧。”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头发已经没几根黑的了,哪里还有年轻时候那种帝王霸气,就是个不算太瘦的小老头儿。 蹲下了,将赵炀放在背上,刘景浊轻声道:“去哪儿休息?” 余恬轻声道:“就在这个院子里。” 看着刘景浊把太上皇背去屋里,赵坎忽然笑着说道:“过个二十年,我也这样了,到时候你俩还是年轻模样,想起来我就来气啊!” 余恬沉默了片刻,歉意道:“要是能回去少年时,我就不跑了,你去走江湖,我替你当皇帝。” 赵坎气笑道:“现在说这个有屁用,你赶紧准备你的去。” 刘景浊就跟赵炀住在这处宅子,夜里姜柚跟白小豆也来了。 白小豆说爷爷近来晚上睡得很晚,但早上又起来很早,有时候午饭还没吃就睡下了,直到黄昏才起来,吃完饭后就瞎忙活到大半夜,像今日这样睡得这么早的,很少的。 姜柚虽然也被封了公主,但她对太上皇与皇帝没什么感情,爷爷是叫不出来的,便只叫老爷子。 冬月了,东边海上寒风呼啸,刘景浊便起了一座大阵,宅子里能暖和些。 师徒三人坐在树底下,刘景浊一手烟一手酒,忙得不可开交。 “说说吧,遇见了谁?剑是哪儿来的?” 白小豆取下漆黑长剑,轻声道:“剑叫如漆,是南赡部洲一个姓赵的年轻人的剑,临死之前借给我,让我将来一定去南赡部洲还剑。” 顿了顿,白小豆沉声道:“被道宫弟子围杀数次,最开始碰见了一个叫金月冉的,还有个叫方虢的。” 说着,白小豆看向姜柚,问道:“那个金月冉说见过柚子跟师父,还见过顾峰主跟姚宗主呢。” 姜柚一愣,“婆娑洲那个金月冉啊?她去了天外?” 白小豆点头道:“是的,且拜了布衣和尚为师,不过她说那和尚没争来如来之位,被逐出灵山,销了牒谱。” 刘景浊点头道:“那方虢?北俱芦洲人?” 白小豆又点了点头,“是方家少主,按辈分是管大师伯叫姑姑的。” 刘景浊又问:“九洲之人,见着了几个?” 白小豆想了想,说道:“有个叫管楼的,应该是明教教主。还有刘御空跟岑良珠。我就见了这四个。” 岑良珠?刘御空?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看来非得去一趟子落山在大月的分号了。 白小豆又说道:“但出来时,上了合道境界的只有管楼一人。” 姜柚总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想来想去的,终于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师父,这个管楼,是当年在朝天宗下辖其中一处城池见过的那个少年吗?” 刘景浊点头道:“应该是,但没想到他是明教教主了,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方渠帅呢。” 猛吸了一口烟,刘景浊笑着说道:“你们去找余暃玩儿玩儿,我分身去一趟金陵书院,找一趟乔青鱼。” 白小豆摇头道:“他怕我,我也不想去,我跟师傅一块儿去金陵,看看青鱼。” 姜柚赶忙说道:“那我也去。” 没法子,俩粘人鬼。 一道白衣身影从刘景浊身上走出来,“把风狸喊来吧,快一些。” 很快,师徒三人已经落在城中。 白小豆问道:“师父现在分身都能走这么远了吗?” 刘景浊如实说道:“想一想法子是可以在十万里内的。”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乔青鱼很快就要北上斗寒洲的,到时候咱们同路吧。放心,我不帮你取剑,我只看着。再说我也有事儿,需要去一趟栖客山的。” 白小豆一笑:“好。” 走到了书院附近,刘景浊摇头一笑,好似自言自语,“行了,别躲了,又不是多难为情的事情。” 顾衣珏凭空出现,神色不太自然。 刘景浊便传音道:“怎么啦?” 顾衣珏苦笑着答复:“我不该来的,她好像喜欢一个同龄人了。” 刘景浊略微一顿,也不晓得怎么去劝了,只得抬手拍了拍顾衣珏肩膀。 乔青鱼毕竟不是当年济水的青鱼了,但顾衣珏从来都是为了那个为挚爱杀穿半洲,跌境逃去十万大山的剑客。 “你们去把那丫头喊出来吧,就说我想见见她,跟她说几句话。书院先生要是阻拦的话,就拿这个去吧。”壹趣妏敩 刘景浊拿出一道令牌,上写流离。 这是不久前,赵炀硬塞进刘景浊手里的。 恐怕不久后,就会有一道圣旨传遍景炀,椋王不存在了,但景炀王朝,多了个流离王。 不是琉璃州的琉璃,是流离失所的流离。 是不太好听,拗口,寓意不好。 但赵炀觉得,这是对刘景浊一生将至知天命的写照,四余年流离于天下各处,唯独在故乡待的少了。 两个丫头走后,顾衣珏问了句:“太上皇是不是……” 刘景浊点了点头,“生老病死,神仙也拦不住。况且我这干爹,想去找干娘很久很久了。” 说到这里,刘景浊忽然说道:“这个年我恐怕回不去青椋山,最早也得议事那天了。这样吧,正月十五那天,我在点二卯之前回去。” 正月里,卯时天怕是都没亮呢。 顾衣珏点头道:“我带话回去。” 刘景浊又说道:“不必躲着,你也一千多岁了,老躲着怎么行?” 顾衣珏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次不躲了,就看看她,当面看。” 很快,又三位女子于夜色之中走出,乔青鱼也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十几年过去,长大了许多。 白小豆喊道:“师父,青鱼来了。” 乔青鱼赶紧作揖,“见过刘先生,刘先生找我吗?” 刘景浊点头道:“没事儿,只是找你聊会儿,走,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这些年在金陵,还习惯吗?” 乔青鱼几步跟上,点头道:“习惯的,到哪儿读书都是读书,再说周山长都有交代,这边书院先生对我极好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问道:“见过霜月了没有?” 乔青鱼答道:“见了,明年我就北上斗寒洲。只是……忽然一下子就要做什么楼主,我有点儿怕。” 刘景浊笑道:“不怕,你跟书院的先生交代一下,跟着顾峰主先行返乡吧,正月十五的议事,你们三位楼主都要参与的。” 顾衣珏跟在后方,听到刘景浊这么说,无奈苦笑,心说真是我的好山主,这不是要帮我炼心吗? 乔青鱼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这位就是顾峰主吗?我……总感觉与顾峰主见过一样,咱们见过吗?” 刘景浊笑道:“当然见过了,可能是你那时候岁数小,不记得了,他经常去吃你家的凉皮儿的。” 寻了一处酒楼,落座之后,刘景浊又问:“听说有了喜欢的人?” 姑娘一下子红了脸,嘟囔道:“刘先生怎么问这个啊?” 刘景浊笑道:“鱼雁楼是我青椋山的堂口了,你又是北楼主,我当然得过问。” 乔青鱼想了好半天,这才答道:“也不是喜欢,就是觉得合得来,挺喜欢跟他聊天儿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点头道:“那就去好好道个别吧。” 其实也说多少,就是吃了顿饭,最后让姜柚与白小豆送陈青鱼回去了。 人才出门,顾衣珏便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刘景浊嘴唇微动,顾衣珏便抬起手,摇头道:“道理我都懂,不必劝我。” 刘景浊也抿了一口酒,淡淡然开口:“我不是要劝你大度,既然放不下,那就想法子接触接触,如果人家是在对你没好感,那就只能放下了。前世今生是两个人了,有些事情谁都很难说。可我让你带她返乡,作为山主,这已经算是以公谋私了,作为朋友,我可连老脸都不要了。” 顾衣珏苦笑道:“可我不想说出从前的事情去绑架她,那是我的记忆,不是她的。” 刘景浊也灌了一口酒,然后说道:“我干过个特混账的事儿,不是偷看刘小北洗澡,是一个与百越那女子同名同姓的小姑娘。” 顾衣珏抿了一口酒,“你以为没人知道?” 刘景浊一愣,“怎么会被人知道?” 但顾衣珏肯定没骗人。 当时刘景浊成了炼气士,有些飘了。 在长安城里遇见个渝州姑娘,歌喉极好的姑娘,善弹琴,长得其实也一般。 接触才几个月,某人就说喜欢人家,让人家把衣裳脱了。 人家就真脱了,后来还会主动去问他想不想看。 但等刘景浊第一次离乡之后,就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了。 因为返乡之后听到了一些事情,是那个姑娘的长大途中,觉得身子其实没那么重要,被人看了又何妨? 所以对于某个名字,他刘景浊回想起来,其实不是情有独钟,更多是愧疚,自责。 他也灌了一大碗酒,低声道:“是我害得一棵树长歪了。” 对不起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35章 我害一棵树长歪了免费阅读。 第736章 卸不掉的担子 对于某些事情,太过于羞于启齿,刘景浊从来不与人说,在他心里没有能听他这段过往的朋友,因为说不出口。 不过既然连顾衣珏都知道,恐怕龙丘棠溪是必然知道的。 折返路上,刘景浊一句话都没说,唯有喝酒了。 都快三十年了,他其实在刻意回避这件事情。当年跟姜柚返乡之所以没走渝州,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要是换成一段年幼时的互相喜欢,担心的就是那个姑娘还记不记得自己了。 但刘景浊是生怕她记得自己,且从来没忘记过。 怎么可能会忘?到了这个岁数,回想起少年时的幼稚举动,臊得慌与愧疚是参差各半的,更何况那时刘景浊已经以大人自居了。 海面上,白小豆问道:“不能告诉乔青鱼吗?她跟黛窎是好朋友,不然让黛窎去说?” 姜柚却说道:“不好吧?既然都重活一世了,应该有自己选择的余地才对,咱们要是告诉她的前生事,对她来说或许是个累赘呢。” 刘景浊笑着摇头,“咱们柚儿是真的学会为他人着想了。” 姜柚讪笑道:“不全是,我只为自己人着想,外人才懒得想,我最分远近亲疏了。我觉得我要是当官肯定是个贪官,我不一定贪财,但我肯定会给亲戚朋友帮忙的。” 刘景浊哈哈一笑,轻声道:“我给了他们独处的机会,已经很不要脸了,再没法子帮忙了。柚儿说的不错,前世今生是两个人,既然上辈子死过一次了,那这辈子一个自己选择。” 白小豆小声嘟囔:“师父师娘可不这样。” 刘景浊还真没听清。 很快就返回了长风岛,姜柚与白小豆终究还是去找余暃了,刘景浊没去,怕又吓得那只小青蛙说不出话。 回到院子时已经是丑时前后了,赵炀居然起床坐在了院中。 刘景浊实在是没法儿好声好气,“真把自己当老小孩儿了啊?你没到那个年纪呢,回去睡觉。” 赵炀双手拢袖,穿着一身厚重棉袄,靠在椅子上,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以为我撑不到你小子回来呢。” 刘景浊走到老人背后,双手按在其肩头,呢喃道:“按照最先打算,两年后才是归乡时,这算是提前了。” 话锋一转,刘景浊问道:“还能喝酒不?” 赵炀没好气道:“要是酒都不让喝了,不如赶紧死了。” 刘景浊便拿出一壶酒,“我娘被关在一处小洞天,我见过了。这酒是我娘亲手酿的,剩得不多了。” 赵炀似乎不太意外,拿过酒水,问道:“那你想什么时候带她回来?” 刘景浊沉默片刻,自己也灌了一口酒。 “我没本事,天门开前,我的炼气士境界已经是极限了,根本没办法再上一层楼。要去问剑轩辕城,我起码也得有个合道实力才行。” 赵炀放下酒壶,沉声道:“武道境界呢?炼气士到不了,武道也不行?三花聚顶之时去揍他狗日的姬闻鲸还不行?” 刘景浊摇头道:“不可能了,我的武道走到尽头了,绝无可能再进一步。” 第737章 从容也期盼 一个人独自想事情,大多数时候是想不通的,特别是刘景浊这种人。 所谓道心受损,听着好像很玄乎,实际上挺好解释的。 一个吃斋念佛七十年的老人,老了老了,不得已吃了一顿肉。 接下来几天,赵炀始终对刘景浊板着脸,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 直到大婚那天,他才有了个笑脸。 赵坎前几天就在说,成婚是最累的事情,都说什么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真正成亲,还洞什么房?累得回屋倒头就睡了。 刘景浊这个没成过亲的人,能想到,但不能理解。 来长风岛好几日了,今日头一次走山门。 大门口坐着的是余恬的二弟子,叫做向儒,多年前曾被余恬以一座文字大山压在婆娑洲,强行让他读书。后来改名向儒,旨在心向儒学,在青莲洞天教了近十年书, 观礼之人,多是中土各处宗门,因为余恬在灭洲城那些年,也算交了些朋友。特别是云梦冯家,赶了个大早,天没亮就到了,等了一个时辰多。 人虽不多,倒是有些熟悉身影。 金陵书院的讲习,如今国子监的大祭酒、集贤院祭酒,读书人很多。 除却金陵书院的读书人,剩下的都挨过刘景浊的打。 二十多年前挨揍的年轻学子,如今已经都留着长胡子,一副老学究模样了。 刘景浊本以为他们会绕着自己走,没想到长安来的几位忽然都走到刘景浊面前,先后作揖行礼。 刘景浊只得抱拳回礼,寒暄几句。 陈文佳问道:“都认识?” 刘景浊神色古怪,轻声道:“他们年轻时候都祸害过国子监外的柳条儿。” 陈文佳一下没懂,两下才反应过来,心说你这家伙是真损。 你折柳条去打人,却说人家祸害柳条。 刘景浊问了句:“青椋山原本准备的贺礼是什么?” 陈文佳说道:“早就定制好的一艘核舟,也能跨洲而行。毕竟余岛主送了咱们那么多灵剑。” 刘景浊取出一枚乾坤玉,轻声道:“我现在穷的叮当响,乾坤玉里就一把仙兵,几十丈自己刻画的符箓,有个仙品,另外就是些杂碎收获,青椋山算青椋山的,我作为他弟弟,算我自己的,一起拿去。” 陈文佳没好气道:“你这叫穷的叮当响?” 姜柚插嘴道:“寒藻说师父的战功极多,换成泉儿恐怕得上千的,但师父没有把战功换钱,这些东西也是在战场上所得,没来得及拿去换功楼。” 妖族近三分之一的登楼是刘景浊斩杀,战功能不多吗,何止上千。 上礼之后,熟悉的人都聚在不远处,看前面没人了,陈文佳这才上前,说道:“青椋山核舟一艘,我们山主单独有些杂碎物件儿,就知道有仙兵一把,仙符几十张,其余的你们下来自己数吧。” 向儒一愣,“陈掌律,不必这么……夸张吧?” 陈文佳笑着看向刘景浊,说道:“我们山主的意思,我没法子。” 向儒起身冲着刘景浊一作揖,微笑道:“刘先生,我家先生说,你要是这么客气,不让你登山的。” 刘景浊笑道:“那你告诉他,我是给我大嫂的。” 小样儿,当年我跟你客气没有? 这一说话,在场众人都看向了刘景浊,知道的与不知道的,都有些害怕。 知道的,晓得这是拒妖岛的人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知道的,还是惧怕刘景浊凶名,心想今个得亏没带山门中的年轻女修。 瞧瞧,带了三个人,全是女子。 白小豆已经皱起眉头,刘景浊摇头道:“大喜日子,你别瞎胡闹。” 开山暨成亲,还是双喜临门呢。 姜柚眯眼看向不远处的云梦冯家老祖,淡淡然一句:“师父,欺负桃子的就是他家人。” 冯家老祖苦笑不已,估计心里边儿把那不肖子孙杀了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白小豆说道:“人被五龙卫带走了,小北姐姐也给我出气了,这冯前辈在浮屠洲战功不算少,师父就别再计较了。” 那位冯家老祖眼中满是感激,心说回程路上,一定特意去一趟青椋山,趁着刘山主回山,好好登门道歉。 说回来,当年在十万大山,他还见过刘景浊呢。 结果这位冯家老祖耳中传来声音,“管好后辈,我择日回去冯家做客。” 冯家老祖顿时心如死灰,听到拒妖岛的小道消息不算少,这位被九洲骂臭了的青椋山主,如今恐怕一只手就能掀翻冯家了。 可刘景浊再没搭理他,他也只能心中惴惴不安了。m..m 等了许久,颜敬辞终于下山迎客了。 若只是长风岛开宗立派或是长风岛主成亲,都不会这么麻烦,俩撞一起也不会。可余恬有个明王身份,景炀皇帝与太上皇都在,难免就变得繁琐了起来。 迎客、致辞、敬酒,太上皇作为公爹的一大段话,又是封赏之类的,足足大半个时辰。皇帝还是一样,闲扯一大堆,最后封赏,又是大半个时辰,辰时登山,开席已经未时了,炼气士都还好说,一帮凡夫俗子早已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白小豆嘟囔道:“大伯这比咱们青椋山少了那么多人,还比咱们多耽搁那么多时候。天哪,成亲好可怕!” 姜柚十分同意,点头不止,心说日后绝不嫁人。 嫁人了就要生孩子,我都没玩儿够呢,哪里有空照顾孩子嘛? 这两个丫头一个模样,都觉得结婚生子是人生之中最吓人的事儿。 刘景浊心说,看人家姬泉,不是乐在其中吗? 刘景浊名声不咋的,没有说话机会,散席之后就扶着赵炀返回住处。 折腾一天,老头子也撑不住了。 不过对别人都有笑脸,对刘景浊就是板着脸了。 回去之后,赵炀板着脸问道:“老大不找你跟老三喝酒?” 刘景浊摇头道:“今天什么日子,他喝什么酒?心里没点儿数儿吗?你跟娘成亲的时候蹲在门口喝酒了啊?” 哪成想赵炀点头道:“喝了,不光喝了,大喜日子我在门口冻了一晚上。” 刘景浊撇嘴道:“挨冻活该。” 赵炀终于是有了个笑脸,笑骂道:“你啊!我话是重了,但你得救荞姑娘出来啊!十年光景你能关上归墟门户,对此就能有信心,怎么就没信心从姬闻鲸手中救回你亲娘呢?” 刘景浊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为什么他对于关上归墟门户与阻拦九洲被瓜分都信心十足,却对自己的私事,这么没信心? 不过只是略微一想,就想通了。 还是因为肩头那些担子。 前者是因为肩头担子,故而有信心。后者也是因为肩头担子,所以没信心。 有些话,刘景浊没法儿说。 两件事,我已经做完一件了,另外一件做完之前,我很难真正为自己着想的。 赵炀轻声道:“我觉得你需要好好走一趟江湖,就像前些年那样,行万里路见万种人,但这次不必人人都是我。你太不自在了,因为你把一些事情,分得过于清楚。江河都入海,人间本就是大染缸,无人能独善其身,你要是非把几种颜色分在四肢上,那就不是独善其身了。” 刘景浊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 赵炀也是一笑:“你娘走后,我其实挺喜欢偷偷看话本小说的,打赏不少,不过权忠嘴严,你们都不知道。有些被人诟病的书,我看着却是极有滋味,看书学的。再说了,我退位之后,你小子看过几次我?” 刘景浊蹲在赵炀身边,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爹,娘不在了,魂魄也不在了,你只要想留下,我们都有办法的。” 赵炀微微一笑,轻声道:“孩子,我知道你们神通广大,可你们的老爹,真的乏了,我想她了,想了二十几年了。好不容易要寿终正寝了,对我来说是好事儿啊!” 岁数大了,死就不是个很难说出口的字了。 天底下每个人,从知道这个字的含义开始,自然是怕的。可等到岁数越来越大,反倒会很从容。 往洛阳折返的行程并未一直驾驶渡船,大家伙儿会时不时落地走走,美其名曰微服私访。 有一天路过一处小村庄,老远就听见有人在喊号子,赵坎赶忙命人将马车停去一边。 不多久,号子声中,一行人路过此地。 十余壮汉抬着上盖红布的棺材,瞧着极其吃力,后边儿青年人是不是会替换,但有些年轻人想要接手却被骂开了。 姜柚嘟囔道:“怎么也不歇歇?” 赵炀笑着说道:“丫头,抬起来,不到地方就不能落地了。” 白小豆则是问道:“我看方才有年轻人想帮忙,被骂开了,为什么?”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因为那些年轻人尚未成家,不能抬棺的。” 两个丫头就都好奇了,“是什么习俗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是习俗,不过我从前听人说过,实际上不是忌讳什么,只是太重了,怕尚未成家的年轻男子累坏。” 三兄弟有意无意看向赵炀,但后者是一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神情。 是从容,甚至有些……期盼。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37章 从容也期盼免费阅读。 第738章 互相看不上 越往北天越冷,等一行人到达河水附近时,哈口气都已经有雾了。 最终渡船先行去往洛阳,赵坎确实悠闲不住了,即使景炀王朝左右相权柄极大,有些事还是得皇帝拍板。 而陪着赵炀的,就是刘景浊与两个徒弟,还有余恬夫妇跟余暃了。 其实刘景浊这一路也挺忙的,拒妖岛传信几乎没断过。即使刘景浊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他不愿再做拿主意的人,可有些事情,杜神还是习惯找刘景浊,即便已经做完了,还是得传信一封让刘景浊瞧一瞧。 此时一行人停在某处路边小摊,刘景浊便拿出信看了看,笑容不止。 赵炀手插在袖子里,见刘景浊乐个不停,便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刘景浊笑着说道:“戍己楼的信,是个叫做杜神的孩子,极其聪明,几件事做得好极了,只觉得后继有人。” 风苓叹息道:“我就后悔没去拒妖岛,想起来就后悔。” 白小豆笑着说道:“大娘不是在浮屠洲厮杀许久吗?一样的啦!” 刘景浊也点了点头,“确实,若非三大王朝对浮屠洲的牵制,我做事儿会很难的。” 赵炀到底是岁数上来了,孩子一样,刨根问底:“到底是什么事情?” 刘景浊笑道:“一些收尾之事,如立上一座功德碑。我只是大致提出一个方向,这孩子却做得极其细致。将来他做了大瑶国师,不会比他师父差的。” 姜柚撇嘴道:“我觉得我们寒藻更好。” 赵炀又是一通问,刘景浊不厌其烦地解答,一说就说的多了,听得余暃躲在后面直发颤。 就说不跟来,先生非要带着我,这下好,别说聊天儿了,光是听着就要吓死我。 什么合道之下只一剑,人间三子过妖门,这是要吓死我怎么着? 反观风苓,羡慕无比。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说道:“正好老三不在,那个燕巢宫到底是个怎么回事,谁给我说说?”..m 赵炀摇头道:“这个燕巢宫啊,在你太皇太后手中被敲打了许久,到了昧儿手里,更是没讨什么好。要是觉得烦的话,回头让池妖妖带着赤龙卫清洗一番吧,跳梁小丑而已。” 余恬也笑着说道:“小小一座燕巢宫,也不晓得哪儿来的自信,非觉得自己能把持朝政,也是可笑。” 那座燕巢宫从景炀立国之时就一直掌控在皇后手中,只有方葱是个例外。一帮女修,一直有个美好愿望,就是把燕巢宫变成类似于婆娑洲摩珂院、瘦篙洲悲春崖一样的存在。 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脑端来,赵炀又舀了一勺辣椒,风苓却迟迟没动筷子。 赵炀笑问道:“风苓跟姜柚都是离洲人氏,怎么口味还不一样?” 风苓咧嘴一笑,“爹,我是南方人,柚儿住在朱雀王朝京城,她是北方人。” 赵炀哈哈一笑,说离洲不是最南边儿吗?还是说各洲都是一样,北方人吃咸口,南方人吃甜口? 一路说说笑笑,赵炀不知有多开心。 到了豫州境内赵焱跟赵思思都来了,他就更开心了。 可他的气息,也肉眼可见的日益萎靡。 一日到了某处山下,他非要登山瞧瞧,还非得带着五个孙子辈儿的走在最前方。 第740章 回山(上) 正月起,青椋山就陆陆续续来人,这次将会是青椋山开山以来,人最全的一次议事了。 就连远在珠官城的韩逄都来了,跟离洲那边的方家姐妹以及霜澜与岳白鹿,开着方家铺子的渡船,一块儿落在清溪渡。 浮屠洲打仗以来,风陵渡就不对外开放了,现如今倒是开放,但大多数渡船习惯了停靠清溪渡,这就是算是景炀王朝让利给了青椋山。 如今山上的人,与刘景浊预期之中的三十人,差得老远了,幸亏青椋山大殿修得够大,坐得下这么多人。 才寅时,青白客栈就挤满了人。 黛窎叹气道:“山主可真命苦,刚刚返乡,爹就没了,还得赶回来议事,都不能多待些日子守孝。” 楚廉跟虞河在抹桌子,听到黛窎言语,楚廉便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师父也没法子的。” 流泱搬来个桌子,轻声道:“行了,谁吃的肉,把味儿给我弄干净,不然我让谁脑袋开花儿!” 刑寒藻笑着说道:“哪里有人吃肉,你是不是闻错了?” 夏檀烟拎着扫把,压低声音说道:“好像是曹首席端着一碗肉来过这里。” 流泱气极,“我找他去!首席了不起啊?” 夏晴夏朗姐妹,一个在外面扫雪,一个点着艾草满屋子熏。 还有个陶茶,跟在后边儿接草灰。 鲍酬蹲在门口,都不晓得该干什么。 还有个始终长不大的小姑娘,抱着白狐坐在靠窗户的桌子上,小短腿晃荡。 杨念筝跟关荟芝趴在柜台上,一人一边,中间是梧丘,现如今,梧丘总算是会笑了。 关荟芝轻声道:“这里有一半儿是被咱们山主拐来的,还都是年轻人。” 杨念筝笑道:“你这话,怎么能是拐呢?” 就是可惜,舒珂始终不愿出来。 而赵长生与袁塑成这批年轻人,也许是觉得岁数大了,跟眼前这群合不太来。 青白客栈让给一把年轻人了,常常是帮工的比客人还多,喝酒的人一进来就吓一跳。 此时有人声传来此处,“行了行了,快卯时了,都往山上走,岁数小的靠后坐,懂点儿眼色啊!” 青椋山上也已经站满了人。 头一次以青椋山身份议事的霜澜霜月,还有鱼雁南楼岳白鹿,鱼雁北楼乔青鱼。 这次总算是掌律、首席、护法、钱谷聚齐了。还有青鱼峰顾衣珏,笑雪峰张五味,箕风山樊江月。陈文佳也是婳枝峰主,曹风是拦野台的主人,几座山峰,已经都有了主人。 至于迟暮峰跟落冰潭,都知道一旦有了迟暮峰主,那就是下任山主了。至于落冰潭,那是龙丘棠溪的地盘儿。 一众清溪阁人,邝乐、路阖、韩逄师徒。 还有方家姐妹,潭涂赵长生,林沁灵星,以及魏薇罗杵,宁琼等人。 不来参加议事的,也就借住青椋山的马黄爷孙,还有孟九羌,以及一分为二的涂山谣了。 就这还有好些人没来呢。 快到卯时了,一帮年轻人也终于上山,大家先后入场,陈文佳与曹风自然是左右首位,然后是阿达跟方杳木,之后是各峰主,最后才是年轻人们。 乔青鱼跟岳白鹿是头一次参加议事,位置太靠前了,两人都有些局促。 反观她们的小师叔黛窎,坐得心安理得。 最后坐着的年轻人里,流泱与刑寒藻是那种一见如故的。 流泱压低声音问道:“戍己楼议事,有这么多人?” 刑寒藻摇头道:“三层楼加起来没这一半儿多。” 流泱想了想,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此时外边儿飘起了雪花,天还是黑的。 这个时节,辰时二刻天才大亮,此时卯初而已,等天亮,得一个时辰多。 要是夏天,这会儿已经大亮了,就是太阳还不会冒头。 曹风说了句:“潭涂,把你的酒给点儿呗,议事哪儿有不喝酒的?” 潭涂答道:“曹剑仙别急,山主来了再说。” 私底下潭涂还是叫公子的。 曹风无奈道:“关姑娘,你的酒给一壶呗?” 关荟芝也是一笑:“山主来了再说,曹首席又不是好酒之人。” 阿达板着脸,“你别找打啊!” 曹风干脆双手拢袖,得,你们都是大爷,我不喝了还不成? 顾衣珏传音说道:“我知道你习惯懒散,但分点儿场合,没人逼着你当首席。” 曹风赶忙抽出手,危襟正坐。 老子怕了还不行吗? 再有片刻就到卯时了,陈文佳心说刘景浊不是个会迟来的人吧?要是推迟议事,会提前说的。 张五味与曹风同时起身,来了。 风雪之中,一道剑光落在门外,剑光之中走出三道身影。 刘景浊一身白衣,腰悬酒葫芦,背着独木舟,面色有些憔悴。 白小豆跟姜柚都是白衣,这次没人逼着姜柚穿。 两个年轻姑娘一边儿一个,站在最后,刘景浊大步走去主位,转过身后,微微抱拳,轻声道:“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众人抱拳回礼。 刘景浊冲着姜柚与白小豆说道:“门关上吧,大家都坐。” 可还是等刘景浊摘下独木舟放在一边,坐下之后,众人才坐。 刘景浊笑着说道:“潭涂,杨姑娘,把你们的酒给大伙儿分一下,小酌即可,议事不要喝醉。” 等到大家手中都有了一小壶酒,刘景浊这才举起酒葫芦,说道:“我庚子年正月初一离乡,到现在整整十三年了,当了这么些年的挂名山主,辛苦诸位,大家一同举杯吧,谁也别站起来啊!” 一阵哄笑,但都喝了酒。 刘景浊放下酒葫芦,看着下方也算黑压压的一片,有些感慨。一转眼,青椋山就这么多人了。 “我先说几件事,新任箕风山主,樊江月。她其实比我这个山主要早到青椋山,说是元老也不为过,日后若是开始招收弟子,凡武道弟子,都要先去箕风山。凡修为到了炼虚境界,想要单独开峰,与掌律说说就行,咱们地方大山头儿少,但可以花钱去买。白桃要是想单独开峰,现在就可以说。”壹趣妏敩 议事,刘景浊会刻意去喊大名。 白小豆摇头不止,“不不不,我就住迟暮峰。”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将新来的弟子分了一下,速度极快,修改牒谱等议事之后再做。 也就半个时辰,一些可以让小辈们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轻声道:“有些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鱼雁楼、方家坊市,都愿意归属青椋山下,那这两处,便位同峰主,只是出了这个门之后不能说出去。” 说着,他指向岳白鹿,轻声道:“这跟咱们魏薇罗杵是同乡,青泥国长大的,叫做岳白鹿,日后就是鱼雁楼南楼之主,与霜澜供奉坐镇离洲。” 刘景浊取出早就刻好的印章与令牌,亲自递去。 小姑娘坐立不安,接过印信,点头不止,惹得大伙儿都在笑。 刘景浊又指向乔青鱼,微笑道:“开山时就在的人知道这丫头,小时候在化马县,后来在广化书院读书,是周放的得意门生,叫乔青鱼,日后她就是鱼雁楼北楼主,与霜月供奉坐镇斗寒洲。”壹趣妏敩 一样,上刻鱼雁北楼的印信,亲手递给乔青鱼。 她对刘景浊不陌生,但也还是觉得沉甸甸的。 最后,刘景浊走到了泥鳅湖主面前,也就这位总楼主还蒙在鼓里。 “这是咱们泥鳅湖主,也是……也是渔子关门弟子,鱼雁楼主。” 在这里,刘景浊蹲了下来,因为黛窎个头儿小。 刘景浊取出印信轻轻递去,说道:“你等的那个钓鱼人,让我帮你修建一座极其气派的鱼雁楼,回头你挑个地方,在中土境内哪里都行。” 黛窎一愣,心说山主怎么知道那个钓鱼人的? 她跳下凳子,“那他呢?” 刘景浊缓缓起身,轻声道:“那个钓鱼人,收了你做徒弟的,你是他的关门弟子。你的师父,还有赵长生的师父,陈文佳的师父,现在都在一个地方,为了这个人间去的。” 黛窎似懂非懂,只是问道:“回得来吗?” 刘景浊重重点头,“一定回得来!” 赵长生愣了好一愣,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那个骗子师父,真的是人间安子? 说完这个,刘景浊这才回去座椅,轻声道:“除却各供奉峰主外,白桃姜柚跟楚廉,还有赵长生、潭涂、袁塑成、刑寒藻留下,其余人可以先走了。” 一下子少了一半人,都是年轻人。 刘景浊挥手关门,同时一道大阵已经笼罩此地。 路阖与邝乐对视一眼,阵道大宗师了? 韩逄撇撇嘴,心说有什么好奇怪的,炼虚境界就有这种威压,不愧是少主。 刘景浊沉声道:“我会借着刘贼的名号去做几件事,所以三年之内,霜澜供奉与南楼主要联合方家坊市、珠官城,把朝天宗与挂壁楼给我查个底儿掉。霜澜供奉最好是将鱼雁楼暗地里的供奉给南北二楼分了,总楼这边,路阖跟邝乐过去,我会另外给黛窎找几个登楼供奉的。曹风年后就去玉竹洲,盯死簪雪城,我一趟斗寒洲之后会直去玉竹洲的。陈掌律,你开春之后随我去大月,找章舒胤。张五味,你跟阿达去一趟花梨山,就看看有无大妖潜藏。” 顾衣珏皱眉道:“我呢?干待着啊?” 刘景浊摇头道:“暂时坐镇青椋山,不会让你很闲的。” 顾衣珏点了点头,这么说了,那就得忙死。 刘景浊又说道:“寒藻跟塑成脑子好使,有些事情非你们不可。赵长生跟潭涂回一趟迷离滩,顺便去游江国一趟。其余各峰主,各司其职就行了。” 最后,刘景浊抱拳道:“诸位,这些事情,公私不太分得开了,其中有我刘景浊的私事,也有这天下大事。” 顿了顿,刘景浊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我是守门人。再不情愿,也是人皇。”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40章 回山(上)免费阅读。 第741章 回山(中) 巳时二刻,青椋山议事终于结束,门口也有了厚厚积雪。 一帮年轻人其实没走多远,都在山腰树林中。 一帮炼气士,在打雪仗。 议事是结束了,但都没着急出来。 刘景浊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趁我还在,最多三四月我就会北上斗寒洲的。” 说到这里,没事的人就都走了,留下的,就是霜澜霜月,陈文佳还有赵长生。 赵长生率先开口:“我师父,真的是安子?” 刘景浊真想踢他两脚,“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惹我踢你?” 赵长生沉声道:“那他……”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安子舟子,多半无事,但渔子尚且是个未知数。” 霜澜霜月面色都沉了下来,她们希望听到一个预料之外的答案,但没有。 至于陈文佳,有些事早就料到了的。 赵长生抱拳离去,背影有些落寞,霜澜霜月已经知道了答案,便也走了。 唯独陈文佳,等人走后,这才问道:“为什么要去找章舒胤?为什么还得我跟着一起去?” 刘景浊沉声道:“钟郦是一方渠帅,章舒胤无需再猜了。之所以让你跟着,只是想让他说出来心里话。有些事情,朋友是可以帮忙的。” 陈文佳皱起眉头:“这老东西怎么就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呢?我去治他,你别出手。” 刘景浊没好气道:“我还不至于到压不住杀心的时候,再说子落山的养魂草,起了很大作用,我不会伤他的。” 陈文佳心说你这副模样,两个月了都没散,我敢信你? 往外看了一眼,陈文佳轻声道:“张五味等你呢。” 同时传音说了句:“舒珂好几年没下山了,总这样也不是事儿。” 刘景浊只是说道:“放心吧,我回来了,我来处理。” 陈文佳点了点头,先行离去,门外风雪中,就只剩下个不穿道袍的张五味了。 刘景浊迈步出去,递去一壶酒,轻声道:“相逢酒,尝一口。” 张五味摇头道:“没去归墟,没脸喝,我还是喝白簿吧。” 两人站立围栏前许久,风雪不止。 张五味终于拿出自己的酒灌了一口,随后问道:“假如我不愿承认自己的内心所向,跟你说话的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我?” 刘景浊摇头道:“不会,要是那样,此时就是群起而攻之,不杀不快。” 张五味一皱眉,“你怎么杀心这么重?以前你只要回到青椋山就会心静,这次是怎么回事?” 刘景浊摇头道:“无能狂怒,压不住。还是别说我了,你们都知道,谁都劝不了我的。说你吧,知道了自己的江湖人身份,也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道袍也心甘情愿地脱了,舒珂怎么办?” 张五味无奈道:“她说不让我找她。” 刘景浊翻了个白眼,“让你不找就不找啊?” 张五味头大如斗,摇头道:“行了行了,咱们谁也劝不了谁。”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两件事,第一,龙虎山邀请你担任首席紫袍真人。” 张五味板着脸说道:“说第二件。” 刘景浊便说道:“小竹山还有一把剑,叫做蝇丸井,是江湖人一脉相承的剑,你自己去取。” 说完之后,刘景浊看向半山腰,疑惑道:“这帮家伙是商量好的?” 张五味笑道:“都准备了好久了,要叫板山主。” 刘景浊嘴角一挑,欠收拾。 一步迈出,已在山腰。 年轻人们分成两派,一派看热闹的,靠近山巅处,一人一灯台。 白小豆背着漆黑长剑,看了一眼,笑着摇头。 她问姜柚:“你不去?” 姜柚则是转头看向楚廉,“你不去?” 楚廉干笑一声:“我不觉得师父会手下留情,讨一顿打作甚?” 赵长生一步迈出,“我去!” 刑寒藻心说这帮人,找揍啊! 刘景浊悬空而立,看着下方几个年轻人,问道:“就你们?我可不压境。” 流泱咧嘴一笑,率先拔地而起,赵长生紧随其后,数道剑光先行袭来。 虞河则是双手结印默念咒语,方圆十几里,起了一座大阵。 刘景浊随手一挥,轻飘飘掀开剑光,正好流泱袭来,结果被一个脑瓜崩弹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柄飞剑自刘景浊脑后袭来,他看都没看,抬手去身后,并指夹住飞剑,随手一道锁剑符,赵长生便再无法随心驾驭本命剑。 赵长生无奈道:“好歹让我把剑术神通用出来啊!” 刘景浊真就撤了锁剑符,笑道:“用吧。”..m 赵长生板着脸,“算了,没意思。虞河,你还没好吗?” 下方年轻人笑着说道:“好了,鲍酬,该你了。” 有人自一座灯台一跃而起,虞河的符箓同时聚在鲍酬身上,居然以符箓帮其铸造了一层铠甲。 风雪之中居然有飞沙凝聚为拳头,重重砸向刘景浊。 流泱嘿嘿一笑,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枪,枪出如龙。 刘景浊一手与飞沙巨拳对轰,另一手随意屈指一弹,沙石轰然碎裂的瞬间,指尖剑气犹如箭矢瞬发,轻轻点在流泱枪尖。 两个武道归元气同时被掀飞。 路阖笑意不止,转头问道:“不去玩儿去?” 袁塑成摇头道:“我就算了。” 夏晴夏朗对视一眼,同时跃出,前后夹击,就为给已经御剑飞上天幕的赵长生创造机会。 结果,又是两道剑气,姐弟俩怎么去的怎么回来了。 刘景浊抬头看向天幕,云海之中有青光涌动。 下一刻,有人自云海持剑而下。 简直灌了一口酒,笑道:“你们这打法儿,寻常神游还真遭不住。” 可赵长生的剑,好像无形之中遭受了什么巨大阻力,愣是下不去了。 他一咬牙,松开剑柄,一掌按住,之后便双手重叠,用尽全身气力往下压。 刘景浊笑了笑,抬起左臂,并双指于胸前,只一抬手,顷刻之间便有一道浑浊剑光直往天幕,赵长生随即跌落。m..m 刑寒藻笑道:“都是虚招儿,真正的底招呢?” 虞河笑道:“在这儿,梧丘,出手了。” 黑衣姑娘露出个僵硬笑容,手中多了一柄匕首,鬼魅一般绕到刘景浊身后。 与此同时,几道符箓绳索已经贴在了刘景浊身上,鲍酬、流泱、赵长生,以及夏晴夏朗,各自手持一根绳子。 梧丘此时面无表情,匕首已经架在刘景浊脖子上。 虞河心肝一颤,急忙大喊:“别下死手啊!梧丘。” 可惜晚了,梧丘已经割下刘景浊头颅。 可把虞河吓坏了,“梧丘!你……” 哎? 除张五味与曹风之外,其余人心中都有个哎,大大的疑问。 因为一袭白衣此时手持酒葫芦,就站在青椋山巅八角亭中。 一众年轻人,好像动都没动。 白小豆叹息一声,赵长生干脆捂住脸。 虞河无奈一笑,流泱则是撇着嘴,嘟囔道:“真没劲!” 也就张五味与曹风瞧见了,刘景浊根本就没去,一开始就在八角亭中。 陈文佳扭头看了一眼顾衣珏,问道:“你装的?” 顾衣珏气笑道:“我至于这么溜须拍马吗?不过我要不是看客,估计就不会中招了。” 一场众人捉月而已,虽然捉到了,但也是水中月,真正月在天上。 霜澜无奈摇头,对岳白鹿皆是道:“一开始山主就用了本命剑,跟山主对战的几个也好,我们这些看的也罢,都中招了,处于幻象之中。” 方杳木笑道:“怕就怕,这并非幻象。” 这么一说,霜澜就更无言以对了。 当年在青泥国,他刚满二十四,如今四十七岁,短短二十三年,已经这样了? 这还是炼虚吗? 曹风心说这帮小家伙要是知道他只是一道分身,会不会当场道心崩碎? 此时此刻,刘景浊一道分身已在仙草山,还有一道分身,看模样是去了西北那个扫帚林。 刘景浊跟舒珂,算是头一次正式见面。 的确是漫山仙草,不愧是种花人。 舒珂一扭头,瞧见了站在花丛中的青衫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向青椋山,再看向花丛,然后捂住脑袋,瞬身落在刘景浊身边,嘟囔道:“山主是不是欺负人了点儿?” 刘景浊笑道:“我奔五十的人了,还真全力跟他们出手啊?” 舒珂点了点头,“那倒是,真要全力,他们就该哭爹喊娘了。” 刘景浊问了句:“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说起这个舒珂就来气,“可那个榆木脑袋,我说让他别找我,他就真的不找我了!” 刘景浊心说那个榆木脑袋,我现在可能打不过。 西北方向一处竹林,风雪压得竹子咯吱响,有个黑衣身影迈步走过一条小河,又取出一壶酒,转身便往一处茅庐去。 茅庐之中,老道士与小道士坐了一壶水,看样子准备做饭了。 刘景浊问道:“冷吗?” 老道士猛地转头,只觉得那道不知何时到此的黑衣身影,杀意极其重。 他将小道士护在身后,答道:“道友有事?” 刘景浊眯眼看向老道士,看了许久,忽然舒展眉头,扭头离去。 “抱歉,我认错了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41章 回山(中)免费阅读。 第742章 回山(下) 走出几步,刘景浊忽然顿足,扭头儿往回走。 老道士心神紧绷,将小道士护在身后,面向刘景浊沉声道:“道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们师徒只是受圭山接济,在这扫帚林潜心苦修,未曾阻碍道友什么吧?” 刘景浊没说话,只是自顾自走进昏暗茅庐,自个儿扯来一张四方板凳,也自己挪来茶罐儿,取下坐在火盆上的水壶,根本不把自个儿当作外人。 “道长可以自报家门了,这位小道长叫做沐白我是知道的。” 老道士深吸一口气,以心声对着小道士说道:“沐白,此人深不可测,出去之后,快些向青椋山求救,出去就别回来了。” 老道士挤出个笑脸,轻声道:“俗家姓卢,名曲岩,山野老道,哪里有什么道号。” 刘景浊问了句:“去过青鸾洲?” 卢曲岩摇头道:“我们师徒十两银子都拿不出,别说去往别洲的昂贵船钱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问道:“茶叶有吗?” 卢曲岩翻手取出个竹罐儿,但里面就一些碎沫子了。于是他问道:“道友能否让我这徒弟去镇子上买点儿茶?这点儿沫子,怕是有些待客不周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还问了句:“有钱吗?” 卢曲岩一笑:“这点儿挑费还是拿得出的。” 小道士又看了刘景浊一眼,扭头就往外去。 刘景浊接过竹罐儿,抓起里边儿的沫子塞进陶罐,笑着说道:“流离郡的喝茶法子,也流传近千年了,道长晓得为什么要这么喝吗?” 老道士点头道:“与个老哥哥聊过,说是这样喝茶,早上下着窝窝头,一天干活有力气。” 话锋一转,老道士问道:“道友是本地人?看起来是许多年不在家了,如今是琉璃直隶州,可不是流离郡了。” 刘景浊点头道:“算是本地人,此地原本是故乡,如今是家乡。” 老道士好奇问道:“故乡家乡还有区分?” 刘景浊点头道:“有的,我觉得没家了便是故乡,有家才是家乡。” 察觉到沐白已经用了神行符,数百里路程,几张符箓就能到,老道士一下子坐直了,说话都硬气了。 “道友怕不是本地人吧?谁不知道这琉璃州是青椋山的地头?原本琉璃州境内还有两座山头儿,从两年前那座闻笛山搬走之后,一座琉璃州甚至这方圆十几万里,可就是青椋山独大了。道友来这儿找我不痛快,就不怕青椋山上的高人?”.m 刘景浊抿了一口茶,同时扭头儿看向屋子外面,飞雪连天,这才多久,又覆了一层。 去风泉镇捡残余气运,求四十九家薪火而窃其阴德,怎么看怎么熟悉,就跟当年青泥国有人要夺魏薇阴元以入主神霄洞天一样。 认错人了,是因为刘景浊在青鸾洲遇到过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弟子的老道士,没来之前,心中其实有些笃定,结果来了一看,确实不是。 扭头回来,也简单。 此时那小道士去往青椋山求援,刘景浊就觉得越有意思了。 装疯卖傻与装傻卖疯,二者可不是一回事。 刘景浊取出烟杆子点了一锅,吞云吐雾。 卢曲岩又皱着眉头问了句:“道友就半点儿不怕?” 刘景浊笑了笑,一边说话嘴里一边又烟雾吐出。 “信不信你那徒弟喊来了青椋山修士,不管是谁,都要对我恭恭敬敬行礼?” 卢曲岩哑然失笑,坐的直挺挺的,摇头道:“现如今的人,一个个话都这么大吗?你晓得那座青椋山山主是谁吗?前段时间的朝廷布告,消失十几年没露面的当朝皇帝的二哥,恢复王爵,封流离王。听说过中土青云榜首吗?他就是青椋山主。” 刘景浊摆手道:“我跟他比你跟他熟,想等人就等着吧,我刚刚返乡就来找你了,总不能白来一趟。” 老道士冷哼一声,“已经来了!” 刘景浊扭头看去,方杳木已经站在门口了,瞧见黑衣刘景浊,那家伙明显脸垮了下来。 “二十几年,至于吗?我是一点儿都没发现,拿我们当猴儿耍呢?” 卢曲岩赶忙起身,对着方杳木恭恭敬敬抱拳,沉声道:“多谢方剑仙搭救,此人不知是何来历,但尚未伤人,方剑仙也别着急伤他吧?” 方杳木直翻白眼,没好气道:“道长太瞧得起我了。” 他迈步进屋,站在刘景浊身后,轻声问道:“翻来覆去查了很多遍了,严丝合缝,一点儿不差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对着卢曲岩说道:“道长会下棋吗?” 卢曲岩点头道:“不算棋艺高超,起码略知一二。” 刘景浊又问:“那道长,喜欢做生意吗?” 老道士摇头道:“要是懂,也就不必混成这副惨淡模样了。” 方杳木愣是没明白,“咋个回事?什么意思?” 陈文佳随后赶来,落地之后瞧见刘景浊,也是板着脸,沉声道:“流泱说的真没错,你也太没劲了,有意思吗?” 刘景浊轻声道:“我也不至于跟一群孩子较真吧?” 陈文佳气极:“那你至于连我们都耍吗?”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好好起身,走去卢曲岩身边,笑盈盈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问道:“卢道长,我就明着问你吧,籴粜门跟天朝,又或是明教,你是哪一方的?” 道士明显一愣,随即问道:“什么?” 看方杳木跟陈文佳的模样,此人肯定是与青椋山关系不浅,他也就没法儿后背直挺挺的了。 刘景浊原模原样再问了一遍,道士疑惑不已,摇头道:“我真不知道什么天朝明教的,我就是个小小元婴修士,求一份安稳而已,道友何必为难我?” 刘景浊笑了笑,“真的?” 老道士重重点头:“绝无半句虚言!” 刘景浊嗯了一声,轻轻抬手,只听一声哀嚎,老道士已经没了左臂。 看得陈文佳眉头直皱,“过了吧?” 方杳木一言不发,还往后退了几步。 自己看着长大的人,哪儿能不清楚他的脾气? 老道士怒道:“你欺人太甚!” 然后刘景浊抬手按在老道士头颅,微笑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现在脾气不好。杀你都是小事,回头我会知会酆都罗山,让他们好好查一查沐白的。” 老道士怒不可遏,可被一股子拳意压着,他想动都难。 “我一生至此,唯独在风泉镇做了那一件违心之事,你要杀就杀,冥冥之中必有因果纠缠。” 刘景浊轻轻一提,就把道士脑袋扯了下来。 陈文佳沉声道:“刘景浊!你过分了!” 方杳木赶忙走去陈文佳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的掌律姐姐唉!你好好看清楚。” 只见刘景浊随手拘押道士魂魄,并笑道:“你有最后一次机会,也是转世投胎的机会。” 可那魂魄,只是紧闭双眼,闭口不言。 刘景浊只觉得脑海之中砰砰直响,灯影洞天没能释放的恶念,此时居然有点儿压不住了。 此时屋子外,有人轻声喊道:“师父。” 刘景浊终于是手一松。 当然了,卢曲岩完好无损,甚至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陈文佳也终于明白了,这压根儿不是幻境……但也可以说是幻境,究竟怎么理解,她也很难下定论。 总而言之,方才是真的斩了道人身躯,要不是那声师父,恐怕魂魄当时就会被捏碎。 陈文佳深吸一口气,对着刘景浊重重抱拳,沉声道:“我认识的山主绝不是这样的,要是再有一次,我就辞去掌律之职。” 正此时,门口来了个白衣背着黑剑的漂亮姑娘,她轻声喊了句师父。 刘景浊摆手道:“抱歉。” 说完之后,黑衣身影化作剑光,窜天而起,根本察觉不到他去了哪儿。 卢曲岩这才反应过来,“这位……是刘山主?” 陈文佳眯眼看向卢曲岩,沉声道:“你最好没有半句假话,要不然我也没脸继续待在青椋山了。” 方杳木赶忙追出去,无奈道:“殿下有些奇怪,一个人再变也没法儿变化这么大的,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掌律别生气啊!” 陈文佳沉声道:“可他肯定生气了,我方才有点儿不相信他,他肯定会生气。” 白小豆跟上去,轻声道:“是我打断的,跟掌律没关系。” 顿了顿,白小豆说道:“我师父的心思,我向来看不穿,即便灵犀一样看不穿。但刚才,他很不对劲,我要是不拦着,师父肯定会杀了他,错杀也会杀。” 此时三道身影重回一处,就泡在落冰潭水中。 盘膝泡在潭底,刘景浊近几年来,头一次扪心自问:“你在吗?” 可惜无人应答。 自从自身那片天地的雷泽之畔少了一道身影,刘景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自问了。 他又问一句:“你在吗?” 依旧无人应答。 可这次,寒潭冒起了热气,方圆十几丈厚重冰层尽数融化,寒潭已经沸腾。 刘景浊声音变得冰冷:“你在吗?” 与此同时,青白客栈之中,来了九个人,都背剑。 曹风与张五味落在客栈门前,对着跟在后面的中年人说道:“你不看看时候,这时候来是找死吗?” 许经由摇头道:“我不想让他去长安找我。” 客栈里边,陈修真哭丧着脸,嘟囔道:“我们疯了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42章 回山(下)免费阅读。 第744章 个个有秘密 姜老头问了句:“以一道分身去迎战登楼巅峰,这都能摧枯拉朽?你真正实力呢?” 刘景浊摇头道:“这就是最强了,我本体与两道分身皆同境,合在一起不会更强,分开也不会更弱。” 姜老头一边捏着泥塑,一边说道:“你这就已经是个巨大隐患。” 刘景浊笑了一声,摇头道:“也隐患不了多久了,会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对了,姜爷爷以前见过我?” 两人点了点头:“见过吧,不确定是不是你。即便到了如今也不确定,按现在的话说,那个时代有点儿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发生的。” 刘景浊哈哈大笑,继续埋头烧水。 鱼窍峡里,许经由倒在黄龙潭中,这次是真没留力,但真没打过。 刘景浊落在潭水一侧,这才发现,此地居然重修了栈道,潭水上方还有水榭倚着岩石修建,青石壁上有大片刻字。 刘景浊一步迈出落在水榭之中,许经由的微弱声音也传来了。 “数千年前虞上卿一任太守,开漕运退边祸,这都没立碑,没想到给琉璃州刺史留了石刻。” 说话间,有人背着竹篓,牵着孩子走来,看样子是山那边到这边走亲戚的。 水榭中的刘景浊,潭水中的许经由,凡人是瞧不见的。 刘景浊轻声道:“此地原本就是一条小路,比翻山要省去太多时间了,如今重修了栈道,西边乡民往州城去就更方便了,他给自己立下功德碑,情有可原。” 许经由笑道:“小师弟,这会儿怎么心平气和了?” 刘景浊淡然道:“你没资格叫我小师弟,我也从没心平气和过,我现在还在想要不要宰了你。宰了你,我就亲自去浮屠洲找金鹏来担任龙师。” 许经由笑问道:“要是你没让桂师姐拦下那几头合道,今日围攻你的,就是九个炼虚了。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赵思思已经去过一次酆都罗山,天外的幽都再也不是正统,酆都罗山才是正统。景炀王朝只要再进一步,将来不管谁是大帝,景炀王朝都不会怵其半分。大师姐与先皇养育你一场,看在这个份儿上,把那手串给我行吗?” 刘景浊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去许经由面前,眯眼问道:“我要不要把人皇印给你?” 许经由一笑,“那东西我真拿不住,我是瞧不上你,因为帮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这个时代最适合当人皇的人。” 刘景浊弯下腰,将许经由的脑袋按进水中,“那你就收起你的屁话,刘御空的娘是谁杀的,不要当我不知道。骗着胡潇潇养了十几年孩子,你以为你的算盘打得很好?” 已经以剑意封了许经由经脉,这会儿他跟凡人被杵在水里没区别。 刘景浊松开手,许经由猛地起来,疯狂喘气。 “他娘是自杀,那个女子从一开始就是我派去大雪山的,刘堃没有发现。他求我给刘御空找个归宿,假装死了,事实上是被埋了之后才真正自杀的。” 刘景浊解开对许经由的封印,抬手一拳,溅起水浪足足几十丈高。 许经由浮出水面之后已然气若游丝。 “太……太华山的武运只有你拿得走,你却不要。那是先皇跟权忠的一次豪赌,你不愿违心,却伤了他们的心。我现在找你要那手串,你还是不给,你刘景浊宁愿让景炀王朝错失成为天下第一大王朝的机会,也不愿意为你那个三弟想一想。” 刘景浊冷声道:“给你干嘛?唤醒盘瓠,让十万大山失去那道天然屏障,让瘴气弥漫南边十国吗?” 许经由只说道:“那不是我景炀人,死不足惜。” 又是一拳。 等许经由再次浮起来,这位龙师笑着说道:“刘先生是真正行得端坐得正,一生之中没做一件让人能挑出来毛病的事情。但你不一样,在我眼中,你刘景浊就是拿着屠刀却站在光里的人,人家姬闻鲸说得没错。况且,三岁看八十,你小时候做的事情,注定了你不会是一块洁白无瑕的好玉。” 刘景浊摇头道:“白小豆要是没出来,你活不了。” 已经准备离开了,但许经由又是一句:“她装作那是真的,你陪着她装?这么些年你跟谁说过实话?跟龙丘棠溪说过吗?一个谎言说了二十几年,一座山哄着个孩子玩儿,你可真是个……” 白衣身影猛地转身,黄龙潭水瞬间被下压百余丈,溅起的水都要赶上天井山高了。 “再多说一个字,试一试。” 许经由申请紧绷,这次不是吓唬人了,他刘景浊是真的杀心毕露了。 “我认输,我认错,别这样,我现在还不能死。”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捂住额头,呢喃道:“以后给我滚远点,近青椋山千里我杀你,近白小豆千里我还是会杀你。” 说完之后,白衣身形消散,许经由长舒一口气,沉声道:“这是要成魔吗?”..m 此时此刻,牛庆山的水已经烧开了,开水和泥,跟从前一样,一遍一遍用手去挤压,姜老汉要多少就递去多少。 老人随口一句:“其实杀了也就杀了,大多数人不会像你想这么多的。” 刘景浊呢喃道:“我去了扫帚林之后,想的是,其实死了也就死了,去他娘的守门人,老子不去了!” 老人笑道:“到了栖客山,再进一趟三字塔吧,好好想想。有件事你从来没做到过,想不清楚你就过不了这一关。” 好不容易回山的山主,只议事露面一次,之后一连好几天,就再没出来过。 远道而来的人都在等他,方家姐妹与霜澜都还有事,但死活找不到人。也没法儿走,只能等着。 梧丘上次出手,别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可虞河很生气,好几天没来客栈。而客栈之中,那个浑身是伤的木讷女子,也第一次心中有了异样神色。 梧丘居然主动找到杨念筝去聊天儿。 往常刘景浊回来,山上气氛会变得更轻松,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山上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今年天气也怪,都正月二十了,还天天下大雪。 清溪渡口,一艘自离洲来的大船缓缓停靠,风雪之中走出个一身黑色道袍却头系白巾的女冠。 后方追来个年轻人,下船之后才嘟囔道:“师父,青椋山人除了姜柚没人喜欢咱们,为什么要来自找不痛快?” 女冠神色清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她淡然开口,说道:“没有谁生下来就得讨谁喜欢的,他们不喜欢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何干?” 修太上忘情的女冠,从来就是这副不染尘埃的模样。 甘吉无奈叹息,轻声道:“那咱们这次来,干什么来了?” 女冠淡然开口:“循着初心而来,即便有些事情如今为时已晚了。” 拦野台上,曹风与顾衣珏喝着酒,曹风很快就注意到那个受天下道意青睐的冰霜美人儿。 曹风神色古怪,问了句:“渡口那个美道姑,瞧瞧,认识吗?” 顾衣珏扭头看了一眼,险些浪费一口酒。 “好家伙,得亏咱们那位山主夫人不在,要不然不得打起来?迟暮峰后山还有个赖着不走的夏官呢。” 曹风又一扭头,随即一本正经道:“我思前想后,还是先去玉竹洲吧,总得有点儿首席模样的。” 就像是在逃命,说完之后立马儿御剑而起,只是被一道剑光斩了回来。 这位青椋山首席,根本没跑成,重重摔回拦野台。 他只好给顾衣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赶紧走。 结果有个赤脚挎剑的女子已经落地。 刘小北眯眼而笑:“顾衣珏,你们这位首席一共有几把本命剑你可知道?” 曹风苦笑道:“前辈,说这干啥嘛!该说的时候我自己会说的,我也没骗咱们山主啊!” 顾衣珏却微微皱眉,骂道:“我早该想到你个狗日的在隐瞒实力的!” 刘小北笑盈盈说道:“这位曹首席岁数可大,远不止一两千岁。还有啊,人家共计四把本命剑,分别是叫蜉蝣、候人、鸤鸠、下泉。” 曹风无奈苦笑,干脆就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刘小北,问道:“前辈要咋?” 刘小北微微眯眼,“没去酆都罗山找你爹啊?我带你去?” 曹风捂着脸,无奈道:“你总不至于把大家的老底儿都翻出来吧?” 刘小北淡然道:“只是给你打个招呼,小黑豆的剑不是那么好学的。” 曹首席欲哭无泪,“也不是我想学,死猴子按着我学的,我有什么法子?” 刘小北抓起曹风,“走吧,去见见故人,躲着不见也不是个法子。” 顾衣珏是满腹疑惑,他可是跟曹风一块儿待了百余年啊!这家伙还有什么身份? 牛庆山道,刘景浊扭头看了一眼,疑惑道:“她来就来,带着我家首席作甚?” 话音刚落,刘小北已经把曹风丢在院中。 曹风无奈起身,冲着满脸疑惑道刘景浊一笑,随即对着塑像老人的背影恭恭敬敬抱拳,开口道:“尚甫,没想到还有再见之日。” 尚甫二字一出,刘景浊脸一下子黑了。 好啊!个个有秘密是吗? 曹风赶忙说道:“我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你得信我!别急,待会我会解释的。” 姜老汉回头看了一眼,摇头道:“封你个神灵之位你不要,好好的国君你不当,非得弄个寿终正寝的模样,然后换个名字偷偷出来练剑?给人一顿打得昏了好几千年,舒坦了?” 曹风干笑不止。 他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揭了老底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44章 个个有秘密免费阅读。 第745章 此次返乡有点烦(上) 其实尚甫二字一出,又想到这家伙的名字,刘景浊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此时刘小北笑盈盈站在一边,问道:“你这个山主当得,你晓得你们青椋山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人不?要不要我给你数一数?” 曹风赶忙转头,沉声道:“先辈别这样啊!按这边方言,你这属于戳事倒非了。我对青椋山的心思,那可是日月可鉴啊!” 可刘景浊黑着脸说道:“你还是姓回姬姓吧。” 刘小北自顾自掰着手指头,轻声道:“风神、九尾狐、种花人、麒麟、风生兽、还有……” 刘景浊摆了摆手,问道:“小北姐还是说事儿吧。” 刘小北摇头道:“没啥事,那个美道姑来了,我帮龙丘棠溪盯着你。再就是顺便教这位‘老’前辈做人。” 刘景浊黑着脸望向曹风。沉声道:“要不要我带你去酆都罗山找西明公?” 曹风摆手不停,“别,我那老爹儿子太多,我都不晓得他记不记得有个我。” 这么说倒也对,那位西明公儿子确实很多,号称有百子。 刘景浊又摆了摆手,轻声道:“行了,我一两天就回去。” 可姜老汉却说道:“暂时稳住了心就可以走了,留在这里只会招我烦,但想真正稳住,你得抓紧时间起程,否则有一天你自己都压不住了,又有谁压得住?” 刘景浊叹息一声,转身在冰水里洗了泥手,随后与刘小北说道:“我们先聊聊,去哪儿?” 刘小北也没作答,只是一转头,带着刘景浊化作白虹离开了。 曹风一屁股坐在地上,嘟囔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姜老汉却说道:“他走了,你来帮忙。” 刘小北拉着刘景浊落在迟暮峰海棠树下,挥手打开一幅画,随后说道:“里面聊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迈步进去之后,发现场景有些熟悉啊! 环视一周,往西是海,往东是陆地,这应该是西边的牛贺洲吧? 刘小北随后赶来,站在刘景浊身边,指着天幕说道:“记得不,我是站在那里的其中一个。”.m 刘景浊点了点头,“记得,就是没想到会是真的。” 刘小北淡然道:“他不是都说了吗?你是假的,我们都是真的。”壹趣妏敩 顿了顿,他又说道:“另外,你重伤昏迷的那次,有个人把我缠在北海,看起来是有他的空壳。” 刘景浊皱眉道:“空壳?有人占据?又或者说他就没死?我那次去的年代过于久远了,能不能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别人说不了,你又不会受到天道压制。” 刘小北淡然道:“但你听了,就会受到压制。况且,我不是当年的我了。” 话锋一转,刘小北问了句:“带你来这里,是想问问你,照你这些年的追求,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假若你是我,你如何看你?” 刘景浊顿时心中一惊,皱着眉摇头:“我没那么想过。” 刘小北点头道:“但你继续如此的话,会变成那样,你不知不觉把路走歪了。” 刘景浊沉声道:“晓得了。” 不是走到岔路的那个歪,而是一直以来太直,太直就是歪了。 青椋山那边,南宫妙妙果然是不太受待见,也就礼貌性地安排了个住处,山主没在,找他就得等等。 南宫妙妙只说没事,就住在了迟暮峰客邸之中。 等刘小北走后,刘景浊这才出来,坐在海棠树下,却没喝酒。 他将独木舟靠在树底下,一连想了许多事,杂乱无章,上一息在想离洲事,下一刻就在想着归墟事了。 天黑之后,他起身往后山去,半道上瞧见那个抱着白狐的小丫头。 小丫头咧嘴一笑,“山主好!” 刘景浊点了点头,反问道:“还不去歇着?” 小丫头摇头道:“睡不着,四处走走。” 刘景浊便也停住,又问一句:“等陶檀儿回来了,想跟她走还是先留在青椋山?” 小丫头咧嘴一笑,笑得极其开心,“当然是留在这里了。” 没等刘景浊继续发问,小丫头便又说道:“山主山主,我得走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去吧。” 到后山之后,老远瞧见几个姑娘聚在一起,偷偷喝酒,一个个喝得脸蛋儿通红。 人家喝得开心,自己过去,怪煞风景的,便一步迈去泥鳅湖。 这处湖心练剑处,刘景浊还真是头一次来。 此时养剑亭附近就楚廉一人,这小子以前就喜欢晚上练剑,跟那两个丫头截然相反。 有人喊了一声:“是刘山主?” 刘景浊扭头看去,瞧见个留着络腮胡的青年人。 “你是孟九羌?” 青年笑着点头,“我就是孟九羌,终于见着刘山主了。” 刘景浊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问道:“还不错啊,你练拳才几年,已经归元气了?” 孟九羌微笑道:“是陈掌律时不时指教,不然不会这么快的。其实,我是想求刘山主去斗寒洲的时候带上我。” 刘景浊问道:“回凌春王朝抢夺皇位?” 孟九羌摇头道:“对那个真没兴趣,大姐头的剑是我害得丢了,我得帮忙拿回来。” 刘景浊笑了笑,点头道:“好。” 见刘景浊现身,人一下子多了起来,特别是着急返回离洲的几人。 没法子,只能开始去谈论正事。 这一谈,就有点儿久了。 方芽儿的怪主意极多,譬如可以给各处鱼雁楼不定时提供些稀罕物件儿,做类似竞价的卖法儿,价高者得,前提是这东西一定要够稀罕。再就是既然鱼雁楼打算开始做类似于人间钱庄的事儿,那就得有些吸引才行,要不然炼气士都有乾坤玉,人家自个儿带着钱不必放在鱼雁楼安全? 听了好半天,刘景浊只说道:“这些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反正你们才是财神。” 霜澜的事情,就比较重要了,但只问了一句话:“求稳还是求快?” 刘景浊轻声道:“三年内求稳,之后求快。” 也不知怎么回事,慢慢的几人的谈话就成了一场钱谷一脉的小议。 刘景浊忽然有些想念姬泉了,她要是做了钱谷司库,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其实是用不着麻烦自个儿。 三场之时已经寅时,刘景浊找了一趟阿达。 那头白猿,十来年了,却依旧没有做到更上一层楼,依旧只是初开灵智。 见着刘景浊走来,他嗖一声跳出来,在刘景浊身上蹭个没完。 有个少年走出来,轻声道:“他好像没有什么修炼资质,而且他不愿意搭理白小豆,一看见那小丫头就发狂一样的乱喊。” 刘景浊转头问道:“喝一场?” 阿达一笑,已经化作反踵巨人,也取出吓人大的酒缸。 刘景浊叹息道:“你这酒缸怎么做的?” 这酒缸都要赶上戍己楼大小了。 阿达坐在崖壁上,轻声道:“我时候很多,酒缸一点一点糊起来的,酒是一点儿一点儿烧的。上来吧,拼酒。” 刘景浊一步跳上缸沿儿,院子一样宽敞。 他干脆取出一叶扁舟丢进酒缸中,自个儿上船,飘在酒上。 我再能喝,这些酒也得喝个好几千年的。 谁能跟阿达说他酒量好啊?进去游几圈儿? 阿达取出来个比刘景浊的船还大的陶罐儿,舀了一罐儿,说道:“老规矩,一人一罐儿,喝懵为止。” 跟人喝酒,刘景浊就没怕过,但阿达是个例外。 那一罐儿酒,换成常人怕是够喝一年了。 刘景浊只好找了个够大的碗喝酒,可阿达速度极快,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天还没亮,一缸酒下去了一半儿,阿达脸蛋儿通红,打嗝儿响雷似的。 吵得大伙儿都没心思修炼了。 白猿蹲在房梁上,估计是在想着怎么钻进去游两圈儿。 被吵到受不了的赵长生御剑到此,瞧见这一幕,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他人呢?” 阿达晃晃悠悠起身,弯腰从酒缸里取出一叶扁舟,刘景浊四仰八叉躺在里边儿,喝得不省人事。 变化回人身,收走酒缸,阿达又一个饱嗝儿,“让他……睡一会儿。我也得睡一会儿。” 果然,酒量好,架不住人家体格儿大。 其实在阿达眼里,这就是酒缸而已,他能喝下去一半就是极限了。 但换成刘景浊喝一缸酒,人家喝得完。 等到一觉睡醒,刘景浊头痛欲裂,好不容易扶着床起来,出门之后,就瞧见了南宫妙妙。 走到后方溪边洗了一把脸,再一回头,刘景浊一下子皱起眉头:“南宫道长,那不是你能坐的地方!” 南宫妙妙淡然道:“她能坐,我就坐不得?” 刘景浊可不惯着她,轻轻抬手,硬是将其推开椅子。 又喝了一口酒,透了透,刘景浊才问道:“你来干什么?” 南宫妙妙自然而然开口:“想你了,就来了。” 刘景浊权当没听出来那个意思,只是说道:“灯影洞天一别,是有些日子了,道长找姜柚让她带你四处走走吧,咱们青椋山附近景色还是极好的” 可南宫妙妙却说:“不是朋友之间的想,是女人想男人的想。” 刘景浊抹了一把脸,剑都没带就不见了踪迹。 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头一次觉得返乡之后是真的烦,他都不想等到三月再走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45章 此次返乡有点烦(上)免费阅读。 第746章 此次返乡有点烦(下) 海棠树下南宫妙妙那一句话,听得陈文佳头皮发麻,心说现在的道门女冠,都这么勇敢? 当然了,陈掌律觉得自己也不是故意听到的。 但盯着这边动静的,又何止陈文佳?早在南宫妙妙自己跑去茅庐,山上就有好几双眼睛盯着。 顾衣珏心说得亏阿达还醉着,要不然这南宫妙妙免不了吃一顿打。 等到风狸告诉姜柚,刘景浊已经走了,姜柚这才一步一步到了海棠树那里。 瞧见南宫妙妙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并不打算走,姜柚一时也不晓得怎么说了。 在姜柚的眼中,第一好看的是师娘,第二好看的就是美道姑了。小时候她还在想,要是师父愿意娶两个媳妇儿就好了。可现在,她也不希望师父师娘之间出来第三个人。 南宫妙妙冲着姜柚一笑,她也就会对着姜柚笑了,干吉都没见过她笑。 姜柚叹着气,拉来板凳坐下,嘟囔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又跟我师父没什么交集,怎么就喜欢他了?” 说着还不忘取出小酒壶,喝一口酒。 南宫妙妙微微一笑,轻声道:“说简单点儿,我除了孩童之时被人抱着外,唯一一次趴在人身上,是趴在了你师父身上。” 姜柚一口酒噗一下喷了出来,她哭丧着脸,嘟囔道:“咱不带瞎说的啊!我师父就不是这种人。” 南宫妙妙笑道:“的确不是发生在现实中,但对我来说没区别。对他是挺不公平的,因为他没体会到,也许根本不知道。记得咱们第二次见面,我出去了一会儿吗?” 姜柚气笑不已,“合着你是讹我师父呢?” 没发生在现实中?根本不知道?这都行? 于是南宫妙妙换了一种说法:“我修道,其实是自然之道。我既然念念不忘,又何必假装无事呢?此事须从心。” 姜柚觉得她说得对,但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但想了半天,还真说不出来。 可又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走来,她边走边说:“遵循内心,就意味着缺德了?那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这样,管他有没有家室,反正我喜欢,从心就好?” 南宫妙妙抬起头,再次恢复冰冷神色,“在我看来,龙丘棠溪才是插足者,她抢在我前面遇见了刘景浊。” 白小豆冷笑一声,问道:“哦,这就是抢,而不是自然了?道法自然也要看何人何事了?” 姜柚心说不愧是求学五年的女先生,这脑子就是转得过来,换我去说,真就不晓得怎么开口了。 南宫妙妙只是仔细看了一眼白小豆,便问道:“你怎么不……” 话没说话,耳边就传来刘景浊声音:“南宫道长,当年之事你我都清楚,是有人在算计什么,揪着不放就没道理了。你要再扯出来别的,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壹趣妏敩 南宫妙妙却没理会,继续说道:“身怀灵犀,可曾扪心自问?能躲到什么时候去?难不成一生都躲在……” 一柄散发着皎洁光华的飞剑,已经悬在南宫妙妙眉心,话也止住了。 南宫妙妙面无表情,却是忽然伸手,把飞剑往眉心按去。刘景浊也没想到,等撤回飞剑之时,捉月台已经在她眉心留下一个浅浅印记。 女冠微笑道:“这个她总没有吧?” 在山腰客邸之中的刘景浊一下子皱起眉头,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只好沉声道:“你们两个给我回去。” 白小豆板着脸,扭头就走。 姜柚是真的左右为难。 朋友喜欢师父,大师姐见不得朋友,我咋个办嘛! 再说就刚刚那一下,方才无事,此刻却流血了。 姜柚无奈道:“你……你……” 却不知道怎么说。 南宫妙妙伸出食指,让那滴血从鼻尖流到手心,手心之中,其实藏着个茶盘。 “照世俗眼光,我这样是不是显得下贱了?” 姜柚板着脸说道:“什么话!” 南宫妙妙一笑,摆手道:“你走吧,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一直不回来。” 看着海棠树下对话的人,都觉得这位清冷女冠,有些吓人。 多情到无情了。 刘景浊也是一阵头大,心说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儿?本想着现如今可以去看看某本拳谱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可南宫妙妙冷冷,现在他不敢了。 免得像当年那茶盘一样,那可真就说不清了。 马黄端来一碗面茶,笑着说道:“去了一趟云冭县学的,尝尝味道?” 刘景浊点了点头,“昨晚上脑子抽了,喝懵了,这个倒也醒酒,你爷爷呢?” 有个老者缓步走来,手里捧着个小箱子。 “有些事情,得跟刘山主说清楚前因后果了。” 刘景浊指了指对面凳子,“坐着说,关于籴粜门还是什么?” 胡潇潇待了十几年的小镇,其实名为籴粜镇,前几日一顿打,许经由挨得一点儿都不冤。与虎谋皮,虽然也算不得什么虎,但他许经由得到的与付出的肯定相差极大,那座籴粜门定然大赚了一笔。 老人点了点头,“确是籴粜门,我曾与那籴粜门,关系不浅。” 刘景浊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喝面茶,云冭县那边的人喝,得把碗转着喝。 两人这才说道:“我本名齐夜,四千年前被人种在神鹿洲,种我的人是谁,这个确实不知道。三千多年前,我早已修炼成人,虽只是金丹境界,但却称得上是仙药了。当时有个名为点绛的女子被一头黑蛇大妖所伤,我曾摘一叶救她。她当时在籴粜门总坛,应该职位不低。好心没好报,后来她再找上我,居然是要拿我入药。幸好当年碰上斗寒洲有异动,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当年就交代了。” 马黄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刘景浊点头道:“那时候应该刚刚赶上艾禾兵解斗寒洲,你趁此机会才得以逃脱。你对那个籴粜门,知道多少?” 齐夜打开抱来的箱子,里边装着一道五色令旗。 “这是点绛之物,应该是找寻所谓总坛的地方,不过如今肯定已经失效。据我从点绛口中得知,籴粜门应该有一总坛,九分坛,这九座分坛恐怕都有登楼坐镇。总坛有一正二副三位坛主,四位护法天王。” 刘景浊笑道:“你倒是打听的清楚。” 齐夜看了一眼马黄,传音刘景浊:“那点绛喜好美人皮囊,更喜男女之事,我那时年轻,没遭住,被她以身相许了。后来估计是觉得我要死,便多说了些。” 刘景浊咋舌道:“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女人?” 齐夜则是说道:“这种事,女人大多矜持些而已吧?” 刘景浊心说占了我地方那位可半点儿不矜持。 不过,看来这趟出门,是必须得去一趟朦胧台喝花酒了。 刘景浊转头看向马黄,问道:“要是让你去离洲学着做掌柜,愿意去吗?” 马黄一下子喜笑颜开,却还是看向了老人。 齐夜笑了笑,说道:“能有个一技之长,是好事情,为什么不去?” 刘景浊便说道:“那我跟方芽儿方蕊儿打招呼,等她们走时马黄跟着一起去吧。” 说完之后,刘景浊擦了擦嘴,起身收起五色旗,说道:“行了,吃饱了,你们爷孙聊一聊,我还有事情。” 话音刚落,人也消失不见。 一处地方,百节笑着拱手,问道:“殿下好些了?” 刘景浊则是把手放在百节肩头,沉声道:“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这次记你一大功。” 百节笑着摇头,“殿下做了交易,换我三魂归位,但为了一个只是炼虚的妖族,我觉得挺不值得的。” 刘景浊没好气道:“少说屁话,这次回乡我本来就烦,你别再说找骂的话了。” 百节便说道:“那……放着不管?” 刘景浊想了想,说道:“先放着,我总觉得不该都用一种眼光看待,先来的那个,看她选择吧。我之前略微看了看,确实是什么都不懂。至于后来的,恐怕已经死了。” 百节点了点头,神色古怪,问道:“殿下真不去十万大山?” 刘景浊摇了摇头:“不去了。” 去了,只是白白让她担心。 还自作聪明的在白鹿城留了一道符箓替身,真是傻丫头。 这一天晃晃悠悠直到深夜,瞧见海棠树下那清冷女冠不见了,刘景浊这才拖着疲惫身子折返。 他坐在树下,又灌下几口酒,只觉得烦躁无比,一股子无名之火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坐了小半个时辰,他缓缓起身,转身去往茅庐。 心说,睡一觉吧,或许能静心片刻。 躺在床上,刚刚一闭眼,心神便硬生生被拽去一处画卷之中。 心神与画中人融合,再一睁眼,面前不是南宫妙妙,还能是谁? 刘景浊根本由不得自己心意操控画中身躯,只得皱着眉头,冷声道:“别太过分!” 可面前女子目光涣散,面色潮红。 “我不信你不想。” 半山腰的客邸之中,清冷女冠嘴角一挑,自言自语道:“竟敢拿剑对着我,当年是我,这次换你了。” 可突然间,茅庐中一声巨响,好似什么被撕开的声音。 南宫妙妙心头一颤,因为面前已经站着个白衣身影,胸口有个血淋淋的大窟窿,前后通透,像是被拳头贯穿所至。 她颤声问道:“你宁愿重伤自己,都不愿与假的我做假的事?即便龙丘棠溪知道了,也是假的。” 刘景浊面色煞白,冷冷看着南宫妙妙,沉声道:“你的顺其自然,与我的差别有些大。我很烦,请南宫道长离我远点儿。再有下次,我是不会管你是不是什么九洲道种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46章 此次返乡有点烦(下)免费阅读。 第747章 有人路断,有人蛰伏 南宫妙妙生平头一次真正的心乱了,连之前被那茶盘左右心神都没这样,可瞧见面前胸口有个血淋淋的大窟窿的家伙,她实在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刘景浊的想法很简单,我不好意思伤你,我伤我自己总是行的吧? 吃下一枚药丸子,又以符箓堵住伤口,刘景浊又问一句:“你走不走?” 语气冰冷至极,比南宫妙妙更拒人千里之外。 南宫妙妙苦涩一笑,颤声道:“走!就走!以后再也不会来,你不要这样。” 刘景浊本来打算出去的,可走了两步,还是气得不行,转身破口大骂:“没鱼钩,你咬鱼线?他们说是就是了?我跟你有什么关系?炀谷、露台观、开山大典、灯影洞天、这才是第五次见面而已,你是猪脑子吗?” 不止为何,南宫妙妙觉得不是第一次被这样骂了。 她有些倔强道:“你不也记得很清楚,若是真不在意,会记得这么清楚?我可以不穿这身道袍的。” 刘景浊伸手捂住脸,真的是无话可说了,再不言语,回去疗伤。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场幻境而已,就如此当真?他们说我刘景浊是你南宫妙妙命中注定之人你就信? 顺你大爷的自然! 本就烦躁,现在是越想越气。 可刘景浊已经查了许多次,自己身上明明一条姻缘线都没有,他连龙丘棠溪那条都斩断了,这南宫妙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客邸之中,又没设隔绝阵法,发生的一切干吉听得清楚无比。 他板着脸走来,拉起他的师父就走。 “早就说了这座青椋山没人欢迎咱们,你还要来,找罪受!咱们去南山,以后再也不来了。他刘景浊有什么好的?我师父还找不到好男人了?” 青椋山上站着几个人,面面相觑。 闹得山主自己给了自己一拳头,全力一拳。 陈文佳极其不解,“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啊?” 总得有个理由吧?就因为什么幻象?幻象之中发生了什么呀? 方杳木笑道:“还是殿下厉害,换成是我,还管那么多?又不是我自愿的。” 正此时,一声沉重声音传来:“今日之事外传一句,逐出山门。” 陈文佳点头道:“知道了。” 这是还没到最气的时候,还知道顾及美道姑的名声。 可有一处地方,中年人端坐六角亭,笑得前仰后翻。 “我是真没想到,这南宫妙妙如此执拗,不过是掀起她前世冰山一角,居然就倒贴去了?” 一旁的少年人却目光沉重,深吸一口气,起身抓住孟休头发将其拽了起来,沉声道:“她是谁?那个茶盘除了太平经外还有什么?” 孟休有些狼狈,但还是笑个没完没了的。 “前辈听过南赡部洲的糯吗?战死豆兵城那位。” 陈灵舟皱眉道:“无姓无氏,单名一个糯的那个?” 孟休笑道:“是的,知道南宫妙妙时,我不是还借着那位州来季子的名头儿吗?翻阅酆都罗山存放的幽都档案才知道,这位南宫道长,前世就是那个糯。她曾遇一剑客,钟情于他,后来应该是爱而不得,故而死战,也是死在豆兵城的唯一一个凌霄境界吧?” 陈灵舟松开孟休,但转手就是一巴掌,将其扇飞了出去。 “为什么你能察觉到青椋山的动静?” 孟休口吐鲜血,摇头道:“我没那个本事去窥视刘景浊,我只是在南宫妙妙手心中的茶盘留了一样东西,只要茶盘在她身上,我就能瞧见她,并能以一些小手段去左右她的想法。我还有更狠的,不是假象,干脆真身上场。” 陈灵舟眯眼看去,问道:“真不怕死?” 孟休却是一笑:“祸斗弄了个刘顾舟出来却被人反过去夺了控制,那时我就明白了,你陈灵舟跟刘顾舟这样的人物,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但你现在杀我,你就帮不了开天一战,前辈,想清楚。”..m 陈灵舟瞬间消失,顷刻间便跨过两洲之地,落在琉璃州城外。 此时南宫妙妙依旧是魂不守舍的模样,陈灵舟面无表情,伸手过去扯出来那张茶盘,瞬间将其捏碎。 “南宫妙妙,是这茶盘的缘故,不是你多喜欢刘景浊。” 两洲之外的某处山巅,孟休擦着嘴角鲜血,走回六角亭,自言自语道:“你们败就败在总有一份怜悯之心。” 陈灵舟将南宫妙妙从头到尾搜查一遍,果然,心神之中藏着他孟休下的禁制。 干吉动弹不得,南宫妙妙更是如同身陷停滞光阴。 等她回过神,那个少年早已消失不见,好像阻碍她的某一样东西,也没了。 南山之上,少年道士无奈摇头,一步便到了南宫妙妙身边。 少年人抓住南宫妙妙手腕,沉声道:“跟师父回山。” 南宫妙妙站着不动,问道:“是不是我身上被人动了手脚?” 大真人点头道:“是,原本就是你的劫,现在是过了,但你们也丢了一次大好机会。” 几百年来都没哭过的女子,一下子泪眼婆娑,“可我为什么更难受了?” 大真人轻声道:“以后你会知道的,跟师父回山吧。” 大真人来处,刘小北一下子明白了。 她看了看站在一边,泥塑似的护国真人,问道:“你们这帮牛鼻子,能不能少做点儿这种事情?” 护国真人只淡然道:“你到底不是人,南宫妙妙这一关被人帮忙过了,刘景浊也就真正没了回头路可走。我师兄所说的最后一线生机,现在没有了。” 刘小北皱眉道:“可……为什么非得他取南宫妙妙阴元?这不是恶心人吗?” 护国真人转过头,反问道:“不用南宫妙妙这道意去浇灭他的火焰,难道用龙丘棠溪的水神真意?那是灭火吗?” 刘小北无奈道:“那是助燃。” 陈灵舟落地之后,瞧见孟休那个笑脸,这才明白,又被他利用了。 孟休嘴里淌着鲜血,却一脸笑意。 “前辈,假设那个人就是刘景浊,且没有一大堆横生枝节,那从一开始到未来,能牵着这条线的就两个人,南宫妙妙跟龙丘棠溪。但龙渊水的剑意与那老剑条被别人拿走了,那个人顶替了龙丘棠溪,这条线就不复存在了。唯独剩下的南宫妙妙,这是最后一条路,有高人算到了我的布局,我成了其中一枚棋子,这条路就能更稳当。” 话锋一转,“但你们这些老前辈,喜欢多管闲事啊!谁都左右不了的事情,唯独不应该存世且有天帝之姿的你才能做到,毁掉茶盘,恭喜前辈,你做到了。” 陈灵舟面色凝重,可孟休却还是笑意不止:“杀我?前辈啊!你已经上当受骗一次,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你猜天上那十二人,南山那位,包括那位秋官,为何不杀我?难道他们找不到我吗?你知道吗,我没有什么天资,跟你们这种绝世天骄没法儿比,我充其量就是一丢丢亮,你们是天中日月。我就是要让你们瞧瞧,我这个没有资质、愚钝至极的蠢人,是怎么一步一步爬到最高的!” 陈灵舟沉声道:“你把自己卖了,对吗?” 孟休擦了擦嘴角鲜血,笑道:“我啊?我把这天下卖了。” 可以轻易杀我之时,你们觉得我是一只小爬虫,翻不起什么大浪来。..m 拿我当做给那小子的磨刀石,我做了,做得很好,你们很满意。 现在来杀我,你们敢吗? 在教祖手底下当狗,得以入九洲。给你们做磨刀石,得以近雏帝。 他刘景浊才不是棋子,我才是!但现在我是下棋人了。 几十合道死在浮屠洲后,我跟他刘景浊一样,天门开前,无人敢杀我! 面露疯狂神色的中年人走出六角亭,周身邪魅紫气萦绕。 他抬头看着天幕,怒喊一声:“我这只爬虫,现在有跟你们平起平坐的资格了吗?” 陈灵舟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孟休笑道:“我啊?是亡命之徒、疯子、刁民。” 陈灵舟有些无奈,真要杀他,那就是拿人间垫背了。 但陈灵舟还是问了句:“你和盘托出,即便杀不了你,捉你总不是问题吧?你能躲去哪里?” 孟休淡然道:“蛰伏十年而已,我会没地方藏?” 我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陈灵舟从虚空之中一点一点找了回来,我图你这一身修为?还是图你天帝之姿? 我图你能斩断这条贯穿十万年的线罢了! 青椋山上,端坐茅庐之中养伤的刘景浊,也终于听到了一句话,是将将折返回人间最高处的玄岩所传。 刘景浊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道:“知道了。” 人间最高处,玄岩又说道:“你想怎么办?” 刘景浊说道:“我还是想试一试。” “已经确定了,还要试一试?” 刘景浊点头道:“亲爹的仇在天外,围攻我亲娘的仇,总是要有个了结的。还有害死我干娘的仇,放任不管像话吗?” 但总算是想得通了,幸亏让小师姐拦住了那最后几头大妖。 明明是个最最让人难受的消息,刘景浊却反倒平静了几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江山代有才人出,后辈自有后辈福嘛! 我把我做的做完,到时候两眼一闭,再想管也管不着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47章 有人路断,有人蛰伏免费阅读。 第748章 搅屎棍 也就一夜光景,九洲之内,八处山头儿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算上之前就已经不见了的射鹿山,那就是完完整整的九座山头儿。 顶替金鼎宫的,是那座玥谷。 但刘景浊在意的是,黄三叶也不见了。 过鱼窍峡,再往南,沿着另一条河一直走,便能到那盛产茶叶的云冭县了。 刘景浊说要把附近走一走,别人早就逛够了,也就楚廉与刑寒藻好些地方都没去过,于是跟着刘景浊的,就是这两人了。壹趣妏敩 如今广化书院不是在城外了,反倒是在城中心,就在十字路口中心,只要京城的车马,南来北往都得经过那里。 书院以北有一条路,是往西北方向,越走会越荒芜,千里之后便很难找到山林了。 书院以西是一条入蜀官道,越走越郁葱。处在茶马道上的云冭县,自然不会光秃秃,反倒是一座座石山都长满了树木。 当然了,路也陡峭,若非这些年来用以行军扩宽了官道,这条路也就能马帮通行了。 这趟出门,刘景浊借来了赵长生的黑驴,至于两个年轻人,就只能在后边儿跟着了。 出来走走的理由也简单,就是一句在山上太烦,出来逛一逛。 刑寒藻心说这是光明正大的当甩手掌柜? 二月已至,霜雪退去,向阳处与离着水源近的地方已经散发绿意,也就这被两山夹在中间的官道两侧,新春无意来,残冬不愿去。 刘景浊躺在黑驴背上,胸口隐隐作痛,往左偏一点自己就打死自己了。 他抿了一口酒,问道:“楚廉,回去见着你爹娘了吗?我估计今年你爹就要坐上那把龙椅了。” 楚廉点头道:“见着了,就吃了三顿饭,聊了一阵天。” 刘景浊点头道:“其实都这样,许久不见的人,第二天就不知道要聊什么了。” 正走到一处岔路口,刑寒藻却见刘景浊直往西,不往南边。 “山主,往云冭县是向南的。” 刘景浊摇头道:“不去云冭县,咱们到乐平郡,再去化马县。” 早不是乐平郡了,但刘景浊一时真改不了口。 只听见躺在驴背上的家伙笑着说道:“我这个人,到底还是在路上时,心安些。” 楚廉笑道:“那师父还真是拗了十年的性子。” 刑寒藻轻声道:“楚廉,我先给你提个醒,跟着咱们山主走江湖,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那可是看一眼泉都能楞半天的人。 不久之后,三人到了一处官道边上的小客栈,说是客栈,其实就是一个大院子,能吃喝休息而已。 刘景浊扭头看了一眼,说道:“饿了,咱们去吃一口。” 刑寒藻转头看了一眼,桃叶客栈? 前方有马帮停着,几十人每人手捧一只大海碗,满满当当的面条儿,辣子油红彤彤。 瞧见有人躺在驴背上,有人开口道:“好家伙!这耍猴儿改耍人了怎么着?功夫了得啊?” 刘景浊笑着对掌柜说:“三个人,制上三碗面,有啥凉菜看着拌两个。” 有个头发花白的汉子笑着走出来,说道:“光剩下年前淹的咸菜了,倒是泡了点儿菜干,要吗?” 刘景浊翻身下来,点头道:“能行。” 方才看热闹的马帮汉子一下子扭过头,娘的,本地人,不敢惹。 院子里拼着长桌子,根本没有单独座位,吃大席似的。 不多一会儿,汉子先端来两碟子菜,问道:“琉璃州来的?” 虽几百里而已,但十里不同音,此地与琉璃州城那边说话已经有些差异,更偏向蜀地。 刘景浊点头道:“十几年过去了,你也开了个客栈?” 老人啊了一声,“你说啥?” 刘景浊只说道:“还恨那个当官的?” 老人一愣,刘景浊便说道:“白小豆跟姜柚是我徒弟。” 此时刚好有个瞧着四五十的妇人端着面出来,刘景浊好奇问道:“这是?” 老人笑着摇头,叹息道:“搭伙儿过日子,想着老了互相有个照应。” 他从妇人手中接过面,眼眶有些湿润,问道:“路太远了,我前几年去拜年了,两个娃都不在,白掌柜也不在了,后来也就没去,现在回来了吗?”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事情太多,都在外面忙活,我也才回来不久。你这铺子挺好的,现如今有个一儿半女吗?” 老人点头道:“有,老伴带来的闺女,前两年嫁人了,女婿在县衙讨了个事由,住在城里。” 说着,老人轻声道:“你等一下,我拿点东西,马上回来。” 很快就折返回来,端着一盘儿油炸的面食,此地叫做果子,大多是扫墓献祭用的。 刘景浊笑着说道:“有心了,好好过。” 楚廉与刑寒藻全程没说什么话,等到走了以后,楚廉才问道:“师父认识这老丈?” 刘景浊摇头道:“头一次见,但你两个师姐都见过。” 正巧碰上,顺便走走而已。 但刑寒藻传音说了句:“山主,你跟我说的红树城的桃叶,跟这个桃叶?”.m 刘景浊摇头道:“不清楚,你想查的话回去之后可以查一查。” 走着走着,刘景浊忽然加快了速度,顺便带着插嘴跟楚廉也快了起来。于是这天黄昏,三人就到了那棵所谓化马神树所在之地了,离着乔青鱼家不算远。 自打乔青鱼东去求学,两口子就卖了广化书院外的铺子,回了化马县。 人都念旧,这是两口子第一个家,自然想着回来住。此时乔青鱼也在家里,很快就要离乡,她也想多陪陪家人。 刘景浊取出一个布袋子,轻声道:“去看看乔青鱼,你们岁数小一点,我去的话又得幻化成老人模样,麻烦。” 刑寒藻拉起楚廉就走。 刘景浊则是拍了拍毛驴,边走边问:“独孤紫池跟你什么关系?” 一路上没说一个字的黑驴,一下子懵了,怎么忽然问这个,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刘景浊笑道:“风狸很粘姜柚,对她几乎是无话不说,你们两个的谈话,瞒得过风狸吗?” 黑驴只好传音说道:“他其实不算瞎扯,他祖上姓刘,还算是皇室,后来打仗被俘,祖上又改姓独孤的。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不能卖了朋友啊!” 刘景浊哑然失笑,“你倒是比好多人还讲义气,行吧,日后我自己问他。” 那棵数千年树龄的神树,如今周边被搭起台子,四面八方受香火,估计土地城隍的香火都不及他旺盛。 不过老树妖倒也有眼力见儿,已经化作人身,恭恭敬敬等候刘景浊了。 树妖恭恭敬敬抱拳:“见过殿下。” 第749章 拔除门前草(上) 离洲那位自称好兄弟的人,想也不用想,是李怆无疑了。 之前韩逄也走了一趟并灵山,山下小镇的那间客栈,早已人去楼空。 这么一想,白寒恐怕也是那所谓生意中的一环。 那籴粜门的生意就多了。 刑寒藻沉思片刻,开口问道:“那,斗寒洲剑运?” 楚廉正好抱着柴回来,刘景浊便并指抹了抹她眉心,指着楚廉说道:“看得见吗?” 刑寒藻皱着眉头,“剑运游丝?” 楚廉点头道:“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不斩断剑运。” 刘景浊微笑道:“比喻不甚恰当,但师父不是骂你啊!就像是养了一年的猪,白白送人肯定不愿意,冒着让猪跳出猪圈的风险,也要试着再养肥点儿,留下吃肉。” 给出去的注定拿不回来,但只要线没断、人还在,那就不是一笔坏账。刑寒藻嘟囔道:“也太不恰当了,都给人楚廉说成猪了。” 楚廉傻呵呵一笑,“我没什么的。” 说完就去练剑了,楚廉很相信一句话,勤能补拙,他觉得自己天资比不上两位师姐,那就只能更勤奋些了。 事实上刘景浊知道白小豆教楚廉练剑之后,嫌弃楚廉太木讷,剑术笨拙,不够灵活,死气沉沉的。 不过刘景浊看着却极好,因为楚廉不需要有一段见山不是山的经历。 刑寒藻嘟囔道:“山主,他们在赌,你也在赌,可拿楚廉当做赌注,不好吧?” 刘景浊笑笑不说话,我宁愿拿自己当做赌注,也不会拿你们当赌注的。 这天夜里,除了一些决不能说的事情,刑寒藻总算是知道了某些秘辛,她觉得她现在才成为刘景浊的心腹。 天亮之后,一路往东北方向,要去的地方不多,漫无目的,四处游走。 琉璃州北边儿是河州,渭水源头,在河州境内。但相较于琉璃州,树木没那么郁葱。 两天之后,三人上了官道,从这儿走的话,返回琉璃州走的是北门。 一路往东北方向,途径一座山村之时,刘景浊停了下来,半山腰几个老人家弯腰蹲在麦子地里,拔草。 楚廉是真没见过这个,故而一脸疑惑,问道:“这活儿,一天两天怕是弄不完。” 刘景浊则是说道:“你们分得清麦子跟草吗?” 楚廉摇了摇头,刑寒藻倒是说道:“我,大概分得清。” 刘景浊笑着说道:“我十二岁之前也分不清,后来因为踩了人家麦子地挨了三十军杖,屁股都开花儿了,这才分清。” 停留片刻之后,刘景浊继续往东走,天黑之时到了一处庙宇。 刑寒藻神色古怪,说话本小说之中,逢庙必出事儿。 刘景浊则是说道:“景炀王朝境内,走江湖想要碰见那等书上事情,比较难。” 各地神灵想要升迁很难,想要维持原状也难。反正只要辖境发生炼气士伤人或是有山精水兽圈地为王的事情,打不过可以上报,五龙卫出手。要是不上报还给人发现了,轻则削去一阶,重则削去脑袋。 也就是一处小庙,连个泥塑都没得,死气沉沉。 一夜很快过去,无事。 刘景浊睡醒之后,找黑驴拔了一把毛,说看起来真没事。 之后就是继续东去,两天又两天,等再入官道,已经饶了琉璃州半圈,到了果老县境内。 第750章 拔除门前草(中) 公羊还是母羊? 一句话问完,刘景浊哑然失笑,人家用了自己的法子作答。 刘景浊缓缓起身,走去老人身边,轻轻拍着其肩膀,微笑道:“天下第五,名不虚传。哦不,人间三子已经不在这方天穹之下,你如今不是第二就是第三了。” 手刚抬起来,羊青辞的身子就化作无数白玉珠子散落一地,声音极其清脆,风铃似的。 刘景浊迈步走出丹药铺子,只见坊市这条街道,自两端往头顶卷来。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如同帘子一般被卷起来,不出几个呼吸,已然地圆天方,一袭白衣身陷地圆中心处。 原本该是坊市尽头的青砖路上,站着个一身青衣的老人。 但此时刘景浊需要抬头,才瞧得见羊青辞。 “为什么不是第二就是第三?”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我岳丈跟姬闻鲸,哪个你也打不过,他们大概是会并列第二,不会抢天下第一的名号,你就得是第三。但也不尽然,天外之人,也就你列在这所谓大天门榜了。” 说完之后,刘景浊往身后一挥手,丹药铺子顷刻间化为飞灰,四周瞧着甚为怪异的场景,逐渐坍塌。 羊青辞忍不住拍起来了手,叹息道:“如此年轻,阵道大宗师,眼光还好,我可羡慕。” 刘景浊一闭眼,再一睁眼,周遭恢复如初。 他抿了一口酒,说道:“真要强行破阵,也未必做不到,费点儿力气罢了。” 铺子里走出个白衣青年,披散着头发,仙气飘飘。 “真就对自己这么大信心?都敢来跟我开门见山了?觉得如今有了这一身登楼巅峰的怪异实力,就能与我掰手腕了?” 刘景浊笑道:“我可没那个信心,差三境,不是闹着玩儿的,更何况你是公羊宝文呢。不过我家山上有两个合道,牛庆山还住着个开天门,我想弄你也容易。” 上次见面,还是在天下大会。 羊青辞,自然就是公羊宝文了。 此时坊市入口,一个青年人两手泥巴,沾了屎似的。另一个胡子拉碴的家伙刚刚取剑折返,一口蝇丸井,预料之外的趁手。 一条路,两人各自蹲在一边儿。 事到如今,曹风也懒得隐瞒什么,便说道:“我见过上一任江湖人,也姓张,娘的贼猛啊!拎着一把剑,从中土神洲追杀一人到东胜神洲,你猜理由是什么?” 张五味好奇道:“理由是什么?” 曹风叹道:“因为那个胜神洲剑修,走路声音太大。” 张五味皱眉道:“江湖人就这么不讲理?” 曹风笑道:“都江湖人了,视天庭为牢狱,把天庭神灵当做是囚犯,还讲理?” 在江湖人眼中,下凡神灵就是越狱刑犯,当杀则杀,不当杀的话,偷偷杀。 顾衣珏提着剑落在此地,皱眉道:“咱们等到什么时候?” 陈文佳晃晃悠悠走来,“等山主发号施令呗,我是觉得,天下第五,没那么好杀的。” 有人笑呵呵落地,轻声道:“干这狗东西,得有我一份儿。” 曹风疑惑道:“牧大剑仙也是山主喊来的?你跟公羊宝文什么仇什么怨?” 牧沉桥淡然道:“夺妻之恨。” 曹风眼中一下子有了光,两步凑过去,眨巴着眼,问道:“是怎么个恩怨情仇?那厮如何横刀夺爱?莫不是牧剑仙三千年沉寂,是被这厮所害?” 牧沉桥大大方方开口:“我喜欢的姑娘喜欢他,其中一个。” 曹风一脸疑惑,问道:“烦劳牧剑仙细说!最好通顺些。” 牧沉桥笑了笑,一句话改了个顺序。 “我喜欢的其中一个姑娘喜欢他。” 曹风嘴角抽搐,“那牧剑仙喜欢多少个姑娘?” 牧沉桥摊开双手,数了半天指节,然后冷不丁弯腰脱下鞋子,开始掰脚指头。 曹风呵呵一笑,去你娘的! 不愧是老剑仙,贱气,嗖嗖的。 那边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顾衣珏看了好半天,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文佳取出一枚药丸子,“治头疼的药,我手中有两枚,一枚带去了拒妖岛让裴捣看过。起先看不出啥,裴捣合道之后就能看出端倪了。吃了就会头疼,再吃就会止疼,过几天又会疼,总之沾上就会上瘾。” 牧沉桥疑惑道:“什么功效?” 陈文佳淡然道:“养阴元。” 铺子里确实没有多大动静,只是被三层大阵包裹,近三千张锁剑符遍布三处大阵,还有十余把仙宝化虚潜藏在四周而已。 刘景浊问道:“真看得起我啊!” 公羊宝文笑道:“十年前就是这阵仗了,一直侯着你呢,你比我预想之中晚来了几天,是出去晃悠去了?” 刘景浊点头道:“弄清楚了几件事,如化马县那棵树卖了半数生机。” 公羊宝文略显诧异,“就凭这个?” 刘景浊摆了摆手,“我又不会算,只是几件事情放在一起,想出来几千上万种可能,一一排除,这个结果就出来了。如我青椋山曾经有一棵灯台树,上有惊神木,北边有座积风山,正好需要几样东西炼制醒神丹,我那木头就是其中之一,你手中的醒神草也是。” 公羊宝文摇头道:“也不挨着吧?” 刘景浊摇头道:“怎么会不挨着?数千年的化马神树,本体为木鬼老槐,让一个活死人复生还是能行的,可惜很早那半数生机就被人买走了。没法子,你只好拿已经到手的止水塔去换。至于手中醒神草怎么丢的,就更简单了,换一具能与灶山完美契合的身躯嘛!最终辗转来去,手里两样压箱底的东西,全给了孟休。” 在那个搅屎棍出来前,还真没想到这么多,去了一趟化马县,得知树妖与人做生意,我再想不到就怪了。 公羊宝文转头看了一眼,笑道:“就这阵仗,你也挺瞧得起我,但还不够瞧得起,你得把我当做与龙丘晾姬闻鲸差别不大的人。” 刘景浊心念一动,铺子被下压一丈,无数牛毛似的飞剑前仆后继冲向铺子门,但出剑瞬间,飞剑就被锁剑符锁住。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叹息道:“这么多上品仙符,你还是卦师,早就算到会有今日局面?” 公羊宝文笑道:“加上你共计六人,五个剑修,我这十万锁剑符不算啥。” 刘景浊摇了摇头,猛地身形暴涨,但他长大之时,这处铺子也在跟着长,其中陈设也一样,随着刘景浊身形暴涨而变大,于早就显得没有变化了。 屋子里两位白衣青年,始终对坐。 可此时,公羊宝文缓缓站了起来,问道:“你我之所以结仇,错不在我吧?我花了钱的,你却非要行侠仗义,什么时候行侠仗义成了把人家掏钱买了的东西强行带走了?”.m 这次身形暴涨的人,换成了屋子中的所有物件儿与公羊宝文了。不出几个呼吸,地砖缝隙对刘景浊来说已经都是一道巨大裂缝了。 刘景浊淡淡然喝酒,心说这算是面片砸锅,锅里正好有开水吗? 微微跺脚,一棵菩提树自刘景浊脚下生长而出,很快,刘景浊已经站在树干上,菩提树不断向上生长,扎眼光景,已经冲破屋顶,直冲天幕。 白衣青年叹息道:“菩提树?可真俗气。” 树冠破屋之时,曹风揉着脸颊,嘟囔道:“这么多人围攻人家一个,好像有点儿不要脸了。” 张五味手提蝇丸井冲天而起,“他都不在意的事儿,你根本不用在意。” 换言之,他刘景浊都可以不要脸的事情,你曹风要个锤子脸。 牧沉桥却是一皱眉,沉声道:“千万别小瞧他,哎!你往东啊!” 顾衣珏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你来干啥来了?看热闹?” 牧沉桥嘿嘿一笑,“这不是听人皇的嘛!人家让我不要出手,就这么等着。”..m 先后几道剑光窜上云海,渡口修士都在想,谁这么大胆子,在青椋山惹事儿?你也不瞧瞧人家刘景浊什么背景,并列天下第四的,一个是人老丈人,一个是人舅舅啊! 牧沉桥挥手将铺子复原,此时才听到恢复原本体型的刘景浊说道:“别用本命剑,十万锁剑符,不是玩笑的。” 牧沉桥心说这狗日的还是一个模样,十万锁剑符,看来是筹划已久啊! 曹风咧嘴一笑,“我本命剑有点儿多,更何况你就这么厉害,锁的住我?” 没成想公羊宝文淡然一笑,随手甩出两道符箓,居然又是两道合道巅峰的符箓替身。 他看向曹风,笑问道:“前辈这么大岁数了,这么点儿境界,脸上挂得住吗?” 曹风一下子黑了脸,骂道:“你有种下来说!” 张五味则是说了句:“需要我再上一层吗?” 刘景浊摇头道:“不用。” 说着,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牧沉桥。 下方那位牧剑仙又是贱嗖嗖一笑,背好佩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铺子走去。 刘景浊咧嘴一笑,摊开手,手心有一枚天和年间的通宝钱。钱币被高高抛起,手掌等着钱币落下。 “正面我即刻退走,反面的话……” 话音未落,钱先落下了。 刘景浊说了天下大会时公羊宝文说过的话,一字不差。 “抱歉啊!反面。” 公羊宝文低下头,眯眼看向铺子,冷声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50章 拔除门前草(中)免费阅读。 第751章 拔除门前草(下) 牧沉桥已经笑盈盈站在铺子前,他抬头问了句:“怎么弄?毁了?” 刘景浊点头道:“投了反面,我也说过了抱歉,毁了吧。” 牧沉桥笑意不止,“得嘞!” 万千剑影如同一道巨浪般自牧沉桥身后而起,汹涌澎湃。这位三千年便名震天下的斗寒洲剑修,此时微微眯眼,身后剑气如潮水,即便丹药铺子有大阵隔绝,也遭不住浪潮冲刷,铺子被剑光吞噬,几个呼吸之后,剑光消散,残垣断壁之中,独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青年,拼命护着一只陶罐儿。 天上早无公羊宝文,那两道符箓此时也已然消散。 青椋山诸人先后落下,围住重伤白衣。 刘景浊飘飘然落地,微笑道:“我也没想到,你也有这奋不顾身的一面。” 公羊宝文一口鲜血溢出,为护着这陶罐儿,他几乎是挨了牧沉桥全力一击。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问道:“罐子里是灶山的肉身吗?” 公羊宝文沙哑开口:“你要是一直这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早在几年前归墟门户就关上了,怎么,开窍了?” 刘景浊笑着说道:“诸位先回吧,我跟公羊前辈单独聊一聊。” 陈文佳皱眉道:“别瞎起妇人之仁,这等藏在眼皮子底下且居心叵测的大修士,有机会杀就赶紧杀了。” 刘景浊摆手道:“不用,你们先回吧。” 没法子,几人只好先回去。 牧沉桥笑个没完没了的,夺妻之恨今日终于报仇了!要不是他公羊宝文横插一脚,我也能多一个选择,说不定真就是我的归宿呢? 对的,就是说不定,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铺子在旁人看来没什么变化,大阵使然,也没人想进去买东西。 但事实上,丹药铺子也就剩下残垣断壁了。 刘景浊找到个地方,挥手将其削平,权当是板凳儿了。 摘下酒葫芦,又点起了烟,刘景浊问道:“想拿住你还真是不容易,我们笑雪峰主虽然随时能上开天门,但他还不能完全掌控这一身修为。” 公羊宝文轻轻放下陶罐,皱眉道:“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在你手上。” 刘景浊笑道:“我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为了愿意护着徒弟做到如此。其实你应该想得到,我的为人,多半不会真的出手。” 公羊宝文点头道:“想到了,但我不敢赌。换做是你,敢拿在意的人去赌吗?” 刘景浊摇头道:“我也不敢。”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动静太大,以至于影响天时,此时居然下起了雨,这还是青椋山附近今年头一场雨。 其实公羊宝文要是不瞬身回去,牧沉桥还真不会真正下手。正是因为他返回铺子拿起陶罐儿,牧沉桥这才出手的。 刘景浊猛吸一口老旱烟,说道:“你从绿湖山买到灵星,代价是什么?这会儿了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吧?” 公羊宝文看了一眼刘景浊的酒葫芦,说道:“我去过拒妖岛,也下海杀过妖,但还没喝过相逢酒。” 刘景浊便甩出一壶酒,说道:“上一任掌柜酿制,他觉得他的酒脏,不配戍边人喝,我走的时候就带了百八十斤。” 公羊宝文结果酒壶,抿了一口,又看了看眼前同是白衣的青年,深吸了一口气。 来清溪渡的时候就知道早晚会被发现,但没想到这座山头儿立山十数年,已经有数位登楼,两尊合道巅峰了。 他擦了擦嘴上血水,轻声道:“至阴之体不是泉儿可以衡量的,但是代价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巨大,我手中的一颗七窍玲珑心而已。” 刘景浊哈了一声,摇头道:“还真是巧。”壹趣妏敩 刘景浊又问道:“你都得到那么多了,只需要几年前带走灵星,一切就成了悬案,无从查起了,但你又在等,我就不太明白了。” 公羊宝文一笑,没着急作答,反问道:“明明是个年轻人,连我岁数零头都够不上,为什么我很难把你当做后辈看待,反而觉得你就应该是我同辈人?” 刘景浊答道:“我想是因为归墟这十年吧。” 公羊宝文摇头道:“不,我觉得这是一种气势。” 顿了顿,公羊宝文又说道:“你的猜想与事实大差不差,我就不另外解释了。你就说要让我做什么吧,灶山是不是已经被扣下了?” 刘景浊笑问道:“为了灶山,宁愿受制于我?” 公羊宝文叹息道:“放在几十年前,这是我想象不到的事。但现在,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改变了我。我最早的打算,是时机成熟之后带走灵星,等到天门开的时候夺其阴元,一步迈入大罗金仙境,给冲上凌霄境界留下足够的资本。”..m 刘景浊笑道:“结果呢?” 公羊宝文摊了摊手,笑道:“你也看见了,灶山喜欢灵星,灵星一样喜欢灶山。” 想要一睁眼就瞧见对方,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刘景浊诧异道:“据我从牧沉桥口中得知的你,不像是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利益的人啊?” 在归墟之时,牧沉桥对于公羊宝文的评价,就四个字,天下独我。 一个利己之人为他人让路,让的还不是一条小路,不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他公羊宝文若得灵星,板上钉钉冲上大罗金仙。但要是让灶山跟灵星在一块儿,无非也就是金丹道元婴的跨越而已。 刘景浊假设自己是公羊宝文,按照这个性子,怎么都不会让路的。 公羊宝文摇头道:“我回来护这罐子,我自己也意外,但有时候自己做的事儿,就是不像自己做的,你总该深有体会吧?” 那倒是。 刘景浊缓缓起身,轻声道:“我还是很讲道理的,九和国与游江国境内咱们那点儿小磨蹭,可以忽略不计,你要是没改头痛药的用料,也没回来护着这罐子,我大概是会将你诛杀至此。” 公羊宝文还是那句话:“说吧,让我干什么?” 刘景浊缓缓起身,摇头道:“现在不要你干什么,等天门开时,出一份力就行了,不想为九洲而死,但帮忙拖一拖总做得到吧?”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要是不走,铺子青椋山出钱修缮,今年租金免了,权当赔偿。要是走的话,自便即可。” 说着就要离去,公羊宝文一皱眉,沉声道:“刘景浊,你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吧?” 刘景浊淡然道:“你高看你自己了,即便没有牧沉桥,青椋山人也足够斩杀你的,就是要费点儿力气。在你之前那五个人,你也就只能跟少了一道魂魄的姬闻鲸勉强掰一掰手腕。但凡有个十年光景,你连张五味都打不过。至于曹风,那家伙真要用全力,你也讨不了好。” 按刘景浊估计,曹风是与景欢相差不大的杀力,但公羊宝文,是要比景欢强上一线的,毕竟早生两千多年,两千年不是白混日子的。 如今这座九洲,要划分个实力高低,站在山巅的肯定还是人间三子,略差些的就是龙丘晾与姬闻鲸了。只是略差,无限接近。剩下的所谓天下第几,就都相对比较平庸了,是相对前面五人而言。 所以想要跟全盛时的姬闻鲸掰手腕,刘景浊至少也要有个合道巅峰的境界才行,那样不至于全程挨打。 但,缺了一道分魂的姬闻鲸,是可以想法子围杀的。 公羊宝文皱眉道:“你居然在盘算着去杀你舅舅?” 刘景浊笑了笑,没说话,但心气一坠到底。 你公羊宝文是真看得起我,我是想杀他,但实力不允许啊! 有曹风跟张五味,拿下你公羊宝文都要费些力气,何况高出你一大截儿的姬闻鲸了。 更何况,不是自己亲手打倒姬闻鲸,他不会放了娘亲的。 片刻之后,刘景浊已经身处渡口,有一处院子,两个年轻人蹲在屋檐下,好像在避雨。 刘景浊迈步进去,看了一眼,笑着说道:“灵星,青椋山对你还不错吧?” 灵星没听出来言外之意,还笑着答复:“当然了,青椋山是我家。” 刘景浊看向灶山,笑容玩味,说道:“既然如此,我琢磨着给你找个好人家,早些成亲?” 灵星一愣:“啊?” 灶山已经站了起来:“不行!”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问道:“灶山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灶山皱眉道:“是谁!” 刘景浊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灵星缓缓起身,低着头,问道:“我还不太想嫁人。” 林沁从正门走进来,故意板着脸,说道:“山主的话你也不听?你又没有喜欢的人,给你找个好夫婿怎么啦?还不高兴?” 灵星猛地抬头,红着脸:“谁说我没有喜欢的人啊!” 刘景浊哈哈一笑,转身化作剑光,回了迟暮峰。 年轻人,脸皮薄了可不行,容易把最紧要的东西弄丢。 海棠树底下的桌上,一本拳谱被风刮得自行翻页。 刘景浊坐回树下,扭头看了一眼靠在一旁的独木舟,随后伸手按住拳谱。 门前草已尽,那就来瞧瞧,这本近二十年前得自松鸣山的拳谱,究竟有什么,练了又如何?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51章 拔除门前草(下)免费阅读。 第752章 与家人聊聊天 一座山头儿,就他山主最游手好闲。 回来第一天说一句这事儿怎么做,就再没下文了,由你们去做,做好就行。 忙活一夜,逮住个公羊宝文,结果就挨了牧沉桥一剑,完事儿了? 这会儿人家回去练拳去了! 陈文佳黑着脸,气得不轻,“这掌律我不干了!” 方杳木神色玩味,轻声道:“不然这样,下次议事,咱们提个规矩,大家可以弹劾山主,怎么样?” 顾衣珏淡淡然一句:“弹劾了他,你当山主啊?” 方杳木干笑一声,赶忙住嘴。 当山主?呵呵,那不是人干的活儿,谁爱当谁当,我最嫌弃当官儿了。 还是百节向着刘景浊,笑呵呵一句:“殿下说青椋山负责修好铺子,这就是办法,难不成还要他自个儿去砌砖不成?诸位说归说啊!可这么些年,什么事情不是殿下说了怎么办,我们才去做的?也没让我们去干什么做不成的事儿吧?” 陈文佳没好气道:“你是狗吗?这么护着他?我不就是发发牢骚吗?” 不过说来也是,大家几乎是照着刘景浊所说的去做的,最早他连怎么做都说得清清楚楚的,现在才开始撂下一句话,然后等结果。 不说别的,青椋山所有人的俸禄,前些年是方家坊市管着,近几年渡口扭亏为盈,这才慢慢开始分担山上开支。方家坊市的经商路线,渡口的建造,可都是人家一手促成的。 百节的意思就是,我家殿下建造了一处大宅子,宅子里边儿五脏俱全,外面有大片良田,你们爱种什么种什么。 要是这样都活不下去,那你们死去吧。 几人这种闲聊,常在青椋山巅的八角亭,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私底下要说什么就都到这儿了。 刘景浊在迟暮峰上是不会遮掩气机的,他在干什么,大家伙儿要是愿意看,都看得到。 张五味就奇怪了,怎么忽然练拳了?这什么什么拳法,怎么这么怪异? 他问了句:“大致决定什么时候走了吗?” 陈文佳轻声道:“听姜柚说,三月初三出发,用木鱼宗送的画舫,让白小豆的麒麟拉船。会先去一趟万象湖,然后过大雪山,到子落山在季齐国的分山,估计还要去一趟高车,高车女皇的退位大典请了咱们山主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去浮屠洲,要是不去,大概会直去神鹿洲,放下杨念筝与曹风之后就北上了。这趟过三洲之地,他只留了一年时间。” 意思就是一年之内,要去一趟斗寒洲,之后去玉竹洲了结一些事情。回来之后大概会在山上待个两三年,过不久就会再下离洲,清算某些事情了。 有墨麒麟拉船,速度确实会很快,至多两月就到斗寒洲了。他的意思是只在路上耽搁四个月,其余时间,要干别的。 张五味转头看了一眼曹风,传音道:“我估计会有些大动静,以我对他的了解,不干就没动静,但凡准备干,就是大动静。” 曹风传音答复:“我记得咱们在玉竹洲,盟友不少啊!” 迟暮峰上,刘景浊照猫画虎演练完了一遍拳,全无异常。 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陈桨曾说,这拳法其实是功法,修炼之后,武道进境会极快极快,但以刘景浊如今差一境就到头儿的境界,也快不了。但脑海之中,好像并未滋生什么别样念头。 陈桨说,练这拳法,大概是会滋生一种念头,但其实是别人的念头,相当于在自己体内为他人养魂,念头的主人能在千万里外操控练拳之人。更甚者,或许还会被人夺舍呢。 刘景浊收了拳谱,抿了一口酒,心说那我倒是想瞧一瞧,到底是谁的手段,能以这拳谱夺舍? 张五味终于看出了点儿门道,便没好气的传音:“你在玩火!”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风烛残年,怕甚玩火?” 我反正暂时死不了,大把人舍不得让我死得这么早,还怕什么玩儿火。 走到茅庐后方掬水洗了一把脸,不甚平静的水面,倒是也能倒映出来自个儿轮廓。 此时林中一阵响动,刘景浊也没看,只是笑了笑,说道:“行了,别给我装了。” 林中响动当即止住,白猿缓缓从林中走出,咧着大嘴,傻笑个没完没了。 小白猿成了大白猿,与在雨田县初见之时一模一样,但瞧着要年轻几分。 刘景浊摇了摇头,问道:“不想化形,压着不破境,这个由你,可为什么不愿意见白小豆?过来说,我能听到你的心声。” 白猿两步助跑,一下子迈过小溪,蹲在了刘景浊身边。 刘景浊这才发现,这家伙手里抓着果子。 刘景浊便也盘腿坐在溪边,问道:“十来年了,你要是再不破境,寿元够用吗?” 能听见白猿心声,这家伙的答复是,逼不得已的时候会破境,但现在不是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现在不行。 万物有灵,特别是白猿这种,冥冥之中的一些信息传递,最好还是要照做。 刘景浊又问回了那个话题,“为什么不愿见白小豆?” 白猿沉思片刻,心声大意是,觉得白小豆特别眼熟,但好像有人在告诉他,不能离着白小豆太近,不然会害了她。 刘景浊点了点头,想了想,伸手掬水洒向半空,水幕之中便出现了一道画像。 “是不是她带你出世的?” 白猿呜呼呜呼好几声,指着水幕,点头不止。 刘景浊暗骂一声死丫头,随后将手搭在了白猿肩头。 一股子剑意,十分浓厚的剑意,似曾相识。 刘景浊以心声问道:“你传的剑意?你看出来白猿是故意不破境的?” 八角亭里,曹风笑着传音答复:“死猴子的剑,总该是猴子学去的,我特想再瞧见有白猿背剑行走天下。” 一口一个死猴子,做事儿却处处是袁公。 那头始终瞧不上自个儿的白猿,最终结局是投入中心深渊,以妖族之身,稳住了人间。 刘景浊拍了拍白猿,轻声道:“等到什么时候觉得可以跟白小豆亲近些了,记得去找一找她,你对她很重要的。” 白猿点头不止,此时忽然听见有个脆生生的声音:“死猴子!你别跑!” 白猿顿时炸了毛,将手中野果子塞给刘景浊,嗖一声钻入山林中。 然后刘景浊就瞧见有个小丫头,身后跟着白狐,钻入林中。 刘景浊笑了笑,倒是有趣。 时候过得很快,天亮时,刘景浊已经到了青白客栈。 那个木讷姑娘瞧见是刘景浊,立马低下头,侧身让去一边。 刘景浊刚要开口,可姑娘头埋得更深,没法子,刘景浊只好先走进去。 正好周放休沐,也一大早就来了客栈。 不容易了,读书人终于是黄庭巅峰了,都五十好几了,瞧着倒还行,四十上下的模样。 周放笑着抱拳:“十一册拒妖传,广化书院都有存放,我另外拓印了六十套,就是给那些孩子看的。” 杨念筝跟关荟芝下楼之后就瞧见两人对坐,刘景浊一身白衣。 熟悉刘景浊的都知道,刘景浊喜欢穿偏灰色、苍色衣裳,可回来一月光景,白衣不改,就连姜柚跟白小豆都穿着白衣,看起来没打算换。 见二人聊得入神,杨念筝便朝着梧丘勾了勾手,等姑娘来了,她才压低声音说道:“不必这么紧张,咱们山主不会记你这个仇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去煮一碗醪糟汤,别放鸡蛋,咱们山主不爱吃鸡蛋。” 有些习惯,可能没有明说,但大家都记在心里的。不光是她们记着山主,山主也知道大家不喜欢什么。 说完之后,杨念筝笑盈盈看向关荟芝,问道:“你家的吃啥?” 关荟芝撇嘴道:“他呀,饿着去!” 没想到梧丘说了句:“两碗吧。” 木讷姑娘走后,二掌柜跟三掌柜对视一眼,很奇怪。 换成以往,梧丘是那种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的人,让她洗碗,绝不洗锅。不光是干活儿,吃饭时,要是说吃面吧,她就一筷子菜也不夹。 好像慢慢地,这个话很少的姑娘,也会由着自己性子做某些事情了。 刘景浊问道:“广化书院也有将近二十年了吧?你在其中教习,十年过了,有无考取到功名的?” 周放轻声道:“天衍一朝科举改动不小,废了大科,常贡也有改动,只剩下贡举了,但……说来惭愧,我担任山长数年,也就出了一个举人。” 刘景浊摇头道:“很不容易了,别说现在的琉璃州,就算是从前的乐平郡,诸科武举都有,也没出几个进士。” 但周放说道:“国子监新开了武院,倒是有几个人进了武院。” 聊起来就没完了,很快梧丘已经端了两碗醪糟汤出来。关荟芝喊住梧丘,变出一把佐料撒进去,说道:“加了东西的给周放。” 杨念筝神色古怪,关荟芝却淡淡然一句:“我们老夫老妻了。” 两只碗放在了桌上,周放老脸一红,刘景浊则是哑然失笑。 周放无奈道:“惭愧。” 刘景浊笑着转头,说道:“关姑娘,有空了翻翻医书,泡枸杞没啥用处的,还不如让张五味炼一炉丹呢。” 关荟芝呵呵一笑,“山主少笑话我,你什么时候把山主夫人带回来再说这个。” 数年不见,关荟芝嘴皮子溜索不少啊? 梧丘放下碗后,站着没走。 刘景浊转过头,“怎么啦?” 梧丘像是想了很久,这才憋出来一句:“对不起,我不该拿刀割你的头的。我知道伤不了你,但还是对不起。” 刘景浊摆手道:“没事,倒是听说你以前是个杀手?你岁数不大吧?跟白小豆差不多。那你,小时候在哪里?” 关荟芝赶紧走来,轻轻按住梧丘,温柔道:“没事没事,山主问问而已。” 同时也在传音刘景浊:“这丫头……衣裳底下全是伤,鞭子抽的、刀剑伤,浑身上下没几块好地方。小时候应该是受了很大的苦头,一说起这个就浑身颤抖,山主还是别问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再没发问。 早就听说了,梧丘浑身上下全是伤,一开始都不知道怎么说话,半点儿过日子的经验都没有。 现在看来,已经好多了。 但这次梧丘只是面色煞白,并没有如何颤抖。 片刻后,梧丘开口了。 “很多伙伴,只能留一个,大家要互相下杀手,杀了她们我就能活着,每天就是杀。” “我杀了红儿杀了姐姐,杀了……” 刘景浊一皱眉,并指朝着梧丘眉心一点,她这才平稳了下来。 “带她休息去吧,没事的,青椋山能护着她。” 可刘景浊的脸色却好不起来。 要一帮孩子互相厮杀,只能留一个! 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能做出这种事? 关荟芝折返了回来,坐在周放边上,轻声道:“我想保护这个丫头。” 刘景浊点头道:“好。” 青椋山最不缺的,就是能遮风挡雨的伞。 回山之后还没有好好与大家伙儿聊聊,实在是人太多了。 不过这趟走之前,会与大家都说几句话。 站在青泥河边上良久,直到杨念筝拿出来一壶酒。 “山主还是想让我去做沐竹吗?” 刘景浊摇头道:“绝无此意,只是……” 李湖生的执念,他想他的师父能回山,因为神弦宗至今尚未推举出来新的宗主。 杨念筝笑道:“我还是觉得叫念筝亲切些,你知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样大家会更像兄弟姐妹些。我、高先生、白姐姐、江月,还有路先生跟塑成来得最早,在青椋山落地生根二十几年了,我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哑巴呢。说句私心很重的话,我不想大家只是同僚,还是家人。” 的确,百节、杨念筝、白舂来的最早,然后路阖跟袁塑成,没过多久樊江月就以看门人身份建造了至今还在的山门木屋。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李湖生很介意我叫你念筝,我不想让他在天之灵觉得我说话不算数。至于家人,原本就是,可摊子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难免就会有些不像家了。” 杨念筝微笑道:“做不做得到,做了才知道。” 刘景浊哈哈一笑,摇头道:“我尽量,这趟返回玉竹洲,会了结这些往事的,到时是杨念筝还是沐竹,你自己选。” 不多久后,刘景浊找到了在新城开了一间裁缝铺的宁琼。 她还是对刘景浊意见很大,可人家是山主,没法子。 刘景浊站在窗前,问了句:“你这么闲?” 宁琼撇嘴道:“还能有你闲?袖子高高卷,一天游四方。” 刘景浊有些无奈,只得取出两张纸,问道:“能不能帮忙做这两身衣裳?我三月初三走,赶三月初三前给我,多少钱我照付。” 宁梓抬头瞄了一眼,一下子瞪大眼珠子,“你养小媳妇儿了?哎哎,另一张是不是太省布料了?这穿上怕是连肚脐眼都在外面。” 刘景浊脸唰一下子黑了,“也是四十五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儿正形?你就说能不能做,不能我找别家去。” 宁琼撇嘴道:“能,山主发话,有什么不能的?” 刘景浊放下一枚泉儿,“我知道你有好布料,姜柚喜欢穿青色衣裳,竹青吧。小豆子爱穿粉衣,但别太深了,尽量浅一些,就浅桃色吧。” 说完就准备走。 宁琼喊住刘景浊,说道:“我没觉得青椋山不好,我很喜欢青椋山,我只觉得你不好。无关那些有的没的传言,是打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你,因为我是绝不会找已经归隐的上一辈的部下的。草头县虽然小,但也是我长大的地方,你害得我离开了家乡。” 刘景浊回过头,笑道:“我谢谢你啊!” 不久后,刘景浊已经在一处院子外,门口蹲着个几岁的孩子,撒了一泡尿,拿棍子戳着玩儿。 是个男孩儿。 刘景浊走过去,蹲在一边,问道:“你叫啥?” 孩子像是嫌弃这个陌生人打扰他,便皱着淡疏眉毛,反问道:“你叫啥?” 刘景浊一笑,“我叫刘景浊。” 孩子这才说道:“我叫虞多福。” 此时有个中年妇人走出来,瞧见孩子身边蹲着个陌生人,赶忙跑过去抱起孩子,一脸戒备,问道:“你是谁,干什么?” 刘景浊摇头道:“没谁让,就是觉得有眼缘,聊聊而已。入秋了送他去广化书院吧,就说有个姓刘的说让送去的。” 也算是虞太守的后代了,可惜这孩子跟虞河不同,没有炼气资质。 有些事情,与其知道了却做不到,还不如不知道。有人觉得这是逃避,可对于寻常百姓,这样能活得更轻松些,不是有句话,叫眼不见心不烦吗? 从前的人,读书不多,见识很浅,一辈子都走不出大山,但他们活的开心。 如今的人,满腹诗书,学识渊博,见惯了人间车水马龙,可我们过得都累。 幸好幸好,这世道还没到再勤奋努力也过不上好日子的份儿上。 回山之后,正好瞧见陶茶,刘景浊便停下,问道:“这些年在青椋山,还习惯吗?想不想家?” 陶茶先点头,后摇头。 “习惯。” 扭头看了看附近,陶茶压低声音说道:“舒珂姐姐对我可好了,我当然习惯也喜欢。但那个家,我真不想。” 刘景浊笑了笑,点头道:“忙去吧。” 夏檀烟跟刑寒藻都住在后山,此时她正准备去往渡口,出来就瞧见刘景浊了。 她笑了笑,“现在该叫山主了,不能喊刘先生。” 刘景浊也是一笑,取出来一壶酒,轻声道:“你师父酿的,别恨他,他想让你与酒铺无关,与他无关,万一……万一他做了某些事情,也不必担骂名。” 夏檀烟倒不像从前那么爱哭了,只看着刘景浊,问道:“就这一壶酒吗?” 刘景浊点头道:“就一壶。” 其实还有很多,但夏檀烟只能有一壶,可以留作念想,但吴业不想她揪住过去不放。 刘景浊又说道:“估计也就明年末,姬泉跟元青就会来的。这之前要是不习惯,觉得闷,想到处走走也行。” 夏檀烟摇头道:“先不去了,咱们青椋山不是有规矩吗?结丹之前不能远游。” 倒是给这小丫头的搬来了自己的规矩。 还有两个姓夏的年轻人,不过他俩不太把自己当外人,毕竟是路阖的弟子,有袁塑成是大师兄嘛! 倒是袁塑成,也不年轻了。 见着刘景浊后,他邀功似的问道:“这么些年,我没给山主丢人吧?” 刘景浊板着脸,没好气道:“什么话?” 两人就坐在青椋山后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等到找到魏薇,已经是酉时了。 刘景浊只问了句:“为什么不敢破境?既然选择接受从前,就不必心惊胆战吧?是担心罗杵?” 魏薇点了点头,呢喃道:“我一直想要个孩子,他不肯。” 刘景浊一瞪眼,“这还了得?回头我说他,你该破境就破境,我这趟回来之后,会陪着小豆子走一趟的,到时候你担心的事情,我一并解决。” 结果魏薇一句:“他是驸马,孩子得姓魏。” 之后刘景浊就上了箕风山,樊江月武痴一样,还在练拳。 刘景浊跟她倒是没什么好叙旧的,只是问鲍酬:“陪我走一趟风泉镇?” 年轻人点了点头,说好。 剑光起落,眨眼功夫就在鱼窍峡口了,看样子是要往东走。 走了许久,刘景浊轻声道:“孩子时候最容易被别人左右,遇到些好人,就会发生好事,遇到差劲的,难免也会发生不好的事,还过不去?” 此时,到了鲍酬家的老宅附近,门前倒是没什么杂草,只不过一面院墙已经被推倒,邻居家占了将近一丈地方建了新房子。 刘景浊说道:“既然回来了,该说就要说一说,老宅是一份念想,我想要都没有,都是新的。” 鲍酬却说道:“别的都还好,只是一回来就会想起来跟他们说的那句话。” 一个孩子,出生后父亲就没了,奶奶走得更早,是孩子的娘跟爷爷一把屎一把尿将其拉扯大的。 人非草木,又同在屋檐下,有些事情是对是错很难说。 可闲言碎语,总是挡不住。 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了,有一天孩子被人问:“你家那个,是你爷爷还是你爹啊?” 孩子羞愤难当,回家之后却瞧见娘亲跟爷爷睡在一个炕上。 那孩子当时满脸怒气,指着两人说:“你们真不要脸!” 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说自己不要脸,最伤人。 不多久,两人双双离世,樊江月带走了那个孩子。 鲍酬说道:“山主知道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层关系。” 刘景浊按住鲍酬肩膀,微笑道:“小时候听不进去的,现在长大了,他们也没了。你当然是错的,因为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是他们活着的唯一念想。”壹趣妏敩 鲍酬眼眶微红,问道:“山主怎么有空跟我说这些?” 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与家人聊聊天,来日远游不思乡。” 「今日一章。」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52章 与家人聊聊天免费阅读。 第754章 我能解释 过大雪山后,大家兵分两路,楚廉与姜柚让风狸载着,代刘景浊去帕朵儿的退位大典,杨念筝他们也跟去了。就刘景浊与白小豆师徒二人,以及陈文佳师徒二人,前往季齐过松落山。 刘景浊实在是不敢去了,免得改日再登上邸报。 瘦篙洲那座叫做子落山,分山却起了个松落山。 连陈文佳都不得不对章舒胤竖起大拇指,心说这家伙是真会起名字,要是日后再起一座山头儿,是不是得叫重孙落山了? 旧大月王朝,如今一半国土被高车占据,剩余一半分十几国,但这些小国都不敢自称皇帝,只敢称王,都是国君。 白小豆看了一眼舆图,摇头道:“三叔也够损的,景炀王朝境内诸道都已经撤销,如今外面就剩下一个大月道了,大月道季齐国?” 刘景浊却摇头道:“没叫大月郡就算你三叔厚道了,从前那位虞太守,生在南阳郡武平国,也是郡中之国。叫什么道,最起码不太折辱这些新建小国。” 白小豆是读了几年书,可书上真不写这些东西。 怎么还一个国,在郡之下了? 陈文佳淡然一句:“反正你们兄弟三人,没一个好人。” 流泱很少走这么远,对一切都很好奇。这些年来,她走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个北海积风山了。 她瞧见许多女子都以黑纱裹面,便问道:“也没多大太阳啊?” 白小豆轻声道:“是嫁人的女子,都得这样。大雪山更过分,许多女子嫁人不能先摆席,得生下孩子后才能摆酒,要是生不下来,会被退回娘家。” 流泱板着脸,沉声道:“什么狗屁道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摇头道:“移风换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真想改,也得有个四五代人才行。” 不过轻女子的事儿,在陈文佳这里不存在,她可是险些当了女帝的人。 陈文佳说道:“景炀王朝是有意将大月打造成一个可以游走的江湖吗?按这样,至多过个三五十年,这片土地就会有一个崭新江湖了。” 纵横十几国的江湖。 刘景浊笑道:“不是坏事,景炀王朝境内不适合有什么游侠存在,因为各地山君龙神都得管着山水精怪,故而没有游侠施展拳脚的余地。但一个王朝少了侠气,并不是好事情。” 此地距离那座松落山不过百里,过了午时便已经在山下镇子了。 怪异的是这镇子比之前路过的县城还要热闹,炼气士不在少数,甚至有坊市兜售符箓丹药。 见刘景浊疑惑不止,陈文佳撇嘴道:“你可真是个甩手掌柜,大月这些年搬迁来的山头儿不在少数,季齐这样的小国,一般都会拉上境内某做山头儿,请山主做国师。” 刘景浊问道:“章舒胤做了国师?” 陈文佳摇头道:“不是,是岑良珠。那丫头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忽然一下子成了炼虚修士。” 忽然一下子成了炼虚修士? 回头看了一眼白小豆,后者面露疑惑,意思是师父看我干什么? 刘景浊笑道:“还不错,总算是有点儿长进了,都会对师父撒谎了。” 白小豆苦兮兮一笑,嘟囔道:“我觉得她很好的。” 刘景浊笑道:“这是好事情,好好学,多说谎。” 流泱神色古怪,这怎么听怎么都是阴阳怪气,以前也没听他这样过啊? 白小豆干笑一声,轻声道:“我打算以后再跟师父说的,没想到师父先猜到了。我跟她一块儿去了一处地方,互相救过命,她说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去过。” 忽然之间成了炼虚修士,除了也去了白小豆去过的那处洞天,还能有什么解释? 刘景浊摇头道:“真没怪你,姜柚撒谎就是找揍,你撒谎,我求之不得。”.m 说的是实话,但流泱撇了撇嘴,心说我信你个鬼。 走了还没几步,陈文佳板着脸,说道:“眼睛倒是不瞎,已经来了。” 刘景浊笑道:“行了,我不是来找事儿的,你们要打架,别说是我挑起来的。” 章舒胤笑呵呵落地,还没站稳,陈文佳就是一脚,给人踹飞出去几十丈,愣是砸坏了一处酒楼墙壁。 酒楼之中,有人气冲冲走出来,结果一瞧见躺在瓦砾之中的是章舒胤,立即换了一副面孔。 “哎呀!章前辈?你这是做什么?拆墙玩儿?你等一下,我让上面的人先下来,免得沾上一身灰。” 章舒胤缓缓起身,都没理会酒楼掌柜,只是讪笑着凑去陈文佳身边,问道:“千里迢迢来的,冲我发什么邪火啊?” 刘景浊看了一眼白小豆,师徒二人退去街边,蹲下看戏。 流泱想了想,也跟了过去,看戏。 不过流泱问了句:“我师父跟这老头儿关系很好?” 刘景浊点头道:“好了两辈子了。” 此时,陈文佳朝着章舒胤一勾手,“过来。” 头发花白的老者哭丧着脸,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街上看热闹的眼睛都要吓出来了,章舒胤,双花琉璃身,堪比登楼境界,在这旧大月都能横着走了,就给这年轻女子一脚踹飞了? 章舒胤干笑一声,小声道:“我起码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给点儿面子行不行?” 说归说,但还是乖乖往前走。 几个好朋友,陈文佳、章舒胤、钟郦、林禽,这里边儿就陈文佳脾气最坏,这些年在青椋山没发脾气,很不错了。 刘景浊看向流泱,说道:“见过你师父发脾气吗?” 流泱想了想,点头道:“见过。” 刘景浊却摇头道:“你没见过。” 话音刚落,陈文佳一把抓住章舒胤头发,一弯腰,将其整个人按到了地底下。 陈文佳冷声道:“你连个娘娘腔都不如!” 又是一脚,丝毫不留力,憋了一路的气,这会儿要全撒出来。 白小豆摇头一笑,她都看得出来,师父怎么会看不出来?咱们陈掌律是想自己打了,下手狠一些,师父就不好意思出手了。 不过生气应该是真生气。 一脚踹出去十几里地,吓得街上修士都不敢看了。 方才酒楼的掌柜嘴角直抽搐,急忙回二楼。 这什么猛人?打章舒胤跟打儿子似的。 现在很多人就比较好奇蹲在街边的那三个人是什么来头儿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笑道:“不着急,先让他们打,咱们吃个饭,确实有点儿饿了。” 走去方才酒楼,幸好楼梯还在。 掌柜赶忙下来迎接,脸上堆满了笑意:“几位二楼请,咱们家粗茶淡饭,招待不周了。” 流泱说上几个素菜就行,一点儿荤腥不要。 白小豆瞧着没什么异色,其实心中有些愧疚。 刘景浊按住了白小豆脑袋,微笑传音:“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要是变了,反而会不习惯。” 要是有一天白小豆忽然吃肉了……这是个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大家不是没有想过,一味迁就,白小豆会不会心里愧疚? 答案是会,已经很愧疚了。 可是,转念一想,为了一个人,整座山头儿不吃肉,又何尝不是大家都在坚守的一份信念? 青椋山上没几个靠谱儿的,境界越高越吊儿郎当。 但有一件事,只要上了青椋山,刘景浊点过头,被陈文佳写进牒谱之中的,那就是家人。 那座折柳山为啥搬走了,原因可不止一个。 白小豆点了点头,对着流泱说道:“等这次我回乡,一起去一趟你家?” 流泱却说道:“我不想回去,再说了,他们都病死了。我被山主带回去的时候,青椋山就是我的家。” 说着,流泱咧嘴一笑,“我都忘了我原本叫什么了,真的。” 中年掌柜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凶名在外的青椋山啊!怪不得,章舒胤都给人打的没脾气。壹趣妏敩 景炀王朝皇帝的二哥,在这大月道,那不就是活脱脱的螃蟹? 刘景浊扭头看了掌柜一眼,微笑道:“心声小一点,太吵了。” 掌柜顿时冷汗直流,急忙抱歉:“得……得罪了。” 几十里外一处山坳之中,陈文佳是半点儿不留手,真往死了打。 打到这会儿,章舒胤也明白了,但还是不还手,挨着就是。 足足过去半个时辰,章舒胤靠着一块儿崖壁,坐在乱石堆中。 老人咧嘴一笑,满嘴是血。 “你咋个不老呢?你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 陈文佳面无表情,冷声道:“为什么不解释?” 章舒胤抹了一把脸,笑道:“我都做了,为什么不承认?” 一拳头砸来,为数不多的牙齿全给砸掉了。 酒楼那边,有个年轻姑娘上二楼,白小豆干笑一声,嘟囔道:“没保守住,对不起啊!” 姑娘摇头道:“我晓得瞒不过刘先生的,但我能解释,可解释之前,能不能先让陈前辈别打了,再打真就打死了。老头子去了一趟斗寒洲,伤还没好呢。” 刘景浊问道:“又给人伤了?谁伤的?” 岑良珠摇头道:“不清楚,他寻着线索去的斗寒洲,我回来之后他就重伤了。我猜,是当年带走我的人。” 刘景浊传音一句:“籴粜门么?” 岑良珠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遍:“刘先生愿意听的话,我能解释。”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停顿片刻,说道:“别打了,我没想伤他。” 陈文佳这才停下来,拎着满身是伤的章舒胤返回酒楼。 二楼食客,跑光了。 掌柜眼皮直打架,他都想跑了。 靠着松落山讨生活,结果东家在自家门前被人揍了,敢信? 章舒胤躺在一边,含糊不清道:“恭喜啊!你干成了你想做的事情。”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54章 我能解释免费阅读。 第755章 那就解释 掌柜见眼前这模样,想了想,伸出双指朝着自个儿眉心一点,只听见嘭一声,胖嘟嘟的中年人当场倒地。 流泱扭头儿看了一眼,倒是个聪明人。 他是掌柜,听又听不得,跑又跑不得,不给自己打晕怎么办嘛? 二楼已经被剑气隔绝,看样子刘景浊是不打算现在就上松落山。 刘景浊取出一枚药丸子,走过去塞进章舒胤嘴里,叹息道:“那就解释解释,章前辈先来吧。” 章舒胤吃下丹药,摇头道:“在斗寒洲东北,身上有遮掩气机的法宝,瞧不真切,反正三十招内我能招架,三十招后全无还手之力,要不是当时天时震颤,我就交代在斗寒洲了。” 陈文佳气极,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兜圈子?说两句要紧的会死吗? 眼瞅着陈文佳要抬脚,章舒胤赶忙说道:“别……我都老成这样了,没几年好活了,你再踢两脚,明年的今天就得在我坟头儿敬酒。” 确实,比起当年与舟子去往子落山,章舒胤又老了一大截儿。原本就没剩下几颗牙,给陈文佳一顿揍,这下得去补假牙了。 镶一口大金牙。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递去,说道:“子落山已经刻在拒妖岛是功德碑上,这是你该喝的。” 章舒胤干笑一声,叹道:“容我叫你一声少主,我章舒胤虽然被逐出清溪阁了,但瞧不上劳什子明教的。对这渠帅身份,真没咋当回事,这么些年也没见明教对我发号施令,我都快忘了,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章舒胤还算是半个清溪阁人。 顿了顿,章舒胤接着说道:“大约三十年前,有人来找我,说给我一个渠帅身份,我也不明白那是个啥,但人家说,上辈子的章槐跟陈硕贞就是借着明教教义起事的,于是我想了想就答应了。关键是他们给了我一笔钱,我拿那笔钱创建了子落山。” 都用不着哭喊着问,陈文佳已经板着脸问道:“真话?” 章舒胤淡然道:“我是练武的,没有修仙的那么多花花肠子,做了我认,没做打死我也不认。”壹趣妏敩 陈文佳又问:“钟郦呢,你知道吗?” 章舒胤略感诧异,“她也是?” 陈文佳气极,“一共四个人,娘娘腔,两个信劳什子明教,就我一个脑子好的吗?我都传信给你了,会让鱼雁楼帮忙去查,你自个儿跑去斗寒洲做什么?” 章舒胤苦笑道:“晓得黄儿当年为什么离家出走吗?是我这个当师父的让他滚,结果这一滚就没回来了,我耿耿于怀这么些年,有点儿蛛丝马迹,当然要抓紧!少主,你也是当师父的,换成是你能忍住?那是我从小养大的孩子,真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就因为一句气话,我没儿子了!” 说到那句我没儿子了,章舒胤声音都在发颤。 他擦了一把眼泪,又说道:“至于明教,我什么事都没做过,也没见过其他人,只是知道我们这些有渠帅称号的,都在等着什么。信不信的由你,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说道:“换岑丫头解释吧,你的名额哪儿来的。” 听这语气,是不太生气的。 陈文佳转念一想,也是,渠帅又如何?子落山也给拒妖岛丹庐出了大力的。没做什么事之前,罪不至死,挨这一顿打足够了。更何况连她都不知道,章舒胤还算是清溪阁故人? 只不过,这岑良珠,不简单啊! 岑良珠苦笑道:“我要是说不知道,刘先生信吗?” 刘景浊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说道:“那你就说点儿你知道的,譬如年幼时在斗寒洲什么地方,教你炼气的人是谁,后来为什么被人不要了。” 岑良珠沉声道:“斗寒洲东北冰原,应该是一处洞天福地,具体地方无从查起,教我的人是个有伤在身的中年人,有法宝护体,我根本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至于为什么被不要了,大致是因为我的修为全被这个东西吸走了,他以为我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吧。” 说话时,也取出来了一道铜镜。 岑良珠接着说道:“回家后,爷爷就觉得我出了一趟门,变得娇气,不是说上茅房都嫌冻腚吗?” 章舒胤插嘴道:“真以为是这个蹩脚借口呢?你们家出事儿了,送你离开,为的的是保命。” 岑良珠点头道:“现在我知道了,也明白当年为什么会被带走了,就是因为这道铜镜。”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也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岑良珠,又笑了笑。 可对岑良珠来说,这个笑,有点儿渗人。 但她没有继续说话。 刘景浊站起身,轻声道:“机会我给了,章前辈也好钟岛主也罢,要是不愿舍弃渠帅身份,将来刘某人的剑来了,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章舒胤掏出一块儿令牌,随手丢给刘景浊,说道:“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你别吓唬我。” 岑良珠还是没说话。 但她忽然之间发现,别人好像都被定住了,能动弹的,也就自己与对面未曾背剑的白衣青年。 刘景浊叹息道:“第一次见面,你头戴幂篱,多大来着,十五还是十六?” 岑良珠答道:“刚刚十六岁,现在快二十九岁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淡然说了句很不要脸的话:“明儿见姑娘,把衣裳脱了。” 岑良珠一愣,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刘景浊只是说道:“脱吧。” 年轻姑娘抿着嘴唇,冷声道:“让白小豆知道,你这个师父还当得下去吗?” 刘景浊又是一句:“脱!” 岑良珠眼眶泪水打旋儿,可没法子,只能脱去外衣,留下内衬白衣。 可刘景浊却淡淡然一句:“再脱。” 岑良珠板着脸,又把内衬白衣脱去,也就只剩下一件肚兜了,雪白肌肤一览无余。 刘景浊一皱眉,眼睛盯着就没挪开。 岑良珠苦涩一笑,伸手去解肚兜。 某人赶忙摆手,“这个不用脱。” 没成想岑良珠板着脸一句:“你还想干什么,我脱你衣裳吗?” 刘景浊笑道:“你这丫头,要是去唱戏,定然是当家花旦。” 说着,刘景浊一抬手,袖口窜出一道符箓。 岑良珠挥手阻拦,可根本拦不住。 符箓贴在姑娘身上时,就像是被戳破幻象似的,原本洁白光滑的肌肤,立时变得伤痕累累,胸口以下就没个好地方,刀伤、剑伤,还有鞭子抽的。 岑良珠一下子浑身颤抖起来,忙不迭丢出手里镜子,猛地蹲下,蜷缩成了一团。..m 刘景浊迅速起身,拾起衣裳披在岑良珠身上,同时以数道符箓将铜镜镇压。 此时刘景浊才说道:“小豆子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她有灵犀在身,又学了龙丘家的神眼术,几乎能堪破一切虚妄。她呀,故意跟我耍小聪明,想用一件事去掩盖你这一身伤痕,盖得住吗?你比梧丘好多了。” 岑良珠猛地抬头,“梧丘?她还活着?” 刘景浊点头道:“活着,在青椋山,就是……很木讷,好像什么都不懂,融不进这个人间。” 刘景浊将姑娘扶起来,挥手帮其穿好衣裳,这才说道:“为什么要住在他大弟子的宅子里?” 岑良珠埋着头,颤声道:“记得当年他告诉你,他的大弟子是死在十六年前吗?” 刘景浊点头道:“记得,现在算,二十九年了。” 岑良珠满脸泪水,摇头道:“根本就不是!他真正死的时候,是我回乡的前一年,是我亲手割下他的头颅的。他知道我是他最疼爱的师弟的侄女,他笑着让我割下他的头颅保命。杀了他之后,我假死在梧丘手中,然后才被送回家乡的。进门的名额也是他们给的,我回瘦篙洲的时候就知道将来要进去的。” 刘景浊轻轻拍了拍岑良珠,问道:“玥谷还是籴粜门?” 岑良珠泪如雨下,“我真不知道,我是去了斗寒洲,在冰原之中一处洞天福地,可我记得梧丘说她是在神鹿洲。教我们的其实是个女人,没有用法宝遮掩,但每天都会是不一样的面孔,有时候她还会以我们死去的朋友的面容现身。慢慢地,梧丘就变得傻乎乎的,好像就只知道杀人了。这些我说了,我就要死了,我被他们种下了禁制地。还有那方铜镜,她说让我给你。” 刘景浊轻声道:“别怕,此时光阴混乱,你体内禁制不会发作。接下来权当什么都没发生,我拿好铜镜就行。我会传音徐瑶让她来一趟,帮你解除禁制。” 说着,刘景浊取出一面旗,问道:“见过这个吗?” 岑良珠瞧见棋子时便被吓得一抖,颤声道:“是她的旗,我不会认错的。” 黄三叶曾说,玥谷深处的东西,那个女子掌律,最为清楚。 刘景浊按住岑良珠,轻声道:“我在你泥丸宫中布设了一道阵法,方才发生的事情不会被他们察觉的,放心吧。章舒胤师徒……你还是先别说了吧。” 求活杀人,也是杀人啊! 刘景浊叹道:“做你原本该做的,就当是将功折罪了。” 下一刻,刘景浊接过铜镜,微笑道:“章山主,不请我上山吃顿饭?” 章舒胤有气无力道:“走呗。” 唯独白小豆,瞧见了岑良珠有些异样。 而此时,某处地方,有人笑着说道:“我们做生意,不为挣钱,为让这人间平衡,谁强我们弄谁。” 现在来看的话,刘景浊自己够强了,但不至于横行天下。 可他身上连带的那些势力,真要拧成一股绳,足以横推天下了。 八道被关在此处大半年的身影中,有一人冷声问道:“你们人族,败就败在内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55章 那就解释免费阅读。 第756章 我等不住 登山路上,刘景浊打趣问道:“不如改个名字,叫覆船山?” 章舒胤淡然道:“我这个上辈子当妹夫的没所谓,看文佳皇帝的吧。” 陈文佳黑着脸,冷声道:“你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从小就知道前世事,但没有前世记忆。她是真想不明白,师父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干什么?还有跟前这糟老头子,改个字就行啊? 关键是两人名字,实际上都是陈桨起的。 三个晚辈走在后边,白小豆试了好几次,根本没法子再去感应岑良珠心中所想,看样子方才一定发生了什么。 至于岑良珠,强装镇定罢了。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流泱,嘟囔着说道:“咱们三个差不多岁数,你俩都是炼虚了,我都没有初入琉璃身。” 白小豆摇头道:“你猜我在那地方待了多久?”壹趣妏敩 流泱问道:“不就是几年吗?” 岑良珠呢喃道:“足足三十年呢,而且那么多机缘,要是三十年还不能炼虚,那我们就太废物了。” 三十年,听到她们去了这么久,流泱心中好受了许多。 前方,陈文佳皱眉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清溪阁人了?” 章舒胤干笑一声,“上辈子,你不记得了,我记得。那时候的朝廷,欺压百姓强取豪夺,咱们想活着是真不容易。那时不是正好儿碰上了有个劳什子摩尼教?也就是如今明教前身了,咱们不就揭竿而起了。就是那时,刘先生与阁主路过清溪,喜欢这个名字,便立了个清溪阁,口头而已,但我是不折不扣的元老。” 个中陈年旧事,刘景浊多少了解些,章舒胤不愿详说,刘景浊便也没有多问。 有些事情直到今日,岑良珠是第三个知道的人。第一个知道的是为此查了近二十年的百节,第二个才是刘景浊。 真要往前追溯,刘景浊甚至怀疑,买卖一事,由来已久。 刘景浊问了句:“如何确定你那大弟子是在那年被害的?就没有可能是有人故布疑阵?其实你的徒弟是之前或是后来才被害?” 章舒胤摇头道:“不可能,有魂灯在,况且,虽然黄儿不是我的孩子,但还是骨肉连心。” 这话是帮岑良珠问的。 正事已经了结,登山也只是做戏而已。 接过铜镜之后,刘景浊脑海中已经生了个瓮中捉鳖的法子,只是进瓮之鳖的数量如何才能更多,得砸烂那座簪雪城之后再看了。 这趟斗寒洲取剑之后,尚在百花山庄的小菜花,以及杨念筝的七窍玲珑心,就得彻底做个了结了。 陈文佳问了句:“为什么连孟九羌也要跟着一块儿去高车国?那帕朵儿是不是也会进青椋山牒谱?” 刘景浊摇头道:“大概是不会,让他们都去,是在高车国等一等乔青鱼跟霜月。” 正此时,有鱼雁楼传信到此。 刘景浊拆开信封一看,笑盈盈眯起了眼睛,并说道:“传信方蕊儿,落地之后赶去青鸾洲,拒妖岛会有人出面帮忙建立坊市,咱们负责经营,但本钱由拒妖岛出七成。另外传信回青椋山,告诉张五味可以南下了。” 至于百节,此时怕是已经到了济水。 信上说,高图生童婳,以及狄邰,三人已经启程去往八业庙。 还有就是,从前的汤江之中,确实有一人鱼,但后来被某位神秘剑客所斩杀。也是那年,离洲有了一座挂壁楼,细查之后,没发现其中有什么联系。 刘景浊微微一笑,轻声道:“到时就晓得了。” 十万大山距离此地,也就几十万里,但刘景浊不会知道小西峰上来了个不速之客。 半山腰三个小姑娘玩儿得不亦乐乎,白小粥早就想那个黑衣青年登山,于是问道:“剑灵剑灵,那个人上去了,不管吗?” 剑灵嘿嘿一笑,“没事没事,他要是敢伤我主人的媳妇儿,我马上劈了他。” 玄梦抢着说道:“不用不用,我就行,哪里用得着大姐头出马?” 姬闻鲸上山之后,远远就瞧见龙丘棠溪手持古剑,神色冰冷。 姬闻鲸淡然一笑,问道:“都已经合道了,为什么还要退回来?” 龙丘棠溪冷声道:“位置太靠后,重合一次。” 前年八月十五,龙丘棠溪四十岁时,已经合道。可他觉得位置太靠后,居然在第五位,于是自毁道则,打算重新合道,起码也要在前三位置。 最前方那人肯定是安子,还在,说明安子活得好好的。 龙丘棠溪举起那把曾在北俱芦洲三日屠百万妖魔的古剑,冷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姬闻鲸淡淡然一笑,开口道:“简单,要一样东西,你要是不给,那我只能抢了。” 龙丘棠溪反倒是淡然一笑,“你可以试一试。” 可一个时辰之后,龙丘棠溪便只能阴沉着脸将发簪交给了姬闻鲸。 就是刻着小酸诗的发簪。 龙丘棠溪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姬闻鲸淡淡然一句:“有些伪君子让我很失望,都不敢靠近轩辕城,我能不失望吗?什么为人间朝我一跪,又说什么不远靠他人之力围杀我,不臊得慌。” 你刘景浊按捺得住性子,我等不住。 你不来,那我逼你一把。 没想到龙丘棠溪忽然一笑:“你会输得很惨。” 姬闻鲸满脸诧异,转过头,问道:“丫头,你在这儿守了几年,守疯了吧?你以为他是刘顾舟吗?我会输?你哪儿来的这莫名信心?” 一连串问句,龙丘棠溪也只是说道:“我就是信他。” 姬闻鲸是理解不了这个,他只是摇头一笑,“你盼望着他别死就行。” 说完之后,姬闻鲸朝着天幕打了个招呼,迈步跨洲。 东海那道分身是被自己老子镇压的,老子不开口,儿子不敢动。 是不敢动,不是动不了。 ………… 离洲三月,跟正月区别不大,跟六月也没啥差别。 热的死。 三位年轻登楼到了八业庙附近,没着急登山,主要是童婳不着急。 至于高图生,他可不喜欢某人那种弯弯绕,拔剑干仗,讲道理作甚? 而身边狄面瘫,到现在还在生气,按他的话说,他还没有篡位成功,没来得及以鸿胜山主的身份重返拒妖岛呢,结果仗打完了。 狄邰念叨了一路,下次见他刘景浊,一定一定用剑打招呼。 忽悠我! 破境登楼之后,狄邰的头发由打雪白变作了灰白,面瘫是改不了的。 高图生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架在山巅的宫殿,问了句:“我一直不知道八业庙是哪八业。” 童婳说道:“刘景浊说这是佛门说法儿,什么顺现业有时果俱定与时定果不定,于顺生业、顺后业……” 高图生赶忙摆手打断童婳,干笑道:“别说了,真听不懂。我就纳闷儿了,他刘景浊不是最讨厌佛家吗?还钻研这个作甚?” 什么时果定果什么俱定不定? 听着就唠叨啊! 狄邰冷不丁一句:“他做人做事,其实喜欢较劲,你们就没发现,他做不到很好的事情从来不评论?只有他做得好的事儿,他才会多说几句。” 某人讨厌佛门,但也读了不少佛经,为的就是万一与人争辩了起来,起码也不是因为讨厌而讨厌,能用知道的东西堵住对方的嘴。 狄邰轻声道:“按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喜欢在别人擅长的地方打别人的脸的。” 高图生点头道:“深有体会,实在恶心。” 童婳传音道:“都闭嘴,秦栋来了,我们盯住他,别着急动手。”壹趣妏敩 高图生皱眉道:“刘景浊说可以动手啊!” 童婳转过头,“你问他嫁你吗?” 高图生顿时哑口无言。 狄邰面无表情,有点儿想打人,老子不缺瓜! 那位被绑在白水洞天许多年的秦公子,若非狄邰出面,根本就回不来。 如今终于返乡,可谓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秦栋刚刚到山下,两道身影便先后落地。 童婳便又说一句:“万一动手,别打死这两个人,刘景浊特意叮嘱过的。” 高图生瞅了瞅,心说也没多好看啊! 他们不知道,但刘景浊说给童婳听了。这俩人,女子叫做秋谷,男子叫做钱和,男子曾是糜皖武道引路人。 且秦栋,刘景浊好像也没觉得他有多不好。 主仆三人见面就直掉眼泪,倒是挺感人的。 童婳对着狄邰说道:“该你出马了。” 狄邰立时化作剑光,落在秦栋身后。 “你被拘押这些年是你自找的,如今你已经活着返乡了,我鸿胜山与你八业庙就再无牵扯了。” 说完就要走。 秦栋赶忙开口挽留:“多谢狄峰主搭救,到了山门口了就上山坐坐吧,我也略表地主之谊。” 狄邰面无表情,“我还有两个朋友,不方便。” 秦栋笑道:“八业庙也不缺几碗饭啊!不知狄峰主的朋友是哪里的前辈?” 狄邰淡然道:“帆海山高图生、童婳。” 秦栋一听,赶忙开口:“原来是高榜首,那更得上山坐坐了。” 狄邰往远处看了一眼,高图生御剑至此,落地便问道:“你信佛吗?” 秦栋赶忙抱拳:“上山就信,下山也就不信了。” 高图生点头道:“那就是能吃肉了,先说好,我最多待一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56章 我等不住免费阅读。 第758章 开始撒网 一封邸报再次将那位“名震天下”的中土刘贼推上风口浪尖,作为最初刊发邸报的洗笔湖,可算是冤枉到了姥姥家了,这真不是洗笔湖想发的啊! 结果鱼雁楼还给了洗笔湖一笔钱,用以转载邸报,注明了出自洗笔湖,但转载速度极快。 这下子,洗笔湖与刘景浊,一样出名了。 朱湖主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如今的鱼雁楼在各处大小渡口、大型城池,都有分号,刊发三日而已,邸报便铺天盖地了。 拒妖岛上,在杜神带领下,收尾之事提前结束,问道宫三人刚刚落地青鸾洲,其余人也已经在返乡路上。 柳初言原本就不打算折返回问道宫,打算直去中土,结果被杜神说了句:“稍微晚一点儿,你这前脚刚刚离开,后脚直奔青椋山,实在是有点儿……起码也先到处逛一逛啊!” 柳初言一听,还是有点儿道理的。 结果此时,杨冥昭拿回来了一封邸报。 柳初言拿过邸报一看,脸色立时阴沉了起来,她破口大骂:“什么时候了,还有人放这屁呢?” 邸报上写着,高车女帝退位之时,漫天纸张如飞雪,上写“高车女帝,刘贼禁脔”,之后还有人瞧见退位后的帕朵儿与刘贼在酒楼私会。 杜神淡淡然说道:“要是刘先生真的在高车且见了女帝,你们觉得,他会被人发现?合道都瞒得过,瞒不过中土某座山头儿?” 杨冥昭点了点头,道理是这样,刘景浊做事,一直考虑极其周全,走一步看三步都只算是寻常了。 正在此时,有人传音至此,“想去哪儿?先给我滚回来,解释解释刘景浊那封信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逼你嫁人了?” 柳初言破天荒尴尬一笑,心说这下坏菜了。 当年为了不走,扯了个谎,看样子是要付出代价了。 瞧见这封邸报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正打算回乡的破烂山一行人几乎是人手一张了。 新晋护法红酥面色古怪,拿着那封邸报,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姚放牛更是破口大骂:“这都能又给人算计了,现在是臭上加臭啊!消失已久的刘贼,时隔十数年,再出一臭料。” 他也想不通,这家伙脑子坏了怎么地?这都能被人发现? 倒是徐瑶,淡然开口:“别忘了,他让我们去一趟大月季齐国的松落山。” 他刘景浊发话,肯定是有所求,弄不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呢。 这家伙是越来越不像个剑修,反而像是个谋士了。 葬剑城中,左春树自然也拿到了一封邸报,不过他就比较平淡了。 秋暮云好奇问道:“你不是说要去一趟中土吗?什么时候去?” 左春树笑道:“等他问剑轩辕城之后。” 秋暮云沉默片刻,问道:“你真觉得他会?虽然修为已经算是顶尖了,但跟姬闻鲸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吧?” 左春树笑了笑,没说话。 有些了解,不是与其关系多好就行,而是一种感同身受。 他刘景浊时日不多了,有些事情现在不做,日后再有无机会,天知道。 所以即便毫无胜算,左春树也觉得,刘景浊会拼一次。 你刘景浊但凡敢来拼,我左春树便陪着你一块儿疯! 何止这些人,这些年待在拒妖岛的人,就没几个信这屁话的,但骂肯定是要跟着一块儿骂的,十年戍边,骂刘贼也是一份消遣嘛! 但有一处地方,里面的人拿到这邸报时,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盘坐高处的中年人问道:“是谁做的?” 下方有人答道:“各处分坛都说没做过,看样子就只是一个见不得他的修士,等在那天,羞辱于他。” 也有人笑着说道:“二十年来的邸报消息,一半不是我们做的,都是些跟在后边儿蹭油水的家伙,毕竟邸报山头儿,骂一句刘景浊便能大红大紫,说不定是某处山头儿为了提高邸报销量,故意找的鱼雁楼。” 高处中年人沉声道:“消息不是说,青椋山有意吞并鱼雁楼吗?” 下方有人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么看来,像是鱼雁楼的反击?” 青椋山上自然也得到了那封邸报,只不过刑寒藻看到之后就笑了起来,因为鱼雁楼反应实在是太迅速了,就像是早就设计好的。 袁塑成琢磨了一会儿,问道:“是山主自己做的吧?” 刑寒藻点头道:“肯定是,但外界流传的消息,是山主恢复皇室身份后,青椋山在皇室支持下想要吞并鱼雁楼。要是从这个角度去看,这事儿就是鱼雁楼做的。” 袁塑成一叹:“寒藻比我更适合当开阖峰主。” 刑寒藻摇头道:“也不是,只是见得多了,很容易就猜得到。咱们山主做事,喜欢丢出几个模糊信息,让别人去猜。人都一样,结合前后去猜,猜到了,自然觉得是对的。” 可惜他们不知道,山主给的答案就是他们猜到的答案。 ………… 浮屠洲西去三十万里,广袤海上,一头墨麒麟拉着画舫,于海上疾驰。 船头甲板,刘景浊也在看邸报,颇为满意。要是所料不差,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找鱼雁楼做生意了。 同在甲板的霜月可就脸色不太好了,寻常人看来,这事儿是洗笔湖背锅,但稍微有点儿脑子的,都会觉得这是鱼雁楼一手操纵的事情。 至于乔青鱼,只是瞧着霜月脸色不好看,至于发生了什么,她是真不明白。此行去往斗寒洲,就是学着怎么当楼主。 果然,霜月板着脸问道:“鱼雁楼归属于青椋山了,有你这么坑自家堂口的吗?以后你在拒妖岛的那些追随者,不得掀翻了鱼雁楼?” 刘景浊却是说道:“你坑我少吗?拿着贵宾令牌,给我打个二十折?” 别人寄信五枚五铢钱,我这个贵宾,去你鱼雁楼就是一枚泉儿,拿我当猪宰就不是坑我了? 霜月白眼不止,“多少年了,还揪着不放?至于这么小心眼儿吗?喜欢翻旧账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好男人!”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我要是不翻,有些人会觉得我忘了。” 说归说,但刘景浊还是传音一句:“原本打算带你们一块儿走的,看起来现在是不行了,到鹿尾渡后,你跟乔青鱼自行北上,我们先走。再演一场戏,大致就是青椋山首席供奉,重伤鱼雁北楼首席。然后由你北楼再次刊发邸报,霜月楼主亲自执笔。”..m 做戏要做全套的。 霜月皱眉道:“你要公开部分青椋山实力?” 刘景浊点头道:“现在藏着没什么意思了,得有点儿仗势欺人的意思。” 要做什么事,起码得让看客觉得合理。鱼雁楼大肆转载对青椋山主不利的邸报,外界又传言青椋山欲吞并鱼雁楼,此时曹风重伤霜月,鱼雁楼在刊邸报,这不就结下梁子了? 到那时候,观望之人总是笃定鱼雁楼是可以做一做生意的了。 更何况,刘景浊本就觉得,济水之畔的青鱼,可能是很早之前的一笔生意。 顾衣珏还嫌自个儿没事做,他能闲着就怪了。 十几年前搭建的那艘船,一旦开始撒网,就不会没有收获的。 孟休不见了,躲去了什么地方难以寻觅,那就一样一样来,先来揭开这个存世数千年的搅屎棍势力的面纱。 夜里,白小豆跟姜柚还是喜欢睡在一块儿,即便都已经老大不小了,还能躺在一张床上,夜里聊到大半夜才休息,有时候甚至都不睡觉。 炼气士到了一定境界,睡觉就不是个必然的事情了。但刘景浊很好奇,她们哪儿来的那么多话说? 走时就带着的两件衣裳,刘景浊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先给她们。 轻轻敲了敲门,姜柚嗖一声就来了,开门之后,笑嘻嘻问道:“师父这么晚了,找我们有事?” 刘景浊迈步进去,坐下之后,取出了宁琼做的衣裳。 “柚儿戴孝,委屈了,当时我没法子让你置身事外。” 姜柚赶忙摇头,“怎么会委屈,老爷子很好,再说我顶着公主头衔儿,又是师父的徒弟,有什么好委屈的?”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明日起,不用穿白衣了,三个月已经过了,这是专门给你做的,你喜欢的样式。” 说完之后,刘景浊又看向白小豆,轻声道:“谁说长大了就不能穿粉衣了?这点你该学学柚儿,我穿什么,与他人何干?” 白小豆给刘景浊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师父,我想戴够三年孝。” 刘景浊笑着扯了扯自己白衣,说道:“孝我戴在身上,你们戴在心中即可,都不是小孩子了,记得白猿走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白小豆低着头,呢喃道:“人这一生中会碰见许多个离别,越长大只会越多。有些离别会有重逢之日,有些离别,只此一面,就再也见不着了。每一次离别,都该高举双手使劲儿挥舞,即使有些离别,注定没有重逢之日。” 也许这样,在往后的某个漫长夜晚,我们不会觉得那么遗憾。 「这个月更新时间会不太稳定,但肯定会更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58章 开始撒网免费阅读。 第759章 问件事 鹿尾渡口,一行人分成了三队人马,北上的也就剩下师徒四人了。 刘景浊依旧不背剑,也就楚廉知道,师父根本就没带着独木舟。 这或许是刘景浊头一次远游不带剑了。 一行四人很快就落在就游江国境内,不见故人,算什么故地重游? 游江国新东岳起了个月华山的名字,山君府就叫做月华宫,前些年还有过路修士嗤笑,说小小兔子精而已,胆敢独占月华?真是不知所谓! 师徒四人登山,师父与大师姐并肩,姜柚与楚廉跟在身后。 楚廉问了句:“赵长生的右臂就是因为这山君而断的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说道:“是樊江月的弟弟所斩,后来赵长生被丢在曲州城,被巢木矩的几张烧饼续了命,要不然都等不到我去。那时候,你大师姐才这么点儿。” 说最后一句话时,是按着自个儿腰说的。 楚廉点了点头,又问道:“听赵长生说,那时候的师父话很多,也愿意多说。”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话少了,寻常都不太听得到师父讲道理了。 在白小豆的幼年,姜柚的少年,听了不少刘景浊的大道理,但好像长大之后,即便久别重逢,师父也不太会说什么道理了。壹趣妏敩 早先白小豆跟姜柚都疑惑,还是周放说了句:“该学的年幼时都学完了,长大了是怎么个活法儿,当师父的当然在意,但不能强扭,更多是会遂你们的心意。” 反观楚廉,就没听过多少道理了,更多是师父在做,他在看。 所以楚廉始终觉得自己资质差,所以师父不愿多说,他只能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结果练剑是越练越拙,到现在他都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练得还是不是剑了。 山上还是信众极多,登山路上,偶尔瞧见一些石头缝隙,也被树枝别满了。 各地好像都有这个习俗,给山神老爷“撑腰”,据说能治家人腰病。 小兔子还是小兔子,这么些年就没见长大,还是喜欢坐在山巅,趟云海。..m 就连来人了她都没能发现。 刘景浊喊道:“月烛?” 山神娘娘猛地转头,看了一眼,立即喜笑颜开。 “长生小哥哥传信说你要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哎!呀?小豆子长这么大了?姜柚还是这么漂亮?哎、这个年轻人是谁?” 一个坐上太师椅都需要踮起脚活着蹦一蹦的小丫头,一副大人语气,有点儿怪啊! 刘景浊微笑道:“新收的弟子,叫楚廉。” 楚廉微微抱拳,“见过月烛山君。” 小姑娘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可穷,没红包。” 白小豆往山下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师父,一个登楼,好像来者不善,估计是那个褚世悟了。” 小姑娘瞪大眼珠子,气冲冲道:“放心放心,他不敢在我这里乱来的,我可凶。” 白小豆笑道:“就怕他不乱来。” 刘景浊轻声道:“那你盯着吧,要是真乱来,你想与他交手也不是不行。” 白小豆咧嘴一笑,“好!” 炼虚剑修,又能比一个寻常登楼差到哪里去? 山下月华镇里,的的确确来了两个人,乱砚山主褚世悟,以及如今都是太后的妇人。 垂帘听政二十年,美妇人倒是没多老,还是当年模样。 她皱着眉头,沉声道:“师父,人家没主动找咱们,咱们非要去触这个霉头吗?” 褚世悟摇头道:“现在的刘景浊已经不是我们想躲就能躲开的了。” 名声虽然依旧烂,但仅限于在如今的二流山头儿之下,以及没去过拒妖岛修士与凡人之间。 只十年而已,有没有那方印章,他都已经是众多修士眼中独一无二的人皇了。 褚世悟说道:“我听一个去了拒妖岛的人说,刘景浊厉害的不是他在妖族面前合道之下全无敌,而是瞧不上他的人特别多,但只要他开口,不帮忙的人特别少。” 很多人觉得,是刘景浊朝着姬闻鲸那一跪收买了戍边人的心。 可事实上,真要说收买人心,其实是刮风下雨都会去酒铺附近蹲上一两个时辰,是一个人站在海上,妖族不敢近他三千里。 那位太后皱着眉头,“咱们没跟他结什么梁子吧?” 褚世悟点头道:“咱们是没结。” 可我师兄师父结了。 他叹息道:“暂时先不登山,等人下山吧。” 山巅处,就跟走亲戚似的,来了总要吃顿饭吧?结果还得辣子鸡自个儿做饭,下了一顿面,就着咸菜吃。 饭桌上,刘景浊问道:“见过白寒了吗?” 月烛眼珠子转了几圈,之后干笑一声,点头道:“上次她路过,是来过,就知道你会看出来。” 刘景浊又问:“怎么想的?” 月烛想了想,嘟囔道:“我也不晓得,月宫广而寒,我跟那只蛤蟆不一样,我怕冷。” 刘景浊笑了笑,又问一句:“什么时候醒来的?” 月烛说道:“就是白寒来的时候,给我冻得醒来了。” 刘景浊就盯着月烛,小姑娘吸溜一口面,嘟囔道:“其实那个砍树的家伙也来过,但我不太想回去。” 砍树的家伙? 刘景浊好奇问道:“传说有许多种,我倒也好奇,哪个是真的?” 月烛嘿嘿一笑,说道:“广寒之上,青女是主人,素娥是蛤蟆,传说与劳什子仙子相会肯定是假的,谁闲着没事儿找蛤蟆谈情说爱啊?” 白小豆与姜柚对视一眼,心说这在说什么啊? 倒是楚廉,埋头吃饭,食不言也不听。 刘景浊笑着摇头:“你倒是够损的。” 月烛嘿嘿一笑,说道:“也没有妻子私通帝孙之事,那就不是一个人。其实就是冒犯天帝,被罚去砍树,一砍就是一万年,我也捣药万年。直到天庭倾倒时,他战死月宫,才算解脱。” 此天帝,与刘景浊见过的天帝就不是一个人了。 刘景浊问了句:“我要是问你他是谁,你肯定不会说吧?” 月烛一愣,“他说他见过你啊!” 刘景浊也是一愣,立马于脑海之中翻找起来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人物,可想了许久,还是没什么头绪。 “什么时候见的?” “他好像是说,天下大会。但他人在啥地方我就不知道了,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肯定说。” 刘景浊又想了想,可还是想不到。 姜柚嘟囔道:“能不能说明白点,不要打哑谜,听不明白。” 也没啥好隐瞒的,刘景浊便说道:“白寒是青女转世,月宫之主,执掌霜雪。这位月烛山君,给自个儿起这么大名字都没事,定然不是凡人了。” 白小豆瞪大了眼珠子,问道:“捣药的兔子啊?” 月烛嘿嘿一笑,“虚名,都是虚名。” 姜柚又问:“那砍树的跟蛤蟆又是谁?” 刘景浊笑道:“就是传说之中砍月宫桂树的樵夫,还有偷了仙药奔月的仙子。” 月烛补充道:“仙子登月之后就成了一只蛤蟆了,不不不,蟾蜍。” 好像也差不多哈? 白小豆嘟囔道:“一窝子神灵转世,光我知道的就第三个了。” 刘景浊笑了笑,心说你见过的最厉害的,要管你叫大姐呢。 一顿饭吃完,临下山前,刘景浊说了句:“玉竹洲那边或许会出点儿事,你这两年小心点。” 月烛点了点头,也说了句:“你们不要告诉长生小哥哥啊!我怕吓到他。” 刘景浊心说即便告诉他,他也多半不会信。 刘景浊忽然一句:“哦对了,樊志杲呢?” 月烛答道:“被樊江月打杀了,因为……樊志杲弑母。” 刘景浊叹息一声,摆手道:“回去吧,山下事不用管。” 但樊志杲的魂魄并未到酆都罗山,让乔坤帮忙查过了。 落地之时,刚刚好一封邸报传到褚世悟手中。 标题大字是刘贼又作恶,下方则是一句,青椋山首席供奉曹风,合道剑修,重伤鱼雁楼前副楼主。 褚世悟苦笑一声,朝着刘景浊抱拳,沉声道:“上次一见,十五六年而已,刘山主已经成了站在这九洲风口浪尖的人了。” 刘景浊微笑道:“我与令师之间的恩怨已经了结,褚山主不必如此的。” 褚世悟无奈道:“还请刘山主指一条明路,我需要做什么,怎么做?请万象湖回来归还剑神山,还是怎样?” 刘景浊摆了摆手,笑道:“不必,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的补偿合情合理。” 姜柚传音白小豆,问道:“桃子,师父是不是已经用大阵笼罩此地了?” 白小豆嘴角一挑,“还不错嘛!这都看得出来?” 姜柚扭头看了看楚廉,还是这大呆瓜好,什么都不想。 果然,褚世悟叹息一声,说道:“那刘山主这吓人大阵是什么意思?”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淡然道:“没意思,就是有句话想先问问皇后娘娘,哦不,现在是太后娘娘了。等太后娘娘说了答案,再问问褚山主知不知道。” 那位贵为太后的美妇人,此时浑身剧烈颤抖,因为她的师父,眼神比刘景浊更加冰冷。 刘景浊笑问道:“太后,樊志杲呢?他的肉身哪儿买来的,怎么买的?” 褚世悟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我告诉过你不要找死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59章 问件事免费阅读。 第761章 我一直记着,可你忘了 楼翠山吃下丹药之后,运转灵气调息片刻,总算是能动弹了。 “那小子对我怨念太大了,得亏青萝尚未返乡,否则定要遭殃的。” 刘景浊笑道:“快了,拒妖岛的事情已经完了,她最迟年末就会返回吧。” 楼翠山又看了一眼刘景浊,问道:“你……真没事?” 境界太低,但岁数不小,那一脸假笑可瞒不住人。 刘景浊摇头道:“真没事,行了,我要赶路了,日后有机会去造化喝酒。” 楼翠山抱拳道:“楼某静待。” 说完之后便按住楚廉,轻声道:“走吧,这趟在神鹿洲不多待,咱们一路北上,到了斗寒洲再走江湖。” 可楚廉还是问了句:“师父……真的没事?” 刘景浊笑道:“这能有什么事?我以雷霆淬体伤得都比这个重。别多想,只是有人在挑衅我。” 走下山丘之后,白小豆却说想去一趟姻缘铺。 刘景浊便也点了点头,去瞧瞧就瞧瞧,没啥大不了的,反正也快。 一个人时,白小豆不太喜欢故地重游,只有跟刘景浊在一块儿,她才会想去瞧瞧年幼时过路之处。 万里路程,浅聊几句就到了。 二十多年前被刘景浊刻下姻缘铺的石碑,如今已经是一地名胜了。 这些年来,此地慢慢有了人烟,许是因为沿着官道,十几年光景便凭空起了一座小镇。 石碑边上多了一棵桃树,只是从未结果。树枝上栓满了红绳子,还有许多木牌悬挂,大多都是拴在红绳上的。至于木牌,很多都是一面写着男子名字,一面写着女子名字。 姜柚倒是瞧见了两面名字都像女子的,她拍了拍楚廉肩膀,叹息道:“现在娶个媳妇儿可真不容易。” 楚廉真顾不上与她开玩笑,只是点了点头。 “问缘解厄,牵线搭桥,贫道都行。” 刘景浊猛地转头,当即瞧见个黑衣道士。 道士倒是瞧着寻常,并无灵气涌动。 刘景浊传音白小豆:“用你师娘教的瞳术,瞧一瞧。” 白小豆答复道:“我看过了,就是个寻常道士。” 刘景浊摇头一笑,心说确实有些草木皆兵了。 “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直接北上,到了斗寒洲就可以慢悠悠些了。” 白小豆却忽然问了句:“师父有意让孟九羌进北楼对吗?” 刘景浊一笑,点头道:“是的。” 转身欲走,后方忽的有人声传来:“这位公子,留步。” 刘景浊便转过头,看了道士一眼,随后问道:“有事?” 道士笑盈盈说道:“贫道走南闯北,见人不少,见阁下一身帝王之气,却是印堂发黑,看样子,有大劫啊!” 姜柚干脆拉着楚廉买了个西瓜,师弟掏钱。 这才有意思嘛!就跟当年遇上那个苏崮时一样,青松一画师? 刘景浊笑问道:“帝王之气?我一个山野匹夫,读了半本圣贤书,练了半截儿剑,哪儿来的帝王之气?不过道长这句有大劫,说得很对。” 道士哈哈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黄三角,是叠成三角的符箓。 “有此符箓,可化解劫难。” 刘景笑了笑,伸手去拿符箓,同时说道:“多谢道长了。” 结果道士笑着缩回手,“嘛呢?黄纸朱砂不要钱啊?三两银子请走符箓,保你无虞。” 姜柚冷笑一声:“三两?你抢钱呢?” 身边三个年轻人都背着剑,道士下意识退后两步,干笑一声:“一两也成。” 刘景浊朝着姜柚摆了摆手,又在袖中取出碎银子,掂量了一番,应该有个三两。 “那就三两,多谢道长了,不过这符箓要怎么用?” 道士双手接过银子,满脸堆笑:“用时自会起效,公子不必担心。” 走出小镇,一行人重回画舫,姜柚撇着嘴说道:“三两银子啊!风泉镇一亩地才多少钱?师父钱是真多。” 符箓大宗师买寻常符箓,真是开了眼了。 刘景浊却只是收起符箓,笑道:“万一是个高人呢?” 白小豆笑道:“比师父还高人的,恐怕不多了吧?” 其实刘景浊只是一时兴起,偶尔率性罢了。虽说欠了一屁股债,但也不是省三两银子就能还清的。 画舫一路北上,路过那座墨漯王朝时,刘景浊始终站在甲板前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偌大墨漯,一路看过,居然没有一星半点儿的耕地?有些地方地方刘景浊是去过的,当年何等肥沃的田地,如今却杂草丛生,荒芜不堪。 刘景浊忽然说道:“我下去走走,你们想去也可以。” 说完就跳了下去,落在一处村庄。 架在半山腰的村子,黄昏时本该是炊烟四起,可这里没有。 村子里最亮堂的地方,就是最高处也是最大的教祖庙。 刘景浊远远看着,篝火亮光之下,一村子百余人虔诚跪拜。 大约过去小半个时辰,老百姓先后散场回家,天已经黑透了,才借着烛光做饭。 还是一样,饭前跪在米缸前跪拜一番,饭后又是一番跪拜。 三个徒弟没敢打扰师父,但这荒唐一幕确实就在眼前。.m 楚廉却说了句:“要是真的只是跪拜就可以不劳而获,吃得饱穿得暖,又何尝不是个太平盛世?” 刚说完就给姜柚抬手一巴掌,扇得楚廉脑袋发懵。 不过姜柚没解释什么,楚廉当然也没敢问。 姜柚这个动不动就打人的脾气,楚廉在竺束口中是听到了不少。按照姜柚的性子,能动手绝不吵吵。 跟着刘景浊继续北上,大约走了百余里,在一处小镇,刘景浊停了下来。 等三个年轻人赶上时,刚好瞧见一位中年人迈步进了一处院子。院门大开,看样子一家人都在恭候明使。 院中跪在最前方的,是个白发老者。明使进门之后,老者磕头不止,一口一个多谢明使赐福。 那位明使倒也谦逊,只是笑着说道:“此乃我分内之事,人都准备好了?” 老人点头不止,“在屋里呢,明使请吧。” 姜柚跟楚廉瞧不见屋中是什么,但白小豆看得见。她皱着眉头,一步跃起追上刘景浊,沉声道:“师父,不管吗?”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救下了她,她又能何去何从?难道青椋山收容的了所有受苦之人吗?” 白小豆又看了一眼刘景浊,张了张嘴,可最终也没说话,只是一个瞬身去往那处小院,闯进屋子里,一脚将那明使踹出,也解开了被绑在床上的少女。 姜柚见状,立刻跟了上去,一拳便砸死了那明使。 原本以为会是个一家人抱头痛哭的场面,可没想到,白发老人颤抖着手臂,抄起锄头,直愣愣朝着姜柚砸去。 楚廉一把抓住锄头柄,冷声道:“还分不分点儿是非黑白了?这畜生要欺负屋里姑娘……” “你才是畜生!明使是在赐福,我孙女儿为教祖献身,我一家子得福报。你这哪里冒出来的孽障?杀我明使,就不怕教祖降罪吗?来人啊!乡亲们,有人杀了咱们的明使啊!” 刘景浊远远看着,预料之中的局面,就跟当年在赤眉城一样。 不一会儿,镇子了的人全聚集到了此处,院中就剩下师姐弟三人,还有……被白小豆救了身子,却没救来失望魂魄的姑娘。 三张嘴与几百张嘴,差距悬殊,很快三人声音就被淹没。 但白小豆也好,又或是姜柚与楚廉,就是不断回骂,即便没人听,也在骂。 直到楚廉皱着眉头一步跃出,举剑砍烂教祖庙,这些百姓才终于散去,涌去庙宇残垣断壁之前,哭成一团。 白小豆率先返回,脸色不太好,看了看刘景浊,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楚廉根本不敢看,也不敢说。 可姜柚不管那么多,回来之后便质问:“师父为什么不出手?难道师父也救不下她吗?” 桃花眼忽然间泪水汪汪,“总这样怎么行?我忍了很久了!从瘦篙洲开始就在忍,我的师父是不会看着这种事情不管不救的!小时候教我的道理我照做了,怎么教我的人做不到了?”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沙哑答复:“救这一时又有什么用?” 姜柚还是没憋住眼泪,这是自打离洲没敲开门那次之后,哭得最惨的一次。 姑娘心疼自己的师父。 姜柚哽咽着说道:“在柳眠镇里,有人告诉我,我们的每一次举手之劳,都是在为这人世间某座破屋添砖加瓦,善意是会传染的,你我开始,一传十十传百,年深日久,咱们是可以改变世界的,我有广厦万千!” 说着,姑娘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青年人,质问道:“你说这不是想当然的事,只要足够想做就一定做得到。我一直记着,可你忘了!” 白小豆弯腰拉起姜柚,轻声道:“别说了。” 姜柚抹了一把脸,轻轻推开白小豆,摇头道:“明明知道师娘在十万大山,明明花个几天时间就能到,可你就是不去!回山之后跟谁发火呢?你不在的时候谁没为着自己的家出力气?美道姑是不对,可你至于那么伤她的心吗?想杀人下不去狠手,不杀又觉得憋屈,你想怎么样嘛?” 白小豆冷声道:“姜柚!” 姜柚以手背擦干净眼泪,哽咽道:“我不去了,我要去十万大山找师娘!” 说完之后,居然丢下山水桥,喊了一声阿狸就要走。 可刘景浊率先化作剑光,已然朝北远遁而去。 云海之上,白衣青年呢喃道:“在吗?” 无人应答。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61章 我一直记着,可你忘了免费阅读。 第762章 自问(一) 姜柚哭得更惨了,只好回头捡起山水桥,又仔细擦了擦,然后说道:“怎么这样啊?这样都不骂我!自己还先跑了。” 白小豆走过去抱住姜柚,轻声道:“别哭了,让楚廉笑话。” 姜柚噘着嘴:“他敢!” 好不容易将姜柚带回画舫,可她还是哭个不行,看样子是真的憋了好久了。 其实打从在赤眉城里,姜柚就感觉到了,师父有一瞬间是想屠城的,但忍住了。那时起她就想说什么,但是不敢说。 后来到了束柳国,一顿炒田螺后,好像又好了,但在白水洞天又是那样,想杀了那几个人,最后又忍了。 返回中土之后,一直在强撑,直到正月十五回了山也没好多少。 姜柚最气的就是南宫妙妙那次,她看着美道姑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生气,断就断,至于那么伤她的心吗? 再就是带着楚廉跟刑寒藻的那趟出门,他就是奔着杀人去的,结果还是没下去手。 越想越气,姜柚哽咽着问道:“要是以前,肯定不会说救了又怎样的,而是救了再说!我知道这些年他做了许多违心事,心里千疮百孔的,可总这样怎么行啊?你就不气吗?看着咱们的师父变成这样?” 白小豆沉默片刻,开口道:“气,但那是养我长大的师父,我说不出口。” 此时楚廉冷不丁插了一句嘴,“师姐,师父是讲道理多,还是以身作则多?” 姜柚板着脸说道:“当然是以身作则……” 一句话没说完,姜柚忽然转过了弯儿。 这傻小子偶然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她。 于是姜柚止住哭泣,沉声道:“小时候他给我们以身作则,现在换我们了!” 白小豆无奈一笑,说道:“可咱们找不着师父了,墨麒麟说师父一路御剑北上,看样子是要跨海去往斗寒洲,赶在咱们前面了。” 此时楚廉又是一句:“斗寒洲有什么最能让师父安心的地方吗?姚宗主的破烂山?还是……” 白小豆与姜柚同时开口:“三字塔?” 顿了顿,白小豆又摇头道:“不,咱们不去找师父,直去凌春王朝,师父一定会反过来找咱们的。” ………… 别处盛夏,斗寒陡寒。 南境不至于漫天飞雪,但想穿着单薄是不行的,起码得三层。 太阳照得上的地方其实也会热,但一旦到了阴凉处,一下子就会觉得后背发凉。 有人御剑一月方到此地,落地之时头发凌乱,已经是满脸胡须了。 他也没想着刮一下胡须,只是走去就近坊市,打了一把刀,挎着往西北去。 初雪城在斗寒洲中部偏北,但从刘景浊的方向去看,是在西北。 赶去雨牛渡口,买了一张西去船票,不是天地字号,而是一张黄字号的坐票,需要坐个一天两夜,东去五万里。 让刘景浊消失一段时间,让刘赤亭来走走江湖。 黄字号船舱,往往最嘈杂,往往最拥挤。 刘景浊座位靠着中间走廊,时不时就听见有人喊道:“来来来抬一抬脚昂。” 时不时有人起身去往船舱衔接处,点上一袋烟,开始吞云吐雾。 刘景浊也没憋住,也去了那处拥挤地方,点了一锅烟。 不一会儿,此处节点就烟雾缭绕了。 一锅烟后,刘景浊折返回去,此时也到了一处小渡口,坐在一边的人拿着大包小包下船,但很快就又有人上船。 第764章 自问(三) 岁至七月,又是一年秋。 两个姑娘带着师弟,终究还是没有先去凌春王朝,而是先回了初雪城。 城里有自家宅子,也从未外租,就是蜘蛛网多了些。 好不容易打扫完毕,楚廉下厨做了一锅疙瘩汤,真是疙瘩汤,拳头大的疙瘩。 乔峥笠走进院子,被硬塞了一碗,结果看了半天,也只能当成馒头吃。 这位栖客山的山长叹息一声,呢喃道:“早知道就开一门煮饭课程了。” 白小豆赶忙说道:“山长,书上说君子远庖厨。” 乔峥笠笑道:“把君子改成懒人合适些。” 实在是吃不下去,乔峥笠便说道:“你们的师父,距离初雪城还有十万里,两个月走了十万里,是真的快。” 姜柚低着头,轻声道:“我师父好些了没有?” 乔峥笠笑道:“瞧瞧不就知道了?” 说罢,随手化雪为水挥洒至半空中,有一幅画面凭空出现。 画面中,有个邋里邋遢的青年人拎着鞭子,却死活没法儿让毛驴儿前进半步。 青年骂骂咧咧:“你他娘的,老子没给你吃草?难不成你要吃肉不行?再不动我给你做成火烧信不信?” 结果毛驴干脆趴在原地,看样子是死活不愿动了。 姜柚跟白小豆神色古怪,这……不像自个儿的师父啊! 吓得姜柚赶忙问了句:“难道是我话太重了,我师父……魔障了?” 白小豆打断姜柚:“呸呸呸!乌鸦嘴。” 倒是楚廉,问道:“乔先生,这不是现在的画面吧?” 乔峥笠点了点头:“不是,你们的师父被封印记忆,这个不是秘密了,他泥丸宫中有一道佛印,本就能遮掩气机,再加上有杨前辈的玉佩在身,他要是不想被人发现,谁也找不到他。我这还是借助九洲天道弄来的画面。这两月来,他的大概经历。” 画面中,直到刘景浊割了一大捆草,毛驴吃了一顿饱,这才愿意起身。 刘景浊大骂一句:“贼牲口,早晚给你炖了。” 可惜毛驴听不懂。 画面速度开始变快,刘景浊一路算是游山玩水了,没个正形儿。居然还跑去人家菜园子里偷萝卜,还被人发现了,只能仓皇逃窜,嫌弃毛驴太慢,居然单手举起毛驴,撒丫子狂奔。 菜园主人瞧见这一幕,都愣住了,还敢追? 之后又见他买了一身换洗衣裳,终于脱下麻衣去河边洗,可不一会儿,水变黑了,衣裳变白了。 姜柚一脸不敢置信,我师父怎么这么埋汰? 最重要的是,师父向来觉得岁数上来了,就不能打扮得跟个孩子似的,可他现在居然半披着头发,瞧着一点儿也不稳重。 画面中,刘景浊到了某处茶铺,坐着吃饭,隔壁桌聊着人家的,也不晓得说到了什么,他起身冷不丁就给了隔壁妇人一巴掌,随后骑上毛驴就跑,饭钱也没给。 白小豆神色古怪,心说这还是我师父吗? 白小豆问道:“他打人家干什么?” 乔峥笠笑着说道:“隔壁桌的妇人说,自家公爹是个老不死的,七十好几了还不死,尽糟蹋人。她干脆把老人睡的炕砸塌了半边儿,没塌的地方睡觉,塌了的地方老人一侧身就能拉屎拉尿。” 第765章 自问(四) 雨中过城之后,也不知为什么,久违翻书,却不愿再去纠结先贤想告诉自己什么,只会字意。 从前想过,从前做不到,现在做得到了。 一场大雪淹没了北上路,群山之中,一人一驴辛苦攀登。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小山巅峰,下山之时,冷不丁瞧见山下村落炊烟四起,再一瞧,四下有炊烟,道上无人迹。 想必此时村里,大多人家都在老婆孩子热炕头。 某人胡子已经老长了,越来越邋遢。倒不是执拗于不用灵气,只是单纯不想洗脸。 既然不想,那就不洗。 到了村子里,路上才有了脚印。 有些人家自门口到主路,将积雪扫得干干净净。而有些人家门前,积雪有三层,门前脚印多。 孩子们对于大雪司空见惯,堆雪人这种无聊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做。大有些孩子取来家中背篓,扫除一片雪撒上谷物,做一个简易陷阱,用以捕捉麻雀。 刘景浊心说以前的中土,有个王朝捉麻雀要被流放的。 见一群麻雀被吸引来,正好在路中间,孩子们尚未拉动绳子,他便牵着毛驴停步,也不着急过去。 小片刻后,有个穿着厚重棉袄的孩子拉动细绳,背篓当即落下,结果却空空如也,几十只麻雀没能捉住一只。 但孩子们也不气馁,跑过去收拾陷阱,重头来过嘛!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曾几何时,自己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此时空,那就修补竹篮,竹篮作桶再打水。 刘景浊笑了笑,对着孩子们说道:“这样不行,与其这样,倒不如做上一张弓去射麻雀。” 弓? 孩子们齐齐转头,半点儿不怕生:“你会做?” 刘景浊点了点头,“当然了,我小时候都是自己做的,哪里有桃树,砍上几根树枝,很容易就做一个能射十几步的小弓了。” 有小孩说道:“你等着。” 话音刚落便撒丫子跑了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带着一根拇指粗细的桃木回来。 这孩子真不错,想要什么,动手再说。 刘景浊也不含糊,指挥着一群孩子在村口生了一堆火,以火烤着桃木,用他们的绳子,很快就做出来了一张弓。 之后,他寻来一块儿石头,用刀劈砍出箭头形状,又做出一支箭来,不过这箭并无箭羽。 试了试,的确与小时候一样,还算不错,就是准头不高,想射中得看运气。 直到此时,刘景浊才问了句:“你们想吃麻雀肉?” 孩子们齐齐摇头,方才去取桃木的孩子说道:“就是想捉,捉来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还没想过呢。” 刘景浊又是一愣,忽然间想到,一路至此已经年近五十,好像从三十年前起,就不再是因为想干什么而干什么,更多是为得到什么结果而去做这件事,做完之后没得到想要的,就会失望。 反观眼前孩童,所做之事并无他求,就是想做而已。 邋遢青年笑了笑,将弓递给孩子,转身走去牵着毛驴,继续北上。 好像在不知不觉之中,找回了人间处处有吾师的感觉。 他甚至都没发觉,不知不觉中,他的步子轻松了不少,就连毛驴都不觉得他重了。 又过一山,天色已晚。 本以为又是一个林中夜晚,不曾想,林深处有一小庙,烛光微弱。 换做从前,刘景浊是不会走进佛门庙宇的,但这次他牵着毛驴,径直去往庙门,并抬手敲门。 无他,想去便去。 掉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之人,是个干瘦和尚。 还没等刘景浊开口,和尚便说道:“施主请进。” 刘景浊还是略微迟疑,问道:“我杀孽太多,恐冲撞佛祖。” 和尚点了点头,扭头冲着院内喊道:“我佛让让。” 回过头来,和尚对着刘景浊说道:“现在能进了。” 刘景浊哑然失笑,对着老和尚一抱拳,微笑道:“多谢大师。” 进门之后,刘景浊就问了句极其无理的话:“大师吃肉吗?” 和尚却不恼,只笑道:“牛羊入口可以是素食,野草咀嚼也能尝出肉味,分时候。” 好家伙!刘景浊又一抱拳,由衷一句:“高僧!” 结果和尚只是微微一笑,摇头道:“施主觉得高,是因为施主蹲着,站起来就不高了。万丈法相,不也是脚拄地头顶天。” 几乎话就给刘景浊整服了。 他问了句:“大师喝酒不?” 和尚走去屋内,取出来了一只碗,微笑道:“正好渴了。” 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坐下,和尚碗中喝酒,青年酒葫芦喝酒。 几碗酒下去,早不是一只酒葫芦装得下,和尚见着了也不诧异,但刘景浊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这的确就是个七十余岁的凡俗僧人而已。 老和尚主动问道:“施主在找什么?” 刘景浊笑着点头:“大师慧眼,我在找我。” 和尚摇头一笑,自己拿起刘景浊的酒葫芦,把酒碗填满,随后放下酒葫芦,将碗推到刘景浊面前。 “施主低头。” 刘景浊缓缓低头,久未见我,忽然愣住。 青年笑道:“年近五十,头一次须长至此。” 老和尚笑问道:“可是施主?”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轻声道:“像是。” 和尚摇了摇头,拉回酒碗一饮而尽,再倒满,这才问了句:“看施主模样,读书不少,那施主对如来二字如何看待?” 刘景浊摇头道:“实话伤人,还是不说了。” 结果和尚扭头朝着里面说道:“如来别听。” 刘景浊哈哈一笑,服了眼前和尚了。 他开口道:“如来,像是来了。” 和尚再次将酒碗推过去,微笑道:“施主低头再看。” 刘景浊便再低头,分明没什么区别,但感觉却不一样了。 和尚这才说道:“如来像是来了,实则没来,故碗中无他。施主找自己,碗中人像你,你觉得不是,但你来了。” 和尚再问一句:“施主读过佛经没有?” 刘景浊抬起头,答道:“浅翻过几页,一知半解。” 和尚微笑道:“古镜当台,佛来佛现,人来人现。施主不站下,去哪儿找自己?难不成要留下剃度?” 刘景浊赶忙摆手:“可不敢。” 老和尚笑了笑,起身指着远处厢房,轻声道:“歇息一晚吧,人站下歇一歇,驴也歇一歇。” 老和尚一张床铺,邋遢青年一张床铺,两人头对头睡。.m 只是刘景浊始终难以睡下,还在不断回想方才对话。 半个时辰之后,老和尚忽然起身,走去桌前拿起木槌,不敲木鱼敲人头。 当头一棒,刘景浊一愣。 再落一棒,青年人脑中一片空白。 三棒落下,和尚问道:“施主方才在想什么?” 刘景浊开口道:“不知道。” 和尚点点头,“那就睡觉。” 不知道,不知道。 想着想着,青年人已经沉沉睡下。 片刻后,一梦忽来。 是和尚牵驴,青年在驴背,双方都无言语。 也不知过去多久,总之千山万水都在脚下,一路飞雪开道,无人阻拦。 直到梦中天明,和尚这才问了句:“诚意正心、道法自然,与你我对谈,有什么区别?” 青年摇了摇头,“无甚区别。” 还是又问:“那何相同?” 青年脱口而出:“也无相同。” 和尚抬头,“哦?” 青年笑着说道:“先不想能如何,看想不想。” 和尚笑着松开缰绳,轻声道:“找到了吗?” 青年说了句大话:“不找了,得道了。” 话音刚落,刘景浊猛地睁开眼睛。 人尚在驴背,驴却在初雪城了。 刘景浊笑着摇了摇头,跳下驴背,天尚未放亮。 走到栖客山下,再看那山门悬挂的两句话,好像不一样了。 “山中无雅客,皆是俗世人。” 将毛驴绑在从前杨老汉待的门房前,忽然就想起当年两人对话。 有人问:“三年山巅客,两年扫雪人,少年已非少年,锐气依旧否?” 有人答:“上山登楼,从前在他人肩头,此后是自己。少年依旧,落剑依然干脆。” 刘景浊呢喃道:“食言了,我又来了。” 锐气依旧否,不知道,看想不想了。 落剑干脆否,不知道,看想不想了。 青年人拿起扫把,从脚边起,扫雪上山。 结果才走了几步,有人便扛着扫把狂奔而来。 年轻学子嘟囔道:“我都起这么早了,还没抢上,你是哪儿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刘景浊笑道:“我?山上住了两年,扫了两年雪,离开也二十多年了,算是回来探亲。” 年轻人点点头,“那就是师兄了,瞧着混的也不行啊?怎得这般磕碜?探亲也捯饬捯饬再来呀?” 刘景浊摇头道:“不想,或许明日就想了。” 一路扫雪,时不时就多一个人,快到山巅时,刘景浊都抢不上了,只得手提扫把跟在最后。 将近山巅,两位读书人一前一后站立,一帮扫雪学子赶忙恭恭敬敬作揖,口尊山长、孙先生。 结果高处山长笑着作揖,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回头,却见一个邋遢青年笑着抱拳。 孙犁笑道:“独臂,就不看礼了。刘先生是找到魂儿了?”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找了,拢共也没剩下多久光阴,再纠结于这些事情就太矫情了。” 三人同时挪到三字塔下,孙犁哈哈一笑,说道:“她们几个已经西去凌春王朝,你呢?” 刘景浊笑道:“那我得赶紧去。” 灌下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烦劳乔山长给霜月传句话,让她刊发邸报,就写姬荞之子刘景浊,九月初三问剑轩辕城,请闻鲸老贼静候。” 乔峥笠眉头一挑,笑问道:“当真?想好了?” 刘景浊点头道:“当真。想不想好不重要,打不打得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去,还得麻烦乔先生带我走个来回,我还得去玉竹洲呢。” 乔峥笠点头道:“小事儿,牛鼻子不会说什么的。倒是你,不进去看看?”..m 刘景浊点头道:“来了就看看。” 迈步走进三字塔,刘景浊深吸一口气,问道:“在吗?” 自身那处天地,雷泽之畔的茅庐之中,有少年人微笑走出。 “一直都在,你没看见罢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65章 自问(四)免费阅读。 第766章 我来取剑 一把剑被凌春王朝像祖宗一样贡在皇室宝库,有这把剑在,凌春王朝那位皇帝就没有一天是能好好睡着觉的。 这些年来,但凡白小豆要剑,他早就不管那国师说什么了,麻溜儿还剑,免得惹事。 可人家不要啊! 特别是归墟战事结束,这都一年了,他天天都要打听青椋山那边儿有没有什么动静,可无人给他答案。但他瞧见青椋山首席在神鹿洲的邸报之后,便知道,青椋山的人肯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今日八月十五,本该是凌春王朝举国同庆的祭月节,可这位皇帝却死活高兴不起来。 在门前踱步良久,他终于是没忍住,说了句:“去把国师请来。” 话音刚落,有人已经走来了,是个女子。 “陛下,不用请了,我来了,是要找我再聊聊今夜祭月之事吗?” 皇帝面色极其难看,沉声道:“国师当真是有闲心雅致,还在想祭月?朕昨夜根本就没睡着!” 女子笑着问道:“那陛下在心忧什么?” 皇帝冷笑一声:“明知故问吗?宝库里那把剑留着干什么?动也不动,就放着让朕提心吊胆吗?” 国师低下头,抱拳道:“陛下还担心这个作甚?孟先生当年说得清楚,即便那丫头回来取剑,也自会有人守剑,即便守剑人撑不住,也还有我。当年是我以剑换他们五人性命的,自然是我来担着。难不成陛下是在担心您那弟弟抢夺皇位?” 皇帝沉声道:“你们到底想让我这个傀儡皇帝怎么样?你们到底在谋划算计着什么?” 女子微笑道:“陛下可不是傀儡,真要有事,我一人担责,即便是刘景浊在此,我倒要看看他有无脸面对我出手。” 皇帝冷哼一声:“朕死则死,胡国师别让我凌春百姓跟着受难就是!” 这位国师,岁数其实不大,反倒比刘景浊小个两岁,也是中土人氏,渝州人。 女子国师走出皇城,朝天看了看,咧嘴一笑,说道:“我还欠你钱呢,你怕是忘了吧?你跟我要,我就还。” 三十年前,有个姑娘在最无助的时候,到一个混蛋最常去的地方哭了一场,那一场过后,她就跟着个尚在一处小国担任祭酒的老人走了。 女子呢喃道:“我要是没遇见你,或许跟那替身一样,相夫教子,缓缓老去。” 午后,一帮年轻人进了凌春王朝京城。 今日城中张灯结彩,孟九羌重回故乡,感慨万千。 他呢喃道:“在我们凌春,月夕堪比过年,每次都要举行盛大祭月,今夜皇帝会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白小豆笑道:“今天是我师娘生辰。” 这次来没叫大高个跟爱哭鬼,不是不想,是他们都不在。 姜柚嘟囔道:“不知道师父到哪儿了,会不会来。” 白小豆微笑道:“之前我不想他来,现在不一样了,把咱们带出来,却丢下好几个月,他要是不来,咱们都去十万大山,找师娘告状!”..m 姜柚一把按住楚廉,瞪眼道:“你去不去?” 楚廉挤出个笑脸,反问道:“要是不去会不会挨打?” 姜柚一本正经,“当然会,会被打个半死。” 楚廉便说道:“那就去。” 四人进城之时,那位国师便知道了,只不过她没理会,因为等的从来就不是几个孩子。 那把剑,不光是姓白的丫头的剑,还是他的干娘的剑。 我不信他不来。 但真要说恨他,倒也谈不上,虽说他带了点儿威逼,但衣裳是自己脱的。 少年时的刘景浊,可跟现在的正人君子不一样,那花言巧语,多会哄姑娘开心? 我也没想过当什么皇后王妃,就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有些人却不在。 有个黑衣人凭空出现,说道:“国师,人已经到了。” 女子淡然道:“候着吧,等那丫头出来了,他们也出来就行了。” 不是最疼这丫头么?看着自家闺女被人围攻,总不至于无动于衷吧? 皇城楼下,容得下数万人的广场,今日百姓会聚集在此,皇帝端坐城楼,与民同庆。 下方搭建着一道纵横各三十丈的大台子,一帮民夫在城楼之上礼部官员的指示之下做最后的准备。 其实就是搬东西,拉绳子。 有个满脸胡须,身上一股子味儿的青年人也在其中。只是人有些干瘦,搬东西慢悠悠的,工头极其不满。 “这是谁找来的人?就累这一会儿,结束之后能拿三百文,这种事情别人抢都抢不来,你干活儿还慢悠悠的,想怎样?” 青年人赶忙用力抬起一根木桩,不再磨蹭。m..m 到地方之后他才念叨着:“我家妹子卧病在床,工头大哥给个机会,我很需要这笔钱的。” 工头板着脸,“那就好好干,说不定陛下一高兴,赏咱们几两银子呢。” 一听这话,青年人当即有了干劲儿,即便累到大汗淋漓,也还是强撑着搬运东西。 看样子今夜是很难不热闹了。 城外某处地方,有个一身苍青长衫,但头发半披半束的青年,身边还有个独臂读书人。 孙犁喝了一口酒,说道:“你来的前一天,最后一册拒妖传到了栖客山,原本打算今日发行的,但既然你要去轩辕城,那就等你结束之后再刊发。倒是你这大张旗鼓,还刻意刊发邸报,是另有谋划?” 刘景浊点头道:“顺势声东击西,那座绛方山凭空消失,斗寒洲倒还真没有八百年的山头儿,又或是那名单上没有。不过玉竹洲簪雪城,必定要消失的。有些事情说起来太麻烦,总而言之,我就是想让他们觉得我即便快去快回,也还在斗寒洲。” 孙犁点了点头,却还是说了句:“虽然我乐得见你一身轻松,可你有把握与姬闻鲸打一场?你……能活着回来?” 刘景浊摇头道:“没想那么多,去了再说。前怕狼后怕虎的,什么事儿都做不成。” 顿了顿,刘景浊反问道:“乔山长已经决定好了卸任时间?” 孙犁面色凝重,点头道:“明年正月初一。” 刘景浊不好说什么,该说的早就说过了,便转而说道:“红酥会担任破烂山护山供奉,能不能把她的孩子收为亲传?” 孙犁气笑道:“能不能?你没点儿数儿?对我这种守在拒妖岛十几年的人,你刘景浊用得着询问我的意见?再者说,那是陈黄庭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同意?” 第769章 让中土小儿快些 木鱼宗就架在群山之中,位置很随意,怎么看都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就连白小豆都忍不住说道:“我第一次来木鱼宗时,就怀疑那陆青城是闭着眼睛随便往舆图上一指,然后就选了这个地方。” 刘景浊没说话,不过按那贼丫头的脾气,恐怕多半也是这样。 姜柚歪着头问道:“为什么要叫做木鱼宗啊?” 刘景浊神色古怪,说道:“按照宋真的说法,是陆……陆宗主不知从哪捡来一只木鱼,便建立了木鱼宗,据说那木鱼如今尚在祖师堂内摆着。” 捡的?我可不信,肯定是偷的。 白小豆与姜柚对视一眼,心说这也太随意了吧? 姜柚又说了句:“师父,把胡子刮一刮呗,你身上有味儿。”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住下了再刮吧。” 孟九羌被留在了凌春王朝,有些事情必须他在才行,毕竟现如今只有他一个皇室血脉了。 至于楚廉,好像刘景浊的心关过了,他的却没过。 也就是白小豆心细,别人都没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张锁剑符,悄悄贴在背后长剑之上。 师徒四人,六把仙剑,也是没谁了。 有一白衣驾驶飞舟而来,飘飘然落地,第一眼当然是诧异了。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拒妖岛上那么累也没见他这样过吧? 宋真笑着抱拳,轻声道:“刘山主速度真快。” 刘景浊抱拳回礼,问道:“怎么没见去青椋山做客?” 宋真笑着摇头,“着急回来,一堆事情等着我,逛青椋山的机会还很多,等青儿那丫头回来之后,必定要去一趟青椋山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问道:“当年让她面壁思过的是什么地方?能不能带我去瞧瞧?” 宋真微笑道:“当然可以,那小豆子带着你师妹师弟自己登山,我带着你师父去那时候关着青儿的地方。” 白小豆咧嘴一笑,“那我就还住在老地方了啊?” 宋真点头道:“就没别人住过。” 说罢,便已经带着刘景浊往南边一处山崖去,当年就是把那丫头关在这里,然后她冷不丁说自己要闭关十年的。 木鱼宗地方不大,几十里路程,说到就到。 所到之处是一片垂直山崖,背南朝北,近山巅处有一断层,刘景浊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剑意极重。 此处平台,定然是有人以剑削出来的。 宋真轻声道:“此地名为拜师台,宗主起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当年宗主在的时候,经常在这里练剑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怪不得一股子剑意。”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宋掌律介意我自己待会儿吗?” 宋真无奈道:“我怕人皇偷石头不行?”.m 刘景浊哑然失笑,摇头道:“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看一看那只木鱼。当然,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毕竟是陆宗主留下的唯一物件儿了。” 并无其他意思,就是单纯想瞧一瞧那木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看看。 那丫头一场远游不知到了何处,更不知道归期在何时,但日后光阴路上,必然碰得见的。 宋真思量片刻,终于开口:“那刘山主在这儿等等吧,祖师堂你不好进去,只能我拿来了。” 刘景浊抱拳道:“烦劳宋掌律了。” 宋真临走之前也是没忍住,说了句:“胡子刮一刮吧,这也太邋遢了吧?” 刘景浊笑道:“好。” 宋真走后,刘景浊便独自一人了。 平台往后,是一处剑凿出来的山洞,刘景浊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果然,洞中剑意更充沛,就是当年在龙渊水的那种感觉。 怪不得那丫头两百年前就能与姬闻鲸还有老丈人掰手腕,并列一人压半座天下的不世天骄了,这剑意,恐怕早在合道之上。 这么看来,等到那丫头回来,必然又是板上钉钉的大罗金仙了。 只是越走越奇怪,看洞窟剑痕,怎的这么熟悉?像是守门人一脉的剑术,我也没教过她啊!哪儿学的?壹趣妏敩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再次环视一周,忽然出声,喊了句:“贼丫头?” 话音刚落,崖壁之上无数剑痕忽然死而复生一般,化作无数丝线落在刘景浊面前,自行编织出来了一道门户。 刘景浊微微眯眼,但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结果门那边,有个高大青年端坐在山巅石头上,一脚踩着石头,一手拄剑。 刘景浊一眼便瞧出来那剑是五口井之一。 于是他试探问道:“二师兄?” 那人一笑,答道:“小师弟,别来无恙啊!差点以为你死了。不过……你怎么换风格了?这么邋遢不像话了吧?” 刘景浊更疑惑了,“咱们见过?” 青年无奈摊手,刘景浊顿时明了,肯定是那三百年中的故事了。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丢了过去,问道:“布衣和尚这么厉害?连二师兄你也说不出口?” 青年自然是刘顾舟的二弟子,方葱的师弟,桂祘的师兄,胜神洲剑修高端阳。 高端阳接过酒灌了一口,叹道:“百多年了,可馋死我了。布衣和尚是厉害,有如来之姿的人,能不厉害吗?我想说也不是说不出口,但九洲天穹会承担这份因果,你知道的,你是门。” 灌下一口酒,高端阳说道:“长话短说吧,这门撑不住多久。开门之时我肯定会帮手的,包括师父这几万年来的朋友,只要还活着,也会出手。八千年来自中土神洲出去的一群人也会帮手的。但……即便是这样,道宫势力还是太大了,怕是不太够的,到时候只能尽力了。陆青儿拿了龙渊,我就收了她做弟子,如今都不知道在从前几时了。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听好了!” 刘景浊皱着眉头,点头道:“师兄说吧。” 高端阳沉声道:“是关于你丢了那些,不光是儿女情长,有些事情你想起来定会大吃一惊的,布衣和尚不算是害你,因为想要救你就只能让你忘了,你得有足够坚韧的道心去准备迎接此事。” 刘景浊问道:“会让我大吃一惊?” 高端阳点头道:“要多惊有多惊。” 刘景浊沉声道:“晓得了。” 高端阳笑了笑:“别担心,我们都会拼死护九洲的。小师弟,珍重啊!” 刘景浊抱拳道:“师兄珍重。对了,我娘还在,我很快就去救她。” 门关上之前,高端阳焦急喊道:“一定一定把师娘救出来,还有,把胡子刮一刮,都什么模样了?” 话音刚落,门户骤然消散,剑意也没有先前那般充沛了。 看来这洞中剑意,是那丫头立山之时所留,就为今日传话之用。 走出洞穴,白衣女子也才折返回来。 宋真叹息一声,取出木鱼,说道:“也不知宗主如今身在何处,魂灯一直还在,但人却不知踪迹。” 刘景浊笑道:“有个十年左右就会回来,到时候会吓你一跳的。” 宋真摇头道:“青儿简直跟宗主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我死活找不到谁是青儿的爹,这我都没吓一跳,会被宗主吓一跳?” 刘景浊接过木鱼,一边看着一边说道:“你对陆宗主的印象如何?” 宋真笑道:“脾气秉性也跟青儿很像,逮住我就喊姑姑,好像已经认识我很……” 话说了一半,女子已然愣住。 此前她从未想过这茬儿,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往那处去想的。 刘景浊轻声道:“宋姑娘,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的,知道了就行了。” 此时刘景浊摇了摇木鱼,里头居然有动静。 “两百年了,你们就没人动一动这木鱼?” 宋真还没缓过神,下意识一句:“开山宗主留下的东西,木鱼宗的来历,谁敢动?” 刘景浊举起木鱼,轻微晃动,里边儿便掉出来个卷起来的纸条。 宋真皱起眉头,刘景浊却说道:“不会是什么武功秘籍的,她没那个脑子。” 打开纸条,只一眼,刘景浊手中便生起火焰,将纸条焚烧殆尽。 “宋姑娘?” “我没看到!” 没看到?怎么可能,刘景浊又没遮挡。 可是……这种事情,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唯一确定的就是,她还好,很好。 ………… 前一份邸报刚刚轰动天下,这就又有一份邸报面世了。 离洲某处地方,有个老郎中带着个年轻人,老人左手一张邸报,右手也是一张邸报。 他笑问道:“山娃,想不想去见见那个人?” 年轻人点头道:“挺想的,但有点不敢。” 老人疑惑道:“怕什么?” 年轻人干笑一声,没说话。 老人瞬间明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个没出息的,就一个小丫头片子,把你吓了都快二十年了!到现在还怕?我带你找她去。” 杨山娃赶紧转过话头儿,问道:“师父手里的邸报写了什么?” 老人将邸报递去,年轻人看了一眼之后,神情便古怪了起来,这怎么跟赌气一样? 一封邸报上写:“姬荞之子刘景浊,九月初三问剑轩辕城,请闻鲸老贼静候。” 另一封则写着:“姬荞亲哥姬闻鲸,从来就在轩辕城住着,让中土小儿快些。” 年轻人问道:“舅舅跟外甥,还是亲的,有意思吗?” 两人却说道:“哎!别看是亲戚,不是舅舅破相就是外甥烂脸,不信等着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69章 让中土小儿快些免费阅读。 第770章 这次该我了 曹风一行人将将落地玉竹洲,先去的自然还是西花王朝京城了。 这次返乡,杨念筝没了以前那种不安,反倒是很从容。 听曹风说陶檀儿很快也会到,那就暂时现在姜家等候些时日吧。 倒是曹风,双手各捧着一张邸报,沉思许久。 他也闹不明白刘景浊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忽然之间要问剑轩辕城?那可是姬闻鲸哎,找罪受? 正纳闷时,杨念筝回头看了一眼曹风,微笑道:“曹首席,你是不是觉得山主肯定会输,且会输得很惨?” 曹风干笑一声,说道:“我倒是不想他输,可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他怎么能赢,你别看我这模样,对上姬闻鲸一样没有胜算的。” 曹风曾经合计过,要是景欢、牧沉桥还有自己三人联手,加上个张五味,那也不一定可以弄死姬闻鲸。 可是,刘景浊即便只差合道一线,跟姬闻鲸差的就更远了?曹风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刘景浊到底要怎么赢。 杨念筝笑道:“可能山主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赢,不过我还是对他有信心的。” 曹风满脸疑惑,“你哪儿来的信心?” 杨念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曹风腹诽不已,心说除非姬闻鲸放水,放大水! 有曹风带着,在陆地上行走,速度只会更快,天黑之时两人已经到了姜府。 里边儿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都是练武好手。至于当年那位姜老将军,如今已然发须皆白,背都有些直不起来了。..m 到底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武道境界,与正儿八经循序渐进所练,差距太大了。 像邓大岙,都要比姜戈大上十来岁,但他绝不会如此垂垂老矣。 杨念筝都已经过了六十岁,姜戈也早就年近九十了。 父女又是好几年没见,探亲跟回娘家似的。 曹风就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出门,找了个酒铺子开始喝酒。 山主安排的事儿,就是喝花酒,但一定要去有琴师的地方喝。 这年头与从前确实是不一样啊!喝花酒都得有情调吗? 曹风心说倒不如我直接去挑了簪雪城,免得他来了。过几日就要去青鸾洲,来回不够折腾的。得亏有双花琉璃身的体魄,否则身板儿都遭不住。 想到这里,曹风一愣,冷不丁想起四个字,三花聚顶。 这位岁数极大的青年人嘴角一抽,心说不会吧? 武道境界从来就有些不讲理,境界低的时候狗都不如,一到琉璃身,一花压着炼虚打,双花压着登楼打,三花……按照陈桨从前修为来看,那都比拟开天门了。 因为曹风知道,陈桨破境真武之后,也是堪比大罗金仙存在的。 可这三花聚顶,刘景浊要怎么聚? 正思量时,远处忽地有琴声传来。 曹风咧嘴一笑,管他呢,反正又死不了,他可是它自己认的主人。 青年人换上一身白衣,手持折扇,迈步走进琴声悠扬之处。 天黑之后,有个年轻姑娘敲开了姜府大门。 杨念筝赶忙走过去,将姑娘搂进怀里,温柔道:“不哭,山主说他转世到了天外,将来天门开了去找他就好了。” 白寒眼眶通红,低声问道:“以后要是再见,他不是我的师父了,我可不可以喜欢他?” 杨念筝笑道:“那只要他没娶亲,有什么不可以的?” 多年前扶舟县里有个姓冯的年轻人,后来他战死在了大月。 要是倒回去,杨念筝觉得自己会给为弹奏一曲,一定不会那么绝情的。 所以她觉得,假如给李湖生再一次机会,他一样不会对白寒的心思假装看不见。 ………… 婆娑洲摩珂院,年轻僧人一趟戍边终于折返,境界修为涨了不少,心境也抬高了极多。 有个正在门口打盹儿的小沙弥,被人硬生生喊醒了。 “不见长大就算了,还在偷懒?” 小沙弥擦了擦口水,抬头一看,立时满脸喜色:“大师兄!你回来了?” 行目笑着点头,“回来了,师尊呢?” 小沙弥说道:“掌院在闭关。” 行目点了点头,轻声道:“回去睡吧,不必守门了。” 小沙弥赶忙说道:“大师兄,不能去打掌院的,他……” 可行目已经不见了。 小沙弥只好嘟囔着说道:“他说不许任何人打扰的。” 可惜人已经不见了,迟了。 行目落在一处宅邸,伸手推开门户,有人比他还先开口:“怎么,一趟拒妖岛,不到十年光景,就被他鬼迷心窍了?” 行目双手合十,沉声道:“我就是想知道,师尊为何要插手那件事?如今只要刘景浊来,咱们谁也拦不住的。” 别人不知道如今的刘景浊能量究竟有多大,但行目怎会不知道?待在拒妖岛五年以上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看看几日之后轩辕城是什么场面就知道了,只要能赶到的,必定都会赶去轩辕城,大骂一声姬闻鲸,老狗! 掌院人不知身在何处,但声音悠悠传来:“因果而已,我既然做了,就要承担这份因果,等着就好。” 行目皱眉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什么要围攻方剑仙?” 掌院轻飘飘一句:“行目,境界涨了,心气弱了,你该修心了。” 其实一处屋中,盘膝打坐的中年僧人脸上全是笑意。 假如能等到他来清算,最好不过了。我们这些个人,也都该死了。 ………… 离洲中部,谢杖那座别院之中,有个年轻女子在练剑,他在煮酒。 邸报自然也是瞧见了,但也只是大笑而已。 他抬头看了看黄雪,笑问道:“想回黄湾看看吗?” 女子点了点头,说道:“要是可以,我就回去看看。” 谢杖笑道:“我带你去吧,收拾一下,就走。” 黄雪一皱眉,“就走?” 谢杖点头道:“我也想出去走走。” 都是练剑的,说走就走,很快师徒二人便御剑往青松国方向去了。 谢杖忽然按住黄雪肩头,传音道:“我说话,你听着,但安静些,无论听到什么都安静些。” 黄雪扭头看了一眼谢杖,却被人把头扭了回去。 谢杖继续说道:“上次你回家离开之后,你家人已经走了,走得安详。我会带着你去白水洞天,进去之后就在城里待着,直到刘景浊来找你时再出去。另外,好好练剑,想要能站得稳,就得剑术够高,否则一切都是虚的。” 黄雪强压住眼泪,传音问道:“为什么?” 谢杖淡淡然传音:“我其实是清溪阁右护法,本名张柳,刘景浊是我的少主,我的名字是写在青椋山牒谱上的,你作为我的徒弟,名字一样在册。以后我要是不在,就跟少主回山,你喊他山主就行了。” 黄雪略带哭腔:“你把我抢来做徒弟,你现在要去干什么都不告诉我吗?” 谢杖笑道:“别着急,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怕你出事,先把你藏起来。不过你放心,不会很久的,至多三年你就可以出来。另外,松鸣山只有刘贝跟顾慢慢信得过,对于其他人,防着点,特别是那个周辽,不是什么好东西。”..m 顿了顿,他又说道:“鸿胜山的狄邰与少主是朋友,蹇文雅也与少主暗中有联系,他们会护着你的。少主绝不会害你,这个你大可放心。还有,日后若是遇上个喜欢的人,一定一定问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一旦确定是真心喜欢,就千万别撒手啊!” 一字一句,怎么听都像是在交代后事。 黄雪泪水打旋儿,却被谢杖封住嘴,只能不停哽咽,并传音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谢杖答道:“做该做的事情,我应该不会死,放心吧。” ………… 挂壁楼地下暗室,花丛中摆放着水晶棺,里面躺着的是个女子,但身子极长,而且裙摆下方盖着的,是鱼尾。 武槊推开石门走近棺材,脸色温柔至极,声音一样温柔。 “你再等等,很快了,我搭建的龙门已经快好了。等到最后一样东西放好,我就带你去化龙,咱们以后就不是人鱼了,会是小白龙。等你醒了以后,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将那地方种满花,挖一个极大的池塘。咱们就只是睡觉,睡醒了以后就玩儿,玩儿累了就睡,我陪你睡。” 此时耳边有人传音:“楼主,谢杖带着黄雪去了青松国,看样子是要去黄湾。” 武槊猛地转身,冷声道:“我有没有说过,这个时间谁也不许打扰我?!” ………… 栖客山上,刘景浊终于刮了胡子,洗漱完毕之后众人才发现,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陷进去了。 乔峥笠拿着一枚玉简走来,轻声道:“天下合道名单、住处,都在里面。当然了,我剔除了一些不堪大用的。” 刘景浊接过玉简,微笑道:“多谢乔先生。” 乔峥笠还是问了句:“是想问剑轩辕城在先,还是此事在先?” 刘景浊笑道:“当然是问剑在先,此事只是忽然想到的。” 乔峥笠叹息道:“你爹当年跟你一样,寻遍天下山巅人,希望他们一同出力擎天,却碰了一鼻子灰。”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点头道:“这次该我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70章 这次该我了免费阅读。 第771章 他不一定 八千年来,轩辕城极少这么多人,真就没地方住,可把城里那些客栈乐坏了,原本十枚半两钱的客栈,现如今暴涨到了近一枚五铢钱,以至于许多人干脆住在城外山林里,反正也就再等个两天而已嘛。 但就是这与姬氏关系不大的举动,闹得一众戍边人个个骂骂咧咧。 城里酒铺之中,柳初言是到得最早的,正蹲着逗孩子呢。 她本来也打算去中土了,但冷不丁瞧见了那份邸报,还着急去中土作甚?先来这里瞧瞧再说。 姬泉端来一壶酒,笑着说道:“没想到最先来的是你哎!戍己楼里最不爱笑的就是你了,结果现在,变得笑口常开了?” 柳初言咧嘴一笑,“人都会变的嘛!对了,你们是准备在他一场架打完之后再去中土?” 姬泉笑了笑,反问一句:“你也想去逛逛是吧?” 柳初言点头道:“是,顺路去逛逛。” 对于柳初言来说,别人看不出来,那她没什么好说的,看出来了,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城外几百里,一处画舫样式的渡船上,一群一丝不挂的女子,还有个憋了好多年的炼器天骄。 倒是苏崮,反而坐在门外,没进去凑热闹。 两人身上都少了一样东西,足够要命的东西,这是苏崮特意来找欧钰的原因。 苏崮传音问道:“金鼎宫真就从里面摘出来了?” 欧钰笑着答复:“反正我师父说,我们金鼎宫以后就是傀山藩属了,傀山宗主是那家伙的师姐。我跟你一样,上了贼船了。” 苏崮叹息道:“你觉得他用什么换了咱们的自由?” 欧钰气笑道:“权当不知道不就行了?哪儿有上赶着打听的,打听着了,你不得还人情吗?什么都不知道就不用还了,反正我不知道。” 他刘景浊的人情太重,我还不起,要命呢! 苏崮抿了一口酒,问道:“最后,他跟你说了什么?” 欧钰喘着粗气,反问道:“你呢?”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苏崮画出一飞舟,跳上去直往南边。 有些事情刘景浊没说过,但人家不说是因为人家不把自己当外人,要是自己还是无动于衷,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轩辕城深处,一处宅院中,姬闻鲸对个老人拱手,说道:“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人抬了抬眼睛,反问一句:“姬家主是不是想对我外孙下毒手?” 姬闻鲸淡然道:“邸报你也看见了,是他先找我的。” 老人盯着姬闻鲸看了片刻,忽然摇了摇头,笑道:“算了,打一架也好,别下狠手啊!” 姬闻鲸点了点头,心里则是说道:“不打死就算不上狠。” 老人感慨一句:“自从你当了家主,轩辕城有多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你想过为什么吗?” 姬闻鲸摇头道:“我是不会想这些的,我从不请人,爱来不来。” 这世上,好像谁都有一两个朋友,但姬秊从未听过姬闻鲸说他有过朋友。他年幼时的玩伴,就只有弟弟妹妹。 与父亲交代一声,免得到时候又跑出来护着那小子。 说完了,那就得去与妹妹说一声了。 还是那处洞天,山巅酒香四溢,有个女子每天都很忙碌。 种花养草、劈柴挑水、酿酒、烧制酒坛子。 反正有的是时间,让自己闲着,容易丢了活下去的念头。 正忙活着,院子里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姬荞也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忙活自己的。..m 姬闻鲸则是问道:“又攒了这么多酒?有没有我的?” 姬荞淡然道:“想喝自己拿就行了,我什么时候真正拦过你。” 姬闻鲸一笑,心说这还像一句人话。 顿了顿,他说道:“去年的这个时候,归墟的仗打完了,刘景浊回了中土,现在又在斗寒洲了。” 但姬荞好像并无什么反应。 姬闻鲸疑惑道:“不高兴?” 女子摇头道:“高兴啊!我儿子肯定做得到,我知道的。应该受了不少苦吧?” 姬闻鲸摇头道:“那能有多苦?” 姬荞淡然道:“你来找我,肯定不止这点儿事儿吧?” 姬闻鲸点头道:“不止。” 说着,便取出一份邸报递给姬荞,说道:“你的好儿子,我没去找他算账,他要先来。意思是,他只要赢我,我就得放你出去。你说幼稚不幼稚?”m..m 女子笑着说道:“那要是赢了,你放我不?” 姬闻鲸瞪大了眼珠子,“我就好奇了,你们为什么都觉得他可以赢我?” 姬荞微笑道:“我不信我儿子信谁啊?” 姬闻鲸便也说道:“虽然不大可能,但他只要能赢我,我会让他带走你,但即便你跟他走了,一样不能出世,只是从这里换成坐牢于青椋山而已。” 姬荞转过头,笑道:“哥,那就不是坐牢与否的问题了,你还是一个人太久了。我待在我儿子的地方,有那么多人在,即便还是只能在方圆几十里又怎样?” 姬闻鲸说了句:“对刘顾舟与刘景浊,他们父子,我没有别的心思,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当年阻拦你是对的,这点我从未后悔。但对你二哥,我是心存愧疚的。我不是非让他娶个高门大姓的女子,但他喜欢的那个人,我是真瞧不上眼。你二哥一门心思喜欢她,却不知道那女子同时吊着好几人,他的钟情,在那女子眼里,或许可有可无。” 顿了顿,姬闻鲸说道:“你们不是喜欢打比方吗?那打个比方,三张椅子,你二哥是其中之一,那女子坐坏一张才会换一张,但同时又会有新的椅子来,永远轮不到只是他。” 我姬闻鲸不是没长心,只是我怎么跟他说?告诉我弟弟,他喜欢的女子昨个儿还跟他倾诉衷肠,今夜就躺在被人被窝里吗? 姬荞问了句:“那最后?” 姬闻鲸淡然道:“被我打杀了,欺负我弟弟妹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算是几百年来,兄妹二人为数不多的吐露心声了。 姬荞停下手里活计,问道:“你知道刘顾舟怎么评价你的吗?” 姬闻鲸笑道:“自私、利己,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又或者说我是个变态?” 姬荞摇头道:“他从不在背后说人不好,要说也是当面说。他对你的评价,是个好哥哥,孤独的好哥哥。” 姬闻鲸倒是一愣,“伪君子能说出来这话?” 他缓缓起身,“好了,不说了,刘景浊但凡能赢我,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我都放你离开。至于其他事情,你说服不了我的。我妹妹本来可以有个团团圆圆的家,但被他害成现在这样,我原谅不了他的,包括他的儿子。” 顿了顿,姬闻鲸笑道:“天门开与否与我无关,刘景浊死不死的,我也不在意。谁要拦我,得看他本事到不到家。小妹,给你一个选择,出来告诉世人,他不是你的儿子,你是姬氏圣女,纯白无瑕。这样,我就可以不杀他。” 姬荞都懒得理他,都为人妻为人母了,还纯白无瑕,你咋个说得出口的? 姬闻鲸一笑,“是有点多余。” 那就这样吧,天底下没了刘景浊这个人,这一切因果,就与我妹妹无关了。 ………… 栖客山上,有一白衣在练拳,是当年得自松鸣山的拳谱所记。 今日没去扫雪,有人扫。 倒是那头毛驴,居然成了毛先生,被许多学子投喂。 三个弟子在一边等着,刘景浊做了个收势之后才问道:“我明日就要去青鸾洲,你们是去玉竹洲,还是回去中土?或者到哪里逛一逛,都可以,自己决定就好了。我自青鸾洲回来之后,会直接去玉竹洲的。” 姜柚说道:“我想去玉竹洲看看,不知道那两只水鬼怎么样了。” 白小豆则是说道:“我也去吧,还没有去过玉竹洲呢。我想先去玉竹洲,之后再南下离洲,最后从婆娑洲返回中土。” 刘景浊点了点头,白小豆都是炼虚剑修了,独行九洲没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有墨麒麟跟着。 于是他看了一眼楚廉,问道:“你呢?” 楚廉一愣,“我可以独自一人游历吗?” 刘景浊笑道:“当然可以,不是都已经结丹了吗?” 楚廉想了想,轻声道:“那我就先逛逛斗寒洲,然后逛一逛神鹿洲,之后就回去。” 刘景浊点了点头,给每人递去一沓儿符箓,说道:“那你们就抓紧动身吧。” 都是仙符,千里神行符、护身符。 要是刘景浊是个炼器师,估计就是法宝一大堆了。 白小豆轻声问道:“师父,你……有把握吗?” 刘景浊摊开双手,无奈道:“那可是姬闻鲸,你这话问得。” 白小豆面色一紧:“那……” 刘景浊微笑道:“放心,即便打不过也不会死,你们的师父,现在想死都死不了,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我活得好好的呢。” 白小豆认认真真问道:“真的?” 刘景浊笑道:“真的。” 可事实上,刘景浊知道,姬闻鲸可不一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71章 他不一定免费阅读。 第772章 少说废话 最后一册拒妖传,写的是拒妖岛的最后一段儿,刘景浊翻开一看,没忍住一笑。 小姑娘明显是故意的,开篇是游子归乡,惊鸿一现。 最后一册,几十年光景,但相比先前十一册,用墨极重。 拢共一百二十万字,比之前任何一册字数都多。单单最后十年,就独占近八十万字。而整册拒妖传,从某人扛着戍己楼过海开始就变了,再不是从前那种肆意杀妖,而是变得有了章法。 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写着刘景浊留下的一段话。 合上书,将其摆放回了原位,整整齐齐十二册。 少了个人皇印章,正好现在能补上,过一两天可就真没机会了。 完事之后,刘景浊抬头往高处看去,这里的每一根木梁他都熟悉,毕竟除了早晨出门扫雪之外就再不出门了。 继续往里走了走,数丈高的书架八卦阵似的将案几围困当中。 桌上桌下塞满了纸张,都是两年间刘景浊抄的书。 真正重回三字塔,当然要回来坐一坐。 他翻出塞在桌下的纸张,蝇头小楷,刚开始几十页十分工整,像是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可再往后的几百上千页,一个字比一个字潦草。 二十六年了,再看这些字,哪里还像自己写的?看了也认不出,只认得出纸上没有的心境罢了。 这是前半年,静了几天就死活静不住了。 再看桌上手抄,又从潦草转向整齐,越来越整齐,到最后都有点儿像是雕版拓印出来的。 但这不是整齐,这是死字,心如死灰。 接下来的几千页,前一半又从整齐转向潦草,但字还是能认得。后一半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整齐回来,而是变得有些……随意,有些字甚至按照自己心意乱添笔画了。 翻到最后,刘景浊明显一愣,心说这是我什么时候抄的?不像啊! 是抄录的通篇赤壁赋,字跟现在没什么区别了,强装潇洒。 拿起自个儿都不记得何时抄录的纸张,不知不觉,刘景浊心神已经沉入自身天地之中,就在雷泽茅庐边上。 他还没开口,少年人率先问道:“你觉得你打得赢姬闻鲸?” 刘景浊摇头道:“你不知道?” 少年一笑,“我知道,打得赢。” 刘景浊笑了笑,没来由一句:“有时候的豁达,何尝不是无可奈何?” 少年也说了句无头无尾的话,“下次就别这么找了,早就说过,分神就能看到自己。你我都知道,这一身东西都会消散,剑也好,剑道也罢都一样。你没了,我肯定也就没了。” 两人继续这么没头没尾地说话,对方有问我也不答。 刘景浊说道:“说心里话,害怕吗?” 少年撇嘴道:“不怕?不怕死!那可是以万而计的年头儿,想起来就头皮发麻。我都想过,给我几万年,那座山上怕是都没地方站了,屎尿拉满了。”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姬闻鲸不会留手,他是真会打死我的。赢不赢的不知道,但我已经很久没有竭力拼过了,我想试试。” 少年终于答复一句:“既然想,那就去嘛!” 都要走了,少年忽然开口:“关着的那几个,是不是该放了?” 刘景浊摇头道:“不着急,我要用他们换刘爷爷的。” 说罢,心神归位,刘景浊放下手抄,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儿。 三字塔,这一走,就再也没有机会来了。壹趣妏敩 迈步出门,心中想的,其实还是刘老家主。 不是忘了,是刘老家主的魂魄肯定在孟休手中。但那八个家伙是在孟休手中还是在籴粜门,刘景浊就真不知道了。 乔峥笠与孙犁已经等候良久,待刘景浊走出,乔峥笠便问道:“不再准备准备了?换上一身能挡住合道一击的法衣,或是弄点儿疗伤丹药?” 刘景浊摇头道:“乔先生觉得那有用啊?” 乔峥笠一笑,“想来没多大用处,好在是他有一魂被压在东海,现在也就能用个最多七成力,有个开天门战力,最多了。” 刘景浊笑道:“山长说得真轻松。” 转身对着孙犁一抱拳,微笑道:“楚廉就辛苦孙兄看着点儿了,要是离开了斗寒洲,就不用你看着了。” 说完之后,刘景浊笑道:“走吧,去轩辕城。” 乔峥笠好奇问道:“问剑不带剑?” 刘景浊便说道:“剑在青椋山,喊一声就到,用不了多久的。” 都能跨洲取剑了,境界没涨,本事倒是涨了不少。.m ……………… 九月初二夜,轩辕城附近至少有四五万修士,都是还没来得及返乡的戍边人。 拒妖岛的人自打瞧见邸报就出发了,赶到之时便是今日。 船上就是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以及七姓家主。 七姓之中六位登楼,加上几个年轻人,十余登楼,场面够大,但这是轩辕城。 这次出门,很多人就先不回去了,也去九洲游历一遭。 船上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离开拒妖岛,第一次到青鸾洲。 六位家主之中,秦翻雪已经找好了传人,他几年之内不会返回拒妖岛。 邓恶风也是,估计也不会回去拒妖岛的。 最前方,宋男来说了句:“咱们加一块儿怕是也干不过姬闻鲸吧?他怎么想的?被人揍了?脑子抽了?” 袁秘微笑道:“就没发现邸报上那句话,颇有几分刘见秋的意思了?说不定是他找回刘见秋了呢。” 秦翻雪笑着不说话,其实大家一块儿来,意思很明白,就是给刘景浊撑腰。当年那一跪,大家都恨得牙痒痒。拒妖岛七姓、未归乡的戍边人,都是来告诉姬闻鲸一声,刘景浊身后有人,很多人。 事实上又何止他们? 城外,左春树与秋暮云并肩行走,同行的还有瘦篙洲沈白鱼。 有个神鹿洲的姑娘原本也在渡口了,却还是折返了回来。 她想了一下,换做是自己要跟刘景浊叫板,那她是真不敢。 所以她想不通刘景浊这是要干什么? 城里没地方住,但凑热闹的人多,城中居然有了鬼集,她便想进去瞧瞧。 这些年在拒妖岛,是挣了不少钱。 可以说只要到了拒妖岛的,都是收获满满。 陈青萝独自行走在街头,熟人不少,只得一次次打招呼。 走了没几步,一处小摊吸引了她的注意,是一方印章。 她瞧见印章时就挪不开眼睛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印章,熟悉又熟悉,好像本来就该是自己的。 捡起印章看了一眼,是一方阴刻,篆文写着生生世世为夫妻。 她问道:“多少钱?” 摆摊儿之人一愣,“你要这个?” 陈青萝重重点头。 摊主本来直翻白眼,可想了想,还是一笑,说道:“无意间所得,闲章一枚,不要钱。” 做生意归做生意,这没花一文钱得来的物件儿,要是卖给腰悬风平浪静的人,那我即便不被别人戳脊梁骨,也会被自个儿戳。 近几日戍边人奇多,挣的就是他们的钱,但我不挣昧良心的钱。 结果那瞧着长得不赖的姑娘硬是说道:“得给钱,花了钱才是我的。” 愣是没拗过,昧着良心挣了十枚半两钱。 拿起印章之时,陈青萝隐隐约约瞧见了一幅画面,是在船上,有男女行酒令。是在陋室,女子卧病在床,不愿低头。 陈青萝愣了又愣,结果耳畔传来二字:“芸娘。” 前方不远处,阿祖尔与谈石洲并肩而行,两人嘟囔的是,怎么不见杜神来?那家伙嘴上心上可都是极其崇拜刘景浊的。 也就是此时,众人皆抬头。 因为轩辕城北门城楼,有人飞掠而上,端坐于一张太师椅。 姬闻鲸上楼了,那估计刘景浊快到了。 结果,有人破口大骂:“老贼,你个不要脸的,以大义要挟人,你还轩辕城主,你他娘……” 话没说完,姬闻鲸随意挥手,泼天灵气洪水一般朝那人冲去。 想跑是来不及了,只能再骂一句:“狗日的!” 左春树一剑挡下姬闻鲸随手一击,御剑过去拉开霍犬年,无奈道:“他跟刘景浊不一样,你骂死刘景浊他也懒得理你,但你骂一句姬闻鲸,只要被他听到,那就得弄死你。” 霍犬年骂骂咧咧,“娘的,没死在妖族手上,险些死在姬氏家主手上了!” 姬氏家主,四个字咬得极其重。 没人敢骂了,自然就安静了下来。 只是刘景浊迟迟未到。 很快,轩辕城晨钟响起。 姬闻鲸朝着天幕看了一眼,讥讽一笑,开口道:“话说得比谁都大,做起来比谁都小,难道现在还不算是九月初三吗?” 霍犬年忍了一晚上,听见这话,终于是忍不住了。 他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要点儿脸!不见你出力杀妖,还在这儿说风凉话,狗日的等等不行?” 姬闻鲸转过头,淡然道:“还敢骂?我可没有事不过三的规矩,一次就够死了。” 霍犬年骂归骂,怕归怕,已经躲在了左春树身后。 眼瞅着姬闻鲸要动手,霍犬年赶忙喊道:“刘贼快些啊!” “来了!” 一道剑光划破天幕,重重落在城楼下方。 “骂你怎么啦?你不该被骂?” 姬闻鲸淡然一笑,“少说废话。”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72章 少说废话免费阅读。 第773章 问剑轩辕城 想说一番豪言壮语吗? 我偏不给你机会。 才将将落地,姬闻鲸一句话后,已然单手抓住刘景浊,将他高高抛起。 我让你准备十几天,一盏茶就死的不能再死! 一道墨光冲上半空,凌空一脚,灵气喷涌而出,刘景浊一口气都没来得及换,便被再次轰飞,将云海砸出一个大窟窿。 一群看客个个面色凝重,刘景浊全无还手之力啊! 这……到底是姬闻鲸啊!让人看着就无力。 多少年来,姬闻鲸几乎没有当众出手过,除了那场三人山巅之战。 后来与景欢那场架,若不是景欢承认,世人都不知道结果到底如何。 霍犬年嘴角抽搐,“这狗日的也太……” 话都没说话,云海之上又是一声巨响,夹杂漫天黑光,一击而已,恐怕将刘景浊轰飞近千里了。 每一击都是全力,任意出手就是合道巅峰一击,看得船上拒妖岛众人直皱眉头,这可怎么打? 姬闻鲸飘飘然落回轩辕城头,讥讽一笑,说道:“狠话放下了,却做不到,你跟你爹真是一模一样。” 千里之外,一处山林被刘景浊毁去,砸出了个百余丈深的巨大坑洞,白衣青年躺在里边儿,口鼻皆溢出鲜血,但却笑容满面。 某人呢喃一句:“就是这个味儿。” 青椋山祖师大殿外,只要在山上的人,全挤在这里。 张五味走之前弄出来了一道水幕,青鸾洲那场争斗,在这儿看得一清二楚。 这才开始而已,自家山主就全无还手之力。 陈文佳皱着眉头,“这还打个屁!” 画面一转,大坑之中,刘景浊起来了。 他擦了擦脸上血水,狂灌一口酒,淡淡然一句:“独木舟。” 众人心说独木舟不是在迟暮峰靠…… 结果海棠树下,一柄古朴长剑轰鸣不已,剑身那些古怪纹路,第一次闪烁起了光芒,好似察觉到了他主人的心意。 可刘景浊不知道,这把剑是第二次纹路闪烁,第一时,他与它面对的,是大罗金仙。 长剑拔地而起,迅速穿破云海,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速度,顷刻间划破千万里天幕,撕裂虚空一般,径直往青鸾洲飞去。 剑光划出的痕迹,三洲可见。 十万大山小西峰上,有个姑娘咧嘴一笑,呢喃道:“这还差不多,忍你很多年了!” 姬闻鲸一句话说完没多久,青鸾洲西边便有举洲可闻的破空声音传来,他转眼的一瞬间,一柄透露着浑浊剑意的古朴长剑,已然高悬城池上空。 与此同时,天幕犹如被撕裂一般,一道剑气光柱戳破云海,如同飞瀑淋下。 以独木舟为介质,不计其数的剑光雨点一般向着城楼倾泻。 姬闻鲸嘴角一挑,都要接近合道杀力了,还不错嘛,这境界只是个幌子吧,相比三十年前的登楼巅峰,有增无减。 但也只是近似合道而已,差一大截儿呢。 他只是斜臂并指与胸前,只一道像是由水墨化成的穹顶笼在头顶,便轻轻松松拦住剑光。 但百丈之高的轩辕城墙,竟然不断发出巨响,且肉眼可见地在向下沉。 左春树率先拉着秋暮云退出去几十里,落地之后才自言自语一句:“这家伙变了,像是破了心障,简直是无视登楼境界屏障。” 秋暮云也面色凝重,没忍住问了句:“现在要是你们打一场?” 左春树实话实说:“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有左春树先行回撤,众看客一样齐齐后撤,数万人将一座轩辕城围堵得水泄不通。 也就是此时,左春树面色一紧,沉声道:“大家护着些境界低的,也别人他伤到凡人。” 拒妖岛众人分散开来,一众戍边人一样各自出手。 话音刚落,一股子不知积压多久的煞气爆发铺散开来,方圆千里之内,真境之下的炼气士,光是瞧见这股子煞气都要抬不起头。 那道浑浊至极的剑气瀑布,忽然由浑转黑,漆黑! 云海之上,某人呢喃一句:“谁知道打不打得赢?但你姬闻鲸要接住我的一切恶意。” 姗姗来迟的张五味与姚放牛对视一眼,姚放牛皱眉道:“我很久没见他不压制身上煞气了。” 温落瞬身而来,说道:“上次见,是在靖西国。” 这么些年,好像再无这么肆无忌惮地去释放了。 姬闻鲸淡淡然一笑,“拿我当出气包呢?” 话音刚落,姬闻鲸变指为掌,朝天一推,愣是将那不断袭来的剑光推了回去,眼看就要逼至独木舟近前,剑气飞瀑之中,终于有人走出握住剑柄。 刘景浊依然是白衣,头别玉簪,但整个人的气势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因为,他在笑。 姬闻鲸微微眯眼,于城头之上变掌为印。 云海之上,立时有龙虎长啸。 可此时,这位姬氏家主忽然发现,自己不在城楼了,好像身在一片裂缝之中。 再一转抬头,天在脚下?且是夜空? 龙丘白雨无奈道:“这招我熟,没想到姬闻鲸也能中招。” 此剑学自袁公,缩千山拿日月,斗转星移。 有人笑道:“不一样了,你抬头看看。” 此时有人震惊开口:“乖乖,玩儿真的?” 龙丘白雨猛地转头,“家……” 身边中年人笑着摇头,说道:“他是人皇,此时全无忌惮,已经可以影响一地天时了。凡是看客,不管境界高低,皆在局中。” 这女婿现在是越看越顺眼,可不能让姬闻鲸弄死。 只是,这不留余地地释放恶念,恐怕反噬不小啊! 倒悬在半空中的轩辕城,城楼,砖缝里,剑光、术法,应接不暇。 且不止一处,在城楼之上,一样有黑衣追赶姬闻鲸另外一魂,一路上尘埃大如山。 姬闻鲸两个姬闻鲸同时开口:“这剑术不错,能分我魂?这就是你的办法?” 刘景浊分身本体皆同境,只剩下两道魂魄的姬闻鲸,被分魂之后,虽是两人,但战力是要大打折扣的。 姬闻鲸也奇怪,这么奇怪的剑他从哪儿学来的?不会是自创的吧?他有这个本事? 观战之人,境界低的,只能瞧见城楼、城墙上有灰尘溅起,根本不知道里边儿发生了什么,就连秋暮云跟沈白鱼都没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左春树却是咧嘴一笑,“这家伙,在拒妖岛的时候总是喜欢分身,原来也是在练剑,还不光是剑。” 大阵困身,大符分魂。 但左春树一样不得不承认,那可是姬闻鲸,自己能想到的,姬闻鲸又怎会想不到? 果然,两个姬闻鲸几乎同时停下,身形同时暴涨。 “再给你个甲子光景,我可能三魂齐聚也不是你的对手了。剑修?阵法、符箓,乱七八糟的术法神通,你的本命剑呢?” 姬闻鲸重返城头,天地瞬间恢复如常,天空中一张大符轰然破碎,笼罩轩辕城的阵法,也应声碎裂。 黑衣中年人笑道:“小儿,该我了!” 刘景浊也是一笑,“现在还轮不到你的。” 姬闻鲸抬头一看,讥笑道:“俗气。” 一重又一重,此时一棵大树遮天蔽日,轩辕城只在一叶之上。 菩提树,真够俗气的。 但这是一棵黑菩提,很明显,某人的真正恶念,尚未散发。 城头之上,刘景浊一样抬头看了一眼菩提树,他也没想到树会变黑。但既然恶念成树,那就结果吧! 低下头,他冲着姬闻鲸一笑:“你打不死我,我就打死你。” 姬闻鲸也是一笑,“那就如你所愿。” 看客都在树冠上,各自东南西北枝。 有不少人给这黑菩提弄得道心稀碎,也有不少人,真就菩提树下开始悟道了。 刘景浊周身黑气萦绕,黑气之中,雷霆、火焰,皆被浸染,整个人如同恶神一般。 姬闻鲸慢悠悠取出一根短棍,就像是寻常农户驱赶恶狗的棍子。.m 刘景浊后退一步,已在万里之外又一枝。 换左手持剑,一剑斩出,漆黑火焰、雷霆、剑气,驳杂得不成样子,但又好似浑然天成。 他呢喃一句:“追杀我,关着我娘,伤我的女人,踩我的脸,逼我下跪,一桩一件,都在剑中了。” 一道法天相地凭空出现,霍犬年直咋舌,骂道:“娘的,他到底有多少法相?怎么还带换的?” 此时刘景浊,与法相合二为一,并不是从前那种法相与本体分离。且此时法相,是前所未有的漆黑法相,墨泼的似的。 姬闻鲸依旧神色淡然,也没抢先出手的意思。 他只是看着黑菩提树结出黑菩提,一颗颗大如城池的果子又化作剑光往那道漆黑法相而去。 恶念成树又结恶果,小子真拿我当出气筒呢? 瞬息之间,万千恶果汇集一处,漆黑法相举剑斩出,伴随着剑光射出,法相之中,黑色像是被抽离一般。就连菩提树,也恢复如常。..m 只见漆黑剑光每十里一分,一变二,二变四,如此往复,万里之后,剑光数量已然无法估量。 左春树叹气道:“又是那自损八百的剑术,这一剑,我真接不住,怕是寻常合道都接不住。” 厚重剑光化作长河,汹涌潮水直奔城头。 可姬闻鲸只是淡然一笑,一声巨响,轩辕城楼轰然倒塌,一道数千丈之高的法相凭空出现,单手握住漆黑剑光,将其随手捏碎。 围观众人,除却龙丘晾外,个个道心蒙尘。 这样都能被轻松接下?这恐怕是刘景浊真正的倾力一击了吧?在场之人,几个接得住? 景欢落在拒妖岛渡船上,依旧没忍住一声叹息。 “人间三子走后,天下再无第一,若有第二,只会是两人并列。” 他看向那道山水画似的法相,摇头道:“那可是姬闻鲸。” 还是少了一道魂魄的姬闻鲸。 一人压半座天下,可不是说说而已。 张五味呢喃道:“公羊宝文,简直跟他没有相提并论的本钱。” 法相眉心,姬闻鲸淡淡然一句:“是不是该我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73章 问剑轩辕城免费阅读。 第774章 无力 除却青椋山外,还有许多地方都布设出来了光幕,就盯着轩辕城那场全无胜算的打斗。 长安城里,皇帝哪儿有心思处理政务,此时一家四口也盯着一道光幕,瞧着极其揪心。 唐昧儿是头一次见这么声势浩大的炼气士打斗,她忍不住问道:“二哥现在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就那些剑光,在唐昧儿眼中,那是动辄便能毁天灭地的。 赵焱说道:“娘,龙师说了,二伯现在已经是百岁之内,最顶尖的一拨人了。” 但赵坎却泼了一盆冷水,“那可是姬闻鲸!” 果然,话音刚落,就瞧见姬闻鲸显露水墨法相,轻而易举接住了刘景浊竭力一剑。 被众人诟病俗气的菩提树,已经开始缓慢消散。 轩辕城北再无城楼,一片废墟之中,白衣青年人单手拄剑,的的确确是有些无力啊! 方才一剑,已经有了合道杀力,但被这狗日的轻轻松松就接了下来,这还怎么打? 此时姬闻鲸淡淡然一笑,开口道:“都逼出我的法相了,你小子这些年不算全无长进。” 话音刚落,短棍落地横扫,刘景浊赶忙祭出神行符,远遁千余里。 但这点儿距离,对于姬闻鲸来说,就是抬抬腿。 将将落地,就给人一棍砸来,拍苍蝇似的再次拍飞了出去。 轩辕城周围十万里,已经沦为二人战场,但现在形势调转,是刘景浊在艰难抵抗。 都还没来得及喘息,就被姬闻鲸一棍子拍飞出去,几乎就是在逗刘景浊玩儿。 姬闻鲸淡然道:“用出你的浑身解数,还有一把本命剑呢?武道修为为何不用?你得用全力啊!” 原本是想着三下五除二,两巴掌拍死算了,但想了想,随手碾死,不如让他用出全力,再将他碾死。 赢,就要赢得彻底点儿,你以为我是谁? 一众看客心里都明白,姬闻鲸认真了。 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刘景浊那一剑用了出来,自己就把自己弄成了重伤,再想出剑,很难了。 斗寒洲西南海上一处院中,墨麒麟同样用了些手段,让两个姑娘瞧得见青鸾洲的动静。 此时瞧见师父被人压着打,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姜柚赶忙摘下山水桥,焦急道:“山水桥,去帮师父!快去啊!” 可那把木剑,无动于衷。 姜柚气极,骂道:“你去帮忙啊!” 一旁的白小豆轻轻拉住姜柚,说道:“你先别着急,师父……”壹趣妏敩 话没说完,姬闻鲸手中短棍狠狠砸在一处虚空,落棍之时,剑光正好到了此处。 刘景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重新返回轩辕城,倒在一片废墟之中。 姚放牛看不下去了,骂道:“狗日的,等着!老子来了。” 却被张五味伸手拦下。 张五味沉声道:“等一等,再等一等。” 姬闻鲸飘飘然折返,已经撤回法天相地,就站在废墟上方,对着躺在废墟中,口鼻之中尽是鲜血的年轻人说道:“怎么?就只有这点儿能耐?恶意全释放,也不过如此嘛!” 刘景浊啐了一口血,骂道:“你大爷的!” 姬闻鲸一笑,“我真没大爷。我还告诉你,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十万大山,这个东西你认识吧?” 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一支簪花,随手抛向刘景浊。 “小酸诗写得真不错,哄姑娘是一把好手,放狠话也是,打架差点儿。” 刘景浊瞬间眯起眼,握紧簪花,硬撑着起身,冷声道:“有她在,你伤不了龙丘棠溪的。” 但姬闻鲸只是淡淡然一句:“你是主人,但龙丘棠溪不是吧?你还指望那些远古余孽有人性?我也没怎么伤她,就是打落一重境界,大致半死不活而已,现在应该是快醒了。” 看客之中,龙丘晾摇头一笑,轻声道:“姬闻鲸啊!不光想杀人,还想摧毁那小子的道心,赢得干干脆脆。” 龙丘白雨皱眉问道:“他真打伤了大小姐?”.m 龙丘晾淡淡然一句:“他敢!” 但刘景浊信了,故而面色阴沉至极。 姬闻鲸抬头看了一眼天幕,笑道:“有这手段不早用?贱骨头!” 天幕之上,白云变作阴云,其中雷霆阵阵,道门所谓五雷正法,与此雷霆相较,简直没有可比之性。 姬闻鲸又低头看向地面,你小子是要融了我轩辕城吗? 地面是混沌烈焰,就好像要焚烧一切存世之物。 姬闻鲸终于是挥手祭出护城大阵,免得轩辕城遭受无妄之灾。 观战之人无不感叹,闻鲸老贼不着急出手,根本不着急,这就是底气啊! 废墟之中,一道八百丈法相凭空出现。 法相浑浊,气息驳杂,但在一众合道修士眼中,这简直是道法。 姬闻鲸笑盈盈看向那道法相,问道:“哪里学来的这手段?借雷火大阵燃烧寿元,强行拔高境界,你就不怕死?”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我又用不了那么多寿元,留着作甚?” 以千年寿元换半个时辰暂居合道,很划得来了,物尽其用嘛! 此时刘景浊一身气息,再次攀升到了巅峰。 人间最高处,玄岩叹息道:“你教的?” 乔峥笠摇了摇头,“我哪里会这种法子,他自个儿琢磨的吧。” 少活一千年,换半个时辰境界达到九洲巅峰,这……好像还是划不来。 不过转念一想,留着确实没用。 玄岩缓缓起身,冲着身后十二楼喊道:“诸位,稳固天穹吧。” 地面火焰很快烧至百丈之高,天幕雷狱已经笼罩轩辕城方圆千里,看客们自然退了出去。 也就城中还算安静,至少大阵能够抵挡。 天地之中,一道泼墨法相,一道浑浊法相,都有几千丈之高。 姬闻鲸哈哈一笑,还算不错,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畅快了。 火海之中忽的遍生青莲,刘景浊率先提剑上前,棍剑相碰,虚空之中顿时不断有裂缝出现,人间最高处的十二人满脸无奈,只得出手修补。 刘景浊每受一击,火海之中便有青莲被焚烧。 反观姬闻鲸,倒是没有那么花哨,只是出棍而已。 看起来,此时此刻,两人势均力敌。 刘景浊法相忽然闭眼,家传剑诀,其实一直没有冲破最后一道关隘,现在,剑气直上泥丸宫,三关已破。 他忽然暴退数百里,单手划出一剑,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姬闻鲸终于是面色一沉,手持短棍,全力朝前劈去。 但棍子好似被什么肉眼难以发现的东西抵挡,直到碰撞声音传来,他这才眯眼道:“险些忘了你小子三道分身皆同境了,怪不得一股脑儿烧了千年寿元,还有一道分身呢?” 第775章 三花之上又半步 中土太华山,从前西岳,如今的一洲中岳,不知为何有了许多古怪动静,就连中岳山君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忽然发现,权忠留在太华山的武道真意与气运,有些想要冲破天穹的模样。 其实他也只是人在局中,并不知道他这中岳动静之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今日刘小北闲来无事,便带着佟泠在潼谷关练剑,河水对岸就是风陵渡口,佟泠就站在河面,被刘小北以剑气压制,就这样稳稳当当站在河面都很难。 原本刘小北还一脸戏谑,结果太华山动静一出,她马上就站了起来,笑盈盈看向了太华。 他呢喃道:“傻小子,这是权忠留给你的,为什么不要?这也是赵炀留给你的,拿去啊!” 佟泠瞬身上岸,皱眉问道:“怎么啦?” 刘小北笑盈盈说道:“大概就是刘景浊逼的姬闻鲸不得不破境开天门,然后,姬闻鲸一锤就给刘景浊差点儿砸死了。” 佟泠面色一白,“他真的能到这份儿上?” 刘小北摇了摇头,如实说道:“上次我去青椋山时,他找我要了一道秘法,燃烧寿元短暂换取修为。这动静,他最起码把上千年的寿元烧了。” 这姬闻鲸,不愧是八千年来最惊艳的又三人之一,不到四百之龄,却以双魂开天门,这样的人要是放在八千年前,又是板上钉钉的一尊凌霄境。 佟泠问了句:“刘景浊……要输?” 刘小北摇头道:“看他怎么想了。” 一场不到两个时辰的打斗,将轩辕城北边城墙摧毁殆尽。 此时,天空中缓缓下起了雨,是秋雨。 中土太华山的武道真意几乎要凝为实质,但依旧悬在中土上空,但凡有点儿修为在身的炼气士,都瞧得见那骇人气旋。 在场众人都看得出,那道真意几乎是上赶着要来,只要他刘景浊点点头,这场架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当真不好说。 九洲八千年里,拢共只有两尊真武境,前者是人间舟子,后者边上景炀王朝前任首席供奉了。 只要刘景浊接纳这道真意,必然会三花聚顶。 渡船之上,袁盼儿没忍住大骂,她很少骂脏话的:“刘景浊,你他娘的忘了你怎么跟我说的?换成是你就不一样了?” 景欢摇头道:“他不是不愿,是已经被打昏了过去,就看一身拳意,能不能代替他点头了。” 姬闻鲸神色淡然,一脚踢开独木舟,抓住刘景浊腰带,一步一步往城里去。 走了几步,姬闻鲸冷冷一句:“今日谁敢为他出头,姬某人便视作谁要与轩辕城开战。只要站出来,不管是谁,我必杀之,玉京天的道士也不例外。” 我今日杀定他了,大不了做个不肖子,取回东海魂魄,冲破十二楼,杀出九洲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只有出气而无进气的青年人,冷声道:“我四百年辛苦修炼,是你损耗千年寿元就能比拟的?想得真美啊!” 轩辕城里,姬秊骂声不断,可他就是没法儿冲破大阵,也只能干着急。 龙丘白雨急忙回头,焦急道:“家主,你……” 龙丘晾却摇头道:“不着急。” 果不其然,龙丘晾话音刚落,有剑光已经到了姬闻鲸身后。 曹风微笑道:“青椋山人在这里,杀我山主,不得先杀了我们?” 姬闻鲸扭转回头,咧嘴一笑:“好啊!那就杀守门人,再杀江湖人,还有你这个曹国首任国主?” 左春树拔剑出鞘,已经与张五味曹风并肩站立。 “我想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霍犬年瞬身而来,破口大骂:“狗东西,把人给我放下!” 有人笑道:“你以为我们这么多人,来看他笑话的吗?” 杜神擦了擦额头汗水,沉声道:“那我就再托大一次,指挥诸位在归墟之外,冲杀一场?” 乌泱泱一片人,一眼望不到头儿,个个取出令牌悬在腰间。 都是两枚,一枚上刻风平浪静。另一枚,通体漆黑。 娘了个蛋的,老子把脑袋拴在裤腰带十数年,怕你姬闻鲸吓唬?与轩辕城开战怎么啦?老子还与整座八荒开战了!我尿了吗? 有这本事不去归墟,离得很远吗?狗日的! 堂堂姬氏家主,有生以来头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四个字,失道寡助。 得道的是手里这小子,失道的是我姬闻鲸。 问道宫主、景欢,以及与刘景浊并不怎么对付的叠虹山主,还有绿坞湖蒲慎。 总而言之,只要能来的戍边人,今日都到了。 拒妖岛渡船终于落地,七姓家主,未来家主,以及一众岁数不大的登楼修士,个个站在最前面。 秦翻雪双手拢袖,笑问道:“还是松开吧,十万人打得退八荒妖族,这四万人一样拿得下你姬氏家主。” 姬闻鲸脸色终于是难看了起来,不是因为这些人不好对付,而是因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帮他? 而此时,废墟之中,忽然有鼓声传来。 他猛地低头,哪里是鼓声,分明是手里半死不活的家伙心跳声音。 张五味眉头一皱,满脸诧异:“这是……” 身边曹风咧嘴一笑,这场面我见过啊! 青椋山上,顾衣珏也笑了起来。 这是十万大山那些个前辈,刘景浊亲手埋葬的前辈们! 姬闻鲸缓缓转过头,他也一样,很难不露出诧异神色。 因为废墟之中,是无数虚影,每一道虚影都有着堪比开天门的威压。壹趣妏敩 而手中刘景浊,心跳声音还没有停止。 刘景浊的心神,此时又在一片漆黑之中,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是瞧见了星星亮光。 走近一看,最爱哭的刘景浊便回来了。 因为亮光之下站着两道身影,是赵炀,还有方葱。 还是当年的模样,根本没有变化,老爹也是年轻时的模样,腰杆儿挺得倍儿直。 方葱没好气道:“几十岁的人了,哭什么?” 赵炀打趣道:“咱们这儿子最爱哭了,委屈了也哭,疼了也哭,累了也哭。直到一趟军中折返,好像才慢慢不太容易哭了。” 但方葱可没这么和颜悦色,只是板着脸问道:“权忠专门留给你的,为什么不要?” 刘景浊赶忙擦了擦眼泪,摇头道:“不是不要,我知道娘给景炀留了一样能震慑天下的东西,我……” 方葱骂道:“你缺心眼儿啊?我能留这个?” 刘景浊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踹了一脚。 “滚出去,给我弄死姬闻鲸,弄不死也弄废了,把我师娘带走。” 辈分有点儿乱,但只能各论各了。 刘景浊苦涩一笑,“真打不过,我都三合道巅峰都打不过,即便三花聚顶,一样没用。” 本以为又会挨骂,结果方葱忽然言语温和了起来。 “景浊,不为别人,就为自己打一场,别去管是输是赢,只用心出拳出剑就好了。” 不为别人,为自己打一场? 思量之时,昏暗天地之中,鼓声大作,天边好似有太阳攀升,是为驱赶黑暗。 是啊!日照万物,但他不一定就是为万物而生,有可能只是为了驱赶黑暗而已。 恍惚之间,刘景浊已在太华山巅。 他微笑看向那团武道真意,问道:“我不嫌弃你了,拿得住就是我的!” 刘景浊分明听到那团真意答复:“那我也不嫌弃你了。” 而此时,废墟之上,姬闻鲸重新回过头,面无表情。 他呢喃道:“是生是死,不该让别人做决定的。既然醒不来,那就去死吧。” 曹风四把飞剑齐出,破口大骂:“小贼你敢!” 但姬闻鲸的手掌,已经按在刘景浊头颅。 龙丘晾自始至终也没动弹一下,不知多少人已经冲了过去,但忽然间,被什么无形存在拦了下来。 包括曹风的四把飞剑。 再一回神,众人已经被挪出去了数百里,那些虚影也已经消失不见。 姬闻鲸并未理会那些动静,手掌已经穿过了刘景浊头颅。 但,只是穿过了。 姬闻鲸一皱眉,手中爬虫已然消失不见。 他刚想回头,一拳自左侧而来,结结实实砸在他脸上,护城大阵轰然破碎。 一片废墟之中,刘景浊白衣染血,佝偻着身子,双臂自然下垂。 但此时刘景浊附近几十里犹如火炉,炙热难耐。 雷霆与火焰完美融合,好似剑意也夹杂其中,一锅大杂烩,成了并不太澄清的……真意,不像是武道真意,不全是武道真意。 姬闻鲸叹息一声:“还就死不了了是吗?” 但刘景浊并无答话,甚至都没睁开眼睛。 姬闻鲸抄起短棍,一步迈出,周遭虚空都有些扭曲,就是一念之间,短棍已经迎着刘景浊头颅劈下。壹趣妏敩 可此时,光阴好像被放慢了,分明棍子落下速度极快,但还是被刘景浊慢悠悠侧身躲开了。 不是光阴变慢,是他变快了。 又是一棍挥舞出去,但面前佝偻青年一个错身,以肩头抵近姬闻鲸,顺势摆臂肘击,一声破天巨响,姬闻鲸便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被砸飞了出去。 可刘景浊好像都站不稳,摇摇晃晃往前,一步数百里。 只几个呼吸,两人已经从轩辕城到了东海。 左春树嘴角抽搐,问道:“真三花聚顶了?” 沈白鱼苦涩一笑,摇头道:“恐怕不止,应该已经半步真武了。” 龙丘晾拍了拍龙丘白雨,轻声道:“好了,我得去中土东海了。” 他死不了,赢定了。 只不过,借来的修为境界,不是自己修炼所得,这场架后的反噬也够他受的了。 估计最少又得养个两三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75章 三花之上又半步免费阅读。 第777章 落幕之后 人皇印说碎就碎,没有半点儿征兆。 谁都知道,有那枚印章在身,刘景浊就能凌驾于人族之上,各大王朝都要怵他几分。 但这种东西,他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还是姚放牛率先走了过去,弯腰背起刘景浊,骂骂咧咧道:“见你这么玩儿命,是挺高兴的,但这样容易把自己玩儿死啊!” 曹风传音张五味,说了句:“我得赶快回去玉竹洲,你跟姚宗主先带他回青椋山吧。” 张五味点了点头,说道:“你先走吧。” 刘景浊根本就没让曹风来轩辕城,是他自作主张偷偷来的,再不走,等那家伙睡醒了,就又是一通骂。 但奇怪的是,人皇印已经碎了,但天地之间没有任何异象。 张五味站出来,冲着众人抱拳,高声喊道:“今日在场的道友,日后但凡去到青椋山,张五味扫榻相迎。只不过我们山主需要休息,我得先带他回去。” 霍犬年赶忙说道:“把我捎上啊!” 张五味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多做停留,刚想动身,却听见姬秊说道:“等他醒了告诉他,我过些日子去看他。” 张五味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外公,刘景浊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说话间,张五味抓起姚放牛与霍犬年,瞬身而起。 问剑声势浩大,但张五味知道,刘景浊绝不想赢了之后还声势浩大。 说白了,胜之不武,姬闻鲸还是放水了,毕竟人家少一道分身。 人间最高处,乔峥笠站起身,叹道:“这一架又打得肉身四面漏风了,就看他能不能守住三花聚顶的武道修为了,半步真武想都不要想。倒是炼气士境界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是献祭寿元,暂时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玄岩问道:“要带他去玉竹洲吗?我觉得还是先放他回青椋山比较好。” 乔峥笠却说道:“山水桥在姜柚身上,姜柚大概半月之后才能到玉竹洲。没有剑,他又开不了门。” 玄岩这才点头,“也是。” 两人互相行礼作别,根本都没提起人皇印。 就像姬秊说的,一枚闲章而已,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但这一架过后,他刘景浊再与刘顾舟当年一样行走九洲,会方便很多的。 起码没什么不长眼的敢于让他吃闭门羹了。 于海上拦下张五味几人,乔峥笠冲着姚放牛说道:“用符箓替身,假装带他回青椋山吧,真身我带去玉竹洲。” 姚放牛皱眉道:“不应该让他去养着吗?” 乔峥笠摇头道:“他说的,要是最后站不住,就让我带着他去玉竹洲。” 某些人看似毫无准备,其实早就做好了拼命准备,但最后半步真武,估计他自己也没有料到。 姚放牛沉思片刻,开口道:“带我一块儿去吧,张老弟,帮我带话给徐瑶,让她一定走一趟松落山。” 张五味点头道:“我可以跟着徐姑娘一块儿去。” 结果姚放牛皱眉道:“要喊姚夫人,不是姑娘了!” 张五味简直无言以对。 乔峥笠摇头一笑,“你对这小子,还真是够朋友。” 姚放牛淡淡然道:“我也就是没他这么多的事情,否则他一样会上赶着帮忙。” 也是,让破烂山宗主忙不过来的事情,少之又少。 十件事情有九件都可以用钱砸过去,剩下一件事,那就打嘛! 论速度,曹风够快了,但还是赶不上栖客山山长。 只一刻而已,一行四人已经到了西花王朝京城。 曹风得继续去喝花酒听曲儿,乔峥笠帮到这里就不能再帮了,毕竟是借了九洲天穹的力。 于是就只是姚放牛,背着刘景浊往姜家院子走去。 一路上都有人,不好骂,此时可以开骂了。 “死心眼儿,就知道把自己往死里整,早点儿拿起那团武道真意,不就不用损耗寿元了吗?” 娘的越想越气! 是不是当年在人间最高处,也被人打成了这副模样? 走到姜府门口,姚放牛抬手敲门,喊道:“赶紧开门!” 白寒赶忙跑来,开门之后,便瞧见姚放牛背着刘景浊,被背着的家伙,奄奄一息。 “他……输了吗?” 姚放牛迈步进门,说道:“赢了。” 白寒皱着脸,“赢了怎么还……” 姚放牛淡淡然一句:“你第一天认识他啊?”m..m 姑娘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眼看着杨念筝跟姜戈又要一通问,姚放牛赶忙说道:“别,别着急心疼啊!先找个地方给他洗洗,估计衣裳下面都是血。” 足足过去小半个时辰,刘景浊这才安安静静躺在了床上。 姚放牛的家底儿多厚?随手取出来的就是仙丹,喂他吃下,又将酒葫芦与独木舟放在一旁,这才扭头出来。 虽然有些磕碜,但……真他娘的解气啊! 当年归墟战场上的刘见秋,不就是今日模样? 可惜陈前辈没看见。 此时杨念筝才终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姚放牛翘着二郎腿坐下,淡淡然道:“损耗千年寿元没打过,又武道三花聚顶,踏足半步真武,然后打赢了。好在是只是肉身受损严重,躺上几天估计就醒了。” 杨念筝却摇头道:“我知道会赢的,肯定能赢,但为什么要着急来玉竹洲啊?” 姚放牛撇嘴道:“鬼晓得。” 但姚放牛估计,这家伙醒了之后,最先去的肯定不是簪雪城,而是西边的即饮宗。 随你吧,我反正舍命陪君子。 倒是直到今日,天下人才真正知道那三个一人可压半座天下的天之骄子,分量究竟有多重! 姬闻鲸都如此,那龙丘晾与陆青城,能差? 此时屋中,满头白发的姜戈坐在床边,叹息不止。 十几年不见,本事涨了好多,但怎么就不晓得惜命呢? 那可是千年寿元啊!说不要就不要了? 而姚放牛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刘景浊留着寿元也是浪费,又用不着。 他唯独疑惑,人皇印既然碎了,怎么那家伙依旧一身人间气运,没有半点流散? 此时,乔峥笠也已经回了栖客山。 回到书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栖客山名义将最后一册拒妖传的模本刊发出去。 不过三天而已,九洲各大王朝几乎同时印发最后一册拒妖传,刘景浊问剑轩辕城的消息,很快就被压下,而鱼雁楼根本也没有大肆宣发轩辕城之战的结局,故而轩辕城姬闻鲸败了的消息,并无多少人知道。 那群戍边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九月初七,有一道剑光直直落在青椋山,并没事先报备,但玄岩这次没拦着疯丫头。 桂祘落在青椋山,骂骂咧咧:“浑小子!师娘活着你不告诉我,非得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的,要是我去,斩他两魂玩儿似的!” 以她的境界,只巡视一周,便抬头看向了山巅八角亭。 她又没忍住破口大骂:“瞎了吗?这不就是入口?” 张五味都没来得及拦截,桂祘已经钻入八角亭中,一剑开门,哪里需要什么钥匙。 张五味与顾衣珏对视一眼,也唯有苦笑了。 “我们都是瞎子啊!” 一处酒香四溢的山巅,女子蹲在屋檐下,还在想着儿子到底赢了还是赢了?..m 结果此时,天幕一声巨响,随后一道剑光落地。 桂祘嘴咧得跟什么似的,嚎啕大哭:“怎么不告诉我啊?我要是知道,早就把师娘找出来了。” 姬荞单手托腮,笑道:“小蒜苗长大了哎?可是咱们哭起来,能不能稍微好看点?” 桂祘抹着眼泪,扑进姬荞怀里,哽咽不止,话都说不清。 “对……对不起,我没赶上……没赶上救大师姐。” 姬荞伸手按住桂祘脑袋,轻声道:“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小葱花没了,不是还有小粽子跟小蒜苗吗?你们好好活着就很好了,你师父要是看得见,也会很高兴。” 姬荞喜欢把方葱叫小葱花,把高端阳叫做小粽子,把桂祘叫做小蒜苗。还有许经由,其实也有个小名,小酱油。 那位龙师姗姗来迟,落在风泉镇,却没敢登山。 不是怕刘景浊说过的那句话,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姬荞。 姬荞拍了拍桂祘,轻声道:“别哭了,弄我一身鼻涕,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我儿子赢了没有?他人呢?” 桂祘擦了擦眼泪,也擦了擦鼻涕,哽咽道:“赢了,最后一招特帅,也不晓得哪儿学的。但人在哪里我是真不知道,山上只是一道替身。小师弟不想被人发现的话,别人很难找到他的。” 姬荞笑意不止,“赢了就行,走吧,带我出去透透气。” 走出八角亭,结果先瞧见了邝乐跟路阖。 姬荞板着脸说道:“滚滚滚,死一边去,别碍眼啊!” 路阖咧嘴一笑,赶忙闪开。 哎,就是这个味儿,阁主说话就这样。 此时有人着急忙慌跑来,老远便喊道:“荞姨!” 姬荞转过头,眨了眨眼,诧异道:“咦?小潭涂吗?怎么不见长大哎?” 好像姬荞很喜欢在人的名字前面加一个小字。 她往山下看了一眼,笑道:“小酱油也来了?怎么不上山?” 风泉镇里,中年人猛转过头,背对着青椋山,掩面痛哭。 “我没保护好大师姐。” 「明天要赶去开会,估计更新会很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77章 落幕之后免费阅读。 第778章 有些利己不是自私 花了一枚泉儿买到的拒妖传,姚放牛一开始就翻到了最后几页,瞧见了那“功德簿”才露出个满意笑容,将书丢给了白寒。 我破烂山虽然出人不多,也就一个登楼境界的东门笑酒,还有个后来破境登楼的董寿春。但我破烂山出钱多啊!拒妖岛上看的见的东西,一般是我的钱弄得。壹趣妏敩 姚放牛随手一丢,可把白寒吓了一大跳。 她小心翼翼接住拒妖传,还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摔坏了。 白寒嘟囔一句:“一枚泉儿买的,你钱多烫手?” 姚放牛淡然道:“懒得排队,再说破烂山有灵玉矿你不知道?” 白寒哑口无言,他家里有矿,我还能怎么说? 姜家老大跟老二的孩子都出去游历了,姜戈独居已经大半年,现在也就是杨念筝跟白寒,还有刚来没几天的姚放牛。 当然了,还有一个躺在床上的刘景浊。 白寒正翻着书,一样,前面的根本不看,可翻到后面时,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上面写着,神弦宗柳南玻替人皇拦下一击,壮烈赴死。壹趣妏敩 害怕被人瞧见,姑娘又转过头。可又怕泪水打湿这本自己还买不起的拒妖岛,于是将书往前推了推。 姚放牛又不是瞎子,可劝人的话,他真不太会说,只好说道:“破烂山历代宗主有一半都死在归墟战场,我师父在拒妖岛受了重伤,回乡之后没撑过去,也死了。神弦宗的祖师婆婆一样战死在归墟,她是死的最早且境界最高的戍边人之一。刘景浊一样,重伤数次,差点儿就死了。” 白寒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我不怪他,当年在白岩城碰见他,是他带我去的并灵山,我知道他的为人。” 是啊,刘景浊认识白寒,早过认识李湖生的。 姚放牛点头道:“自己心里有杆秤就行。” 白寒翻到前面,又看李湖生上拒妖岛,数次下场杀妖,战功如何,看的入神,眼泪便也不受控制了。 有人在屋中换上一身苍青长衫,提着酒葫芦走了出来。 姚放牛回头看了一眼,白寒根本就没发现。 刘景浊面色惨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痛的,但他反倒觉得痛的舒服。 他走到白寒身后,伸手按住姑娘脑袋,轻声道:“去青椋山的路总不陌生吧?神弦宗是你的家,青椋山也是。” 姚放牛嘟囔道:“招小姑娘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最容易被你这模样骗,怪不得都说你刘景浊喜欢少女呢。 白寒赶忙擦了擦眼泪,说道:“杨姐姐很早就给我安排了一处宅子,就在迟暮峰下,我的宅子。”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再等几天,估计陶檀儿快到了。” 白寒点了点头,说道:“好像小豆子跟姜柚赶在十月也能到。” 刘景浊点了点头,传音与杨念筝打了一声招呼,随后看向姚放牛,说道:“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姚放牛淡淡然一句:“我已经准备好了做太上宗主。” 刘景在摇头一笑,“行吧,等我缓几天再走。” 两人根本无需过多言语,说走的一声,姚放牛自然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灌下一口酒,刘景浊又啐了一口血痰,轻声道:“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的反噬,只是很疼。当然了,从真武境的门槛儿上退了回来,只是三花聚顶。炼气士修为倒是未曾跌境。” 姚放牛问了句:“能有多疼?” 刘景浊想了想,说道:“连我都觉得疼。” 姚放牛嘴角抽搐,没好气道:“你自己作的。” 某个家伙最不怕疼,一直都喜欢自虐。当他喊疼的时候,那究竟多疼就想象不到了。 刘景浊全靠酒水压着,否则他可能整个人都会颤抖起来。 那种疼,是发自灵魂的痛楚,根本没法儿言明。 刘景浊说道:“栖客山那边我打好了招呼,等拾冬长大些了可以送去栖客山,孙犁会把她收为亲传的。” 姚放牛摇头道:“我是这么想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也许孩子生下来,红酥就变了,会舍不得。” 刘景浊也只能点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总是陈黄庭对不住人家红酥的。 说着,刘景浊冲着白寒说道:“会做饭吗?帮我下碗面吃呗?” 白寒收起书,说她去找杨姐姐。 倒不是不会,孤苦伶仃一个人好多年,又怎么可能不会弄吃的?白寒就是觉得杨姐姐的饭一个更好吃些。 等白寒走后,刘景浊又灌下一口酒,声音略微发颤:“找点儿药,遭不住了。” 姚放牛赶忙取出一枚药丸子,皱眉道:“我他娘的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吃下药丸,刘景浊扭头看了一眼,迈步直往后院走去。 姚放牛也不知道这家伙要干什么,只能跟着。 果然,姜戈在后院儿小菜园里挥舞着锄头,看菜园模样,这些年被打理得极好。 他缓缓走了过去,实在是站不住了,便坐在椅子上,问道:“姜老伯,姜嫣跟姜玄呢?” 姜戈像是被吓到一样,猛地回头,然后便是一脸诧异:“已经醒了?伤怎么样?” 刘景浊盯着姜戈,又问了一句:“老伯,那两个孩子呢?” 几个哈哈一笑,说道:“还是炼气士好,跟你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这都二十年了,还是这样,不见老啊?” 姚放牛终于是听出了点儿不对劲。 果然,刘景浊硬撑着站起来,但双腿抖个没完没了的。 “谁抓走的?皇帝?还是簪雪城?” 老人权当没听见,只是一脸心疼,问道:“岁数也不小了,要学着保护自己了。” 刘景浊腿一软,一屁股坐了回去,说道:“你这药也没用啊!” 姚放牛皱眉道:“那他娘的是仙丹!” 实在是太疼了,刘景浊控制不住的手臂颤抖了起来,就举起酒葫芦而已,看着极其费力。 但他还是灌下一口酒,沉声道:“姜老伯,你得答我话,我就是来了结这桩事的,你不说的话,我干什么就都得很谨慎。” 姚放牛板着脸说道:“你这老家伙没点儿眼力见呢?我堂堂破烂山宗主在这儿,他是名震天下的青椋山山主,我们两个掌门人在这儿,什么事情摆不平?” 但姜戈只是抱着锄头,苦笑不已。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沉声道:“曹风,你来说。” 第799章 一座小南峰 有位剑客,原本应该在济水找寻什么,可找着找着,居然到了渐江源头附近的一座山峰。 听到山名之时,他就传信百节,等了小半月才见那家伙来。 落地之后,百节就有些疑惑了,这地方自个儿来过啊! 于是他挠着头,问道:“你要去小南峰?再往西点儿,有个叫做昭山的地方,是现在的青泥河龙神杨宝芯的故乡。” 二十年前带着那个矫情到死的窦小姐,就曾经来过这儿。 顾衣珏则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确实是叫做小南峰?” 百节点了点头:“确实啊!当年小南峰上有个金丹白额虎,被殿下打杀了。昭山那座山神庙,还有个叫做瓶儿的艳鬼,也被殿下打杀了。” 说到此处,百节便又想起来那条渐江的水神。 “如今富春与钱塘二江的周老爷,曾是此地龙神。对了,殿下还在小南峰无缘无故受伤,弄得一脸血。” 顾衣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记得山主留下的随笔,写着当年是想去谢罗山来着,最终没去?也没入蜀是吧?”m..m 百节干笑一声,说道:“蜀地有个胡潇潇,他不敢去。你以为后来遇见百越那个胡潇潇,殿下为什么愿意多帮忙多说话呢?不就是因为同名同姓。” 顾衣珏只是说道:“济水龙神没问题,我从太乙池出发,来回走了一趟济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后来听到杨掌柜不回来了,丢了七窍玲珑心,忽然就想到了杨宝芯,就来了这里。结果到了,才发现这儿居然有山名为小南峰。” 百节无奈道:“我的顾大剑仙哦,是杨宝芯,不是杨保心。再说了,小南峰哪儿不对了?” 一个山名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天底下叫西山南山的小山峰,多了去了。 但顾衣珏慢悠悠一句:“十万大山中心处,以那深渊为界限,往西有座小西峰,东北都有小东峰与小北峰,独独没有小南峰。而往南略偏东,直直出去,就是百越联盟所在之地,再往南是骆越等部族。” 顿了顿,顾衣珏沉声道:“最重要的是,袁公说他曾在小南峰,随九天玄女学剑。现如今还有一个就在眼皮子底下的青泥河龙神,就在小南峰毗邻的昭山。山主还在这里,斩杀过一妖一鬼。” 全是跟刘景浊养成的坏毛病,细小如发的事情,牵连在一起,就是一张模糊画面了。 但在顾衣珏看来,更像是一张网。 走了没多久,两人都在昭山那座山神庙了,小土丘一侧是麦田,这个时节,刚好是播种时节。青椋山附近比这里冷,仲秋前后就要播种。 只见田里有人高举鞭子,使劲儿一抽,同时喊一声“呔”,耕牛便会发出低沉吼声,朝前几步。 田地尽头是个荒废小院,里头曾经住着一位老妇人。那位窦大小姐,是自在那处院子起,才真正有了些改变的。 顾衣珏想了想,沉声道:“这地方,还是得山主来一次故地重游,我要再从头到尾走一趟济水。” 百节笑了笑,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言语蹦了出来。 “何不去顾氏旧地瞧上一瞧?又或是你年少之时,最喜欢去的地方,与青鱼初遇之地?” 顾衣珏猛的转头,一把抓住百节,眯眼问道:“你的魂魄齐了,山主付出了什么代价?他为什么不说,你在浮屠洲的几十年,都查了什么?瞒我作甚?难道我顾衣珏会吃里扒外吗?” 很早顾衣珏就知道,或许知道的要比刘景浊更早。留在青椋山无所事事的,只是百节三魂之一,剩余两道魂魄,被以某种秘法分开,一道在长安,一道在浮屠洲。 但几年前,这家伙忽然三魂归位了。 百节无奈至极,苦笑道:“殿下在归墟海底,得到当年某位大帝丢弃的琴与瑟,作为交换,让我魂魄归位,也让苏崮以及欧钰身上的某些禁制消散。” 顾衣珏气不打一处来,“这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他忽然一怔,松开了百节。 “高尚,你在浮屠洲查的,是关于她的事情吧?” 百节整了整衣裳,一屁股蹲在田垄上,轻声道:“你觉得自己天赋好过吗?” 顾衣珏摇头不止,“我就是因为天赋不佳,才不受族人待见的。” 百节又问:“那你觉得你够努力?还是说炼气士努力了,真有用?” 顾衣珏气极,“你他娘的直说!” 百节便指了指顾衣珏的佩剑,没好气道:“佩剑起名伏休,伏休二字,最早是说三伏各休沐一日,后来才有了个禁渔说法儿的。你得了一把仙剑,你觉得是你福缘深厚吗?” 顾衣珏一下子愣住,仔细回想了一番,出十万大山前,自己运气就没好过。 儿时不受待见,修行之路,真是个好不容易。后来遇见青鱼,好了些,却没好到哪里去。一直到百多年前,还被扣上弑兄淫嫂勾结妖族的屎盆子。运气就没好过,谈个屁的福缘?那玩意儿自个儿就没见过。 于是百节接着说道:“那有没有可能,济水河畔忽然扶摇直上的笨鸟,与那条被带去浮屠洲修行的青鱼,本就是一场生意呢?包括现如今名声极大的顾剑仙,位在鱼雁楼北楼之主的,乔青鱼?” 顾衣珏呢喃一句:“山主是让我,自己去找那个因?” 百节没好气道:“不追本溯源,你连来路都不清楚,怎么合道?赶紧回你的济水,这地方的确蹊跷,我得待些日子,好好过一遍。” 顾衣珏扭头儿就要走,百节气不过,起身照着顾大剑仙屁股就是一脚。..m “有本事给老子砍了,我啥本事都没有,就一样儿,脚多!” 顾衣珏一个踉跄,停住了,但没回头。 “所以这么些年,除了山主,你跟路阖跑的最多,辛苦了。” 一个姓路,一个脚多嘛! 百节还是没忍住,传音一句:“别担心北楼主,只要她们不傻乎乎的跟杨姑娘一样,就绝不会有事。我这么些年不是白跑的,殿下那股子护犊子的劲儿,会让你糟心?” 顾衣珏笑道:“我从来都相信他,几乎是盲从了。” 说完便化作剑光北上了。 百节扭头看了看那座山神庙,嘟囔道:“怕不是得去一趟燕巢宫吧?喊上张五味跟阿达?呃……算了吧。” 他们俩出去一趟,南海少了一座岛哎! 记得殿下说过,籴粜门那帮人,境界当然不低,但论战力,肯定不算拔尖儿。要不然当年就不会用计策使得艾禾兵解,想夺取七窍玲珑心,用的了那么费劲? 百节取出一壶酒,是自个儿名字命名的,高尚酒。 他嘀咕道:“我上哪儿去查三千年前中了瘴毒,百余年前还曾伤了心脏的人去嘛?” 巅峰之人,抛开白鹿城与轩辕城,还有谁嘛?但那俩人,吃饱了撑的才干这种事情,人家想要,用得着算计? 忽然就有点想念莫老弟了,仗打完了,不回洗笔湖写书?回高阳城抱老婆了是不? ……………… 一行两人返回绿湖山,青年提着刀子青年人边走边骂娘。 “狗日的,再慢几步,老子捶死他!” 别院中,曹庋与华扬静坐,劳荨也在,但面色铁青。 进门了刘景浊还在骂:“狗日的牧沉桥,不就是三千年前最早的戍边吗?不就是关门一战打死了几头合道吗?不就是板上钉钉的开天门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龙丘家的人也敢截?大爷他姥姥的!” 曹庋心中一笑,独孤紫池的声音也传到了耳中:“这是给劳荨提醒啊!人家老牧……沉桥,是合道巅峰剑仙,还是最早与最晚都在的戍边人。我估计这位劳湖主,此时是又气,又没法子。” 龙丘阳厉则是淡淡然一句:“境界太高,打不过的追不上。我已经上报白鹿城,看二小姐回信怎么说了。但我估计,白鹿城是不会因为一个小丫头,去得罪一个杀力无边的剑仙的。” 劳荨脸上变颜变色,却又无可奈何。 她也只能挤出个笑脸,看向华扬,笑着叹息:“看来你是没这个机缘了,也让你丢脸了,抱歉啊孩子。” 华扬赶忙起身,抱拳道:“湖主哪里话,我与凌儿姑娘有缘无分罢了。” 劳荨这才转身,歉意道:“也害龙丘家丢了面子,都怪我老婆子,二位一定小住几日,让我聊表歉意。” 龙丘阳厉点了点头,说道:“二小姐回信前,我与赤亭先生走不了的,只能叨扰。” 劳荨分明知道,面前提着刀,骂人不止的家伙,本就是帮凶! 可谁叫人家是龙丘家的人呢? 走之前,她看了一眼华扬,又说了句:“真不是我说话不算数,我也想帮你的,可惜,终究是你与左丘凌有缘无分。” 华扬笑道:“我,明白。” 三个字,说的轻描淡写,但眼神中那一抹阴狠,刘景浊是看在眼里的。 刘景浊拍了拍龙丘阳厉,笑道:“走走走,回去喝酒了。” 曹庋刚要开口,独孤紫池冷冷一句:“你闭嘴,闹不清状况,他华扬没长嘴吗?” 连救命都要别人帮忙喊,你说不了话吗?那你干脆去死算了。 「下一章会很晚」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799章 一座小南峰免费阅读。 第800章 帮与不帮(上) 独孤紫池话一出口,曹庋已经懂了,所以硬生生压下嘴边言语,眼瞅着刘景浊与龙丘阳厉离去。 他缓缓转身,看了一眼华扬,只是轻轻一句:“觉得丢脸了?” 华扬微微一笑,摇头道:“这种事情我从不放在心上的。丢脸?我早就没脸了。” 顿了顿,华扬又问:“赤亭先生是个大人物吧?” 曹庋还真是认真想了想,片刻后才开口:“从前很多人不认可,现在应该没人会觉得他是个小人物了。” 就是名声从来没好过。 华扬点了点头,笑道:“那我知道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曹庋深吸一口气,盯着华扬,问道:“咱们是朋友吗?” 华扬微笑道:“我在这九洲,只有曹庋一个朋友,快回去歇着吧。” 曹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话,扭头儿准备离去。 其实他知道,华扬之所以不出声,无外乎两个原因。 被人威胁与自己的尊严。 但到了九洲,华扬得学会一件事,就是放下自己的尊严。 当然有人可以一辈子不弯腰,前提是得有不用弯腰的本钱。但很明显,我曹庋没有这个本钱,你华扬一样没有。 走出宅子,曹庋有些烦闷,便没着急回去,而是沿着湖边走了走。 他以心声问道:“师父,你对人说过救命吗?求过人吗? 独孤紫池笑着说道:“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说是要饭都不过分,更别说求人了。慢慢的岁数上来了,成了牛哄哄的丹师以后就少了。那时候就都是别人求我,我很少求别人。” 曹庋一笑,“很少,就还是有喽?” 独孤紫池叹息一声:“怎么会没有呢,人皇都得为了缩短战线而冲着最不愿俯首的人叩头,何况是我。” 拒妖传一出,骂姬闻鲸的人那真不是能以万计数的了。 曹庋忽然说道:“我还是得去找一趟刘先生。” 独孤紫池只是说道:“人做了什么决定,就要承担什么后果,你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曹庋只说道:“我想清楚了。” 说完就直奔刘景浊住处,不出一刻光景,已经推开了门。 刘景浊就在院中,与龙丘阳厉对坐饮酒,两人有说有笑的,似乎是全然不把先前的事儿放在眼里。 刘景浊冷不丁一转头,一笑,问道:“小柜子来了啊?过来坐。一直没问你,现在能炼什么品秩的丹药了啊?能练出来灵丹了不?” 曹庋边走边答:“只能炼制半步灵丹,境界不够,体内灵气有些无以为继。” 刘景浊笑着点头:“那等你破境凝神,就能炼了。” 曹庋又喊了声先生,刚要开口提起华扬,刘景浊就一摆手,说中土有个烧饼娃,比你大点儿,人家都能炼制下品灵兵了,你可要抓把劲儿。 几次三番想要提起华扬,可是根本没机会,次次话到嘴边都会被刘景浊以各种各样的古怪话题撤去一边。 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愣是没能说出来。 到这会了,他哪里还不知道,刘景浊是铁了心的不会主动出手了。 第801 帮与不帮(中) 有人深夜造访,牧沉桥便化虚藏去了一边。 刘景浊回了一声进,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老妇人拄着拐杖,踉踉跄跄走了进来。 进门瞬间,一道屏障已然隔绝此地。 刘景浊冷眼看向妇人,淡然道:“干嘛来了?” 见刘景浊已然布设隔绝阵法,宁杞赶忙褪去身上老迈皮囊,立马儿变成一位年轻女子。 她面向刘景浊,弯腰拱手,声音略微发颤:“刘先生,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刘景浊笑了笑,面带疑惑,“哦?什么事?” 宁杞颤颤巍巍递上一枚镜花石,压低了嗓音:“止水塔卖给了公羊宝文,作为绿湖山的湖主,劳荨得到了一份足以跻身登楼的机缘。这镜花石里,是劳荨破境时的画面。”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问道:“华扬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宁杞又说道:“她没告诉我们华扬的来历,只说是出自一处无主洞天,属于那地方第一个炼气士。但,据我所查,应该是劳荨手里拿着华扬的什么把柄,让华扬这个未来成就会极高的人,与绿湖山绑在一块儿。”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疑惑道:“劳荨不知道你是籴粜门人?那你是怎么说服她将灵星卖给公羊宝文,又将止水塔最后的买家,从楚剑云换成了公羊宝文的?” 宁杞居然微微一笑,轻声道:“无需说服,我们做生意向来公道的,她拿到了不低于预期的回报,自然会满口答应。更何况,卖给公羊宝文这等大修士,能与其扯上关系,偷偷乐着呢。”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儿得意,宁杞赶忙收敛笑容,正色道:“如今被刘山主下了咒,清溪阁这道禁制,我比谁都清楚。所知之事,我已经知无不言,如今只求刘山主饶我不死。” 刘景浊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宁杞又换上那身老迈皮囊,在刘景浊扯掉阵法之后,迈步出了门。 此时此刻,湖面一小舟,劳荨面色极其难看。 “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刘景浊则是抿了一口酒,摇头道:“真无趣。” 龙丘阳厉笑道:“是挺无趣的,不过绕这么个大弯子,把绿湖山这老婆子逼到与籴粜门站在同一战线,还不能让她发现宁杞就是籴粜门人,布局缜密是真没的说。” 牧沉桥走了出来,开口道:“你们真的放心把左丘凌交给我?” 刘景浊呵呵一笑,“你动个坏心眼儿试试?” 牧沉桥讪笑一声:“我倒还没有那般不要脸,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要去一趟浮屠洲,左丘凌要不要带着?” 龙丘阳厉插嘴道:“人家要是真的愿意拜你为师,你还不愿意收啊?” 牧沉桥笑道:“我倒是还真没收过徒弟,试试也好。” 说完之后,牧沉桥再次消失。 刘景浊又灌下一口酒,摇头道:“这乱的。” 一个华扬,要借刘景浊之手脱困。这个自以为很聪明的宁杞,故意让劳荨发现她与自己一行人私下里见面,要逼着劳荨投身籴粜门。曹庋那傻小子,一门心思想帮朋友,奈何由头至尾都是热脸贴着冷屁股。至于那位湖主,所求甚多,但由头至尾都是给人牵着鼻子走的。 关键是,老丈人跟平川还叮嘱了,不能动! 这不是为难人吗? 想到此处,刘景浊赶忙传音:“哎!牧老哥,别着急走啊,待个一两天。” 第802章 帮与不帮(下) 方才景象,与凡人瞧见飞天遁地的炼气士时的心中震惊,没什么区别。 华扬瘫坐在地,汗水已然打湿了衣裳,他很确定,这位赤亭先生的确不需要自己那样东西。 因为,人家用不上。 刘景浊收回心念,摇头问道:“你不是游了几洲之地么?怎么走的?就没遇见个厉害的炼气士?想驱虎吞狼?你就不怕你被我吃了?滚他娘犊子!” 华扬心头一颤,连滚带爬跑出宅子,与曹庋不一样,却又有些相似。 龙丘阳厉走出门,问道:“干耗着啊?这得等到啥时候去?”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答道:“子时之前要是想不清楚,那就按我的法子来,牧剑仙也等不了那么久。” 华扬出门之后,一路小跑回到住处,将门锁死,连同窗户这些,只要透风的地方,都关得严严实实。 然后,年轻人用脑袋,一遍一遍往墙壁撞去。 很快,墙壁上一块儿巴掌大小的地方,已经被血染红了。 算来算去,却是这么一个结果?什么都没得到,谁也护不了! 我以为飞升出来,就能逃离那个吃人的地方,何曾想到,这个地方,比所谓家乡更让人窒息。与其如此,我倒不如就在那里,当个无人可以奈何的仙人! 原来这个天下,到哪里都需要足够的实力才行。 华扬紧握着双手,双目猩红,恨意极重! 先是劳荨那个老太婆,后是左丘凌,现在又是那个赤亭! 怎么人人都要与我作对? 外面忽然轰的一声,华扬一皱眉,刚刚转身,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 站在门口的,是面色极其难看的曹庋。 独孤紫池怎么都拦不住,曹庋非要来。 曹庋看了一眼墙壁上的血迹,冷冷开口:“哪里学的铁头功?这是没出师吧?” 华扬苦笑一声,摇头道:“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结果下一刻,曹庋冷不丁一拳头砸来,正砸在华扬脸上。 “我也没空跟你开玩笑,说你见识浅,你又心机不浅。说你城府深,你又自以为是的去算计这些人。你以为他们都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有时候人要真诚些,不是假装的真诚。” 华扬一皱眉,“你……” 曹庋却说道:“那天他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是你自己没弄明白。作为朋友,我回来跟你多说几句话,要是听不进去就算了。” 华扬退回去,坐在桌前,沉声道:“我不这样谁肯帮我?你是我的朋友,我当你是朋友。是,的确拉着你给我壮声势了,但你又能帮什么忙?至于他们,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愿意帮我?我拿最重要的东西去交换,人家都不肯,更何况去求了。” 曹庋冷声问道:“到现在了,还在骗我?你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以你的脾气,早就拿去给劳荨了。我还再告诉你,你以为你瞎扯出来一样东西,劳荨真的看不出来?你用缓兵之计,人家就不会?” 华扬一愣,却听见曹庋说道:“我言尽于此,做什么选择,你自己看吧。” 华扬猛然之间,声嘶力竭了起来。 “我能怎么办?” 曹庋只是说道:“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有些代价不是切实存在的。” 说完之后,曹庋再次出门。 其实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刘景浊,他现在只想回去萍国,去当面对峙。 刘景浊的院子了,龙丘阳厉叹息道:“一个天眷之人,我们不给他留下个好印象,估计日后很难与我们有什么好的牵扯吧?” 第803章 事了 那位湖主正盘算着用什么手段能挖空须弥石,那么大的矿藏,不知能产出多少须弥石。 带来的收益,保守都在十万泉儿往上翻。 有了这些钱,她有把握让绿湖山再上一个台阶儿。 倒是华扬那小子,居然瞒着我。 正得意之时,忽得一道剑光坠地,湖主别院立即变作一片废墟。 牧沉桥将长剑刺入劳荨眉心,浅入而已,权当给她开个天眼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气不过,我徒弟受这么大委屈,就没点儿补偿吗?蹲了几天了,这才发现你手里居然有座洞天,真是小看你了,拿来吧,没收了。” 劳荨脸上变颜变色,“牧剑仙,此举怕是有损戍边人名声吧?” 牧沉桥都懒得多说,拔出长剑,随手一挥,湖心岛顿时一分为二。 “怎么说?” 合道巅峰,初入登楼,根本没有可比性。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刘景浊那么古怪,无视境界屏障的。 劳荨也只能咬着牙,将手中圆石递出,从牙缝儿里蹦出一句话:“牧剑仙,山水有相逢。” 牧沉桥接过圆石,满脸不屑:“呵?”..m 随后又是一剑,横劈湖心岛,一座岛屿立时四分。 客邸之中,刘景浊终于扶起华扬,轻轻按住其肩膀,微笑道:“既然走上了修行路,能力之中能多做点儿什么,那就多做点儿,损耗几两灵气而已。你那家乡我瞧不上,会让龙丘家代管,将来你有能力保护它时,去白鹿城自取即可。” 龙丘阳厉没好气道:“龙丘家手握三处洞天,我们也瞧不上这个。” 刘景浊咧嘴一笑,“听到没有,别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唯利是图,这个天下,有些人只为自己心中那点儿侠义。” 华扬苦涩一笑,沉声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话锋一转,华扬问道:“若是我没能让赤亭先生满意,会是个什么结果?” 刘景浊笑道:“我叫刘景浊,化名刘赤亭。要是你没能说出诚心言语,我当然还是会帮忙,但这个帮忙就会有代价了。会让你继续待在绿湖山,权当不知道那处洞天已经被人拿走。大概就是,成为我的暗桩,等有朝一日我收网,之后你才会自由。” 刘景浊又说道:“这座绿湖山,已经有两个人被人带回青椋山,原因是劳荨跟宁杞要把人卖了。” 华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要是做这个暗桩,该如何?” 刘景浊淡淡然道:“既然是帮忙,就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就按我说的,将来路遇不平事,能管就管一管,即便不想管,也别助长恶人就是了。” 华扬却重重抱拳,沉声道:“我不想欠人什么,我怕我以后还不起,何况欠的是刘景浊的人情。”m..m 龙丘阳厉笑道:“人家不想欠什么,那你就让他做这个暗桩嘛!反正有龙丘家在,又不会出什么事情。” 刘景浊这才说道:“那好吧,不想欠我也行,你就待在绿湖山,权当不知道今夜事情,日后要干什么,会有人告诉你的。” 说着,刘景浊取出一枚印章,闲章而已,在海上闲来无事,临的印谱,上刻‘人间安好’。 “这方印章,还有这些符箓留着,日后有人手持‘善行天下’找你,就是让你做事的时候了,收好。” 在海上那两年,刘景浊刻了好多闲章的。 没想到华扬拿起印章看了看,问了句:“能否把那方善行天下给我?找我的人拿着人间安好,也算是给我一份警醒了。” 刘景浊微笑道:“可以。” 换好印章之时,一道剑光拔地而起。 刘景浊破口大骂:“狗日的,没完没了?给爷爷等着。” 说完也化作剑光离去。 龙丘阳厉嘴角抽搐,想了想,大喊一声:“呔!哪里逃?” 一个哪字,拖得极长,要多假有多假。 华扬愣了愣,旋即一笑,心说境界高的人都这么好玩儿吗? 那我也得演一演。 他急忙御风而起,直奔湖主住处,落地之后满脸焦急,问道:“怎么回事?” 劳荨沉沉看了华扬一眼,见年轻人满头白发,便摇头道:“无事!” 打碎了牙,还得咽下去。 几刻之后,三剑客一姑娘,落在了灵犀江上一艘船。 牧沉桥随手将那圆石丢给龙丘阳厉,说道:“这小子心眼儿够小的,不就是一个千里见方的小洞天,觉得我们会贪图这个?” 左丘凌撇了撇嘴,嘟囔道:“你们都是什么人物,会在意这个?他不就跟山里的孩子怀里揣着一两银子,他会觉得这比他的命更重要。” 刘景浊忽然就想起从前亲眼所见的一件事,是个少年人要远游求学,一家人凑来凑去凑了一贯钱,换成银子后不足一两。家里人生怕少年人把钱丢了,便将钱缝在了少年袖子里。 可能长大以后,那个少年人会觉得当时小题大做了,但只当下而言,那本就是一笔巨款。 或许多年以后,华扬也会觉得小题大做了,其实还有更多法子,不至于急白了头发的。但是当下,他确实无计可施。 牧沉桥笑盈盈看向左丘凌,打趣道:“你更适合当咱们刘人皇的徒弟啊!” 左丘凌瞪大了眼珠子,“什么?我大姐夫是人皇?” 龙丘阳厉没好气道:“你怎么说也是公主,就什么都不知道?” 左丘凌干笑一声:“我不爱听这些事情嘛!” 此时刘景浊才说道:“你确定要拜他为师?想清楚,要是真想拜个道士,我倒是能想想办法。” 哪成想牧沉桥一句:“你都把人南宫妙妙得罪成……” 刘景浊气笑道:“老贼闭嘴!”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我就认识她一个道士? 说起来……南山应该,也得罪了吧,那天大真人是真的生气。 左丘凌笑着说道:“决定了,不换了,这师父剑术够高,做事儿够爽快,我喜欢。” 牧沉桥满脸笑意,故意咳嗽一声,说道:“徒儿啊!我是剑修,你肯定也得练剑,可现在为师手头拮据,连一把剑都拿不出来给你啊!” 龙丘阳厉气笑道:“这些年见了这么多大前辈,我总算是知道了,前辈都不要脸。” 说归说,还是拿出在战场上得来的一柄飞剑。 左丘凌又不傻,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她接过飞剑,又看向刘景浊,眨眼不止。 见刘景浊没啥反应,便撒娇似喊道:“大姐夫!” 刘景浊气笑道:“我总算是知道公羊宝文为什么见不得你了。” 但也取出来了一把上品灵剑递去,并说道:“我手里暂时也没有仙剑,以后有了再说。” 牧沉桥哈哈大笑,“这就很好了,很好了。好徒儿,装好,咱们走。” 拉起左丘凌,二话不说御剑远去,是生怕刘景浊反悔。 此时刘景浊才传音龙丘阳厉,轻声道:“我先去一趟捣药国,回头会赶去白鹿城,鹿舍那边你看着安排吧。至于绿湖山,今夜这么一弄,劳荨肯定会倒去籴粜门那边的。绿湖山我就不动了,龙丘家收网时别误伤华扬就行了。” 龙丘阳厉却说道:“如今的捣药国,医者没有用处了,都信了明教,喝符水治病。” 刘景浊点了点头,“二十年前就这样了,我先去看看再说吧。” 那处膏药山,当年与龙丘棠溪一起去过,但没有瞧见想看见的东西。 甘草郡与桂枝郡中间的那座蓌山早就不见了,但望山楼还在。 如今的少年教主,名为管楼,管的定然不是望山楼。 捣药国之后,刘景浊定要再走一趟青泥国,那里是一切的开端。 此时的绿湖山,诸事平定,也没法儿不平定,劳荨又不是傻子,哪里瞧不出这些人是合伙儿的! 可有什么法子,青莲、白莲、黄莲,散落一地,池中鱼儿皆死。 劳荨面无表情,自嘲一笑:“真是人善被人欺啊!” 站立一侧的宁掌律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劳荨扭转过头,问道:“妹妹,那些个生意人,联系得到吗?” 宁杞赶忙摇头,“那些人向来是湖主自己联系的,我从未私下接触过。” 劳荨笑盈盈问道:“真的?” 宁杞急忙弯腰,“姐姐,这么些年来,我什么事不是按照你的吩咐?” 劳荨微笑道:“哎呀!妹妹这是做什么?我知道的,这些年多亏妹妹,否则我哪里支撑得起一座绿湖山啊?” 宁杞抹了抹眼泪,叹道:“本是一场好事,哪成想变成了这样,龙丘家也太欺负人了。” 劳荨冷笑一声,“这就叫官逼民反吧?我劳荨千年来,处处与人为善,结果他们就欺负我这个善人。” 估计宁杞此时心中也在冷笑,你劳荨处处与人为善?但凡有点儿脸,都说不出这种话来吧? 还好,此间事了,刘景浊得到了他想要的,露了这条线,就不怕另外一条线被抽丝剥茧了。 还问我神鹿洲舵主是谁?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我籴粜门一心为天下公允,只要这个人间不会被哪方势力一家独大,我们就不会输。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03章 事了免费阅读。 第804章 病入膏肓需刮骨(上) 现如今再去搭乘渡船,后以双脚丈量人间,有点儿做不到了。 无事还行,有事之时,分明自己比渡船要快,何必再去耽误时间? 即便如此,在绿湖山耽误下来,也都已经冬月了。 第一次听说捣药国时,是只这一隅之地。虽是小国,但大医无数。 只是现在,都去喝符水了,哪儿还有人学医用医? 落地之处,是捣药国附子郡。 刘景浊年少时给人开过个方子,制附子过量了,那人找上门来,说怎么药喝下去,口干的不行?嘴唇都裂开了? 从那时候起,就再没有轻易给人开方子,开也是古方。 落地之后,走了一段儿,比二十年前更甚,与墨漯王朝不相上下。 街上极其萧条,各处铺面门前全是杂草,蛛网笼罩住了门窗,时不时还瞧得见老鼠成群过街。 此地的过街老鼠,就不必担忧人人喊打了,街上鬼都没有。 要说唯一热闹的地方,也就是个教祖庙了。 转了一圈儿,刘景浊无奈摇头,极其无力。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日后拔除明教,这些个百姓怎么办?二十年光景,再加十年,足足三十年,足够一个人习惯于跪下磕头便衣食无忧了,到了那时,即便分发田地,他们还会种吗? 九和国就是前车之鉴。 青泥国后,也是时候去见见那位少年教主了,干脆打死算了。 往前几里地,逐渐飘起了雪花儿,前方也有了嘈杂人声。 刘景浊皱了皱眉头,呢喃道:“明教、籴粜门、孟休、天外转世而来谋求机缘的人、十万大山那团紫气,还有我。这还不是全部,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势力混杂,各有所求,且所求甚多。” 本就千疮百孔的人世间,因为这些,恐怕裂缝也在不断增加。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人声嘈杂处。 大冬天的又是大白天,有人被绑在木架子上,下方摆满了干柴,十余人手持火把围在下方。 周围不远,一处宅子里,藏着三十余人,有人手提刀剑,也有人扛着锄头。 老远就听见有个头系黄巾的道人喊道:“此人纠集无知乡民诋毁教祖,不吃菜事魔,不念教祖恩,居然打着推翻明教的幌子落草为寇,此贼当杀否?” 下方数百乡民个个神情激动,齐声喊道:“该杀!该杀!”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这明教初心或许是好的,但人心难测。 只要有人站得够高,时日一长,那人就高不可及了。 好在是此地唯独那明使是个炼气士,境界不高,凝神而已。 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过后,明使眯眼看向被绑在架子上的中年人,沉声道:“你知罪吗?” 中年汉子头发凌乱,一双眼睛却极其干净。 “罪?我那好爹将我妹妹献给你,我阻拦,叫罪?我想让庄稼人拿起锄头自食其力,也叫罪?还是说,不服明教管,就是罪?” 明使淡然一笑,摇头道:“看来此獠被魔道浸入骨髓了,也罢,来世做个好人吧,送他去教祖面前忏悔吧。” 火把就要落下,就在此时,有人冲出宅子,以极快速度穿过人群,高高跃起,挥刀往那明使。 可凡人而已,又哪里动得了凝神修士? 与此同时,有人自另外一个方向窜出,以极快速度救下上方中年人。 原来先前那人是诱饵,这些人,想要声东击西。 那位明使随手一挥,打飞面前人,冷笑一声,喊道:“你们啊!非要自己来寻死!” 话音刚落,只见他张开双臂,袖中符箓接连窜出,眼瞅着就要将那些劫法场的人淹没了,有个背剑身影已经站在了明使身后。 墨漯国那次我没管,这次岂会不管? 刘景浊伸手按住明使头颅,一言不发,只是往下一按,明使头颅便被按进胸腔之中。 紧接着,他转身面向那座教祖庙,并指一点,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庙宇已然化作废墟。 刘景浊面向下方,冷声道:“不信太平教的可以走,信的人最好别动,谁动谁死。” 如此动静,下方百姓早就吓傻了,谁还敢动? 但刘景浊一想,还是不妥,便再次放开神识,很快就寻到了这些所谓草寇的落草之地。 他大袖一挥,卷起众人,几个呼吸就落在了两百里外的一处深山。 落地之后,这些人明显还在发愣。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看向那个中年人,问道:“你是他们的头儿?” 中年人这才回过神,满脸感激,抱拳道:“在下张潜,多谢上仙搭救!” 刘景浊摇头道:“不是上仙,与你们一样,都是人。我看你们这寨子,堪堪三百人而已,这就敢与明教开战?” 张潜却说道:“在下坚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总会有人梦中惊坐起,发觉那个跪拜便能果腹的世道是假的。” 刘景浊叹息一声,问道:“你们的朝廷呢?” 张潜沉默片刻,这才开口:“我听说皇帝陛下一样无可奈何,明使皆是炼气士。” 这处地方很快就会被发现,刘景浊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他们的退路还有什么。 顿了顿,刘景浊再问:“我不可能一直守着你们,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我杀了那明使,很快就会有更多明使寻来的。” 张潜也沉默了,因为这是事实。 片刻后,张潜挤出个笑脸,说道:“他们炼气士,不敢明目张胆地杀我们凡人,只会是教徒来清剿,我们还是有些生路的。今日能得先生搭救,我们很感激了。” 刘景浊一言不发,转身找了一块儿大石头坐下,灌起了酒。 如今九洲,各处小国都有明教,好在是各大王朝都在扼杀明教。可即便如此,这些小国加在一起,一样有着无数人啊! 我刘景浊如今力虽大,一时之间,却也无计可施。直接插手去打杀明教,很容易掀起大战,必定是生灵涂炭,死的都是凡人。 狗日的,这不是拿着凡人当盾牌吗? 沉默许久,刘景浊问了句:“你们这样反对明教的人,多吗?” 张潜几步上前,答道:“不算多,但决计不少,至少占两成人。” 刘景浊叹道:“我只能布设一道阵法,暂时给你们圈出来方圆五十里,无人能发现,除非大修士来,否则也无人可进,但你们自己可进可出,大阵能维持十年。剩下的事情,我也只能,另想法子了。” 第808章 都在见大人 剑客落地白鹿城外,老规矩,先提一壶酒去城墙根儿下的小土包坐一会儿。 远处城墙上坐着一排人,都是如今鹿舍战力最高的,她们要给鹿舍更年轻的一代做个榜样。 境界最高的反倒是龙丘南枝与龙丘白雨,当年被称为天赋仅次于龙丘棠溪的龙丘尘玹,现在却只是个真境修士。 一排人,依次是龙丘白雨、龙丘尘玹、龙丘南枝、龙丘督水、封诚、还有一个,也是供奉殿供奉,名为元曲,是个阵师,也是炼虚境界,还是平川亲传。 北丘平川好像很介意别人说他的姓,故而大家都只是喊着平川。.m 当然了,还有个始终长不大,跑来看热闹的黎洙,手里还提着不知什么的腿儿,啃得津津有味。 元曲扭头问了句:“白雨不出手?那咱们只有我跟南枝两个炼虚,打个屁。” 龙丘南枝却说道:“总要试试嘛!不就是给那些小东西看看,我们被人打得多惨。” 这一排人,元曲是阵师,封诚是个咒师,其余人都是剑修。 龙丘晾本就剑修,但极少有人瞧见他出剑。 此时龙丘尘玹问了句:“你就真不愿跟他较量?” 龙丘白雨直翻白眼,“我是二楼修士,他是人皇,他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姬闻鲸那场架我是现场看的,打什么打?” 戍己楼修士,谁不知道刘景浊是啥样子,吃撑了才跟他较量。 不过龙丘白雨还是说道:“我待会儿跟他说,不能用独木舟,不能用本命剑,要不然你们还打个屁。” 龙丘督水叹息道:“想二十年前,他也只能跟个真境掰手腕儿,现在都跟咱们断代了你说。” 几人各聊着各的,一个不注意,被黎洙嗖一声跳下城墙,拎着肉就到了刘景浊身后。 “大哥哥,大姐姐嘞?我好久不见她喽。” 刘景浊转过头,这岁数比九洲还大的丫头,还是没改过来一口蜀地方言,就是咋个始终不长个儿呢? 刘景浊往龙丘阔坟前放下一壶酒,起身按住小丫头脑袋,轻声道:“她在中土,我回头就去找她。” 小丫头哦了一声,忽然间问道:“那你们啥时候生个娃儿嘞?” 刘景浊无奈一笑,“看机会,看机会。” 兵主遗女,看样子在白鹿城过得还算不错。 拉起小姑娘准备进城,走了几步,刘景浊抬头说道:“等等啊!我总得先去拜见老丈人。” 龙丘白雨神色古怪,问道:“看模样,你打算空手去?” 刘景浊瞬间愣住,直想扇自己两巴掌! 尽赶路了,咋个忘了这茬儿? 耳边已经有人传来声音:“滚过来。” 黎洙也从刘景浊手里挣脱,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你要挨揍噻?那我可不陪你耍喽!” 刘景浊心中一叹,估计一顿打又跑不脱了。 他干脆御剑落在城中,在一处长着海棠树的院子外落下,然后步行进门。 龙丘晾就坐在树底下,面前摆了两壶酒。 刘景浊还没走过去,就听见龙丘晾说道:“我去了中土,见过你娘了,还是要恭喜你,你做到了。” 刘景浊干笑一声,轻声道:“是他放水了,要不然我赢不了。” 龙丘晾点了点头,“有自知之明就好,我跟姬闻鲸也算是朋友,他这个人就是无趣,只知道修炼,不懂人情世故,不愿为他人着想。但最后一刻,他为你着想了。” 刘景浊摇头道:“我不领这个情。” 龙丘晾淡然道:“随你,先坐下。” 刘景浊赶忙取下独木舟,板板正正坐着,都不敢歪。 好像见老丈人,都这样是吧?..m 见龙丘晾不说话,刘景浊只能主动开口:“岳父在等什么?” 龙丘晾笑道:“这事儿你不用管了,你起底之时我也差不多会收网的。” 话锋一转,龙丘晾沉声问道:“真打算跟你爹一样走上一趟?你会很失望的。这个人世间,有时候糟糕到我都想毁了它。” 刘景浊起身帮龙丘晾倒了一碗酒,微笑道:“走一走,总有希望的。与其等着,不如动一动。我回乡之后会去找棠溪,当然是在干完收网之事,大致要等个两三年。” 从前怕狼怕虎,现在,真没必要了。 我拢共又剩下多少光景了? 龙丘晾喝下酒,盯着刘景浊,沙哑道:“你……好歹给我留个外孙子,外孙女儿也行,你不能让棠溪只是等着,万一……” 刘景浊打断龙丘晾,苦笑道:“有洒洒呢,岳父别着急。更何况,我不信没了南宫妙妙那最后一线生机,我就只能这样了。我,我想着,万一日后没有坚持下去的力气了,想到她,我起码能再坚持一段儿。” 此时此刻的龙丘晾,哪里像是如今九洲第一人?只是个老父亲罢了。 他又喝一口酒,叹息道:“白鹿城你大可以放心,到时候给你三十合道十尊开天门,还有一个大罗金仙!” 言下之意就是,如今的白鹿城,合道巅峰修士,足足十位? 龙丘晾笑道:“别惊讶,轩辕城也差不多。” 片刻之后,龙丘晾问道:“想与明教撕破脸?” 刘景浊点头道:“已经撕破了,但我没狠下心杀了那位教主,他其实也是试错,只是法子本身就错了。” 龙丘晾点头道:“教训教训鹿舍的那群小家伙,之后安排他们去。这些年白鹿城人情味愈发寡淡,得让他们走一走人间了。” 到最后,龙丘晾忽然说道:“你爹当年来白鹿城说了句话,我没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想来,应该是说给你的。” 刘景浊静静等着,龙丘晾说道:“来生所在,在生来之处。” 总是云里雾里的,刘景浊都觉得自己老爹就是个大忽悠,不敢信了。 龙丘晾哈哈大笑,“知道吗?我跟你岳母,一开始都觉得你爹是个大忽悠,姬闻鲸也是,所以特别不待见你爹,实在是太能忽悠了。” 某人有些尴尬。 龙丘晾笑着说道:“去教那些年轻人做人,下手狠点儿。” ………… “师娘,其实小师弟有个更好的人选,就是那个南宫妙妙。龙丘棠溪天赋是很好,但我不喜欢她。还有小师弟的两个徒弟,我觉得那个姜柚,跟师娘真的好像好像哎!” “哦,小柚子吗?怎么个像法儿?” “嗯……骨子里像个小魔女。” 咣一声,桂祘捂着脑壳,撇嘴不止。 姬荞笑盈盈问道:“小蒜苗啊,你的意思就是,我像个老魔女喽?” 桂祘哭丧着脸,“没。” 两人此时已经在十万大山以东,剑光速度很快。 桂祘嘟囔道:“人家都说了师娘不能随意离开青椋山,你非要跑来十万大山,要是给小师弟知道,会不会怪你?” 姬荞骂道:“你个死丫头,少给我挑拨离间,我来看看儿媳妇儿怎么啦?儿媳妇帮我儿子守山呢,我这个当婆婆的,自然要犒劳一番。” 桂祘只得哦几声。 小一刻后,两人已经到了十万大山中心,姬荞看着下方,叹息一声,随后说道:“往西,到小西峰去。” 桂祘点了点头,很快,两人就落在了小西峰。 近来那紫气没什么动静,龙丘棠溪就一直在闭关。 可此时她忽然睁开眼,嗖一声就到了山巅茅庐,都没来得及把披散的头发梳理梳理。 龙丘棠溪有些不知所措,看了好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姬荞问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愣什么?” 说话时,还朝着桂祘伸出了手。 桂祘疑惑不止,“师娘,啥呀?” 姬荞没好气道:“红包啊!” 桂祘赶忙取出个小荷包递给姬荞,姬荞顺手就将荷包塞进龙丘棠溪手中。 龙丘棠溪这才回神,轻声道:“荞……荞姨怎么来了?” 哪成想姬荞脸一黑,“我这是改口费!喊娘!”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她就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当即喊道:“娘!” 姬荞也是一笑,取出几个竹篓子,说道:“我没别的事儿,就是来看看儿媳妇,给儿媳妇做顿饭。” 听到这话,桂祘脸皮一抽,踮着脚就要跑路。 结果姬荞笑盈盈转头,问道:“小蒜苗,哪儿去啊?” 桂祘讪笑道:“捡点儿柴嘛!” 姬荞翻了一下白眼,走过去将菜篮子塞进龙丘棠溪手里,说道:“今个儿,炒田螺,红烧鲤鱼,行不?” 龙丘棠溪干笑一声:“我不会做。” 姬荞瞪眼道:“说了娘给你做,相信娘的厨艺,小柚子跟刘景浊都说好,吃的干干净净呢。” 很快火就烧了起来,桂祘站在远处,姬荞与龙丘棠溪则是围在灶前,一个烧火,一个做饭。 片刻后,姬荞轻声道:“丫头,很久没叫过娘了吧?” 龙丘棠溪低着头,答道:“很久了,快三十年了。我娘亲,走了三十年了。” 姬荞一手按在龙丘棠溪头上,轻声道:“以后我就是你娘了。” 过去半个时辰,菜上桌了,卖相极好。 姬荞一瞪眼,“动筷子啊!” 桂祘一脸苦涩,师娘哪儿都好,怎么就爱炒个田螺红烧个鱼呢? 龙丘棠溪吃了一筷子鱼,神色古怪。 姬荞还问了句:“怎么样怎么样?” 龙丘棠溪想了想,笑道:“娘真厉害,不放酸菜都能做酸菜鱼。” 桂祘手扶额头,完了完了!师娘做的是红烧鲤鱼啊! 果然,姬荞笑道:“好吃是吧?那就吃完,吃不完我揍人啊!” 龙丘棠溪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刘景浊跟姜柚吃的干干净净。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08章 都在见大人免费阅读。 第809章 但可以提前 桂祘瘫坐一边,生无可恋。 师娘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做饭……可每次师娘做饭,师父都会吃的一点儿不剩。 但……完事儿就去街上吃碗面。 可龙丘棠溪却吃得津津有味,似乎还觉得很好吃,几乎全被她吃了哎! 桂祘真想问一句,妹妹你咋想的? 姬荞收拾着碗筷,问道:“下次还吃吗?”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点头道:“吃啊!当然吃!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娘做的饭了。” 桂祘闻言,脸色瞬间恢复如常。 是啊!相比于我这种被师父捡来的孤儿,龙丘棠溪是有娘的。 或许她觉得娘做的饭是天底下最香的。 于是她取出一枚乾坤玉,轻声道:“呐!舒珂让给你的,说这是她自个儿种的葡萄,你不是最喜欢吃吗?” 龙丘棠溪笑个没完没了的,有人惦记着真好。 其实哪里是舒珂种的,来之前桂祘专门跑了一趟于阗国买的。 洗完了碗,姬荞拉起龙丘棠溪,说四处走走,不让桂祘跟着。 说是娘俩,瞧着像是姐妹嘛! 不过龙丘棠溪长得好看,那是真没的说,反正桂祘觉得,恐怕这就是说书人嘴里的臆想之美。 随着龙丘棠溪走到后山,姬荞微微一笑,说道:“我没有不喜欢你,真的。只是觉得你不够调皮,但我看了你们那三百年的遭遇,我就知道你为什么调皮不起来了。” 龙丘棠溪点头不止,“我知道的,但娘是从什么地方看到的?” 刚才开始,桂祘就已经听不见二人言语,连剑灵都有些奇怪,天底下还有自个儿想听听不到的? 姬荞轻声道:“你爹找过我,还有啊,估计小豆子也看过了。可惜那个傻小子,天门开前无楼可登,不登楼,他就想不起来。” 龙丘棠溪略微一顿,随后问道:“难道娘想起来了前生?” 姬荞摇了摇头,轻声道:“见到他的时候就全想起来了,要不然以为姬氏圣女那么好哄呢?知道你好奇,我前世叫做离秋水,是个剑修,最后一场伐天战死的。” 见龙丘棠溪一脸好奇,姬荞便笑着摇头,说道:“就别好奇了,你跟刘景浊一样,前生要么是无足轻重的人,要么根本没有前世,我觉得更偏向于后者。” 龙丘棠溪咧嘴一笑,问道:“娘还有别的事情吧?” 姬荞转过头,平平淡淡一句:“你知道你的一道魂魄在哪里对吗?” 龙丘棠溪摇头道:“这个真不知道,不过,我猜想是在九洲,就看他会不会遇到个想要带回来的姑娘了,如果遇到了,那就是。” 姬荞撇嘴道:“他敢,打断他的腿!” 龙丘棠溪哈哈一笑,“我想他也不敢,娘就别操心这个了,我的魂魄,我自己会拿回来,不会很难的,放心。” 走着走着,姬荞忽然取出一样东西,悄悄塞给了龙丘棠溪。 “我有我的宿命,选择做了什么就得担着相应的后果。这东西是他爹找了几万年才找到的,现在交给你,一定留好了,与谁都不能说,包括刘景浊。之所以给你,是因为我那个好儿子,最信任的人只有你。父子二人一个德行,就是那种,即便你要杀他他也不会躲,因为他心甘情愿。” 龙丘棠溪神色凝重,干脆将这东西强行塞进自身黄庭宫中。..m 随后才问道:“娘,你……” 姬荞微笑道:“放心,暂时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天门开前的。” 龙丘棠溪又问道:“这东西,难道是?” 姬荞点头道:“是,但别说出来。十几万年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人间有了人,想挽救已经来不及了,远古三司数万年来想尽了能想的所有法子,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让天地之间尚且有人的机会。但也正因为有了人,天上地下才能有如今这般颜色。所以有些事情说对是对,说错也是错,看后人怎么想了。” 话锋一转,姬荞笑着说道:“你别记恨南宫妙妙啊!” 龙丘棠溪点头道:“我猜得到,她认识他要早于我认识他,但他认识我,要早过他认识她。” 就是这么乱,所以逆流而上这种事情,很难很难。 姬荞点了点头,微笑道:“好了,该交代的我也交代了。一路走来,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有时候我都在想,要是我们什么都不做,结果是不是未必比现在坏?” 龙丘棠溪沉默了片刻,轻声道:“那……爹怎么想?” 姬荞直翻白眼,“傻子,一根筋,看待某些事要比儿子死板万倍,无形之中在追求一种至人境界。” 龙丘棠溪皱眉道:“即便是拿亲儿子的命去作为筹码吗?” 姬荞略微沉默之后,摇头道:“不能这么想,人生下来都是棋子,能否翻身操盘,要看自己。他,现在已经快要跳出棋盘了。” 是的,才是快要跳出棋盘,不是刘景浊自以为的已经是棋手。 下棋从来都是输,但输一辈子,只要赢一局就够了。 至于归来路,路在何方,谁都不知道,纵贯十万年光阴的路,谁又算的到? 只如今来看,归来路已经断了。 姬荞拉住龙丘棠溪的手,语气温和。 “别那么死心眼儿,他不动你,就是想留有余地,你……你……” 龙丘棠溪摇头道:“我不想留退路,我为什么要留退路?我怎么能留有退路?娘也知道自己会有什么结果,不也没有留退路吗?” 姬荞也只能长叹一声。 “这父子俩是积了什么德了?碰上我俩这死心眼儿?” 龙丘棠溪忽然说道:“那团紫气先前告诉我,若是将来有一日,天庭在上,有天帝坐镇,人间有人族大帝坐镇,幽都有酆都大帝坐镇,那算不算另外一种太平盛世?” 姬荞笑道:“前提是三界掌舵之人都能安于现状。”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轻声道:“即便太平教祖想要重塑天地,他也得先有凌霄之上的实力吧?九洲天穹碎裂,最多只能算是开始吧?” 姬荞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重塑天地,就得道化天地,让天地即是我,那或许得有混沌中走出的第一位神灵,也就远古天廷那位天帝的实力才行。 姬荞看了一眼天幕,叹道:“我得走了。” ………… 与此同时,龙丘家的一处洞天之中,刘景浊放下袖子,拍了拍身上尘土。 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又扭头看了一眼四仰八叉躺倒一片的鹿舍天骄,某人只得干笑。 “那个……抱歉啊!一不小心,没收住力。” 四人围攻,到后面成了十几人围攻,结果人家连剑都没用,就这么全打趴下了。 一帮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都看傻了,一股子无力感,也油然而生。 平川拎着酒壶,与大长老坐在一块儿,笑意不止。 后边一个冷面女子蠢蠢欲动。.m 平川赶忙回头,无奈道:“十七啊,你就别凑热闹,这小子太古怪了,无限接近于开天门的实力,但境界只是炼虚,武道修为好像跟炼气士修为融合在一块儿了,根本瞧不出深浅。你去肯定还是个输,要是连你都输了,这些小家伙估计就都想种地去了,还修炼个屁。” 冷峻女子皱眉道:“怎么会这么古怪?从登楼战力一跃到了合道巅峰,就因为献祭千年寿元?” 其实好奇这个的,远不止他们。 龙丘晾已经身在人间最高处,提了一壶酒给了个牛鼻子老道。 “说说吧,这小子现在都能算是明面上的天下第三了,怎么如此古怪?只是走上了那条远古之路?代价……” 话没说出来,现在还代价个屁,那傻小子恨不得把所有因果全揽在自己身上呢! 玄岩灌了一口酒,指了指眉心。 “别忘了,他真正的的修为与记忆一起被封印在了泥丸宫里,里头住着个大罗金仙呢!这有什么古怪的?只是被人算计了一番,相当于提前取出来一部分,加上与姬闻鲸一战,武道修为与炼气士修为趋于融合,后来险些被夺舍,反倒变相帮他将二者完美融合了。所以他其实算不上九洲武道第一人,因为他不纯粹。” 有些傻帽儿自以为很聪明,还想夺舍?要是没那茬儿,刘景浊那浑身说不出的痛,至少要持续三年。 嗡嗡响的苍蝇,贫道是真想将其两巴掌拍死,可惜,能间接出手的,只有栖客山,玉京天跟昆仑都只能干瞪眼。 龙丘晾何许人也?立刻明白了玄岩的弦外之音。 “你是说?” 玄岩灌下一口酒,低头看着那处洞天,呢喃道:“是他故意的,应该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想,只是轩辕城一战之后,发觉自己进境太快,所以顺势而为。那小子想得跟咱们不一样,有时候蔫儿坏,他现在就是想捣乱。天时地利都不在我们这边,地利不敢乱,他只能乱天时。” 甲子年甲子月甲子日是开始的时候,天时利教祖。 但要是不在甲子年甲子月甲子日呢?会不会对某些人的谋划有影响?往后拖不可能,拖不住的。 但可以提前啊! 龙丘晾脸一黑,骂了句浑小子,扭头儿回了白鹿城,一步进洞天。 刘景浊还在与鹿舍天骄复盘,话没说完,就挨了当头一拳。 两眼直冒金星啊! “岳父,你这是……” 话没说完,又是一拳,砸飞出去好几百里。 平川啧啧称奇,打趣道:“咱姑爷这是干啥了?把家主惹这么生气?” 刘景浊捂着脑袋起身,苦笑道:“这是干啥嘛!” 龙丘晾又举起拳头,可最终,还是照着刘景浊脑门轻轻扇了一巴掌。 “怎么都一个德行?逮住就往死里薅羊毛吗?就不能为自己想想?” 刘景浊微笑道:“物尽其用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09章 但可以提前免费阅读。 第810章 吃顿路边摊 物尽其用? 你小子是真的半点儿不把自己当个人啊! 再打也没用,说的多了也没用,因为现在只能嘴里帮忙,手上是半点儿帮不上啊! 龙丘晾收回手掌,再没言语,一转身原地消失。 刘景浊骂骂咧咧,狗日的玄岩老道,没得说了是吗? 能知道自己打算的,除了一天到晚蹲在天幕的牛鼻子外,还有谁这么闲? 刘景浊折返回去,摇头道:“不用复盘了,你们都该去走一走江湖了,我指几个地方,你们随意,三五成群也好,独行也罢,都可以。但有一条,别仗着你们龙丘家的身份把别人不当人。” 龙丘督水揉了揉脑壳,将阔剑背好,这才问道:“捣药国还是墨漯王朝?” 龙丘尘玹也起身,盘坐地上,轻声道:“其实我觉得,与其咱们费劲吧啦的去帮忙,倒不如让新鹿出兵,凡人对凡人,几个小国而已,不出半年就能横扫。” 刘景浊面无表情,灌下一口酒,随后看向龙丘南枝,问道:“你呢,你怎么想?” 龙丘南枝扶着额头起身,摇头道:“我……我觉得新鹿出兵不妥,墨漯王朝的状况我见识了,百姓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教祖至上,要是外人出兵去横扫,治标不治本。最好还是他们自己打醒自己,也……也能少死点儿人。” 刘景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有人跟龙丘南枝一样想吗?”.m 等了许久,无人应答。 平川灌下一口酒,呢喃道:“大长老,瞧见了吗?” 老人沉默了,没说话,只是看刘景浊要怎么办。 刘景浊与龙丘棠溪的事情,当年大长老是一万个不同意,但胳膊肘拗不过大腿,大小姐才是大腿。 现如今回头一看,老人是直想抽自个儿几个大嘴巴子。 见无人应答,刘景浊又喝了一口酒,轻声道:“龙丘南枝不用去了,你们剩下的都给我出去走江湖,三年内不准回白鹿城。” 龙丘尘玹看了看眼前青年,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深吸了一口气。 的确是该出去走走了。 十几个打架的还没说什么,远处观战的几个小辈中,居然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凭什么听你的?你不就是境界高点儿吗?三年不准回白鹿城,那我们去哪儿?”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爱去哪儿去哪儿,死外面也没人管,反正不能待在白鹿城。至于凭什么,凭……” “凭他是我姐夫!” 龙丘洒洒本来还看得乐呵,瞧见这个死孩子说话,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姐夫好心好意教你们,怎么,教出仇来了? 这些年白鹿城当家的,可一直是龙丘洒洒,落地之后,众人便齐齐抱拳,喊着二小姐。 十几年持家有道,这是白鹿城修士都认的事儿,那龙丘洒洒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威望在身了。 她板着脸走上前,边走边骂:“一个个都是惯的毛病,明日一大早,修为在金丹之下的,三人一队。金丹之上随意,但真境之下不得离开神鹿洲。还有,三年之内不准回白鹿城!” 龙丘洒洒一发话,哎,没人敢嘟囔了。 一个个都成了仙人了,总觉得高人一等,今日都被揍成这模样了,还死性不改? 从前的白鹿城,好歹接着地呢,现如今的白鹿城,已经悄然浮起,再不让他们出去走一走,这些个天之骄子都要忘了自个儿还是个人了。 老丈人跟平川让自己来一趟,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刘景浊看着龙丘洒洒,模样没怎么变,但俨然一副家主模样,说一不二。 小丫头境界没咋涨,也就是境界没涨,其他的都在涨了。 刘景浊转过头,笑问道:“平川首席,大长老,我给鹿舍立个规矩,能行吗?” 平川笑道:“人皇给鹿舍立规矩,求之不得啊!” 大长老终于开口:“是该立规矩了。” 刘景浊便说道:“凡进鹿舍的修士,结丹之前需要至少在外游历一年,真境之前至少要行走三洲之地。做不到的,不管是谁的儿女,一律逐出鹿舍。” 龙丘家出世太久了,这些个年轻人,也该入世走一遭了。 龙丘南枝问道:“那……明教的事情,怎么办?” 龙丘洒洒也看向刘景浊,她已经有了一份粗略计划,只待与刘景浊商量商量就能细化实施的。 但刘景浊却说道:“龙丘家提供粮草与治病疗伤的符药即可,其余的我找人来做。与明教这场较量,双方炼气士都不能出面,要他们自己来打。” 管楼对自己的明教很有信心,但刘景浊觉得,想吃肉的人还是很多的。 捣药国尚有暗镇,其他地方也一定有的。 不过这事儿得刘景浊一个个去找人,龙丘家的炼气士就不必出面了。 作为天下人都心知肚明的一洲之主,龙丘家明面上出手,就不是简单的推翻谁了。 走出这处洞天,龙丘阳厉与龙丘白雨就在入口等着。 他们都不用看,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他们两个,如今是鹿舍左右统领,刘景浊便多说了几句。 “你们啊!以后挑人,不要只看重天赋。天赋固然重要,但不及人性重要。有个一人压半座天下的家主,年轻人难免飘飘然,所以你们更要想办法让他们脚踏实地。别想着让鹿舍跟拒妖岛似的,那不现实,天底下永没有第二处拒妖岛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去走走,让他们像个人一样去活一回,别始终是个炼气士。我记得在戍己楼时就跟你们说过,做正确的事情很重要,但有时候也要做一些明知不正确,却对的事情。” 正确与对,根本不是一回事。 龙丘南枝一趟远行,几十年光景,倒是好了许多。 其余人,即便是去过拒妖岛的龙丘尘玹跟龙丘督水,好像也还是没能真正的脚踏实地。 打了一场,天赋最好的当然还是龙丘尘玹,他之所以还是个真境修士,多半就是因为找寻到的我,还是自以为的我。要是真正去走一走,见一见天地,或许能真正成为龙丘家年轻一代的第二人。 刚想到了龙丘尘玹,那家伙就出来了。 “我想跟你聊聊。” 龙丘洒洒气极,“我都没跟我姐夫聊呢!” 刘景浊朝着龙丘洒洒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好啊,上哪儿聊?” 龙丘尘玹轻声道:“你定。” 刘景浊笑了笑,又问一句:“你吃过路边摊没有?” 龙丘尘玹一愣,旋即摇头,“没吃过。” 刘景浊笑道:“那走着,你掏钱。” 但龙丘洒洒说了句:“白鹿城,好像没有路边摊儿哎!” 刘景浊轻声道:“那就走远点儿嘛!方圆千里,总有地方去。” 路边摊?龙丘洒洒听在了心里,已经在思量着什么了。 偌大的白鹿城,全是修士可不行,该有路边摊,有夜市,有叫卖吆喝声了。壹趣妏敩 总有人觉得修炼之人得远离俗世,其实对也不对,那只是一个阶段罢了。 得做得到身在群山不惧静,闲游闹市不觉惊。得出的了世,也入的了世。 两人走后,平川笑呵呵落地,感慨道:“瞧瞧人家这教人法子,带着走一趟,胜过千言万语。” 龙丘洒洒点头道:“好些姐夫对小豆子跟姜柚也是一样,与其拿着书一行一行去教,倒不如带着走一走。” 不过听说新收了个弟子,还是醒神王朝的皇室,怎么没见带着? 现在的楚廉,走过了自诩最幸福的国家,又走过了自诩最自由的国家,还过了说是最轻松的国家,现在正在一处武力至上的地方,根本没有国的概念,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而刘景浊拉着龙丘尘玹,瞬息之间就到了白鹿城千里之外一处小城。冬日里天干物燥,街上尘土飞扬,偶尔有商户出门洒点水,但大多路边摊,都是在灰尘之中。 见龙丘尘玹眉头紧皱,刘景浊笑着打趣:“怎么?龙丘家的公子哥儿到了,还得给你黄土铺路净水泼街?” 龙丘尘玹只是说道:“炼气士是不用吃饭的。” 刘景浊哪儿管他那个,随便儿挑了一处小摊儿,瞧了一眼,好像是炒的牛下水,肝肺之类的。 刘景浊便坐下,朝那老妇人说道:“来两份,我还没吃过这玩意儿呢。” 老妇人笑着点头,问道:“夹饼子不?” 刘景浊摇了摇头,说不用。 锅里头温着呢,加上一把火,几句话功夫就出锅了。 尝了一口,嘿,半点儿不腥你看。 刘景浊抬起头,“少爷,动筷子了。” 龙丘尘玹满脸嫌弃,长这么大,吃的东西都是灵气孕养的,哪里吃过下水啊? “你……好歹也是皇宫长大的,就不嫌脏?” 刘景浊淡淡然答复:“好像菜不是粪浇出来的似的。” 结果刘景浊都吃完了,龙丘尘玹筷子都没动。 刘景浊撇嘴道:“不吃拉倒,把钱付了。” 老妇人赶忙说道:“一份五文钱。” 然后龙丘尘玹就掏出来一枚半两钱。 刘景浊按了按眉心,一把夺过半两钱,又取出一丢丢碎银子,说不用找了。 转过头,刘景浊问了句:“明白了么?” 龙丘尘玹点了点头,叹道:“我七十余年,好像白活了。” 刘景浊拎起酒葫芦,指着路上形形色色的路人,轻声道:“我时常警告自己,人都一样。你得这么想,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境遇,就得担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担子。” 龙丘尘玹反问道:“若是没这么想呢?” 刘景浊笑道:“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要是肩头轻飘飘的,会很惶恐。或许,也是我修行不到家的缘故。” 或许有朝一日,真正算得上厚德载物了,也就不会惶恐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10章 吃顿路边摊免费阅读。 第817章 红树城里又一赌 好不容易攒下来十枚半两钱,今日花了六枚,买了一壶红树城里最便宜的酒。 少年人躲在茶铺后方,不住的掉眼泪,一把擦干眼泪,再灌一口酒,如此往复。 而茶铺之中,老人煮了一壶茶,茶壶里几乎看不到水,一只大壶,结果只倒满一酒盅。 但他没喝,而是又摆出来一只酒盅,看样子是要继续煮茶了。 架在桌上的小炭盆,常年摆在一个地方,年深日久,便留下了漆黑印记。 老人转头看向门外,红树城下雪了。 少年饮酒时,必有伤心事。 现如今红树城里最能打架的孩子,非茶铺刘存念莫属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有人骂他的桃叶姑娘,他会挥舞拳头,有人想抢他的桃叶姑娘,他一样会挥舞拳头。有人明明……还在人前炫耀,他还是会挥舞拳头。 胆小懦弱的孩子现在一样胆小,只是看起来凶了些,自以为不胆小了。 然而,拳头解决不了的事情,也就只能眼泪解决了。即便没有什么实质用处,流一通眼泪,起码心里会舒坦些。 沿着那条清澈见底的河水往上,河畔屋里,有个十五六的少女也提着酒,不过她可不是伤心喝酒,而是娴熟喊着酒令,与人划拳。 输一拳,要么喝酒要么脱衣。 现在少女还喝得下,这么下去,不出一刻,恐怕就只有脱衣裳了。 有人背剑到了河边小屋,站在门口,隔着门板,听见里边儿少年人兴奋喊声,但少女好像更兴奋。 一把推开门,剑客面无表情,只是看着一帮不知轻重的孩子。 有少年大喊:“你干什么?” 刘景浊只是微微抬手,并指朝着后墙一点,顷刻之间,砖石堆砌的墙面,一分为二。 这般惊吓,一帮少年人已经酒醒了,猢狲一般四散而去。 少女也手提酒壶想要跑出去,却被刘景浊伸手按住了肩膀。 少女猛地抬头,瞪眼道:“干什么?” 刘景浊低头看了一眼,少女容貌,是真的眼熟。 只是略微思量,便想到了三副面孔。 昭山山神庙的瓶儿,离洲鬼宅与书生私会的女鬼,青泥城青楼,喜欢对孟休招手的红倌。 与杨宝芯在一起的那个瓶儿,被刘景浊随手打杀。 离洲鬼宅的女鬼,被个过路道士降妖除魔了。 至于青泥城里的红倌,刘景浊真不知道。 三道魂魄,三处地方,三次被我遇见,现如今,又是刘存念喜欢的人,且……名为桃叶。 “摸着舒服不?要不要我把衣裳脱了你摸?” 说着已经解开上杉,肩头袒露。 刘景浊手上略微用了点儿力气,少女立时疼得直叫唤。 “住手!你这人,住手啊!” 刘景浊又仔细看了一眼,十五六的少女,已经破了元阴之身。 “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话一出来,刘景浊也有点儿意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少女盯着刘景浊看了一会儿,忽然间瞪大了眼珠子,问道:“你该不会是刘存念的爹吧?” 刘景浊面无表情,但松开了桃叶,轻声道:“不是,但差不多。” 桃叶揉着肩膀,撇嘴道:“怪不得,说话也像,还喜欢多管闲事,我烦死他了。” 第818章 我答应 重回茶铺,刘景浊与老人对坐饮茶。 此时的两杯子茶水刘景浊没有喝的意思,留着少年人酒醒了再去尝尝苦味儿。 他还是习惯于喝酒,对于茶,从来就是只知苦味,尝不到另外的意思。 灌下一口酒后,刘景浊笑问道:“牧沉桥说过,有个在籴粜门中位置很高的人,也在这里帮过工?” 老者点了点头,叹道:“何止,若非牧沉桥来得及时,我就被那几个逆子弄死了。其实,籴粜门,算起来还是我一手创立的,不过那时没有籴粜门这个说法儿,就收了一帮孩子,教他们做生意而已。那时中土神洲分成十块儿,九洲被单独笼罩于天穹之下。我见人间疾苦,便想了个去平衡天下的法子。本意是好的,没成想后来成了这样。” 刘景浊又问一句:“他受了重伤?脸上长疮?” 老者抬起头,古怪道:“不带这么损人的吧?” 刘景浊赶忙摇头,“不不不,前辈想岔了,是我查出来的,他们找的药是炼制一字丹的,另外还抢走了七窍玲珑心。” 老者摇头道:“那就真不知道了,也几千年不见了,上次来的那个,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不过,掌舵人叫做黄文,曾经的总舵,其实就是我这个铺子,但现在我真不知道,我不会跟你扯谎,没那个意思。” 刘景浊笑道:“我也相信前辈。” 两人闲聊之际,有个身着浅红长裙的年轻女子到了门口,朝着茶铺笑着行礼。 刘景浊没转头,只是问道:“这又是谁?” 老者淡淡然道:“新任城主,估计是找你的。” 说罢,老者冲着门口喊了句:“进来吧。” 年轻女子这才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前辈,抱歉啊,桃叶那丫头,我真的无计可施了。” 老者摆手道:“这个与你无关了,不用管。” 女子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笑着对刘景浊行礼。 “白果见过刘山主。” 刘景浊也没起身,只是笑道:“城主客气,有事吗?” 明显是爱答不理了,这位新任城主,有些尴尬。 还是老人开口解围:“白果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你在灵犀江上与人对打,还是白果跟我说的,我才喊了楚剑云。”.m 刘景浊无奈道:“我单纯不想起身而已,白果城主有事儿还是快说吧,我还赶着去了然谷。” 结果老者咋舌一声,摇头道:“境界高了是不一样了,这架子都端起来了。” 刘景浊瞬间起身,挪了一张椅子,“得得得,城主坐下说。” 女子掩嘴一笑,她倒是没觉得刘景浊架子大,反倒是觉得他有趣。 落座之后,白果这才开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我师父让我转告刘山主,别老拿我们红树城当作假想敌,也别让蔡掌门盯着红树城了,弄得大家本就不好的邻里关系愈发雪上加霜了。另外,还想与刘山主谈一桩生意,红树城在清溪渡开设商铺,青椋山在红树城开设方家铺子如何?” 刘景浊缓缓转头,“红树城,神通广大啊!” 白果笑道:“刘山主过奖了,前些年送往归墟的物资,红树城也出了不少,一文钱不挣,这些都可以查账的。” 刘景浊笑道:“我还是头一次碰见雪中送了炭,但到了夏天才说的。” 白果微笑道:“红树城哪里有雪中送炭的本事,不过是家里闲置一捆柴,既然归墟用得到,拿去就是了。再说我们也不亏,只是不挣钱。现在提起来,就是想着刘山主行个方便,红树城也想与青椋山交朋友。” 是红树城与青椋山交朋友,不是她白果与刘景浊交朋友。 如此开门见山,又曾经帮过忙,那这个朋友,可以交。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轻声道:“青椋山的渡船大概会在三月过迷离滩,到时候白果城主可以乘船去往青椋山。” 白果满脸笑意,起身抱拳:“多谢刘山主,看二位前辈还有事相谈,我就先行告辞了。” 事儿说完就走,倒是干脆。 也就是刘景浊,换成别人,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老者出言提醒:“白果,下次记着,即便事儿成了,也别这么着急,给人的感觉不好。” 白果一愣,又说道:“是我太着急了,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刘山主见谅。” 刘景浊摆手道:“无事,城主先回吧,到了青椋山我会让人带你好好走走看看的。” 女子走后,刘景浊才又说道:“哪里是不懂事,这是卖个破绽,以让我觉得她对能与青椋山交朋友有多高兴。瞧瞧,都高兴到失礼了。” 老者笑道:“你好像对心思重的人,并无什么厌恶?” 刘景浊轻声道:“小时候有,觉得这人八百个心眼子,会厌恶。但现在不会,城府深,只是对于自己的一种保护罢了。” 顿了顿,刘景浊传音问道:“前辈,黄文这个人,性格如何?” 老者沉吟片刻,答道:“卖出买进,从中获利。喜欢将事情维持在一个平衡状态,不太关心善恶。就像是一种供给关系,他得始终让他手里的东西有出处,得有人买。但你的存在,会打破这种供需,所以他们会针对你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那就明白了。” 他忽然起身,一道剑光斩断自身与刘存念的联系。 “要是我死了,他当然还是会死,但自此之后,他不会是另一个刘景浊,而是真正的刘存念。” 等结束的时候,少年人也成了年轻人了,到时候他能不能将桃叶改变呢? 不知,实不知。 这场赌约,我不求赢,求两个年轻人正视内心吧。 桃叶不是云冭县的姜桃叶,也不是江湖路上碰见的那三个女子,她只是桃叶。 老者摇头道:“原本是给你的一份感悟,现在看来,反倒成了劫难了。” 刘景浊背起独木舟,微笑道:“我已经不太需要这份感悟了,以后感悟的机会多得是。” 想想都可怕,那是会闲出花儿来的。 “走了,有人在了然谷等我呢。” 老者点了点头:“不送。” ………… 人家都在喝花酒,但姚大宗主是真不敢去啊! 女子喝花酒,就只是喝酒,我一个大男人去,即便只喝酒也会变味儿的。 闲着没事干,他索性蹲在灵犀江畔,取出鱼竿儿钓起鱼来了。 江上有只小舟,姚放牛越看越想丢出去个法宝将那小舟砸沉。 你他娘的当你是舟子呢? 哎!有鱼咬钩儿! “姚宗主。” 冷不丁一声,鱼脱钩了。 姚放牛脸黑得跟涂了锅底灰一样,“你吓跑了我的鱼。” 蔡真珠笑呵呵蹲在一边,轻声道:“下大雪呢,来都来了,不去屋子避避?” 姚放牛重新挂饵甩钩,淡然道:“我怕蔡掌门以为我是来要债的。” 蔡真珠一脸疑惑,“债?我欠姚宗主什么吗?不行就肉偿?” 姚放牛一阵恶寒,“别,千万别!我就没打算要过,几百泉儿而已,毛毛雨。” 蔡真珠咧嘴一笑,故意凑到姚放牛身边,用胳膊肘顶了姚放牛一下。 “姚宗主,帮个忙呗,让他待会儿别打架,行不?” 某人瞧着和善,其实贼记仇。关键是江上这个也不长眼,不知道跑。 这要打起来,我三岔峡不是得毁了? 姚放牛撇嘴道:“你也太看到起我了,指望我拦住他?我都想揍,别说他了。” 江上船夫淡淡然开口:“别当我是聋子行吗?姚放牛,你看我不顺眼,咱们先打一架?” 姚放牛抬起头,呵呵一笑,“要脸吗?有种压境!” 蔡真珠干笑一声,低下头,小声道:“别介,当年安子来过,教训过他了,今天再拾掇一顿,说不过去啊!” 姚放牛撇嘴道:“蔡掌门让我劝你,你听不听?” 有人答道:“不听。” 话音刚落,已经坐在船上了。 蔡真珠无语至极,心说你他娘的境界高了,就得把欺负过你的人挨个儿欺负回去是不? 灵犀江上,刘景浊并指祭出捉月台,飞剑环绕岳慈樵。 “玉京天一见之后,也有十年了吧?” 岳慈樵面无表情,“有屁快放。” 刘景浊笑道:“碰见了,就顺便找你帮帮忙,我爹当年找过你,还是这件事。天门开时,为九洲一战。” 刘景浊已经拔出独木舟,他就没想过岳慈樵会答应。不答应也好,这不就有了揍你的由头儿? 岳慈樵冷笑一声:“你们父子都他娘一个样,求人帮忙,剑架在脖子上求?” 刘景浊笑盈盈起身,“不答应最好,前辈啊,记不记得在曲州城内给我一场幻境啊?” 剑都拿起来了,蔡真珠在岸边直叹气,心说完犊子,我又得修江堤了。 结果,岳慈樵淡淡然一句:“我答应。” 刘景浊笑道:“既然不答应,那我就……” 哎? 刘景浊愣了愣,“你说啥?” 岳慈樵面无表情,“我说我答应!” 刘景浊敲了敲自个儿脑袋,“别介,你不能答应,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不好意思揍你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18章 我答应免费阅读。 第819章 个头儿高的人(一) “为什么忽然愿意了?” 一样是剑架在脖子上,当年不答应,现在却愿意答应了? 蔡真珠根本不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间听到刘景浊的这句话,有些奇怪,特别奇怪。 岳慈樵淡然道:“愿意就是愿意,但这不代表事后我会站在你这边。” 刘景浊眉眼一弯,咧嘴笑了起来。 “随你站哪边,愿意就行了。” 意外收获啊! 不远处一艘小船,有个佩刀剑的少年人,气鼓鼓坐在船头。 同行中年人问道:“你又怎么啦?” 少年人嘟囔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还以为能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呢,结果一个坏人都没见着。这样的江湖,可太无聊了。” 刘景浊哑然失笑,忽然想起了茶铺里那几杯茶。 即便我把最苦的全喝了,继续喝茶的人,也会因为不知道最苦是什么滋味,于是觉得自己手里的茶才是最苦。 迈步走回岸边,姚放牛稀里糊涂钓上来了一条鱼,蔡真珠依旧是满脸疑惑。 岳慈樵盘坐船头,低着头,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头,开口道:“当年不愿意,是因为刘顾舟从未看起过我们这些人。” 刘景浊缓缓转身,微笑道:“错了,是你们自己看不起自己。” 当年看得起自己,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的人,只有三个。 岳慈樵嘴角一挑,“随意吧。” 不管是什么,在我这里,你刘景浊算扳回了一局。 姚放牛将鱼放回灵犀江,问道:“接下来呢?喝花酒?那得你自个儿去了,我这人比较自重。” 刘景浊扭头看了一眼蔡真珠,后者摊开双手,“反正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自个儿也派人来查了。” 刘景浊脑海之中,唯有两个字,真珠。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潭涂最近会回来一趟的,请个酿酒师,用她的配方继续卖酒吧。朦胧台,我就不去了。” 姚放牛一顿,“如此大费周章,不去了?” 刘景浊点头道:“不去了。” 顺便喊了句:“曹风,走了。” 曹风还在听曲儿,听到刘景浊这话,也是一愣。 “你说啥?那我这么久弄了个啥?咱们上哪儿去?” 刘景浊只说道:“已经足够了,要是还不行,从青椋山来一趟迷离滩,现在又能用多久?” 这点姚放牛深有感触,要是他全速御剑,估计一天就能到。 哎,境界高了就是好,串个门都方便。 曹风无奈起身,温柔乡来时容易,走的时候可难啊! 丢下一堆泉儿,又左拥右抱了一番,这才御剑而起。 在朦胧台待了一月多,真没人发现他是个合道剑修,此时大大方方离去,反倒是让某些人心肝儿发颤。 结果再一探查,灵犀江畔站着个背剑的年轻人。 人或许不认识,但独木舟与山水桥的样式,早就随着刘景浊的名声流传天下了。 朦胧台的主人这才发现,原来早就被人盯上了。 结果此时,背着长剑的年轻人笑盈盈朝着自己看来了。 朦胧台高处一座阁楼,青衫女子正在抚琴,在那双眼睛看来之时,她由不得双手一颤,琴弦应声断裂。 刘景浊只淡淡然一句:“好自为之。” 蔡真珠气极,瞪眼道:“你他娘的,境界越高越瞧不起人是吧?到了迷离滩,不进去坐坐?” 可刘景浊却笑盈盈一句:“对不住啊,不坐了。” 蔡真珠一愣,对不住?你……敲打我吗? 蔡真珠气得破口大骂:“老娘光明磊落,你这人心忒脏!” 刘景浊干笑一声,“这样最好。” 转身递给姚放牛一壶酒,“我说的话,别不当回事儿。” 姚放牛摆了摆手,“滚滚滚。不过,不去看看红酥吗?” 刘景浊摇头道:“不去了,走了。” 说完便御剑而起,一声破空声后,人便消失不见了。 曹风迅速御剑跟上,传音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了?朦胧台就这么放着了?” 刘景浊答道:“我好好想了想,这些年,朦胧台好像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朦胧台坐馆的姑娘好像都是自愿的。干嘛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有些人能改变,就留个机会吧。” 曹风叹道:“山主现在都不说实话了。” 两人速度极快极快,瞬息千里,几句话功夫就过了万里路程了。 这才是合道巅峰的剑修速度而已,可想而知,到了开天门乃至大罗金仙之后,只要愿意,是不是就可以一日游遍九洲了? 见刘景浊还不说话,曹风便问了句:“因为岳慈樵忽然愿意了?所以觉得人都会变,但需要个机会?”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道:“这个,还真不是。我在红树城喝了几杯茶,特苦,连我都觉得有点儿苦。” 曹风气笑道:“我们青椋山的山主是个卦师吗?说话半遮半掩,非得让人去猜?” 刘景浊笑道:“打个比方,一家农人,地离得不远,但在山后。第一代人需要往山上挑水浇地,一趟来回一个时辰,极累。于是他们想让后辈不用这么累,便在山上四处寻找水穴,好不容易才打了一口井,终于是不用费劲儿挑水了。第二代人是不用挑水了,可是山路崎岖,麦子得往回一趟又一趟的背。他们也觉得累,于是费时费力,修了一条能拉着牛车上山的路。第三代人,是可以赶着牛车上山,不用挑水也不用背了,但他们就不会觉得累了?” 曹风笑着摇头,轻声道:“那我就明白山主的意思了。” 就像是一位皇帝,自己累死累活做完了三代人的事儿,可后辈儿孙坐在那张龙椅上,做着比先皇轻松万倍的事儿,依旧会觉得龙椅烫屁股,皇帝不好做。 刘景浊微笑道:“我把要命的事情揽过来,那些不伤及性命的事儿,留着后辈慢慢弄去吧。把路修得太平整了,或许日后坐在马车上的人会嫌路太稳,没意思,困得慌。” 就跟那个嫌弃一趟江湖路没遇到一个坏人的少年。 曹风哈哈大笑,这话真不中听。 他笑着说道:“都一样,没比头儿。天底下遇见难越之高山的人,都会觉得此山最高,别人面前的那算啥?” 其实刘景浊知道,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觉得,妖族而已,打了三千年,死了那么多人才关上两界门户?也太废物了。要是我有那些境界,用得着那么久?.m 刘景浊说道:“从前游历路上碰见过个孩子,一手鸟篆写得极好,书院先生对其赞不绝口。孩子有个同窗,瞧见之后嘁了一声,你猜猜他嘁完之后,说了个啥?” 曹风好奇开口:“不过如此?”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道:“他说我要是从小练,也能写成这样。” 曹风猛地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真他娘有趣啊! 曹风忽然传音说道:“回乡之后,又要南下了吗?” 辣子鸡摇了摇头,说道:“停留两三年,分身留在山上,把身上东西能留的都留下。本体会在九洲四处走走,求人。” 曹风神色古怪,“像今天这样求人?” 刘景浊笑道:“不带剑。” ………… 青鸾洲高阳城内,莫问春换上一身黑衣,伸手迎雪。 今日书文,终于是写完了。 可太赶了,写得太赶,就容易漏掉东西,就容易草草结尾,也容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其实很想把一众大小人物都写得有始有终,他觉得自己有那个笔力。但把笔墨留在并不左右结局的人物身上,就会显得故意拖曳了。 事实上,即便是极小极小的故事,都是想了又想才落笔的。 但人生难圆满,书中人生亦是。 雪入手心即融化,就像是某些灵感,一闪而逝。 有个女子端着茶水走出,笑问道:“一夜没睡,写完了?” 莫问春接过茶水,没来由一句:“我想骑马去一趟葬剑城。” 女子一愣,“啊?你傻了吧?那得骑多久?” 莫问春叹息一声,“算了,没空啊!” 女子也没当回事,只是取出一座琉璃塔,轻声道:“这东西,最近老是散发奇异光芒,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莫问春看了一眼,说道:“刘景浊送的,说是给咱们成亲的贺礼,我也没注意过。” 正在此时,琉璃塔又散发起了奇异光芒,且忽然脱手而出,悬浮在了半空中。 莫问春略微皱眉,沉声道:“你往后退一退。” 话音刚落,莫问春伸手抓住琉璃塔,拿住宝塔的瞬间,一阵蓝色光华钻入莫问春眉心,他脑海之中,顿时多出来了一幅画面。 莫问春皱起眉头,收回琉璃塔,沉声道:“我得出去一些时日。” 身边女子疑惑道:“是这塔的原因吗?发生了什么?” 莫问春只是说道:“你就别问了,我要去却源山,说不定一趟却源山后,要西去中土。” 女子眉头一挑,“带我一起,不然你别想去!” 莫问春无奈道:“可能会有危险的。” 女子板着脸,“我们可是夫妻!”.m ………… 观海楼中有一道血红骷髅法相眉心,左春树端坐其中。 猛地一睁眼,他满头汗水。 “非得逼我去一趟酆都罗山吗?” “不,先不能去。” 收回法相,左春树御剑而出。 秋暮云赶紧追上去,问道:“干嘛去?” 左春树答道:“我得南下离洲一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19章 个头儿高的人(一)免费阅读。 第820章 个头儿高的人(二) 有个剑客刚刚落地斗寒洲,也算是好好游历了一番,可惜还是落后人一步,最终未能在归墟登楼。 稀里糊涂就过了百岁了。 剑客身形纤细,一眼看去尽是阴柔,总觉得他有些惆怅,像是别处天晴,唯独他头上顶着阴云。 剑修名叫祝贺,斗寒洲青云榜首。即便在拒妖岛,他也是炼虚境界之中,杀力最高的那一拨人。 别洲天骄都与刘景浊关系极好,再不济也混了个脸熟,就连行目都跟刘景浊喝过酒。唯独祝贺,几年下来,跟刘景浊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三句。 无他,单纯不喜欢主动交朋友罢了。即便是在街边喝酒,也从不与人主动说话,乐得孤独。 但有个例外,林禽与祝贺,时不时会一块儿喝顿酒,闲聊片刻。 结果好多人以为,斗寒洲的祝贺,喜欢男人。 也实在是因为祝贺过于眉清目秀,要是将头发披着,那就是个女子啊!还是个相貌不错的女子。 有一次酒后,林禽也问过这个问题,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祝贺笑着说了句,我当然不喜欢女人。 林禽对祝贺十分佩服,能说出这番话,就很佩服了。 再次返乡,已经是腊月了,斗寒洲的雪总是赶不走,从小就赶不走。 在渡口坐了片刻,正准备离开,后方有人轻声喊道:“祝剑仙。” 祝贺转过头,瞧见了个白衣女子。 他淡淡开口,问道:“有事?” 女子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叫霜月,有人让我在这里等着祝剑仙,有一封信。” 祝贺问道:“谁的信?” 霜月将信双手递上,笑道:“祝剑仙一看便知。” 另外取出一枚玉佩,一面鱼一面雁。 “祝剑仙持此玉佩,日后便是鱼雁楼座上宾。” 祝贺接过信,但看着玉佩,神色有些古怪。 霜月疑惑道:“祝剑仙怕我另有所求?” 祝贺摇了摇头,笑道:“也不是,只是……我在拒妖岛听过一个故事,鱼雁楼一等贵宾打二十折的故事。” 别人寄信五枚五铢钱,一等贵宾,一枚泉儿。 霜月有些尴尬,心里都把刘景浊骂到狗血淋头了。 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这不是坏我鱼雁楼名声吗?你现在都是我山主了,怎么一点儿不向着自家人呢? 她也只好笑了笑,并说道:“天底下也就他有过这待遇。” 祝贺倒也洒脱,收下玉佩,当着霜澜的面就打开了信。 可看到第一行字,这位祝剑仙面色顿时变了,迅速收起信,对着霜月一抱拳,轻声道:“我会回信的,霜月楼主放心。” 霜月摆手道:“我可不是楼主了,现在是首席供奉。” 祝贺也只是文文静静一点头,随即御剑而起,像是逃跑一样迅速离去。 霜月则是疑惑万分,心说刘景浊写了什么,至于让他害怕到这样的吗? 算了,反正信送到了,现在就是带着乔青鱼,去初雪城建起一座高楼。 鱼雁北楼。 至于祝贺,御剑飞出去千余里之后,这才落在群山之间,一连布设三重禁制,这才敢取出那封信。 这封信,第一行便写着:“拒妖岛一别之后,祝姑娘一向可好?” 祝贺肉眼可见的慌乱,一百年了,一百年无人发现的事情,他怎么…… 结果第二行就写了,“祝姑娘不用担心,你掩饰得极好,岛上合道都看不出,就连龙丘家的神眼术也瞧不出来。只不过我那大弟子身怀异宝,又练了神眼术,故而瞧出来了姑娘身份。但姑娘放心,由头至尾,只我师徒二人知晓。” 下面又写着:“数年光景,刘某品行如何,想必姑娘是看在眼里的。特传信一封,只是想请祝姑娘帮个忙。若不方便也没关系,刘某权当不知此事。若是愿帮,烦请祝姑娘,移步西海杀妖,自会有人帮忙。” 结尾处,是几个散发浑浊剑意的字,“刘景浊亲笔”。 祝贺以剑意将手中信搅碎,还不放心,便又烧了一把火。 可他很疑惑,为何让我去西海杀妖?他刘景浊不是来过斗寒洲了吗?以他现在的手段,对上妖族,几乎全无敌啊! 那倒是,恐怕现在的刘景浊,是可以将妖族开天门当菜切的。 不过她也没多想,虽然刘景浊说了不是威胁,但她还是觉得,开头就点明了,不是威胁是什么? 一旦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被人知道,那……她根本不敢想。 喜欢与林禽闲聊,外人觉得那是两个娘娘腔,事实上,祝贺只是佩服林禽。 佩服林禽的即便举止扭捏,却依旧觉得自己是个大丈夫。 可自己,甚至都不敢用真正的声音说话。 撤去禁制,祝贺清了清嗓子,以一种自以为的粗狂声音自言自语:“罢了,去就去。” 青椋山上,刑寒藻已经一连发出去了数封信,除了早就留好的给祝贺的信,其余都是她代笔。 全是给熟人的信,像高图生跟狄邰,刑寒藻可以理解,但给行目传信是什么意思?摩珂院不是仇家吗? 直到最后一封寄给曲悠然的信写完,刑寒藻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有给左春树与沈白鱼的信,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 年轻一代剑术第一、武道第一,这两个名头儿,声望足够大了,何须再去另外冠名? 而传给其余几洲的,包括给忘忧的,好像都是……都是为了给他们积攒声望? 山主要干什么?都已经到了中土,为什么还不回来? 路过迟暮峰,刚好瞧见姬荞在给白狐喂食,原本没啥,可刑寒藻定睛一看,乖乖,阁主,你给她吃肉? 她赶忙落下身形,看得直皱眉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姬荞抬头看了一眼,“小寒藻啊,怎么啦?” 刑寒藻想了好半天要怎么说,想来想去,也只得怯生生一句:“阁主,咱们青椋山,不让吃肉。” 哪成想姬荞淡淡然一句:“我儿子是和尚庙的住持啊?那咋不见你们一个个的念经拜佛?” 刑寒藻愣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只是想着,难道阁主不知道小豆子的事情吗?..m 结果,姬荞冷不丁说道:“我知道啊,知道又怎样?她不吃肉是她的事情,拦着我作甚?你们青椋山律例写了?” 刑寒藻干笑一声,“那倒是没有。” 姬荞拍了拍手,“那不就结了?惯的毛病。” 刑寒藻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提起阁主就犯怵,也知道了邝乐那面相阴狠的人,瞧见阁主为什么乖得跟孙子似的。 这……跟山主完全不是一个性格啊! 怎么感觉跟姜柚似的,姜柚是那种,人家滔滔不绝大道理一堆,嘴都说干了,到最后,她轻飘飘一句:“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管我?” 从今以后,只要姬荞闲下来了,就拉着抱着白狐的小姑娘漫山乱逛,手里还拿着烤串儿。 青椋山众人,那就一个敢怒不敢言。 流泱气得牙痒痒,心说山主的娘怎么这样啊? 有一天,姬荞拎着烤串儿,去找黛窎玩儿,正好陈文佳也在。 看见这位惹不起的阁主拎着串儿,一大一小两人神色都有点不自然。上次这么光明正大吃肉的,还是曹风。 姬荞看着陈文佳,笑问道:“小硕真,你也看不顺眼?” 陈文佳无奈一笑,轻声道:“前辈,我们只是想让小豆子在山上待得舒服点。” 姬荞淡淡然道:“那你们以为那丫头为什么不回山啊?现在就舒服了?” 惯的毛病,我得好好帮你们治一治。 ………… 姚大宗主在迷离滩等了大半个月,徐瑶终于是喝完了花酒,启程返回斗寒洲了。 结果刚刚离开神鹿洲陆地,脑海中忽然间传来某个家伙的声音。 听完之后,姚放牛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 “你狗日的没朋友啊!我用得着这样吗?” 徐瑶与红酥面色各异,还是徐瑶问了句:“怎么啦?” 姚放牛气笑道:“刘大人皇让我把北牢握在手中,待时机成熟,驱虎吞狼,救斗寒洲于水火之中!” 徐瑶脸皮一抽,真想骂人,但骂的是自家傻男人。 给你造势,你以为是让你姚宗主的声望水涨船高?说到底刘景浊是想给斗寒洲留下一根定海神针。 红酥无奈一笑,开口问道:“宗主觉得他让我带走北牢是为什么?北牢在破烂山,在姚宗主手上,不就是这么用的。你们成亲,这是贺礼。” 姚放牛气笑道:“这是贺礼?这是纯纯恶心人!咋不把人皇印给我呢?捏碎干啥?” 徐瑶一把掐住姚放牛耳朵,“还人皇印?放牛娃,你也配!” 姚大宗主讪笑不止,嘀咕道:“不配不配,护山供奉在呢,留点儿面子,留点儿面子哈!” 红酥笑了笑,有点儿羡慕。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以心声说道:“拾冬,想见见这个绚烂人间吗?来吧,娘等着你呢。” ………… 婆娑洲最南端,即便在腊月,已经是树木繁茂,一派盛夏光景。 行目和尚盘坐礁石,听海风助潮,看大浪排沙。 有些东西,即便不想要,最终还是没逃脱。 在青椋山来信之前,拒妖岛上那道佛门机缘,自己寻来了。 和尚心乱如麻,在他耳中,此刻潮声近似蝉鸣。 取出一封信,行目苦笑道:“刘贼乱我道心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20章 个头儿高的人(二)免费阅读。 第821章 个头儿高的人(三) 你我分明是仇人,即便我没有参与当年围杀,但你刘景浊要杀我师尊,我会袖手旁观? 可你又偏偏传来这样一封信,要做什么? 修心养性百余年,今日行目想骂娘,大声骂娘! 将手中信粉碎,行目深吸一口气,望着海面,心极乱。 人间大义,授业恩师,该怎么选?能怎么选? 左右为难之际,有个僧人踏着海浪而来。 行目赶忙起身,等那僧人到近前时,便双手合十,恭敬道:“师尊怎么来了?” 那位掌院微微一笑,问道:“心乱是要求答案的,求不来答案,即便进了墓室,心也还是乱的。” 行目苦涩一笑,还是问了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师尊当年为何插手那件事?摩珂院与景炀无怨无仇,为何围杀方剑仙?” 掌院呢喃道:“做了就是做了,不用找什么理由。摩珂院不是真正寺院,你我也不是真正僧人,你师父从未成佛,只是个人罢了。人,就有私心。” 这是头一次,行目头一次听到自己尊敬的师尊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抬头问道:“是什么私心?” 掌院笑了笑,反问道:“是因为得了拒妖岛那位传承,不愿罔顾人间大义,但要顾,就得在摩珂院与人间大义之中挑选一个?”.m 行目再次盘坐,重重点头。 “轩辕城的消息师尊肯定收到了,那师尊觉得自己能在他手底下活下来吗?若是师尊不敌,行目能袖手旁观吗?” 掌院疑惑道:“为何不能袖手旁观?我的事情,你又何必掺和进来?” 行目猛地起身,“我可是摩珂院首席弟子!” 掌院淡淡然一句:“是吗?那你现在不是了,不光不是首席弟子,也被摩珂院除名了,行了吧?” 行目浑身一颤,如遭雷劈。 “师……” 但那位掌院又道:“今日逐你出师门,将你的行字收回,你我再无牵连。” 话锋一转,“现在还为难吗?” 中年掌院一笑,拍了拍行目肩头。 “收了两个弟子,都不适合学佛。摩珂院再无你容身之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莫怨恨别人,是你我缘尽,若是缘分再起,那就说再起之事。记着,遵循内心,不要问你该不该做,问你想不想做。” 话音刚落,掌院凭空消失,只剩行目站在礁石之上,呆若木鸡。 怎么,我……我忽然不是摩珂院修士了?不是师尊的弟子了? 行目苦笑一声,无奈至极。 现在,着实不用再为难了。 刘景浊信上所说之事,该做,也想做。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刘景浊落地摩珂院时,我会袖手旁观。 不就是杀妖嘛?我去杀就是了。 但你要杀我师尊,得先杀我! ………… 离洲白水洞天,近年来还是热闹不减。 入口城池之中,某处宅子里多了一位年轻姑娘,此后常有一白发剑客去往宅子,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进去一逛,至多一刻便会折返。 今日,又来了。 大髯汉子包圆圆返回皮货铺子,喝了一大碗凉水,呢喃道:“峰主又来了,也不晓得那丫头是什么人。” 一边的铺子掌柜,名叫包方方,是个女子。 兄妹二人,圆圆方方。 包方方嘴角一挑,“咱们跟过去瞅瞅不就是了,说不定是狄峰主金屋藏娇呢。” 包圆圆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妹子,一句不太好听的话没说出口。 他其实想说,金屋藏娇?你瞅瞅他狄邰那面瘫模样,哪个女子会喜欢他? 想归想,但不敢说出来。听说狄邰已经问剑山主数次,一旦赢了,那他就是新任山主了,山主还惹得起? 鸿胜山传统,柱容峰主是板上钉钉的下代宗主,当柱容峰主觉得时机成熟,便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去夺取宗主之位。如现任宗主蹇文雅,就是在白水洞天重伤授业恩师,这才当上宗主的。 历代宗主,有给自己师父下毒的,有偷袭的,反正主打一个欺师灭祖谋朝篡位。 不成也没事儿,但成了就是鸿胜山新任主人。 最奇怪的是,鸿胜山上上下下,没人觉得这份传承就哪里不对了。 而那处宅子之中,狄邰在校验黄雪剑术而已。 可黄雪哪里有心思练剑啊?谢杖下落不明,生死难料,自己这个弟子,怎么能静下心去练剑? 结果就是,被狄邰随手拍飞三十余丈,重重摔在了墙角。 狄邰沉声道:“练不练了?你以为我很闲?” 黄雪黑着脸抬头:“我求你教剑了?” 狄邰面无表情,他想要有个笑脸,是真不容易。 “若非刘景浊让我帮忙,我懒得搭理你。做事不能一心一意,你再担心谢杖,能如何?如果他有危险,你这条命连帮他挡一招都不够。” 黄雪面色铁青,“那他为何不来?他不是很厉害了吗?” 狄邰冷声道:“黄雪,遇事先求自己!” 黄雪冷笑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求自己有用的话会求别人?” 狄邰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得说道:“好好练剑吧。” 跟人讲道理,狄邰还是不擅长,极其不擅长。 先让这丫头练两三年剑再说吧。 至于谢杖,如今真的是音讯全无,不知道人在何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一定还活着。 结果刚刚走出白水洞天,守在门口的老者便递出一封信,说道:“青椋山来信,刘景浊这小子赖上咱们鸿胜山了怎么着?” 狄邰接过信,慢悠悠答复:“归海老祖,难道被人皇需要,不是一件好事吗?” 归海无量嘴角抽搐,竟是无言以对。 “我服了,服了成吗?要是你当了山主,我鸿胜山怕是会成为青椋山附庸!我就不明白了,你就这么瞧得上他?” 狄邰淡然道:“跟瞧不瞧得上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个子高的人愿不愿意伸出手去托住即将跌落的天的事儿。归海老祖当年就是那种,明明个子很高却死活不伸手的人。” 归海无量气极,骂道:“你这死小子,老子怎么也是你师父的师父的师弟啊!就这么不把我当回事?” 狄邰自顾自拆信而已。 不过只看了一眼,就破天荒地想骂人了。 归海无量是合道修士,信中内容自然逃不脱他的眼睛。 老人笑道:“起先我还不明白,明明有本事独上挂壁楼了,为什么还不来?现在我可算是知道了,这位刘人皇,用心良苦啊!” 第822章 个头儿高的人(四) 年关将近,但刘景浊与曹风还在外面晃荡,这才到于阗国境内。 两人花费大半月光景,几乎是把从浮屠洲到从前那座积风山的路线犁地一般搜了一遍。期间刘景浊还钻入海底,专门去看了妖族河道入浮屠洲的那条路线,一剑斩断了海底暗流,这条通道自此便不存在了。 曹风则是将积风山以北近十万里海域挨个儿探查了一遍,答案便是北海无妖。 但有个比较奇怪的地方,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总让人觉得不对劲儿。 都没敢告诉刘景浊,生怕他拉着自己再北上一趟。 当然了,不告诉,那就是他曹风整个探查了一遍,确定无事了。如果能在曹风眼皮子底下躲过去,刘景浊去了一样白搭。 没过多久,两人已在甘州上空。 刘景浊忽然说道:“我下去一趟,你要不要一块儿?” 曹风死的心都有了,哭丧着脸:“你真是我亲爷爷,又要干什么啊?” 刘景浊笑道:“放心,就看一眼,完事儿就回。” 曹风只得跟着落下。 刘景浊先是买了一壶酒,然后走去从前来过的一处肉摊儿。 年轻姑娘成了脸上带着褶子的妇人,案上的肉冻得梆硬,有个老人坐在一边,烤着火。 老人呢喃道:“一晃神,又要过年了。” 妇人微笑道:“爹,累了就先回去,小年过了才忙,到时候你再来吧。” 老人摇头道:“我想等等近臣,家书上不是写着一两日就能回来吗?正好,他爹的忌日也快到了。” 刘景浊原本还兴致勃勃要去买肉,结果走了几步听到了这个,猛地一下子顿住了。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这点早有预料,可听到这话,他还是心头一紧。 曹风见刘景浊神色不对,便问道:“怎么啦?” 刘景浊扭头看了一眼,边上有卖羊杂汤的小摊,便说道:“坐下说吧。” 此地羊杂汤里面其实不光羊杂,也有牛杂,不过幌子上写的是汆羊肉。 其实刘景浊不爱吃这个。 坐下之后,刘景浊说道:“两碗,不要饼子,一碗只要汤。” 摊主明显有些为难,“客官,这……只要汤,也是一个价钱。” 刘景浊摆手道:“没事,照做就行了,汤里多放麻椒。” 片刻后,刘景浊对曹风说道:“大概二十五年前,我遇到了个马帮年轻人,后来那个年轻人取了这位姑娘。后来开山之后,我带着姜柚跟白小豆路过这里,知道那个名叫冷漕的年轻人参军了,还立功了,有了个九品校尉衔儿。” 曹风点了点头,明白了。 方才老人说祭日,那个冷漕,怕是已经战死了。 两只碗刚刚上桌,马蹄声传来了。 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骑着一匹枣红马,身穿黑甲,骑着马缓慢走过集市。 曹风扭过头,问道:“你哭什么?” 摊主抹了抹眼泪,摇头道:“没,没什么。就是冷家的小子回来了,高兴。” 高兴的不止是他,年轻人跳下马,直直跪在了肉摊前。 “娘,我回来了。” 妇人挤出个笑脸,轻轻扶起儿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没一会儿,刘景浊缓缓起身,“吃完了?那就走吧。” 曹风一愣,“不过去说两句话?” 刘景浊摇头道:“人家又不认识我,说什么?” 甚至连那个冷漕,都不认识刘景浊。 都……不认识? 曹风根本就没想到,特意下来看的人,居然是不认识的人? 但转念一想,为什么要认识? 起身走了几步,刘景浊猛地转头。 因为肉铺边上多了一道虚影,笑盈盈地看着身穿甲胄的年轻人。 曹风也是一笑,“看打扮,应该是山君府的武曹。”壹趣妏敩 刘景浊笑道:“朝廷这事儿做得,还不赖。” 何止此地,有许多地方,只要愿意留下来的,都在家附近的山君府与龙神庙供职,但选择留下的人,不到一成。 大多数人还是觉得,既然都已经死了,又何必对这人间恋恋不舍? “走吧,回家了。” 速度依旧快,没等黄昏就到了琉璃州。 曹风叹息道:“终于是回来了,大半年走得可真累啊!” 刘景浊冷笑道:“喝了半年花酒叫累?” 曹风干脆不搭茬儿,径直回了拦野台。 但刘景浊就没那么容易能登山了,因为青椋山下,有个年轻人坐在雪中。 落在客栈门前,刘景浊没打算进去,只是看了一眼梧丘,问道:“他来了多久了?” 梧丘说话倒是也不磕巴了。 “九月就来了,三个多月,就蹲在那儿,跟谁也不说话。” 刘景浊又看了一眼梧丘,“你,还好?” 梧丘愣是没听出来言外之意,她还没学到这个份儿上。 “好。” 刘景浊一笑,“好就行,忙去吧。” 自己则是朝着青椋山方向去。 年轻人也察觉到了等的人已经来了,便拔出短刀,缓缓站了起来。 刘景浊出现在百丈之外,年轻人开始蓄力。 到五十丈时,刘景浊说了句:“甘吉,你想做什么?” 但年轻人不说话。 三十丈,刘景浊又道:“你师父那里我是过分了些,但我不会道歉的。” 年轻人还是不说话。 直到刘景浊走到十丈处,甘吉暴起挥刀,拼尽全力朝着刘景浊头颅砍去。 刘景浊继续往前走,短刀断成碎片,甘吉倒飞出去几十丈,嘴角溢血。 “喝酒吗?” 年轻人再次暴起,可结果还是一样,刘景浊无事,他被反震出去,伤势不轻。 最后十丈走完,刘景浊坐在了倒地几十年的大木上。 “你想怎么样?” 年轻人硬撑着起身,杀意十足。 “杀你!”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那你现在做不到,我不出手,只我的护身罡气你都破不开。” 甘吉咬着牙,双拳紧握,沉声道:“你敢不敢等我三十年?” 刘景浊一笑,点头道:“好啊,三十年五十年都行,刘景浊与甘吉约战一场。” 年轻人闻言,掉头就走。 “三十年后,我取你狗命!” 刘景浊笑着点头,“好的,我等你。” 忽然就想到当年自己在轩辕城下大放厥词,年轻人就是好。 也想到了当年青椋山上,被姬闻鲸踩着脸。 他缓缓起身,御剑到了迟暮峰,走去海棠树下,将独木舟缓缓靠在树底下。 “老伙计,你陪我最久,但我好像最没把你当回事儿?” 独木舟一阵轰鸣,似乎在告诉刘景浊,你知道就好!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那你歇几年,歇够了,好跟我拼命。” 抬头看了一眼海棠树,刑寒藻已经来了。 刘景浊指着椅子,微笑道:“坐。” 刑寒藻摇头不止,“信我都传出去了,但只有你亲手写的那封信有回音儿,别人都没回,连高图生都没回。” 刘景浊轻声道:“回就怪了,高大剑仙估计都把我八辈儿祖宗骂干净了,还回信。” 刑寒藻皱着眉头,嘟囔道:“为什么要这样啊?” 刘景浊反问道:“你会想不到?” 刑寒藻盘腿坐在刘景浊身边,脑袋一歪,单手托腮,嘟囔道:“不是有更好的办法吗?” 刘景浊坐着个小马扎,姑娘盘腿坐在地上,海棠树顶着雪,看起来很和谐。 片刻之后,刘景浊伸手按住刑寒藻的脑袋,没答复那个问题,而是问了句:“想不想当掌律?” 刑寒藻反问道:“那袁塑成咋办?他会不会不高兴?” 刘景浊只是说道:“就说你想不想。” 刑寒藻叹道:“哪儿有什么想不想的,山主让我当,我还能推辞吗?” 刘景浊忽然说道:“哎,我好像忘记给你带东西了,咋办?” 刑寒藻摇了摇头,“我也用不着啊!” 但刘景浊还是取出来一份鲜花糕,笑着说道:“吃的还是有的,打百花山庄偷来的。” “行了,你吃吧,我去后山瞧瞧。” 刑寒藻欲语还休,算了,让山主自个儿去看看吧。 走着走着,雪花就飘了起来。 青椋山乃至琉璃县,夏天雨多,入冬雪多。 到了后山酒坊外,老远就瞧见有人拎着肉串儿,坐在屋檐下看雪。 潭涂则在酒坊里面忙活着。 瞧见刘景浊走来,姬荞刻意吃了一口,还问道:“事儿都办完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差不多了,传了一些信出去。翻过年我会像爹当年一样,挨个儿去拜访九洲合道。” 顿了顿,刘景浊笑问道:“娘还住得习惯吗?” 姬荞指了指身边,示意刘景浊坐下,先几口吃完烤串儿,将柳枝签子丢去一边,这才说道:“我不恋家,到哪儿都习惯。你爹不一样,出门在外天天想家。” 刘景浊笑了笑,“这个我还真随了娘。” 坐在娘亲身边,这个娘瞧着太年轻,都不像是娘了。 “说说吧,怎么打算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或许跟爹的想法差不多,就是各洲之地都有个主心骨,那些人就是我选出来的个头儿高的人。我得想法子让他们有极高的威望,让人不得不服的那种。” 姬荞点点头,说道:“是差不多。” 结果正事儿没说两句,就开始说别的了。 “你没看见我吃肉?” “我也没拦着谁吃肉啊!” “那你给我弄些田螺,不行就去骆越那边弄,那里暖和,晚上你娘我亲自下厨。”..m “呃……要不然我做面吃吧?娘尝尝我的手艺?” 潭涂笑意不止,阁主跟山主,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当儿子的反倒比娘亲稳重的多。 这么些年了,阁主好像没变过,始终跟个调皮孩子一样。 终于见着了相对自由的娘亲,但也就是聊聊天,吃吃饭。 潭涂明白,终究是母子二人相处的短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22章 个头儿高的人(四)免费阅读。 第823章 天下人形形色色 潭涂知趣离去,留下了头锅酒,就两壶,是给刘景浊的。 姬荞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说不感慨那是假的。 上次见面,匆匆一别,这种感触尚且不深。此次再见,姬荞就是觉得,自己白白当了一次娘亲,都没来及养孩子,孩子已经长大了。 刘景浊笑了一笑,轻声道:“娘不必想太多,我……不是一个久别重逢会很伤感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娘哭半天,我好像做不太出来,我也是奔五十的人了。”.m 姬荞摇头道:“没多想,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就是觉得可惜,可惜没瞧见你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刘景浊笑道:“调皮捣蛋呗,从小就爱舞刀弄枪的,所以学剑反倒在后,是到了青椋山才开始的。我在军中时,善用大槊跟横刀。” 一天天拎个竹竿子,偷偷出宫,跟有病似的,逮人就打。 那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厉害,靠气势就能让别人不敢还手。 到后来才知道,哪里是因为劳什子气势,是因为人家知道你刘景浊是二皇子。 打开潭涂新酿的酒,喝了一口,刘景浊又说道:“娘只要想出去逛,放心去就好了,不用怕什么因果,有儿子在呢。” 姬荞笑了笑,开口道:“我像是会在乎那个的人吗?别忘了,你娘我可是从前的九洲黑道总瓢把子!” 那倒是,清溪阁即便覆灭一百五十年了,黑道名声依旧不减。 姬荞又问了句:“我不问你值不值当,就问你赌的到底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还是说万分、万万分之一?” 刘景浊想了想,答道:“百分之一跟万万分之一,在我这里好像区别并不大。但只要有那个一,就值得去试试。” 姬荞抬头一看,山腰小雪,山巅大雪。 “路都是自己选的,知道代价,愿意承担,那就行了。” 然后刘景浊就问了个疑惑许久许久,猜到了一部分,但始终没个肯定答案的问题。 “既然有人一直在两界山,直到两界山倾倒,那历代守门人守的是什么?在哪儿守着?” 姬荞笑着反问:“你以为守门人拢共有几个?你是第九个守门人,极数了。江湖人与寻路人,也差不多都是最后一个。你爹生下来时已经无山可守了,但据他说,两界山之所以是叫做两界山,是因为在天人二界,好像守门人是不能到门户那边的,也就是属于天廷那边。况且,数次伐天远古三司都在参与,又因为两界山有个古怪存在,故而真正长久守门的人,不多。” 古怪存在,说得很委婉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笑着问了句:“我爹究竟多大年纪啊?” 姬荞答复道:“加起来将近三万岁吧,这个算起来太麻烦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又问:“娘见没见过一个背龙渊的丫头?” 姬荞想了想,笑道:“见过,我还把她打了一顿。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偷东西偷到我头上来了。” 木鱼宗那只木鱼当中留了什么东西,刘景浊见着了,但信上写的东西,刘景浊还没想好要不要照做。 贼丫头肯定是好心,但这个好心,未必适合。 姬荞问道:“怎么?认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娘亲还装作不知道就没意思了。” 姬荞权当没听见,只是说道:“去给我逮田螺去,这顿饭你非吃不可了。” 刘景浊叹道:“方才分身去了,顺便儿弄了一条鲤鱼。” 结果姬荞说道:“把你们掌律、首席、钱谷、护法,还有各峰主都喊来,一个个都不吃肉,我给你们治治病。你去城里割两斤肉回来,炖个红烧肉,快些。” 刘景浊点了点头,起身要走,可走了几步,还是转过头,说道:“别人没事,但豆豆回来了之后,别逼她。” 姬荞点点头,“我不会逼她,以后自个儿住个独门独院去,不沾荤腥就自个儿煮饭。我知道你惯着她,但天底下像你这么惯着她的人有几个?出了青椋山怎么办?要天下所有人都迁就她吗?” 刘景浊叹道:“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挺不愿意瞧见她吃肉的。” 说完就不见了,二十三,风泉镇有集,不用去城里。 年年腊月二十一过,甭管是否逢集,风泉镇街道都挤满了人。三丈宽的街道,两侧商户各自占一丈,路就只有一丈宽了。 这条路是官道,平常肯定不让这么干,也就年年最后十天,巡街衙役瞧见了也当没看见。 忙活了一年了,总该热闹热闹的。 街面上背着背篓的,牵着孩子的,有的是把孩子放在背篓里,裹着个陈年被子。 即便这样,那些孩子脸上还是红扑扑,凑近看是能瞧见些许血丝的,冻得。 大一些的孩子,兜里揣着三五文钱,拿着食指长短的半截儿香,一文钱买几根炮仗。于是街上便有接连不断的响声,于是就有摆摊儿的人破口大骂,谁家的瘟神爷,咱不拿绳子拴住呢? 有些炮仗较大,一文钱一个,山里孩子根本买不起,于是只能瞧着风泉镇的‘城里孩子’站在青泥河边,点着了炮仗往河里丢。有些下去就是一声响,有些声音还没屁大呢。 走在如此街头,刘景浊一下子笑意不止。 再往鱼窍峡方向走片刻,一处倚着山坡修建的台子,雪融化后全是泥巴,人走的多了,就成了稀泥。 台子下方是现杀的猪肉,上方是卖猪崽儿的地方。 今年猪肉价钱好,一斤要卖到三十文。 很快刘景浊就拎着两斤五花肉,往回折返。 结果就瞧见流泱领着梧丘,在一众小摊儿前面晃悠,买这个买那个的。 此时刚刚弄了一大堆东西,正翻荷包呢,结果瞧见山主了。 于是流泱冲着刘景浊憨憨一笑。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山主,这个钱让我掏,你好意思吗? 结果又见刘景浊拎着肉,流泱一下子皱起眉头。 “啥意思啊?” 刘景浊晃了晃手中的肉,笑道:“我娘说夜里炖肉吃,待会儿一块儿来。” 流泱板着脸转身,剪下来一丢丢银子,拎着一大包东西,拉着梧丘,扭头儿就走。 刘景浊笑骂一声死丫头,却也忽然意识到,这份来自青椋山众人的保护,对白小豆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等那丫头回来了,带她回一趟家吧,她真正的家乡。 前方忽然有哭声,声音很大。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个孩子站在卖炮仗的摊子前,死死攥着一挂鞭炮,死活不愿意松手。 孩子身后站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一巴掌一巴掌拍打着孩子屁股,一声声喊着:“松手!松不松?” 还有人劝,“不就是七文钱吗?给娃买上吧。” 但看母子二人打扮,就不是能随随便便花这七文钱的人家。 妇人看着已经三四十了,但其实,也才不到三十。 孩子终于松手了,但哭的更厉害,双拳紧紧握着,怒气冲冲道:“为什么我没有爹?为什么我没有爹?” 说完就哭着跑了。 反观妇人,被众人围观,站在原地,措手不及。 摊主轻轻递出几挂鞭炮,轻声道:“大嫂子,别生气,孩子都这样,我家的也一样,死淘气。我这几挂受潮了,卖不掉,你拿回去晒两天也能用,拿给孩子玩儿吧。” 事实上,摊主明明就是在台面下方取的,哪里会受潮? 妇人缓回了神,眼眶有些红润,但还是摆了摆手,之后从腰间掏出个小竹筒,里边儿塞着棉花,一层又一层,棉花下方,才是零零散散几枚通宝钱。 她数了五枚,抬头看着摊主,有些为难道:“能便宜些吗?” 摊主点头不止,送也可以,但面前妇人,明显不愿接受他人施舍。 围观者,有人叹息,有人偷偷抹眼泪,有人满脸笑意,与同行者交头接耳。 结果妇人前脚刚离开,有人便喊道:“五文钱是吧?那给我来十挂。” 刘景浊明明瞧见,不远处摆摊儿卖福字春联的地方,挂着最低五文的牌子。 妇人走过那处地方时,几乎一直盯着字摊,但看的不是红底春联,也不是福字,而是白底子的挽联。 旧时乐平郡,如今琉璃州,都有个规矩,人死要守孝三年的,这三个年头儿,门口都得贴白底子的对联。 直到此时,刘景浊还能听到有人嘀咕:“这寡妇真是抠搜,孩子买个炮仗而已,至于吗?” 也有人说:“也就是人前这样了,院子里不知多少道门,进出多少男人呢。” 刘景浊耳边有人声传来:“鱼窍峡北边儿有个地方叫做涧沟,属于青泥河水系。这妇人的丈夫,原来是乐平道府兵,后来随军西征,打完大月刚刚返乡就又被征调到了浮屠洲。” 刘景浊转过头,皱眉道:“辗转十数年,照景炀新法,最低都是从八品校尉了吧?” 杨宝芯轻声道:“不止,都已经从七品了。” 刘景浊面色不太好看,“那这是怎么回事?” 杨宝芯叹息道:“起先我也疑惑,后来麻烦马山君查,马山君又托人查了,才知道是那人战后又娶了一房,不愿返乡。还做起了生意,也挣钱了,所以有点儿忘乎所以,居然光天化日调戏民女,正好碰上了随军御史,就被当街杖毙了。” 刘景浊只得灌下一口酒,一时之间都不知怎么开口了。 自作孽啊! 又听杨宝芯说道:“攒下的家底儿全被那女人卷走了,还是边军黑骑把人送回来的。大概是三年前,我记得那天,她跟今天差不多,被人围观、取笑。” 刘景浊呢喃道:“孩子总是会无意间伤到父母的心。” 杨宝芯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刘景浊取出一锭银子,却又收了起来。 给了钱,帮得了人帮不了心的。 想了想,刘景浊说道:“她家有没有种什么东西?地多不多?” 杨宝芯说道:“拢共三分地,她也种不来,一分地种的麦子,其余二分地种的桔梗,跟荒着没什么区别。” 刘景浊点了点头,说道:“托个梦,就说明年九月送桔梗至龙神庙,二分地收成须一根不差,否则降祸于身。” 然后才取出那锭银子,“先给钱。” 杨宝芯摇头道:“不也还是帮一时?” 刘景浊笑道:“九月之后再托梦,先给一百两,按明年市价要这份钱能买到的足量的,她能从中赚多少,她得动脑子。后年还是一样,三年之后,她就养活得了自己了,起码会知道动脑筋做生意了。” 杨宝芯皱眉道:“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那么多心眼子?” 刘景浊只是说道:“不要低估一位母亲,也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顿了顿,刘景浊笑道:“当然了,如果真有实在过不去的坎儿,还是搭把手吧。假如明年市价低于后年,那她就真没法子了。” 杨宝芯笑了笑,“刘山主好像很会帮人,昭山的小小女鬼,从前只是孤魂野鬼而已,如今都是青泥河神了。” 刘景浊摆摆手,“不要跟我走得太近,影响你的仕途。” 说完之后,刘景浊掉了个头,朝着青椋山反方向去了。 杨宝芯满脸疑惑,但不一会儿,就瞧见刘景浊找到方才嚼舌根子的两个人,二话不说就是各自一个嘴巴子。 两人一下嚷嚷着要告官。 刘景浊呵呵一笑,“告去,我是东头儿青白客栈的东家,让官差上那儿抓我。” 杨宝芯摇头一笑,景炀律例,造谣是要杖五十的。 更何况,你们要告景炀亲王?好吧,希望你们成功。 从前不太知道,只是觉得刘景浊是个酒腻子,也是恩公。 现在,当了官儿了,慢慢才知道三十几年前的二皇子是何等跋扈。按马山君的话说,二皇子一回长安,国子监门前的柳条儿都犯怵。 只要二殿下进集贤院,那帮未来的国之栋梁就得竹笋炒肉吃到饱。 等刘景浊到了客栈,年轻人一个没来,梧丘都不知道哪儿去了,连正儿八经的掌柜关荟芝也不知踪迹。 就是姬荞在厨房忙活,几个人蹲在门前,面面相觑。 不过这几个人里是要除却曹风的,他恨不得跑厨房帮忙去。 刘景浊拎着二斤五花肉,疑惑道:“黛窎呢?” 陈文佳白眼道:“山主管得住我们,还管得住那孩子啊?” 樊江月则是笑着说道:“年轻人们在泥鳅湖吃呢,一个个都骂骂咧咧的,好像谁不去就是不合群。” 刘景浊哑然失笑,“没想到流泱成了大姐头儿。” 张五味淡淡然一句:“我估计不是怕流泱,是怕姜柚,竺束跑的最快。” 那倒是,不合群就意味着挨揍,姜柚的拳头可从来不留力。 方杳木叹道:“不知什么时候,我们都成了老人了。” 一个时辰之后,青白客栈关上大门,也就几个人。陈文佳、樊江月、张五味、阿达、方杳木、曹风。 青鱼峰顾衣珏没来,泥鳅湖黛窎没来,魏薇罗杵也没来。 一桌子肉,一个素菜也没有啊! 曹风那叫一个不含蓄,红烧肉大口大口,没完没了。 就是不动鱼。 红烧鱼做成不放酸菜的酸菜鱼了,这咋个吃嘛! 刘景浊夹了一口肉,轻声道:“你们不用这样,小豆子会觉得惭愧的。等过个两三年她回来了,瞧见大家不顾及她了,反而会高兴的。我是原本就不爱吃肉,你们又不是。” 张五味这才动筷子,也说了句:“啥时候去一趟神霄洞天,我也去。” 刘景浊点头道:“等小豆子回来吧。” 饭桌上,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慢慢的,也都动起了筷子。 反倒是姬荞,就尝了几块肉,自己做的鱼那是压根儿不动筷子。 只要我不吃,那它就是最好吃的。 但你们要是不吃完,呵呵,试试。 见桌上几人都聊了起来,姬荞缓缓起身,轻声道:“吃完把碗筷洗了,我找宁琼聊会儿去。” 片刻之后,刘景浊放下筷子,客栈已被剑气笼罩。 “既然都坐在一起,几件事我简单说说。其一,世上没有杨姑娘了,日后再见,就是沐宗主。其二,我需要你们境界再高些,方杳木再不登楼就回去当你的夏官去。阿达争取十年内破入真境,文佳掌律,十年之内三花聚顶。至于张五味,你把你的本钱吃透就行,十年之内要有把握真正开天门。” 曹风低着头,也不言语,就是吃。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你再跟我装,就回十万大山去,要么就去酆都……” 曹风头大如斗,摆手道:“得得得,别念了,你需要的时候我破境就好了嘛!” 刘景浊又说道:“江月姑娘尽量更上一层楼吧。” 樊江月点了点头,对于她而言,更上一层楼有点儿难。 刘景浊又说道:“过完年后,我本体会闭关,你们瞧见的只是我的符箓替身,但心念与本体相通。我大概需要三年光阴去做一件事,这三年之内,青椋山上某些钉子会被一一清除。三年之后我会南下离洲,挂壁楼必灭,摩珂院必灭,但不准你们直接插手,这是我们三兄弟自己的事情。” 张五味皱眉道:“那我们干瞅着?” 刘景浊摇了摇头,郑重道:“要是你们境界上不去,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话有点儿难听,但事实就是这样。 若只是合道境界,到时候与一群开天门乃至大罗金仙硬拼? 那是送死。 灌了一口酒,刘景浊笑了起来。 “买肉的时候瞧见了一件事,不是好事情,但我还是有些开心的。” 大致将碰见的妇人,以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樊江月冷声道:“两个嘴巴子,便宜了,就该吊起来打!” 阿达埋头喝酒,根本没听懂弦外之音,只是心里盘算着怎么弄那两个人。 而张五味,喝了一小口酒,微笑道:“是因为人心吧?有人感同身受,故而眼眶泛红。有人觉得七文钱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数目,故而劝妇人大方些。有人就没憋什么好屁,所以满嘴喷粪。” 陈文佳夹了一筷子肉,呢喃道:“太平世道,永不是吃菜可以吃出来的。心若有魔,更非持斋就能灭的。” 曹风接着上话茬儿,摇头道:“你我皆能举手投足毁天灭地,力虽大,却改不了人心。” 总有人吃饱了撑着,见路太平了,就偷偷摸摸挖几个坑,生怕人走得太稳当。 当然也有人看见那处大坑,会费力将其填平。 更会有人明明瞧见了,却权当没看见。 还会有人专门蹲在路边,看看哪个傻子会不长眼,这么大的坑瞧不见吗? 天下人形形色色。 开心在于,那一瞬间刘景浊总算是肯定了一件事。一个推倒重来的天下,但凡有人,就不会比现在更好,绝不会! 除非那是个没有人族的天地。 姬荞走进州城,巷子深处有个裁缝铺。 宁琼还是喜欢做衣裳,但不轻易卖了。 姬荞推开门走进去,看了一眼宁琼,笑问道:“小宁琼,你这手艺,深得宁婆婆真传啊!” 宁琼赶忙起身,“阁主怎么来了?” 姬荞笑道:“找你聊聊,怎么说都是红袖峰主的传人,该来看看的。” 结果就转了一圈儿,姬荞就说道:“好了,看过了,我走了。别老待在这儿,常回青椋山坐坐。” 宁琼满脸疑惑,可阁主已经出门儿了。 她追着送出来,姬荞也忽然回头,笑问道:“青椋山与清凉山,差别大不大?” 宁琼当场愣住,不知所措。 但姬荞已经消失不见。 落在仙草山,姬荞笑道:“傻儿子,你连一个让人开口的机会都不给,让人家怎么低头认错?” 入仙草山,外界北风正盛,山上百花盛开。 百花丛中,有个红衣姑娘呆呆坐着,连来人了都没发现。 姬荞看了好久之后,才轻声喊道:“怎么光种花不酿酒了?” 舒珂猛地转头,瞧见了那位还没真正面对面过的清溪阁主,便赶忙起身,微笑道:“酿酒?我不会啊!” 姬荞微笑道:“没事,我再教你一遍嘛!” 「抱歉,有点儿晚了。」 壹趣妏敩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23章 天下人形形色色免费阅读。 第824章 催命来的 青椋山与清凉山差得多吗? 整整一个晚上,这句话萦绕宁琼脑海,久久不能平复。 昨日阁主一句话出口,她才明白,来青椋山前自己去了什么地方,或许刘景浊早就知道了。 转念一想,也是啊!花了接近三年才从玉竹洲到青椋山,大家又不是傻子,只是不说而已。 她苦涩一笑,想起之前对刘景浊动辄瞪眼,是不是在人家眼里,自己就是个上蹿下跳的猴子啊?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又不是要被杀头的罪过。 她关上裁缝铺的门,走出州城,上了迟暮峰。 一大清早,刘景浊久违地又演练起了拳法。说实话,自打开山之后,到现在十四年了,早晨就再没动弹过。 老远瞧见海棠树下练拳的身影,宁琼顿了顿,还是继续往上走,走到了茅庐那边才停下,也没打扰刘景浊。 这家伙在住处不喜欢束发,总是披散着头发,这事儿宁琼听说过,但今日还是第一次见。 风中练拳,黑发飘散,倒是有些从前未曾见过的飘逸。 这趟出门只大半年,但刘景浊的变化很大,大家都看得出来。 一个人是紧绷着还是松弛的,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境界再高也是一样。 一炷香过去了,刘景浊这才做了个收势,然后先捡起放在独木舟边上的酒葫芦,灌下一口酒。 刘景浊询问道:“你来找我,可真是想不到。” 宁琼一屁股坐在茅庐前方的长板凳上,有些扭捏,“我……坦白一件事。”壹趣妏敩 刘景浊笑道:“喜欢钻研佛法有什么好坦白的?要只是这个,那就没有什么坦白的必要了。” 当年路过草头县时宁琼就说过,她年幼时遇到过一个苦行僧,自称是自中土紫府山而来。还是小姑娘的宁琼当时曾问那行僧,世上真的有菩萨吗?行僧答道,紫府山那位大菩萨曾立下大宏愿,只要登山,便能见到他。但以何种方式、何种面目相见,要看个人缘法。 紫府山最早名为清凉山,如今,好像有了个五台的新称呼。 开山之时,还曾强行扯来人家紫气呢。 宁琼却低着头,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刘景浊笑道:“宁婆婆让你只身来中土,我哪里放心,当然得让人暗中护着你。” 宁琼抬起头,“你就不生气?我可算是吃里扒外了。更何况,谁都知道你最嫌弃佛门,打死不进寺院的。” 刘景浊指着自己脑袋,微笑道:“现在没那么嫌弃了。更何况,这里面的东西是那位大法师的手笔,跟空印前辈没什么关系,我要翻旧账,也是去找前任如来跟布衣和尚。” 顿了顿,刘景浊又道:“另外,你要是想出家,只要想好了,我可以试着跟宁婆婆说说。” 刘景浊坐在海棠树下,宁琼则是坐在茅庐前方,不过女子还是低着头。 刘景浊有些纳闷儿:“这点儿事情,至于这样吗?” 就只是小事情,刘景浊早就知道的,没提过而已。 但宁琼说了句:“昨夜阁主问我,青椋山与清凉山差的多吗?我原本只是震惊,可想了一夜,忽然发现,不是差的多不多的事情,而是我身在青椋山,却想着北边儿那座山,我不该这样的。至于出家,真没想过。所以就更觉得自己不应该了,想来想去,我并不是多喜欢佛法,只是不喜欢你,憋着恶心你才做的事儿。” 刘景浊气笑不已,“你这是坦白吗?你这是点我啊!” 宁琼甩了甩头,“甭管你怎么想吧,反正我会把得来的还回去,你以后别拿这个说事儿就行,也别告诉婆婆。” 看着宁琼大步离去,刘景浊揉了揉眉心,心说我娘是真够闲的,就这点儿事儿,至于专门…… 宁琼年幼之时遇见的行僧,是谁? 真麻烦啊! 摇了摇头,将头发束了起来,刘景浊迈步上了八角亭,进入其中之后,才发现刑寒藻就在里面,对着一堆木椟闲章,不知在想什么,就连刘景浊来了也没发现。 刘景浊凑近一看,是一些名字。 刑寒藻这才察觉刘景浊,缓缓转身,干笑道:“山主来了?” 刘景浊看着桌面那些名字,笑问道:“看这些作甚?想知道来问我不就行了?” 刑寒藻撇撇嘴,“山主要是愿意说,早就告诉我了。” 刘景浊一笑,指着下面名字,说道:“这个,与我关系极近,大概翻过年就会来的。还有这个,怎么说呢,就是安插在青椋山的楔子,肉身做的天衣无缝,白小豆都看不出破绽来。还有这个……我尽量给她留个机会,就看这么些年过来,大家有没有改变她的什么了。” 刑寒藻轻声道:“这个山主说了一些,我也猜到了,但圆不上啊!目的呢?没有目的,却冒这么大风险,图什么啊?” 刘景浊伸手指了指自己,笑道:“这就是目的。” 话音刚落,刑寒藻分明感觉到了此地被剑气包围,看来山主是要说些寻常不能说的事儿了。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刑寒藻低下头,问道:“再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刘景浊摇头道:“没法子,不然你以为我着急什么呢?” 刑寒藻神情有些低落,呢喃道:“按照山主所想,那……哪里还有十年?而且这种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甲子年是水满之时,要想提前水满,谈何容易?” 刘景浊笑道:“所以啊,我的本体不在山上,山上只会留下天魂分身以及地魂分身。你之前看的那些都是小事,只要他们在这边露出马脚,我本体会随时去往他们所在之地,快刀斩乱麻。” 数十年来,这一团乱麻,总算是快要理清了。 当下就剩三件事,毁了籴粜门,再给干娘报仇,以及,求人。 水满不了,那就让水沸腾。 刘景浊微笑道:“记住了,此事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你最聪明,聪明的人,自然要多担点儿事儿了。” 刑寒藻问了句:“假如成了呢?山主会……死?” 刘景浊摇头道:“咋可能会死?我可是人皇,最多受伤极重。” 刑寒藻低声道:“那我就明白高尚为什么要专门回来一趟,找了一回周先生了。” 他也想让山主多一个选择。 刘景浊一愣,立马就想到那句话跟周放说了什么。 娘的!这家伙欠揍啊! ………… 有人隔了许多年,终于重上人间最高处,看着那座玉京楼,有些感慨。 十二人本体皆在其中,各占一层楼。 而楼下,有些熟悉身影。 有个少年人咋咋呼呼喊道:“哎哎哎,你咋来了?小祝融你不管管吗?” 天底下也就这小子喊小祝融,那位真人不会生气了。 至于在不远处炼气的南真,瞧见刘景浊,立时冷哼一声。 十二人,唯独虞河不在。 还有个刘景浊比较意外的,是如今成了一山之主才被带上玉京天的杨贞。 她笑着朝刘景浊抱拳:“刘先生,好久不见。” 刘景浊笑道:“来了就好好学。” 有人大喊一声刘贼,刘景浊一个瞬身过去,伸手掐住少年人耳朵,问道:“你爹跟我论兄弟,你娘都得喊我见秋兄,你这么喊我合适吗?” 玄岩凭空出现,说道:“给这小子换了个名字,叫秦惊。” 少年人疼得直咧嘴,“刘叔儿,错了,错了!” 片刻之后,刘景浊松开秦惊,去了一个年轻人身边。 当年在离洲,曾经见过个七月十五在河畔寻鬼的少年。 玄岩说道:“姓言,叫做言庆生。” 多少年过去了,少年人肯定记不住某个夏夜见过的剑客,何况是在夜里,根本看不清。 再一转头,这里边儿最小一个男孩。 刘景浊问道:“这就是梅毅吧?” 玄岩点头道:“是,渔民家里的孩子。” 认识的,也就这几个了。 中土三人,虞河、杨贞、梅毅。 拒妖岛选了拒妖岛秦翻雪的孙子,也就是现在的秦惊。 玄岩看了一眼不远处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说道:“青鸾洲选的,记不记得你带那头白猿路过,白猿去找母猿了?这是你所见之人的儿子,名叫袁信中。” 瘦篙洲是南真。 离洲的是年轻人言庆生。 刘景浊说道:“介绍一下呗。” 玄岩指着一个十六七的少女,说道:“浮屠洲妖修,素羽,本体是一只白鹭。” 少女素羽见着刘景浊就心肝儿打颤,死活不敢往前。 玄岩又指着另外一个高大青年,但头是秃的:“斗寒洲选的,想留在栖客山,被硬拉来的,叫做吕童。” 刘景浊心说白小豆有个同窗好友,就叫吕童啊! 又指向一边,是个书生气较重的年轻人,“神鹿洲选的,杜代行。” 剩下两个,一男一女。 男的名为鲁壶源,玉竹洲人。女的名为迪雅,婆娑洲人氏。 一一介绍完,玄岩微笑道:“你们,还不过来见过人皇?” 十一个年轻人整整齐齐站成一排,对着刘景浊抱拳行礼。 可刘景浊实在是没脸受,因为……这趟来,说白了是催命来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24章 催命来的免费阅读。 第825章 四处都有动静 “催命?这话说的,龙丘家主是自己猜出来的,我可没多说什么。” 玄岩拎着酒,坐在云边,笑盈盈说出来这番话。 刘景浊气笑道:“你要是不旁敲侧击,谁想得到?得亏我没怎么挨揍,不然我今天绝对再闯一次关。” 玄岩摆手道:“行了行了,说正事儿。” 刘景浊则是回头看了一眼天门。 这儿离着外面可近,说话方便不? 玄岩也看了一眼天门,又看了看刘景浊。 放心放心,现在的你不是从前的你了,慢说是他,即便是真正的凌霄境界想听到也难,何况隔着一座天穹呢。 此时玄岩才正八经开口:“想好了,那给个日子呗!我们都活够了,不信你去问问那几个老家伙,看看他们能早死的话,还愿意多活不?” 刘景浊沉声道:“想过阴干阴支对阳干阳支,但想来想去,还是阳对阳。” 玄岩点了点头,“那就明白了,估计别人也想不到你这家伙这么不惜命。” 确实是不惜命,明明可以多活几年,非要提前。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笑道:“还惜命?跟姬闻鲸打了一架,一千五百年阳寿没了!我即便杀力上去了,境界还是炼虚啊,一个炼虚修士拢共有多少年阳寿?” 玄岩笑道:“倒也是,没剩下多久了,寿元之火犹如风中残烛,飘摇不定。” 顿了顿,玄岩说道:“我们准备了很久了,别说六年,即便是现在也行,到时候打一声招呼就好。” 刘景浊想了半天,还是说道:“对不住啊!” 玄岩摇了摇头,“你这是帮我们解脱,但那个开天法子呢?” 刘景浊沉声道:“撑开!所以在我做完这些事情之前,不能让外面的人察觉。” 玄岩笑道:“明白了。” 最后,刘景浊问了句:“为什么是你们十二人?”..m 玄岩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们?” 刘景浊笑了笑,摇头道:“多谢,走了。” 玄岩笑着看刘景浊离去,呢喃道:“庚申。” ……… 百花山庄一艘渡船在腊月二十七出发,不计代价地赶路,也大概要到四月中旬才能进入中土地界儿。 傲寒感慨道:“要是换我哥哥那样的修为,是不是根本用不到这么久?” 宁梓点点头,“是的,到了合道境界,特别是合道巅峰,速度会极快,何况是能化身剑光的剑修。” 回头看了一眼,宁梓问道:“想青椋山吗?” 傲寒点头道:“当然想,那可是种我的地方,我长在那里。” 宁梓笑了笑,并未多言。 但傲寒却说道:“那你觉得,是傲寒好听,还是凉茶好听?” 宁梓笑了笑:“我当然觉得凉茶好听,但你非要叫自己傲寒,还把名字刻在了本体,那就叫傲寒吧。” 小菜花从来没有个真正名字,先前想不起来从前事情,就叫凉茶了,后来在刘景浊进百花山庄的前一天,忽然想了起来,又叫傲寒了。 起名字是想叫什么就叫什么,端得是随意。 随着小型渡船越飞越远,宁梓问了句:“你本体那边就没留下神念吗?就这么走了?人挪活树挪死,你离着本体这么远,也没事儿?” 第826章 准备(上) 琉璃州城,一处人流不大的地方,开了一间新米铺,铺主是个年轻女子,长得可真不赖,以至于正月初一开门做生意都有人上门。 左邻右舍有人嘀咕,这是卖米卖面吗?这不是卖脸吗? 有那三十往上够奔四十的妇人撇着大嘴,把脸字儿去掉。 昨儿夜里这些年来头一次,大家伙儿没有聚在客栈,少人了,再说厨房炖了肉,年轻人们赌气不来。 这不,一大早的,当山主的得先去渡口,看今年第一艘落在清溪渡的船是谁家的,一枚泉儿的彩头儿省不得。 往年都是陈文佳或是方杳木,今年换人了,是山主自个儿。 林沁灵星一左一右站着,陪着山主等。 照日子算,今年落地的应该是瘦篙洲的渡船,但是谁家的,说不好。 天阴着,看样子待会儿必下雪了。 等着也是等着,刘景浊就拿出两个红包,一人一个。 “这些年没在山上,也没给你们过年发个压岁钱啥的,今天补上啊!如今山主穷,别嫌少。” 倒是真穷,山主又没俸禄。 林沁神色古怪,心说我比山主岁数大啊,哪里又岁数小的给岁数大的发压岁钱的道理? 可刘景浊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便笑道:“山主给自家山上人发压岁钱,我觉着合适。” 灵星可不想那么多,当场拆开看。 “哇!这可不少哎!” 一枚五铢钱,可不是不少。 不过这还是赌赢了姚放牛一把,又卖了些符箓才弄来的。 等了没多久,一艘船稳稳落地,有些眼熟。 林沁说道:“璃月王朝的船,官家经营的。” 刘景浊点点头,笑道:“谁家都一样,做生意来的就都是客。” 林沁上前喊了一声,立马儿有个红衣中年人飞身下船,再十丈外就落地。但瞧见是个年轻人,大管事跟二管事还在后面,他就觉得落地有些早了,应该在三十丈外的。 就是简简单单递去一枚泉儿,说几句吉祥话呗。 但刘景浊满脸笑意,一直盯着船上。 林沁好奇问道:“山主,有熟人?” 听到一句山主,管事手都一抖。 完了完了,应该步行下船的。 瘦篙洲与青椋山离得近,发生什么事自然都清楚,更何况官家渡船,消息更是灵通。 再说了,又不是没往拒妖岛拉过东西,就是没见过人皇而已。 听小道消息,女帝陛下还给这位刘山主脱靴洗脚呢! 刘景浊收敛笑意,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然道:“小道消息听听就算了,想想也行,但别说出来。好奇心别那么重,容易惹事儿。” 大过年的,死字儿最好不提。 中年人顿感脊背发凉,赶忙抱拳,沉声道:“刘山主说的是,以后不敢了。” 但刘景浊已经往另一边走去,有一家三口朝着此地走来。 夫妻二人牵着孩子,孩子懵懵懂懂。 刘景浊笑问道:“怎么提前了些?苏崮呢?” 对面一身书生气的青年人笑道:“老家主去瘦篙洲,捎了我们一段儿。苏崮在金陵,说他去看看他娘亲,要是愿意,就带回青椋山了。”..m 刘景浊点了点头,接来也好。 姬泉微笑道:“寒蝉,喊表舅。” 又是个丫头,净生闺女呢? 不过闺女更好。 林沁心说这些方剑仙要高兴死了,咱们青椋山也总算是能挣钱了。 不过她瞧见,不远处还站着个老者,一直盯着这边儿,但不敢往前凑。 这个年,热闹喽。 小丫头脆生生一句表舅,刘景浊乐开了花,先是一个红包甩出来,随后一把抱起小丫头,根本不理会那个老人。 眼瞅着人都走了,红衣管事擦了擦额头汗水,往老者那边走去。 这也忒吓人了,心里想什么都逃不掉? 走到老者近前,管事叹道:“梁前辈,你也瞧见了,我这真不敢搭茬儿。” 老者苦笑道:“听说青椋山有个青白客栈,我方才查看了一圈儿,怎么没见着?” 管事赶忙说道:“我劝梁前辈还是不要去青白客栈找事儿了,那边有个青椋客栈,也是青椋山自家客栈,先去那儿住着吧。正月初一,瞧人家挺忙的,我劝前辈还是明日一早,登门拜年吧。” 返回船上,管事叹道:“自作孽嘛不是,给人把山劈开了,后辈关在了灯影洞天,现在想起来登门道歉了?早干嘛去了?还让我说情,我这脸蛋子是晒场啊?” 一座凝灯湖,本来挺好的,就是给你惯的,那帮小子都成什么了? 方才老者,好不容易才破境登楼,结果闭关出来,山门被人削平了。 这不,只得腆着老脸来中土,求人能网开一面且手下留情了。壹趣妏敩 刘景浊那边,抱着寒蝉小丫头登山,小姑娘姓了姬,据说是夫妻二人商量着来的。 可把方杳木高兴坏了,管了这么些年钱,管的自个儿焦头烂额啊!钱没挣多少,头发都要熬白了。 现在好了,可以卸任钱谷,好好练剑了。 陈文佳羡慕至极,可她知道,掌律一职,除非刑寒藻破境炼虚自己才能卸任,否则管不住人啊! 姬泉作为姬氏族人,来了自然要去见过圣女的。即便很早之前姬闻鲸就将自己亲妹妹的圣女头衔儿摘走了,但对于见过姬荞的年轻人,都还是将她当做圣女的。 自然要带着夫君带着孩子了,好在是刘景浊老早就给姬荞备了红包,要不然见着这孙子辈儿,连个压岁钱都没得给。 刘景浊也有自个儿的事情,挨个儿去找那些年轻人,挨个儿发压岁钱。 没那么简单,学拳的教几拳,学剑的教几剑,像袁塑成这样的,教些阵道符箓。 一圈儿下来,天都黑了。 此时风泉镇跟州城里边儿各自传来炮仗声音,刘景浊刚刚返回海棠树下,就发现宋元青在等了。 这小子,瞧着比自己还老了。 没来由有些感慨,要是自己能回来,说不定这小子都成了老头儿了。 有个词儿叫做慧根全无,但对宋元青来说,这就是用无法修炼的原因。 刘景浊问道:“宅子挑了没有?” 宋元青点了点头,“都已经挑好了,在青椋山后山,不在迟暮峰。泉儿说青椋山后山向阳,暖和些。其实也是为我想,或许是前些年在海边吹的,天晴天下的,只要一转天,这双腿拧着疼。” 刘景浊叹道:“辛苦你了,回头去找张五味给你开些药,天天记着吃上。” 宋元青微笑道:“刘大哥,恭喜啊!上次可解气了。” 刘景浊拉着宋元青坐在了海棠树下,两人就聊了聊,也没什么紧要的,就问他的青铜马车还带着没?要是没有,就给他专门做一艘飞舟,青椋山还是有点儿大,总不能一趟渡口来回花个十天半个月。 有人欢喜有人愁,正月初一,皇帝赵坎是真闲不下来,这还是中书省干了大半累人的活儿。 终于忙完了政务,那有些别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金鹏后来一直留在长安,作为新任首席供奉。 此时赵坎刚刚闲下来,就把金鹏喊来了。 金鹏站在小亭外抱拳:“给陛下拜年了。” 赵坎摆了摆手,“金鹏兄私下里就别这么客气了,我是有些事,有求于金鹏兄。” 金鹏笑着进去,说道:“我拿着景炀俸禄,陛下吩咐即可。” 看得出,这些日子金鹏在长安住得不错,整个人挺放松的。 赵坎抿了一口茶,呢喃道:“等我二哥传信之后,金鹏兄怕是得随我南下离洲一趟” 金鹏一皱眉,“亲自去?朝廷百官会同意?” 赵坎淡淡然道:“杀母之仇,不能不报,他们同不同意是他们的事情,我非去不可。原本是想带着护国真人的,但……我二哥好像把南山得罪了,请不动,只好麻烦金鹏兄了。” 金鹏干脆道:“几时启程,陛下言语便是。我这一生,还真没有去过离洲,走一走也好,反正不用我掏钱吧?” 赵坎哈哈大笑,一个当过皇帝,一个正是皇帝,两人说话自然不会累。 不过金鹏还是问了句:“陛下,事先可有什么布局?” 说起这个,赵坎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金鹏兄,浮屠洲不是有几块儿地方,分别给了贵霜、朱雀还有新鹿王朝嘛!一来是想着用三大王朝来约束分化浮屠洲,二来是,这是一场交易。” 抢了人家的地盘儿,还借着人家地盘做交易,这会儿得当着人家面说出来。 是挺不好意思的。 金鹏摇了摇头,笑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人族与妖族能和平共处的前提,就是不要划分地盘儿,而是混杂在一块儿。大家都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便也不会觉得稀奇了。” 赵坎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在高车这么试过了,还是不成。一来是人族与妖族寿元相差极大,这就导致很难通婚。二来是,妖族强大之时,妖族会瞧不起人族。现如今人族是强势的一方,人族又会瞧不上妖族了。” 这种异样眼光,会让人变得极其敏感的,时日一长,这就是矛盾。 金鹏笑着摇头,呢喃道:“我们只能尽力去做好我们的事情,以后的事情,后辈儿孙慢慢做去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26章 准备(上)免费阅读。 第827章 准备(下) 离洲有一条汤江,江上渔子常唱汤江号子。 一艘逆流而上的船上,两个年轻人先后站着。 后方站着的年轻人,一身白色儒衫,人瞧着也是一身文气,他是第一次来离洲。 向儒看着平静江面,问道:“师兄,先生什么时候来?” 前方的年轻人,自然是青鹏余暃。 余暃想了想,答道:“应该要到明年吧,最快也是明年了。你没来过离洲,逛逛也好。” 向儒点了点头,朝前一步,又低头看着江水。 过了许久,船行至一处地方,两山夹一江,江北岸种满了梨树,江南岸乃至整座南面山峰,都是茶树。 此地便叫做梨茶谷,传说汤江号子就是唱此地一位女子,苦等丈夫一生,至死都没等来。 师兄弟二人走下船,到了梨树林边缘。 余暃忽然问了句:“你听过苦竹吗?” 向儒点点头,说道:“学佛之时,曾听师尊讲过,有一菩萨三头十八臂,菩萨手持法器名为六根清净竹,也就是苦竹。” 余暃点了点头,呢喃道:“这地方怎么可能有苦竹呢?有的话早被人摘去了吧?” 来之前,先生说了,汤江号子所唱女子的夫君,年幼时吃了苦竹竹笋,机缘巧合之下成就了一番灵体。汤江有人鱼为修炼将其吃了,后来两位剑客路过此地,剑斩人鱼,给那女自的丈夫报了仇。 余恬的意思就是让他们二人到地方瞧瞧,找寻苦竹踪迹。不过这都过去那么久了,要是有,早就被人拿走了吧? 向儒不知内情,听话跟着而已。不过有一事他很好奇,便问道:“我记得先生说要让师兄去大雪山修炼的吧?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余暃摇头道:“不晓得,不去最好。” 要是去了,就得被奉为神灵,想起来就累啊! 大雪山尊两种生灵为神,一个是黑虎,一个是青鹏。 余暃就是青鹏啊! 梨园无人打理,也无人敢占为己有,以至于都成了野园子了。 师兄弟二人往里走着,哪怕是正月,离洲还是酷热,梨园杂草正盛。 走到最后面,向儒笑道:“这些梨树明显不是人为栽种,是万物自然生长。” 余暃没听见向儒言语,只是皱着眉头朝前看。也不知怎的,许是生来就有的对危险的敏锐感觉,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果然,没走几步,余暃忽然说道:“跑!” 两人刚要飞身而起,数道剑光毫无征兆地同时袭来,硬是将二人逼落。 余暃眼瞅着状况不对,刚想化作原形抓起向儒逃遁,结果半空中密密麻麻雨点一般的剑影已然垂落。 就像是一座大阵,将二人困在其中。 余暃哭丧着脸,转头面向一棵枯树,嘀咕道:“前辈,无冤无仇,我们路过而已,至于吗?” 树底下有人影凭空出现,那人浑身是血,额头处有个吓人伤疤,横着一条线。要是再深几分,几乎就要将天灵盖掀开了。 握剑手臂血水不断往地下滴落,剑客艰难抬头,问道:“你身上的字是谁刻的?” 余暃皱眉道:“我家先生的二弟,我得管他叫二叔。” 剑客握剑之手这才一松,“余恬是你先生?”壹趣妏敩 余暃点头道:“是的,前辈是?” 剑客没说话,只是硬撑着起身,沙哑道:“快走,不走活不了。” 余暃没动,再次皱眉,问道:“前辈到底是谁?” 剑客冷声道:“叫你走,就快走!” 话音刚落,剑客苦笑一声:“晚了!” 有人似雷霆一般狂奔而来,落地之后,却先咧出个笑脸。 “张兄,别怕,人已经被我打跑了。” 受伤极重的剑客,自然是恢复本名的张柳了。 张柳皱着眉头,问道:“你是?” 那人笑道:“在下李怆,跟刘景浊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 话音刚落,张柳再也站不住了,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李怆无奈摇头,看了一眼余暃,开口道:“把人带去风家吧,他这伤太重了,让风老家主帮帮忙,看看能不能保住登楼境界。” 余暃跟向儒都麻木了,这又是谁啊? 李怆没好气道:“都说了我是跟刘景浊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赶紧走。”.m 好不容易吓唬跑了两人,李怆拍了拍脸颊,呢喃道:“没闹明白,武槊这点儿时候都不愿意忍了吗?这么大张旗鼓追杀张柳,不是逼我好兄弟先下离洲吗?这狗日的要干啥?” 而且,怎么交手的时候,那家伙身上有武道气息呢?感觉武道境界不低,至少都是单花琉璃身了,说不定都是双花。 此时此刻,那座松鸣山上,有个中年人被人掐着脖子缓缓提起。 刘贝惨然一笑,“我说为什么总是不信任我们松鸣山,原来是你啊!黄雪的家人也是被你所害吧?” 掐着刘贝脖子的中年人神色冰冷。 “黄雪在哪里?” 刘贝说不出话来,只得以灵气聚成声音:“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你还不能死。” 说罢,松开刘贝,随后一扯,只听见哀嚎声音不断传来,他的记忆碎片竟然被强行扯了出了,剪掉了一段,又塞了回去。 中年人顿时一口血喷出,刘贝则是捂着脑袋,皱着眉头问道:“周兄,这是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情?” ………… 迟暮峰下,刘景浊拿着一张邸报。 正月十五新鲜出炉的邸报。 离洲鸿胜山,蹇文雅辞去山主之位,由狄邰接任。 刘景浊笑了笑,心说白头狄面瘫是篡位成功了? 但往下再一看,刘景浊脸色就阴沉了起来。 因为上面写着,谢杖斩杀挂壁楼天骄周仁,叛出了挂壁楼。 刘景浊一皱眉,他杀周仁作甚?根本就没有杀周仁的必要啊! 正疑惑时,刑寒藻御剑赶来,递出一封信,说道:“青鸾洲来的信,说……莫问春夫妇在却源山遭受袭击,魂灯尚且亮着,但人不见了,全然没有踪迹。” 刘景浊眉头皱得越紧了。 但看刑寒藻的模样,这是还没有说完呢。 果然,刑寒藻沉声道:“百越胡潇潇被人袭击,身受重伤。” 刘景浊眉头皱得越紧,“还没有说完?” 刑寒藻张了张嘴,鼓起勇气说道:“太子失踪了。” 刘景浊拿着邸报的手都是一抖,他沉声道:“哪国的太子?” 刑寒藻深吸一口气,答道:“景炀太子,赵焱。” 刘景浊猛地起身,一步跨出,瞬息之间已入长安。 一处高楼轰然倒塌,是被个凭空出现的年轻人一脚踩塌的。 春夏冬三官齐聚,不过都是落地瞧了一眼,扭头儿就走。 倒是都想看看热闹,但……这容易把自个儿看进去。 废墟之中,有个中年人咳嗽着爬了出来。 就方才这轻飘飘一脚,他已经遭不住了。 许经由躺在废墟当中,喘着粗气,“你再打两下吧。” 刘景浊面色极其难看,冷声道:“人呢?口口声声要保护大师姐的儿孙,人呢!” 许经由闭上了眼睛,沙哑道:“在找。” 刘景浊猛地落地,抬起脚,作势要踩烂许经由的脑袋。 结果有人凭空出现,“行了,打死他有什么用?皇帝叫你过去。” 赵焱身上有刘景浊的雷霆,但此时刘景浊是根本察觉不到一丁点儿赵焱气息。 刘景浊还是一脚踢飞了许经由,也没理会刘小北,正气着呢,哪儿有时间理她? 也没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径直进了宫城,回了小时候真正的家。 赵坎坐在树底下,摆着两碗酒,倒是没有半点儿着急模样。 一看这情形,刘景浊是真想揍他。 布设了一道阵法,刘景浊冷声道:“要不是你也上了岁数,我真想两脚踢死你,害我担心,人呢!” 赵坎讪笑道:“长风岛呢,大哥那里,被飞剑长风圈了起来,就当让他闭关练武了。” 刘景浊这个气啊,“犯什么天条了?” 赵坎干笑一声,“二哥,先坐,先坐。” 刘景浊这才落座,然后就听见赵坎说道:“咱们在准备,对手也在准备。许经由那家伙一门心思要让焱儿做赤帝,景炀王朝不需要赤帝。我问了焱儿,他也不想当劳什子赤帝。天底下能躲藏的地方,就只有那把飞剑,长风。” 赵坎还嘟囔道:“许经由白挨了两脚啊!” 刘景浊只说道:“活该,另一个胡潇潇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此时赵坎皱起眉头,沉声道:“百越的胡潇潇不是我差人伤的,也不会是许经由,他现在没必要。高阳城莫问春夫妇失踪,与百越的事情,必有联系。”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点头道:“就像你说的,我们有准备,别人也有准备。” 灌下一口酒,刘景浊眯起眼睛,冷声道:“很明显啊!这是挑衅,冲我来的。” 莫问春夫妇与百越的事情不好说,但张柳的事情,明摆着就是挂壁楼在挑衅啊! 此时赵坎说道:“另外,朱雀王朝与贵霜王朝,都有心摆脱背后那只手的控制。”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有件事没跟你们商量,给干娘报仇这事肯定是我们自己来,但这个名声,咱们得让出去。我要给几个人,造势。” 赵坎淡淡然开口:“随你。”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27章 准备(下)免费阅读。 第828章 这次换我找你了 一趟长安折返回来,刘景浊坐在树底下,久久不能平复。 我着急,有人比我还着急吗?他武槊在急什么? 结果此时又下起了雪,刘景浊愈发烦闷了。 一只白猫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一步跳上刘景浊肩膀,低声道:“主人。” 刘景浊抬手挠了挠白小喵的脖子,笑道:“怎么,睡醒了?你这好啊!一觉睡醒就成了元婴境界了,又做梦了?” 白小喵跳到刘景浊怀里,口吐人言:“做了,还是那个梦,那个人站在楼上,肩头蹲着一只乌鸦。” 略微一顿,白小喵说道:“我好像感觉,他在指引我去炀谷。” 云梦泽畔的高楼,景炀王朝已经在着手重建了,好像用了古时候曾经用过的名字,叫做岳阳楼。 白小喵又问:“可我不太敢去。” 刘景浊按住白小喵的头,轻声道:“等等吧,姜柚也要去炀谷的,山水桥还得再炼,她也得去里面找寻真火。还有,再去之时,得你打得过那头火猿才行。” 白小喵愣了半天,猫哪儿有表情?但听声音,这是吓住了。 “那只那么大的猴子啊?那还是算了吧,晚点儿再去。” 当年南下路上,先是涂山谣后是炀谷火猿,都给白小喵留下阴影了! 刘景浊笑道:“不着急,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再去。” 一山不容二虎,那是你的地盘儿,你早晚得夺回来,不能是我帮你,得是你自己打服它。 说起来都没人信,人世间最后一头金乌,现在居然是只白猫。 白小喵忽然问道:“你啥时候去找女主人?” 刘景浊摇头道:“一只猫也学人乱说话?” 白小喵却说道:“嘿,主人这趟回来不一样了,轻松了很多,所以肯定会去的。魏薇跟关荟芝说,没有哪个姑娘喜欢说出来之后男子才去做,他们都喜欢不用说,但对方做了。” 刘景浊直嘬牙花子,“嚯,我得再给你找几只母猫啊!你这,猫中情圣啊!” 不过也是,既然要留分身,倒不如十万大山与青椋山各留一道。 最后的时光,我得陪着她。 于是刘景浊说道:“那我就走。” 反正也要去百越一趟,青鸾洲那边,只能让葬剑城与孙文惇去看了。 莫问春那家伙,没那么容易出事。 白小喵跳到雪堆里,说道:“快去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说走的一声,已经换做了白衣,本体则是去了后山。 姬荞还是在吃肉,但好像料到了刘景浊要走,已经准备了很多很多酒水。 刘景浊笑道:“娘,我留分身在山上了。” 姬荞竖起大拇指,“这还差不多!我早就给你算好日子了,要是正月出去了你还是不走,我就得给你补上完整的童年了。不过你这分身,都能跨洲了?”m..m 刘景浊干笑一声:“童年……爹在昆仑,补过了。” 那大半年光景,把刘景浊揍得够呛。 “至于分身,还是不能跨洲,到时候得昆仑陆先生帮帮忙。” 姬荞补充道:“我儿媳妇爱吃葡萄。” 刘景浊摇晃着一枚乾坤玉,笑道:“路过于阗国时,买空了一座城。” 姬荞点了点头,“带上酒,去吧。” 不多久后,一道剑光拔地而起,直往西南。 结果笑雪峰上也有一道剑光紧随其后。 刘景浊扭头儿看了一眼,嘴角一挑,心说你小子总算是着急了?就是眼神不好。 于是加快速度,把张五味甩出去了好几千里。 张五味在后面只骂人,“你大爷的!等等啊!我有要紧事!” 刘景浊哪儿会理他?全速御剑,不出盏茶功夫,脚底下树木又绿了,也再瞧不见雪花儿了。 张五味拼命追赶,可等追上时,已经到了安南国了。 见刘景浊落地去买什么牛肚之类的吃食,张五味气不打一处来,跟在身后骂道:“在山上我不敢骂娘,你再不说,我可就真骂娘了!” 之前有人登门做客,骂过一句他娘的刘景浊,结果那位清溪阁主笑盈盈现身,他娘在这儿呢,有事儿? 那位霍大前辈差点儿给人几巴掌呼死。 别看姬荞一天天孩子似的,笑眯眯的,怪闹腾的。但做起事儿来,完全不按套路来啊! 刚要开口,刘景浊已经在隐秘处化虚离去,等张五味追上时,又在另外一处地方,搜罗着吃火锅儿用的食材。 张五味破口大骂:“你他娘怎么不去西蜀买?” 刘景浊转过头,一本正经道:“有道理啊!” 结果,那家伙像是遛狗,再次御剑北上。 张五味面沉似水,真他娘为了一顿火锅儿又跑十几万里? 累了,不追了,我在这儿等着。 结果这一等,就天黑了。那家伙御剑过境,根本不停啊! 再追上时,已在十万大山以南,百越地界了。 落在百越联盟之外,大阵重重,有人严阵以待。 两个合道剑修落地,真的怪吓人的。 张五味黑着脸问道:“她在哪儿?”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张道长,儿女情长什么的耽误修行。你还是洁身自好,好好修炼吧。” 张五味一把抓住刘景浊脖领子,看样子是生气极了。 “说不说!” 刘景浊赶忙摊开手,“说,既然来了,跟我一块儿探望完了胡潇潇再说。这么些年都等了,不在这一时半会了吧?” 大阵之中,一群百越修士面面相觑,心说两个大前辈,怎么当着这么多人撕吧起来了? 刘景浊推开张五味,朝着里面喊道:“我叫刘景浊,我来看看你们圣女。” 一听那人自称刘景浊,还要去看圣女? 有人破口大骂:“刘贼好无耻!莫仗着你这亲王身份就想为所欲为,百越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张五味哈哈大笑,喊道:“说得好,刘贼的确无耻。” 刘景浊掏了掏耳朵,无奈道:“也不派个长老什么的来,正门是进不去喽。” 只得再次御剑而起,连过五重大阵,如入无人之境。 也是前不久,刘景浊忽然发现,自己这古怪之炁用以布阵画符,好像效果极好。 张五味跟在后边儿,瞬息之间就落在了一处庭院之外。 但刘景浊看着一处地方,只剩下树墩子了。 想必这就是当年她所说的,那个刘堃砍树断情之处了。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以神念传音此地几个境界高的,“我是刘景浊,别瞎胡闹了,我看看胡潇潇伤势,问点儿事。” 有个老者匆匆赶来,对着刘景浊恭恭敬敬抱拳:“殿下,圣女伤重,还在疗伤。” 此时屋里有人声传来:“月长老,带殿下进来。” 刘景浊摆摆手,不用带路了。 一步迈步,落在院中,胡潇潇就在水榭里。 张五味随后落地,立马取出一枚丹药抛去,并说道:“别瞎运转灵气,服下丹药,先梳理经络。” 刘景浊瞪大了眼珠子,“你什么时候能炼制仙丹了?” 张五味面无表情,“也就比某些人的大黑馒头强点儿。” 能这么开玩笑,说明胡潇潇其实并未伤及根本。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女子才缓步走出水榭,还作势抱拳。 刘景浊没好气道:“行了,都是过命的交情了,少来这套。” 胡潇潇一笑,问道:“稚子江踌躇台武夫,刘赤亭?” 张五味挪来一张椅子,坐下后问道:“合道修士所伤?” 刘景浊摇头道:“不是,是拳头伤的,三花琉璃身。是吗?” 胡潇潇苦笑道:“一个黑影,我压根儿没看清,但他没打算杀我,一拳头就给我打成这样了。你不来,我养好了也得去找你的。” 刘景浊有些惭愧,道:“多半是奔我来的了。” 但胡潇潇摇了摇头,“不,他是为了一道蛊术来的,一道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让人起死回生的蛊术。” 张五味瞪大了眼珠子,“天底下还有这等蛊术?” 胡潇潇点了点头,轻声道:“但从古至今,无人成功过,且弊端太大,被百越视为禁术。要想用这蛊术,得受者魂魄未散,且原本身躯不能用,得换一个躯体,还不能是夺舍,那具躯体得是真龙躯壳才行。光是这点就不可能,上哪儿找真龙躯体去?最重要的是,养蛊需要三千童男三千童女以身体去养,蛊成,人也就活不成了。” 张五味看向刘景浊,刘景浊面色凝重。 胡潇潇面露疑惑,“你们真不会觉得有人能做成这种事情吧?” 刘景浊只问道:“只能是三千童男童女?” 胡潇潇想了想,说道:“是有另外的法子,但早就失传了。” 刘景浊点点头,沉声道:“我得去十万大山了,你好好养伤。” 张五味皱眉道:“我的事情呢?就走了?”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我的天魂分身留在青椋山的,你没瞧见?” 张五味破口大骂:“我真是,你大爷的!打一架吧!” 刘景浊御剑而起,直到十万大山边缘,这才停下。 真龙躯壳,有的,就在白水洞天。 但是他要让谁死而复生? 三千童男童女根本不可能,他只会用另外一种办法,可百越都失传了,他…… 正想着呢,耳边忽然有人声传来。 “干嘛呢?等我八抬大轿接你吗?” 刘景浊咧嘴一笑,答复道:“不,这次换我找你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28章 这次换我找你了免费阅读。 第829章 别逼我来硬的 小西峰上,一位姑娘,两个剑灵,还有一条小白龙。 有一道剑光自南端而来,直直落在了近山巅的茅庐处。 身穿水蓝色长裙的姑娘有些不悦,板着脸问道:“怎么才来?” 刘景浊张开嘴,刚要开口,却被姑娘狂奔而来,把嘴堵上了。 远处三颗小脑袋好奇观望,白小粥呆呆一句:“小孩子是不是不能看?” 玄梦想了想,说道:“我们的岁数,说是小孩子,有点儿不要脸了吧?” 剑灵笑盈盈看向玄梦,问道:“你说谁呢?” 玄梦赶忙摇头,“我错了。” 论岁数,如今天上地下,剑灵怕是最年长的生灵之一了。只不过,她又不算是个人,也不是妖也不是鬼也不是神,就是剑灵而已。 拉起另外两个丫头,剑灵说道:“走吧,给我主人跟你主人一点儿自己的时间,人家小两口好久没见了。” 玄梦还想看,却被剑灵薅住头发,提溜走了。 龙丘棠溪一把推开刘景浊,擦了擦嘴,白眼道:“一股子酒味儿!” 刘景浊干笑一声,说道:“姚放牛说,要是把我切碎炖了,绝对不会腥气。” 那肯定不会啊!都被酒水泡透了,怎么会腥气? 龙丘棠溪轻声道:“要干什么就赶紧去,之后就得一直陪着我。要是出去,分身出去,本体留下。” 刘景浊笑道:“这次你赶我我都不会走的,我先去中心深渊瞧瞧,回来之后煮火锅。” 龙丘棠溪一下子皱起眉头,“那紫气怪异,你确定要去?我陪你。” 刘景浊摇了摇头,淡淡然一句:“它怕我,没事的,走了。” 喊了一声剑灵,后边儿哎了一声,两道剑光同时往中心处。 在天之极高处去看,十万大山最中心就像是一只眼睛,而这深渊,就像是紫色瞳孔。 浓郁紫雾之中,剑灵追赶了上来,自顾自挽住刘景浊胳膊。 “哎呦,主人别推,女主人不会吃我的醋的。这趟来总要把我带走了吧?现在又没有那只死猴子了。” 刘景浊却摇头道:“不带,我要是带走了你,十万大山这团紫气没人镇得住了。你就再辛苦几年吧。” 剑灵撇着嘴,嘟囔道:“上次让我等,一等就是十万年!现在还得等,等到啥时候去嘛?” 刘景浊干笑一声,估计天底下也就剑灵能光明正大说出来这种话而不遭受冥冥中的制裁了。 “下次,事不过三,我下次来肯定带你走。” 说着,已经到了那处深渊边缘。 紫气比当年来的时候浓郁了极多,刘景浊眯眼看向下方,问道:“浮屠洲五十几位合道,吃饱了吗?是你利用孟休,还是孟休利用了你?” 紫气之中并无异常,更无人答复。 刘景浊声音瞬间冰冷了起来,“我问你话呢!” 一股子炙热气息散发开来,紫气深渊边缘的些许紫气竟然被尽数焚烧,这“瞳孔”周围,一下子出现了大片空白。 就连剑灵都啧啧称奇,心说老主人也没法儿焚烧这等紫气啊!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主人身上那团火焰吗? 深渊之中,终于有人搭茬儿了。 “你怎么这么大胆子?真以为我怕你?”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不怕?那你出来。” 结果里边儿传来一句:“你有本事进来啊!” 哎呀!二十几年不见,都学会耍贫嘴了?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剑灵,神色有些尴尬,“那个,剑叫啥来着?” 剑灵眨了眨眼,说道:“全名是,北方黑驰裘角断魔雄剑。” 刘景浊捂着额头,“怎么这么长的名字?这我记得住?” 剑灵歪着头,笑道:“一帮牛鼻子老道把老主人尊为大帝天尊,剑名是别人起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叫这个。” 刘景浊疑惑道:“真正名字呢?” 剑灵嘟囔道:“我就是剑,天下剑都是以我为原型的。” 意思就是,名字就是剑。 深渊之中有人声传来,听着是有些生气的。 “当我不存在是吗?” 刘景浊也懒得喊名字了,只微微抬手,一把剑身刻着真武荡魔的古剑便凭空出现,悬停在刘景浊身边。 刘景浊也没伸手去握剑,只是朝前一指,一股子炙热气息像是锅盖一样将深渊扣住,随后让剑悬浮深渊上空。 这下,外面蔓延的紫气顷刻间消失殆尽。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灭不了你,还做不到让你闭嘴吗?” 我要在这儿待好几年呢,动不动就偷偷出来烦人,那谁受得了? 剑灵嘟囔道:“好像它怕老主人都没到这个份儿上哎,为什么会这么怕主人呢?我也不记得主人从前与他交过手啊?这是咋回事?不可能平白无故怕主人吧?” 刘景浊摆了摆手,“不晓得,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走了几步,刘景浊问道:“对了,玄梦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白小粥想起来往事没有啊?” 剑灵摇头道:“我没觉得玄梦哪里奇怪了,寻常剑灵而已。至于白小粥,还是一样,啥都想不起来。她要想起什么,除非跟肉身重合才行。” 她的肉身,应该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不让这位西海龙女醒来,恐怕与许多事情有关。 青椋山那边,天魂分身忙着传信,让狄邰一定守住白水洞天。 山脚下有个老者求见,淋了一夜雪,还是没等来让他上山的消息。 但他也只能继续站着,直到刘景浊愿意见他。 都这把岁数了,儿孙犯的错,我能挑几分是几分。当大人的,总不能任由儿孙后辈出事吧? 樊江月与陈文佳下山时瞧见了雪人似的梁姓老者,但没搭理。 不过樊江月还是传音问了句:“文佳姐,你说山主什么时候见他?” 陈文佳想了想,摇头道:“不晓得,但肯定会有个期限的,他喜欢这样,把未来会如何的选择交给当事人,路自己选,选了死路就是自找的。譬如,他心里把这个日子放在五月初五的话,只要这老头儿蹲到五月初五,山主就会见他。他要是五月初五前就走了,那山主就不会理会。”壹趣妏敩 迟暮峰山腰的客邸之中,重楼成精的老者坐在院中,昨日有只麻雀飞到了院子里,于是他去往州城买了二斤米。 这位老人,现如今也是闲来无事,喜欢往天寿山那边去,还在天寿山附近的村子里交了个朋友,没个十天半个月就要去找那位朋友聊天儿,有时候还帮人下地干活儿呢。 至于山脚那个老家伙,他看见了,但没与其说话。 求人办事儿,脸皮不厚,那事儿办的成? 只是山上最近有点儿动静,刘景浊走了,不晓得去了什么地方,山上留的那个,好像是符箓替身,反正听刑寒藻说是这样的。 前几日马黄还带了信回来,问爷爷身体怎样,一个人习惯不。 应该习惯吧,谁知道呢。 正此时,陶茶又拎着竹篮往仙草山走去,老者看在眼里,微笑不止。 一帮年轻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近在咫尺,却非要拖,拖到什么时候去? 海棠树下,张五味板着脸再次找来。m..m “你说不说?” 刘景浊手里拿着一份邸报,答道:“四月中旬去百花山庄,不要提前去,提前的话你见不到舒珂,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而百花山庄境内,最中心的百花谷,数千年来头一次有人踏足。 一众半死不活的花祖,全数跟在个女子身后。 女子一身红衣,头戴幂篱,模样是真看不起。 牡丹夫人走上前,微笑道:“仙子,这是你从前的住处。” 幂篱之下,舒珂蹙着眉头,心说什么仙子不仙子的?我来是干正事儿的,一帮老妈子跟着我作甚? 而忘忧与沐竹,在无忧宫里,各自收到了一封信。 沐竹看完信后,神色有些不自然,怎么会这么多事情? 至于忘忧,则是疑惑于一件事。 人是怎么被换掉的? 好在是有个种花人,百花仙子手底下,什么花草都能种活。 忽然想到了当年刘景浊说过,要给百花山庄找一位种花人,现在看来,他并不是说说而已。 中土那座假昆仑,陆吾往南抛去一样东西,并开口说道:“有限制的,你不能见太多无关之人,不能随意弄出太大的动静儿,还得尽量将心神往那道跨洲分身上去靠拢。一盏灯,一共能点九次,每次能维持四个月,灯灭之后你的洲外分身都会被强行拽回十万大山,肉身会受损,所以尽量不要耽误时间。” 十万大山小西峰上,刘景浊接住那盏油灯,点头道:“多谢陆先生,我第一个求的人,得是陆先生。到时候众人都在破境,得有人来顶,只凭我,恐怕……” 话没说话就被陆吾打断,那边声音平淡。 “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就是不知道我顶不顶得住。” 刘景浊朝着北边,恭恭敬敬抱拳。 片刻后,茅庐之中有人说话,“说完了?” 刘景浊嗯了一声,龙丘棠溪又道:“说完了就进来!” 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拎着酒葫芦转身进了茅庐,看清楚时,整个人就愣住了。 女子脸蛋儿通红,红到胸口了。她故意板着脸,没好气道:“再装?十四岁就被你全看光了,我现在都四十好几了!” 刘景浊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龙丘棠溪一下子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刘景浊放下酒葫芦,走过去帮龙丘棠溪披好衣裳,轻声道:“我……不敢。万一,万一要是留个孩子,你该怎么办?” 龙丘棠溪猛地将刘景浊一把抓起,按在了床上。 她眼眶通红,问道:“要是什么都没有,我该怎么办?” 刘景浊结巴道:“你……别……” 龙丘棠溪瞪着眼:“闭嘴!别逼我来硬的啊!” 「我这里,晒着太阳,同时下着大雪,院子里还有几株油菜花开着,怪不怪? 不过雪没存下,落地即融。」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29章 别逼我来硬的免费阅读。 第830章 在下有事相求(一) 天光大亮,白小粥说饿了,非要去找那个大哥哥,让他做吃的。 剑灵与玄梦硬生生将白小粥按住了,现在可不是去的时候,要去也等会儿啊! 白小粥板着脸,问道:“为什么。你们不饿吗?火锅我就没吃够,我还得再吃一顿才行。” 大清早的要吃火锅,也是没谁了。 玄梦没好气道:“真是没点儿眼力见儿,活……啥呢。” 想说一句活该你被人斩了,就没见昨晚上啥动静吗? 不过玄梦挺好奇的,说道:“该不会过不久会蹦出来个孩子吧?” 剑灵摇头道:“我主人想留个后代,没那么容易的。” 至少现在绝无可能。 茅庐之中,两人依偎在一块儿,尚未起床。 某人嘴上拒绝,实则办起事儿来相当老练,这会儿是真的累了。 又躺了一会儿,龙丘棠溪率先掀开被子起身,一边穿着衣裳,一边说道:“现在你想逃也不行,你必须想尽一切法子,得回来。” 刘景浊缓缓起身,笑道:“当然了。” 龙丘棠溪笑着转身,问道:“第一处地方要去哪儿?本体留下,分身点灯去。” 刘景浊穿好长衫,轻轻抱住龙丘棠溪,说道:“先去青鸾洲,轩辕城得再去,问道宫与葬剑城还有高阳城,都得去。还有大瑶王朝,还是得走一趟。” 龙丘棠溪一把推开刘景浊,撇嘴道:“还以为有些人真的能坐怀不乱呢,装啊?” 刘景浊干笑不止,可笑了笑,面色又紧了起来。 “我现在没法儿给你举办一场盛大婚宴,对不住。” 龙丘棠溪伸展了下胳膊,微笑道:“我向来不在乎那个,但你自个儿得记着,你欠我的。” 刘景浊点头道:“一定补上。” 话音刚落,一道黑衣分身已经出现在门外。 地魂分身才取出那盏灯,正要抬手点火,可忽然之间,感觉体内那种气息又有些变化,不再那么炙热了,反倒愈发像是什么都没有,是自身天地初开之时的感觉。 屋中,本体看向龙丘棠溪,问道:“你?” 龙丘棠溪淡淡然开口:“我生来便伴生水神真意,当然是纯阴体魄。倒是某些人,还跟我吹嘘,说自己十四岁就如何如何了,结果呢?元阳?” 刘景浊本体干笑一声,这种话自己好像没说过啊!那肯定是忘记的那些日子说的。 不过如此一来,阴阳调和,倒是使得那种气息,愈发真实了。 刘景浊问道:“你没有什么变化?” 龙丘棠溪查探了一番,答道:“大概是可以第四次合道了,这次位置应该会极其靠前。” 第……第四次? 龙丘棠溪点头道:“前三次位置不在前五,这次应该可以跻身前三。” 刘景浊嘟囔道:“我怎么感觉我亏了?” 这是真想挨揍啊? 分身那边,已经点燃了油灯。 刘景浊走出门,轻声道:“分身要占据大多心神,我这本体大概会时常失神的。” 龙丘棠溪点头道:“没事儿,人在就行了,能做饭就行,做饭去。” 黑衣分身瞬间消失,刘景浊只觉得是撕裂了虚空,走了一种捷径,瞬息之间便到了青鸾洲。 此时所在位置,应该是在夫余国附近。 他试着运转灵气,与寻常区别并不大,只是感觉此时身上气息更加随心所欲。 这……便是水火交融带来的好处吗? 此地离着大瑶比较近,那就先去问道宫。 他试着将自己分化成为剑光,结果再用学自姜黄前辈的剑术,在这种混沌气息之中,愈发的得心应手了。 大瑶王朝问道宫,国师正与杜神对弈,现如今,师父有些下不过徒弟了。 晏河笑了笑,摇头道:“这局,我认输了。你的棋艺,已在为师之上。” 杜神赶忙起身,抱拳道:“师父让着徒儿罢了。” 也就是这位问道宫主自己知道让没让了。 他对着杜神说道:“你真对大瑶皇位没有丁点儿觊觎之心?要是你愿意回去当皇帝,陛下肯定立马禅位。即便人间最高处有规矩,但这个规矩又能支撑几年了?” 杜神却摇头道:“师父,我随母姓,姓杜不姓曹。” 晏河笑了笑,一心问道也是好的。 可正此时,他忽然回头看向东北方向。 杜神疑惑道:“师父,怎么啦?” 晏河神情古怪,“人皇来了,速度吓人的快,好像是凭空出现在问道宫附近的。” 杜神立刻整了整衣衫,才刚刚站稳,已经有细密到几乎难以察觉到剑光在此地汇聚。 随后,肉眼可见的,一个人形轮廓出现了。汇聚而来的剑光就像是在往轮廓之中填补,不出几个呼吸,刘景浊已经站在阁楼之中。 杜神恭恭敬敬抱拳,微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刘先生。” 晏河一样抱拳,笑道:“见过人皇。” 刘景浊抱拳回礼,笑道:“叨扰了,别这么客气,都这么熟悉了。” 晏河迎着刘景浊落座,一边还说着:“杜神,给人皇看茶。” 结果杜神取出来一壶酒,笑着说道:“刘先生喝茶如嚼蜡,还是喝酒合适些。” 刘景浊竖起大拇指,笑道:“到底还是戍己楼军师,了解我。” 其实杜神心中接连叹息,感慨了无数遍了。 自仗打完,到现在短短两年光阴,他已经是站在九洲山巅的人了。 但杜神不嫉妒,只是羡慕。 别人不知道,戍己楼修士都见过那一次次重伤之后的刘景浊,也知道那个违背内心,为求胜不择手段,以至于道心几近崩溃的刘景浊。 杜神甚至觉得,刘景浊这身修为,是人家应得的。 晏河笑问道:“听杜神说,人皇棋盘之上无敌手,从前没机会,此次总不赶时间吧?” 刘景浊干笑一声,答道:“我要是说我不会下棋,你们信吗?” 杜神脸上那副表情,一看就是在说,你骗傻子呢? 晏河轻声道:“消磨消磨时间?” 有求于人,也不好拒绝,刘景浊只得说道:“那得按我的规矩,以赢为输,在这棋盘之上,晏宫主能让我赢,那就是我输。” 晏河笑道:“这倒是新鲜,人皇一身黑衣,不如执黑先行?” 刘景浊点了点头,抓起棋子就摆在了最中间。 杜神看的那叫一个入神,刘景浊都心想着,落了一子而已,你小子至于吗? 两人落子,晏河需要想,刘景浊就是乱来。 反正一看见棋盘,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那就随便儿放,放哪儿是哪儿。我刘景浊,棋力天下无敌?别的不敢说,谁能让我赢,我跪下给他磕一个。 果不其然,短短一刻钟,观棋之人与执白之人皆一头汗水。反观刘景浊,喝着小酒,落子飞快。 倒不是他不想,他是真看不懂。 长这么大就没学会过下棋,象棋还能走几步,围棋?也就能分清个黑白了。 足足过去一个时辰,晏河沉默了片刻,摇头道:“要按这种下法儿,我赢不了。总算是知道陆吾前辈为何宁愿跟渔子下棋都不愿与人皇下棋了,在下佩服。” 刘景浊干笑一声,“承让承让。” 他还真笑了笑,跟自己正儿八经下过棋的,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下了。.m 容易道心失守。 倒不是被刘景浊厉害的,是被他蠢的。 杜神感慨道:“刘先生的棋路总是这般飘忽不定,每次落子都在人预料之外啊!” 刘景浊心说我都怀疑自己被人下咒了。 他看向杜神,问道:“咱们来一盘?” 杜神摇头不止,“算了,我还得再练几年。” 刘景浊便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回避一下,我跟宫主聊几句别的。” 杜神点头道:“那我去准备酒菜,一定留下吃顿饭。” 刘景浊笑道:“我有四个月呢,时间宽裕,准备去吧。” 等到杜神走了,晏河的视线还在棋盘之上。 刘景浊问道:“晏宫主?看什么呢?” 晏河这才回神,又看了一眼棋盘,随后摇头道:“我想到了胜人皇的法子,但得不会下棋的人来才能赢。” 刘景浊诧异道:“为何?” 晏河言道:“会下棋的人,棋艺越精的人,反倒会入局越深。心里眼里都是棋路,一旦开始落子就会沉进去。反观不会的,自然不会想那么多,不会思考人皇每一步的用意,自然不会被扰乱心思。以搅局对搅局,最次也是个平手。” 搅局? 一语惊醒梦中人,回望这些年,我不就是一直在搅局? 乱籴粜门之局,乱教祖之局,都是在搅局啊! 某人脸皮一抽,心说原来我是那个搅屎棍? 晏河放下棋子,抬头问道:“人皇是为籴粜门天机阁而来的吧?” 刘景浊略微皱眉,反问道:“籴粜门还有个天机阁?” 晏河也是十分惊讶,“难道人皇不知道?” 刘景浊沉声道:“只知道籴粜门,不知道天机阁。” 籴粜门还有个天机阁?这事儿刘景浊是真的一点儿不知情。 此时心神已经传去青椋山,天魂分身要立即安排人着手去查了。 晏河沉声道:“对此我们知道其实也不多,但贩卖九洲剑运,是天机阁一手操办的。大瑶从前也做过生意,所以有些了解。” 话锋一转,晏河问道:“不是为此,那人皇因何而来?” 刘景浊缓缓起身,一道混沌气息已然将此地圈禁,绝无可能被人窥听。 黑衣青年对着这位问道宫主重重抱拳,沉声道:“在下,有事相求!” 晏河被吓一跳,赶忙避开,明显是害怕。 “别别别,当年你父亲也是这话,我就问了一句求什么,差点儿没送我去酆都罗山。” 刘景浊无奈道:“我没背剑。” 晏河却道:“区别不大,我觉着我现在打不过你。” 刘景浊无奈,只得弯下腰,沉声道:“晏河前辈,答不答应。” 晏河欲哭无泪,是一点儿高人前辈的模样都没了。 “你倒是先说什么事儿啊!” 刘景浊讪笑道:“这个真不能说,只能告诉前辈,事关九洲存亡。” 晏河嘴角抽搐,差点儿没忍住骂人。 “你……你们父子二人是有什么大病吧?求人办事,虽然我猜得到是什么事,但至于不说吗?” 来求人,说话都差不多。当年是一点儿没猜到,现在是猜得到,又有几个合道修士猜不到?可说出来又怎么啦? “要是不答应呢?” 刘景浊直起身子,开始撸袖子。 晏河气极,“要是答应呢?” 刘景浊又是一副笑脸,“前辈能做到五年之内随时可开天门吗?” 晏河摇头道:“做不到。” 刘景浊便说道:“那就请前辈做好破入十二境的准备,等我消息,待破境后随我与人拼命。” 晏河总算是舒缓几分,呢喃道:“这个准备,早就做好了。杜神不愿恢复曹姓,那他就是下一任宫主,下一任国师了。” 刘景浊再次抱拳:“多谢前辈。” 这位问道宫主是真想骂人啊! 但他还是问了句:“是以刘景浊的身份求人,还是以人皇身份?” 刘景浊答道:“九洲修士,人皇,守门人,景炀流离王,青椋山主,人族。” 一长串头衔儿,看似是在显摆,但晏河明白了。 这是以他能用的所有身份在求人。 于是晏河抱拳回礼,沉声道:“抱歉,我先前也投了黑子。” 刘景浊笑了笑,摆手道:“无事,那时候的刘景浊不光让诸位失望,也让自己失望了。” 一顿饭后,又喝了些酒。 刘景浊便苦口婆心劝着晏河,说咱们都是当师父的人,徒弟就是儿子闺女,哪里能逼着闺女嫁人呢? 问道宫主脸黑得跟炭似的,可又没法儿说什么,难道告诉刘景浊,柳初言喜欢他吗? 结果刘大人皇一问,听说柳初言出去游历了,还以为是晏河逼得柳初言不得不走。 于是又是一通苦口婆心,大道理小道理一大堆。 好不容易才将人送走,临走之前晏河特意提了一嘴叶芦台的师门,叫做鎏霞山,名声不咋地。 返回阁楼,晏河嘴角抽搐,问道:“你们……不嫌他唠叨?” 杜神想了想,答道:“要是他不唠叨了,甚至不愿多说话了,那就了不得了。” 顿了顿,杜神问道:“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专门跑这一趟。” 晏河转过身,微笑道:“以后对你师兄师姐好一点,不要让大瑶变得乌烟瘴气的。” 我得去修炼喽,按那家伙的话,要是五年之内能入开天门一境,就是别的用处了。 唉!弄得人像个物件儿似的。.m 这道分身没带着多少酒水,于是刘景浊顺走了问道宫几壶酒。 到了却河附近,刘景浊忽然停下。 叶芦台的山门,就却河下游,按照晏河所说,应该就在下方不远处。 去还是不去?时候很够用,四月只需要去四个地方罢了。 想了又想,还是下去逛一圈儿吧。 一座不大山头儿,也就出过叶芦台一个登楼修士。据说叶芦台自打挂了两国相印,就不语山门来往了。 关键是晏河还说了,这座鎏霞山,门风不怎么样,就是个吸血山头儿,叶芦台本身是极其讨厌鎏霞山的。 所以这个逛一圈,就只是瞧瞧,不会登山的。 老远看去,山门口摆放着两块儿铁铸的大碑,分别是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锁铸,上刻国相二字。 相国与国相,区别不是一星半点儿,但叶芦台担得起。 远远看了一眼,刘景浊微微一叹,打算扭头儿离开了。 结果此时,有人落地山门口,一枪挑烂了牌坊,怒喝一声:“把人给我放了!” 刘景浊赶忙灌一口酒压压惊,这也太巧了吧? 但这是真的巧合,这次来青鸾洲,绝不会有人算到的。 站在山门口的持枪青年大喝道:“你们鎏霞山,真是辱没叶前辈,再不交人出来,钟某便闯上山去。” 九和国钟伯漕。 刘景浊往前走了走,喊道:“钟伯兄,嘛呢?” 钟伯漕板着脸转头,“我不是复姓,我就姓钟!” 刘景浊忽然想起来,人家专门纠正过此事呢。 结果钟伯漕看清之后,当即愣住。 “刘兄?” 刘景浊点头道:“是我,你在这儿干嘛呢?” 钟伯漕一个瞬身到刘景浊身边,“刘兄,好久不见啊!十四五年了吧?” 刘景浊笑道:“是,我之前去过九和国,但钟兄不在。” 钟伯漕叹道:“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我是不愿再回去了。刘兄在此作甚?” 当年三人联手杀赤眉江老蛟,那时钟伯漕还只是个金丹,如今都是元婴修士了,可以说进境极快了。 刘景浊笑道:“办点事儿,路过此地,想着来看看叶芦台的山头儿。不过看起来,钟兄是找不痛快来的?” 钟伯漕一皱眉,问道:“难不成刘兄与这鎏霞山有交情?” 刘景浊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与叶芦台有交情,同是戍边人。我也听说了,鎏霞山门风不正,这是怎么惹到钟兄了?” 钟伯漕沉声道:“强抢民女,算不算不正?” 刘景浊一笑,摇头道:“上山瞧瞧吧,权当给我个面子,先别动手。要是真为非作歹,钟兄把人带走,我教鎏霞山做人。” 正此时,山上也下来人了。 那人鼻孔朝天,漫不经心道:“我当时谁,原来是你这个乡下人,小小元婴,真不要命了?” 钟伯漕气笑不止,说道:“刘兄,眼见为实。这个鎏霞山,仗着戍边人名声,为非作歹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景浊看了一眼山门口两道国相大碑,一个落款醒神,一个落款大瑶。 当时就想到了会有这种局面,所以即便说了戍边人不可欺,也有前提,就是戍边人没欺负人。 怪不得晏河专门提了一嘴鎏霞山,是想让我来瞧瞧吧? 由此可见,那些邸报上写的未必全是杜撰,仗着戍边人名号为非作歹的,也不会没有,且多数都是家人。 人就是这样,即便戍边人有十万,但只要其中一个做了人神共愤的事情,整个群体就会因此蒙羞。 刘景浊叹道:“也是我太着急,做法有些欠妥。应该给他们专门立规矩的,起码得找几个人,担任掌律一般的角色。” 钟伯漕一愣,“刘兄在说什么?”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登山吧。” 拦在山门那位,见刘景浊一马当先朝山门走来,顿时皱起眉头,指着两侧大碑,瞪眼道:“瞧不见吗?” 刘景浊面无表情,冷声道:“叶芦台挂两国相印,戍边甲子,最终战死归墟,这才换来这两座碑,你们真的是辱没他的在天之灵啊!” 就这么缓缓往前走,那人一皱眉,一伸手,手中便多了一张弓。搭弓射箭,一道灵气箭矢径直朝着刘景浊射来。 钟伯漕眉头一皱,一个闪身上去,却被刘景浊伸手按在身边。 与此同时,箭矢到了刘景浊面前,但被一股子古怪气息疾速融化。 刘景浊轻声道:“我想亲眼瞧瞧。” 那山门口的汉子不信邪,看模样是嚣张惯了。居然再次张弓,这次是三箭齐发。 结果也还是一样,被那股子浑浊古怪的气息瞬间吞没,融化殆尽。 那人终于是慌了神了,惊慌大喊:“你……你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拒妖传写着戍边人不可欺吗?” 钟伯漕看了一眼刘景浊,十余年不见,脾气好像没怎么改,但怎么像是换了个一样? 刘景浊忽然停步,转过身,说道:“钟兄,我没带剑,枪借我用用。” 钟伯漕点了点头,将长枪递去。 没想到那家伙持枪如持剑,单手横扫,看似没有任何灵气涌动,但这座鎏霞山却忽然一阵震颤,肉眼可见的,山巅与山体一分为二,像是被人掀开一般,齐齐往一侧滑去。 那位手持大弓的汉子,这会儿腿都软了。 刘景浊将长枪递还回去,淡然道:“上山去找人,我看看谁会拦你。” 山中数道身影接连至此,个个如临大敌。 为首一位老者朝前一步,皱眉道:“这位道友,不知何处招惹你了?” 刘景浊冷声道:“有功的是叶芦台,不是鎏霞山。” 「最近十来章,应该不会分成两章来发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30章 在下有事相求(一)免费阅读。 第832章 在下有事相求(三) 一趟高阳城,相当于白去了,只能给他布下清溪阁咒术,等到真正交手之时,不由得他愿不愿意现身了。 但关键在于,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 原来干娘曾经西去玉竹洲,就是为了找另外一种养蛊法子,还被她给找到了。 只不过,干娘从未与人提起过这种法子,当年挂壁楼与摩珂院围攻干娘之时,也不可能去问这个的。 所以说,即便是有另一种法子,也定然是从别处得来的。 走出高阳城,刘景浊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位莫家老祖,好像并不在意莫问春与莫思冬的死活。 还有两月光景,也没地方闲逛去,倒不如收敛气息,顺道去一趟却源山。 不过听那位莫家老祖说,他刚刚与人打了一架,故而身子孱弱,也不晓得跟谁打架了。 轩辕城,又得去了,又得求姬闻鲸,想起来就不爽。 管他呢,不行就再打一架嘛! 结果刚刚御剑离开高阳城,尚未南下五万里,有人已经等在云海之中了。 剑光汇聚成了人形,停在云海之中。 这趟出门,见穿黑衣者,极多啊! 不过人家姬闻鲸向来就是黑衣。 刘景浊板着脸,问道:“什么意思?想打架?” 姬闻鲸面无表情,“求人就有个求人的模样。” 刘景浊冷笑道:“说的我求了你就会答应似的。” 姬闻鲸马上答道:“赢了我两魂之身而已,就敢这么横了?那我告诉你,我不答应!” 刘景浊冷笑一声:“正好,免得我去了。你姬闻鲸应该改个姓,姓鼠比较好,胆小如鼠的鼠。” 话音刚落,姬闻鲸大手一挥,刘景浊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子巨力强行往前扯着,几个呼吸而已,便被扯到一处无名之地。 但落地之时,刘景浊双膝顿时一软,好似扛着一座洞天,想站直都难。 此时一道黑衣身影轻飘飘飞来,单脚踩在了刘景浊头顶。 就这一下,对刘景浊来说,真就跟天塌了似的,即便无限接近于开天门的实力,也没能撑住,双膝重重砸在地面,以至于地面如蛛网一般裂开了。 刘景浊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来劲了是吧?” 姬闻鲸淡淡然答复:“好好骂,我娘也是你娘的娘。” 刘景浊皱着眉头,其实心里清楚,此时的姬闻鲸三魂齐聚,在天门之上。 根本打不过。 姬闻鲸从刘景浊头上跳了下来,指着前方一座高山,冷冷开口:“我不认你是我的事情,这不是你能照着你舅舅脸上一拳接一拳的理由。” 此时刘景浊也略微反应过来了,这方天地,是末法之地,天地之间没有灵气可言,且这压胜之力,是自己在九洲的数千万倍。 姬闻鲸笑道:“猜的不错,这是我炼化的一处小洞天,也是我的修炼之处。若只是凡人在此,就相当于身上压着三个自己,境界越高越重。以你如今修为,大致是顶着三千万个自己。” 说着,姬闻鲸指向道路尽头的山峰,淡然道:“大致三十里,给你两个月,要是两个月能走到,我答应到时候帮你。若是走不到,就别去打你外公的主意!” 刘景浊再抬头,前方哪儿还有姬闻鲸身影? 他想运转身上气息起身,可身上气息只要一出现就会被这方天地吸干,简直……没有一点儿办法。 “你实力再强,境界也只是炼虚。在这处洞天,合道之下但凡运转灵气就会被吞噬,别做无用功了。” 刘景浊低着头,硬生生拔起一条腿。可就这么简单的一个举动,几乎耗尽了全身气力。 “当时你要是用出这招,我哪里会赢?” 姬闻鲸淡然道:“晓得就好,要是我当时三魂齐全,绝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的。” 言下之意就是,当时三魂不全,没法子用出这个。 缓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又拔出来了一条腿。 刘景浊喘着粗气,问道:“开天门一境,你老贼与我岳父敢称最强吗?” 姬闻鲸答道:“我敢,龙丘晾自然也敢,刘顾舟肯定也敢。当然会有高下,但差距会极小。况且,天外开天门,再无九洲压制的开天门,也总有能与我们比肩的,即便寻常开天门,打发景欢归海无量之流,就如同现在我对付你。毕竟一旦叩开天门,就能从门户之中瞧见真正的仙境,所以不要小觑任何一个开天门修士。” 是啊,这老贼两魂之身就能败景欢的。 刘景浊有些无奈,这狗日的三魂齐聚,真正实力总算是显露出来了,怪不得安子前辈打岳慈樵跟打儿子似的,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啊! 开天门巅峰尚且如此,那大罗金仙…… 假设开门之时,那位教祖有十位大罗金仙,加上他一个准凌霄境界…… 终于迈出一步,一个多时辰,才走了一步。 姬闻鲸也没有继续说话,刘景浊也是真没力气开口了。 天地之间,唯有刘景浊的沉重喘息声音。 即便不去调用气息,这方天地也在不断抽取,这样哪里用得了两个月?三天就被吸干了。 而刘景浊体内那座天地之中,也因为被抽取元炁,以至于十洲震荡,好不容易才变得“真”的天地,伴随着气被抽走,在一点点的消失。 雷泽之畔,茅庐之中,年轻人看了一眼正在消失的天地,也没怎么管,只是大袖一挥,变出一叶小舟,泛舟湖上。 本体自然也察觉到了体内变化,但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朝前。..m 且此时此刻,无论是本体还是天魂分身,都能感觉到自身天地的变化,且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压力。关键是这道天地切断了三具身躯的神魂联系,本体与青椋山的天魂分身,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十万大山之中,刘景浊盘坐山巅,眼瞅着自己好不容易建造的十洲五岛逐个消失,却是无能为力,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连月余,龙丘棠溪就看着他这样,干着急。 倒是剑灵,由头至尾就坐在附近瞅着,一句话也不说。 龙丘棠溪实在是担心,终于是没忍住,朝着剑灵一瞪眼,问道:“怎么回事?连你也看不出来吗?” 剑灵这才开口,不过是笑着说的:“嗯……我第二次见主人的时候,主人身上没有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的。” 龙丘棠溪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谁晓得你拢共见过几次他?说得多了我又听不了! 剑灵歪着脑袋,想了许久,忽然以拳击掌,“明白了!是有人在帮主人把那个有,化作是无。打个比方,就像是道,本来是没有称呼的,是人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定义成了道。退一步去想,要是没有人去命名,那它可以是任何东西。被称呼为道之后,它就只能是道,就是有。反之……”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明白了。” 或许……归根结底还是刘景浊那个阳,与我这个阴水火交融以至于阴阳调和,这才有这个‘退一步’的机会。 现在想一想,武道与炼气士修为融合,这便是退。从炙热气息,变得无感,也还是退。此时从具象到无象,也是一种退。 恐怕这样,才能更加接近于那条远古修士之路。 龙丘棠溪扭头问道:“远古之时,这样的炼气士多吗?” 剑灵笑道:“虽说那时候的炼气士没有那么依赖天地灵气,都在自求,但想做到剑修那种无中生有,也是凤毛麟角,更何况做到那个无了。” 龙丘棠溪皱着眉头,他在青鸾洲,能困住他的唯有姬闻鲸了。 可……那姬闻鲸,怎么会帮他啊?绝无可能的。 正思量之时,一道老迈魂魄与一只青鸟魂魄,还有一头地鼠魂魄,像是被人抛出来似的,就这么出现在了刘景浊前方。 龙丘棠溪心念一动,三道魂魄上方已然各自悬起了一把剑。 但看那三人状态,是绝无逃遁心思的。 剑灵眨了眨眼,看向青鸟,疑惑道:“唉?传信鸟儿?你咋在我主人体内?” 此时此刻,刘景浊体内那座天地,十洲已然消失殆尽,就像是……就像是天地未开,没有颜色,没有气味,没有任何属性。 就连中土,也一样在慢慢消失,没过多久,就只剩下一个年轻人泛舟湖上了。 年轻人笑道:“返璞归真?什么是真?” 话音刚落,雷泽、小船、年轻人,尽数消失。 龙丘棠溪疑惑道:“姬闻鲸,转性了?” 事实上姬闻鲸根本就没想这么多,他此时坐在道路尽头的山巅之上,泡茶而已。 初心?其实很简单,我姬闻鲸想护住我的家人。 你刘家父子追求大义,我姬闻鲸,就只是想家人无事。 开天一战,姬闻鲸死则死矣,可我弟弟妹妹不该死。 我姬闻鲸,从不为劳什子天下大义,活着我就护家人,死了,死了还想什么,一了百了。 缓缓转头,“要说真有什么别的心思,那就是让你刘景浊,见识见识天有多……” 一个高字尚未出口,姬闻鲸破天荒的怔住了。 因为前方路上,哪里还有刘景浊一丝影子? 人去哪儿了?合道之下,只要需要借助天地灵气修行,就一定逃不脱我这末法之地的,他能去哪儿? 姬闻鲸猛地回头,即便是他,也忍不住的皱起眉头。 因为对面座椅上,有十分古怪的剑意汇聚,极其驳杂,好像能在其中察觉到认知中的所有属性,甚至能在其中感觉到山川河流,花草树木。 就是这些古怪气息,慢慢汇聚成了一个人形,片刻之后,对面坐着的,已经是满头大汗的刘景浊了。 姬闻鲸张了张嘴,刘景浊却端起茶一饮而尽,摆手道:“别问,我也糊涂,我自己都圆不上,你就说到没到两个月?”壹趣妏敩 姬闻鲸深吸一口气,苦笑道:“难不成,真是天意?” 刘景浊嗤之以鼻,“你姬闻鲸会信这个?” 缓了片刻,姬闻鲸沉声道:“记住,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的家人!” 刘景浊气得大骂:“那你他娘的把老子放出去啊!我他娘的还得去一趟却源山呢!” 结果,给人照着脸上就是一拳头。 “你跟谁老子老子的?你老子都不敢跟我比老子。” 刘大人皇脸黑得跟什么似的,心说你老贼千万别死,我但凡能活着回来,不打的你满地找牙,老子跟你姓! 姬闻鲸起身一脚,硬是将刘景浊踢了出去,同时一句:“滚!” “还有,却源山不用去,我不会伤害莫问春与莫思冬的。” 此时十万大山小西峰的本体才猛地睁眼,破口大骂:“我他娘的……” 唉,分身直接回来了? 龙丘棠溪赶忙上前,焦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没事是没事,但莫问春跟莫思冬,是姬闻鲸弄走的!” 而此时,姬闻鲸一步跃上轩辕城头,眯眼往北看去。 要做恶人就恶到底,要做好人就好到底,几千岁的人了,三刀两面的你想干什么?找一大堆借口,跟着个搅屎棍弄这个山头儿那个山头儿的,我百年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结果你蹬鼻子上脸? 你辈分高,我给你留面子,但这是最后一次了。要是不知悔改,我真会亲手拧下来你的脑袋的! 姬闻鲸身边出现一道虚幻身影,只是魂魄了。 虚影沉声道:“你真不打算告诉他?你这人真是一点儿情面不讲啊!那可是你亲外甥!” 姬闻鲸淡淡然一句:“豆腐脑和着屁捏的合道都比你强,跟个病秧子拼命都拼不过,你干脆去死吧。” 虚影气极,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讲不讲道理,老子是个炼丹的,先前就受了算计,得亏我着重修炼神魂,能保留完整魂魄已经很好了!” 姬闻鲸没说话,却听见身边虚幻身影再次开口:“你不说?我去说,我这一身炼丹术老早就想传他了。” 可姬闻鲸冷冷转头,沉声道:“你敢动一下,就不必想着重新炼制肉身了,酆都罗山都不用想着去了。他刘景浊不把我的妹妹当回事,我就让他尝尝,有人拿他当闺女养的弟子做文章了,他是什么感觉。” 养蛊?人家早在你刘景浊第一次离开栖客山之前就开始了。 虚影无奈骂道:“你们这一家人,全他娘的有病!” 他刘顾舟明明可以不用死,那么高的修为,却非要死的那么憋屈。姬荞也是,放着好好姬氏圣女不当,去当劳什子黑道扛把子!还有你姬闻鲸,吃饱了撑的,非跟亲外甥过不去。 最主要还有一个刘景浊,把一家人的“优点”全攒身上了。 青椋山上,天魂分身自然也是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但还得看本体那边。 此时刑寒藻御剑落地,面沉似水。 刘景浊皱眉问道:“又怎么啦?” 刑寒藻沉声道:“钧炉山传信,裴捣前辈的魂灯,灭了。他们想让山主帮忙查一下裴前辈死在何方,被何人所害。” 刘景浊眯起眼睛,冷声道:“给南楼北楼传信,让他们查。” 小西峰那边,本体与天魂分身心念相通,那边发生了什么,自己这边一清二楚。 一连串的事情,着实让刘景浊有些摸不着北了。 他缓缓起身,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个子丑寅卯来。 关键在于籴粜门与挂壁楼还有摩珂院,根本就是两回事,难不成他们之间也有什么关联? 不,即便有什么关联,也只会是生意罢了。 他拍了拍自个儿脑袋,轻声道:“我要抓紧时间再去瘦篙洲,要是没什么阻碍,至多两月就回来了。” 说着,黑衣分身再次出现,再次点灯,且瞬间消失。 本体则是看着被逼出体内天地的三道魂魄,若有所思。 “剑灵,你认识青鸟?” 剑灵点点头,“认识,从前在天上地下负责传信的,往返于天廷与瑶池。” 那位哈拉大王也终于回神,瞧见刘景浊后,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你杀了我吧!” 至于那个玉竹洲舵主,看清周遭环境之后,便闭上眼睛,一副是杀是剐随你便的表情。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问道:“你有能收魂魄的法宝吗?” 龙丘棠溪只点了点头,随后取出一只竹子做的小罐儿,只一抬手,三人便被收了进去。 此时刘景浊又往后走了几步,重新盘坐。 明显能感到自己不需要天地灵气了,甚至是有些排斥。体内那座洞天重新变作一开始那样,却又不同。一开始的时候,即便是天地不明,但给人的就是一种白茫茫的感觉。可现在,简直是无法用什么特定的字词去形容。 就好像,什么都有,什么又都没有。 其余的,没什么变化,也没觉得修为增长。 片刻之后,刘景浊睁开眼睛,问道:“现在几月了?” 龙丘棠溪轻飘飘一句:“四月中了。” 四月中了?那玉竹洲的人应该是快要到了,张五味也可以动身了。 ………… 一艘渡船终于是到了中土地界儿,很快就会落地清溪渡。 有个年轻姑娘笑盈盈趴在船头甲板,一声声喊着:“要回家喽!回家喽!” 宁梓坐在后方,手里拿着一封邸报。 事情很多,如青鸾洲一座战死戍边人的山门,居然强抢民女,结果被人削平了山头儿,封山百年。大瑶王朝与醒神王朝各自取走了山门口的铁铸大碑,挪去了自家京城,并分别给叶芦台立了像。 宁梓心说至于吗?还立像? 再就是神鹿洲捣药国,有人自发结成队伍反抗明教,但明教信徒也自发组成队伍,自己去平叛。 还有哪国发了大水,哪个皇帝昏庸无道,哪个大人物养了小妾被原配发现了什么的。 邸报嘛!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不过还有些要紧消息,如栖客山发出消息,孙犁被逐出书院。摩珂院行目被逐出师门。挂壁楼的周仁被供奉谢杖杀害。还有玉竹洲神弦宗消失百余年的宗主沐竹重现人世。 桩桩件件下面都有所谓的知情人去分析。 标题写着“孙犁与行目为何被逐?谢杖因何剑斩周仁?沐竹消失百年去了何处?” 下方一行小字,“其中必有缘由,且听我细细道来。” 然后就是洋洋洒洒一篇文章,那是哪哪儿都不挨着啊!估计当事人瞧见都要发懵,说一句这故事编得,比我经历的合理多了。 宁梓摇了摇头,心说这年头的人,还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别人敢瞎扯,有人还真就敢信,还不是一两个人信。 抬头看了一眼兴冲冲的姑娘,宁梓问道:“傲寒,你想待多久啊?” 姑娘咧嘴一笑,歪着头说道:“就看哥哥愿意留我多久了,要是不赶我走,我就一直留着。” ………… 百花山庄百花谷,山谷之中,从前住着一位名为藤霜的女子,也是青帝座下百花仙子。 现如今住着的,是一位喜好养花种草的姑娘,名为舒珂。 自然还有忘忧与沐竹陪着,三人时常会走出山谷,而山谷之外有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 奇怪的是,有一棵梅树分明过了花开时节,此时却还是顶着满树花。 舒珂传音问道:“我家山主的信来了吗?” 忘忧点了点头,轻声传音:“来了。” 沐竹好奇问道:“我看这梅活得很好吧,有哪里不对了?” 四月了还在开花,怎会不好呢? 舒珂摇了摇头,说道:“听过劈梅吗?” 沐竹满脸疑惑,心说这是什么? 忘忧却听懂了,抬头看着那树梅,沉声传音:“你的意思是,这已经不是梅花了?可这地方,一般人进不来的,除非我们百花山庄也有鬼。” 舒珂摇头道:“不是,这日子已经长了,二十几年总该是有的。进不来这地方,三字塔下又不是没人能去。” 沐竹担忧道:“那还有救吗?” 舒珂咧嘴一笑,轻声道:“换成一般人那就没辙了,但要是我,当然有法子喽!” 话锋一转,舒珂却叹了一声:“只不过……几乎就是新生,不一定真能想起从前事情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32章 在下有事相求(三)免费阅读。 第833章 在下有事相求(四) 重返瘦篙洲,第一站自然是傀山了。 好像桂祘也老早就在等,刘景浊心说也省事儿了。 白水洞天就不去了,关键是还有几个家伙关在里面,他们的祖师爷如今在给青椋山守门呢。 上山之后,桂祘就盘坐剑上,好像连走路都懒得。 瞧见刘景浊,桂祘立马儿咋舌问道:“咋个回事?跟上次又不一样了?” 刘景浊笑道:“我也糊涂,不过就先糊涂着吧,过不久就会弄清楚。” 桂祘点了点头,“随你,干嘛来了?”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坐在一旁,问道:“小师姐的清溪阁,有几个大罗金仙?” 有几个大罗金仙?桂祘气急而笑,“你以为大罗金仙是橘子林里的橘子吗?四大部洲加起来,即便是算是暗地里的,最多就是二十出头。一洲能分五六个撑死了。我一个清溪阁,拢共就我一个大罗金仙。” 也是啊!即便算上九洲,算上八荒,或许最终也就三十个。 刘景浊又笑了一声,这才说道:“我给小师姐一个日子,到时候小师姐需要帮忙撑一会儿,让九洲这几个有望借助开门机缘跻身大罗金仙的先破境。但我算来算去,即便加上二师兄、安子、舟子,以及之前去到外界的几位,也还是凑不出一对一的局面,道宫至少有八位大罗金仙吧?” 桂祘撇嘴道:“少来,直接说要怎么做。” 刘景浊便在地上写下两个字,随后说道:“也是正月初一,我需要小师姐跟外界来的人撑一会儿,撑到几个可以破境的人斩杀星河之主。” 桂祘白眼道:“说这么一大堆,结果就是这点儿事情?” 这点儿事情?刘景浊心说这还是小事情吗? 不过既然应了,那就行了。 “多谢师姐,我走了。” 刚刚起身,却听见桂祘说道:“为什么要提前这四年多?” 刘景浊叹道:“我没法子啊!” 既然说到这里了,刘景浊就笑着说了句:“我就一条,九洲清溪阁也好,天外清溪阁也罢,别让小豆子接手,是姜柚的话,那我也就认了。” 桂祘撇嘴道:“白小豆既不够狠,又不够邪,她怎么可能接手?我还是比较喜欢姜柚。” 刘景浊笑了笑,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 “外界定然有蛊术,那小师姐听说过一种能让人死而复生的蛊术吗?” 要是连四大部洲的清溪阁主都不知道,那天外也就失传了。 结果桂祘淡淡然一句:“只要魂魄完整不散,死而复生的法子多的是,你家那个曹风不就是一种破而后立,哪里用得着什么蛊术?不知道。” 这次是真的走了,好像一洲之地,心念到哪儿就能到哪儿。 此时便在飘摇城了。 石耐寒往中土去了,此时的铺子,只有个年轻姑娘守着,刘景浊便也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去找了霍无觉。 还是那处符箓铺子,还是那个老头儿。 进去一瞅才瞧见,当年自己的符箓,到现在还是镇店之宝。 可定睛一看,着实把刘景浊吓了一大跳。 “五十泉儿?!一道灵符而已,你怎么不去抢?”..m 看铺子的姑娘转身翻了个白眼,心说又是哪儿来的穷鬼? 不过嫌弃归嫌弃,做生意嘛!表面上还是得笑呵呵。 结果她刚要开口,便听见刘景浊说道:“不错,心里再怎么讨厌,脸上不表现出来就行,有没有兴趣去那边方家铺子啊?” 后边儿走出来个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的:“当着我的面挖我老头子墙角儿,不太适合吧?” 刘景浊看了霍无觉一眼,叹道:“可你也不至于一张灵符卖五十泉儿吧?” 霍无觉呵呵一笑,“等以后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谁了,一百泉儿都有人买!” 本想招呼刘景浊去里面坐的,结果忽然发现,周遭光阴好像顿住了。 再一转头,就瞧见那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缓缓抱拳。 霍无觉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一幕真个是似曾相识啊! “你……你想干嘛?” 刘景浊笑道:“晚辈有事相求。” 霍无觉往后退了几步,警惕道:“什么事?” 刘景浊摇了摇头:“什么事不能告诉你,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霍无觉直想骂人,但忍住了,问了句:“要是不答应呢?” 然后就瞧见那家伙开始挽袖子。 霍无觉赶忙又道:“那要是答应呢?” 刘景浊这才放下手臂,问道:“前辈五年之内能否开天门?” 这问得什么话?霍无觉气极而笑,“你当开茅房门呢?办不到!” 开天门说得这么轻巧呢? 也是啊,九洲天穹所限,本土人能到这个份儿上的,也就姬闻鲸跟龙丘晾了还有牧沉桥了,至于曹风张五味,那是福缘深厚。 刘景浊只得说道:“那前辈答应还是不答应?” 霍无觉嘴角抽搐,“从你干翻姬闻鲸,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遭了,我不能挨了老子的打还挨儿子的,答应了!” 周遭光阴恢复如常,刘景浊笑着说道:“多谢前辈,等我传信吧。” 走出铺子,却听见霍无觉一句:“对不住,当年落黑子,我很后悔。” 刘景浊笑道:“不客气。” 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 霍无觉心说谁跟你客气了? 但他心里知道,这小子下一处地方,定然是悲春崖了。 黄素那丫头,破境不久。 可刘景浊没先去悲春崖,而是找到了正在踌躇台练拳的一位白衣青年。 因为瞧见了,所以聊两句。 始终无法三花聚顶,这家伙怕是都有急死了。 刚刚落地,沈白鱼一个翻身起来,拳头照着刘景浊面门就来。 拳头是砸在了脸上,但刘景浊头颅,整个化成了剑光,沈白鱼扑了个空。 刘景浊没好气道:“你有病啊?” 沈白鱼面色阴沉,“你知道三花聚顶对一个修行武道的人来说有多重要吗?武道修为,说不要就不要了?”m..m 刘景浊气笑道:“你一定能跟我家陈掌律做朋友,我没有散去武道修为,只是机缘巧合,武道与炼气士修为融合了。”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严格来说,我不算是以纯粹武道三花聚顶的。” 沈白鱼有些落寞:“但你总归是踏出了那一步,我……我试着去学你的拳意,可始终学不来。” 第834章 在下有事相求(五) 好不容易送走了刘大人皇,吕夭终于是舒展了一口气。 先前沈白鱼传信,她是一点儿刘景浊的消息都不知道,都快到了才发现的。 此时此刻,这位女帝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汗。 她给沈白鱼递去个手帕,轻声问道:“沈伯伯,你真就被他打成了这样?” 沈白鱼竖起三根手指,吕夭疑惑道:“打了三天?” 沈白鱼摇头道:“打了一个月,全是我在打,他拢共就出了三拳,严格来说不算拳法。” 吕夭倒吸一口凉气,回过神后,嘟囔着说道:“早知道这样,十五年前就该给他暖床的。” 虽是一句玩笑话,但也说明,上次船上“被辱”之后,这位女帝是有些改变的。 沈白鱼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将手帕递了回去,语重心长道:“丫头,他这个人与咱们不太一样,他允许别人自私,只要这人有正当的理由就行。当然,你也得自己担得住这个后果。你为国也好为民也罢,即便是为了自己,都可以。但有一节,做了选择,要是选错了,等刀架在脖子上了,就别嫌凉。”.m 顿了顿,沈白鱼又是一句:“他完全可以不理你的,只去悲春崖找黄素就行了。这份好意,你要能明白。” 吕夭没有正面答复,而是笑问道:“那当世年轻人里,他就是板上钉钉的全无敌了?” 沈白鱼心中一叹,摇头道:“按左春树的说法儿,他狗日的刘景浊哪里算得上年轻人?那是个没朋友的牲口。” 吕夭一笑,已经知道自己有自作聪明了。 刘景浊此时已在凝灯湖,因为青椋山下那个老汉还蹲着,所以他来看看。 远远就瞧见了西瓜似的被切成几块儿的山头,刘景浊摇头道:“这个曹风,回去得好好教训教训,也太没有礼貌,弄成这样子。你干脆给人削平,起码路好走点儿嘛!” 落在山脚下,远远瞧见个少年人,在练功。 少年背着一块儿大石头,少说也有二百来斤,在不断蹲下、起来。 刘景浊落在湖边,饶有兴趣的看着。 回想年少时初到青椋山,八九老人的教拳法子如出一辙,上山下山,负重。 不过重量可比这小子多得多。 少年也瞧见了刘景浊,但看了一眼,没理会。 刘景浊也就这么等着,等到少年终于撑不住了,双腿双脚打颤不已,石头一点点的在下滑。 此时刘景浊开口说了句:“每次撑不住的时候,要是咬咬牙扛过去,那就是一次突破,要是现在放下,下次到了这个节点你一样撑不住。” 少年闻言,一咬牙,居然又坚持站了起来,但再想下蹲,就没那么容易了。 只一刻,大石滑落,少年瘫坐在了地上。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笑道:“还不错,你是这凝灯湖修士?梁小川跟你什么关系?” 少年皱起眉头,“那是我师爷。” 刘景浊点了点头,问道:“要是你来做这凝灯湖的主人,归墟正在打仗,运送物资的船过境,你会不会为难?” 少年人眉头皱的愈紧,“你是何人?” 刘景浊摇头道:“不用管我是谁,回答问题就是。” 少年人摇摇头,说道:“不会,我……我爹就是因为阻拦无果,一气之下退出了凝灯湖,后来化名宁邓胡,死在了归墟。”壹趣妏敩 说着,少年人苦笑道:“到死都没人知道他的本来名字。” 这事儿,还真是不知道。 但宁邓胡这个古怪名字刘景浊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地方也有那种血气方刚的人? 刘景浊又问道:“你觉得你师爷梁小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就见过师爷一面,然后他就去了中土。但我娘说,师爷是个心软的人。” 刘景浊点点头,再问:“你叫什么?” 少年答道:“太史冲。” 刘景浊缓缓起身,轻声道:“以后去一趟拒妖岛,报你爹的名号,不用花钱,报真名。” 少年苦涩一笑,“哪里会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刘景浊笑道:“今天开始会有的。” 眼看黑衣青年要走,少年人赶忙问道:“你是谁?”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刘景浊。” 本想去往悲春崖,但放开神识一探,那位黄宗主,已经来了。 吕夭啊吕夭,总是喜欢自作聪明。 他一步迈出,化作千万道无形剑光,顷刻之间,已经身处萍河之畔,还故意把自身气息透露给了黄素。 河边有个终于知道了某个真相的年轻人,还有个颤颤巍巍站在一边的萍河龙神。 独孤紫池声音打颤:“完犊子,怎么哪儿都能遇见他啊?” 曹庋猛地转头,果不其然,刘景浊就在身后。 但曾经少年时的指路明灯,此时却面无表情,问了句:“如何?” 曹庋苦笑道:“刘先生来了?” 边上那条蛟龙心肝直打颤,怎么又是他啊?这才一年,就又来了? 不过刘景浊没搭理他,而是继续问道:“如何?” 曹庋缓缓起身,想了又想,最终苦涩道:“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的难言之隐,有些事原本就是我眼中模样。” 刘景浊这才有了个笑脸,走过去拍了拍曹庋肩膀,轻声道:“我能理解,但我终究不是你。就像你理解华扬,但你终究不是他。你的父亲,或许从前是个爱好和平的文人,但曹姓,总归肩负着一统萍国的重任。对也好错也罢,不适用于他,要看立场的。” 曹庋挤出个笑脸,轻声道:“路我能自己走,但刘先生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刘景浊摇头道:“不是,我来求人办事,顺道看看你,也顺道问个事。” 话锋一转,周遭光阴乍停。 “独孤紫池,来,该说几句实话了。” 还甘州人氏,复姓独孤,祖上姓刘? 独孤紫池无奈现身,“不是都说了不能说吗?怎么又问啊?” 刘景浊抬起手,轻飘飘一扯,一位黄衣女子凭空出现。 黄素也是无奈,明明破境合道了,怎么被这小子弄进剑术神通了都没发现? 她扭头又看了一眼,不……不对,“你这是?那时候的剑修模样?也不是,不全是,你又有本命剑,那就不是那时候的剑修。” 黄素三次轮回,但也有数万年前的记忆,古时剑修什么模样她是清楚的,那时候的剑修没有本命剑一说。 刘景浊答道:“我也没明白,机缘巧合,东拼西凑,就这样了。” 话音刚落,刘景浊盘腿坐下,问道:“二位互相认识吗?” 黄素仔仔细细看了看独孤紫池,摇头道:“不认识,怎么问这么一句话?” 不认识?黄素说的是心里话,刘景浊听得真切。 可怎么会不认识?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黄宗主按前世算,是我长辈,喊你一声姑姑都不过分。但有些事情,我还是得确定一下。天门开时,二位会偏向于谁?大帝,还是我?” 独孤紫池斩钉截铁道:“在我能打过你之前,绝不会向着别人!” 反观黄素,倒是沉默了片刻。 “我不能确定,我得看日后形势,悲春崖的香火不能断。但,除非你死了,否则我会站你这边。” 刘景浊哈哈一笑,两个人精,都是摇摆不定。 “罢了,向着谁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开天一战,你二人要参战。独孤紫池的肉身,去找方家姐妹吧,让他们帮忙寻找需要的东西。但丑话说在前面,不参战,我的剑就不讲理了。” 补了一句:“这是我在求你们。” 独孤紫池呵呵一笑,心说这他娘是求人? 刘景浊沉声道:“我得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听说过用某种蛊术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 独孤紫池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沉声道:“看来曹庋还没有收到消息,裴捣死了。我动用了鱼雁楼与方家坊市,也只能查到,裴捣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青鸾洲。” 独孤紫池面沉似水,那可是他的徒弟。 此时刘景浊又试着问了句:“丹师在炼丹之时,假若这药材有问题,会不会被算计?如炼制醒神丹?” 独孤紫池重重点头,“会!很容易被下手的。” 刘景浊微微皱眉,“一字丹好炼吗?” 独孤紫池沉声道:“那个东西,有手就行。但真正的一字金丹不好炼的,要能炼制顶尖仙丹才行。”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黄素。 “籴粜门在瘦篙洲的分舵,听说过吗?” 答案不出所料,只会是没有。 刘景浊隐隐觉得,这座籴粜门,不光是九洲啊! 斩草除根,恐怕做不到了。 此刻,独孤紫池阴沉着脸,传音刘景浊,说道:“你又问醒神丹又问一字金丹的,是猜到了什么吧?” 刘景浊叹息一声,呢喃道:“希望我猜的是错的吧。” ………… 玉竹洲逛了快一年了,姜柚终于是打算往回走了,过西花王朝时,还特意去看了一趟姜戈,毕竟是同姓嘛! 只不过,来了才知道,老爷子不愿去往神弦宗,只愿意待在家里。 她又不会劝人,更何况姜柚也不愿意劝人。 人家做喜欢的事情,有什么好劝的? 原本都打算离开了,却被杨先硬拦了下来。 姜柚觉得这位新皇还不算是太孬,便应了他,吃顿饭有什么好怕的。 估计还是这脸蛋子惹的祸,长得好看也是个麻烦事儿啊! 城中一座酒楼被清空了,就一桌,姜柚与杨先对坐。 这位新皇喋喋不休,话说个没完没了。 姜柚也一样没完没了,不过是在吃,压根儿就没仔细听杨先说话。 此时杨先说到了:“当年方剑仙负伤,好像就是在秋漕边上,但被谁所伤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后来有一家子姓富的因此崛起。只不过后来富家被灭门,还是去年才给富柏山平反的。” 姜柚终于回话,“这个我知道,我师父说了。” 杨先就是想找一些能让姜柚开口的话题,结果这事儿说完,再说别的,姑娘无动于衷。 过了半个时辰,姜柚拍了拍手,抬头问道:“你不会也喜欢我吧?是喜欢我这脸蛋儿吧?” 杨先脸一红,有些结巴道:“其实……其实当年草头县里见到姜姑娘,就喜欢姜姑娘了。” 姜柚淡然道:“我咋不知道我在草头县见过你?” 说着,她已经起身。 “那你继续坚持吧,我得走了。” 白蹭一顿饭,这事儿闹的。 杨先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苦笑不已。 不过也好,起码我说出来了。 风生兽背上盘坐着姜柚,年轻姑娘双臂环抱,左右各放着一把剑。 木剑是师父所传,名为山水桥。 至于有些像独木舟的八棱铁剑,姜柚给取了个名字,叫阳关。 师父要过独木桥,我就走阳关道嘛! 有风狸护着,海上罡风倒是伤不到姜柚,只是速度要慢很多。 但总归是要比渡船快得多的。 姜柚忽然说了句:“阿狸,咱们去捣药国。” 风狸疑惑道:“去那儿干啥?” 姜柚轻声道:“我欠人一句道歉,很多年了。” 风狸言道:“那好。” 不过,这风生兽似乎有些话,欲言又止。 姜柚歪着头,问道:“你干嘛?” 风狸干笑一声:“那个,姜柚,你就没发现白桃不对劲吗?我都憋了一路了。” 姜柚咧嘴一笑:“当然发现了,不过没事儿啊,桃子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嘛!我为什么要阻拦?” 风狸闻言,也只能点头,“那好吧。” 姑娘伸手捂着肚子,呢喃道:“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等我给他道完歉,我也要结丹了。再不结丹,都没脸回青椋山了。” 至于桃子嘛!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只要想,去做就行了嘛,想那么多做什么? 此时此刻的即饮山,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漫山乱跑。 自打上次即饮山上死了好些人,疯癫妇人一觉睡醒之后,嘴里总会念叨一句话。 天眷之人,生食母肉。 有人来劝她,她便会结出个古怪法印,咋咋呼呼喊道:“别过来,我给你下蛊啊!” ………… 白鹿城一众年轻天骄出去之后,倒是显得冷清了许多。 平川出城,到了城外那座山峰,龙丘晾自然也在。 他对着龙丘晾一抱拳,轻声道:“家主,青椋山那边,姑爷已经准备妥当了,咱们呢?” 第835章 在下有事相求(六) 匡庐山下有人种豆,草盛豆苗稀。 算是省了一盏灯,见过梁小川后,青椋山就只是个符箓替身了。 一趟彭泽而已,来去极快。 想起来,那半本《搜神》,还多亏了那位种豆老人呢。 湖上有小舟,二人乘坐。 庐江道人李泥丸,青椋山主刘景浊。 只不过,一个爱喝茶一个爱喝酒。 李泥丸瞅了一眼刘景浊,问道:“你说,要是拿你酿酒,滋味如何?” 刘景浊还真就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想来不会差,但应该比较杂,因为我喝酒杂。” 李泥丸哈哈一笑,这小子倒是真敢说。 扭头儿看了一眼匡庐,李泥丸说道:“那老家伙十几年没种活一茬儿庄稼,就不是干这个的料。不过这会儿忙着呢,过去不会理你的。” 刘景浊也看向匡庐,微笑道:“还真没有真正登过庐山,我倒是想瞧瞧那飞瀑。” 上次来,是与拒妖岛那位读书人画中游。 李泥丸看了一眼天幕,摇头道:“等等,起了大雾就瞧得见了。我倒是觉得,不如走一趟洪都?” 刘景浊却道:“洪都就算了,在那儿待过一段儿,但没啥故人。倒不如走一趟陵阳吧?走秋浦过去?” 李泥丸看了一眼刘景浊,淡淡然开口:“让你家那个百足虫蹲在云溪河边,蹲什么呢?莫不是听了个水打秋浦的故事,要去陵阳寻那些僧人的不痛快?” 刘景浊硬拉起李泥丸,笑道:“龙虎山要去,陵阳也要去嘛!有泥丸真人同行,晚辈腰杆子挺的也直一些。” 说走就走,万里不到,瞬息便至。 落地之后,刘景浊笑着说了句:“诗仙在此留诗十七首,但我也就记得个‘白发三千丈’了,倒是不晓得杏花村外有无牧童给咱指路,也不晓得,这杏花村中,有无杏花庵了。” 李泥丸神色无异,只是说道:“白水洞天的事情我在离洲听说了,你跟佛门不对付我不管,别扯上我就行。”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摇头道:“一码归一码,布衣和尚,是陵阳供奉的那位菩萨的弟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嘛!我体内这道佛印反正很快就会解开,更何况我能走出先前那种糊涂局面,还得谢谢那位老如来呢。” 话锋一转,刘景浊又道:“但拒妖岛上,龙虎山都出力了,陵阳跟如今那座五台没动静。事情已经过了,但先前没出力,这次总要出力的。” 都说九洲之地,中土最弱,但实际上,哪里弱了? 这巴掌大小的地方,三位合道在此。 城里没啥好逛的,沿着云溪,也就是秋浦河,寻那杏花村去。 倒是要瞧瞧杏花村的酒水是何滋味。 倒是没有牧童,但百节在这儿蹲了有些日子了。 一身黑衣的青年人笑呵呵走过来,此时也正好下起濛濛细雨。 “殿下,那边儿就是杏花村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个酒家,墙上刻字很有意思。” 百节的殿下称呼,始终变不了,青椋山也就他这么喊的时候刘景浊不多说什么了。 刘景浊点头道:“那就与李前辈一起去瞧瞧,待会儿上陵阳山。” 李泥丸也看了一眼百节,呢喃道:“刘景浊,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刘景浊笑道:“可不是,我十几岁荡平妖鬼十国,骨头最硬的有俩,其中一个就是他。以自己一命,换一城同胞的主儿。” 李泥丸略微诧异,“这倒是没瞧出来,原以为只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虫也如此?” 百节也就笑笑不说话,你是前辈,你说什么都对,我又打不过你。 不过百节还是问道:“小菜花回来了吗?听说她想起来从前事情了?” 刘景浊点头又摇头:“是回来了,但不全是。听说过劈梅吗?说通俗些就是破开,嫁接了别的东西,蚕食小菜花的元气,用以养别的。” 先前舒珂已经传信回来,事情很清楚了。 百节皱起眉头,沉声道:“是哪个狗日的?” 刘景浊摆手道:“行了,不说这个了。” 李泥丸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只是觉得你小子是真不拿我当外人。 不多一会儿,就到了百节所说的杏花村,卖的自然是杏花酒了。 进门一看,刘景浊哑然失笑,李泥丸更是大笑了起来。 因为墙上题字:“神鸦及屋,百波覆牛,丛林鼠蹿,寺院狗多。” 陵阳山下如此题字,真是个莽撞人,也是个猛人。 刘景浊买了一壶酒,问那酒家:“此地有个水打秋浦的故事?掌柜知晓否?” 中年掌柜一边筛酒一边答道:“咍!那就是个老老年间的传说,也不晓得在多久之前了。是说有一恶僧手持木鱼边走边敲,掀起方圆几座山的水汇聚到了云溪,一路势不可当,淹了秋浦,后汇入江水的事儿。打从我爷爷的爷爷起就有这故事,都不晓得多少年头儿了。” 李泥丸也好奇了,“故事没个结局?” 掌柜筛了三万酒端来,笑道:“自然有,说是有一剑仙路过擒住了恶僧,让他立一座杏花庵,日日礼佛,受刑八世共计八千三百年。这不扯淡么?哪儿有人活得了八千年?” 此时掌柜瞧见刘景浊端酒的手,右手少了个小拇指,便打趣一句:“传说那位剑仙与公子一般,九指。” 李泥丸喝了一口酒,笑盈盈看向刘景浊。后者专心喝酒,权当没听见。 刘景浊知道李泥丸想问什么,但这个一来是没法说,二来是,只要不是在八千年内,就没个准数儿的。 杏花酒……一般般。 转头看向云溪,李泥丸问了句:“到底想干什么?知道你来索命,但带我来听这个故事做什么?” 刘景浊淡然道:“没,只是忽然不想登山了,想等一等那位住持。上去了,难免多费口舌,说不好还要干仗。” 李泥丸又转头看了一眼酒家刻字,气笑道:“原来是你小子弄得?” 刘景浊赶忙摆手,“不带这么冤枉人的,这不是挑拨离间嘛?哪儿就寺院狗多了?分明是僧人多!” 李泥丸叹息一声,呢喃道:“你小子不害得我跟陵阳打一架,不甘心是吧?” 但同时,李泥丸传音一句:“当年给你的塔,晓得是什么不?” 刘景浊摇头道:“前辈明示。” 李泥丸说道:“玲珑塔内有天地,想来是孟休一开始计划的退路,但被我截胡了,所以才逃进去了某处洞天。你大方,转手就送人。” 刘景浊尴尬不已,只得说道:“没人来?那咱们登山看狗……呸,登山学佛。” 此时耳边终于有人声传来了:“人皇口下留情,别骂了,需要贫僧做什么,直言便是。那条白蛇的因果空印已经帮忙了结,能否就此揭过?” 刘景浊笑道:“大师五年内有无把握开天门?” 饶是常伴青灯古佛,那人也有些忍不住想骂娘了,你当是什么?想开就开? 但他还是说了句:“只能尽量。” 刘景浊点点头,说道:“那就请大师等我消息吧,不骂了。” 那就不必登山了,刘景浊传音百节,说道:“告诉顾衣珏,不必找了,回山吧。你也回去,见见小……见见傲寒,等真的小菜花回来。” 百节微微抱拳:“是。” 折返路上,李泥丸摇头道:“你是真行,我师父是虎皮真人,你扯我的虎皮?求人办事,骂一通闲街就办成了。” 刘景浊是知道的,这位泥丸真人,与陵阳可过节不小。 此时雾雨蒙蒙,落在匡庐山一处峡谷之中,远远望去,悬崖峭壁之上,一道飞瀑分三阶垂落。 两侧石山,中有石阶登山。 刘景浊感慨道:“我要只是个闲散亲王,定居匡庐倒也不错。” 李泥丸笑了笑,问道:“山上有一石穹,下方有塑像,是真人盘坐,背剑一柄。传闻神像是为一位真人所立,是夫妇二人居匡庐久矣,自称洞中宾客。”m..m 听到这话,刘景浊忽然站定。 “前辈五六年内,能否破入开天门?” 李泥丸点头道:“自然能,不然你以为我疯魔海里整整一千年,真就只是做了疯魔人?” 刘景浊退后一步,重重抱拳:“那晚辈,有事相求。” 李泥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渔子跟我讲过一个故事,据我所知,该是甲子年正月初一吧?我记得不差的话,今年是你本命年,即便不算今年,也还有九年光景,为何是五六年?” 刘景浊只说道:“算上今年,剩下六年。不能等到水满之时,想打断只能如此。” 李泥丸抬头看向天幕,问道:“难不成你是想要?”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往前一步,意气风发,但没说话。 但刘景浊心中所想,就一句。 十二楼上,九洲合道开天门! 撑破这九洲天穹! 早死四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泥丸哈哈一笑,摇头道:“去过拒妖岛的人,没几个会拒绝你的。” 有人凭空出现,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不带上我?” 刘景浊抱拳道:“那半本书,多谢陶先生了。” 老者摇头道:“我也是没法子,授人以柄,卖了几十年书,也算了坑了你一回,扯平了。” 李泥丸转过头,淡淡然一句:“求死,一起吗?” 老者摆手道:“事关天下苍生的事儿别拉我,我连一个彭泽令都当不好。” 李泥丸笑道:“单纯求死,给后辈开路,多半是十死无生的。” 老者嘴角抽搐,问道:“这是商量,还是人皇命令?” 刘景浊叹息一声,又是一抱拳:“是晚辈有事相求。” 与先前许多人一样,老者直嘬牙花子,问道:“要是不答应呢?” 刘景浊笑盈盈的,但开始卷袖子了。 李泥丸更直接,手里多了一柄刀,淡淡然一句:“那就做掉前辈,免得碍眼。” 老者无奈道:“行吧,答应了。对了,我送你次徒的桃花源,里头有些生平感悟,要是瞧得上,就让她进去领悟一番,瞧不上就算了。” 日后那场仗,境界低的,反倒不一定会死。 但境界高的,多半都会死的。 ………… 龙虎山,刘景浊也是头一次来。 看样子那位老天师等了许久了。 落地之处不是山上,在山脚下一处深潭,鹰见愁。 道人一身青色大褂,钓鱼呢。 刘景浊还真是头一次见这位天师圣主,先抱拳,随后笑问道:“呀?天师不穿黄袍法衣?”..m 中年人转过头,看了刘景浊一眼,淡然道:“我也不是天天敬神日日会客,穿那么难受作甚?我们寻常,黑、青、白,三色为主。” 刘景浊刚要再次抱拳,却被天师拦下,随后一挥,砂石滩就多了一张藤椅。 “别着急啊!无论你承不承认,也算是道门中人,坐着聊会儿,后谈正事。” 刘景浊赶忙摇头,“我哪里算得上道门中人?” 结果天师淡淡一句:“道是道,教是教。前者是学问,后者是信仰,两回事。别看我顶着一身黄袍,因为是家传的,我也没法子。有时静下来一想,自打有了什么三清四御的,学问就变味儿了。” 刘景浊笑道:“都一样,但不妨碍有人不愿入教,只做学问。” 天师点点头,笑道:“由衷佩服那些人。” 也算是聊一聊,旧事翻篇儿了。 毕竟龙丘棠溪亲手斩了那个粉衣骚包,这位天师也亲手清理门户了。 况且那道杏黄旗,帮了大忙! 只可惜,枯坐良久,水中无鱼。 此时那位天师才开口:“帮忙理所应当,我不是推辞,但我尚无后人,你说咋办?” 刘景浊眨了眨眼睛,干笑道:“我也不认识几个火居女冠啊?找媳妇儿这种事,我真帮不上忙。” 天师气笑道:“想到哪儿去了?我是想改一改这个传统,自我之后,不必再有天师,留个天师府住持即可,你看怎么样?” 刘景浊摆手不已,“别介,我可不掺和,要问去问景炀皇帝。” 接着这位天师飘飘然一句:“张五味是真不错,也姓张。” 刘景浊一口酒水喷了出来,气笑道:“前辈别挖我墙角,更何况我问过了,他连紫袍都不愿穿。” 天师叹道:“罢了,后世之事是后人之事,定得再好,也架不住有一日狂风骤雨,以至江河改道啊!” 第837章 我也有事求教 年年七月年过半,打一谜语。 山主老爷悠闲道啥份儿上了,瞧瞧,都跑江南闲逛了。 当然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半道儿上扯来顾衣珏,二人下钱塘。 落地之前说了这么个谜语,顾衣珏想了许久,最终还是不得不问道:“谜底是什么?” 刘景浊笑道:“废话。” 顾衣珏这一趟出门,中土实打实逛遍了,心情极其不美丽。 问你话,你说废话? “你是不是想打架?” 刘景浊撇了撇嘴,“说得像是你打得过我似的,别这么大气性,山上事儿完了让你去斗寒洲还不行吗?谜底就是废话,一到七月可不就是年过半吗?你家一年五百天?” 我都把脸揣裤兜里了,给了你单独相处的机会,你顾某人不中用,我有什么办法?我把乔青鱼给你绑了啊? 七月正是观潮时,只闻潮声,不见弄潮儿。 顾衣珏取出一壶酒,酒壶上居然上刻念鱼! 刘景浊扣了扣鼻孔,问道:“让你回你又不回,且说说,发现了什么?” 说到此时,顾衣珏还真觉得有些丢了,逛了一年,真就什么都没发现,可他都要把那条济水刨开了。 刘景浊也灌下了一口酒,微笑道:“不是发现了什么都没发现吗?” 顾衣珏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读的书全是绕口令吗?”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找到了就找到了,找不到就找不到。” 眼瞅着顾衣珏脸跟涂了炭似的,刘景浊还真不好意再开玩笑了,只得指着前方一堆观潮人,没好气道:“眼睛睁开瞧瞧中不中?我吃撑了跑来钱塘观潮?山上蹲着一堆黑心生意人呢,你以为我很闲?” 说着,某人又骂骂咧咧的:“腿长在你顾衣珏身上,我拦你了吗?想去就去嘛!作为青鱼峰主,挣钱挣钱不行,你给青椋山挣了一文钱?打架打架又不行,想找人还扭扭捏捏的,亏你活了一千多年了。” 顾衣珏飘飘然一句:“总好过某些人出门一趟十几年,走的时候风轻云淡,回来的时候一屁股债。” 就这一句,刘大山主就给人堵死了。 说着,两人走到堤边,有人站着瞧了许久了,两位剑仙斗嘴,还真不多见。 顾衣珏终于问道:“这是?” 黑衣人走出人群,笑着抱拳:“见过王爷、顾剑仙。” 刘景浊抱拳回礼:“周老爷晕乎不?” 黑衣中年人明显一愣,“啊?” 一句周老爷,顾衣珏当即明白面前之人是谁了。 于是他提刘景浊回答:“他的意思是,钱塘江水晃个不停,周老爷的水府摇得晕乎不。” 这位钱塘富春两江龙神,听见这话便哑然失笑,摇头道:“只听说殿下好拿柳条抽人,不曾想还如此风趣?” 刘景浊干笑一声:“往事不堪回首,主要是国子监的读书人太欠揍。” 忽地一声巨响,大浪拍岸。 那位周老爷摇头道:“百余里而已,不如西子湖畔走一走?读书人要进京赶考,估计这一两天就要走了。运河龙神那边我打了招呼,河伯的招呼我可就打不着了。” 顾衣珏也问了句:“去瞧瞧吗?大掌柜应该是快乐的。”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点头道:“顺便去瞧瞧另外一个人。” 说话间,三人已经落在湖边。 刘景浊没插话,意思是你顾衣珏跑了一年多没弄明白的事儿,问问这位前任渐江龙神,看看周老爷知道多少。 顾衣珏有些疑惑,传音问道:“你就不好奇?” 刘景浊转过头,“许经由让说吗?要是不让说,我去一趟长安,把他的脑袋提来?” 黑衣中年人无奈一笑,“殿下,言重了。” 刘景浊走在前头,顾衣珏与这位周龙神一左一右跟在后方。 顾衣珏本想传音的,但刘景浊冷不丁一句:“在我周围可以放心说话。” 顾衣珏干脆出声问道:“为何我在顾氏祖地见着一幅白猿学剑图?我打听来打听去,那就是古时越王求剑之处,也就是昭山附近的小南峰。” 龙神尚未答话,刘景浊先说了句:“亦是袁公学剑之处。” 此时周老爷才无奈笑道:“我是真没到那个岁数,不过芈先生肯定知道的,他就是那时的人。” 刘景浊大步超前,权当没听见。 吃粽子的时候不来,现在找人帮忙? 结果岸边一垂钓老者缓缓开口:“殿下就别装了,特意走了一趟秋浦骂佛,来时又专门沿着江水而下,算盘打得那么响,现在装蒜,不像话吧?” 刘景浊干笑一声,转身抱拳,轻声道:“先生别把我想得这么工于算计啊!” 钓鱼人微笑道:“要说这事儿,还缺人。” 刘景浊蹲在湖边,问道:“芈先生就是那个时代的人,还缺谁才能说清楚?” 有人自牛庆山一步迈出,顷刻间便落在湖边。 刘景浊一愣,心说姜爷爷会知道这个?他可守在牛庆山数千年了。 结果钓鱼人缓缓起身,对着佝偻老汉抱拳:“飞熊前辈,想不到会因为这小子与你再见。” 老者笑道:“灵均啊!我想不到,你一个江水龙神竟是做上瘾了,气消了?” 钓鱼人哈哈一笑,“死都死了,还在意那个?” 顾衣珏凑到刘景浊身边,问道:“不是叫芈平吗?” 后边儿那位周老爷解释道:“芈先生一名为平,字原。熟人大半都是称呼为正则,字灵均。” 刘景浊飘飘然一句:“多读书,人家书里边儿写得那么清楚。” 顾衣珏呵呵一笑,“我就读了三年私塾,比不得刘先生三字塔抄书两年。” 刘景浊都不想搭理他,招呼来一艘画舫,几人齐齐上船,刘景浊这才说道:“几位,说正事儿吧?谁先来?” 姜老汉笑道:“自然是谁年纪大谁先来了,故事青黄不接,得两位龙神续写。” 顾衣珏心说不就是问个渐江源头的事儿吗?至于如此大张旗鼓吗? 此时才知道,又被刘景浊坑了,他肯定有别的事情。 一个封神人,一个吃粽子就能想起的人。 还有个……孝子。 刘景浊一人递去一壶酒,笑道:“浊酒,我家潭涂酿的,就叫浊酒,刘景浊的浊。姜爷爷,来着?” 姜老汉满脸疑惑,“你青椋山都要闹翻了,你还有心思游西湖?”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眼拙,暗流我瞧不见。姜爷爷还是先说吧,事关重大,尽量说全些。” 两位年纪大的同时开口:“但有一节。” 刘景浊拍了拍胸脯,“小北姐要来的话,我拦。” 姜老汉这才放心,先喝了一口酒,叹道:“古时五洲之地,女子剑术最高者便能有个越女称号,男子则是剑子。天下剑以某把三天屠尽俱芦洲妖魔鬼怪的剑为原型,学剑之人,最早就是一对混沌之中走出的双生姐妹,玄女是其中之一。” 这些事情,刘景浊其实知道,但拦着也不行啊! 姜老汉继续说道:“其实人间剑术祖宗,该是玄女。但人间术数兵法也自她而来,我所得兵法,就是学自小南峰。” 这么些年来,看过几幅画卷,无一不是人族让这些真正神灵失望了。 就说龙丘棠溪体内那道水神真意,人间是有了水,才慢慢开始有了生灵的。 祸斗的主人,‘意外’降火于人间,人族学会了吃熟食。 姜老汉又道:“传授兵法剑术,其实是为了让人族能抵御妖族,哪成想这么一来,人族反倒自相残杀了起来,玄女后来还成了人族供奉的战争之神。于是她一气之下隐入深山,连伐天之战都没参与。这才导致人族登天时,能打的都不在,也有了后世天庭。” 说到这里,姜老汉顿了顿,随即叹道:“人间成了如此模样,罪魁祸首……算是我,我是那个封神人。”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即便没有姜爷爷,我们人族还是会想别的法子的。” 他自嘲一笑,“人往高处走嘛!” 刘景浊笑道:“芈先生把知道的说说就行,我问你的是别的事儿。”壹趣妏敩 九天玄女与芈正则,八竿子打不着啊! 正灌下一口酒,却听见那位周老爷幽幽开口:“那你是不知道,芈先生曾遇一神女,一见倾心。” 刘景浊一口酒噗一声喷了出来,那姐姐可不好惹,姐妹俩一样,不穿鞋。 芈先生笑道:“不是说这个,我担任江水龙神久矣,死的时候都在越王学剑一百多年后了。只不过,初任龙君时,我瞧见过有一赤脚挎剑的女子,带着一头白猿沿江而下。后来女子与人在东海打了一架,之后就回了渐江源头,再没出来过,大约在近八千年前。” 顾衣珏扭头儿看向那位周老爷,意思是他不知道多少,该你了。 刘景浊笑盈盈一句:“周兄,我把芈先生喊来了,姜爷爷也来了,你故事也听全了,可以跟许经由交差了吧?那我的问题也该答一答了吧?杨宝芯手中捆仙绳,是周兄留的吧?玄女道消何处?小南峰?顾家那副图怎么回事?” 黑衣中年人叹道:“我哪里有那本事?那根本就不是捆仙绳,杨宝芯将东西交给龙师,龙师与秋官都没看出来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捆仙绳,更像是去绑什么虚无缥缈之物的。至于玄女,其实很早很早之前,剩下的就只是残念了,越王也好,白猿也罢,都是随着残念学剑的。至于学剑图……顾家老祖曾登山求剑,被白猿打下了山,但他又登山,磨了近一甲子才走。带了一条青鱼,有无学剑图,我就不知道了。” 顾衣珏手臂微微一颤,刘景浊走过去按住了其肩膀。 姜老汉点头道:“斗寒洲的一场剑运之雨,确实是在天穹落下几百年后,故而斗寒洲曾叫做斗寒仙剑洲,三千年之前,斗寒洲剑修极多。” 原来斗寒洲剑运,自玄女而来。 想必安子曾说的机缘,就是这个吧? 怪了,那籴粜门为何能操控玄女所留剑运? 有个读书人乘船到此,远远就传音过来:“芈先生,我有事儿要问。” 岸边站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他轻声一句:“我也有事求教姜前辈。” 那位周老爷恭恭敬敬作揖,口尊陛下。 姜老汉则是板着脸,气笑道:“你们三兄弟商量好的吧?有完没完,耽误我塑像。”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37章 我也有事求教免费阅读。 第838章 我比较贪 直到这会儿,顾衣珏才知道,原来是刘景浊拉着芈先生与姜前辈到这儿来的,就是为了把人凑齐,然后各问各的。 其实顾衣珏想对着这位周老爷说一声,我也有事求教。 刘景浊又放下几壶酒,随即起身,笑道:“顾峰主、周老爷,咱们别处逛逛。你俩事儿问完了都过来,碰一块儿了就吃顿饭。” 此时余恬传音说了句:“我可能没空跟你吃饭,我问完之后要下离洲。还有,有个事我也是刚刚知道,余暃跟向儒碰到了重伤的谢杖,原本是想去风家,但半道上遭人围攻,余暃……下落不明,向儒被人打碎黄庭宫,背着昏迷不醒的谢杖,用了半年才到风家。我跟风苓要先下离洲,得先找到余暃。” 刘景浊皱着眉头,怎么鱼雁楼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到了余恬身边,握住他的手,传音说道:“碎片给我,你要小心,我给高图生贺狄邰打招呼,你们互相照应,我处理完这些事后就南下。” 余恬摇头道:“不,给你就等于将这份因果转嫁给你了。” 刘景浊盯着余恬,沉声传音:“我要死了,我不怕因果。” 众人都只看着兄弟二人手握手,都满脸疑惑。 唯独赵坎面沉似水,虽然听不到,但两位哥哥这样,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刘景浊再次传音:“得学着人家做生意,在我手里更划算,万一离洲有关于八卦石的算计呢?” 余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屁话少说!” 同时推开了刘景浊的手。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那你们聊你们的,周老爷,咱们继续咱们的。”.m 率先走去一处屋顶,坐下灌了一口酒,那位周老爷与顾衣珏才到。 院子里边儿,年轻人与年轻姑娘坐在一块儿,一边是装的满满当当的箱笼,一边是一个大包袱,里边儿的钱啊吃食什么的,一应俱全。 刘景浊嘴角挑起,微笑道:“我们青椋山,成了多少对儿有情人了?” 顾衣珏算了算,说道:“魏薇罗杵、周放关荟芝,也就这两队,人家许临跟白舂是有缘分,不是青椋山的功劳。” 刘景浊想了想,也是啊。 那位周老爷插嘴道:“殿下与龙丘姑娘不算?” 刘景浊笑了笑,“算,怎么不算。” 下方两个年轻人,坐在一张长板凳上,女子叮嘱:“路上一定小心,别什么女的都能把你勾去,我可听了不少赶考路上书生遇见女鬼的故事,书生与女鬼,简直是绝配。” 年轻人板着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待我高中之后,一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女子气笑道:“要是不能高中呢?” 年轻人讪讪一笑,“那就只能四抬了。” 此时那位周老爷摇头道:“只可惜,他身上有文运,但注定是他的子嗣才能享受。这趟赶考,莫说高中,怕是弄个功名都难。” 刘景浊随手画了一道符箓,递给身边两江龙神,说道:“烦劳转交运河龙神,让他用点手段,给这书生。” 说完之后便起身,“你们聊着,我去买几壶花雕,顺便见见另外一个人。” 就在几十里外一处小镇,出门需乘船,风景如画。 刘景浊买了二两黄酒,拎着上了一艘船,丢下三文钱后,没一会儿就下船了。 上岸时就瞧见有个小姑娘光着脚,坐在自家门前趟浪水。 刘景浊走到小姑娘身边,笑问道:“郁梳蝉是吧?” 小姑娘猛地转头,大眼睛圆溜溜。 “你咋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刘景浊笑道:“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喜欢烟花,很喜欢。” 小姑娘一下子来了精神,眨了眨眼,又问:“你咋会知道呢?你是我爹的朋友吗?” 刘景浊摇头道:“是啊,跟郁刺史同朝为官,不过你爹可能不认识我。” 郁梳蝉摇头晃脑,“不认识就不认识吧,我爹答应我,这次回来了,要给我买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烟花呢!” 刘景浊点了点头,递给郁梳蝉一枚玉佩,轻声道:“你爹找人捎东西,正好我来,就给了我,一定留好啊!” 小姑娘拿过玉佩,瞧着怪好看嘞! “那你叫什么名字,是个几品官?我爹是四品,正四品哦!” 刘景浊哈哈一笑,摇头道:“我叫刘景浊,景炀的景,浑浊的浊,我呀,没品。” 哪成想小姑娘一撇嘴,“没品小官儿啊?” 刘景浊缓缓起身,只说道:“小梳蝉,以后会有个人为你放全天下最绚烂的烟花,你一定要等着他。” 小姑娘点了点头,一晃神,刚才那个人不见了。 此时有个年轻妇人走出门,没好气道:“你这死妮子,回家读书去!” 郁梳蝉这才起身,拎着玉佩到了娘亲身边,摇晃着手中玉佩,笑盈盈道:“刚才有个没品小官儿,说这是我爹捎来的东西。” 妇人疑惑着拿起玉佩,却见一面刻着青椋山,一面写着,如山在此。 “梳蝉,那人说他是谁没有?” 郁梳蝉点头道:“说了,是一个没品小官儿,叫做刘景浊,景炀的景,浑浊的浊。” 妇人倒吸一口凉气,心说那可真是没品。 反观顾衣珏那边,问来问去,得到的结果,也就是方才说过的,见顾家老祖求剑,剑未得手,得一青鱼。 等到刘景浊返回,顾衣珏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刘景浊递给顾衣珏一壶酒,轻声道:“故事我大概猜出来了一二,前因后果也都说得通,但你真的要听吗?有时候知道未必比不知道的好。” 顾衣珏沉声道:“说!” 刘景浊叹了一声,先说了一句:“不是以大恶意去揣测,只是分析,所以你别炸毛。” 顾衣珏点了点头,“你就说吧。” 刘景浊这才说道:“你回想一番,你是不是天赋一般?成为剑修是在遇见济水那条青鱼以后?从那条青鱼到你身边,你就开始有了变化。再往前去想,若是青鱼就是顾家老祖带回去的,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也是一桩生意?跟袁公做了什么生意我不知道,但青鱼定然蕴含剑运,而且那剑运不会是给你的,是被你截胡。所以,你的家人对你冷漠,你的族人个个嫌弃你。后来她被带去浮屠洲,美其名曰是修炼,也可以是一种及时止损吧?再就是百多年前,你在雷州背上了杀兄淫嫂的罪名,仔细想想,是不是青鱼自浮屠洲回来之后开始的?” 第839章 买卖人(上) 这日阴雨蒙蒙,别处不知道,反正琉璃州一场雨后,天气会疾速转凉。 刘景浊带着傲寒走了一趟鱼窍峡,后来觉得都到了鱼窍峡了,干脆去一趟涧沟瞧瞧。 傲寒疑惑问道:“哥哥,咱们干什么去?” 刘景浊便说道:“这里采收桔梗的月份到了,去瞧瞧一个妇人过得如何了。” 但还未登山,便瞧见了个晒得黝黑的妇人,用个背架背着足足四个大麻袋,艰难下山。 即便是晒干了,这么大的四个麻袋,也有百多斤的。碰巧又是雨天,下山路泥泞湿滑,妇人还没有走几步便一下子栽倒在地,被压得起不来了。 傲寒捧腹大笑,“这人真黑,这人真傻,就不晓得晴天再去吗?” 刘景浊面色无异,只是说道:“有些人,答应了别人事情,要是没做到的话,会睡不着觉的。” 果然,被压了一会儿,妇人硬撑着起身,用挂在脖子上的布擦了擦脸上泥泞,又捡起一根树枝,当作拐杖拄着下山。 刘景浊刚想转身,却瞧见妇人后方小路上,有个孩子走了过来,肩头一样扛着个麻袋,但并无妇人那么大。 孩子满脸不情愿,好像是嫌弃自己玩儿的时间被耽搁了。 可是,前方妇人忽然一个没站住,又滑倒坐在了地上。孩子一下子加快速度,往他的娘亲身边去。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看吧,人心都是肉长的。” 傲寒眯起眼睛,眉毛弯弯,“是的。” 这妇人是要送东西去往龙神庙的,因为年前龙神曾托梦给她,她也得到龙神娘娘给的银子。 这边在带着傲寒往回走,山上有人也挺忙的。 梧丘自打上次之后,整个人又变成了刚刚到客栈的模样,木头一般。 关荟芝看在眼里,心疼得紧,可她真不觉得赵长生那小子是这种人。 端了一碗汤上二楼,没进门就听见里边儿好像在翻箱倒柜地找寻着什么。关荟芝赶忙推开门,可瞧见的是个不着寸缕且满身伤疤的姑娘,把衣裳丢了一地,还在翻寻柜子里的衣裳。 关荟芝赶忙关好门,将汤放在桌上,捡起地上的衣裳给梧丘披上,心疼道:“怎么啦?不喜欢吗?我带你去买你喜欢的,先随便穿一件行不行?”..m 可梧丘还是不说话,就是在翻寻,不是自己要的,就干脆丢在地上。 拢共也没多少衣裳,不出片刻,柜子就空了。 关荟芝一把抱住梧丘,硬将其拉在床边,是真的心疼。 “到底怎么啦?跟我说说行吗?” 但梧丘就是不说话。 关荟芝只好说道:“我带你去找虞河,好吗?” 姑娘这才猛地抬头,点头不止。 关荟芝轻声道:“那要把衣裳穿好啊!” 然后梧丘就在地上一堆衣裳里,找了一件最素的衣裳,胡乱穿好,站在关荟芝面前,等着。 本想出门的,门口却传来人声,有女子声音,略带哽咽,说了句:“明儿……明儿见吗?” 就一句话,明儿见,梧丘先是一愣,紧随其后的,便是泪水决堤而出。 她迅速过去,一把拉开门户,瞧见的,是个一身黄色长裙的姑娘。 半月没有开口的梧丘,嘴唇没完没了的颤抖。 “良……良珠?” 而迟暮峰上住着的重楼,也一大早的就出门了,半道上碰见抱着白狐的小丫头,便问道:“小谣,我要去北边儿买好吃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小姑娘眨了眨眼,问道:“啥好吃的啊?” 老者微笑道:“反正就是好吃,你去不去?” 小姑娘重重点头,“去,当然要去啊!” 然后,老头子带着小姑娘下了迟暮峰,往西北方向走去。 路上老者还问道:“你的名字是谁告诉你的啊?” 小姑娘想了想,说道:“是山主告诉我的,说我有个姓涂山的干娘,我叫做涂山谣。” “居然是山主告诉你的,想不到啊!那你觉得青椋山怎么样?” “青椋山,还好啊!我自由自在的,大家有吃的也不会躲着我吃。以前不能吃肉,现在阁主天天给我跟小狐狸吃肉,我最喜欢阁主了。” 老者笑了笑,再问一句:“若是我给你吃肉呢,你会不会喜欢我?” 小姑娘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你哎!” 老者疑惑道:“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愿意跟我走?” 小姑娘揉了揉白狐脑袋,“因为不怕!” 北去路上,有一处山谷,两侧都是石头山,山上长满了松树,风一吹过,好似松鸣。 有个晃晃悠悠从金陵回来的家伙,还是一个人,并未带着他的娘亲。 唉,这趟出门,一样晃晃悠悠十几年,可真辛苦我苏大爷,回去之后非得喝上三壶固山酒不可。 结果此次回山,哎?怎么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儿啊?山上怎么如此冷清?人都哪儿去了? 他干脆先去往客栈,结果只有关荟芝坐在台前,即便是瞧见了苏崮,也就是看了一眼,压根儿没有苏崮想象中的热烈欢迎。 见关荟芝脸色不好,苏崮疑惑问道:“关姐姐,杨姐姐呢?怎么今个儿这么清净?人都哪儿去了?” 关荟芝板着脸,“问山主去!” 苏崮一脑门疑惑,心说这是怎么啦?怎么一大清早的,怨气这么重? 吃不到面,那就回住处呗。 结果没走几步又碰见了正要下山的掌律陈文佳,苏崮笑着抱拳:“陈姐姐,可想死我了,嘛去啊?” 陈文佳中气十足一句:“滚!” 苏崮嘴角抽搐,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想来想去,还是先去往海棠树底下,结果刘景浊也不在。 哎?我不就是晚回来半年吗?这怎么回事? 还是百节飘飘然一句:“苏崮啊!你可不知道,咱们山上现在变化可大了。哎,人心分崩离析,都想着分行李散伙儿了。” 苏崮猛地转头,“扯呢?我赤亭兄呢?” 百节凭空出现,笑盈盈一句:“苏兄,在青椋山,烦劳管我家殿下称呼为山主。” 苏崮讪笑道:“山主……山主,这下总行了吧?那人哪儿去了?” 百节淡淡然一句:“带着傲寒上舒珂那座山了。” 苏崮又疑惑了,“傲寒?又是谁?” 百节笑了笑,语重心长道:“苏兄怕是都快忘了自己是青椋山人了吧?山上事一问三不知,你觉得合适吗?” 苏崮嘴角抽搐,心说这是点我啊! 得!接下来苦活儿累活儿我一个人干行不?高大管家都发话了,敢不听吗? 说着,他忽然一敲脑壳,说道:“哎呀!我应该先去拜见山主的娘的,高兄,你们管她叫啥?” 百节气笑道:“叫阁主啊!难不成叫大娘?” 苏崮想了想,点头道:“倒也是啊!” 此时此刻,刘景浊领着傲寒登上了那座仙山,专门用于给舒珂种花。 “哥,我听说,舒珂姑娘是种花人?” 刘景浊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是百花山庄百花仙子,也就是初代种花人的转世身。” 傲寒一笑,“那我更要见一见了,看看能不能说服她去百花山庄担任宗主。” 说着还嘿嘿一笑,“其实我早就知道,是牡丹夫人说的,她让我想尽一切法子把仙子带回百花山庄呢。” 已经到了山脚下,刘景浊笑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傲寒想了想,答道:“我就是觉得,既然是百花山庄给了我重生机会,那我也得报恩不是?不过还是得问问舒珂姑娘愿不愿意了,要是不愿意,当然不能强求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这话说得不错。” 灌下了一口酒,刘景浊问了句:“你记不记得,当年上山的人都是谁?” 傲寒歪着头想了想,“好多人呢,师父不敌,老头子跟笑雪峰的那个怪人先后不敌战死,最后才是师父,一个人面对十几个登楼修士,最终……”..m 说着,她咬了咬牙,冷声道:“我一定要帮他们报仇的!” 刘景浊点头道:“不急,先上山。” 又过了片刻,刘景浊问了句:“我最后悔的就是回来得晚了,等回山时,梅树已经枯萎了。要不然,小菜花就不会变成傲寒,起码也是凉茶。” 此话一出,傲寒明显眉头一紧。 刘景浊却笑了笑,说道:“别紧张,山上大阵是我亲手布置的,我现在有点儿不一样,大阵不是用灵气布设的,所以你察觉不到。想要破开阵法,不是一个登楼修士与两个合道修士办得到的,何况只是纸糊的合道,按这里的话说,就是豆腐脑和着屁捏的。” 傲寒面色一僵,随后还是挤出个笑脸,问道:“哥哥,什么意思啊?怎么说得稀里糊涂的?” 山巅之上,沐竹、陶檀儿、张五味、舒珂,都在。 但陶檀儿很快就要背上扫帚林。 还有个十五六的小丫头,一身淡黄长裙,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哪儿?咱们要干嘛啊?” 快到山腰时,刘景浊说了句:“你可能没想过小菜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因为小菜花喜欢穿黄颜色的衣裳。还有,她从不叫师父师父,只是老虞。” 傲寒面色骤变,立马想要引动体内某种禁制。 但刘景浊淡淡然一句:“别白费功夫了,在种花人面前,天底下任何奇花异草都要听从摆布的。” 十万大山小南峰,没羞没臊的两人才起床。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停不下了,根本停不下。 刘景浊穿好衣裳,再次拿出那盏油灯。 “神鹿洲,还是得走一趟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39章 买卖人(上)免费阅读。 第841章 买卖人(下) 午后江上,晒着太阳吹着风,这舒坦! 因为衣着打扮,船上人时不时就会侧目看来,反倒是女子、孩子居多。原因也简单,一来是年轻姑娘背着剑,还是两把剑。二来是,大丈夫嘛!都要脸,偷偷转头可以,可不敢光明正大看。 至于船上的妇人,则是与熟悉之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大姑娘家家的,穿个露脚指头的草鞋,肚脐眼儿都在外边,真是有伤风化。 谁说不是呢,我家妮子要敢这样,我打断她的腿,伤风败俗。 至于本就为数不多的孩子,先看一眼,又赶忙转头。片刻之后,再转头,露出一种说脏不脏说净不净的笑容,更多是害羞,还是那种学着大人难为情的害羞。 一个差一步就能结丹的修士,还是半步琉璃身,哪里会察觉不到船上众生百态? 但姜柚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很早很早姜柚就会说,我穿着打扮是我的事情,我们离洲姑娘夏日都这么穿。你觉得碍眼就别看,非要看我不拦你,看了还嘴臭,那就做好挨打的准备。 本姑娘向来干净,是你心脏。 至于那些个小孩儿,姜柚就更能理解了。 就只是没见过,更没人告诉他们这样是可以的。 好在很快就到了神剑山地界儿,姜柚二话不说一步跃起,背后阳关出鞘,被姜柚踩在脚底下,掠江而过。 这下子,方才嚼舌根子的妇人个个心肝打颤,跪下的心都有了。 姜柚还是喜欢穿这样的衣裳,左脚脚腕绑着一条五彩花绳,是龙丘洒洒送的。 至于鞋子,草鞋就草鞋,好看就行,你管我? 落地便在一座山峰下方,这座山被人从中间一剑劈开,其实一直闲置。 之所以来这里,姜柚也说不出个实打实的远游,就是在师父留的石碑下准备结成一粒纯粹剑丹之时,忽然被什么打断,之后就有个来这儿的念头了。 至于劳什子祸斗祝融,稀里哗啦,砍瓜切菜而已。 又不是真的,在我的地盘儿不让我进去?扯淡呢? 此时黄庭宫,再无旁的什么,独我。 刚准备登山,便有人乘风而来,是个年轻修士,凝神而已。 只不过,落地之后就愣住了。 姜柚皱眉道:“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没见过长得好看的女子?” 年轻人自知失利,赶忙低头,歉意道:“见过,但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姜柚嘁了一声,自顾自登山,结果再次被拦住了。 年轻修士抱拳道:“这位仙子,这是我们乱砚山禁地,你不能上去。” 姜柚面无表情,“上去走一走,能耗费几两灵气?你晓得这山是谁劈开的不?”m..m 年轻人一愣,摇头道:“这个……二十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倒是真不知道。” 姜柚转过头,白眼道:“那就边儿上待着去!损坏了我赔,要是不放心,就给褚世悟打个照顾,说我姜柚上去逛一逛,不服气去找我师父。” 年轻人愣在原地,心说这是哪儿来的仙子?怎的这么嚣张? 某人在云海中瞧着,气的直想喝酒。 好啊!真好!别的没学会,尽学会败坏我的名声了? 如今的刘景浊,只要想不被人发现,别说老丈人了,玄岩也发现不了,姜柚与风狸自然没法儿发现了。 没有丝毫灵气涌动,不像个炼气士了,怎么发现? 不过这座神剑山,起了这么大的名字,来来回回好几趟了,还真没仔细瞧过。 于是天魂分身那边问公羊宝文一嘴,让褚世悟占据此地做什么用? 结果那位天下第五淡淡然一句:“焚天剑派最早占据,也是一道交易,我其实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也看不出,只是觉得奇货可居,故而一直闲置。” 刘景浊抖了抖身上黑衣,出门没带酒,又忘了与楚剑云要上两壶,这会儿直咂么嘴。 跟徒弟要?姜柚酒葫芦里的酒根本喝不成,掺了水的酒怎么喝? 此时姜柚已经上了神剑山,且是径直走向中间那道裂缝的。 山是刘景浊一剑劈开的,但却是安子搬到此处的。 钻入裂缝之中,姜柚喊了一声阿狸,一只青毛小兽便跳上了姜柚肩头。 姜柚问道:“阿狸,你热不热?” 风狸摇头道:“我生在风火谷,就是火里边儿长出来的,不怕热。” 但姜柚却觉得热,热极了。 可自己修习的功法是火山大丹术,一身纯正火属,怎么会觉得热呢?奇了怪了。 其余人都是只学了半本火山大丹术,不是不教,是学不会。但姜柚不同,上手就领悟了。 连那位大真人都很意外,但刘景浊似乎不觉得意外,因为姜柚给自己的本命剑起的名字,想都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 赤霄。 而古时有一位自称赤帝且剑斩白帝的皇帝,佩剑便是赤霄。艾禾也曾剑斩白帝,就是因此与涂山谣结仇的。 姜柚沿着裂缝,又往前走了几步,也不知怎的,冷不丁说道:“阿狸,给我护法,我要结丹了。” 风狸疑惑道:“啊?这么突然吗?” 但姜柚已然悬空盘坐,阳关飞上高空,山水桥就悬浮身边。 刘景浊感慨一声:“这丫头,终于要结丹了。” 也就是当年怕她破境太快,所以说了句她的金丹必须是纯粹无暇的剑丹,不然姜柚早就破境了。 本来就是一句搪塞,结果这丫头当真了,而且……看样子真要给她做到了。 又仔细查探了一番,姜柚黄庭宫里果然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刘景浊笑了笑,既然已经斩了阻碍,那就是必然成丹了,反正就在神鹿洲,放个屁的功夫就能到,还是先去伏亭镇吧。 籴粜门,即便不能连根拔起,至少也要重伤致残。 剩下的,留给后辈慢慢对付吧。 但刘景浊前脚刚刚离开,云海之中便又出现了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青年模样,面色惨白。 三千年前没成的事情,这次总该成了吧? 新鹿王朝某条官道边上的小镇,有个客栈住进去了两个人。两人瞧着都文气重,岁数都不小。 一人黑衣如漆,一人白衣胜雪。 黑衣青年拿着一把折扇,扇面以蝇头小楷抄写了曹风四篇。 至于白衣中年人,则是腰悬青玉佩,头戴白玉冠,一看就是官人模样。 两人住下之后,洗漱了一番,一起下楼。 秦翻雪岁数大些,对着老掌柜一作揖,问道:“老掌柜,我看这伏亭一镇,堪比小城了,不知有什么逛的地方,又有什么此地特产,我想买些给家里孩子。” 老掌柜想了想,笑道:“终究只是一镇,也就进了肚肠的东西能带走,其余的别处也不是买不到。” 中年人闻言,虽是有些可惜,但还是又作一揖,笑着道谢。 转过身,秦翻雪笑道:“啸山兄,那咱们就随便逛逛,权当消磨时间了。” 曹风面带笑意,说道:“走吧,明日一早赶路便是。” 老人笑着送二人离去,但没过多久,就又来了个黑衣年轻人。 此人束发于顶,头别白玉簪。 年轻人倒是住下之后再没出门。 官道路上,往来过客形形色色,今日不算少,也不算多,见怪不怪了。壹趣妏敩 但那间山货铺子里,年轻人已经不再是符箓了。 姬闻雁起名公孙,也不是没有出处,轩辕城一脉走出去的人,有姓公孙的,有姓宇文的,不算全然丢了祖宗。 刘景浊总算是喝上了酒,看的姬闻雁笑意不止。 “你小子,喝酒比你爹还要狠啊!一口接一口,不带停的是吗?” 刘景浊干笑一声,赶忙转移话题,问道:“舅舅,有个事儿我问了许多遍,娘亲不肯说,我得问问你了,轩辕城姬氏是以黄龙为图腾?” 姬闻雁点头道:“是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算起来你能被人皇印认主,还是因为体内的姬家血脉吧?” 刘景浊点了点头,萌生了一个大胆猜测,待日后见了那位,一定要问个清楚。 因为几次见到陆吾,他对自己好像并不只是照顾后辈那么简单。而且他冒着巨大风险让爹的残念寄存在一张符箓之中,这么照顾后辈,不至于吧?传说之中,陆前辈也就是那个大帝的大管家。 片刻之后,姬闻雁问了句:“客栈里的老头儿,就是你多年前在并灵山下见到的那个吧?那座米铺,你认定了?” 刘景浊点头道:“差不多了,就在今夜,青椋山那边也马上就会有动静了。” 只是,可惜了那个沐白啊! ………… 梧丘与岑良珠故友重逢,梧丘也有了笑脸,虞河也好,关荟芝也罢,终于是放心了些。 两位姑娘在房中对谈,更是没人敢去打扰。 活着走出炼狱的两位姑娘,论感情,恐怕两人没什么不能说。 但其实,两个人都高兴不起来。 梧丘问了句:“你来,跟我一样吗?” 岑良珠点了点头,“是,一样。” 梧丘低着头,沉声道:“可我……喜欢这里。” 岑良珠点了点头,说道:“喜欢,然后呢?”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梧丘一下子颤抖了起来。 “可……可是……可是我是忘遗。” 梧丘哽咽不止,“怎么办……怎么办?我是忘遗……” 岑良珠忍住泪水,问道:“你想是谁?” 梧丘泪流不止,“你会告诉她的。” 岑良珠使劲儿摇头,“我不会的,你说,你是谁。” 这个答案,很多人在等着。 可对于梧丘,此时眼前浮现的,是赤裸着身子提着刀,亲手杀了住在一个屋子的好姐妹的画面。是一次次不忍下手之后,被鞭子抽打的时候。还是那个刻在脑海之中,宛如魔鬼一般的女子笑盈盈喊自己忘遗的画面。 于是,这个答案,刘景浊没等到。 但海棠树下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拿起了独木舟走到溪边,为数不多的磨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41章 买卖人(下)免费阅读。 第843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坐在米铺柜台上的孩子笑得前仰后合,不小心打翻了茶壶,还赶忙将其扶正。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们脑子被驴踢了吧?我们大费周章,就为弄活个帝女、还是干女儿?” 曹风看了秦翻雪一眼,叹道:“但凡有个十七八的模样,我就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 秦翻雪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但有个佝偻汉子缓步走进米铺,一把将那孩子按进柜台之中,随后说道:“打小孩儿这种事情,我做得出来。” 此时刘景浊的地魂分身已经在神剑山之外,褚世悟丢在半空中,面色凝重。 因为此刻,整座神剑山好似一片火山,山上草木被熊熊烈火席卷,甚至连石头都有融化的迹象。 瞧见了刘景浊,褚世悟心头一颤,迅速飞身过去,作揖到底,沉声道:“不是我,真不是。” 此前相见,褚世悟再不敢小觑这个二十年几年前还要喊自己前辈的家伙。 此刻他怒气冲冲,褚世悟真是胆战心惊。 刘景浊面色凝重,“我知道。” 这丫头……是师父不好。 黑衣青年一头扎进火海,褚世悟拦都拦不住啊! “哈哈哈!关心则乱,对谁都一样啊!你刘景浊终究还是个俗人。” 褚世悟猛地一转头,瞧见的却是个面色惨白的黑衣青年。 褚世悟皱起眉头,沉声问道:“籴粜门主?” 黑衣青年头都没转,只一抬手,袖口中无数藤条飞剑似的蹿出,只瞬息,便将褚世悟四指洞穿。 而褚世悟的身躯,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 好像那些藤条,是可以吸食人的生命。 千钧一发之际,有个灰衣汉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拳砸断藤条,拎着褚世悟,拔腿就跑。 汉子骂骂咧咧:“娘的,打不过打不过,等他自个儿收拾吧。” 速度之快,饶是黑衣青年也略微咋舌。 到底是拒妖传上有名有姓的惜命楼霍跑跑。 黑衣青年收回藤条,笑盈盈看向神剑山那处裂缝,笑道:“一个身怀混沌之火,另一个是火神真魂,救人?助燃还行。” 他往东边儿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呢喃道:“三千年了,终于……终于要做成这件事了。” 就等安子那把可以成长的剑了。 扫帚林里,陶檀儿怀里的小丫头身躯愈发涣散,而对面那只九尾狐,已经往琉璃州城冲去。 ‘重楼’与卢曲岩对视一眼,笑道:“人已入局,只待花开,可以功成身退了。” 话音刚落,两人手中各自多了一道令旗,旗子挥舞之后,两人便不见了踪影。 白衣刘景浊手提着独木舟转过身,陶檀儿急忙喊道:“你得把这丫头留住,不要伤害她。” 刘景浊点了点头,“放心吧,半个涂山谣还用不上我。” 果不其然,九尾狐一步迈向琉璃州城,可只一步,便哀嚎不止,难以寸进。 也就到达登楼境界修士能略微看清,此时九尾狐已经被无数蛛丝般的剑气缠绕,只要敢动,立时便会被蛛丝肢解。 见过顾衣珏用本命剑的人就不会诧异,同境之中,只要顾衣珏祭出愁疏,近乎无解。 迟暮峰上,有个白衣青年人走进来岑良珠住处。 赵长生那把剑就在门口倚着,而岑良珠,冷眼看着门口。 沐白略微一顿,旋即笑了起来,因为方才牵动岑良珠脑海中的禁制,居然全无用处。 “意料之中,又有点儿出乎意料。不过大体还是不错的,至少你把镜子给了他。” 岑良珠冷声道:“我也没想到,真正做主的,原来是你。你到底是谁?” 沐白笑了笑,摇头道:“刘山主自顾不暇,青椋山山看戏的那几位,已经被傲寒制住了。此时整个青椋山,乱成一锅粥了。把剑给我,本座留你一命。” 岑良珠缓缓起身,摆出了个拳架子,冷笑道:“看你本事了。” 沐白叹息一声,摇头道:“何必找死呢?” 话音刚落,沐白已然化作虚影,整个人穿过岑良珠的身躯又折返了回来,随后弯腰拿起赵长生的那把剑,摇着头走出了宅子。 直到年轻人走出门,岑良珠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形四散开来。 沐白叹了一口气,“何必呢?我不想伤人啊!” 抬头往青椋山议事大殿瞅了一眼,沐白淡淡然一句:“傲寒,走了。” 黄衣姑娘哦了一声,嗖一声到了沐白身边。 沐白有些诧异,问道:“怎么穿上黄衣了?” ‘傲寒’笑了笑,说道:“刘景浊说了,我小时候喜欢穿黄衣裳,我就换上了。” 带着傲寒瞬身离开青椋山,傲寒看了被困在半空中的九尾狐,问道:“不管她了?” 沐白摇头道:“管她做什么?一开始就知道公羊宝文会跟刘景浊通报信。至于岑良珠,做过坏打算的。” 还有更坏的打算。 有个清凉女子手持一枚玉佩凭空出现,对着沐白恭恭敬敬抱拳:“见过首座,牧沉桥已经被收入洞天,左丘凌也进去了。” 沐白点头道:“点绛,立功了,走吧。” 一道紫红大旗略微挥舞,三道身影同时消失。 议事殿门前,一排人各自坐个小马扎,陈文佳面色铁青。 “好气啊!” 方杳木叹道:“有啥好气的,好几个合道修士,咱们去也是添乱。” 姬泉点头不止,“就是,闲着不好吗?” 陈文佳黑着脸,“我可是武道中人!” 泥鳅湖上养剑亭,里面摆着一道铜鉴。 姬荞随手便解了梧丘神识之中的禁制,笑着说道:“小梧丘,好样的!” 梧丘低着头,嘟囔道:“大家不会怪我吗?” 姬荞笑道:“怎么会?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于是姬荞缓缓起身,捡起被梧丘打翻的酒壶抿了一口。 “味道不错,你跟小荟芝一样,适合酿造这种酒劲儿不大的酒,回头我教你。” 梧丘面色直发白,颤声道:“这……我不知道喝了会怎样。” 姬荞淡淡然一句:“我是姬家圣女,即便被废了,我也是数千年来血脉最为纯净的一个,当然是用来剥夺我轩辕氏血脉的东西。” 她还回头指了指那道铜鉴,笑着说道:“祭祀才开始呢。” 梧丘还是担心,“可是,没事儿吗?” 有个白衣女子笑着走来,微笑道:“放心,没事的。” 梧丘抬起头,看了好半天,试探着问了句:“杨……沐宗主?” 沐竹咧嘴一笑,“丫头是聪明了不少啊!” 琉璃州城,刘景浊刚刚走出米铺。 此时那位马山君与杨宝芯,还有赤龙卫的人才姗姗来迟,看样子是要围攻九尾狐。 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淡淡然一句:“滚回去,吃了几串肉就不晓得自己姓什么了?” 顾衣珏瞬间收回本命剑,九尾狐像是老鼠见着猫似的,疾速往扫帚林去。 景炀王朝那些赶来驰援的家伙一个个目瞪口呆,这………近似合道的古兽大妖,骂一句就行了? 池妖妖轻声道:“别管了,先去衙门口让刺史想法子安抚百姓吧。” 她想去跟那家伙说几句话的,但那家伙瞧着不像是心情好,还是算了吧。 剑光落在仙草山,刘景浊走到张五味面前,沉声道:“上当了,一个都没留住。扫帚林那对师徒不是好东西,梧丘跟岑良珠都是奸细,赵长生的剑被拿走了。” 说着,他猛灌一口酒,一剑削去杏树一枝,冷声问道:“籴粜门总舵在哪儿?” 杏树之中,有女子惨叫声音传来,但惨叫之后,女子便癫狂大笑:“你以为我是什么时候嫁接在梅树上的?是在围攻青椋山时!你理解不了我们阁主的宏伟志向,所谓人皇,也只是目光短浅之辈罢了。” 刘景浊冷笑一声,讥讽道:“籴粜门也好,天机阁也罢,不过就是一帮搅屎棍,黄文连面对我的胆量都没有,又能有什么鸿鹄之志?” 那女子冷笑道:“谁说你没见过阁主?是你刘景浊眼窝子浅,不识真君子。” 刘景浊咧嘴一笑,转头看向舒珂,问道:“如何?” 舒珂眨眨眼,嘿嘿一笑,冲着刘景浊竖起大拇指:“还是山主有办法,得意就容易忘形,令旗的确还在。” 与此同时,北边儿海上,有个赤脚提剑的女子拦住了姬闻鲸去路。 刘小北淡淡然一句:“我的好弟弟说让你少管闲事。” 姬闻鲸面色凝重,沉声道:“你可想好了,斩杀高阳城老祖,他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天底下知道籴粜门的人可没几个。” 刘小北叹道:“谁叫我那好弟弟心善呢?他说啊,权当是为你救下他娘亲的报答,此后两不相欠,还让你把狗命留好。” 姬闻鲸大袖一挥,“随意。” 某处地方,八位剑修挤在一处小院儿,有人躺着有人卧着,唯独有个白衣青年人盘膝打坐。 其中一个年轻姑娘撇了撇嘴,问道:“玄衣,还修个屁的炼,没听说那家伙打个合道都跟杀鸡似的嘛?” 玄衣缓缓睁开眼睛,转头反问道:“你真就那么怕他?” 紫珠撇撇嘴,“怕!祸斗都死了,我有什么好不承认的?柊柊、青夭,你们怕不?” 蓝柊柊点了点头,“虽然我是人族,他无法压制我,但我还是怕。” 紫珠又看向赤羽四人,问道:“你们呢?摸着黑心说,怕不怕?” 赤羽摊开了手,笑道:“若非种族对立,我认他当大哥都行。” 黄福叹息一声:“咱们被关了这么久,不想想别的,尽说些让人无法反驳的事儿。” 扬眉无奈摆手,“我没法子,这是一处小天地,我没法儿带你们走。” 陈枳叹道:“闲得我都快长橘子了。” 有个年轻人迈步进门,边走边说道:“几位既然这么闲,有无兴趣去斩杀刘景浊的一道分身?” 紫珠一下子站了起来,“那感情好啊!” 青夭直翻白眼,没好气道:“你不是最怕他吗?” 紫珠咧嘴笑道:“怕是怕,想杀他也是想杀他啊!但前提是,境界的高点儿。” 此时此刻的十万大山,剑灵盘坐在龙丘棠溪身边,嘟着嘴,有点儿不高兴。 “走也不带我!现在带我出去谁敢说什么?” 玄梦跟白小粥则是围着龙丘棠溪,玄梦时不时还伸手摸一下小肚子。 白小粥好奇无比,怎么没动静呢?是不是有病啊?那得治啊! 结果就被龙丘棠溪照着脑袋一巴掌。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个啥?” 其实龙丘棠溪也特想去,但她真的没法儿离开十万大山。 要给娘亲报仇了,自己却没法儿亲自去。 有一处湖心岛屿,一群人久违聚首,哈哈大笑。 有个黄衣姑娘跟着傻笑,也不晓得他们在笑什么。 卢曲岩笑得没完没了,“他刘景浊,聪明反被聪明误,弄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此时有个年轻人凭空出现,面色冰冷。 众人齐齐抱拳,黄衣姑娘也赶忙抱拳,随着众人齐声喊道:“参见阁主。” 但年轻人却是冷冷一句:“高兴什么?莫叔叔还在神剑山等着呢,东西拿来,布阵祭祀。” 沐白拿出赵长生那把剑,同时取出点绛拿来的玉佩。 他转头看了看傲寒,问道:“百花气运呢?” ‘傲寒’赶忙取出个白玉瓶,“这儿呢。” 沐白接过白玉瓶,轻声道:“阁主,不必如此小心翼翼,龙丘家的目光,如今是在新鹿王朝的。” 那位阁主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黄衣女子,不过也就是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他扭头对着一位老妪说道:“劳山主,何必如此拘束?” 老妇人只觉得双腿一软,猛地跪地,磕头如捣蒜。 “阁……阁主饶命,妹妹,救救我,教教我啊!” ………… 一片火海之中,有个黑衣变青衫的年轻人将一只拼死护主以至于身受重伤的青毛小兽收入袖中,随后一步出去数百丈。 但映入眼帘的,是个身处火海之中,衣裳被烧得干干净净的年轻姑娘。 姜柚倒在火海之中,身上衣裳被火焰焚烧的一点不剩。 山水桥与阳关一左一右,就护在昏迷姑娘身边。 刘景浊面沉似水,快步过去抱起姜柚,同时翻找出来一件衣裳给姜柚披上。 还是她十几岁时穿过的衣裳,短了许多。 何止姜柚,就连白小豆小时候穿过的衣裳,刘景浊都还收着呢。 把姜柚抱在怀里,周遭火焰就像是见着祖宗似的,都要退避三舍。 刘景浊伸手把姜柚脸上的头发捋去耳后,轻声道:“丫头,对不起啊,是师父托大了,我就应该守着你的。” 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刘景浊冷声道:“师父给你出气。” 刚要动步,后方山水桥居然有人声传来:“老主人,不能带主人走。”.m 刘景浊猛地转身,瞧见的却是个周身有火焰萦绕的……少年。 “山水桥?” 少年点头道:“是我,老主人,主人修习火山大丹术,又得了火神传承,且她前世兵解,虽然剑运还给了斗寒洲,但那些剑运还是她的,她想拿来便可以拿来。主人要是能借此结丹,那必然是一粒纯粹无暇且只比老主人身上火焰弱几分的火属剑丹。” 顿了顿,山水桥又道:“福兮祸所依,主人需要拼一拼的。” 刘景浊低头看了看姜柚,像是十几岁时露宿荒野,头枕在自己腿上的模样。 小丫头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如今长大了,更漂亮了,也得走自己的路了。 “祸斗尚未被真正斩杀,你牵引她的神魂结丹,我来给我的弟子护道。” 而籴粜门人聚集之处,明明大阵已经布设好了,且三样东西各自有源源不断的气息涌入大阵,但正中间端坐的年轻人却猛地一口鲜血喷出。 沐白皱起眉头,“怎么回事?难道药引子不够?还是说,那镜子……” 话没说完就被那天机阁主打断。 “不是,是神剑山那边,艾禾的转世身还活着。” 沐白皱眉道:“莫囚怎么回事?” 年轻人擦了擦嘴角鲜血,摇头道:“不怪莫叔叔,刘景浊在那儿,本体分身皆同境,他不会那么容易让他弟子再次兵解的。” 话锋一转,“不过,他的老朋友去找他了,我送了他们各自一道剑运,暂时跻身合道,八位合道剑修,即便是刘景浊,也要折一道分身的。” 泥鳅湖养剑亭外,姬荞吃着烤串儿,还给梧丘与沐竹一人一根。 明明身上的气息不断被那镜子蚕食,但姬荞还像个没事人似的。 沐竹感慨道:“前辈到底是什么境界?” 姬荞笑道:“没有境界,最多相当于个金丹修士,我现在连小梧丘都打不过。不过,那些买卖人唯利是图,目光短浅,以为我这数千年血脉来最为纯净的圣女,被个破镜子吸去一些就会有事儿?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邝乐就在不远处,也很担心,但根本不敢上前,上前肯定是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梧丘忽然问道:“阁主,良珠呢?” 陈文佳拎着一张符箓落在泥鳅湖,轻声道:“那个沐白疑心太重,留了后手,岑良珠被寒藻带去了钱谷。” 沐竹啃了一口串儿,问道:“那还在等什么?” 陈文佳没好气道:“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贼喜欢卖关子。” 姬荞笑盈盈说道:“找地方呢,镜子那边在哪儿应该还不知道。” 神剑山上空,八道剑光先后至此,那位莫家老祖皱着眉头,沉声道:“你们怎么出来的?” 紫珠嘁了一声:“还门主呢?废物点心,滚边儿上去,我们是来杀刘景浊的。” 玄衣二话不说,率先钻入裂缝之中,一进去,所有的气息便全数被隔绝。 赤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还是小心点儿好。” 紫珠却说道:“我都合道了,我还怕他?一道分身而已,还不能用全力的分身,今日他必死无疑。” 要还是打不过,大不了……大不了跪地求饶嘛!总好过被关在那小院子里。 青夭与蓝柊柊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到底是谁提起刘景浊就炸毛,但杀起刘景浊来还这么兴奋? 最后一刻消失于归墟战场的妖族八大天骄,此时此刻,在神鹿洲重新出世。 但莫囚觉得哪里不对,很不对。 想来想去,他还是以心声说道:“我觉得不对劲。” 心声刚刚传出,就有人答复了。 “哪里不对啊?” 莫囚呆立半空,沉声道:“你不是应该在新鹿王朝吗?左丘家要造你龙丘家的反你都不管了?” 整个游江国地界,已经被一股子剑意包裹住了。 拎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刚刚到附近的三人急忙后撤,曹风丢下客栈老头儿,脸皮直抽抽。 “至于吗?四百之龄,真就如此了?” 秦翻雪感慨道:“一人压半座天下,你当玩笑呢?” 此时姬闻雁最有发言权,他朝着天幕看了一眼,叹道:“神鹿洲龙丘晾,青鸾洲姬闻鲸,斗寒洲陆青城,九洲没了三子,还有这三人压着呢。” 即便陆青城消失已久,但陆青城这个名字,无人能忘。 可想而知,有这么个哥哥,姬闻雁的道心是有多么坚韧? 龙丘晾伸手按住莫囚头颅,冷声道:“该死了,有什么话说?” 已经如此,这位莫家老祖也无话可说了,只是笑着说道:“当年那桩生意,可不是我找她,而是她找我的。在此之前,我是真不知道,天底下还有除了渔子外的合道卦师。” 龙丘晾皱着眉头,“她找的你?” 莫囚笑道:“是啊!不然你以为那道水神真意真有那么容易得手?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她就死了。” 龙丘晾眉头皱得愈深,但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心中压不住的苦涩。 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既然是她刻意为之,那她肯定算到了日后会发生的事情,这才答应付出那个代价的。 “洒洒的父亲是谁?上一个备选青帝?” 莫囚一笑,“龙丘晾,你应该先去救刘景浊的。” 话音刚落,莫囚便要自爆魂魄。 龙丘晾冷笑一声:“你觉得你做得到?” 无数剑光汇聚一处,顷刻之间,莫囚便成了一堆碎肉。 而此时裂缝深处,刘景浊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脚踩一头玄龟,单手拄着那把阳关,冷冷看着站成一排的七位妖族天骄。 紫珠欲哭无泪,怎么还是见他跌一境啊?我都合道了啊! 怎么两三年而已,他就这么厉害了?吃了什么了啊? 这才多久?一招,玄衣就现原形被踩在脚底下了。 然后又是一句站着,除了蓝柊柊外,别人就动不了。 陈枳最为冷静,开口问道:“如何才能不死,仗打完了,是妖族输了,我们没有私仇。至于战场上,人杀妖更多吧?” 刘景浊冷声道:“三个女的守着姜柚,为她护道,男的去外面护法,敢偷偷窥视就不用活了。” 某处地方,有人仗剑开天,重回九洲。 落地就点着了一盏灯,同时破口大骂:“真他娘的坑人啊!老子差点儿就身死道消了!” 有个黄衣女子嗖一声躲在了牧沉桥身后,可吓死我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43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免费阅读。 第844章 未结之局(上) 一袭苍青长衫凭空出现,就在绿湖山中。 与人一块儿落下的,是锅盖似的大阵,但这阵法没有丁点儿灵气涟漪。 人是落在点绛身后的,同时一只手搭在其脑袋上。 点绛只说了一个我字,脑袋已然被按进胸腔之中。 “玥谷首席,你最该死。” 左丘凌看得头皮发麻,就这么杀了个登楼修士? 又随手将点绛魂魄拽出甩给牧沉桥,刘景浊这才看向那个那人,淡淡然一句:“华扬原来是黄文?” 年轻人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便瞧见刘景浊走到‘重楼’面前,并指竖划而已,‘重楼’肉身与魂魄便同时一分为二。 牧沉桥伸手堵住左丘凌的眼睛,没好气道:“怕还看?你以为你的好姐夫发起火儿来什么样子?声嘶力竭吗?” 才不是,一句话都不说,就抬手,杀人。 群起而攻?做梦呢?我现在对上这小子都犯怵。 不过这籴粜门当年追杀我的人呢? 其余人当然动弹不得,也就是牧沉桥以剑气护住了两个丫头,否则她们也得喘不过气。 因为此时此刻,以刘景浊为中心,三百丈内简直就是末法之地,休想将天地灵气牵至此处。 还得是沐白,居然强行提起一口气,一拳砸向刘景浊。 可惜拳头碰上刘景浊的肉身,就像是凡人拳头砸在铜墙铁壁,沐白的胳膊瞬间弯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在场能动的,除了牧沉桥与两个姑娘,此时就唯有那华扬了。 走到华扬面前,刘景浊冷冷问道:“你还没有回答问道问题。” 华扬硬撑着起身,冷笑道:“黄文?你说那个自认为可以靠着一座籴粜门使得天下为公的家伙?他要是活着,或许能与你傻到一块儿去。” 看起来他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叹道:“千算万算,没算到你这修为竟然暴涨到如此,否则即便是牧沉桥,也要折在这儿。” 刘景浊冷声道:“你也太小看牧剑仙了。” 华扬干脆一屁股坐在原地,“成王败寇,但你运气太好,注定活不长久的。” 话锋一转,华扬抬头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还是有些疑惑道:“是一开始就没把华扬当成好人吧?” 刘景浊没有答复,只是问道:“就这点儿本事,是怎么逼的艾禾兵解的?我还真想不通。” 华扬淡然道:“想知道啊?猜去吧。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自从黄文父子相继死后,籴粜门早已无孔不入,有人的地方就有商人,有商人的地方就有籴粜门,卖出买进从中获利,人性使然,你杀不尽的。” 说着,华扬哈哈大笑了起来:“九洲就是一座籴粜门,天下也是,天道更是!” 刘景浊挥手将赵长生的佩剑取回,随手一挥便将卢曲岩肢解。 “你要是慢慢来,或许还真能得手。可惜你太着急了,殊死一搏也要聚齐玄女剑运,还妄图吸取轩辕血脉。天眷之人,你想当那个大帝?” 在场众人,几句话时间,已经被斩杀了一半。 跪在远处的那位劳山主早已心神失守,堂堂登楼修士,跪着的地方变得湿漉漉,一股子尿骚味。 ‘傲寒’也恢复了少女模样,她此时是凉茶了。 牧沉桥手里端着油灯,权当看戏了。 结局早已注定,就是等人聚齐一锅端而已。 华扬啐了一口血水,无法运转灵气,他跟个凡人差不了多少。 沐白怒目圆睁,想开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莫叔叔呢?” 刘景浊淡淡然答复:“你觉得呢?” 华扬笑道:“籴粜门存世,在九洲天穹之前,门主名为黄文,你打听得够清楚了吧?”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淡然道:“讲故事?我洗耳恭听。” 华扬笑道:“九洲九位舵主,一门主两位副门主。剩下的人你找不到的,想疯你的心你也找不到的。天机阁在籴粜门之上,也就我跟沐白了。不过,我要讲的可不是这个。八千年前,黄文说他要创造一座山头儿,像远古三司那样,为弱者主持公道。做生意只做公道生意,不做无道生意,不求人前显贵,但求天下太平。” 左丘凌撇嘴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谁会闲着没事儿到这儿杀你们?” 华扬继续说道:“你们猜猜,黄文怎么死的?” 刘景浊淡然道:“东海一战,死在玄女剑下。作为交换,玄女散道斗寒洲,创造一座剑运昌隆的仙剑洲。” 华扬叹道:“刘景浊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黄文本不用死,只因玄女一句,你若愿死我便信你,他就死了,死得干干净净。你以为那是玄女为了人间?那是赌约,她赌输了,她想不到黄文真的敢以自身性命去做这么一桩生意。后来啊!黄文的儿子继承父亲遗愿,把本该属于自己的机缘转手送给一个叫做郑红烛的年轻人,那人成了安子,他自己却因此而死。” 刘景浊面无表情,华扬却笑了起来:“但我没那么傻,我要建造一座天机阁,把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回来。三千年前我与八荒联手开了妖族通道,不为别的,就为了艾禾与牧沉桥战死归墟,结果妖族太弱,以至于还要我自己动手。三千年过去了,我终于要成了,却被你横加阻拦,我运气是不是太差了?” 此时刘景浊问了句:“莫家老祖与你父亲是什么关系?” 华扬明显一顿,片刻后才摇头说道:“我从未叫过一句爹,但莫叔叔与他情同手足。莫家老祖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他也只是为我那个爹觉得不值当,莫叔叔才是真正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刘景浊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又回头看了一眼左丘凌。 牧沉桥瞬间察觉不对,急忙以剑意稳住左丘凌,同时喊道:“丫头,怎么回事?” 华扬哈哈大笑,讥笑道:“还是我略胜一筹啊!你以为就你留有后手?三千年来我想到了各种结局,如此局面,早在我预料之中,你以为我白送那八人剑运吗?得了东西,就得付出代价。” 华扬激动无比,反观刘景浊,无动于衷。 此时华扬手中多了一道铜镜,并笑着说道:“刘景浊,人得狠一点儿,无毒不丈夫。你的漂亮弟子,活不成了。” 话音刚落,华扬与那铜镜同时消失,一洲之地,再无踪迹。 沐白笑意不止,“你将计就计,我们也将计就计,真真假假,谁分得清?此时青椋山上,还有谁能拦住阁主?靠你们那些登楼修士?救你徒弟还是救你娘,你选一个?” 刘景浊扣了扣耳朵,问道:“点灯的事儿,就只有十万大山待着的几个人知道,你们倒是消息灵通,瞧见灯就以为我本体来了?” 沐白面色一紧,“难道不是本体?不可能!” 刘景点头道:“确实是本体,灯也是真的。倒是你们,还真是忠心耿耿。二位演技也很不错,不,是诸位演技都很不错。你以为,死一个华扬,籴粜门就能在我这儿搪塞过去了?” 说话时顺便帮左丘凌解了身上禁制,只要是灵气布设的禁制,现在都容易解。当然了,要是真正的顶尖咒师,刘景浊一样没法子。 有时候刘景浊都觉得,是不是因为快死了,所以上天垂怜? 牧沉桥叹道:“你哪里像个剑修啊?” 刘景浊反问一句:“你觉得怎样就算是剑修了?” 没瞧出脱口而出,“至少不必这么多花花肠子吧?” 青椋山泥鳅湖边,姬荞猛地挪开,顺便儿拉走沐竹与梧丘。 “小五味,揍他!” 铜镜之中,一道身影刚刚露头儿,张五味手提蝇丸一剑斩出,镜子当场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他手中多了一道令旗。 陈文佳撇嘴道:“符箓都没用上。” 姬荞笑道:“哪儿那么容易铲草除根?” 绿湖山的湖心岛,华扬去而复返,落地便是一口血。 只见华扬一咬牙,顷刻之间,一场狂风席卷而来,只一息光景,在场籴粜门众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壹趣妏敩 刘景同时消失不见。 左丘凌也总算是清醒了,而凉茶则是眨了眨眼,好奇问道:“怎么回事?” 牧沉桥找了一把椅子,扭头儿看着劳荨,笑道:“劳山主,聊聊?” 此时此刻,在某处地方,一行四人踉跄落地,华扬嘴里鲜血不断往出翻涌。 宁杞焦急道:“阁主,你怎么样?” 沐白已经运转灵气,在为他疗伤了。 可华扬却一把推开沐白,硬撑着站起来,看着不远处的山峰,愣了许久。.m 回过神后,华扬哈哈大笑,是惨笑。 有人凭空出现,左右看了一眼,二话不说朝天一剑,天幕立时被剑斩出一道巨大裂缝,又有剑光自裂缝而下。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怎么?被耍的人原来不是我?” 华扬惨笑一声,高声喊道:“好一个弃车保帅,没想到有一日我居然会是那个车!” 刘景浊冷笑道:“你怕是连那个帅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没想过,莫家老祖,高阳血脉,真就那么好杀?” 不过,他就算是那个帅了? 不尽然。 在高阳城时,曾对那位莫家老祖种下咒印,但老丈人打杀的那个,可没有咒印在身。 张五味看了一眼沐白,万千剑光骤然而起。 他叹道:“没修炼好,留不住力,本来想留魂魄的。” 刘景浊走过去,一把抓住华扬,可华扬却先说道:“看来你也没有多在意姜柚啊!被我剑运所控制的八头大妖,难道还杀不了她?” 刘景浊淡然道:“你高看他们八个了,也小看我了。龙丘洒洒的爹是谁?另外一个养蛊法子是什么?” 华扬微笑道:“你觉得我会说?” 仅剩的三人,几乎同时点燃了自己魂魄。 好一个宁死不屈。 高阳城里,有白衣现身。 黑衣随后便至,同时开口:“我来吧,毕竟我名声比不上你好。” 龙丘晾摇头道:“杀妻之仇,我得亲手了结。”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44章 未结之局(上)免费阅读。 第845章 未结之局(中) 三道巨大响动之后,这方小天地,重归于寂。 刘景浊灌了一壶酒,环视一圈儿后,叹了一口气。 “他说得对,世上永不可能没有这个籴粜门。即便没了卖米的,还有卖面的。学无止境,贪也一样。” 张五味收回蝇丸,摇头道:“你可千万别再这样了,哪儿能所有人都做得到知其所止?况且,我觉得你弄混了一件事。” 刘景浊好奇问道:“何事?” 张五味低头想了想,后道:“吃不饱穿不暖,求吃饱穿暖,算贪婪吗?” 刘景浊摇头道:“自然不算?” 张五味又道:“吃饱穿暖之后,求人丁兴旺,算贪婪?” 刘景浊摇摇头。“不算。” 张五味笑道:“一代兴旺之后,求代代兴旺,算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便听见张五味又问:“既然代代兴旺,则求入仕。入仕之后求官位,一人做了官老爷,求代代是官老爷,小官做够了,想做大官,这个算吗?” 刘景浊摇头道:“人之常情,算不上。” 张五味笑了笑,轻声道:“我是觉得,只要不是为恶事而求上,就算不上贪婪。我手里有闲钱,买得起一张十两银的椅子,这是我的事情,我的钱来路正就是了。” 刘景浊无奈一笑,叹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要你给我讲道理了?” 张五味淡然道:“因为我有理。” 刘景浊摇头一笑,将赵长生的剑递给张五味,说道:“你先回吧,把那一老一小带好,决不能死。把秦家主跟我舅舅带上,一块儿回。” 张五味点了点头,问了句:“你呢?” 刘景浊答道:“我晚一点,等姜柚破境。” 说罢,张五味立时御剑而起,眨眼之间已经没了踪迹。 刘景浊则是再次灌酒,同时抬头往高处几处宅子看去,眼睛微微眯着。 不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也没做到斩草除根,那些能逼得艾禾兵解,使得牧沉桥逃窜的人,并未出现。 或许黄文,才有真正的难言之隐。 至于那位莫家老祖,活不成的。 故意跟我透露娘亲曾去过百越老祖的死地,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恐怕还是为了混淆视听。 一步迈上山巅,几处宅子,刘景浊挨个儿搜寻了一遍。 宝物钱财琳琅满目,某人自嘲道:“我倒是成了杀人越货的了。” 不过不拿白不拿,现在可穷的叮当响。 最后,刘景浊走入一处大殿。 正上方摆放着龙椅似的椅子,只不过未曾雕龙,而是一杆秤,寓意公平的秤。 逛了一圈儿之后,刘景浊便转身出了大殿。 只不过,他每走一步,这方天地便会坍塌一分,走出大殿之时,此方天地已经只剩下脚下一座山了。 刘景浊纵身跃起之时,连那座山,都被一股子无形剑意压迫到四分五裂。 这方天地,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片刻之后,刘景浊重返神剑山。 霍犬年去而复返,站在山脚下叫骂:“你们这群狗日的,要不是老子方才扭了脚,此刻定要拿你们回去煲汤!” 此地的主人褚世悟就没这么有恃无恐了,盘膝在一旁养伤,心说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吧,反正我没本事去拦住谁,也不敢骂谁。 上方,赤羽、陈枳、扬眉、黄福,四人已经跌回登楼境界,挨骂也不还口,只是守着,护道而已。 从瞧见刘景浊起,这七位天骄就再无反抗心思,反抗个屁。赤羽甚至觉得,即便自己以开天门境界面对刘景浊,一样会被压回合道。 太不讲理了,有这种人存在,我们妖族岂不是要处处受制? 霍犬年还在骂,不过有人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行了,别骂了。仗打完了,有私仇就上去对战,没私仇就权当过客。” 霍犬年撇嘴道:“你倒是豁达。” 刘景浊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只不过有人把他们送来,我自然要笑纳了。” 话音刚落,刘景浊一步跃上神剑山。 陈枳叹息一声,问道:“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刘景浊摇了摇头:“还没想好,先找个地方把你们关起来吧。” 黄福手扶着额头,“又关?能不能换个法子?” 赤羽与扬眉对视一眼,都很无奈。壹趣妏敩 惧怕刘景浊,不是一天两天了,从第一次交手时可就怕了。 扬眉问了句:“实不行,我们上你青椋山担任供奉?” 刘景浊呵呵一笑,“就你们啊?” 陈枳气极,“你少瞧不起人,除了你之外,任何一个合道我们七人都不惧。” 刘景浊摇头道:“算了,我青椋山客人太多,万一来几个看你们不顺眼的,顺手就把你们打杀了。先等着吧,我出来再说。” 随后化作剑光落在裂缝之中,果然,姜柚衣裳又被烈焰焚烧殆尽了。 紫珠一个女子,却看得直流口水。 结果就给人照着脑袋一巴掌,“收起你的口水。” 有女子可以帮忙,刘景浊便取出姜柚十几岁时穿过的另外衣裳,递给了青夭,说道:“待会儿帮她穿好衣裳。” 青夭哦了一声。 而蓝柊柊,硬着头皮问了句:“你……不杀我们?换做从前,你不可能留我们性命的。” 刘景浊呢喃一句:“归根结底,你们是人族教出来的,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人性的。” 正此时,刘景浊耳边有人声传来:“交给我吧,青夭是灵炆的弟子,也算是我的再传了。交给我管教,你大可放心。” 刘景浊坐在火焰之中,想了想,答复道:“这七个可以给陆先生,但玄衣不行。除了陆先生与十万大山之外,没人知道那盏灯的用处了吧?” 陆吾语气凝重:“难道你要图谋北俱芦洲?” 刘景浊摇了摇头,“我能图个什么?要么是一方吃了另一方,我再斩将其斩杀,要么二者重新合归一处,作为剑灵。” 陆吾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你这样会得罪人的,还是问问棠溪丫头愿不愿意吧。” 片刻之后,刘景浊看向青夭,说道:“灵炆是陈灵舟的侍女,陈灵舟是陆先生的弟子,有这层关系,陆先生想保你们。” 紫珠疑惑道:“哪个陆先生?” 青夭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走吧,陆先生不会为难我们的。” 但临走之前,青夭将衣裳披在了姜柚身上。回过头后,又对着刘景浊一抱拳,轻声道:“我们七个,对于人族,都没什么恨意,信不信是你的事情。” 三人走出裂缝,陆吾已经落地神剑山。 马上就有走了,七人脑海中,同时传来一句话。 “我曾告诉红酥,是人是妖,得自己决定的。” 在此之后,火焰慢慢弱了下来,但这座神剑山,还是如同火山。 足足过去了三日,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浴火重生的姑娘嗖一声跳到刘景浊背上,嘿嘿一笑,问道:“我做到了吧?” 刘景浊点头道:“挺好的,衣裳先穿好,回家了。” 一枚纯粹无暇的火属剑丹,可不是一句挺好的能形容的。 积压十几年的灵气,其实姜柚是可以一股脑儿冲上元婴境界的,但她居然在触碰到那层壁障之后,强行压下灵气,并未破境。 这点才是刘景浊最高兴的,姜柚还是从前的姜柚,不会因为别人而影响到自己。 要是换做别人,瞧见师姐已经炼虚,不知道得多着急呢。 姜柚换上了一身青色紧身长衫,跳到刘景浊面前,问道:“是不是觉得这身顺眼?到现在还留着我小时候的长衫呢。” 刘景浊笑道:“那是自然。” 姜柚背好了剑,“那我以后都穿这个。” 刘景浊却摇了摇头,“不必,穿你喜欢的就行了。” 师徒二人走出神剑山,霍犬年早就不见影儿了。 褚世悟硬撑着起身,抱拳道:“无事就好。” 刘景浊抱拳回礼,“烧了褚山主的山,真是抱歉。” 褚世悟无奈一笑:“权当是破财消灾了,就是不知道刘山主的事儿,完了没有?有无达到预期?” 刘景浊笑了笑,“算是吧,日后常来青椋山坐坐,你那小师弟最近要成亲,我亲自主婚。” 褚世悟笑道:“那我自然要去的。” 返回路上,姜柚缠着刘景浊问个没完没了的,没法子,刘景浊只好将前因后果,大致说了说。 听完之后,姜柚倒是没有刘景浊这般,而是笑着说道:“草哪里能除根嘛?拔完一茬儿长一茬儿,等下一茬儿长出来了再去拔就是了。草一茬茬儿长着,人也一茬茬儿长着,一茬人拔除一茬儿草才对嘛!” 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颇感意外,笑着说道:“倒是没看出来,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呢?” 姜柚笑了笑,说道:“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干的事情,老一辈总要留下点儿东西让年轻一辈去干吧?要是都干完了,年轻人闲得没事干,会出事的。”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人就怕闲,多少事是吃饱了没事干,闲得手贱才导致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冷不丁说了句:“柚儿,假如将来我不在,小豆子要做清溪阁主,你得跟她抢。” 姜柚啊了一声,不解道:“我又不想做什么清溪阁主,我跟桃子抢什么?她想做就去做呗。” 刘景浊只是说道:“听师父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45章 未结之局(中)免费阅读。 第847章 帮我弄艘船 本来说的是姬荞亲自下厨,哪成想姬闻雁将刘景浊扯去后山,非要尝一尝外甥的手艺。 于是最后的饭桌上,就成了舅舅与外甥不敢说话,更不敢动筷子的局面了。 姬闻雁找到刘景浊时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娘做饭会吃死人的,还是你做吧,这是救命。” 这下好了,只救了半条命。 得亏姬泉抱着寒蝉来蹭饭了,见着了孙辈儿,这才有了个笑脸。 于是姬荞一边逗着小寒蝉,一边问道:“二哥打算怎么办?回轩辕城还是不回?” 姬闻雁笑了笑,轻声道:“我还是回去吧,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跟舅舅家的孩子玩儿,忘了带上大哥,他为这个生了好久的气,听说还大哭了一场,委屈极了。” 姬荞笑着说道:“过年再走吧,也没几个月了,到时候跟爹一块儿回去呗。” 姬闻雁点了点头:“好。” 刘景浊就知道,轮到自己了。 姬荞板着脸,沉声道:“姜柚呢?人哪儿去了?” 刘景浊只得说道:“南山,找南宫妙妙去了。” 结果姬荞瞪着眼,说道:“人家都知道去往南山安慰自己的朋友,你就不知道赶紧去十万大山吗?难不成要等人家寒蝉奔二十了你才给我个孙子?”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我不生儿子,我要是生个儿子,我会忍不住掐死他。关键是,娘这话,哪儿也不挨着哪儿啊!柚儿可不喜欢女子。” 姬泉一叹,心说在大人面前,就是不一样啊?找揍是不是?说这种话? 当然就是照着脑门儿一巴掌。 闹哄哄一顿饭,其实就一件事,赶刘景浊去十万大山而已。 不过有点儿事情未了,也就十来天,完了之后就会去。另外,还有五次点灯机会,将会全部浪费在离洲。 算下来,剩下五次点灯,一年零八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趁着青椋山人还算齐,刘景浊在海棠树下召开了一场小议。 几件事情,顾衣珏北上斗寒洲,担任几年北楼护法,方杳木南下离洲,担任南楼护法。 有两个登楼剑修各自护法,刘景浊也能放心些。 再就是年轻一代,但凡结丹了的,都至少要出去游历三洲之地,否则不得回山。没去过拒妖岛的可以东去,花钱登岛。 最重要的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 青椋山后山要建造一座藏书楼,所藏之书,就是各峰峰主之心得,在外寻来的功法,只要愿意就可以存放其中。青椋山修士但凡破境到了炼虚的,都可以留下传承。 且这座藏书楼,不只是青椋山修士可以去,只要品行端正,不看资质,不分门户,皆可入内。 这最后一点,大家都有点儿意见。 向来就是各家各有所擅长,我们青椋山的东西传了出去,我们的后辈岂不是少了竞争力了? 陈文佳与顾衣珏对此事极其反对,但曹风跟张五味反倒觉得无所谓,甚至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吵来吵去的,到最后,刘景浊灌了一口酒,淡淡然一句:“有句话,与诸位说一说,诸位也可传给各自弟子。” 众人齐齐转头,听见端坐树下的青年人笑着说道:“拳法剑术并无无高低之分,武无第二是人分高下。” 顿了顿,刘景浊又一句:“假如千百年后,青椋山的嫡传弟子比不过去往藏书楼学了几招剑术的外人,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学剑之人出剑之时,依旧会说此剑学自青椋山。” 最后,刘景浊说道:“各峰主留下,登楼合道留下,其余人可以走了。” 于是一场议事到了黄昏时分,就剩下几个人了。 首席曹风,掌律陈文佳,钱谷姬泉,护法阿达。 青鱼峰顾衣珏,笑雪峰张五味,泥鳅湖黛窎,渡口魏薇,仙草山舒珂,箕风山樊江月。 再就是暂时还无头衔儿的方杳木了。 给每人递去一壶酒,刘景浊这才说道:“将来虞河要作为笑雪峰弟子,将梧丘正式划入牒谱,拜入拦野台,曹风亲自教剑。” 曹风笑道:“正有收徒意思。” 但张五味却说道:“可是虞河不能作为我的弟子。”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他是我定下的下一任笑雪峰主,不必拜师也行。还有夏檀烟,归于钱谷一脉。” 姬泉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了。” 此时舒珂急急忙忙开口:“山主,陶茶得跟着我!” 刘景浊点了点头,原本就是这么个打算。 “其余那些年轻人,除却有师承的,其余人暂时归在迟暮峰。” 但话锋一转,刘景浊说了句:“留下你们,商议的便是,谁来做迟暮峰主。” 陈文佳一瞪眼:“啥意思?” 其实大家都明白,现如今各处山头儿都有了主人。 青椋山、迟暮峰、笑雪峰、落冰潭、婳枝峰、箕风山、拦野台、仙草山、青鱼峰。 九座山峰,起码要有八位峰主,但迟暮峰却迟迟未立峰主。 众人都知道,谁做了迟暮峰主,谁就是下一任山主。 但,他刘景浊至于这么着急吗? 魏薇轻声道:“不可以是白小豆吗?她才凑凑活活三十岁,已经是炼虚剑修了。” 刘景浊摇头道:“我的人选有两个,楚廉跟袁塑成,但还是要看看你……” “哎呦,头疼,先走了,你们聊着。” 阿达忽然起身,二话不说扭头儿就走。 张五味紧随其后,拉起舒珂,说道:“不是要学酿酒吗?” 顾衣珏与曹风对视一眼,互骂一声狗日的,之后就去天幕打架了。 陈文佳见这局面,还待着作甚? 一会儿功夫,就剩下刘景浊跟黛窎了。 刘大山主气得不轻,转头对着黛窎说道:“这一个个的,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小丫头眨眨眼,“可是……山主不是说这是小议吗?又不是在大殿里。” 刘景浊竟是无言以对。 小议就敢一个个都不把山主当回事了?我还没说散,一个个全走光了? 结果黛窎一个纵身跳下板凳儿,也狂奔离去了。 嘿,山主不想当山主了,想得美哦! 刘景浊无奈至极,只得传音问道:“籴粜镇一趟,有什么收获?” 曹风飘飘然一句:“小镇之中,个个都是天之骄子,都是景炀王朝未来的栋梁之才。” ………… 北地八月天转凉,离洲八月人清凉。 有个早该到达离洲的姑娘,却晚了好几个月才到。 姑娘身骑墨麒麟,穿着一身宽松儒衫,麒麟左侧挎着两把剑,一把漆黑如墨,一把上青下白。 早先的青白可不是这般模样。 落在白水洞天入口处,守门老汉直嘬牙花子。 “丫头,你至于这么大排场吗?骑着麒麟就来了?” 白小豆翻身跳下来,笑着抱拳:“见过老鬼前辈,不骑了。” 归海无量叹息一声,递出进门凭证,说道:“你们师徒先后个个闹那么大动静儿,你尽量动静小点儿,成吗?”壹趣妏敩 白小豆点头道:“前辈放心,我不会惹事儿的,最多踹烂杏花庵的大门。” 归海无量摆手道:“得,随你怎么闹吧,黄雪就在城里。” 白小豆略微抱拳,麒麟化作一头黑鹿,一人一兽就这么大大咧咧进去了。 狄邰随后便到,但姑娘已经不见了身影。 于是狄邰抱拳一句:“师叔祖,帮我看着点儿,刘景浊最疼她,就是在我这里蹭破点儿皮都不得了。” 归海无量点了点头,“你小子交个朋友,是不容易。” 由头至尾的面瘫,笑一下都不会,能交到个朋友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那你呢?狄宗主,哪儿去啊?” 狄邰面无表情,“见个几个朋友。” 狄邰前脚刚走,有人就落在树底下了。 来者一身白衣,头别青玉簪。 归海无量诧异无比,“我老鬼真是见了鬼了,你这小子怎么一点儿气息都没有啊?来了也不跟狄邰打声招呼?” 白衣青年,自然是重新点灯的刘景浊了。 他对着归海无量微微抱拳,苦笑道:“二弟子刚刚被坑,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就先来瞧瞧,本体怕是要过个两年才能来。知道的人多了,不太好。” 归海无量一听这话,立刻伸手,“一枚泉儿,前面那丫头我没收钱。” 刘景浊干笑一声:“先欠着。” 话音刚落,他居然自行撬开了白水洞天。 啧啧,这小子,现在了不得了啊!当年在归墟要是有这修为,哪里用得着那般委屈?估计自己一个人提着剑就把朽城砍翻了。 着急忙慌赶来,追进白水洞天,却见那丫头没有停步意思,居然直往小云梦那边儿去了。.m “兄弟?要图吗?藏宝图,童叟无欺!” 真他娘熟悉的声音。 刘景浊转过头,笑盈盈一句:“不记得我了?” 包圆圆盯着刘景浊,看了许久,忽然呀了一声,扭头儿就跑啊! 刘景浊摇头一笑,没空搭理这家伙。 倒是白小豆,入离洲之后便有人传信了,可她这几个月去哪儿了? 死丫头,越长大越学着骗师父了? 想了想,刘景浊忽然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包圆圆。 “包兄,帮个忙呗?” 胖嘟嘟的青年人点头不止,“刘山主请说,我上刀山下火海啊!” 刘景浊笑道:“帮我弄艘小船,我要在这白水洞天跑船挣钱。”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47章 帮我弄艘船免费阅读。 第848章 知道了一些真相而已 这白水洞天是几时开始有了生灵的,当年苏崮给了个说法儿,说估摸着自打人间有骡子那年,白水洞天就有生灵了。 还是重返白水洞天,刘景浊才忽然想起来,烂木渠主也叫紫珠。 包圆圆还在备船,白小豆又到了小云梦那处小楼,已经待了好几天,是在盘膝打坐。 近几日白水洞天就会多一个跑船的少年,或许会存在好几年。 白小豆没动静,刘景浊便也没着急去找她。但烂木渠不好去,不好一个人去,于是刘景浊先去了那条清淤渠。 听姜柚说,她那朵要转交给某人的青莲就是得自小云梦的乌云道人,而赵长生也在湖上得一仙剑,名为焚天。 但赵长生好像从未拿出此剑。 往西边看了一眼,刘景浊一叹,这丫头到底想干啥? 走到清淤渠畔,这清淤渠名字听着不太好,实际上要比烂木渠清澈许多,因为淤泥全被清了嘛! 刘景浊坐在河边,偷听水府小妖交谈。 “渠主现在跟小云梦的乌云大仙关系可好,咱们三大渠,一小云梦。现如今过得最好的,可就是清淤渠了。” “你说得对,但听说渠主倾心烂木渠主久矣,只不过那美妇人好像不睬咱们渠主啊?” 刘景浊心说人家烂木渠主理你就怪了,别的不说,就只减减肥,人家也不至于这么嫌弃了。 三大渠主,刘景浊都在小云梦见过,都放了,只斩了那头老蛟。 当然了,还有一只茶壶精。 看如今清淤渠,倒是不像以前那般动辄伤人了。 对于刘景浊来说,若是有人贪图渠中劳什子宝物而被斩,那是活该。但要是人家只是路过,这位渠主就看人不顺眼,那该死的就是这劳什子渠主了。 好在是没有这种事情发生。 师父垂钓清淤渠,徒弟盘坐小云梦。 那位自称乌云道人的龙鱼,此时可没有与清淤渠主喝酒谈心的闲情逸致。一位炼虚剑修,带着两把仙剑,湖上打坐呢!这谁受得了? 他心说,你要是来找事儿,你说一声啊!我脖子伸出去给你砍。你要不是来找事儿的,也说一声啊!免得我心惊胆战的。 其实清淤渠主一样坐立难安,上一任小云梦之主被斩,历历在目啊!一样是个背着两把剑的家伙,忒吓人。 可要是走吧,又显得不仗义。 唉!左右为难啊! 见道人回神,清淤渠主立即笑盈盈问了句:“乌云兄,不必太担心了,这白水洞天的过江龙,数不胜数,当年那个刘赤亭不就是?现如今一湖三渠在乌云兄治下,大家都要成道德圣人了,身正不怕影子歪。” 说这话,他自个儿心里都犯嘀咕。 不过道人却是收回视线,微微一笑,摇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万一是祸事,说明我命中当有此劫。来,饮酒罢!” 湖上小楼,白小豆盘坐当中,不断回想着近几个月看到的画面。 就像是多年前的刘景浊,面对许多看似无头无尾的事情,简直不知如何下手。 白小豆此时几乎一模一样,面对一团被猫挠花了的线团,总是理不出头绪。 墨麒麟所化的黑鹿就在岸边,也不免要为白小豆犯愁。 海上瞧见的那座仙宫,自己可没进去,白小豆在其中经历了什么,他是真不知道。 但有一点墨麒麟可以肯定,白小豆定然是为了她的师父而来的。 有些事大家都看得出,只是不说罢了。 看似热心肠且极其体谅人的白小豆,离了刘景浊之后是很无情的,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无情。 反观姜柚,是天马行空了些,但那丫头看似无情,实则是个心软至极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青椋山上,大家都喜欢姜柚,对于白小豆,却更多是心疼了。 可不是因为姜柚生了一副好脸蛋儿。 刘景浊在清淤渠边一连坐了三天,那位渠主没有回来,白小豆还是一样,没有动弹。 刘景浊只好回了一趟白水城。 城中某处宅子,年轻姑娘正在练剑。 刘景浊才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有人破口大骂:“你死远点,我不要你教剑!” 刘景浊一把推开门,开门的一瞬间,院中便有人持剑刺来,直冲面门。 只不过,那把剑在刘景浊眼前一尺,始终不能往前更近了。 “我招你惹你了?” 黄雪一抬眼,怔住了。..m “你……你来了?” 刘景浊摇头道:“没来,分身而已。” 迈步走进院子,刘景浊这才说道:“张柳受了伤,在风家养伤,我出去后会看看他的。你在此地安心炼剑,不要担心。” 黄雪神色冰冷:“为什么不现在就来?”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答道:“代价太大,赌不起。” 黄雪沉声问道:“赌什么?” 赌什么?赌的是九洲未来啊! 刘景浊没有答复,只是反问一句:“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对于刘景浊,黄雪是敬重的,因为是刘景浊教会她不忘本的。 于是她强压下怒气,冷声道:“让我在这里等你,看你安排。还说,小心周辽。” 小心周辽? 刘景浊坐在屋檐下,灌了一口酒,翻来覆去想了几件事。 张柳不可能斩杀周仁,那家伙多半是被武槊自己打死的。而武槊很早就有将黄雪给周仁收做剑侍的想法,难道那家伙把黄雪送来白水洞天,是想保护她? 等看完那丫头作什么妖后,得赶紧去一趟风家了。 “你先在这儿等着,好好练剑,至多三年,我会带你返回青椋山,张柳也是,他肯定要回去的,有人在等他,等了很多年了。” 说是百多年,可在自己出生前就有百多年了,现在都一百五十多年了。 黄雪坐在刘景浊身边,轻声道:“刘先生,是我师父一直忘不掉的人吗?” 刘景浊点头道:“是,清溪阁左护法,名叫郁浅浅。” 黄雪点了点头,“那好,我在这里练剑等他,等他带我一块儿返回青椋山。” 刘景浊这才一笑,轻声道:“放心吧,那场赌约,你的师父想死都不够本事。” 此时有人飘飘然落地,“我们这些老家伙本事够,就必须得死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看着归海无量,摇头道:“如果可以,我不想任何人死。”壹趣妏敩 归海无量笑了笑,轻声道:“我活够了,要是到时候了,就招呼我。” ………… 如今的离洲可热闹,年轻一代最顶尖的几人齐聚,另外还有境界已经到家了,可名声尚未传遍天下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身白衣,腰间悬挂一枚赤红玉佩,身后还有个穿着青衣的美貌侍女。 走到一处小摊前,有兜售珠花手镯的,年轻人便捡起一枚,转身问道:“小青姐姐,喜欢吗?” 侍女摇头道:“不喜欢,少爷不要瞎花钱了。” 结果年轻人掏出一锭银子,笑道:“我小青姐姐喜欢,买了。” 侍女无奈一笑,孩子长大了,管不住了。 不过她还是说道:“我听说东家受伤了,咱们不该这么乱逛的,去百越瞧瞧东家行吗?算我求你了。” 年轻人自然是打杀了梦魇才能走出籴粜镇的刘御空了。 他拿起一枚翠绿镯子,硬是给小青戴上,随后笑着说道:“我娘?看她的人可多,用不着我。” 小青板着脸,“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好几年了,连娘都不去看的吗?” 刘御空笑了笑,摇头道:“小青姐姐,你知道我从那处洞天出来落在哪儿了吗?是在大雪山东边的一个小城,据说那处小城从前有一间药铺。” 小青略微皱眉,沉声道:“御空,你听谁说了什么了?” 刘御空又摇摇头,微笑道:“也没听说什么,只是……娘也好,向儒先生也好,小青姐姐也罢,从来都不愿告诉我,我娘都没成亲,哪儿来我这么个儿子的?也没人告诉我,我的亲娘是怎么死的,被谁害死的?更没人告诉我,清明时该去那个小城为我爹敬香。” 瞧见了小青面色不好看了,刘御空赶忙凑上去,孩子一般将头靠在女子肩头,嗲声嗲气的。 “哎呀!逛两年嘛!到时候咱们回去找我娘?行不行?” 虽然是侍女,但刘御空是小青看着长大的。 女子颇有些无奈,却是故意板着脸,沉声道:“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但你既然知道了,就更得知道,东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尚未婚假便有了个儿子,要担着多大骂名呢?” 刘御空笑盈盈一句:“做刘御空十年娘亲,换一个登楼契机,划得来啊!” 小青一把推开刘御空,声音发冷:“御空!” 但刘御空又拿出簪花往小青头顶插去,同时问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小青姐姐,我现在想知道个答案,希望小青姐姐能跟我说实话。” 小青一愣,喜欢我?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刘御空依旧是满脸笑意,可嘴里却不紧不慢一句:“姐姐,有一天我要是没走上那位龙师预设好的路,你会向着我,还是向着他?” 女子手臂一颤,急忙捂住刘御空的嘴,沉声道:“你在说什么呢?你在那处洞天到底听谁说了什么?” 刘御空拉下小青手臂,淡淡然开口:“知道了一些真相而已。”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48章 知道了一些真相而已免费阅读。 第849章 扎心了 白小豆盘坐小云梦半月有余,今日终于起身,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往水府而去。 清淤渠主见状,立即化作一只巨大鲶鱼,二话不说便逃往清淤渠去。 那位乌云道人也未曾阻拦,只是摇了摇头,自嘲一笑,说终究只是酒肉朋友而已。 背剑女子一身灰白宽松儒衫,已经落在水府。 乌云道人深吸一口气,大方上前,抱拳道:“仙子终于是动了,贫道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落地了。就是不知小道何处得罪了仙子?死也让我死得明白点吧?” 白小豆神色古怪,先是抱拳回礼,随后疑惑问道:“道长何出此言?我只是在湖上打坐几日,没有别的意思。来寻道长,是有事想问问。” 乌云道人总算是将心真正放进了肚子里,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我当是过路剑仙看我不顺眼,想着斩妖除魔,两剑劈了我呢。” 白小豆面带歉意,再次抱拳,道:“让道长受惊了,不过道长大可放心,我师父就没教过我无缘无故与人为难。” 道人笑了笑,“仙子如此做派,师门自然是清风明月了,想必贵师定是堂堂正正的大剑仙。” 夸自己,白小豆反倒不喜欢。夸我师父,这位道长大道可期啊! 白小豆开门见山问道:“道长可是西北水域而来?受了龙气侵染,化作龙鱼的?本体是金鳞大鲤?” 乌云道人大吃一惊,此前惧怕这位仙子,是因为其修为,那此时大惊,便是因为其眼力了。 这是何方高人?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我根脚所在? 白小豆赶忙解释:“道长切莫多想,我修习一种瞳术,想看不清都难。” 道人叹息一声,点头道:“那仙子想问什么?若是贪图龙女,那就恕贫道无可奉告了。” 白小豆笑了笑,轻声道:“道长看见湖边黑鹿了吗?那是我的坐骑,墨麒麟。” 乌云道人立时明了,人家可不是炫耀,而是告诉自己,她连坐骑都是传说中的麒麟,又怎会贪图龙女? 但他还是说道:“贫道无可奉告。” 没法子,白小豆只好换了一种问法儿。 “那道长能否告诉我,龙女真身所在之地,有无剑客画像?有无什么人留下什么话?” 道人脸色微微一变,摇头道:“没有,只是听说白水洞天是一位剑客与鸿胜山老祖合半座洞天与半座水府而来。我所听闻,也只是传说罢了。” 如此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白小豆只得再次抱拳:“道长可记得,几年前有个漂亮姑娘与个独臂剑修来过此地?” 乌云道人一愣,疑惑道:“是啊!那姑娘也背着两把剑,难不成……你们?”壹趣妏敩 白小豆笑了笑,点头道:“那是我师妹,我替她多谢道长。” 乌云道人满脸疑惑,谢我作甚? 正此时,外界嘈杂了起来,有人大喝一声:“休伤我乌云兄,乌云老哥莫怕,我三大渠倾巢而出,救你来了!” 白小豆转头看了一眼,吓得乌云道人赶忙说道:“仙子,误会,可千万别伤他们啊!” 白小豆笑了笑,轻声道:“小云梦有了个乌云仙,三大渠倒是真的清澈了许多,告辞了。” 一道剑光瞬间蹿出小云梦,骑上黑鹿,直往北境水域。 清淤渠主一马当先,手提双刀,气势汹汹。 后方是碎萍渠、烂木渠两位渠主。 再往后,是三渠虾兵蟹将,各有巡渠夜叉率领。 “乌云兄,人呢?” 乌云道人笑意不止,不是酒肉朋友。 四人尚未说上话呢,无数细密剑光便汇聚而来,剑光合归一处,成为一位白衣飘飘的年轻人。 乌云道人如临大敌,急忙瞬身过去护住三位渠主。 “清淤老弟,两位渠主,此人远在登楼之上,这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人,你们快走!” 刘景浊挠了挠头,心说我又不是来找碴儿的。 他只得先看向烂木渠那位夜叉,笑问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夜叉愣了愣,回过神后,急忙点头。 “认得,是当年在河边钓鱼的年轻人。” 烂木渠主沉声道:“带兵折返回去,快去!” 其余二位,皆是如此。 刘景浊摇头道:“无事,除了你们五个,其余人看不见我。” 说着便朝着乌云道人一抱拳,歉意道:“小徒顽劣,我这个当师父的,给道长赔罪了。” 道人赶忙抱拳回礼:“岂敢岂敢。” 刘景浊一笑,先看向烂木渠主,轻声道:“姜柚跟我说烂木渠主二十年来多行好事,帮了不少人,得继续啊!” 女子赶忙点头,“先生教诲一直在紫珠脑海之中,绝不敢忘。” 刘景浊点了点头,看向剩余二位渠主,微笑道:“记得我吗?” 清淤渠主哭丧着脸,“剑仙哪里话,不敢忘的。” 刘景浊笑道:“别怕,我来找我徒弟,顺道,求你们一件事。” ………… 年轻人化作剑光离去,前脚刚走,清淤渠主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乖乖,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 而乌云道人,脸上则没什么表情。 这师徒二人到底想干什么?徒弟问有无剑客画像,画像……的确有的。 是个剑客背影,手持断剑,护着奄奄一息的龙女。 乌云道人方才看得清楚,这人右手分明少了一根手指头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烂木渠主开口了:“三位,我觉得这位求咱们帮忙,这个忙咱们就必须得帮了,又不用花费什么代价,只是帮忙留意动静而已。” 乌云淡然点了点头,“是得帮,肯定得帮。” 此时,刘景浊落在那处坟山,漫山贞节牌坊,故而也叫牌坊山了。 山中有女子清脆声音,高唱汤江号子。 刘景浊沿着一道道牌坊登山,一连过去七座牌坊,这才有红衣女鬼凭空出现,背对着刘景浊。 “何人寻死?” 刘景浊问道:“登山即死吗?” 女子闻言,立时愣住,这声音……这声音是…… 她猛地转头,瞧见的,是与记忆中极其相似的一张面孔,形似神更似,最像的还得是声音。 很多年前就有人曾说,刘景浊与刘顾舟,容貌相似只三分,神似七分,声音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再束柳国时,老婆婆单听声音,都把刘景浊认成刘顾舟了。 女鬼扑通一声跪下,眼噙泪花,哽咽道:“是恩公之子吗?” 刘景浊微微抬手,将女鬼搀扶了起来。 “是我,不必多礼。姜柚都跟我说了,我正好来了,就来见见你,顺便还有事要问问。” 女鬼却道:“恩公若是不嫌弃,上山喝一杯水酒如何?” 刘景浊摇头道:“不了,过些日子我还会来的,你还是先告诉我,当年我爹与我师父,确是斩杀了汤江一人鱼?你见了吗?”..m 女鬼点了点头,“恩公曾挥手变出光幕,我亲眼瞧见长风剑仙挥剑斩了个半人半鱼的女子。恩公当时告诉我,是我夫君机缘巧合吃了苦竹竹笋,因此才被害了的。后来恩公将我带来此地,让我等着,说有朝一日,我定会与我夫君在此重逢的。” 刘景浊隐隐感觉,此事与那挂壁楼有莫大关系,但一时之间,并无能将二者串联起来的事儿。 想到此处,刘景浊忽然皱眉。 武槊要复活一人,图真龙肉身,会不会就是要复活那人鱼? 他围攻干娘,说是为报仇,会不会是把这个仇,算到了干娘身上? 如此一想,便停不下来了。 刘景浊低下头,说道:“这次就不去做客了,日后我还会来到时候定然要讨一杯酒喝。” 白小豆一路往北,到了北方水域之后,又停了下来,开始在水边盘膝打坐。 刘景浊皱着眉头,这丫头知道了什么?想干什么? 不行,这么闹下去,没完了。 他干脆落下身形,板着脸走到白小豆身边,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白小豆猛地睁眼,转头一看,有些心虚,更多是诧异。 “师父?你怎么来了?伤好了吗?” 刘景浊板着脸,沉声道:“你就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白小豆干笑一声,摇头道:“就是来这儿逛逛嘛!师父走过的地方,我也想走一走,之后还要去好客山庄、柳眠镇呢。” 刘景浊摇了摇头,没好气道:“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撒谎能瞒住我?” 弯腰拉住白小豆的手腕,刘景浊说道:“走,跟师父回家。” 可白小豆,居然挣开了刘景浊的手。 刘景浊破天荒的一怔,这丫头…… 她什么时候挣开过师父的手啊? 白小豆摇着头,轻声道:“我不回去,我长大了,我有我的事,做完了我才回去。” 刘景浊冷声道:“我再说一遍,别胡闹了,跟我回家。” 见刘景浊皱起眉头,白小豆却回过头望向水面,低声道:“我又不是师父养的金丝雀,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有我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师父不能一直把我当成那个不会数数的孩子,能不能给我点自由?” 刘景浊咍了一声,一言不发,直起腰化作剑光,一个呼吸就出了白水洞天。 白小豆低着头,豆大的泪珠直往下坠。 落地之后,当师父的猛灌一口酒。 金丝雀?自由? 你可真会扎你师父的心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49章 扎心了免费阅读。 第850章 除非与我有关系 一封由鱼雁北楼刊发的邸报,一月光景而已,便已经席卷九洲大地。 当然不止是一件事。 新鹿王朝与龙丘家决裂,自称宗家,此后不尊龙丘家为宗家。但仅仅过去一天,龙丘家首席供奉平川便到了新鹿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总之新鹿王朝的皇帝,在第三天就赤膊拉车从皇城门口,一直拉到了北门。m..m 平川端坐车上,由始至终一言不发。 捣药国之后,墨漯王朝境内再发起义,无数靖西遗民揭竿而起,要反明教。 神鹿洲东北、西南两地,战火肆意蔓延。但反抗明教的势力,还是处于下风,极下风。 墨漯王朝东北角落,一处靠海地方,也是灭国之后,给原住民留的狭长栖息之地。数百万人挤在长不足百里,宽不足三十里的地方。四周皆有高墙,连海上都有高墙。 一代人是在这高墙底下长大的,积压已久的仇恨终于爆发。 拒妖岛正式开宗立派,第一任宗主,名为秦梦枝。 栖客山弃徒孙犁,与剑修祝贺在斗寒洲东海共斩一尊潜伏大妖。 摩珂院弃徒行目,同样斩杀一头潜藏数千年之久的登楼妖修。 瘦篙洲青云榜首沈白鱼,三花聚顶,乃舟子之后武道第一。 玉竹洲神弦宗主沐竹百年之后再次现身,百花山庄前任圣女接过大旗,晋为一品花仙子。 各洲天骄皆有动静,中土刘贼,自然不在话下。 邸报最后一条,也是这封邸报最值钱的地方。 中土刘景浊,斩高阳莫氏老祖于城下。 拿到这份邸报之时,龙丘晾摇了半天头。 这傻小子,抢这个名声作甚? 还是平川凑上前,笑盈盈说道:“这是姑爷要给家主扛雷啊?反正在大多数人眼中,他刘景浊名声够臭,多担骂名也不算什么。” 龙丘晾也无话可说,天底下最大的邸报山头在人家手里,人家想写什么就能写什么的。 只是龙丘晾隐隐觉得,那小子背了这么久的骂名,定然不止这点儿动静的。 籴粜门之事太过隐秘,别说邸报了,即便是口述都极难说清楚。但杀了莫家老祖,这不是小事情,瞒不过,只能有人出来顶雷。 结果这道雷霆,被刘景浊生生抢去了。 本体重返十万大山,刘景浊是带着这份邸报的。 龙丘棠溪等了许久,终于在入冬之前等来了刘景浊。 刚刚上山,都没来得及喝口酒,就被龙丘棠溪扯到了屋子里。 “我不明白。” 刘景浊摇头道:“只能知道,岳母之死有籴粜门的影子,且是莫囚一手策划的。前因后果真不知道,我那老丈人是不会说的。” 仇是报了,但龙丘棠溪没有半点儿喜悦之色。因为她觉得不对,籴粜门并无坑害自己娘亲的理由。 她盯着刘景浊,故意板着脸:“你要是敢知情不报,今晚上别想上我的床!” 刘景浊幽幽一叹,苦笑道:“我还……真没那个兴趣。” “什么?这才几天就腻了?” 被人一把抓住头发,刘景浊急忙告饶,“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手下留情,给我整秃了!” 龙丘棠溪这才松手,白眼道:“说!” 于是刘景浊便将离洲天魂分身那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结果,龙丘棠溪噗嗤一乐,“你就为这个不高兴?” 刘景浊躺在床上,长叹一声:“我以为丫头永远都会听师父的话呢。” 可是她说她长大了,不是金丝雀,她想要自由。 扪心自问,刘景浊没觉得哪里管她严了,真没觉得。 龙丘棠溪笑着靠在刘景浊身上,呢喃道:“十四五时没反叛,快三十了倒是学着不听话了,可这样,不是更好吗?” 刘景浊笑道:“也是,这样更好。” 说着,某人搂住身边姑娘,呢喃一句:“她得知道,天底下谁缺了谁,都活得下去,都得活下去。” 这话不像只是说白小豆。 龙丘棠溪把头贴在刘景浊身上,使劲儿吸了一口,全是酒味儿。 “这两年哪儿都别去,你砍柴挑水,你做饭洗锅,我们平平淡淡这两年,行吗?” 刘景浊疑惑道:“全是我做,那你呢?” 姑娘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看你砍柴挑水,做饭洗锅啊!” 他要报仇,他要擎天,他还要开天。他的事好多好多,唯独留给我的,好少好少。 刘景浊点了点头:“好。” 可他忽然说了句:“我想……咱们摆酒吧?” 龙丘棠溪摇了摇头,“不要,接我的花轿得从白鹿城到青椋山,接我的人,得是一个什么都记起来的人。” 刘景浊心中一怔,是啊,在温柔乡久了,险些忘了,我只是半个我。 “对不起。” “滚!” ………… 离洲风家,也是一方大族,以擅长疗伤著称。 这次再见刘景浊,余暃居然没有害怕。这么久了还没有向儒踪迹,余暃几乎是寝食难安,顾不上怕了。 与风家老祖一同到了一处小天地,只是一处宅子,前后六进,张柳就在其中一间屋子里,已然是昏迷不醒。 即便是以木结丹的风家主,也一样束手无策。 刘景浊试图以自身混沌气息去唤醒张柳,还是无用功。 风家主言道:“他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但像是失神了,魂魄都在,神意却不在。出问题的不是肉身也不是魂魄,而是神,这就有点儿难了。” 风家主穿着墨绿长衫,瞧着四十上下的模样,实际上岁数也不大,不到千岁。 不过离洲风家一开始就是隐世家族,即便有二流实力,名声也并不显。 刘景浊这天魂分身,自然是一身白衣了。 他灌了一口酒,轻声道:“风前辈,张柳还得烦劳你照顾,我这只是一道分身,不是以正经法子跨海来的,带不走人。” 中年人笑道:“瞎客气,我女婿是你大哥,咱们是一家人。” 是,的确是一家人。 风家主叹息道:“可惜了,亲家公年纪轻轻的……” 是啊,六十几岁的人,可不是年纪轻轻的。 但刘景浊不太想谈这个,于是问了句:“前辈,武槊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这位风家主,还真是认真想了想,随后道:“与我父亲是同辈,生在同一个百年。那时候的离洲,鸿胜山归海无量、帆海山童白白、散修武槊,三人是顶尖天骄,与如今的高图生狄邰之流有的一拼。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武槊忽然之间销声匿迹,再出现已经是数百年前,求很快建成一座挂壁楼,扶持起了朱雀王朝。此人出名在于独闯炀谷,受合道火猿一击而不死。但在我记忆之中,出手极少,不知深浅。不过能以己之力谋划数百年,扶持起一座朱雀王朝,可见其心机之重,心思之缜密。” 来风家的路上,刘景浊特意去了余暃的逃跑路走了一遍,但愣是没有发现向儒踪迹。 那个学佛自摩珂院,后被余恬以文字大山镇压,再转而拜余恬为先生的家伙,本是婆娑洲人,却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向儒。 刘景浊对着风家主一抱拳,“若是张柳醒了,烦劳风伯父知会一声。另外,我大哥脾气比较臭,千万得劝住他,要先忍一忍。” 结果风家主飘飘然一句:“你在龙丘家主面前,敢脾气大?” 刘景浊一愣,还真是,脾气再大,敢在老丈人面前脾气大吗? 又待了几日,用了各种法子,还是没能唤醒张柳,刘景浊便告辞离去,转而去了珠官城。 南楼最终选址此处,且已经建成了一座三十丈之高的巨楼,冠绝珠官一城。 有了鱼雁楼存在,这座城池,很快就会变得热闹。 白鹿青鱼,一南一北,湖中黛窎稳坐中央。 渔子帮了个大忙啊! 事实上刘景浊从未真正细问过鱼雁楼的家底儿,到底有多少登楼供奉,牒谱什么的,从未要过。 攻城略地,占了一地,最重要的就是拿到一地户籍名册。 炼气士之间,也差不离。 其实是霜澜曾经递上,被刘景拒了。因为刘景浊觉得,等到这三个丫头成长起来,鱼雁楼还是鱼雁楼。 韩逄不在,不晓得去哪儿了,只有两个徒弟,刘景浊便没打算现身。 但霜澜这边,是要打一声招呼的。 “霜澜,还没有向儒消息吗?” 高楼之中,霜澜本在整理各地传来的消息,要汇总传去总楼的。正忙着,耳边忽然传来刘景浊的声音。 既然不现身,那就是不方便,于是霜澜继续做着手里的事儿,同时传音答复:“有消息,但这个消息山主不一定会接受,我正想着怎么告诉山主呢。” 刘景浊略微皱眉,“什么意思?” 霜澜以心声说道:“余暃与向儒去了汤江上游那座梨茶谷,遇见了重伤的张柳。但有人自称是山主的结拜兄弟,打退了追兵,他们本该平安返回的。”.m 刘景浊皱眉道:“然后?” 霜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总而言之,向儒……应该是故意被掳走的。” 刘景刘景浊问道:“卦象?” 霜澜嗯了一声,随即说道:“另外,养蛊法子,我算不出来,要是再起一卦算此事,我恐怕会跌境到求真我,且不一定就有答案。山主知道的,我算不到的事情,少之又少。大多事情付出相应代价就算得出,除非……” 刘景浊点了点头,这么说就很明白了。 “除非与我有关系是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50章 除非与我有关系免费阅读。 第851章 非死不可 青松国境内,临近松鸣山的小城,半月前有个外乡人盘下来了一间面馆,打出幌子,一日只做三十碗。 十几天了,他每天三碗都卖不出去。 盘下铺子的是个年轻人,一身锦衣,腰缠玉带,头发在后方扎着,据说擀面杖都是檀木做的,三十只碗全是羊脂玉所制。 就这架势,谁敢去吃? 城中盛传,这是京中某位世家大族的子弟,来此体验生活的。 年轻人倒也不管旁人风言风语,每日辰时三刻开门,酉时三刻关门。 唯一一个回头客,也才吃过四次而已。 今日等到辰时三刻,年轻人开门之时,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年轻人瞧见那位回头客,便笑着作揖:“丁兄起得真早。” 那位丁兄,作揖回礼,却说道:“早?李兄这么做生意,家里得趁金山才行。” 年轻人撇撇嘴,道:“早起点卯?狗都不干。” 朱雀王朝京城之中,就在一位老尚书门前巷子里,也多了个铺子,卖文玩字画,但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人所著,自然生意惨淡了。 铺子后边儿还带着个院子,东家就在里边儿住着,是个女子,名为雀食,挺怪的,脾气还不好。 开铺子的年轻人夜里呼噜声太响都要被踹门的。 这天夜里睡梦正香,只听咣当一声,被人一脚踹开房门。 “你是猪吗?这么大声音?” 年轻人这个气啊!破口大骂:“老子给钱了,不行把钱退老子,生意我还不做了!” 女子头发遮着半边脸,淡淡然一句:“要走就走,要钱没有,花完了!” 年轻人板着脸,气的不轻。 若非为了我那好兄弟,老子受这个气? 还是卖面好。 而白水洞天之中,多了个不会揽客的少年船夫。 人家都在吆喝,去往小云梦,就差一个了就差一个了。但他始终一言不发,有人问了才说。 事实上,全他娘是空船,哪儿就差一个了? 不过少年人并不着急,等不到,就继续等呗。进白水洞天的,还是境界低的修士居多。m..m 有时候他都跑空船,一个来回要烧掉四百枚半两钱。 有个姑娘还在北境水域,所以少年人的船,多是长途往北。 徒弟扎师父的心,师父不能放着徒弟不管啊! 此时有个中年人迈步走来,跑船的如同蚂蚁见了糖,一个个围了上去。 “小云梦,八百走不走,就差一个。” “坟山坟山,一枚五铢钱,不讲价,上船就走。” 这价钱,这黑船,是把人往死里坑啊! 但中年人并无理会他们,而是径直上了少年人的船。 “包船多少钱?” 少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随即答道:“那要看你去哪儿,走多远了。” 中年人点了点头,“那就走着,爱往什么地方就往什么地方。” 少年咧嘴一笑,“得嘞!” 能载十人的小船,就拉了一个人便离了这处悬空码头。 飞出去几十里后,中年人问了句:“左春树跟秋暮云,还有高图生童婳,都在山上,你怎么不去?” 少年人不答反问:“蹇宗主,有话可以直说。” 中年人传音说道:“我能破境合道,可以跟着你把命豁出去,但有一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 少年人微笑道:“蹇宗主先说。” 蹇文雅沉声道:“鸿胜山道统不能断,狄邰不能死。” 少年人笑了笑,淡淡然一句:“鸿胜山道统是否能存,不是我说了算的,而在你们自己。狄邰死不了,九洲天穹消散,最吃亏的就是未曾合道的剑修。说句实话,他想要在几年之内合道,绝无可能,他没法儿参战的。” 蹇文雅摇头一笑,“倒也是啊!” 顿了顿,蹇文雅又说道:“别怪我算得这么清,不是谁都与刘山主一样的。生下来就有别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都不用担心别的,一门心思做想做的就行了。” 少年叹道:“得亏是符箓替身,要是我人在这儿,那必须得教教蹇宗主说话。” 懒得与他计较了,毕竟天下人有九成九都觉得刘景浊是命好。 事实上,刘景浊的天魂一趟珠官城后又回了鸿胜山,四个月快到了,得去用第五次点灯机会了。 柱容峰尚无新任峰主,几位天之骄子聚首之处便在此处了。 左春树远道而来,海上有些耽搁,也才落地不久。 葬剑城两位都是自青鸾洲直接御剑而来的,吃了点苦头。 所以此时,柱容峰上,五登楼。 没了某人,大家聚在一起,都是不喝酒的。 左春树身形高大,即便坐着,也比别人高出一截儿。 狄邰给众人倒好茶,叹息道:“我当年也就是上了他的恶当,否则绝不会走。结果没等我篡位成功,仗打完了。” 左春树与高图生齐声道:“谁又不是呢?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没朋友的玩意儿,事事瞒着人。” 狄邰面无表情,只是说道:“何止,让高图生说说,人家刘大人皇想做什么。” 高图生破口大骂:“狗日的刘景浊,想自己担骂名,把好名声留给帆海山跟鸿胜山,给我们造势!没朋友的玩意儿!” 秋暮云跟童婳都不想掺和,便手挽手出了门,四下逛一逛。 童婳脸上那道疤终于是没了,也是个大美人儿,秋暮云觉得自己差得多了。 前段时间她都再给左春树张罗小妾了,即便她自己都没成为正牌夫人呢。 “童婳,我们这些人里,你跟刘景浊最熟悉,你明白他想做什么吗?” 童婳点了点头,“是比你们早认识他,但这个人脑子有问题,谁猜的到他在想什么?恐怕天底下就俩人能猜到了。” 秋暮云点点头,那倒是。 两个人,一个男的,鞋不离脚穿一条裤子的姚大宗主。 还有一个,自然就是龙丘棠溪了。 秋暮云去过十万大山,知道一些事情,其实……多多少少猜得出一些,但又不好说。 想了想,她只得说道:“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真是没把归墟之战当做很重要的事情,一开始他就知道肯定可以关门,只是付出代价大小的区别而已。另外,咱们家里的,都是光长身子不长脑子的,压根儿就想不到这是刘景浊在交代后事。” 童婳叹道:“一个个都有病,刘景浊病最重。” 突然间,两人耳畔传来同一道声音:“你们这么说我,不好吧?真当我听不见呢?” 童婳倒吸一口凉气,“你现在都到这种程度了?提你名字就听得见?” 刘景浊笑道:“那你是真瞧得起我。” 话音刚落,剑光汇聚,未曾背剑的白衣青年凭空出现。 “走吧,进去聊。” 童婳哦了一声,扭头跟上就走。 秋暮云脸皮一抽,至于这么听话吗?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很多人都这样哎,包括拒妖岛上那个嫌弃刘景浊至极的袁盼儿。 此时院中三人正在讨论那张邸报,都不太明白,刘景浊吃饱了没事干,斩杀莫家老祖做什么?可他又不是无缘无故会杀人的脾气。 左春树沉声道:“我还是去中土找他一趟吧。” 刘景浊迈步进门,摇头道:“不必了,我来找你了。” 刘景浊笑着抱拳:“诸位兄台,一向可好?” 三人对视一眼,高图生率先说道:“揍他?” 狄邰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你觉得你打得过?” 随后二人齐齐看向左春树,后者无奈摊手,气笑道:“那是连姬闻鲸都打趴下的人!” 某人一道,桌上茶水就全换成酒水了。 与童婳秋暮云不同,左春树三人,更在意的是刘景浊身上这等古怪气息。 他身上是一点儿灵气涟漪都没有,站在这里,跟个凡人一模一样。 左春树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去年在轩辕城还不是这样吧?”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叹道:“抵出去了一千多年寿元,稀里糊涂武道与炼气士修为融合了,年初又去了一趟青鸾洲,被姬闻鲸坑了一把,就成这样了。” 说得很详细了,但都没听懂。 好比是有人问这玩意怎么吃,他答复一句,用嘴吃。 高图生皱着眉头,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某人故作高深,“不可说。” 高图生淡淡然一句:“你大爷。”.m 不过左春树已经发现,此地被刘景浊那古怪气息所笼罩住了,其余人压根儿就没有察觉。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现在,到底什么修为?” 刘景浊坐在椅子上,轻声道:“明面上还是炼虚,实际上,无限接近于开天门吧。” 三人齐声一句:“牲口啊!” 刘景浊哈哈一笑,开口道:“本来不想现身的,想来想去,我好像没有别人可以托付了。也就是你们几个傻帽儿,我还可以相信。” 童婳一皱眉,“托付?” 左春树叹道:“狗日的终于要说实话了,你知不知道让人猜根本猜不到的事情,很烦的。” 刘景浊又灌下一口酒,在桌上以剑意写下两个字。 “这是最后期限,到时候我会死。天外如何我说不好,到时候我都死了。但九洲,会有一座天朝建立,根本拦不住。” 狄邰最为冷静,沉声问道:“我们能做什么?”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大战你们插不上手的,你们能做的,也就是在某些时候挺身而出,不至于让九洲成为乌烟瘴气的地方。” 高图生问道:“非死不可?”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才是真正的九洲门户,我不死,你们出不去。”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51章 非死不可免费阅读。 第852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姜柚今日返乡,还有一位客人,看样子是要一块儿在青椋山过年了。 柳初言十分“凑巧”的碰上了姜柚,既然碰见了,就到青椋山坐坐呗。毕竟都是戍己楼修士,坐坐也是应该的。 不过这都腊月里了,一坐自然就要过年。 柳初言不觉得自己的脸蛋儿比别人差,唯独在龙丘棠溪与姜柚面前,有那么一丢丢的自卑。 大雪官道,可不只是姜柚的回乡路。 两位背剑姑娘一块儿到了琉璃州城,姜柚第一件事便是买许多烟花爆竹,过几日要放的。 小时候多热闹,大家都在,烟花都不够放。 可现在,上次过年买的还在墙角堆着,没放完呢。 有了个小师弟,小师弟不在。桃子又在离洲,连杨姐姐都不是杨姐姐了。 早知道长大就是这样,不如不长大。 柳初言安慰道:“都一样,其实咱们要好到哪儿去了?凡俗之中,长大了就得为生计发愁,说好听是糊口,说难听是活着。咱们至少从不需要为吃饱穿暖而发愁,知足吧。” 姜柚咧嘴一笑,“是啊!我都三十好几的人,老这么矫情可不是个事儿。” 女子逛街,仙人凡人差不了多少,剑修也是如此,只是看的东西有些区别罢了。 刚准备回去,走到广化书院而已,就碰见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一身黑甲,边军样式的将军甲。腰间佩戴的是制式横刀,右侧脸颊多了一道刀疤。 姜柚与白小豆都是记性极好的,见着这位“故人”,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名字有些记不得了。 她指着前方披甲中年人,问道:“你……裴……” 中年人叹道:“裴广崖。” 姜柚干笑一声:“对对对,裴广崖,我记得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中年人笑着抱拳:“见过青莜公主,末将调任琉璃直隶州团练使。”.m 姜柚瞪大了眼珠子,“嚯!都从五品了?” 裴广崖又是一笑,“从军十几年了,要是混不到个从五品,还了得?现如今没仗打了,边军换防,我没地方去,就被安置到了这里,训练府兵。” 姜柚眼珠子一转,问道:“特意在这儿等我?想上山?” 裴广崖笑道:“来了自然要拜见殿下的。” 柳初言是现在才知道,姜柚还是公主呢。 她凑到姜柚身边,嘀咕道:“你师父是亲王,你应该是郡主吧?怎么封公主了?” 姜柚撇撇嘴,“谁晓得,反正我们这一家子够乱,桃子还是长公主呢。” 柳初言竟是无言以对,长公主?那岂不是徒弟跟师父坐的交椅一般高? 她哪里知道,刘景浊的干娘,其实还是刘景浊的大师姐呢。 反正已经够乱了,索性各论各的。 此时书院门口有个年轻人探头出来,随后便撒丫子狂奔。 姜柚在后方快步追赶,边追边喊:“心虚什么,是不是背着我吃肉了?” 竺束只管埋头狂奔,瞧见姜柚,他比瞧见了猫还害怕。 柳初言看了一眼裴广崖,归元气武夫,两道归元气?从五品,差不多吧。 没过多久,姜柚就跑上了迟暮峰,柳初言与裴广崖也后边儿跟着。 刘景浊身着黑衣,披着头发,在树下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是散乱纸张,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写什么传记呢。 姜柚一蹦一跳地走去身后环抱住刘景浊,锁喉一般。 刘景浊没好气道:“你……三十几岁的人了,像话点儿。” 姜柚撇着嘴,嘟囔道:“呵呵,我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衣裳被烧光了,师父占我便宜,我要告诉师娘。” 刘景浊权当没听到,却赶忙推开了姜柚。 “初言啊?你怎么来了?” 柳初言在别人面前可不会翻白眼,但此时她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就你刘景浊说话老气横秋,动不动就初言啊!元青啊!秋期啊! 她索性拱了拱手,故意抬高了声音:“我游历到了中土,碰见了姜柚,顺便来青椋山瞧瞧您老人家,您老人家身子骨可还硬朗?” 树下一对师徒,一个憋着笑,一个黑着脸。 刘景浊也干脆先不理会柳初言,而是对着裴广崖,微笑道:“游击将军了?不错嘛!” 柳初言见状,干脆去找了苏崮,有事请画师帮忙。 裴广崖脸上直发烫,干笑道:“殿下就别笑话我了,现在的景炀王朝,五品武将比狗还多,跟殿下当年的五品根本没法儿相提并论。” 也是,刘景浊从军那会儿,大将军也才是三品而已,上下正从。 倒是没什么别的事情,只是刘景浊毕竟恢复了亲王身份,琉璃州官员上任都要来拜会的。从前几任刺史上任,刘景浊没在,现如今既然在,就得上山拜会,武将也是一样。 最后刘景浊说留下吃个便饭,裴广崖却摇了摇头,说道:“一来是见过殿下,二来是见过恩公,完事儿还要回营里,军营就驻扎在青泥河下游,飞龙峡出口处。” 只不过,说道军营驻扎之地,声音明显加重了些。 刘景浊也深深看了一眼裴广崖,随后笑道:“知道了。” 等到裴广崖走后,姜柚就皱起了眉头。 “我想揍他,这是什么意思嘛?说是来见恩公,有一点儿见恩公的模样不?拿话点谁呢?”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你觉得是你三叔安排的?” 姜柚使劲儿摇头,“怎么会?陛下恨不得师父当皇帝去呢,肯定是那个许经由!” 柳初言刚刚回来,顺势凑上来,又是恭恭敬敬一作揖,问道:“您老人家还没回我呢,身子骨可硬朗?” 刘景浊气笑道:“哪儿学来的?” 柳初言直起身子,“呵呵!”..m 刘景浊拍了拍姜柚,说道:“去后山见人,喊什么知道不?” 姜柚大大咧咧迈步走开,“喊奶奶呗!” 不过走了几步,她忽然回头:“那……师父的外公我喊啥?太爷?师父的舅舅呢?” 刘景浊一阵头大,亲戚多了也不是好事儿,“爱咋咋地,实不行喊前辈也行。” 看着姜柚蹦蹦跳跳离去,柳初言眼中藏不住的羡慕。 回过头,她走到树下。树冠之外是风雪一片白,树下桌上,是纸上数行黑。 仔细一看,写的居然是修炼心得?劳什子求真我? 柳初言咋舌道:“你这……在戍己楼写戍防提要,在这儿写修炼大典?”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没这么咋咋呼呼吧?” 女子心说也不看看我在谁跟前才这样? 她忽然想到当年霍犬年支的招,于是从袖中翻找出来一块石头,递给了刘景浊,说道:“捡到一块儿好石头,记得你不是喜欢刻闲章么?帮个忙?” 刘景浊看了一眼石头,火一般,通红的,的确是奇石一块儿。 接过石头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却摇了摇头:“石头太好,交给我刻暴殄天物了。” 柳初言撇撇嘴,“我以为过命交情,这点忙总会帮吧?没想到,呵呵!” 都这么说了,还怎么拒绝? “行吧行吧,你说,刻什么?” 柳初言咧嘴一笑,说道:“你不是读书人么?我在路上瞧见了一件事,是个姑娘喜欢一个男子,但那男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女子不想打扰男子,却又喜欢得紧,于是就跑去找他,想着喜欢是自己的事情,只要他不知道就好了。故事就这样,你看着刻吧。” 刘景浊神色无异,只是取出飞剑清池,这就上手了。 柳初言则是趁着刘景浊不注意,解下剑靠在海棠树下,佩剑斜风,与独木舟剑柄朝着剑柄。 姑娘弯下纤细腰肢,双手拖着下巴,在桌案一头,笑盈盈盯着专心刻字的年轻人。 小溪另一侧,苏崮拿着画笔,心说得亏他在山上不喜欢散开神识,否则肯定会被发现。 落笔之时,苏崮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因为刘景浊只是磨平了石头一面,刻下一句苏子词罢了。 故而姑娘眼眸略微黯淡,却很快恢复光泽,再次神采奕奕。 片刻之后,刘景浊递还石头,轻声道:“不知世人都如何理解,但在我眼中,这是劝人言语。” 柳初言接过石头,笑道:“怎么都好,留个名字呗?以后行情好了我也好卖钱。” 刘景浊只得拿回石头,以自身独特剑意刻下刘景浊三字,“满意了?” 柳初言满口满意,接过石头拿起剑就要走了,刘景浊笑着说道:“来了就吃完年夜饭再走吧。” 柳初言摆手道:“不了,我还要四处去游历呢。” 我又不是什么痴情怨种,非得腻着才行。 女子缓步下山,苏崮就等在客栈前方,手中握着一幅画。 风雪寒凉,姑娘却满脸笑意,抱拳道:“多谢苏兄。” 苏崮微笑道:“镜花石刻录光影不是更真些,何必要画呢?” 客栈二楼好几人探头看着,柳初言也没当回事,只是打开画卷。 风雪之中,海棠树下,年轻人披头散发一身黑衣,专心刻字。青衣姑娘弯着腰双手托腮,笑意不止。 海棠树下有两把剑,剑柄相向。 柳初言满意极了,小心翼翼收好画卷,对着苏崮竖起大拇指,“好手艺,谢了。” 客栈二楼,流泱、岑良珠、梧丘、夏檀烟、刑寒藻,五个脑袋争先看去。 却见柳初言在风雪中走了一截儿后,突然一下子蹦了起来,笑得跟花儿似的,开心极了。 流泱呢喃道:“小时候过年,娘亲要是把吃剩下的糖给我一块儿,我也会这样。” 刑寒藻冲着苏崮问道:“刻的什么诗啊?” 苏崮看着消失于风雪中的姑娘,轻声道:“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后山酒坊,姬荞笑着摇头,说道:“还真是师徒,你这妮子啊!” 姜柚在南山也留下一句话,与刘景浊所刻内容一模一样。 “我都看得出,师父咋可能看不出嘛?”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52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免费阅读。 第853章 青松面馆故人 柱容峰上那位终于是走了,蹇文雅这才走出白水洞天。 里边儿那姑娘可得看好了,得跟狄邰再叮嘱一声。 事实上,许多事情都已经有了答案,这是大家早知道的,也都知道岁在甲子。 但刘景浊这专门四海九洲逛一遍,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出门之后,蹇文雅问道:“父子之间,有区别吗?是不是儿子比他爹讲理些?” 归海无量笑道:“看似讲理,实则更霸道强势。” 蹇文雅倒是没想到这点,便疑惑问道:“为何?” 归海无量笑了笑,说道:“刘顾舟求人,带着剑的,更像是在逼着谁如何。而刘景浊,赤手空拳,但我还没法儿拒绝。前者是求人,罪过却是自己担。后者也是求人,但也以所谓人间大义压人了。” 说白了,他刘景浊就是拳头够大够硬了,然后再站在道德高处,问天下人,此事你干不干?为了人族。 蹇文雅笑道:“师叔是为此不高兴了?” 归海无量摇头道:“恰恰相反。” 略微一顿,归海无量笑道:“学那小子,打个比方。一个村子只有一口井,但那口井被污染,水没法儿喝了,只有清淤再蓄水才有可能在作饮水。村子里有个力气最大的,求着大家伙帮忙清淤,说万一清完之后水还是喝不成,就算我一人之过。” 蹇文雅点了点头,微笑道:“没力气的人或许觉得很好,哪怕错了也不会担责。但身上有把子力气的,就会觉得此人……自负?瞧不起人?” 归海无量点头道:“是啊!水不是你一个在喝,凭什么你一个担责?我们这一身气力是摆设吗?” 归海无量抿了一口酒,叹道:“最重要,其实在于,若不成,罪全在他,若成了呢?”m..m 蹇文雅点了点头,“功也全在他。” 其实两个字当年要是说,成了,功在于众人,不成,罪在于我,那看热闹的人,至少一半会被说动。 如此一比较,区别就出来了。 一样是求人,但刘景浊从来就觉得,众人饮水众人挖井,我牵个头儿罢了。 擎天者不是风雪山巅人间最高,而是乡野路上,你我及他。 给九洲天骄造势,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他在为一个没有刘景浊的人世间,做铺垫。 地无柱擎天,人作擎天之柱。 其实这么一想,那刘顾舟是真的用心良苦了。 先给一个选择,让人难以接受的选择。 等他儿子来了,给一个容易接受的选择。 要是再不答应,就属于给脸不要脸了。 归海无量甩给蹇文雅一壶酒,轻声传音:“北边水域那小丫头,看好了,一定看好了。既然他都说了有人在谋龙女肉身,那咱们更得看好了。” 那武槊,也没有交过手,不知道手底下几斤几两啊! ………… 东边儿的八业庙,其中八业实在是过于唠叨,连他们八业庙自家修士在外,也极少会与人详细解释八业究竟是哪八业。 今日客来,是瘦篙洲糜皖登山,求见武道之路的启蒙之人。 瘦篙洲天骄登门,虽然如今境界不算太高,但人间是飘摇城女婿,且未来可期。故而,所求见的只是一个武道供奉,迎接的却是一山首席。 八业庙的首席与别处不同,要后缀长老二字。 那位首席老远便对着糜皖双手合十,微笑道:“糜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 糜皖也抱拳回礼,但看了一眼,人群之中并无钱和身影啊? 于是他问了句:“钱师傅不在吗?” 那位首席点了点头,笑道:“钱和与秋谷跟随我们少主去往惊云国了,年前就走了,听说糜公子要来,已经在折返路上,想必两三日就能到了。糜公子不妨小住几日,正好过年了,吃上几天斋饭,至多初一二,他们就回来了。” 糜皖只得点头:“也好,与钱师傅多年不见了,我是特来拜会的。” ………… 青松国境内,有个年轻人一大清早就进了城,可惜正月初一,根本就没有铺子开门,无处买酒也无处吃饭。 寻了许久,算着还是过了辰时三刻,这才寻到一处面馆。 门前幌子有趣,一日三十碗。 铺子里的青年也才开门而已。 第五次点灯,落地之处,就是松鸣山附近。 刘景浊走进铺子里,问道:“都卖什么面?多少钱?” 富贵青年笑道:“打卤面,一碗一百文。” 刘景浊扭头儿就要走,可富贵青年却一把拉住他,干笑一声,说道:“别人一百文,我兄弟自然不要钱。” 刘景浊这才找了一张板凳坐下,淡淡然一句:“还以为惊云国绿林道扛把子,忘了我这个江湖散客刘赤亭呢。” 富贵青年叹道:“你老弟是真会倒打一耙啊!咋找来的?”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是专门一趟方家坊市取来的。 “李兄不去青椋山,我只能以一壶青椋山自酿道谢了。一来是那青椋之木,二来是救下张柳,多谢!” 富贵青年笑着走出面馆,挂上今日过年,恕不待客的牌子,随后关上门回来。 此时已经是一位大髯汉子了,与刘景浊当年落地离洲时碰见的大髯汉子,并无差别。 李怆拿起酒壶狂灌一口,笑道:“兄弟之间,说这话就生分了。” 刘景浊也灌了一口酒,先问一句:“李兄认识我,是在我认识李兄之前?” 也只能这么问了。 李怆笑着点头,“与我来说是之前,对你来说是之后。” 刘景浊拦都拦不住啊!这一口血,结结实实喷在了地上。 结果大髯汉子摆了摆手,“无事,时隔多年,终于能与老弟开怀畅饮了!” 上次惊云国一顿酒,都在装醉,喝得可不过瘾。 真正的上次喝酒,算日子?听那数儿都教人发愁啊! 几口酒下肚,刘景浊又问道:“李兄是几时转世到九洲的?前世又是何人?” 大髯汉子淡淡然一句:“蜀中灌口二郎……” 噗…… 一句话未说完,刘景浊一口酒水已经喷出。 李怆抹了一把脸,却见刘景浊盯着自己脸上看个没完没了。 大髯汉子满脸无奈,没好气道:“我就两只眼,不养狗的!我也不是天帝的外甥,太华不是我外甥劈开的。后世朝代,一朝皇帝比一朝封的离谱,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该姓什么了。” 刘景浊还是不死心,问道:“李兄用什么兵器?” 李怆一时沉默,但又不是对着这家伙扯谎的,于是无奈道:“三尖两刃刀呗!” 刘景浊实在是没忍住,一下子想到了睡梦中手持大戟的三眼神将,还有……苏箓。 “那位星河之主?” 李怆淡淡然一句:“三只眼的是他,人家用的是阔剑大戟,不用三尖两刃刀,倒是养狗。关键是这等形象,都是各种小说瞎胡扯的,你见哪个正史写过了?” 这是见着传说中的人物了啊!刘景浊好奇不止,又问一句:“蜀中斩龙台是你所建造?” 李怆摇头道:“不是,我建的叫伏龙观。” 李怆气极,“你他娘废话忒多,罚酒!” 非得把老子与那三只眼且养狗的扯在一块儿才行是吧? 我也是服了,谁他娘的主意?最早的二王庙里谁三只眼了?老子什么时候成了道教真君了?老子那时候只有道家,有个屁的真君帝君的。 给我封官改姓编故事,问过我了吗? 刘景浊讪笑几声,连灌几大口,权当赔罪了。 玩笑过后,刘景浊也得说正事儿了。 “你与武槊交手了?” 李怆也正色气啦,沉声道:“是不是武槊不好说,反正是个三花聚顶甚至半步真武的武道中人。但我查来查去,也没查到他武槊练武啊!” 刘景浊干笑一声:“挺不好意思的,你能开天门吗?” 李怆嘴角抽搐,“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我转世八百年了,带着前世记忆转世的,这要是还不能开天门,我是废物吗?” 话锋一转,李怆又是一句:“行了,来就是帮忙的,你先帮我的。但……你明明已经有十足把握端了挂壁楼的,为什么还要等?” 即便他武槊三花琉璃身,即便他能比肩姬闻鲸龙丘晾,以现在青椋山的实力,只要动手,几乎可以是平推。 刘景浊叹道:“你细想,我现在是不是处于一个圆环之中?一着不慎,若是这圆环断了怎么办?” 所以他每干一件事,都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就是说,即便刘景浊要死,也得死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方才行。 提前那个日子本来就是一场豪赌,再赌一场,胜算可就没那么大了。 李怆点了点头,“倒也是,事情太过离奇,十分扯淡,说不清。” 刘景浊只好转移话题,问道:“那你在这儿是?” 李怆灌了一口酒,“这不是帮你盯着那座松鸣山吗?还有一个分身,在朱雀王朝京城之中。” ………… 某处地方,有个中年人点了一炷香,烟雾之中,有人影浮现。 点香之人微微抱拳,说道:“籴粜门,几乎瓦解了。” 烟雾之中一道虚影笑着说道:“他自找的,你的事情呢?” 点香之人扭头儿一看,蝮蛇正熟睡。 “差不多了,大先生还是准备你自己的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53章 青松面馆故人免费阅读。 第854章 有些黑手在明面上 以前刘景浊常年不在,如今就在山上,每日寻来的人自然不会少。 这不,竺束送回姬寒蝉之后,便上了迟暮峰。 往常只要在山上,山主自己就会四处找人聊天。可这次,竺束等了一年也没等到。 他也只能主动登山了。 海棠一年开一次,今年也开始了。 春风和睦,年轻人还是一身黑衣且披散着头发,树下靠着独木舟,桌上是一摞又一摞的纸张。 刘景浊抬头看了一眼,打趣道:“竺束小先生来了啊?” 身着儒衫的年轻人脸一红,轻声道:“山主就别笑话我了,我这个教书先生,照着书教而已,教的是死书。” 刘景浊笑着说道:“教少年死书,我觉得很好啊,前人想说什么你来转述,后人得到什么,那是读书人自己的事情。” 海棠树下本就椅子极多,竺束便搬过来一张,端坐在刘景浊对面。 他思量许久才开口说道:“可是学生都觉得我教课无趣,极其无趣。” 刘景浊哈了一声,抬头看向竺束,问道:“你教什么?” 竺束答道:“不在正统课业,只偶尔带教,大多时候是诗词。” 刘景浊笑声愈大了,他指着海棠一枝,问道:“十四五的孩子,又怎么能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乡音无改鬓毛衰’?又哪里能明白什么是‘春风未了秋风到,老去万缘轻’?但此时不懂,又不是一生不懂。你只需让你的学生知道有这么一句,待到十余年后,少年非少年,乘车过乱街,春风送来少年词,才知几道眉头褶皱,偷走少年心。”.m 闲谈一番,竺束倒是舒坦了许多,算是乘兴而归。 这次在山上待得最为长久,但大家都发现了,山主并不经常出现,好像在有意让大家觉得,这山上有他无他都一样。 刑寒藻御剑落地,微微抱拳之后,轻声道:“沐宗主跟陶檀儿要走了,凉茶也要走,不去送送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当然要送。” 起身扎起头发就往外走,可刑寒藻站在原地没动。 刘景浊转头问道:“还有别的事情?” 刑寒藻点了点头,“方芽儿传信,说姜柚的爷爷病重。她想劝老人家来中土,但老人家不愿意来。” 刘景浊略微沉默,轻声道:“都是落叶归根,哪里有人想客死异乡,自然不会来了。” 说完后,一个瞬身已到渡口。 神鹿洲回来之后,刘景浊并没有去找凉茶聊天,她没有青椋山的记忆,不是小菜花了,又何必再将她牵扯回来? 没心没肺就能快快乐乐,也挺好的。 沐竹对着刘景浊一抱拳,微笑道:“山主境界高,走一趟玉竹洲又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有空多来坐坐呗?” 刘景浊点了点头,微笑道:“好,一定去。” 陶檀儿反倒叮嘱了刘景浊一句:“涂山谣的白狐没有了,她也没那么记恨姜柚了,对她好点儿。” 刘景浊再次点头,“放心。” 离别送人,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是临上船时,赵长生御剑而来。 “我想出去走走,不光是找潭涂,可能要好些年才回来,反正不到真境,估计是不会回来的。” 刘景浊并未阻拦,而是点头道:“学聪明点,打不过要想着跑。” 目送那艘船启航,刘景浊刚想返回,却见流泱到了渡口。 姑娘登山了一艘去往瘦篙洲的船,待会儿就会走,但她好像没发现刘景浊。 想到上次在籴粜门宝库中得了一根短棍,刘景浊便上了船,将棍子递给流泱,并问道:“你呢,打算游历多久?” 流泱对这棍子爱不释手,同时笑道:“起码也要武道琉璃身才有脸回来吧?” 刘景浊不禁竖起大拇指,“有抱负!” 返回路上,刘景浊时而笑着,时而饮酒。 何止赵长生跟流泱啊?鲍酬与夏朗一过正月十五就走了,说是要同游中土,先南下再北上,随后在西北边境入浮屠洲。 至于夏晴,则是被吕散木烦得不行了,这才答应与其同游中土。 还有灶山与灵星,原本计划是给他们摆一场酒的,结果呢,人家只是在双方大人见证之下,由刘景浊主婚,喝了交杯酒,洞房花烛夜,次日清晨就携手同游去了。 能走的,都走了。 过泥鳅湖后,就瞧见罗杵等在半道上。 那家伙第一句话便是:“山主这是与我生分了?都不来跟我喝杯酒?” 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路上相逢,喝了一杯酒。 外公与舅舅早走了,好在是后山还有姜柚与涂山谣陪着娘亲。 白小喵依然在睡觉,梧丘终于会时常露出笑容了。 乍一看,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见到姜柚之时,刘景浊如实说道:“你爷爷恐怕也就是这一两年了,你得回离洲去,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姜柚已经都知道了,刑寒藻来过了。 她点了点头,说道:“我想现在就动身。” 刘景浊嗯了一声:“去吧,一两年内我也会南下的。”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人力为之,总之,师徒四人是要齐聚离洲了。 楚廉年前就搭了斗寒洲去往离洲的船,再有三四月也就到了。 返回迟暮峰时,阿达提着一壶酒,看样子等了许久了。 “你想干什么?窝在这里,也不出门。” 刘景浊笑道:“你少来,你就没长那个脑子,还是喝酒吧。” ………… 婆娑洲摩珂院,有个读书人时隔数年,重返此地。 只不过此次重返,已经是束发于顶了。 小沙弥在门口打盹,听见脚步声后,赶忙睁开了眼睛。 “哎?你是……师……师兄?” 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笑了笑,轻声道:“早就自己把自己逐出师门了,不过咱们各论各的,你喊我师兄也行。” 说完后,就要继续迈步往前,但小沙弥拦了上来,一脸为难:“可掌院说不见人的。” 读书人轻声道:“放心,他会见我的。” 小沙弥也实在是拦不住,只能由着读书人走进去。 拐弯抹角,到了深处禅院,屋门大开,摩珂院掌律盘坐正中。 年轻人既没有作揖也未曾双手合十,而是微微抱拳,轻声道:“不肖徒见过师尊。” 掌院睁开眼,诧异,却也没那么诧异。 “为何选了这么一条路?我已然先行试错,你为何还要错上加错?” 年轻人只道:“师尊,各人有各人缘法,我走了一条道路而已。” 掌院笑了笑,“好一个,道,路。学佛百年,学儒三十年,莫不成又要去学道三十年?” 年轻人摇头道:“倒也没有那般雄心壮志。” 掌院又问:“那你为何而来?” 年轻人轻声道:“烦劳师尊,交出最后一块八卦石碎片。” 掌院微微眯眼,“我要是不交呢?” 年轻人周身依然被邪魅紫气环绕。 “那就休怪孽徒欺师灭祖了。” 掌院长叹一声,只一抬手,手中便有一块儿奇异碎片。 “为何要害那孩子?即便是教人成帝,也总该教出来个大度之人吧?” 他没想到,读书人反问一句:“为何要害方剑仙?即便是求破境机会,也总该要点儿脸吧?” 掌院摇了摇头,淡然道:“你走吧。” 读书人收起碎片,转身就走。但走了几步,又折返了回来,朝着屋中重重三个响头。 一处洞天中,有剑客心神被寄存于一张符箓之上,在此枯坐久矣。 就是一片山林,一眼望不到头,走也走不出去。 但今日,终于见着了活人 张柳皱着眉头,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来人一身灰衣,面色略微有些惭愧。 “做我该做的事情。” 张柳气极,欲拔剑却无剑可拔,挥拳砸去,可自己只是符箓而已。 “你真是不记打啊!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灰衣中年人盘坐在了地上,呢喃道:“我会放你出去,郁浅浅过得很好,我用了些手段,她梦中会时常见到你的,日后再相见定然会是一见钟情。这么些年了,从未与人吐露心声,我也就与你说说吧。” 张柳深吸一口气,先问了句:“我是什么时候上了你的恶当的?” 中年人笑道:“打我的时候。” 张柳沉声道:“阁主也管不住你?” 中年人,自然就是龙师许经由了。 他呢喃道:“我喜欢大师姐,你们都知道的,但大师姐最终嫁给了赵炀。我觉得赵炀会对他好,这才愿意担任龙师,得不到,起码护好她。可是啊,偏偏她就愿意为了给师父师娘的儿子铺路,去死。我……怎么都拦不住。” 张柳冷声道:“方葱已经死了!” 许经由也冷声道:“我要焱儿做赤帝!” 张柳猛地起身挥拳,可面前一道光幕如同天堑一般,他就是过不去。 “那你就可以拿少主最疼爱的弟子当做棋子吗?” 许经由淡然道:“人都会失去些什么,他也一样。若是能救下,那是他的本事,我的目的并不在此处。” 张柳沉声道:“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许经由扬起嘴角,像是要与人炫耀什么似的。 “刘景浊死后,大帝只会有一个。我断了白帝、青帝、玄帝三条大道,将来天下,唯有赤帝了。” 现在只有两个人选,我要另一个,同样路断! “我的黑手向来在明面,只是我那小师弟,太容易相信人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54章 有些黑手在明面上免费阅读。 第855章 偶然与否(上) 一场大雨延绵数日,青泥河水位暴涨。 这是入夏前的第一场大水。 由于琉璃州的青泥河涨水,即便青泥国的青泥河没有连绵大雨,一样水涨成灾。好在是漕运河道衙门不是吃干饭的,沿岸受灾之地,并不多。 而琉璃州的青泥河,更不怕什么水患了。 几任刺史先后加筑堤坝、深挖河渠,反倒是水越大,汛期过后,河底越干净了。 更何况,青泥河的龙神也不是摆设,但凡因为河水使得沿岸受灾,第一个挨罚的定然是她杨宝芯。 龙神娘娘巡视河道,此时也才进飞龙峡而已。 往前没多久,路过放凤山下时,却见许久没下山的刘景浊披着蓑衣头戴斗笠,就在河边坐着。 杨宝芯迈步过去,上岸之后先是一抱拳,轻声道:“殿下大可放心,这青泥河沿岸,只要因为水患死一个人,我抵命。” 话锋一转,杨宝芯笑着说道:“但非要投河的,我可管不着啊!不是次次都能拦住的。” 刘景浊顶了顶斗笠,问道:“就这青泥河,还有人投河呢?就不怕崴脚吗?” 杨宝芯噗嗤一乐,心说殿下说话可真损。 “不是很多,但也有。若不在汛期,河水大多只有不到一丈深,最深也才三丈,就是前面那处深潭,常有人投入其中。我在此地留了个水府小妖,就防着有人投河。其实更多,是夏日来嬉水的孩子,都是男孩子。三四个人站在河边,一两个水性好的先跳进去,嘲笑一番岸上水性不好的。结果,本不会水的孩子,脑子一热钻了进去,大多都无事,却也总有胆小的,就折在里边儿了。” 刘景浊轻声道:“那你应该让琉璃县的县令张榜啊!” 杨宝芯叹道:“早就有了,十四岁之下在水深处嬉水,杖父三十。十四岁之上,杖三十,罚钱一贯。” 可管得住大人,管得住调皮孩子吗? 刘景浊轻声道:“那你得在这儿弄个长得凶的小妖,孩子管不住,吓得住。” 杨宝芯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话锋一转,她问道:“殿下在这儿是?” 刘景浊笑道:“逛了逛放凤山,刚刚下来。只不过,不上去不知道,上山一看,这才发现,府兵驻扎之地有点儿意思啊?且这团练使,训练的府兵还都是武道中人与炼气士?我猜,是不是都还有黄龙卫令牌啊?” 杨宝芯心中一紧,低着头,没说话。 但刘景浊已经问了句:“是不是你也有一块儿?” 杨宝芯低头不语,答案很明显了。 刘景浊缓缓起身,微笑道:“就在这里,多年之前有一块儿八卦石。以前我总觉得是在九洲有天穹之后才有的八卦石。现在想来,那块八卦石立下时,九洲尚且还是一块儿神洲大陆。后来,南阳郡陈国武平人虞上卿迁任武都太守,为赤亭县,也就是现在的琉璃县开青泥漕运而碎石,因此丢官。” 话锋一转,刘景浊笑问道:“这事儿,你知道吗?” 杨宝芯点了点头,轻声道:“上任之后,自然要知晓历史的。” 刘景浊微笑道:“青椋山开山祖师名为虞长风,也就是我的师父,他是太守虞上卿之后代,这个你知道吗?” 杨宝芯嘴唇微动,来回看了一圈儿,却听见刘景浊说道:“你如实说话就好了,只要我不想,如今九洲无人能知道你我在说什么,即便你身上有黄龙卫令牌。” 杨宝芯再次低下头,轻声嗯了嗯。 雨越下越大,刘景浊抖了抖蓑衣,又问:“我大哥,也就是明王余恬,是虞长风的独子,这个你知道吗?” 杨宝芯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我从未想过要害恩公。” 刘景浊一笑,将杨宝芯搀扶起来,轻声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明白许经由,他想要景炀王朝好,不得不防着我。我要答案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其余事情。” 但杨宝芯抬起头,轻声问道:“恩公真觉得龙师没有私心?” 刘景浊摇了摇头:“即便有时候他手段下作,我还是觉得他不是个会疯魔的人。” 杨宝芯沉声道:“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我是青泥河神,不得不听命龙师。包括裴广崖,他……” 刘景浊摆了摆手,“这我知道,特意登山,不就是告诉我在飞龙峡出口扎营了,话不能明说,只能这么告诉我。” 河水冲刷河底,雨水敲打斗笠。 刘景浊最后问了句:“青泥河里,有无蝮蛇?” 杨宝芯使劲儿摇头,“没有,龙师也让我仔细留意,他自己甚至走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我在想,当年护国真人不是斩了蝮蛇了吗?”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沉声道:“行了,巡河去吧,许经由要是问你,你如实答复就行了,他不会怪你的。我又不是瞎子,青椋山也不是养了一群瞎子。” 杨宝芯点了点头,原本要走的,可还是没忍住,说了句:“真的这么相信他吗?” 刘景浊笑道:“也不是相信,只是暂时没理由怀疑。他要与我的仇人站在一起,图什么?没理由。” 况且,娘亲说他一直喜欢大师姐,这才心甘情愿担任龙师的。他又一直实心为了景炀王朝,我与他在这件事,并不冲突。 最重要的是蝮蛇,有才对,没有的话,那就说不通了。 将心神与天魂、本体连在了一块儿。 本体在十万大山,天魂此时正往好客山庄去,见一见邓大岙之后,就得第六次点灯了。 借助天魂,心神牵引白水洞天的符箓替身,白小豆还在北方水域,大半年了还不动弹。 迈步,落地,到了鱼窍峡。 走上天井山巅,刘景浊站了许久。.m 说好了一直留在归墟,结果闹了个出尔反尔,真的怪不好意的。 “真不想回去斗寒洲吗?” 耳边有人答话:“罪人不敢回去,没脸去。多谢人皇扶持,多谢了。” 刘景浊盘坐在湿漉漉的石头上,叹道:“夫余国邱家那位夫人,最终去了何处,你觉得呢?” 一道黑影凭空出现,站在刘景浊身边。大雨之中,雨水却能穿过他的躯体。 “她……本体是什么我都看不出,问道宫主怎么说?” 刘景浊答道:“我问过了,大概是……一条蛇,却看不出来具体根脚。那就说明,是开天门大妖无疑了。” “此地景色不错,要是厌倦了,可以来青椋山找人聊聊天。” 黑影沉默片刻,问道:“我能不能在北山开一片荒地?种上一些瓜果蔬菜。” 刘景浊笑道:“自然可以,前几日皇帝下了一道旨,琉璃州是我的封地了,至少名义上是。要是数千年前,都可以改名琉璃国了。” 离开天井山前,刘景浊以心声说了句:“姜爷爷,物归原主了,这可是我家棠溪挨了一击才换来的。” 牛庆山下,有个塑像老人微笑道:“除非我被打死,否则天寿山不会出事。” 说完之后,老人扭头往天井山方向看了看。 天井天寿,却是两座山。 老者又朝着东北方向看了一眼,喊道:“差不多该回来了,浪了一万多年了。” 京畿附近某处名声极大的山头儿,一头异兽凭空出现。头像马、角像鹿、颈像骆驼、尾像驴,端得是一副四不像模样。 ………… 离洲北部,好客山庄。 时隔多年,刘景浊再次返回此地。 本不想来的,想着日后本体背剑来。但又一想,到时候未必有机会。 好客山庄一样好客,只是没客人喽! 敲了敲大门,有人将大门打开一条缝,问道:“谁啊?” 刘景浊微笑道:“穆伯,是我。” 门缝又大了些,有个老者探出头,看了一眼,随后问道:“谁啊?” 刘景浊只得说道:“中土刘赤亭。” 老人这才想起什么,赶忙开门,笑个不停:“好小子,这都二十年了,还记得路?” 刘景浊微微一笑:“怎么能忘?路过竹叶国,就来蹭一口酒喝。” 穆伯微笑道:“快进来吧。” 刚要进门,刘景浊猛地转过身,略微一皱眉。 下一刻,有身影被人从云海抛下,重重砸在了山庄门前。 刘景浊抬头看了一眼,有人传来声音:“别这么看啊!我哪里知道你在离洲?是我要来离洲,乔峥笠让我带着这小子的,耽误不少时间呢。” 刘景浊以心声问道:“前辈能察觉到我的气息?” 马三略就知道会这样,便又是一句:“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问你徒弟。对了,我也没见过你。” 赶紧开溜,免得这家伙求人。 穆伯面带疑惑:“怎么回事?” 此时楚廉拍了拍身上尘土,微笑抱拳:“师父,马前辈不知道。我去了青松国,是一位自称师父结拜兄弟的人告诉我师父在这儿的,我这才麻烦马前辈带我来了。” 刘景浊这舒展一口气,心说吓我一跳。要是连马三略都能找到我,那还了得? 他找得到,别人也就找得到,那我这两次离洲,岂不是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刘景浊还是不放心,抬头问了句:“我不出声,你能找到我?” 玄岩答道:“放心吧,最多是猜到,不会是找到。” 那就放心了。 “既然来了,就跟我讨酒喝。” 此时邓大岙大步出门,“吵什么呢?谁啊?” 刘景浊转过身,微笑道:“我。” 楚廉倒是懂眼色了,赶忙上前,抱拳道:“见过邓前辈。” 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问道:“你儿子?” 刘景浊无奈道:“我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儿子?徒弟。” 邓大岙拉住刘景浊,边走边说道:“那就是小弟子了?姜柚也来过了,你那大弟子呢?” 刘景浊忽然一顿,邓大岙疑惑道:“怎么啦?” 刘景浊摇了摇头,“无事,都在离洲,到时候会来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55章 偶然与否(上)免费阅读。 第856章 偶然与否(中) 听说邓闲破境归元气后,就去了京城找那位唐姑娘,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邓大岙不提,刘景浊便也不提了。 幸好邓大岙归元气较早,即便岁数很大了,但还不至于老态龙钟,只是这酒量……一言难尽。 楚廉不爱喝酒,陪着敬酒两轮就赶紧下桌了,在一边儿伺候着。 在他眼里,就是朋友对坐,说不上推心置腹,也就是多年不见,聊些往事。 猛灌一口酒,邓大岙擦了擦嘴,呢喃道:“糜竺死讯传来之后,我一度想去归墟。可儿子孙子劝着,说我一把老骨头,去了帮不上什么忙都是小事情,但给人添乱可就不好了。” 说此话之时,老人脸上寂寥神色难掩。看得出,邓大岙是觉得,哪怕他再年轻个三十岁,也得去拒妖岛上浪一回。 老友糜竺战死,他是羡慕的。 刘景浊就劝呗,“有一颗戍边之心就好,天下人熙熙攘攘,有杀妖之心的,其实不算多。” 哪成想邓大岙呵呵一笑,冷不丁一拍桌子。 “那你呢?你小子咋个回事?我把十二本拒妖传都要翻烂了,就没见着你的名字!光是今天传来邸报,说你调戏了这家女帝,明天说你欺负了那个少女。你他娘连合道境界的莫家老祖都能杀,怎么拒妖传就没你的名字?” 刘景浊伸手揉了揉眉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结果邓大岙看着楚廉,问道:“你说,你师父咋个回事?” 楚廉看了看自家师父,也不晓得咋个说。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叹道:“去了,拒妖传也有写,三十年前的刘见秋就是我。后来跟人打了一架,跌境了,两把剑受损严重,当年下离洲是来炼剑的。” 见老者有些恨铁不成钢,刘景浊只好说道:“至于调戏谁欺负谁,全是扯淡,别信这个,我有那么好看一个媳妇儿,我调戏谁?我有病吗?” 邓大岙也没继续追究,照顾晚辈面子嘛。 “我想也是,你小子定是得罪什么人了,我看你不像是个好色之徒。” 楚廉看了许久,明白邓大岙是有点儿喝冒了。 因为他可从未见过师父喝醉,那可是一天酒葫芦不离手的主儿。 一顿酒从午后喝到黄昏,期间邓大岙出去了七次,全是去吐的。楚廉扶着他,他还不忘一直叮嘱,说你师父是个很不错的人,多少年前就看得出,千千万万要学他做好人。楚廉就一直答应,满口答应。 可年轻人回头一想,如邓大岙这样的朋友,师父很多,自己却一个都没有。 穆伯看得直叹气,这是心里不舒坦啊!刘景浊一来,就更不舒坦了。 邓大岙终究是喝不过,临倒下前,按着刘景浊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凑凑活活五十岁,他都过了五十了,岁数差不多的两个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一句话说完,邓大岙就钻道桌子底下去了。 楚廉赶忙扶起老前辈,跟穆伯将他抬回了屋里。 再次出门,穆伯叹息道:“别嫌烦,岁数大了,话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摇头道:“没事儿,都一样,跟岁数无关。只是,邓闲到底怎么啦?他不是已经辞官回家了吗?” 穆伯叹道:“还是那位唐姑娘呗,小少爷听到她与丈夫和离,就屁颠颠地跑去找人家了。庄主也不是觉得丢人,只是岁数在这儿,眼力在这儿,晓得那唐姑娘就是吊着小少爷,奈何小少爷不听劝,上赶着被人耍。” 楚廉插嘴一句:“老前辈是嫌弃那位姑娘嫁过一次人了吗?” 穆伯摇了摇头:“怎么会?只要两情相悦,即便背个撩骚寡妇的名声也没啥。他就是看不惯自己孙子被人戏耍。” 刘景浊点了点头,对着穆伯说道:“嫌家里烦的话,就去中土待几年,我青椋山上地方大。” 对着穆伯一抱拳,刘景浊轻声道:“我得走了,事儿比较多,后面我那大弟子或许会再来叨扰。” 走出大门,穆伯微笑道:“不来就生分了。” 夜色路上,师徒二人除了青笋郡城。 方向是往那处笛膜山的。 刘景浊顺便给楚廉讲了讲笛膜山的故事,头一次来这儿,还曾在山神庙门外避雨。 楚廉叹息了一声,轻声道:“也说不上怪谁吧,那个和尚凡心未了,做了错事,就要承担恶果。公主怨恨父亲,帮弟弟造反,死了却也还落得五岳山君封正,那皇帝对她很好了。” 刘景浊转过头,笑问一句:“怪我吗?” 楚廉愣了愣,“啊?怪师父什么?”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少装蒜。” 楚廉干笑一声,挠了挠头,轻声道:“当然不会怪师父,只是觉得,拿那么多百姓当做物件儿,以他们的一生去试错,有些……” 刘景浊没说话,楚廉便继续说道:“所谓最幸福、最自由的地方,是两个最扯淡的地方。” 刘景浊点了点头,“细说说。” 师徒二人一边登山,徒弟一边说道:“所谓幸福,打个比方,就是大家都没吃过细粮,所以糟糠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说着就有些气愤,“还不如一天跪下求教祖呢!” 刘景浊点头道:“那几处国家,是对于人间国度的不同出路而设定的,即便你觉得不好,但说来说去,身处其中的人,都觉得是好的。” 楚廉却说道:“师父,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到更广阔的天地。” 刘景浊反问道:“见着了更广阔的天地,会变得更好?” 楚廉一怔,“却……也不一定。眼界够高了,若是本事不够高,会更难受。” 刘景浊伸手拍了拍楚廉,轻声道:“这本就是一笔糊涂账,说不清的。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次变法革新,为国泰民安也好,为巩固皇权也罢,又或是为了天下百姓,都是在发现弊端之后想的办法。有些成法过许多年就不适用了,故而要变。” 顿了顿,刘景浊又道:“但这变,不该是推翻重来,而是继承过去,再作革新。你在那里几十年,一来是让你懂这个道理,二来是磨炼你的韧性。现在看来,还是有作用的。” 楚廉点了点头,继续跟着登山。 但走了又没几步,刘景浊问了句:“来时路上,听人说什么了吗?” 楚廉立时顿足,片刻之后才说道:“听了,在海上,不知谁人言语。” 刘景浊笑问道:“听到了什么?” 楚廉抬起头,看着刘景浊,“那人说……说师父命不久矣。” 刘景浊笑道:“果然没什么偶然,去白水洞天找你大师姐吧,想必她也听了差不多的话。” 楚廉沉声道:“是真的?” 刘景浊摆手道:“我哪儿知道,可现在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之后,刘景浊进了那处全是女子的山君府,不过很快就出来了。 楚廉就等在门口,想了许久,这才把剩下半截儿说了出来。 “那道声音还说,师父甘愿为天下苍生去死,徒弟们就不想着让师父活吗?我本不想告诉师父的,好像这么说,是不想帮师父做什么。可方才见师父与邓老前辈喝酒,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到,万一师徒各做各的,适得其反呢?” 刘景浊走下台阶,给楚廉丢过去了一壶酒,笑着说道:“别想那么多,我知道你在想,是不是因为你两个师姐是自小随着我长大的,所以她们只想做,不想说,而你说了,等同于背叛了师姐,心里过意不去?”.m 楚廉重重点头,沉声道:“所以我去了青松国,知道师父来这里之后,我就让马前辈帮忙带我到这里了。过意不去,是大师姐跟二师姐好像都能做些什么,我只能看着……还刺伤了师父。另外,我想问师父一句话,师父可不可以如实告诉我?” 刘景浊走到楚廉身边,伸手按住他的肩头,传音一句:“那人是谁我还真说不好,不过这就能说得通你大师姐偷偷摸摸在干嘛了,你权当没跟我说这些,先去白水洞天找她吧。另外,姜柚的爷爷恐怕快不行了,你们两个应该去瞧瞧的。” 楚廉却传音问道:“师父可以跟我说实话吗?” 刘景浊只得说道:“是,我的确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但你们帮不到,慢说你们,老天爷也帮不到的。” 领着楚廉又下山,既然知道了,这小子又在那处洞天几十年,心智极其成熟了,也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我是远古三司守门人一脉,说白了,我就是那道门户,是九洲炼气士修为的上限。我境界有多高,九洲炼气士的上限就有多高。天门开之前,我要是死了,九洲天穹就会消散,但八千年来最重要的一场机缘也会不复存在。我是那扇门,门开了,我还活得成吗?”.m 楚廉沉声道:“就不能不开门吗?” 刘景浊笑道:“还真就不行,若是门户不开,这天穹也差不多到头儿了,碎了之后,我还是得死,且那场对于九洲极大的机缘也会消失,不但会消失,反而会反噬九洲。权衡利弊,这样最划算嘛!” 楚廉低着头,沉声道:“不公平。” 刘景浊哈哈一笑,“不公平?我才五十岁,已经是明面上的天下第三了,这还不公平?况且我生下来,注定就是为此而死的,我都不伤感,你们有什么好多想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56章 偶然与否(中)免费阅读。 第857章 偶然与否(下) 第六次点灯,徒弟如何先不论,当师父的当然要先去朱雀王朝一趟了。 在京城书铺找到了李怆,二人一块儿进了姜府。 说来也巧合,西花王朝的大将军与朱雀王朝的老尚书,都姓姜。 李怆书生打扮,跟在刘景浊身后,边走边说道:“瞧见那个姑娘了吗?脸上那可不是胎记。” 刘景浊点了点头,“瞧见了,是咒术,或是蛊术。”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有些事情过于巧合,譬如我师徒四人齐聚离洲,将来或许会齐聚朱雀王朝京城呢。” 海上那人,定是故意为之,且就是想让自己知道,然后看自己作何打算。 你卖我我卖你,此类事情屡见不鲜了,没什么好诧异的。就是不知道这次是谁要坏谁的好事。 李怆问了句:“这么看来,你所说的养蛊法子,是跟你徒弟有关系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想来是大差不差了,有人用这种偶然法子提醒我,应该是想坏武槊的好事儿。” 走到门前伸手敲了敲门,没一会儿就有人打开了门。 开门之人,是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人家。 “谁啊?做什么?” 刘景浊笑着抱拳:“老叶前辈?不记得我了?赤诚山下双剑客啊!” 老叶一怔,瞪大了眼珠子,急忙开口:“哎呀!是你?你咋来了?赶紧进来。” 刘景浊回头指了指李怆,轻声道:“这是我朋友,顺便带来坐坐。” 李怆略微抱拳,跟着刘景浊一块儿进门。 老尚书家的宅子,倒是气派,只是瞧着人少,缺少烟火气。 自打当年赤诚山一别,老叶也好姜恒生也罢,再没有见过刘景浊,眨眼功夫就过去了二十年,也不怪老叶认不出刘景浊。 老叶边走边说道:“龙丘家这些年一直有送些仙草灵药,架不住他不吃啊!现在……宫里御医看了,说吃了也白吃,补不进去了。他还不让给小小姐传信,我偷偷摸摸传信给青椋山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刘景浊轻声道:“应该早点传信给我的,姜柚在来的路上,她有坐骑,下个月就能到。我是就在离洲,就来瞧瞧姜老爷子。” 姜柚都过了三十了,姜恒生,也早就七十往上了。 李怆忽然停下步子,轻声道:“你们先去,我晚点儿过来。” 刘景浊笑了笑,“好,别太过分。” 李怆以心声问道:“怎么就算不过分?” 刘景浊答道:“起码不能把人打死吧?好歹是十大王朝的国师。” 李怆点了点头,“那就明白了。” 老叶满脸好奇,可李怆已经消失不见了。 “刘剑仙,这是咋滴了?” 刘景浊笑着说道:“我们的踪迹不能被人发现,但姜府一只有眼睛盯着,我这结拜大哥看不过去,收拾收拾。” 老叶一皱眉,问道:“又是小皇帝?” 刘景浊点了点头,“应该是,国师亲自盯梢的。完事儿我会去见见他的,放心吧。” 不远处虚空之中,有人手持三尖两刃刀随手一划,便将个邋遢汉子扯了出来。 落地之后,姜府就被隔绝。 李怆眉头一皱,冷声道:“是你?” 邋遢汉子简直要炸毛,“二爷,二爷先等等,听我解释,我能解……” 结果就被一脚踹飞,眼瞅着就要撞墙了,却又被一脚踢上天,随后自然落下。 “别碰坏墙,要赔的。” 刘景浊听见了外面动静,看样子两人居然认识? “老叶,高慧耀事儿多不多?” 老叶嘿了一声,可不像个老人家模样。 “上次小小姐差点儿揍了他,没想到不记打啊!” 刘景浊神色古怪,问道:“他别不会还对柚儿有非分之想吧?” 老叶笑着摆手,“怎么可能?小小姐现在可是你的徒弟,还是景炀王朝的公主,他想得美!” 刘景浊点了点头。 问这话,其实意思是,他高慧耀要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不介意去拧下他的脑袋。 我徒弟,是谁想喜欢就能喜欢的吗? 烙饼那个傻小子除外。 老叶收敛了笑容,指着前方小院,叹道:“瞧,老这样,一坐就是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景浊瞧见了,忽然间有些惭愧。 老人家,最想的肯定是儿孙满堂,可姜恒生连唯一一个孙女都被自己带走了,二十年,就回了一次家。 迈步走了过去,“老伯,想什么呢?” 姜恒生缓缓转头,微微眯着眼睛,明显是看不清楚。 “你……谁家的孩子啊?” 老叶长叹一声,说道:“岁数大了,眼睛瞧不见,耳朵也不清楚。” 随后又冲着姜恒生喊道:“是小小姐的师父,不记得了吗?” 老人手一抖,刘景浊赶忙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道:“我是刘景浊,来看看老伯。这些年没让柚儿陪在你身边,我这个当师父的对不住你。” 姜恒生一把抓住刘景浊的手腕,摇了摇头,沙哑道:“那丫头调皮,你多担待啊!上次她来,有些事情我不好问,她的病好了吗?” 刘景浊点头不止,“好了,很早就好了。别担心,她在赶来的路上,小半年就来了,你得挺住。” 小半年?不是说一月吗?不过转念一想,老叶就想明白了,这是让那老汉把一口气留长点。 姜恒生张开嘴,沙哑道:“已经走了?” 刘景浊点头道:“是,在路上了。” 姜恒生一笑,“那我就挺住,等她。要是没出发,我可就挺不住了。” 当年赤诚山下没空叮嘱,这次总算是不着急了,便有些……唠叨。 “我知道你们炼气士寿元长久,但女孩子总要嫁人的。不管她什么时候嫁人,你都要帮忙盯着点儿,起码也要她喜欢的,能行吗?” 刘景浊弓着身子,点头道:“那是当然,我的徒弟跟闺女一样的,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到底是岁数大了,没几句就眼皮直打架,刘景浊只好略施手段,让姜恒生沉沉睡去。 老叶刚刚把人带走,李怆便把个邋遢汉子拎来了。 “猜猜这是谁?” 刘景浊还没缓过来,只是说道:“我会算啊?” 李怆一脚将其踹翻,沉声道:“朱雀王朝国师,吴天咫,也是月宫砍树那个。” 刘景浊不禁头大,抬手揉了揉额头,叹道:“小兔子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吴天咫干笑一声,点头道:“就是路过,顺便见见老友,她想起往事了嘛!” 刘景浊叹息一声,心说这可好,身边全是古人啊! “那你盯着这儿作甚?” 吴天咫扣了扣脚丫子,轻声道:“这不是怕楼主下黑手么,我就盯着点儿。陛下也心虚,万一姜府出了什么差错,那遭难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壹趣妏敩 刘景浊问道:“那你俩又是什么关系?” 李怆言道:“吃饱了没事干,拎着斧子砍树的人,传说之中我与他争风吃醋,你瞧这邋遢模样,我与他争风吃醋?天底下那些劳什子月宫仙女的传说,一半儿是他嘴里出来的,当年我就想劈了他,没追上。”..m 关键是争风吃醋的对象,是个蛤蟆! 这谁受得了? 刘景浊也懒得理他们了,最后问了句:“你们想做什么?让白寒重回月宫?” 吴天咫干笑一声,说道:“倒是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神弦宗里有人图谋青女,我没查出来是谁,只能谁都防着了。” 刘景浊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步迈出姜府,只沿着一条小巷走到尽头,便瞧见一对男女就在路边。 呵,有意思。 那对夫妇,不是余恬与风苓,还能是谁? 余恬同样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刘景浊摇头一笑,“你又听到了什么?” 余恬沉声道:“有人告诉我,向儒在此出没,在海上就听他说了,但不知道是谁。” 刘景浊笑道:“真是偶然,真是神通广大啊!” 说着,刘景浊看向风苓,轻声道:“大嫂,做个选择呗?” 风苓满脸疑惑,“选什么?” 刘景浊想了想,说道:“选一还是选三?” 风苓瞪大了眼珠子,“你有病吧?选一怎样,选三又怎样?” 但余恬说了句:“听他的,就说你选什么。” 风苓直翻白眼,“我选一。” 刘景浊点了点头,“先回风家吧,向儒不在这儿的。” 一或是三,很简单,这次选三就是等等,选一,就是不等了。 刘景浊传音余恬,说道:“翻过年,我本体背剑南下。” 余恬想了想,传音答复:“那我就先忙我自己的。” ………… 白水洞天深处水域,白小豆盘坐一年,两道分身几乎搜寻遍了水域,依旧没能找到龙女所在。 墨麒麟也看不下去了,再次提醒:“白水洞天是为龙女所建,没有相应的钥匙,你是找不到她的。山主说得对,你到底知道了什么?连我都要瞒着吗?” 白小豆收回两道分身,但没有答复,只是缓缓起身了。 墨麒麟走到近前,沉声道:“你上次说话,已经很伤人了。” 白小豆只是背好了剑,冷冷开口:“若只是有人告诉我什么,我怎么会瞒着师父?” 墨麒麟问道:“难道是在那处洞天?你在半座天宫发现了什么?” 白小豆没答复,而是说道:“我不可能看着我师父死,绝不可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57章 偶然与否(下)免费阅读。 第858章 她选了一 一封传信到了长安城,是刘景浊亲手所写,信上只两个字而已。 动身。 看完信后,赵坎随手将信丢开,信纸立马化作一团火焰,顷刻间便焚烧殆尽。 中年发福,谁也逃不掉。本来挺俊俏的皇帝,半年胖了四十斤,大肚腩是不请自来。 返回小院儿,皇后已经做了一桌子菜,不过也就夫妻二人了。 小公主又出去逛去了,估计都不在中土。 别人都是担心闺女,这两口子最不担心的就是赵思思。别人欺负她?她不欺负别人就很好了。 饭桌上,赵坎久违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唐昧儿顿时明了,便夹了一筷子菜给赵坎,轻声道:“你是个凡人,跟大哥二哥不一样,自己心里有点儿数。” 快三十年的老夫妻了,自然抬一抬眉毛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赵坎笑了笑,开口道:“放心吧,我带着夏官跟金鹏,更何况二哥怎么会让人伤到我?” 唐昧儿没抬头,只是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上。燕巢宫曾安插在戍己楼的那个丫头,去年就被我差去了婆娑洲。丘柘与徐娇娇知道什么该做。” 赵坎猛地皱眉,“都说了你不要插手这些事情。” 但唐昧儿说了句:“我信不过丘横,那个人一眼就看得出的心术不正,一块儿飞地收买不了他的。况且,二哥早就有了横推之力,却还是打算循序渐进,他在忌惮什么,连二哥都忌惮什么,你就更得小心了。” 当了这么些年皇后,唐昧儿从来不多说什么,朝政之事多余的一句也不会问得。 但今日,她要管一次事。 “就说答不答应。” 赵坎气笑道:“什么口气?不行皇帝你来当?” 可唐昧儿板着脸看来,赵坎当场怂了。 陛下惧内,这种事情没人敢说,但没人不知道。 “好好好,你说了算。” 此时唐昧儿又说一句:“许经由有事瞒着你,肯定有的,回来之后最好让二哥收拾收拾他。越来越不像话了,有些事情不是他该考虑的,他以为他是太上皇吗?想给谁当爹?” 赵坎倒吸一口凉气,瞪眼问道:“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想这么多?” 唐昧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们三兄弟心眼儿各自八百个,可就是不会把人往坏处想。你不当坏人,那我来当,大不了被人说成一代妖后嘛!” 赵坎叹道:“得,娘娘说了算。” 次日清晨,一场大雨席卷长安,皇帝宝船自风陵渡而起,直往西南。 自打九泽复苏之后,中土就没干旱过几次。 赵坎站在船头甲板,渡船疾速南下,下方是祖宗留的江山。 有人喊了一声:“陛下,皇后让我把这个给你。” 赵坎回过头,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按皇后的意思,我是不是得背个大包……” 话没说完,因为池妖妖手中拿的,是一件皮甲,以及一把牛尾刀。 赵坎摇了摇头,拍着肚皮,笑道:“收起来吧,十三四时准备的东西,一晃神都四十好几了,哪里还穿得上?” 金鹏笑了笑,心说这一家子都有意思。 十三四想去走江湖,一切都准备好了,可原本当太子的余恬跑了,如今这位陛下无奈做了太子。结果这一做,回头一看,龙椅都坐了二十几年了。 金鹏总算是有些明白了,赵坎为何要让赵焱专门去走了几年江湖。因为自己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情,儿子想做,那就给儿子个机会。 同是父亲,只说这点,金鹏觉得自己不如赵坎。 路过青椋山地界儿时,一道剑光飞上了甲板。 金鹏笑着抱拳:“见过人皇。” 刘景浊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我这只是个符箓替身,本体会晚点去。” 走到赵坎身边,刘景浊叮嘱道:“记住,你这次是应贵霜新皇相邀,出访婆娑洲。” 赵坎无奈道:“你……我说你什么好,我是个孩子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嗯,瞧着是比我老了。我这符箓很烧钱,一月三枚泉儿,记得给我续上,我回船舱了。” 池妖妖忙跟上,说道:“我想请教剑术。” 见两人上了船楼,赵坎伸手按住眉心,与金鹏说道:“我就不明白了,我这二哥怎么这么招小姑娘喜欢呢?十五六的姑娘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呃……除了佟泠。 金鹏微笑道:“好像少年少女,都喜欢有故事的……大叔?” 船楼有人没好气一句:“少嚼舌根子,当我听不到呢?” ………… 十万大山小西峰,刘景浊背着一捆柴禾回来,两剑灵一龙女都要流哈喇子了。 之前门前被刘景浊挖了个池塘,养着一只黑色乌龟。玄梦贼喜欢捉弄这只乌龟,动不动就给人翻过来晒太阳。 瞧瞧,越晒越黑啊! 此时刘景浊在灶台前忙活,池子里的黑色乌龟就趴在一块儿石头上,晒太阳。 而玄梦,趴在池塘边看着乌龟,一直就觉得眼熟,所以捉弄。 “这乌龟哪儿来的啊?” 刘景浊反问道:“怎么?想吃?” 玄梦摇头不止:“我可不吃龟,就是看它眼熟而已,好像在哪儿见过。” 白小粥撇嘴道:“你什么都见过,你见识最广。” 玄梦转头看了一眼白小粥,回过头后便吞了一口口水,问道:“吃的快好了吗?” 剑灵盘坐在龙丘棠溪身边,歪着头,好像在思量什么。 她看看刘景浊,又看看龙丘棠溪,再看刘景浊,又看龙丘棠溪,忽地以拳拍掌,“啊!我想到了!” 刘景浊回头瞪了剑灵一眼,玄梦好奇凑过去,问道:“想到什么了?” 剑灵干笑一声,说道:“主人忘放葱花了。”..m 玄梦直翻白眼,“嘁!” 龙丘棠溪笑着按住剑灵脑袋,说道:“你家主人可不喜欢做有计划的事情时被人提前拆穿,葱花是要最后放的,你这一说,他不做了咋办?” 剑灵点头不止,随后一下子蹦起来,走到玄梦面前,问道:“你怕我吗?” 玄梦一步跳到龙丘棠溪身后,哭丧着脸,说道:“天底下的剑谁不怕你?你是大姐头儿哎!” 剑灵伸手摩挲着下巴,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然,剑灵不适合动脑子,动脑子的活儿还是交给主人吧。” 至于池塘里的黑色乌龟,其实一直在说话,就是只有刘景浊听得到。 其实……是一直在骂人。 “刘景浊!士可杀不可辱,同为剑修,你如此辱我,让那个玄梦天天拿我当拨浪鼓似的翻来覆去,你他娘的有种就杀了我!” 刘景浊挥动着铁铲,同时以心声问道:“你不怕剑灵?当年北俱芦洲把你踩在脚底下的那人,是剑的前任主人,这么久了,看不出?” 玄衣言语一顿,“她……她是那把剑?” 刘景浊笑道:“待了好几个月了,这都没发现?” 结果玄衣不吱声了,一句话也不说了。 龙丘棠溪歪着头看了好半天,这才以心声问道:“你就不怕我应付不了?” 刘景浊笑着传音:“我的女人,咋可能应付不了北俱芦洲的修士?” 龙丘棠溪也是一笑,“行了,能陪我一年我很满足了,但起码要明年正月初一才能走!” 刘景浊点了点头:“好。” 两人说话,其实剑灵听得到,但玄梦就听不到了。 龙丘棠溪又问一句:“你觉得海上说话那人是谁?他真是要坏武槊好事儿?” 刘景浊端来一盘菜,轻声道:“虽然不知道养蛊法子是什么,但肯定跟我那三个徒弟有关系,但不知道具体是谁。至于这个坏事儿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孟休了。坏了武槊好事儿,他必然有自己所求之事的,这才是我在意的。想弄清楚,得先知道谁是谁的人。霜澜说得很明白了,向儒多半是放在老大身边的钉子,或许余暃也猜到了,所以那般失神。” 说着,刘景浊看了一眼玄梦。 十来岁的小丫头模样,喜欢往高处爬,跟一条蛇似的盘在高处,眺望远方。 刘景浊忽然说了句大家都听得到的话。、 “楚廉跟我说,要是他喜欢上了一个生过孩子的姑娘怎么办。” 龙丘棠溪本来拿着那只混沌葫芦喝酒,听到这话,淡淡然一句:“那有什么?只要那姑娘没男人不就行了?他自己喜欢的,没人逼他。”壹趣妏敩 刘景浊点了点头,“倒也是啊!不过他收了红酥的孩子为徒,我摇身一变,成了祖师爷了。” 龙丘棠溪神色古怪,但仔细瞧了瞧,那个脑子转的最快的家伙,好像没有反应过来。 ………… 第七次点灯,落地之处不在离洲,而在斗寒洲。 有人原本在乞儿峰泡茶,结果一道剑光落地,一道剑光又起,顷刻之间数十万里就过去了。 落地之后,姚放牛满脸口水,面色铁青,从后方给前面白衣年轻人来了一记锁喉。 “你他娘的再这样一次,我跟你决斗!” 刘景浊咳嗽一声,没好气道:“让你干的事儿呢?没下文了怎么?” 姚放牛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不是说得一两年吗?我这不是才……” 话说一半,姚放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祖宗啊!又要变?” 刘景浊点了点头,淡淡然一句:“我让我大嫂选一或三,她选了一,我也没办法。” 姚放牛捂着头,虽说这是刘见秋才做得出的事儿,可……真让人脑壳疼。 哎……哎呀!这怎么又发病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玩笑啊? 三十年前拒妖岛上,有人说他要赌一把。尚且不是破烂山宗主的姚放牛便问,赌什么,怎么赌? 结果某人飘飘然一句:“七天之后要是下雪,我就踏雪东去两万里!” 当时拒妖岛东海岸,一帮人瞠目结舌。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58章 她选了一免费阅读。 第859章 南下(一) 总而言之,他刘景浊像回刘见秋的时候,熟悉的人就得防着他的想一出是一出。 反正姚放牛是怕了,这才多久,心血来潮变卦多少次了? 刘景浊扯着姚放牛到了冰原深处,先前被牧沉桥一剑劈开的地方至今尚未冻回原貌。 “那你姚大宗主到底查了个啥?” 姚放牛一把推开刘景浊,板着脸,沉声道:“不就是你想的那样,既然猜得到,让我费时费力查什么?” 刘景浊笑道:“推测是一回事,有证据坐实是另外一回事。” 姚放牛没好气道:“就是一条蛇,很久很久以前被水神打了个半死,水神以其佩剑将其封印在此。龙丘棠溪把剑取走了,应该是那时顺势跑了的。”.m 略微一顿,姚放牛又道:“这蛇比较古怪,传说是以龙族为食,为此我还专门去了一趟栖客山,乔峥笠说确有其事,上古时就有一条凭空出现的大蛇,好食真龙。不过我就闹不明白了,蟒蛇分明都是龙属,怎么会有不怕龙的蛇?” 刘景浊一步跃入冰缝儿底部,周遭剑意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刘景浊,但只片刻,便温顺了起来。 姚放牛穿了一身铠甲跳下来,诧异无比。 “不应该啊!你之前身上那般炽热,应该与这极寒真意相斥才对吧?怎么反倒是融入其中了?” 刘景浊没说话,这咋个说?难道告诉他,因为自己与龙丘棠溪阴阳调和,补齐了自身最后一块儿短板? 他只得说道:“我身上气息属于天地未开的混沌之气,看似驳杂却包罗万象,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可以为诸气之源。” 姚放牛呵呵一笑,“可惜是拿命换的。” 这家伙……懒得说了。 他干脆撒开神识,将这藏剑之地,也就是藏蛇之地搜了个底儿朝天。 当然没有什么收获了,因为当时牧沉桥已经找过一遍了。 姚放牛皱着眉头,沉声道:“你专门跑一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说还是不说?” 刘景浊淡然道:“没啥不好说的,我现在怀疑,不是怀疑了,是几乎可以肯定,这里藏的大蛇,是被一分为二的北方之灵,半个玄武。以龙为食,这就不稀奇了吧?” 姚放牛一愣,问道:“蛇在这儿,龟呢?被谁一分为二的?” 刘景浊笑道:“传说远古时期,北方俱芦洲群魔作祟,妖族遍地。有人持剑入俱芦洲,三日斩尽俱芦洲妖魔鬼怪。” 姚放牛皱眉道:“谁啊?这么猛?” 刘景浊轻声道:“剑道之祖。” 呃……那位剑神?那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别说三天了,说一天我都信。 刘景浊又说道:“玄武曾在剑神脚下,后来为什么被一分为二我就不知道了。走吧,回破烂山,我给红酥道喜,之前捣烂籴粜门,正好得了三把仙剑,一把给拾冬,一把留给左丘凌。” 姚放牛瞬间变作笑脸,“还有一把,这是要给我?” 刘景浊转过头,轻声道:“可以啊!跪下喊祖师爷。” 姚放牛破口大骂:“去你大爷的!” 来这儿看一趟,是确定一件事,免得错了。但凡错了,就会错的很离谱。 现在就还有一件事,没闹明白。 乱七八糟的,几方人马各有所求,孟休要坏武槊好事,但他又图什么?向儒究竟算是谁的人?还有没有人了? 一把抓住姚放牛,刘景浊问了句:“选一还是选三?” 姚放牛抹了一把脸,“三!” 辣子鸡点头道:“好吧,看来天意如此了。” 姚放牛只觉得脑仁疼,心说天你大爷!你这还天意? ………… 匆匆忙忙间,又是一年秋。 景炀王朝皇帝的宝船落在贵霜京城,丘横亲自迎接。 重新掌权的四大翕候左右分列,有一人其实算是中土人,封地便是浮屠洲南部的月氏国。这位翕候,乃是大月王朝皇族后裔。 另外三位,乃是双靡、康居、休密。 万象城阎家已经被灭,故而五家成了四家。 双靡徐家明面上势力最大,因为四皇子入赘到了徐家。 赵坎笑着上前,开口道:“原以为朕已经是心宽体胖了,未曾想,丘兄比我更甚,不愧是横啊!” 丘横微微一笑,也开口说道:“赵兄一路舟车劳顿,行宫早已安排妥当,不如先行住下,缓几日朕再与赵兄商谈要事?” 十大王朝皇帝亲自造访别国,这是数千年来头一遭。 作为东道主,丘横早就把这富楼沙城筛了一遍,绝不能让景炀皇帝有一星半点儿的意外。 否则,景炀王朝的实力,一场灭洲之战天下有目共睹。一旦景炀王朝挥师南下,就不是简简单单割地赔款的事了。 贵霜鸿胪寺官员这几月来,一个个都跟熬鹰似的,谁敢睡? 赵坎微笑道:“倒是不着急,我也想逛一逛这婆娑洲,看看异乡风土人情。我看,到时就让徐家为我领路吧?当年朕的二皇兄不是与丘柘打过交道吗?” 丘横闻言,赘肉一颤。当年万象城,那家伙当众斩了前太子,现在想来,丘横仍旧心有余悸。 “莫非……刘山主也同行而来?” 赵坎笑着点头,“在船上歇息,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不可避免的客套,大排宴宴。只不过赵坎此行,只带了礼部侍郎与鸿胪寺官员,场面上看,显得有些人少。 但一个前任十大王朝皇帝坐在赵坎一侧,还是个合道大妖,露怯的反倒是贵霜了。 行宫是特意参照中土皇宫建造,丘横特意挑选了三百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任赵坎挑选。 但赵坎明显没有这个兴趣。 行宫之中热闹非凡,街上也热闹,起码看着是热闹的。 只不过,这些摆摊儿的,十个里边儿,有五个是贵霜禁军。每一条街道都要皇家供奉驻守,最低也是元婴境界,最高却也才是个登楼。 因为……丘横是喊不动摩珂院的,也不敢喊。 赵坎此次南下,想做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 况且,事了之后,他还要南下离洲,出访朱雀王朝。 几万里外的摩珂院,打坐闭关一年多的掌院,终于是出关了。 找到那个始终不长个儿的小沙弥,掌院轻轻按住其光秃秃的脑瓜,微笑道:“其实你可以长个儿了。” 小沙弥一笑,答道:“可是长了个头儿,就没法给掌院师尊看门了。” 掌院却叹息一声:“你要是长大点儿,我有点事情你就可以帮忙了。可是你现在没有长大,做不成喽。” 小沙弥大急,赶忙起身,说道:“谁说不行了?掌院师尊说嘛,什么事情,我去干。” 掌院摇头道:“算了,太远了,你不行的。” 小沙弥急得直跺脚,“行的,能有多远?我一定做得到,师尊就让我去嘛!” 掌院哈哈一笑,按住小沙弥的脑袋,另一只手同时取出一枚玉简,随即说道:“帮我把这个带去中土青椋山,一定要在后年的二月初二送到,晚了不行,早了也不行。现在就走,你可以顺便游历一番中土,那边的佛理与咱们的区别很大的。” 这么些年了,终于能帮师尊办事了,小沙弥那叫一个开心,只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走了。 那位掌院笑着送走小沙弥,之后便返回住处,盘坐于蒲团之上。 有声音一遍遍发问:“你为什么不自杀?” 掌院微微一笑,“有人要来杀我,若是没杀成,岂不是太扫兴了?我得为他人着想。” 那道声音哈哈大笑,再问:“当年围杀方葱,你怎么不为他人着想?” 掌院再次笑着说道:“正是为他人着想,故而参与围杀。” 那道声音又问:“那为何又送东西呢?” 掌院双手合十,口念一声佛号,呢喃道:“迷途知返。” 那道声音逐渐狂躁起来:“你愿返,我不愿!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掌院双手猛地用力,霎时间周身金光四溢,如金钟护体。 “当年求破境,故而行错了事,你也因此而生。如今我知错,你也该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 有个长出头发的青年人,背着一根长棍苦行折返。 与从前不一样,这次回摩珂院,行目无目了。 既然看不清这个人世间,那便不看了,何必再用眼睛? 斩杀那只潜藏大妖之后,行目便亲手挖下自己一双眼睛,投喂给了秃鹫。 返回城池,他并未去往摩珂院。已被扫地出门,还有何颜面再见恩师? 况且,当年在归墟,就与刘景浊说得很清楚了。 假若有一天他要提剑进摩珂院,那就得踩着自己的尸体进去。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但拦不住与不拦,区别很大。 师尊可以不认徒弟,哪里有徒弟不认师父的道理? ………… 离洲八业庙,秦栋这次做好了十足准备,要再次起程,去往白水洞天了。 二十余年寻来寻去,图什么? 还是一样,带着秋谷,带着钱和。 如今秋谷已是神游,钱和依旧还是归元气。 ………… 挂壁楼中,武槊换上了一身白衣。 墙角摆放了一柄龙纹长枪,落灰三十年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59章 南下(一)免费阅读。 第863章 南下(五) 一顿饭后,白松夫人与周辽送人下山,目送师徒四人离去。 刘景浊来时一身道袍,去时穿青衫,背长剑。 白松夫人看着几人背影,长叹一声,呢喃道:“这可怎么办?青椋山与挂壁楼,哪个是我们惹得起的?他刘景浊可是斩了莫家老祖的人,杀合道都那般轻松,要平我松鸣山,简直不要太容易。” 周辽人伸手搂住妇人腰肢,微微一笑,轻声道:“别担心,我去挂壁楼一趟,按他说的做就是了,武楼主也不是个会为难我们这种小人物的人。” 但周辽人面色一紧,又说了句:“关键在于,这只是一道分身啊!天下盛传刘景浊三魂同境,那岂不是说,他一人即三合道?” 说到这里了,白松夫人便问了句:“你看得出那把剑是真是假吗?” 周辽人摇了摇头,“看不出。” 师徒四人继续南下,刘景浊要去一趟柳眠书屋,找找那个读书人。 反观婆娑洲那边,一个身穿青衫的剑客,忽然之间变成了白衣,也不背剑了。 赵坎一路游历极慢,此时是在婆娑洲南部,看样子是要先南下,再北上。 宝船时而往东时而往西,一众贵霜供奉根本摸不着头脑。 而摩珂院外,已经多了四个外乡人。 行到一处石碑之前,白衣青年微笑道:“当年在此得一人指点,也是我到了如今境地极其重要的一环。” 枯树早已逢春,石碑却没有什么改变。 池妖妖问道:“远涉不易?” 刘景浊点了点头,“的确不易,你往前走走。” 池妖妖满脸疑惑,几步之后便到了石碑另一侧。 她直翻白眼,嘟囔道:“古人废话忒多。” 因为另一侧刻着:“也不难,动步便到。” 对于池妖妖那句话,刘景浊见怪不怪,毕竟是曾经说出一句天地应当以我为傲的人。 这是一种骨子里的自信,刘景浊还真做不到。 赵坎看了一眼金鹏,笑问道:“金鹏兄不也研习佛法吗?” 金鹏自嘲一笑,摇头道:“尊崇佛法的浮屠洲,得刨开了去找,才能找得到几片寺院碎瓦。” 个中原因并不复杂,但要说清楚就很费劲了,于是金鹏并无解释的意思。 刘景浊轻声一句:“走吧,这座摩珂院,该进去看看了。” 赵坎叹道:“不能开船到此,不能大喊一声景炀皇帝为母报仇,总是有些不舒坦。” 金鹏微微一笑,开口道:“摩珂院已经空了,就剩下个合道气息。” 事实上,金鹏从来就觉得,当年方葱要是不想死,谁都杀不了她。 刘景浊忽然转身,轻声道:“是得把船开来,传信过去,让把宝船开到这里。” 金鹏略微一愣,“你这是要?”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我占理,为何要偷偷摸摸?” 众人只见那家伙走去附近一间客栈,不一会儿便有人提着一道牌子出门,牌子上写,“中土刘景浊在此”。 池妖妖满脸疑惑,问道:“陛下,他这是要做什么?” 赵坎摊开双手,“我哪儿晓得?传信让把船开来吧。” 池妖妖只得点头,转身过去传信。 金鹏则是看了一眼那牌匾,又看了一眼赵坎,问道:“确定要开船过来?跟贵霜签订东西可没多久。难不成……又要?” 赵坎淡淡然开口:“他想得美!我晓得老头子走之前给了他几道空白圣旨,他敢削自己的爵位,我就敢封他摄政王!看谁拗得过谁。” 金鹏也是一愣,却见赵坎大摇大摆走进客栈。 盏茶供奉,有人又拿一道牌子出门,手都在抖。 金鹏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却也有些羡慕。 池妖妖传信返回,瞧见客栈门前两道牌子,伸手拍了拍额头。 “算了,随你们怎么闹吧。” 因为在“中土刘景浊在此”的牌子一侧,摆着另一道牌子,上写:“景炀皇帝在此”。 消息传到富楼沙城,丘横拿着塘报,笑得合不拢嘴。 “这兄弟俩,可真有趣啊!” 后方女子瞧了一眼,也笑了笑,却也说道:“陛下就不想想,他们这般大张旗鼓,是想作甚?” 丘横淡然道:“管他想做甚,只要能除摩珂院,我立即以朝廷名义刊发邸报,绝不让景炀王朝背锅,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 朱雀王朝京城,皇宫内苑,高慧耀站在长廊中,指着一个跪在雨中、只十来岁的孩子,语气极其严厉。 “事事都要靠人帮,有一日大厦倾倒,谁来帮你?” 有妇人小跑过去,想要哄一哄孩子,却被高慧耀厉声喝止。 “慈母多败儿!连小小课业都要他人帮忙,将来如何驾好朱雀这条大船?滚下去!让他跪着。” 妇人也不敢上前了,只是看着儿子跪在雨中,心疼不已。 此时高慧耀又冷声一句:“人要靠自己!这是他必须学会的道理!” 往书房走去的路上,高慧耀神色冰冷。一脚踹开房门,走进去之后,只站立片刻便掀翻了桌子。 “欺人太甚!他武槊欺人太甚了!” 吴天咫姗姗来迟,见高慧耀怒不可遏,只好提上鞋跟,轻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啦?” 高慧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甩给吴天咫,冷声道:“瞧瞧,挂壁楼的信,居然让太子拜他做祖父!他是要当我爹啊!” 吴天咫打开信看了一眼,信上说,楼主膝下无子,周仁又惨遭陷害,见皇太子聪慧,欲收做干孙儿。 吴天咫皱了皱眉头,说道:“陛下,这不对吧?刘景浊已然南下,他挂壁楼这时候不应该这么过分的,这不是逼着我们与他撕破脸吗?” 高慧耀冷声道:“刘景浊,又是刘景浊,难道我事事都要靠别人吗?我堂堂朱雀皇帝,亲自去吊唁姜恒生,结果呢?就是问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做,他说了什么?” 当时私下聊了几句,吴天咫也在,说的是什么他当然清楚。 刘景浊只是一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吴天咫只得说道:“陛下,挂壁楼可不止武槊一个合道修士,即便刘山主如今势大,也得小心。以他的为人,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吧?” 高慧耀转过头,眯眼看着吴天咫,冷笑道:“是不是你们这些个修士,都觉得人皇最大?” 吴天咫只得抱拳道:“陛下恕罪,我绝无此意。” 高慧耀回过头,沉声道:“好了,你退下吧,我得想想怎么去求那位人皇了。” 语气虽然平淡了,但明显是咬着牙说的。 待吴天咫走后,高慧耀面色愈发阴沉。 谁都靠不住,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讲道义了。 他总袖中翻出来一枚玉简,拿出来的瞬间就将其捏碎了。 刹那间,一道紫气化作两道身影。 一人手持宝塔腰悬拨浪鼓。一人背负芭蕉扇,腰悬定风珠。 高慧耀沉声道:“我要是答应你们的条件,能否保我朱雀王朝千秋万代?” 男子笑道:“大帝一出,自然千秋万代。” 高慧耀深吸一口气,“那我要怎么做?” 男子又是一笑,轻声道:“只需告诉刘景浊,养蛊法子,天眷之人,生食母肉。” ………… 挂壁楼上,武槊递给周辽人一杯酒,声音略带歉意:“周仁之死,我实在是抱歉,没想到谢杖会是奸细。” 周辽人眼眶通红,咬着牙说道:“他为什么要杀周仁?为了黄雪?” 武槊叹道:“原本都不用露出马脚的,是我要给周仁与黄雪指婚了,他忽然暴起,我追杀到最后也没杀死他。” 周辽人一口喝完酒,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刘景浊在离洲的是分身无疑,虽然那把剑很像真的,但我并未察觉到与当年一般的剑意。” 武槊点了点头,“好啊,那就新仇旧恨,咱们一起算。” 送走周辽人,武槊又进了地下暗室。 冰棺之中,半人半鱼的女子静静躺着,像只是睡着了。 有人声传来,问道:“许经由为什么出卖张柳?为什么要帮我们?” 武槊轻轻触碰这女子脸庞,冷笑道:“都以为可以驱虎吞狼,谁是狼谁是虎啊?他许经由想的可不止这么多,他要我的小鱼儿复活,成为九洲唯一的真龙。他还要化白龙为黄龙,把余恬身上的契约转嫁给他扶持的大帝。赤帝?他想创造的是黄帝!他要景炀王朝一统九洲!” 栽赃嫁祸,无所不用其极,这就是龙师的真正面目。 那道声音又问道:“那你是必有对策了?可又激高慧耀作甚?” 武槊微笑道:“我十分确定,婆娑洲那个刘景浊才是真身,他这个人喜欢故布疑阵,我这次信他所说。点灯机会只剩下最后一次,这里的分身只要重伤就得返回婆娑洲,而摩珂院那边,有些事情由不得那个假和尚,这就是当年贪心需要付出的代价,他定会与刘景浊死斗。” 如今的刘景浊,真不是想对付就能对付的,机会就这一次。 况且,他高慧耀实在是太蠢了,驱虎吞狼得有那个脑子才行。 养蛊法子,从来就只有一个。 三千童男三千童女是药引子,真正的药,是那个啃食母亲血肉的天眷之人。 不想起那段儿时记忆,怎么入药? 至于童男童女,一年丢几个,偌大朱雀王朝,千年光景,谁会发现? 早就准备好了。 ……………… 某处洞天,九座山头儿尽数搬离。 群山之中有一小亭,有人被困亭中。 亭外站着个一身儒衫的读书人,读书人双手拢袖,挥手在半空中留下一行字,随后笑着说道:“三叶兄,他快来了,见到之后记得代我问好啊!” 亭中盘坐之人被封印了修为,也就能说话了。 “你真就不怕我家少主斩你?” 孟休笑了笑,反问一句:“当年青泥国时,童钺与被张五味斩杀的登楼,其实就是我‘偷渡’的楔子。眼皮子底下都猜不到,你觉得我会让他猜到我下一个藏身处?那你就告诉他,好好猜我接下来会做什么,且,这一局我赢定了。顺便告诉他,他得好好谢谢我,不然他保不住他的好徒弟。” 壹趣妏敩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63章 南下(五)免费阅读。 第864章 南下(六) 姜柚指着河边破烂牌子,笑着说这是师父觉得浪漫的地方。 碰巧到了蒙童复课之时,私塾门口那叫一个热闹。 有背着几捆柴的,有拎着腊肉的,各式各样。 白小豆下意识问了句:“是拿这个充当学费吗?” 当师父的也忘了自个儿跟徒弟闹别扭了,接上就是一句:“他本来是不打算收钱的,但我觉得,不能让孩子们觉得学问来的轻易。” 说完之后,刘景浊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也只能灌一口酒,略有些尴尬。 事实上,刘景浊时常会忘记在跟自家丫头闹别扭。 对于在意的人,记着的往往都是好,就没记过坏处。 姜柚嘴角一挑,戳了戳楚廉,又扬了扬下巴。 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了。瞧瞧,这不就好了吗? 楚廉神色古怪,心说也就是大师姐了,换成别人试试? 站在河湾柳树底下许久,柳眠终于是将孩子们收了进去。也是此时,他才发现树底下站着个背剑青年。 读书人面露喜色,快步走来,离着老远就对着刘景浊作揖。 刘景浊也是一笑,抱拳回礼,并问道:“这些年柳先生过得可好?” 读书人满脸笑意,极其真诚,“好,我时常挂念刘兄,本以为今生再无相见之时了。” 刘景浊笑了笑,答道:“俗人总是俗事多,我也返乡没几年,这不,就带着弟子们重游离洲了。” 朝着柳眠一摆手,刘景浊说道:“还不快见过柳先生?” 三人齐齐行礼,楚廉与姜柚抱拳,但白小豆是作揖。 时至如今,白小豆还是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儒衫。 柳眠感慨道:“姜柚我认得,这位姑娘就是刘兄曾说的大弟子了吧?” 刘景浊笑着点头,“是,大名白桃。另外一个是几年前新收的弟子,青鸾洲人氏,叫做楚廉。” 见柳眠回头看了一眼,刘景浊便说道:“要开课是吧?你先忙你的,我今夜得借宿在你这儿了,明日再走。” 柳眠再次作揖,微笑道:“我去叮嘱几句,年年第一课都是齐读,我也不会多教什么,刘兄稍等片刻。” 随后走入柳眠书屋,听见的是齐齐的读书声音。 楚廉傻乎乎的贴在刘景浊身后,气得姜柚一把将其扯到后面,白眼道:“没点儿眼力见儿!” 刘景浊与白小豆差个一个肩膀,师父在前,徒弟在后。 里面传来极其清楚的读书声音:“苍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 勉力讽诵,昼夜勿置。苟务成史,计会辩治。” 白小豆缓缓抬起头,低声道:“仓颉篇。”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问道:“记不记得我教你认字,先是哪一篇?” 白小豆记得清楚,便脱口而出:“急就篇。” 说完之后还在等师父下言,但没有下言了。 白小豆张了张嘴,低声道:“师父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见白小豆可怜兮兮的,便也狠不下心语气冰冷了。 他无奈道:“就像是一家三口,明日缸里就没米了,说给孩子听有什么用?徒增烦恼而已,为何还要说?” 白小豆再次低下头,可眼眶已经发红了。 “那我就只能干瞅着吗?” 刘景浊摇头道:“有些事不该你管,你也白管,说不好就被人利用了。且昨日朱雀王朝的炼气士供奉传来一道消息,与你有关系。” 白小豆猛地抬头,“是什么事?”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轻声道:“你进那处洞天,在海上听到的某些话,由始至终就是一场算计。” 白小豆一愣,“算计?是什么算计?” 刘景浊没有答复,沉默了许久才说了句:“以前我觉得,有些事情想不起来最好,那样你会开心些。可现在……师父觉得人得去面对自己的过往,我家豆豆也是一样。但要不要去面对,决定权在你。陆青儿留了一句话,在木鱼宗的木鱼里藏着,说让你不要进神霄洞天。” 转过头,刘景浊轻声道:“去不去,决定权在你。事先给你打个招呼,有些真相知道之后,你会很崩溃的。” 白小豆冷不丁一个笑脸,说道:“师父觉得我该去,那我就去。” 刘景浊一笑,“你不是要自由?那你得自己决定啊!” 白小豆哭丧着脸,伸手挽住刘景浊胳膊,撒娇道:“师父别生气了,我错了。” 姜柚嘴角都要翘到眼角了,这才对嘛!师父最疼大师姐,大师姐也最疼师父,向来如此的。 刘景浊问了句:“那块石头你一直带着吧?” 白小豆点头道:“一直带着呢,就走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明日一大早走,我们陪着你一块儿。” 顿了顿,刘景浊轻声道:“我不忍心,但你说得对,你长大了,人总要面对某些事情的。因为已经发生了,那就逃不掉。” 这天夜里,刘景浊摆了两壶酒,与柳眠聊到了大半夜。 两人讨论的,无非就是这么些年来,走出大山的孩子都如何。柳眠说有做了官的,也有下了狱的。 明面上过得都很好,事实上如何,谁也说不清。m..m 次日清晨,刘景浊拜别柳眠,出来时却瞧见了个新先生。壹趣妏敩 柳眠微微一笑,说道:“是来接替我的,我要走了。” 刘景浊沉声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只要是需要出力的,不理亏,我就都行。现如今我力大无穷。” 柳眠摇了摇头,笑道:“去见见某些长歪了的学生,瞧瞧他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先生。” 刘景浊略微一愣,旋即重重抱拳,并未说话。 定然是有些不必再以腊肉柴禾充当学费的孩子,让这位在柳眠镇百年的先生,失望了。 与大多数当师父先生的一样,弟子不学好,他会认为是自己没教好。 走出柳眠镇,沿着那条河往下十几里,刘景浊忽然站住,回头看向三个徒弟。 “今日陪你大师姐回家,怎么样?” ………… 一行三人第四次入白水洞天,这次与前三次不一样,这次是做了充足准备的。 没有着急去往北方水域,秦栋包了一艘船,先往小云梦去了。 挑的是个少年人,因为别人都在争,就他安安静静,所以这次挣钱机会,就给了这个少年人。 秦栋心情大好,还特意问少年人,“你在这儿跑船多久了?对龙女又知道多少?” 第865章 别人的肉臭 此番再入神霄洞天,感觉大不相同,刘景浊居然有一种自己是此地主人的错觉。 外界近三十年,此地过去百年了。 师徒四人,也就楚廉没来过这里了。 姜柚挽着白小豆走在最前面,二人都有些感慨。 “桃子,那年我跟师父躲来这里,这地方还没有这般富庶呢。瞧瞧现在,都赶上从前的扶舟县了。” 白小豆走在街头,也看了许久,但几乎已经没了对街道的记忆,毕竟那时候才五岁。 走在最前方的刘景浊,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当年碎丹结婴之时,再见何伯,瞧见了几种白小豆的另外结局。其实何伯那时想告诉自己什么,当时就猜到了。 贼丫头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心疼白小豆,这才留下那句话。 可想来想去,刘景浊还是觉得,趁着自己在,让她想起那段被自己藏在阴暗角落的记忆,也不至于哭的时候都没人哄她。 快出城时,刘景浊停在了一处小巷子口,边上是一条水渠,里面有水锤敲打竹筒,一个时辰正好敲一下。 白小豆看着水渠,微微一愣,随后沿着巷子往前走去。 姜柚本想跟上的,却被刘景浊拦住了。 “巷子尽头有一处地方,新房子已经建在了上面。那个地方曾经埋着个白猿,就是如今山上那头白猿的前世。” 姜柚问道:“就是桃子被人当做异端要烧了的时候,救下她的白猿吗?可山上那头白猿见着桃子就很凶啊!” 楚廉轻声道:“或许是想保护大师姐才这样的。”壹趣妏敩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楚廉,笑道:“是,观察得挺仔细的。” 白小豆走到巷子尽头,她能察觉到白猿爷爷的气息,就在前方那家院子下方。 但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微笑道:“我过得很好,已经算是半个剑仙了,你也很好,在山上有吃有喝的。” 顿了顿,白小豆又说道:“白猿爷爷,我回家了。” 过了没多久,师徒四人搭乘小船过河,到了一处河畔宅子。 船家说宅子荒废几十年了,他小时候就知道那个宅子无人居住。 到了宅子里,刘景浊说道:“收拾厨房,今夜咱们吃一顿素斋。” 这是白小豆记忆最深刻的地方,因为她在此处住了大半年呢,与白猿一起。 赶在黄昏,两碟子青菜,四碗面,师徒四人。 师父进来之后话就很少,白小豆倒是偶尔有笑意,但姜柚总是觉得,气氛有些凝重。 于是她取出她的酒葫芦递给刘景浊,笑嘻嘻问道:“师父要不要尝尝我的酒?很好喝的。” 刘景浊抬眼一打量,摇头道:“算了吧,掺水的酒我喝不惯。” 姜柚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可是不掺水喝了会醉的。” 可惜没啥用,大家都只是微微一笑。 转眼间就到了夜里,刘景浊说去城里打酒,姜柚不想去,结果被楚廉硬拽了出来。 这次换成楚廉对着姜柚说道:“二师姐,你有没有点眼力见儿?” 姜柚气笑道:“你是不是想挨揍?” 楚廉缩了缩脑袋,几步追上了刘景浊,但刘景浊却往江边去了。 出门在外,酒水不足是大忌,他怎么可能不带够酒? 就是想给白小豆一个单独出门的机会而已。 一道剑光已经偷偷离开,直往北边那座隔断南北的巨大山脉。 姜柚问道:“桃子到底忘了什么?”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叹息道:“是,因为难民说她是异端,所以要烧死她,白猿也救下了她。但……为什么是异端?” 姜柚与楚廉各自皱起眉头,“难道?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刘景浊呢喃道:“其实……” 炼虚剑修御剑北上,几千里地,能用多久? 落地之处。是个破败小镇,蛛网丛生,房屋倾倒。 白小豆皱着眉头,在这个记忆中的家乡街道漫步,走了没多久便到了一处小院儿。 一些不该存在于记忆中的画面,一幕幕涌上心头。 有一对新婚夫妇,男子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瓦匠,几乎是天天有活儿,从来不必担心生机。女子生的漂亮,厨艺极好。 原本日子过得轻松舒坦,女子也怀了孩子,都觉得这一家人日后会过得很好。 可是,事与愿违。 孩子两岁那年,天下大旱,大家都没吃的。又碰上打仗,朝廷增收赋税,家家户户几乎都被刮干净了。 白小豆站在自家门前,猛地想起与记忆不相符的事儿。 是有一天,娘亲提着两个布袋子回来,其中一个里面装的是粮食。 好像,自那之后,爹就没有再出现过。 白小豆肩头一颤,“爹……不是病死的,那天娘提了两个袋子,一袋是粮食,另一袋,是我爹的……头。” 我的记忆,被人篡改了? 此时此刻,那些藏在心中阴暗角落的真相,如同一幅幅画卷,相继出现。 爹死后没过多久,一场黑夜降临,天就再没亮过。大家都没有吃的,只能往南逃难。 孤儿寡母,逃难路上树皮都抢不到,谈什么食物? 但母亲一天比一天消瘦,孩子每天却都能吃饱。 白小豆颤抖着手臂,取出酒壶灌下了一大口。 为什么之前会不记得这些事情?为什么我能把这些事情忘了? 那时候娘亲夜里都不在,次日清晨回来的时候次次衣衫褴褛,但手里会有能让自己吃饱的食物,即便是草疙瘩,也会带回来些。 她是靠着出卖身子,养活了自己的。 白小豆猛地御剑而起,快到雨田县的一处地方。 另外一些记忆画面,再次扑入脑海之中。 此时白小豆站在一处废墟外,泪如雨下。 到这里的时候,娘亲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就在这地方,躺在屋里动弹不得。 记忆画面之中,有个男子提着巴掌大小的袋子,走进屋,笑盈盈道:“白家小娘子,最近不见出来呢,哥哥来看看你。” 瞧见妇人躺在床上,面色惨白,那人不顾一个小丫头阻拦,一把掀开盖在妇人身上的草席。这一看,便满脸晦气,拎着那一袋粮食扭头就走。 走之前还说了句:“为了养活个小丫头,都烂了。” 也不知道怎的,小丫头忽然双眼通红,奔着男子跑去,趁其不注意就抢下了粮食袋子,可打开一开,里面全是土。 那男子刚想骂人,小丫头猛地窜起来,挂在男子身上,一口咬断了男子咽喉。 她说:“我饿!” 妇人动弹不得,用了最后一口气,笑着说道:“儿啊!吃娘的肉,别人的肉臭。” 白小豆瞬间道心失守,心神大乱,就连境界修为也一跌再跌,从炼虚,直直掉落到了神游境界。 哪里是娘亲用自己的血肉养我?分明是我主动吃了自己的娘啊! 一场大雨袭来,白小豆就跪在雨中,不知所措。 刘景浊一步到此,也没有以气息驱散雨水,而是陪着白小豆淋雨。 轻轻按住白小豆的脑袋,刘景浊说道:“不怪你,这是有人要害你。因为,你是所谓的天眷之人。” 白小豆哽咽道:“原来我就是个丧门星,要不是因为我,我的爹娘会活的很好吧?” 刘景浊将白小豆搂了过来,轻声道:“你换个想法,要是没有白小豆,我是不是就没有个好弟子了?别把跌境太当回事,你的求真我一境,少了这一环是不完美的。” 白小豆声音沙哑,“就是说,从一开始,我的出生,就是一个局对吗?为什么?” 说着,白小豆嚎啕大哭,“师父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自己做的事情,我忘了,我还是个人吗?” 刘景浊轻声道:“可我也忘了很多事情啊?我就不是人了?” 又拍了拍白小豆,刘景浊说道:“放心,师父给你出气。” 可此时,白小豆身子忽然僵硬,整个人变得虚幻起来。 刘景浊沉声道:“上当了!”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划破神霄洞天,破天而去。 说这话的,可不止刘景浊。 有人刚刚搬到“新家”,同样察觉到了异样。 他也是满脸诧异,“居然能骗到我,厉害啊!” 直到刘景浊离去,有处小亭的禁制终于消散,亭中汉子艰难起身,喊道:“少主,是我啊!” ………… 白水洞天东边水域,秦栋被一股子巨力撞飞出来。与此同时,整座白水洞天震颤不止,一条白龙破水而出,直上云海。 数道身影先后落在小云梦,高图生剑指湖畔中年人,冷声道:“武楼主?仇怨与我无关,但朋友的事情,我必须管。” 中年人笑了笑,问道:“你就不想着先弄清楚,他刘景浊是对是错?” 狄邰冷冷一句:“交朋友又不是公堂审案子。帮对不帮亲还算什么朋友?” 余恬翻出一本无字书,冷声道:“你今日活不了的。” 武槊抓起长枪,神色淡然,问道:“刘人皇在何处?” 青衫背剑落地,“来了。” 武槊这才缓缓起身,笑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学你的。”壹趣妏敩 话音刚落,武槊瞬间消失。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北方水域的白龙真身。 朱雀王朝挂壁楼,有人身着黑衣,抱着昏睡人鱼走上楼顶。 挂壁楼上方,在武槊右边,有一枚珠子悬空漂浮,这珠子是三千童男童女精血练成。武槊左边,有个背着两把剑的年轻女子,同样昏迷不醒,悬浮半空。 更上方,云海之中雷霆攒动,有白龙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婆娑洲有人提剑进摩珂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65章 别人的肉臭免费阅读。 第866章 我才是武道第一 摩珂院正门,有个目盲僧人双手合十架着齐眉棍,站在台阶下方。 大门朱红,僧人一双眼睛被黑布盖住,今日是个大晴天。 “多年前在归墟我就说过了,要杀我师尊就得先杀我。” 刘景浊缓缓提起剑,摇头道:“将你逐出师门,是在保你的命,我已经留了足够时间让这座摩珂院不相干的人离开了。” 行目轻点了点头,“摆出那道牌子时我就知道你的用意了,多谢。” 刘景浊冷声问道:“让吗?” 行目平淡答复:“让不了。” 刘景浊摇了摇头,瞬身上前,以剑柄朝着行目胸前一点。 只一下,行目魂魄立时与肉身分离。 心念一动,那道魂魄便被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剑客绕开目盲和尚往里走去,和尚还是双手合十,架着齐眉棍。 池妖妖站在半空中,一样面无表情。 即便是打杀了行目,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为报仇,诸事可行。 不远处还有师徒三人,路痴和尚提着酒葫芦坐在屋檐上,身后站着丘柘与徐娇娇。 徐娇娇面色凝重,沉声问道:“就……一招?这么简单的一招,就制住了婆娑洲榜首?” 路痴叹道:“再别把这劳什子榜首当回事了。” 这算啥?要知道战事快结束的那几年,他孤身立于海上,妖族愣是不敢近他三千里! 丘柘深吸一口气,问道:“师父,掌院必死了吗?我觉得刘先生并不心狠手辣吧?” 路痴撇嘴道:“三十几年前他要是知道那些事情有摩珂院插手,即便只是登楼他也会来,更不会留给摩珂院四散时间,多半会鸡犬不留的。” 过去了这么久,恨意其实不那么浓了。又或者说,恨意全在离洲那边。 丘横远在皇城,但有人为他打开画卷,映照摩珂院发生的事情。 这位贵霜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呢喃道:“若是没有人间最高处,炼气士到了他这个境界,想要灭我一国,恐怕就真是举手投足之间了。” 后方女子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随后笑着说道:“陛下不必担心,作为人皇,他不敢对凡俗王朝出手的。” 丘横点头道:“是啊!我只是贵霜之主,而他是人族之皇。” 摩珂院深处一处禅房,僧人盘坐蒲团之上,见有人提剑至此,居然露出个笑脸,轻声道:“多谢为他们留一条生路。” 刘景浊往前走着,同时说道:“冤有头债有主。” 一步进门,门户应声关闭。 刘景浊走上前,举剑插进僧人重叠的小腿。那位掌院还是面带笑意,只是说道:“要是折磨我能消你恨意的话,可以将我肢解,喂狗都行。” 刘景浊拔出剑,冷声道:“除了你跟武槊,还有谁?” 掌院微笑道:“籴粜门那几人,已经被你杀干净了。其实那九座山头不在其中,他们没有那个本事,只是出主意了而已。” 说着,他叹道:“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个本事,她是在护你,甘愿赴死。” 忽然闷哼一声,刘景浊已经落剑,掌院右臂已然被斩。 他猛地抬头,皱眉道:“你不是刘景浊?” 年轻人将案上香炉推倒,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反问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掌院一笑,轻声道:“他是不会这么折磨人的。” ‘刘景浊’一笑,“你是聪明的。” 可掌院有些疑惑,再问一句:“对现在的他来说,对付一个武槊,需要如此小心谨慎吗?” ‘刘景浊’摇了摇头,微笑道:“若只是对付一个挂壁楼,他一人一剑足以横推。” 这位掌院摇头一笑,叹道:“佩服。” 话锋一转,“你不杀我?” 话音刚落,又是一剑划下,另外一臂被斩。 ‘刘景浊’讥笑一声:“怎么会不杀?害我大师姐的人,我会不杀?” 可不只是斩落臂膀,此时这位掌院五脏六腑已经被剑气搅成了一团肉泥。 他终于是没有那个平静声音了,颤声问道:“你是谁?” ‘刘景浊’冷冷开口:“我啊?是我大师姐的小师妹。” 要不是得等那个来找刘景浊真身的人,你能活? 只是分尸?那太便宜你了! 这个刘景浊,当然是前不久将赵坎丢去离洲,自个儿又返回摆出牌子客栈的桂祘了。 为大师姐报仇,怎么能没有她? 盘腿坐在香案上,正想着待会儿怎么办呢,那个被削成人棍的家伙,忽然传来了声音。 “你想死,可我不想,你压不住我了!这具肉身是我的了!” 桂祘眼睛一亮,心魔噬主?好啊!免得我左右互搏了。 院中平静接近一刻了,都以为刘景浊已经斩杀掌院,结果忽然一声轰隆巨响,有高达三千丈的法天相地破开屋脊,凭空出现。 法相三头八臂,三道头颅皆是青面獠牙,却都戴着佛珠,与寺庙里的怒目金刚如出一辙。 ‘刘景浊’顺势倒飞出去,一口血水喷涌而出。 桂祘挠了挠头,心说这下像模像样了吧?还钓不出来大鱼? 白水洞天之中,有个白衣青年牵着个小丫头,到了水域边缘。 秦栋浑身筋脉尽数断绝,躺在岸边,口中鲜血直往外溢。即便不死,也修为尽失了。 秋谷与钱和则是被那个少年船夫所化的符箓困在船上,动弹不得。 可此时,秋谷猛地瞧见有一道白衣牵着个小姑娘踏浪而行。 “这……他怎么来了?” 白衣青年抬头看了一眼,冷冷开口:“事后我会去一趟八业庙,好好瞧瞧你们八业庙。” 秋谷心头一颤,再看钱和,也唯有苦笑了。 牵在手中的小丫头看了看下面,问道:“这里我好眼熟哎。” 青年人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歉意道:“对不住啊,让你提前醒来,就还得在这儿待一段日子,我走之前你恐怕出不来。” 小丫头两条淡疏眉头一皱,问道:“为什么啊?那我是不是吃不到你做的饭了?” 青年人笑着摇头:“暂时吃不到了,但以后会有。你会睡一觉,等睡醒了就可以出去了。对了,你得帮我个忙,可以吗?” 小丫头点头不止,“当然了,你可是我的大哥哥哎!” 青年人微笑道:“等你睡醒之后,会想起很多很多事情,别跟记忆中的那些仇人计较,因为他们即便还在,也都是转世身了。当然了,要是他们不学好,你可以教训他们的。” 小丫头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顿了顿,小丫头又说道:“水下面有什么在叫我,我可以去吗?” 青年人点头道:“去吧。” 小姑娘咧嘴一笑,纵身一跃,居然化作一道龙魂,钻入了水中。 离洲挂壁楼上方,方圆千里被阴云笼罩,阴云之中,隐隐约约有白龙翻腾。 武槊轻轻捋了捋怀里人鱼黑发,一脸温柔,道:“很快咱们就能自由自在地在一块儿了。” 将半人半鱼的女子往高处一推,人鱼便缓缓漂浮了起来。 只见武槊大手一挥,一道木讷身躯凭空出现,就盘坐在挂壁楼上方。 紧接着,整座挂壁楼开始散发奇异光芒,托着人鱼缓缓往云海中飞去。 也是此时,一道剑光划破数万里天幕,直奔挂壁楼。 武槊冷笑一声,拔出长枪瞬身而起,一枪挑散剑光。 一袭青衫手持长剑,重重落地。 抬头看了一眼漂浮在半空中的白小豆,刘景浊眉头紧紧皱起。 武槊扭了扭脖子,翻转长枪,笑道:“晚了,移魂开始,就停不住了。” 刘景浊再次持剑欺身而上,身后同时出现一道略显浑浊的八卦图,其中无数剑符如同狂风四射,刺向天幕。壹趣妏敩 武槊略微眯眼,只瞬息之间便跃上半空,挥舞着长枪,将飞来剑符尽数捣碎。 他再次翻转长枪,冷声道:“都说你刘景浊三魂同境,我倒要瞧瞧,你这最后一次点灯机会,能用多久?” 刘景浊剑光已至,“斩你足矣!”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与长枪碰撞之时,方圆数千里山摇地动。 只此一击,武槊倒飞出去千余里。 刘景浊趁势瞬身去往白小豆处,刚要伸手,挂壁楼上方的周仁却猛地睁眼。与此同时,数以万计的细密剑光撕破虚空,硬是将刘景浊击飞了出去。 武槊已然返回,傀儡似的周仁站在一块儿。 刘景浊轻咳出来一口血水,冷声道:“上次灯影洞天那个背刺船夫的人,是你?看来你最终过关了,也拿走了那道剑符?” 武槊淡然一笑:“可惜人皇当时并未发现,我要是猜的不错,当时你应该还夸奖我了吧?现在发现,晚了。” 刘景浊面无表情,只冷冷一声:“死远点。” 武槊眉头一皱,却见一道剑光自周仁体内钻出,这具肉身,此时真正成了尸体。 那剑符飞速逃遁,很快就没了踪迹。 武槊一叹,“我怎么就没想到,仙符成精,也还是妖。” 刘景浊抬头看了一眼天幕,人鱼已经过了一半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轩辕城之后,我还没有真正出手过。” 话音刚落,一道足足三千丈的法天相地便立在挂壁楼百里之外。 但这法相,与寻常法相不同,更像是放大的刘景浊肉身。 没想到,武槊松了松肩膀,淡淡然一句:“炀谷之后,我也没有真正出手过。” 同样一道高达三千丈的身影凭空出现,就护在挂壁楼前。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终于有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了。 真武境! 武槊举起长枪重重劈下,冷笑道:“偷偷摸摸破境很辛苦的,我才是舟子之后,武道第一!”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66章 我才是武道第一免费阅读。 第867章 我答应你 白水洞天那边,几道身影拼尽全力也才刚刚到这儿,结果第一眼瞧见的,就是武槊的武道真身。..m 高图生与狄邰猛地停住,尚在千里之外。 狄邰仰头看向半空,沉声道:“我们去就是捣乱,还是做点儿别的吧。” 余恬深吸一口气,单手负后,整个人缓缓漂浮了起来。 “诸位,没那么容易的,这里还有一个家伙的。” 高图生猛地转头,却见有一道身影凭空出现,那人双手合十,居然再次召唤出来一道法天相地,两千余丈之高。 狄邰拔出佩剑屈臂以抹刀姿势擦拭长剑,同时说道:“这个武槊,了不得啊!居然打造出来了一道合道分身。鱼雁楼那个大天门榜,给他的排名还是太低了。” 何止他们诧异,刘景浊一样惊讶无比。 这武槊,不只是到了真武境,居然单独剥离炼气士分身,炼成了一道合道分身! 结果高图生嘴角上扬,率先化作剑光疾驰而去。 合道又怎样,无非就是打死他,或是被他打死嘛! 狄邰这个面瘫居然也露出个笑脸,还舔了舔嘴角。 “没赶上最后那场大战,这场休想落下我!” 近两千丈之高的烈焰法相已然祭出,这法相与在归墟时还有区别,近乎一位持剑的熔岩巨人。 反观余恬,一个儒家修士,自然没有剑修那般耀眼,但同样声势浩大。 余恬一身儒衫,悬停半空,衣裳咧咧作响。 “剑修养一口无所不断的剑气,那我便养一口浩然气。” 话音刚落,也是一道近两千丈之高的法天相地将余恬裹在了眉心。 法相眉心之中,余恬冷声念道:“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 每出一字,便有大如山的文字坠下。 高图生咋舌道:“乖乖,这一家子牲口啊!读书也能读成这样?谁告诉我书中只有颜如玉黄金屋的?我左右开弓扇他一千四百个大耳刮子!” 说话不耽误出剑,文字大山落下之前,两道剑光已经先后斩向合道武槊。 可此时,武槊才睁开眼而已。 “诸位天骄,以为人人都是刘景浊吗?三个登楼便想斩合道?” 武槊笑着摇了摇头,同时身后出现几道各有数百丈大小的圆环,圆环之中,有淡蓝光华如同剑光一般爆射而出。 先是两道金光逼退狄邰与高图生,紧随其后的,是密密麻麻的金光朝着高空而去,几座文字大山便是几道光束。 两处相隔不远的战场,动静之大,使得方圆三万里天时巨变。 朱雀王朝的各地山君龙神几乎是在拼着性命护着一方百姓。 近挂壁楼处,无境剑客与武道真身的数次碰撞,以挂壁楼为中心,方圆几百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土,这还只是剑与长枪碰撞的余波。 但明显刘景浊的身形有些虚幻了。 武槊冷笑道:“要报仇得等下一趟了,我记得昆仑那位一个告诉你了,分身在外不能动静太大,否则会被强行扯回本体处吧?” 由头至尾刘景浊都未曾祭出本命剑,就连剑术神通也没有施展。只是以与武道真身相似的法天相地与武槊对轰而已。 此时武槊狂笑不止,再次举起长枪,以破空之势朝前突刺。 第868章 你看她理你不 阴云上方的白龙停止翻腾,自挂壁楼而起的光华,此时也消散殆尽。 且那座挂壁楼,已然一分为二。 武槊一枪逼退左春树,又以拳罡砸开秋暮云,随后才有空擦了擦嘴角鲜血。 后生可畏啊!若只是一个合道境界,今日不受点伤是收不了场的。 只可惜,真武一境,凌驾于合道之上! 此时再无什么顾虑了,小鱼儿已经没入白龙眉心,在武槊眼里,那丫头早就没了呼吸。 武槊心情大好,微笑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就此退去,可留一命。” 左春树狂笑一通,刺耳笑声简直像是刀子在铁甲上划拉,抓人! “如今九洲巅峰,龙丘晾与姬闻鲸之外,要加上你这个真武境界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枯骨法相血气更加浓郁,这法相,就好像是酆都罗山黄泉路上跑出来的活阎罗! 高图生更加直接,举剑便砍,冷笑道:“要是撑不到他来,我还练个屁的剑?” 狄邰与余恬,更不用说了,拼命而已。 至于两位女子,童婳抱着白小豆,一脸心疼,骂道:“这家伙真狠心啊!” 因为白小豆面色惨白,全无生机。 倒是秋暮云,神色有些古怪,传音问了句:“你……真信他啊?” 童婳一愣,“啊?” 秋暮云只好再说一句:“咱们都知道,白小豆五岁多就跟着他了,简直就是亲闺女,他可能拿这丫头的性命赌吗?” 童婳一皱眉,“可是……” 说出来,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是啊!那家伙在拒妖岛时弄的符箓替身,可没几个人瞧得出来,难不成这也是?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而已,高图生与狄邰便倒飞回来,就没在武槊手底下撑过十招。 两道巨响才落下,半空中的余恬也被一道金色光柱击飞,法天相地应声碎裂,悬浮在天幕的文字大山也一一消散。 又是一声巨响,有狂风袭来,是左春树的剑,与武槊的枪对撞掀起的剧烈罡风。 童婳起身拔刀,却被秋暮云伸手虚按住。 “你去给他们疗伤吧,你们的修为,在真武境下,撑不了多久。” 是啊!那年轩辕城下,刘景浊的半步真武都那般吓人了,何况是这必将舟子的真武境界了。 秋暮云只是一笑,轻声道:“其实我跟他一起,才是最巅峰。” 话音刚落,剑光往东,坠落之地,有翠绿法相凭空出现。..m 秋暮云祭出法天相地之时,左春树那道枯骨法相肉眼可见地褪去血色,转而披上了一层淡蓝色的火焰,鬼火一般。.m 高图生啐了一口血,诧异道:“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双剑合璧过,怎么没见有这动静?” 有个苍老至极,脸上遍布黑斑的老者被个年轻人搀扶着落地。 老人丢给高图生一枚药丸子,年轻人同时喂余恬与狄邰吃下丹药。 随后,老人笑着说道:“道理简单,天作之合从前不是夫妻。” 秋暮云祭出法相之后,左春树便没有之前那般阴森恐怖了,反倒是有了几分诡异的……正气。 之所以诡异,是因为此时的左春树,就像是那种自酆都罗山地府而出,行走人间缉拿妖鬼的阴差似。 就连武槊也十分惊讶,方才一剑,那淡蓝色火焰如同跗骨之蛆,寒凉,却能灼伤自己的无暇肉身。 秋暮云沉声道:“你别上头。” 左春树咧嘴一笑,“听师姐的。” 秋暮云剑若狂风,一剑斩出,阴云尽数散去,云海之中,白龙身形毕露。 左春树这才斩出一件,附着着地狱火焰的剑光,在那狂风催下,像是将无数厉鬼放出,要将那武槊啃食了去。 后方重伤的三人皆是大惊,这……两人合力一剑,居然有这合道杀力! 余恬擦了擦脸上鲜血,呢喃道:“不愧是第一人。” 人家左春树的修为,可是实打实一点一点自己修来的。 就这一击,武槊明明举起长枪,灵气与武道罡气皆化作巨墙也没能挡住,结结实实一击,使得武槊倒飞出去,愣是踩碎了挂壁楼,砸烂了一座数千丈高的山峰。 武槊长枪插入地面,轻咳一声,忍不住叹道:“我千多年勤修苦练,虽不及你二人天赋,却也不是你们百余岁的小娃儿能挡得住的。” 话音尚未落地,武槊已然消失不见,但两道炸雷响动同时传来,左春树与秋暮云,被一同击碎了法相。 方才赶来的老人好像就在等他们倒飞回来,各自丢下一枚药丸子之后便说道:“吓我一跳,好在是白来了,钟槐,走吧。” 青年人就这么扶起老者,上了一艘飞舟,疾速离去。 众人哪里顾得上老者是谁,但童婳猛然间发现,白小豆,不见了。 神霄洞天雨田县河边的宅子,有个青衫背剑的年轻人抱着年轻姑娘缓缓落下,先取下白小豆的青白,然后叮嘱道:“廉儿去西南接三叶前辈,柚儿照顾好你大师姐。她没事,就是……累了。” 随后,刘景浊取出一盏灯将其点着了,叮嘱道:“别让灯灭啊你!” 白水洞天小云梦一侧,白衣青年缓缓落下,给赵坎贴了一身的符箓。 “抓紧了,给咱娘报仇去。” 赵坎没好气道:“计划了那么多年,按计划来了吗你?” 刘景浊抓住赵坎破开白水洞天,先是一句:“多谢二位了。” 蹇文雅与归海无量辛苦压制着白水洞天的异动,鸿胜山钱谷不断往不白水洞天丢钱,泉儿一把接一把,他边哭边往进扔。 这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啊! 蹇文雅更是不顾老宗主形象,破口大骂:“白水洞天以后会立个牌子,禁止你们青椋山人入内!你他娘的真是个祸害啊!” 赵坎被符箓保护,倒只是恶心得慌,他问道:“二哥,别逼我骂人啊!爹娘敢骂,我还不敢骂奶奶了?” 刘景浊轻声道:“太复杂了,我也只是有个大致猜测,还不敢确定。” 赵坎没好气道:“你就不会长话短说?” 刘景浊想了想,开口道:“摩珂院那个参与围杀咱们的娘,是求破境。武槊参与围杀,是在与籴粜门做生意,为得到进入神霄洞天的机会。且那条人鱼,就是我爹与我师父所杀,他也是为报仇。” 赵坎沉声道:“那绕一大圈作甚?婆娑洲那个明明一直就是符箓替身,你也没用最后一次点灯机会,为什么要让人觉得你在婆娑洲?” 刘景浊沉默片刻,开口道:“记得上次西子湖畔,我找老大要了东西吗?是那七枚八卦石碎片,其实他没有给我。可是,有人以为那碎片在我身上。我在等人跟我做交易,因为他们没法子从我手上抢走,没本事抢,只能交换。那这个筹码,就是我最在意的东西了。” 中土的实际把控人,当然不傻,但有些事情他不知道,难以将其串联起来。便也只好无奈问道:“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儿?” 但此时,左春树骂骂咧咧一句:“你再不来,朋友就没得做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轻声道:“回头跟你们细说吧。” 第869章 天地本该就是我的 “你试试她理你不?” 七个字而已,在武槊耳中却如雷霆炸响。 而刘景浊,转身去往云海抱下来了个白衣小丫头。小丫头肌肤雪白,头上有一双犄角,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大哥哥别管我……” 对于白小粥来说,两万年只是一场梦。 此时却还要再梦一场。 反观武槊,惨笑不止,只是笑,没有多余言语。 千年算计一朝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败。 可是,他已经不想知道原因了,因为小鱼儿回不来了。 余恬迈步走来,面无表情,沉声道:“不问问?” 刘景浊摇了摇头,“有的是人可问。” 赵坎哦了一声,举起青白,一剑削去武槊头颅,然后站在原地,久久无语。 当大哥的把手搭在赵坎肩头,刘景浊只是喝酒。 对不起这三个字,实在是过于廉价,他不知怎么说。 方圆千里已经成了一片焦土,还得亏了交手期间有童婳跟秋暮云转移百姓,否则……这个仇报的,真是生灵涂炭。 刘景浊抬手打出一道剑光,将武槊的肉身搅碎,又往北边看了看。 此时李怆上了松鸣山。 左春树受伤有点重,盘坐在了地上,沉声道:“说说吧?” 刘景浊取出一枚石头,轻声道:“进神霄洞天说。” 赵坎却问了句:“你的最后一次点灯,分身到底在哪儿?”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看了赵坎许久,这才开口:“焱儿在长风岛,我也在。” 此时此刻,赵坎与余恬,哪里还想不到? 由头至尾,这就不是某一个人的布局,而是有人搭桥有人铺砖,各有所求,但又需要互相利用。 赵坎叹道:“就当冲我了,留他一命吧。” 余恬也问了句:“那向儒?” 刘景浊沉默片刻,开口道:“给了机会,看他怎么选了。” ………… 某个一日只卖三十碗的面铺子,今日关门大吉,那位锦衣公子走之前还特意点了一挂炮仗。 还是头一次见人关门歇业放炮仗的。 恢复那满脸胡须的模样,李怆拎着酒囊登山。 先找到了个叫做顾慢慢的年轻人,据刘景浊说,他曾经是想将这孩子留在青椋山的,但这小子不愿意留下。 倒是南边那动静实在是太大了,离洲一洲之地,但凡到了炼虚境界就察觉得到,但到底是谁胜谁败,合道之下想看清楚就有点儿难了。 不过对于李怆来说,看得一清二楚。 他也压根儿就没担心过刘景浊,一个半吊子真武,抵得过半吊子远古剑修? 倒是那个与左春树一块儿的女修,让人出乎意料啊!他不禁一叹,心说现如今的九洲,古人扎堆转世啊! 他绝不会认错人,那就是曾经的某一洲越女。 顾慢慢此时正拿着刻刀学着刻章,不用灵气,一点儿一点去挑。 李怆笑盈盈出现,问道:“你叫顾慢慢?” 年轻人只觉得心惊胆战,急忙转身,却见一大髯汉子。 顾慢慢一脸警惕,问道:“你是?” 李怆微微一笑,说道:“有人要来找你,我顺便等等。” 顾慢慢沉声道:“你到底是……” 话没说完,有个黑衣汉子便推门进来了。 顾慢慢赶忙起身,抱拳道:“掌律怎么来了?” 周辽人缓缓转头看向大髯汉子,问道:“有客人?” 李怆咧嘴一笑,“是啊,周掌律一趟挂壁楼来回真快啊!堂堂一位神魂造诣极深的登楼大修士,居然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头儿当掌律,图什么?图那位白松夫人屁股蛋儿大?” 见势不妙,周辽人瞬身而起,却被一道白光砸落,重重摔在地上。 李怆咧嘴一笑,问道:“着急什么?有能耐去神霄洞天篡改别人记忆,还有能耐给姜柚塞进去一段儿前世记忆,这么厉害的人,我上辈子也少见啊!可惜你咋就不学好呢?” 顾慢慢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却被李怆挥手打断,“你小子着急什么?不该你问。” 提着三尖两刃刀走到周辽人面前,李怆笑盈盈问道:“我兄弟让我留你性命,有什么要问。公平起见,我问问你,想死想活?” 周辽人吐出一口血水,眉头紧紧皱着,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李怆掏了掏耳朵,淡然道:“灌口李二。”.m 周辽人硬撑着爬起来,沉声道:“死是怎么个死法儿,我夫人什么都不知道,我剥夺了她有关这些事情的记忆,会不会牵连她?活又是个什么活法儿? 李怆取出一摞纸,微笑道:“想活就写,我也懒得问,把你觉得该说的都写上,不该说的我再慢慢问,你有的是时间,放心。” 而十万大山那边,龙丘棠溪的剑灵多了一个小童子,与玄梦简直是金童玉女。 与寻常剑灵不同的是,这两个小童子合归一处之时,便是北境之灵。 玄衣也好玄梦也罢,现如今就如同初生一般,全无从前记忆,就是两个天真孩子。 剑灵便成了孩子头儿,领着两个跟屁虫来来去去。 龙丘棠溪坐在茅庐前,拎着那只酒葫芦,一小口接着一小口。 如果可以,她宁愿再守十万大山十年百年,千年万年又如何? ………… 东海长风岛,有个一身儒衫的年轻人不知用了什么秘法,一炷香之内便由打婆娑洲到了中土。 开山不久的长风岛压根儿没几个人,此时山上也就有个好看的不像话的颜如玉,但他此时,在待客。 前任春官,对面坐着如今的流离王。 这位春官鼻青脸肿,活像个怨妇。 结果某人灌下一口酒,微笑道:“抱歉啊!错怪你了。可是你应该解释的啊!”..m 颜敬辞哭丧着脸,无奈道:“我们四个,什么时候把狗日的龙师放在眼里嘛!殿下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打,我哪有儿时间解释?” 刘景浊只得一笑,打都打了,总不能让你打回去吧? 也没空理会颜敬辞了,因为此时向儒正朝着一处地方而去,就是藏着赵焱的地方。 是一处山洞,向儒进去之后,很快就出来了,看样子是往长安去了。 刘景浊喊道:“出来,躲啥呢?” 赵焱干笑一声,从墙后跳了出来,手中拿着七枚碎片,无奈道:“这人是不是有病?怎么就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将碎片递给刘景浊,赵焱笑道:“二伯,这玩意儿是大伯的,我不要。后世之君的事儿后面再说,我即便当皇帝也不会是昏君的。” 第870章 输的可惨了 送走向儒,刘景浊这道地魂分身,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渡口。 此地距离长安很近了。 渭水入河处,河北是风陵渡,河南是潼谷关。 都到这儿了,被刘小北发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于是有个赤脚挎剑的女子便到了河滩上。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笑问道:“小北姐为什么不穿鞋?” 刘小北踩着河滩上的泥,软软的,还不会陷下去。 “脚大,再说你家鸟会穿鞋啊?” 刘景浊一愣,是哦,当年玄女曾说她是一只鸟,作为孪生姐妹,那刘小北自然也是了。 刘小北一伸手,刘景浊就知道她要酒,于是递去酒壶,说道:“没什么事儿,只是在想,要不要杀许经由。” 刘小北没说话,刘景浊自问自答:“其实杀了也就杀了,就一个害豆豆,就很该死了。但杀了,谁来做龙师?我吗?” 刘小北还是没说话,而是取出个檀木做的牌子,轻轻递给了刘景浊。 某人老脸一红,赶忙收起牌子,干笑一声,说道:“小时候的玩闹,你怎么还留着呢?” 高大女子撇撇嘴,“懒得拆穿你,你从小就是个色鬼,只是长大后学会克制了而已。十岁出头就会写小酸诗了,还什么小北醉人,我看你清醒着呢。不就是想借着送我东西赖着不走,再不小心泼我一身污水,然后藏在墙缝儿里偷偷看我泡澡?” 某人干笑不已,告饶道:“我给你跪下了,这等糗事就别提了,我的光辉形象啊!” 闲事扯了几句,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看着河面,沉声道:“小北姐会怎么选?” 刘小北也灌了一口酒,微笑道:“我喜欢四十年前的捣蛋鬼,他要是在,我当然选他了。” 四十年前的捣蛋鬼,不就是那个蛮横不讲理的二殿下。 刘景浊沉声道:“不在了呢?” 刘小北也不掩饰,淡然道:“那我这秋官可就当到头儿了。” 临走之前,刘小北笑着说道:“下次见面不要那么轻浮,我认识你吗就小北姐了?她不喜欢你是为什么?因为你这个守门人,三番五次调戏她的姐姐啊!” 刘景浊没起身,只是问道:“这次开门呢?” 刘小北抬头看向天空,一朵白云飘过。 “小景浊,最早出来的那几个人,我是第二个长出人心的,现在也就我还在了。你就盼望着这个人间,不要让我这个老姑娘再失望了。” 是啊!天上地下最早出现的那几位,就剩下如今在景炀王朝担任秋官的刘小北了。 刘景浊往西边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呢喃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吧。” 不疯魔不成活,疯魔了可就活不成了。 ………… 神霄洞天雨田县,夜晚的江畔宅子,坐着一群外乡人。 有个已经醒了但又不愿醒的姑娘,正躺在屋中。 就如同当年白猿要走,小丫头光着脚丫子坐在床边抽泣,但就是不出门。 还是那间屋子,那张床。 哪里会有人看不出啊? 院子中间点着一盏灯,后方墙边靠着一排剑,全是仙剑,足足十一把! 不是剑修的人很少,余恬、童婳、黄三叶、赵坎。 狄邰先问了句:“那个落地送药的老者是谁?” 刘景浊摇头道:“你说老人家管那年轻人叫钟槐,那就是我初遇柚儿时,在赤城山下开药铺的钟老神医,到底是什么身份我是真不知道。” 左春树抬了抬头,却又低下了头,也就秋暮云发现了他的不寻常。 刘景浊看向余恬,叹道:“向儒……没了,让我代他与先生说一句抱歉。” 余恬灌了一大口酒,点了点头。 高图生实在是忍不住了,没好气道:“说说吧?” 刘景浊想了想,轻声道:“不知从何说起,有些零碎,很乱,只能一件事一件事说了。首先就是,斗寒洲北境冰原有一把剑,那把剑就是龙丘棠溪的玄梦。然后,牧沉桥去了北境,斩开冰面,发现下方被封印的那条巨蛇不见了,那条蛇曾经以龙为食。第二件事就是汤江号子,白水洞天坟山的那个女鬼,就是当年苦守夫君归舟而不得的女子。而她的夫君,其实是被汤江人鱼所食。后来我师父与我爹杀了人鱼,与武槊的梁子这就算是结下了。第三件事,白水洞天有西海龙女,就是屋里跟白小豆躺在一块儿的白小粥。二十几年前我在白水洞天,其实她已经醒了,但被玄岩分成两份,一半在十万大山。” 高图生听得头疼,赶忙摆手,“你这么说,谁能明白?还有,蛇吃龙?你脑子没事儿吧?” 童婳抬手就是一巴掌,高大剑仙立即闭嘴。 刘景浊这才继续说道:“第四件事情,百越祖地有蛊术一道,可以让真正死了的人复生,但需要真龙躯体、天眷之人。第五件事情,三十年前在青泥国,我第一次进这处洞天,带走了白小豆,她是天眷之人。且,松鸣山有个牛人,能篡改他人记忆。白小豆记忆被修改了一部分。”.m 灌了一口酒,刘景浊继续说道:“第六件事,有两拨人,分别想拥立一位人族大帝,一个想要拥立赤帝,另一个野心更大,想要立中土黄帝。第七件事情,我要求人,陆先生给了我一盏灯,点灯之事唯有十万大山除我之外的四人知道。第八件事,我在西子湖畔与老大要了一样东西。第九件事,我大摇大摆出现在了婆娑洲与离洲。” 姜柚凑过来,黑着脸说道:“那就是说……说……还是师父说吧。” 听着好像明白了,但想说,好像就说不清楚了。 灯火扑朔,刘景浊又灌一口酒,轻声道:“武槊要复活人鱼,早就得到了养蛊法子,但没有天眷之人的下落,于是求上了籴粜门,得了进入神霄洞天的机会,代价是围攻干娘,他也情愿,因为他知道,同一天有人会围攻青椋山,我师父会死。得到进门机会之后,他让周辽人早于我们进入神霄洞天,操控了一系列对于白小豆不好的事情,目的就是养蛊。但后来我横插一脚,带走了白小豆。反正蛊成需要白小豆境界足够,他便放了许多年。后来白小豆北上求学,武槊又与人达成了个交易,夺走白小豆的佩剑,以一座莲台供奉,十年光景,早就在剑身刻下阵法,白小豆拿回剑,在用到时,就会被阵法强行带走。因为,那把剑的主人是白小豆。再后来,我与孟休做了一场交易,代价就是海底找来的琴瑟。我不知道武槊付出了什么代价,反正使得许经由故意放白小豆进入那处洞天,且出来时,境界就够了。此时,武槊就开始着急了。” 赵坎点了点头,“那时二哥已经可以不拿一座挂壁楼当回事了。” 余恬皱眉道:“说不通。” 刘景浊摇头道:“听我说完,灭籴粜门时,与其说是华扬放出玄衣等人,倒不如说是孟休从中作梗,他在帮我。瞧见玄衣,我自然想到了玄武,玄武可不只是龟。” 秋暮云说道:“还有蛇?就是斗寒洲冰原那条蛇吧?意思是,两万年冰封,那条蛇成了龙丘棠溪佩剑的剑灵?取剑之时,蛇一起走了?那一条蛇能吃龙,也就说得通了。也就是说,点灯之事,是玄梦说出去的?” 刘景浊竖起大拇指,还是女子聪明。 “大体分成四方势力,一方是我们,以灭挂壁楼为目的。还有一方是武槊,以复活人鱼为目的,若是成了,那条白龙便是人鱼的新肉身了。第三方势力,是……有人想将魂与体融合尚不牢固的白龙,变成黄龙。第四方势力,是不想让白龙变黄龙,于是就暗中帮我了。如差人告诉我,白小豆是其中关键一环。” 又抿了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大致就是这样,向儒是个例外,他知道我要杀他前师尊,又知道有人要夺现在先生的气运,便……只能在这局中,舍了自己的命,以保白小豆的法子为代价,换摩珂院掌院不死,换与老大有关的一样东西。但最终,他送的是假的东西,自己调包的。” 高图生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但不知道怎么明白的。” 姜柚沉声问道:“师父,第四方势力是那个大先生,第三方呢?” 赵坎冷声道:“还是杀了吧。” 刘景浊摇头道:“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京城你放心,金鹏早就暗中回去了,张五味也盯着呢。” 狄邰一叹,无奈道:“若非武槊藏着自身真武境界,你都不必出手,事儿就完了。” 话锋一转,狄邰沉声道:“都是自己人,我就问一句不礼貌的话。在归墟是因为力不足,现在力十足,为什么不干脆点?怎么你都是必胜之局,为何要多费力气?” 刘景浊苦笑一声:“胜?你太看得起我了。” 转过头,刘景浊说道:“进屋陪你们大师姐去。” 姜柚眉头一皱,可见师父也皱起眉头,她也只能哼了一声,扭头进去。壹趣妏敩 果然,一进门就被关住了。 左春树疑惑道:“赢得这么漂亮了,还不是胜?” 刘景浊苦笑一声,看向黄三叶,轻声道:“我,输的可惨了!” 黄三叶沙哑开口:“玥谷、朝天宗、湫栳山、射鹿山、定波谷、蓌山、绛方山、折柳山、哭风岭。这九座山头儿,是在公子进来之前才走的,他们一直就藏在这里,而且几乎是在推着这些事情往前走。且……浮屠洲灭妖族合道,公子灭籴粜门、灭挂壁楼,包括那个第三方所做之事,虽然有些参差,但最终结果,就是孟休想要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后面还有个弹弓子。 另外,还有一只大手,握着弹弓。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70章 输的可惨了免费阅读。 第872章 有两件事 就不能带白小粥回去青椋山吗? 这是将龙女放回北方水域之后,白小豆说的第一句话。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白水洞天就是为她而建,她已经苏醒了,只是需要时间将肉身与魂魄完全融合,用不了多久她自己会去青椋山的。” 这趟,姜柚与楚廉没有跟来,主动没跟来。 白小豆哦了一声,“那咱们还去什么地方?” 刘景浊反问一句:“你把白舂忘了?” 白小豆赶忙摇头,“怎么会忘,我偷偷去看了她好几次呢。” 刘景浊笑道:“出彭泽沿江而下,过不了多久,北岸有个地方叫做秋浦,知道吗?” 白小豆点头道:“知道啊,不是有一句牧童遥指……” 说到这里,白小豆忽然抬头看向刘景浊,问道:“师父?” 刘景浊点头道:“传说古时有个妖僧路过那处地方,召唤出来了一头白蛇,引起一场大水,水打秋浦。后来又有洛河、金山寺等传说,多半不是传说了,以至于白舂与佛门积怨颇深吧。但到底是个什么怨,我也说不清,但肯定与这和尚有关了。” 过河不远,一片杏林之中,有杏花庵。 老和尚盘坐杏林,忽然睁开了眼睛,轻声道:“潘海文德,有贵客,快坐水备茶。” 林子里两个佯装禅坐的小和尚那叫一个快,一前一后,狂奔而去。 两位剑客也到了林中。 方才白小豆是想一剑劈了杏花庵大门的,但看了一眼,门上全是补丁,便没好意思下手。 那是上次姜柚留的印记。 和尚缓缓起身,一手佛珠一手立掌,口念弥陀佛。 刘景浊没有回礼,而是看了一眼杏花庵,问道:“是河里那两只螃蟹?” 和尚笑着点头:“施主慧眼。” 刘景浊又问一句:“就没想过跑?” 和尚微笑道:“于我来说,人间处处是囚笼。” 刘景浊懒得接茬儿,总觉得这么说话有些无病呻吟。 可转念一想,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这样,于是就有些老脸发烫。 结果和尚忽然说道:“施主上次来才三百余岁,现在来,怎么近两千岁了?” 刘景浊看了一眼白小豆,姑娘摇了摇头,“他心无波澜。” 刘景浊咧嘴一笑,“我见过高僧了。” 是那位让佛祖让让的高僧。 此时两个少年僧人,一个提水一个端茶,先后狂奔而来。 螃蟹却没横着走。 两个小和尚总觉得这剑客眼熟,看来看去的,忽然瞧见剑客右手缺了一指。 呀!这不是……哎?怎么忽然忘了? 两个小和尚一个抓耳一个挠腮,闹不明白,怎么忽然间笑不起来了呢? 刘景浊微微一笑,问道:“你看得出谁是潘海谁是文德吗?” 白小豆点了点头,说道:“我听过一个代人出家的故事,身上阴德重的那个是文德,孽障浓的,是潘海吧?” 老和尚笑了笑,叹道:“小施主也是慧眼。” 话锋一转,老和尚说道:“时过境迁,恩怨已消,连那读书人都愿意就此放下了,施主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寻来呢?” 白小豆冷声道:“我家有个客栈,大掌柜走了很久了。” 刘景浊笑了笑,说道:“想干嘛就去,咱们又不是没钱赔。” 白小豆这才有了个笑脸,转身就朝着大门走去。 而刘景浊,则是传音说道:“因果了没了,不在白舂与许临,在潘海文德成了最初那人之后,会如何选择,所以因果未了。” 一声轰隆巨响,杏花庵大门再次破碎,白小豆拿着一锭银子走了回来。 “又不是什么好木头,够赔了吧?” 两个小和尚吓得捂着眼睛。 老和尚深吸一口气,说道:“够赔了。” 同时传音说道:“请施主指教?” 刘景浊摇头一笑,带着白小豆往外走去。 我有什么好教的?要你这个师父是干什么的? 两道剑光很快消失,文德忽然一拍脑门儿,“我想起来了,是他给我们起的名字啊!” 潘海嘀咕道:“好像是哎,但他没他凶。” 和尚这次可不敢再推算什么了,不知多少道剑光等着呢。 白水洞天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师徒二人走在山水之间,师父顺手给了徒弟一道符箓,并说道:“我要是杀了许经由,你怎么想?” 白小豆下意识一句:“师父说的第三方势力,就是他吧?” 刘景浊一笑,“还学会偷听了?” 白小豆挤出个笑脸,反问道:“不是师父故意让我们听见的吗?” 刘景浊哈哈一笑,摇头道:“是你们本事大。” 顿了顿,刘景浊叹道:“说来说去,他为的还是你大师伯的家人,我有点儿下不了手。” 白小豆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犹豫?不是放他一马了吗?” 刘景浊伸手按住白小豆的肩膀,白小豆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在某处水底了。 水底有龙宫,白龙盘踞其中。 白小豆看了看手中符箓,原来是遮掩气息之用的。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轻声道:“她要九九八十一天肉身才能彻底与魂魄相融,八十一天之内,想要偷梁换柱都可行。” 走进水府之中,刘景浊又说道:“海上传信给你的人就是孟休,但有些事不要太当真,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知道?”m..m 白小豆低着头,呢喃道:“可是师父还是会死。” 刘景浊轻轻一巴掌拍在白小豆后脑勺,没好气道:“咒谁呢你?我死了你师娘咋办?” “偷偷告诉你,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但不是死了,你得保密。” 白小豆破涕为笑,嘟着嘴说道:“师父还当我八九岁呢?” 某人有些尴尬,“可我说的是真的。” 起码一半是真的。 水府龙宫,其实就是个巨大卧榻,白龙在上安睡。 而此时,刘景浊与白小豆到了龙头处,几块石头正好成了坐的地方。 白小豆瞧见一道如月光的飞剑由打师父手中出去,其实她还没见过刘景浊的本命剑有什么作用呢。 “师父其实不希望他来吧?” 刘景浊点头道:“对于某些事情执着到了疯魔,好事也会变坏事。他要是来了,我也只能斩他了。” 白小豆哦了一声,也取出来了一壶酒。 “师父,楚廉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吗?” 第873章 动与静(上) 说了一句景炀王朝要换个龙师了,白小豆这才抬起头,往上看去。 “他就没想过师父会等着吗?” 刘景浊轻声道:“晓得为何要专门带你去一趟杏花庵吗?白水洞天这么些年眼睛一双又一双,他得到的消息是我们已经走了。当然了,他也要赌一把,赌我会不会再次来这么一趟。跟我一样,他没得选。” 以前只是以为,他让那几个小家伙在东海那处龙宫遗址修炼,是为提升境界。 现在一想,原来不是。 哪里是为防着刘景浊而设立的,分明就是为大帝预先布设的护法。 白小豆抬头看了看,不免心中一叹。 其实她明白,师父之所以说那么多,也是在告诉自己,一件事情太过于执着了,不一定是好事。 师父是让这位龙师,给自己举例。 许经由穿着一身灰色长衫,手中握着一样东西,缓缓沉入水底。 他在极远处望着望着沉睡白龙,又撒开神识仔细探查了一遍,这才舒缓了一口气。 举起手中物件儿,许经由呢喃道:“景语,对于你来说,永远都是赢家。原本那道龙魂都轮不到你吃,现在你吃了真龙魂魄,再以你身上的黄龙气息将白龙转化为黄龙,此后,你就是中土之灵了,中土九洲之灵。” 手中那古怪东西之中,盘踞着黄龙虚影,里边也有人声传来:“你真是疯了!你就不怕殿下知道了以后打死你吗?” 许经由一笑,淡然道:“我打算来这儿,就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即便不死在这样,白龙被你夺舍之后他还是会打死我,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m 说着,许经由拿出一枚碎片,轻声道:“八卦石是儒释道三家先贤压胜黄龙之用,你受了他的传承,自然也要遭受压胜,对你来说,这块儿碎片足够了。” 景语不由自主的化作黄龙,径直往白龙而去。 此时许经由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机缘你拿走,罪过我来担,天下人不会怪罪于你的。” 景语怒道:“可我自己怪自己!” 白小豆皱着眉头,沉声道:“师父还不阻止他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又顿了顿,这才说道:“他算是我爹的记名弟子,我娘说,他有机会成为关门弟子的。” 白小豆疑惑道:“那为何连个师徒名分都没有?”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叹道:“因为……我爹觉得他太过于听话,没有一点儿主见。” 现在,倒是有主见了,却是快要疯魔的主见。 想必是干娘死后,他就变了。 水域气息已经被完全隔绝,动静再大,外面也听不到。 白小豆只瞧见景语不由自主的与白龙重合,而白龙身上的鳞片,也慢慢的由银白变作金黄。 不消片刻,白龙已经变成了黄龙,酣睡巨兽猛地抬头,黄龙现世了。 许经由嘴角一挑,盘膝原地,静静等死。 白小豆忽然一愣,问道:“师父的本命剑可以逆转光阴?” 刘景浊摇了摇头,“没那么厉害,只是能摄人心魄。在某种意义上让光阴加速。方才你看到的,就是我不阻拦的情况下会发生的。” 话音刚落,刘景浊一步跃出,在他眼里,许经由刚刚落地,手中是一只奇怪玉瓶。 轻轻将玉瓶拿走,刘景浊这才收回捉月台。 水中无月,一切恢复如初。 许经由瞬间回神,但看着面前神色冰冷的刘景浊,也只是叹息了一声。.m 他说:“这是我做的最坏的打算。” 刘景浊冷声道:“这也是我做的最坏的打算。” 许经由问道:“换个地方?有酒喝吗?” 刘景浊将景语丢给白小豆,轻声道:“去找黄雪,带着她先出去吧。” 许经由一笑,丢出一枚木牌,说道:“带着张柳一块儿吧,去风家,放了他。” 刘景浊略微皱眉,要是他不说,自己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这件事,你确实骗过我了。” 许经由叹道:“又有什么用。” 说着,他率先飞身离去,转瞬之间就到了小云梦的那座楼。 刘景浊随后落地,丢给了许经由一壶酒,并说道:“我娘酿的酒。” 许经由笑着灌下一口,轻声道:“师娘的酒始终是这个味道,就没有变过。” 顿了顿,许经由开口道:“其实我们一样,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只是不明白,难道让赵焱以前所未有的身份做未来那位大帝,不比孟休选的人要好很多?一头早就该死了的白龙,换景炀王朝万世安定,不好吗?” 刘景浊面无表情,“我们不一样。” 许经由笑道:“是啊!我们不一样,你是个宁愿耗死自己,却不会牵连别人的人。但我总算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了一回,无悔了。” 又灌一口酒,许经由从袖中取那枚碎片,呢喃道:“向儒拿了剩余七枚碎片,已经交给了赵焱,到时候让余恬自己取吧。” 刘景浊接过碎片,轻声道:“向儒拿到的是假的,上长风岛前,他又掉包了一次。你还是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吧。” 许经由略微一怔,原来早就做了准备吗? 他摇了摇头,“我还真想不到这个理由。对了,我死之后,让陛下解散黄龙卫吧,此后景炀王朝再无龙师,春夏秋冬受皇帝直接统率。” 刘景浊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想法。” 许经由喝完最后一口酒,看着湖面,轻声问道:“还有什么问的吗?” 刘景浊缓缓摇头。 许经由一笑,“我这趟来,其实预感到了,但我也没法子,只能赌。赌输了,我认。” 刘景浊呢喃道:“我不杀你。” 许经由猛地转身,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妇人之仁?”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摇头道:“我不杀你,但你还是得死,作为上任守门人的弟子,我给你个机会,最后冲杀一次去吧。” 说话间,已经将许经由送出白水洞天,鸿胜山上多了一处茅庐,有人被关押其中。 刘景浊站在茅庐之外,呢喃道:“到时候去冲杀吧,权当是留个好名声了。” ………… 半座神鹿洲被战火笼罩,东边已经牵连到了游江国与周遭几国。捣药国那边,附近几个小国都一样,看到有人揭竿而起反明教,在很短时间内也形成了大片义军。 第874章 动与静(中) 既然有唤醒张柳的法子,那就先去一趟风家。 只不过是兵分两路去的,刘景浊的本体带着楚廉去往松鸣山,分身则是带着白小豆与姜柚还有黄雪,南下风家。 有事儿干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晃神功夫又是一年六月了。 松鸣山被一道大阵笼罩,这半年来无人能进出。 而一处宅子里边儿,周辽人满脸胡须,满院子的纸张,写得手都发抖,甚至连字也越写越好看了。 李怆耐心极好,拉出来了一张躺椅,就这么盯了半年。 对周辽人来说,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是没法子,那柄三尖两刃刀就立在一侧,要是敢偷懒,决计会人头落地。 能活着,当然要比死了好。 因为……那边的大髯汉子,是灌口李二,传说太多了。 周辽人可还不想死,他得给儿子报仇,他还要照顾尚不知情的妻子。 故而李怆曾说,某些方面来说,你周辽人算是个好东西。 整座松鸣山人人自危,唯独刘贝与顾慢慢还算轻松。 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 但顾慢慢怎么都没想到,原来黄雪的家人是周辽人害死的,这么多年来,他虽然不是多喜欢周辽人,但绝对说不上讨厌。 可……他怎么就是挂壁楼的副楼主了? 顾慢慢很是郁闷。 而那位白松夫人,一样出不了那处白松别院,这半年来,甚至都没人能与她说上一句话。 山脚下,有两位剑客终于到了。 这一路走得不算快,刘景浊带着楚廉看了几样江湖事。 眼瞅着快要上山了,楚廉也问出了心中最为疑惑的事情。 “既然籴粜门与那天机阁都已经灭了,那我身上这道剑运为何还在?”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天下只要有人,就永灭不了籴粜门的。” 有句话刘景浊不能说,得楚廉自己去悟。 如今剑运无主,也就是说,那剑运都是楚廉的。但具体能拿到多少,要看楚廉自己。 按照刘景浊的想法,应该是楚廉一场历练之后就能拿到剑运。但这傻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没有拿到那团气运。 李怆飘飘然一句:“稍微步子快些成不?” 刘景浊点了点头,率先落在院中,笑道:“辛苦了。” 李怆神色古怪,看着落了一地的废纸,微笑道:“周掌律才辛苦。” 刘景浊转头看向周辽人,开门见山道:“周仁并非张柳所杀,是武槊所杀,你爱信不信。我只问你一件事,为何非要黄雪给周仁做剑侍?” 周辽人抬起头,也不说废话,只是问道:“说了能换一条命吗?我精通神魂之道,你搜不到我的魂的。” 刘景浊笑道:“你活不成的,说与不说你自己决定,即便不说我也无所谓了。人都死了,我好奇心没有那么重。” 周辽人苦笑一声,叹道:“当年见你斩杀挂壁楼的神游修士,我就知道你刘景浊心脏手黑了。那换个法子,我告诉你黄雪的奇特之处,你让我见一面我夫人,她会只记得我是被武槊所杀。” 这倒是挺让人出乎意料的,李怆冲着周辽人竖起大拇指,咋舌道:“我忽然有点儿佩服你了,即便信了也顾不上伤心,而是先想法子护着妻子。就这一点,我李二服你。” 话锋一转,李怆微笑道:“可是啊,你觉得我会信你?信你让她不留仇怨?” 周辽人放下笔,摇头道:“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只想她活着。若是记恨你们,她就会想着报仇,想报仇,她就还是得死。” 刘景浊点了点头,说道:“去吧,你随意,我都行。” 周辽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无论如何,现如今只要刘景浊想要他们死,他们就活不成的。 中年人转身出门,刘景浊则是抿了一口酒。 “做事之前就得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又不是小孩子,蹲下拉完屎,仰头喊娘擦屁股。” 李怆哈哈大笑,“越来越像我刘兄了。” 刘景浊问道:“走一趟八业庙?” 李怆点了点头,问道:“不带你那小徒弟?” 刘景浊摇头道:“还有一道分身已经在那边了,带不去。” 于是朱雀王朝京城之中,有道身影拔地而起,几步就到了一位黑衣青年身边。 刘景浊笑道:“还真快,这么看来,境界上去之后,天地是真的小。” 结果李怆说了句:“想太多了你,合道境界在九洲有如此速度,是因为天穹。一旦天穹不在了,修士速度会大打折扣,但渡船速度不会受限。譬如你现在从离洲到中土只需要一天,但到时候你需要一月甚至更久。如今你能日行千万里,等天穹破碎之后,日行四十万里就很快很快了。我记得当年,从牛贺洲到中土,即便是开天门也需要十几天的。当然了,大罗金仙自己行走的话,的确很快。”壹趣妏敩 这种事情刘景浊还是头一次听说,意思是如今我一天能到的,日后就得花费一个月去走? 不过这也比渡船快多了。 见刘景浊诧异,李怆便说道:“登楼只是第十境而已,上不了台面的。还是少想这些,说想怎么处置这座八业庙吧?” 刘景浊递给李怆一壶酒,轻声道:“其实我给了这座八业庙很多次机会,可他们就是不珍惜。” 都让狄邰与高图生来过一次了,这还不算是警醒,怎么就不当回事呢? 刚过山门,两道身影便先后落地了。 钱和神色复杂,秋谷也好不到哪儿去。 刘景浊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八业庙没人了?叫你们来堵路?” 李怆神色古怪,轻声道:“还……真没人了。” 刘景浊眉头一皱,一步跨出便上了山。 可映入眼帘的,是尸横遍野。 山中血腥味十足,遍地尸体,就没有一具全乎的,像是被什么啃食至死的。 李怆随后赶到,看了一圈儿,开口道:“看样子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奇怪,怎么会没有动静呢?”.m 秋谷面色阴沉,问道:“不是你?” 刘景浊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沿着尸体往深处走去。 李怆转过头看了一眼女子,摇头道:“脑子是个好东西,我们用得着偷偷摸摸?” 刘景浊已经走到一处洞穴前,死在这里的,是八业庙的管事儿的,全死了,魂魄都没剩下。 李怆恍然大悟,“原来是养了妖啊?” 什么叫自食其果? 刘景浊呢喃道:“白给自个儿泼了一盆脏水了。” 李怆一笑,问道:“真觉得是八业庙养的大妖?跑海里去了?” 刘景浊摇头道:“不知道,但无所谓了。” 回过头,刘景浊问了句:“丢了什么东西了?” 钱和缓步走来,沙哑道:“没丢东西,丢了……人,我们公子不见了。” 刘景浊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钱和猛地皱起眉头,沉声道:“你们就如此冷漠?” 李怆脸皮抽搐,“怎么,老子还得给他们磕一个?” ………… 青鸾洲九和国境内,赤眉城外的赤眉江段,有个一身黑衣的青年人往河里处放了一枚石头,石头有七色。 丢下石头之后,后边就有人说了句:“长潭,大先生让回。” 青年人哦了一声,笑了笑,扭头儿就走。 瘦篙洲有一处地方名为子落山,山中根本无人发现此时有位红衣女子落地,光明正大往一处洞穴中放下了一枚彩色石头。 一样,有人说了句:“丘昧潋,别乱逛,大先生让回。” 女子点了点头,往山下看了一眼,神色复杂。 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那家伙想得到吗? 婆娑洲象城,一处巨大宅子已经荒废二十余年,几乎无人踏足,但今日偏偏有人到了那处地方。 他放下一枚石头之后,又咧出来个笑脸,自言自语道:“还是我运气好,从未与那家伙正面交手。” 后边儿有个背芭蕉扇的姑娘没好气道:“行了,快走!” 离洲挂壁楼,也已经成了废墟。 有个背着阔剑的男子在废墟之中放下一块儿七彩石头,又朝着天幕看了一眼。 “想与你打一架,可真够难的。” 神鹿洲有座荒废不久的山头儿,名为绿湖山。 有个女子钻出水面,满脸笑意。 买椟还珠,余椟死了,余珠还在。 湖底同样多了一块儿七彩石头。 她也听到了一句同样的话,就地消失。 有人重返玉竹洲,那座即饮山一天之内死了两位山主,此后就有些一蹶不振了。 他们也无人察觉到,有个年轻人上了山,且在山巅放了一块儿七彩石头。 北边的斗寒洲,凌春王朝京城,就在那处破碎又修缮好的城楼上,多了一块儿七彩石头。 而浮屠洲,落石之处是一处深渊。 有人叹道:“这浮屠洲选址最是麻烦,比斗寒洲还要麻烦。” 后面有个儒衫中年人笑了笑,说道:“谁说不是呢?斗寒洲都有他凑凑活活出过手的地方,浮屠洲是真没地方去。” 除却中土与浮屠洲之外,其余七洲落石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某人曾经在那地方出手或破境。 中土的石头,早就落下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74章 动与静(中)免费阅读。 第875章 动与静(下) 别院之中,周辽人已经哄白松夫人睡下了。 他缓缓走出门,刘景浊几人已经等在门外了。 周辽人喝下一口酒,随后轻声说道:“多年前我与白松相遇,生下了个孩子,叫做周仁,就是挂壁楼那个周仁。孩子尚在襁褓之中,武槊忽然找来抢走了孩子。她急得发疯,我只好篡改了她的记忆,然后自己去了挂壁楼。到地方之后,武槊邀请我担任副楼主,并说他要收周仁为徒,将来定是一位大剑仙。慢慢地,我就陷进去了,因为武槊对周仁太好了。” 没人打断他,他就拎着酒壶,靠着墙根坐下,继续说道:“三十几年前,武槊给了我一样东西,说让我去某处洞天做一件事。我去到那处洞天,算是一手操控白小豆的父母,直到后来,又操控那个小姑娘啃食自己的娘。作为交换,黄湾有个黄雪,她是天生的剑鞘,武槊答应我让黄雪作为周仁的侍女。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了个谢杖。” 又灌下一口酒,周仁呢喃道:“不止这些,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搜罗童男童女,都是给武槊用的,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是为了周仁最后从他手里接过挂壁楼。” 他猛地一笑,开口道:“事就这么多了,其余的你们都知道了。一步错步步错,单说这两件事我就该死了,但她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也不会记得,饶她一命。” 刘景浊点了点头,“好。” 说话间,顺势屈指一弹,数道剑光由打指尖窜出,周辽人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李怆知道,这是刘景浊心软了,否则只会斩下头颅。 顾慢慢站在最后,呢喃一句:“这就……死了?” 刘贝点了点头,“死了。” 楚廉站在刘景浊身后,由头至尾没说话。他知道,对于师父来说,已经极其克制了。 刘景浊缓缓转过头,问道:“跟我去青椋山吧?或者去方家坊市帮方芽儿方蕊儿。” 刘贝笑了笑,摇头道:“我在松鸣山待了一辈子了,走不掉的,把这小子带去吧。” 于是刘景浊看向了顾慢慢。 后者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上的第一座山是松鸣山,夫人有时候刻薄些,但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这个时候我又怎么会离开松鸣山?这个时候会离开松鸣山的人,会被刘山主瞧不起吧?” 刘景浊便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句:“也不会,不过看你们自己选择吧。那位白松夫人我就不见了,日后常来青椋山玩儿啊!” 刘贝一愣,疑惑道:“刚来就要走?”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事情太多了,有些事我动静弄得太大了,别人正好趁此机会偷偷做某些事。一动一静,动的反倒要吃亏的。” 刘贝点了点头,冲着刘景浊一抱拳,沉声道:“再会。” 刘景浊抱拳回礼:“珍重。” ………… 迷离滩三岔峡的了然谷,有个姑娘负气离家出走,重回那处酿酒宅子已经好几个月了。 而今日,蔡真珠带着许久不见的师妹,来蹭酒喝了。 第876章 龙见龙 老友相见,都是白头翁。 摘下斗笠的老者对着姜戈重重抱拳,腰弯得不能再弯了。 “老兄弟,当年若非是我,你不会遭难,临了临了,我来给你赔个不是。” 姜戈起身快步过去,一把拉起来黄簧,沉声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怎么身上没有一点儿人气儿了?” 黄簧眼眶泛着泪花,叹道:“死了,改头换面,在别洲一条河当了龙神。这眼瞅着连神灵都当不下去了,想来想去,此生最是对不住你,就想着来见见你。” 姜戈一皱眉,刚要开口,却听见黄簧说道:“别问,陪着老兄弟钓这最后一场鱼吧。” 姜戈重重点头,两位老人家便坐在这条无鱼河边,甩竿垂钓。 往昔种种,此时都是过眼云烟了。 在京城皇宫,一群大臣围在书房外,跪着。 其实是在劝皇帝娶妻,有老臣痛心疾首,高呼道:“陛下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国无储君,根基不稳啊!” 但其实,屋中不止杨先,有个不该出现的身影就在屋中。 杨先皱着眉头,沉声道:“你就不怕百花山庄那边察觉到什么吗?” 黑衣中年人拉来一张椅子,冷声道:“有这么与你爹说话的吗?” 杨先冷声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不像父,子当然不像子了。” 杨斛无奈摇头,叹道:“悔不该当初给你请什么西花大儒当先生,这都教成什么模样了?你这是只论黑白不论亲情了?况且,你怎么知道你以为的就是对的?万一我不是黑呢?”..m 杨先冷声道:“那就烦劳父皇给我解释解释,谋我姑姑的玲珑心,又害姜戈一家,这都能白?” 黑衣中年人拍了拍椅子,笑道:“各有所求,只是所求之事与你理念相悖,这就是黑了?” 杨先一摆手,沉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父皇回来作甚?举国百姓可都知道父皇与母后是一同病逝的。” 杨斛摇头道:“也没什么,就是来做最后一件事。碰巧听到你死活不愿娶亲,非得让我绝后才高兴?” 杨先在意的是杨斛所说的最后一件事。 于是他冷声问道:“你又憋着什么坏水?” 杨斛淡淡然一句:“我也是个人,长了人心,起码我得护着我家不散吧?” 他起身走去杨先身边,伸手按住杨先肩膀,叹道:“你只有一个选择,向大帝俯首,这才能保全自身,保全西花王朝,保全西花王朝的百姓。你爹我是从龙之臣,一手策划了籴粜门的覆灭,将来再差也会有个护法天王的称号,可我不想你娘哭。说白了,我不在乎你,我在乎的是你娘,你就是个意外。”.m 杨先伸手按住镇国玉玺,沉声道:“我要是不肯呢?” 杨斛叹道:“哪里会由得了你?” ………… 丁巳年冬,也是天衍二十六年。 刚刚返回长安的赵焱,忽然决定要出去一趟,最后一趟。 气的赵坎大骂:“不是说了要监国吗?又要言而无信?” 赵焱干笑一声:“什么叫又啊、再说我都二十六了,天衍二十九年之前我会回来的,我总得给你讨个太子妃回来不是?” 这下赵坎不骂人了,只是一脸疑惑,问道:“喜欢上谁家姑娘了?好看吗?” 当爹的头一回这么不正经。 赵焱干笑一声,说道:“好看啊!可是大月王朝国宝美人儿。” 赵坎顿时语噎,没好气道:“那个阿祖尔比你大两百岁呢!” 此时唐昧儿走了进来,笑盈盈说道:“这有什么?娘还比爹大快三百岁呢。不过,我听说那个阿祖尔可不好骗,你有本事将她骗来,你爹立马儿封她太子妃。” 赵焱一拍手,“一言为定啊!那我走了,在青椋山过完年再去找她,顺便跟我二伯学几招剑术!” 赵坎没好气道:“去就把你妹妹一块儿带上,在你二伯那边过年吧。” 结果赵焱问了句:“那我见着二伯的娘亲,叫什么?” 呃……这倒是把赵坎问住了。 这辈分儿怎么算怎么乱,在刘景浊那边论,叫奶奶合适,可在自己这边论,还得高一辈儿。 “不行就喊阁主吧。” 等到赵焱出门,唐昧儿便问了句:“真要解散黄龙卫吗?” 赵坎喝了一口水,摇头道:“不,名义上撤销,但实际上,黄龙卫不设龙师,此后只留十人,由皇帝亲自统御,作为暗卫。其余四卫还是四官做主,听旨意行事即可。” 忽然有人传来声音,赵坎便起身,轻声道:“我出去一趟。” 唐昧儿自然不会阻拦。 出门之后,谢白头祭出飞舟,很快就到了渭水以北的一处山峰。 此处地下早被挖空,得有好几个长安城那么大。 赵坎询问道:“大致有多少了?兵练得如何了?” 谢白头答道:“已经有了三千之数,百人操控一具,各地抽调了三十万精兵,已经很熟练了。我师父与龙虎山那位阵道大宗师又改进了一番,但还是很烧钱,几乎每两刻就要烧一枚泉儿,一个时辰就得烧四枚泉儿。一旦三千甲齐出,一个时辰就是一万两千枚。” 赵坎一笑,与谢白头同时进入这处人造洞天。 “花钱怕什么,国库里的钱都要长毛了,黄金白银足够国家开支了,这些年挣来的泉儿,几十万总是有的吧?支撑一场几个时辰的大战不是问题。还得再建,怎么说也得到了五千之数才行。” 谢白头一笑,景炀王朝的皇帝,就没有一个是抠抠搜搜的。 走了没几步便到了一处悬崖边缘。 赵坎双手负后,站在前方往下看去。 一望无际的木甲在下方紧密操练。 谢白头轻声道:“其实……真要到了那一天,登楼修士恐怕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在天外那些人眼中,登楼修士,可以算是蝼蚁了。” 这些年谢白头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在天外,百岁登楼再寻常不过了,百岁合道才算得上天骄。开天门修士都一抓一大把,甚至有大罗金仙存在,登楼……不知有多少。 赵坎一笑,轻声道:“那怕个什么?蝼蚁又如何?我景炀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即便是蝼蚁,也能噬象!” 举景炀一国、中土一洲之力,建造这三千甲,即便只能用几个时辰,又如何? 更何况,大瑶曹秀不也是举一国之力在修建木甲?醒神王朝的楚衢又何尝不是? 十大王朝,可不全是只会俯首称臣的软骨头! 怕就怕在,大瑶的木甲最终要挥师南下,覆灭醒神。 ………… 初冬一场雨,终于迎回了山主。 可回山之后,刘景浊便一头扎进落冰潭,两月余未曾出现。 而一个吃肉的青椋山,并未让白小豆多不适应,反倒是舒坦了许多。 但白小豆跌境了,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并不常出现在山上。 就连姚小凤到了青椋山,见到的熟人也没几个,也就魏薇罗杵了。 这次姚小凤来,不见到刘景浊是不打算走了。 黄三叶到青椋山后,没有挑选哪座山峰作为住处,而是做了渡口客栈的掌柜。 张柳则是在青椋山后山起了一处宅子,多数时候在教黄雪与姬寒蝉练剑。 不过今年倒是也回来了不少人,都是清溪阁旧人。 这日一场大雪,渡口客栈里,张柳、黄三叶、路阖、邝乐,还有姬荞,四人围坐在火炉边上。 可不只是清溪阁故人叙旧那么简单。 姬荞伸手烤了烤火,笑着说道:“有件事是我亲口说的,现在不作数了。作为青椋山人,日后好好过就是了。张柳,你得抽空去找一趟浅浅,她等你等得太久了。还有邝乐,收的弟子带回青椋山吧,总这么在外面放着,不好。三叶过完年去找耐寒逛逛,天地玄黄,长风跟金柏都没了,就剩下你们两个了。没想到一百多年之后,还能剩下这么多人呢,挺好的。” 路阖抿了一口酒,沉声道:“阁主又怎么啦?” 姬荞转身就是一脚,瞪眼道:“怎么跟我说话的?” 路阖只得露出一嘴大黄牙,嘀咕道:“这才像阁主。” 清溪阁主远没有青椋山人眼中那么温柔的,她当年可是以魔女名声传遍九洲的。 张柳看向姬荞,问道:“阁主不会只说这些吧?” 姬荞淡然道:“当然了,一件事不用做了,就还有另外的事儿。” 众人齐齐呼出一口气,这才对嘛! 紧接着,姬荞开口道:“青椋山上打架有天赋的,多数都出去历练了,你们得分散开去给他们护道。打架差点儿的都很聪明,这山上的事儿,该交给年轻人们去做了。” 有些事是注定的,譬如九洲山巅会被齐齐削掉一茬儿,很长一段时间里,山巅会是一群缩头乌龟滥竽充数。 那么天底下的年轻人,就是未来的关键了。 刘景浊将那座藏书楼对天下开放,山上人都想不通,但当娘的哪里会想不到? 傻小子想以一山之力抛砖引玉,让天下顶尖山头儿都愿意外传绝学,哪怕只是一部分,但天下宗门皆如此,足够九洲修士整体拔高一大截儿了。 这件事,在人皇身份天下大白之时,估计会同时传出去。 这天夜里,两个年轻人同时到了青椋山。 一个自长安南下,一个自百越北上。 于是落冰潭里那个想要强行破境的家伙,无奈出关了。 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都是大帝之姿。 看来青椋山上,要来一遭龙见龙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76章 龙见龙免费阅读。 第877章 大势已去 赵焱与赵思思到青椋山,那叫一个轻车熟路,毕竟是二伯的山头儿。 大雪之中,兄妹二人各自抱着一大堆东西,瞧着就累。 赵思思埋怨不止,嘟囔道:“路上怎么不抱着?都到山脚下了,拿出来显得自个儿辛苦啊?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让二伯觉得咱们礼轻情意重啊?” 这张嘴啊!赵焱就服了! 他没好气道:“二伯咱们不用客气,两壶好酒就打发了……呃,也可能不用好酒,他尝不出来。可这,不是有个大辈儿嘛,那可是咱奶奶的师娘。” 照琉璃州这边儿的叫法,是要喊太太的。 一路上赵焱想来想去,叫什么都不合适,还是叫阁主吧。 大晚上路上也没人,太子爷有自知之明的,在别处自个儿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在这儿,不挨揍算好了,谁管你太子孙子的。 上了迟暮峰后,赵思思黑着脸将一大包东西塞到赵焱手里,气呼呼道:“我不拿了,你自个儿显摆吧!” 赵焱瞪大了眼珠子,“赵思思!长兄如父啊!” 赵思思淡淡然一句:“有本事当着爹说这话?” 某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笑着说道:“行了,没人接你们,麻溜儿去后山见人,见过了想干嘛就干嘛去。” 结果赵思思高声喊道:“二伯二伯,我哥喜欢那个阿祖尔,想让你保媒拉纤呢!” 结果无人答复。 北边儿来的已经到了迟暮峰,南边来的才出渡口,往泥鳅湖走着。 身着苍青长衫的青年人凭空出现,就在刘御空前方。 打南边儿来的年轻人先是一愣,旋即笑着抱拳:“御空见过刘叔儿。” 头一次给人喊叔儿,刘景浊倒是一愣。 不过很快就露出个笑脸,问道:“你娘好些了没有?” 刘御空笑得极其灿烂,恍惚间让人觉得很是阳光开朗。 他笑着答复:“伤势已经好了,只不过想要重返登楼就不那么容易了。” 说着,刘御空掏出一道卷轴,微笑道:“路上碰见了个人,说是刘叔儿的故交。知道我要来青椋山,便让我将此物转交刘叔儿。” 这一口一个刘叔儿,叫得可是熟稔,朗朗上口啊! 刘景浊接过卷轴,笑着说道:“来了就好好待几天,不着急走吧?” 刘御空摇头道:“不着急,琉璃州有好去处,我逛完之后要去找找向儒先生,还要赶在清明去大雪山下拜祭我父亲呢。” 刘景浊点了点头,并未与刘御空多说什么。 登山路上,刘景浊也留意到了刘御空手腕带的五彩手串。 刘御空也瞧见了刘景浊在看,便笑着说道:“我娘说这是百越圣物,我又不傻,也是炼虚修士了,哪里看不出来就是一串无用石头。” 刘景浊笑了笑,递去一壶酒,问道:“喝酒不?” 刘御空摇头似拨浪鼓,“不不不,不喝,辣得慌,喝那干什么。” 刘景浊便自己灌了一口,随后说道:“手串确实是圣物,但你那个是假的,真的在我手里,你想要吗?” 没想到刘御空笑着说道:“我娘给我的才是圣物。” 刘景浊却取出一道手串,递给了刘御空。 “你也读了十几年书,大道理就不说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人贵有自知之明,可以好高,但得腿脚够硬朗了再去奔高。” 刘御空接过手串,笑问道:“刘叔儿怎么忽然说这个?” 刘景浊笑道:“没啥,我还有事儿,你自个儿逛一逛,迟暮峰宅子很多,挑个住下就行。你娘是青椋山客卿,你不是外人。” 刘御空笑了笑,说道:“那刘叔儿忙自己的去,我四处逛逛。” 刘景浊点头道:“好,哦对了,青椋山后面有一座藏书楼,有兴趣可以进去瞅瞅。”.m 说完后便一步离开,回了海棠树下。 刑寒藻黑着了等着,满脸不解。 见刘景浊落下就问:“什么嘛!为什么要给他?一看就是小人,一脸奸诈之相,要是让他当了大帝,还了得?” 百节偷偷摸摸跑来,压低声音说道:“咱们殿下这是又开了一场赌局,赌这个刘御空会还有一颗仁心。” 刘景浊转过头,咧嘴一笑。 百节头皮发麻,拔腿就跑。 可跑得了吗? 给人一把拎了回来,丢在了雪地里。 “上次在云溪我给你留面子,这次可是你上赶着找揍的。瞎耍什么小聪明?谁让你跟周放说不该说的东西的?” 百节也不辩解,只是抱着头蹲下,嘟囔道:“别打脸。” 结果就给刘景浊一脚踹了个狗吃屎。 刘景浊回过头,对着刑寒藻说道:“有些事情不是我拦得住的,只能尽力而为。不止对刘御空,每一个尚未做出真正恶事的人,我都会留一次机会的。也可以说是赌,但赌输了,我不介意。” 八千年来,所有人都在赌,往我身上赌。 现在该换我赌一赌别人了。 刑寒藻气的板着脸离开,心说改狠的时候不狠! 而刘景浊,则是落在了客栈。 敲了敲周放的门,刘景浊问道:“听说你们两口子想请我吃饭?” 后山处,赵焱赵思思终于离开了,各自一头汗。 这阁主婆婆与想象中不大一样啊! 一口一个小焱儿一口一个小思思,说起奶奶来,就是一口一个小葱花儿。 只要是人名,前面总喜欢加一个小字。 赵思思叹道:“我都想象不到奶奶是什么脾气,听娘说她嫁到皇宫之后,没少受太奶奶的气,他怎么忍住的?” 赵焱叹道:“行了行了,咱们去找二姐,先……” 下山的赵焱,瞧见了登山的刘御空。 其实两人是初见,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奇怪感觉。 刘御空率先一笑,抱拳道:“我叫刘御空,来青椋山做客。” 赵焱也抱拳回礼,答道:“赵焱,来青椋山过年。” 简简单单一句话,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倒是赵思思,始终皱着眉头,她就是觉得不对劲,这个刘御空很不对劲,身上有一股子让人讨厌的气息。 客栈那边,关荟芝半夜起来做了一顿饭。 刘景浊与周放坐在一楼,梧丘总算是有了点儿眼力见,晓得不打扰。 不爱喝酒的周放,主动提来了两壶酒,先给刘景浊倒满一壶,随后笑着说道:“靖西复国,我是真高兴。” 刘景浊笑道:“高兴就好,只是……有些事情不要太在意,譬如百节说的某些屁话,千万别在意。” 周放又给刘景浊倒满一碗酒,“我从来就不在意这些,只是这么多年你多数时候不在,想找你聊聊都没机会。其实我很想问一句,当年靖西国,剑客刘景浊救狱中书生,只是因为路见不平?” 刘景浊气笑道:“能问出这话,当罚酒一杯。” 周放倒也豪爽,灌下一碗酒后,再问:“山主给我一个确切答案。” 刘景浊重重点头,“自然是。” 这次都不用劝了,周放自个儿灌了一碗。壹趣妏敩 书生酒量,能有多少? 风泉镇里鸡鸣起,周放已经被关荟芝搀扶回了屋中。 再次下楼,关荟芝笑着说道:“我也有话与山主说,梧丘真的很好,能不能让她做四掌柜?” 刘景浊点头道:“当然了,客栈的事情,你做主就好。” 关荟芝又问一句:“当年山主见红衣女鬼,当真没觉得是鬼就该杀?” 刘景浊气笑道:“你们两口子这是怎么回事?这还用问吗?” 关荟芝又笑了笑,端起一碗酒,轻声道:“倒也是啊!山主的为人,我们哪里会不清楚。我敬山主一杯,感谢山主让我们有个遮风避雨所在。” 虽不知怎么回事,但刘景浊还是喝下了一碗酒。 一大清早的,刘景浊带着一身酒气返回了迟暮峰。 坐在海棠树下,不经意间的转头,他瞧见了昨夜给刘御空的那道手串。 刘景浊摇头一笑,随后拿出刘御空给的卷轴。 只一眼,一道剑光便拔地而起,顷刻间便出去数万里,朝着最近的浮屠洲而去。 迟暮峰客邸之中,刘御空嘴角一挑,微笑道:“我已经说了,我娘给我的才是圣物。我娘啊,就留下了我这一百来斤肉。” ………… 南疆十万大山,本在打坐的龙丘棠溪猛地睁开眼睛,随后拿起玄梦,瞬身去往中心深渊。 剑灵早就到了此处,与那把天上地下的第一把剑合二为一。 但此时,高悬上方的剑震颤不已,恶深渊之中,有人声怒号。 “你压不住我了,剑神又如何?我会怕他?” 龙丘棠溪深吸一口气,顾不上外围那四散而去的紫气了,当即祭出法天相地,一手握住玄梦,另一手按在那把剑上,冷声说道:“有我在此,你休想胡来。” ………… 昆仑山上一棵神树下面,神兽麒麟静静卧在树下。 有个手托宝塔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 麒麟猛地睁眼,皱眉道:“大野泽畔的贪财小子?” 年轻人一笑,“是我,我来斩麒麟。” 第一个见麒麟的人,也得最后一个见,有始有终。 而陆吾,此时被七个毫无自我意识的剑客围在中间,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 明教总坛,入教便是副教主的甘吉站在管楼身边,问道:“为何放他们走?” 管楼一笑,喃喃道:“大先生与教祖有一场交易,于是大先生脱离了掌控,作为交换,那二人成了我的贴身护卫。现在又是一场交易,你问道于太平,我还那二人给大先生。” 四地教徒,此时兵败如山倒。 刘先生,你我之大势,皆已去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77章 大势已去免费阅读。 第884章 你不需要 中土西南,群山之中,十二道身影先后落下。 中心这方圆三万里,数十丈厚的寒化作穹顶围住紫气。而龙丘棠溪,此时手持双剑,身后悬浮一把青伞,法天相地几乎就是水神降临。 玄岩看了一眼龙丘棠溪,有些愧疚。 “棠溪丫头,对不住啊,本来不是你的事情。” 龙丘棠溪又落下数十剑,抬头看了一眼,十二道身影以玄岩为首,按照十二宫方位悬浮在深渊上空。 “诸位这是……” 玄岩微微一笑,开口道:“中土十二宫,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不过你暂时还走不了,待会儿我们归位之后还需要你再次以冰法封印此地。” 天幕忽然出现十二道数百丈之高的身影。或是手提长剑,或是端着如意,还有人手持笏板,十二身影,形色各异。 也是此时,下方紫气深渊有人怒号:“当年这天穹就是为我设立的?你们骗得我好苦啊!” 玄岩淡淡然开口:“做到这种另类的绝地天通,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先辈们都已经付出了如此代价,怎么会只是为九洲保留香火?天底下最大的危险,从来就是你。” 那道紫气编织而成的虚幻身影以冲破寒冰封锁,冷声道:“封的了一时,你封不了我一世!” 玄岩微笑道:“一时就一时,守了八千年了,也该歇歇了。后来事,留给后人办吧。要是办不了,那我们也管不着喽!” 没等下方紫气身影再次开口,玄岩便冲着其余十一人说道:“诸位,归位吧!” 有人微微一笑,“星纪宫到了。” 还有人淡淡然答复:“玄枵宫归位。”..m 此后分别是娵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 十二宫对应十二时辰,即是对应十二地支。 龙丘棠溪只听见玄岩传音:“我等十二宫,会结成星次大阵,以这十二条性命将其封印。” 玄岩声音略微一顿,继续说道:“刘景浊不惜再次提起开天日期,为的就是这个。天朝倘若只是天朝,其实也没什么好阻拦的。可偏偏这个天朝是借助深渊紫气之力而建成,那就不得不来阻拦了。” 那紫气,九洲有人死,算是它的口粮。九洲有人破境,还算是他的口粮。而这八千年来,玉京天十二人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吸收纯粹混沌气息,这便是唯一能克制紫气的东西。 这也是紫气惧怕刘景浊的原因之一。 而此时,十二宫复位,十二人以自身性命为引子,牵来残存于世间的混沌气息,作为一口大锅,死死盖住这处深渊。 至少,也能清净许多年了。 十二道光柱冲天而起,似是印在天幕的一道巨大日晷。 于此同时,古时候所谓的中土神洲,如今九洲,天地五方,东方木气、西方金气、南方火气,北方水气、中土便是土之气运。五方气运汇聚一处,似乎是要为这十二宫添上一份力气。 玄岩抬头看向天幕,微笑道:“向人皇请命。” 刘景浊呢喃一句:“诸位前辈,一路好走。” 话音刚落,十二道光柱忽然收敛,以受九洲气运加持的混沌之力汇聚成一处。 深渊之中,那道虚影冷笑着开口:“封我甲子又如何?甲子之后,天地还是我的。他刘景浊强行开天,必死无疑!” 玄岩本来懒得理他,可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坟地离得再远,清明寒食还是要去上坟。该死的人,不该成的事儿,最后定然要死,定然成不了。” 虚影还想说话,却听见玄岩说道:“棠溪丫头,动手吧,等深渊之中气息平和之后就可以离开了。还有,来时未必无路,但路要靠后人铺设。” 龙丘棠溪强压下震惊,转而点了点头,收回两把剑与青伞,对着众人抱拳,沉声道:“恭送诸位前辈。” 下一刻,光柱冲向深渊,十万大山立时恢复平静。 龙丘棠溪忽然想到了什么,运转灵气催动寒冰真意,将那十二人瞬间冰封,其实封住的也只是虚影而已。 但,这样起码能留十二人身影在此。 过了没多久,紫气消散殆尽,深渊周围盘坐十二身影,皆是寒冰塑造而成。 八千年来十二人,如今天地,再无处寻觅了。 而南边海上某处宫殿之中,高座的紫气身影,同样消失。 孟休的一道分身无奈道:“不是我戏耍你,是你自己不争气啊!” 刘御空迈步进来,笑问道:“大先生,接下来怎么做?” 孟休笑了笑,淡然道:“加一把柴,然后坐收其成。” 不过他往神鹿洲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笑着说道:“看来另外一场赌约赢的还是我啊!” 而刘御空,则是一步一步往高处走去,最终稳稳坐在了那张椅子上。m..m 年轻人抖了抖赤红袖子,问道:“大先生为何选我?” 孟休淡淡然开口:“因为,我做不了大帝。” 此时九洲,不分什么天下天外了。 那位教祖往西南看了一眼,摇头一笑,开口道:“我最后问你一句,还是不变吗?” 刘景浊摇头道:“变不了的。” 教祖叹道:“那就没办法了,你如今开天,坏了我岁在甲子的大计,我若不做这屠夫,你也不会饶我的吧?” 刘景浊笑道:“自然不会,不过杀了教祖之后,会去往教祖坟头敬酒。” 那位教祖哈哈一笑,缓缓举起剑来,面色一变,沉声道:“那就,不要怪我了,我也去你坟头敬酒。” 十二人气息已然消失殆尽,那三十余被清溪阁修士牵制的开天门,自然也不会留什么力气了。 更何况,对方合道,已经过了百数。 到现在,刘景浊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大声大喊:“恶子前辈,该出来了吧?” 有一道身影疾速而来,身边跟着天聋地哑两位童子。 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笑着说道:“来了,交给我。” 教祖一笑,抬手挥舞着长剑。 分明是一道剑光,可这些剑光之中有好似蕴含无数教祖,也在挥剑。而这些剑光之中,又有无数教祖…… 于是乎,看似只是一剑,其实却有多到难以衡量的剑光斩出。 这一剑,极其重。 刘景浊自然能察觉到这丝毫不掩饰的危险,但到了这会儿,反倒是不顾虑什么了。 有人护道破境,离九洲已远。 那就,拼命吧! 许多从前无法施展的剑术,也正好可以试试了。 教祖一剑,正好给了启发。 刘景浊后退一步,到了万里之外,随后同样斩出一剑,剑光十里之后便一分为而,同时,出现了两个刘景浊。 每十里便翻一倍,万里之后,剑光化作的刘景浊,已多如雨点。 教祖笑道:“光明正大的偷学?” 刘景浊也是一笑,“光明正大,就不叫偷学了。” 那叫抢! 无数刘景浊身影各自挥剑,剑光汇聚,又成剑气长河。 于是乎,一道混沌剑气与符箓剑气在天之极高处碰撞,一瞬间,余波便将刘景浊的剑光分身震的四散。而教祖那一剑,也无什么用处了。 但那位太平教祖摇了摇头,似是有些失望。 他叹道:“你若是以纯粹剑修与我交手,即便我这虚伪凌霄,也不一定就压得住你。” 话锋一转,又是一剑斩来。 “可惜,你的剑不纯粹了。” 轰隆一声巨响,刘景浊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而教祖猛然之间发现,天地不知何时,成了一片叶子。方才与刘景浊的交手,其实是在叶子上面。 这是一棵,菩提树? 与此同时,外界一声巨响。教祖分明感觉到了一位道宫金仙,稀里糊涂的,居然被斩杀了。 就是龙丘晾面对的那位,而那人是怎么死的,谁都没发现。 但龙丘晾没解释什么,此时腾出手来,多宰几个,是几个。 教祖好奇转头,问道:“初入大罗金仙,便如此吓人了?” 刘景浊笑道:“如此天骄,在天外如何?” 教祖沉声道:“天骄在哪儿都是天骄。” 但话锋一转,那位教祖叹息道:“你的剑不纯粹,你这两把本命剑,留不住了。” 话音刚落,那棵菩提树猛的燃烧了起来,而两人方圆万里治之内,剑气穹顶也瞬间崩塌。 悼此时,那位教祖才真的满脸诧异。 因为,龙丘晾是真的斩杀了一位道宫金仙。 这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也就是略微惊讶,之后,他两手朝着虚空各自一探,两把飞剑,便被拿在了手中。 教祖沉声道:“真正的远古剑修,用不着这脱裤子放屁的玩意儿。” 双指略微用力,菩提与捉月台,同时碎裂开来。作为主人的刘景浊,一瞬间年口中狂涌鲜血。 杀剑如杀人! 教祖一道万丈法相凭空出现,一剑斩来。 “本命剑?你用不着那玩意儿了。” 刘景浊急忙祭出法天相地,同时以剑光回击。 可伪凌霄认真了,那就不是刘景浊能招架的。 法相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北海。 尚未站稳,剑光又至此。 “本命剑不需要,所谓佩剑,你一样不需要。” 一声巨响,刘景浊连人带剑,已然坠入海底。 再看独木舟,剑身居然已经布满了蛛网般裂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84章 你不需要免费阅读。 第885章 十万天兵下九洲 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与人对战反而没有那么花里胡哨。只不过,交手时声势之浩大,远不是凡人可以想象的。 龙丘晾斩杀一尊大罗金仙,是刘景浊始料未及的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不知到底是哪里 而独木舟有了裂纹之后,刘景浊苦笑一声,传音问道:“岳父,真杀了?” 龙丘晾声音发沉,答道:“是杀了,但不太对劲,你要注意。我感觉虽然是死了,但他好像是故意送死的。” 而此时,几万里之外,高端阳同样意外斩杀对面一尊大罗金仙。 他赶忙传音,说道:“小师弟,不对劲,让大家警醒些,天底下没有那么好杀的大罗金仙!” 刘景浊尚未答复,教祖已然提剑至此。 又是一剑,刘景浊躲闪不及,下意识以独木舟去阻挡。结果,那些裂纹又加深许多。 教祖摇头叹道:“你连剑修都算不上,别说远古剑修了,真正的剑修,剑才不会断。你太着急了,再晚两年的话,你胜算更大些。” 刘景浊艰难起身,双手拄着独木舟。看着剑身裂纹,说不心疼是假的。几乎是打修炼开始就陪着自己的剑,怎么会不心疼? 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不是你说了算的,纯粹与否,我自己说的才算。” 教祖摇头一笑,挥剑,落剑,刘景浊连同法天相地瞬时间往海面砸去。 尚未来得及钻出海面,一剑又落下。 还是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剑气,可落下之时,分明有开天之势。 落剑之时,教祖摇了摇头,呢喃道:“我对你有点儿失望,我觉得你至少可以与我一较高下的。可惜你现在,充其量这是个大罗金仙而已。” 话锋一转,教祖冷声道:“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了。” 与此同时,剑光已至刘景浊上方百丈。 刘景浊喘着粗气,面无表情。 我还有多久寿命可用?大罗金仙境,寿元两万年? 罢了,留着也是白留着。 想到此处,刘景浊笑着抬头:“教祖,我的修为决定了九洲修士的上限对吗?” 教祖点点头,如实说道:“的确如此,你身兼守门人与人皇身份,你的境界若能再高,九洲境界,自然更高。” 刘景浊笑了笑,猛然间气息陡增,隐约之中瞧见了一座亘古凌霄殿。 又是那股子炽热气息,又是那熟悉的发自灵魂的痛感,比上次更痛。 炽热气息瞬间飞升而去,那道古怪剑意,没撑过三刻就被融化、消散。 教祖略微皱眉,冷声道:“你……真的不要命了?” 刘景浊并指划过独木舟,咧嘴笑道:“我从未珍惜过自己这条命,先前惜命,是不敢死。至于现在嘛!” 他举起酒葫芦,猛灌一口酒,声音响彻云霄。 “今日刘景浊,以我一命,为人间夺来半境。” 教祖叹道:“你这又能撑的了多久?” 刘景浊以炽热气息包裹独木舟,微笑道:“有一刻,是一刻。” 本命剑已碎,刘景浊再无本命神通可用了。 即便我不算是剑修了,我也是个剑客。 云海之中万丈法相,手提长剑披头散发,眉心有一道古怪印记。 法相左右又各自出现一道法相,一道法相通体泛着青光,另一道则是雷霆与火焰夹杂。 教祖略微皱眉,却见刘景浊三道法相在雷霆火焰之中缓慢相融。 他忙斩出数十剑,又以铺天盖地的黄符袭去。但刘景浊那法相方圆千里,几乎就是天地熔炉,连灵气都被蒸干,别说真实存在的一切了。 法相融合之际,刘景浊只觉得那座凌霄殿愈发清晰,甚至有半只脚已经踩在了凌霄殿上。 身体的剧痛,让他不自觉的抽搐了起来。 最终留存的那道法相,依旧是披头散发,但变得异常魁梧,且是赤脚。 教祖深吸一口气,呢喃道:“两万年寿元,换半步凌霄,还是你狠。” 刘景浊却癫狂笑道:“还有更狠的。” 话音刚落,刘景浊高举独木舟,一时之间,中土神洲、海外四洲,斗转星移,天地变色。原本是晴空万里大日高悬,忽然之间就成了月在中天。 下一刻,刘景浊长剑一转,方圆数十万里,虚空之中,遍生青莲。 刘景浊笑着举剑而去,每出一剑便有一朵青莲盛开,莲花开时,伴随的是数不尽的剑光,由打四面八方朝着教祖而去。 每一道剑光,都相当于开天门倾力一击。 教祖终于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他也以剑光迎敌,却被两道炽热剑光穿透了肩头。 没法子,他只好瞬身后退,但那些青莲有如跗骨之蛆,走哪儿跟哪儿。 只片刻光景,他已从海上退到了北俱芦洲上空。 可刘景浊与青莲,依旧穷追不舍。 与此同时,数千青莲齐开,无数剑光再次袭来。 眼瞅着就要抵近身前,教祖深吸一口气,调转剑尖指向天幕,并指划过剑身,高声呼唤:“急急如律令,雷公助我!” 话音刚落,数道天雷瞬间炸响,有一背生双翅的丑陋巨人凭空出现,一手持锤,一手拿着个大钉子状的物件儿,使劲儿一砸,雷霆当即击溃青莲。壹趣妏敩 北俱芦洲十余开天门,两尊大罗金仙,近百合道修士,数百登楼,皆被这雷霆与剑光震慑。 温酒城里,有个年轻人握紧拳头,沉声道:“老爷子!真不去帮忙吗?” 十几万里外的方家,一位老者苦笑道:“这场合,你觉得我帮得上忙?”.m 反观天幕,那个不断抽搐的法相,只微微抬头,看向所谓雷公。 只轻飘飘一句话,声音便堪比雷霆了。 “雷公?滚下去!” 教祖一皱眉头,却发现身后那位如今的雷部正神,一头栽倒,直往人间。 刘景浊冷声道:“雷公不敢助你,教祖,十位大罗金仙,死得差不多了。” 教祖点了点头,叹道:“是啊!死得差不多了。就连开天门与合道修士,也死得差不多了。” 刘景浊眉头一皱,这才发现,玉京天那边,大半人已经破境,道宫弟子死伤惨重,算得上全军覆没了。 明明是大好局势,可刘景浊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很不对。 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赢,那只靠爹一人,足以砍翻道宫了。 而正此时,张五味终于破境大罗金仙。 他手提蝇丸,一步到此,数道杀力无穷的剑光同时斩出。 而姜老汉,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他与张五味几乎同时开口:“他在借你的手封神!” 封神? 刘景浊恍如大梦初醒,即便痛到浑身抽搐,却还是看向那位身形逐渐虚幻的教祖。 后者却没有半点计谋得逞的笑意,只是平平淡淡开口,说道:“别人如何想不重要,正人君子又或是卑鄙小人,都不重要,我相信你能理解我,我是寻路人,这是我为人间找寻的唯一出路。” 刘景浊点头道:“能理解,但不认同。” 原来这便是道宫独占天门,想要得到的机缘。 九洲有孟休开辟天朝,天外有教祖欲借机封神。 两人,都成了。 此时此刻,刘景浊心跳如擂鼓。 千算万算,到最后原来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吗? 张五味冷冷一声:“想什么呢?回防!” 就这一句,刘景浊如同大梦初醒,瞬间折返回了玉京天。 此时还未破境的,就只有李怆、牧沉桥、许经由,以及,管楼了。 刘景浊重回十二楼顶端,在他身后,是九洲修士。 数量已经超过道宫的大罗金仙,开天门与合道修士,一样相差不大。 开天之后,九洲不但不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且一跃成为从前那座最强的中土神洲! 而此时,天幕之上,雷音滚滚。 龙丘晾与姬闻鲸几乎同时上前,一左一右。 “咱们面对的不是道宫,而是残破天庭了。” “小子,我为你赌上了轩辕城!” 高端阳与桂祘随后落在刘景浊身后,微笑道:“没想到开天,成了伐天。 再后方的大真人、大天师、李泥丸、张五味、曹风、景欢等人,先后站在了刘景浊身后。 曹风咋舌道:“好家伙,天兵天将?少说也有十万了吧?一人一口唾沫,也得把咱们淹死了。” 然而,乔峥笠忽然转头看向身后。 “咱们也不是孤立无援。” 有人高声喊道:“太不拿登楼修士当根葱了吧?也不等等我们?” 近千艘船,连成一片,远远看去蔚为壮观,不比那十万天兵气势弱多少。 许多熟人,也有许多未曾见过的面孔。 除却原来已是登楼的剑修之外,其余人几乎都长了一境。 龙丘阳厉带着刑寒藻落在最前方的战船上,船头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 曾经的戍己楼修士,半数到了此地。 杜神与刑寒藻对视一眼,齐声开口。一人喊山主,一人喊刘先生。 “这场大战,交由我们指挥如何?” 姚放牛瞬身至此,取出一枚令牌,轻轻将其捏碎,霎时间妖气冲天。 与此同时,最后几人,终于破境。 刘景浊浑身上下剧痛难耐,根本挤不出来笑脸。 他再次灌下一大口酒,沙哑道:“迎敌。” 没想到众人齐声一句:“遵命!” 而刘景浊,一马当先千,伴随着千万道剑光奔袭而去,只寻那位教祖。 「不一定写的完了,今天实实在在跪了一天,磕头磕的我觉得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老家这些风俗挺有意思,下本书要用一用。」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85章 十万天兵下九洲免费阅读。 第886章 剑断 一场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开天,最终演变成了已经残破不堪的天庭重新封禅十位神灵,以及数十位天将。 四洲之地,各有异动。 北方俱芦洲,温酒城里,一个年轻人取出佩刀,一言不发,就要去往九洲。 杜小亭连忙追了出来,无奈道:“我的大少爷,你就别去添乱了,那是我们能插手的事儿吗?” 方虢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我娘说了,大姑姑的家人得护着,不护着的话,她会敲烂我的脑壳。” 杜小亭苦笑道:“可道宫不是咱们可以抗衡的,你这是给方家找事儿啊!” 方虢想了想,伸手揪下方家继承人的令牌,淡然道:“那我,脱离方家。” 顿了顿,方虢又说道:“不止是因为大姑姑,我的好朋友在九洲,我要去帮她们。” 眼看方虢已经甩出法宝,恐怕一刻之后就能到战场,杜小亭连忙取出镜花台传信,说道:“老祖宗,拦不住少爷啊!” 但对方只是淡淡然一句:“拦不住?那就去吧。” 东胜神洲,有一座大城开过个铺子,名字就叫棠溪酒坊。 天幕之上那吓人动静,他们自然察觉到了。 当然了,一个消失一百多年的家伙的气息,也察觉得到。 有人骂道:“我说怎么找了这么些年,就是没有音讯了,原来是去了中土神洲。” 还有人笑着说道:“是他的脾气,一出现就与道宫撕破脸。” 前面说话那人笑问道:“那去帮忙吗?” 后面那人微笑道:“当然了,阿达是他救的,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阿达定然也在中土了。” “为阿达?” “不,为朋友。” 南边的赡部洲,一片紫竹林里,有个不再是僧人却还不蓄发的中年人。 中年人盘坐一座石拱桥上,看着自家徒弟作势要走,无奈摇头,问道:“两千万里,你要多久能到?” 金月冉嘟囔道:“师父不去,还不许我去吗?” 布衣叹道:“你是九洲生人,该去,我却不该,去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着,布衣丢出一把金刚杵,说道:“去吧,护好自己。” 金月冉咧嘴一笑,冷不丁问了句:“我要是死了,师父会出手吗?” 布衣板着脸,冷声道:“不会!” 金月冉作势要哭,“师父无情无义!” 直到姑娘走了,布衣才叹息了一声。 “我要是说去,以你的脾气,自然会以命相抵的。” 他抬头看了看北方,可这场大战,无论如何他也瞧不出来半点儿胜算啊!即便九洲已经有十几位大罗金仙了。 教祖借助残破天庭,如今九洲已开,几乎已经可以去掉那个伪字了。 若是在甲子年,由教祖主动开天,那连几乎二字都完全可以去掉了。 又往西看了一眼,灵山,真就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吗? 老如来,还不承认你选错了人吗!壹趣妏敩 南赡部洲一大家族,姓赵,是曾经由自中土神洲走出来的一位女子创立。 此时天地变色星辰移位,一位中年男子缓缓走出闭关之处,呢喃道:“老祖宗,叛出宗家的分支,还要帮忙吗?帮就是与道宫为敌啊!” 至于西边的牛贺洲,一洲妖族,堪比浮屠洲。 而灵山,此时新任如来正在讲经,诸天罗汉位列四方,诸位菩萨就在身后。 即便天地变色,他们也没有暂停讲经的迹象。 但忽然之间,一道巨大冲击使得整座人间颤抖,不得已,讲经只能暂停。 有人问道:“我主如来,不向东去吗?” 如来摇头:“不去。” 此时的天幕之上,数千堪比登楼的木甲、九洲登楼、合道,如潮水一般,与那些所谓天兵缠斗于云海。 其中有七位剑修,算起来,其实是八荒修士。 而率领景炀三千甲冲锋的,是一心求死的前任龙师,许经由。 同时有两道剑光自酆都罗山而起,各自一剑破开自身天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九洲第一。 因为左春树与秋暮云,先靠自身合道,然后才借助这场机缘开天门! 至于其余各洲天骄,只能在开天门一下的战场上厮杀。 但最终胜负,说白了,还是在刘景浊与那位教祖。 此时此刻,刘景浊一手提着独木舟,没有法天相地,鲜血顺着手臂流在独木舟上。 那位教祖也好不到哪儿去,胸前一道剑伤触目惊心,但并未流血,而是散发着阵阵金光。 他此时根本无暇顾及他人,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火焰,好似风中残烛。 但其实,下方战场上,九洲不在弱势。 单单龙丘晾与姬闻鲸就已经足够对方喝一壶了,何况还有高端阳与桂祘那个疯子。 那位教祖伸手抹过胸口,刘景浊猛的转头往神鹿洲方向看去。 “我说为何渠帅尚未现身,原来还在为你积攒气运啊!” 以明教信众积攒起来的气运疗伤,一万利的生意。 教祖面色凝重,语气极其惋惜:“孩子,别硬撑了,我不想与你为敌,说真的,你若是道皇,我甚至会倾向于你,说不定会打消推翻重开的想法,可惜了。” 与对孟休不同,其实刘景浊也好教祖也罢,都觉得对方是可以坐下煮酒的人,但选择的路不同,所以只能打生打死。 那位教祖,极其欣赏刘景浊。 此时的惋惜,自然也是真情流露。 教祖无奈叹息一声,双手握紧佩剑,呢喃道:“当年你与高端阳被伏击,其实是我一手策划。我就是想给你看到那个真相,但也因此,你险些丢了性命。若非龙丘棠溪以命去换,你早就死了。” 话锋一转,“但现在你想起来了那个真相,为何还不愿与我一起打碎这个肮脏的人世间?”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换做左手持剑,呢喃道:“教祖,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那位教祖摇了摇头,“那就,没法子了。” 刘景浊猛的一口血水喷涌而出,气息一跌再跌,几乎已经瞧不见那座凌霄殿了。 也正是此时,教祖一剑斩来。 半跪于云海之中的刘景浊仓皇举剑,只一击而已,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将云海砸出了个巨大洞窟,跌落在了斗寒洲冰原之上。 一身炽热气息,使得十万里冰原顷刻之间便融化,冰原也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左春树一皱眉,冒着淡蓝色火焰的骷髅法相顺势冲了过来,结果教祖只是一抬手便将其击飞了出去。 第888章 命数 南边海域,刘御空高座在上,笑问一句:“就是说,大先生连深渊之中的那位也耍了?” 借紫气造势,势成之后,又借十二人镇压紫气。 这不是耍了,还能是什么? 孟休始终看着那处战场,此时刘御空已是开天门,外面那些人,一样是开天门,而孟休,已成大罗金仙。 孟休笑了笑,说道:“谈不上利用他,互相利用而已。好好学着,将来你要是能把我耍了,我绝不会生气,反倒是会觉得你学有所成。” 刘御空哈哈大笑,拍着扶手,再问一句:“咱们几时出手?” 孟休便取出了一盏已经点燃的蜡烛,且这蜡烛,就剩下最后一点点,估计很快就会烧完。 “再等等,起码要等到有些人油尽灯枯,等到你成就大帝果位。” 孟休取出一壶酒,小口抿了一下,脸上笑意不止。 我算计的,或者说直白些,耍了的,可远不止什么籴粜门、挂壁楼,更不止什么紫气什么人皇。 就连所谓陈天帝,以及那位教祖,不也是不得不按照我事先想好的路去走的? 天下大势,尽在我手中。 虽然偶尔不得不收手,但大结果,始终是向着我的。 刘御空忽然问了句:“会不会太不要脸了?” 孟休反问:“力挽狂澜,还能叫做不要脸?” 刘御空哈哈大笑,“大先生,你真不要脸啊!” 十万大山之中,龙丘棠溪还在维持寒冰,大致还需要一个时辰她才能将深渊彻底冰封。 可天幕动静太大了,她着急啊! 她忍不住问了句:“剑灵,有没有什么可能……” 小姑娘摇着头,轻声道:“要说命由天定,那到此时的主人,命运是天注定的。” 龙丘棠溪一皱眉,“我能付出代价。” 我能付出代价,一句话说完之后,她猛的低头看向深渊。 吓得剑灵赶忙说道:“别,千万别,你咋就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呢?” 龙丘棠溪皱着眉头,回想了一番。 到此时是命由天定?那就是说…… 剑灵竖起食指,“嘘!不过……太难了。但没关系,我就在这儿等着,等主人来取我。大不了再等几万年嘛!” 龙丘棠溪深吸一口气,呢喃道:“是啊!大不了再等……几万年。” 青椋山上,白小豆尚在闭关,姜柚已经哭成泪人了。 这也是风狸头一次不听她的话,死活不愿载她去往天幕,反而还阻拦她去。 姜柚只得跑去姬荞那边,却……瞧见了阁主抱着个木牌子,用刀在刻字。 姜柚只瞧见,木牌上已经刻下爱子两个字,还有半个刘字,都刻完了金的最后一笔。 姬荞呢喃道:“小柚子啊?怎么啦?” 姜柚抿着嘴,泪水打璇儿。 可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神鹿洲白鹿城里,龙丘洒洒红着眼睛,沉声道:“平川首席,没了吗?” 有个黑衣女子点头道:“是,没了。” ………… 刘景浊尚在愣神之中,在他前方,一位岳父,另一位,是舅舅。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大笑,同时开口问道:“学了吗?” 又是一阵大笑,龙丘晾说道:“早就学了。” 姬闻鲸叹道:“我晚点儿,上次被这小子揍了之后才学的。” 两人又是齐声说道:“那就,用起来?” 教祖身形巨大,双目之中金光阵阵阵。 他似乎不太介意二人学着刘景浊献祭生命拔高境界了。 其余人也相继到此,可密密麻麻的九洲修士,像是地上的蚂蚁,而身形巨大的教祖,更像是一头巨象。 龙丘晾闭上眼睛,以命换取半只脚踏入凌霄境界。 姬闻鲸如实是,但他同时笑骂一句:“混小子争来半境,原来是让我们这样的?”..m 龙丘晾叹道:“你要是嘴不这么臭,兴许他还会喊你一声舅舅呢,心忒脏了。” 两人哈哈大笑,同时祭出万丈法相朝那提剑道人而去,可即使万丈,与教祖相比,也像个孩子一样。 笑归笑,但龙丘晾还是传音说道:“我以剑封住方圆十万里。”壹趣妏敩 姬闻鲸点头道:“是许久没见你用出本命剑了,我在你本命剑中,以黄龙气息冲刷。” 虽说没有并肩作战,但二人也算是多年朋友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明白了对方意思。 天幕之上,忽然凭空出现四道气旋,四把各自万丈之巨的大剑由打气旋之中落下,各自占据四方,又以剑气隔绝天地,生生起了一座剑阵,将教祖困在其中。 姬闻鲸手提那把人皇之剑,一步迈入其中,就在教祖上方。 与此同时九道黄龙虚影盘踞四方,而姬闻鲸,占据中央。 四把剑与九条龙,皆是至阳至刚。 那位教祖,此时缓缓抬头。 杜神见状,微微眯眼,呢喃道:“这是……在起卦?” 刑寒藻重重点头,沉声道:“九五,飞龙在天!” 话音刚落,大阵之中剑闪雷鸣,似是要将那教祖烤化了去。 可哪里有这么容易啊? 三魂归一的教祖,几乎就是真正的凌霄境界了,一步与半步,如同隔着一道天堑的。 张五味深吸一口气,一马当先,持剑便去。 可没出去多远,就被两道身影拦了下来。 是姜老汉与大真人。 姜老汉淡然道:“不是人多就有用的,我们死了,你们再上。当然要先死老的再死小的。” 两人同时冲上前方,一样,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只能用寿元来做交换。 大阵之中,黄龙撕咬着教祖,而教祖,不管不顾,只是挥剑击打大阵。 三剑而已,龙丘晾狂涌一口鲜血,姬闻鲸也好不到哪儿去,被一剑拍飞不知几十万里。 大阵破碎之时,姜老汉挺直了腰板子,手中,多了一道打神鞭! 少年道人祭出一枚火红大丹,一天幕一瞬间烈焰熊熊。 “姜前辈,有这东西,不早拿出来?” 姜老汉无奈苦笑,“不是不想,早了根本拿不出啊!” 说话间,火焰也如同火龙一般,缠绕住了教祖,而姜老汉的万丈法相,手持打神鞭,重重敲击在了教祖额头,愣是将其打退了几步。 这几步,可就是几万里啊! 后方一众修士大喜,曹风嘴角上扬,“不愧是封神之人。” 大真人见有用,便深吸一口气,将那火焰催发到了极致,沉声道:“再来。” 姜老汉便再举起打神鞭,尽全力,砸下一击。 只听得一声轰隆巨响,三人同时下沉,直直坠在了海里。 立时便掀起了泼天巨浪,而大真人的火丹遇水,便生出了大片烟雾。 张五味握紧蝇丸,沉声道:“有用?” 虽然这么问,但他紧握着长剑,随时准备出手。 但天地之间,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你们,玩够了没有?” 剑光、符箓、火焰、烟雾,几乎同时消散。 那巨大身影两只手各自掐着一道法相脖子,看起来只是略微用力,法相便轰然破碎。 李怆手臂一颤,“难不成……就无解了吗?” 张五味猛的瞪大了眼珠子,拼命往斗寒洲冰原去。 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道数万丈之高的法相已经消失不见,换做一位头系黄巾的道人,持剑落在刘景浊面前。 道人双目散发阵阵金光,一言不发,举剑便刺向刘景浊。 而此时,一道白衣身影凭空出现,硬是以肉身拦下一剑。 血水顺着剑尖滴在了刘景浊额头,后者依然在失神。 龙丘晾苦笑着将手按在刘景浊头颅,一开口便有血止不住的淌出来。 龙丘晾将自己剩余的修为,一股脑灌入刘景浊体内。 于是那股子即将熄灭的火焰,又强行燃烧了起来。 刘景浊猛的睁眼,再一抬头,瞧见的却是干枯如腐木的龙丘晾。 他心头一颤,却听见龙丘晾沙哑道:“想着……回来啊!” 下一刻,黄衣道人手臂一震,世间再无龙丘晾。 有一道黑衣拼尽全力,一剑落下,却被翻手一剑斩去了右臂。 姬闻鲸抬脚将剑踢去刘景浊身边,怒道:“发什么呆呢?要我们死光吗?” 可刘景浊还未接剑,就被一道剑光掀飞。 数道身影接连赶至,合力却未嫩拦下教祖一剑。 此时,那位教祖眼神终于恢复清明。 他瞬身到了刘景浊面前,叹道:“这些人,本不该死的,不是你害的,是世道害的。” 他缓缓举起剑,惋惜道:“你我本该是道友的。” 教祖闭上眼睛,一剑落下,似乎是不愿看到刘景浊身死场面。 可一剑落下了,怎的人还在? 教祖猛的睁开眼睛,却见刘景浊已经手提人皇之剑。 且,面前染血青衫之后,是无数道虚影。 顾衣珏破天荒眼眶发红,躺在海面上,呢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就连教祖,也诧异无比。 “这是?” 那些虚影,多数持剑,可一个个的,却气息吓人。 此时教祖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最后一场伐天,死了的先贤?” 那位由头至尾都没说话的诗仙,硬撑着起身,单手拄着剑半跪在海面,沉声道:“前辈,差不多了吧?再这样真要断绝我中土香火了!” 深山之中,有位中年人盘坐山巅,口鼻皆有鲜血溢出。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刘景浊说的。 “小子,我只能做这么多了,对不住啊!” 数千年前的一天,有个背剑女子在返回路上忽然被人扯去某地,是个行医少年所在之处。 而刘景浊,耳中传来一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儿孙自有儿孙福。” 刘景浊握住人皇剑,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 那位教祖皱起眉头,可要举剑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仿佛被人强行压住了,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而刘景浊,左臂缓缓举起剑,后方无数身影,同时举起了手中兵刃。 一道身影化作金光,钻入了刘景浊体内,两道身影,三道、千道、万道…… 年轻人灌下最后一口酒,呢喃道:“这一剑,够你养伤百年了吧?” 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一件事了。 一剑落下,轻飘飘的,就如同一道寻常剑气斩出。 可这剑光,所过之处,居然连虚空都能劈开,九成九落在教祖身上,却有一剑,循着一道光阴轨迹,到了从前一位行医少年处。 一瞬间,教祖一身金光四散,凌霄破碎。 下一刻,前方再无黄衣道人,只留下一道沙哑声音:“百年,又能如何?” 可刘景浊,已经盘坐在地上了。 天幕一道金光落下,教祖又说道:“道友,给你一句话的机会,告个别吧。” 与此同时,虚空裂缝之中,一位背剑女子钻了出来。 姬闻鲸眉头一皱,却也只有苦笑。 “陆青城,你早怎么不来啊!” 可那姑娘,只是红着眼睛,哽咽道:“小师叔……对不起,我没下去手。” 何伯苦笑一声,呢喃道:“这就是,命数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88章 命数免费阅读。 第889章 我刘景浊唯独对不起龙丘棠溪 一句话之后,何伯苦笑一声,随即烟消云散。 那位诗仙迈步到了刘景浊前方,又看了一眼陆青城,摇头道:“也怪不到你,毕竟年少时的他还什么都没做,你杀了他,就相当于杀了一个尚未做出什么错事的人,不应该。” 高端阳艰难爬了起来,去到刘景浊身边,却见那丫头泪水打旋儿,哽咽着说道:“都怪我心不够狠,我明明可以改变什么的。” 刘景浊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了姚放牛,后者立刻拿来一壶酒塞到刘景浊手中,同时说道:“不要说话,你只有这一句话的机会!” 刘景浊满脸笑意,张开嘴灌下了一口酒。 可他整个身子都已经变得透明,金光砸消散,他的神魂也在消散。灌下的酒水,其实全洒在了海里。 活着的人,都围在了他的身边。壹趣妏敩 而此时,有人相继到此,为首之人头戴帝冕,一身红衣。身后还有十位开天门,一位大罗金仙。 肉眼可见的,刘景浊身上消散的金光,是朝着刘御空而去的。 刘御空缓缓伸手,那柄人皇之剑,居然循着金光,也到了他手中。 拿起人皇剑时,刘御空满脸笑意,笑着说道:“诸位,皇者已死,大帝当立!” 陆青城面色骤然变得冰冷,扭头看了一眼,拔出龙渊便朝着刘御空去。 可有人冷冷开口:“青儿,不能杀他。他接替了你小师叔的位置,现在杀了他,你小师叔就白死了。” 孟休哈哈大笑,“还是高剑仙有远见啊!” 可话音刚落,有一道身影便飞上天幕,一剑斩出,几乎是划破了虚空,重重砸在了刘御空身上。 桂祘冷声道:“别人在乎这个,我不在乎!还在这里碍眼,我必斩你!” 刘御空捂着胸口,轻咳一声,随后擦了擦嘴角鲜血,淡淡然一笑,开口道:“诸位可想好了,我在天朝之中,有天地大势加持,是无限接近于凌霄境界的。假若教祖卷土重来,能与其抗衡的,只有我。” 说着,刘御空笑了起来,大声喊道:“此后,人间无皇,唯独大帝在此。你们,谁不服我?” 姬闻鲸用一只胳膊硬撑着站了起来,冷声道:“你应该问问,谁会服你?” 眼瞅着就要掀起众怒,孟休以心声提醒了刘御空一声,随后说道:“天朝位在南海,谁想来,来便是了。” 而此时,数十道身影先后掠入青鸾洲与斗寒洲。 刘御空笑道:“宵小来犯,我不管,谁来管?这座人世间最大的宗门,我不做宗主,谁来做。” 张五味冷哼一声,提剑去往青鸾洲。 “这是我的事情,江湖人的事情!你他娘的滚一边儿去!” 从此刻起,四洲来犯中土的修士,会很多,会极多。 刘御空也收起了嚣张神色,一本正经道:“想开了的人,来我天朝为官,甲子年我会祭天加冕,十大王朝谁敢不服,就等着大军……” 话未说完,一道寒冰剑光疾速而来,陆青城擦了擦眼泪,冷声道:“我才不管那么多!” 两道剑光几乎同时落向刘御空,孟休自知没有阻挡之力,也只得早早让开。 但他似乎是胸有成竹,觉得刘御空一定不会死。 果然,有个赤脚持剑的白衣女子凭空出现,轻而易举打碎两道剑光,并冷冷开口:“还没闹够?还要再死人?龙丘棠溪,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转过头,刘小北冷声道:“还不滚?” 刘御空讪笑一声,与孟休对视了一眼,扭头儿就走。 寒冰剑光轻轻落在刘景浊面前,强忍着泪水,呢喃道:“若有来生,咱们就做一对寻常夫妻,天塌了让它塌,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她颤抖着手臂去触摸刘景浊,可手臂却穿过了他的身躯。 龙丘棠溪终于绷不住了,泪水瞬间决堤。 刘景浊咧出一个灿烂笑容,张开了嘴,沙哑道:“我想起了,都想起来了。刘景浊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龙丘棠溪。” 这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海面凭空起了一阵风。 刘景浊的身躯,就如同沙子一样,随风而散。 身上的酒葫芦乾坤玉,还有头上发簪,掉了一地。 龙丘棠溪怔了好半天,随后弯腰去捡那些零碎。 无缘无故下起了雨,龙丘棠溪身前雨尤其大。 他一边捡着东西,一边说道:“都满意了吗?把所有的担子压在一个人身上,他死了,我爹死了,九洲死了一茬儿人。” 寂静,呼吸声都没有,都不敢呼吸。 龙丘棠溪捡完了所有东西,高端阳与桂祘也将一把断剑与龙丘晾的佩剑拾了过来。 高端阳不知怎么开口,只能说道:“他会回来的。” 龙丘棠溪擦干净了眼泪,将那两把剑抱入怀中,声音变得极其冰冷。 “他可以不怪任何人,但我做不到。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依附所谓天朝,或是倒戈去天庭那边,白鹿城跟青椋山,与其不死不休!” 龙丘棠溪挺直了身子,声音愈发冷冽。 “我龙丘棠溪,会亲自上门问剑。” 说完之后,龙丘棠溪抱着两把剑,御剑往青椋山去。 而此时,陆青儿朝天劈了一剑,沉声道:“不死不休的,还要加上个陆青城与木鱼宗!” 左春树拖着重伤身子,站在了陆青城身后,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之后是狄邰、沈白鱼、高图生,高端阳与桂祘,自然不用多说了。 倒是杜神,沉声道:“我以问道宫主与大瑶国师的身份,与青椋山站在一起。” 而此时,有人传来声音:“甲子年正月初一,于人间最高处召开天下大会,愿意来的都可以来。” 声音一顿,然后笑着说:“爱来不来。” 有几道声音刚刚到此,很明显,来迟了。 今日起,九洲会下一场延绵八十一日的大雨,只为送某人离去。 此后的人间,再无刘景浊了。 一众青椋山修士,或是刘景浊的朋友,先后到了青椋山,冒着雨站在迟暮峰海棠树不远处。 而树底下,有个女子将半截儿八棱剑靠在树上,自己也靠在树上,一句话也没说。 姜柚与楚廉就跪在雨中,也不以灵气驱散雨水,就是淋雨。 有个一身黑衣的女子,迈着沉重步子,穿过人群,到了树底下。 姬荞长叹一声,伸手按住龙丘棠溪的肩膀,声音一样沙哑:“丫头,他……解脱了。” 龙丘棠溪缓缓抬起头,后仰看着姬荞,两行眼泪自眼角流经耳背,打湿了头发。 于是一个向来坚强的女子,当着极多人的面,仰着头嚎啕大哭。 姚放牛转过头,第一个往山下走去。 然后是左春树、狄邰、高图生。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修炼,拔高境界。 若非修为不够,何至于如此? 下山路上,左春树传音几人,说道:“在这里,他的确死了。” 姚放牛猛地转头,“什么意思?” 左春树继续传音:“可他活在了过去,我想让他回来,你们呢?” 高图生冷声道:“废话!怎么做?” 左春树看了一眼天幕,沉声道:“开路!开一条归来之路。” 顿了顿,左春树又说了句:“我也丑话说在前面,我们都死了亲人前辈,他们死,留了我们,是为九洲存续香火。谁要是为了破境为了机缘投向所谓天朝,那就别怪我左春树翻脸不认人!” 话到此处,青椋山上忽然有一道巨大动静传来,是有人破境登楼了。 白小豆满脸喜色,拿好了青白,自言自语道:“师父,我登楼了!” 散开神识一探,白小豆更高兴了,师娘回来了! 她一个瞬身落在迟暮峰,第一眼就瞧见了背着龙渊水的陆青城。 白小豆瞪大了眼珠子,“青儿?你闭关出来了?你这一关闭得可长了啊!你……怎么……” 话没说完,因为白小豆瞧见了陆青儿的红肿双眼。 再一转头,楚廉与姜柚跪在雨中,姜柚瞧见白小豆时,止不住地抽泣。 白小豆只觉得眼前一黑,可她还是不信,于是转头往海棠树看去。.m 师娘坐在树底下,阁主奶奶也在。 还有……还有半截儿独木舟。 白小豆一下子瘫软在地,弄了一身泥水。 “柚子,怎么回事?” “桃子,咱们……咱们没师父了。” 此时龙丘棠溪强忍着眼泪,起身走到白小豆身边,轻轻按住姑娘脑袋。本想挤出来个笑脸,可死活笑不出来。她只好将白小豆搂紧,呢喃道:“你们……还有师娘在呢。” ………… 长安城里,赵坎在那座小屋,立了一处牌位。 第一炷香,他的手臂颤抖个没完没了的。 “二哥,你得回来啊!起码也要在我死之前回来啊!” 唐昧儿抹着眼泪,哽咽道:“二嫂不知道有多难受,不知道豆豆怎么样了。” ………… 离开青椋山后,余恬提着一壶酒,到了曾经八卦石所在之处。 他一口接着一口灌酒,他也知道,自己的二弟其实不算真正的死了,可是……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也是到了今日,许多人才明白,刘景浊曾经常说的有一场远游是什么了。 可这场远游,有无归期?归期何在啊? 「今天就一章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89章 我刘景浊唯独对不起龙丘棠溪免费阅读。 第890章 生平 大雨滂沱,没完没了的。 很多人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但那日之后,天底下再无人皇刘景浊了。 也无龙丘晾也无人间舟子,没了好多人…… 白小豆那天夜里就离开了青椋山,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在第三天,姜柚带着白小喵离开了青椋山,是往西去的。 而楚廉,那天之后便把垂下的头发梳了起来,进了后山藏书楼,再没出来。 陆青城尚未返回斗寒洲,而是跟着高端阳与桂祘,陪着姬荞,陪着龙丘棠溪。 一连半月,龙丘棠溪就坐在海棠树下,一句话也不说。 雨没完没了地下,青泥河的水涨了一大截儿,都快要没过河堤了。 龙丘棠溪取下他的酒葫芦,怔怔出神。 过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青儿,你见到他了吗?” 世人口中的陆青城,在这里,就是青儿。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见了,在一万年前见过、两万年前见过,还在五万、十万年前见过。”.m 龙丘棠溪心一紧,颤声问道:“八千年内呢?” 陆青儿沉默了。 龙丘棠溪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口酒,声音沙哑:“我先回一趟白鹿城,我爹还没回去呢。青儿,能带我回去吗?你修为高一些,更快一些。” 陆青儿点头道:“好。” 她最后摸了一下只剩半截儿的独木舟,呢喃道:“十万大山那次不算,说好了下次你找我的,敢食言试试!” 这半月之中,她想了很多很多,可想来想去,毫无办法。 没有路,那就趟一条路出来! 临走之前,龙丘棠溪对着姬荞,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娘,你放心,我不认命。” 姬荞挤出来个笑脸,轻声道:“丫头,谁没了谁都得过。” 龙丘棠溪缓缓起身,轻声道:“娘,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陪你的。” 姬荞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好陪着的,如今九洲与天外互通,不行就出去散散心。我……就在这里守着我儿子,守着我丈夫。”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走了。” 桂祘轻声道:“去吧,有我跟二师兄呢。” 一整座青椋山,死气沉沉的。 白小豆走了,姜柚走了,年轻人都不在。 而在青椋山后山,宋元青捏着上刻风平浪静的牌子,头一次想做炼气士,特别想。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再难受,也得活着啊! 天外回来的几人,如诗仙、施姓读书人,披甲汉子。也没有脸皮做客,各自去了故土,回家看看。 方虢去了中土,他要拜祭他的大姑姑。 金月冉回了婆娑洲,她想去看望当年帮他的河婆。 而有一道先回东海又来青椋山的身影,已经再无天庭印记,没了东海龙王的身份。 敖封走去了后山,呢喃道:“夫人,对不住。” 姬荞只是摇了摇头,随后挤出来了个笑脸,说道:“龙四啊,小蒜苗,还有小粽子,我有事儿需要你们帮忙。” 张五味不在山上,他根本忙不过来。 北边的斗寒洲,西边的玉竹洲,东边的青鸾洲,三处地方只这半月,已经不知多少宵小偷偷登陆,多数是外界的散修合道,但其实,也有许多有开天门坐镇的宗门。 第894章 最后一场赌约(二) 男人追了上来,一把按住桃叶肩膀,还是在笑。 “我没听错吧?你可是桃叶,红树城里鼎鼎大名的桃叶啊!” 男人转头便瞧见了河对岸的茶铺,一脸不可思议,问道:“桃叶,不会吧?你在想那个傻小子?” 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桃叶猛地转头,满脸不在乎,“我会想他?得了吧?不就是想上床吗?走啊!” 男人哈哈一笑,拉起桃叶就走,一边走着,还一边说道:“我也觉得是,桃叶要是会把那傻小子当回事儿,那也太跌份儿了。” 可在一处屋子里,姑娘躺在床上,做着十四岁后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时,总是觉得,少了一份欢愉。 可身上男人可不管这个,他只是发泄而已。 也是此时,姑娘忽然想起来,好像从来都是别人贪图自己的身子,根本无人在意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更无人在意自己是否……开心。 除了……除了那个胆小懦弱的傻小子。 桃叶记得清楚,很小的时候,娘亲还在,红树城里的孩子围着欺负自己,一口一个小杂种。各种被人瞧不起,就只是因为娘亲曾在朦胧台,而自己的爹,根本不知道是谁,连娘亲也不知道。 有一次被几个大一些的孩子围在河边,对岸就是茶铺。她被困在围栏处,朝着对岸一个孩子投去求助眼神,但那个孩子却低下了头。 也说不上讨厌,毕竟是个孩子,可他……终归是懦弱的,三岁看八十嘛! 后来那个孩子会攒着自己的零花钱,帮自己买些小玩意儿、好吃的。虽然觉得他很好,但最初的那件事总是躲不过去。 后来娘亲没了,其实留下的钱足够自己活一辈子了。又没有什么修炼天赋,也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大修士,只是比凡人身子骨硬朗些,寿元多个几十年而已。 桃叶忽然眉头一皱,因为身上的人,过分起来了。 可她还是一瞬间就走神了。 回想起来,若第一个人是他,或许…… 想到这里,桃叶猛地甩了甩脑袋。想这么多作甚?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他就是个软蛋,我们凑一块儿,就是俩废物草包。 几滴汗水掉落,汉子气喘吁吁道:“歇会儿,不然你来?” 桃叶一把推开汉子,冷声道:“你也是个废物,人不行,还好意思找我划拳?滚!” 男人讪笑一声,迅速起身穿好衣裳,麻溜离去。 出门之前,他说了句:“可不是我不行,是你桃叶吃不饱。” 姑娘面无表情,只是穿着衣裳。 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喝酒。 结果转头一看,屋子里全是空坛子,还得去买酒。 于是她下意识喊道:“去给我买……”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啊!他不在了。 桃叶想不通,那个软蛋是怎么回事?他就不是个有胆量离开的人。 想到此处,难免有些担心,他哪儿去了,会不会? 想到此处,桃叶赶忙走了出去,越走越快,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茶铺门前。 姑娘气喘吁吁,双手抻着膝盖,抬头看向茶铺里面。 有个老人,正在抹桌子。 桃叶喘了很久,也好几次张开了嘴,想问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里面的老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忙活自己的,权当没看见。 又过去了许久,桃叶终于挺直了腰,轻声问道:“他人呢?” 老人抬起头,反问道:“你说谁?” 桃叶皱起眉头,冷声道:“老东西,明知故问是不是?还有谁?” 对于老东西这个称呼,老人并未计较,只是说道:“你说他,他是谁?没个名姓?是个人还是个牲口?” 桃叶气极,沉声道:“刘存念呢?” 老人终于直视桃叶,讥笑了一声,问道:“哦?你还会在意他?多年来跟个狗一样不要自己的尊严,就为劝你的刘存念?” 像个狗一样不要自己的尊严,这话……好难听。 桃叶低声道:“没人求他那样,他自愿的。” 老人讥笑道:“也没人逼你这样。” 桃叶声音发沉,“你说不说?” 老人随手一挥,桃叶立时倒飞出去,重重摔进了清澈河中。 “你有本事就自己找啊?问我作甚?” 桃叶气极,刚要破口大骂,可冷不丁一低头,却瞧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那是……我? 早晨才照过镜子,怎么此时……如此陌生? 于是乎,桃叶有些失神。 她缓缓爬上岸,又看了一眼茶铺,咬着牙,冷声道:“找就找!他肯定就躲在我附近,我就不相信他能舍得我!” 没走几步,有人便喊道:“呦,桃叶,这是什么新花样?划两拳?” 姑娘面无表情,“滚,这会儿没心情。” 然后她就一条街道,一条巷子去找。 红树城不大,但也不是步行一两天能走完的。 从早晨找到半夜,没找到。 姑娘大喊一声:“刘存念,你厉害!老娘没了你还活不了吗?我这就去找人划拳,找八个!” 这句话在往常说出来,定会有个家伙出来碎碎念。可现在,只有自己的微弱回音。 她一气之下,真就找了好几人,划拳喝酒,总是输,然后喝得烂醉,任人摆布。 又一日天光大亮,屋中只剩下她一人,不着寸缕。 她使劲儿扇了自个儿一巴掌,骂道:“贱骨头!为什么一清醒想到的就是他?” 可无论是泡冷水澡还是让自己身上痛,那道身影,总是挥之不去。 照着镜子,越看越烦,于是她一把打翻镜子,呢喃道:“我……” 话没说完,但还是想找一个人。 此时有人推门而入,笑问道:“桃叶,醒了?再睡一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桃叶缓缓摇了摇头,说出来了自己从未想过的一句话。 “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划拳了。” 男子瞪大眼珠子,“不会吧?你可是桃叶啊!” 姑娘穿了一身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裳,点头道:“是啊,我是桃叶,不是桃花。” 随后,她走出门户,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他。 而此时,千万里外,有个中年人看着光幕,摇头一笑:“即便有了这份心,可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又能忍多久呢?” 一天、两天,红树城不大,三日光景,桃叶已经寻遍了红树城。 那个傻子,是真的不在了。 第四天的清晨,桃叶返回了自己的小屋。 推开门后,一地酒坛子,全是空的。 她头一次觉得鱼腥味是这么难闻,她将柜子里放的鱼鳔取了出来,点着了一堆火,尽数焚烧。 这天她走入茶铺,一声不吭,拿起抹布就帮忙干活儿。老人也不阻拦,但也不说话。 天黑之后,回到屋中,她以为自己就能这样等那个傻子回来。 可躺下之后,她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痒痒。 控制不住地脱下衣裳,上下其手。 有人从窗户将头探了进来,哈哈大笑。 “我就说,你可是桃叶啊!需要帮忙吗?” 姑娘很不想说出那个字,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眼中流出两行泪水,恨自己不争气的泪水。 随后一个字脱口而出:“好……” 孟休哈哈大笑,挥手打散光幕。 他将一道魂魄取出,微笑道:“刘老家主,你回不去喽。” 老人淡淡然道:“也难说。” 孟休一愣,“你想什么呢?桃叶的三魂七魄都是我精挑细选而来,好不容易才拢道一块儿,那可是没了男人活不了的人。” 老人淡然道:“孟休,那小子还是刘见秋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如果只是靠意志的事情,做不到,是不够想。” 孟休摇头道:“话不投机啊!” 反观红树城的小屋,桃叶满脸泪水,但身上那人可不管这个。 桃叶忽然苦笑一声,因为想到了从前。 从前是他劝我,我不愿意听他的。 现在,我想有一点改变了,却无人劝我了。 一日复一日,日日如此。白天在茶铺帮忙,夜里做着心里不想,身体却想的事儿。 又是一年春,明日就是清明了。.m 桃叶瞧见茶铺的老人在裁剪黄纸,又拿钱币在上面拓个印子。 她终于说了一句话:“老伯,你这是?” 老人笑道:“不知从哪儿兴起的,人死之后要花纸钱,刚开始黄纸就行,后来得拿真钱去印,要是不印,九成了假钱了。” 桃叶生平第一次,像是给人照着心头戳了一刀子。 “老……老伯,是给谁的?” 老人抬起头,静静看着桃叶,轻声道:“给刘存念的。” 女子当场瘫倒在地,却听见老者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桃叶,你改不了的。倒也不怪你,你也是受害一方。” 话锋一转,老者又说道:“刘存念之所以会对你极其上心,其实也是别人的算计,你们两个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但后来那小子有了不做棋子的机会,可他还是选择跟从前一样,知道为什么吗?” 桃叶泪如雨下,无声哭泣。 她只是摇了摇头。 老人便又说道:“儿时在河边,懦弱未抬头。他觉得,要是当年他冲过去保护你,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这天夜里,姑娘再次躺在床上,门窗是锁死的,人也失魂落魄。 还是一样,身上发烫,身子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眼瞅着衣裳就要扯下,她忽然有想咬断自己舌头的想法,并且,嘴边已经有了鲜血。 可她最终松开了牙齿,居然硬生生将两只手放去了床边。 “死不是改,死,是逃。” 「再吹个牛,因为一直下不了决心,权当是逼自己一把了。 十一月二十九号要是下雪,我就决定一件事,诸位道友就是见证人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94章 最后一场赌约(二)免费阅读。 第895章 最后一场赌约(三) 次日清晨,桃叶若无其事,再次回到茶铺帮忙。 老人皱眉道:“不是说了不用来了吗?” 桃叶拿着抹布,手臂颤抖,“我能改,你相信我,也请在他坟前说一句,相信我。宿命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人没了之后,我猜明白,我心里他最重要。” 老人抿了一口茶,呢喃道:“不是我嘲讽你,你只是习惯了有个人烦你,你还会习惯没有人烦你的。” 但有个牵着小姑娘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我也相信她。” 老人看了女子一眼,又看向小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丫头怯生生藏在娘亲身后,脆生生道:“我叫拾冬,拾起来得拾,冬天的冬。” 老人笑道:“好名字。” 小丫头这才露出个笑脸,说道:“娘亲跟师父说,这是我祖师爷爷起的名字。” 桃叶忙活着自己的,但瞧见了那个小丫头,就好像瞧见了自己小时候,纯粹无暇的时候。 红衣女子,自然是红酥了。 红酥给桃叶递去一样东西,轻声道:“你叫桃叶是吗?出去走走,我给你讲个故事?” 老人也说道:“那小拾冬,你陪我老头子等等她们?” 小丫头点了点头,问道:“娘亲说你认识祖师爷爷。” 老人抱起小丫头,微笑道:“认识,自然认识。” 人老了好像都这样,喜欢小孩子。 神灵也不例外,因为有了人性了。 红酥与桃叶走出来茶铺,沿着那条清澈见底的河,往上游走着。 桃叶问道:“你知道我?” 红酥点了点头,“知道,拾冬拜师的时候,她师父说的。但其实,师父知道这件事,师父的师父不知道师父知道。” 桃叶干笑一声:“有点拗口啊!” 红酥微笑道:“是有点拗口,本来我是不会见你的,但是瞧见你愿意且已经有点儿改变了,就给你讲个故事,一头白狐的故事。” 说到这里,红酥笑道:“忘了告诉你,我是赤狐,就是人们口中的狐狸精。” 桃叶就静静听着,那头朽城白狐的故事。 很快,故事讲完了。 桃叶却苦笑道:“她是被迫,我……先是自愿,现在是忍不住。” 红酥却说道:“其实一样。” 顿了顿,红酥又说道:“我相信你。” 桃叶一愣,“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你为什么相信我?” 红酥便又说道:“给你讲个我的故事?” 便第一次与别人提起陈黄庭。 听完之后,桃叶沉默良久,呢喃道:“换成是我,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但对于你,你肯定想杀了他。” 红酥微笑道:“最后他死了,一人之力撑住了某个门户,让一场大战得以终结。当时我倒戈到了人族这边,就一个人相信我,就是拾冬的师公。” 桃叶疑惑道:“照你这么说,你杀了好多人族,为什么会相信你?” 红酥笑着转身,按住桃叶肩膀,轻声道:“因为我有心改变,你也有。” 桃叶愣了好半天,绕了一大圈,原来是想说这句话吗? 回过神后,桃叶问道:“那个人应该是个好人,真想见一见。” 红酥却微笑道:“你见过的,记得那个长得跟刘存念很像,背着剑的家伙吗?其实他也相信你,所以他让刘存念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人,可惜,他一死,刘存念也得死。” 桃叶又是一怔,“他……死了?” 知道的事情太多,一个没出过红树城的姑娘,一下子有点儿接受不了。 但红酥点了点头,轻声道:“他叫刘景浊,你应该听说过了。话说到这儿了,不是为了赢那场赌约,他已经死了,输赢其实不重要。我就是想告诉你,想改变,就要动弹,我相信你。” 说完之后,红酥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忽然想到在拒妖岛时,有人关于刘景浊这句我相信你做出的评价。 是说天底下,没有比刘景浊的我相信你更不要脸的话。 人家都相信你了,你好意思让人家白信吗? 这就是站在道德高处,对下面的人说,瞧瞧,我都能,你为什么不能。 所以很不要脸,但偏偏很起作用。 对酒铺吴业是,对富柏山是,对自己是。 回到茶铺门前,红酥又问了句:“桃叶,你有没有想过,换做是从前的你,愿意听人说这么一大堆废话吗?” 桃叶心头一颤,摇了摇头。 等她回神之时,红酥与拾冬,已经走了。 她呢喃一句:“是啊!我……已经改变了。” 换做是从前,她绝不会听人讲什么大道理的。 茶铺老人关上了门,递给桃叶一沓儿黄纸,说道:“一起去吧。” 桃叶抬起头,眼眶微红,问道:“我有脸去吗?” 老人笑道:“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刘存念最喜欢桃叶了。” 姑娘低下头,泪如雨下。 她忽然有点儿明白了,为什么数次上赶着投怀送抱他都不愿意接受,可偏偏缠着自己。 刘存念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桃叶,他也自私,他只是想桃叶是他一个人的。 南海一处宫殿,刘御空与孟休对坐。 年轻人笑道:“其实大先生不算输。” 但中年人摇了摇头,“是我输了。” 刘御空哦了一声,以疑惑语气问道:“那是,不甘愿?” 孟休摇头道:“你说错了,我与他之间斗了几十年,我赢,他输得心服口服,我输,也输得心甘情愿,心服口服。”..m 说着,他取出一道琉璃瓶,轻声道:“我亲自走一趟拒妖岛。” 大罗金仙,用时不多的。 放下刘老家主之后,却忽然瞧见了一道身影。 剑修之敏锐可不是说说而已,左春树立时送来一道剑光,人影随后就到。 孟休打散剑光,无奈道:“没有与你打架的意思,顾不上,我送刘老家主的魂魄回来而已。不过既然遇上了,我就问问你,有无兴趣到我天朝来啊?” 左春树冷声道:“滚!” 孟休笑道:“好嘞!” 九洲没了刘景浊,龙丘棠溪又少一魂,那年轻人当之无愧的第一,就是左春树了,这点儿没有任何争议。 天朝要是有了这家伙,起码士气能增长一大截儿。 左春树皱着眉头,见孟休确实走了之后,这才瞬身到了一棵树下,干枯的含桃树。 他只是按照某人含糊不清的交代念了几句咒语,一个盒子便出现在了眼前。 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三枚丹药。 左春树赶忙收起丹药,紧紧皱着眉头。 这家伙什么意思?三枚丹药?丹药得什么时候才能用? 想到此处,左春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想到了在挂壁楼出现过一次的老者。 那老人管扶着自己的年轻人,叫钟槐? 而孟休,其实也没有回南边,反而是去了醒神王朝。 落在却源山上,他呢喃一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你这家伙若是心狠点儿,没那么多自己加给自己的束缚,何至于输得这么惨?” 有个女子缓步登山,笑问道:“大先生说的是什么束缚?” 孟休看了一眼这位醒神王朝的国师,笑道:“男人嘛!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可他偏要独爱一人。还有,有些事情分明可以提前斩除苗头,可他非得觉得,只是拿起刀,罪不至死。你说这种人不败,谁败?甚至于,他明明可以将你们所谓籴粜门斩草除根,却又信了那老东西的话,以至于你们这些个未被斩尽的野草,又冒了出来。” 女子笑道:“大先生,我杀了先皇后。” 原本还是笑脸,听到这话,孟休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起来。 “你在求死?” 女子却道:“我把她关在地宫十几年,用了她十几年的血来养活所谓沉睡的神,她苦,我累。况且,大先生敢杀我?” 孟休转过头,咋舌道:“好家伙,了不得啊你!都会跟我玩儿这个了?” 女子微笑道:“我能确定,楚廉与她娘体质相同,不然大先生去青椋山抓楚廉,试试看?” 孟休笑了笑,叹道:“你还真看得起我,此时去青椋山,会被人活撕了。” 话锋一转,孟休又问道:“那,剑运呢?” 女子看了一眼下方湖畔,轻声道:“其他人都已经断了,唯独楚廉,不是我们送他,而是他自己在强行夺取剑运。” 孟休再次眯起眼睛,笑盈盈道:“小颜啊!吃一堑长一智,我发现你满身包都不长记性啊?” 女子却说道:“正是因为长记性了才这样,李泥丸把我打了个半醒,阁主之死,我全醒了。” 顿了顿,她笑盈盈道:“大先生可能不知道,我们的黄文大哥想要的人间,与你的不同,与教祖不同。一间存世数千年的屋子,放在那里,本就不得了,拆了?舍不得的。瓦片坏了,把它换了就好了。况且,教祖只是想建新的,你是单纯的想摧毁。” 孟休满脸笑意,但笑意遮掩不住杀意。 结果女子又说道:“你不光输了红树城的赌局,看吧,你会输的很惨的。” 孟休点了点头,轻飘飘抬手,摘下了女子头颅。壹趣妏敩 “可惜我不妇人之仁。” 但说完之后,他又将脑袋放回来女子脖子上。 “别挑衅我,真会死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95章 最后一场赌约(三)免费阅读。 第896章 三年 孩子先学文还是后学文,对于这个,红酥选择让拾冬儿时学武,少年学文。 当然了,一个字都不认识,肯定不行的。 于是她将拾冬带来了青椋山。 作为师父的楚廉,其实自己当徒弟也日子很短,教徒弟就更不知从何下手了。他也只有学着自己的师父,去教自己的徒弟。 藏书楼三年,他将师父留下的剑术,全学了一遍。而武学,他看都没看。 不是不想学,而是能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天赋不高,精于一样就好了。 他与红酥坐在养剑亭外的台阶上,提着师父传的酒葫芦,身边放着两把剑。 红酥也注意到了,便笑着说道:“你们这一门,现在白小豆跟姜柚,还有你,都背着双剑,双剑门吗?” 楚廉抿了一口酒,不知何时起,他也学会动不动就抿一口了,但不会像刘景浊那样次次一大口,反倒更像是沾湿嘴唇。 且,如今的楚廉,时常脸上有胡茬儿。 此时拾冬正坐在湖边趟浪水,光着脚丫子,晃晃悠悠。 楚廉看了一眼身边的佩剑,轻声道:“等拾冬十四岁,我会把这把剑传给她,这把剑至今尚未起名,我想将其起名为黄庭,可以吗?” 一缕湖风拂过,红酥微笑道:“你的剑,你说了算。” 顿了顿,红酥又说道:“姚宗主让我带话,渡口没问题,但生意归生意,航线开辟之后,青椋山挣得一部分得先用于还钱,还清之后再分钱。” 楚廉摇头道:“这个要找钱谷说。” 其实之前已经提过,在袁塑成鱼楚廉当中挑一个作为山主,可两人都回绝了理由出奇一致。 青椋山的山主,只能是刘景浊。 藏书楼那边忽然一声巨响,楚廉与红酥同时扭头儿看去。 但已经有人说话了,“让你们练拳练剑,不是让你们打架的,要打就离开青椋山去打。” 红酥哑然失笑,问道:“还有人打架啊?” 楚廉点了点头,“有,三个蜀地来的孩子,都学剑,两个少年为一个少女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好几次了,估计曹首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出声的。” 红酥哈哈大笑,摇头道:“原来如此。” 说着,就瞧见刑寒藻御剑去往渡口,速度极快。 如今天地再无隔绝,刑寒藻三年破两境,已经是个神游修士了。 其实她已经可以去往夹鞘山找孙文惇,但她现在代行掌律之责,实在是走不开。 此时去往渡口,是因为有个不算熟悉的熟人来了,只在青鸾洲有过一面之缘。.m 刑寒藻落地之后,有个年轻人也缓缓落地了。 年轻人腰间挎剑,笑着抱拳:“寒藻姑娘长大了,越发好看了。” 刑寒藻笑着回礼:“数资兄怎么来了?” 年轻人名为数资,青鸾洲九和国人氏,赤眉山庄图庄主的弟子。 数资笑道:“不止是我,钟伯漕与楼太守也来了,不过先去了南边,说要逛一逛中土名胜。” 顿了顿,数资说道:“我来学剑,楼松学拳,钟伯漕学枪。” 两人一块儿往青椋山走去,刑寒藻打趣一句:“你师父离了你,活得了?” 数资一顿,轻声道:“家师瞧见人皇邸报之后,拿起了剑,毁了长廊,与吴篆同归于尽了。终归……是安心走了。” 第897章 让他们聊一聊 白小豆吃肉,这个画面,可能大家都曾经想过,但没人想到,她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炖碗肉。 陆青儿轻轻转过头,挥了挥袖子。 沐竹也略微沉默之后,轻声道:“好,我给你做,梧丘,来搭把手呗?” 来了青椋山,她就是杨念筝。 舒珂也心疼,就问道:“这三年去哪儿了?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白小豆咧嘴一笑,轻声道:“都不用这么诧异,我没事,只是去了一趟赡部洲。我有墨麒麟,怎么说也是大大大妖了,来回不用那么久的。本来想着还剑的,结果碰到了点儿事情,打了一架,赢了,但脸被刮花了。没事儿,我又没柚子那漂亮脸蛋儿,不怕花。” 舒珂轻声道:“我给你治好吧。” 白小豆却连忙摆手,“不不不,这样就好,凶一点儿,等我什么时候想好看点儿了再说。” 结果白小豆一转头,眼珠子一转,轻声道:“哎!他在琉璃州吗?” 陆青儿疑惑道:“谁啊?” 白小豆拿起剑,微笑道:“我的数算师父,我去找他了,待会儿回来吃肉啊!” 说走就走,留下一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樊江月拍了拍陆青儿肩膀,微笑道:“人嘛!总要长大的,她指不定遇到了什么事情,这样也好,心结算是开了。” 陆青儿点了点头,十万年来都没能改掉偷东西的坏毛病,也没忘记白小豆不吃肉。 道理很简单,当年那个被人从船上丢下来,喜欢偷东西还爱撒谎的少女,在青椋山上,交到了两个朋友。朋友的事情,她记得尤其清楚。 一个叫白小豆,一个叫池妖妖。 上次来没来得及去瞧瞧那条小泥鳅,这会儿去瞧瞧吧。 陆青儿说道:“我去瞧瞧黛窎小丫头。” 女子嘛!想起什么,一下子就叽叽喳喳起来。 樊江月跑去后厨,压低声音问道:“沐宗主,你知道龙丘家主与姬闻鲸还有青儿的天骄之争吗?” 有个独臂书生走了进来,微笑道:“这个,我知道啊!” 樊江月转过头,“哦对,你应该知道,说说呗?” 独臂书生,自然是孙犁了。 孙犁坐下,取出酒壶,看着围成一圈儿的女子,一个比一个好看。 老脸一红,赶忙灌一口酒压压惊。 姚放牛一步走进来,“我也想听听,当年没打着贼丫头,现在都他娘打不过了。” 孙犁满脸惊奇,“姚宗主也来了?” 姚放牛笑了笑,往迟暮峰方向看了一眼,呢喃道:“何止是我,何止是我们啊!” 顿了顿,他说道:“孙先生还是讲一讲故事吧。” 孙犁点了点头,仔细查探了一番,这才发现,的确不止我们。 这那一战之后,大家头一次聚得这么齐了。 不过既然都想听,那就说说呗。 “我记得,那年本是龙丘家主与姬闻鲸要分高低,结果稀里糊涂混进来了个女子。此前回想起来,那叫一个诡异,因为女子好似凭空出现,根本不晓得在哪儿出来的,反正就是打断了二人争高低。打架的事情就不提了,都是平手,我就说说你们想听的。那时我在游历,正好就在附近,我啊,就瞧见了渔子前辈屁颠颠凑到陆青城身边,那叫一个痛哭流涕,说找了仙子姐姐三千年了。” 姚放牛眨了眨眼,不敢置信道:“会吗?渔子……痛哭流涕?仙子姐姐?贼丫头?我的天!” 无论怎样,姚放牛都很难把陆青儿与仙子姐姐联系在一块儿啊!现在看起来,那丫头也就是四十而已,模样还是十八九时。 孙犁微笑道:“好像有点儿对前辈不敬,但事实就是这样。然后……陆青城看着渔子前辈,那叫一个嫌弃啊!” 孙犁至今记忆犹新,陆青城对着渔子直皱眉头,说哪儿来的老混蛋,我认识你吗?嘛呢啊?滚滚滚!.m 此时此刻,白小豆在州城驿馆下方,一家三口的马车也才停稳当。 白小豆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落在马车前方,问道:“媳妇儿不错啊!贼好看。” 女子一愣,钟孝泉猛地转身。 先是惊喜,可一看到白小豆的脸,连给长公主行礼都忘了。 “怎么回事?谁伤的?” 白小豆摆摆手,取出个玉佩往孩子手里塞着,一边说道:“没事儿,就是不小心被挠了一下。来,这个小玩意儿,给我大侄子。” 所谓小玩意儿,是在赡部洲一处名为谯湖的地方寻来的东西,能够温养魂魄,且助人修行,当然了,境界高就没啥用了。但即便如此,这种东西的售价也赶得上寻常仙兵仙宝了。 钟孝泉的妻子是妖,当然瞧得出这东西的贵重,赶忙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太贵重了,算了吧。” 哪成想白小豆也往前一步,把玉佩塞到孩子襁褓之中。 “嫂子瞎客气,我小时候可是天天去面馆呢。” 钟孝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鹮儿,收下吧,不必跟长公主这么客气,她吃咱们家面长大的。” 女子赶忙行礼:“见过长公主。” 白小豆摆摆手,“都说了,不要瞎客气。孩子叫啥名儿啊?想学剑不,青椋山剑修可多。” 钟孝泉微笑道:“叫钟念,你没戏,要拜佟泠。” 白小豆想了想,笑道:“那丫头啊?也行啊!” 顿了顿,白小豆又说道:“夜里来青椋山,吃顿饭,杨姐姐炖肉着,到时候一块儿吃。今天山上人很多,认识认识嘛!” 钟孝泉又是一愣,四十多岁的人了,一抬眼就全是皱纹。 “豆豆,你……” 白小豆笑了笑,摆手道:“记得来啊!”..m 与客栈众人一样,白小豆笑得越开心,钟孝泉心里就越难过。 身边女子问道:“怎么啦?” 钟孝泉张了张嘴,摇头道:“没事,晚点儿回去吃饭吧。” 只是忽然想到从前那个骑着小毛驴的小丫头,来面馆,路过卖肉的集市都要加快步子。 可现在,她吃肉了。 殿下走了,她终于长大了。 可是这个长大……殿下要是知道,该有多难受啊! 泥鳅湖边,陆青儿剑光坠地。 黛窎坐在湖边,歪着头。 红酥跟楚廉都走了,带着拾冬去了迟暮峰,山主三年忌日嘛!按照扶舟县的规矩,人走之后,要受三年香火才能往生。 今日,大家都来送山主了。 我待会儿也得去。 听说那个钓鱼的也没了,黛窎,待不到了。 想着想着,这位鱼雁楼主,就低下了脑袋。 陆青儿走去小姑娘身边,缓缓蹲下,笑道:“你叫黛窎?” 小姑娘猛地转头,咧嘴一笑:“是啊!” 陆青儿点了点头,取出一枚乾坤玉,轻声道:“这是你师父的东西,他小时候被我揍了一顿,我就走了,这东西是走的时候偷的,现在交给你,算是物归原主了。” 黛窎接过乾坤玉,疑惑道:“我师父?是那个钓鱼的吗?” 陆青儿点头道:“是,他呀,小时候跟你一样,估计还没有你胆子大呢。” 说着还比划了一下,“他要是胆子稍微大那么一丢丢,我也不至于那么嫌弃他。” 黛窎笑了笑,问道:“能跟我说说吗?” 陆青儿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啊!” 时至黄昏,海棠树下,站了一堆人。 这里面,一半背剑。 没人说话,只是看着半截儿独木舟。 等到天色渐渐沉了下来,人才慢慢散开,先后去往客栈。 今晚上有肉吃。 最后,白小豆拎着一壶酒,到了海棠树底下。 将酒放下之后,白小豆轻声道:“师父,二师伯说你喜欢喝这个酒,呐,拿来了。你放心,我没事,我很好,不过十五之后我就又要走了,这次去胜神洲瞧瞧,我要把九洲逛个遍。” 顿了顿,白小豆说道:“师父,我要做清溪阁主。” 又聊了许多,其实就是自说自话,等到客栈那边有人喊了一声,她这才动身去往山下。 白小豆前脚刚走,姚放牛便来了。 与别人不一样,他坐在树底下,久久无言。 然后就见曹风拎着一袋烟走来。 “姚宗主也在啊?” 姚放牛回头看了一眼,淡淡然开口:“我说话,最好别人听不见。” 曹风笑着点头:“放心说,就你我,以及山主听得见。” 姚放牛缓缓起身,眼睛直视曹风,问道:“我瞧见了你出剑,算是露出来了些底牌吧?你的剑,跟谁学的?” 曹风哈哈一笑,摇头道:“这是秘密,不能说。” 姚放牛指着独木舟,冷声道:“当着他,不能说?” 曹风还是满脸笑意,摇头道:“不能说。” 姚放牛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你告诉我,教你剑的人,我认识吗?” 曹风还是满脸笑意,摇头道:“不能说。” 话到此处,就没有继续说的必要了。 而此时,又有两道身影登山。 一人中年模样,两鬓斑白。 一人身着儒衫,二十七八的模样。 曹风放下酒,轻声道:“姚宗主,走吧,让他们兄弟三人聊一聊。” 姚放牛这才点头,是啊,让他们兄弟三个,聊一聊吧。 「这一卷会很短,大概就是十万字左右,道友忍耐啊!」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97章 让他们聊一聊免费阅读。 第898章 天外只知刘赤亭 正月十五过后,有个姑娘骑着墨麒麟,背着两把剑,离开了中土。壹趣妏敩 其实远不止是她,那日来了青椋山的人,大半都出去游历去了。 九洲之人在往外走,天外之人,在往里走。 欠缺的本源要补齐,只能来中土修行。前三年是那个叫做张五味的家伙过于生猛,斩杀了好些人,吓得一众年轻天骄不敢来。 如今四洲航路已经开辟,开天门之下的炼气士,即便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总算是有了踏入中土的机会。 北边的俱芦洲,最南边有个渡口,名为荡魔渡。 这是北俱芦洲最大的渡口,传闻最后一场开天之后,渡口便存在了。 只不过,这渡口自成一门。虽无宗门之名,却有宗门之实。 一座渡口,虽无大罗金仙坐镇,却有三位开天门巅峰。 有船四艘,各可搭乘千余人,从前往返于四洲之间。 这座荡魔渡的四艘巨大渡船,各有名字。往东去的船名为桃其,本洲行驶的渡船名为磎鼠,往南去的渡船,起名涕竹,往西之船,名为率然。 今日荡魔渡有船南下,乃是涕竹,实为试航,会经过雨牛渡、鹿尾渡、清溪渡、杀生渡、惊云渡,随后南下赡部洲,终点在豆兵城。 此行之后,九洲渡船,也可行此航线,但能落地荡魔渡的船只,只有寥寥几家。 这是张五味上门去谈,由荡魔渡那位乙先生主动提出的。 荡魔渡三位先生,分别是乙、丙、丁。 而四艘渡船,各有两位合道坐镇。 在天外四洲,第十境稀松平常,十一境的合道也足以开宗立派,二流势力。有开天门的修士,已是一流。 至于大罗金仙,如今中土九洲最多,因为没了道宫。 四洲明里暗里加起来也就是双手之数,可单单一个九洲,却有数位。 这四艘船的船楼,天字号都用须弥石搭建了小天地,虽然不大,但也抵得上一座大宅子。 船票之贵,就更不用多说了。 顶楼天字三号,船舱小天地之中,几道身影正在屋中煮茶。 当间坐着的,是个黑衣老者,鹤发童颜。 老者有个名号,明洞上人,是如今俱芦洲两大顶尖势力之一,云真山的首席供奉。 此行南下,是带着山门后辈游历。 名为游历,实在为何,或许只有这位明洞上人知道了。 方才聊起来了那座青椋山,有个白衣年轻人听着听着,便嗤之以鼻。 “不过是借着开天,多出来了两位大罗金仙而已,靠着外力得来的修为,不顶事。” 明洞上人笑着摇头,说道:“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大罗金仙,即便是纸糊的,只有尚在人间,便是斩杀星河之主以证道的,像我这半步大罗金仙,也不顶用。” 顿了顿,他又道:“说起来了,咱们就细算一下九洲金仙。如今消息得出来,中土,青椋山两位还有个庐江道人李泥丸。斗寒洲有一位,木鱼宗陆青城。神鹿洲与玉竹洲,暂无大罗金仙。往南的离洲,只有李怆一个,但天朝有个孟休,那位所谓大帝,只要在天朝,甚至堪比半步凌霄,自然也算。婆娑洲暂无,但那布衣曾在婆娑洲修行,如今又无门无派,也得算上。浮屠洲暂无,但那与中土鞋不离脚。至于瘦篙洲,桂祘算一个,因为她也是傀山宗主。青鸾洲,轩辕城姬闻鲸,即便身受重伤,那一样是大罗金仙。还有那个诗仙、不脱盔甲的家伙,写小说的。算算,这就多少了,这还是明面上。” 一旁的年轻人面色凝重,沉声道:“十二人!” 十二位大罗金仙,还只是明面上! 只中土九洲,若是一条心,足以横扫海外四洲了。 白衣年轻人皱眉道:“没想到被关了八千年的中土,一经开门,便一跃成为最强了。” 明洞上人哈哈一笑,摇头道:“不必为此介怀,自古以来中土便是最强,只是这八千年来势弱而已。” 说到此处,明洞上人又道:“你们啊!切记切记不要莽撞行事,大罗金仙一般不会对你们这些小家伙出手,同辈之人切磋,记得手下留情。” 说白了,这位明洞上人还是不认为九洲的年轻人能与自家这些小崽子一战。 大罗金仙数量虽多,但强弱,不只是看现在,也看将来。 说到了,九洲八千年封闭,底蕴还是差了些。 但有一点,明洞上人没说。 虽然大罗金仙即便是借助外力破境的,也远胜开天门。但与真正靠着自己本事破境的,一样天差地别。外界大宗门选择观望的原因就是,那个张五味,杀力之高,实在是不像借助外力破境的。 白衣青年一笑,轻声道:“我看那份邸报,那位人皇好像有个弟子,与我岁数差不多吧?那到时候,当然是要比上一比了。” 这边渡船离岸,也有人,在此时落地。 一行三人,还有一只青色狸猫。 落地之后,人群之中便投来无数目光。 敖封叹道:“你这丫头……也太扎眼了吧?” 姜柚神色淡然,轻飘飘一句:“长得好看怪我吗?我有什么办法,又不能全戳瞎去。” 敖封见怪不怪了,这丫头的脾气,简直跟夫人一模一样。得亏没让桂祘那丫头拉去,否则又是个大魔头。 至于另外一个孩子,自然是跟着瞎晃悠的白小喵了。 不过行走江湖,这个名字总是有些…… 姜柚没理会那些目光,只是问道:“龙伯,师父在这里待过是吧?” 敖封哈哈大笑,“待过,当年我跟他四处偷酒,就在荡魔渡待过。就在这里,你师父把当时的所谓剑子,打得满地找牙。” 姜柚歪了歪脑袋,点头道:“那岂不是我到处都是仇人?” 敖封想了想,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但也有朋友啊!” 说着,敖封忽然转头,微笑道:“瞧瞧,朋友这不就来了。” 姜柚与白小喵循着敖封目光转头,瞧见的却是个邋里邋遢的汉子,穿着草鞋,不修边幅。 邋遢汉子懊恼至极,边走边骂:“你他娘的怎么不叫我啊?一觉醒来,全他娘的错过了!”..m 姜柚抬头看了一眼敖封,意思是不介绍一下? 敖封笑了笑,说道:“余福生,开天门散修,你师父开酒馆儿时,他是常客。” 邋遢汉子显然听到了敖封言语,于是满脸诧异,问道:“龙四你说啥?谁的徒弟?” 走近一看,姑娘背后有两把剑,其中一把他可眼熟了。 他瞪大了眼珠子,问道:“这不是那二货的剑吗?这丫头是那二杆子的弟子?” 姜柚面色一冷,沉声道:“这位前辈,管好嘴。” 余福生嘴角抽搐,“咦,这丫头,你师父都……” 结果就被一把剑抵在眉心了。 余福生干笑一声,轻轻将那柄赤红飞剑拨开,说道:“开个玩笑嘛!你师父喊我没皮脸,我叫他二杆子,都一样嘛!对了,你都来了,你师父呢?难不成这三百多年他在九洲?” 这最后一句话,姜柚是真生气了。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要是装傻,我就与前辈问剑了!” 敖封摆了摆手,轻声道:“丫头,别上火,他们不知道你师父叫刘景浊,更不知道你师父的剑叫独木舟、山水桥。” 邋遢汉子瞪大了眼珠子,“龙四,你说啥?” 那封转载于九洲鱼雁楼的邸报,余福生自然是看了,但他是真没想到,那个忽然消失不见的二杆子,是……刘景浊? 敖封这才说道:“你师父在大多数人面前,自称刘赤亭。” 正说着呢,白小喵拎着一张邸报来了。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邸报上写,两百年前剑斩合道玄龟,以半步开天门强战大罗金仙,曾斩赡部洲燕家老祖的刘赤亭,便是中土刘景浊。 余福生嘴角抽搐,“这不扯呢吗?中土那封邸报说刘景浊死的时候才五十四,这可是两百年前的事儿了!” 姜柚这才收起本命剑,呢喃道:“师父曾与师娘被人算计,逆流而上三百年。后来回到九洲,也才二十岁而已。” 这份邸报之后,九洲也好四大洲也罢,都要炸开锅了。 有人曾逆流而上三百年?这也太扯了吧? ………… 东边的胜神洲,有个背着青伞的女子,许多年后故地重游。 是一处海边小城,酒铺很多,乐师很多。 故地重游,总是会想起来好多事情。 有个家伙曾说,他很喜欢一个姑娘,分开之后便买了许多酒水,想喝个烂醉。结果拿着酒,却一口也喝不下去。于是他又觉得,他只是以为他喜欢那个姑娘,其实没有那么喜欢。 很多年前,有个傻家伙,就在这里,拿出来一件好几年没洗的衣裳,是自己穿过的衣裳。 他说不敢洗,万一以后见不着了,连最后一点儿念想就都没了。 走进一间屋子,在这儿住了好些年呢。 还是当年模样,甚至那个悬挂衣裳的柜子都在。 她轻轻拉开柜门,略微一愣后,便如当年一样,泣不成声。 柜子里挂着一件青色长衫,跟当年一模一样,是他穿过的,三百多年没洗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898章 天外只知刘赤亭免费阅读。 第899章 那人来了 两千年跟着姜柚一块儿到的牛贺洲,又花了一年时间,总算是到了南边赡部洲。 四大洲版图之光,是相当于九洲合在一起那么大的,好在千岛国,就在西北边缘。 到了之后才知道,赡部洲风俗方言与离洲相似。 落在千岛国山鸟渡口,白寒是直奔着剑山王府去的。有小型渡船去往,在船上听说人不多啊!怎么今日就是挤不上去呢? 好不容易等到一艘船,上船之后,白寒深吸一口气,擦了擦汗水,与身边一位老者询问:“前辈,什么日子,怎么这么挤啊?都是去往剑山郡的?” 老者满脸诧异,反问道:“姑娘是外国人吧?” 白寒点了点头,心说何止是外国,外洲呢。 老者恍然大悟,微笑道:“那就难怪了,过几日是剑山王世子定亲,我们千岛皇帝要把自家的小公主许配给世子,大约等双方都入合道之后就会成亲。” 白寒一愣,那不就是……师父? 不,是师父的转世身。..m 至今白寒都不知道,李湖生的转世身,姓甚名谁。初来乍到,也不好问,只得笑着说道:“剑山王?是用剑吗?那既然是王爵,应该是皇家吧?为何却要娶公主?难不成是异姓王?” 老者伸手捋了捋胡须,笑道:“是也不是,千岛皇姓为李,剑山王也姓李,但咱们的剑山王,是先皇养子,算起来是当今陛下的弟弟。所以虽然是皇姓,但不是皇族血脉。” 这么说来,白寒就明白了。 白寒笑问道:“那世子应该没有多大岁数吧?想必也是一表人才吧?” 因为算起来,他最多也就是十四五岁。 老人笑道:“我们南坡世子刚刚十四岁,却已经是神游修士,天赋卓绝。” 南……南坡?李南坡? 白寒一下子顿在原地,这是巧合吗?不……这怎么会是巧合! 船行三日,终于是到了一座岛屿,以这剑山岛为中心,方圆千里,都属于剑山郡,归属剑山王节制。 站在剑山王府外,白寒双眼通红。 开天了,你可不是我师父了,现在我比你大,你休想再用什么师徒辈分儿搪塞我! 我本来是要跟刘山主走的,是你抢着收徒,收了却不管了,哪里有这种道理? 许是在门口站得久了,守门的两个壮汉各自皱起眉头,其中一个更是出声道:“这位姑娘,站着干嘛?想进去?” 白寒赶忙摆手,“也不是,我……找人。” 汉子皱起眉头:“找谁啊?” 白寒有点儿发愣,境界不够,即便是开天了,自己稀里糊涂破境到了炼虚,但在这有合道巅峰的剑山王府,还是有点儿…… 结果那汉子忽然大笑了起来,两个汉子都笑了。 “姑娘,今日起我们大摆宴席三日,只要愿意都能进,我们王爷说的。方才逗你玩儿玩儿,千万别见怪,想进就大步进,即便是寻常,剑山王府也不是什么来不得的地方,只要由头儿过得去,也能进。” 白寒这才一笑,轻声道:“我自九洲而来,想找世子。” 九洲? 此话一出,那汉子已然满脸诧异,恭恭敬敬抱拳:“快请快请,方才得罪了。” 白寒又是一脑门疑惑,问道:“九洲怎么啦?” 汉子抱拳不起,郑重道:“一年多前,有个剑术极高的妖修,不知道本体是什么,只是自称剑妖,在我千岛兴风作浪,神出鬼没的。还是一位自称白小豆女子剑仙帮忙,这才重伤那剑妖。九洲修士在我千岛,都是贵客。” 白寒一愣,“白小豆?她骑着墨麒麟吗?” 汉子点头不止,“对对对,姑娘与那位剑仙相识?” 白寒点了点头,说道:“是认识,我们是好朋友,我们的……师父,也都是好朋友。” 汉子满脸笑意,“贵客!贵客啊!姑娘随我来,我带你走!” 一边走还一边喊着,“有贵客来了……” 剑山王府来了个九洲修士,就连那位剑山王都来了。 也不怪他们惊诧,毕竟互通不久,渡船尚未走一个来回,九洲修士在四大洲可稀奇。 更何况,还是与那位仙子熟悉的人。 瞧见那位剑山王,只是个合道修士,白寒倒也没有多拘谨。 不过此时五大三粗,却一脸善意,想必作为此人的儿子,他还算好吧? 白寒微笑抱拳:“见过前辈。” 剑山王哈哈一笑,摆手道:“不必多礼,我瞧见那封带有藏剑楼的邸报之后,对于青椋山与那位刘山主极其佩服,对九洲开天之举,更是佩服。姑娘是九洲修士,且与帮了千岛大忙的剑仙是朋友,那就是我千岛的朋友。” 白寒无奈一笑,心说这下,白小豆的名声都可以罩自己了。 不过,白寒有些疑惑,便问道:“王爷不知道白小豆是刘山主的大弟子?” 剑山王一愣,极其反差,故而可爱。 “啊?她没说啊!” 白寒忽然有点儿想揉揉眉心,就这一句话,多少显得剑山王不靠谱儿了。 但这位王爷明显对于九洲之事极其上心,没法子,白寒便讲了许多关于九洲的事儿,特别是拒妖岛与那场开天。 足足两个时辰,听完之后,也不知这位剑山王怎么回事,沉默不已 片刻之后,他轻声道:“姑娘先师,实乃大豪杰也!人间三子更豪杰!刘人皇亦豪杰!” 那封邸报只是写了刘景浊生平,虽然轻描淡写,但足以看出其中的不容易。但此时再一看,何止不容易啊! 一个生来就注定要如何的人,十几岁开始就陆续有人为他而死,可想而知,压力有多大! 还有那李湖生,寻师尊久矣,师尊醒了,他却死了。 剑山王忽然起身抱拳,沉声道:“不知白姑娘有无那拒妖传?能否卖我?” 白寒连忙摆手,“前辈不必如此,拿去便是。” 于是乎,这位瞧着五大三粗,实则心也粗的剑山王,今夜注定要秉烛夜读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来看稀奇的人,白寒伸了伸懒腰,笑着自语:“被人保护的感觉,也不错嘛!只是,听说小豆子受伤了?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她有麒麟跟着,应该没什么事吧?” 此时月已高悬,白寒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生平最不爱看月亮,从小就不喜欢,估计是上辈子看腻了吧。 那明晃晃的圆盘,有什么好看的? 正此时,有个少年人提着剑,大大咧咧走了进来,白寒转头看去,却见那少年把头往后一缩,问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风流倜傥的剑客?” 第900章 引路灯(上) 朱雀王朝京城中的书铺,街对面就是一家卤肉店,百年老店了。 如今的掌柜已经六十好几,有两个儿子,闹着分家产呢。 李怆每日便蹲在门口看热闹,其实也不热闹,就是小儿子想多分些,大哥倒是觉得应该,毕竟是兄弟嘛!可大嫂不行,那位老掌柜也不行。m..m 房东姑娘搬着椅子坐到李怆身边,脸上已经没了那道胎记了。 姑娘问道:“这都闹了两个月了,不嫌难看吗?老头子也是偏心,大家分一样多不就行了?” 李怆笑了笑,摇头道:“哪里有那么简单?你信不信即便这个小儿子拿的多了,他也还是觉得自己得少?” 姑娘疑惑道:“为啥?” 李怆笑翘起二郎腿,笑盈盈道:“因为他大哥不想与他争,他会觉得大哥拿得多,所以不争。” 姑娘脸皮一抽,又问:“那要是争呢?” 李怆哈哈大笑,“那就是双方都觉得自己的少了。” 姑娘撇撇嘴,“可真麻烦,你别再收弟子了啊!不然以后得跟我争家产。” 此时有个邋遢汉子缓步走来,习惯了穿草鞋,又抽旱烟,一座大黄牙,邋里邋遢的。 吴天咫一边往这边儿走着,一边说道:“不然为什么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一听这话,姑娘岁呰可不愿意了。 她等着眼珠子看向那位朱雀王朝前任国师,问道:“小人就小人,跟女子有什么关系?最烦你们说这些道貌岸然的大道理了!” 李怆哑然失笑,解释道:“岁呰,这句话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李怆转过头,问道:“准备好了?” 吴天咫叹道:“老子砍了几万年树,回去别不是还得砍树吧?” 李怆淡淡然一句:“不行你把那蛤蟆娶了?” 吴天咫老脸一僵,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过这个高慧耀,要不要宰了?当年选择扶持他,是看在他不愿受挂壁楼摆布。现在好了,是不受挂壁楼摆布了,却又受那劳什子天朝摆布。现如今,璃月那边战事接近尾声,那位璃月女帝,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但那座天朝却没什么动静,真是想不通。” 李怆抿了一口酒,喃喃道:“大瑶也好,景炀也罢,又或是璃月与天朝,都在等对方先派遣炼气士下场。他们从前在暗处,可以不要脸,但如今可是天朝,不敢不要脸的。” 故而谁家炼气士先下场,谁就要背负这个骂名。 吴天咫叹道:“那就不杀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按照咱们说好的,我北上去接小兔子,先回月亮上去喽。青女跑去了赡部洲,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李怆起身抱拳:“辛苦了。” 吴天咫摆了摆手,我们这些人,起码都是人,有些可就不好说了。 其实吴天咫也在传音,问道:“二爷,这样真的有用吗?” 李怆抬头看向了天幕,摇了摇头,呢喃道:“不知道。” 今时月是古时月,今时人成了古时人,可古人不见今时月啊! 吴天咫要了一壶酒,扭头儿离去。 李怆看着对面兄弟二人大吵了起来,呢喃道:“烂酒鬼到了没酒的时候,可怎么过啊!以前怎么就没问过他,不能离开的时候,想喝酒了咋办?” 岁呰疑惑道:“你在说谁啊?” 李怆有些失神,呢喃道:“结拜兄弟。” 好在是那家伙无论是现在还是从前,都有一种能让人想帮他的独特魅力。 以前没想过,为什么大家会愿意帮他,现如今想来,好像有些明白了。 一个缺水村子中,有人费力挖了一口有水的井,众人皆可饮水。 而现在,挖井人没水喝了,曾经喝了他的水的人,怎么会不管?有脸不管? 那十二位,八千年,很长,相比之下,却也不长了。 ………… 有个绝色女冠,兜兜转转一大圈儿,最终还是在一座名为赤诚的山下,寻到了一位老者。 老者端坐院中,白发苍苍,寿元即将消散殆尽。 一旁站着个年轻人,就静静站着,与老人一块儿晒太阳。 瞧见头上再无白纱的女冠落地,年轻人这才凑到老者耳边,轻声道:“师父,你等的人来了。” 老者笑道:“好,来了就好。钟槐啊,给前辈看茶。” 南宫妙妙摆了摆手,轻声道:“不必了,药师,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星莆呢?我找到了柳眠,却不见他。” 老者满脸笑意,轻声道:“看来前辈终于是想起来往事了,金童等前辈久矣。” 一边的钟槐满脸诧异,原来师父是叫做金童的吗? 南宫妙妙叹道:“怎么不修行呢?” 老者笑道:“前世修行一生,医术通神,也没能多救下几个人。此生就想做个凡人。星莆说要谢谢他帮忙凿山,已经去做该做的了,前辈无需担心。至于我,该留的,也早就留下了。” 顿了顿,老者看向身边年轻人,微笑道:“这孩子欠楚廉一个人情,烦劳前辈带他去青椋山,就说曾有一棵槐树为其续命,报恩来了。” 南宫妙妙叹道:“药师啊,何苦?” 老者笑了笑,反问道:“前辈何苦?两万年了,我想了两万年,想不通。” 南宫妙妙苦涩一笑,“无情道,最有情。” 老者愕然,旋即大笑道:“多谢前辈,金童……去也。” 屋内烛光熄灭,门外微风乍起,有魂去兮。 钟槐对着老者重重作揖,沙哑道:“师父走好。” 棺椁、墓穴,早就准备好了。 南宫妙妙就看着年轻人将他的师父下葬,守灵三日。 三日之后,钟槐对着南宫妙妙一抱拳,轻声道:“前辈要北上吗?我自己可以去青椋山的。” 南宫妙妙摇了摇头,“金童说了,让我带你去,先跟着我吧,我再去找个人,之后就北上。” ………… 清溪渡有个宅子,不住人,从前常在此处的有三人,魏薇与林沁灵星。 灵星与凿山尚未回来,魏薇今日也要离开了。 林沁呢喃道:“你一走,可就剩下我了,去哪儿啊?” 魏薇笑道:“回一趟栖客山,然后找个东西去,很快就会回来的。这么些年,渡口其实一直是你在打理,交给你我放心啊!” 林沁呢喃道:“可是……” 却被魏薇打断,“别可是了,等灵星回来,你们好好挣钱啊!咱们不能靠方家坊市与鱼雁楼养着吧?万一以后议事,人家站出来说,你们都是我养的,那也太丢人了吧?” 林沁哑然失笑,这种事情当然不会发生,但听着确实蛮丢人的。 林沁轻声问道:“罗将军也走?” 魏薇点了点头,“一块儿。好了,快去忙吧,你是渡口管事,不能让袁塑成跟虞河一直忙活吧?” 这次离开,要走大门。 青椋山山门处,宋元青捧着一本书坐在木屋门前,一旁的倒塌大木就是罗杵的板凳儿了。 山主要是活着,今年都要五十八了。 宋元青,岁数也不小了。 又不是炼气士,双鬓逐渐泛起了白,脸上皱纹也多了不少。 罗杵呢喃道:“恍恍惚惚的,就四年多了。山上人,一天比一天少啊!” 宋元青合上书,轻声道:“你也要走吗?” 罗杵点了点头,“要走了,估计也要个十来年才回得来,你……慢点儿老啊!” 宋元青哈哈大笑,摇头道:“这能是我决定的事儿啊?不过我会尽力撑着,撑到刘大哥回来的那一天。咱们青椋山,宝地一处,我还不得长命百岁啊?” 罗杵瞧见魏薇走来,便站了起来,笑道:“少犯贫,天冷了,穿厚点儿。” 宋元青笑着点头,“罗兄,魏姑娘,慢走啊!” 等到两人走远了,宋元青也没着急翻书。只是在想着,十年二十年后,我是个老头子了,坐在山门口送人接人,也还不错。 宋元青始终相信,他的刘大哥会有回来的一天。所以他要在山门口等着,吊着一条命去等,等他回来。 走到书院附近,罗杵轻声问道:“你……没有不高兴吧?这些事是咱们应该做的。” 魏薇转过头,气极而笑:“那可是我的扫雪先生,咱们的山主!我不高兴?你是不是想挨揍?”壹趣妏敩 罗杵干笑一声:“那就好,那就好。” 是啊!险些忘了,魏薇也是栖客山学子,也是最早见那位扫雪先生的人之一。 此时魏薇忽然说道:“我只是要筹划一场大风,拨云见日月,可大小姐要做的事情,难多了。” 且,即便做得再多,也只是求得一线机会,别说十成把握,恐怕都凑不够一成。 罗杵长叹一声,呢喃道:“按照陆青城的说法儿,那可是十万年啊!” 这十万年里,有八万年是孤独寂寥的。 ………… 东边的胜神洲,有个背着青伞的女子,走出一扇门,面色冷到了极致。 好一个醒神王朝,我当所谓醒神,醒的是什么神呢! 于是乎,不久后,楚廉便收到了一封来自于师娘的信。 对于这一天,早有预料了。 楚廉找到了刑寒藻,开门见山道:“我要回去一趟醒神王朝,你回乡吗?” 刑寒藻是想去,可自己现在是代掌律,万一…… 正想着呢,曹风的声音传到了此处。 “放心回乡吧,青椋山有我足矣。”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00章 引路灯(上)免费阅读。 第901章 引路灯(下) 长安城里,曾经的黄龙卫驻地,如今只剩下九道身影了。 高处供奉一处牌位,上写龙师许经由之灵位。 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就他们九个还愿意上一炷香了。 从左往右,依次站着佟泠、陈修真、熊椛、安去乎、廖乐梦、葛翀、柳先珏、顾回生、钱泓。 景炀九剑。 拿走那处龙宫遗址的机缘之后,九人在天门开后,已经各自登楼。 当然了,得益于景炀王朝与许经由对于九人的扶持,否则怎么会这么快? 其中唯有佟泠背的是一柄阔剑。 陈修真长叹一声,第二个敬香。 他呢喃道:“我爹花了一枚泉儿把我送进黄龙卫时,肯定没想到,有一天龙师会死,且死了之后,什么名分都没有留下。” 熊椛与安去乎同时上来敬香,女子轻声道:“还名分呢,没被陛下安一个叛国罪名已经很好了。” 安去乎呢喃道:“谁说不是呢。” 九个年轻人是许经由一手练出来的,别人如何评价,与他们无关。 等到最后几人依次上完香,佟泠这才开口:“龙师很早就说过,让咱们今日聚在此处的。” 陈修真一愣,转过头,不敢置信道:“什么?” 正此时,一道声音不止从何处传来。 “是的,他说要是他死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头儿。当然了,你们明面上是受皇帝统辖的。” 陈修真皱了皱眉头,不远处凭空出现一位黑衣人,一身黑衣将其裹得严严实实,还戴了个白底儿面具,左侧写着个圣字,右侧写着人。 圣人。 陈修真眯眼看向佟泠,冷声道:“什么意思?” 这个什么意思,问的当然是明面上听皇帝统辖是什么意思。 但陈修真又补了一句:“我是景炀人!” 看佟泠面色,肯定是很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了。 在场的没有笨人,于是,有意无意的,九道身影分成了两派。 廖乐梦与安去乎,以及顾回生,站在了陈修真身后。 柳先珏、葛翀、熊椛、钱泓,靠近佟泠一些。 佟泠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顾回生,问道:“你顾家虽然是被顾衣珏大义灭亲,但说白了还是景炀王朝的手段,就这还要站景炀?” 顾回生淡淡然一笑,轻声道:“我顾家,不该被灭吗?” 陈修真已经按住了剑柄,同时冷声问道:“这人是谁,你们想做什么?” 黑衣人看了半天热闹,也没说话,此时见双方剑拔弩张,便几步上前,伸手推开了陈修真与佟泠。 只见黑衣人从袖中取出三炷香,敬香之后,又退后三步,恭恭敬敬作揖,像是学生拜先生。 完事儿后,黑衣人将斜插在头上的玉簪取下,放在面具口上,于是面具上就多了一条黑色粗线,胡须一般。 黑衣人转过头,淡淡然开口:“介绍一下,我叫同人需,当然不是真名,以后你们会有机会知道问道名字的。你们,暂且可以称我同先生。” 陈修真冷声道:“你若胆敢对景炀不利,老子与你拼命!” 黑衣人淡淡然道:“不会对景炀不利,只是需要做几件龙师未完成的事情。”..m 说着,黑衣人随意抬手,陈修真居然不由自主地单膝下跪,身体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第903章 那些有情人 明年便是那场青云会,此时已近冬月,各洲年轻修士都在往斗寒洲聚集。 一茬儿人换一茬儿人,天下总有年轻人。 这第一场大会,就是要在破烂山举办的。 一艘渡船缓缓落地,船上下来许多人,有盘坐酒葫芦上的,还有骑着各种奇珍异兽的。反正怎么花哨怎么来,正儿八经走下来的,反倒是少。 有两道身影并肩走下渡船,都是一身文气,但这其中一人,是个武道中人,且已经三花聚顶。 中年人叹气一声,问道:“沈兄,这下到了斗寒洲了,满意了?” 一边的青年哈哈一笑,摆手道:“满意,你烦我也烦,倒不如来斗寒洲逛一逛。” 都为女子烦。 梅三白烦在始终没有那个姑娘的音讯,沈白鱼烦在璃月那位女帝。 好说歹说,劝了许久,可偏偏无济于事。 我沈白鱼总不可能对景炀与大瑶出手吧?也不晓得那悲春崖干什么吃的,也不管管? 也只好也不见为净了。 也顺便瞧瞧有无什么好苗子,自己也该收个弟子了。 好友一起,就容易想到另外的朋友,特别是已故的朋友。 只是二人都没说什么,只是往破烂山走着。 走了许久,沈白鱼问了句:“要是找不到那姑娘呢?” 梅三白笑着摇头,“不知道,或许是找个地方停下,安度余生,或许是继续找,不死不休,事未到那时,我也说不上。” 说罢,反问一句:“你呢,吕夭要是还不愿意罢手呢?” 沈白鱼沉默片刻,笑道:“她娘死前让我好好照顾她,可大义面前,我不能偏帮谁。要是她败了,我会拉下老脸,求杜神跟景炀皇帝留她一命。” 胜?怎么可能会胜。 其实沈白鱼到现在都不明白吕夭在图什么,明明刘景浊已经给她足够的提醒,她即便不对所谓天朝俯首,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可她偏要如此。 最气人的是,死丫头还一副自己有苦衷的模样。 你能有什么苦衷,人家悲春崖这么些年过来,有过分插手璃月王朝的事情? 想起来就全是事儿,而正此时,前方有人笑盈盈抱拳。 沈白鱼有些诧异,于是抱拳回礼,同时问道:“你怎么来了?” 前方一人,一身锦衣,腰间悬挂上品乾坤玉,连发簪都是乾坤玉所做。 青年人放下拳头,咧嘴一笑,说道:“炼器大比由我师父跟吴赤主持,我不来就不像话了吧?何况我现在也能炼仙器了。” 说着,欧钰指向不远处,笑道:“何止是我,瞧那边。” 沈白鱼扭头儿看去,有白衣抱拳。 沈白鱼笑道:“卢兄?” 卢俊义笑道:“我带着弟子来的,甲子大比不得来凑凑热闹?拒妖岛后,与沈兄也多年不见了。” 按照先前邸报,每三十年一次大比,那就是甲子一次,甲午一次。于是有人也将几月后的青云会称作甲子大比。 此时还无人知道,这一甲子两次的大比,会被后人依照顺序称为第一甲、第二甲,甲子大比为北甲,甲午大比为南甲。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某个家伙所画的小人书畅销天下。 沈白鱼点头道:“是啊!拒妖岛后,已经十二年了。” 梅三白见沈白鱼故友相逢,自己又不认识,便笑着说道:“沈兄与朋友聊着,我自个儿去逛一逛。” 说罢便告辞离开,漫无目的,游走而已。 这场大会,凝神之下、神游之下、登楼之下。 就是说会出现三位魁首,那这三位魁首,便是凝神之下无敌,神游之下无敌、登楼之下无敌。 想必各大山头儿不会觊觎破烂山一件宝物,但各散修、小山门,都会把这场大比当做盛会看待。 就是为给年轻人机会,其实私心不大。 梅三白甚至在想,要是自己还年轻,会不会也会想着参会? 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文斗还行,武斗就算了吧,自己不是那块儿料。 走了没有多久,便到了渡口坊市。 哎,就不爱来这种地方,囊中羞涩啊!来时船票都是沈白鱼帮忙买的。 不过他还是找了找,想瞧瞧有无兜售金石印章的地方,因为自己手中就有乙方印章,他想找到另一半。 未曾想,还真有。 迈步就往前去,但人实在是太多,给他挤得慢了一步。 等到近前时,已经有个身着青衣的背剑姑娘蹲下,手中拿着一方印章,询问道:“老伯,有无见过这种印章?” 摆摊儿老者瞅了一眼,满脸嫌弃道:“去去去,没有。我这都是至理名言,哪儿会有你这情爱污秽印章?” 女子闻言也不恼怒,只是点了点头,起身就要离开。 正此时,梅三白到了摊前。 一男一女,女子起身,男子俯首,于是乎,两人撞在了一块儿,两方印章同时坠地。 梅三白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看清。” 女子弯腰捡起印章,笑道:“无事,炼气士凭什么撞一下的。” 简简单单两句话,两人就此擦肩而过。 梅三白再一转头,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他便捡起另外一方印章,再看了看摊中印章,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走出去了二里地了,他鬼使神差地举起印章看了一眼。 愿生生世世为夫妻。 随即长叹一声。 但叹息声音刚刚落下,中年人忽然愣住,随后缓缓抬起手臂,定睛一看,手中印章,居然变作阴刻。 自己那方,明明是阳刻印章啊! 他猛地想了起来,方才与那背剑女子撞在一起,双方都有印章掉落。 想到此处,他猛地转身,于人群之中狂奔折返,很快就到了那小摊处,但那老者却已经不见,收摊了。 梅三白焦急无比,紧握着印章,于人群之中找寻那道背剑身影。 可再怎么看,再怎么散开神念,也并无结果。 他苦笑一声,呢喃道:“我甚至没看到她的脸。” 然而,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在找谁?” 梅三白猛地回头,身后是个青衣女子,手持一枚印章。 男子颤抖着手臂,将自己的印章举了起来,沙哑道:“愿生生世世为夫妻?” 女子也举起印章,与那方材质刻字皆一样的印章相对,就这么合在了一块儿,严丝合缝。..m “愿生生世世为夫妻。” 两人异口同声:“是你。” 梅三白手臂颤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好半天,才说出来一句:“我叫梅三白,认识……认识一下?”m..m 女子噗嗤一声,乐了。 “我叫陈青萝,可以认识。” 人群之中,不止此二人。 鱼雁北楼即将北迁到俱芦洲,以后再想回来可不容易了。 鱼雁南楼也是,要南迁去往赡部洲豆兵城。 乔青鱼在前面走着,顾衣珏在后面跟着。 剑客甚至不敢近她三丈。 本来顾衣珏不想来的,可是霜月说自己没时间,只能让顾峰主劳累一趟了。 没法子,顾衣珏只能跟来。 于是乎,气氛有些尴尬。 往前走了许久,乔青鱼忽然停步,顾衣珏便也跟着停步了。 姑娘猛地回头,冷声道:“你干嘛?有完没完了?” 顾衣珏当场愣住,不知所措了。 缓了几息,他面色略微苦涩,挤出个笑脸,轻声道:“抱歉,我就走。” 说走就走,不带一点儿拖泥带水。 乔青鱼无奈一叹,喊道:“不是逛街吗?你是我的护卫吗?” 顾衣珏猛地回头,“啊?” 乔青鱼白眼道:“你真是个傻子,你说,你是不是来陪我逛街的?” 顾衣珏点头道:“是啊!” 乔青鱼气极而笑,没好气道道:“那跟我走一起啊!” 顾衣珏脑子直发懵,慢悠悠走到乔青鱼身边,结果真就只是并排走。 “我小时候见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还有天天跑来我家铺子吃早饭,每次都换一张脸,每次都给很多钱的那个,是不是你?” 顾衣珏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山主是绝不会说的,白小豆跟你说的?” 但姑娘轻轻说了句:“顾剑仙,你是觉得我没长心吗?” 有贼心没贼胆儿,这么些年了,都不敢凑上来主动与我说话。 要是一直这样,你顾衣珏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 ………… 青鸾洲的绿坞湖,两位剑客先后落地,因为师娘跟山主夫人信上说了,要在这里汇合。 楚廉找寻了一圈儿也没找到龙丘棠溪,照理说师娘御剑来的,应该更快才是啊! 眼看楚廉找来找去的,刑寒藻撇着嘴灌下一口酒,嘟囔道:“你怎么当徒弟的?你连你的师父师娘在哪儿初见的都不知道吗?” 楚廉疑惑道:“啊?” 刑寒藻无奈道:“山主夫人肯定在一处湖边,你就别瞎找了。” 顿了顿,刑寒藻又道:“你一点女人心思都不知道,你还敢喜欢那个女人?” 楚廉强作镇定,“你在说什么?我喜欢谁了?” 刑寒藻嘁了一声,懒得搭理他了,你当别人都眼瞎是不是? 此时此刻,某处湖边,有一块儿大石头上坐了个年轻女子。 女子身边放着一把青伞,手里拿着一只酒葫芦。 三十九年前,就是在这儿,某个十九岁的剑客,偷走了一个十四岁少女的心。 龙丘棠溪看着天上月亮,呢喃道:“念念不忘,怎么不响?”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03章 那些有情人免费阅读。 第904章 泽风大过(上) 一行三人,两个背剑一个佩刀,夹鞘刀。 自打到了青鸾洲,楚廉便不太自然了,总是强装出来一副笑脸,但在刑寒藻这里,可能藏得住? 只不过刑寒藻是真没学来刘景浊劝人的那套,也不知该怎么说。 于是她追上龙丘棠溪,传音问了句:“夫人夫人,不去醒神王朝京城吗?楚廉还没有去拜祭过他的爹娘呢。” 刘景浊死的那天,同时死了很多人,楚廉的爹娘也在其中。 但龙丘棠溪反问了一句:“寒藻,你们山主有没有跟你提过一件事,当年左春树剑挑瘦篙洲的斩龙台,护送一头大蚺走稚子江的事情?” 刑寒藻点了点头,轻声道:“知道是知道,山主肯定知道那头大蚺的下落,但只是不说而已。” 龙丘棠溪一笑,叹道:“寒藻到底是聪明,他的确知道,也的确从未与人提起,连我都只是听他说,那头大蚺是爹小时候在青泥河里捉来的红鱼所化,后来虞太守碎了八卦石,红鱼就顺着桓水、阆水、江水,一直到了东海。再出现时,便是左春树剑挑斩龙台,助那大蚺夺取瘦篙洲水运了。但是据左春树所说,那条大蚺究竟去了何处,他也不知道。” 这事儿左春树确实与刘景浊说过,当时是着了道,后来碎剑,就是为了不被人控制。 另外就是,籴粜门已经覆灭,但楚廉身上那道剑运,一直没有断。 此时龙丘棠溪才答复了刑寒藻最初的问题:“寒藻,楚廉剑运未断,那就说明有人想要利用他。还有一件事,你在刘景浊留的那本册子里,瞧见了吧?” 刘景浊在海棠树下坐了好几年,可不只是写下剑术拳法。 刑寒藻点头道:“知道了,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别人都不知道。” 关于楚廉的,其实就一件。 楚廉的娘亲天生便是灵药,用她的血就能治病救人延年益寿,且,能维持什么存在不消散。m..m 而楚廉,继承了他娘亲的这一特点。 如今楚廉的娘已经没了,天底下可就楚廉的血,能起到醒神作用了。 所以这趟青鸾洲,龙丘棠溪不止要做自己的事情,还要帮楚廉了结一件事。 片刻之后,龙丘棠溪又问道:“关于那十二把交椅,最后落座的两人,你有眉目吗?” 说到这个,刑寒藻长叹了一声,道:“没查出来,山主……肯定也知道,就是不说。不过翻过年就是天下大会了,不用猜了,到时候自会明了。” 当年天下大会,十二把交椅,落座之人有挂壁楼武槊、摩珂院掌院、龙丘洒洒、姚放牛、景欢、晏河、忘忧、刘小北、桂祘、姬闻鲸。最后剩余的两把椅子,是两道影子,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刑寒藻轻声道:“其实那两人是谁根本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过摩珂院、挂壁楼椅子的,会是谁?” 龙丘棠溪却是摇了摇头,反问道:“天下大会与青云大会相撞,是夺势,不是让位。若姚放牛不去,徐瑶也会去。问道宫与葬剑城也是一样,估计也是秋暮云与柳初言去了。洒洒会去,我,也会去。” 刑寒藻抬起头,疑惑道:“夫人也去?” 龙丘棠笑道:“你这丫头,你以为我千里迢迢跑来青鸾洲,干嘛来了?” 那位陶先生,算计人,却又赠了姜柚桃花源,已经算是扯平了。后来又战死天幕,那就再无怪罪他的理由。 有些真相,也得揭开了。 龙丘棠溪回头看了看,轻声道:“带他去一趟束柳国,吃顿炒田螺吧,就在附近了。我先去一趟高阳城,之后会赶去的。” 虽然岁数不小了,但楚廉好像还是不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是别人喊你,你半推半就地接受的,而是你想,你自己要去。 刑寒藻何等聪明,咧嘴一笑,点头道:“好。” 我先返乡,见见老友,带着你楚廉喝顿酒。 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多么铁石心肠,还不主动说要回醒神王朝的话? 她停在半道上,祭出核舟,冲着楚廉喊道:“喂,带你去吃好吃的。” 楚廉御剑落在核舟,哦了一声,说好。 而龙丘棠溪,则是化作寒冰剑光,疾速东去。 ………… 有人算天算地,又怎么会算不到龙丘棠溪到了青鸾洲呢? 南海那处天朝,如今人手可不少。 作为大帝的刘御空,与一个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成了好友。 叛出钧炉山加入天朝的曹庋。 于是乎,站在后方的年轻人里,多了个曹庋。 刘御空与孟休站在最前方,两人有说有笑的。 忽然,孟休说了句:“苏箓,给你个机会,中不中用就看你自己了。龙丘棠溪已经发现了醒神王朝的暗桩,那具身子,到底是神还是人,就看你的本事了。” 苏箓略微一皱眉,问道:“天下大会将近,你就不怕她拿回那道魂魄,三魂归一入大罗金仙境吗?她的大罗金仙,恐怕不是你能匹敌的。” 孟休转过头,笑盈盈道:“这是你该操心的?” 苏箓眼睛一眯,却还是低下了头,沉声道:“遵命,就走!” 苏箓倒是走了,但刘御空却问了句:“他说的,并无道理。” 龙丘棠溪是什么人,那可是天地未通之前,十三岁就结丹的人。少一道魂魄都能破境开天门,若是三魂齐全……那你孟休,还想活? 孟休笑盈盈道:“我从不觉得有人能夺舍龙丘棠溪。” 刘御空顿时明了,点头道:“那就明白了。” 这位大先生也不觉得能拦住龙丘棠溪,只是让她耗费时间,在天下大会之时,赶不到人间最高处而已。 当然了,万一要是拦住了,且让苏箓得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结果此时,孟休笑盈盈问了句:“赤帝,那条小青蛟哪儿去了?” 刘御空咧嘴一笑,转头问道:“怎么,我连个小金屋都不能有了?大先生要去瞧瞧吗?” 孟休摆了摆手,叹道:“只是想提醒赤帝,你这位子是……” 话音刚落,整座天朝为之一颤。 因为那位大先生,此时此刻,被刘御空脚踩在胸口,喷出来了一大口鲜血。 “大先生,我知道,你想说我这赤帝之位,是你一手铸就的。但请大先生弄明白,这不是凡俗王朝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出了这一亩三分地我敬你,在这一亩三分地,你不要太过分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场众人,脑中唯有这一句话。 大先生算天算地,有没有算到自己会被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人如此折辱? 刘御空挪开脚,冷声道:“在这里,我是半步凌霄,这是我的地盘。天下大会若不能调停止战,那大先生就把自己的家底拿出来,玥谷这么多年来藏了多少战力,我会不知道?” 孟休笑着起身,擦了擦嘴角鲜血,倒也不恼怒。 有些人啊!蠢就蠢在,有些东西只是暂时让他保管,结果他以为这东西真是他的了。 “你可想清楚,你如今是大帝,不是小混混。动用玥谷大军,遭受天下人唾骂的可就是你了。” 刘御空撇撇嘴,问道:“难道大先生觉得我现在没有遭受天下人唾骂?” 说完之后,他一甩袖子,淡然道:“曹庋,跟本座下棋去。” 曹庋笑盈盈抱拳:“是!” 但走出去不远,背对着众人的刘御空,面色便凝重了起来。 他忽然停步,猛地转头,眯眼看向孟休,又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嘲讽笑声。 “我明白了,你想得真多啊!原来大先生也会不自信?” 说罢之后,大步流星离去,再不理会孟休。 后者抹了抹嘴角鲜血,咋舌道:“不怪我被他羞辱,人家的脑子是好用,你们几个,学着点儿。” 长潭沉声道:“大先生说明白点。” 孟休淡然道:“长点儿脑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转过头看向海面,孟休自嘲一笑,心说反倒被这小子嘲讽了。不过他说得也对,的确是我想多了,世上已无刘景浊,谁还能压我一头? 孟休,自信点儿。 倘若有人能算到如此地步,那人不是刘景浊更不是渔子,还是个一败涂地的死人,那我孟休,也太不中用了。 反观刘御空,此时已经回到大殿之中了。 一局棋,是残局,摆好了,但他没着急落子。 曹庋缓缓坐定,开口问道:“赤帝不必招惹他的,说到底,你还是有把柄在他身上,真要撕破脸,谁也不好过。” 刘御空淡然一笑,先落下一子,结果却是将自己陷入了死局。 “你这话说的,谁都知道我就是个傀儡,有把柄在他手中。我要是现在不嚣张,等以后嚣张不起来了,想欺负他都不行。” 曹庋看着棋盘,刚要落子,但一看之下,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年轻人抬头看向刘御空,后者催促道:“赶紧落子。” 曹庋一笑,抬手落子,但同时叹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你随时会溃败。” 然后,曹庋一脸好奇,问道:“你一不贪财二不好色,三不在意自身修为境界,这所谓天朝也懒得管,那你当这个赤帝干什么?” 刘御空还真是认真想了想,然后答道:“这不是我能选的,既然不能自己选择,那就做点自己能做的。”..m 曹庋问道:“譬如?” 刘御空笑道:“及时行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04章 泽风大过(上)免费阅读。 第905章 泽风大过(下) 高阳城老祖死后,总有人觉得可以欺负欺负这个落魄古族。可他们忘了一个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莫问春,已然合道但没赶上那个机会,尚未开天门。 错过那场机缘了,再想开天门就不那么容易了。..m 龙丘棠溪到了高阳城下,没进城,也没遮掩自身气息。 所以莫问春很快就来了,当然了,还有莫思冬。 一个问春一个思冬,问春在冬,思冬在春。 莫问春走上前来,长叹一声,说道:“直到天外的邸报传来,我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一直没机会跟你说一声,节哀。” 龙丘棠溪挤出个笑脸,轻声道:“当年被追杀到了东海,稀里糊涂的进了一处洞天福地,出去就是三百年前的天外了。后来再相遇,你也好阿达也罢,还有一切知情人,都被他体内那道老如来布设的佛印影响,无法说出来某些事情,到嘴边就会忘的。” 莫问春叹道:“这么着急来,是有事儿?” 莫思冬站在后边儿,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虽然姬闻鲸承认老祖是他杀的,邸报也写了老祖是刘景浊所杀,但她知道,真正行凶的,其实是白鹿城龙丘晾。 从小老祖就疼爱我,碍于他的面子不跟龙丘家翻脸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龙丘棠溪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神色,于是问道:“你知道你家老祖是什么人吗?该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莫问春叹道:“怕她伤心失望,就一直没有告诉她。” 龙丘棠溪笑了笑,摇头道:“那我也不说了,只问问你,当年去却源山做什么?” 于是,莫问春拿出来了一只琉璃塔。 “那塔有异动,当时传入我脑海中一幅画面,就在却源山。” 龙丘棠溪笑道:“关于我?” 莫问春揉了揉眉心,叹道:“有你的面孔,但那不是你,刘景浊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提着剑追杀你吧?” 龙丘棠溪哑然失笑,点头道:“那倒是。” 莫问春叹道:“我想去看个究竟的,结果就被姬闻鲸拘押了起来。还有,我看到的那幅画面,好像不是在现世,更像是……远古。但后来到了却源山,画面一转,就……” 他回头看了眼莫思冬,后者气极,沉声道:“说!” 莫问春无奈道:“是老祖与一位女子谈了一场生意,那女子,应该就是……” 龙丘棠溪点头道:“是我娘。” 话锋一转,龙丘棠溪说道:“塔借我用用,完事会拿回来还你们的,谢了。” 马上就要走了,龙丘棠溪终究还是对着莫思冬说道:“有些事情,不是眼看到与耳中听到的那回事,真相你不一定会接受,要是不愿意接受,那就别问。” 因为不知道真相,错的就可以是他人。 龙丘棠溪摆了摆手,“行了,我走了。” 远古画面,刘景浊追杀龙丘棠溪。 哈,某人还算是守男德,没有因为长得像就把持不住。 转头走了几步,龙丘棠溪又忽然回过头,轻声道:“谢了啊!他欠你的,以后我还。” 莫问春气急而笑,“滚!” 从前闲人是刘景浊,故而他是热心肠,闲事走哪儿管哪儿。就说莫问春,几次生死攸关时,都是那家伙提剑解围的。 之前龙丘棠溪听过有人说起,既然是朋友,怎么全是朋友帮他刘景浊,没见他刘景浊帮朋友? 这是破烂山某位老祖说过的话,龙丘棠溪也是从徐瑶嘴里听来的。 当时徐瑶就说,有些人只记得自己帮别人,可压根儿就没想起来别人帮他的时候。 况且……他们也根本没遇到什么事儿,要是遇见了,只要那爱管闲事的家伙在,会不管? 反观刑寒藻与楚廉,二人也才到不久。 姚家孩子在葬剑城学剑,夫妻二人便守着茶铺。倒是衣食无忧了,只是老了老了,总是闲不住,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 刑寒藻指着前方茶铺,说道:“呐,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小时候做生意可是一把好手!” 楚廉挤出来个笑脸,点头道:“挺不错的。” 刑寒藻撇嘴道:“当然不错了。” 说着,他快步上前,喊道:“小妏嫂子!” 有个老妇人自门中走出来,也不算老,五十出头儿的模样。 “哎,这不是寒藻吗?还有楚廉小子?” 楚廉笑着点头,轻声道:“小妏嫂子,师娘说,让我们来找你蹭顿饭吃。” 妇人高兴得不得了,“好好好,走,回家做饭去。不过手脚没有从前麻利了,别嫌弃我笨手笨脚的,上岁数了嘛!记得刘大哥来那年,他说他三十四,瞧着就比我年轻得多,现在我都五十二喽!我要是没记错,寒藻也四十一了吧?这丫头,还是这么俊,丁点儿不见老。” 说到了这里,小妏便问道:“刘大哥跟嫂子呢?没来吗?” 刑寒藻脸色一僵,摇头道:“夫人来了,有点儿事情没做完,晚点会过来。山主……没来。” 小国小城,且又不关注这些事情的人,哪里晓得什么开天大战,哪里会知道,死了那么多人族豪杰。 小妏还在抱怨,“真是的,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又能再见几次?你们都是神仙,我再活个二十年撑死了,他姚生水估计还没有我寿元长久呢。得空就来逛逛嘛,我还不至于老到做不出……” “嫂子,山主没了。” “你这孩子,没来就没来,说什么没了,你……” 顿了顿,略显苍老的妇人猛地转头,“没……没了是什么意思?” 刑寒藻低下头,“没了就是没了。” 此时楚廉才接上话茬儿,“小妏嫂子,师父辞世已经五年多了。” 妇人明显愣住了,她平静了许久,这才问道:“怎么会?你们不都是神仙吗?” 此时有一道背着青伞的身影飘飘然落地,拉住了小妏的手。 “不提这个了,就想吃顿你做的饭,我想他要是重回青鸾洲,也会想着来的。走,吃饭去。” 也就是今日,刑寒藻忽然发现,龙丘棠溪……居然会做饭了。 刑寒藻瞧着她弯腰在厨房忙活,炸酱、揉面,十分熟络。 看着看着,她就皱着了眉头,嘴角微微下压。 小妏瞧着龙丘棠溪,挤出个笑脸,问道:“以前不是不会做饭吗?白小豆说师娘烙的饼,堪比仙兵呢,我也不知道仙兵是个啥。” 龙丘棠溪一笑,轻声道:“死丫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我是看他做饭多了,其实早就学会了。从前是有人做,以后没有了,这些个孩子想吃师父煮的面吃不到,所以师娘得会煮呀!” 刑寒藻猛地转身,抹了一把眼泪。 都知道,山主活在另一个时空中,可那算是活着吗?那跟活在记忆中,有什么区别啊? 夜晚,刑寒藻拉着楚廉,去喝了一顿酒。 这次去找那两个家伙,刑寒藻打定了主意,只要他们开口,就会尽力去帮忙,不就是钱吗?一枚半两钱也够他们花一辈子了。 结果酒过三巡,已经变作中年人的儿时玩伴,只是举起酒杯,祝愿刑寒藻日后顺顺当当,别忘了小时候一起长大了的朋友就行。.m 返回路上,走了一半儿,刑寒藻醉醺醺坐在路边,呢喃道:“明明穷的叮当响,死要面子,不开口。” 楚廉一笑,问道:“可你还不是留下了钱财?” 刑寒藻嘟囔道:“为啥啊?” 楚廉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四十不惑?估计不是。” 姚家院子里,姚生水给刘景浊起了个牌位,点了三炷香。 都知道他是个酒鬼,所以酒不会少。 有些人即便是不在了,他路过的地方,总有他的故事流传。 龙丘棠溪坐在屋顶上,拿着那只酒葫芦,时不时就抿一口酒。 “丫头,来一下。” 龙丘棠溪猛地转头,张了张嘴,但没作声,一道分身悄然去往城外一条小河。 落地之后,龙丘棠溪重重抱拳,沉声道:“是前辈吗?” 那人摘下斗笠,满头白发,干瘦。 “是我,运气好,没死成。我在轩辕城闭关,姬闻鲸说你到了青鸾洲,我就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龙丘棠溪抿着嘴,点头道:“前辈请说。” 白发老者取出一张叠成三角的黄纸,轻声道:“在八荒,渔子死前,以大罗金仙境为刘景浊起了一卦。但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叮嘱我不能看,得你寻自己的魂魄之时交给你,此时才能看。” 顿了顿,老者说道:“若非这一卦,他不会被偷袭致死,起码能有个十几二十年寿元可留的。” 龙丘棠溪接过那张黄纸,小心翼翼将其打开,但黄纸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她看向老者,疑惑道:“前辈?这是?” 老者也是略微皱眉,呢喃道:“他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情,你身上有他用过的东西吗?” 龙丘棠溪笑道:“不知有多少。” 于是她取出当年那件青衫,将黄纸轻轻铺在衣裳上。 顷刻间,黄纸开始有笔迹显现。 老者皱眉道:“巽卦?” 龙丘棠溪喜极而泣,点了点头,哽咽道:“是巽卦,大过卦。栋桡,利有攸往,亨。” 这说的,不就是他吗? 泽风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05章 泽风大过(下)免费阅读。 第906章 我没那么多弯弯绕 过,说白了就是过分。 虽然放在刘景浊身上,这是个春风吹又生的卦象,但龙丘棠溪还是有些生气,气在哪里过了? 他……即便不想,也得做到独立且遁世,他也没法子去惧,也只能无闷。 龙丘棠溪坐在屋顶,拿着那只混沌葫,这是五年多来,头一次由衷的开心,开心大于生气。 此时刑寒藻也才醉醺醺的返回,看样子心情不是很好。 可惜我龙丘棠溪,没学会把话说到别人心缝儿里去。 楚廉就跟在刑寒藻身后,两位同龄人,各有烦闷。 那个酒局,龙丘棠溪瞧见了,也听了一会儿。 多年后再次返乡,不见一点儿老,神仙无疑了。 要是放在他们二十几岁三十岁的时候,或许会求着刑寒藻帮帮忙,但现在四十好几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次次栽倒次次却都能爬起来的,有些人摔倒一次,会觉得是运气不好,再摔倒一次,就会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命了。 也就,认命了。 龙丘棠溪记得,以前在青椋山,刘景浊与莫问春聊过一个关于心烦但饱腹与心静但无饭的讨论。 就是说,在那处洗笔湖,莫问春有个时常见面的书友,算不上朋友,大家都是写书的,就是书友了。 那人买着几百里外的房子,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有了个欠钱买宅子的生意经,于是他花了三十两,买了一处值八十两的宅子,其中五十两是别人借给他的,每月要还钱的。一月还五百文,要还三十年,但他一月进账也就是七百文,算上另外写点儿东西,加起来也就是九百多文钱,不足一两。他是十分厌烦如今的事由,想干自个儿喜欢的。可是呢,又不敢确定一门心思写书后,花时间是从前的三倍的话,有没有可能养活自己。 于是他就纠结啊!赌一把呢,还是安于现状。 此后日日想,想来想去,觉得自个儿岁数也不小了,花一年光景去赌一把,不然会后悔一辈子。可转念又一想,一年之后万一赌输了,怎么活? 当然了,贩夫走卒都可做,但现如今是个不弯腰的活计,若是赌输了,再想不弯腰,又得几年光景。 当时刘景浊与莫问春坐着闲聊,说起此事之时,莫问春便道:“我觉得,赌一把是对的。” 而刘景浊,则是说出来问题关键所在:“若是没那个宅子,他还会如此纠结吗?” 两人说来说去,也唯有一个结论。 一文钱压倒英雄汉,做什么决定,就要担什么后果。 龙丘棠溪记得,莫问春问刘景浊,若是他,会怎么选? 刘景浊玩笑似的答了一句,七十五日后天下大雨,我就赌。 再后来,拒妖岛时,莫问春又提起此事。说他将刘景浊的话原封不动递了过去,于是他那个朋友说,未过门的妻子生辰在冬月,那日下雪,他就赌。 但到底下没下雪,莫问春也不知道。 其实龙丘棠溪知道,换成是刘景浊,即便那日不下雪,他也会赌,因为他不认命。 女子灌了一口酒,呢喃道:“我也不认!” 天要下雨是天的事儿,我要干什么,是我的事情。 可惜并非人人都是炼气士,不必担心没钱花,不必担心无处住。 仙人嘛!露水可饮饱,又不惧风雨时。 有些事情就是想做,明明有把握,但是赌不起。 而龙丘棠溪,她不怕赌不起了,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了。 此时楚廉忽然站在屋檐下,轻声道:“师娘,我想回一趟醒神王朝,给爹娘磕个头。” 龙丘棠溪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次日一早,三人吃过早饭,便告辞离去了。 到却河,逆流南下,直去醒神。 此时的醒神王朝京城,有师徒三人,也才到。 大白天的,少女给少年撑着伞,少年怀里有个水壶,捂着,生怕水凉了。 前方老道长叹一声,摇头道:“一场天地大变,连我的脚程都缩短了,这也忒废时候了。” 少女笑盈盈道:“还不是师父舍不得买船票,不然早就到了。” 老道摇头一笑,“你这丫头,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那船票的钱,是咱们卖艺几年都挣不来的。” 脸色煞白的少年,由头至尾也没说过一句话。 只是不远处忽然传来的靡靡之音,使得少年人忍不住瞧了一眼。 少女立时板着脸,眯眼问道:“候怕,想逛一逛青楼?有钱吗你?” 面色煞白的少年赶忙摇头,“咋可能,别瞎说。” 他只是觉得那青楼之中,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也说出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倒是范姓老道,虽然没回头,但微微眯起了眼睛。 太岁,倒也不是白吃了。 其实青楼之中,是挺热闹,但不是青楼本该有的热闹。 三层楼,顶上全是女子,除了斜靠床头一位外,皆戴面具,着青衣。 女子抿了一口酒,看了一眼下方青奴,笑盈盈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国师的人,回头去告诉她一声,我的陛下已经死了,我不会管她在谋划什么。” 话锋一转,女子眯起眼睛,声音冷淡:“但有一节,谁敢打楚廉的主意,我拼命也要跟她掰扯掰扯。” 下方一众青奴齐齐抱拳称是。 女子又抿了一口酒,淡淡然道:“谁折磨过先皇后,谁自己离开,这是她临死之前留下的话,让我不要为难你们。走了之后,什么该提,什么不该提,心里就有点儿数儿。” 话音刚落,有人凭空出现,坐在了女子身边。 国师笑问道:“妯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聊?” 女子摆了摆手,一众青奴便抱拳退下。 等门关好,妯染这才冷冷开口:“怎么?不暗着来了,要挑明,跟我撕破脸?” 女子国师摇头一笑,轻声道:“我知道,先帝之死,你对我耿耿于怀。但你知道的,那不是我做的。我黄小颜要做的,从来不是让谁死。” 妯染冷冷一笑,问道:“你是籴粜门人!” 黄小颜点头道:“是,我是籴粜门人,真正的籴粜门,我义兄叫做黄文,真正的籴粜门主。” 顿了顿,黄小颜轻声道:“我是来告诉你,不要插手接下来的事情,否则你会死得很惨。听与不听,是你的事。” 妯染手中凭空多出来一柄匕首,可尚未抬起手臂,匕首便化作铁水,滴在了地上。 黄小颜淡然道:“先皇后是我亲手所杀,你应该谢谢我,你们都应该谢我,而不是恨我。” 第907章 我们去接她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少年愣了好半天,还是手腕传来的刺骨寒意使他清醒了些。 他没说话,只是抓住少女的手,使劲儿挫着,同时不断哈气。 少女心声再次出来,此次却略带哭腔了。 “你干嘛啊!以前是我胆子小,我活不成了,你快跑啊!” 但候怕无动于衷。 朱慧冉猛地抽回手,掀开了被子,盯着候怕,泪眼婆娑。 心声再次传来:“我们不一样,你是误食太岁,我却是主动偷了他的丹药,我一开始就想长生,我贪婪胆小,这么多年一直是在利用你,你看不出吗?” 候怕居然咧嘴一笑,轻声道:“我知道,我自愿的。” 将朱慧冉用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候怕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朱慧冉猛地掀开被子,身上已经长满了羽毛,周身雷霆窜动。 “你滚!” 候怕笑了笑,又给炉子添了些柴火,然后转身出门。 此时此刻,走廊尽头的屋子里,也有两人对坐。 一位老道,手持三枚铜钱,在摇卦。 还有一位白衣年轻人,单手拄着阔剑。 苏箓眯着眼睛,沉声问道:“我终于是想起来了,钧炉山那位老祖,生前曾收过两个弟子,一个叫做裴捣,一个叫做范墨,这么说来,你还是曹庋的二师兄?” 老道微微一笑,问道:“还是言归正传吧,苏公子想要如何?强来怕是不行的哦。贫道在那破神水国蹲了二十余年,这才瞒天过海将那道魂魄收入囊中,不是你想拿就能拿去的。” 苏箓皱眉道:“你想如何?” 老道笑盈盈开口:“先讲讲前后故事,我至今还不明白呢。” 此时候怕已在门外,里面的人当然知道了,但没做声。 苏箓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龙丘棠溪不是水神转世,却受水神青睐,生来便有一股子水运。她娘是个卦师,那可是合道卦师,想必是算到了什么事情,便与龙丘晾想方设法得到了残留人间的水神真意,与那棠溪剑意。这就是龙丘棠溪为何与水神那么像的原因。后来,她主动找到了籴粜门,做了一场生意,两场吧。第一件事,她帮忙起了一卦,算到了某件事,因此透支了寿元,换来的是龙丘棠溪彻底掌控水神真意。” 老道笑问道:“第二场呢?” 苏箓冷笑道:“你觉得呢?空手套白狼?你想干什么?” 范老道叹息一声,道:“我没你们那算天算地的心气,我就想要一样东西,结果半道儿上杀出个刘景浊,坏了我的好事。本无冤无仇,这不就接了梁子了?” 苏箓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老道淡淡然道:“我?时机已然错过,我想要的,得不到喽。” 苏箓一皱眉,一股子星辰之力,顿时充斥屋中。 但老道却只是笑盈盈一句:“哎呦喂,厉害啊!那来试试看?” 苏箓深吸一口气,收起气息,沉声道:“总有个价码吧?” 哪成想老道冷哼一声,一身气息居然将苏箓逼退好几步。 “贫道道心纯粹,不求外物,他坏我事,我坏他事,为了结因果而已。我不是个好东西,却也瞧不上你这等腌臜货!” 坏我好事,这就是结了梁子,道人单纯就是报复而已,哪儿那么多花花肠子算来算去的。 苏箓眉头紧皱,这哪儿又冒出来了个大罗金仙? 此时,恐怕大先生也不知道。 但老道却是猛地转头,“滚!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苏箓皱起眉头,可那道人却眯起眼睛,又是沉声一句:“滚!” 一时间,苏箓只觉得神魂震颤,忙不迭化身剑光逃离此地。 但出去路上,他嘴角微微上扬,呢喃一句:“顽固的老东西,我要多谢你的顽固。” 老道这才落座,对着门口,沉声道:“有事进来说。” 候怕迈步进门,开门见山道:“我不想她死,什么代价我都能付出。” 老道眯起眼睛,笑盈盈道:“既然你说得这么直白,那我也就跟你好好盘盘道。” 他指着凳子,示意候怕落座,但后者无动于衷。 爱坐不坐,贱骨头。 “候怕,你所食太岁,是我花了七百年光景培育而成,你是误食没错,但东西是我的。你去别人家里,不小心吃了人家做的饭,不是你的错?你去别人家干嘛去了?” 候怕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想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过吗?你杀了我,拿回去啊!” 范老道冷笑一声,问道:“怎么拿?拿你拉出来的屎吗?” 少年人心头一颤,老道这表情一出来,那就说明,他真的生气了。 下一刻,老道又问:“朱慧冉,本是山中野鸟,未成人身却也开了灵智。老子丹刚刚炼成,都没来得及看呢,她飞来给我吃了。哦,去别人家抢了别人的东西,不是她的错?凡事要讲道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违抗师命被逐出师门,这就是因果。你们做了什么选择,就要担着什么样的后果!包括那刘景浊,他以为一个凡人,家中能凭空多出来那么多精怪?那是老子费心费力养的!他坏我机缘,我还以颜色,这就是因果!” 结果候怕硬着头皮说道:“你少说废话,怎么才能换她一条命?用我的命换,行吗?我喊了你一百年师父了,我……求你了!” 老道面无表情,淡淡然道:“告诉过你了,因是你们自己选的,果就要自己承担。若是都能帮别人去接着因果,那世道岂不是乱套了?你杀了人,你娘代你偿命,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候怕愣在原地,愣了许久。 这么些年了,头一次见范老道如此正经地去解释什么。 “那就……那就没有一点儿法子吗?” 老道淡淡然道:“那就顺便告诉你,她的果,便是承受那道分魂的蹂躏,若是能撑过去,反倒有大机缘,若是撑不过去,那是她应得的。你就别担心别人了,你……也是一样。” 世上要有个规矩,若是没规矩了,那这是个什么世道? 老道我不是好东西,但我不逾矩,既然不逾矩,自然无解了。 所谓转嫁因果,不逾矩做得到? 刘景浊已死,本是无解之局了,但你龙丘棠溪自己凑来,即便你主动接过了刘景浊的果,那也只是白费力气。他刘景浊若无来生还则罢了,若有来生,这个果他也得接着! 老道我这一辈子,最学不会的,就是变通。 说着,他连抛六次铜钱,这是江湖术士最常用的占卜之法,好多入门卦师都不屑于用。但老道没觉得有什么,能用就行。 但瞧见这卦时,他略微一皱眉头。 而此时,朱慧冉忽然一声惨叫,候怕忙不迭狂奔过去,一把推开门户,却瞧见朱慧冉周身雷霆缠绕,双翅却又被寒冰包裹。 但此时,朱慧冉双瞳之中,金光灿灿,且……神情冷漠。..m 候怕颤声道:“你……你怎么啦?” 而此时,一道剑光疾速斩来,顷刻间便将客栈搅碎。 范老道一皱眉头,抬手而已,火焰升腾。 可龙丘棠溪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火焰,居然被瞬间冰封! 范老道眼皮狂跳,心中唯有一句:“这还有天理吗?” 堂堂大罗金仙,拦不住开天门的一剑? 而朱慧冉则是嘴角一挑,双翅震动,于冰雷交错之中,疾速南下,居然比龙丘棠溪的剑光更快。 两人先后南下,刑寒藻随后赶到,在瞧见候怕与范老道时,当即眯起眼睛。 “是你们!” 范老道抖了抖袖子,微笑道:“邢姑娘,多年不见了。” 醒神王朝地宫之中,一把碎片拼接而成的剑,有剑运如水柱一般升腾而起。 黄小颜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正派还是反派。” 停顿片刻,她摇头自语:“罢了,临了临了,做个正派吧。” 她屈指一弹,那把剑,立时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皇陵之中,有个年轻人摘下两把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叩头。 可往自己身上输送数年的那道剑运,忽然加快了速度,像是要一股脑全塞进自己体内一样。 楚廉赶忙握剑起身,转过身时,瞧见的却是那位国师。m..m “告诉你一件事,你娘是籴粜门人,也算我的弟子。” 楚廉瞬间面色惨白,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楚廉皱着眉头,沉声问道:“为什么?” 黄小颜叹道:“因为你啊!若她不主动献身,那遭殃的,就是她的儿子了。她加入籴粜门,以自己的血为代价,给你换来的这身剑运。直到你拜入刘景浊门下,她这才放宽了心。这玄女剑运,是你一个人了的了,我……” 才说了一个我字,楚廉只瞧见一只手,由打黄小颜身后戳入,胸前穿出。 但楚廉,此时想动也动不了。只能那只手抽了出来,黄小颜应声倒地。 而那只手,是个背着阔剑的男子所有。 苏箓双眼布满血丝,狂笑不止。 “走吧,我们去接她。”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07章 我们去接她免费阅读。 第908章 醒神(上) 苏箓抓起楚廉,紧随那两道身影,往却源山方向而去。 而黄小颜,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地面,笑容不止。 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后事如何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兄长,我没看到你想要的人间,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 兄长,我来找你了。 黄庭宫已被打碎,黄小颜亦是满腔死志,根本就不愿意服药,她早就想死了。当年李泥丸一刀子,没死成,现在终于是可以死了。 而那处客栈,老道士坐在废墟中,饮茶而已。 今日事,便是所有人的果! 可那一卦…… 刑寒藻冷冷看着范老道,沉声道:“知道那年我家山主对我说了什么吗?” 老道疑惑道漫不经心道:“他说了什么?” 刑寒藻沉声道:“我家山主说,萍水相逢,帮个忙。你这老道,真是半点儿不念好啊!” 萍水相逢帮个忙? 老道对此话嗤之以鼻,淡淡然道:“各有各因果,何须别人帮忙?” 刑寒藻抓紧木奴,沉声道:“老东西,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有些人就是会觉得自己拳头大,就应该扛的多!在席卷天地的洪流之前,谁能独善其身?生而为人,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此时,一枚飞舟迅速驶来,飞舟上方站立一个同样手持夹鞘刀的年轻人。 年轻人轻声道:“姐,别跟他废话了,我们走。” 刑寒藻转过头,有些诧异:“玉川?” 邢玉川点头道:“是我啊!路上跟你细说吧。” 候怕一咬牙,猛地朝着刑范墨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扭头对着刑寒藻,沉声道:“能不能带上我?” 刑寒藻略微思量之后,点了点头,轻声道:“好,走吧。” 飞舟疾速南下,刑寒藻先问了句:“候怕,你是吃过太岁吗?” 面色煞白的少年点了点头,轻声道:“是,你怎么知道的?” 刑寒藻白眼道:“当年我家山主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朱慧冉是雷鸟吧?你们的师父怎么这样啊?” 候怕苦笑一声,说道:“我误食太岁,慧冉偷吃了他的仙丹,我们两个,就是跟在他身边赎罪的。虽然如此,但毕竟管了我们一百年吃喝,临走之前还是想着磕头给他。” 刑寒藻哦了一声,又拍了拍邢玉川肩头,微笑道:“该你了,你说吧。” 邢玉川没好气道:“姐,你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 刑寒藻咧嘴一笑,摇头道:“不着急,这有什么好着急的。” 说句不好听的,阁主在山主心中的位置,那是远远比不上夫人的。他是绝不会让夫人栽在这上头的,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更何况,那可是龙丘棠溪啊! 邢玉川沉声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不只是被范墨强行塞进朱慧冉体内的一道魂魄,那却源山下,有真正的水神的。我跟师父按照山主吩咐,这么些年一直在想办法,但……好像根本没有办法,只能看山主夫人自己的造化了。” 顿了顿,邢玉川沉声道:“楚廉已经被人抓走了,抓他干嘛啊?” 刑寒藻一愣,“啥?” 而此时,朱慧冉与龙丘棠溪,已然先后落地却源山。 女子拔剑出鞘,顷刻之间,万里冰封! 连那却源山下的湖泊,也被冻成了一片冰原。 已经被那道魂魄夺舍而去的朱慧冉,同样周身寒冰环伺,雷霆窜动,但相比龙丘棠溪的寒冰,总还是差了点儿意思。 龙丘棠溪由打青伞之中拔出玄梦,往周遭看了一眼,冷声道:“你是我的魂魄,你能跑去哪里?” ‘朱慧冉’振翅打散身边剑意,笑着说道:“本体,我现在跻身于这小雷鸟体内,你要强行夺回魂魄,只能杀了她。倒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你给我自由,我助你炼化水神?” 龙丘棠溪面无表情,只是心念一动,整座却源山猛地旋转了起来,只几个呼吸,天地已然倒悬。 龙丘棠溪并指朝着朱慧冉,冷声道:“你也是我,你知道我的飞剑的,你能挨几下?” 但‘朱慧冉’脸上没有分毫惧怕神色。 “是啊!我也是你,所以我知道,你不会伤这丫头的!” 就在此时,星辰剑光在头顶掠过,瞬间钻入头顶湖泊。 此时朱慧冉微微一笑,问道:“三魂你占其二,你我联手吃了水神,此后我改名换姓,与龙丘棠溪再无干系,你以那水神补全魂魄跨入大罗金仙,如何?” 龙丘棠溪眯起眼睛,楚廉被苏箓拽去了湖底,那小子怎么回事? 也是此时,龙丘棠溪耳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师娘,不必管我,你忙你的。刘景浊的弟子,不是那么好吃的!” 龙丘棠溪闻言一笑,只是手指微动,数以百万记的飞剑,密密麻麻围住朱慧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紧接着,龙丘棠溪取出琉璃塔与琉璃盏,冷声道:“我懒得动这个脑子,有什么招数全使出来吧,我全接着!” 说完之后,她手持玄梦朝上空而去,只是举剑横劈,巨大湖与那却源山,被齐齐一分为二,而那湖心处,有个泥塑神仙,同样一身青衣。 ‘朱慧冉’瞧见那泥塑之时,当场心神失守,颤声道:“不……怎么会这样,龙丘棠溪!你不是劈了神像吗?” 龙丘棠溪淡淡然道:“比我还没脑子吗?醒神王朝那个是假的。” 而此时,又是数道剑光斩来。 苏箓深吸一口气,拿起阔剑,强行让天地复原,随即祭出一道法天相地。 那法相双手拄阔剑,头生三目,周身有星光萦绕,恍若他在此地,便可遥控星河。 星光与寒光相撞之后,这方天地变得愈发绚烂。 苏箓站在法相的第三只眼睛之中,叹道:“我不想跟你动手,我们可是定了娃娃亲的。” 龙丘棠溪面无表情,只是挥剑而已。 “那你把我爷爷从皇陵刨出来,娶他啊!” 蓝色剑光雨点一般垂落,同是开天门,苏箓只得借助星辰,才能堪堪挡住剑光。 他转头看了一眼盘坐神像前方的楚廉,呢喃道:“怎么还吃不完剑运?罢了,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话音刚落,数道星光自苏箓书中传出,涌向楚廉。在星光与楚廉接触之时,那道自斗寒洲而起的剑运,迅速凝结为一枚剑运珠子,随后便以如今合道不敢想象的速度,跨过千万里海域,直至却源山。 ‘朱慧冉’大声喊道:“你快放了我!等到那小子吃完了剑运,那泥塑再以他的精血为养料醒神,到时候我们就都活不成了!” 龙丘棠溪皱着眉头,回头冷声道:“你怎么会怎么烦!闭嘴行吗?” 那小子让我信他,好,师娘信你! 但我也信我自己,水神又如何?我叫龙丘棠溪,我不是谁的转世身,我得到的东西,都是我争来的,可不是谁施舍给我的! 炼化水神?呵,不是我的,我不要。 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老天爷也不行! 一道八千丈之高的法天相地凭空出现,她站立法相眉心,冷声道:“玄梦玄衣!” 话音刚落,龙丘棠溪的佩剑之中,有一条大蛇钻了出来。 大蛇口吐人言:“嘿嘿,我来了!” 而一头玄龟紧随其后,“我在!” 大蛇缠绕在了玄龟身上,大蛇口吐寒光,寒光胜剑光! 只一击,星辰穹顶应声碎裂。 而那法相再次举剑,苏箓仰头看着那道自己定然承受不住的剑光,却笑了。 这便是……水神一怒! 无论你承认与否,你就是她的化身! 苏箓居然放下了手中剑,张开了双臂,似是要迎接那道剑光,死便死了! 而此时,又有剑客一位,以数十道剑光阻拦,双方剑光相撞,掀起的剑意便让万里之内合道之下不敢抬头! 苏箓一皱眉,回头望去,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此时一道剑光落地,丘侬抓起苏箓,骂道:“你个二货!大先生在玩儿你呢,看不出来吗?你以为你还是星辰之主吗?快走!” 说罢,一道剑光冲天而起,以极快速度消失在了天幕。 此时此刻,楚廉,终于是吃完了那枚剑运珠子。 ‘朱慧冉’神色惊恐,声音直打颤:“龙丘棠溪,我求你了,放了我,我跟你走还不行吗?咱们受的是她的传承,她要拿回去,就是一句话啊!” 但龙丘棠溪无动于衷,甚至都撤回了法相。.m ‘朱慧冉’疯了一样嘶吼起来:“是你舍弃我的!你拿我换了刘景浊一线生机,那个人都给我自由了,你凭什么不给?” 龙丘棠溪都不搭理他。 因为湖底下,那尊泥塑,要吃楚廉了。 这小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倒不是不相信你,我根本就不信所谓水神愿意复苏,只怕有个万一而已。壹趣妏敩 而‘朱慧冉’终于是撑不住了,一道淡蓝色光华由肉体飞出,轻飘飘落在了龙丘棠溪身边。 真正的朱慧冉,重新变作少女,缓缓往地面坠去。 龙丘棠溪皱眉道:“你伤她作甚?” 另一个龙丘棠溪则是气急败坏道:“你到底想干嘛?” 龙丘棠溪随手按住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分魂,稍微一用力,就将其收了回来。 “我不想干嘛,只是知道你在醒神王朝,来收回你而已。你们不明白的,我绝不会出事的。” 不然他追杀水神干什么? 忽然间,一道声音传入龙丘棠溪耳中:“借这小子一点儿本源,你我聊聊?” 龙丘棠溪收回玄梦,拿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酒。 “那你得问楚廉愿不愿意。” 楚廉缓缓睁开眼,轻声道:“当然愿意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08章 醒神(上)免费阅读。 第909章 醒神(中) 一道剑光疾速越过青鸾洲,落在海上之后,丘侬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并无人追来这才放心了些。 转过头,丘侬气极而笑,指着苏箓破口大骂:“你真是个二货啊!你就稍微动动脑子,天下大会在即,大先生让你复苏水神?死了那么久,早就神魂俱灭的远古神灵,即便被一条却源养了这八千年,再加上那小子的血,就能复活?” 苏箓眉头紧皱,“那他让我来是什么意思?” 丘侬气笑道:“都说了他在涮你玩儿!龙丘棠溪要拿回自己的魂魄,谁都拦不住的,她只要知道了魂魄具体位置,会有拿不到的道理?大先生只是想让龙丘棠溪耽误在这儿,没法去参加那场天下大会!你……你他娘的动动脑子想一想成吗?你不是说说,水神找他,几乎都是主动去,结果次次被打成重伤的吗?” 苏箓苦笑一声,沙哑道:“是啊!我是气不过才去找他说理的,结果……” 结果一剑都没接住! 丘侬拍了拍苏箓肩头,叹道:“你我同病相怜,机会根本不在这里,还得等一等。” 机会?苏箓皱眉道:“还有什么机会?” 丘侬呢喃道:“这座九洲欠刘景浊父子的,所有人都在想法子给他找来时路,可这个路哪儿有那么好找?他们是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那也未必有路,机会渺茫。而付出代价之时,便是你我的机会。” 正说话时,有一清冷女冠举起手中拂尘轻轻一扫。 海浪以吞天之势席卷而来,丘侬骂了一句娘,拉起苏箓再次御剑狂奔。 南宫妙妙冷冷一句:“守住你们那一亩三分地,少出门,出门就得有随时被打死的觉悟!” 苏箓眯着眼睛,沉声道:“这又是谁?南宫妙妙是谁?” 丘侬沉声道:“你岁数大,死得也早,不知道后来人间一对兄妹。南宫妙妙……那时候应该叫做糯。” 苏箓皱眉道:“糯?” 丘侬重重点头,“是啊!糯。” 苏箓忽然苦笑一声,问道:“我们筹划如此之久,最后看似是赢了,其实只是让一个刘景浊不在此时世而已吗?” 这他娘的,随随便便出来一个,都是大罗金仙了! 死了一个刘景浊,为九洲添了这么多大罗金仙,且还都不是我们这边的,这也叫赢? 丘侬呢喃道:“赤帝加冕之后,或许会大有改观。” 一艘飞舟终于落在了却源山,山下湖中被寒冰包裹,楚廉背着两把剑,刚刚割破自己的手腕,正在接血水。 而朱慧冉,就躺在一边,已经没有多少生机了。 刑寒藻瞬身过去,皱眉道:“夫人呢?” 楚廉看了一眼湖那边,轻声道:“里面呢,在跟水神聊天儿。” 顿了顿,楚廉忍不住说了句:“师娘……跟水神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邢玉川满脸好奇,问道:“这都没打起来?” 楚廉接了一碗血,略微沉默之后,问道:“寒藻,玉川,你们有没有想过,孙前辈呢?连寒藻都不知道的事情,玉川更不知道了吧?我师父究竟给孙前辈交代了什么?” 邢玉川一愣,“我师父还在京城。” 刑寒藻接过血碗走去朱慧冉身边,没好气道:“行了,待会儿再说,快瞧瞧这姑娘怎么样了。” 楚廉的血,与她的娘亲一样,对生灵有续命复苏功效。 候怕紧紧抱着朱慧冉,眼瞅着那一碗血灌入朱慧冉口中,可过了片刻,却不见她面色有半点儿好转。 楚廉皱着眉头,沉声道:“要是我的血都没有用,恐怕……” 但此时,朱慧冉忽然睁开了眼睛。 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回光返照。 少女冲着候怕咧出来个笑脸,轻声道:“这下好了,咱们都解脱了,你……你去求求师父,他肯定有法子能解这太岁的,哪怕是做个凡人,起码也能死,是吧?要是不行,以后自个儿打好伞,别晒着啊!他说得对,我偷吃仙丹,这是我的果,我得自己受着。” 话音刚落,朱慧冉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别……别哭啊!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是想做一只未开灵智的鸟。” 说罢,姑娘便闭上了眼睛。 候怕只是抱着朱慧冉,没有哭声,但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实在是这几年失去的人太多了,见了太多人在眼前死去。楚廉与刑寒藻,也只能站在一边,就静静看着。 “候怕,我倒是有法子能救她,就看你愿不愿意付出这个代价了。” 也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道声音,刑寒藻眯眼看去,而候怕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大声喊叫:“愿意!什么法子,我愿意!” 有个清冷道姑带着个年轻人缓缓落地,刑寒藻与楚廉对视一眼,心说这下坏菜了,待会儿不打起来才怪呢! 南宫妙妙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你吃了太岁,这么些年,你自己就是太岁了,用你的命可以救她。” 候怕没有一丝迟疑,“好!要怎么做?” 南宫妙妙淡然道:“简单,将你的本源过继给她就好了。” 邢玉川皱了好半天眉头了,终于是忍不住一句:“前辈,这样有意思吗?” 未等到南宫妙妙答复,候怕率先说道:“有!有意思!” 说着,候怕擦干净了眼泪,挤出个笑脸,说道:“待会儿她活了,烦劳帮我告诉他,候怕太懒,没她帮忙打伞的日子,候怕过不下去。” 然后就瞧见候怕将手按在朱慧冉后背,本源在缓缓输送,一人的生命之火在缓缓熄灭,一人的,在死灰复燃。 湖底下,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也在看着外界动静。 龙丘棠溪笑道:“美道姑学坏了,在试探人心。” 那位水神根本不在意外面的事,只是看着龙丘棠溪腰间的酒葫芦,轻声道:“能给我喝吗?” 龙丘棠溪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 但又单独取出一壶酒,“你喝这个。” 那位水神明显气得不轻,白眼道:“你们就一模一样!他也是这德性!喝口酒而已,至于吗?” 龙丘棠溪撇嘴道:“至于!酒壶无所谓,酒葫芦只能我跟他喝!哎,你的意思是他有酒喝?” 水神单手托在靠在冰面上,点头道:“当然有啊!人家在两界山种小麦种高粱,自个儿挖矿石冶铁,你能想到的,人家自己都做了,还自个儿酿酒呢!我估计玄女姐妹就是喝了他的酒,于是先后下凡间去的。”.m 龙丘棠溪满脸好奇,疑惑道:“为什么你没有那种……嗯……怎么说呢,就是……” 水神说道:“你是想说,我没有神灵的那种感觉?” 龙丘棠溪点头不止,“对对对!” 水神一笑,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最初不这样,奈何人间绚丽多彩,不动凡心?要是天帝不动凡心,人间怎会有炼气士?可凡心不是你们以为的情情爱爱,就是单纯地觉得人间美好。我记得天帝走后,过了三万年吧,有个人指着天幕,问了一句你是谁,可把我们都吓坏了。此后人间便热闹了起来,可惜,有了凡心,就有了贪欲,有了贪欲,神灵就不纯粹了。” 自打这位水神出来,龙丘棠溪就觉得十分亲切,哪儿有什么打生打死的心思? 听到这里,龙丘棠溪抓住水神胳膊,咧嘴一笑,“你跟我说说呗,那些年他都这么过的?” 水神又抿了一口酒,笑道:“不着急,你先破境吧,破境之后我带你画中游一游,瞧一瞧。不过话先说好,天下大会你是去不了的,我要是再借用那小子本源之力,他一千年也补不回来了。” 龙丘棠溪点头不止,“美道姑会去,我不管了,我……我想见他。” 即便只是看一看画卷中的他,也足够了。 外面的人哪里想得到,湖底下两个长相极其相似的女子,好姐妹一般,聊天儿呢! 此时候怕已经昏死了过去,而朱慧冉,却在缓慢苏醒。 刑寒藻皱着眉头,沉声道:“南宫道长,你这……” 南宫妙妙居然笑了出来,刑寒藻还真是头一次见南宫妙妙笑。 “小丫头不懂?楚廉,你呢?” 楚廉重重点头,“懂!” 南宫妙妙打趣一声:“看来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别喜欢上你二师姐啊!我不答应。” 即便有笑脸,但那身气势,依旧清冷。 邢玉川脸色越来越黑,直想骂娘。 拿一条命换一条命,你们他娘的还笑得出来? 南宫妙妙转过头,淡淡然瞄了邢玉川一眼,“别骂我,我听得见。” 此时,朱慧冉也醒了。 姑娘满脸疑惑,但瞧见已无生机的候怕之时,哇一下哭了出来。 姑娘抱起候怕,泣不成声,哽咽到话都说不清楚。 结果此时,南宫妙妙淡淡然一句:“朱慧冉,我倒是有法子能救他,就看你愿不愿意付出这个代价了。” 邢玉川当即破口大骂:“我去你大爷的!你他娘的有病吧?玩儿呢!” 看那架势,是要踢人啊! 刑寒藻赶忙拉着年轻人,“大罗金仙那可是,你打得过吗?你玩儿呢?” 而朱慧冉,已经跪倒在了南宫妙妙面前。 “只要能救他,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南宫妙妙并未理会邢玉川,只是淡淡然道:“你嫁给邢玉川,我救候怕,愿意吗?” 只听见蹭一声,邢玉川拔出了夹鞘刀。 “我就干你娘的大罗金仙了!说的是人话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09章 醒神(中)免费阅读。 第910章 醒神(下) 这愣小子是说干就干,拎着夹鞘刀照着人就砍啊! 结果可想而知,给人随手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的。 刑寒藻黑着脸,暗骂一句死孩子,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似的,虎头八脑的。 结果邢玉川起身之后还骂骂咧咧的:“这哪儿来的道姑?长得怪好看的,办事儿怎么这么不靠谱儿?先救这个,好,救活了,又让这个救那个,你他娘……” 南宫妙妙并指一抹,邢玉川……没嘴了! “寒藻,你这是亲弟弟吗?怎么这么烦人?” 刑寒藻尴尬一笑,摆手道:“是我养起来的,但不是亲的,南宫道长海涵啊!” 也就邢玉川那愣种没闹明白,南宫妙妙是在说笑呢。 结果朱慧冉磕头不止,哽咽道:“我嫁!我嫁他,前辈救救候怕,好吗?” 南宫妙妙沉吟一声,叹道:“看来人家刑大少是不愿娶你,也罢,那就换个法子吧。钟槐,把药拿出来。” 身后年轻人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玉瓶,然后倒出来一枚药丸子。 钟槐走上前,对着朱慧冉说道:“这是一枚仙丹,家师生前炼制的最后一枚丹药。人族服用可起死回生,妖族服下,能一步登楼,最低也是登楼,若是福缘够,一步开天门也说不好。” 将丹药递给朱慧冉,钟槐说道:“姑娘喂他吃下,即可起死回生。” 楚廉与刑寒藻对视一眼,后者心说美道姑不是这样的人啊!这怎么……难道是上次青椋山被山主伤心之后,性情大变了? 而邢玉川那个憨货,居然对着南宫妙妙一抱拳。 这死孩子怎么还是这么耿直啊? 就是此刻没嘴了,不然定是什么方才错怪前辈了,想都想得到。 刑寒藻跟楚廉此时都看出来了,候怕根本就没死,就是耗费本源过多,晕了而已。 南宫妙妙什么时候也有这种恶趣味了? 看着朱慧冉接过丹药,南宫妙妙便淡淡看着,看她会做什么选择。 一枚可以拔高自己数境的丹药,与救下朝夕相处少年,好选也不好选,主要得看在朱慧冉心中,到底是长生诱惑大一些,还是候怕更重要一些。 没想到朱慧冉与候怕一样,没有半分迟疑,拿到丹药之时便将其塞入候怕口中。 南宫妙妙笑着摇头,轻声道:“雷鸟体寒,用了太岁,她就不必再遭受寒气攻心之苦了。候怕没了太岁,也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修炼,且不再惧怕日光。” 说着,南宫妙妙看向楚廉,轻声道:“但那枚丹药,应该是你的,现如今救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觉得可惜吗?” 楚廉摇了摇头:“有情人没有不相干的,只是……丹药怎么就是我的了?” 此时钟槐迈步上前,对着楚廉重重作揖。 “在下钟槐,曾在离洲赤城山下与刘山主相识,姜柚认识我。我年幼时有一难,是一棵槐树替我挡灾我才能活下来,如今槐树已经不在了,这个恩情,只能报予楚兄,丹药本是给楚兄预备的,没成想,用不上了。” 南宫妙妙玩儿够了,于是想往冰湖去。 吓得刑寒藻赶忙上前,“南宫道长……这个这个,还是别去了吧?” 南宫妙妙转过头,淡淡然道:“怎么?怕我跟你们夫人打架?真打起来,现在她也未必打得过我。” 结果忽然之间,却源山上飘起了雪花。 有剑光紧随其后,冲天而起。 南宫妙妙叹道:“这下势均力敌了。” 她转过头,轻声道:“钟槐,你是与我去往中土,还是留在这里?那个杨山娃此时应该到了青椋山了。” 钟槐笑道:“我还是先去中土吧,这里也用不上我了。” “等等。” 冰湖之中,有声音传来。 声音刚刚落地,一道倩影已然落地。 刑寒藻疑惑道:“夫人?怎么换衣裳了?” 但“龙丘棠溪”看了一眼刑寒藻,摇头道:“你家山主可不乐意我被你这么叫,我不是龙丘棠溪。” 刑寒藻嘴角抽搐,不是夫人,那就是水神了。 可……这长得也太像了吧? 她的脸蛋儿更胖一些,气质更冷一些,细看之下口鼻还是有些差异的,但那双如敛星河于内的眸子,简直一模一样啊! 最像的就是这双眼睛了! 南宫妙妙抬起头,冷声道:“干嘛?” 水神冷哼一声:“真会招人。那场天下大会龙丘棠溪去不了,你去吧。她说,让你尽量坐上那把椅子。” 南宫妙妙淡淡然答道:“水神不也是一样。” 但那水神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不一样。我只是单纯的不服输,都学剑,凭什么能与剑神争锋的只能是他?” 南宫妙妙点了点头:“嗯嗯。” 要多敷衍有多敷衍啊! 扭头就走。 但南宫妙妙心湖之中传来一句:“对她来说太残忍,只能告诉你了,别瞎费功夫了,他回不来的。两万多年前两界山倾倒之后,他便是一盏油灯了,灯油有限,越靠近现世火苗越微弱。我死之前,在那条光阴路上往下找寻,几乎是翻了个遍,一样没找到他。你难道看不出?越到后来,他越虚弱了?” 南宫妙妙回过头,问道:“有什么事情,比这天底下有神灵更扯?” 水神哑然失笑,“这算是答案?” 南宫妙妙已然消失。 这就是答案,天底下有神灵这么扯的事情都存在,那一个远游万古的人回来,还算扯吗? 可说归说,事实就是如此啊! 龙丘棠溪与南宫妙妙寻遍了古人,从未有人在甲子之前的八千年内,见过刘景浊。 刘景浊最近出现的一次,恐怕就是一万多年前拎着半座水府到了鸿胜山了。 水神呢喃一句:“倒也有道理,希望吧。” 邢玉川瞪大了眼珠子,怎么走了?我嘴呢?把我嘴还来啊! 水神一挥手,将邢玉川的嘴长了回去,但立时说道:“你少说话,我最嫌人烦。你们两个,有想问的就问。” 楚廉赶忙问道:“我师父,还好吗?” 水神淡然道:“独守万古,能好吗?换你试试?少问这些知道了也无能为力的,问点儿实际的。” 刑寒藻点了点头,问道:“醒神王朝是靠着水神建立的?” 水神点头道:“大概是,但与我无关,多半是什么人的谋划,想利用我做些什么。我也没求着他们让我复苏,死人复生尚且艰难,又何况神灵。” 刑寒藻便又问道:“我家夫人,真不是你的转世身?” 水神摇了摇头,“我死的彻底,没有转世身,她是因为天生亲水,且得了我的神意,故而长得像我,气人的是还比我好看。有了我的神意,再收服我的佩剑,自然轻松。” 刑寒藻干笑一声,心说这与想象中的神灵,天差地别啊!神灵也会开玩笑? 只因为她龙丘棠溪练剑,以至于没人发现,站在水道最前的人,如今是她。 按炼气士的话说,龙丘棠溪已是一方道主了。 刑寒藻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家山主让我师父在青鸾洲开宗立派,如今师父又在醒神王朝京城,是要干什么?” 水神气笑道:“神灵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但此时,刑寒藻传音问了句:“十万大山的深渊紫气,是怎么来的?” 水神微微眯眼,这小丫头还真会问啊! “你确定要知道?按龙丘棠溪的记忆,刘景浊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才重伤险些身死的。当时已经算是死了,若非龙丘棠溪以一道魂魄与人做交易,刘景浊已经死了。” 刑寒藻一愣,“你能读夫人记忆?” 水神淡淡然道:“我想夺舍也就是瞬息之间的事情,何况记忆。更何况……” 有些记忆,看得我都脸蛋发烫,果然啊!人族,少不了那房中事。 最后,刑寒藻问了句:“为何不夺舍?” 水神一笑,这个问题有意思。她想了想,答道:“假如你有个大罗金仙境界,一百年就能把这天下走个遍,我是说一城一池走个遍。那一千年,你就可以走个十遍。世道在变,天下在变,变来变去也还就是那样。你把整个人间逛一百遍,也才花个一万年光阴,那剩下的时间呢?你知道在人间没有人族之前,我们又有多少个十万年吗?等把天上地下全逛遍了,干嘛去?” 不止刑寒藻,连邢玉川都愣住了。 想起来都可怕,对我们来说极其广袤的人间,对他们来说,充其量就是一座城。大街小巷逛了无数次了,能不腻吗? 刑寒藻深吸一口气,“你还没有答我的问题。”壹趣妏敩 水神淡淡然道:“知道不知道,系不大了,人能去从前,是因为从前切实存在过。而尚未绘制出来的未来,谁能知道?若刘景浊回得来,这个答案你自会知道,若他回不来,你们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记得很早之前趴在天幕看人间时,曾听到有人说,万一我们的天下,只是一粒浮土呢? 水神扭头去往湖中,同时说道:“她破境,要四十九天,你们等不住就先行离去吧。” 而此时,醒神王朝京城之中,孙文惇找到了妯染。 他开门见山道:“神已醒,楚廉已然登楼,楚衢留下的东西,是不是该交给我了?” 妯染皱眉道:“前辈何必如此语气?” 孙文惇微微眯眼,冷声道:“你指望我与一个拿儿子做交易的人用什么语气交谈?” 妯染苦笑道:“他也没法子,只有这样才能让刘山主愿意护着楚廉。” 孙文惇冷声道:“那你们就太看不起少主了,当年他告诉我,若楚廉不想,谁也强迫不了他干什么!”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10章 醒神(下)免费阅读。 第911章 甲子 甲子年正月初一,斗寒洲破烂山开办第一次青云会。 各方天骄齐聚,炼气士、武道众人,人山人海。丹、符、器、阵、咒、卦一应俱全。 作为东道主的姚放牛,亲自端着玉盘走出来。 看着山下潮水一般的修士,姚放牛微微一笑,将玉盘摆放于高处,落下之后便高声道:“玉盘之中,有三把钥匙,一枚以半两钱熔铸而成,一枚以五铢钱熔铸,还有一枚,是以泉儿熔铸而成。三把钥匙,既是本次大会魁首的奖励,也是能开启我破烂山宝库各一次的钥匙。诸位天骄,能否拿到钥匙,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下方人潮之中,不乏有四洲修士。 有几人看着姚放牛,不住地嘀咕:“宗主才是个合道修士……这也算九洲最富的山头儿?就不怕被人打家劫舍?” 一边有个年轻人冷声道:“住嘴,别惹事!” 果不其然,姚放牛落座没多久,一道剑光便坠落台上。 剑光尚未消散,又有人手持三尖两刃刀凭空出现。 方才说话那人长大了嘴巴:“这……大罗金仙不要钱是吗?” 结果有人说道:“还没完呢。” 果不其然,又有一位剑客持剑落地,三人站成一排。 其余二人在四洲没什么名声,但这张五味……名声大了去了! 此时有人说道:“青椋山笑雪峰主张五味,青椋山客卿李怆、客卿牧沉桥,三位前辈坐镇大会,若有宵小,趁早绕行。” 下方一片哗然,上面也差不多。 张五味皱着眉头,沉声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了我们青椋山客卿的?” 牧沉桥淡淡然一句:“刚才,回去让寒藻把我们名字加上呗。” 李怆更是直接,“我跟刘景浊是结拜兄弟,当个客卿怎么啦?委屈你了张峰主了?” 张五味气笑道:“你们这是给青椋山拉仇恨!” 后方的姚放牛微微一笑,轻声道:“张老弟,这不是拉仇恨,这是给那狗屁天朝看一看,咱们人都在这儿,大过年的,他们要是放臭屁,咱们就冲杀上去!” 是啊!今日正月初一,的确是大过年的。 结果有个背剑女子御剑落地,笑着说道:“别着急啊!还有我呢!” 九洲修士一片哗然,传说中的陆青城! 那场大战,龙丘家主战死,轩辕城主重伤,三人只剩下陆青城了。 留在此地的四洲修士个个嘴角抽搐,一场大会而已,至于吗?这都四个大罗金仙了! 有个老者笑着摇头,叹息道:“还没完呢,带你们来赴会,就是让你们瞧一瞧,中土九洲,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般模样。不要觉得中土封闭八千年就弱了,他们只是暂时底蕴不足,后继无人而已。再过一甲子,中土神洲还是与从前一样,天下最强!” 老者身边站了个年轻女子,女子轻声道:“师公,还没完?” 话音刚落,便又有一道身影落地。 那人一身青衫,腰悬一刀。 庐江道人李泥丸! 五位大罗金仙! 老者叹道:“瞧见了吗?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大会,这是在震慑那位赤帝,也是在震慑我们海外四洲的修士。” 此时陆青城笑盈盈道:“我不是青椋山客卿,但我师叔是青椋山主。” 话是冲着天幕说的。 然后大家都在等李泥丸说话了,他想了片刻,说道:“反正沾点儿关系。” 随后有人说道:“那就先看小辈们的争斗吧,话先挑明,可随意登台,但生死自负。” 张五味皱眉道:“这样就没有意义了吧?” 姚放牛淡淡然一句:“张老弟,都是炼气士,做什么选择就要担什么后果的。只要不是虐杀羞辱,我们不会管。” 张五味摇了摇头,“不,我会管。” 姚放牛叹息一声,有些人的脾气就是这样,已经不再是心湖如镜,但他始终心存善念。 “想管就管吧,我也拦不住你老人家。” 五人先后落座,陆青儿坐了没多久便起身,跑到姚放牛身后,问道:“姚宗主,夫人呢?” 姚放牛板着脸,没好气道:“贼丫头,我也给你提个醒啊!你是陆青城了,学好点儿,别瞎偷东西了!” 陆青儿讪笑着收回手,“怎么会,姚宗主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但回身时,身上已经多了好几样东西。 陆青儿心说本姑娘偷了上下十万年了!这改得掉吗?要是能改,我陆青儿就是圣人了! 不敢偷的人就一个,我那好师叔呗! 坐回原地,陆青儿不住的回想着再次见面。 什么叫剑术无敌?那才是啊! 下方腾出来了六十四方擂台,一方擂台少说占地方圆千丈,至少百人登台。 但这些擂台,最终只能留下最后十个掉落的人,这剩余的六百四十人,再次打乱,于六十方擂台乱。等摘出了六十四位优胜之后,再次打乱,于三十二处擂台两两对战。六十四拔三十二,三十二拔十六,十六拔八人,最后这八人,就得车轮战了。 规矩定得很随意,说不定下次就改了。 小孩子打闹,没啥好看的。 李怆看了一眼天幕,问道:“徐瑶去了?” 姚放牛点了点头,“去了,那把椅子,龙丘棠溪抢得来,我们的椅子也就留着。龙丘棠溪要是抢不来,我就去他娘的,破烂山不在那宗门之中!” 牧沉桥笑道:“估计参会的那几个,跟你想法一样。” 也是此时,众人纷纷扭头儿往东边看去。 张五味咧嘴一笑,陆青儿也是。 李怆咋舌不已,破境大罗金仙,这么容易的吗?.m 七七四十九天,远远未到啊! 李泥丸伸出手掐指一算,疑惑道:“龙丘棠溪没来。” ………… 人间最高处的那道天门,自从戊午年一战之后,已经消失。从前的玉京天,只剩下残破不堪的十二楼了 相比于破烂山的热闹,此地十分冷清,人少得可怜。 到此的宗门就没几个,十大王朝之中,也就只有向天朝俯首的来了。 但上一次天下大会,抢了椅子的人,活着的都来了。 几乎全是女子。 忘忧、龙丘洒洒、徐瑶、刘小北、桂祘、秋暮云、柳初言。以及两道看不真切的虚影。 若按这样站队,七位女子都不会向着天朝。除却两道虚影外,另有三把椅子,一把归属于姬闻鲸,而挂壁楼与摩珂院…… 众人正在想,由谁来接替这两人,结果此时,有个目盲僧人缓缓落地。 行目来了,那就只剩下一把椅子了。 龙丘洒洒环伺一周,笑道:“这都是自己人,狗屁赤帝!吃屁去!” 正此时,一行人先后出现,来就站在了玉京楼下。 刘御空看了一眼,叹道:“至于这么冷清吗?看来大家是都不想好好过啊?” 刘御空一马当先,身后左右护法,再后方有九个年轻人。 而孟休,则是与一个拄杖老妪站在一起的。 孟休笑道:“是有些冷清。” 此时璃月吕夭、朱雀高慧耀、以及西花王朝的太上皇杨斛、大凉皇帝,尽数俯首,口尊赤帝。 杨先并未到此,也只能是那位簪雪城主顶着太上皇名号来了。 桂祘面无表情,压着怒气,是真费力啊! 但此时,那两道虚影居然走向刘御空,一样抱拳,口尊赤帝。 龙丘洒洒皱着眉头,沉声道:“我以为是什么人呢,模样都不敢露出来,过分了吧?” 刘御空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二位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让龙丘家主瞧瞧,你们究竟是谁。” 身型略高的影子点了点头,身上迷雾逐渐消散。 此人真实面目,是个中年人,武道中人! 他笑着抱拳,“在下瘦篙洲柴伏。” 柴伏?怎么没听过,哪儿冒出来的? 可要是刑寒藻在此,肯定知道柴伏是谁。 刘景浊东去拒妖岛,落地瘦篙洲时,曾遇到一位武道中人,那人自称金萍国人,名叫柴伏。 另外一道虚影也往前走了一步,身上迷雾逐渐消散。 徐瑶立时眯起眼睛,冷声道:“是你!” 那人一身粉色长衫,笑个不停。 “我认识徐姑娘?” 龙丘洒洒也好奇,问道:“徐姐姐认识他?” 徐瑶冷声道:“你姐在龙虎山斩了的淫贼,就是他。” 可是……玄岩怎么会让这二人坐上椅子? 此时刘御空微微一笑,说道:“因为玄岩前辈瞧见的迷雾之下,是别人。” 刘御空一挥手,十二把椅子凭空出现。 “诸位,先落座吧,再等一炷香,人要是不来,我就差人补位了。” 孟休随后说道:“有人换把椅子坐吗?” 忘忧冷笑一声,问道:“你哪儿来的脸皮?你觉得……” 话未说完,有个赤脚挎剑的女子走了出来。 桂祘一皱眉,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刘小北神色淡然,冷不丁一道剑光斩去,与孟休并肩站立的老妪当场魂飞魄散。 “天帝之女?谁认你做女儿了?” 刘御空微微眯着眼睛,刚想开口,却听见刘小北说道:“你们是不是少个人了?” 那位赤帝瞬间变作笑脸,“对,少个人了,前辈有兴趣?” 刘小北点头道:“有。”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11章 甲子免费阅读。 第912章 你们谁说都不算 粉衣青年瞪大了眼珠子,咋舌道:“哎呀!这位大美人过来了,我以后待在大先生这边也不会寂寞了。” 孟休侧脸看了一眼,心说你还真是作死啊!她都敢调戏? 可让孟休诧异的是,刘小北对这调戏言语充耳不闻,反倒是对着刘御空说道:“今日我护你不死,但我有我的目的,你拦我,我就杀你,不信你们可以试试谁能拦住我。” 话说得清楚,也是刘小北的风格。 但此时局面,是龙丘洒洒等人万万想不到的。 看着刘景浊长大的景炀秋官,会倒戈去往天朝? 桂祘缓缓拔出佩剑,冷声道:“那日龙丘棠溪说过,谁倒戈去往天朝,她与谁不死不休,我也是。” 刘小北神色淡然,“那你出剑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桂祘长这么大还没有不敢干的事情! 剑光骤起,径直,毫不花哨,也极快。 孟休一挥袖子,将众人挪去一边。但刘御空就站在刘小北身后,满脸笑意,丝毫不惧。 果然,刘小北都未抬手,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桂祘的剑光便轰然破碎。 然后,一只玉足轻轻抬起,再放下而已,人间最高处下沉千丈! 桂祘面色凝重,这种压力,她只在师父身上感觉到过。 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真动起手来,让你连还手机会都没有! 就连孟休也脸皮直抽搐,要是那日刘小北参战,那位教祖能撑几剑? 但很明显,刘小北不会对天庭出手。 这种感觉,上次还是在只有八成实力的陈灵舟身上感觉到的。 很显然,刘小北的压力要远胜于陈灵舟的。 不愧是天底下唯一一尊活着的真神啊! 粉衣青年脸皮抽搐,再也不敢往刘小北看去了。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这种存在,为何要偏向于天朝呢? 孟休以心声问了句:“前辈何意?” 刘小北传音答复,语气平缓。 “你让我在北海见到了他,那我就要看个真切,寻个当年真相。别拦我,生灵涂炭的罪过我不怕担着,我也担得住!” 那年刘景浊还在拒妖岛,本该南下护着青椋山的刘小北,被一道紫气身影拦在了北海。 孟休长舒一口气,变作笑脸,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聊吧。” 而此时,刘小北也在传音刘御空:“我给你助长声势,咱们做个交易?” 刘御空喜笑颜开,传音答复:“前辈说了算!” 此时孟休指着那十二把椅子,轻声道:“这处人世间最大的宗门,是刘景浊的心血,也是我的心血。今日天下大会就两件事,其一,天下大运为赤帝加冕,其二,人间最高处,由谁来做主?” 桂祘等人,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连桂祘都无力再出剑的人,此时是在他们那边的。 原本的势大,一瞬间变作了势弱。 柳初言苦笑一声,呢喃道:“怎么没了他,我们像是没了主心骨啊?” 龙丘洒洒则是不住地回头往东看去,姐姐怎么还不来啊? 孟休自个儿扯来一把椅子坐下,淡淡然道:“来不是与你们吵架的,九洲看似有众多大罗金仙,但多数终究不是自己修来的,海外四洲虎视眈眈,教祖的天庭也子啊看着,我们开战还是在内耗。天朝已立,甲子年加封赤帝,天下当定!” 话锋一转,孟休又道:“我来,不是与你们商量的。” 桂祘将剑收了回去,一步跃出,仰头看向刘小北,问道:“你会出手?” 刘小北摇头道:“不会,我只护着他不死,其余事情看我喜好。” 桂祘还未开言,有一道清冷声音已然传来。 “那就再好不过了。” 有大手似是道意所化,自虚空探出,一把便将那粉衣捏在了手中。 当年那位粉衣骚包拼命大喊:“大先生!救我,救我!” 但那大手主人冷冷一句:“谁也救不了你,总算是有始有终了。” 话音刚落,那道粉衣一声凄厉惨叫传来,只片刻而已,粉衣青年已然化作养料,滋养这一方天地了。 那只手臂凭空消散,有清冷女冠乘风而来。 刘御空还有空笑着说:“这场天下大会,是娘子军啊!” 刘小北懒得理会这些,只是说道:“刘御空不能死,其余人,你们有本事杀,全杀了也行。” 南宫妙妙转头看向行目,冷声道:“你牵不住心猿了。” 众人尽数转头,而那目盲僧人也缓缓扯下了绑在眼前的布条。 “是啊!牵不住了,那就脱缰吧。” 只见行目一步跨出,对着刘御空双手合十,道:“见过赤帝!” 忘忧冷声道:“你的脸呢?” 话音刚落,僧人伸手抓住脸皮,猛地一把撕下,那张脸顿时面目全非。 行目取出个青铜面具,强按在自己脸上,随后丢下脸皮,淡然一句:“不要了。” 而孟休,则是敲打着椅子,开口道:“还是劝不住你们啊!罢了,要打就打,无非是死人而已。” 他冲着云海看了一眼,云海之中,数十万红甲凭空出现。 刘御空咋舌道:“大先生终于是舍得露出家底儿了。” 秋暮云往云海看了看,那数十万红甲,皆是神游境界,且脸上都有吓人疤痕,像是被什么缝制而成的。 这便是玥谷多年以来的底蕴了! 秋暮云缓缓拔出来了佩剑,而桂祘早就忍不住了。 瞧见这模样,龙丘洒洒便开口道:“初六、初九、十七!” 谁还没带着人啊? 忘忧轻声道:“宁婆婆,咱们也来吧。” 有人答复:“嗯,好。” 随后一袭红衣落地,桂祘没忍住问了句:“这是婆婆?” 宁梓落在忘忧身边,看着的,却是龙丘洒洒。 龙丘洒洒疑惑不止,心说你这花间起舞的宁仙子,看我作甚? 秋暮云拍了拍柳初言,轻声道:“我没人了,你带人了吗?” 柳初言摇了摇头,大瑶现在确实无人可用了。 南宫妙妙转过头,看向走去天幕的刘小北,轻声道:“为什么?” 刘小北伸手按住腰间长剑,答道:“不为什么,我跟小景浊说过的,他活着我站他,他死了,我站我自己。” 南宫妙妙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刘御空,冷声道:“大帝要有大帝的样子。” 刘御空一笑,一步跃上残破楼顶,摇身一变,已然身穿赤衣头戴帝冕。 刘御空缓缓拔出得自姬闻鲸的那柄剑,举剑之时,中土九洲,海外四洲,皆有人间大运汇聚此处。 就连景炀王朝的国运,也不得不被其牵引而来。 刘御空冲着真正天外,想了想,高声道:“教祖,你还是安安稳稳过这一甲子吧!本帝在此,谁敢犯我人间?” 就如同刘景浊当年那句“擎天之人何在”,刘御空的一句谁敢犯我人间,也传遍了人间。 天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个黄袍身影显现。 “拾人牙慧,话倒是威风了。” 刘御空神色淡然:“你下来试试啊?” 教祖微微摇头,嗤笑道:“大帝?你给人皇提鞋都不配。” 桂祘哈哈大笑,冲着天幕竖起大拇指,“牛鼻子,这话我爱听!” 天幕裂缝合上了,孟休也是满脸嗤笑,问道:“又不敢打,耗着作甚?他刘景浊为拖延时间而死,你们做不出这等……” 话没说完,刘小北一剑已至。 孟休头颅被一剑削落,还是苏箓将脑袋捡了回来,重新架在了孟休脖子上。 刘小北冷声道:“你再说他,我必斩你!不就是要商量个谁做主吗?不就是要划分个地盘儿吗?不就是要瘦篙洲停战吗?我来帮你们!” 话音刚落,刘小北拔出佩剑,一剑落向东边。 剑光瞬息之间东去千万里,直落瘦篙洲。 孟休面色凝重,其余人也差不多模样。 刘小北回过头,淡然道:“好了吗?还要怎么分?” 瘦篙洲那几位大罗金仙,自然察觉到了瘦篙洲的剧变。 牧沉桥瞠目结舌,呢喃道:“这……真他娘的……老子没话说了。” 陆青儿也皱着眉头,却也见怪不怪。 她淡淡然一句:“不然你们以为,人间动辄数百万里的大河是如何来的?” 张五味呢喃道:“砸开的,劈开的?” 即便已是大罗金仙,他们没法这么轻而易举的劈开一洲啊! 人间最高处,南宫妙妙冷声道:“走吧,他说得对,打不起来的,打起来,刘景浊就白死了。” 天庭大军虎视眈眈,海外四洲不见得会插手,刘小北定然不会对着天庭出剑的。 这样打起来,终究还是自耗。 都说了要走了,可孟休却扶着脑袋,沉声一句:“来了就没有那么好走了,不是让出椅子那么简单。今日要么开战,要么贺赤帝,二选一。” 桂祘咧嘴一笑,“美道姑,你可听见了,这不是我要惹事儿啊!” 龙丘洒洒冷声道:“那就打啊!” 正此时,有人声传来,是那座残破玉京楼中传出来的声音。 “打与不打,你们谁说了都不算,既然是天下大会,就要有天下大会的模样,我们的师父死了,人间最高处就成了你们吵架的地方了?” 十二位年轻人,从一楼至十二楼各有一人。 站在最高处的,是玄岩亲传,名为虞河。 与此同时,十万大山中心的十二冰雕,有淡淡光华流转。 孟休面色一紧,皱眉抬头,却听见虞河说道:“你觉得呢,孟休?以及,赤帝?” 那位大先生眯着眼睛,没想到摆了我一道的,是这十二条看门狗啊! 壹趣妏敩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12章 你们谁说都不算免费阅读。 第913章 甲子太平 正月初一,从前的人间最高处有一场清冷大会,天下大会。 孟休明显察觉到了十万大山的异动,他是真的没想到,玄岩居然留了一手。 虞河一步跃下,到现在也才是个金丹修士,还是借助开天才得以结丹的。 但修为境界,并不妨碍这十二个年轻人能与从前那十二人一样主持公道。 陆青儿诧异道:“这不是客栈的那小子吗?” 虞河点头道:“是,我是青椋山修士,但我也是玄岩道长的唯一亲传。” 站在刘御空那边的几位皇帝,其中璃月女帝最为开心。 因为有个身着道袍的女子已经落在了她的身边。 终于是见着了个真正的自己人,吕夭委屈的不得了,轻声道:“你怎么才来。” 南真拉起吕夭的手,轻声道:“没事儿,我来了,放宽心。” 这十二个年轻人,境界最高便是南真了。 虞河淡淡然一句:“南宫道长,桂宗主,还有孟休、赤帝,以及小北前辈,我们来主持这个公道,你们有人不愿意吗?” 南宫妙妙淡然道:“我说了,这场仗我们不打。” 虞河点点头,看向孟休,眯眼问道:“老贼,你呢?”.m 这就很恩怨分明了,我即便是以那十二人的传人身份出现,但这不妨碍我喊你一声老贼! 孟休眯着眼睛,笑道:“玄岩老道应该去做皇帝啊!这一手制衡之术,玩儿的那叫一个熟练。” 我以人间安危为筹码,要胜这一局。 没想到,玄岩以十万大山为筹码,要平这一局! 龙丘洒洒看了一眼虞河,大致猜到了什么。 这家伙手里肯定有让孟休忌惮的东西,否则这老贼不会如此好说的。 虞河往孟休身边走了两步,又问一句:“你呢?” 说话之时,十万大山深渊底部,有个紫色身影缓缓抬起了头。 那道身影冷冷开口:“借我之手逼迫刘景浊提前开天,在我要吃刘御空前,又借着那十二人将我镇压,扶持刘御空上位。你这手驱虎吞狼又射虎,是真厉害啊!” 孟休额头已然渗出汗水,但他还是看向虞河,沉声一句:“你敢吗?” 虞河淡淡然道:“看来你不明白一件事,要是谈不拢,双方开战,天外伺机卷土重来,人间一样会荡然无存。既然说来说去日后做主的都不是人族,我也无力与其余势力较量,那我只有能咬死谁便咬死谁了。” 孟休叹道:“你倒是比刘景浊果决多了,青椋山若是让你接任山主,定然会更上一层楼的。” 这话说的倒是孟休心里话。 虞河神色担任,转身坐上了一把椅子,道:“你可以试试,动我身边的人试试。” 孟休摇了摇头,“好,人间最高处,你们说了算。” 十万大山处,十二冰雕再次光华流转,方才微微泄露的紫气被尽数收回,十万大山重归于寂。 南真拍了拍吕夭,走去虞河身边,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剩余十人依次落座,看起来这十二把交椅,今日参会之人,无人能坐了。 虞河看向杨贞,说道:“该参会却未参会的人,都得来。各大山头儿、大罗金仙,一个都不能少,烦劳杨姑娘喊人。” 但此时,桂祘撇了撇嘴道:“你们慢慢玩儿吧,我先走了。” 虞河无奈道:“桂前辈,权当为了山主,等一会儿,很快的。” 但众人都不知道,这十二个年轻人,怎么把人全喊来? 直到杨贞取出一炷香,将其插在半空中,众人这才明了。m..m 当年参加天下大会,点了香的人,只要还活着,就不得不来。 于是乎,这人间最高处,一瞬间便多了数十道虚影。 才到陪都的赵坎,稀里糊涂的,心神便到此处。 还有李泥丸,也不得不分神至此。 片刻而已,人已经到齐了。 虞河缓缓起身,开口道:“诸位,无规矩不成方圆,开天之后,到今日已经是第六个年头儿了,炼气士随意欺压凡俗王朝,这种事情,该停了。这座人间最大宗门,必须要立,我们十二人只立规矩、做调停,其余事情由议事决定。” 九洲大罗金仙皆有一道分神至此,张五味看着虞河,面色不悦,问道:“那谁说了算?” 虞河心中苦笑,可他也没法子。 “谁说宗门一定要有个宗主的?人间最高处无需宗主。” 顿了顿,虞河说道:“今日大家都在,那我们得先定下规矩,若有人不守规矩,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就一条,炼气士不得随意干涉凡俗事务。这个随意,我们十二人说了算,凡俗事务究竟是什么,也是我们说了算。” 桂祘飘飘然一句:“小虞河,即便人家不守规矩,你又能如何?” 虞河笑道:“谁不守规矩斩谁。” 桂祘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我说啊,就你们十二个小东西,斩的了谁?我倒是可以帮忙,宗主我来当就行。” 虞河又是一笑,随即伸出手,手掌之中多了一道令牌,上刻一个子字。 随后十二人各自取出令牌,正是十二地支。 虞河将手中令牌轻轻抛起,其余人也做同样动作。等十二令牌越来越高,忽然之间,令牌变作了十二把形色各异的剑! “这十二剑,是八千年来我们的师父在十二楼炼制而成,这就是我们主持公道的底气,即便杀不了大罗金仙,重伤总是可以的。” 话锋一转,虞河淡淡然道:“诸位,这十二剑不会轻易落向人间的,此时能否好好坐下谈了?” 既然如此,那就谈呗! ………… 等一炷香烧完,这场天下大会,也算是草草结尾了。 人间最高处也就只剩下十二个年轻人。 那座残破不堪的十二楼不会被修缮,十二人会给有一道神念坐镇此地。 至于这座人间最高处,到最后还是谁说了都不算。 虞河坐在云海边缘,呢喃道:“其实山主夫人来了也镇不住,何况一个半吊子赤帝了。” 南真点了点头,即便不想承认,但能镇住这地方的,除了师父们,就只有一个人。 可惜,那人死了。 要说今日谈成了什么,也就唯独一个景炀王朝与大瑶王朝撤军,天朝势力与剩余五大王朝互不侵犯,井水不犯河水。 秦惊拎着剑走来,走到了杨贞身边。 “可是,我们这十二把剑,又能撑多久呢?” 炼剑八千年,炼出来的剑,却只能用一个甲子。除非甲子之后十二人尽数破境大罗金仙,可这……可能吗? 虞河看着人家,思绪回到了一场梦境之中。 那是在梦中修行,玄岩说了几句话。 “虞河,我知道你向着青椋山,但这一甲子,即便背负骂名,你也要秉持公道之心。也就是一甲子,甲子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们之所以收徒,一是将一身本事传下去,二,其实就是死了十二条看门狗,多出来十二根搅屎棍。九洲开天之后,定然会实力暴涨,但这只是明面上。而实际上,九洲就是养了八千年的一块儿沃土,要开荒耕种,得我们自己来。若是无法安定,别说长庄稼了,能不能再耕种都不好说。” 一甲子,九洲需要这一甲子的太平! 十二人中最是无趣的言庆生忽然开口:“虞河,这下你回不了青椋山了吧?” 梅毅叹道:“我作为景炀王朝的子民,我就回得去了?回去不被骂死才怪!” 杨贞看了一眼吕童,问道:“傻大个,怎么不说话?” 吕童欲哭无泪,嘟囔道:“我怕被白桃打死!” 有个书生气极重的年轻人叹道:“说得我能回神鹿洲一样,二小姐可盯着我看了好久呢!” 袁信中推了推迪雅,后者骂道:“你有病啊?男女授受不亲!” 袁信中干笑一声,轻声道:“大瑶跟景炀王朝硬气我能理解,你们贵霜皇帝咋个忽然这么有种了?” 迪雅白眼道:“丘横是我儿子吗?我哪儿知道去!” 后面几人都面带笑意,其实都一样。 虞河缓缓起身,取出十二壶酒,轻声道:“这是我们……三掌柜酿的酒,剩的不多了。喝了酒,咱们接替师父们。他们守了八千年,我们守一甲子而已!” 年轻人们站成一排,中土三人,青椋山虞河、积风山杨贞、东海梅毅。青鸾洲袁信中、拒妖岛秦惊、瘦篙洲南真、浮屠洲素羽、婆娑洲迪雅、玉竹洲鲁壶源、斗寒洲吕童、离洲言庆生、神鹿洲杜代行。 前十二人已死,后十二人,求甲子太平! ………… 此时的却源山,两位几乎长大一模一样的女子坐在一起,面前是一幅画。 水神问道:“准备好了吗?”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顺便问了句:“按我的记忆,你推算得出我妹妹的生父是谁吗?” 水神摇头道:“太少,推不出。不过那个龙丘洒洒身上有一种极强的木属气息。还是少管别人了,准备你的吧,即便只是画中游,对你损耗也不会小。我只是一道神念,护不住你的。” 龙丘棠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走吧,画中游。” 「没下雪…………」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13章 甲子太平免费阅读。 第914章 小阁主 天下大会之后,桂祘把傀山交给了石耐寒打理,自己带着个从贵霜皇宫抢来的女子往南赡部洲豆兵城去了。 有件事情,她没告诉任何人。 三年多前,白小豆骑着墨麒麟到了豆兵城,落地之后,就说了一句话。 我要做清溪阁主! 桂祘都懒得理她,即便是小师弟最疼爱的闺女又如何?清溪阁可是黑道儿,姜柚那丫头接我的手还差不多。 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小师弟离世不久,不能让那丫头觉得师父一死,就没人疼她了。 于是桂祘在清溪阁三十六峰,找了三十六个四十岁以下的登楼修士,也说了几句伤人自尊的话。 “你不是天骄吗?他们都不过四十岁,都是登楼巅峰,这是第一关,打完他们,全赢了之后,再说别的。” 在桂祘看来,白小豆确实不适合学剑,更不适合做清溪阁主。 可结果,那丫头只花了七日,便将三十六天骄全打趴下了。壹趣妏敩 打趴下还不算,那三十六个小家伙居然个个对白小豆一脸崇拜,都喊上大姐头儿了。..m 等那丫头提着两把剑,站在楼底下喊三师伯时,桂祘开始觉得,谁说一定要调皮捣蛋的才能当阁主? 可是呢,小师弟又专门叮嘱过,不能让白小豆接手清溪阁的。 难办啊! 而且不知道怎么搞的,那群峰主居然也看上了白小豆。一个个都说,阁主你又不管我们,不如换个阁主? 造反是小事情,重要的是,桂祘也越看白小豆越顺眼了。 想来想去,桂祘便压境到了合道巅峰,只要白小豆能撑过去三十招,就答应她。 鬼晓得那丫头怎么回事,本来挨了二十七剑就撑不住了,结果第二十八剑,那丫头稀里糊涂合道了! 三十剑后,白小豆摇摇欲坠,但撑过去了。 桂祘记得极其清楚,那帮峰主跳出来护着白小豆,居然都敢跟自己叫板了。 桂祘也没法子,只能沉声问道:“小丫头,你要是去做青椋山主,没人会拦你的,但你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你接手清溪阁,你让我怎么办?” 当时白小豆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猛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板,哽咽道:“师伯,我不想我师父困在已经逝去的光阴之中,我想让他回来,我得足够强大!” 那时,桂祘一句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可你连肉都不敢吃,怎么变强?” 就这一句话,白小豆缓缓抬起头,卷起袖子,咬着小臂硬生生撕下来一块儿肉,咀嚼了起来。 那丫头满嘴鲜血,嘴里嚼着自己的肉,含糊不清道:“现在呢?” 此时正好路过婆娑洲,身边女子往下方贵霜看了一眼,苦笑一声。 也是这一声苦笑,将桂祘的心神扯了回来。 剑光骤停,就在富楼沙城上空。 桂祘问了句:“你喜欢许经由是吧?结果他把你送到贵霜,到别人床上去了,恨他吗?” 女子沉默片刻,开口道:“之前是恨的。” 桂祘好奇无比,“现在不恨了?”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现在不恨了,回想起来,对他我更多是爱而不得的恨,在你这里好几年,我想得最多的,还是陛下。” 第915章 画中游(一) 迈步进入画卷之中,龙丘棠溪顿时感觉到一阵眩晕,与当年境界低微之时入一些小洞天的感觉一模一样。 可是,还远不止如此。 龙丘棠溪只觉得自身黄庭宫中天旋地转,一身灵气逆冲,身上犹如被压了数十万座大山,喘不过气,也睁不开眼。 都快撑不住了,耳边终于传来人声:“别去拨乱反正,就让气息逆流,不管是正还是反,只要通就是对的。” 龙丘棠溪闻言之后,这才收回心神,不去阻拦气息逆流。 片刻之后,龙丘棠溪惊讶发觉,原来逆流也真的能通? 缓缓睁开眼睛,水神就在身边站立,两人在一片白茫茫中,看似没有动弹,实则在疾速朝前。 此时水神开口道:“正好,借着这个给你讲个道理。此时你的气息才算真正的顺流,之前所谓的正,反而是逆。”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这个我明白,修仙者都是逆天者。” 长生也好,有那举手投足毁天灭地之力也罢,都是违背自然的,故而修行之人在凡人之中,占比少得可怜。 水神点了点头,“明白就好。对了,虽然是画卷,但还是光阴中的画卷,我们是能察觉到你的。我们容忍刘景浊是因为我们不得不容忍,对此时的你,感觉到了那就是当场抹杀,所以你不能动用灵气。” 龙丘棠溪好奇问道:“为什么不得不容忍?” 那时漫天古神,难道对一个刘景浊无能为力? 水神无奈道:“天帝与他打过两次,第一次天帝赢得轻而易举,第二次却是平手。第二场架打完没过多久,天帝就消失了。后来玄女与刘小北先后去问剑,皆败。后来……我也是一场场败退。即便是剑神走之前与他的一场交手,说到底也还是剑神败。” 龙丘棠溪瞪大了眼珠子,“不是说古神全在凌霄之上吗?” 水神笑道:“在那座两界山,他在凌霄之上又上。不过出了两界山就不一样了,寻常凌霄而已。” 凌霄之上又上? 龙丘棠溪嘴角一挑,笑道:“我还以为凌霄之上便是最高呢。” 水神淡淡然一句:“天哪儿有最高?只有更高。所谓最高,是因为走得最远的也才到了那里而已。” 话音刚落,天地清明了起来。 天地大不一样! 龙丘棠溪此时在数百丈高空之中,下方是葱郁山林,林中时有烟雾升腾。 仔细看去,那是一群穿着兽皮且披头散发的人族! 水神冷不丁呀了一声,“一不小心走远了。” 龙丘棠溪直翻白眼,长得像就算了,还一样没脑子。 只见水神缓缓抬手,挪东西似的,轻轻往右边一划。 那股子眩晕感再次传来,但定睛一看,下方已经有了城池,且有人御空而行。 水神点了点头,“嗯,差不多是在你的八万或者九万年前了!”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已然斩来! 龙丘棠溪一下子鼻子发酸,水神轻声道:“瞧见了嘛?他不讲道理,明明是你长得像我,他却瞧见我就黑脸。明明已经重伤我了,还要分身追杀。” 目光所及之处,是个披头散发的年轻人,手提一把八棱铁剑,瞬息之间便是几万里,追着真正水神那一通砍! 看得龙丘棠溪脸皮抽搐,嘀咕道:“他不是挺怜香惜玉的吗?” 水神撇了撇嘴,“呵呵!” 怜香惜玉?我怎么不知道?何止是我,他追着砍玄女,下手也不留情。 水神手指微微点了几下,龙丘棠溪没忍住低头干呕了起来。 瞬息之间三千万里,大罗金仙也撑不住。 龙丘棠溪没好气道:“打个招呼行吗?” 但抬头时,发现已在昆仑。 真正水神站在昆仑之巅,面色冰冷。 “我还会来的!” 说完之后,昆仑上方便有云海气旋出现,水神一步跃出,消失不见。 结果某个家伙朝着半空啐了一口,随意扎了个马尾,淡淡然道:“谁叫你抄她的脸?” 龙丘棠溪神色尴尬,水神气笑不已。 龙丘棠溪干笑一声:“怎么……他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啊!现在他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水神轻声道:“一万年出头儿吧。” 说起这个,水神便又说了句:“从你的记忆中看,这家伙简直是个色鬼,只是能自律而已。而且你记忆中的他确实很讲道理,怎么到了从前就变浑蛋了?” 龙丘棠溪满脸好奇,“怎么说?” 水神想了想,开口道:“他说好好讲讲道理,就是一剑。” 龙丘棠溪一愣,“那要是不讲道理呢?” 水神黑着脸,“你瞧见了,不讲道理就是往死了打。不过唯独对剑神与雷神,还算客气。”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没明白吗?” 水神转过头,“明白什么?”m..m 龙丘棠溪笑道:“这个地方不需要他讲道理,他的肩头也没有那么重的担子,不必考虑别人如何。故而,他无拘无束。” 远古天廷拢共就那几个人,动不动就去两界山找人打架的,其实也是几个喜欢打架的。 水神笑道:“去两界山瞅瞅?” 龙丘棠溪点头不止。 结果又差点儿吐了。 远看两界山,与画中不太一样,像是一只手掌。此时算是牛贺洲地界,故而瞧见的是手背,掌心是朝着西海的。 位置挪了挪,到了侧边,此时看起来与从前见到的画卷就很相似了。 水神伸手拦住下半截山,问道:“现在与你记忆中的画卷一样了吧?” 龙丘棠溪点头不止,“是啊!难道两界山一直在下沉?” 水神点头道:“是,所以他的实力也在慢慢减弱,恐怕最后至多只能算是凌霄之上了,或许直到两界山倒塌也没更上一层楼。若是更上,便超脱我的认知了,也没理由困在这里。” 难怪,难怪后来会有那么一幅浑身是血的画。 中指尖上,大约方圆几十里,是一片大好山林。 龙丘棠溪缓缓落地,走到悬崖边上时,一眼就瞧见了一棵海棠树。树底下靠着一把木剑,还有个盖了一半的屋子,还有个赤膊披发的青年人在炮制木头。 水神插嘴道:“我能让你看的只有我曾经见到的。这应该是刚来不久,头一个一百年吧。”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可是……海棠树哪里来的?” 水神轻声道:“远古剑修的最终境界就是炼出一把剑,他现在还不能,但已经能炼气化物了,只不过他好像并不想一下子就弄出好多东西。” 龙丘棠溪缓步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身边走去,走着走着,泪水就止不住了。 那个傻家伙,就这样不知疲倦地一趟一趟往返,不用半点儿灵气,靠着一膀子力气去搭建茅庐。 水神轻声道:“你看树底下,有个木雕。” 龙丘棠溪猛地转头看去,海棠树下有个木雕,边上还有好多木头,但一个比一个丑,也就立着的这个像一些,但手艺拙劣,毛毛糙糙的。 水神轻声道:“我就是因为瞧见了这个,才以为他对我有非分之想,生气来找他的。”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想伸手触摸木雕,可是……自己的手臂却从木雕上穿了过去。壹趣妏敩 是啊!这只是一幅画卷而已。 龙丘棠溪坐在了海棠树下,抬起头,问道:“你为什么帮我?我能感觉到,你不是喜欢他。” 水神一笑,“我怎么会喜欢他?只是……好奇,又或者说,不理解,就想知道前因后果嘛!至于帮你嘛,你怎么说也是我的传承之人,不是吗?” 龙丘棠溪笑道:“谢谢啊!你有名字吗?” 不远处的女子忽然一愣,“名字,水神不是吗?” 龙丘棠溪使劲儿摇头:“那是称号,可不是名字。” 水神愣了好久,回过神后,摇头笑了笑。 “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让你帮忙起个名字。” 顿了顿,她轻声道:“要去再看看别的,还是待在这里?” 龙丘棠溪问道:“可以待在这里吗?” 水神点头道:“可以,但你不能动用灵气。你在这里陪他,至多是画卷中的三百年。因为那时候我闲来无事,就趴在天幕看了三百年。” 龙丘棠溪虽然很想要这三百年,但还是问了句:“肯定是有代价的,代价是什么?” 可此时,那位与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只是微微一笑。 “万古岁月之中,从有了人族开始,他们便自发地向天祈祷。为了祈求天下河流安定,我便有了个水神名号。可是这多到千万头牛的牛毛都算不清的日子里,从未有人问我有名字吗。” 她笑了笑,“代价交给我,你在这画卷之中三百年,回去最多过去三年。” 话锋一转,她问道:“你觉得我叫什么名字好听点儿?” 龙丘棠溪还真是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刘景浊,心说是他的话,肯定想得到很多。 想来想去,她忽然想到那个掉书袋子的家伙曾说过的一句书上言语,于是笑着看向水神,问道:“清涤怎么样?” 水神点了点头,笑道:“都好,我记住了,那我走了。” 龙丘棠溪猛地起身,满脸笑意:“谢谢你。” 面前身影已经变得模糊,但犹有声音传来:“不,是我谢谢你。”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15章 画中游(一)免费阅读。 第916章 画中游(二) 海棠树下坐了个姑娘,但忙个没完没了的年轻人可不知道。 他就是每日清晨起来,先打一套拳,再烧点水,揪下来几片树叶子泡茶。 龙丘棠溪歪着头,心说心现在可没有酒喝。 先前都看过了,那边儿开垦出来的一荒地,至多只有一分地是中了麦子,估计得等到入秋收了麦子才能酿酒。 但这家伙居然不烦躁? 记得那两百年里,他要是没酒喝,那可跟犯了病一样,坐立不安的。 现如今,这都一百年不喝酒了!这怎么忍得住的? 此时刘景浊喝完了水,于是又站在悬崖边上,冷不丁的开口说话,吓龙丘棠溪一大跳。 龙丘棠溪走过去之后才听清楚,这家伙在读文章。 声音也不大,自语一样:“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战矣……” 那家伙稀里哗啦好一会儿,随后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今日就这了,明儿……明儿再说。” 说完后就又去砍树,一趟一趟往返。 龙丘棠溪怔怔看着,她知道,他是太久没人说话了,怕忘了说话…… 到了午后,那家伙先是钻去海里抓了一条大鱼,不过只是割了一块儿肉就放走了。 他在琢磨怎么拿这山上的野菜做鱼,结果琢磨了好久,最终做了一道烤鱼…… 人前人后的刘景浊,区别并不是很大,即便是现在,至多也就是不刮胡子。 龙丘棠溪自个儿在山巅上走了一圈儿,林中有数条小道儿,肯定都是他踩出来的。 有取水的地方,有取石头的地方,有取木材的地方,总之在海棠树周围几里地是没有这些东西了,他好像是故意将这些地方弄得远。 龙丘棠溪知道,这是为了消磨时间。 可惜这座两界山,连什么飞禽走兽都没有。 没过多久,龙丘棠溪寻到了一处山洞。她有些好奇,便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边儿全是碎石,像是被拳头凿出来的,又像是被火焰灼烧过。 走到洞穴最深处,昏暗洞穴的岩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她张了张嘴,泪水打旋儿。 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字,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有词有曲有诗,还有一些龙丘棠溪都不知道的文章。 然而在最高处,刻的是龙丘棠溪。 龙丘棠溪下面,还有白小豆,还有姜柚,还有楚廉,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名。 她噘着嘴,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这是他发泄孤独的地方。” 十万年是多少天,她都不敢算。 这傻子,难道不知道画几张符箓,供自己消遣吗?明明都做得到炼气化物了。 在这里足足待了两个时辰,等出门时,已是黄昏。 黄昏景色极好,夕阳西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波光粼粼。时有大鲸跃出海面,不久后又凫其脑袋,喷出一股子巨大水柱。 站在此地往西看去,海天接于目及处。没过多久,即将跌落的日头换成了赤红色。 龙丘棠溪站在原地,有人坐在悬崖之畔。 那人面前是今日余晖,身后独漆黑长夜。 很快很快,仿佛只是眨了眨眼,日头便放工了。星光占据天幕,就像是一块儿黑布遮着了天穹,有顽皮孩童拿着点着了的香,将黑布戳了无数小孔,之后又在黑布上方点了一盏灯。..m 青椋山的盛夏夜里,常有蟋蟀叫声,心烦便燥,不烦便静。 而这座两界山,唯有风声。 静得可怕。 现如今他能去的地方唯有这无根手指头与手掌之中,往西出海至多三里地,更远去不得。往西东,至多就是东边悬崖之畔了。 据说灵山距离此地很近,但灵山出现要在几万年后。 而他即便想要分身出去,也得万年之后,这座两界山下沉十分之一后。 刘景浊还是坐着,没有动。 龙丘棠溪缓步走去他身边,即便他感觉不到,即便只是画卷,但她还是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知道,刚开始最难,我陪你孤独三百年。我……也只能陪你这么久了。” “知道吗,大家都很想你,你走的第三个年头儿,那天青椋山去了好多人,都是送你往生的。我没去,我不想去,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我会点着好多好多的灯,给你照亮归来路的。” 说着,刘景浊忽然起身,居然哼起了歌儿,是汤江号子。 某人唱歌向来难听,可现在听起来,怎么反倒那么亲切呢? 片刻之后,刘景浊已经走去了海棠树下,手拿一只泥捏的杯子,对着那木雕说话:“咱们喝一个?你还好吗?有没有找到个比刘景浊还好的人?有的话就别等我了,我就不应该动你的。” 龙丘棠破口大骂:“说的什么混账话?” 可那家伙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嘀咕道:“我记得那年在胜神洲,是我唯一一次找你喝酒,其实没憋什么好屁,就是想把你灌醉然后好得手。估计那时候脑子抽着,炼气士不想醉哪里会醉啊?” 龙丘棠溪嘴角一挑,轻声道:“知道就好,但我也不是没给你机会。我穿你衣裳那次,不就是给你机会了?是某人非要装君子的,那就装呗,谁怕谁啊?” 两人一起笑了,可这笑声,相差十万年之久。 不久之后,天光大亮。 他又拉出个拳架子,演练一番之后开始烧水,随后站在悬崖边缘朗读一篇文章,随后喝几杯茶,悠闲再悠闲。 终于在十几天后,那处茅庐建好了。 于是他又开始做桌椅板凳。 又是十几天,桌椅板凳都有了。 这天夜里下了一场雨,他将木雕搬去屋子里,放在那张光板床上,与自己躺在一块儿。 “床硬了是吧?你不喜欢睡硬床。” “住的地方有了,我……明天开始我去挖铁矿,酿酒法子我烂熟于心啊!干起来定然手到擒来。” “赶在麦子黄前,我得把酿酒器皿准备好,然后收割麦子,一半酿酒一半儿做种子,这样再过个十几年我就不愁酒喝了,我这个人,无酒不欢嘛!” “食指峰有一片竹林,我打算用那里的竹子建个竹楼,你说好不好?” “哦,对了,还得去找高粱,还得想法子做衣裳,我时间多,把以前想学却没学的东西,全做一遍怎么样?我慢慢做,慢工出细活嘛!” 然后,长久的沉默。 雨声愈大,床上躺着的年轻人忽然呢喃一句:“花他一千年去做,那……一千年之后呢?” 其实身边的木雕,与一道身影重合。 身边那道身影,忍不住的泪水打旋儿。 龙丘棠溪也只能哽咽道:“第一个一万年最难过去,撑过这一万年,后面会好过很多的。” 正此时,刘景浊忽地睁开眼睛,眉头皱了皱,瞬身出了茅庐,拿起木剑便到了悬崖边上。 他冲着半空中喊道:“我说了,你们只要保证不瞎胡闹,我不会阻拦你们去人间的。” 但有个披发赤足的男子凭空出现,刘景浊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明显很诧异。 龙丘棠溪一皱眉头,因为那个凭空出现的青年人,居然在盯着自己这边,她确信这是在看自己。 她心弦紧绷,已经猜到此人是谁了。 果然,刘景浊问了句:“你……不是散道人间了吗?怎么回事?” 那人又看了一眼龙丘棠溪,随后坐在了雨中。 “雨声太烦,帮个忙。” 刘景浊便一挥手,天幕阴云瞬间四散,又是星光熠熠。 那人这才说道:“我犯错了,犯了大错。” 但此后言语,龙丘棠溪已经听不到了。 总而言之,看刘景浊那架势……是在骂娘。 骂天帝的娘。 两人聊了许久,足足两个时辰。 刘景浊全程一副骂街模样,看样子都想打架了。 “唉,算了,懒得说你了,你也是好心办了错事。” 听得见了。 天帝看着海面,问道:“为什么不弄出个几个人消遣消遣?” 刘景浊气笑道:“你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我还敢吗?我现在跟你一样,除了不能离开这里,想做什么都做得到!” 天帝一笑,淡淡然道:“你才多久?” 刘景浊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我才多久?即便是加上未来十万年,怕是都不及身边这位一个零头的。 即便是方才没听到二人交谈,但龙丘棠溪隐隐约约中,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 果不其然,刘景浊问了句:“我一直没明白,他为什么会怕我?” 天帝笑道:“因为我只败于你手过。” 刘景浊撇嘴道:“那是你放了海了!” 龙丘棠溪瞬间明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可耳边却忽然传来天帝声音:“按你们后世的话说,这是玄而又玄的事情,我看得到你并不稀奇。对你而言我是画中人,对我而言,你何尝不是画中人?不让你听是为你好,猜到了也当做不知道就好了。” 龙丘棠溪全然没理会他的话,只是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问道:“他回得去吗?” 天帝答道:“不知道,这个不在我,也不在你。” 龙丘棠溪皱眉道:“那是?” 天帝淡淡然道:“在于他能否撑住。” 此时那道身影愈发虚幻,刘景浊叹息一声,说道:“走好。” 天帝起身,呢喃道:“现在你知道了吧,最早动凡心的其实是我。” 龙丘棠溪看着刘景浊,过了片刻,他才开口:“行了,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太贪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16章 画中游(二)免费阅读。 第917章 画中游(三) 那人走后,生活归于平寂。 在龙丘棠溪眼中,他在日复一日做着同一件事情,与孤独为敌。 他会时不时坐在海边,望着天幕,看似是在发呆,但龙丘棠溪知道,他是在想什么时候有人来找自己打架? 也会时不时站在手指头上往东看去,或许是在想,如今人间是个什么模样,守门人怎么还不来? 时日一长,偶尔也会在那光板床上躺个三五天,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就盯着屋顶,目不转睛。 天帝走后,一连二十个年头儿,这座两界山再无外人踏足。 这二十年间,他将耕地扩大了好几倍,但始终没能成功酿酒。 海棠树下的小屋变成了竹楼,二楼露台两端各自悬挂着贝壳制成的风铃,海风一起,风铃便发出不甚清脆的响声。 一楼被他做了一张桌子,也早就烧制出来陶壶陶碗,甚至被他弄出来了个陶娃娃,是按龙丘棠溪模样捏的,可惜烧出来之后,满脸褶子。 二楼有四间屋子,听他建造屋子时自己念叨,说什么这是给小豆子的,这是给姜柚的。 与孤独为敌,最好的法子就是忙起来,可想忙就得快,于是他打算用一千年干完的事儿,只用了二十年就做完了。 这个秋天,他收完麦子,忙活到了播种季节,终于酿出来了第一缸酒。 黄昏里,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抱着酒缸坐在悬崖边上,傻笑不停,可他没喝酒。 后来,他每天都会酿酒,这好像成了他唯一可供消遣的事儿。 他在竹楼下面挖了个巨大酒窖,又是十几年过去了,有一天他在抱着一缸酒往地窖去,结果进去一看便愣住了。 因为……酒窖已经满了,这一缸酒,已经没了去处。 龙丘棠溪就看着他站在原地,愣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外面传来沙沙声音,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面无表情,走去最里面,取出最早酿的一缸酒,换了新酒过去。 但他还是没喝酒,抱着酒坛子出了地窖,下雪了。 如今身上衣裳早成了破布条儿,胡须与头发长到连脸都看不清了。 他将酒缸放在二楼,又开始烧制酒坛子,几天之后,海棠树下多了几十个装满酒的小坛子。 但他还是没有喝酒,每天也不再对着大海朗读文章,也不会煮茶了,就是拿出自己打的刻刀,一点一点地去雕刻木头。 又是十年,与龙丘棠溪长得一模一样的木雕有了十几个,等身高。 有的趴在竹楼露台,满脸笑意。 有的站在门口,板着脸。 还有双手捧着脸,笑盈盈不止的。..m 也有坐在茶几对面,像是一块儿吃饭的。 还有一个,坐在悬崖边上,打着伞。 其实他不知道,他做这些的时候,有个姑娘一直陪着他。 终于,他拿起了树底下的酒坛子,坐在了撑伞木雕边上。 此时此刻,一声惊雷炸响,春雨来了。 他敲开酒坛子的泥封,可迟迟没有掀开盖子。 片刻后,他伸出一只手放在了身边木雕的腿上,手中有混沌气息缓缓流转。 龙丘棠溪捂着嘴,几十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动用自身修为。 于是,那个木雕从脚开始,有了皮肉,衣裳有了颜色,慢慢就到了一只手掌。 他一把抓住那只手,手臂没完没了地颤抖。 片刻之后,他还是收回来自己的手,身边木雕,依旧还是木雕。 此时,他举起酒坛子,疯狂往嘴里灌酒。 龙丘棠溪泪如泉涌,哽咽道:“你干嘛啊!我在呢!” 可他一口气喝完一整坛酒,猛地起身,拼命狂奔,往后方那个山洞。 不一会儿,他就钻进了山洞之中。 洞穴之中,嘶吼、哀嚎、叫骂、哭喊…… 龙丘棠溪根本不敢进去。 这其实,是两个人的孤独。 几天之后,他出来了。 行尸走肉一般,双目无神,步履蹒跚,好像一场大风就能将他刮倒。 五里路,他走了一天一夜,到次日清晨,他这才上了竹楼。 他整个人烂泥一般瘫倒在床上,这一趟,便是数年。 他的第二个一百年,龙丘棠溪的第一个一百年,就这么过去了。.m 有一天,一场狂风骤雨袭来,几十年未经修缮的竹楼,轰然倒塌。 这时候,他才从竹楼之中走了出来。 他想去翻找出来龙丘棠溪的雕塑,可一伸手才发现,手指甲二尺长了。再一低头,头发与胡须都垂在了地上。 龙丘棠溪深吸一口气,他终于发现不能这样了。 这天骤雨中,他盘膝坐在海棠树下,三日之后,雨停了,清晨日光洒落山巅,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后一个瞬身,挪到了掌心的小池塘边上。 低头一看,刘景浊瞪大了眼珠子,笑道:“嚯!野人啊!” 龙丘棠溪噗嗤一乐,泪水打旋儿。 他顶过去了一关,他没被孤独与寂寞打败! 正午时分,有人穿上了一身崭新青衫,久违的束发,一伸手而已,手中就多了个酒葫芦。 他将酒葫芦挂在腰间,脱掉鞋子,卷起袖子,开始收拾腐朽竹楼,只花了半年时间,这地方便多了一座崭新竹楼。 那边儿的麦田早就成了荒地,好在是没长几棵树。 他又花费时间去开垦荒地,也就是那天,他发现了几株高粱。 某人大喜过望,狂笑不已,“哈哈!这下就可以酿造真正的酒水了。” 此后他除了耕地酿酒之外,也会盘膝打坐,打磨修为,开始自己制作竹简,往其中刻字。 他坐在海棠树下,拿着刻刀,小心翼翼的划着。 龙丘棠溪站在他身后,又哭又笑。 因为那上面是一遍又一遍的龙丘棠溪。 过了许久,他放下刻刀,呢喃道:“相信我,我会回去的,一定会回去。别等不住啊!等我回去了,你要是嫁人了,那我……” 龙丘棠溪气的大骂:“你才嫁人!我龙丘棠溪只嫁刘景浊!” 可惜,刘景浊听不到。 但此时的龙丘棠溪,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与其在这里再耗两百年,倒不如我回去,给你开路! 想到此处,她紧紧抿着嘴,过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我要走了,你一定一定要坚持住,我会把你丢失的这十万年,全给你补回去。” 正此时,刘景浊忽然皱起眉头,“谁?谁在说话?” 他猛地起身,径直朝着龙丘棠溪走去。 龙丘棠溪皱着脸,但他肯定瞧不见自己的。 但他忽然伸出手,“是……是你吗?” 龙丘棠溪点头不止,也伸出手,两只手相隔十万年,贴在了一起。 可在刘景浊眼中,他的面前还是空空荡荡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在,非常肯定她在。 他满脸泪水,沙哑道:“等我,我会回去的,你得相信我。这次一定是我找你,一定是!” 龙丘棠溪何尝不是泪流满面? “我等你,等多久都行!” 临走之前,龙丘棠溪轻轻凑过去,对着刘景浊嘴唇轻轻一点。 “我走了,你不能败给孤独。” 话音刚落,龙丘棠溪一咬牙,往后退了一步。 又是进来时那股子疾速感觉,但这次很快,很快她就退出了画卷,重回却源山下那片湖底。 在水中,身边有个泥塑,面带笑意。 龙丘棠溪擦了擦眼泪,对着泥塑咧嘴一笑,轻声道:“清涤,谢谢!” 可惜泥塑并无反应。 龙丘棠溪冲着泥塑灿烂一笑,轻声道:“我走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回来的。” 话音刚落,龙丘棠溪化作剑光拔地而起,很快就找到了刑寒藻。 落地之后,龙丘棠溪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刑寒藻被这一问闹得稀里糊涂的,“什么意思啊?” 龙丘棠溪笑道:“你就说是哪一年?” 刑寒藻便说道:“丙寅年二月初三啊!”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还好,才过去了一年多而已。” 刑寒藻一脑门儿疑惑,问道:“夫人,难不成你去了什么地方?” 龙丘棠溪笑着按住刑寒藻的脑袋,轻声道:“嗯,去了十万年前,见着了你家山主。可惜我见到的只是画中的他,他看不见我,我就那样看了他一百年。” 刑寒藻一下子眼眶湿润了,抽着鼻子,问道:“山主……山主还好吗?” 龙丘棠溪摇了摇头,“一座山上,连鸟儿都没有,他不能离开那座山,也没人可以说话。” 刑寒藻擦了擦眼泪,“那他回得来吗?” 龙丘棠溪伸手帮刑寒藻擦眼泪,轻声道:“会!一定会,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回来的!” 刑寒藻点头不止,“那就好,我们一起想办法。” 说着,刑寒藻忽然抬起头,再次撅起了嘴巴。 “可是,小豆子去了一个地方,桂剑仙说就是山主当年被重伤的地方,她想从那处地方过路,去当年孟休打开过的洞天,去那半座天廷。也已经一年多了,一点儿响动都没有,怎么办啊?桂剑仙让我在这里等你,等你醒了之后,让我们去胜神洲一起想办法。” 龙丘棠溪皱了皱眉头,却又道:“没事,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17章 画中游(三)免费阅读。 第918章 海底 一行十人,终于是到了牛贺洲以西。 为首的女子戴着白底面具,上写君子,但人名叫做青渭,是蛟龙之属。 陈修真骂骂咧咧的:“老子以为浮屠洲妖精够多了,结果到了牛贺洲一看,还他娘的不及人家一个零头儿!” 顾回生深有体会,于是点头不止。 的确啊!自打到这块儿陆地,什么叫做大妖满地跑,小妖多如狗,真是见识了。 廖乐梦一笑,轻声道:“行了,你们别嘟囔了,终于是到了,咱们早点儿下海,按照同人需的舆图,刘景浊就在海外万里吧?” 葛翀跟柳先珏取出一张舆图,一行十人站在海边找寻方位。 钱泓跟熊椛善于追踪,可二人瞧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个子丑寅卯来。 于是安去乎看了一眼佟泠,问道:“怎么办?” 陈修真没好气道:“傻大个儿,没点儿眼力见儿,她哪有功夫跟你商量怎么办?烦劳青渭君子现出原形,载我们西去吧。” 佟泠的确没心思想这些,因为景炀王朝传来消息,刘小北已经投身天朝,白龙卫群龙无首,若是佟泠不接任秋官,那皇帝便会另行选人。 熊椛与廖乐梦走去佟泠身边,女子劝女子,总是好劝些。 在场之人,包括青渭,都知道佟泠十几岁就跟在秋官身后了,她的剑术、脾气,都是得自秋官。 虽然没有师徒名分,但早就有了师徒之实。 可现在,刘小北易帜了。 廖乐梦轻声道:“泠儿,该做的咱们还得做啊!” 熊椛身形本就高大,此时站在佟泠身后,一抬手就像是一把伞。 “泠儿泠儿,回头我把我珍藏的蜂蜜给你,别伤心了。” 陈修真嘴角抽搐,嘀咕一声:“你熊椛还真是黑熊成精啊!” 顾回生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他娘的少找事儿!就你嘴碎!” 怎么说也是一块儿待了十几年的好朋友了,即便有些地方不合,但还是想要照顾到对方心情的。 陈修真抄起舆图走去佟泠面前,没好气道:“你就不想去瞧瞧你最恨的人待了几万年的地方吗?啧啧,我想起来都汗毛倒立脊背发凉,那可是几万年啊!你算算,一万年是多少天?” 佟泠这才翻了个白眼,“滚蛋,青渭,走不走?你指着我们游过去吗?” 戴着君子面具的女子笑了笑,“你说走就走。” 话音刚落,她猛地化作原形窜天而起,随后落入水中,成为一条数百丈长的青色蛟龙。 陈修真只是看了一眼,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这青蛟,好眼熟啊!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对了,是刘小北从渭水弄来的红皮儿巨蚺!就是太子出生时瞧见了一次,后来再没见过啊! 成了蛟龙不稀奇,走江就能化蛟,景语走江都化龙了。 可是……妖族想换色儿,可不容易啊! 他转头看了一眼佟泠,却发现那丫头故意不看自己。 陈修真心里咯噔一下子,娘的!有问题,这里边儿绝对有事儿! 但佟泠明显不愿意告诉陈修真,率先一步跃了上去。 往西去的路上,陈修真想来想去,忽然间就想到了几十年前左春树剑挑瘦篙洲斩龙台,护着一头红皮大蚺走江。 刘小北渭水抓巨蚺那年,九泽现世,先皇退位成太上皇,是天衍元年,在三十五年前。而后来左春树护大蚺走稚子江,是两三年后了吧? 可是,渭水那条巨蚺不是被龙师送去了青莲洞天,给刘御空当丫鬟去了吗? 这……日子倒是对得上,可感觉有点儿圆不上啊! 想到这里,陈修真几步走到佟泠身边,沉声传音:“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我都不能说?” 结果佟泠转过头,皱眉问道:“你在说什么?喜欢乐梦你就直说呗,让我帮你传话是什么意思?你这点儿卵蛋都没有?” 廖乐梦小脸通红,陈修真目瞪口呆,我他娘…… 但他还是不信邪,又传音问道:“你们找两界山,到底是想干嘛?” 结果佟泠一转头,看向廖乐梦,轻声道:“乐梦,他没种,说怕你嫌弃他长得丑。” 廖乐梦面色羞红,低头看着脚尖儿,嘟囔道:“我……我可不嫌弃。” 陈修真脸皮抽搐,天爷!不带这么整我的,我没想过男女之事啊! 再说老子哪里长得丑了? 陈修真都没回头,廖乐梦露出一丝苦笑,瞬间变脸,喊道:“逗你们玩儿,真不识逗!” 熊椛哈哈大笑,拍着手:“哈哈哈,我都差点儿被你骗到了。” 顾回生与钱泓对视一眼,呵……呵呵…… 其实熊椛并不是个胖姑娘,若是身边不站别人,看起来也挺苗条的。 以前也没这么高,可后来不知怎的,就是在青白客栈挨了一顿打后,忽然跟吃了窜天猴似的,蹭蹭长啊! 只是……个头儿实在太高了,比大雪山下放羊长大的安去乎还高,那手一抬起来,陈修真蹦起来都够不到。 当然了,她背的剑也比别人长一截儿,放在廖乐梦手里,那就是齐眉棍了。 有情无意,哈哈一笑,权当看不出,也就过去了。 东去三日余,青渭忽然停在了海上。 “你们九个都在龙宫修行过,都不怕水,我要下水了。” 葛翀疑惑道:“难不成你早知道两界山倾倒之处?” 青渭淡然道:“不然我来作甚?还有,人皇曾经待过的地方,也是他练剑八万年的地方,那里的剑意不是你们能承受的,你们自己悠着点儿。” 话锋一转,青渭又道:“不过……若是你们能顶住,倒也是一大机缘了。”壹趣妏敩 钱泓问了句:“我们都登楼了,只是残留剑意而已,过去了几万年了,我们还承受不住?” 青渭只是笑了笑,随后一头扎入水中。 安去乎破口大骂:“打个招呼行不?起码让我先避水啊!这下好了,湿透了!” 结果别人都转头看来,就连熊椛也跟看傻子似的。 “你傻啊?人家说了半天,白说了?” 安去乎无言以对,心说你们别逼我啊!再逼,我就回去大雪山放牛放羊,我家牛羊加起来,上万头呢!谁稀得被你们看傻子似的?.m 此时佟泠开口了:“行了,往前看。” 在水中,蛟龙速度不比剑修慢多少。 此时此刻,已在水下两万里。 深海漆黑,但除了青渭之外,全是登楼剑修,哪里会有瞧不见的道理?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只手,右手,还是缺了小指的右手。 佟泠皱眉道:“我看过那幅画,两界山不长这样啊!” 青渭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见过。” 直到转过一个弯儿,佟泠这才发现,原来画是侧面! 佟泠刚要开口,青渭却猛地停了下来,再不敢前行。 她化作人形,面具之下,却有血水渗出。 “我没法儿靠近,再近我会被剑意绞杀的。” 陈修真皱眉道:“这还离着这么远呢?至于吗?我怎么没……” 但熊椛猛地喷出一口血水,看着那只手,满脸惧意。 “不行,我也不敢去了。” 陈修真皱眉道:“怎么回事?” 顾回生朝前一步,沉声道:“因为我们是人族,她们两个是妖族,别忘了人皇在时,天下妖族见他皆要俯首!只是……只是没想到,只是他待过的地方,居然如此吓人。不对,吓妖。” 廖乐梦翻了个白眼,随即沉声道:“可是为什么上次在青白客栈,熊椛没有多怕他呢?” 佟泠走回去拉起熊椛,轻声道:“因为那次他收着气息。少说废话,我们以剑气开路,熊椛得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否则就白来了。” 陈修真刚要传音,就听见佟泠声音在耳边传来:“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就不怕坏事儿?一点儿记性不长吗?” 陈修真立即住嘴,再不发问,只是拔出佩剑,率先以剑气开路。 随后八人同时出剑,居然就这么硬生生的护着熊椛,在一点儿点儿地靠近两界山。 而那青渭,则是盘膝于海水之中,面具之下的脸,眉头紧皱。 她呢喃一句:“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最早的天井山鱼窍峡,以及青泥河与风泉镇,其实是一处洞天,专为困住黄龙的洞天! 直到后来,有人为苍生碎八卦石,也有人趁势偷走了半条青泥河,那时……一条小红鱼,被人从水缸里放了出来,沿着青泥河一路到了东海。后来它北上欲跃龙门,却走错了地方,到了渭水,结果被个路过的女子拎了起来,问它见过小黑豆没有。她只说了一句没见过,便被敲晕了过去。 这一睡,便到了九泽复苏之时! 青渭看着那座两界山,又看着那九个为克制刘景浊而凑到一起的年轻人,呢喃一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到了此时,青渭终于自己问了自己一句:“许经由,你到底想干什么?” 而那九个年轻人,也到了山前。 陈修真抬头一看,“海……海棠树?” 佟泠也缓缓抬起了头,皱眉道:“竹楼?” 此时熊椛满脸惊恐,声音发颤:“你……你们看下面。” 众人这才低头,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九人各自头皮发麻。 下方是一层又一层的骸骨,甚至有龙尸! 而那些骸骨散发出来的气息,最低都是开天门! 钱泓满脸惊骇,“这……这都是什么啊?” 佟泠往上方竹楼看了一眼,沉声道:“恐怕就是……天兵天将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18章 海底免费阅读。 第919章 小豆子呢 山下那一层摞一层的白骨,的确震慑人心。 不是数量,是那些白骨之中隐隐散发出的强大气息。 陈修真往那座中指峰看去,隐约之中,瞧见有人一身红衣,手提断剑。 哪里是红衣啊!分明是被血染红的! 他赶忙揉了揉眼睛,但山巅处空空荡荡。 也就是此时,佟泠忙举起阔剑顶在上方。 八人先后抬手,却被一股子无形剑意压得双膝一弯。 熊椛个头儿最高,即便心里怕得要死,可是瞧见大家都这么辛苦,也赶忙伸出手去顶那无形剑意。 安去乎破口大骂:“娘的,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儿啊?” 是挺夸张的,九个登楼剑修,撑不住已经过去几万年的剑意? 陈修真将佩剑架在脑后,以后颈顶着剑意,沉声道:“这就是这么快就找到两界山的代价,撑住啊!” 回想起来,当年殿下远游返乡,自己还曾经去跟踪监视。我陈修真,真是福大命大啊! 熊椛本就是妖族,此时强行帮忙,高大身子被压得直往下弯腰,口鼻之中,已有浓稠血沫子涌出。 佟泠也极其艰难,可是见熊椛已经撑不住了,便赶忙开口:“不行,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死在这儿,别指望他的剑意也会跟他一样手下留情。记得那时候咱们在龙宫演练的大阵吗?变阵!” 熊椛溢出一口鲜血,含糊不清道:“中……五!” 钱泓赶忙拔剑,一步跃向熊椛正北,随即双手合十朝天刺去,口念:“坎一。” 葛翀后退一步,盘膝而坐,沉声道:“坤二!” 廖乐梦一个瞬身去往正东,还是擎天状,同时说道:“震三。”m..m 安去乎则是挪到熊椛东南,喊道:“巽四!” 此时佟泠终于撤下阔剑,去往西北,朝天挥舞一剑之后,竖指面前,沉声道:“乾六!” 这才轮到陈修真,原地未动,但一股子剑气朝下方冲去,“兑七!” 顾回生一步去往东北方,沉声道:“艮八!” 最后,柳先珏去往正南,看向天幕,沉声道:“离九!” 佟泠皱着眉头,沉声道:“龙师说这阵法就是用来克制刘景浊的,但咱们还没有真正用出来过。上次对着真人用不出,这次对一道剑意要是还不行,那我们干脆都死了算了!” 陈修真没好气道:“别叨叨了,起剑!” 九道剑光瞬间升起,三道属土两道属木两道属金,以及一水一火! 九宫八卦,在五行之中。 九人也是头一次真正用出这大阵,他们也不知道究竟会如何。 只见九道剑光,升空之后,化作五道剑光,下一刻,剑光再次汇聚,成了一明一暗两股子剑光,到最后,剑光汇聚一处,似是蕴含天地万物,但又浑浊不堪。 极远处的青渭微微眯眼,呢喃道:“许经由,你真是个狗贼啊!原来训练他们九个来演练剑宫,是为倒推!后天九宫推到先天五行,再倒推阴阳,再合阴阳为混沌,让这九个小家伙吃掉小恩公所留剑意!” 动静太大,以至于灵山上那位新任如来也坐不住了,此时已在海上! 但与此同时,有剑光自东方而来,声音随后便到:“小和尚,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不退我就斩你!” 如来眉头一皱,瞬身折返。 而在那座天朝之中,赤帝刘御空被刘小北这冷不丁一剑,整的头皮发麻。 这可是随手一剑劈开瘦篙洲的主儿! 他干笑一声,凑过去问道:“前辈……你这……又砍谁呢?” 刘小北冷眼看去,淡淡然道:“如来,你也想砍他?” 刘御空干笑一声,伸出手,摇头不止,“砍你的,您老先忙,先忙着。” 说心里话,刘御空有点儿后悔将刘小北招来了,这等同于在自己身边埋了个雷啊! 人家招你惹你了,隔着几千万里就甩去一剑? 此时此刻,海底九人猛然间轻松了起来。 柳先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就完了?” 熊椛擦了擦脸上血水,嘟囔道:“人皇也就这样嘛!” 吓得众人赶忙转头相继瞪眼,熊椛讪笑一声,低下了脑袋。 结果此时,那座中指峰,有一道虚影凭空出现。 “这不是那只黑熊的血脉吗?怎么,瞧不上我?” 陈修真欲哭无泪,“熊椛,你学剑作甚?你学算命去啊!你这,口含天宪啊!” 说难听点儿,就是乌鸦嘴。 陈修真赶忙咧出个笑脸,轻声道:“殿下是回来了吗?” 只见那道虚影伸手一招,九人身体便再也不受控制,朝着上方而去。 才落地,就听见那道虚影一句:“回你爹的腿儿!这是被你们强行汇聚而成的剑意!” 陈修真干笑不已,“殿下,我爹的腿儿,你得去坟里挖才行。” 虚影面无表情,只是说道:“行了,全给我盘膝坐下,许经由劳心费神弄这么一出儿,不就是让你们得我剑意传承吗?坐下受教!” 佟泠皱着眉头,“我不学!” 虚影看向佟泠,冷冷一笑:“闯进来了,还由得了你?” 此时此刻,整座两界山已经被剑意包裹,青渭不得不再退千里。 她感觉到了,剑意传承,已经开始了。 可是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小恩公的剑意愿意传授他们? 自离洲返回之后,先是被关押,后被同人需放了出来,但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明白,一个死了的龙师,还能做什么? 而此时,海底剑意愈发浓郁,简直就像是天地未明之时,清浊二气皆在其中,我即是天! 没法子,她只能守在这里,也不晓得这九个家伙要多久。 但即便是一百年,她也得等着。 ………… 有处地方,天地寂静,烈日高悬。 目光所至皆是赤红废土,时不时还有怪异紫气四处升腾,灵气稀薄到忽略不计,几乎可以称之为无法之地! 白小豆孤身一人,体内灵气早已干涸,别说御剑了,走着都费劲。 她都忘了算自己走了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根本算不清! 她只知道,往北就对了。 脸蛋儿被晒得通红,嘴唇干裂,瞧着有些凄惨。 灵犀一直在身边,一直在劝说:“不行咱们回去吧,回去好不好?” 可白小豆一句话也不说,连心声传音都不愿,因为累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子算不清,天上日头就没掉下去过。 有一瞬间,白小豆感觉自己回到了长昼无夜的雨田县。 嘭的一声,姑娘一下子从赤红土丘上滑落,摔下去十几丈,一下子晕死了过去。 但她迷迷糊糊中瞧见了一道身影。 又不知过了多久,白小豆猛地睁眼,终于,瞧见的不再是日光了。 她想起身,可是身上毫无气力。 “呦!这位小姐,睡醒了?” 白小豆一皱眉,再转过头,瞧见的却是一堆火。 绕过火光,他这才瞧见了一道身影。 这……什么打扮,大男人短头发?手腕儿那会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火堆后面的年轻人猛地起身,白小豆一皱眉,沉声道:“你是何人?这是哪儿?” 那青年人明显一愣,“我说这位小姐姐,你是不是摔糊涂了?说话还文绉绉的,不过……不错哦。我是出来散心,正好碰见你昏迷在戈壁滩里,像是脱水了,就把你带回营地了。” 此时白小豆也恢复了些气力,便硬撑着起身,抱拳道:“多谢阁下相救,但还请告诉我这是哪儿?我有要事在身。” 那短发青年脸皮抽搐,学着白小豆抱拳,但始终在憋笑。 白小豆眉头一皱,“你笑什么?” 同时一伸手,青白瞬间落在手中。 青年人瞪大了眼珠子,“我去,古彩戏法儿啊你这是?” 白小豆也才发现,此处居然有天地灵气!虽然稀薄,但好过没有。 此时那青年人故作正经,问了句:“姑……姑娘何方人氏?” 白小豆自然答道:“中土青椋山,白小豆。” 青年人愣了又愣,居然伸手去摸白小豆额头。 长这么大,除了师傅师娘跟青椋山的长辈,还没人敢摸我的脸呢! 她只是一瞪眼,青年人立时被震开数丈。 “登徒子,你是疯了吧?” 青年人欲哭无泪,“你才疯了啊!” 正此时,外面忽然有巨大响动传来,白小豆眉头一皱,抄起青白,硬撑着狂奔了出去。 可走到外面,姑娘立时怔住了。 还是赤红土丘,但极远处,有一条头上冒着浓烟的绿色巨蛇在疾驰! 她一皱眉,那大蛇腹中,全是人!可为什么是一排一排坐着的? 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是沉声道:“不长眼的妖孽,在我面前也敢吃人!” 青年人嘴角抽搐,“不是……我说你……真不去看大夫?你说那是妖?” 结果白小豆一道剑光已经斩出。 后方青年人目瞪口呆,失神片刻,扭头儿拔腿就跑! 他边跑边骂:“这还是人吗?以后谁再跟我宣传什么无神论,我他娘跟谁急!” ………… 东胜神洲,天幕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三道剑光一同出现。 刑寒藻与姜柚等了一整年了,见那三人回来,姜柚赶忙问道:“师娘,找到桃子了吗?” 龙丘棠溪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刑寒藻望向桂祘与高端阳,沉声道:“高剑仙,桂剑仙……小豆子呢?” 高端阳沉声道:“我们把所有能去的地方找遍了,她根本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她也肯定还活着,就是……怎么都找不到。”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19章 小豆子呢免费阅读。 第921章 逆流而上数万年(上) “刘景浊,该醒了。” 一道声音钻入耳中,刘景浊猛地睁开眼睛。 他面色凝重,但身边唯独一位披发赤脚的青年人。 刘景浊伸手看了看,右手还是九指。再摸了摸身上,全乎着。 他长舒一口气,问道:“你上次说的下半场,是现在吧?有酒吗先给一口,咱们喝完再打。” 天帝却疑惑转头,“酒?是什么?后世之物吗?” 刘景浊目瞪口呆,完犊子了!真要自己酿酒啊? “说起来太复杂,还是不说了吧。” 天帝却道:“那你慢慢说。” 这下刘景浊知道了,远古神灵都缺心眼儿。 我嫌麻烦,所以不说,你瞧不出来吗? 结果身边青年淡然一句:“你在想什么我听得到,不想说的话,就开打吧。这是我们诞生的地方,在这里,你在你的巅峰,先感受一下吧。” 刘景浊便试着内视,但体内还是混沌一片,啥都没有。 只不过,在调动自身混沌气息之时,刘景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随意! 就好像,想做什么都做得到,甚至可以随手创建一座洞天! 但他伸出手,想要凝练出来独木舟时,手中却无任何东西。 再一抬头,天幕有人观战,还是那几人。 可瞧见那张酷似龙丘棠溪的脸时,他一下子愣住了。 水神皱了皱眉头,某人赶忙低头,心中默念,那不是她,别上头。 剑神拔出自己的佩剑,随手丢了下来。 “借你一用。” 刘景浊抬手接住剑,仔细看了看,这还是头一次将它真正拿住呢。 天帝又道:“你还是没感觉到自身变化,不如按你那境界划分,从大罗金仙往上走走,感悟一番?至于你为什么凝练不出佩剑,我不知道。” 刘景浊点了点头,将剑立在身边,盘膝而坐,开始感觉自身变化。 过天门,斩星河之主,人在天上,方成大罗金仙。 此时刘景浊的心神,在星河之上,而远处云海之中,有天宫一片,最高处,便是凌霄大殿了。 他只迈出一步,便在大殿之中。 高处有玉座,他缓缓走上去,稳坐玉台。 此时间,只觉得天地小之又小。 刘景浊呢喃一句:“这就是真正凌霄吗?” 可天帝却道:“何不再上一层?” 大殿之中,刘景浊一皱眉,“还能再上?” 天帝一笑,“试试。” 于是刘景浊再次闭上双眼,此时节,一股子奇怪感觉油然而生。 是清楚,自身那座混沌天地,似乎想成为什么就可以成为什么,极其清楚。 亿万念头都在心神驱使下变作幻影在眼前疾速而过,好像能感悟到天下万事万物的根本。 再睁开眼睛,刘景浊发现自己在虚无之中。壹趣妏敩 天帝问道:“有什么感觉吗?” 刘景浊呢喃一声:“凌霄之上,是……神明。” 不是神灵那种神明,而是……心神明悟,凌霄不再! 此时天帝也有些好奇,轻声道:“你与他们,没什么区别了。” 刘景浊猛地睁眼,抬头看了看上方一众神灵。 水神火神,剑神、雷神!以及长得一模一样的玄女姐妹。 只看了一眼,刘景浊便摇头道:“不,有区别。” 天帝一笑,问道:“是有区别,故而你在凌霄之上,又上,与我一样了。他们只是凌霄之上。” 刘景浊诧异无比,又仔细感觉了一番,随后以心声说道:“你知道我说的区别是什么吗?” 天帝点了点头,“你不是已经感觉到了吗?”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娘的!跟上次被差点儿打死的原因,对上了。 想说,却不能说,万一是因为说了才发生,那就闯大祸了。 区别?区别在于天幕那几位,木头一般,无情。 而身边这位天帝,没有那种明悟的淡薄无情。 难怪,难怪古往今来,凌霄之上几乎没有听说过。炼气士在凌霄之上,与神灵几乎没什么差别了,明悟一切,就意味着看透一切,看透自会无情。 不过这就是一个先天明悟,与后天修至明悟的区别了。 凌霄之上又上,按境界算,都他娘第十六重了。 天帝缓缓起身,问道:“想通了?那就把下半场打完,这还在你死前的十三万年前,是我将你强行带来的,打完之后,你得回去十万年前。” 刘景浊抓起长剑,咧嘴一笑:“那就开始吧,我还没打过怎么富余的架呢!” 此前要么境界不够,要么有所顾虑。 可是在这儿,我顾虑个鬼,况且此时境界,也不只是我的巅峰,而是名副其实的人间最高了! 他拿起佩剑,挽了个剑花,一身混沌气息居然与此方天地出奇的契合。 上方那些尚不知诧异为何物的古神,各自心中诧异。 他们都是从这地方走出去的,但各自契合一种气息而已,可那不知道从何方而来的家伙,却全部契合? 譬如火神,只是契合火之道,水神自然是水之道。 而那家伙,与天帝一般,包罗万象! 剑光骤然而起,刘景浊只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手中这天地之中的第一把剑,果然好使! 还用什么法天相地啊!我肉身便可万丈高! 一边是剑光璀璨,一边是各种天地属性,若非在这方天地,这等剑光与水火,随随便便都可砸烂一座大洲! 见双方居然僵持不下,玄女一身战意都要压不住了。 身边赤脚佩剑的女子也差不多,毕竟是双生姐妹嘛! 但火神问了句:“这是个人族吧?身上怎么会有剑神雷神以及玄女影子?” 水神淡淡然一句:“人族?人族可才学会保存火种,记事都还是绳子打个结。” 火神水神,天生不对付。 “可他确实是人族。” 而此时,刘景浊无数剑光涌向天帝,后者居然被打退了几十万里。 天帝淡淡然一句:“是人族,十三万年之后的人族。” 雷神一笑,“短短十三万年,对战起来他都吃力,那时还有我们吗?” 还不叫刘小北的刘小北,问了句:“十三万年后,我们还在吗?” 刘景浊没说话,我要说就剩下你了,你们还不得围攻我? 正此时,一股子混沌气息化作数以万计且只有拇指大小的天帝狂涌而来。 身子是小了,但力道不减啊! 片刻而已,刘景浊已然遍体鳞伤。 “这么玩儿?我还没想到。” 于是乎,刘景浊同样缩小身躯,一剑斩去,万道身影瞬间消散。 可此时,一只脚踩来了。 刘景浊嘴角抽搐,身形暴涨,举剑对着那脚丫子就戳。 但那脚……像是铁打的,愣是将刘景浊往下方踩去数十万里。 肉眼可见的,天帝兴奋起来。 只听一声巨响,两道身影居然尽数消失,就连天幕那几位也察觉不到人究竟到哪儿去了! 而在某处虚空,刘景浊嘴角抽搐,破口大骂:“天帝也这么世故?你给我放海呢?” 那位天帝肩头多了一道血窟窿,他笑着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这下半场,是我输了。” 刘景浊一皱眉,但手中剑已经被天帝夺去。 “剑我得还回去,人族,真不错。” 刘景浊气极,大骂道:“你他娘的看不起谁呢?你用全力啊!我这好……”..m 话还没说完,一股子巨大吸力已然传来,刘景浊被一道裂缝“吃”了进去,而那位天帝,则是笑着返回。 落地之时,他将那把剑抛回给了剑神,笑道:“输了。” 剑神一皱眉,“你说什么?那人呢?” 天帝轻声道:“输了就是输了,他去了三万年后。少去找事,输了会被打死的。” 说完之后,赤脚披发的青年人一步迈出,再出现,是在一处山巅。 如今无名,但数万年后,会有昆仑之称。 他笑了笑,呢喃道:“这样的人世间才有趣,天下应该绚丽多彩,而非一潭死水。” ………… 有一座山峰,酷似瘫放手臂。 一位背剑女子,也才落地不久。 女子脸色极其难看,气道:“有完没完啊!这都多少次了,再把我强行拉去什么地方,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啊!” 她倒是没骂人,但有骂声传来了。 “你他娘太看不起人了,放海呢你!”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人被摔到了中指峰。 姑娘眼前一亮,化作剑光嗖一声落在了中指尖儿上。 “小师叔!呀!小师叔!你来了啊!” 刘景浊捂着脑袋,缓缓坐了起来,一转头却瞧见了陆青儿。 “是……贼丫头?” 陆青儿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我……” 都没说出来呢,刘景浊已经随手抽了一根树枝,拎着就来了。 陆青儿瞪大了眼珠子,掉头就跑。 “师叔,我拜了高端阳为师,你真的是我小师叔啊!” 刘景浊黑着脸,一步追上,炒竹笋伺候。 “死孩子!连我都骗,人家绿坞湖渡船是因为你没钱才把你丢下来的?你不偷人家东西,人家会丢你?” 陆青儿哎呦声不止,求饶声也不停。 “错了,我错了,小师叔饶命啊!我这不是没机会解释嘛!” “哎呦,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回去我上门赔罪还不行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21章 逆流而上数万年(上)免费阅读。 第922章 逆流而上数万年(中)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安静了下来。..m 陆青儿哭唧唧的,嘟囔道:“现在我都大罗金仙了,你还下手这么狠,要是之前,我不得被打得发懵?那我敢跟你说实话吗?”..m 刘景浊转过头,冷声道:“那你不该打?现在你上哪儿赔礼道歉去?那渡船管事战死在了归墟战场。” 陆青儿啊了一声,随后低下头,轻声道:“我真知道错了。” 刘景浊走到悬崖边上,落地之时就感觉到了,自己离不开这座“五指山”了。 最远就是西边距离海岸三里,以及这酷似手指的指甲盖了。 “人,见过了?” 陆青儿转过头,问道:“谁?” 刘景浊轻声道:“左珩川。” 陆青儿摇头道:“不认得,倒是有个姓左的胆小鬼。” 刘景浊一愣,“你是不是傻?左珩川,字元放!” 陆青儿也是一愣,随即说道:“他就叫元放啊,什么时候成了字了?哎,你的意思是说长得贼丑的那个老头子,是长大了的胆小鬼?”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他也死了,关闭归墟门户之时,壮烈赴死。他让我转告他的仙子,左元放不是胆小鬼。” 没想到陆青儿嘴角一抽,一脸不信。 “小师叔可别唬我,那小子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带了他一百年,到最后还是胆小如鼠。不是我看不上他,要是他都能壮烈赴死,老鼠能追着猫咬哎!” 刘景浊只是抬手,将手指搭在了她肩头,当年人间三子过归墟的画面,就传去了陆青儿脑海中。 陆青儿张大了嘴巴,心说不会吧? 那个小子,真是胆小的不行不行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事实又在眼前,不信也得信啊! 于是陆青儿笑着说道:“挺好的,不是胆小鬼,我知道了。” 刘景浊一皱眉,“他……” 可说了一个他字,后面的话忽然又咽下去了。 陆青儿笑道:“师叔是不是想说,他喜欢我?我走之后,他就一直在找我?” 刘景浊点了点头:“你这不是知道吗?” 陆青儿轻声道:“你说左珩川是左元放,那我就知道了。可是小师叔想过没有,我是个江湖过客,我只是带着一个少年人走了百年江湖,想让他不那么胆小而已。他喜欢我与我有什么关系?池夭夭就喜欢小师叔,那小师叔一定得喜欢她啊?” 刘景浊一抬手,陆青儿脖子一缩。 但手没有落下,因为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渔子找了陆青城三千年,而陆青城的十万年里,那一百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百年,说不好还有很多个带着有天赋的后辈的一百年。 陆青儿轻声道:“说不好听点儿,就是我路过一处地方,瞧见了一棵长势不错的小树苗,想帮它茁壮成长而已。” 刘景浊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行吧,话我是带到了。你还是跟我说说,你这十万年怎么过来吧。” 没想到陆青儿摇头道:“我只是跨了十万年光阴,真正时间远没有十万年,至多两千多年。我跟师父练剑,出关之后,本想去拒妖岛的,结果稀里糊涂被扯去了中土,就看了个背蒲扇的女子跟拿着拨浪鼓的家伙几剑。后来,又稀里糊涂去了一座山,将一头白猿带了出来。再后来,就到了天外,稀里糊涂的被师父的师娘,打了一顿。然后遇到了个一身补丁的和尚,偷……捡到了个木鱼,然后……” 第923章 逆流而上数万年(下) 海棠树已成,刘景浊能收覆水,却难再收回自己一手造就的东西。 回过头,刘景浊问道:“九洲有天穹之后,八千年里,有无见过我?” 陆青儿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不过最后一场伐天认识了两个人,见面之后才发现,其中一个我在天外见过,叫做何伯,他给了一样东西。”壹趣妏敩 说着,陆青儿取出一枚玉佩,轻声道:“呐,这是他给我的,这个真不是偷的。” 刘景浊一愣,“何伯?” 陆青儿点头道:“他说你知道他。” 刘景浊伸手想拿住玉佩,但才一抬手,玉佩之中忽然有光华流转。 刘景浊忽然想到了什么,但没说,只是笑着递回玉佩,叮嘱道:“帮我看着白小豆,她肯定会瞎胡闹的,回去吧。” 陆青儿啊了一声,“回哪儿?” 刘景浊淡淡然一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话音刚落,虚空塌陷,陆青儿被塌陷虚空吞噬,只留下一句:“怎么又这样!打声招呼不行吗?” 刘景浊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海棠树。 “何伯,用心良苦了。可是青儿做得对,还不是教祖时,他无错。” 回头看了一眼,刘景浊叹道:“这就是我的地盘儿了!” 酒得省着点儿喝。 “那就先立个规矩,不动用灵气,忙起来日子就过得快了。” 剑客没剑,那可不行。 刘景浊转身走去密林之中,想着有无什么野味,顺便找根木头,削一把木剑出来嘛! 结果逛了半个月,愣是没瞧见一个活物,连只蚊子都没有啊! 这两界山,倒也看了一圈儿了,与画卷上看到的,那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形状嘛!像是个准备朝天抓什么的手,只是相似而已,与真正的手,差别还是很大的。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只靠着双手双脚,只花费四年光景,便将五座山峰爬了个遍。 结果愣是没找见一株野麦子,更别说高粱了。 沿着大拇指走到海边,某人呢喃一句:“不就是大一点儿的拒妖岛?” 他盘膝坐在海边,地方摸透了,那就修炼吧! 不都说山中一枯坐,世上已千年吗? 哈!那我坐个一百回,是不是就过去十万年了? 手眼已在神明之上,再想入主凌霄,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日子一年又一年,那座孤单寂寥的天庭,时常有人趴在天幕往两界山看去,也时常瞧见有个人族,修炼之余还会梳洗打扮。只要不是睡觉,他肯定会束起头发,将胡子刮得恭恭敬敬,瞧着可清爽了。 水神与雷神站在天幕,都有些不解。他们不明白,此人每日有干不完的事儿,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还都不知道孤单是什么意思。 刘景浊每数一个年头儿,就在一处指峰刻下四个字。 一众神灵看得满头雾水,因为根本不知道那家伙在石壁上刻的是什么。 他们也好奇,那个人族当做宝贝一样,一天数着数喝。 很快,小指峰的字已经有二十个了,自下而上,五个龙丘棠溪。 今日刘景浊笑呵呵往海边走着,却忽然发现,酒壶空了! 碰巧水神在天幕,就瞧见那个人族蹲在海边,唉声叹气的,自言自语不休。 还有一个赤脚挎剑的高大女子也到了天幕,两位绝美女子并肩站着,都在好奇那家伙嘴里在哼着什么。 那是从前从未听过的东西,之前的人族,除了那个指着天门发问的人,都很无趣。 水神冷不丁说了句:“几十万年了,人族从前好像一直在想着如何繁衍,但现在,变了点儿。” 还不叫刘小北的刘小北点头道:“是啊!上次火神一个不小心遗落火种于人间,就开始变了。可是这个从未来到此的人族,大不一样哎!” 不过那个叫做刘景浊的人族,没过多久就回了中指峰的海棠树下。 他先开凿出来了一处洞穴,用石头做的斧子劈的,一年也才凿进去一丈多而已。 后来的某一天,还不叫刘小北的刘小北,偶然见听见那家伙一边挥舞着斧头,一边喊道:“笑……劳生一梦,羁旅三年,又……又还重九……” 听到此话,挎剑女子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自觉的跟着刘景浊呢喃:“岁岁登高,年年落帽,物华依旧。” 刘景浊可以收敛自身气息,两界山外的动静,他是察觉不到的。 以至于自己被人当猴子一样看了几十年都不知道。 刘景浊尤其喜欢苏字词,此后十数年,凿洞壁,读小词,好像也就不那么孤单了,也不那么想喝酒了。 几位古神过两界山去人间,刘景浊也不阻拦。 后世所见古神,这几位他都熟悉,哪个不是当得起人族供奉万万年的存在?他们又怎会为难人族? 就像刘景浊曾经听人说起,人世间是先有了水,这才开始有了花草树木。人间才不是那么一片荒芜。再后来,不知怎的,天底下有了人族,几乎就是照着神灵模样长的。于是一众神灵各自偷偷摸摸往人间“掉”东西。 可以说,人间之所以如此绚烂,与这几位关系极大。 但刘景浊好像未曾见到雷部的风雨二神? 想到这里,他扇了自个儿一巴掌。 两界山只有那几个能来,其余神灵不敢来。 更何况,现在有个屁的雷部,一帮神灵老爷,估计连酒都没喝过,天帝都不知道酒是什么,何况他们了。 从前一直好奇,最早人族为何伐天?现如今,终于是能亲眼看一看了。 一众神灵就看着刘景浊花费了十几年光阴,造出来一个巨大洞穴。 直到有一天,下起了大雨,他躲在海棠树下下避雨。 坐着坐着,就想到了一道身影。 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敢抬头看星辰,结果还是会想念。 于是,他去山下捡来一块儿尖石,开始在洞穴墙壁上刻字。 诗词歌赋,什么都有。 进山洞前,某人还自言自语:“我这一肚子学问,刻完也能过好几年吧?” 可他一肚子学问,也只耗费了不到十年,就全倒出来了。 某一天,水神到天幕想瞧瞧那个人族在干什么,可居然没有听到他几十年哼哼不断的小曲儿。 此时刘小北凑了过来,问道:“想去瞧瞧吗?” 水神想了想,点了点头。 或许这些神灵自己都没有发现,不到百年,他们已经从这个逆流而上的人族身上,学会两样东西。 疑惑,以及好奇。 不明白刘景浊在干什么,故而疑惑。 想知道刘景浊为什么这样,故而好奇。 从前的漫长岁月,他们从未有过这种别样感觉。 正当她们想要下去时,那处洞穴之中,忽然传来一阵狂暴气息。 并不是察觉到了两位神灵来意,而是……压不住那股子孤单寂寞了。 这股子混沌气息,三万年前就见识过了,那是她们出生之处的气息。 刘小北转头问了句:“还去吗?” 水神摇了摇头:“算了吧。” 刘小北点头道:“好,那我去中间那块陆地瞧一瞧,我看雷神那座雷夏泽还不错。” 水神点了点头,又是数千个日夜过去,那个人族走出了山洞。 已经赤裸上身,披散着头发,再无往日那种干练模样。 走到海棠树下,他拿起空酒壶,闻了闻,可是早就没了酒味儿。 于是一只酒壶便从中指峰悬崖掉落,磕在半山石块儿上,又砸在山下青松顶,最终落在草丛之中。 刘景浊忽然抬手扇了自个儿一巴掌,懊恼道:“败家玩意儿,本来就啥都没有,还不珍惜丁点儿?” 然后,一道声音与方才掉落的酒壶,在一个方向,以同样姿势掉落山崖。 磕在半山岩石,又砸在山下青松顶。 他拍了拍身上尘土,捡起酒壶,笑道:“哎!这才多久,应该零头儿都没到呢,这样可不行。” 正想跳回去,可他忽然转头,先是一愣,随即疯狂大笑! 水神略微皱眉,因为瞧见了那家伙跟猴子一样狂奔去一处地方,捧着几株带穗儿的草,狂笑不止。 “哈哈哈!找到了,有酒喝了!” 水神一皱眉,“原来是要找这个吗?” 于是她瞬身过两界山,去了某个开始耕种的部落。 自此之后,人间有了第一座有模有样的水神塑像,一干神灵,都有了确切神位,且被人族以五谷供奉。 ………… 南边儿的赡部洲,有个女子战死豆兵城后,首次返乡。 身边还有个被符箓束缚的年轻人。 走到海边,南宫妙妙靠着礁石坐下,回头看了一眼甘吉,问道:“大教主还生气呢?管楼为何不愿做教主,你想过吗?” 甘吉沉声道:“若非那个魔道白小豆,我不会败得这么快的!” 海风拂过,头上再无白纱的清冷女冠有两缕头发被吹得扬起。 “知道吗,你前世是个大道人,但最后给个凡人斩杀了。” 说完之后,她缓缓起身,同时伸手解开了年轻人身上的符箓。 “要是想得通,就换个名字吧。要是想不通……师父会护你三次,三次之后还想不通,那我也没脸再护你了。” 甘吉面色凝重,沉声道:“他就那么好吗?” 明月高悬,南宫妙妙看了一眼月亮,笑了笑,轻声道:“十四五时遇见一个愿意给哭泣不止的小姑娘一颗糖的大哥哥,是那个小姑娘一生的白月光。”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23章 逆流而上数万年(下)免费阅读。 第924章 我相信你们 正是一年春,豆兵城里有春草生,高楼起。 从前豆兵城清溪阁最高,如今是鱼雁楼了。 这座共计十二层,共计三十六丈高鱼雁楼,落成之日便以一万泉儿悬赏了两颗人头。悬赏布告张贴出来时就被清溪阁的人揭走了,可谓是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顶楼还是只有阁主与首席可去的地方,也是岳白鹿闺房。 数年已过,岳白鹿早已亭亭玉立。 霜澜笑着进门,边走边说道:“布告刚刚出去就被清溪阁揭了,到底是自家人啊!” 岳白鹿也是一笑,但坐着没起身,而桌前放着一本册子,封面无字。 “我知道,这样可能会惹祸的,但我还是发了,娘怪我吗?” 霜澜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是阁主,你有自己的决断,这很好。更何况,这也算是帮青椋山清理门户了。” 顿了顿,霜澜叹道:“可是,我总觉得,高尚不像是这样的人。何况有曹首席盯着呢,他一个登楼而已,哪儿来的本事重伤袁塑成,偷走了独木舟的?倒是苏崮,他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岳白鹿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我不管他们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现在山主跟夫人都不在,我是南楼主,同一峰之主,不管可不行。两颗狗头,一万泉儿,很看得起他们了!” 一年之前,山主祭日,百节重伤袁塑成,偷走了半截独木舟。 苏崮……打伤了刑寒藻,从那处放置印章竹简的小天地偷走了一样东西。 之后两人便销声匿迹,连黛窎都算不到两人去处。 实在是开天之后,天下太大,四洲之地无数小洞天,随便躲进去就能安然度过一段光阴。 岳白鹿将桌上那本册子拿了起来,轻声道:“娘,牒谱送去青椋山,让寒藻录档吧。” 霜澜瞧见这名册之时,就知道岳白鹿的打算了。 她张了张嘴,问道:“想清楚了,这是你的护身之物。当年决定归附青椋山,我就将名册一分为二,一份在你小姨那里,一份在我这里。山主仁厚,从未提起过此时,我们鱼雁楼也就只是名义上归属青椋山了。这东西要是交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岳白鹿一笑,问道:“娘还在试探我啊?这名册上,如今十一个合道修士,其实咱们青椋山用的上吗?用不上的。只是高尚与苏崮的事情……寒了山主心了,要是他还活着,得多失望?北楼如何我不管,但南楼不藏私,起码我不会给自己留退路了。” 霜澜笑了笑,点头道:“好,我即刻传信。” 霜澜是笑在岳白鹿那句我们青椋山。 还好还好,我家丫头长大了,不是狗屁赤帝那样的白眼狼。..m 岳白鹿忽然说道:“对了,那十一人不能藏着了,都得用上。我先前大致定了几个地方,千岛、赵氏,还有那两大王朝,都得有分楼,给蕊儿铺路,她快来了。” 霜澜笑着点头:“好!” 霜澜离开之后,岳白鹿深吸了一口气,又提笔写了一封信,是传往俱芦洲的。 北楼不地道,上交牒谱也不说一声,咱们一块儿啊! 所以这封信,是骂人的。 一楼门口时常有一把躺椅,那个闲得发慌的方杳木,就躺在下边儿,看门。 消息他自然早就收到了,楼主咋可能不跟我这钦差大人说一声? 只是,他想了一年,还是觉得有点儿扯淡。 苏崮?我跟他不熟,不评。但百节……偷殿下的剑?他要是有这胆儿,早就成了大罗金仙了! 他跟着殿下的时候,殿下才十七岁吧?虽然被忽悠过,但也不至于偷殿下的遗物吧?再说了,我曹老哥是摆设吗? 这里面有事儿。 那丫头肯定知道,一天净扯淡,瞒来瞒去的。 正想着呢,有个清冷道姑迈步走来。 方杳木拿开扣在脸上的蒲扇,笑盈盈道:“呦,南宫道长,好久不见啊!” 南宫妙妙笑着答复:“好久不见。” 就是这一笑,给方杳木整蒙了。 她……她会笑? 也不是,之前只对殿下笑。 南宫妙妙问道:“白鹿在吗?” 方杳木点了点头,“在呢,楼上。” 见那美道姑上楼,方杳木啧啧称奇,心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又拿蒲扇盖住脸,忽然就想到了离开之前阁主的话。 于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当年建立五龙卫,不就是为了让方剑仙有势可仗吗?结果却成了这样? 狗日的许经由啊!得亏你死了,不然我高低捅你三万个窟窿眼儿。 罢了,我方杳木干好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 青云大会之后,登楼之下、神游之下、凝神之下,分别有一位魁首,被称为三魁。 登楼之下,一魁是拒妖岛剑修,宋元典,不到四十岁。 神游之下二魁,是个瘦篙洲女子,名为秋冼,二十出头,是卢俊义的弟子。 凝神之下,三魁,是个只有十四岁的黄庭巅峰,斗寒洲本土修士,并无师承,是个散修,叫做李沅。 宋元典进宝库之中,居然只是挑选了一枚酷似某人佩在腰间的酒葫芦。 秋冼则是找了一杆长枪,作为兵器。 至于李沅,放弃了挑选宝物,一心要拜东门笑酒为师。天赋不错,韧性还足够的少年人,东门笑酒岂有不要的道理? 于是乎,李沅成了东门笑酒亲传弟子,入了破烂山牒谱。 拜师之后,东门笑酒便带着李沅南下游历,说是去青椋山帮忙接回拾冬,其实是他自己想南下青椋山,也让李沅进那座藏书楼碰碰运气。 快到琉璃州时,李沅问了句:“师父为什么觉得刘人皇的剑术高于你?” 东门笑酒被这话逗乐了,但想了想,要是承认,岂不是妄自菲薄? 于是他说道:“剑术不好说,但论剑意,我谁都不服就服他。也是你根基薄弱,想补回去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他的剑重意不重形,你要是能领悟一二,正好能补齐短板。” 但李沅还是问了句:“师父,结丹之后,我时常在想,意是什么?” 又把东门笑酒问住了,当师父的想了又想,最终说了句:“足够自大,但又有自大的本钱。” 有人笑呵呵说道:“你这解释,狗屁不通啊!” 东门笑酒转头看了一眼,疑惑道:“你不是去了胜神洲喝花酒?什么时候回来的?” 嘴皮子比拳头厉害的,只有霍犬年了。 霍犬年凭空出现,笑呵呵道:“我也到了养生的年纪了,不是吗?” 递去一壶酒,霍犬年轻声道:“再说了,你不也是想去瞧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年他离开戍己楼时,可说过,让我们力所能及,照顾照顾青椋山呢。” 虽然青椋山不太需要自己照顾,可是既然可以来,为什么不来呢?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往客栈去,结果还没有过广化书院,耳边就传来人声。 霍犬年脸皮抽搐,是怕再挨揍。 但两人听完之后,就都皱起了眉头。 霍犬年苦兮兮传音:“阁主,换个事儿成不?这……我霍犬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东门笑酒则是传音说道:“能做点儿什么,求之不得。” 随后,东门笑酒拍了拍李沅肩膀,轻声道:“最后一段路,你自己走。等你想回去了,就带着拾冬回去,不过一定要拾冬的师父同意才行。” 还没等李沅发问,东门笑酒便抓起霍犬年,御剑东去。 迟暮峰后山,姬荞与坐在身边的妖媚姑娘说道:“小谣儿,想出去逛一逛吗?” 涂山谣点头不止,“想啊!早就想出去了,可是梧丘姐姐说我长得太好看了,出去容易被欺负。” 姬荞一笑,“没事儿,有阁主护着你呢!” 涂山谣点头不止,不过只是片刻,便转头问道:“咱们去哪儿啊?” 姬荞缓缓起身,沉声道:“俱芦洲,方家!” 离开之前,起码得给小葱花出口气呢。 ………… 一处地方,在星河之上,宫殿破碎,像是被人一剑劈开的。 有个背着青伞的姑娘落地此处,浑身是血。 落在这半座远古天廷,龙丘棠溪硬撑着抬头,沉声道:“我知道你在!” 有人影自虚空中走了出来,赤足披发。 “你还是找来了。” 龙丘棠溪皱着眉头,沉声道:“祸是你一手酿成的,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承担这个代价?” 青年人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只能说句抱歉了,但我无能为力,我只能活在这个光阴间隙之中,有人找我,我才能出现,否则我是不存在的。” 龙丘棠溪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一道门户即将关闭了。.m 她只能问道:“让他回来的法子!” 青年人摇头道:“没法子,除非他自己走出去。” 见龙丘棠溪皱起眉头,青年指了指那道门户,轻声道:“门快关了。” 龙丘棠溪只得再问:“白小豆去了什么地方?” 青年人再次摇头:“不知道,是我理解之外的地方。” 他又说了句:“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龙丘棠溪回头看了一眼,最后问了句:“你后悔吗?” 青年人笑着摇头:“不后悔,我相信你们。” 一道剑光钻出这片天地,落地之后,龙丘棠溪咬着牙,骂道:“混蛋!”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24章 我相信你们免费阅读。 第926章 这里便是天尽头吗? 这位真正意味上的天地之间的第一位生灵,走之前,以心声问了句:“好像只有你压得住他,若是你真回不去呢?” 刘景浊则是笑着答复一句:“我们后世有一句话,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天帝笑了笑,“可惜看不见了。” 这最后一句话说完,虚影立时涣散,刘景浊沉默片刻,对着天幕抱拳而已。 其实又算是什么错呢?我才一百多年,已经受不了,他……不知道多少个一百年里呢。 刘景浊走回去,坐到海棠树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关于几个人的不对劲,孟休、许经由、刘御空。现在看来,这三个人,各怀鬼胎啊! 但现如今,想再多也没用,日子还得继续过。 花费数年光景,冶铁、造锅、建竹楼。 且现如今,雕塑手艺极好,这些木雕栩栩如生。 有一天海风温柔,海滩上多了许多贝壳,于是他跑去海边,做了两串风铃。 海棠树以西的悬崖边上,有个坐而看海的龙丘棠溪。 又不知多久,刘景浊开始了酿酒,终于在近两百年时,酿出来了第一坛子酒。 时隔一百多年,再次闻见了酒味儿,刘景浊深吸了一口气,使劲儿嗅了嗅,明明弯腰了,却还是忍住没喝。 并无多余想法,只是觉得,要是连酒的忍不住,怎么去忍着漫长岁月中的寂寞? 于是他挖了个酒窖,就在竹楼下方。 天幕之上,坐着看的神灵越来越多,其实也就是那几人。但从未离开的,只有水神。 玄女想了很久,想不通,于是问了句:“他不是很想要这个喝的东西吗?是叫做酒?但做出来了,为何又不喝?” 剑神身边多了个小姑娘,小姑娘蹲在一边儿,歪着头,轻声道:“谁知道呢,看着呗!” 两百年也好,五百年也罢,又或是千年万年,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段光阴。他们又无事可敢,也不知道枯燥为何物,看两界山里的那个年轻人在做什么,其实算是打发时间。..m 不过大家可都发现了,那些木雕,跟水神简直是一模一样。 火神冷不丁一句:“人族好像管你们这样的叫做女人,我们这样的叫做男人。我之前看了很长时间,一个男人成天想着一个女人,其实是想要女人给他下小人。” 也不知怎的,那位水神出现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她拔出那柄冰晶长剑,学着刘景浊的话,冷声道:“你是要打架吗?” 那位火神转过头,一样声音发冷:“试试。” 可就在此时,刘景浊将一坛子酒从地窖抱出来,又将其分在许多小酒坛里,之后抱着一坛子酒,坐在了悬崖边上,就在木雕一边。 刘景浊伸出一只手放在木雕腿上,心中不断自语:“造一个陪我的人而已,我为人世间做了那么多,做一个假的龙丘棠溪,陪我些日子,即便外面死几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天幕,雷神一皱眉,沉声道:“他……在造物!” 木雕从脚开始,有了血肉,有了衣衫,很快就到了上身。 刘景浊没敢转头,只是一咬牙,抓住了那只已经有了温度的手。 天下事我已经没法儿管了,我只能守着这座山……要真成了神明,也不是坏事吧?起码不会这么想念对吗? 去他娘的天下大义,去他娘的一切,老子做的已经够多了!这是实打实的两百年啊!瞪着眼睛,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我受不了了!..m 心中是这么想的,可手臂却突然颤抖了起来。 天上几位神灵,只瞧见刘景浊猛地起身,狂奔去往那处洞穴,之后便是各种嚎叫。 他们还是不明白,这人怎么啦? 因为他们如今,都有了好奇心。 水神抿了抿嘴,脑中忽然传来了一种异样情绪,就觉得……很空?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难受。 那个在山洞之中,吵的没完没了的家伙,几天之后才走了出来。 但出来时,已经步履蹒跚,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刮飞。 只五里地而已,他愣是走了一天一夜才到。 返回竹楼之后,刘景浊躺在了竹板床上,几乎就是瘫着。 天幕之上,众神看了几年之后,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唯独水神还在看,因为她好像能理解两界山的人族为何如此了。 想必他心中,一样很空。 这一躺便是数年,他也不吃也不喝,任由发须生长,简直……死了一样。 这十几年里,他想了很多。 关归墟门户,开九洲天穹,死了那么多人,意义何在? 百年之后,万一人族之中没有一个可用之才,那怎么办? 到最好,要不是那位教祖推翻重来,要不就是十万大山的紫气吃的足够饱了,开始去收回他觉得该是他的东西。 这样算来,爹的努力,我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我守在此地,意义何在? 我还不如死了,万一……万一还能魂魄转世呢? 天幕之上,又是一位女子走来。 她倒是第一次到此地。 水神转过头看了一眼,后者淡淡然看向下方,轻声道:“你好像对他很在意?” 水神则是反问一句:“你是要?” 那女子轻声道:“天帝走之前,让我去干一件事,我准备去了。走之前,想瞧瞧这个后世人族。” 水神问道:“什么事?” 那女子也不隐瞒,只是说道:“天下生灵死后,灵魂无处安放,他让我打造一处安放灵魂的地方,还得保持中立,脱离天廷。” 说着,她指向中间那块陆地的北方海域,轻声道:“那里有一座山,存在时便倒悬人间,我要以它为根基,打造个地方。” 两人边聊边看,两界山上也突然下起了雨。 那座竹楼在狂风骤雨之中轰然倒塌,没过多久,有个邋遢至极的身影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刘景浊站在废墟之中,大雨迎面而来,冲刷着身上数十年积攒的污垢。 他神情恍惚,一时之间不知该干什么。 正在此时,他瞧见了一只木头手臂,于是他本能地朝前走去,想要将她从废墟之中拽出来。 可弯腰一伸手,刘景浊这才发现,双手指甲,长到可以当火筷子使了。 于是乎,他愣住了。 我好像,忘了从前的我是什么模样了。 忽然间,脑海中充斥着数道言语。 “初心为何物?” “你刘景浊就是个伪君子!” “天地应当以我为傲!” “做不做得到,做了才知道。” “已非少年,锐气在否?” “我是一扇门。” “擎天之人何在?” “山越看越高,越爬越矮。” …… 无数回忆涌上心头,什么都有。 有骂人言语,有夸人的,还有曾经与人讲过的道理,他人给自己讲过的道理。 也有一截儿又一截儿的光阴片段在眼前浮现,是慌不择路时,是风雨雷电中! 于是乎,他忽然往那个海棠树走去,盘坐树下,再无动静。 这一坐,便是三日。 天幕之上,两位神灵明显察觉到了那人气息变化。 那位被后世称为虚空元君的女子伸手揉了揉眉心,笑着说道:“现在好了,之前只是借山无敌,这一坐,他真正的本事也涨了一截儿。” 刘景浊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瞬身到了山下池塘,低头之时,终于是瞧见了自己的糟糕模样。 他一乐,对着池塘中那道被毛发笼罩的影子,自言自语道:“嚯,野人啊?” 他自己也笑个不停,于是久违地洗了个脸。再起身时,已然换上了一身崭新青衫。 头上发簪,身上干净长衫,都是自身炼气所化。 重回海棠树下,他也不再那么执拗,而是挥手将竹楼恢复原状,再一伸手,手中便多了一只酒葫芦。 麦田需要重新开垦,酿酒的家伙什也需要翻修或是重做。嚯,这下有事儿做了。 几日之后,刘景浊坐在海棠树下,喝着小酒,再往竹简上刻字。 不知怎的,他猛地转头,沉声道:“谁在说话?” 两位神灵就看着他,跟疯子一样自言自语好半天,也痛哭流涕好半天。 后世被称作虚空元君的女子,一个瞬身落在两界山外,冲着刚刚哭完的人族,问道:“我要去一座倒悬人间的大山,建造收拢魂魄的地方,你觉得叫什么名字最好?” 刘景浊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了一眼,她……倒还是头一次见。 刘景浊答复道:“山叫酆都罗山吧,要是日后地方大了,可以叫做幽都地府。” 女子点点头,又问道:“你有无什么建议?” 刘景浊反问:“如今生灵轮回,是全凭运气吧?” 那位虚空元君点了点头,“是,你的意思是让我完善轮回路?” 刘景浊点了点头,女子也点了点头,两人再无对话。 真是奇了个怪,她怎会转生成为我侄女儿啊? 时光飞速流逝,两界山变化不大,只是中指峰多了许多小屋,海边多了一处渡口而已。 可惜那座渡口,千年以来,始终只停了一艘船。 有一天刘景浊在海岸垂钓,正想着今夜吃清蒸还是火烤呢,两界山以东,忽然传来一道人声。 “这里,便是天之尽头吗?” 刘景浊化作剑光,落在了能去的最东边。 那人瞧见刘景浊时,眉头紧紧皱起,同时沉声问道:“你是神?” 刘景浊看着下方那至多也就是堪比登楼的人族,问道:“我是人,你怎么来的?用了多久?” 那人答道:“飞来的,用了一百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26章 这里便是天尽头吗?免费阅读。 第927章 不在此界中 听到那个一百年,刘景浊笑着摇了摇头。 飞了一百年,你也是个人才啊! 尚未答复,有几道身影便出现在了天幕之上。 刘景浊立马儿明白了,这跟当年那个问天者有关系。 刘景浊指着天幕,微笑道:“他们才是神灵,我是守门之人。” 下方那人也缓缓浮到半空中,他看着刘景浊,问道:“守门之人,守门作甚?” 刘景浊想了想,答道:“守着人间,不让神灵胡来。” 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赶忙添了一句:“我说的不是他们。” 那人继续攀升,到了与刘景浊平齐之处。 他身上穿的还是兽皮与粗布拼接而成的衣裳,头上也只是发箍,未曾束发。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笑盈盈看着面前中年人。 即便压力巨大,但他依旧不卑不亢,不觉得自己就比神灵低一头。 身着皮衣的中年人忽然开口,问道:“我奔袭到此,是想问天上神灵一句话。” 刘景浊笑道:“有什么你可以问我,我肯定比他们知道的多,也比你知道的多。” 这倒不是吹嘘,想我刘景浊怎么说也读书多年,你们这些人现在连字都不认识呢。 结果那中年人点了点头,开口便问:“人因何而生,又因何而死?人自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刘景浊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啊!赶忙灌一口酒,压压惊。 天幕之上,水神噗嗤一声,乐了。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莫不是因为那家伙的窘态? 至于刘景浊,简直是麻了口。 好家伙,你这一上来就问我生命的真谛?古往今来圣贤如潮水,也没人能真正解答这个问题啊! 那人一笑,问道:“看来你也答不上来?” 刘景浊再灌一口酒,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让天上那几个答来试试? 可是好歹现在是高人啊!承认的话,是不是太跌份儿了?但,回答?这答案我真不知道。 想了想,他笑着答复:“你的答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答案。” 这模棱两可的说法,原以为前方那家伙会嘲笑,却没想到,他居然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 睁眼之后,他点头道:“是这样,多谢教我。” 刘景浊强压住嘴角,免得抽搐。 结果那人说道:“人各不一样,每个人生来死去所为的也大不一样,我苦寻人之所向,却从未想过自己该向何方。”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不由自主地竖起大拇指,“你牛,贵姓啊?” 那人轻声道:“黄熊氏,风姓,名左。” 一口酒刚要下咽,却听到这个黄熊氏风姓,某人一口酒噗一声喷了出来。 “你……你哪儿人啊?” 风左轻声道:“渭水之畔,成纪人。” 刘景浊咽下一口唾沫,再也压不住抽搐的嘴角,问道:“你……有后代儿孙吗?” 那人摇头,“暂时还没有。” 刘景浊便摆手道:“赶紧回去把你的部落往大了弄去,记得善待后辈儿孙啊!” 黄熊氏、风姓……乖乖,以后有个叫伏牺的人啊! 刘景浊还真想给他磕一个。 玄女双臂环抱,若有所思。 问天之人收的徒弟吗?黄熊氏?我记住了。 但那个问天者,现如今好像在谋划建造什么三司…… 刘景浊整理了一番心情,轻声道:“也不让你白来,说吧,有没有什么想学的?” 风左想了想,问道:“我与师父可以活很久,但我的同族却不能长生,这是为什么?” 刘景浊一笑,又灌了一口酒,随手一指,便出现了一幅画卷。 “天地有灵气,人自身有精气。想要长生,就是两种法子。第一种比较难,就是内炼自身精气以长生。第二种相对简单,就是以天地灵气淬炼体魄,以长生。 中年人一下子来了精神:“那请问,如何内炼又如何外炼?若能有许多人开始炼气,我人族就不必再被妖族侵扰了。” 于是刘景浊鱼也不钓了,就在这儿,为人族老祖宗答疑解惑。 当然了,老祖宗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有些问题过于刁钻,时常给这位守门之人弄得有些难堪。 天上神灵也在听,但他们好像生来就比刘景浊说的炼气士最高点还要高。 来时花了一百年,听人传授,只花了三天而已。 三天之后,那人扭转回头,往东而去。 刘景浊心情大好,看着天幕那几位神灵,问道:“你们,喝酒不?” 结果无人答复,刘景浊便撇了撇嘴,心说也忒不识货了。 人走之后,日子再次清闲了起来。 钓鱼、种地、酿酒,事说多也多,说少也少。 但后面那处洞穴,刘景浊再也没有进去过。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很久很久。 刘景浊也再没有见过有人至此。 后来那几位神灵下凡次数越来越频繁,且一去就是数百年。 光阴如梭,到底又过去多久,刘景浊也再无什么印象了。 从前还刻字,后来就不会了,因为毫无意义。 等着过也是过,玩儿着过也是过,那为何要等? 几千年光景,中指峰已经有了数十个巨大酒窖,随便儿拎出来一坛子酒就是陈酿。 刘景浊取出放在竹楼下的足厚一壶酒,喝完之后,笑着自语:“闲来无事,散尽修为重修试试?” 于是那个钓鱼几千年的家伙,忽然开始在树下打坐,也不见有醒来迹象。 这期间,玄女偷偷越过两界山去往人间。于是人族便开始有了阵、术的概念。 慢慢地,最中间那块陆地,也有了中土的名号。 广袤无垠的大地之上,大部落吞并小部落,大部落之间,又互相征伐。 足足打了几代人,这场仗终于落下帷幕,人族也终于有空去休养生息了。 刘景浊在重修境界,全身心投入,除非有人落在两界山,否则他是不会发现的。 这第一个一万年,终于是所剩不多了。 人世间的炼气士越来越多,而一处地方,有一粒紫气,也开始萌芽了。 天地灵气是某人散道之后才存在的,但现如今的炼气士,居然都在内炼,极少有人汲取天地灵气修行。 那一丢丢,几乎难以察觉的紫气,长得太慢了! 若是有人在那紫气附近,定然听得见紫气之中有声音传出来。 “不!不能这样,人族需要更贪婪!” 第928章 身边多了个小剑灵 第三次修回凌霄境界,刘景浊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只知道来这里,大约是万年了吧。 再自废修为,再重头炼起,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得想到什么新花样再去炼才行。 唯一还没做到的,就是刘景浊尚不能炼剑。 也不是说不能,而是压根儿还没有试过,因为自知做不到。 修行方式全然转为内炼,从头到尾的内炼,没有汲取一丝天地灵气。 此时的刘景浊,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远古炼气士,但尚不能算是远古剑修。 因为他始终未能炼出来一把剑。 有一日,一道人首龙身的巨大身影自中土返回,悬在两界山外,问了句:“我能来吗?” 某人忙着酿造新酒呢,听见这话,扭头朝上方看了一眼。 嚯,跟在那处深渊瞧见的,一模一样啊! 这身形,大到遮天蔽日。 “哎,都像你这么讲礼貌,那事儿就好办多了。” 于是乎,有个穿着黑衣的青年身影,便落在了酒坊之外。 此地是刘景浊搭建的一处草棚,约莫两丈高,用竹子搭建而成。 雷神坐在了长凳上,见那家伙正在忙碌,就没出声。 于是这一等,天就黑了。 刘景浊往炉灶加了一把火,见这位雷神还在,便丢去一壶酒,问道:“试试?” 雷神还真就唱了一口,结果可想而知,第一次喝酒的神,跟人差不了多少。 他想吐出来的,可刘景浊酿酒多辛苦他也知道,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忍着咽下去。 随后便将酒递回去,面色凝重,道:“这有什么好喝的?” 刘景浊摘下自己的酒葫芦,抿了一口,随后撇嘴道:“山猪吃不了细糠,不识货的木头。” 雷神问道:“不是什么好话吧?” 刘景浊自然承认,点头道:“骂人的。” 雷神点点头,道:“我不是人。” 刘景浊嘴角抽搐,竖起大拇指。 你都不是人了,我还怎么说? 但那位雷神笑了笑,翻手取出一枚葫芦,也不顾刘景浊那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只是自言自语道:“世间最早出现的人族,曾因为一场大难险些绝灭,当年我们都在救人,我用这东西救下来了一对男女。后来他们搭着这东西寻到了一块儿陆地,找到了一条存活之路,之后就将这东西叫做,忽路。” 刘景浊眼珠子确实是要瞪出来了,心说这不是师父送我的那只歪嘴儿忽路吗? 雷神问道:“后来你见过?” 刘景浊这才收回目光,点头道:“后来这是我的葫芦,装酒的。” 雷神疑惑道:“这东西以后叫葫芦吗?” 刘景浊笑道:“后世叫葫芦,但按你怎么说,估计是漫长岁月中演变而来。那对男女管这葫芦叫做忽路,也简单,就是忽然有路的意思。” 结果雷神将忽路抛出,给了刘景浊。 “既然后世是你的,那就送你吧。”.m 说完之后,他就要起身折返。 刘景浊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于是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情?” 雷神略微一顿,看了看手中难喝东西,还是没再喝一口的欲望。 他沉默片刻之后,轻声道:“我以后不会去人间了。” 刘景浊皱着眉头,心说这一万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会出手帮助人族的古神满脸疲态? 但刘景浊可以肯定一件事,人族,让他失望了。 果然,他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我们偷偷传授他们存活下去的法门,是让他们驱赶妖族的,不是让他们为了抢一块儿肥沃土地而大打出手的。我没想到你们人族能够如此聪明,居然能自己创造出来这么些残害同族的法子。” 明明是平淡语气,可是刘景浊却觉得有些讽刺。 也是此时,刘景浊才明白,他为什么是坚持到最后一代天庭的古神了。 最后,雷神说了句:“当年那个问天者死了,活了两万余岁。他在一个叫做小竹山的地方,建造了什么三司,一共有三支。或许是受你当年跟风左的那番话影响,三支分别是寻路人、江湖人、守门人。” 刘景浊点了点头,雷神已然消失。 既然三司已立,为何守门人一脉还不来两界山驻守? 当年刘景浊就疑惑,自己要守山数万年,那古时候的守门人在做什么? 这些个史料错综复杂,半真半假,压根儿就没个准确时间。 但刘景浊确信,那位问天者死后,人族暂时已经没有大罗金仙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呢喃道:“或许是先造兽后造人,人族还是喜欢抢占地盘儿。” 但说出口,刘景浊就笑了。 “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活着,活得更好而已。” 知道的再多也没用,我又不能离开此地…… 正想着呢,两界山忽地往海底下沉,半块儿“手掌根”已经被海水淹没,大拇指根儿,成了海滩了。 同样,刘景浊感觉到了,自己神明之上的修为,也同样流逝了几分。 他皱眉看向海面,以神念环绕两界山走了一圈儿。 此时他忽然发现,要是将这座两界山,拇指小指之外的其余三支的最上面一截,那就与自己当年在十万大山所见画卷,一模一样啊! 原来是这样,即便无人攻山,到时候两界山也自会倾倒? 他呢喃一句:“可惜我的码头,又得重新建造了。” 重新搭建码头的这些天,时常有个小脑袋探出天幕,对一切都很好奇。 刘景浊自然发现了,但也权当没发现。 但每日都会故意做许多好吃的,让天幕那个小姑娘直流哈喇子。 刘景浊也诧异,难道剑灵诞生时就有情感?可是怎么会呢?剑神都是个木头,他的佩剑所化的剑灵,怎么会有情感。 直到有一天,小姑娘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偷偷摸摸去了刘景浊,躲在海棠树后面,看着那家伙下面吃。 刘景浊摇头一笑,问道:“想吃啊?” 管不得在十万大山时,每到做饭,剑灵就会屁颠儿颠儿地跟在后面,还特喜欢吃面呢。 原来早就给她惯下了臭毛病? 剑灵擦了擦口水,点头道:“想吃,我可以吃吗?” 刘景浊笑道:“当然可以,来吧。” 嗖一声,剑灵端起碗,使劲儿嗅了嗅,香喷喷的。 刘景浊赶忙递去一双筷子,“别用手吃,想吃就得学用筷子。” 小丫头歪着头,想了想,点头道:“好。”.m 水神站在天幕,紧紧皱着眉头,沉声道:“为什么我只是想问一件事,他剑光就是答复,可是剑灵却能被他笑呵呵地答复?” 剑神这些年一直在盯着北边那座大陆,听到水神言语,便过来了。 他也觉得稀奇,毕竟这一万年来不是没打过架,可他为什么会对这剑灵如此温柔? 水神问道:“不管管?” 哪成想剑神嘴角一挑,“他用剑啊!” 水神翻了个白眼。 这一幕无人瞧见,但若是天帝还在,定会开怀大笑。 自打两界山多了个人族之后,这些个木头,越来越像个人了。 亘古岁月之中,水神何时翻过白眼?剑神又何曾说过这种话? 剑灵吃完一碗,然后走去刘景浊面前,双手捧起空碗,眨眼不止。 刘景浊便又下了一碗,结果这丫头也不怕烫,几口就又完了。 刘景浊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面跟炒的肉臊子了? “今天没有了,还有啊!你……光吃不干活可不行。” 剑灵哭丧着脸,“啊?没了?明天才有吗?干什么活儿?你说,我现在就去干。” 刘景浊随口一句:“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今天永远干不完明天的事情的。” 但说完之后,刘景浊一下子怔住了。 好像无意间知道了重修三次,但还是觉得不是最好的原因了。 重修三次,千年光阴,次次都在执着于境界,想方设法地去破境。 刘景浊喃喃道:“着相了啊!” 说完之后,刘景浊第四次自散修为。 这次不会着急去破境了,我都没弄明白自己体内那团混沌,即便是自身真正修为达到了神明之上,又能如何? 况且,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他看了一眼剑灵,微笑道:“你得先征得你家主人同意,他要是同意,那你每日天亮之后就来,先吃个早饭,然后我干什么你干什么。” 剑灵点头不止,“好啊好啊!” 天幕之上,剑神看了看水神,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因为水神黑着脸。 片刻之后,水神沉声道:“他为什么对剑灵这么温和?对我,一言不合就拔剑!” 剑神一笑,摇头道:“不知道。” 至于让剑灵去跟着他,当然可以,但得拿酒水来换。 于是乎,次日清晨,小丫头扭扭捏捏道:“主人说,得拿酒换呢……” 刘景浊点了点头,递去两小壶酒,轻声道:“行啊!你干活儿,我管你三餐,付你工钱嘛!” 可说是干活儿,其实就是每日跟在屁股后面。 刘景浊下地除草,她就问为什么要除草。刘景浊坐在海边钓鱼,她就双手捧着下巴,歪着脑袋想,鱼为什么会咬钩? 事至如今,孤独已经不存在了。 因为身边多了个小剑灵。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28章 身边多了个小剑灵免费阅读。 第929章 因何伐天 每日两壶酒作为工钱,时日一长,剑神倒也小有家底儿了。 曾与剑神学剑的玄女等人,都尝过了酒水滋味。都是浅尝一口,故而都不怎么爱喝。 按某人的话说,酒这个东西,喝少了不行喝多了也不行,就是微醺之时最好。架子还在,但没端着,也没掉地上,这就可以称兄道弟了。 于是有一天,大半夜的,剑神拎着酒坛子落在中指峰。 对于这位,刘景浊向来敬重,毕竟是最早见过的神灵之一。 故而他落地时,刘景浊便招手道:“这儿,有事?” 剑神略微一笑,走到竹楼一楼,自个儿就坐下了。 他取出一壶酒,问道:“我想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的?” 哎呦喂,了不得啊!这些个没见过好玩意儿的神灵,居然有人好奇酒有什么好的? 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他一把接过剑神手中酒壶,先倒了一碗,示意其喝下。 难喝归难喝,但也不是喝不下,于是剑神一口饮尽碗中酒。 “有什么区别吗?” 刘景浊没说话,又倒了一碗,示意剑神饮酒。 一连五碗下肚,面前端坐的剑道之祖,脸颊也有些泛红了。 刘景浊笑问道:“现在呢,什么感觉?” 剑神憋了许久,终于憋出来两个字,“舒服!” 于是这天夜里,守门人与远古神灵喝了一夜。最终一个四仰八叉躺在海棠树下,一个硬撑着回了屋子,躺在床上睡。 临睡下前,刘景浊嘟囔道:“到底是第一个用剑的,头一次喝酒就能把我喝成这样,你牛。” 剑灵偷偷过来,叹着气将自己的主人背回了天幕。 现在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了吧? 其实她心中更在意,万一刘景浊明儿醒不来,早饭岂不是没着落了? 脑壳疼! 这边两人大醉,而天幕之上,也有两人。.m 水神皱着眉头,问道:“他要是醒了呢?” 刘小北淡淡然道:“醒了就醒了呗!你想在近处看看木雕,我想去那山洞看看,不去可就没机会了。” 水神沉默了许久,这才点了点头。 于是两道偷偷摸摸的身影,就到了两界山。 一个白衣女子去了后方刻满字的洞穴,至于蓝衣女子,则是走去了海棠树下,仔细看了看木雕。 但越看脸色越是发黑,这分明就是我,还说不是我? 正此时,有人一身酒气,皱着眉头走到竹楼露台。 “能不能懂点儿礼貌?人家剑神雷神起码会先问一下,你们怎的做贼一样?” 水神拔出冰晶长剑,剑指二楼,“这不是我是谁?” 刘景浊伸手召来木剑,直骂娘。 “都说了不是你不是你,你他娘的抄她的脸蛋儿,你还有理了?我今个儿跟你好好讲讲道理!” 于是乎,堂堂水神就被一剑送回了天幕。m..m 这是讲道理。 刘景浊转身对着那处洞穴,问道:“你呢,讲道理还是不讲道理?” 刘小北瞬身出洞穴,眨了眨眼,道:“我受你一剑,问件事,行不行?” 刘景浊点了点头,“你问。” 刘小北当即问道:“写下那个年年落帽的句子的人,生在什么时候?” 刘景浊愣了愣,忽然想起来,刘小北好像一直很喜欢苏子词,原来是从现在就喜欢了吗? 故而,刘景浊只是说道:“很久很久之后了,你会见到他的。” 又是一剑,将其送回天幕。 回到竹楼之后,刘景浊自个儿也纳闷,天上神灵全无恶意,甚至都在帮忙。他们去往人世间,也不是所谓的圈养收割的。 那……人族因何伐天啊?吃饱了撑的? 可刘景浊哪里知道,此时的人族,炼气士数量剧增,那座以人族为主的中土,说是炼气士多如狗也不为过。 两界山上,刘景浊与小剑灵几乎天天在钓鱼。 而天幕之上,一众神灵则是盯着中土。 玄女呢喃道:“有修士的部落在不断吞并小部落,没有修士的部落,就只能等着被人屠戮。杀人吃人,这哪里是他想看见的人族啊?” ………… 牛贺洲以西的海底,一行十人,一人在外,九个在已经沉没的两界山中。 佟泠他们找到了一些竹简,刻得清清楚楚,上面写的东西,一样清清楚楚。 陈修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原来如此啊!” 佟泠则是合上竹简,轻声道:“走吧,出来好几年了,该回去述职了。” 陈修真则是看着下方堆积白骨,呢喃道:“不是神灵为难我们,是我们自己为难自己啊!” 若竹简所写内容是真实的,那就能解释得通第一场伐天的原因了。伐天之后人族入主天廷,天廷也就变成了天庭了。 离洲以南那处天朝,刘小北逛了一圈儿刚刚返回,就落在了刘御空与曹庋身边。 赤帝与曹庋,如今是鞋不离脚,关系好到吓人。 二人则是参照着青椋山流出的东西,以及跟苏箓那几个家伙的记忆所做的推演。 结论是,距今十万年,人族有了炼气士。到第九万至八万年间,炼气士数量达到了巅峰。可是,这里有个几千年之久的真空期,就是在伐天之前,有几千年,人族炼气士好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好刘小北来了,刘御空便问了句:“前辈,第一次伐天之前的几千年,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刘小北回头看了一眼,淡然道:“知道。” 刘御空满脸好奇,问道:“那这中间的几千年,发生了什么?” 挎剑女子往围栏处走了走,随口道:“那几千年,人族的炼气士死绝了。” 人族的炼气士死绝了? 曹庋与刘御空对视一眼,再看向推演棋局,忽然就明白了。 刘小北则是看着天幕,止不住的回忆往昔。 回想起来,很多事情,其实是因你而起的。 然后她翻找出来了一本苏子词,坐在了围栏上,开始翻书。 刘御空也不敢打搅,只是也转头看向了天幕,笑了起来。 有点儿想回去那处青莲洞天了呢。 ………… 青鸾洲,轩辕城内,一处除却家主之外他人绝不可能进去的地方。 一人独臂,一人发须皆白。 独臂汉子,自然是城主姬闻鲸了。 当年他数次想要杀了自己的亲外甥,现如今外甥死了,可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白发老者拔出剑看了看,轻声道:“剑不错,谢了。” 姬闻鲸摇了摇头,“前辈,客气了。只不过……有件事我一直藏在心中,根本就没敢说出口。” 白发老者反问道:“你是说,被夺走的人皇剑吗?” 姬闻鲸使劲儿点头,沉声道:“人皇剑有灵,刘景浊能拿起我不稀奇,但刘御空能拿得动,我不理解。” 因为人皇之剑,不是你剑术多高就拿得动的,而是心系苍生且有人族帝皇气息的人才拿得动的。 可他刘御空,一个被操控的傀儡,如何心系天下苍生? 白发老者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剑修,不会算卦。” 姬闻鲸只得一笑,问道:“那前辈准备去哪儿?” 白发老者沉思片刻,笑着开口:“远远看一眼那浑小子,看他剑术有无长进。之后……不知道,到时看情况吧。” 姬闻鲸点了点头,“不便行礼,前辈且慢走。” 但剑光已然消失。 姬闻鲸摇了摇头,剑修总是风风火火。 才出那边小洞天,姬闻鲸忽的皱起眉头,一个瞬身到了祖地。 落地之后,便瞧见两位女子。 姬荞在书架之中找寻着什么,涂山谣就手拿橘子,静静等着。 姬闻鲸沉声道:“你怎么回来了,一来就进祖地,合规矩吗?” 涂山谣眨了眨眼,不好插嘴,只能看戏。 结果姬荞淡淡然一句:“大哥,你什么时候见我守规矩了?对我来说,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对于这个妹妹,姬闻鲸也是无可奈何,只得问了句:“找什么,我给你找。” 姬荞点了点头,一步跳下来,随后说道:“记录咱们老祖宗的?最好是全乎的那种。” 姬闻鲸眉头一皱,沉声道:“没有!你别处找去!” 姬荞撇了撇嘴,嘟囔道:“我知道有,我也当过姬氏圣女啊!你赶紧给我找出来,死要面子!最后还不是帮了大外甥了?” 姬闻鲸无奈,只得挥手隔空取出几十卷竹简,并说道:“对于那些事情的记录,只言片语而已,就算找到了什么,又有什么用?还有,我不是帮他,我只是不想妹妹太伤心。” 姬荞点了点头,“嗯嗯,我大哥最好了!” ………… 木鱼宗里,龙丘棠溪养了一些日子,伤势终于痊愈。 陆青儿几乎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挨个儿讲给龙丘棠溪听了,一点儿不漏。 说到伐天大战,陆青儿说三次大战她都参与了,只有第三次最为惨烈,其余两场几乎都是神灵在妥协。 于是龙丘棠溪问了句:“人族……为何伐天?” 清涤也好,还是知道的这些神灵,都很不错啊!为什么要征伐他们? 陆青儿歪着头想了想,忽的说道:“听他们说,一位神灵下凡,杀绝了人族炼气士。”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29章 因何伐天免费阅读。 第930章 不借 有一日天落大雨,刘景浊在酿制新酒,剑灵则是蹲在一边,静静看着。 之前那个可以嚼着吃的酒还蛮好的,但现在这个,真的喝不惯。 姑娘盘膝坐着,问道:“待会儿吃啥啊?” 她现在每天想的,除了吃,还是吃。 刘景浊撸起袖子,又添了一把火,随后说道:“你主人他们在忙什么呢?” 剑灵也没想着隐瞒,实话实说道:“中间那块陆地的人族,好像一直在打架,主人跟玄女他们都挺不高兴的。”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疑惑道:“中土在打架?” 剑灵点头不止,轻声道:“我看了一会儿,就是谁厉害了就欺负人,不够厉害的就被人欺负。嗯……他们觉得,是需要出手干预了,不然这么打下去,过几千年,人族可就死绝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待会儿炸酱面吧。” 这么些年过来,中土那块陆地的炼气士数量,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m 天幕之上几朵云,玄女自个儿有一块云朵,她就盘膝坐在云上,皱眉看向人间。 如今天下,五块儿陆地,中间的那块儿几乎是被人族独占了。其余四块陆地,暂时都还没有人族出现。 而那些人族,一个个的,自从有了力量,就越来越摒弃人性了! 就这么看着人间腥风血雨,三百年后,玄女独自走过两界山,往东边儿去了。 这一去,便再没见过玄女归来。 这个一千年中,人族炼气士几乎死绝。 直到某一天,有个赤脚挎剑的女子自天幕而下,满脸焦急,问道:“你知道小红豆去哪儿了吧?” 刘景浊回过头,递去一壶酒,反问道:“小北姐,你真的在找她吗?” 小北姐?记得当年他第一次与天帝交手,就是这么喊自己的。 女子眉头紧皱着,沉声道:“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问道:“你说。” 女子深吸一口气,眼睛直直看着刘景浊,沉声道:“她把人族炼气士杀绝了。” 杀绝了?此话一出,刘景浊也是一愣。 可想到此处,刘景浊也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便是人族与天庭的矛盾源头啊! 我刘景浊在这两界山,美其名曰是守着人间,可说白了,就是历史的见证者,只能看着,根本无力去改变什么。 刘景浊最后与刘小北说了句:“小北姐,你要先弄清楚自己在找什么。” 光阴如梭,数千年后,剑灵被剑神带走了,去了一趟北边的大陆。 中土有座小竹山,三位侥幸存活下来的炼气士,境界恢复到了一定程度,也自然能察觉到北边那吓人动静。 横扫一块大陆,他只用了三日! 中间站着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当年被屠杀,说实话,是我们自找的。” 左侧站的年轻人叹了叹,道:“祖师爷立此三司,是为让我们为人间主持公道的,也是让人世间免受神灵侵扰的。” 右侧站立的青年人点了点头,随口一句:“路,其实只有一条。” 守门人与江湖人齐齐看去,寻路人淡淡然道:“人族登天,我们去分权,自己管自己。” 江湖人摇了摇头,没好气道:“你是怎么觉得,天上神灵会让位给我们的?” 寻路人笑道:“不知道,试试嘛!” 反观剑神,很快就折返回来了。 但他只是将佩剑放在海棠树下,让刘景浊代为保管,之后便再次离去。 于是后来的日子里,天幕的神灵越来越少了,两界山也一天比一天低上几分。 有一天刘景浊如往常一般,在海边垂钓,剑灵则是在想着,钓上来个啥,怎么个吃法儿? 可刘景浊握钓竿的手臂,忽地一沉。 “呦呵!看来是一条大鱼啊!” 剑灵点头不止,大……哎,不对啊!这鱼咋个长成这样了? 果然,提起钓竿之时,刘景浊这才发现,这哪里是鱼啊?分明就是一条小白龙啊! 刘景浊赶忙过去把鱼钩摘掉,结果那条小白龙,就变成个与剑灵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了。 剑灵一步跳过去,伸手捏住小白龙鼻子,笑嘻嘻道:“装,你再装!” 白衣小姑娘连忙拍打剑灵手臂,摇头不止,“不装了不装了!” 刘景浊早就认出来了,但对她来说,我们还是头一次见面呢。 于是刘景浊坐回凳子上,重新甩钩,同时问道:“你是谁?想干嘛?”..m 龙女咽下一口唾沫,嘿嘿笑道:“我也想吃好吃的,我家就在往西十万里。” 刘景浊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离家出走,家里人也不着急吗?” 龙女摇了摇头,轻声道:“就叫小龙女啊!怎么,还有不一样的叫法儿吗?着急应该不会的,我自己有一座水府,他们不让我出来,我出来了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微笑道:“这样啊?那我给你起个名字,以后你就叫白小粥吧。” 龙女点头不已,高兴得不得了。而剑灵就有些吃味了,她撇着嘴,心说我先来的,也不知道给我起个名字。 剑灵歪着头,有点儿想主人了,他去干嘛了啊? 恍惚之间,刘景浊觉得自己是在十万大山时,也是做了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忙忙碌碌,就是不晓得在忙什么。 总之呢,后来的日子里,刘景浊钓鱼,身边就有一个小丫头提桶,也会有个小丫头扛竿儿。刘景浊挖地,就会有两个背着背篼的小丫头,帮忙捡草。 有一天夜里,剑灵自个儿蹲在海棠树下,只是怔怔看着远处海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景浊拎着酒走了过去,站在了剑灵身后。 “想你主人了?” 剑灵背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点了点头。 “主人说,他要去找一样东西,要是找到了,可能我们就要走了。可是呢,我又舍不得你,又舍不得主人,愁得慌。” 刘景浊哈哈一笑,自个儿灌了一口酒,随即说道:“要是找不到,你又担心你家主人不开心,是不是?” 剑灵嘟着嘴点头,“就是啊!所以好烦躁哎!” 刘景浊反问道:“这不都还没发生呢吗?明日之事可以早做打算,可要是一直想着明天的事情,饭也不香了,觉也睡不着了,那能成吗?” 一说起来,就有点儿像以前的自己了。 剑灵反问道:“那要咋办?” 刘景浊便说:“种地时专心种地,吃饭时专心吃饭,想什么人时就专心去想。”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幕星辰,深吸一口气:“我不打扰你了。” 然后剑灵就瞧见,那个家伙走下了山巅,坐在码头,仰望那片星空。 可惜了,一轮圆月太煞风景。 此时月宫,可尚无广寒称呼。 也是此时,一大队自中土而来的炼气士,可终于是寻到了当年黄熊氏老祖曾说过的地方。 在陆地就能隐约瞧见那座大山的轮廓,好高啊! 一行人晃晃荡荡直去两界山,十万里而已,对于各个部落挑选出来的拔尖儿炼气士来说,不算什么。 走到山前,有人说道:“我绕过它试试。” 说罢,便化作一股子狂风掠起,往南边儿想要绕过两界山。 结果就是,那人一整个贴在了虚空之中的无形屏障上。 有人不信邪,“我下海试试。” 随后运转自身气息,将自己化作一头大鱼,想要从海底绕路。 结果还是一样的,即便是在水中,即便前方什么都没有,但那头大鱼还是撞在了无形壁障,根本没法儿再进。 两次冲撞,坐在海边看星星的刘景浊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他无奈叹气,暗骂一句:“看个星星都不让人好好看,娘的!” 拿起那把木剑,一个瞬身到了中指峰,刘景浊低头往下看了一眼,道:“嚯!有年头儿没见过这么些人了。” 要是按照后世境界划分,下方这帮人族,此时境界最高的,也才是大罗金仙。 有人朝前几步,仰望高处那青衫持木剑的身影,一副谁欠他几万泉儿的模样,问道:“上边儿那个,去往天廷是不是要自此山过?” 刘景浊点了点头:“是从此山过。” 那人又问:“好!你也是人族吧?数千年前,天上神灵屠杀我修行中人,现如今我们又有了一大批炼气士,他们是不是又要来收割?” 刘景浊忍了又忍,答复道:“我的确是人族,但收割不收割的我不知道。” 话锋一转,刘景浊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道:“可你这个人,很没有礼貌啊!” 果然,天底下没有读书人是不行的,就说这些个愣种,来求人办事,你们自己高高在上? 这要是再瞧不出刘景浊不高兴了,那他们真是白白活人了。 此时那个境界相当于大罗金仙的修士,朝前走了一步,仰头看了看刘景浊,道:“先人莫生气,我这同族是不会说话了点,我代他赔罪。” 刘景浊摆了摆手,“行了,想干嘛,直说。” 再不高兴也不能两巴掌扇死去啊! 方才说话那人看着刘景浊,沉声道:“请先人暂借我们一道登天路,我们要跟他们谈谈。” 刘景浊呵呵一笑,但笑容只在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张铁青的脸。 “不借!” 「这两天码字跟梦游一样,今天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要是晚上能好点儿,就还有一章。」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30章 不借免费阅读。 第931章 天衍(上) 一声不借,刘景浊就扭头回去了。 那帮千里迢迢自中土而来的炼气士可傻了眼,你不借道,我们怎么登天? 最开始那个说话的,此时语气更不好了。 “这人……只是借道而已,又不让你帮我们去打天上神灵,何至于怕成这副模样?” 好在是还会说几句人话的大罗金仙开口了:“你是先辈先人,早在近万年前就有西去不知几千万里,天之尽头处有人守门的说法儿。几千年前,有个天上神灵屠戮人族,我不想此事再发生,我要登天,与神灵定规矩!” 刘景浊去而复返,但在东边那些人族看来,屏障后的刘景浊就只有个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真切面容。 刘景浊干脆坐在悬崖边缘,笑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不卑不亢,抬起头,沉声道:“小竹山张衍。”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问:“寻路人还是江湖人?” 那自称张衍的汉子答道:“寻路人。” 虽然诧异,但想到这位前辈都在这儿近两万年了,也就没有多么诧异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又看向张衍身边,问道:“你呢,不会说话的,什么人?” 那人撇着大嘴,淡然道:“张邕,江湖人!” 刘景浊咋舌道:“你他娘的应该去做莽撞人啊!守门人呢?我也是守门人,怎么不出来见见?” 于是数双眼睛齐齐往最后看去,刘景浊也好奇,结果最终走出来的,是个瞧着有些怕生的小姑娘。 刘景浊那不是一般的诧异,他不敢置信道:“你?守门人?” 小姑娘怯生生点头,轻声道:“我……我叫……我叫张萩。” 姓张能理解,以前就听说了,三司原来都姓张,但为什么是个女的? 看样子,他们都还没有学剑呢。 名为张衍的领头人又抬起头来,问道:“还是不能借路吗?为什么?” 刘景浊笑了笑,随随便便一抬手,两界山以东的万里海域已被数之不尽的剑光笼罩。而此时,刘景浊再提手虚按,剑光还没落地,只是三分剑意落下而已。 就是他们眼中这等轻飘飘的举动,却是有如天塌了一般,一瞬间而已,便将众人压在海面。 “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位神灵,都会比我这个更吓人,你们拿什么跟他们谈?” 说着,剑意又重几分,刘景浊眯起眼睛,问道:“啊?” 剑意之下,一众修士都已经弯下了腰,别说反抗了,想要挺直腰杆子都难。 刘景浊摆了摆手,轻声道:“行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那个张衍虽然也无法直起身子,却是硬撑着抬起头,沉声道:“难道就因为敌不过,就得等着让人宰杀吗?我们是人,不是谁家圈养的牲口!” 刘景浊这个头疼啊!玄女也是,好端端的非要去杀人,这下好了吧,我…… 想到此处,刘景浊忽然愣住了。之前从未意识到这件事,方才,想到了。 好像从第一次听到玄女屠杀炼气士时,自己就没有多大的反应。 直到此时,他猛地发现,他的修为境界,在朝着神明靠拢。在越来越不会觉得孤独的同时,也越来越无情了! 刘景浊深吸了一口气,撤回剑意,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张衍喘着粗气,同时说道:“人族……人族炼气士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后要登天成神,我们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刘景浊眯眼问道:“若是人家不答应呢?” 张衍沉声道:“谈不成,那就打!” 此时天幕之上,其实也有神灵争论。 水神声音发冷:“我不同意!” 火神皱着眉头,沉声道:“人族治理人族,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的。不然的话,你会管辖人间吗?” 水神呛声道:“各过各的就好,非要谁管着谁吗?” 雷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剑神跟玄女姐妹都不在,最早走出来的神灵之中,只剩下水火二神了。 火神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们呛了数百万年也没弄出来个结果,那就跟以前一样?” 以前是什么?就是二人打一架,输了的不能在这件事上再反驳对方,是永远。 刘景浊忽然抬头,夜空被蓝色光华与火焰充斥,几乎是各占了半边天。 剑灵看了一会儿热闹,之后说道:“又打架了,这次是为什么?” ………… 龙丘棠溪折返回了中土,但没有先去青椋山,而是到了陪都。 才落地,就瞧见有人在等了。 景炀王朝的镇国神兽,景语。 景语穿着一身淡黄长裙,见龙丘棠溪到此,便笑着抱拳:“龙丘姑娘,好久不见了。” 龙丘棠溪抱拳回礼:“是有些年头儿了,你,还好吧?” 景语知道龙丘棠溪想问什么,于是笑着答复:“我与明王已经解契,也与太子殿下结契了。那年一战之后,明王强行解契,我要是不一起他就会死。他以命相逼,我也就只能依着他了。” 龙丘棠溪笑着点了点头:“是他干得出来的事情,我觉得以前刘景浊说过,他们兄弟三人,脾气最不好的就是老大。” 景语笑道:“那倒也是。” 顿了顿,她又说道:“陛下跟皇后都是凡人,都过了六十岁了,要是……” 龙丘棠溪轻声道:“我明白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某处小院儿。 抬头看了一眼,龙丘棠溪嘴角一挑,因为想到白鹿城自家小院儿了。 好像大家都喜欢弄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都已经有一棵树可在夏日乘凉,都喜欢在树下摆上一张桌子,一家人……齐齐整整。 一把推开院门,紧接着就听见有骂人声音:“你个老糊涂蛋,跟你说了水太多了,你偏不听!” 又有人开口,但语气明显有点儿不高兴:“好了好了,大不了我再撒一把面进去嘛!” 是一对老来拌嘴的恩爱夫妻,丈夫在和面,妻子就在一边儿指着,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说两句。 赵坎头发花白,倒是没有前些年那么富态了,反而瘦了下来。 唐昧儿手里坐在一张带有轮子的椅子上,看起来是有些行动不便了。 一样,两人都头发花白。 唐昧儿还想再骂一声,可不经意一回头,却瞧见了个熟悉身影。 她还以为岁数大了,老眼昏花呢,结果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去看,人还在那里。 第932章 天衍(中) 一行十人离开中土已经有几年了,今日长安城里下大雪,他们也终于回来了。 头戴君子面具的女子看了一眼繁华街道,轻声道:“先去见过太子,之后再来找我跟同人需。” 话音都还没落地呢,人先没了。 陈修真抱着肩膀,往皇城方向开始迈步,同时说道:“诸位,走着啊!我还以为有些人已经忘了自己还是景炀人呢。现在看来嘛!还不错,还知道先去回复旨呢。” 顾回生戳了戳陈修真,你这小子怎么这样,阴阳怪气了一路了,到家了也不消停? 佟泠冷冷看了一眼陈修真而已,随后便说道:“先去复旨。” 九人往皇城去,另有一道身影,已经在从前的黄龙卫驻地了。 穿过光幕屏障,青渭便瞧见那个戴着“圣人”面具的家伙。 同人需席地而坐,面前有一书桌,正搞学问呢。 见青渭进门,同人需放下手中书籍,笑道:“还不错,至少知道先让他们去复旨,可千万别小看这点儿细节,我们之外,不知多少人盯着呢。” 青渭明白,所谓不想在这上面耗着,而是开门见山道:“你以是真把自己当做新一任龙师了?” 同人需笑道:“青渭何出此言?” 青渭朝前走了几步,写着君子的面具与写着圣人的面具几乎就要碰在一块儿了。 “许经由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们……在干什么?” 同人需往后挪了挪,合上书,沉默了半晌,随后开口:“他帮你我护住了对于我们来说,最宝贵的人。我们也得帮着他,护住他最宝贵的。” 青渭不满道:“你说清楚,他最宝贵的是什么?” 同人需往后退了退,微笑道:“这我哪里知道,只是按照他留下的步骤一样一样去办而已。与其在乎这个,倒不如想一想,那九个家伙在太子的朝堂还能不能傲气的起来。” 傲气?门都进不去。 大雪纷飞,九剑客站在大殿之外,看着一拨又一拨儿人被叫进去,可就是无人搭理他们。 安去乎嘟囔一句:“还好景炀不用跪。” 熊椛在为为数不多的女子挡雪花,可这都站了三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那位太子殿下喊人? 她也没忍住嘀咕一句:“要不,我去喊一声?” 陈修真与佟泠异口同声道:“你闭嘴!” 而此时,赵焱坐在大殿之中,面前还有一个大火盆。 火盆边上还有别人坐着,在商讨各处飞地的税收以及需要朝廷伸手帮忙的地方。 那人念到最后,抬头看向赵焱,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 赵焱皱眉道:“骂我的时候怎么不支支吾吾?那可连草稿都不用打。说!” 那人这才干笑道:“自打殿下将钟孝泉贬任割月刺史后,几年来,朝廷可一个儿子儿都没给过他啊!” 赵焱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闻言,摇了摇头起身退下了。 赵焱伸手烤了烤火,顺手捋了捋胡子,问道:“外面是不是还有九个?喊进来吧。” 不一会儿,九道身影齐齐上殿,且身上剑都在。 赵焱就斜躺在地毯上,姿势极其随意。但是,自打他们上殿时,赵焱一双眼睛就在审视九人。 果不其然,他们才行过礼,赵焱便冷不丁一句:“佟泠,钟孝泉被贬,张探郦辞官,你是不是都觉得是我的错?” 佟泠不知赵焱何意,但这么问,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只能憋着不悦,作揖道:“不敢。” 此时,赵焱缓缓坐直了,冷冷开口:“既然不敢,就给我收起来你那张谁都欠你的脸!” 陈修真只是低着头,也不言语。 看来这位太子,不好糊弄哦! 果然,赵焱挥手让侍卫退下,随后又懒洋洋躺好,接着问道:“刘小北前脚帮你们请了一道东去旨意,后脚她自己就叛国了。所以啊!该说的不该说的,你们都得说。” 黄龙卫旧地,青渭听完同人需一段话,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她沉声道:“就只是刘小北欠一个人情,要还这个人情吗?就只是想让他们九个取得刘景浊的传承吗?” 同人需闻言,虽然看不出神色,但听语气,是震惊的:“只是?你好好想一想,那可是凌霄之上的剑意传承,得此剑意,他们九个有七成把握能跻身大罗金仙了!” 青渭说不过,天底下最费嘴皮子的就是和尚跟读书人,人家两样占齐了。 也只好问道:“那接下来呢?” 同人需笑道:“如今已然是天衍四十年了,要是太子知道他的父皇只有不到九年活头儿了,他会怎么办?” ………… 龙丘棠溪到了长安,但没进去,跟小屁孩没什么好聊的,至于那个阿祖尔,更没什么好聊的了。 于是他一个瞬身,到了青白客栈外。 大雪纷飞,青椋山整个都被覆盖住了,客栈里也没什么人,外面也是一样。 当年那些个想要修仙的,最长跪了一年,起身后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梧丘一个人在一楼,坐在窗户边,左臂整个放在桌上,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 窗外青泥河,河水哗啦哗啦。 山里有麻雀,饿得叽叽喳喳。 见这丫头都没发现自己,她干脆就没打扰梧丘。 很早就听说了,梧丘自打变得开朗以后,又变得容易走神儿了,想东西想着想着,思绪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夏檀烟曾问梧丘,你这思绪风筝,线有点儿长,收得回来吗? 梧丘则是怯生生道:“收得回来,收得回来,虞河最会放风筝了。” 就这一句话,逗得大家伙笑个不停。 龙丘棠溪没着急登山,而是去了青泥河下游一处地方。有一对夫妇其实一直想定居在这儿,可想来想去,还是没成。 在快到县城的河对岸起一座宅子有什么难的?当年刘景浊生怕他们想太多,还专门跑了一趟,但最后周放与关荟芝,还是没能在此地盖房子。 现在好了,可以长相厮守在这儿了。 有些事情说起来,其实没有意义,因为人生本就有极多若是、或许、万一。 龙丘棠溪叹道:“周先生,关姑娘,你们就在这里长相厮守吧,我也要去忙我的了。” 坟前极其干净,看起来时常有人来的。 也是,青椋山嘛!没人来就怪了。谁会忘掉书院周先生,酒铺关掌柜。 再次瞬身而起,这次落地就在青椋山下的小门房了。 宋元青也已经双鬓斑白,毕竟过了五十岁了嘛! 不过他看书过于入神,龙丘棠溪大摇大摆从门前走过他都没有发现。 龙丘棠溪也没打扰他,只是小声自语:“这都发现不了,这个得扣钱啊!” 走上山巅之时,龙丘棠溪喊了声寒藻。有个女子剑修御剑便来,飘飘然落地之后,笑盈盈道:“夫人!” 龙丘棠溪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不会让皇帝走得那么快,最起码也要想法子让皇帝撑到他回来的那天。” 刑寒藻挠了挠头,干笑一声,说道:“夫人,这个不是贼简单吗?找一趟赵思思,让她跟酆都罗山发句话的事儿啊!”壹趣妏敩 龙丘棠溪轻轻点了刑寒藻脑门儿一指,“还是个聪明人呢,我都想得到有人想要思思借此事入主地府,你就想不到吗?” 刑寒藻干笑一声,没答话。 想是想得到,可这个法子最省事儿啊! 顿了顿,她说道:“夫人想怎么办呢?” 龙丘棠溪沉声道:“大衍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我们去把这所谓天机找出来,顺便给你家山主点个灯。”..m 此时孩子忽然想到:“好像夫人自从那次之后,再回来,再没有去拜祭过山主吧?”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没去,不想去。” 死人才需要祭拜呢,他可没死! 见龙丘棠溪都这么说了,刑寒藻便赶忙转移话题,说道:“南北楼都已经把牒谱送来了,但我还没看,要不要接受还得小议决定,但现在大家都不在,只能这么搁着了。正好儿,夫人回来了,你下决定吧。” 龙丘棠溪反问一句:“那两个丫头自己交的,还是霜澜霜月让交的。” 刑寒藻疑惑道:“有什么区别吗?”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有区别,你直接传信去问,让她们实话实说就好。若是前者,那就留下,后者就退回去。” 刑寒藻嗯了一声,不问了,是因为想到了。 话锋一转,刑寒藻又道:“那个,高尚跟苏崮……” 龙丘棠溪摇头一笑,“不提他们,咱们得干正事儿了。” 说着便将手臂搭在了刑寒藻肩头,刑寒藻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一个漩涡吸了进去。 刑寒藻巡视一周,落地之后,问道:“这是小豆子的家乡吗?” 龙丘棠溪点头道:“是的。” 话音刚落,她一伸手,几道虚影便凭空出现,其中居然还有个合道魂魄。 刑寒藻笑盈盈道:“这是要拷问什么吗?我去了一趟夹鞘山后,可擅长了。” 龙丘棠溪指着其中一个女子,轻声道:“那你给我演示演示,要么让她说出来那头消失在夫余国的开天门哪儿去了,要么就让她把生前经历,一样一样说来。” 未曾想那女子虚影居然皱眉冷哼一声,还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 刑寒藻撇着嘴打断女子,没好气道:“你不就是个送信鸟儿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32章 天衍(中)免费阅读。 第934章 遁其一 后山酒坊,潭涂至今未归。 龙丘棠溪坐了片刻,之后开口道:“过几天我去给潭涂道个歉,我也是个没脑子的,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姬荞递出一本手抄册子,轻声道:“小潭涂是在气三岔峡那个蔡真珠不明不白的消失了,青椋山上知道原因的人很多,怎么没人去问一句。” 不是没人去问,真正跟三岔峡有交情的,其实只是刘景浊,只是白小豆。 死丫头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音讯,龙丘棠溪又不是会想那么多的人,让谁去? 三岔峡的蔡真珠,寄居青椋山的姚小凤,周放还有关荟芝,死得其实都要更早。 此时有人凑了上来,说道:“赵长生不是去了吗?傻小子不会帮我们说说好话?” 龙丘棠溪看了一眼,笑道:“好久不见了。” 来者正是樊江月,她点了点头,咧出个笑脸,说道:“见你回来了,想着跟你聊聊。” 可往前走了两步,樊江月又干笑一声:“但也没什么好聊的,就是,想见见你。” 说话时,青椋山后山一声巨响传来,龙丘棠溪转头看去,原来是个少女与人打斗。半人半妖,是狐族。 樊江月便说道:“这些年来,进过藏书楼的炼气士不下百余了,有所得的也有三四成,就算没有所得,光是这些个孩子私底下的比试,也帮助提升了不少修为了。” 见龙丘棠溪有些走神,樊江月便笑道:“就是想见见你,见到了就行了,我走了。” 龙丘棠溪这才回神,问了句:“真没事?” 樊江月点了点头,“就是……就是想看看你,你能有个笑脸,就很不错了。” 于是龙丘棠溪再次报以笑颜,樊江月也是咧嘴一笑,挥手离去。 姬荞一边切菜,一边说道:“知道吗,进过藏书楼的至少有六成,自称是青椋山不记名弟子。现在都传开了,只要自称青椋山不记名弟子的,就是进过藏书楼的。” 龙丘棠溪转头去帮忙生火,同时也在问:“娘,你要怎么办?” 姬荞微笑道:“我去了一趟轩辕城,翻了翻古时记载。” 说着,一些清晰至极的文字已经传入龙丘棠溪脑海中。 姬荞继续道:“这个现在应该是不能说的,只有历代家主可以看,我这个当圣女的看不了的,大哥终究还是心软了。” 龙丘棠溪读完那些文字,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娘想干什么?” 姬荞反问一句:“天下气运分门别类,各样也就那么多。就像人皇气运,本就只有一半,要过继给谁,只能以我这个圣女为载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儿子可以是人皇,我大哥明明拿得起人皇剑,却不是人皇吗?” 这下龙丘棠想通了:“因为他疼他的妹妹?不愿从圣女身上多走气运。所以……娘嫁人生子之后,大半气运到了刘景浊身上,他也才这么见不得他的外甥吗?” 姬荞笑道:“不容易,聪明了一回。其实也不笨,就是懒得想是吗?” 龙丘棠溪沉声道:“还有一半……” 说着,她看向了鱼窍峡。 第935章 说过的话 青椋山方圆,自古以来就是冬月雪、腊月雪,正月过了十五,就很少见雪了。 龙丘棠溪在海棠树下的小屋睡了一觉,这是十多年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早晨起来,一推开门,大雪依旧。倒是地面有一排脚印,她还真不知道是谁来过。 她伸了伸懒腰,朝着海棠树一笑,喊道:“早啊!” 树冠突然一抖,大片雪滑落,如同作答。 青椋山后藏书楼,早就吵得不行了,龙丘棠溪便将那青伞取出,挎好了酒葫芦,一步迈出,落在藏书楼前。 姬寒蝉放下了手中剑,嘿嘿一笑,喊道:“舅娘,快教我几招天下无敌的剑术。” 龙丘棠溪闻言便点头,可把姬寒蝉乐坏了。以至于藏书楼前的几个外乡学剑的,都侧目过来了。 原来是想看不敢看,现在总算是有借口看一眼了。 嗯……不愧是龙丘棠溪。 只见龙丘棠溪走去姬寒蝉面前,轻声道:“看好了,这是无上剑术!” 接着,龙丘棠溪眨了眨眼,随后再次开口:“寒蝉,学会了吗?” 姬寒蝉愣了好半天,“什么?” 龙丘棠溪瞪大了眼珠子,“什么什么?你没学会吗?这剑术,只要读书不算少的都能瞬间学会,只是练起来费劲儿而已,你怎么没学会呢?” 姑娘愣了好半天,这才苦兮兮一笑:“我……不认识几个字。” 龙丘棠溪再次露出诧异神色,但很快就恍然大悟了。 “原来如此,唉!那你学不成剑了。” 姬寒蝉叹道:“罢了,我找我爹学去呗!” 龙丘棠溪笑着点头,随即转身看了看其余几人,问道:“你们呢?学会没有?” 几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我们也好好读书去。” 倒不是他们好糊弄,而是……这话是龙丘棠溪说的! 天下人都知道,龙丘棠溪比刘景浊小五岁,刘景浊若是在世,今年也才六十四岁。那就是说,龙丘棠到现在也只有五十九岁。 五十九岁的大罗金仙……说话你敢不信? 龙丘棠溪忽然指着那座藏书楼,沉默片刻后,道:“这座藏书楼,是他临行前最后做成的一件事。我听说你们有些进了藏书楼的,出去行走江湖都以青椋山不记名弟子自称?可以,这是你们的自由,但丑话我得先说在前头。你们也知道,他有近三十年的光阴,是被无数谣言笼罩的,我不希望有人再弄得他名声不好,知道吗?如若不然,代价你们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那几个年轻人相继抱拳,只敢称是。 龙丘棠溪点了点头,再次瞬身而起,落在了泥鳅湖。 而那几个外乡年轻人,相继坐在了地上,各擦各汗。 “方才明明极冷,怎的这会儿又怎么热呢?” “青椋山的大罗金仙,真跟不要钱似的,我才来三年,这都见过多少了?” 姬寒蝉冲着那四人一瞪眼,“嘛呢?读书走!” “要不要喊上李沅?他还在里面呢。” 姬寒蝉直翻白眼,“喊他作甚?” 泥鳅湖心养剑亭,有个少女手提长剑,坐在亭前看雪,闷闷不乐。 黛窎本想去劝的,但山主夫人来了,那就不用我出马了! 一袭蓝衣落地,在大雪之中,极其扎眼。 姑娘抬头看了一眼,一下愣住了。 “这比我二师伯还好看吧?” 龙丘棠溪闻言,哑然失笑,弯下腰,笑问道:“你见过你二师伯吗?” 姑娘摇了摇头,“没见过,但师父说了,二师伯很好看的。” 龙丘棠溪抬起手,按住少女脑袋,微笑道:“你叫拾冬是吧?你师父管我叫师娘,你该管我叫什么?” 少女低头想了好半天,眨了眨眼,问道:“祖师婆婆?” 龙丘棠溪又被逗笑了,止住笑声,她微笑道:“不是这么叫的,不过你喜欢怎么叫都行。你师父跟我说你不开心,能跟我说说吗?” 说着,就将拾冬轻轻提进了养剑亭,同时一挥手,养剑亭整个被冰封住了。m..m “现在就我们两个听得见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拾冬试探问道:“真的吗?” 龙丘棠溪笑道:“自然是真的。” 于是拾冬便将手中剑放在一边,想了好久好久,这才说道:“我是妖族吗?” 龙丘棠溪丝毫不隐瞒,轻声说道:“半妖。” 拾冬嘴角微微向下,嘟囔道:“我又不算是个人,也不算是个妖。剑也学不好,惹得师父心烦,我好像什么都不对,什么都做不好,我……我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 龙丘棠溪递去一串葡萄,微笑道:“你师祖最会劝人,当然了,我也不赖。我一点一点跟你说啊!首先呢,你娘是妖族,你爹是个半妖,你当然也是半妖啦!但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拾冬,当年你师祖跟你娘说过一句话,我现在告诉你。是人是妖,不是身上流的血能全然决定的,最关键是是看你想是什么。” 少女抬起头,“真的吗?邸报上不是说,师祖是妖族克星吗?” 龙丘棠溪笑道:“是,但咱们山上妖就不少了。涂山谣跟小白猿,还有以前……以前客栈大掌柜,都是。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有一颗好心就是好的,有一颗黑心,就是坏的。” 拾冬终于是抬起了头,嘴角不再那么朝下了。 龙丘棠溪接着说道:“其次呢,剑学不好,是因为你觉得你天生木胎,木属性不适合练剑对吗?” 拾冬瞪大了眼珠子了,点头不止,“我没跟别人提起过,祖师婆婆怎么知道的?” 龙丘棠溪也没说话,只是摊开手掌,手中便多了一团木气。她将手中木属性,不断以灵气淬炼,不断提纯。 几个呼吸之后,龙丘棠溪笑问道:“要不然试试现在的木气,威力如何?” 拾冬疑惑道:“怎么试?” 龙丘棠溪轻轻按住拾冬,然后将那团木气丢在了地上。 落地的一瞬间,养剑亭内雷霆攒动,几个呼吸而已,便将养剑亭四洲冰墙击的稀碎! 拾冬瞪大了眼珠子,“这……这是?” 龙丘棠溪微笑道:“丫头,雷霆按照属性去分,是属木的。只要你足够用心去感悟,定然能做到的。” 拾冬终于是笑了起来,但想到最后一件事,又低下了头。 “我爹呢?是不是个大恶人,所以大家都不提他?” 龙丘棠溪摇头道:“你爹不是大恶人,反而是个受人敬佩的大人物。这样吧,你去栖客山读书,五年之后回去破烂山,你娘肯定会告诉你。” 拾冬干笑一声:“读书啊?好吧,正好想回去看看娘亲呢。” 走出养剑亭,有个红衣少女钻出湖面:“夫人夫人!” 龙丘棠溪笑着答复:“黛窎黛窎。” 楚廉远远传音:“多谢师娘。” 龙丘棠溪随口一句,“瞎客气。” 最后,龙丘棠溪去了拦野台。曹风早就在等了,只不过哭丧着脸,生怕挨打。 本就是削平的山巅,虽然几十年长了不少树,其实也就边缘处多一些。 龙丘棠溪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斩杀星河之主后,水神带我去了一趟十万年前,当然了,只是能看见画面而已。” 曹风只得干笑,并问道:“姑奶奶你直说行吗?” 龙丘棠溪倒是没着急,而是摘下混沌葫,喝了一口酒。之后才自言自语道:“你当国君那会儿,是第二次伐天之后,第三次伐天之前的几万年之间吧?” 曹风嘴角抽搐,“你想问什么啊?” 龙丘棠溪此时才说道:“我按照青儿跟我说的时间去推,好多东西对不上的。正儿八经有了儒释道三家时,是在你之后。八卦石困龙,是三家祖师所为,而按照我婆婆的说法,我公公生在大致三万年前。那也就是说,你要比我公公大才是吧?” 曹风点头道:“这不是当然?” 可龙丘棠溪一转头,微笑道:“可你的剑,是跟他学的!” 曹风面色一僵,此时龙丘棠溪又说道:“那就是说,姬闻鲸当年的推算没有错,我公公也曾逆流而上,但没有去到那么久远,只在第二次伐天前后吧?” 曹风干笑一声:“以后谁再说咱们山主夫人脑子不好,我左右开弓扇他一千四百个大耳刮子。可是……我不能说啊!” 龙丘棠溪摇头道:“不用你说了,我已经理得差不多了。这会儿,要干点儿别的。” 曹风瞪大了眼珠子,可略微一想后,只是退后而已。 只见龙丘棠溪拔出玄梦,朝天一挥而已,寒冰剑光直上天幕,不知几万里。 紧接着,剑光一分为四,一剑去往斗寒洲,一剑往瘦篙洲,一剑去往玉竹洲,一剑往离洲。 几个呼吸之后,四座大王朝的皇宫,皆被剑光一分为二。 除却玉竹洲西花王朝的皇帝之外,其余三位是被剑光擦着身子过去的。 天幕之上,秦惊戳了戳虞河,道:“要不我去说吧?她……总不至于砍死我吧?” 虞河深吸一口气,叹道:“我去吧。” 他一个瞬身落在拦野台,苦笑道:“夫人,天下大会商量好了,暂时……” 龙丘棠溪看了一眼虞河,笑道:“要是为难的话,你们就拦我试试。” 虞河一愣,“还……” 可剑光已然化虹南下,虞河看了看剑光,又看了看曹风,后者摊开双手,微笑道:“你拦着试试呗。” 很快,自天幕而来的剑光,反一道剑光被强势打散。而离洲以南十万里,那座天朝前方,来了个女子。 十几年来实在是太忙,不找个机会来一趟,你们全当我说话是放屁吗? 对面出现个赤脚挎剑的女子,龙丘棠溪提起玄梦,剑尖指着刘小北,冷声道:“下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35章 说过的话免费阅读。 第936章 走好 刘小北摇头道:“不去,我可不打他媳妇儿。” 龙丘棠溪神色冰冷:“那就让开。” 刘小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哦,好。” 说让开就让开,那是一点儿磕巴都不打。 让开是让开了,但刘小北还是说了句:“那个刘御空在这里可是半步凌霄哎,你还是打不过啊!” 龙丘棠溪没说话,只是唤出玄武,站立海浪之上。 片刻之后,还是无人出现。于是数以万计的剑光,风一样斩向那巨大宫殿。 剑光即将落下时,一道紫色法相自那大殿而起。那法相结了个古怪法印,一道紫气屏障便将大殿护在后方。 但此时,剑光已至。 法相连同那紫气竟是被剑光逼得后退,重重砸在了那大殿之上,整座大殿开始剧烈晃动了起来。 刘小北眼前一亮,微笑道:“小丫头,水神把最后一点儿东西给你了啊?” 龙丘棠没有理会,只是剑指海面随后挑起。 只是轻描淡写一挑而已,海水竟是被扯面一般提起,随后扑向所谓天朝! 孟休站在紫色法相眉心,抬头看着那与天齐高的水幕,不由得呢喃:“到底是龙丘棠溪啊!” 好在是此时有人笑着说道:“大先生,你也不行啊!” 话音刚落,一道烈焰剑光冲了过去,瞬间便将水幕分成了两半,落在了大殿左右两侧。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赤红法相,周身烈焰萦绕,似要煮海一般。 刘御空站在法相眉心,手提人皇剑,现在成了赤帝之剑了。 “这是什么意思?没人管管吗?非让我打死她?” 刘小北回头瞅了一眼,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咋舌道:“你小子……会说话,厉害!” 刘御空还在想这是什么意思?结果,玄武背上站立的那人淡淡然一句:“你这火焰,连他的零头都够不上,你还好意思称帝?” 说罢,只是朝前一步,一道寒冰法相立时出现。 “谁还不是个半步凌霄了?” 从不下雪的离洲,最南端的海域,方圆十万里海域居然被生生冻住了! 刘御空嘴角抽搐,赶忙以大帝之力祭出漫天火海,直往那冰霜法相。 “乖乖,这还是人吗?” 刘小北也好奇,怎么去了一趟那地方,回来之后强了这么多? 但只是略微一想就想通了,刘小北自言自语道:“对了,那地方有几个是人不能至的去处,论战力可全是大罗金仙。她要是想去那半座天廷,就得从那些地方冲杀过去。” 龙丘棠溪举起玄梦,落剑而已。 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连刘御空所斩出的烈焰都被冻住了。 刘御空破口大骂:“她作弊,我怎么他娘的玩儿?” 可眼瞅着要被这剑光劈到了,刘御空居然露出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似是……解脱的笑? 法相之中,赤帝闭上了眼睛。 可法相之外,有人声缓缓传来:“夫人!你要是杀了他,山主就真的白死了!” 虞河落在剑光之前,跪在虚空中,高声喊道:“我求你了!” 另有十一人,已经在结阵了。 眼瞅着剑光就要落在虞河身上,龙丘棠溪终究是收回了剑光。 虞河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多谢!” 说完多谢之后,虞河已经有些哽咽了。 龙丘棠溪又甩去一剑,轻而易举重伤孟休,随后扭转回头往北去。 “虞河,该回家还是得回,梧丘想你了。你师承在那里,公事公办我们都能理解,想着公差完了怎么挨罚就行,哪里至于如此煎熬?” 虞河一愣,“夫人的意思是我可以回青椋山?” 龙丘棠溪御剑而起,只留下一句:“谁又说不让你回了?” 人明明已经走了,杨贞却忽然回过头,无奈道:“刘先生的媳妇儿,比刘先生猛得多啊!” 就连南真都点了点头,是真的不服不行。 秦惊扣了扣鼻孔,将一团粘稠之物蹭在了梅毅身上,同时说道:“关键是,还有点儿损。” 是挺损的,把人家赤帝的天朝冻住了,貌似他们自己还没本事解冻…… 十二人瞬间离去,刘御空看着已成冰宫的大殿,皱眉道:“欺人太甚啊!小北前辈,能不能帮忙解冻?我是赤帝,住着冰宫?说出去都闹笑话!” 刘小北飘飘然落在大殿之中,踩了踩冰面,答道:“不能。离洲这么热,凉快点儿不好吗?” 孟休满脸鲜血,被姗姗来迟的几人扶了起来。 他笑盈盈看向北边儿,呢喃道:“好一个龙丘棠溪!” 我孟休,何时这么狼狈过?在陈灵舟跟教祖手里都不曾,在你龙丘棠溪手里吃了这么大亏? 刘御空蹲在不远处,笑问道:“大先生,人家不跟你玩计谋了,你可怎么应对?”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从前不是刘景浊喜欢玩这种阴谋诡计,而是他刘景浊只能如此,因为境界不够。 刘小北冷不丁一句:“境界足够的刘景浊,也很讲道理的。” 刘御空转过头去,却听见刘小北说了句:“要是愿意讲道理,最多就是一剑。” 刘御空疑惑道:“不讲道理呢?” 刘小北言道:“一直落剑。” ………… 长安宫城之中的小院儿,有人急匆匆送来消息,放在了门口。 阿祖尔指着门口,轻声道:“风儿,帮娘去捡东西。” 有个小男孩摇摇晃晃地走去门口,想捡东西,结果摔了一跤。 不过他可没哭,而是捡起东西,硬是翻起来了,之后又嘿嘿笑着,将那张纸塞到了阿祖尔手中。 阿祖尔笑个不停,“真乖!” 赵焱躺在藤椅上打呼呢,阿祖尔便先看了一眼写的都是什么。 不看还好,这一看,立即伸手抓了赵焱一把。 赵焱吃痛,没好气道:“嘛呢嘛呢?我好几天没合眼了,我还没到武道琉璃身呢!” 阿祖尔将消息递过去,没好气道:“太子爷,你自己看,我带我儿子玩儿去了!” 都还没走出门呢,就听见赵焱咋舌:“乖乖!二伯母厉害啊!” 阿祖尔笑道:“那可不是,想当……” 话没说完,阿祖尔加快了步子,出了门。 赵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说过,我只做五年皇帝,到时候让风儿自个儿发愁去,咱们就去游山玩水!” 自语过后,赵焱却眯起了眼睛。 “夏官来一趟。” 池妖妖瞬身落地,问道:“殿下?” 赵焱轻声道:“帮我把思思找回来。” ………… 藏书楼外,几个准备去读书,但迟迟未去的年轻人,此时终于是知道龙丘棠溪那会儿说的,等会儿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了。 方才曹首席来了一趟,轻描淡写一句:“没咋,就是咱山主夫人,给四座投向天朝的皇城各一剑,各砍了个对半。之后就去了离洲,差点儿把劳什子赤帝打死了。” 当时有个人还傻乎乎地问:“那人皇跟龙丘棠溪谁更厉害啊?” 曹风理所当然一句:“当然是山主夫人!”..m 于是乎,这会儿一帮人都在算杀力。 说刘景浊都能斩杀半步凌霄,龙丘棠溪比刘景浊还厉害,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楚廉站在不远处,瞧了瞧,笑了笑。 刚想转身,就听见有人说道:“胡子刮了去,多大点儿?你师父都不蓄须,你着什么急?” 楚廉干笑一声,点头道:“好。” 其实山里还住着几个龙丘棠溪都没见过的年轻人,但她懒得挨个儿去找了,反正青椋山更像是一处遮风挡雨的宅子,所谓的山主就是宅子的主人,宅子现在没有主人了,住在这里的人,会不会反倒舒服些? 进屋不久,龙丘棠溪就将小屋与外界隔绝。 南下一趟,不是莽撞,只是想试探些东西而已。 答案有些不如意,但刘小北没有出手,那就说明她有着自己想做成的事情。 倒是有一点,那个刘御空的心,并无想象中的黑。 龙丘家的神眼术,几乎能看透一切的。 要是夺不来已经被刘御空所占的气运,那除了让姬荞换赵坎填进去,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想来想去,好像并无他法。 本来就被一分为二了,现如今又被分,那…… 想着想着,龙丘棠溪便看向了鱼窍峡。 于是一道分身,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鱼窍峡。 上次来,还是跟他一起,有镜花石刻录的光影呢。 一路往上,走了没多久,就沿着栈道到了一处深潭。 深渊潭水一侧,有人头戴戴笠,正于雪中垂钓。 垂钓老者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的咋舌:“这丫头,好俊的资质,放在当年也是千万里挑一啊!” 龙丘棠溪一抱拳,问道:“前辈是……在等我?” 老者哈哈一笑,道:“你若为寻我而来,我就为等你在此。” 龙丘棠溪深吸了一口气,已经猜到此人是谁了。 “前辈化身中土之灵、妖族祖圣,本是好事,为什么要隐瞒后人?” 老者笑了笑,轻声道:“好事吗?也不见得。” 顿了顿,他又说道:“当年两界山下听道,未曾想兜兜转转,原来是我的后辈啊?也罢,就剩这点儿了,拿去吧。” 龙丘棠溪却是问了句:“前辈为何自困于此?” 老者沉默了许久才呢喃开口:“给那三个小家伙一个机会,瞧瞧世道会不会被他们改变。” 说完之后,老者便丢来了一条鱼。而他自己,则是变成一道黄光,钻入鱼身。 龙丘棠溪捡起那条鱼,收了起来。 同时也说了句:“真正大帝……走好。”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36章 走好免费阅读。 第937章 人间无仙 这日西海风雪大作,有成群白龙结队而来,直奔两界山。 白小粥还在跟剑灵玩儿泥巴,刘景浊却走出了竹楼,冲着白小粥喊道:“是不是你家人来找你了?” 小姑娘把脑袋一转,一下子瞪大了眼珠子,赶忙藏身于刘景浊后面。 “哥哥,那是我父王跟我几个哥哥。咋办咋办,被他们发现了。” 刘景浊笑了笑,摇头道:“你那父王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不必害怕,我去瞧瞧。” 说着,已经缓缓往西去,静静立在海面。 这白龙一族怎么出现的,刘景浊还真不知道。但火神座下那些赤龙,估计是自南海抓来的。 按照如今天庭的划分,江河湖海都是水神治下,四海龙族自然也是了。m..m 片刻之后,一众白龙已在百里之外。 白小粥也化身白龙飞来,落在刘景浊身边之时就又成了小姑娘。 她伸手扯着刘景浊袖中,可怜兮兮地开口:“大哥哥,别伤我父王跟哥哥好不好?” 刘景浊低下头,问道:“你咋不怕他们伤我?” 白小粥苦兮兮道:“他们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嘛!” 说话间,有个与白小粥一样,头生犄角的中年人率先落地。 离着十几丈远呢,这西海龙君便对着刘景浊拱手,并说道:“老白龙叨扰上仙了。” 刘景浊拱手回礼,笑问道:“无事,龙君客气了。只不过,你们四海龙族不都姓敖吗?” 中年人一愣,反问道:“龙族本是妖族,为何要姓敖?” 于是刘景浊也愣住了,之前还以为是白小粥不敢说,原来真不是啊? 奇了怪了,后世不都说龙王姓敖吗? 白小粥狂奔过去抱住了中年人,噘着嘴问道:“你干嘛呀?天上那些都不敢来这儿,你怎么来了?我大哥哥可凶,待会儿把你胡子拔了!” 龙君哈哈大笑,按住了小姑娘脑袋,无奈道:“好了,这万年来我都看着呢,上仙不是那样的人。” 说着,他又对着刘景浊说道:“小女顽劣,大仙遭罪了。” 刘景浊笑道:“龙君哪里话,多亏这小丫头陪着我呢。” 话锋一转,刘景浊笑道:“龙君,有事直说吧。” 白小粥又去后面与几个哥哥打招呼,龙君则是往前走了走,到了刘景浊身边。 沉默片刻,龙君叹道:“天庭……想让我与上仙求个情,给我西海龙族一个出行便利。我们负责与雷部雨神行云布雨,若是不能出去,那……”.m 刘景浊递去一壶酒,微笑道:“尝尝。放行也不是不行,但你们老来来去去,会弄得我很烦。不如这样,你们把龙宫搬去两界山以东,龙君觉得如何?” 将龙宫搬去两界山以东? “这……” 龙君有些为难,下意识看向了天幕。 刘景浊也朝着天上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水神冷冷看着。 刘景浊喊道:“我替你答应了啊!” 回过头,刘景浊笑道:“龙君着手搬家吧。” 中年人见水神点了点头,便笑着说道:“那就多谢上仙了。” 临走之前,龙君悄悄以心声说了句:“丫头我就不带走了,烦劳上仙……照顾好她,老龙多谢上仙了。” 刘景浊略微眯起眼睛:“何出此言?” 但这位龙君没有多说什么。 一群白龙离去之后,白小粥回到了刘景浊身边。 “大哥哥,要是有一天,我被人害死了,怎么办?” 刘景浊疑惑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白小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想问,大哥哥可以回答吗?” 刘景浊笑着摇头,轻声道:“要是有那么一天,我就把你救回来呗!” 说话间,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笑着自语:“今日客人还真多啊!” 白小粥好奇道:“谁来了啊?” 刘景浊已然返回竹楼,楼下坐着个披散着头发的青年人。 刘景浊甩去一壶酒,笑问道:“你这一晃一万年,回来吓一跳吧?” 剑神抬头看了一眼,淡然道:“爱咋闹咋闹,不关我事。我跟你聊聊就要走了,这一走就不回来了。” 这一天迟早会来,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在树底下玩儿的剑灵,回头之后,以心声询问道:“你知道了?” 剑神反问:“你早知道?” 刘景浊点了点头:“你这是废话,我当然早就知道了。” 剑神一笑,“倒也是,你是未来之人。” 略微一顿,剑神又道:“我灭不了他,毕竟是天帝的一部分。但我能以剑意压他几万年!后世之事,只能你们后世之人自己去做了。” 这也是早就注定的事情啊! 剑神喝了一口酒,一如既往地觉得难喝。 “剑借我用用,日后你自己去取。” 刘景浊没好气道:“剑是你的啊!” 剑神却说道:“早就是你的了,我是老主人。小剑灵,为何不告诉你的新主人啊?” 剑灵低着头,也没转身,只是嘟囔道:“可是……老主人新主人,我都想要。” 新旧两位主人闻言,各自大笑了起来。 刘景浊起身走到剑灵身边,轻轻按住她的小脑袋,微笑道:“我知道你在哪儿,因为后世我会找到你的。” 剑灵抬起头,一个剑灵,居然眼睛水汪汪的。 “真的吗?” 刘景浊点头道:“真的假不了。” 于是剑灵猛地起身,走去白小粥那边,拉着她蹲下,叮嘱道:“呐,你是后来的,我主人对你可好,你得好好陪着他知道吗?特别是月亮圆的时候,记得记得陪着他啊!” 那边在叮嘱着什么,竹楼这边,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呢喃道:“中土有什么奇怪动静吗?我在这里都三万年了,那边有什么动静,是真好奇。” 剑神想了想,答复道:“各部落逐渐统一壮大了,有在天庭成神的部落,自然就势大些。但想成为炼气士,变得越来越不容易了。也许是因为你们人族数量,万年来暴涨!妖族登天成神者,如现如今在昆仑,自称有琼浆玉液的黑虎女神,也有人称其西母。故而妖族势力也一天天在壮大,人族有了共同对手,相互减少了许多征伐。” 原来一直都有,有外敌时共抗外敌,没有外敌了,就自相残杀。 但剑神又说了句:“对了,来时我带了个人,我反正觉得是个了不得的人族,丢在两界山下了,你看着教一教吧。” 第938章 上门讨债 刘景浊当然没法儿知道天庭已经开始要让人间再无炼气士了,几十年间,他只是在与公孙轩辕聊自己对于道的看法而已。 是啊!习惯了忽而数百年,几十年一转头,就是一瞬。 今日青年人要返乡了,于是刘景浊递去了一壶酒。 “一直没问你,你们这个时代,还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吗?你知道的。” 青年人想了想,答道:“烈山氏姜姓,是如今第一大部落,已经有先后九任炎帝了,延续五千三百年。我来之前,听说烈山氏新一任炎帝在尝百草,以身试药。东边还有个学会了自己铸造各种兵刃九黎部族,首领有有兵主之称,部族之中登天成神的不在少数,极其强大。” 刘景浊也见怪不怪了,只是问道:“你有心一统?” 青年人点了点头,也抬头看了看天幕,沉声道:“自人族可登天,近万年来,很多事情都变了味道。人族若不一统,大家各自为战,传说中的那场被屠杀的血祸,定会再次上演。” 有些事情刘景浊也不能说得那么明白,怎么跟他说那是有人从中作梗? 想了想,刘景浊问了最后一件事。 “你的剑术、兵法是玄女所传吧?也是她让剑神带你到此寻我的吧?” 青年人笑了笑,“原来前辈早就知道了,的确是。” 刘景浊摆了摆手,“得了,去吧。” 青年人起身抱拳:“告辞。” 刘景浊抱拳回礼:“慢走。” 看着那家伙背剑远去,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呢喃道:“谁想得到,我给他上了几十年课?我自己都想不到。” 返回中指峰,白小粥已经煮了一锅白米粥。 她也就会煮粥了。 小丫头好奇问道:“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吗?”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想来想去,刘景浊说了句:“没有他,就没有后世的人族吧。” 而且,即便他不说,刘景浊也看得出,他身上已有一股子黄龙气息。 走去竹楼,又灌下一口酒,刘景浊呢喃道:“那就佐证了一件事,大帝、妖祖,其实是一个人。” 怪不得,当年在神鹿洲樱江之畔,初见黎洙与执夷时,执夷来了句‘他的后人’。 万年之内,天地又会有大变喽! 有一年,火神驾龙车欲过两界山,被一剑逼退,便只得取道昆仑,去往人间。 到中土之后继续往东,在东海不知几万里处,寻得扶桑神树。火神在此数千年年,数千年之后,大日之精一分为十,扶桑树上多了十只三足金乌,每日轮换登天。 火神返回之时,中土一处名为阪泉的地方发生了一场大战,是人族两个大部族之间的战争。 大战数年不止,火神便看了数年。 最终是姬水有熊氏大败姜水烈山氏,此后北境部落联盟,以更年轻的有熊氏首领为大首领。 火神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不想灭世,唯有灭仙。” 他往中土偏南方向的一片大山看去,十万大山之中,有一团诡异紫气,好似人眼。 返回昆仑,正欲登天时,那位已有神位且神位不低的黑虎女神,喊住了火神。 火神便到了瑶池附近,但那位黑虎女神见火神至此,第一句话就是:“你要以十日灭世?” 第939章 他就是这样的人 大瑶王朝挥师南下,大军破竹一般,三月而已,距离醒神王朝京城已不足万里。 与此同时,新鹿王朝与闲都王朝也传出消息,但凡斗寒洲跟玉竹洲有异动,立即西征北征。 婆娑洲的贵霜王朝当然会凑热闹,早就放出话去,离洲高小儿胆敢动兵,贵霜即刻挥师南下。 今年以来的九洲动乱,可被海外四洲实打实看在眼里。都想插一脚,分一杯羹。但都不敢插手,毕竟九洲如今那么多大罗金仙存在。 除非,海外哪一洲有人破境凌霄,这份平衡将会被打破。 可是凌霄境界,哪里那么容易破? 各大邸报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大瑶跟景炀不计代价地去做什么,那就没有做不成的道理。 事实确实如此。 长安城里,小公主赵思思终于返乡,三十几岁而已,却已是真境修士。 蹦蹦跳跳进门,先瞧见的是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大侄子。 赵思思赶忙小跑过去,一把抱起赵风,又亲又贴的。 孩子皱着脸,可也只能配合。 阿祖尔端着一碗稀粥走出来放在桌上,笑着说道:“风儿,喊姑姑没有?” 孩子花费好大力气才转过头,“娘……喊……一脸口水。” 赵思思瞪大了眼珠子,抬手就对着赵风脑门儿一个脑瓜崩儿。 “还嫌弃我弄你一脸口水?” 孩子哇一声就哭了,拼尽全力想要挣脱。赵思思也没法子,只好取出一串糖葫芦,“呐!还哭?” 对孩子来说,冰糖葫芦就是人间至宝。于是哭声戛然而止,换成一句:“谢……姑姑。” 放下孩子,赵思思笑了笑,问道:“我哥这么着急喊我回来干嘛?” 有人大步流星走进来,没好气道:“喊你干嘛?你多少年没去看爹娘了?” 赵思思撇撇嘴,“皇帝皇后还能饿着啊?” 气得赵焱对着赵思思屁股就是一脚,“你个死丫头,说的什么话?” 赵思思干笑一声:“看了看了,我是从东边回来的,去了陪都看爹娘了。你还是赶紧告诉我,找我回来有什么事儿吧,我还想去一趟青椋山,给二伯磕个头呢。” 阿祖尔抱起赵风,微笑道:“我出宫逛一逛去,陆聃近几日在京城的,我正好找他聊聊。” 赵焱点头道:“你劝劝他,我让他做浮屠洲北岳山君。” 阿祖尔摆手道:“晓得了晓得了,人家也得愿意才行啊!” 片刻之后,赵焱以武道罡气隔绝出一片地方,自个儿则是扯来一张小马扎。 “天衍一朝命数使然,咱爹活不过七十岁,咱娘也是,你说怎么办?说不孝顺点儿,七十岁不算短了,可是……爹有个心病,他要是见不到二伯回来,他……死不瞑目。” 赵思思端起那碗粥喝了起来,片刻后,询问道:“哥哥的意思呢?我给爹娘增寿吗?” 赵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思思,可以吗?” 赵思思撇嘴道:“我要是不可以,那就没谁可以了。可是二伯……回得来吗?我要增多久才算够?哥你有没有想过,爹娘想要多活这几十年甚至更久吗?” 赵焱斩钉截铁道:“他想!他肯定想!他见不到二伯,是不会甘心的!” 沉默了片刻,赵焱取出一壶酒,灌了一口。 “思思,你这些年不在,你不知道。二伯走的第三年,咱爹跟大伯就坐在二伯断剑前,大吵了一架,互相骂得可难听了。”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兄弟二人先是坐着喝酒,喝着喝着酒,不知怎么回事,就吵起来了。一个骂一个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当你姥姥的大哥。另一个则是骂着,你还有脸说我?你不是大王朝的皇帝吗?起了什么作用? “骂完之后,两个人又喝酒,喝了许久之后,几十岁的两个人,就蹲在地上哭。爹嫌大伯早就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告诉他?大伯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说了句,说了又有什么用?我们只能想法子让他回来。”..m 赵焱红着眼,看向赵思思,哽咽道:“咱爹觉得他这天衍之数,是给二伯的一线生机,他想活着见到二伯回来,可他怕他活着,二伯就回不来了。” 赵思思叹着气,帮自家哥哥擦了擦眼泪,随即说道:“哥你想得太简单了,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只要愿意,付出些代价就可以给爹娘增寿,但这不是办法,咱们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出来,我去一趟青椋山,回来了再细说。” 赵焱皱眉道:“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赵思思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应该是二伯母一定会有别的办法。” 说话时,外面有人大喊:“殿下,割月州急报!” 赵焱抹了一把脸,答复了一声,随后对着赵思思说道:“那你先去青椋山,回来之后咱们再细说。” 赵思思笑着点头:“我先帮你劝劝那位陆青天,我倒要瞧瞧他有多臭。” 赵焱前脚刚走,赵思思后脚就出了皇城。 早有人在外等候了,那人一身白衣,对着赵思思作揖,轻声道:“元君,按你说的,已经给那座地府传信了。三日之内不主动归附酆都罗山,元君亲自上门帮他们搬家。” 赵思思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温讳跟在身后,护卫一般。 等找到那位陆青天时,太子妃阿祖尔早就离开了,宅子里就剩下那位登楼鬼修,还在泡茶。 赵思思穿墙入宅,大步走向陆聃。此时正在泡茶的陆聃,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两人进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聃只觉得一阵脊背发凉,赶忙开口:“二位是什么人,怎的进门连声……” 话还没有说完,赵思思已经坐于对面。 而陆聃此时,只觉得对坐之人简直就是鬼修的克星,甚至比刘景浊对他的压迫还要更胜一筹。 于是,他再也坐不住了,赶忙起身,对着面前年轻女子恭恭敬敬作揖。 “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 赵思思神色淡然,抿了一口茶,这才冷冷开口:“我听我哥说,让你当北岳山君你都不干?那是想当皇帝?我嫂子说了这么多次,你当她很闲吗?” 陆聃立刻就明白了她是谁,可还没等他开口,赵思思又道:“待会儿你自己去求,然后去做闲都王朝的大城隍。”壹趣妏敩 陆聃心神震颤,只得开口道:“遵命。可大城隍光是朝廷下旨恐怕不够,酆都罗山那边……” 话没说完就被赵思思打断:“酆都罗山我说了算,你只管去当你的城隍就行了。” 话音刚落,前方哪里还有人影? 陆聃擦了擦额头汗水,心中惊骇至极。 景炀王朝的小公主,为何天然压胜鬼修啊? 须臾之间,两道身影已然落地青椋山。 赵思思咧嘴一笑,伸了个懒腰,呢喃道:“果然啊!还是二伯的青椋山待着舒服。三日之内二伯母会回来的,我先等等她。可惜了,豆豆姐跟柚子姐都不在。” 哎!找了豆豆姐这么久,还是一点儿音讯都没得。 ………… 斗寒洲破烂山,宗主姚放牛终于破境出关,也终于成了个开天门修士。 出关之后,他回到后山宅子里,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姚宗主向来不精于什么,但什么都懂。 譬如他如今能炼制寻常仙丹、仙宝,还能画出品秩不低的符箓。剑术拳法他都有涉猎,都能拿得出手,却都不拔尖儿。往常打架都是甩出去法宝,现如今,这次闭关十年,总算是琢磨出来一些独属于自己的章法。 他抿了一口茶,又抿了一口。 那家伙走后,他就不太喝酒了,因为每次喝酒都能想起来那个家伙,毕竟自己喝酒,是他教的嘛! 还有就是,那家伙给自己留过一封信,他也是现在才知道。 是一个叫做孟九羌的武夫送来的,此时那孟九羌,还在天上地下找寻白小豆。 一样,也是出关之后,姚放牛才知道,白小豆失踪了。 信中内容很简单,就是让姚放牛帮忙做一件事,最后一件事了。 此时徐瑶御风而来,笑盈盈问道:“出关了,还不高兴?” 姚放牛叹息一声,摇头道:“开心什么?你瞧瞧这封信,你说我怎么办?” 徐瑶瞪大了眼珠子,沉声道:“当然不能按他说的做,这事儿咱们不帮他!帮了他,你不怕被龙丘棠溪打死啊?” 说到这里,徐瑶沉声道:“不行不行,去喊贼丫头,让她把这信带上去找龙丘棠溪一趟,咱们修为太低,太慢了。” 可姚放牛却沉默了。 徐瑶气极,一把揪住姚放牛耳朵,没好气道:“人家都在想法子让他能回来,他却老早就留下一封信,让你去阻拦一个最有可能的法子,这事儿咱们能干吗?” 沉默片刻后,姚放牛呢喃道:“你没明白,他的意思是,假如为他找寻归来之路,意味着要用别人的性命去交换,特别是他在意的人的性命,那他宁可不回来。” 他就是这样的人,死亲人跟死自己,要是能选,当然是死自己。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39章 他就是这样的人免费阅读。 第940章 十日 两万年前,人族登天,那时起天廷就变成了天庭。 千余年前,有熊氏一统中土,黄帝驾车西游,关闭昆仑通道,绝地天通。 神灵想要过去往人间,就唯独两界山这条路了。 可刘景浊又怎会让神灵再去人间? 后来水神到了两界山,与刘景浊学剑。 只是,刘景浊始终不敢盯着她看,以至于学剑进境,极慢极慢。 这天水神竟敢上去竹楼休息,还睡在了刘景浊屋中,气得某人一把将其丢出来,二话不说就是几剑。 白小粥看得直发毛,大哥哥啥时候这么凶过啊? 没法子,大哥哥不管,我白小粥不能不管啊!那可是我父王的顶头上司。 于是白小粥一个瞬身落在山脚下,轻轻扶住蓝衣女子,压低声音说道:“水神娘娘,我都拦着你了,说让你不要去竹楼,大哥哥不让别人进他屋子的。” 更何况……你还跟大哥哥的妻子长得那么像,他不生气才怪。 白小粥的心声水神听得到,于是这位水神娘娘越想越气。 她瞬身飞上中指峰,沉声道:“她明明是后世之人,怎么论都是她像我,你总是颠倒是非!” 刘景浊板着脸,冷声道:“对我来说,你是后者。” 水神竟是无言以对,可真的生气啊!四万年了,这四万年你刘景浊对别人都很和气,唯独对我动辄落剑,我欠你的吗? “你有本事不要用两界山借你的修为,与我就这样打一场!” 刘景浊挥手召来独木舟,在两界山这么久,头一次祭出法天相地。 两界山巅,一个高达两万余丈的身影凭空出现,说是法相,更像是真身, 水神气极,大骂:“你……你不要脸!” 这还怎么打?根本没办法打,那家伙的剑光每一道都带有他们出生之处的混沌气息,水火这是其中一道而已,自己被他压着,根本没法儿打。 她只能瞬身而起,逃离两界山,疾速往东去。 结果那不要脸的玩意儿居然来了句:“说了不让神灵过两界山,你还敢过?当我说话时放屁呢?” 按照炼气士的划分,刘景浊这道分身与水神一样,都在凌霄之上的第十五重境界,双方真要在两界山外交手,水神反倒会占据上风。 可此时,水神已经气得昏头,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前方是水光,后方是剑光,顷刻之间便穿过牛贺洲东去中土。.m 数道剑光最终落在了中土最东边的一座大山,水神自然是受了几剑,之后就被人拎起来了。 但此时,刘景浊忽然低头,冷不丁发现,这不是却源山吗? 虽然样貌很不一样,但大概还是看得出的。 但此时可没空闲逛,再不回去,两界山又要下沉数丈。 于是乎,守门人拎着强行闯关的水神,就这么回了两界山。 丢下水神之后,刘景浊与本体重合,恢复本来大小,撇嘴道:“剑神也没教你什么好剑术,好好学吧你。” 白小粥手扶额头,心说大哥哥你也太欺负人了吧? 于是乎,后来就成了堂堂水神在两界山下练剑,一条小白龙按时按点送上一日三餐。 第941章 又断剑 天幕之上,那头仅剩的金乌瑟瑟发抖,像个犯错被发现的孩子。 而下方那射日之人,半神半人,手持一把红色神弓,搭白色羽箭,已经作势要再出一箭。 刘景浊嘴角抽搐,心说这跟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啊! 眼瞅着他又要搭弓射箭,刘景浊只好化身万丈法相,立于那射官前方,沉声道:“行了,留一个,否则人间没太阳了。” 结果那人沉声一句:“你是何人?” 刘景浊只得答道:“两界山人。” 那人又道:“为何我国民受难之时你不出手管管?现如今我要斩草除根,你却横插一脚?” 刘景浊一愣,心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成了你的对立面了? 但好在是那人收起了神弓。 收是收起来了,但话还是很不好听。 “传闻两界山有人族先贤,已守人族四万年。只是没想到,人族有难你不出手,我斩草除根,你却怪我斩尽杀绝。也罢,金乌你保了,我就留他一命。只是人族先贤,也不过如此。” 刘景浊愣了好半天,气得直想笑。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头也不回,淡然答复:“羿。” 刘景浊心说还真是啊? 转身重上天幕,刘景浊看着那只金乌,沉声道:“你……想活命,就好好当你的太阳,知道吗?” 哪成想那只金乌居然从太阳里面跑了出来,一下子蹲在刘景浊肩头。 金乌不会说话,只是在刘景浊脸上蹭个不停。 某人笑了笑,呢喃道:“你怎么跟我家白小喵似的?” 话音刚落,刘景浊忽然一愣。 金乌,白小喵? 不是吧?我们这么早就认识了? 将手按在金乌身上,刘景浊开口道:“你不能跟我走,走了谁当值啊?” 但此时,刘景浊明显感觉到了金乌在表达自身想法,意思是,即便是它不在,只要它灵魂不散,太阳就不会落下。 但刘景浊还是不太想带着它,毕竟不是白小喵。 想来想去,刘景浊带着金乌一路往东,去往一处名为炀谷的地方,将金乌放了进去。 “你在此地好生修炼,日后我会来找你的。” 一声沙哑鸣叫之后,刘景浊已然御剑返回,顷刻之间便回了两界山。 此时水神就坐在海棠树下,就像人族在闭死关。 刘景浊……还是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那张脸。 白小粥凑了过来,拉住刘景浊的衣袖,轻声道:“水神入定之前让我告诉你,从前不可逆转,但未来凭什么不能改变?难道一个逆流而上的人族,会觉得天命不可违?” 一番话使得刘景浊当场愣住,他死死盯着水神那张脸,深吸了一口气。 从前已经发生,故而不可逆转。但未来尚未发生,凭什么不能改变? 我刘景浊在我的从前,按现在的光阴速度,未发生的,就是我的未来。 那未来,又凭什么不能改变? 真没想到,树下端坐的这位真正神灵,能有如此感悟。 刘景浊忽然觉得,所谓的“动凡心”,也不一定就是多了些情感,也有可能是他们学会了思考。 而此时的天幕之上,由登天人族组成的大军,正在集结。 明明都已经列阵准备出发了,可那位火神却还是说了句:“再等等,再等等吧。”m..m 一群登天神灵面面相觑,竟是先后下跪,朝着火神跪拜。 有人痛心疾首道:“若不早些发兵凡间,再过个千百年,人间有几个凡人还会敬畏神灵?” 但火神没有理会这些话,只是回了自己那座洞天,再没出来。..m 几十年后,有一夜月明星稀,人间一道倩影奔月而去。 月上本就有一位神灵,生来便是霜雪化身。 今日却见人间有女子登月,青女便上前询问:“你身无半分修为,却能飞升登月?” 女子自称姮娥,说是误食仙丹至此。 青女只是笑了笑,自此月宫便多了一只玉蟾。 五百年后,有个名为虞重华的人族,受前任大帝禅让,成为新任大帝,都于蒲阪。他生而重瞳,善于制陶,在此期间推广教化,使得天下明德。 又五百年,天庭之上,火神出关。 苦等千年的大军,终于浩浩荡荡去往两界山。 而此时的刘景浊,只是拎着酒、提着剑,静静等候罢了。 天庭大军浩浩荡荡,而两界山中,唯一剑客而已。 白小粥使劲儿扯着刘景浊的袖子,紧张无比。这几万年来,人族登天而成的神灵,全在此地啊! “大哥哥,这么多人,可怎么办啊?” 刘景浊淡然一笑:“不怕!来多少就留下多少,你回去竹楼,别把我的庄稼荒废了啊!” 说完之后,刘景浊换成右手持剑,数万丈之高的法相,凭空出现。 “话先给你们撂下了,若不知退,来多少我杀多少!” 正在此时,一团烈焰从天而降,烈焰遇到海水却不见熄灭,反而变作了与刘景浊差不多高的烈焰化身。 “是吗?四万多年已过,你这座两界山只剩下四指了,你的修为呢?怕也没有四万年前那般无敌了吧?” 刘景浊咧嘴一笑,“还是你有脑子,可惜即便只剩下了一半,拦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火神也是一笑,身上却同样多了一丝混沌气息。 “你来这里的第一个一万年后,我就一直在想,假设人族炼气士有境界,那我更上一层,会是什么?三万年,我没想通,但这一千年,我终于想通了。” 只见火神气息逐渐内敛,火焰之中,也夹杂着一丝混沌。 巨大火焰躯体张开双臂,对着刘景浊,微笑道:“这便是你与天帝的境界,凌霄之上,又上吧?” 话音刚落,滚滚火焰席卷而来,似是要灭世! 白小粥在竹楼二层,吓得嘴唇直发白。她明明是水属妖修,不惧火焰的。可是这等火焰却让她觉得抵挡不了一点儿。 刘景浊也皱了皱眉头,心说怪不得水神打不过你了,原来你早就有了更上一层的想法。 不错,凌霄之上又上,如今我的修为已不足巅峰时的五成,但你也才是个半步而已。 密密麻麻的火焰已经将刘景浊整个包围,像是再过片刻,这座两界山就会变为废墟,甚至会不存在。 后方一众神灵个个面带笑意,如此一来,人间唾手可得! 可是此时,火焰之中多出来些诡异气息,像是浑浊的水一样。 又片刻后,无数剑光先后升腾而起,将那火焰搅得稀碎。 又一道剑光瞬发,直奔火神而去。 后者哈哈大笑,高声喊道:“七万年前见你与天帝一战,天帝居然败了,我就很想与你一战了,如今终于有了机会!” 声音极大,且未做什么掩饰,以至于未曾下到两界山的神灵,与在海上的天兵们都听得真切。 也是此时,许多神灵第一次知道,原来早在七万年前这个人就出现了,还曾与天帝交手,关键是,天帝败了! 剑光瞬息便至,火神一笑,一抬手,一条巨大黑狗凭空出现。再一挥手,数条火龙飞身而出,直冲向刘景浊。 刘景浊咧嘴一笑,心说没想到很早就揍过祸斗啊! 即便境界不如从前,但四万年练剑,也不是白练的。 炼气化物,炼气成剑。 远古剑修,要什么本命神通? 法相之后,有无数金光凭空出现,金光交错之下,一柄柄长剑凭空出现,多到难以计量。 两界山的禁制,已经拦不住刘景浊了。 刘景浊冲杀而去,无数长剑同时袭出,火焰与剑光交织在两界山外。 火神轻声道:“不愧是你。” 又一抬手,火神手中多出来两把巨斧,剑斧相撞,是剑光与火焰的对决。 只这片刻而已,两界山以东的数万里海域,海水已经变得沸腾。 幸好西海龙宫搬走了,否则此时都有水煮龙了。 后方无数长剑飞瀑一般,没花费多大气力便将几头赤龙斩杀,龙尸跌落于两界山手掌之中,沉在下方。 至于那只大黑狗,则是慌忙逃窜到了后方,勉强留下了一条狗命。 如同飞瀑一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长剑,与刘景浊的配合可谓是滴水不漏,以至于交手没过多久,火神便已然节节败退。 巨大化的独木舟一次次劈砍而下,每次都将火神击退万里,刘景浊是真打算在这儿做了火神的。 后方那些所谓天兵,皆被二人交战之时带出的狂暴气息掀翻。 几刻之后,刘景浊又是一剑落下,这次出力极大,以至于火神倒飞出去之后,重重撞在了海之尽头,也是天之尽头! 火神深吸一口气,身上还是有血渗出。 “终究还是差了点,你要拦我诛杀人族炼气士,那就是为那团紫气造势!我只要人间无仙,是给你们后世着想的!” 刘景浊举起独木舟,冷声道:“你还是没明白,即便你将人族炼气士诛杀殆尽,你也拦不住人族求知之心,你更无法将天地散道之后留给人间的灵气收回!” 一剑重重落向火神。 “即便天地之间没有灵气之时,都有人在山巅问天,何况如今?” 火神只得举起双斧去迎接长剑,但他还是说了句:“明明我的办法更简单,为何要舍近求远?” 此时剑已落下,刘景浊刚要开口,却听见一声清脆响声。 他怔怔低头,剑……又断了! 难道……难道我的剑心还不够纯粹吗? 只是瞬息的一愣,火神却一斧头洞穿刘景浊法相,又是一斧头将刘景浊劈出去几十万里,法相轰然破碎,人也重重砸在了两界山小指,将那小指砸断了半截儿。 火神瞬身到此,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看来,时运在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41章 又断剑免费阅读。 第942章 天倾西北 一声巨响之后,小指断成半截,白小粥化身白龙迅速飞出,将刘景浊载回了中指峰。 小姑娘急得直掉眼泪,因为刘景浊小腹是个拳头大的窟窿,脏腑清晰可见,血流不止。 而刘景浊,则是看着手里的半截儿独木舟,无奈苦笑。 剑是自己断的,难道说我刘景浊,还没资格做一个真正剑修吗? 练剑四万年,数次重修,把每一层境界都已经磨炼到无可挑剔了,还不能成为真正的剑修吗? 白小粥摇晃着刘景浊,“大哥哥,大哥哥,别走神啊!” 刘景浊这次回过神,剑白小粥梨花带雨,便笑着按住她的脑袋,轻声道:“没事,小伤而已。” 他拿着半截儿独木舟,硬撑着起身,挥手将小腹伤口填补了,这才往山外看去。 火神领衔,半空中站满了神灵。 刘景浊深吸了一口气,摘下酒葫芦,又灌了一口酒。.m 火神叹道:“我再请你登天称帝,天庭若有你在,我甘愿放弃现在的想法,听你差遣。只有你登天称帝,水神雷神以及早无踪迹的玄女姐妹才能回天啊!” 一口酒下肚,看了看火神,将白小粥藏在了身后,笑着说了句:“你可真是异想天开,我怎么可能登天称帝?” 我可是人皇! 一着不慎着了道,受了点伤而已,你以为将我打死了吗? 火神沉默了片刻,叹道:“那你这趟逆流而上,就要止于此地了。” 刘景浊笑道:“你试试啊!” 正此时,有人从海棠树底下站了起来。 那一袭蓝衣走到刘景浊身边,看了许久,有些心疼道:“为什么不愿意?”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随后才轻声答复:“后世有一句话,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水神点了点头,微笑道:“请你记住,是她长得像我,不是我像她!” 也罢,反正你不可能忘得了我。 水神一步跃出,看向火神,冷声道:“今日,水与火,分个高低吧。” 说罢,剑光化虹东去。 火神一叹,点头道:“好!” 一道火光紧随其后过两界山。 刘景浊不是拦不住,而是没有拦。 而对面那漫天神灵,全是人族登天的伪神! 他们当中有人高喊一声:“此人已被火神重伤,我们冲杀!” 刘景浊往前挪了几步,走到了悬崖边缘。 我为练剑,不用符箓不用阵法,更不用拳法,没想到这样都能断剑。既然如此,我还坚持作甚?能赢的,就是好法子了。 眼瞅着那些所谓神灵潮水一般涌来,已经冲入两界山禁制之中。 刘景浊呢喃道:“生而为人,非要登天成神。做神灵之后,不想着为人世间做些什么,竟是想着要灭绝人族。好神灵,好神灵啊!” 白小粥被吓得连连后退,几万年了,她从未见过大哥哥有如此重的杀意,此时的大哥哥,好可怕啊! 可她还是没忍住开口,哽咽着问道:“大哥哥,你……不要吓我啊!” 刘景浊轻声道:“别怕。” 那些所谓神灵,已经站在四指之下。 有人手提长枪指着刘景浊,骂道:“一个低贱人族,居然在此作威作福数万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白小粥皱着小脸,心说你们怎么还说啊?不长眼睛吗? 果然,白小粥只见刘景浊缓缓抬手,随即翻手。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山下瞬间被一团混沌包裹。 又见刘景浊抖了抖袖子,无数黄符顷刻间便被制成,随后以极快速度钻入大阵之中。 刘景浊回头走去白小粥身边,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随后以心声说道:“丫头,别怕。这些年来,好多道理没给你讲,是因为大哥哥想让你不必知道这些。但现在,你不得不知道了。” 下方大阵之中,哀嚎声音响彻云霄,但很快声音便没有了。 还在山外的一众神灵个个面色惊骇,不住地往后退着。 可是山巅之上的那人又是一挥手,数以百万记的符箓便再次涌出,几乎就是摧枯拉朽,不出半个时辰,这片海上再次变得安静。 今日天上那些由人族登天而成的神灵有八成全到了两界山前,这八成,全回不去了。 雷神站在天幕,看了一眼海面,还是面无表情。 至于其余神灵,如那风雨二神,以及一个极其善于铸造兵刃的家伙,此时此刻只觉得双腿发软。 要是那家伙用出这种手段,那……那火神也顶不住啊! 就那十余大神,随便拉出去一个都可以平推人间,却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全死了。 两界山下,已经被海水淹没的掌心之中,几条龙尸,无数神尸!..m 刘景浊拉着白小粥走到悬崖边缘,身上戾气终于是消散了些。 白小粥却面色惨白,被吓得。 “大……大哥哥,你把他们,全杀了吗?” 刘景浊点头道:“是,全杀了。” 逆流直上以来,这是造杀孽最多的一次。 但刘景浊不会后悔,更不会心存芥蒂。 十几个在凌霄之上,只算得上半步神明的所谓神灵。还有极多登天成为小兵的所谓天兵,想必数百年之后,下方便是白骨皑皑了。 白小粥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刘景浊衣袖,轻声道:“那……大哥哥不去帮水神姐姐吗?” 几千年来,白小粥对水神,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一口一个水神姐姐,也是很在意了。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我……” 才说了一个我字,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吓得白小粥赶忙扶着刘景浊,慌忙问道:“大哥哥,你……你怎么啦?” 刘景浊摆了摆手,沉声道:“我帮不了她了,之所以能瞬杀他们,是因为我身在两界山,几乎是无敌。其次,我要离开只能用分身,但我的分身,也就是与水神同境而已。况且,方才与火神交手,走神受伤了,现在根本无法分身,只能……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就凭那张脸,你要是死了,我刘景浊便持剑上天庭! 结果此时,天地之间,一声轰隆巨响。 是在中土西北方向,水火二神打得不可开交,水神明显处于下风。 但此时,火神收手了。 “你我数百万年以来,对于某件事,一直是谁赢听谁的。但这次,你赢不了的。” 水神已然重伤,她回头看了一眼,冷冷开口:“数百万年啊!我早就活够了。” 两位共事数百万年的神灵,今日,要分个生死了。 而在两界山上,刘景浊知道,这场架,水神很难赢。 水火相撞的巨响,足足持续了半月。 终于有一天,整座天地开始剧烈震颤,刘景浊猛地起身,却见整座天幕开始往这边倾泻而来。 中土西北方海上,有山名为不周,实乃天柱之一。今日水神以半条命撞断不周山,也带走了火神的半条命。 火神借天倾之时,从裂缝之中返回天庭。而水神,则是提着冰晶长剑,笑盈盈的盘坐天柱下方。 “再敢惹我试试,我跟你拼命!” 但这位水神重伤之下,此时已经很难再约束天下江河湖海。 况且此时,天河之水倒灌人间,自西北而下,席卷中土! 刘景浊终究还是没忍住,化作剑光到了断裂天柱下方。 蓝衣女子身形涣散,瞧见刘景浊来了,却咧出个笑脸,问道:“你在关心我?” 刘景浊只是问道:“为何这么拼?” 水神呢喃一句:“早就活得不耐烦了,有些人,眼不见干净。” 说着她就闭上了眼睛。 “刘景浊,神灵没那么容易死的,我需要万年光阴去恢复,他至少也需要几千年的。” 刘景浊问道:“能恢复?” 水神点了点头,“能,你少烦我就能。”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好半天,终于问了句:“我带你回两界山吧。” 可女子却说道:“都说了,有些人眼不见干净。” 刘景浊竟是不知如何答复。 正此时,水神又开口了。 “刘景浊,你的修为已经到家了,再上一步,只能成神。你的剑心也够纯粹,之所以断剑,是你太无情,也可以说是你太压抑自己了。呵,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千年前就想到了。你见我就打的原因是什么?是你刘景浊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你明明可以来救我,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但你没来,想必是你又给自己找了借口。可见我要死了,你又忍不住,还是来了。你这个人,真无趣。”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问道:“喝酒吗?” 水神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看似果决,实际上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刘景浊,你不够坦荡,这就是你炼出的剑会断的原因。” 是个几万年,再次被人教训,刘景浊却无力反驳。 因为人家说得都对,我刘景浊现在,就是这样的,不够坦荡。 水神已经变作一道水做的身影,已经没有衣裳,也没了肉体,更无面容。 刘景浊就站在水中,看着她一点点融于天地之间。 但此时,那位水神的声音又传来了。 “你敢说这么多年,你看到的只是她,就没有一点我吗?” 但水神并未等来她想要的答案,于是她最后说了句:“刘景浊,活得坦荡些吧。” 天地之间,暂无水神了。 刘景浊深吸了一口气,浮上了半空,往中土方向看去。 此后就是长达两三千年的治水了,此后就算不上远古,而是上古了。 看似什么事都与我无关,其实这十万多年以来,决定天下走向的事情,皆与我有关。 我好像,已经在改变什么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42章 天倾西北免费阅读。 第944章 我也姓刘 千年之前,一场征伐暴君的大战落幕,人世间第二个大王朝便也落幕。 人世间的第三个王朝,掌舵者自称天子,也是天下共主。 同样,千年前,有人筑高台、封神灵,九天之上如今是人族做主。 但小竹山的三司放出话来,不许神灵下凡,否则江湖人必提剑追杀。 如今天庭是一位皇天上帝主持,分别有五方大帝辅佐,东西南北中。火神,成了南方大帝。雷属木,故而雷神成了东方大帝。 人间那一套被照搬去了天庭,九天各有所司,等级森严。水神不愿归天,司雨之事便成了雷部管辖。 天庭多了东南西北四座天门,就连守门的都是大神了。 还有天工部等等,一应俱全。 乍一看,倒是分工明确,任何事情都要多方复核才是。 那位火神觉得自己赌对了,但雷神始终面无表情,他只会觉得人心不足而已。 而人间,也是一副欣欣向荣模样。 天下共主镇守中央,以礼治国,受万国朝拜、供奉,分封在外的诸侯国多是天子兄弟手足。 那位起兵造反的卦师毕竟号称有百子,百子就可封百国了。 火神心情大好,专门驾着赤龙带着黑狗到了两界山外。 两界山已成三座孤岛,刘景浊就在中间那处岛屿种地酿酒。 那位火神落在千里之外,第一句话便是:“刘景浊,我赌对了!这样的人世间才是我们一开始就想要的人世间,人人都有道理,都能把自己的道理用于实践,为的都是让族类变得更好!” 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的确,之后的时代,恐怕是人族有史以来,最为璀璨的一段儿了。 可这位火神不知道一句话,叫做物极必反。 刘景浊灌下了一口酒,淡然问道:“闹了几万年,终于有你能看上眼的时代了?” 火神哈哈大笑,问道:“天庭酒水如今也不错,要不要尝尝?” 刘景浊摇头道:“不了,我这个人比较轴,除非我想喝,否则再好也不喝。更何况你们酿的酒未必比我自己种出来的五谷酿的酒更好。” 火神取出一壶酒使劲儿抛了出去,同时说道:“六万多年了,怎么说也是六万多年的朋友了,你这家伙是一点儿面子不给啊!按你们人族的说法儿,你刘景浊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m 刘景浊撇了撇嘴,接过酒壶就随手放在了一边,然后扭过头儿,询问道:“丫头,今天想吃什么?” 白小粥忙活着煮茶,听到刘景浊喊话,她笑着走出竹楼,说道:“大哥哥做什么我吃什么。” 刘景浊笑问道:“好几万年了,吃不腻怎么着?” 白小粥嘿嘿一笑,“怎么可能会吃腻啊?大哥哥做的饭,剑灵想吃还吃不到呢!” 说起剑灵了,白小粥便皱起了脸。 好久不见了,好想她啊!还有水神姐姐,去哪儿了啊?我也想她了。 ………… 百国之中,东边有个曹国,第一任国君终于仙逝,举国哀悼。 可就在那王墓之中,有一人正在练剑,一人则是跷着二郎腿,看着那位在外人眼中已经仙逝的国君。 坐着的那人一身青衫,身边放着一把八棱剑,在吃梨。 丢掉梨核,青衫剑客叹道:“叔铎,你换个法子练剑吧,你这么练剑不灵啊!人家不是专为你曹国写了四篇曹风吗?何不以此入道练剑呢?” 正在练剑的黑衣青年嘟囔道:“还不是刘先生不教真本事。” 青衫剑客撇了撇嘴,淡然道:“叔铎啊!师父领进门,修行要靠个人啊!怎么,你们这些个古人不懂这个道理?” 黑衣青年只觉得一阵头大,心说刘先生好是好,但有时候说话,跟教书的老先生似的。 于是他收起剑,询问道:“接下来咱们去哪儿?我出去总得用个化名吧?” 青衫剑客点头道:“那你想叫什么?” 黑衣青年想了又想,微笑道:“就叫曹风如何?” 剑客点了点头,“风啸山林,这样,你就字啸山吧?” 两位剑客出了王墓之后,便开始游走于天下间。 有一年,他们到了西南一处小国,正好碰见一位离家出走的王子。 那位王子只十九岁,却在树下悟道。等十一年后,两人返回之时,那位王子已在菩提树下有所得,三十岁而已便成就大罗金仙,西游牛贺洲。 后来牛贺洲便多了一座灵鹫山,与两界山隔海相望。 两人继续游历,又在某个时间,到了天下共主所在的王城。 正好,有个陈国苦县人,进王城为官,在藏书处担任柱下史。 此后二人东游,一日天生异象,有麒麟现世,同时在鲁国境内,有个孩子出生了。 曹风嘟囔一句:“游历数百年了,听说西牛贺洲的西边有一座山,那座山上有个古人,活了不晓得几万年了,要不要去瞧瞧?” 青衫剑客点了点头,“瞧瞧就瞧瞧,走吧,带你去西边儿长见识。” 于是乎,两人跨越一座中土,一重大海,花费数百年光阴,终于到了西边的牛贺洲。 也是在此时,有个云游两万年的存在,到了下辨。 自西而来的青泥与自北边而来的下辨水汇聚于飞龙峡中,此地便有了同谷之名。 有个中年人站在飞龙峡往青泥河上游看去,却见一山有如天井,一池直通大海。 于是乎,有三人聚首于此,以纯粹黄龙气息为媒介,将一段青泥河与天井山鱼窍峡剥离出来,构建出一出小洞天。 而在青泥河下游,三人合力立了一块儿巨石,用以封印龙气。 自此时起,黄龙自囚鱼窍峡,于是那处不知多深的泉眼,便成了龙潭。 也是那时起,鱼窍峡外多了一个小镇,名为封泉。但不知为何,叫着叫着,封泉便变成了风泉。 第七个一万年的第四个一千年,有两位剑客一路游历,终于是到了牛贺洲西海。 而这千年间,西边已经多了一座灵鹫山,与两界山隔海相望。 曹风指着西边大海,说道:“传说早在六万年前,两界山上就有一位人族先贤,三司的历任守门人都要来此学剑千年的。还有,据说最早天地之间并无日月山为通道,神灵只有经过此地才能到人间来,而有此人守在这里,神灵竟是都不敢过。” 青衫剑客笑了笑,摇头道:“几万年?谁活的了几万年?有那么邪乎吗?” 曹风大急,“刘先生你别不信啊!” 青衫剑客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我信陈灵溪的鬼话都不信你的这种鬼话,走,有无先贤,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说着,剑客拔地而起,化虹西去。 此时天落大雨,刘景浊正在一楼饮酒。 楼外雨打竹,这种声音,在第一个一万年对刘景浊来说就是煎熬,但后来,这种声音反倒是刘景浊极其喜欢的声音了。 第945章 各自的一些往事(上) 这是刘景浊头一次将东边儿来的人族带上两界山。 刘顾舟与曹风简直像是进了大观园,一会儿去田里瞅瞅,一会儿到酒坊看看。 而刘景浊,就坐在竹楼一层,笑盈盈地准备着吃食。 白小粥蹲在门口,看着那两个没见识的,可越看那个青衫剑客越眼熟,背的剑都跟大哥哥的独木舟那么像,长得还像,声音更像。最关键的是,还姓刘! 看来看去,白小粥嗖一声跑进竹楼,压低声音问道:“大哥哥,那是你亲戚吗?之前那几个守门人可都没上来,还有你说很厉害的那个人,你都没让他们来哎!” 刘景浊笑道:“算是亲戚。” 而在外面闲逛的两人,此刻也凑在一块儿聊着什么。 曹风压低声音,指着西边儿海底,声音都打颤:“刘先生,你瞅瞅啊!这海底下积尸如山,看气息,最低都是你这境界啊!” 刘顾舟神色淡然,随口说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不是说他在这儿都六万多年了吗?能活六万多年的人,你说他能一巴掌拍死我,我都信。” 曹风叹息一声:“关键是你们咋个长得这么像呢?特别是声音,要是闭上眼睛,我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 刘顾舟笑了笑,轻声道:“不必大惊小怪,估计是我守门人一脉的前辈吧。老祖宗嘛!长得像点儿,应该的。” 竹楼里面,刘景浊一口酒水喷了出来。 二人说话刘景浊听得可是真切,这可不敢乱说啊!不是乱了套了吗? 不过这么看来,父亲的逆流而上,不在被黄龙救回之后,而在他的第一世。 而且看样子,道龄不过三十年而已。 三十岁便是大罗金仙了……这天赋,自己确实没法儿比。 两人一趟逛回来,刘景浊的吃食已经摆满了一桌子。 看着桌边堆积的酒,刘顾舟咧嘴一笑,开口道:“赤亭前辈,我酒量可好,要是憋着灌醉我,估计是不行的。” 刘景浊一笑,“我酒量也好,曹老弟呢?” 曹风讪笑一声:“我?我一般,你们尽兴,我少来点儿。” 一顿酒,这就开喝了。 结果,几万年练出来的酒量,哪里是才三十几岁的刘顾舟能比的? 当儿子的把老爹喝得直往桌子底下钻,曹风都不敢往桌子前靠了。 一顿酒从下午喝到了半夜,最终还是刘景浊将刘顾舟扶上了二楼。 刘景浊坐在床边,看着年轻时的爹,没忍住就是一笑。 长得也就这样,咱父子俩都算不上俊俏,可你咋就把我娘骗到手了? 片刻之后,刘景浊走下竹楼,曹风就站在海棠树底下,看样子是在醒酒。 刘景浊走上前去,又灌了一口酒,之后才说道:“下次见我,尽量不要太过惊讶,最好别让我看出来你很惊讶。” 曹风打了饱嗝儿,疑惑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景浊摆了摆手,“没意思,记住就行了。” 前辈发话,曹风自然不敢不记住,虽然说不晓得有啥用,但还是记在了心里。 刘景浊也在想着,后来敲了曹风闷棍的究竟是谁?难道是娘? 闲来无事,刘景浊便问了问中土近来发生了什么。 于是曹风便将这几年来遇到的最奇怪的三个人说了出来,刘景浊听着听着,就长大了嘴巴。 儒释道三家祖师,现在已经出世了吗? 牛贺洲已经有了一座灵鹫山吗?道祖可曾西出?读书人开始周游列国了吗? 这么些年来,刘景浊头一次觉得历史真实起来了,再不是什么羿射九日,也不是怒触不周山了。 又灌了一口酒,刘景浊不经意抬头,却见一轮圆月高挂。 于是他问了句:“现在是几月?” 曹风赶忙答复:“八月,八月十五啊!” 刘景浊呢喃道:“八月十五,八月十五。” 那是她的生辰啊!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两个丫头有无陪着她们的师娘过生辰,也不晓得老大老二如今怎么样了。 想到此处,刘景浊忽然转过头,一把按住曹风肩膀。 也是此时,刘景浊才明白这家伙当年说的抱大腿究竟是什么意思了。所谓大腿从来不是剑灵,而是自己啊! 曹风被吓一跳,赶忙问道:“前辈,有事儿?”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这才说道:“以后碰到一个天衍之数时,看看能不能帮忙让一个人多活些日子,尽量试试,如果实在是做不到,那就算了。” 曹风哭丧着脸,“前辈能不能说清楚点儿?” 刘景浊却只是笑着说道:“等你以后碰见了,你就想得通了。” 说罢,刘景浊再次看向天幕,拿起歪嘴忽路,小口抿着酒。 从前有人说过,历史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场光影大戏,我们对于未来而言,一样是一场光影大戏。既然都是戏,那我们是真实存在的吗? 一场逆流而上,直到现在,刘景浊有了答案。 我们是真实存在的,度过的每一刻,都是真实存在的。壹趣妏敩 ………… 又是一年八月十五,青椋山上却愈发冷清了。 但今日,有个远游十多年的女子,回来了。 一进青白客栈,流泱就闻到了一股子肉味儿。她一下子板起了脸,瞪眼看向梧丘,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是欺负人吗?” 梧丘一下子没明白,即便现在已经不木讷了,但脑子还是转得慢了些。 于是梧丘答道:“可是……可是白小豆已经开始吃肉了。” 流泱一皱眉,“什么?!” 此时虞河走了进来,将那年发生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也不知怎的,流泱听到虞河说,是白小豆自己说炖碗肉时,一下子心里就很难受。 就像是小时候,自己明明不爱吃蘑菇,可别的东西轮不到自己吃,剩下的就是山上采来的野蘑菇。有一天实在是没东西吃了,爹娘将米面锁在柜子里,她只能把已经晒成干儿的蘑菇泡水,自己给自己做着吃。她最讨厌吃蘑菇,可是那时候,要是不吃,就没得吃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从青椋山回去一趟果老县几乎就是动动腿的事儿,流泱也没想过要过去。 甚至她都忘了她原来姓什么叫什么了,是真的忘了,也是好不容易才忘掉的。 流泱抿了一口酒,点头道:“晓得了,梧丘,对不住啊。” 一句对不住说完之后,流泱便上了迟暮峰。 这些年走南闯北,逛遍了九洲,找到了一些盒小众的酒,去给山主尝一尝。 她坐在海棠树下,沉默了很久,最终咧出个笑脸,轻声道:“山主,我三花聚顶了,我有信心四十年之内破境真武!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三花聚顶了。” 流泱在海棠树下与一堆酒壶自说自话,青白客栈那边,又来了个人。 是个独臂青年,骑着黑驴。 进门之后,他一样闻到了肉味儿,但没说什么。 梧丘红着脸,虽然时过境迁,但还是不好意思。 沉默了许久,梧丘还是问了句:“潭涂……还在生气吗?”..m 赵长生笑了笑,摇头道:“没,但她说要帮着三岔峡培养出来一位登楼修士才肯回来。我就是来看看,你忙,我去……我去拜见山主。” 眼瞅着赵长生已经出门了,梧丘终于是鼓足了勇气,高声喊道:“对不起!” 赵长生将左手举起挥了挥,“早就过去的事情,还记着干嘛?” 赵长生将黑驴放归,自个儿往迟暮峰海棠树那边走去。与此同时,泥鳅湖里一位少女也在登山,往迟暮峰去。 其实回来的不光是他们,还有张五味。 那座仙草山,张五味跟舒珂坐在一块儿,两人注视着先后返乡的年轻人们。 舒珂笑着说道:“看样子是都得了一些机缘,赵长生已经登楼,流泱也三花聚顶了。” 张五味灌了一口酒,轻声道:“都有所得,可我在外面这十几年,除了打听到了一些上古时的消息,什么都没得到。” 舒珂略微沉默之后,抬起头,轻声道:“我……我好像知道什么,但是我想不起来。这几年来,我总是隐约觉得,我很早就见过阁主,阁主还教我酿酒了,我也很早就见过山主,但我实在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的。” 张五味笑道:“想不起来就算了,或许是你的前世。” “想不起来就算了?张道长可真豁达,那张道长就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三司的守门人、江湖人、寻路人,各有九任,我二伯,张道长,还有那位教祖,都是第九任。张道长不会以为,你真是生于六千年前吧?” 赵思思笑盈盈落地,一时之间,整座仙草山弥漫起了黄泉气息。 张五味一皱眉,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思思淡然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百花仙子跟江湖人,都该想起点儿什么了。” 张五味看着赵思思,询问道:“跟他有关系吗?” 赵思思笑了笑,轻声道:“张道长,舒珂姑娘,青椋山这一山人,包括赵长生的黑驴,还有涂山谣。这八成人能聚在一起,不是大家有缘分,而是真正的因果。” 因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种下了,大家聚在一起,是果。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45章 各自的一些往事(上)免费阅读。 第946章 各自的一些往事(下) 其实张五味自己也好奇有什么往事,但看样子,赵思思是没有细说的意思了。 目送赵思思下山之后,张五味眉头紧皱。 舒珂想了想,拉住张五味,问道:“她说的也有道理的,我记得你说过,你一直只有人魂地魂在转世,天魂是有着从前修为跟记忆的。那是不是说,你出现的时间,远不止是六千年前呢?” 张五味沉声道:“除非书上记载的年代是被大幅缩减过的,就比如,一件事明明发生在三万年前,但书上却说它发生在六千年前。” 舒珂一愣,“这个不太可能吧?” 史书又不是一家写的,这些事情怎么会乱呢? 张五味明白舒珂在想什么,于是说了句:“不着急,咱们去四洲再走走,看一看就知道了。顺便……顺便去找找白小豆。” 舒珂点头道:“是啊!山主最疼白小豆,要是他知道白小豆丢了,那该多着急。” 张五味抿了一口酒,轻轻握住了舒珂的手。 “有些话跟别人我没法说,只能跟你说了。有件事你们都不知道,他也从未跟人提起,但我知道,我脱下道袍,他挺失望的。” 舒珂还真没想到过,也不知道这事儿。 她疑惑道:“为什么?” 张五味苦笑一声,指着自己胸口,轻声道:“一开始,我的心湖是一尘不染的。他不希望这个人世间污染了张五味的心湖,所以他也好,姚宗主也罢,或者是山主夫人,都在保护那一池清水。可惜后来,我没有守住清水。” 舒珂一皱眉,沉声道:“什么啊?人只要入世就都会沾染尘埃,他难道想让你一生都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吗?” 其实是想说,你是怪我害你脱了道袍吗? 张五味赶忙解释道:“不不不,你没明白,尘埃多与少,与水的清与浊关系不大的。哪怕张五味学会了骂人,又或者跟喜欢的姑娘在一起了,甚至脱了道袍,都不是一池清水变浑浊的理由。他失望的是这个,但他从未说出来。” 顿了顿,张五味说道:“赵思思说得不错,这座青椋山,八成人都是因为刘景浊而登山的。包括我在内,还有赵长生他们,其实都在模仿山主。理由嘛,很简单,因为那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山主,是我们很多人的领路人。” 话锋一转,张五味继续说道:“我猜赵思思是想做些什么,所以需要我们想起各自的一些往事。” 舒珂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不如先去一趟百花山庄呗?我在那里应该有什么记忆的。” 说走就走,两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决定了之后,立刻就出发。 而赵长生,此时也走到了海棠树下。 流泱还没有走,赵长生也拿出来了一壶酒,走上前放在了树底下。 流泱问了句:“你怎么也回来了?” 赵长生盘膝坐下,轻声道:“一趟出门,小二十年了,该回来了。况且,从前是青椋山护着咱们,现在该咱们护着青椋山了。” 流泱咧嘴一笑,“我也是这个意思。” 此时有个少女也走到了海棠树底下,黛窎诧异无比,喊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流泱回头看了一眼,打趣道:“呦呵,黛窎都长大了?” 赵长生则是答道:“刚刚回来。” 于是三人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就是坐在了一块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在拦野台上,赵思思才说完一段话。 曹风反问了一句:“那你现在算是虚空元君,还是景炀王朝的小公主?” 赵思思淡然一句:“我还是幽都之主,但不是虚空元君,也不是所谓后土了。这么些年来,你藏得这么深,为何不早跟我二伯说出来这些事?” 曹风无奈道:“我哪里知道会是这样啊?我之前一直以为山主是那位的转世身啊!” 十万大山头一次见刘景浊时,是曹风主动来的。为啥主动?又为啥二话不说便签了那卖身契?..m 实在是因为数万年前两界山那趟过于记忆犹新了! 曹风一直知道,大腿本就是刘景浊,拉上顾衣珏是因为那小子虽然脑子差点儿,但有一颗剑道之心。 顿了顿,曹风说道:“我忽然想起来,当年山主说让我记住一件事……你也是为陛下而来吧?” 赵思思叹道:“你还是脑子不够用,阁主把我二伯母支去了赡部洲,她自己带着涂山谣去了斗寒洲,你以为她想干什么?她想用自己的命去换我爹的命,也是给二伯一线生机,她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儿。这种事情不能发生,而且……我爹的命,留不下的。” 曹风眉头一皱,作为幽都的主人,她说赵炀再无机会,那就是再无机会了。 赵思思轻声道:“其实他们都没为我爹想过,我爹觉得六十九岁已经很长了,他想要转世之后不再入皇家,他想走个行走江湖的游侠儿,把这辈子的遗憾在下辈子补全。当然了,这是我完全能做到的事情。” 曹风疑惑道:“那你专程到此,是?” 赵思思笑着说道:“当年在黄泉,二伯大闹地府,为的却只是一条小白龙的魂魄。我的前世身就拦了一下,结果就被二伯砍了数剑……说起来都是泪啊!不过那时,我见到了一个人,我需要曹首席去找一找那个人,让他想法子再走一趟,问清楚某些事情。” 曹风皱眉道:“为什么是我去?” 说的人,呆滞天骄猜到了,只有左春树了。 赵思思淡然道:“人族上过两界山的就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你,你不去谁去?” 曹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明白了,但我不好离开,只能传信让他来青椋山一趟了。” 赵思思摆了摆手,“随你,事儿能干成就好了。” 曹风冲着赵思思喊道:“当年山主为何会败?” 赵思思却道:“他没有败,从上两界山到两界山倾倒,他从来没有败过,只是那位皇天上帝手段太糟糕,他不得不苦守,以至于重伤。这些往事,很多人慢慢都会想起来的,你能记得你的往事,已经很好了。” ………… 东边的胜神洲,那棵扶桑树的遗址之中,姜柚盘膝而坐,白小喵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 此地是扶桑树曾经生长的地方,也是金乌出生之处。 姜柚身怀一半火神传承,到此地之后,自然而然地与此方气息契合,也自然而然的仗剑合道。 只不过,姜柚的道,不只是剑道。 剑道之中,她不过位在前二十,但在一条烈焰熊熊的大道之上,她位置极其靠前,隐约有夺道之势。 况且,此时此刻,姜柚早已三花聚顶。 等到姜柚走出山谷,风生兽便现出原形,等待姜柚。 姜柚终于合道,白小喵更简单,就是在这儿睡了一觉,便合道了。 跳上风狸的背,姜柚叹息道:“若是天地未开,我别说合道,就连登楼也要去往炀谷找寻火焰的。现在好了,咱们终于是可以返回中土,回山待几天,咱们就南下离洲,斩杀火猿!”壹趣妏敩 白小喵干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可是……可是那火猿已经开天门了,我们打得过吗?不如等我们开天门之后再去吧?” 姜柚抬手就是一巴掌,“要点儿脸,长点儿骨头!” 少年人捂着脑袋,苦兮兮的。 也是此时,风生兽一步跃出扶桑所在之地。 也不知道怎的,白小喵忽然一下怔住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柚面色疑惑,询问道:“怎么啦?” 见白小喵不言语,姜柚一皱眉,往前走了几步,又问一句:“怎么啦?” 她看到白小喵的脸,却只觉得傻猫跟以前不一样,忽然间就不一样了。 也是此时,白小喵的额头之上,又一抹赤红色印记开始浮现,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印记便如天眼一般,刻在了眉心。 姜柚一皱眉,“说话!” 白小喵这才回过神,他转头看了一眼姜柚,沉声道:“我……我还不能去炀谷,我要先去一趟别的地方,等时候到了我会自己去离洲的。姜柚,你手里是不是有一朵青莲?” 姜柚皱着眉头,沉声道:“是有一朵青莲,怎么啦?” 白小喵便说道:“你得先回中土,找到诗仙,把青莲交给他,这青莲本身就是要交给诗仙的。” 姜柚沉声道:“你要去什么地方?要干嘛?” 但白小喵没有答复,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猛地跃起,居然化身金乌,疾速往北。 “不要担心我,我得去找一样东西。” 那是主人当年留下的东西。 姜柚面色凝重,白小喵肯定想起了什么,不然不会这样的。 结果此时,有人声传入姜柚耳中。 “柚子,下来。” 姜柚眉头一皱,立时拔出山水桥,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一处山涧。 姜柚提着剑,甩出数道剑光,同时破口大骂:“你们真是厉害啊!” 那边三人躲避不及,硬生生受了姜柚数剑。 苏崮嘴角抽搐,这丫头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百节只是苦笑,除了苦笑又能如何呢? 眼瞅着姜柚又要落剑,吓得苏崮赶忙开口:“等等!不是,你先听我说完话成吗?” 说着还把欧钰拉到面前当挡箭牌,欧钰欲哭无泪,心说你们两个是叛徒,老子不是啊! 姜柚这才放下剑,冷冷一句:“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46章 各自的一些往事(下)免费阅读。 第947章 与天庭为敌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时向来如此,两界山也是一样。 两界山几十万里之外多了一座山,名为灵鹫山,但慢慢地,大家都开始称呼其为灵山了。 山上人也不多,就是一个人带着十个徒弟,自称修佛。 而此时,是佛这个字眼出现人间不久。 这天两界山外又有客人来,但他就没有刘顾舟与曹风那般好运气,能被人叫上两界山一坐了。 这第七个一万年已经过半,两界山愈发像个孤岛了,如今坐在海棠树下就可垂钓,在背面也是如此。 刘景浊盘坐海边,遮掩住了自己面容,等着那艘船靠岸。 不多久,那位佛门祖师,带着大弟子,停船岸边。 刘景浊取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随后问道:“有事儿?” 船上二人,师父长发,弟子无发。 刘景浊还瞧见船上摆放着酒水与肉食。 这跟后世所知的,就大不一样了。 长发中年人笑着说道:“早闻此地有先贤,今日终于得见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反问道:“僧伽也食肉?” 中年人笑了笑,答复道:“僧伽也是人,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是人,为何不能吃肉?” 出于这么些年来一直对佛门的讨厌,对于这位创建佛门之人,刘景浊不自觉地,说话就不太客气了。 “哦?既然平等,为何会有菩萨罗汉之分?” 结果中年人哈哈一笑,对着刘景浊一抱拳,轻声道:“道友误会了,所谓菩萨罗汉,不是对地位的区分,而是对道德品行的划分。” 其实刘景浊心里清楚,在那个教字未曾出现之前,确实是相对平等的。 但刘景浊又问了一句:“那戒律呢?既然视为平等,为何要戒律?” 中年人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阿难,你来答复吧。” 后方无发青年点了点头,略微朝前走了走,双手合十对着刘景浊行礼之后,这才说道:“我等一开始,是没有戒律的。但修行、修性、修心,路上总有磨难。所谓戒律,一是为后人少走弯路,引以为戒。二,是为后来者指一条路,犯了之后当如何。” 此时那中年人才说道:“如我这次徒阿难,便女难颇多,以他为戒,便有了戒女色之说。常常都是出了什么事之后,我去解决,之后便以此事为戒。非是以罚为目的,是为后修我法者,行至某处,遭遇劫难之时,有个参照之处。” 刘景浊摆了摆手,心说传言不虚。佛陀不立言,是因为佛陀实在是太啰里巴嗦了,根本写不下。 “好了好了,还是说说干嘛来了吧。” 中年人微笑道:“多年前就听闻天之尽头有山两界,山中有我人族先贤,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今日特来问道。” 刘景浊嘴角一抽,扭头儿就走了。 你跟我问道?呵呵,太看得起我了吧?与其跌份儿丢人,不如老早就跑了。 返回竹楼之后,白小粥疑惑问道:“大哥哥跑什么啊?” 刘景浊撇嘴道:“不跑?再不跑你大哥哥就回不来了。” 白小粥哦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却道:“他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哎。” 刘景浊也知道,但真不晓得怎么办,只能说道:“随他去吧,我哪儿知道要咋个办。” 结果这位佛,一坐就是三百年。 刘景浊自然再没去过那边,去就是找虐。 我这点儿嘴皮子,我说得过他?我有那个自知之明的! 整整三百年,中年人就盘坐船上,入定一般。倒是其身边的年轻人,也就是那阿难,坐不住、站不住、定不住。他熬过这三百年,可不容易。 终于有一天,中年人猛地睁眼,随后缓缓起身,冲着两界山双手合十,微笑道:“多谢先贤指路,我悟了。” 刘景浊正在饮酒,这一句话,使得刘景浊浪费了一大口酒。 这……我指什么路了?你告诉我一声儿,我也去悟一悟啊! 他临走之前,刘景浊问了句:“可是去过青泥河?” 中年人点头道:“先贤果真无所不知,我确实去过。” 刘景浊嘴角又是一抽,赶忙说道:“你还是赶紧走吧。” 再说下去我都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但见到这位之后,刘景浊便也想到了中土那两位了。 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天幕,那位火神,如今还觉得这个时代很好嘛? 按时间去算,此时正是各诸侯开始脱离所谓天下共主的把控的时候了,按照那位读书人的话说,就是礼崩乐坏。 果不其然,火神站在天幕,看着一点点儿变化的人世间,心也越来越冷。 此时的凌霄殿上,那位天帝拍起了桌子。 “天人两界皆是我治下,为何两界山那人不许神灵过,神灵就不能过了?这天下是他的吗?” 有位转世之后再次登天成神,负责天工一部的神灵小声说了句:“天下当然不是他的,关键是没人打得过他啊!” 一位背负长剑,负责镇守天庭四门的神将开口道:“莫要长他人志气,天下哪里会有无敌之人? 风雨二神对视一眼,都懒得搭理他们。 你们这不是扯淡吗?你们这帮人族,一个个的就知道找事儿。让你当几千年天帝,你还真端上了? 而此时,那位星河之主站了出来,对着上方一抱拳,随后说道:“两界山那人的实力,多半是来自两界山的加持,但如今两界山只剩下三座山峰,如同三座孤岛了,那人实力,想必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倒不如,咱们试一试?” 那位天帝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此事还是先放一放,之后再说吧。” 星河之主只得点头,随后告辞。 所留古神之中,唯独这位执掌星河的三眼神将,对如今天庭最为卑躬屈膝了,连风雨二神都看不下去。 但事后,那位天帝便将星河之主召去,两人聊了很久很久。 风雨二神返回雷部的路上,也聊了聊。 风神疑惑问道:“天帝这是忽然怎么啦?去两界山找麻烦,他真以为他是从前那个天帝呢?” 雨神淡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好想不通的,几千年来他提拔人族修士,打压我们这些远古神灵,说到底是想要更大的权利。可现在,日月山被人族三司把持,神灵想要下界可不是那么方便。当然了,三司会比两界山好办,但两界山是人间与天庭互通的大路。他想要打通人间,当然是打通大门更有面子了。”.m 风神撇嘴道:“真无聊。” 无人发现,那位星河之主,偷偷过日月山到了人间,之后又往西行,到了西海龙宫之中。 出了龙宫之后,这位星河之主冲着两界山一笑,笑容有些诡异。 水神之事,即便是过去了两万年,我还是不会忘记的。 那日天柱断,你们二人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全在我耳中,我记到了现在! 刘景浊,即便这个神灵我不做了,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这几万年来,练剑的不止是你! 刘景浊又哪里知道有人对他恨意如此之深,他自认为没得罪人啊!得罪的都是神。 几日之后,白小粥回了一趟龙宫,不知道是什么事,反正好像很着急。 但白小粥很快又回来了,瞧着气呼呼的。 刘景浊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啦?回家一趟,还不高兴了?” 白小粥板着脸,沉声道:“我大哥要把我嫁给北海,连人家的聘礼都已经收了!” 刘景浊一愣,疑惑道:“怎么忽然要把你嫁去北海了?” 白小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 刘景浊笑了笑,“那你想嫁吗?” 白小粥摇头似拨浪鼓,“我才不要嫁!北海有什么好的,我就待在两界山,陪着大哥哥,我答应过剑灵的!” 当年剑灵的叮嘱,白小粥可一直记在心头,几万年不敢忘。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没事儿,不必担心,你要是不想嫁,那就待在这儿,谁都不能逼你嫁人。” 白小粥低下头,嘟囔道:“可是他们说这是天帝指婚,我要是不嫁,就是忤逆天帝啊!到时候我们西海会不会被天帝清算?”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淡淡然道:“又不是西海不让你嫁,是我不让你嫁,天帝要找,也是找我啊!” 刘景浊也没当回事,天庭没那个胆子跟两界山过不去的。 可没过几天,两界山外有所谓神灵来了。 那人冲着两界山喊道:“西海龙女,婚期将近,为何不回西海龙宫准备?莫不是要忤逆皇天上帝?” 白小粥抓着刘景浊的袖子,皱着眉头,朝天回应:“我不嫁!” 刘景浊赶忙打断白小粥,随后自己朝着天幕出声:“你们这是挑衅我吗?不知道几万年来都是她陪着我吗?她出嫁与否得她自己决定,旁人谁也做不了主,我不行,你们那所谓天帝,也不行!” 来传信的那人是个生面孔,也是,如今天庭,对刘景浊来说都是生面孔。 那人一皱眉,又对着刘景浊说道:“当真要与我天庭为敌吗?” 刘景浊噗嗤一乐,笑道:“我跟你们天庭为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47章 与天庭为敌免费阅读。 第948章 山倾(一) 那位使者走后不久,火神来了。 这次他没问就上了中指峰,反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刀剑相加。 但这次相比上次,火神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坐下之后,他自个儿翻出来一壶酒,灌了一大口。喝完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刘景浊,你们人族怎么就怎么爱打仗?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也放下手里的事儿,坐在了火神对面。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够?” 火神沉声道:“我不明白,炼气士修行,这天地广袤,他们不必自相残杀啊?还有如今中土各国,明明祖上都是亲戚,为什么现在非要争霸争雄?死伤那么多人,就多得几座城池,多得一些土地,划得来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然道:“我以为只几万年来,你已经看够了。那现在是什么意思?要继续做当年没做完的事情?几千年来,人族炼气士也恢复了一些了。” 当年没做完的事情,就是让人间没有炼气士。 没想到火神摇了摇头,沉默了许久,这次啊说了句:“不了,我累了。这座天庭,也不是我想要的模样了。那个自称皇天上帝的家伙,野心太大,想要把控人间,还想要把控幽都,你还是防着点儿吧。” 刘景浊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火神笑了笑,又取了刘景浊的一壶酒,之后才说道:“从前我想为这人世间除掉一些祸端,为此做过很多努力,其中许多事在你看来,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刘景浊问了句:“现在呢?” 火神灌了一口酒,反问一句:“你们中土,之前有个读书人周游列国,你知道他吗?” 刘景浊点头不止,“那当然知道,要是不知道他,读个锤子书。” 火神便说道:“以前我不明白你在坚持什么,后来我与他闲聊,听他说了些话。当时我没明白,后来再一想你这么多年来阻拦神灵下凡,稀里糊涂的,就有些明白了。” 刘景浊一脑门疑惑,“你明白什么了?” 一个个都成了哲人怎么着,说话那叫一个云里雾里的。 火神微笑道:“你有你的坚持,愿为此杀身成仁。我也有我的坚持,但我做不到你这样。” 顿了顿,火神站了起来。 “这场争斗,我让路了。天帝散道人间,人间便有了炼气士,也有了那团紫气。人间炼气士越多,那团紫气便会越发强大。你们求力量求长生,它就会越来越不受控制,这是你们自己造成的,我又何必为此劳心劳肺?这个恶果,应该你们自己承担的。” 刘景浊先是一愣,随即便大笑了起来。.m “你他娘早这么想不就结了!” 火神却是有些疑惑,“你还能笑得出?紫气带来的影响,那可是会断绝你们人族生路的!” 刘景浊看向火神,神情郑重。 “假设,我没有灭掉那团紫气,我因此而死,那是我没本事。在我之后,还是没人灭掉那团紫气,那是后人没本事。你也说了,想求境界求长生,那团紫气自然会壮大。所以啊!若是未来那团紫气成了人世间最大的威胁,我们人族却无力消除威胁,我们谁也怪不到,只能怪自己。” 几万年来,这是刘景浊头一次与火神掏心窝子说话。火神也当然是头一次见如此诚恳的刘景浊。 走之前,火神轻声说了句:“你自己小心,有人见两界山已经快要沉没殆尽了,要拿你找面子。” 刘景浊一笑,“你不管?” 火神摆手道:“你要是登天来,我没法子,只能与你再斗一场。你要是不登天,我懒得看了,也学雷神,过过清闲日子。” 走出几步,火神一顿,又说道:“罢了,你不来我睡觉的地方,我不拦你。顺便告诉你一嘴,那位皇天上帝,已经住去了最高天,就是你与天帝打过架的那处地方。” 刘景浊一眨眼,“你的意思是?” 火神淡然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片刻之后,一道火焰重返天幕,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笑着摇了摇头。 学贼了啊!想让我把那座最高天扯下来是吧? 行吧,我尽量不去。 又转头看了一眼海棠树下靠着的半截儿剑,这次刘景浊心无波澜。 你再断十次百次,我依旧是剑修! “丫头,晚饭吃什么?” 白小粥就在二楼,若是往常,已经答复了。但今日不知道咋回事,半天不见说话呢? 刘景浊走出竹楼,朝着二楼喊道:“丫头,听不见吗?钻屋子里一天了,不闷吗?” 依旧无人答复,刘景浊这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一个顺路落在二楼,一把推开了白小粥的房门。 结果,只有一道替身符在屋子里,白小粥已经不知去处。 刘景浊一皱眉,没好气道:“死丫头,没白学画符,连我都骗过去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桌上放着一张纸。 如今天下,能认识这字的,只有刘景浊与白小粥,白小粥还是跟着刘景浊学的。 刘景浊拿起那张纸,每天一下子皱得越紧了。 上面写着:“大哥哥,对不起,我食言了,我得走了。我本来答应了剑灵,要一直陪着你的,可是龙宫传来消息,说西海与北海联姻,是天帝的命令。天帝赐四海龙族皆为敖姓,我们四海龙族已经跟他的奴仆没有区别了。我在两界山,他们当然不敢来抢我,可是我要是不嫁,天帝就会流放我的亲人。他们虽然不好,但毕竟是我的亲人。大哥哥,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 刘景浊自言自语道:“写的这是什么呀,学了这么些年,写东西还是跟小孩子一样。” 收起那张纸,刘景浊缓步走下竹楼。 龙族的速度,不比御剑慢多少,小丫头至少也是堪比大罗金仙的存在,这几个时辰,恐怕早就回了西海龙宫了。 刘景浊才灌下一口酒,整座两界山却忽然距离晃动了起来,等刘景浊再转头看时,其余两座指峰,已经完全陷入了海水之中。 刘景浊咧嘴一笑,抬头看了看天幕,呢喃道:“果然啊!根本不是后来听到的时间。” 他走去树下,拿起半截儿独木舟,但没想把剑补齐。 此时此刻,西海龙宫之中,白小粥早被天兵带走了。 被赐封敖姓的龙君看着空荡荡的龙宫,苦笑不已。 没想到我龙宫,也要靠着卖龙活命,真是……辱没了先人啊! 这位西海大龙君,是白小粥的大哥,白小粥还有数位哥哥的。 于是乎,数条白龙先后至此,化作人形之后,皆是手提长枪。 大龙君微微眯眼,看向下方,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下方有人答道:“大哥,小妹虽然胳膊肘往外拐,但毕竟是我们的妹妹,真要为了苟活,而卖了妹妹吗?” 大龙君一皱眉,沉声道:“闭嘴!什么话?” 下方有人冷声道:“大哥不去,我们去救妹妹。” 大龙君皱眉许久,忽然苦笑了一声。 “你们以为,天帝就是想撮合成一桩婚事吗?只是撮合一桩婚事,还是对他来说卑贱的龙族,至于将婚事放在凌霄殿外办吗?你们动点脑子,这么些年,小妹是和谁在一起的?天帝只是为了让小妹嫁人吗?”.m 正说话时,一道剑光悄然而至,落在了龙宫之中。 “还不错,这么多年了,长了些脑子。” 大龙君赶忙走下高处椅子,恭恭敬敬作揖。 他看了一眼刘景浊,沉声道:“上仙明知道,也还是要去吗?” 刘景浊一笑,“人家就是为了让我去,我要是不去,岂不是让人很失望?” 说着,他取出几张符箓,同时一跺脚布设了一道阵法。 “符箓你们留着妥善使用,这大阵,能扛住神明数击,多了可就没用了。就算是,白小粥陪我这么多年,给的一些报酬了。” 话音刚落,剑光已然消失。 去往龙宫的,只是一道分身而已。 真正的刘景浊,还是手提半截儿独木舟,站在海棠树下。 两界山只剩下这一丁点儿了,这天然禁制,便也拦不住我了。 想跟我玩儿是吧?好,我陪你们玩儿。 于是在第七个一万年里,一道剑光自西边儿起,只一剑,便劈开了天幕。 在此之后,天下修士便见一道孤零零的剑气光束冲上天庭。 如今天庭,有门户四处,南天门外,有人提着半截儿断剑飘飘然落地。 守门神将拔出佩剑,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刘景浊随手一剑将其劈飞,呢喃道:“原来丘侬是个看门的。” 抬头看了一眼,刘景浊笑了笑。 这座天门,可真熟悉。 迈步过了天门,所谓天兵天将,已然聚在此处,都是当年征伐人家第二座王朝之时的能人。 时隔多年,头一次见这么些个神灵。 刘景浊手提断剑登天,那位星河之主,却趁着刘景浊不在,登上了两界山。 他站在海棠树下,冷冷一笑,将那坐在悬崖边缘的木雕推了下去。 “断了你与两界山的联系,我看你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之前有一段章节末尾的几句话,被人提醒我才发现。那是不小心复制上去的,忘记清空了。尴尬。」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48章 山倾(一)免费阅读。 第949章 山倾(二) 有人提着断剑不断登天,所过之处倒地一片。 天工部那位大神躲在最后边儿,死活不愿意上前去。 跟他打?扯呢,去两界山底下去,我看谁还敢拦他。 此时此刻,有人慌忙跑进凌霄殿,颤声道:“禀……禀天帝,两界山那人杀上了天庭,已经过了六重天。” 原本热闹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了。 白小粥身穿一袭红衣,听到这话,顿时眼眶泛红。 我的大哥哥来了。 那位天帝似乎也不恼怒,反倒一挥手,微笑道:“不着急,等他来。对了,俱芦洲上供的玉泉水给龙女端上来,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有个手持长剑的青年人皱眉道:“天帝,任由那人胡闹,咱们不管吗?” 有人已经端着一碗玉泉水走来,天帝没有答话,而是笑盈盈地看着白小粥。 白小粥心湖之中分明就响起了天帝声音:“泉水你若不喝,我立即派人去覆灭你西海龙宫。” 白小粥只得喝下玉泉水,眼眶之中,泪水打旋儿。 她不明白,你都是天帝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欺负人?大哥哥有没招你也没惹你,我们西海也没有惹你啊!为什么欺负人嘛? 想不通的,还有被硬拉来此地的青女。 这天帝是想干什么?数千年来,他已经将这座天庭完全把控,他在高座之上,杀力已经堪比火神雷神了,还不知足吗? 可惜了,只有下方那些被封成神的人族才知道,天帝为何这样。 作为天帝,名义上是三界之主,可人世间偏偏有一座山,他想过都不行。 是,两界山的存在不会给这位天帝带来什么麻烦,但两界山的存在,让这位皇天上帝没面子。 此时又有人着急忙慌跑来,高声道:“那人,已经到了八重天了。” 天帝笑了笑,问道:“雷神火神都不阻拦?” 那人摇了摇头,“未见阻拦。” 天帝还是满脸笑意,可笑得已经有些渗人了。 他以心声说了句:“能断吗?” 两界山上,那位星河之主笑了笑,说道:“我已经想了几万年了,当然能断。” 天帝淡淡然一句:“那就断吧,让这曾胜远古天帝的人族先贤,折戟九重天吧。” 与此同时,刘景浊已然跨上九重天。 凌霄殿外一片红,那位新郎官就在远处,吓得浑身颤抖。 刘景浊看了一眼而已,无数剑光凭空出现,顷刻间便捣毁这大婚之地。 大殿之中,数道身影先后起身,可一股子如同潮水一般的剑光,已然涌入大殿。 刘景浊提着断剑走进凌霄殿,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再次来这个地方,会是这般景象。 刘景浊一个瞬身去往白小粥身边,笑着将手放在姑娘头顶,温柔道:“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白小粥擦了擦眼泪,使劲儿摇头,哽咽道:“不晚,可……可我要是跟大哥哥走了,我们西海就会遭难的。” 刘景浊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淡然道:“放心,我护得住你们西海。”壹趣妏敩 此时无数剑光与漫天神灵交战,最镇定的,就是高座之上,那位天帝了。 刘景浊拉起白小粥开始往外走时,那位天帝才笑盈盈一句:“护不护得住西海先不说,先说说你能不能离开这里吧。” 两界山上,那位星河之主取出一柄阔剑,倾力一击,竟是将中指峰砸出来了一道裂缝。 有混沌气息自海底升腾而起,沿着裂缝浮上指尖,随即消散于天地之间。 也就是此时,凌霄殿里,刘景浊忽然一个踉跄,自身那神明之上的气息瞬间消散。 天帝缓缓起身,笑了起来。 “你现在是个什么境界了?” 刘景浊一抬手,将白小粥收入袖中,提着半截儿独木舟转头看了一眼天帝。 “你如此这般,最失望的是火神吧。” 那位天帝冷笑一声,冷声道:“既然选了我做天帝,那就应该臣服我,我才是这天上地下,唯一的主人!” 说话之间,那位天帝忽地金光大放,一道数万丈之高的金身凭空出现。 “你们都退下,今日由本座降服此獠。” 刘景浊仰头看了看,先灌下一口酒,之后才摇了摇头。 “这是他们的出生地,你不尊重他们,居然借着炼化此地来助长修为。” 高大金身一脚踏来,狂笑道:“我是天庭之主,这地方自然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刘景浊面无表情,只是心念一动,一道与天帝平齐的混沌法相已然出现。 法相手中,却不是断剑了。 披头散发的混沌法相抬手举剑,许久不用的九宫剑阵,顷刻之间笼罩整个九重天。 “你弄错了一件事,想跻身神明境,不是足够绝情,而是足够无情。绝情与无情,压根儿不是一回事。人族永远不要想做到无情,你说到底还是人族。” 混沌法相坐镇中宫,此时那天帝,身在乾位。 无数剑光由打四面八方而来,在天帝上方汇聚,又落下。 就好似当年天柱断裂,剑光如同天河之水倒灌。 不得不说,这位天帝选错了地方。这个地方与我天然契合,况且,即便没有了两界山的加持,我已然在半步神明。 数万年来,光阴如流水,我已经足够无情了。 剑光摧枯拉朽,那位天帝居然被压得直不起身子了。 他紧皱着眉头,沉声道:“不该!不该如此的!我炼化这方天地,修为是在神明巅峰,为何还不敌你?” 刘景浊举起手中剑,一剑劈砍而下,天帝那道金身瞬间多了一道裂痕。 刘景浊问道:“你成神之后,可曾修炼过?你这身修为是你自己的吗?你不懂一个道理,不是自己的修为,你拿不住!” 我这数万年来,可不是只种地酿酒了。 没了两界山的限制,我这一身修为才是我真正的实力。 天帝再无方才那沉稳模样,因为无尽混沌剑意,已然压弯了他的脊梁。 刘景浊再次举剑,淡淡然一句:“阴阳炁足自通神,我是混沌化身,阴阳二气用之不尽取之不竭,自然在神之上了!” 真没想到,首次登天,居然就要斩杀天帝。 也罢,杀了就杀了。 这身真正修为是头一次用出来,说白了还是在凌霄之上而已。对上火神雷神兴许弱上一线,但对上你们这等伪神,我连阵法符箓都用不着。 “皇天上帝,你不够格。” 剑光在高处汇聚,成为一把数千丈之长的巨剑,即将落下。 正在此时,有人高声喊道:“前辈!你不能杀他,若是杀了他,神灵无主,天下必然大乱啊!” 刘景浊猛地转头,却瞧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姜……封神人!” 来着白发白须,手持打神鞭,骑着四不像,生生拦在了刘景浊剑下。 “前辈,不能杀啊!” 刘景浊看着那熟悉面容,不由得心头一紧。 当年班师回朝,自己做了逃兵,第一关是在牛庆山过的。那个塑像老者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给了自己第一份清净。否则后来返回青椋山,不可能有那清净之心练拳练剑,也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便受师父灌顶了。 面对此人,刘景浊是真的落不下剑。 于是乎,高空那把剑,轰然破碎。 刘景浊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我不杀他,人间无虞吗?” 老者沉声道:“神灵受我所封,若还是不改,我自会处置。但今日还请前辈手下留情,若今日前辈斩了天帝,明日天地之间,便又是一场大战啊!” 刘景浊收回法相,将白小粥从袖中放出,轻轻拉起她的手,微笑道:“走吧,回家了。” 那位封神人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刘景浊离去背影重重作揖:“多谢前辈!” 刘景浊并未答复,只是牵着白小粥,问道:“今天吃什么?想吃什么都可以,我给你做。” 白小粥眨了眨眼睛,周围那些所谓的神灵,居然没一个敢动。 她哪里有心思想吃什么,而是好奇问道:“大哥哥,你不是说离了两界山,你会修为大跌吗?怎么还是这么厉害啊?” 刘景浊笑了笑,笑的同时,随手一剑甩出,将这最高天一分为二。 落剑之后他才答复道:“我的确变弱了,但不是比他们弱了。” 半座九重天已经往人间跌落,那位封神人听见刘景浊这话,也唯有苦笑了。 是啊!他是变弱了,但不是变得比我们弱了。壹趣妏敩 返回两界山,那位星河之主就坐在海棠树下。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随口问道:“你想过结局吗?” 星河之主点了点头,“你只要回来,你我就得分个生死了。” 刘景浊举起独木舟,一剑斩出,星河之主便被拦腰斩断。 “是你要分生死,不是我们。” 星河之主倒在地上,手中还拿着阔剑。 “没想到……我练了一万年,最终连用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刘景浊懒得答复他,要是能回去,还要再杀你一次的。 可那位星河之主却忽然狂笑了起来,他用尽最后一口气,指着白小粥,问道:“你……你喝了玉泉水了?” 白小粥点了点头,“喝了,怎……” 话没说完,他忽然之间就觉得脑海之中多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在自己脑子里横冲直撞,一瞬间便痛得她连气都喘不过。 刘景浊赶忙过去按住白小粥,那星河之主却狂笑了起来。 “你……选自己活,还是……选她活?” 一句话说完,数道剑光落下,世间再无星河之主。 半座凌霄殿里,封神人看向天帝,面色凝重。 “你疯了吗?” 那位天帝缓步走来封神人身边,突然伸手,一把将其头颅摘下丢去人间。 “你也想管我?”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49章 山倾(二)免费阅读。 第950章 山倾(三) 老人头颅被丢去人间之时,一众神灵,大半看向那位天帝。 目光当然不善,这些人能成为神灵,可全凭封神人! 有个头扎冲天鬏的青年率先开口,声音发沉:“天帝真要做这忘恩负义之事?” 那位天帝脸上变颜变色,过了小片刻后,还是一伸手,将那颗头颅拽回,重新安放在了封神人脖子上。 “即便是杀不了他,我也要捣烂两界山,你最好不要拦我。” 话音刚落,他猛地朝前一步,再出现时,一只手已经掐在冲天鬏青年的脖子上。 “众神随我下凡,讨伐两界山!” 此时此刻的两界山上,白小粥双手捂着脑袋,仿佛有人在她脑中出剑,每个呼吸都夹杂着剧痛。 即便是刘景浊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法儿帮白小粥降低痛苦。m..m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提起独木舟,作势再去天庭。.m 可一把手却抓住了刘景浊的衣襟,白小粥强挤出个笑脸,声音却是止不住的哽咽。 “哥哥,我喝下那碗水的时候就知道会出事的,他们要拿我威胁你,你不要……不要上当。” 刘景浊缓缓转身,将小丫头搂在了怀里。 原来……原来已经发生的事情,还是注定改变不了吗?难道我要让她在那水府之中,沉睡数万年吗? 不……我要试一试! 伸手将白小粥脸上泪水擦拭干净,刘景浊挤出个笑脸,轻声道:“丫头,等我,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剑光拔地而起,直冲天幕。 可天幕之上,同样有一道金光垂落,硬生生将刘景浊砸了回来。 顷刻之间,金光散尽,两界山被一众神灵团团包围,但这其中,没有一个远古神灵,全是伪神。 天帝披头散发,悬浮高空之上,冷眼看向刘景浊,沉声道:“你能打又如何?” 白小粥的声音痛苦:“哥哥,你……你不要上当。” 刘景浊缓缓转过头,一双眼睛变得通红,身上那股子煞气再次涌现。 以两界山为中心,方圆百万里之内都能察觉到那股子骇人杀意。 灵山之巅,那股子杀意惊得佛陀猛然睁眼,起身朝着西边看去。 他呢喃一句:“那位前辈这是……” 杀意之中,刘景浊束发用的玉簪发出一声清脆响声,黑发随着玉簪碎裂披散开来。 那位天帝突然皱眉,因为这方圆十万里之内,突然之间天地变色,雷霆、火焰、风、雨、剑意充斥。 但凡人世间有的属性,好像都被抽丝剥茧,单独拎了出了。 天幕之上,重伤的封神人看着下方动静,想来想去,只得拍打座下四不像,疾速往东而去。 那位前辈生气了,我得去找水神跟玄女,否则天地就要大乱了! 他看得出,这是一道足以毁天灭地的大阵。 他前脚刚走,两界山仅存的中指峰上,无数剑光涌起,速度极快极快,那位天帝尚未来得及躲避,便被数道剑光砸退万里。 与此同时,漫天神灵开始哀嚎。 刘景浊是在杀人,但不是往死了杀。 那些修为不到凌霄伪神,在被一遍遍肢解,又一遍遍复原。 第951章 山倾(四) 六万多年,第一个一万年最为难熬,那是独木难支的一万年。 第二个一万年便好了一些,孤独成为常态,也不得不去接受孤独。 第三个一万年,有了剑灵,后来有了白小粥。 那时起,孤独就成了过去。 其实一天三顿饭,几万年里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了。无非就是米,无非就是面。白小粥留下的理由,早就不是那几顿吃腻了的饭了。 可今日,夕阳西下,剑客的血染红了青衫,陪伴了自己近四万年的白小粥,死了。 刘景浊弯下腰,伸手触摸着白小粥的头,龙首逐渐变得冰凉。 天幕之上,一声炸雷传来,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只是几个呼吸而已,天幕便被阴云笼罩,瓢泼大雨倾天而下。 可刘景浊没听到雷声,直到雨水打湿衣衫,血水顺着手臂滑落,染红了面前白龙。 此时此刻,刘景浊才听到了雨声。 火神长叹了一声,也转身离去。 自作孽,不可活。 这个天帝让人失望,这个人间……也让人失望。 他不想再管了,自生自灭吧。 天昏地暗,雨中的海棠树下,刘景浊将白小粥的尸身收入袖中,缓缓提起半截儿独木舟。 他都未曾举剑,但惨叫与哀嚎声音,已经相继传来。 天帝披头散发,直到此时,他终于是感觉到了危险。 他冲着刘景浊高喊一声:“你想再掀起天人大战吗?” 刘景浊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终于是褪去了腥红,可瞳孔又变得昏暗了起来。.m 刘景浊并未祭出法天相地,但眉心之中居然出现了一道古怪印记。 下一刻,海棠树下哪里还有剑客身影。 天帝瞳孔一缩,这是他成神以来,第一次觉得汗毛倒竖。他明明感觉到了危险将近,但他根本躲不开。 他只觉得肩头一痛,低头看时,这才发现肩头已经被一把断剑插入。 再一抬头,混沌剑光汇聚一处,有了个人的模样。 几个呼吸之后,刘景浊出现在了剑光之中,一只手抓着剑柄。 但那双眼睛……无喜无悲,简直不像是个人了。 天帝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肩头剧痛,瞬间抽身出去,化作剑光慌忙往天庭逃去。 速度极快,瞬息之间便上升数十万里。 可他又觉得右肩剧痛,再一抬头,与方才一模一样,先是剑光涌动,随后才是一道人影自剑光之中走了出来。 这位天帝,终于是慌了。 “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天庭无主,人间会大乱的!” 但此时此刻的刘景浊是根本听不进他的话的,人间如何,与他无关了。 一只修长大手按住天帝头颅,看起来只是轻轻往下一按,天帝便如同星辰一般,直直坠落人间。 而海面之上,无数剑光自海水之中涌出,随后冲天而起,一剑又一剑,将天帝贯穿,甚至让他无法落下。 这位上任才几千年的皇天上帝,终于是发出了惨叫声音。 存活下来的神灵一个个噤若寒蝉,谁敢去帮忙?那个手持断剑的家伙,此时就是杀神啊! 月宫那位青女,以及手持斧头的樵夫,只看了一眼,便心神受损,再不敢去看了。 青女颤抖着手臂,轻轻抚摸怀里兔子,呢喃一句:“他……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只有天帝才有的气息。” 樵夫猛地回头,他当然知道青女所说的天帝,不是下面那个狼狈天帝。 都看得出,刘景浊是要将其虐杀! 而此时,有人骑着四不像终于返回此地,同时有两道剑光落在了两界山。 是数万年未曾返回天庭的玄女以及水神。 玄女皱着眉头,沉声道:“怎么会这样?两界山明明已经失去了功效,他怎么跟十万年轻与天帝交手之时一样啊?”..m 水神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记得他跟我说过,天帝之所以凌驾众神之上,是因为他做到了无情生有情,人族连无情都做不到,更别说无情生有情了。但他现在……失神了。他应该是怒火中烧,短暂达到了那种无情生有情的境界。虽然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但他确实做到了。” 封神人苦笑道:“二位,别聊了,真要被他斩杀天帝,那些个心术不正的神灵会大肆下界,人间永无宁日啊!我即便是封神人,但天地之间再无封神榜了。” 水神看了许久,沉声道:“不对!他的魂魄在燃烧,这家伙心火烧魂了,咱们得拦住他!” 说话间,她拔出冰晶长剑,率先冲上天幕,同时喊道:“刘景浊,别发疯!” 她说得对,不是达到了无情生有情的境界,只是刘景浊控制不住心火,心火在燃烧魂魄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让天帝死得很惨! 可冲上去时,一股子混沌剑意散发出来,一个波动便将水神掀翻了出去。 玄女随后而上,结果还是一样。 还不止,那剑意以刘景浊为中心,一道道涟漪凭空出现,在不断将周遭一切生灵逼退! 水神皱了皱眉头,叹道:“救不下了。” 封神人还想硬冲上去,但水神一挥剑,他面前便起了一道冰墙。 “不要去找死。” 海面升腾而起的剑光不断贯穿天帝,似乎是要将其的生命一点点磨损,要让他死得极其痛苦。 此时此刻,那位天帝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于是乎,他笑了起来,片刻之后,微弱消失成了凄惨大笑。 “原来你不是圣人,你有私心比天大!你杀我,此后人间生灵涂炭,你为泄私愤,不顾人间生灵,你守了个什么门?” 可是他这番激将,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倒是心湖之中响起了一道讥讽笑声。 天帝冷声道:“谁?” 那道声音笑盈盈说道:“别管我是谁,你就说你恨不恨?” 天帝冷笑一声,以心声答复:“我自然恨!我是天帝,卑贱人族却欺我至此,我如何能不恨?” 那道声音哈哈大笑,“恨就行,我保你神魂不灭,咱们闹一场大动静,让这个人间为此付出代价,如何?” 天帝冷冷一句:“你到底是谁?” 那道声音淡淡然道:“我也曾是天帝!” 第952章 黄泉有路 北方癸地有高山,周回三万里,高两千六百里,倒悬海上,乃为六天鬼神去处,又称为幽都地府。 有人自西边来,二话不说便杀了进来,堂堂地府,居然无一人能受其一剑。 就连创造地府的那位,一样拦不住那人。 但刘景浊没想伤及此地鬼差性命,只是让他们不能行动而已。 此时此刻,那位掌控地府的缘故神灵,已经受了三剑。 刘景浊叹息一声,未来的大侄女,对不住了。 可那女子却皱着眉头,顶着刘景浊带来的压力,沉声问道:“生死之事,即便是我也无权干涉,你要强行带走龙女魂魄,我这地府会乱套的。” 刘景浊提着半截儿独木舟,已经走过了六城,马上就要到那条黄泉了。 听到她这么说,刘景浊只是一笑,随后轻声答道:“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况且,对于我来说,这是马上要发生的事情,但也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了。 我现在知道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一点儿也改变不了。 我也只能,顺着来了。 后世四大鬼王,如今已经有两位在此了。 东西二位明公,怪不得那么怕我,原来很早就认识了。 可这些鬼神,在刘景浊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即便是逆流而上,刘景浊依然对妖族鬼修有着天然压胜。地府中人,见他就要跌一境。 剑光落在黄泉路,那条黄泉之中,无数身影被泉水冲刷,却唯独没有白小粥的身影。 反倒是远处,有人喊了句:“没朋友的。” 刘景浊猛地转头,瞧见的却是个骷髅化身,且手提长剑。 刘景浊一皱眉,疑惑道:“左兄?原来你是地府阎君转世,怪不得。黄泉之中有白龙过去了吗?” 红衣骷髅摇了摇头,“没见,你是疯了吗?” 刘景浊这才舒缓一口气,把半截独木舟插在一边,盘膝坐在黄泉一侧,静静等着白小粥的龙魂。 只要将龙魂带走,再去西海拿上她的水府,之后去往鸿胜山,就可以在日后让她复生。 左春树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体,但他知道肯定维持不了多久的,便也只好坐在刘景浊身边,轻声问了句:“为了一道龙魂杀进地府,就是当年离洲那条白龙吧?” 刘景浊甩给左春树一壶酒,自个儿则是摘下了歪嘴忽路抿了一口。 “是,两界山已经不复存在,我斩杀了天帝,此后何去何从尚不可知。我也……终于摆脱了那处牢笼。” 对于斩杀天帝,左春树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哦了一声,随后问道:“多久了?” 刘景浊想了想,说道:“我吗?来这儿六万五千年了,两界山倒塌的时间,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早。还是说你吧,怎么来的,干嘛来了?” 左春树实话实说:“曹风喊我来的,他说他很早就见过你,赵思思居然是虚空元君转世,她出手以黄泉气息送我来此的。” 刘景浊一笑,抿了一口酒,又问道:“都……都还好吗?” 左春树原本不想提起那件事,但瞧见刘景浊这副看淡生死的模样,便沉声道:“都好,但白小豆失踪了,龙丘棠溪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她,只能肯定还活着,但不在这方天地之中。” 刘景浊面色大变,“什么?青椋山那么多人,干什么吃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左春树抿了一口酒,沉声道:“另外,白小豆已经可以吃肉了。” 刘景浊一下子愣住了,愣了许久,这才举起酒葫芦,又猛灌一口。 左春树这才说道:“说正事,赵思思让我告诉你,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做不做得到,做了才知道。她还让我转告她的二伯,人定胜天,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要看你想不想。” 刘景浊面无表情,“大费周章,就为说这个?” 左春树转身就是一脚,“你他娘的,这还不重要?你瞧瞧你现在的死样子,要死不活的,这样下去你回得去吗?所有人都在为你想办法,白小豆是为寻你才失踪的,你他娘的现在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告诉你,曹风说了,有人托摩珂院的小沙弥送来一封信,大致就是说,给你争取一线生机,需要姬阁主用自己的命去换,曹风说他拦不住。当年死了那么多人,让一个刘御空得了好处,再过几十年太平教祖卷土重来,你让谁去扛着?老子扛不住!”..m 刘景浊愣了愣,却听见左春树冷声道:“我告诉你,三子因你而死,大真人、龙丘晾,还有我师父,还有晏河宫主,都是因为你死的,你心里就没点儿愧疚之心?” 刘景浊转身一脚踹翻左春树,破口大骂:“我去你娘的!老子也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我,连他娘孤魂野鬼都不如!近七万年了,作为人皇,作为守门人的责任,我他娘的尽到了。你们休想再往我肩头摞砖块,老子也扛不住!” 左春树气极,拔出剑来,冷声道:“那就打一架吧!” 刘景浊无动于衷,都不想搭理左春树。 后者冷笑一声,讥笑道:“我记得某人曾经长篇大论,说天塌了得个头高的人去顶着,拳头大就是出力多的理由。没想到听了他这话的人都在为此努力,说这话的人,把自己的话当放屁了。” 左春树越说越气,他当然知道漫长的七万年对于一个人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也当然知道为了那几个头衔,为了不让众人失望,刘景浊为之付出了什么。 他破口大骂:“可你他娘的叫刘景浊!青椋山后藏书楼,如今是天下炼气士心中的一处圣地,是天下,不是九洲!晓得神鹿洲捣药国那块儿石碑给了多少人敢于朝天看去的勇气吗?都在乡野路上,都是擎天之人!斗寒洲办了一场青云大会,二魁是个叫宋元典的年轻人,他进破烂山宝库没选仙剑也没选功法,只是要了一枚酒葫芦。还有个叫宋元青的,已经满头白发了,却开始练拳,晓得为什么吗?他想活到一个人回山!” 越说越气,“所有人都在学你,你他娘的要变?” 说着,左春树眼前一阵恍惚,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句:“贼人!敢闯我地府?” 刘景浊斜眼看去,淡然道:“看来待不了多久了?” 左春树强行压着这具躯体的主人,沉声道:“该说的都说了,你爱怎样怎样!”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一道龙魂正沿着黄泉而下。 他想了想,说道:“含桃树下放了三枚丹药,回去之后把丹药取出来,到了该用的时候你自然知道往哪儿用。帮我个忙,一定一定帮我找找白小豆。” 左春树骂道:“你大爷!这他娘不是我该做的吗?” 但此时这具躯体的主人已经要冲出来了,左春树艰难将其压住,最后说了句:“想着回来,都在等你。” 话音刚落,红衣骷髅举剑劈来,刘景浊淡淡然一句:“边儿去!” 阎君说到底,也还是鬼修。 就这一句话,红衣骷髅居然不不由自主的退去一边,再不敢上前,更不敢出声。 刘景浊钻入黄泉之中,抱起龙魂,将其与袖中白小粥的龙身合一。 果然,只是保住了生机,并不能复生。 他深吸一口气,御剑而起,打算出去了。 但此时,那位幽都之主的声音传来了。 “刘景浊,你记住,今日之事,你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刘景浊笑了笑,没当回事,但也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轻声道:“谢谢了,记得帮我告诉你爹,做想做的,不要被别人影响,不要被任何人所影响。” 赵坎这一生,唯一想做也做到了的,就是娶唐昧儿为妻了。 剑光飞出酆都罗山,刘景浊的脸上已经再无笑意了。 御剑重返西海,取走了白小粥的水府,又小心翼翼将白小粥装进水府之中,之后又往东,到了中土以南。 如今尚无离洲说法儿,刘景浊按照记忆去到鸿胜山所在之处,结果此地如今还是一片荒山,人迹罕至。 他落在后世那座柱容峰上,叹了一口气。 世间再无两界山,我何去何从? 抿了一口酒,他在想要不要去小竹山瞧瞧? 结果此时,有人高呼一声:“是小师叔吗?” 刘景浊一愣,转头一看,果然是陆青儿。 “贼丫头?怎么上这儿来了?” 陆青儿都快哭了,皱着脸说道:“我也不知道,刚刚还在南赡部洲跟人打架,打了一半儿就稀里糊涂到这里了。” 刘景浊摇头一笑,问道:“跟谁打架?” 陆青儿摇头道:“是豆兵城以南的魔物,紫嘟嘟的,从金丹修为到大罗金仙的都有,可难杀了。” 豆兵城以南?魔物? 刘景浊忽然想到,曾经不止一次听人说起,古时赡部洲最南端的豆兵城,也是一处类似于拒妖岛的战场。 他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再发问,虚空之中便出现了一条裂缝。 刘景浊赶忙说道:“记得找一些种子,麦子高粱什么的,多带点儿酒给我。” 陆青儿啊了一声,已然消失不见。 此地又只剩下刘景浊独自一人了。 数万年来,头一次真正自由。自由了,却又不知道该去干什么了。 于是一道剑光北上,很快便落在了一处遍生小竹的山外。 有个孩子在学剑,教剑之人一脸麻子,被孩子称呼为麻先生。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52章 黄泉有路免费阅读。 第953章 小竹山、鱼窍峡 觉着有趣,刘景浊便化虚走进山村,看着那孩子练剑。 孩子手中的剑,就是独木舟。 听前几任守门人说过,独木舟代代相承,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守门人的。好像成为守门人,是需要什么考验的,近七万年,也才出了七位守门人。 刘景浊想了想,要是没算错,爹是第八任,自己是第九任。 算时候,刘顾舟还要个几千年才能出生。 本就是深夜了,练了一会儿,那位麻先生便让孩子先回去了。 只不过等孩子走后,麻先生摇了摇头,也叹了一口气。 此处山村与后世区别还是有些大,可惜的是,江湖人与寻路人早就离开了小竹山,真正的三司刘景浊是见不着了。 沿着一条乡间小路走了走,一口井便出现在了眼前。 大长井、泗水井、大口井、蝇丸井,以及往东去的山谷中的一口十谅水,这是小竹山的五把剑。 后来十谅水成了白小豆手中的青白,长井在二师兄手中,小师姐拿的是泗水井,蝇丸井张五味取走了。还有大口井,据说很早就断了。 但刘景浊看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南边那座山峰尚无蝇丸井,剩余三口井都有,但只是井,不是剑。 走了一圈儿之后才发现,一座山村八十余口人,全是剑修啊! 这可了不得,放在什么时候都很吓人了。 山村不大,但有趣的地方很多,看着看着,一夜已过。后半夜飘起了雪花,卯时前后山村已被雪盖住了。 此时刘景浊发现,昨日那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挑着两只小竹筒,要去泗水井挑水。 雪下了厚厚一层,去往泗水井的路上,有一段儿斜坡十分陡峭。刘景浊心说换成自己,肯定是先扫雪再挑水,这孩子就不怕摔着吗? 泗水井不远处有个茅庐,那位麻先生就住在里面。 孩子小心翼翼走去井边上,打水时故意弄出来很大的动静,还时不时偷瞄一眼茅庐。.m 瞧见这一幕,刘景浊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孩子,心眼儿还挺多。 孩子又哪里知道,茅庐之中,那位麻先生又长叹了一声。 之后孩子挑水往回走,对大人来说的小桶,对他来说却是不小。小小的身体挑着两桶水,一步一滑,走上去时,肩头已经轻了一半了。 刘景浊也摇了摇头,果不其然,等孩子第二次来的时候,之前洒在雪中的水已经冻成了冰溜子,他一个没站稳,直接往下划了三四丈,泪水直打旋儿。 下来都不容易,何况是上去了。 第二趟回去时,才走了几步,便连人带桶摔落,水洒光了,衣裳也湿了。 刘景浊哑然失笑,坐着看热闹,也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他知道,茅庐之中那位麻先生,此时不知有多失望。 生怕干活儿没人看见,又急于求成,不愿先清扫路上积雪,以至于洒水成冰,路越走越难。 设身处地去想,刘景浊觉得若是从前的自己,看见这样一个孩子,也不会收徒的。 喜欢抖小机灵,又不愿脚踏实地,这样的徒弟谁会喜欢?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刘景浊会觉得,这才是个正常孩子。 他的家世不是太好,但也绝对不坏。他的性格不算稳重,但也绝算不上毛糙。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孩子,在一个就该自以为是的年纪,就应该如此。 像是小儿辩日,在大人眼中定然滑稽,但正因为如此,孩子才是孩子啊! 果不其然,那孩子摔了好几次,浑身湿透了,终于是坐在冰溜子上,眼泪哗哗流,抽泣不止却未曾大声哭泣。 刘景浊比较好奇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是一直哭,想惹茅庐中那人出来安慰几句? 结果并非他想的这样,孩子哭了许久,眼瞅着天要亮了,他也不去挑水了,而是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然后一路狂奔。 很快,他拿回来了个锄头,一下一下挖出来能够落脚的小坑,这才再次打水挑水。 这次就没有滑倒,水也没有洒出来。 那位麻先生终于是有了个笑脸,刘景浊也笑了起来。 下次雪中挑水,孩子绝对会先将雪扫干净的。 吃一堑长一智,这是人性。 看完之后,刘景浊笑着摇了摇头,又往南看了一眼,打算去鱼窍峡看看。 正要走时,茅庐之中忽地有剑意生发,刘景浊猛地转头,却发现那位麻先生取出来了一把剑,正是蝇丸井。..m 凌霄巅峰的剑修,还拿着蝇丸井,想必这就是第八任江湖人了。 此时那位麻先生呢喃一句:“两界山已不复存在,守门人又将何去何从?” 天光大亮,刘景浊往南走去,也呢喃一句:“总有守不完的门。” 南下百里,后世广化书院所在之处却没有西去路口,哪里有什么风泉镇,哪里有什么鱼窍峡? 这……不对啊!怎么会没有风泉镇没有鱼窍峡呢? 直到他散开神识探视了一番,这才发现,原来有一座洞天隐藏在这附近。 对于凌霄之上的刘景浊来说,找到入口不是多难的事情。 略微一探,刘景浊诧异道:“八卦石?” 于是他一个瞬身,到了下辨城外的青泥河中。 儒释道三家祖师的气息尤其清楚,一块儿巨石横在河面,上刻先天八卦。 原来八卦石长这样?这还这是头一次真正见到八卦石呢。 虽说是三家祖师合力而成,但对于现在的刘景浊来说,算不上什么。 他只是一步迈出,便走了八卦石。 片刻之后便落在小镇入口,老远就瞧见那棵巨大柏树,后世在中央如今却是在东头儿。 才落地而已,有个手持烟杆子的老汉便瞬身至此,一脸戒备,沉声问道:“何方宵小,胆敢擅闯黄龙洞天?” 刘景浊咧嘴一笑,这人自己在画卷中见过啊!不就是开着药铺,嘴毒死人的乔老汉吗? 看老头儿来者不善,刘景浊便缓缓抬手虚按下去,那老头儿顿时汗流浃背。 “前辈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刘景浊这才收回手,往南边遍生灯台树的山峰看了一眼,微笑道:“不用怕,我去鱼窍峡见见故人,聊几句之后……最多种棵树就走。” 说罢便往鱼窍峡方向去了,老汉是拦不住,更不敢拦。 大罗金仙境界的老头儿,在刘景浊面前,还真牛气不起来。 很快,刘景浊便走进了一处峡谷。 此时的鱼窍峡还没有栈道,只有一条能走人的小路。 天下大雪,腰悬酒葫芦的青衫雪中行走,极其扎眼。 十几里路,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到。 到了那处幽深潭水,刘景浊走到岩壁下方,取出来一壶酒放在一边,自个儿拿着酒葫芦喝了一口。 “我要称呼你大帝呢?还是黄龙?” 潭水之中,一道金黄巨龙钻了出来,落地之时便是个儒衫中年人了。 中年人站立雪中,恭恭敬敬一抱拳,微笑道:“前辈,数万年不见,眼力还是这么好。我这身份,你是第一个看出来的。” 刘景浊笑了笑,摆手道:“无需多礼,我肯定不是第一个,至少守在昆仑的陆吾是知道的。” 中年人一愣,但很快就想通了。 是啊!那家伙跟我几千年,猜不到就怪了。 他坐在刘景浊身边,喝了一口酒,大笑道:“当年两界山下,最馋的就是前辈的酒了,没想到还能喝到。” 刘景浊也灌了一口酒,随后问道:“为何自囚于此?” 中年人笑了笑,轻声道:“不算是自囚,我化身黄龙成了中土之兽,在这儿算是个镇物。况且,后来碰到那位文王,他起了一卦,告诉我,我或许是未来很重要的存在,得守好我这一身龙气。” 刘景浊点了点头,大致已经明白了。 黄龙活在中土,或是死后散道中土,对于中土而言都是定子。 又灌了一口酒,刘景浊问了句:“登天称帝那个,是你子嗣吧?” 中年人点了点头,叹道:“我是想劝阻的,但终究没能去,因为这个黄龙身份。” 刘景浊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我把他杀了。” 中年人一愣,盯着刘景浊看了许久,这才问道:“前辈教我数百年,你的脾气秉性我清楚。能让前辈亲自下手,说明他……学坏了。” 刘景浊大致说了个来龙去脉,气得中年人吹胡子瞪眼的,一口一个孽障、不肖子孙。 “不如前辈将白龙取出,我看看有无法子挽回?” 刘景浊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了,我有办法,只是需要等。” 坐了许久,雪也小了,刘景浊想来想去,将歪嘴忽路留了下来,随后走出了鱼窍峡。 乔老汉作为看门的,一直盯着刘景浊,但鱼窍峡里的动静他一点儿也没瞧见。 此时雪下的小了,乔老汉就看着那人走上灯台山,在山巅坐了很久很久。 然后又见那人去了东边常被夕阳照得金灿灿的山峰,在近山巅处种下了一棵树。 直到黄昏,一缕残阳照在山峰之上,刘景浊低头看了一眼海棠树苗,随后一笑。 “怪不得叫迟暮峰。” 与此同时,十万大山之中,一缕紫气冲破剑意压制,疾速往南。 很快,赡部洲以南十万里的海中,多了一处海眼。海眼之中,紫气汇聚成为一道中年身影,中年人一身黑衣,周身紫气萦绕。 紫气居然口吐人言:“数万年来,我吃了极多炼气士,只需祭炼千年,那些个炼气士便能帮我们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黑衣中年人眯了眯眼睛,冷声道:“我是伪天帝,你是半个天帝,你我加在一块就是完整的天帝!” 失去的东西,我要一样一样,全部拿回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53章 小竹山、鱼窍峡免费阅读。 第954章 无我会如何? 还不叫迟暮峰的迟暮峰,夕阳已西下,人盘坐山巅。 没想到这海棠树居然是自己亲手种下的。 南边尚无泥鳅湖,笑雪峰倒是有,但与后世有些差别。 乔老汉看得直皱眉,心说这人哪儿来的?那会儿以剑意压人,分明只是露出来一丝,却压得我气都喘不过。如此存在,来这儿这是为与黄龙叙旧,然后在山上坐一坐? 正想着呢,却见那人化作剑光拔地而起,好像落在了后方一处山涧。 小镇人将那山涧叫做阴寒谷,因为里面有寒潭一处,虽未结冰,但常年冒着寒气,盛夏时节去往山谷之中都坐不住。 刘景浊落在寒潭一侧,仔细打量了一番。 青椋山各处山峰都有了主人,这落冰潭是专属于龙丘棠溪的。 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只能瞧出寒潭是天生地养,自然形成的。 想了想,刘景浊取了几壶酒封好之后将其沉入寒潭。 后来好像没人发现这几壶酒,因为从前很少有人进去,后来落冰潭成了只属于龙丘棠溪的地方,就更少有人进去了。 自己在落冰潭闭关,好像也没发现有酒壶。 也罢,谁与这两壶酒有缘分谁就拿去吧。 也差不多该走了,于是他一把迈出,到了柏树下方。 依稀记得当年进入画卷,爹与四方求水,乔老汉给了一碗,爹接过水时险些跌倒,还是柏树扶了一把。 刘景浊抬手将一道混沌灵气注入柏树,因也好果也罢,今日点化于你,日后再见便是故人了。 做完这些之后,一道剑光拔地而起,顷刻间穿破天幕,离开了这方天地。 乔老汉随后落地,皱着眉头看向柏树,疑惑道:“他为何要点化你?” 柏树又怎会答复他? 行在云海之中,刘景浊取出一壶酒,抿了几口之后,自言自语道:“接下来我去哪儿?跟当年在胜神洲一样,卖酒?” 想来想去,还是算了,没劲啊! 出了两界山,天大地大,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去哪儿了。 有些从前你很喜欢的地方,现如今有大把时间,却没有想去的意思了。 果然啊!若是没有想要见到的人,去哪儿都无趣。 于是剑光又南下,往十万大山去了。 几十万里,瞬息而已。 但这座十万大山,现如今并无瘴气,倒是有些出乎预料。 中心那处深渊远没有后世那般巨大,现如今充其量是个方圆三四丈的大井。 一把剑就悬浮井口,剑意镇压着下方紫气,肉眼可见,那紫气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冲出来,但剑意将其压得结结实实,根本出不来。 不过深渊之中,紫气如同飞瀑落地似的响个不停,着实聒噪。 刘景浊一皱眉,冷声道:“安静点!” 嘈杂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一个抽泣的孩子,被父亲吼了一声,抽泣声立马止住了。 此时刘景浊抬头看向那把剑,轻声道:“剑灵,听得见吗?” 古剑高悬,并无反应。 刘景浊又问了句:“是走不了吗?” 古剑无动于衷。 刘景浊以心神连通古剑,再次询问:“能听见吗?” 那把剑终于是晃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声。 只不过,刘景浊似乎能感觉到,那把剑在告诉自己,它暂时无法抽身,得等到有人来此守山才能脱身。 也不知怎的,刘景浊问了句:“会……会孤独吗?” 这次的答复很清晰,虽然没有声音,但作为剑的主人,感受到了它的答复。 它说:“我又不是人,离开主人到这里之后,就是一闭眼,然后主人就来了。” 刘景浊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经历了足够的孤独,他不想他的剑与他一样孤独。 尽管如此,刘景浊还是没着急走。 瞬身去往小西峰,刘景浊又放下了几壶酒。再一转头,果然小南峰还在。 这就有些让人想不通了,谁把小南峰搬去渐江源头的?玄女? 正想着呢,心湖之中传来剑灵的意念,大致是说,剑客没把剑可不行。 刘景浊哈哈一笑,说得也对哈! 于是走之前,刘景浊在十万大山之中砍了一棵树,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木头,就是照着那把剑做成了木剑,背在了身后。 背着木剑的剑客,开始在世间游荡,也没有个确切去处。 这期间他曾南下赡部洲,在最南端待了好几年,却没发现任何紫嘟嘟的魔物。..m 之后又去往八荒,但如今的八荒是真的荒,除却有些妖族之外,杳无人迹。 刘景浊倒是无意中瞧见了一枚金丹,正好在一处蕴含天地精华的山坳之中。 落地一看,山坳之中,居然生长着一株空心杨柳。 他忽然就想到了后世妖族那七剑。 紫珠就是远古金丹成精,难不成就是这枚金丹?对,这是那日天帝丢出来的金丹。 至于空心杨柳,或许日后长成,就是那个杨眉了。 一趟八荒之后,刘景浊去了东边的胜神洲。 如今四洲才开始有国度,人族繁衍至今,四洲加起来或许才几万万人。 本该出现在豫章的枭阳居然在胜神洲定居,瞧见这群皆持长矛的反踵巨人,刘景浊一下子想起了阿达。 怪不得,原来枭阳一族很早就定居胜神洲了。 百年间,刘景浊将胜神洲逛了个遍,想要再去俱芦洲时,忽然发现东海有巨蛇以龙为食。 刘景浊笑了笑,真想提醒她一句,日后千万不要去中土,更别往北方冰原去。 都是熟人,可惜了,此时并不相识。 此后千年,刘景浊北上俱芦洲,又重回牛贺洲一趟,最后回了中土,去了那座昆仑。 高山之巅所谓瑶池,早就没了黑虎女神,只剩下一位孤单书生。 刘景浊落在山巅,中年儒生竟是不敢上前。 刘景浊只好收敛自身气息,笑问道:“大管家,怕什么啊?” 陆吾咽下一口唾沫,沉声道:“你……你干嘛来了?” 刘景浊一笑,甩去一壶酒,轻声道:“千年前去了一趟鱼窍峡,见了你主人。这不,路过此地,就来见见你。” 陆吾一皱眉,冷声道:“前辈不要瞎说,我主人早就仙逝了。” 刘景浊一撇嘴,“得了,少跟我装糊涂。我其实想问你一句话,日后若还有一场伐天,你帮忙吗?” 陆吾摇了摇头,“不知道。” 刘景浊笑了笑,又丢下几壶酒,摆手道:“行吧,大管家忙活着,我先走了。” 此时人间,人族占据平原,万国林立。妖族占据山野大泽,瞧着倒是一派祥和。 天庭神灵下凡乱世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 但刘景浊知道,一定会发生,否则就不会有第三次伐天了。 再回中土,这次下辨已经改称同谷,属于后世必将一统天下的西边大国治下了。 行至一处地方时,刘景浊见一位老者骑牛西行,将至函谷关。 刘景浊落在函谷关外,隐约瞧见有紫气自东而来。与十万大山那怪异紫气不同,这团紫气端的是正直。 还真有紫气东来啊? 那位关尹眼巴巴等着,刘景浊也好奇那五千言是如何出来的。 正此时,有人声传入刘景浊耳中。 “可是当年两界山那位?” 刘景浊诧异无比,如今人间还有人族能察觉到我? 但人家都问话了,刘景浊便笑着往东十几里,落在直道。 落地之后,刘景浊恭恭敬敬抱拳。 论先来后到,当然算是自己早点儿了,毕竟几万岁了。 但论谁是前辈,必然是眼前这位了。 白发老者翻身下牛,指着童子将牛儿牵去路边,随即指着路边一块大石头,笑问道:“坐下聊聊?” 刘景浊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人豁达且随意,爬上大石头,盘膝坐下,上炕似的。 他率先开口:“道友千年前去过鱼窍峡了吧?” 刘景浊点头道:“是去过了。” 本以为会围绕着此事聊上许久,但老者话锋一转,问道:“后世人间如何?” 这下刘景浊是真的惊到了,除却那几位远古神灵之外,可再无人知道自己是从未来逆流而上的。 可眼前这位被后世道门称之为祖的老者,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服真不行啊! 刘景浊取出一壶酒递去,微笑道:“三万年陈酿,道友莫嫌弃。” 老者接过酒壶之后,却转而又说了另外的,“道友觉得未来是否可以改变?”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多半是不行。” 老者哈哈一笑,喝了一口酒,问道:“道友有无想过,正是因为你的存在,你所知的从前才是如今模样?换句话说,倘若道友没来,后世是否会大不一样?” 刘景浊闻言当场愣住,他是真没这么想过。 是啊!若非自己逆流而上与天帝一战,他不会下定决心散道人间,那人间就不会有炼气士。 是我刘景浊出现在了十万年前,与天帝一战,才有的后来这些事情。 这么说来,始作俑者一直是我吗? 念头一起,就再也止不住了。若是自己没有来,人间是否会没有炼气士?那人间是否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在事出之后想未出事会如何,想了又能如何?你不是说做不做得到,做了才知道吗?何不试试?” 刘景浊猛地惊醒,身边却是白雪皑皑。 来时可是盛夏啊! 他瞬身去往函谷关,但关内已无人,南山之上有人迹,于是刘景浊一步去往南山。 落地便问道:“道友,是否有一位骑牛老者西去?” 关尹笑道:“前辈枯坐三百年,家师也已西去三百年了。” 刘景浊一愣,三百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54章 无我会如何?免费阅读。 第955章 不过是心魔 瞬息之间,过去了三百年? 这是刘景浊过得最快的三百年了。 沉默片刻之后,刘景浊问道:“道友姓尹?” 对面那人笑道:“正是,道友姓刘?” 刘景浊诧异道:“你也知道了?” 那人点头,微笑道:“两百年前来了一人,同样背剑,比道友道龄小了极多极多,但看起来却与道友血脉相连,且道友还是后来者。那位道友,自称刘顾舟。” 说着,中年人递来一壶酒,笑道:“说是给你的。” 刘景浊接过酒壶,就是此地产的白簿,倒不是什么稀罕物。 下意识抿了一口,酒入喉头,却听见人声:“记得你生在什么地方吗?” 刘景浊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 此时对面那人说道:“家师走之前说过,有人能让我徐师弟离开化女泉,便是他的关门弟子了。刘顾舟做到了,可惜他不愿做我师弟。” 说话时,有个小道士迈步走了过来。 刘景浊看了一眼,面色无异,但心神大骇。 怪不得,怪不得大真人曾说我按辈分,可以是同门。 但这也不对啊! 小道士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刘景浊,微笑道:“道友知道这是什么吧?” 刘景浊没碰就知道,火山大丹术。 但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摆了摆手,摇头道:“我……暂时用不到,用到之时会与小道友讨要的。” 小道士笑了笑,点头道:“知道了,会以另外一种法子到道友手中。” 刘景浊苦笑一声,哪里是以另外一种法子到我手中啊?分明就是伴我而生。 人间道皇?从前不想做,如今还是不想做。 小道士笑了笑,点头道:“明白了。” 随后小道士转头看向那位关尹,“师尊,我先行退下了。” 说走就走,刘景浊看着少年道士走出去,没忍住开口说了句:“三番五次拒绝好意,对不住了。” 小道士没回头,只是笑道:“三番五次时再说,如今才是一次。只不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道友一次次自绝生路,是不是需要对自己说声对不住?”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眯眼问道:“二位好像什么都知道?” 那师徒同时开口:“睁眼便见得到。” 小道士已然离去,中年人指着不远处的下山路,微笑道:“心有疑惑,但在心中找不到解惑法子的。” 刘景浊看着那条下山路,愣了许久,终于是对着中年人一抱拳,沉声道:“多谢点拨,叨扰了。” 说罢,背着木剑的青年人沿着小路下山。 一步春来,一步夏尽。一步漫山红叶,一步风雪不止。 但下山路上的刘景浊,根本就没有发现周遭变化。 他只是一步又一步,不知在想什么,也许都在想,也许什么都没想。 不知几千步后,又或是上万步,走着走着,便到了山下了。 一条傍山小河映入逐渐映入眼帘。 此时此刻,刘景浊终于回过神。 但一团雾气升腾而起,周遭一片蒙蒙,唯独河水东流。 不知为何,青年人伸手摸了摸背后木剑,此时他才发现,背后木剑早已腐朽,已然变成炭了。 刘景浊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得往前走了几步,却见河水之中浮现一道画面。 是个背双剑的青年人,绕行到了一处枯树下石碑一侧,瞧见七个字,“也不难,动步便到。” 往昔重重涌上心头,河边青年人说了一句话,树下青年心湖响起一句话。 是当年两界山下,那位佛陀曾说过的一句话。 大千世界总在里许。 原来当年摩珂院外听到的,就是我的声音。 也是此时,河水之中一阵汹涌,周遭天地剧变。 再一回神,已在云海中。 有道身影御剑而来,两两对视,片刻无言。 对面那人递来一壶酒,苦笑道:“是搞走,还是回了?” 刘景浊接过酒壶抿了一口,想起来当年第一次见到自己。于是他笑着说了句当年听到的答案:“没,是闲着太无聊,就把光阴片段搜集到了眼前,分出来一缕心神晃荡晃荡。” 说到此时,刘景浊回头看了一眼,自然不见南山。 但他还是说道:“尚未等到云开日暮,往哪儿走?” 对面的刘景浊笑问道:“这么厉害的?” 刘景浊下意识一句:“怎么不问?” 对面的自己摇头道:“不问,再说问了又怎样,事情乱如麻,现如今手中又没有个趁手快刀。” 刘景浊尚未答复,对面的自己又问了句:“撑得住?” 刘景浊一愣,往事再次冲上心头。 于是他笑着说道:“其实挺有意思的,起码时间够多,算不上苦挨。” 这是真心话,第一个一万年后,就不是苦挨了。 对面的自己又问:“不愿与人敞开心扉,与不愿与人多做解释,有区别吗?” 聊了许久,刘景浊最终还是说了当年的结束语,“走了,来见你是因为之前也是这样子见你的,快子时了,出去放烟花去吧。” 说完之后,另一个自己已然消失,刘景浊再回河边。 他看了看手中的酒,笑着摇头:“这是个病句啊!” 到了此时,刘景浊又看了一眼背后白雾,笑了笑。 当年与龙丘棠溪去南山,得了一张白纸,白纸留了一句话。 很早刘景浊就知道那是最后一线生机,但代价是离开龙丘棠溪。所以后来,有了‘重伤’南宫妙妙,也被孟休借此夺得机会。 于是那最后一线生机,也没了。 此时刘景浊伸手往河面一挥,最后一次,我与我相见。 是告诉从前的我,也是后来的我,放心走。 人生磕磕碰碰,谁生下来都是嫩的,谁老死时都是糙的。 若是只求结果,何苦活这一遭? 此时雾气升腾,刘景浊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初入离洲,在绿坞湖外。 刘景浊环顾四周,哈哈大笑。 让我选是吧?我选做个登徒子。 一道剑光瞬间落在湖边,湖中有个少女一丝不挂,湖边是个年轻人笑盈盈盯着。 湖中少女长长啊了一声,大骂道:“登徒子你找死!” 再回湖边,刘景浊取下玉簪,散开长发,只一伸手,手中便多了一只酒葫芦。 他猛灌一口酒,爽朗大笑,问道:“还要选吗?” 楼观道祖师是假的,大真人,也是假的。 果然,迷雾之中有人声传来:“你很自私,为何要自断生路?”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右臂垂垂落下,手中金光汇聚,成了一把剑,不是独木舟,不是山水桥,更不是悬在十万大山那把剑。 曾经刘景浊带着姜柚南下炀谷,睡着之后有一道法相显现,那道只几丈大小的法相,手中之剑,正是此剑。 重开青椋山时,刘景浊被困自身天地,当年曾仗剑开自身天地,也是此剑。 剑长三尺三寸,剑身扁平、长锷,如竹节的剑柄,圆首。 一股子狂风不知从何而起,却吹不散迷雾。只是个手持长剑且披头散发的青年人站在雾中,身形飘逸。 刘景浊答道:“求活而忘我?我宁愿不活。” 那道声音冷笑一声,讥讽道:“你躲了龙丘棠溪的身子,你知道她不会再嫁别人,以她的天赋,凌霄不在话下,你要她守数万年活寡吗?刘景浊,拿下南宫妙妙又如何?美道姑姿色不差,何况你也夺了人家身子,孟休所言不虚。” 刘景浊笑道:“我承认,青椋山那次,有那么一刹那,我想了既然对她来说已经是真的,对我来说,让此事更真又有什么大不了?我为求活,龙丘棠溪会怪我?” 那道声音笑着说道:“是啊!你从来就是好色之徒,年幼时哄骗少女脱衣,更小时偷看刘小北洗澡。”..m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淡淡然道:“你说得对,但你知道一个好色之徒,为何活到了现在,也只有一个真正女人吗?” 说着,刘景浊提起手中剑,一剑斩出。 须臾之间,天地清明。 可只清明片刻,迷雾再次笼罩此地。 那声音说道:“我倒是想听听。” 刘景浊右手提剑横抹过剑身,微笑道:“人人心中都有心猿意马,是人就会有。关得住牵得住,就不会信马由缰。我刘景浊,懂得克制。”m..m 那声音嘁了一声,讥笑道:“那你可知我是谁?” 刘景浊淡然一笑,一剑洞穿自己心房,随后淡淡然一句:“不过是心魔而已。” 那道声音哈哈大笑,“还是你狠,可是有用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自然有用。” 沾了血的剑被一只只有四指的手拔出,朝天一击,并无剑光,但天崩地裂。 那道声音变得虚弱,但笑了起来。 “你……终于学会了。” 一张棋盘落在刘景浊面前,刘景浊看也没看,随手一剑便将其劈开。 是的,我学会了。 我不会下棋,但我力大,可以掀翻棋盘! 此时此刻,真正的天地清明,刘景浊重回函谷关外,已经不知过去了几百年还是几千年了。 只是函谷关外,冲杀声音正酣。 万军之中,有个披散着头发的青年人背好了长剑,安安静静地走了过去。 出阵之时,大战已消。 今夕是何年?不重要了。 数千里只在两三步间,走到一处山村,本想御剑离去的青年人却瞧见一片废墟之中,有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抱着大一些的少年,跪在一张草席前。 刘景浊一步走去,少女已经哭红了双眼,少年人奄奄一息。而草席之中,卷着一对夫妇。 少女猛地抬头,哽咽道:“救救我哥哥。” 刘景浊点了点头,但见少女面容有些熟悉,便问道:“你叫什么?” 少女哽咽道:“我……我叫糯,这是我兄长,惊。五国联军攻秦,我爹娘死在了敌军手中,我兄长为了护我,中了一剑。求你……求你救救他。” 糯?又让我选? 无关过去未来,这次我从心。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刘景浊是不会见到这种事不管的。 披散着头发的青年人从怀中取出一颗糖递去,笑问道:“糯,想学剑吗?” 「熬夜码字就是流畅,舒爽。 可惜有点儿费肝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55章 不过是心魔免费阅读。 第956章 我可是天工 秦楚边境,两个十二岁的孩子,醒着的叫做糯,受伤昏迷的,叫做惊。 边境流民,甚至都没有个姓氏。 哽咽不止的少年拿到了一颗糖,含在嘴里当然掩不住丧亲之痛,但至少她不会觉得人间好苦。 少年被一剑贯穿了小腹,伤被刘景浊治好了,但恢复元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行的,况且刘景浊也不想帮他恢复,刘景浊希望他自己锤炼体魄,把这一剑耗费的元气慢慢补回来。 坟包前方,兄妹二人跪着,泣不成声。 披散头发的剑客站在不远处,时不时抿一口酒。 破了心魔之后,刘景浊再无束发心思,日后至多也就是箍起来。 少年人擦了擦眼泪,对着妹妹说道:“糯,别哭了,爹娘走了……算是好事,至少他们不会再像从前那么辛苦了。” 说完之后,少年人站直了身子,朝着刘景浊作揖,又弯下了身子。 “先生救我性命,帮我安葬父母,惊无以为报,此后愿追随先生,做牛做马。” 刘景浊摆了摆手,摇头道:“我不缺牛马,日后跟着我走江湖吧,跟你们爹娘道别之后,随我南下吧。” 糯擦了擦眼泪,眼睛还是通红的。 他看着刘景浊,问道:“先生,我们要去楚地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先下西南入蜀,再沿着江水往下,走到哪儿算哪儿。” 双生兄妹,都不爱笑,但哥哥明显更有眼力见儿。南下路上,多半都在山野停歇,每次落脚时惊都会主动出去捡些柴禾。 当然了,他也极其照顾妹妹,总是要看着妹妹吃饱了自己才肯吃。 前三个月,刘景浊没教他们一招半式,只是每日赶路。天一亮就要走,天黑透了才停下,风雨无阻。 兄妹二人韧性极好,即便累得走不动了,也从未发过一句牢骚。 眼瞅着已经九月底,天气转凉,但兄妹二人还都穿着草鞋与单薄衣裳。 换成从前,刘景浊会让他们主动开口。但现在,他比较随心。 于是有一天,三人走进一处城池,这是惊与糯第一次进城,也是出发三月来,第一次没有露宿荒野。 平常不太笑的小姑娘开心的直蹦,她跑到刘景浊身边,笑着说道:“先生先生,我从小就想进城看看,可是一直没能如愿,今天终于进城了!” 惊也满脸笑意,但比较含蓄,还特意瞪了妹妹一眼,说道:“糯,稳当点儿。”.m 糯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两侧街边吃食不算多,但都是糯没见过的,于是乎,一个清冷丫头盯着那些吃食,已经迈不动脚了。 少女看了看吃的,又看了看刘景浊,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刘景浊也看了看吃的,又看了看少女,然后尴尬一笑,“那个……我好久没用过钱了。” 说得比较委婉,但实际上,某人现在身无分文。 本以为这丫头会不高兴,结果她转过头灿烂一笑,轻声道:“没事儿,我看看就好。” 惊则是说道:“那以后咱们在路上看见草药什么的可以采来带上,进城卖了就有钱了。” 刘景浊哈哈一笑,伸手按住惊的小脑壳,轻声道:“倒也不至于如此寒碜,我虽没钱,但能赚钱啊!” 翻手取出几张符箓,刘景浊率先走去街边一处空地,将符箓摆好,然后就蹲下了。 城中炼气士不少,卖点儿钱还不容易。 此时刘景浊收敛自身气息,除却惊与糯,别人是看不到他的原本模样,更感受不到气息的。 没法子,境界太高,怕把人吓到。 惊和糯一左一右,蹲在刘景浊身边。 惊看着地上那几张符箓,看了好半天,然后凑去刘景浊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先生,真没事,一路上我跟糯也没挨饿,是她不懂事,先生不要觉得丢脸。” 刘景浊一愣,脑子里饶了一大圈儿才明白惊的意思。 这小子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因为没钱,怕丢面子,才取出几张纸卖的? 可一转头,糯蹲在一边,双臂环抱膝盖,静静等着有人来买。 她甚至都不知道地上那几张黄纸是什么。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看向惊,笑道:“小子,信不信待会儿有人求着我要买走?” 少年人干笑一声,使劲儿点头。 头是点了,但表情却是,我信你个鬼。 果然,蹲了半个时辰,路人形形色色,就没一个多看几眼的。 此时糯也转过头,轻声问道:“先生,卖得出去吗?” 刘景浊张开嘴,还未答复,却忽然转头看向街边。 他咧嘴一笑,“瞧好了,你家先生还没有卖出去的东西!” 道路尽头有个一身白衣的青年人,见着漂亮女子就要多看几眼。 刘景浊冷笑一声,这家伙,前生后世一样好色啊?不在天上当他的天工,跑人间作甚来了? 刘景浊摘下佩剑放在符箓边上,吓得惊赶忙开口:“先生,不卖了不卖了,你的剑可不能卖。” 糯就更干脆了,伸手就要去取剑,却被刘景浊抓住了胳膊。 “别动啊!你们信不信,不光有人会买走我的符箓,我还能给你们各自弄一把剑?” 糯点了点头,“我信!” 反观惊,干笑一声,没说话。 少年人心中叹息,都怪糯,先生也要面子的,这下好了,咱们不知道要蹲到什么时候去。 但此时,那位白衣青年走了过了。 只瞄了一眼,立时就被剑吸引住了目光。 他一步走了,盯着那把剑,目不转睛。 刘景浊将剑往后抽了抽,笑盈盈一句:“想要?” 那人立刻抬头,点头道:“想要,道友,怎么卖?” 刘景浊笑道:“三千圜钱吧。” 白衣青年一拍大腿,“成!” 结果刘景浊接着说道:“外加百镒黄金。” 惊咽下一口唾沫,心说先生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一镒二十四两,百镒就是两千四百两啊! 糯就不一样,只是看着刘景浊,满脸崇拜。 能卖这么些钱呢? 结果兄妹二人都没想到,那白衣青年笑盈盈一句:“成交!” 他笑盈盈取出一只百宝囊,笑道:“一百余一镒,不用找了。” 说罢就要伸手拿剑,但刘景浊微微一笑,伸手按住了剑柄。 白衣青年一皱眉,抬起头,冷声问道:“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微笑道:“还是神灵有钱啊!怎么?没了两界山,你们就尽情下界撒欢儿了?” 白衣青年猛地抬头,终于是瞧见了那张脸。 他只觉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娘啊!” 糯满脸好奇,问道:“你怎么啦?” 惊则是疑惑道:“先生跟他认识?” 刘景浊点了点头,“是认识,认识很久了,不过这是第一次说话。” 白衣青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都快哭了。 “你……你别玩儿我啊!几万年我都不敢招惹你,你……你别吓我啊!” 刘景浊笑着将剑收了起来,也将百宝囊收了起来,又将符箓收了起来。 “有圜钱吗?”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哭唧唧道:“有,要多少?” 刘景浊反问道:“有多少?” 白衣青年再次点头,“懂了。” 于是又一只百宝囊拿了出来,白衣青年还解释了一句:“小钱,我身上不多,就几千。” 刘景浊笑盈盈接过百宝囊,转身对着那对兄妹,轻声道:“手伸出来,两只手兜住。” 惊还在迟疑,糯已经眼巴巴等着了。 倒在少女手中百八十钱,刘景浊笑道:“想吃什么就去,花完了再来找我要。” 只听嗖一声,糯没影儿了。 惊干笑一声,双手伸过去,“先……先生,我的呢?” 刘景浊直翻白眼,“我还以为你不要呢。” 于是少年人也嗖的一声,没影了。 刘景浊哈哈大笑,或许是觉得笑得太放肆,于是又灌了一口酒,压一压。 跟在父母身边长到十二岁的孩子,又能有多成熟?这样才是少年少女该有的模样嘛! 又灌了一口酒,刘景浊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那家伙,问道:“有名字没有?” 白衣青年哭丧着脸,“欧钰。” 刘景浊撇嘴道:“也没读什么书啊!” 两辈子不改名儿。 欧钰颤颤巍巍起身,一脸谄媚,压低声音问道:“钱都给了,能买一条命吗?” 刘景浊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我有那么好杀?” 欧钰赶忙摇头,“没……呵呵……真没。” 没?两界山下那一层白骨咋回事,您老人家给我解释解释? 还有,天帝谁杀的?星河之主谁杀的? 说起来就想骂人,当时被星河之主忽悠,险些凑一块儿找死去了。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摇头道:“不杀你,但你得帮我个忙。” 欧钰一下子满脸笑容,凑到刘景浊身边,抱拳过头顶,“前辈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啊!” 刘景浊脸皮一抽,你他娘两辈子用一个名字就算了,两辈子都这么欠? “不为难你,帮我铸剑,两把仙剑。一把剑身刻糯字,一把刻惊字。” 欧钰恍然大悟,笑道:“明白了,给咱少爷跟小姐铸剑是吧?包我身上了。不过前辈这够快的啊,龙凤胎,真不错,孩儿他娘呢?呀!别不是……” 话没说完,一双已经笑盈盈看来。 “你很会想啊?” 欧钰咽下一口唾沫,一本正经道:“给我三天时间!两把仙剑!” 这下轮到刘景浊诧异了,“三天?吹呢?” 欧钰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胸脯,道:“我可是天工。”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56章 我可是天工免费阅读。 第957章 三头水蛟 几万年来没说过话,今日说了个够。 欧钰说,如今天庭简直就是一盘散沙。火神不出来,雷神也不出来,其余远古神灵都不愿管事儿,后世伪神又无人能担得起事。都想来人间作威作福,却又担心江湖人的存在,当然了,还有剑斩大帝的两界山人。 大多数人不知道两界山那个古怪存在姓甚名谁,故而叫做两界山人。 走着走着,刘景浊问了句:“下辈子还想不想做神灵?” 欧钰哭丧着脸,“不是说好了不杀我吗?” 这家伙,跟后世一样,惜命到死。 两人走在街上,欧钰说炼剑是小事,三日足矣,但需要有人护道。 言下之意便是,需要刘景浊为他护道炼剑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这是小事儿,没有一点儿问题。 此时糯小跑回来,双手捧着一把炒酥的麦子,笑盈盈问道:“先生,尝尝吗?炒麦子,甜的。” 刘景浊摆了摆手,摇头道:“很早就不吃甜食了,不喜欢。” 说着便往前走了几步,可糯不依不饶,走到刘景浊前方拦住去路,小脸一皱,说道:“先生,尝尝嘛!吃点儿甜的就开心了。” 实在是拗不过,刘景浊只好抓了几粒丢进嘴里。 嘎嘣脆,很久没吃过甜食了,还真不错。 见刘景浊吃下了炒麦子,糯咧嘴一笑,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刘景浊敲了敲糯的脑袋,轻声道:“很不错呀!去把你哥哥喊来,先生给你们买新衣裳,冻脚也不晓得说,非得别人问啊?” 糯嘿嘿一笑,“其实也没有多冷。”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道:“以后不要吝啬笑容,笑笑多好。” 糯点头不止,“听先生的。” 欧钰看得啧啧称奇,心说这位前辈女人缘真好,特别是这种小女孩。 不多时,糯便换上了一身白色近身长衫,换了一双黑色短靴。 而惊,好像钟爱黑色,换了一身黑。 到底是孩子,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别提多开心。 欧钰也懂眼色,给兄妹二人各自一个自己炼制的百宝囊。 看样子是刚刚炼制的,因为给糯的是一只青色荷包,给惊的,就是漆黑袋子。 刘景浊看了一眼,不愧是出自天工之手,这百宝囊堪比小一些的乾坤玉了。 等到次日清晨,一行三人变成了四人。 白衣少女脸上多了很多笑容,或许是有了新衣裳跟有了好看荷包的缘故。 黑衣少年则稳重很多,就跟在刘景浊身边,先生说什么他做什么。 欧钰问了句:“前辈是打算去哪儿?” 刘景浊答道:“入蜀。今夜寻个地方,你着手炼剑吧,我护你三日。” 顿了顿,刘景浊说道:“放宽心,不会神灵察觉到到你跟我待在一块儿的。” 欧钰苦笑道:“知道不知道,区别不大了。我转世之后再次为神,前后两世都没对你出手,那些家伙对我意见大了去了。得亏我有一门手艺,否则早被同僚打死喽!记得火神与你交手那次,我就没出手,那位星河之主可差点儿劈了我!”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几万年前的事情,提那作甚。” 那时所造杀孽,确实太多了。 这次说话并未遮掩,糯在前头离得远没听见,但惊听得一清二楚啊! 少年人没忍住问了句:“先生,你们……你们说几万年?” 刘景浊笑了笑,点头道:“是啊!一转眼,已经满满当当七万年了。” 听欧钰说,天帝已经死了五千多年,那就是说刘景浊一场斩杀心魔,耗费了三千年之久。 这期间,水神在中土神洲最北边斩了一条大蛇,那里就变成了冰原。之后水神手中就无剑了,也再不知去向。玄女也是那日出现一次,再无迹可寻。 说到这里,欧钰一拍脑壳,问道:“前辈知道那位治水大帝娶妻涂山氏吗?帝后在青丘收了一只九尾狐为女,赐姓涂山。好像水神碰到了那只九尾狐,将其封在冰原以南的一片松林之中了。” 刘景浊揉了揉眉心,怪不得几万年后才嫁给所谓白帝,原来是被封在了那片松林?.m 从前死活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就身处这个时代,亲耳听见,结果一切竟是如此的……轻飘飘。 很快,天色沉了下来,距离小竹山已经不远,至多也就是千里地了。 若刘景浊想去,瞬息之间不知可以往返多少趟。但这次遇见了糯和惊,刘景浊打算踏踏实实走上一遭。争取三年之内走到匡庐,停留一两年后,再带他们南下。 入夜之后,刘景浊亲手布设一道禁制,欧钰便消失不见了。 惊与往常一样,收拾柴禾,生了一堆火。 这天夜里,兄妹二人第一次听到了如何学剑。 刘景浊让欧钰打造的剑都是有剑鞘的,于是刘景浊说了句:“三日之后,你二人会各自有一把剑,但在你们觉得自己够资格拔剑之前,不许剑出鞘。” 糯问了句:“可先生所教,没有剑术啊!就只是扎马站桩……练这个有啥用?难不成跟人打架,先扎马?那人家一脚踹过来不就完了吗?” 惊一瞪眼,糯赶忙低头,吐了吐舌头。 刘景浊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总算知道你为什么独独跟姜柚那么合得来了。” 姜柚喜欢美道姑,南宫妙妙也很喜欢姜柚。虽然岁数差很多,但两人就是很合得来。 一个看似没心没肺的死丫头,一个面冷心也冷的女冠,八竿子打不着却能做朋友? 现在刘景浊明白了,这两丫头是一类人,因为姜柚也问过跟这差不多的话。 此地叫做紫柏山,秦国直道需要往北走,不久后就是故道县。此后再往西去,便是下辨道,也就是后世赤亭、扶舟县、琉璃州所在之地。 夜色已深,兄妹二人各自靠在树下睡去。 刘景浊摇了摇头,一挥手,两个孩子便都有了毯子被子。 其实一路走来,刘景浊心中也曾纠结。但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糯是糯,南宫妙妙是南宫妙妙。 道祖当时所说,不无道理的。 往火堆之中添了些柴,又灌了一口酒,刘景浊抬头看了一眼天幕,轻声道:“来都来了,躲着干嘛?以为我发现不了你?” 一道白衣身影落地,糯猛地惊醒,“谁?” 刘景浊赶忙做成噤声手势,“你哥睡着了,别吵醒他。” 糯却直愣愣看着高大白衣女子,呢喃道:“神女吗?好漂亮啊!” 赤脚挎剑的女子咧嘴一笑,轻声道:“小丫头嘴真甜,你闺女?” 刘景浊脸一黑,“你是不是欠揍?” 刘小北撇了撇嘴,“现在你不一定打得过我,我以为是水神给你生的小女娃呢。” 刘景浊伸手去摸剑,刘小北赶忙摆手,“别,我就开个玩笑嘛!再说我也不想跟你打,我都跟你姓了,大度点儿行不行?” 糯也翻了个白眼,这人这么漂亮,怎么没脑子呢,瞎说什么呢? 还没聊几句,有一行三人也在登山了。 刘景浊有些纳闷儿,问道:“你找来也就算了,我故意没把欧钰封严实,你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可这三头水蛟是怎么回事?老蛟也才登楼而已,也能发现我?” 第964章 多了个同行者(上) 刘景知道陈灵舟不会死,他会被陆吾带回昆仑修炼,陈灵溪则是会被带去东边的胜神洲。 老蛟死后,重焦会跟着陈灵溪东去胜神洲。而灵炆则是成为了陈灵舟的侍女,一起去了昆仑。壹趣妏敩 但刘景浊不知道,其实一开始,陆吾收服他们姐妹为的是补偿刘顾舟,但刘顾舟死活不要什么随从,将二人打发给了陈灵舟与陈灵溪。 因为刘顾舟知道,西边的那个光棍没有骗他,他或许真的走不出风泉镇了。 反观刘景浊,已经一路往西,到了桓水。 沿着此河而下,最终会到阆水、江水。 此地被群山环绕,一条河穿城而过。 站在高处往下看了片刻,惊指着桓水说道:“先生,这河怎么这样?” 他问的是这河怎么这么高? 刘景浊忽然想起年少时曾经听说过的一句话,于是笑着说道:“自古以来,地方就是水比河高,河比城高。” 说着,他伸手指向一处山丘,轻声道:“喏,这就是最早的城池建造地,因为下面一到汛期就有水患,没法子,只能在山上建城了。” 糯嘀咕道:“先生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到哪儿都能说出一番故事来?” 刘景浊闻言一笑,解释道:“丫头,江湖不全是行侠仗义,更多是行至一处山水边便去了解一处山水。走江湖,长的是心胸与见识,心胸足够宽广,见识足够高远,你的剑术才能永无最高。” 至于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是因为我刘景浊,走的足够多了。 其实期间也曾去后世化马县,但那地方尚无神树。 在风泉镇方圆,人们都说化马县是天之尽头了,可其实还尚未走出琉璃州呢。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们无法想象更远处会是个什么光景。 于是在下山路上,刘景浊说了句:“你们走过的路,九成现世凡人都达不到。” 下山之后又要上山,但在山脚下,兄妹二人瞧见有一对夫妇辛苦推着个大磨盘上山。 妇人在前方牵着牛,牛拉着板车,车上架着磨盘。 这次都没等刘景浊开口,惊便将佩剑别在后腰,快步上前帮忙推车。 反观糯,依旧没有多少帮人的热情。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淡然一句:“你觉得具象的自然是什么?” 糯的答案脱口而出:“春夏秋冬。” 刘景浊便顺势问道:“春夏秋冬,你在其中吗?” 糯点了点头,“在的。” 刘景浊又问道:“假设某一年秋,你没换厚衣裳,冬天会不会不来?” 糯啊了一声,疑惑道:“先生这话哪儿哪儿不挨着啊!冬天年年都来,与我穿不穿厚衣裳有什么关系?” 刘景浊点了点头,回头指着几人走过的路,问道:“那你走过的路,与别人走过的,有什么不一样?” 糯皱起小脸,“先生要说什么啊?我走过的路,与别人走过的路没有两样的。” 此时刘景浊笑了笑,轻声道:“你想做一个旁观者,不去影响天地自然的运转。那我就要问问你了,帮人推上山车不自然了?” 糯嘴角一扯,翻了个白眼,赶忙小跑上前,帮忙推车。 弯弯绕,一圈儿又一圈儿。让我推车,你早说啊! 年纪还小,滋生了一个顺其自然的想法,但他现在根本不知道什么算是自然。 还是后世的南宫妙妙看得透彻些。 半山腰有一处村庄,拉车夫妇非得喊上三人吃顿午饭。但刘景浊没点头,谁也没敢去。 刘景浊叹息了一声,心说只靠言传,果然教不了人啊! 于是这天夜里,青年人将长发随意箍在脑后,也换上了一身粗布做的衣裳。 此后南下路上,先生除了取出来竹简教他们读书,兄妹二人就很少听见先生的道理了。 只不过,长达数月的南下路,他们时不时就会瞧见先生做一些……并无意义的事情。 譬如他会花费好几天时间,泡在水里去修缮已经没人敢走的桥。在瞧见山长虎豹一场厮杀,母豹不敌身死之后,他会护着那只小豹子,但也等到小豹子能自己觅食之后,就走了。.m 后来糯问了句,是不是等到她与惊能靠着自己活下去时,先生也会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 当时刘景浊敲了敲糯的脑壳,没好气道:“这话问的,你怎么跟野兽比啊?” 糯自然而然地以为先生不会这样,可是少女没听到弦外之音。 等你们能靠着自己在这个世道活下去,还得些日子呢。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全凭他们自己了。 也是,如今的刘景在,对于时间,已经变得极其模糊了。对于他来说,几十年几百年,好像已经不算什么了。 冬去春来,万物发生,越往南边儿,树木愈发葱郁,气候也越来越暖和。 半道上就听说了,前些年秦人灭了巴国,屯兵江州,起名为巴郡,治所在江水与阆水汇合之处。 巴郡下辖四县,会是未来的三十六郡之一。 就是不知如今此地有无火锅? 天气略微转暖,惊换上了草鞋,糯却不喜欢穿草鞋。 兄妹二人如今身上都有三张压胜符,一张在背后,两张分别在肩头。 如今距离那地方还不算近,要西去巴蜀,现在唯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脚下这条石牛道了。 石牛粪金,五丁开道。 事儿就发生在几年前,没想到风泉镇几月,错过了这件事。 多少有些惋惜了, 刘景浊悬空御剑,惊与糯就得在悬崖栈道攀爬了。 瞧着兄妹二人,刘景浊难免想到一句蜀道难。 后世景炀王朝的官道四通八达,蜀道难好像只是书上才能体会到的,哪成想今日切切实实瞧见了一次。 糯抬手擦了擦额头汗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刘景浊,嘟囔道:“先生自个儿飞,让我们走着,像话吗?”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淡淡然道:“那你飞着,我走?” 糯哼了一声,低声道:“我这不是还没有学会嘛!” 入夜之后,三人行到一处峡谷,再走几日就能到巴郡,这是刘景浊后世此时,为数不多的去那地方。 就是不晓得如今有无火锅。 从前可不敢去,因为有个人家在那里。 糯捶打着小腿,问道:“先生,咱们要去哪儿啊?” 刘景浊笑道:“到了巴郡之后,我会造一艘船,然后顺流而下。带你们去运杂瞧瞧,之后再去彭泽瞧瞧,大致是要个两个光景的。最终会带你们登匡庐,在山中炼剑,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座山了。” 第968章 此人记忆 刘景浊干笑一声,递去一枚药丸子,轻声道:“得了,潮人兄先养伤,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了。” 江上老者猛地转身,眉头紧紧皱起。 “炼虚修士?我竟是没有看出来,藏的不错啊?” 话锋一转,老者冷声道:“我佩服你的胆量。” 文丈张了张嘴,却被身边女子一把拉住。 文丈一皱眉,传音说道:“没有这么简单,能从老祖手底下救人出去,怎么会只是个炼虚?” 巢儿沉声传音:“我知道!可你……当走狗,上瘾了吗?” 文丈面色大变,“你……你平常比谁都心狠手辣啊!” 巢儿苦笑道:“我要是不心狠手辣,我们也得被抽离魂魄,肉身被人夺取。” 而此时,鹤发童颜的老者已经一步一步往船走去,踏浪而行。 李潮人还在骂人:“你大爷的!玩儿了这么久,有意思吗?” 刘景浊好奇问道:“我只是个炼虚修士哎,你就不怕我回来也是个死?” 李潮人冷笑道:“那日气息,绝不只是炼虚!” 此时的李潮人已经确信,当日在石牛道发现的恐怖气息,绝对就是这个喜欢装蒜的家伙了。于是他也有些庆幸,要是那天抢了惊的符印,我李潮人还能活着到这儿? 老者声音发沉:“炼虚修士,你来找死的吗?” 刘景浊坐在船边,咧嘴一笑,气息陡增。 “只是炼虚吗?” 说话之时,他修为境界已经是登楼了。 老者依旧不停步,更是冷笑着问道:“登楼而已,合道又如何,开天门又如何?” 刘景浊摇了摇头,手中多了一壶酒。灌下一口之后,刘景浊微笑道:“那就开天门吧。” 文丈心神大骇,巢儿则是苦笑不已,方才她可斩了人家胳膊啊! 直到此时,老者终于是压下了些许怒气,神志也清醒了些,步子更是放慢了很多。 李潮人没好气道:“装蒜!” 对面老者,距离此地,不足三十丈。 刘景浊缓缓起身,笑问道:“这个境界,还够吗?” 老者终于是停下了步子,皱着眉头看向刘景浊,忽然露出个笑脸。 “年轻人,修行至此,不容易了。将剑给我,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了。” 刘景浊一笑,将手中漆黑长剑举起,问道:“你说这个?” 说话间,刘景浊也迈步,走出了小船。 一步走出,书生一身装束大变,竟成了个披发青年,身后还有一把剑。 老者不由自主的手臂一颤,因为对面那人,此时已在大罗金仙境。 此时此刻,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道友,我只是求剑,为了一个小小合道,你我打生打死,没有必要吧?” 刘景浊笑了笑,“是没有必要。” 老者怂了一口气,终于是又有笑容了。 “既然如此,我给道友赔个不是,道友也不必再管这等闲事了,如何?” 李潮人硬撑着坐了起来,他也不由得开始紧张了。在他心中,刘景浊恐怕最多也就是个大罗金仙了,对面老东西说的对,大罗金仙之间打起来,胜负未可知。他刘景浊何苦为了我这萍水相逢的合道修士而冒险? 惊看出了李潮人的担心,于是笑着说道:“李前辈别担心,先生不会不管的。” 糯咧嘴一笑,“我家先生,天下无敌!” 刘景浊又灌了一口酒,同时再往前一步。 对面老者双膝一软,一下子冷汗直流,只觉得后背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他颤抖着声音,沙哑道:“凌……凌霄?!” 就连李潮人也瞪大了眼珠子,回过头,颤声问道:“你家先生,凌霄境界?” 糯还是那句话:“反正我家先生,天下无敌。” 巢儿苦笑不止,已经退去岸上,静待发落了。 跑?在凌霄手底下,又能跑去哪里? 因为就连那老者也没有跑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跑不掉的。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我这是什么运气?一趟中土,真就碰上了个凌霄修士?” 刘景浊已经走到了老者面前,他点了点头,“嗯,遇到了,然后呢?” 老者惨笑一声:“遇到了,是我运气不好,那就……打死凌霄!” 他一手猛地朝前,一身怪异紫气升腾了起来,在紫气加持之下,生命气息疾速缩减,同时修为暴涨。 刘景浊神色古怪,献祭寿元?这招我熟悉啊! 然后他抬起手掌,一巴掌甩出。 “要点儿脸!” 老者顺着江水,打水漂似的荡去岸边,砸落一片江堤。 还打死凌霄?你这身献祭出来的修为都赶不上半步凌霄的太平教祖,还打死凌霄?天底下有几个凌霄,你说打死就打死? 惊与糯对视一眼,先生打架总是这么轻描淡写吗? 糯转身问道:“李前辈,大罗金仙这么弱的吗?连先生一巴掌都吃不住?” 李潮人跟吃了死苍蝇一样,脸上变颜变色。 刚刚那老东西,可不只是大罗金仙了。即便真是凌霄修为,也做不到一巴掌将大罗金仙抽飞吧? 你当打儿子呢? 文丈苦笑一声,瞬身落在巢儿身边,呢喃道:“那你当年杀了阿川,也是为了让人觉得你冷血无情?杀了三娘也是?” 此时此刻,没必要去心声传音了。 巢儿笑了笑,轻声道:“阿川没死,三娘也没死。其实誉山兄也没死,我唯一亲手杀了的,就……只有大兄了。” 文丈缓缓转头,却见巢儿苦笑不止。 巢儿又说道:“行了,看这位前辈的手段,你我二人是绝逃不出的。不过你这么些年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应该说得通。” 而此时,刘景浊提着老者,落在了二人身边。 他一挥手,将船召了过来,然后又取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随后笑着说道:“你身上这紫气在外面乱跑的情形,我上次见还是在好几万年前。得了,解释解释吧,哪儿来的?” 李潮人被扶着上岸,可听到刘景浊这句几万年前,他一下子愣住了。 “几……几万年前?糯,你知道你家先生,究竟多大岁数吗?” 糯想了想,答复道:“具体真不知道,就是听先生跟人聊天,说什么十万年前七万年前的。” 李潮人脸皮抽搐不停,同时吞下了一口唾沫。 我李某人,这是招了个什么存在啊?凌霄修为,能活两万年吗? 实在是过于震撼,李潮人有些口不择言。 “你们的先生,其实是个龟精吧?” 千年王八万年龟嘛! 惊与糯原本一边儿一个扶着呢,可听到这话,糯与惊同时黑脸,同时松手。 李潮人一脸杵在了地上。 糯跑上去站在刘景浊身后,嘟囔道:“先生,这人骂你呢!”.m 刘景浊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儿,来,你们瞧一瞧,这紫气一定要记住,日后但凡遇见身上有这种紫气的,打得过就打死,打不过就快跑。” 糯哦了一声,她也没有那么好奇,而是转头看向了那个叫做巢儿的女子。 哼!就你最凶,还敢砍我家先生的胳膊! 巢儿苦笑一声,转身问道:“文丈,你说这两个小东西怎么这么淡定?换成旁人,即便是我们,也都吓成这样了。” 刘景浊听到这话,忽然一愣。 这倒是将他提点了一通,是啊!这两个孩子对于修为境界,是只知道其中划分,但完全没有什么大的概念。 一巴掌将个大罗金仙拍的半死,别人都长大了嘴巴,就惊与糯,特别是糯,还觉得理所应当。 这以后要是觉得大罗金仙而已,一巴掌就能解决,那不完犊子了吗? 失误失误,这下是真的失误啊! 只能日后慢慢纠正了,现在还是干正事儿要紧。 踢了一脚半死不活的老者,刘景浊淡淡然道:“别装了,你死不了,想引爆魂魄也没可能,用你的话说,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死去活来,识趣点儿,说说你的主人是谁,这紫气哪儿来的?” 老者抬起头,冷笑道:“我……无可奉告!” 刘景浊点了点头,“那好吧。” 说着便将手叩在老者头上,然后转身问了句:“接下来会有点儿血腥,不想看就转过头去。” 糯摇了摇头,“我不怕。” 惊略微沉默,也摇了摇头,道:“血腥的,我看多了。” 凡人打仗,虽赶不上炼气士这般声势浩大,但比起血腥,前者或许会远胜于后者。 刘景浊点了点头,却听见老者冷笑道:“你吓唬谁呢?杀了我我也不……啊!” 老者话还没有说完,数道剑光便从他头顶灌入,痛苦惨叫随之而来。 刚刚爬上来的李潮人还没站定,便听见一声惨叫,然后就瞧见,刘景浊的眼神逐渐阴沉了下来。 他猛地收回手臂,沉声问道:“最后问你一遍,你是谁?” 老者抬起头,惨笑一声:“我?我是主人的奴仆!” 刘景浊深吸一口气,屈指弹出一缕火焰,瞬间将老者焚烧殆尽,连那紫气都被火焰烧光了。 惊走去刘景浊身边,轻声问道:“先生,怎么啦?” 刘景浊摇了摇头,看向了巢儿与文丈。 方才搜魂,的确看到了一些记忆。 可那些记忆,分明是第二次伐天大战的场景,但眼前老者,绝不可能参与过伐天!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68章 此人记忆免费阅读。 第969章 新阁主 一场大风刮了起来,今日去往海棠树下的人又有很多。 有个年轻教书先生散堂之后,买了香烛纸钱,先往青泥河边去了。 竺束去时,碰见了折返的虞河跟梧丘。 双方相视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都走出去了几十步,梧丘突然转头,问道:“今天在客栈吃吧,听流泱说姜柚赶晚饭就回来了,鲍酬他们都在,你也来呗。” 竺束脚下一顿,回过头,笑着点头:“好啊,看完山主之后我就去。” 这些年来,竺束不常登山,好像都快不是青椋山修士了。 他每日清晨洗漱完毕便往广化书院去,午休返回半山腰的宅子泡一壶茶,下午再去书院,黄昏折返。 特别是白小豆失踪之后,他就越来越少出现了。 梧丘挽着虞河的胳膊,呢喃道:“竺束一直觉得他太弱了,上次孟九羌来,两人其实打了一架,竺束没打赢。当年白小豆北上求学,是竺束陪着一起去的,现在白小豆下落不明,他其实很自责。” 虞河点了点头,“我听说了,好像当年北上,山主说让竺束帮忙照顾白小豆。现在山主没了,白小豆也失踪了,竺束很自责。可是……这根本与他没什么关系。” 这只被山主从西北带回来的小妖,这些年拼命读书,就是害怕学生问什么他答不出来,因为书院里都知道他是青椋山修士。他也在想尽一切法子教学生,不为其他,就为了将来能多几个像山主那样的人。 竺束走到周放与关荟芝的坟前,点着了香,站了许久。 青椋山人从未忘记周山长跟三掌柜,只是大家好像都不喜欢烧香,到这儿就是拔拔草,聊聊天。 十几年过去了,那些个出去游历的孩子,如今都长成了大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尚在外面的人,其实不多了。 正打算折返呢,竺束猛地回头,却见一个穿着青色紧身长衫的姑娘从天而降,手中还捧着一束花。 竺束回过头,瞧见那个十几年不见的姑娘,一时之间竟是不知怎么开口打招呼。 姜柚稳稳落地,放下一束花,微笑道:“抱歉啊!这么些年我一直在外面,没能来看看你们。喏,花是胜神洲拿来的,还不错吧?” 姑娘在自言自语,竺束想了想,还是掉头走去了坟前。 此时姜柚回过头,板着脸问道:“听说你这些年来很孤僻啊?大家叫你吃饭都不去?怎么,不想待在青椋山了?” 竺束一屁股坐在河边,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姜柚,白桃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我怎么跟山主交代?” 姜柚气急而笑,“轮得到你交代吗?你是我家桃子什么人啊?再说你说什么丧气话?谁会回不来?” 竺束哑口无言,他苦笑一声,呢喃道:“是啊!我算个什么东西?我就是个读了几本书的竹鼠精而已。” 姜柚一皱眉,冷声道:“欧钰,这家伙交给你调理几天,喝花酒逛青楼随你便,但要是敢带他去欺负人,我就砍了你的狗头。” 州城里有个家伙长叹一声,“得,你说了算,听姑奶奶的。” 这虎妞儿,说砍人可真会砍的,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就是这竺束,也真是的,怎么还妄自菲薄起来了?你晓得有个青椋山牒谱身份在如今世道多吃香吗?还你是个什么东西?要这么说,我他娘的就不是东西了。 得!欧钰大爷帮你重拾信心。 祭拜完周放与关荟芝之后,姜柚御剑落在了迟暮峰。 至于竺束,今晚上的饭他吃不上了,明日也会是他十几年来头一次“旷工”。 姜柚想法极其简单,就是先让欧钰帮忙带出去玩儿几天,实在要是不行,那就自己带着竺束去走走江湖。 年幼时常在闺中,所以她知道,因为不见人、封闭自己,时间一长就越来越不喜欢与人交往,性格自然就会孤僻起来。 法子也简单,但出去溜一圈儿就好了。 走到海棠树下,姜柚轻声一句:“山水桥,我想单独跟师傅聊聊。” 木剑之中渗出一阵剑意,海棠树周围便被剑意围了起来。 姑娘将半截儿独木舟放在树底下,挤出个笑脸,轻声道:“师父你放心,桃子我会找回来的,我这些年也不是白长的。对了,我已经把那青莲给了诗仙,那人不好打交道,还不如姓施的好打交道呢。” 片刻之后,姜柚取出来一壶酒放下,沉声道:“师父,我在俱芦洲知道了一件事。” 话音刚落,有个背着青伞的女子迈步走来。 “你知道了什么事?” 姜柚猛地转头,干笑一声:“呀,山水桥都挡不住师娘啊?” 龙丘棠溪走到姜柚身边,伸手按住了姑娘肩膀,轻声问道:“千万不要自作主张了,小豆子都要愁死我了,你要是再瞎胡闹,等你师父回来你们让我怎么交代?” 姜柚眼眶微红,赶忙伸手揉了揉眼睛,随后翻手变出来一幅画卷。 “鸿胜山的火神传承,我得了一半,狄邰得了另一半,显然我得到的更多。一趟风火谷,我知道了九洲天穹是如何来的了。” 龙丘棠溪双手捧着画卷,面色凝重。 过了片刻,她将画卷收了起来,轻轻揉了揉姜柚脑袋。 “长大了,都能帮上忙了。” 此时泥鳅湖里,已经长成少女的黛窎收到了一封南边儿来信,看完信中内容之后,黛窎便皱起了眉头。 想来想去,她传音喊来了流泱与赵长生。 没过多久,三人便齐聚在了养剑亭外。 青椋山的各处山头儿,若是没什么大事儿,绝不会有人去窥探山上动静。就像刘景浊在时,他几乎不会在迟暮峰设下禁制,当然也没人敢去窥探迟暮峰。后来久而久之,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 故而如今即便是曹风等人,也不会轻易泥鳅湖以及别处山头儿的动静。 于是黛窎将那封信给二人传阅了一番。 收回信,黛窎就将信烧了。 沉默片刻,黛窎率先开口,说道:“山主夫人说,如今天下没有三子了,我们就是人间三子的传人,可咱们也是青椋山嫡传,我还是泥鳅湖主外加鱼雁楼主,这……怎么办?要不要跟山主夫人说?” 第970章 撒豆成兵 濛濛细雨之中,李潮人带着刘景浊以及巢儿五人,进了一处饭铺子。 因为刘景浊说要吃火锅,李潮人也不晓得火锅是个啥,但听样子应该跟这差不多。 结果进去才知道,现在尚无那种辣锅。 行吧,怎么都可以,吃呗。 大家挤在一张桌子上,在一只冒着热气的锅里吃东西,惊与糯自然早就习惯了,李潮人也不怕,但巢儿跟文丈可不敢,就站在一边看着。 吃了一口羊肉,刘景浊便放下了筷子。 糯歪着头问道:“先生怎么不吃了?” 刘景浊笑道:“你们吃,我饱了。” 有无辣味不重要,如今菜式单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前吃这个,都是陪着某个姑娘的,如今自个儿吃……总是觉得缺了什么。 李潮人可不管那么多,死里逃生,吃一口是一口。 吞下一大口肉后,李潮人问道:“景浊兄,我就不喊前辈了啊,有点儿别扭。留着这两人作甚?我觉得不如一起做掉,不然还得管饭。” 惊冷不丁一句:“应该先砍去一条胳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哎呦,别打,不说了。” 这样略微俏皮的惊,可不多见,就是是看出先生有点儿不那么高兴,出来耍个宝。 刘景浊将椅子往后挪了挪,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酒,随后问道:“说说吧,总不用我提醒你们该说什么吧?” 巢儿摇了摇头,“不用,我来说。” 她猛地起身,摘下佩剑立在一边,沉声道:“在下无姓,先师给我起名一个巢字,后就叫做巢儿了。他是我师弟,叫做文丈。被前辈打杀的那人是我们的老祖,名为沛簧。赡部洲西南,有一处山门,名为中伏,我等皆是中伏宗修士。两百年前起,老祖一趟远游归来,仿佛换了一个人,修为暴涨但性情大变,我们必须臣服于某位主人,不臣服的代价,就是变作傀儡。后来我才知道,不止中伏宗,还有泉山、神树山等宗门,都认南海一人为主,如今半座赡部洲恐怕都一样。”.m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淡淡然道:“言下之意,你是被逼无奈了?” 巢儿笑了笑,摇头道:“前辈,文丈是被逼无奈,我只是怕死而已。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滥杀无辜,手上沾血的事情,向来是我做的。” 文丈大急,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刘景浊笑盈盈问道:“大致说说,都有什么事?” 巢儿问道:“前辈能否给口酒喝?” 刘景浊一叹,甩去一壶酒,轻声道:“三万年陈酿,悠着点儿喝。” 李潮人两眼直放光,“那个……景浊兄,还有吗?” 刘景浊便又丢去一壶。 此时巢儿才说道:“打死师妹师弟,虐杀……师父独子,算不算?” 糯黑着脸,看巢儿的眼神愈发不善。惊也差不多,心性再好也是少年嘛! 此时刘景浊心念一动,巢儿闭嘴,文丈急忙开口:“前辈,她没有杀师妹师弟。我师弟叫做徐川,此时应该已经与师妹成亲,在神洲北部扎根了。” 刘景浊疑惑道:“那她为何求死?” 第971章 百年弹指间(上) 一艘小船顺流而下,月余光景便到了云梦泽。 也是到了这里,刘景浊一拍脑袋,忘记白小喵了啊! 此时大泽远比后世宽广,横跨益州荆州两地,只不过此时大泽之中,依旧没有高楼存在。 糯与惊可没有赏景心思,如今身上挂着五张符箓,走路都难,哪有时间看景啊? 可刘景浊非要行船到大泽中心,带着他们在其中几处岛屿各自走了一遍。 这些年战火烧遍了九洲,一路下来,几乎全在打仗,有这么一块儿净土是真不容易。 听说秦国变法之后,国力空前强大,灭掉巴蜀二国之后,西隅安定,只待东出了。 刘景浊想着,下次再入蜀,是不是就能看见李潮人的后代在治水了? 坐在岸边喝了一口酒,回头看了一眼,糯与惊都快站不住了。 刘景浊把自个儿的气息控制在大罗金仙上下,这湖中妖族自然已经察觉,于是有个老者思前想后,还是走出自家水府。.m 惊瞧见水面浮出一个人头,赶忙说道:“先生,有人。” 刘景浊笑道:“不是人,是妖。” 水中那人一身黑衣,踩着老布鞋,弓着身子走上岸,离着老远便拱手。 “是妖,是妖,但小妖在此定居近千年了,可从未害过渔猎百姓,反倒是湖面风云变幻之时,小妖常为渔民驱散风雨,也算是做了不少好事,况且我也……” 刘景浊赶忙摆手,“好了好了,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是路过而已,在此地短暂停留。” 那人长长舒展一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前些年有位大仙路过,二话不说就将我一顿毒打,我是真怕了。” 糯嘟囔一声:“什么人这么无聊?” 吓得中年人赶忙摇头,“可千万不要乱说,修为高的人有人说他他听得见的!” 刘景浊笑着摆手,问道:“是什么人?下次我要是碰到,帮你讨个公道。” 中年人摆手道:“公道不敢要,只求他别来了。” 刘景浊便大致将此地发生过什么追溯了一遍,以此地画面去看,那个来这儿耍威风的家伙,应该海外人氏,具体哪里人就不晓得了。 灌下一口酒,刘景浊轻声道:“也罢,将来若是有位离姓女子到此,帮我护着她些,这个就是报酬了。” 说着便将一张符箓递出。 水中鲤鱼成精,有千年修为,境界也在合道巅峰了,自然知道这符箓分量有多重。 此时刘景浊说道:“我看了湖中过往,你确实算个善人。此后有这符箓,等闲大罗金仙伤不了你。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行恶事,符箓会立即失效。” 中年人感激之至,目送那位剑仙离去,自个儿则是双手捧着符箓,感慨不已。 “谁说好心没好报了?这就是善有善报!” 小船再次返回江水,顺流而下。 行船期间,糯问了句:“他要是做了坏事,符箓真会失去效果?” 刘景浊笑着摇头,“咋个可能?我又没留下神魂在其中,他做不做坏事我哪里知道?就是吓唬他而已。” 糯揉了揉胳膊,疑惑道:“吓唬,有用吗?” 刘景浊便说了句:“既然刀不必落在别人脖子上就可以起作用,又何必非得弄得他一身是血呢?” 第976章 新翻开的老黄历 故事讲完了。惊与懦都愣住了。 鱼窍峡里,一位大前辈,同样愣住了。 他干脆一步迈出,落在了海棠树下。 “你……你是说,当年那一团紫气,是另一半的天帝?”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点头道:“的确是,我猜你见过。因为如今看来,许多事情背后都有紫气影子,包括在你之前去往两界山的三司中人,其中寻路人身上就有紫气。” 糯与惊如今都是天下顶尖的修士,自然知道这个忽然出现的人是谁了。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黄龙就是当年驾车西游,绝地天通的那位人族大帝。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要是这么说,那……那我当年与炎帝部族开战,也是受那紫气影响!” 黄龙这句话,惊与糯并未听到,接下来的话,他们也听不到了。 刘景浊说道:“当年涿鹿之战,你都答应过他什么?” 黄龙沉声道:“善待他九黎部族,照顾他的女儿。” 刘景浊点头道:“他的女儿,很明显,你只让陆吾照顾了。不过没关系,后来我的未婚妻子把她带回了家,小丫头无肉不欢,过得倒也挺好的。” 黄龙眉头一皱,“前辈所说的后来是指多后来?” 刘景浊笑道:“猜到了还问?我不能说。但我求你一件事,就当没白教你一场,如何?” 这种话放在后世都否没人相信,我刘景浊教过第一位大帝,你信? 此时黄龙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说吧。” 刘景浊这才说道:“将来还会有一场伐天,到时候刘顾舟必死无疑,帮我保他能再生,保他的妻子平安入轮回?如何?” 此时此刻,刘景浊的言语已经印证了黄龙所想,于是他重重点头,沉声道:“刘顾舟是我的弟子,我帮他无需前辈求。但我还有一问,前辈能否如实答我?” 刘景浊点头道:“你问。” 黄龙便问道:“假如前辈南下除魔,能否除尽?” 刘景浊只答道:“必然除不尽。” 若是能除尽,后世又怎会有十万大山存在? 黄龙深吸一口气,呢喃道:“明白了,但此事怪不着前辈,也怪不着天帝。前辈无奈至此,只是守着而已。天帝若是有私心,也只是希望有如他一般的生灵存世。论公心,他让天下生灵能有望更高。” 顿了顿,他苦笑道:“可他没想到,如今修炼,妖族得先化形成人才有希望修为更高,人族就更不用说了。也可以说,是人族的好奇心,造就了那团紫气!” 是人族的好奇心,也是欲望。 就像刘景浊曾经拿着一句话举例子,人往高处走。 片刻之后,刘景浊抬手将屏障撤去,然后说道:“你后悔吗?”.m 黄龙反问一句:“那你呢?”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壹趣妏敩 糯满脑门疑惑,反观惊,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奇异金色,面色更是有些凝重。 不久之后,三人出了风泉镇,落在了外面城池。如今此地有了个新称呼,叫做赤亭。往西一路入蜀地,还有有官亭、街亭等地。 一路东去,直到潼谷关,三人这才落地。刘景浊给兄妹俩各自买了肉夹馍,自个儿则是弄来一碗擀面皮。 糯嘴里塞满了馍,含糊不清道:“先生,来这儿干什么?我之前来过了,漂亮前辈根本就不在这里。” 刘景浊笑道:“我知道,她肯定闲不住的,我只是来求证一件事。” 糯疑惑道:“什么事情?” 刘景浊便往北指了指,渭水入河水,河水以东,有处地方船只来往频繁。 糯说道:“先生是说风陵渡啊?这个渡口,几千年前就有了。” 惊啃了一口馍,站在了刘景浊身后,看似无缘无故问了句:“假如那紫气无法以力敌?那我们该怎么办?” 刘景浊随口一句:“要想让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要是能左右一些事情,譬如我能回我来处,也有漫长岁月可以谋划,我必会让那紫气以为一切尽在掌控,然后让他们造出来一个他们自以为可以把控的东西。” 惊听的认真,刘景浊笑了笑,摆手道:“别当真,我就是这么一说” 惊也是一笑,“我也就是听先生这么一说,先生要求证什么,现在得到答案了吗?” 刘景浊摇头道:“到我这个岁数了,想求得什么答案,是真不容易了。” 吃完面皮,刘景浊灌下一口酒,微笑道:“糯,以后要学聪明些,打不过就跑,同是凌霄境界,你想跑,谁拦得住?还有惊,既然已经能一定程度把控妖族了,那就做些别的事情,譬如教他们读书,不要一天争勇好斗,还有,要爱护自己的家园,不要动不动就弄得跟逃荒似的,满目疮痍。” 惊先是一愣,随后便答道:“可是先生,妖族向来就保护自己的家园,他们知道那是赖以生存的地方,又怎么会弄得满目疮痍呢?” 刘景浊一叹:“人会变,妖也是。” 有些话不方便说,否则刘景浊就会问惊,若是保护家园,又怎会弄得后世八荒与如今天差地别呢? 惊点了点头,却听见黄龙问道:“若是在虚空之中找人的残魂,会很难吧?” 刘景浊想了想,然后说道:“若我有从前在两界山的境界,做得到,但会有代价。现在嘛!会很难,但不是做不到,譬如你要找回一个怎样的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刘景浊确实也是随口一说,但惊听的极其认真。 因为这种事,在当年来说,很容易。因为最初到两界山的刘景浊,是有着造物之力的。但是现在,境界最多只是神明,没有那种能力了。想要去造一个人出来,刘景浊不是没有想过,那就需要付出极其巨大的代价。譬如,找回来一个修为在凌霄的人,就得献祭出去数个那样的人。 想到了这里,刘景浊忽然一愣。 方才聊到了家园,后世八荒满目疮痍,好像是大地之中的生机被人生生扯走一般。 而后来,他们用自己的断指,一定程度上复生了刘顾舟。 这两件事,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但也不对啊!他们拿到自己的手指头,过去也没多久啊!但八荒变得不适合生灵居住,在归墟存在战场时就开始了。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算了,还想个啥呢?想了也是白想,都是新翻开的老黄历。 临走之前,刘景浊给惊与糯各自递去一壶酒水,语重心长道:“先生总有不在的时候,何必一直找先生呢?你们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应当知道,人总有离合,人各有各的道。” 此时惊问了句:“先生的道是什么?” 刘景浊走去河边,灌了一口酒,想了很久,终于说道:“从前是为人间,现在好像也是为,但不是只为。或许你们觉得我的道是剑道,但我觉得不全是。从前也有人说我不算真正的剑修,当时我也承认。” 糯问道:“那现在呢?” 刘景浊爽朗一笑,答复道:“是不是,他们说了不算,我自己说了才算。” 话音落地之时,江畔青衫已然消失。只有两张符箓悬在两人面前,且还有一道声音。 “这两张符箓,是我闭关所得。我在其中留了三剑,你们受困无奈之时祭出符箓,便如我亲临。” 这三剑,如今天下能接住其一而不死的,撑死也就是一手之数。 糯呢喃一句:“先生是南下了吗?” 惊则是说道:“想必是先找李二喝酒去了,喝完了恐怕就会去。你不准去,先生不让你去。” 糯呵呵一笑,“你管得住我?走了!” 于是河边,只余惊独自一人了。 青年人一身黑衣,腰间挎剑,披散着头发,站着河边看着对面渡口,在回想先生与黄龙的对话。 是的,或许是因为身上传承,先生的禁制并未拦住他的耳朵,两人交谈,一字不差全被惊听去了。 即便没有明说,惊也听出来了。 先生是自后世而来,先生是镇压紫气的唯一人选,先生——或许会死! 有些事他不想告诉糯,自己的妹妹只需要仗剑逍遥即可。 但当年葬下父母之时,惊就曾经暗自发誓,自己的命日后便是先生的。 更何况,这一身本事全是先生所教,先生有难,我怎能不顾? 惊呢喃一句:“妖族!妖族便是我最大的依仗了。” 数月之后,有个去了一趟北边儿破烂山的家伙重回蜀郡。 “李二,咱们结拜为异性兄弟如何?” “前……前辈,你说啥?” “少说废话,斩鸡头摆酒,我不跪天,跪这人间吧。” “哦哦,可……可是前辈,这样以来,我辈分不就蹭蹭往上涨了?” “那倒也是,你这辈分,不是一般高了。” 稀里糊涂一顿酒,多了个异性兄弟,可前辈也没说谁是兄长啊? 哎!李二你敢这么想?前辈数万年岁数,当你大哥绰绰有余啊! 结果一顿酒喝到大半夜,李二搂着刘景浊肩膀,“兄弟,我灌口李二,远近闻名,以后大哥罩着你啊!” 刘景浊嘴角一挑,这家伙酒量忒差。 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问道:“要不要上去玩玩?” 李二醉醺醺抬头,打了个饱嗝儿,呢喃道:“听……听说里头有个奔月的仙子?” 老蛟点头道:“上去就变成蛤蟆了,所以月宫也叫蟾宫嘛!” 李二顿感头皮发麻,酒立时醒了一半。 “那还是算了吧,我怕那玩意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76章 新翻开的老黄历免费阅读。 第977章 我没魔怔 有处地方,也该去一去了。 射日之后,这是刘景浊头一次来找金乌。还是跟李二喝酒,提起那个奔月之人才胡人想起来。 当年治水那位大帝出炀谷分九河,是在此地,借助金乌之力淬炼的九鼎。 炀谷如今还位处东方,不在南境。 刘景浊缓缓落地,炀谷与后世差别不小,但火属性灵气肆意弥漫,与后世差异不是多大。 忽然想到,原本姜柚要破境登楼,需要去往炀谷找寻真火。但后来她阴差阳错,拿到了鸿胜山的火源,以至于即便没有真火,也能安然破境了。 循着真意,很快便找到了一处洞穴。 如今天下,能拦住刘景浊的地方,其实极少,几乎没有。故而山洞之外的禁制,对于刘景浊来说,几乎就是摆设。 进去之后,刘景浊这才发现,一只三足金乌蜷缩在角落,身上火焰黯淡,瑟瑟发抖。 刘景浊一皱眉,瞬身过去,分出一缕极致纯净的火道真意过渡了去,随后问道:“小喵,听得见吗?” 那点儿火属真意很快就被吸收殆尽,金乌的羽毛也逐渐褪去,很快便变作了一个少年模样的身影。 少年人一样浑身颤抖,但瞧见刘景浊后,立刻颤声一句:“是……是你?” 刘景浊点了点头,“是我,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少年人盘坐原地,用力吸食炀谷真火,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这才完完整整说出一句:“有人将我与天上那轮太阳割开了,那是我的本源。” 刘景浊皱眉道:“是谁?” 少年人摇了摇头,呢喃道:“不知道,当年只觉得眼前一黑,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轻扶起少年人,轻声道:“好,接下来,就跟我走吧。” 但是手搭在少年人胳膊上时,也不知道从何处出现一股子奇异力道,刘景浊居然拿不掉自己的手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刘景浊的手才离开少年,少年便抬起头,冷不丁一句:“主人。” 刘景浊一愣,问道:“你喊我什么?” 少年又说了一句:“主人。” 此时此刻,刘景浊无奈一笑,叹道:“怪不得,原来早就有迹可循啊!” 谁想得到,小巷之中,为帮少年差点儿身死的白猫,很早就叫了某人主人。谁有想得到,主人当了几十年后,逆流直上又下八万年,主人又遇到了自己的白小喵。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呢喃道:“什么叫轮回?恐怕这就是了。也罢,你以后就叫白小喵了,跟我走吧。”..m 少年人抬起头,问道:“主人,我维持人族身形很费力。” 刘景浊便轻轻按住少年肩头,一只眉心有着火红印记的白猫就这么出现了。 将白猫放在肩头,刘景浊微笑道:“这是你的专属席位了。” 一时间,刘景浊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未来。 白小喵又问:“主人,那咱们去哪儿?” 刘景浊沉声道:“去灵山,问一件事。” 话音刚落,有个高大老者缓步走来。老者身形挺拔,腰悬一把剑,像是文人所佩,略短。 “若去灵山,道友带我一个,李先生嘴里的胡说八道,说就是他们头上没毛的这帮人。” 刘景浊愣了好几愣,瞪大了眼珠子,问道:“你是?” 老者笑道:“别管我是谁了,反正谁也没你岁数大,叫声道友,算我托大了。” 刘景浊只好压下心中猜想,问了句:“道友有事?” 老者微笑道:“道友有时间的话,咱们摆上一盘棋如何?” 刘景浊笑着摇头,摆手道:“我数万年都没能学会,天生与棋无缘。” 可老者却挥手变出棋盘,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按你的规矩来嘛!” 刘景浊只好说道:“那就这样,我输了,就算我赢。在棋盘上我想法子让道友赢,道友想法子让我赢,如何?” 老者点了点头,大笑道:“倒是有趣。” 可刘景浊一瞧见棋盘就眼冒金星,索性也就不看了,随心所欲,想在哪儿落子就在哪儿落子,速度极快。 果然,与想象一样,棋盘上刘景浊输了,但按照玩儿法,刘景浊赢了。m..m 肩头白猫睡得很香,看起来是比刘景浊对这棋盘还没兴趣。 片刻之后,又是一局,结果不出所料。 老者咋舌道:“还有这种事?来来来,道友陪我下这最后一局。” 刘景浊便陪着又下了一局,当然还是输。 “道友,我真不会下棋。” 结果老者一咬牙,沉声道:“按照寻常规则对局,就一局,如何?” 刘景浊无奈,只好陪着下棋。 换成了寻常规则,不出一刻,老者便杀得刘景浊片甲不留。 此时老者瞪大了眼珠子,手臂直颤抖:“你……与你一局棋,我要倒退三百年棋力啊!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啊!罢了,好好学吧,即使输一万次,只要不死,那你赢一次就够了。” 最后这句话,声音尤其重。 即使输一万次,只要不死,那赢一次就够了。 刘景浊还在沉思,忽然一抬头,面前老者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盘棋了。 刘景浊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此时,方才那人声音再次传来:“轮回之说,难道没有办事儿不牢的那帮人,就不会有了?问又有什么用?问不如行。” 刘景浊终于确定此人是谁了,于是笑着作揖:“多谢夫子提点。” 那人笑道:“也是前辈念头通达。” 说是去灵山问,其实是责。问他们,倒不如问自己。 伸手拍了拍白小喵,刘景浊微笑道:“走,不去西边儿了,咱们南下!” ………… 壬午年正月初一,也是景炀王朝天枢三年。 有人说刘景浊若是在世,如今也才是七十六岁而已,可惜了,人皇英年早逝。 几年前天朝上卿曹庋遇刺重伤,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了离洲大都督,代天朝巡视离洲。 行目跟在曹庋身后,呢喃一句:“这些年来,瞧着相安无事,但实际上是孟休不敢动而已,你见过海底那支大军吗?” 曹庋点了点头,“见过,醒神王朝覆灭之时,孟休险些就要调动海底那十万大军了。只不过,他好像忌惮人间最高处的某样东西?我可不信你猜不到,有些事情赤帝说的已经足够清楚了。” 行目呢喃道:“是啊!” 赤帝刘御空,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个傀儡,但他敢于在孟休面前如此跳脱,他自然有让孟休不敢动他的理由。 理由也很简单,那位大先生想做的事情现在呼之欲出,他想要主宰天地。只不过,他无法直接做到,就只能假托刘御空。所以啊!赤帝也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被利用完,当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也就没有存世必要了。 此时曹庋说道:“他当年坑了那团紫气,他的一切都是在那团紫气的扶持之下得到的,而十万大山那处深渊,当年是玄岩道长等人舍命镇压的。所以他怕什么,很清楚了。” 行目点了点头,这点他清楚。那场天下大会,虞河就曾说过,既然毁灭,那就谁也别占便宜。那就是说,如今那十二人的传人,是可以放出十万大山的紫气的。 孟休忌惮,明显在此处。 此时二人刚刚返回从前的朝天宗所在之地,正闲聊呢,已经有人传音过来了。 “曹庋,丘昧潋,即可起程去往八荒。先行大军已经绕道东海,就在海下。你们到了之后,只需要告诉妖族大帝,将我们想要的东西交出来,若是不愿,大军登陆,铲平八荒。” 曹庋一下子皱起眉头,但有个背着大弓的,美貌女子已经笑盈盈落地。 本就是美男子,什么女子不倾心呢? 丘昧潋媚眼如丝,微微一笑,笑道:“曹相公,这次你我可要同路了。” 而八荒之中为数不多的其中一片绿洲之中,有个一身黑衣,披发挎剑且双目金瞳的男子,此时皱着眉头,冷声道:“孟休是不是真觉得我好欺负?” 一边的灵炆阴沉着脸,冷声道:“姜柚乘船过境,你明明可以将船凿沉,我们与人族再开战,既能面却那十万怪物落地八荒,还自己去做完这件事的,但你却妇人之仁。当年带头倒戈,去往十万大山时,你怎么不想想妖族有多信任你?” 黑衣青年没说话,灵炆又道:“这会儿你生气了?怪谁?” 一双金色眸子闪过奇异光芒,赤脚青年转身一把掐住灵炆脖子,冷声道:“不要说得这么好听,好像是我带着你们走到了这一步。的确,我利用了妖族,但这个骂名,也在我身上背了一万年!一步错步步错,我有所求,你们就只是忠于我了?妖族之中,敢于向伪神出手的已经死光了,十万大山都是他们的尸首!若非你们怕了,还撺掇着我保留实力,说什么伐天之后再做打算,我只会孤身去往十万大山!” 灵炆冷笑一声:“帝君,你家先生没教你,做什么决定就要承担什么后果吗?没人逼你,是你搞砸了,你魔怔了!” 黑衣青年淡淡然一句:“我没搞砸,我也没魔怔,我更不是只为了先生。” 灵炆只觉得背心一阵凉意涌上来,她不敢置信道:“你……你耍我?” 黑衣青年松开手,淡然道:“我也只是,搭了一把手,替某些人欲念熏天的人验证某件事。” 手松开了,灵炆摔落地面,她抬头看着青年人,满脸的不敢置信。 “两万多年了!你……你拿我妖族无数条命去试错?”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77章 我没魔怔免费阅读。 第978章 我尽力了 一艘往东去的画舫停在了青鸾洲上方,丘昧潋此时换上了一身仙气飘飘的白纱长裙,膝盖之下隐约可见,皮肤白皙。容貌就更不用说了,称得上一大美人的。 俊俏男子与一位美人站在一起,还是很养眼的。 见丘昧潋停船,曹庋皱着眉头说道:“你我二人都在鱼雁楼与清溪阁的必杀榜上,咱们要是碰上葬剑城或是大瑶王朝的修士,可就走不掉了。” 丘昧潋笑了笑,说道:“曹相公别怕嘛!陪我下去走走,就一会儿。” 实在是拗不过,拉拉扯扯的,等发现已经落地了。 曹庋皱眉问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别耽误你们大先生跟与赤帝的交代。” 丘昧潋没说话,只是沿着一条小道一路往前。 两人离了大概有一里地远时,丘昧潋这才开口:“我前世是什么,你猜一下?” 曹庋答道:“我知道,赤帝说过,你是天帝侍女。” 丘昧潋笑了笑,“没想到咱们的赤帝,真的把什么都查清楚了。的确,我前世是天帝身边侍女,好在伪神也算是寡欲,不然就得暖床了。” 顿了顿,丘昧潋又说道:“那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嘛?” 曹庋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说着,曹庋也赶了上去。 此时他听见巧了吗说道:“当年你的父亲与玥谷做交易,我们改造了他,只留下了他的记忆,其余的东西全换了,胳膊腿都是用别人的缝制。即便刘景浊不杀,他也活不了多久的。对你们这些大小王朝的皇族来说,亡国求复国,丢掉了土地求收复,其实挺无聊的。” 曹庋知道还有下言,便没说话,静静等着丘昧潋继续。 果然,女子收拢裙摆,轻轻蹲在了某处小山丘上。 她伸手指着下方一处地方,轻声道:“呐,那个地方是我的出生地,我在那里长到了十四岁。十四岁那年,我把我的爹娘全杀了,自灭满门,就留一个弟弟,放在夫余国,姓邱。” 话锋一转,丘昧潋问道:“猜一猜我为什么自灭满门?” 曹庋已经到了丘昧潋身后,他问道:“大先生所迫?” 丘昧潋摇头道:“那换个问法儿,你猜一猜,我此生被几个男人爬上过床?” 曹庋低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丘昧潋却道:“你说呗,按你所想来说。” 曹庋便按照心中所想,说了四个字:“数不胜数?” 丘昧潋哈哈大笑,摇头道:“你们这些个肚子里有几两学问的,总喜欢以貌取人。怎么,我寻常穿得暴露些,就是放荡女子了?又或者说在你曹庋心中,我丘昧潋就是个人裤腰带不紧的贱人?” 说着,丘昧潋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她伸手指着下方一片民宅,冷声道:“其实就一个,是我的亲爹!理由简单的可怕,因为我长得好看。你绝对想不到,我的亲娘就在门外站着,任凭我哭喊,却始终没有进门阻拦。那件事后,我恢复了前世一段记忆,自然而然,要杀光他们。” 曹庋沉默片刻,问道:“所以穿着打扮,你是对自己的另一种保护?” 丘昧潋缓缓转身,恢复笑脸,微笑道:“曹相公,我不是用自己的身世遭遇来博你同情的。你长得是好看,但是我也不是那种脱光衣裳在人前晃荡的女子。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曹庋一皱眉,沉声道:“什么意思?” 丘昧潋冷笑一声,沉声道:“后来我查到了,我的父亲是被人操控,那个人除了我的大先生,还能是谁?” 没等曹庋开口,丘昧潋便继续说道:“我不是要站在赤帝那边,也不为别的任何事情,我只是想奉劝曹相公,永远不要低估大先生的心狠手辣,他狠起来,根本不像个人。你也好,行目也罢,又或是赤帝,所谋之事连我都瞒不住,还想瞒住孟休?” 说罢,丘昧潋率先折返,落在了船头。 曹庋紧随其后,落下后沉默片刻,随后说道:“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提醒我?” 丘昧潋转过头,笑道:“只是觉得你不是个玩意儿,身在福中不知福。假如是我,能在少年时碰见刘景浊那样的人,能有一座钧炉山给我依靠,我何至于如此?” 曹庋取出一壶酒,灌了一口。 “别人的总是好的,谁都这么想。你最终,不还是看开了吗?” 丘昧潋哈哈大笑,笑得直流眼泪。 “我有法子不看开吗?” 很快画舫便到了拒妖岛上空,那座朽城孤零零立在海面,时不时有小船停靠。也不知道那些登上城头的修士,瞧见广袤大海会有什么感触。 没过多久,大致也就是月余光景,渡船稳稳当当落在八荒一片绿洲。 可丘昧潋与曹庋尚未下船,一男一女便踏空而来。 女子一身青色长裙,面色极其难看。 男子一身黑衣,双眸散发金光,光着脚,腰间佩剑。 丘昧潋笑盈盈行礼,轻声道:“见过帝君,大先生让我带话,如若帝君不拿出来我们想要的东西,帝君这经营八千年的八荒之地,就没有存在必要了。” 灵炆抬头看了一眼,大罗金仙的一眼,对于曹庋与丘昧潋来说,几乎就是数十万座大山压来。 黑衣青年淡然道:“为难他们作甚?” 丘昧潋只是一挥手,远处海面十万紫衣大军齐出,看那气息,十万大军皆是登楼! “还请帝君斟酌!” 黑衣青年缓缓解下腰间佩剑,笑盈盈道:“知道我这把剑,有多久没有出鞘了吗?” 灵炆一皱眉,沉声道:“你做什么?” 黑衣青年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走向高处。 此时此刻,灵炆只觉得一股子无名之火冲上眉心,她的理智在一点一点被磨灭。 猛地一阵涟漪散发出来,画舫硬是被逼退数千里,妖族那两位的说话声,他们再也听不见了。 黑衣青年拔出剑来,作势横扫,灵炆化身一头巨大蛟龙,硕大身影挡在了黑衣青年面前。 蛟龙冲着黑衣青年一阵咆哮,掀起无数滔天巨浪。 “我追随你两万年了!你无数次的倔强我都能忍,甚至你利用我,利用妖族,我也能忍!可你要这样,我不会忍!要出剑,那你的剑,就从我身上劈过去!” 第979章 开端 狄邰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瞧见白小喵时,他很是诧异。 记忆中,他还在柱容峰闭关试图将体内火焰激发,想要更上一层楼。怎么这一瞬间的功夫,就到了中土了? 于是他沉声问道:“这是哪儿?” 白小喵答道:“云梦泽。” 看了狄邰一眼,见对方神色凝重,白小喵便说道:“我或许知道你为何如此,但作为交换,我要去你们那座洪圣庙看看。” 狄邰闻言,想笑,但实在是做不出那个表情,他只好摆手道:“洪圣庙啊?早就拆了。” 白小喵就更是诧异了,问道:“你们鸿胜山,居然敢拆洪圣庙?” 但狄邰只是轻飘飘一句:“我是宗主,我把鸿胜山拆了都没人敢拦。” 顿了顿,白小喵说道:“洪圣庙去不了,就只能去你们柱容峰闭关了。要是可以的话,我为你解惑,如果不让……我也说。” 狄邰脸皮一抽,明显是想笑却没笑出来。 “行了,我朋友不多,你家主人算一个,要去就去,打声招呼的事情。” 白小喵却没觉得这么理所当然,而是重重抱拳,沉声道:“多谢狄宗主。” 狄邰干笑一声,摇头道:“谢什么呢,鸿胜山占了离洲的方家铺子一成,这些年没少挣钱,山上那些家伙不会阻拦的。何况……何况你主人叫刘景浊,这个名字够你横行天下了。先去青椋山吧,是边走边说呢,还是修炼完了再说?” 白小喵摇头道:“青椋山我不能回去,回去就走不了了,至于狄宗主为何来此,我估计是火神想来找我。”.m 狄邰猛地转头,“什么?” 他笑不出来,想要做出什么震惊表情,自然也是一样了。 白小豆伸手指了指狄邰,略微思量之后,开口道:“鸿胜山祖师当年捡到了火神的残存真意,然后就有了柱容峰跟洪圣庙,后来我家主人寻上门,特意带来了十八水府之一的其中半座,与火神的半座洞天相融,龙女便借着二者相冲,去抵消自身肉身与魂魄相融带来的排斥。我说得对吗?” 狄邰终于是皱起了眉头,“你家主人都不知道这么多吧?这些事情,我也是近两年才知道的!” 白小喵又抬手指了指天上大日。 “我是金乌,那是我的本源,当年火神炼化太阳,催生十大金乌,我的哥哥们都被射了下来,只剩下我独活了。算起来,火神是金乌之父。我想起来了从前的事情,打开相当于触发了某种禁制。你要让那火焰更强,就要祭炼火焰,也算是打开了某种禁制。都打开了,他也就能察觉到我,自然而然就找来了。” 狄邰皱起眉头,沉声道:“那你要去柱容峰修炼,为的是什么?” 白小喵笑了笑,指着太阳说道:“把他拿回来,或者我回去。” 狄邰忽然想起来当年刘景浊曾说过让他帮忙照顾白小喵,离得近之类的话。从前没想这么多,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于是他问道:“是不是一旦炼化,炀谷便要去往东之极,你此后也就不能再出炀谷了?” 白小喵摇了摇头,“不知道,得弄死那头鸠占鹊巢的火猿之后才知道。” 话锋一转,白小喵问了句:“对了,高图生还在离洲吗?” 狄邰一愣,点头道:“在啊?怎么啦?” 白小喵双手扶着围栏,目视前方,呢喃道:“有个喊了我很久主人的家伙,曾经受了他数剑。这个仇,我得报回去。” 此时此刻,白小喵隐约觉得肩头一沉,他转头一看,隐约瞧见了一只乌鸦。 低头嘴角一抽,高图生那家伙,现在可开天门了。 不过……三足金乌与开天门剑修打起来,难说。 忽然有点儿不想去青椋山了,想回离洲看热闹。 ………… 此时此刻的玉竹洲,有个女子好不容易才追上另外两个女子,落地时却发现,阁主跟涂山谣去了百花山庄。 姜柚叹息一声,说这老太太真不让人省心。 喊了一声风狸,赶在黄昏,终于是到了百花山庄。 还好还好,这次终于赶上了,阁主还没有走。 对于涂山谣,姜柚总是觉得很不自然,每次瞧见她都能想到当年师父的惨状。 从前的小姑娘,对于姜柚也充满了敌意。 好在是狐媚子怀里少了一只白狐之后,那份敌意便减少了许多。 瞧见姜柚之时,姜柚也正好瞧见涂山谣。 论起长相来,姜柚那是生人勿近的美,而涂山谣则是那种勾人的美,二者截然相反。但有一样,都是大美人儿。 姜柚对着涂山谣一笑,后者先是一愣,随即报以笑容回礼,还问了句:“找阁主吗?” 姜柚点头道:“嗯,师娘让我来找她,顺便让我跟你说,你得回山。”m..m 涂山谣点头道:“晓得了,阁主也让我回去,我也想念小白猿了。不过这会儿阁主在跟宁婆婆聊天儿,你得等一会儿了。” 其实哪里是宁婆婆啊?分明就是个年轻漂亮的红衣女子。 屋子里,姬荞对着宁梓说道:“你们三个,秦弱音我不熟,跟你认识也比藤霜晚。我刚认识藤霜的时候,她是第一世,还是百花仙子呢。当时作为末代江湖人的张五味,被人下了咒,是百花仙子一直照看,才有了他人魂不灭,天地二魂不断轮回的。到你们认识的时候,我就不大清楚了。” 宁梓叹道:“我还一直把阁主当做孩子看待呢,原来红袖峰那么多年,你们一直知道我就是那个宁梓啊!” 姬荞拍了拍宁梓手掌,微笑道:“藤霜那丫头,第一辈子抛弃神位,就为了救张五味。此后数次轮回,都追着张五味。足足过去了一万多年,到你们那一代,成了初代种花人,结果还是苦命鸳鸯的命数,又轮回追来追去的。幸好,臭牛鼻子想通了,脱了他的道袍。我要走了,来找你没有别的意思,这么好看的脸蛋儿,一直是个老婆子模样可不行。命数可违,可谁喜欢谁这种事,怎么违?” 红酥笑着摇头:“阁主放心,我看开了。不过阁主,你要去哪儿?” 姬荞摇头道:“不晓得哎,先回一趟轩辕城,看看我两个哥哥吧。外面那个丫头,你就帮我拦住吧。” 此时宁梓突然问道:“你明明也不喜欢有人跪的。” 姬荞咧嘴一笑,“一个规矩很大的阁主之后,再来个没规矩且待人平等的少主,是不是少主就好办事儿了?” 宁梓先是一愣,随后才说道:“阁主,保重。” 那人挥了挥手,瞬间消失。 第981章 大船无人也自行 “剑?不学不学,哪儿有刀用起来爽快,一砍一大片!”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此时环首刀也就剩下个刀柄了。他将刀柄丢了出去,轻描淡写摘下背后那把与独木舟一模一样的剑,然后轻飘飘朝着一处无人大山挥去,同时说道:“那你睁大眼睛,瞧好了。” 少年姜黄转头看了一眼,啥也没有啊? 于是他气道:“变戏法的,把小爷的刀还回来,你的骗术在我这儿不灵。你说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实在不行,跟着小爷我混,保你吃……” 话没说完,远处有座山峰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少年人转过头,这才发现,这不就是方才那家伙挥剑去的方向吗? 他就眼瞅着一座山从中间分开,硬生生成了两座山,还自带峡谷。 姜黄咽下一口唾沫,结巴道:“你……你变戏法儿呢?” 刘景浊一笑,问道:“学吗?” 少年点头如捣蒜,“学,这得学啊!我要有这本事,看镇上那些家伙谁还敢欺负人!” 刘景浊疑惑道:“你不是在这一片儿说话很管用吗?还有人敢欺负你?那要是我出去报你名字会咋样?” 姜黄干笑一声:“多半是会被打的……” 刘景浊取出一把自脊背山讨来的剑递给姜黄,淡然道:“走吧,进镇子,顺便跟我说说你家里都还有什么人?” 丢了一把刀,多了一把剑,姜黄心里还是比较平衡的。但听到刘景浊发问,他想了想,答复道:“我没有家人,也不是这儿的人,我来这里是……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刘景浊忽然想到了姜黄曾说的一些话,便问道:“是离家出走,还是没有家?” 姜黄苦笑道:“没有家,我骗你做什么?”、 刘景浊只是想起当年姜黄曾说,以后要是在南赡部洲遇到一个愣小子,记得告诉他,在家的时候要顾家。 很明显在镇压神灵的地方,姜黄是记得刘景浊的,但这家伙……你都没家,顾什么家啊? 于是他转而问道:“保护谁?是男是女?” 姜黄挠了挠头,笑道:“是个姑娘,比我大几岁,还没嫁人呢。当年我在路边快要饿死了,是她用一块儿窝窝头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就来这儿保护她。” 结果刘景浊一把抓住少年肩膀,将其衣裳扯了下来。吓得姜黄瞪大了眼珠子,“你嘛呢?小爷我是纯爷们儿!” 刘景浊直想给他一脚,用酒葫芦指着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身子,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保护?脸上怎么没伤?” 少年干笑一声,“那个……我就护着脸了,脸上要是有伤,容易让人担心。” 不多一会儿,走到了一处小镇入口,老远就瞧见了个姑娘手提菜篮子,焦急等候。 姑娘一瞧见姜黄就拉下了脸,老远便喊道:“说了多少遍了,他们骂他们的,我又少不了一块儿肉,为什么不听话?” 刘景浊在一边看戏,心说这小子也不像是喜欢那姑娘啊! 白小喵则是以心声说道:“主人,这姑娘没有修炼资质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这个我看出来了。” 此时姜黄干笑一声,凑到姑娘身边,撒娇似的,说道:“姐,别担心,你快回家吧,我又没有受伤。” 姑娘摇头道:“不行,你跟我一起回去,今日必去不可!” 姜黄还是挣开了姑娘的手,挤出来了个笑脸,轻声道:“姐,你看后面那位,那是刘师傅,我刚刚认识,但剑术可高。” 说着还将手中长剑举起,笑盈盈道:“我以后要学剑的,住在姐家里不方便。不过想吃姐做的饭了,我还是会去的。” 刘景浊迈步上前,这轮到自己出场了啊! 小子刘师傅叫得够顺嘴的?当我村口修鞋的呢? 刘景浊微微抱拳,轻声道:“在下刘景浊,北方人。姜黄祖上与我有缘,我专为找他而来。接下来会教剑几年,吃喝我都会管,姑娘大可放心。每月十五我让他回来见你,如何?” 女子很谨慎,此人瞧着倒不像坏人,那白猫也好看。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于是她问道:“北方我也去过,公子所谓北方是哪里?” 刘景浊便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北方说道:“一路往北,到陆地尽头,去岸两千余万里便是我家乡所在,姑娘可曾听说过中土神洲?” 女子当然摇了摇头,她住在赡部洲,却连赡部洲都没听说过。更别说什么两千余万里,听着就像是糊弄人。 没法子,刘景浊只好翻手取出一枚金锭子递去,无奈道:“我活了这么久,头一次上赶着教别人练剑,这点儿钱就压在你这儿,你觉得姜黄有这么值钱吗?” 姑娘尚未开口,姜黄却直咽吐沫,摇头道:“不值不值……” 此时女子瞪了姜黄一眼,随后便将金锭子递了回去。 刘景浊甚是诧异,如今天下银两极少,制式铜币之外就是金子了。这一坨金子,少说够女子吃个十年八年了,她就一点儿不动心? 女子对着刘景浊行了一礼,轻声道:“公子如此,我已经放心了。我这弟弟心好,为了一个窝头追我到这儿,为我打抱不平,常常弄得一身伤。此后跟着公子学剑,将来也有个护命本事,我这当姐姐的,谢过公子了。” 免不了一通叮嘱,但刘景浊的金子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估计又得杀生喽! 找了一处能远远瞧见女子住处的山头儿,坐下之后,刘景浊才问道:“你这姐姐,为何会被人骚扰?” 刘景浊心说长相素净,但也算不上多好看吧? 姜黄蹲在火堆边上,轻声道:“姐姐有一家医馆,他爹娘留的,有人想要医馆那块儿的地皮,姐姐不肯,于是就时常上门找事。后来姐姐时常去一个大户人家,为那老爷治病。也不知怎的,后来上门寻事的就没了,但各种流言蜚语层出不穷,我跟人打架,就是因为这个。” 此时刘景浊往远处小镇看了一眼,医馆后的宅子里,有个十九岁的姑娘,在为自己准备嫁妆呢。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伸手摸了摸白小喵。 此时白小喵口吐人言:“这个世道,女子好像只有成为炼气士,才能真正摆脱这等命运。” 第983章 等你几万年了(二) 北边儿有个荡魔渡口,与龙丘棠溪在天外的那些日子,二人曾在荡魔渡住了十几年。 如今渡口与后世差别还是很大,但现如今,这座渡口是有大罗金仙存在的。 分身从荡魔渡搭乘渡船,一路往北,落地之处后世叫做温酒城,某人跟敖封在这儿偷过酒。 只是如今尚无酒。 他就是四处晃荡,他也不晓得他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只是碰见有在人间游荡的神灵之后,就顺手打杀了。 眼瞅着第三场伐天在即,距离后世也越来越近,但刘景浊反倒不着急了。 就连能否回去他都不再那么坚持,回得去与回不去,得看后事如何,现在还吃不准。 其实前些年在中土,刘景浊遇到了个行医少年,以为靠着自己的妙手能让天地回春。刘景浊有理由杀他,却没出手。 也是,当年陆青儿都没下得去手,自己又如何下得去手? 之后还在后世的浮屠洲所在之地,瞧见了祭完兄长之后折返的灵炆。 女子身后跟着个年轻书生,姓杨,是当年风泉镇铁匠的后人,叫做……杨书薄。 待九洲有了一座天穹之后,栖客山会多一个门房,门房之中会多个赎罪人,也叫杨书薄。 那个杨书薄,最后会战死于八荒,跟渔子左珩川一起慷慨赴义。 还有中土神洲东边,有个只有炼虚境界的青年人自己建立了一座山头儿,叫做积风山。 但如今的积风山,没有定风珠,没有拨浪鼓,更没有芭蕉扇,也没有止水塔。 待九洲有了天穹之后,再过个五千年,妖族打开归墟门户杀上青鸾洲,那座山头儿会被迫迁徙,最终会留在中土北境。 最后那座积风山会在中土的西南一隅,由一个名叫杨贞的女子延续道统。 坐在山林中,刘景浊抿了一口酒。 现世有两大隐世家族,直到现在也未曾出世。一个自称高阳之后,一个自称轩辕之后。到现在成了两个姓,莫姓与姬姓。 樱江已经有了雏形,但远不及后世那般横贯半洲,但灵犀江尚无踪迹。 南边的汤江,也才有了个源头。 至于东边,刘顾舟与陈灵舟的一场大战,硬生生弄出来一条却河。 最西边的春秋二漕,刘景浊当年闭关就已经出现了,据说也是有人打架,硬生生凿出来的。 所以如今要是有一幅舆图,只要将中土神洲分为九份,那大体上已经与后世无异了。 而且如今刘景浊肩头,已经没有那只白猫了。 三十年前刘景浊在中土放下了白小喵,他的江湖,还得他自己走。 刘景浊又怎会想到,很久很久之后,那个家伙肩头也会多出来一只乌鸦,那乌鸦也会喊白小喵主人。 坐在这儿喝了一壶酒,刘景浊缓缓起身,去了俱芦洲方家。m..m 还是一样,只是瞧瞧,不会现身。 如今方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靠着自家隐藏的一块灵玉矿,在稳步提升家族实力。 将来这个方家,也会成为一方霸主,成为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 几天之后,刘景浊已经在俱芦洲北边的天尽头。即便是刘景浊如今修为,已然无法越过天尽头的屏障,他不禁好奇,这屏障之外,会是什么? 后世有许多有意思的话本,大致就是我们所在的天地,就是一粒沙子。等我到了这方天地的最高修为,踏破虚空真正飞升而去时就会发现,有无数与我们的天地一样的沙子。那么,会不会再次破开虚空时又会发现,只是冲出一粒较大的砂砾? 想到了此处,刘景浊忽然想到,好像远古天帝也不知道他从何而来,因何而来。 这一想,便是数十年。 未知事物,总是有着巨大吸引,是人就会好奇。 刘景浊在极北发呆,他哪里知道中土此时,灭国之战已近尾声,天下即将一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一统。 而在中土南境,有个命途多舛,欲拜师某位黑衣剑客不成的少年人,意外吃下了一枚紫色药丸。 之后少年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是到了十万大山最中心。 他面色阴沉,边走边呢喃:“我想做个好人,可大军杀了我爹娘。我想读书,书院的先生却因为我交不起钱而不要我。我想做个侠客,可他们都说我心术不正。有钱人妻妾成群花天酒地,有权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神仙们举手投足毁天灭地。有钱人不把钱分给我丁点,当官的从不在乎我有无地方住有无东西糊口,神仙们也说我心术不正。可偏偏有人,在我饿得直不起腰时,站在高处且迎着太阳,对我说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少年人循着紫气爬了过去,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沉声道:“好事轮不到我,天下兴亡就得我顶?我不应还说我贪生怕死罔顾大义?” 终于爬到了深渊边缘,干瘦少年硬撑着起身,沉沉开口:“我不服!这样的天下,留着干嘛?” 深渊上方,一柄古剑震颤不已,而深渊之中,此时有人声传来。 “你不服?你想如何?” 少年人沉声道:“我要做主人!” 深渊之中,有人哈哈大笑:“好!好,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人沉声道:“孟休!” 深渊中猛地冲出一道紫气,顷刻之间就将少年笼罩住拽了下去。 “好!你要当主人,我助你翻身做主人。” 与此同时,豆兵城以南数万里外的海底,有个披发青年哈哈大笑,呢喃道:“我缺的就是这种人。说得多好,好事与我无关,出事就要我顶?这是什么他娘的狗屁道理?” 紫气笑盈盈道:“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他只要敢下来,我们就可以借着他的修为,重新登天,重新拿回丢失的一切!” 青年人沉声道:“他会来吗?他已经看了快一千年了。” 紫气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我们这里是笑话,在他那里却是至理名言。再者说,等这一刻,我等了他几万年了。” 紫气从青年人身上抽出来,化作人形,张开双臂一挥,某处地方的门就开了。 门里面紫气熏天,有一棵大树。 “这可是我用了七万年,专为他而建的!” 下一刻,树下多了一道盘坐身影。 青年人略微皱眉,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紫气叹道:“可惜,造物这种事情,只有初到两界山的刘景浊与另一半的我做得到。七万多年来,人间所有炼气士的破境、死亡,都会成为我的一份养料。我花费了其中一半,居然只够造出他的身躯,却无法造出他的魂魄。要是能行,又何苦这么费力?让他亲手毁了他保护的人世间,岂不爽快?” 青年人笑了笑,“好想法,可以试试看。” 紫气再次挥动双臂,门中就只剩下一棵树了。 青年又问:“那个少年呢?” 紫气说道:“暂时还用不上,先留着吧。” 海底谋划深远,外界却每日都在发生巨大变化。 只说牛贺洲的妖族,此前经常自相残杀,但现如今却共同认一位帝君为主,比人族更早一统。 之后,在那位从不露面的帝君安排下,妖族逐渐扩张势力,成了与灵山各占半洲的恐怖势力。 而北海的酆都罗山,地母不知所踪,此后由一位酆都阎君坐镇。阎君掌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幽都脱离天庭,此后不参与天地之争,只守护轮回之路。 也是这些年,诸道,逐渐都有了道主。 水火之道如今还要水神与火神,自然无人能成道主,只能在那一道望其项背,雷霆之道也是如此。 但让许多剑修都不明白的是,传说中的剑神早就身死道消,剑道一途也能有所谓道主,但最前方总是有个虚影,就连站在最前的刘顾舟也无法看清那人是谁。 但绝大多数剑修都猜得到那人是谁。 后来有一天,有个刚刚从某处小洞天跑出来的家伙,被炼气士照着后脑勺一拳头就打晕了,然后将其塞入一处虚空裂缝中去了。 远古三司除却守门人刘顾舟外,其余两脉,早已销声匿迹。 而那座天庭之中,两万余年未曾出世的火神与雷神,居然破天荒地出了自己的洞天,也开始重掌雷火二部,长久没有主心骨的天庭,腰杆子终于是挺了起来。 雷神也好火神也罢,眼眸之中,都多了一道奇异紫气。 有个专注于打铁的家伙叹息一声,如今天庭,紫气弥漫啊! 可又有谁想得到,雷神与火神出来之后,颁布的第一道法令便是神灵下界,掠夺人间气运。 几年之后,刘景浊的分身回了一趟风泉镇。 正好,青泥河边坐了个青年人。 刘顾舟修为境界早已到家了,刘景浊自然藏不住。 于是这天夜里,两个声音几乎一模一样,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的剑客,坐在河边喝了一顿酒。 当时刘景浊问了句:“为何非杀陈灵溪不可?” 刘顾舟苦笑一声,答道:“其实只要不过分,我就都能忍。但她忘了她也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我又怎么能看着她造出更多跟她一样甚至比她更惨的孩子?” 刘顾舟还指着他曾经的家,说了句:“房子塌了以后,我就没有家了。这新宅子是陈灵舟建的,一万多年来,他常常派人修缮,但我从没进去过。”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83章 等你几万年了(二)免费阅读。 第984章 等你几万年了(三) 告辞之前,刘顾舟说了句对刘景浊而言,很下酒的话。 他说故地重游时只要是一个人,多半就是他们没了,我还在。 出了风泉镇,刘景浊最后看了一眼八卦石,之后便御剑南下了。 期间当然瞧见了重伤在彭泽的姜黄,实在是太磕碜,丢人,也就没下去看。 到了西南方向,刘景浊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十万大山。 后世的十万大山,外围是被瘴气环绕的,但现如今外围尚无那紫色毒瘴。 小南峰已经消失不见,唯独一座小西峰,伫立于中心区域。 刘景浊试着呼唤了数次剑灵,但这次是一点儿响动都没有。看来这些年来,为了镇压那‘半个天帝’,剑灵损耗不小啊! 他也只得留下一句:“我一定会来取剑,等我。” 往南去时,即将走出十万大山,却见山中有雾气升腾,细看才知道是炊烟。 鬼使神差的,刘景浊便落了下去。 原来是山涧之中一茅庐,老汉坐水煮茶。.m 刘景浊走到篱笆墙外,笑问道:“老伯,能讨杯茶水吗?” 院中老汉转头看了一眼,也是一笑,答道:“不嫌弃我这烂树叶子就成,水又不值钱。” 刘景浊大笑着进门,将佩剑留在了篱笆门口,大步走去了煮茶处。 老汉询问道:“还是个侠客啊?” 刘景浊摆手道:“江湖人而已。” 说话间,一杯茶已经摆在了刘景浊面前。 刘景浊品茶,如牛吃点心,尝不出味儿来。连饮三碗之后,老者指了指门口,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开门见山道:“万年多前你就来过,当时砍走了一根儿木头,是做木剑了吧?现在又来了,这次是做什么?” 刘景浊明显没有惊讶神色,而是将自己的酒水递去一壶,微笑道:“我是里面那把剑的主人,我与我的剑,告个别。” 老者雷伟一怔,随即一副了然神色,点头道:“原来如此啊!那我就放心了。我本不愿管这些事情,但当年娶了帝女隐居在此,南边百越奉我为神,不照顾些,有些说不过去。” 刘景浊点头道:“晓得那位大帝,二十四节气因其而来嘛!” 老者点了点头,又倒满一碗茶,笑问道:“我看道友万年容貌不改,饶是我也看不出来道友深浅,想必也是个得道之人了。我在此万年,大山中的紫气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知道,但我着实不知那具体是什么,道友能否告知一二?” 刘景浊笑了笑,摆手道:“还是不说了,只是道友既然是五色神犬,又是人族大帝坐下勇将,倘若有一日,山中紫气要出来害人,道友可愿封山?” 老者笑道:“封山就意味着我要道消。” 刘景浊站了起来,轻声道:“也就是随口一提,道友不必介怀。多谢茶水,我去也!” 一句我去也后,刘景浊几乎是在一尊凌霄修士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老者倾力去探寻,也没找到一星半点儿的痕迹。 老者笑了笑,一瞬间便变成了狗头人身,上半身赤裸,腰系虎皮裙且背有双斧的模样。 百越奉盘瓠为神,又称其盘王。 “这人何处而来?如此修为,真是有趣。” 不过盘瓠还是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青年言语,他便呢喃道:“我是大帝座下勇将,承蒙大帝厚爱,娶其女在此隐居繁衍。若人族有难,我可愿封山?” 不过也只是从他问,变成了自问而已。 中土最南端,靠海之处有采珠人,如今也已经有了一座珠官城。 刘景浊本想去买上一颗大珠子的,可没想到如今这南珠尚不能私售。 没法子,他只能继续南下,很快就跨越一重大海,到了南赡部洲。 南赡部洲北海,数万里疆域,大大小小的岛屿成千上万,以至于后世有人在此建国,也就叫成了千岛国。壹趣妏敩 一路南下,四洲之地也是小国林立,但尚无人做得到什么一统。 因为中土都尚未完全大一统,但也很快了。 终于有一日,风雪落在豆兵城,在外的天地二魂归位了。 李秋水北上之后再未南下,但赵白鹿回了豆兵城。也就是说,如今豆兵城里,除却刘景浊之外,还有三位凌霄境界。 喊了一句文丈,其中一位凌霄便瞬身到此,恭恭敬敬站在门前,笑问道:“前辈有何指教?” 刘景浊只是说道:“我见到了李潮人的后代,他们并不知道当年那把剑的事情,那文丈对此知晓多少?” 文丈想了想,传音说道:“文丈兄说起过,他说将剑放去了该放的地方,但绝不会落到他们手中。” 刘景浊点了点头,“如此就好。对了,顺便问你一句,将来若有登天战,可愿插手?” 文丈笑道:“当然愿意!杀几个神灵,说出去都长面子!” 刘景浊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随后递出一张符箓,叹道:“糯那丫头,你认识。将来要是南下到此,记得帮我护她一二。从小被惯的,性子又冷又野。这张符箓,有我一剑,权当是报酬了。” 文丈一愣,问道:“前辈终究还是……要走了?” 刘景浊拎着酒葫芦走出门,顺手将符箓塞给了文丈。 “不走,下去瞧瞧。” 文丈又是一愣,“下……下哪儿?”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指着南边,笑道:“当然是去他们的大本营瞧瞧,有可能人家等我已经很久了。” 他转身对着海边众人,头一次显露面容。 “歇了这么多年了,再次下战场,还能打不?” 有人嘀咕一声:“乖乖,没脸前辈原来有脸!” 刚说完就被人踹了一脚,“当然能打,咱这上千年的功力,不是闹着玩儿的!” 刘景浊一笑,点头道:“那就好。”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便疾速往南,顷刻之间便是数万里路程。 海底有人微微一笑,“来了!” 下一刻,一道剑光将海域一分为二,刘景浊持剑下行,很快就瞧见了一座偌大宫殿群。 “嚯,原来这宫殿建成得这么早,得亏我下来了,否则都不知道呢。” 此时最中心一处大殿,有个被紫气环绕的青年人缓步走了出来。 那人单手负后,抬起头来,冷声道:“刘景浊,可还记得本座?” 刘景浊一剑斩去,但宫殿之中居然有紫气外溢,硬生生抗住了这一剑。 那人继续开口:“这次,咱们总该换上一换了,死的该是你了。” 紫气也附和道:“下来了,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刘景浊一皱眉,“滚,有你说话的份儿?” 紫气立即闭嘴,大气都不敢出了。 随后又是一剑斩出,那紫气大阵连一息都没抵挡便破碎了去。 剑光直下,去往天帝那处。 “记得你作甚?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神,当了神之后,又要做鬼,现在成了鬼了,还不满足?” 说话间,一只大手已经扣住了披发青年的头颅。 只要刘景浊愿意,随时可以捏爆这颗头颅。 结果青年人此时笑盈盈抬头:“我说你啊!明明是个剑修,却总喜欢摘人头颅,这个坏毛病,你得改一改了。” 刘景浊略微一皱眉,身前那还有那位被自己杀过一次的天帝了,转而变作了瑟瑟发抖的一道紫气身影。 与此同时,大殿之中,有无数紫色树藤爬出,竟是将刘景浊所在之地包裹了起来。 最让刘景浊意想不到的是,这树藤搭建出来的穹顶,居然已经有了几分远古天帝的意思了。 只可惜,拦不住我。 此时紫气身影重回青年人身边,长舒一口气,沉声道:“他对我的压制……与境界无关,是气势!” 青年笑道:“可以理解,毕竟那是唯一一个可以比肩远古天帝的存在。只是,他刘景浊,也有迟暮时。两界山后,他不是那个当世无敌了。” 说话时,紫气树藤之中,混沌气息如同狂风一般席卷而来,硬生生将那树藤撑开到了原来的数倍大。 下一刻,紫气尽数消失,无数剑光自海底而起,冲出海面,直上天幕。 天下凌霄莫不为此震惊,特别是剑修,只要修为在开天门之上,便瞧得见那简直要将天幕捅个窟窿的剑光。 豆兵城里的一众修士,就眼睁睁地看着海水下沉数十丈。 有人呢喃道:“这是……怎么啦?要发大水?” 赵白鹿一步上前,目视南边,沉声道:“是那位前辈,剑意太重,将南海压得下沉了。” 文丈认识刘景浊极其早,但除了这些年见那一招必死的剑光之外,也就瞧见过前辈大巴掌呼脸,真正出手,真没见识过。 但今日一见,文丈心说前辈剑意怎的如此驳杂? 剑修之外,自然会觉得杂。 此时海底,青年人与紫气合二为一,却也才堪堪能抵挡住那简直无法计量的袭来长剑。 青年人以沉声问道:“行了吗?他天然压制你我这等不正之气,再不行我们就得垫进去!” 紫气朝着上方看了一眼,沉声道:“行了!” 当年被刘景浊斩落的半座远古天廷,居然自西海而出,疾速南下,很快就落在了豆兵城以南的海底。 刘景浊略微皱眉,刚想举剑,可自身混沌气息,居然受那半座天廷牵引,硬是无法出手了。 此时此刻,一青年一紫气,终于是笑了起来。 “还不错吧?这处牢笼等你几万年了。你就在这儿,充当养料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84章 等你几万年了(三)免费阅读。 第985章 等你几万年了(四) 半座天廷,其实就是半座洞天,是除却远古天帝之外的所有神灵诞生的洞天。 那半座天庭化作一方穹顶,刘景浊不得不落在宫殿之中,一身混沌气息,竟是被这穹顶肆意吸扯,就像是刘景浊这一身修为,本就该属于它。 上方紫气微微一笑,壮着胆子走上前,沉声道:“自从我有了意识起我就在想,另一半的我之所以能是天帝,是因为他是自无中而来。可你呢?一个后世人族,为何偏偏只有你能成为他的同类?这数万年来,我思前想后一直没有一个确切答案。直到你斩杀心魔那次,我终于明白了。因为你所修极其驳杂,你的剑意,你体内的水火雷霆,你几乎是将所有的远古神灵气息聚集到了自身,故而在这场任谁都觉得不可能发生的逆流而上发生之时,你就有了变化。” 刘景浊身上混沌气息在被不断蚕食,紫气就笑得愈发开怀了。 “你有无想过,你的修为境界,其实与两界山关系不大?” 刘景浊眯着眼睛,话说一半,跟谁学的? 但方才已经尝试了数次,这半座天廷,恐怕短时间内是出不去了。 曾经那位天帝见刘景浊十分平静,于是好奇问道:“你好像并不焦急?” 刘景浊笑道:“是不急,我本以为要更厉害些,结果高看你们了。” 起先刘景浊是真以为此地布有天罗地网,这紫气非得让自己插翅难逃不可。 结果……就这? 青年人笑着摇头:“人族有句话,叫死鸭子嘴硬,用在此时此刻的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紫气也是微微一笑,“我是怕你,但此时你又能奈我何啊?” 刘景浊摇头一笑,轻飘飘收回佩剑,摘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 他笑盈盈看向那紫气化身,问道:“想吃我?” 紫气点点头,“大差不差,我的确……你要干嘛?” 紫气虚影明显惊慌了起来,不远处的披发青年则是皱着眉头,冷声道:“你这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啊?” 刘景浊一身混沌气息自方才起便疾速往外扩散,原本是此方穹顶吸食,此时却成了刘景浊去喂食。 紫气身影连忙往后退,颤声道:“你想做什么?” 刘景浊微微一笑,周身气息再次暴涨。 “你陪我待着,让他自个儿闹腾去,人族能斩他的炼气士不知有多少。不是想吃我吗?那得看你胃口够不够大!” 此时此刻,十万大山中的那处深渊,混沌剑意似是雾气升腾而起,深渊之中有人大声惨叫,几乎就是在哭嚎。 而豆兵城以南的海底,那道紫气身影在不断涨大,如同灌了水鱼鳔。 披发青年一笑,摇头道:“看来你只好陪着他了,不过你放心,待我回天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救你!” 刘景浊肆无忌惮地将自身剑意外泄,而那方穹顶也吃不饱似的,在拼命吸食刘景浊的剑意,故而不远处的紫气身影也在不断涨大。 终于,一刻之后,紫气身影轰然破碎。 此时刘景浊回头往下方看了一眼,有个瑟瑟发抖的紫衣年轻人,就在宫殿之中。 第986章 为我儿寻路 时隔数年,姬家兄妹三人终于是聚首了,一块儿过了个年。 饭桌上姬闻鲸一直在喝酒,但姬闻雁与姬荞都知道,他就不是个爱喝酒的人。 果然,酒量不济的人,几杯之后就飘飘然了。有些端着说不出来的话,此时也就说的出来了。 轩辕城外大雪纷飞,城主府里,酒壶冒着热气。 姬闻鲸将椅子往后挪了挪,身子前倾,单臂抵住桌面,呢喃道:“都说长兄如父,可这弟弟妹妹听过哥哥的话吗?一个死活不听劝,非得去找个拿你当肥羊的女子。另一个根本就拦不住,把命都搭进去了,我们这一家子,是怎么啦?” 从前的姬闻鲸喜欢将双臂放在桌面,双手十指交叉。可惜现在独臂了,做不到了。 姬闻鲸继续说道:“闻雁要是还想去做生意,那就去方家铺子吧,我不拦着了,开到轩辕城都行。但荞儿,你……” 话没说完就被姬荞打断了,她笑着夹起一块儿肉塞到大哥口中,微笑道:“这才像是舅舅干的事儿嘛!照顾外甥生意。” 姬闻雁先看了一眼姬荞,然后才看向姬闻鲸,欲言又止。 姬闻鲸囫囵咽下那块儿肉,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就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不过……大哥以后不会再阻拦你们做想做的事情了。”..m 有些时候,说是兄妹连心,不为过的。 次日清晨,也是大年初一,姬荞穿着一身雪白长裙出了轩辕城。姬闻鲸与姬闻雁站在城头,目送妹妹离去。 姬闻雁呢喃一句:“大哥,你救三妹时,她穿白衣吗?” 姬闻鲸摇头道:“没,没。” 当年在东海被围攻,尚无前世记忆的姬荞,没穿白衣。 但今日她穿上了白衣,像是为某个早就死了的家伙,戴孝。 中土十万大山之中,大年初一,剑灵孤零零守在小西峰。没等来一场雪,却等来了一袭白衣。 少女脸上掩不住的笑意,白小粥走后,自己又是一个人了,好无聊的。 “阁主阁主,你咋来了?” 姬荞一笑,问道:“小剑灵,无聊吗?” 剑灵摆手道:“不不不,不无聊……最多就有一点儿无聊,嘿……” 姬荞轻轻按住剑灵脑袋,片刻之后才说道:“第三次伐天,惊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掉头来了十万大山?你一直在,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呗?” 剑灵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那时在竭力镇压那些东西,迷糊之中,只听到有人说惊弄巧成拙,后来就又听到一个女子求人给他们一条生路,然后就没啥了。之后我就沉睡过去了,直到九洲有了天穹之后,我才醒过来。阁主分身到此,就是为了问这个?我也想过,但实在是只知道这么多,所以串联不到一块儿去。” 姬荞问了句:“有几个人问过你这个?” 剑灵又想了想,之后掰着手指头说道:“刘小北、刘顾舟,哦对,当时他还带了个小酱油,就是那个劳什子龙师。之后就是主人的媳妇儿,还有阁主你了。” 姬荞一皱眉,刘顾舟也来问了?他怎么没告诉我?还带着小酱油? 正此时,姬荞耳边,有人声传来。 “其实,我当年目睹了十万大山那场所谓倒戈的全貌。” 姬荞猛地转头,却见万里之外有一山涧,山涧中有茅庐,有个身着虎皮裙且狗头人身的身影,站在茅庐门口。 盘瓠继续说道:“当年袁公入十万大山,在百越拿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是能让我复苏的东西,其中有刘顾舟留给你的一封信。” 姬荞瞬身落在茅庐之外,沉声道:“你何时苏醒的?” 盘瓠递出一枚玉简,呢喃道:“开天那日。” 姬荞没有着急去看玉简,而是疑惑问道:“信何时留的?” 盘瓠言道:“按时日算,大概是在三千年前,有人搬走了半条青泥河后不出百年。” 姬荞问了一句剑灵,时间正好对得上。 姬荞这才说道:“万年前惊带人冲入十万大山后,发生了什么?” 盘瓠指了指姬荞手中玉简,沉声道:“不如先看信中内容,然后我再说与你听?” …… 大约过去了一个时辰,姬荞给剑灵放下了些吃食,随后便去往长安,要与本体汇合。 一路上她骂骂咧咧不停,都要把刘顾舟八辈祖宗骂完了。 两世夫妻了,我还给你生了儿子,就这点事情还要瞒我到现在?难道我会管不着嘴? 只是骂归骂,可玉简之中的内容如今确实不能出现。 从前的黄龙卫驻地,同人需与青渭正对着一张舆图聊着什么,却有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皆戴着面具的两道身影,几乎同时愣住了。 同人需深吸一口气,微微拱手,沉声问道:“这位前辈是……” 姬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晓得你是谁。” 青渭刚要开口,姬荞又说道:“小泥鳅别插话,你的事情我待会儿单问。” 同人需面具之下是何表情不得而知,但听语气,还是有些凝重:“前辈是想问些什么?” 姬荞竖起一根手指头,淡然道:“不问你事情,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去给小酱油立个牌位。” 同人需语气明显松和,笑道:“龙师灵位,一直都有。” 姬荞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了青渭。 “黄龙前辈将刘顾舟用另一种法子‘找回’之后,大致在三千年多年前,你就是他曾说过的被他养在水缸里的泥鳅?后来虞上卿碎八卦石,黄龙散道,你也借势走江对吗?那怎么跑这儿来了?” 青渭摘下面具,见过这张脸的人,其实很多,至少去过太白山那处青莲洞天的人,都知道。 青渭苦笑道:“当年恩公放我离开,我沿着青泥河到江水,后来已经到了东海,也已经化蛟了。可是贪心不足,便又想逆河水而上化龙,结果走错了路,到了潼谷关外。于是……于是就被刘小北一巴掌拍晕了,就连蛟龙之身都被打散。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九泽重现的那年,但当时我不记得之前事情。刘小北将我带来交给了龙师,没过几年,他便将我送去了稚子江,被左春树护着夺了瘦篙洲半洲水运。再之后,我就进了那处青莲洞天。” 姬荞拍了拍脑壳,无奈道:“当年就说了,小酱油不要这么多算计,不伤脑筋吗?” 随后她又看向同人需,“你是知情的?” 同人需沉声道:“只知道我知道的,不能与前辈说。” 姬荞冷笑一声:“尽说废话。” 话音刚落,姬荞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同人需面具之下有冷汗直往出冒,他转头看了一眼青渭,沉声道:“去把佟泠他们喊上,跟陛下打声招呼,然后去闭关。甲寅年前,他们务必要将那套剑阵演化到极致,九人也务必要全数开天门!” 青渭苦笑道:“那套剑阵是专为克制人皇而生,天下已经没有人皇了!他们九个都得了人皇剑意,你真不觉得臊得慌?” 同人需摇头道:“你不明白,假如刘先生在世,他一样会这样安排。当年……当年刘先生以为我已经死了,他走之后,龙师传信于我,说过一句话。” 青渭皱眉道:“是什么?” 同人需呢喃道:“只有他自己的剑能压制他自己。” 有人曾说,从八千余年前,九洲被一座天穹笼罩之时起,棋盘外就没了棋手。 此话对也不对,要看是谁说。 白衣女子出了长安城,往西南一直走,最终停在了云梦泽。 与某人最初的相遇,就是在此处。 头一次走江湖的少女与背着井离开家乡的少年,俩愣头青碰上了,一块儿走江湖,吃亏上当那就没够。 也不知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到了伐天之时。 离秋水甚至都不知道刘顾舟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最后只瞧见南赡部洲的剑修群起围攻雷神,刘顾舟与陈灵舟同时冲向最高处。 一晃神,就是这辈子了。 傻子一样的人,跑来就说,你上辈子是我媳妇儿…… 想到此处,姬荞噗嗤一乐,摇头自语:“父子俩真是一个德行。” 那道玉简之中,刘顾舟留下的信息已经很清楚了,来龙去脉一目了然,就没有比那更清楚的了。所以姬荞当然知道,即便是儿子回来了,或许那个儿子也只是有着自己儿子的皮囊、修为。 此时一道剑光自东而来,迅速坠在湖面。 “娘!真没到这一步,你……” 说着,龙丘棠溪便哽咽了起来,“我十三就没了娘,好不容易有个娘了,你别这样,还远远没有到这一步。” 本想上前去,但姬荞此时用了某种秘法,将前世修为,尽数借来了。龙丘棠溪根本无法上前,只能被拦在数百丈外。 姬荞冲着龙丘棠溪一眨眼,微笑道:“丫头,一个人活着很累的,你又不是不懂,我就是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让你别像我一样。” 此时虚空之中,已经出现了一条裂缝。 “再说了,为我儿寻路,也是一举两得。留给你的东西,千万放好。” 大年初一,一袭白衣洋溢着灿烂笑容,投身一处不知通往何处的虚无之中。 湖面很快恢复平静,背着青伞的女子站在水面,湖水如镜,人影皆静。 ………… 离洲以南,那座天朝之中,孟休挥手从虚空中扯来了一些气息,转而投去某处只有他能打开的宫殿中。 “谁能想到,被你们瞧不上的我,会有今日模样?” “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86章 为我儿寻路免费阅读。 第987章 只能听 自从豆兵城的那位没脸前辈南下之后,豆兵城里歇了千余年的修士,也终于重新去往海上,与所谓的魔物交手。 是的,豆兵城以南的战场持续几千年了,但是对于那些往陆地冲来的紫嘟嘟的身影要叫什么,压根儿就没个明确定义。有人将其称为紫魔,也有人将其称为妖魔,叫法一直千奇百怪。 可是那紫色身影,就跟杀不完一样。即便文丈与赵白鹿牵头儿,还是没法儿像刘景浊那样,直达最深处。 中土有个女子走了一趟南山之后又去往灌口找寻李二,结果到时才晓得,李二多年前已经被水神所斩。糯是见过水神,也知道水神的,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水神会杀李二? 糯走了一趟牛贺洲,却没见到惊,便只留下一句话,说她要去寻先生,之后便南下了。 其实糯刚刚离开,惊便出现了。 当时灵炆还问了句为何不现身?好歹你还有妹妹,我的哥哥已经死了。 惊只是看着白虹南下,并未多言。 因为前不久,刘顾舟来过八荒,二人商议了一件事。 人族与妖族,携手伐天! 刘顾舟还说,应该可以有个几千年光景去准备,但到时必是一场血战。 所以,当哥哥的,并不想让妹妹掺和进来。 他又哪里知道,这一别,便是永别了。 谁都不知道,那时刘顾舟找完惊之后,顺道去了一趟灵山。 当日灵鹫峰,当世如来在前,刘顾舟在后,二人共同望向西海。 那位如来叹息一声,呢喃道:“你这是非要让我佛门不入中土啊?我大乘佛法,意在平等,怎的在你们这儿,就变得不是那么好了?上次碎我先师莲花座,还不解气?” 刘顾舟指了指自个儿胸膛,淡然道:“我不碎莲花座,如何解我身上禁制?一模一样的事情,只希望后世如来再做一次罢了。至于是否随我伐天,你自己说了算。” 那如来长叹一声:“也罢!让我灵山来做这个坏人吧。” 此后千年间,刘顾舟与离秋水同游五洲,寻遍天下凌霄,在准备着什么。 一天夫妇二人到了俱芦洲,有个借着灵脉矿发家致富,成为一方颇有势力的家族,方家。 主要是那年轻家主也是个懂眼色的主儿,双方只是打了个小小交道,年轻家主下定决心,一定要抱住这个大腿。 可刘顾舟压根儿就没有开宗立派的想法,只得留下了些许机缘,并打了个马虎眼。 人间动作不断,天庭也不是闲着的。 天幕之上,雷火二神并肩站立,齐齐望向南边。 “差不多了,也就该将他接回来了,否则他就撑不住了。” “这个我们说了不算。” 此时的那道穹顶之下,刘景浊还在释放剑意,紫气青年也出不去,但是很明显,天穹一日比一日厚重,刘景浊一日比一日虚弱了。 此时青年耳中传来了一些声音,他笑盈盈看向半空中的刘景浊,叹道:“这才过去了多久?几千年有吗?你可知道你都拦不住我与外面的人交谈了。” 刘景浊已经瘦的脱了相,颧骨深陷,嘴唇泛白,如那常年流利花街柳巷以至于被掏空的男子一般。 刘景浊沙哑开口:“你说我是个赌徒,说的很对,我在赌那个万一,你敢跟我赌吗?” 紫衣青年摇头道:“不敢赌。” 刘景浊却道:“我来时,你已经在赌了,由不得你。” 紫气青年无奈一叹,摇头道:“即便如此,我的胜算足足九头牛,你的呢?一根毛哎!这可不只是万一了。” 顿了顿,青年叹道:“也罢,我先多给他几个凌霄修士,助他重返天庭吧!” 时间飞速流逝,前些年紫衣青年告诉刘景浊,天庭重开日月山通道,四洲诸多小国皆臣服,自称天之子。唯独中土神洲那座大王朝不愿低头,甚至将一众神灵传到人间的竹简焚烧殆尽。又不知过了多久,青年又说,火神领衔众神,自日月山而出,走了一趟咸阳城,几乎将那座大王朝的国运斩尽。即便皇帝修为极高,也撑不了多久了。 刘景浊始终在静静听着,他是在赌,其实也算是在逃避,逃避光阴。 直到有一天,刘景浊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自他身上往外倾泻的剑意,明显减少了许多。 紫衣青年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一直以来,不是这处穹顶在吸食刘景浊的剑意,而是刘景浊在主动喂食。故而即便是减速了,主动的一方,依旧是刘景浊。 但直到现在,刘景浊还是能将紫衣青年困在此处,即便他能传音出去,心神也出不去。 而且,那数十万道防御屏障,一层都没减少。 即便刘景浊已成如此模样,紫衣青年还是极其谨慎。 终于有一天,曾经那位天帝见到剑意减弱,便拿着两截儿断剑到了刘景浊穹顶之外。.m壹趣妏敩 他没忍住笑道:“此人用剑,剑术与你相似,我要没猜错,是你的弟子吧?” 此时刘景浊听不见外面人说话,只能由紫衣青年转达。 青年叹息一声,将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刘景浊,另外加了一句:“若你刘景浊当年听了火神的话,自己称帝,或许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刘景浊缓缓低下头,海底断剑,剑柄洁白无瑕,剑身刻着个糯字。 刘景浊张了张嘴,沙哑道:“他没本事杀那丫头,谁下的手?” 那位从前的天帝笑了笑,摇头道:“她若是不学剑而学了道,你有无想过她会有多高的成就?天生道种,还是处子之身,这份养料,也还不错吧?” 于是乎,紫衣青年在转述的同时,挥手变出来了一幅画卷。 豆兵城的没脸前辈走后,那处茅庐一直闲置,直到北边儿来了个从来不消的清冷女子,那处茅庐才终于又有了主人。 糯几次三番南下,一次比一次深入,文丈想拦都拦不住。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直到有一日,姑娘捡到了个玉简,玉简之中是某人被困的画面。 那日豆兵城南剑光冲天,有位清冷剑仙以三道剑光斩杀三尊凌霄修士,符箓之中的三剑用完之后,她继续深入海底,却最终被两道古怪紫色身影拦住。 断剑之时,她终于笑了出来,说了句:“下辈子我还找你。” 紫衣青年收回画卷,长叹一声,道:“龙女如此,这道女,也是如此。” 结果,刘景浊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别忘了,我从后世而来,会发生什么我都知道。” 紫衣青年笑道:“那你有今日下场,你也知道?那最终是我胜一筹,还是你胜一筹,若你胜一筹,又何苦来此?事到如今,莫说这些无用话了。” 说罢,他冲着外面那人说道:“回你的天庭,准备你的复仇吧!” 外面披发青年笑着点头:“日后我必接你回去,这方天地,你我共掌。” 刘景浊呢喃一句:“从我第一天到两界山开算,我来这里多久了?我有些糊涂了。” 紫衣青年点头道:“我不糊涂,算上你在这里的日子,差不多就要十万年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随后,刘景浊仰头看了一眼上方穹顶,问道:“这穹顶,拦得住你对吗?” 紫衣青年淡然道:“也不是这穹顶拦得住我,是有你在的穹顶拦得住我。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至多再过两千年你就会油尽灯枯的,想了也是白想。” 刘景浊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即闭上双眼,竟是强行提气,继续将自身剑意往这方天穹倾注。 紫衣青年摇头道:“真是疯了啊!不过按你们人族说,你这是哀莫大于心死,活着无趣了?” 见刘景浊紧闭双目,不愿再开口了,紫衣青年略微眯眼,笑道:“你想什么办法呢?来说说,我帮你想,咱们明着来。” 刘景浊依旧不开口,但外泄的剑意却丝毫不减弱。 其实此时的刘景浊,心湖之中一片漆黑,只有中心处有微微亮光。 而那处亮光中,有一柄断成两截儿的剑插在水中。 也是此时,紫衣青年抬头往高处看了一眼,随后笑了起来。 因为那半座天廷,终于是跟刘景浊的剑意,开始融合了。那就说明,即便入了赌局,你刘景浊连一根毛的胜算都没有。 我只需静静等着你被天穹道化。 只觉得过去了片刻,又或许是几个时辰,紫衣青年摇了摇头,叹道:“好大的排场啊!火神与雷神领天庭众神,在日月山下迎接天帝呢。这万年来天庭收割人族气运,到了此刻,天人之间的矛盾,只怕压不住喽!” 话锋一转,青年又开口道:“对了,你晓得不,中土神洲是你们炼气士的根基。假若少了那份根基,天下生灵再想修炼,就只能依仗于天地灵气了。” 此时刘景浊终于张开了嘴,沙哑道:“到了那个时候,天下生灵就全是你养在猪圈里的肥羊了,你就可以肆意去取食,到了你觉得该出去走走的时候,来个剥皮吃肉对吗?” 紫气青年笑道:“大差不差吧。” 刘景浊沙哑道:“原来如此。” 只可惜,三次大战,我都只能听音了。 「不如猜一猜他会怎么回,猜中的奖励这个冬天不感冒。(这个冬天,在下已经连中三次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87章 只能听免费阅读。 第988章 大管家、山长、十二豆 豆兵城南那座死伤大修士不少的战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消失了,无论如何在海底翻寻,都再寻不到那紫气存在过的痕迹。 不就之后,由儒释道三家构建的穹顶同样消失。 修士相继离去,坐镇豆兵城的文丈与赵白鹿在守了三百年后,先后返乡。 有个终于破境凌霄的家伙,想要返乡斩魔,却发现豆兵城没了。 他看着平静海面,拍着身边青年肩膀,叹道:“老何,你说她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这才破境,是想来找场子的啊!” 被拍了肩头的青年名字比较欺负人,别人得喊他何伯。他穿着一身蓝缎褂子,等姜黄收手之后便轻轻抬手拂过肩头。 “的确,那可是糯,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两个青年人各自叹息一声,此时何伯却问道:“战场无缘无故消失,游荡人间的神灵这几百年来好像也销声匿迹了,不觉得奇怪吗?” 姜黄咧嘴一笑,摇头道:“不奇怪,有位前辈专门找过我,说了一件事,我当然答应了。” 何伯疑惑道:“说的什么?” 姜黄淡然道:“他问我,敢不敢去天上砍那些狗日的神灵?” 没等姜黄开口,何伯已经朝前一步,微笑道:“当然敢!” 两人正说得有来有回呢,身后忽然有一道身影出现,即便是两人修为,也没能察觉到那人到此。 直到那一身儒衫的中年人抬起手按在两人肩头,他们这才察觉到有人到此。 二人齐齐转头,却见个身着儒衫的中年人,笑盈盈望着海面。 “算过如今天下,有多少凌霄修士吗?” 何伯当即开口:“光是中土,不下十人了吧?其余四洲加起来能略微与中土神洲抗衡,也就是十余人。即便有些古怪存在,把他们加进去,也才三十往下吧?” 姜黄可没心思回答问题,而是问道:“前辈是陈灵舟的先生吧?” 中年人推开二人,答道:“不止三十,是他的先生,昆仑陆吾。” 一句话,简简单单答复了两件事,还送了个答案。 姜黄对着陆吾抱拳行礼,问道:“前辈可不是个轻易出山的主儿吧?这次南下至此,有什么要紧事?” 陆吾摇头道:“也,没什么事,应人所求南下瞅一眼,顺便来找个……找个朋友,看来他不在此处了。” 现身片刻而已,他已经打算离开了。 不过临走之前,陆吾随口一句:“不会太久了,既然有胆子,就早做准备。” 话音落下之时,陆吾早已化作原形,北归了。 就好像,他只是来此先逛一趟。 姜黄与何伯自然不会觉得,陆吾南下只是看一眼而已,但他们还真没有能猜出陆吾想法的脑子。 姜黄敲了敲脑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教我剑的刘师傅很早就告诉我,在家时要顾家,结果年轻时候我尽想着与各方剑修交手,回家时都没家了,还顾家。我有前车之鉴,所以这话我听了。” 何伯无奈道:“你这家伙,你就说你听劝,解释那么多作甚?” 此时又有人声传来:“听劝是好事儿。” 俩人同时瞪大了眼珠子,但一位白发老者已经站立于海边。只见老者双手负后,一身白衣随风摇摆,一看就是个大前辈啊! 老者回头一笑,问道:“小何啊?不认得我了?” 何伯一愣,往前走了几步,一脸的不敢置信:“颜夫子……您还活着呢?” 姜黄直翻白眼,心说这就是念书人,会说话吗你? 姜黄传音问了句:“哪个颜夫子?” 何伯传音答复:“栖客山那位,神出鬼没的,我当年求学时曾受夫子指点。” 两人都还没有嘀咕完呢,老者便转过身,笑道:“你们俩,运气忒差了。” 二人神色都有些古怪,姜黄疑惑道:“怎么就差了?” 可老人只是走上前来,伸手按住了两人肩膀,呢喃道:“有人求我南下看一眼,想必陆吾前辈也是应那人所求,结果老夫与陆吾都碰见了你。” 何伯笑道:“夫子,这应该算是运气好吧?” 老者又是一笑,双手各自按住一个肩头使劲儿往下按了按。 “罢了,老夫回了。” 姜黄拍了拍何伯,沉声道:“不对劲儿,咱们得撤了,再等,指不定来什么人呢。” 果不其然,尚未动身,已经有人声传来了。 “人来了。” 姜黄伸手捂住脸,干脆蹲在了地上。 想都不用想,此人肯定要先面向大海,随后闲扯几句,然后稀里糊涂的离开。 跟想的一样,人影落地,是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人,有些瘦。 姜黄抬起头,平平淡淡一句:“我也算是成名数千年的大剑仙了,你们涮我玩儿可不行。” 何伯与姜黄几千年的死党了,自然知道那家伙这会儿邪火上来了,生气了。 他只得对着前方一拱手,笑问道:“我们二人是犯了什么事儿了吗?” 姜黄缓缓起身,冷笑道:“就差个秃驴了。” 此时那道人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最后来此的了,你们也别怕,说你们运气不好,是因为如今人间,居然只能找得到你们两个狱吏。” 姜黄皱眉道:“啥意思?” 但道人只是说道:“我也一样,应人所求,南下一瞧而已。只不过,贫道会算,故而知道的多一些。” 说话时,道人在沙滩上翻找起来了,也不知在寻什么。 反正闲来无事,三人就这么蹲下翻寻了起来。 没过多久,姜黄便在砂砾之中翻找出了一枚干瘪豆子。 他忍不住的嘴角抽搐,转身问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在找这玩意儿!” 结果道人却点头道:“确实是在找这个,共有十二粒,烦劳二位帮帮忙。” 海边沙滩,三个凌霄修士,找豆子…… 姜黄是出了名的疯子,行事疯疯癫癫,毫无逻辑可言。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低下头,帮着道士翻找起来了。 直到黄昏,十二粒豆子终于聚齐。 道人笑着取出十二只陶碗,将十二枚豆子分别栽种了进去。 何伯疑惑问道:“前辈这是?” 道人一笑,却是挥手将十二盆豆全送了出去,也不知会落在什么地方。..m壹趣妏敩 “中土会有十二个孩子拿到这十二盆豆,算是借某位前辈的本源以及……以及道种道散之地所带来的果,为这十二个孩子做礼物了。” 刘景浊不入道门,糯也没有。 但当年有三百六十豆,是个道人所洒,且糯死在了这处地方。 有一件事刘景浊说的很对,还在海底的天帝,是杀不了糯的。刘景浊所看见的画卷,其实被减除过一些,并不完整。 糯之死,是求死。 道人呢喃道:“将来这十二枚豆子生根发芽,十二个孩子慢慢长大,长大之后会发生什么我算不到的。” 话锋一转,道人与前面两人一样,一只手按住一人肩膀,笑道:“若是不想遇到我所说的不好的事情,很简单,不参与登天即可。” 姜黄嘁了一声:“扯呢?” 道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黄一眼,随后便化作风声远去。 等道人走了之后,姜黄一翻手,手中多了一枚圆润饱满的豆子,比之前的豆子要小上很多,但这不是黄豆,是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白色小豆。 何伯瞪大了眼珠子,破口大骂:“姜疯子你敢私藏?” 姜黄淡淡然一句:“什么话?他不是要十二枚瘪豆子吗?我这豆子又不瘪。” 何伯无奈道:“可你留着有什么用?” 姜黄收起白色小豆子,笑道:“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这颗豆子,好像格外受天道庇护哎!” 何伯气笑道:“你就扯吧,豆子受天道庇佑?” 姜黄扭了扭脖子,呢喃道:“这样说来,我俩多半是有事儿啊!得,我回去给我媳妇上柱香,你也做点儿从前想做,却没做的事情去吧。” 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想起来就很多,但当年没有做,如今做了也白做。 儿时喜欢吃但大人会管,长大了总算没人管了,于是买了一大袋子,却又总想不起来吃。偶尔想起来,放进嘴里时,却又总觉得没有小时候那么甜。 没做的事也一样,如今做得到,做了却也就那样。 姜黄御剑离去,此地离家不远,百万里而已。 何伯盘腿坐在了原地,呢喃道:“狱吏?” 姜黄不喜欢多想,因为人间剑术够高,但何伯是个喜欢多想的人。 那陆吾,住在昆仑数万年了,乃是当年驾车西游的大帝近人,善豢养妖兽,搭理苗圃,故而被戏称大管家。 栖客山颜夫子,万年多前在初雪城创建了栖客山书院,主张推广教化。不过颜夫子向来不爱出门,这次跑这么远,是真的让何伯出乎意料。 至于最后那位道人,虽然没有自报家门,但如今天下,有这般修为的道人,也没几个了,估计是南山修士了。 三人都是应某人所求而来,但三人都不知道来此之后又会如何。 也是奇怪。 最奇怪的是,当年最先来豆兵城的三人中是有自西方而来的佛门高人的,这次怎么没有? 「这个纠错功能不错哎!对马虎鬼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88章 大管家、山长、十二豆免费阅读。 第989章 路也分很多种的 一艘核舟游荡在中土与海外四洲,这里已然成为清溪阁的总阁了,但人还是那么几个,没多出来什么人,反倒是胡潇潇下了船。 方虢与管楼在最前方,白小豆今日不在。 此时核舟,正好就在神鹿洲上空。 管楼弯腰看向下方,呢喃道:“如今的墨漯王朝与从前相比,确实是苦了点儿。不过这近三十年过来,也不至于让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了。” 赵长生是神鹿洲生人,他数次游历,在神鹿洲也待得最久,对于管楼这位从前的太平教主,没几分好脸色。 “听教主这意思,还是觉得把人当做牲口养着更好?” 流泱与金月冉对视一眼,这两人真无聊,一天不吵一架就浑身不爽是吗? 管楼到底是当过教主的人,气量够大。 “长生兄,你扪心自问,若是可以不用动手就可以丰衣足食,只需要跪下念几句好话,这样的事儿,你做不做?” 赵长生冷笑道:“但人们遭受的不平之事少了?” 管楼一叹,“这点儿我一直承认,若非明使良莠不齐,我觉得我甚至可以说服教祖。” 赵长生嘁了一声。 岑良珠从船楼上走了下来,没好气道:“就知道吵,也不看看小阁主哪儿去了。”..m 称呼白小豆为小阁主,改口是从岑良珠开始的,但当面叫的次数很少,都说不出口,觉得别扭。 只不过管楼这个副阁主,除非有人阴阳怪气,否则根本不会出现。 方虢甩了甩胳膊,顺势转过话题,说道:“先前与鹿舍修士交手,是不是下手太狠了?她就真不怕被龙丘棠溪怪罪?” 流泱嘟囔道:“呵呵,别说她了,我们到时候都够呛。” 岑良珠与在场众人不太一样,她经历过那种一眼到头没有星星光亮的日子,所以她更关心的,是白小豆此时在干什么。 此时赵长生说了句:“她初入九洲是在青泥城里,我记得她小时候跟我聊天儿提起过一件事,是魏宏对山主说,他尽量活到山主下次来。魏宏不行了,魏薇罗杵都不在,她想代替她师父下去瞧瞧,送送魏宏。” 管楼呢喃道:“师徒都是细心人,上次在离洲,她不也偷偷去看了方家铺子的马黄么。” 岑良珠走到甲板上,朝着下方看了许久,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丫头,又想干嘛? 正想着呢,身着黑斗篷的苗条女子已经重返核舟,落地便是一句:“小粥姑姑,起床了。” 二楼有个姑娘哦了一声,化作白虹落于甲板。 白小豆说了句:“我们去那座人间最高处,管楼与小粥姑姑负责隔断气息,我找人问一件事。” 岑良珠略微一皱眉,问道:“找谁,问什么?” 同时还在传音,“你瞒我干什么?我跟着你是凭咱们的交情,你这回来之后,我忍你很久了!” 白小豆眨了眨眼,传音问道:“哎!你也没学龙丘家的神眼术啊!咋能看穿我呢?” 岑良珠气笑着传音:“你不能学刘山主,他压得住,你压得住吗?你说你要为你师父寻路,可这些年来,我们就跟搅屎棍一样,这里敲一棍子那里捅一竹杠,路在哪儿?” 不止岑良珠这么想,青椋山来的流泱跟赵长生,这些年来一直很疑惑,白小豆到底想干什么? 白小豆答复一句:“我没学师父,我也学不来。总而言之,我也是为师父找路,但路分很多种的。” 岑良珠干脆出声,说了句:“你是谁啊?” 白小豆眨眨眼,“我叫白小豆,瞧我,白不白,晶莹剔透是吧?” 岑良珠哑然失笑,核舟也往天幕而去,到了那座人间最高处。 虞河一梦惊醒,走出十二楼时,此处已经被两大金仙笼罩,其中一位,是远古白龙,身形巨大无比,遮天蔽日。 龙女在此? 十二人先后走出,随后站在一排。 虞河率先开口:“不要自找不痛快,那两位也左右不了这座残破小天地。” 但一身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只是淡淡然一句:“我来闯关,照从前规矩,能行吗?” 虞河一愣,闯关?上次闯关的修士,还是二十岁出头儿的山主吧? 要闯关,好啊! 虞河伸手指向残破高楼,笑道:“请便,不过如今没有守关人,你爱咋闯咋闯。” 白小豆一身黑色斗篷,有灵犀遮掩气息,恐怕凌霄之下,无人能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如今闯关,也无人守关了,爱登顶去就是了。 半空中悬浮一枚拇指大小的核舟,核舟之上,岑良珠走到了最前方,目视白小豆走进残破高楼,已上二层。 岑良珠传音问道:“你说你是被一个傻小子送出那片天地的,那出来之后回来之前,你在哪儿?” 白小豆无奈道:“我不会拿我的命玩儿的,我还得等我师父回来呢。哎!行吧!告诉你了。那会儿我回了一趟神霄洞天,串联起来了几件事,这会儿来验证一番罢了。” 无人看守的楼,几句话的功夫,白小豆已经站在了十一楼。 虞河抬头看着黑袍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而杨贞与吕童众人,此时已经将残破高楼围住了。十二道声音,如十二时辰一般围着高楼转了起来。 也是此时,白小豆上了十二楼。虞河众人,也终于停下了。 斗篷之下,姑娘咧嘴一笑,摇了摇头后又转身下楼。 不多时,她已经走到了虞河面前。 再转身看向其余十一人,个个面色凝重。 没等虞河开口,秦惊先沉声一句:“你是何人?” 黑袍之下,姑娘淡淡然一句:“清溪阁主。” 说罢,白小豆迈步往十二人围成的圈儿外走去,出圈之时,那座玉京楼仿佛有了血肉一般,居然自行生长,将残破之处尽数补全。 高空中,同样一身黑袍的管楼,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她好像能天然修补这座玉京天? 但白小豆已经返回核舟,管楼只得以心声说道:“白前辈,得罪了。” 只见黑袍人一个瞬身过去抓住龙角,随后白龙身形疾速缩小,很快便成了可以被人骑乘的大小。 管楼冷声道:“孽畜,走了!” 虞河呢喃一句:“原来龙女是被清溪阁抓走的!” 南真幸灾乐祸道:“清溪阁不是你家山主家的吗?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 还是杨贞抬头看了一眼被修缮如初的玉京楼,呢喃一句:“还有空拌嘴?你们没感觉到吗?那神神秘秘的家伙登上十二楼时,这座玉京天就不受我们控制了。你们就不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那艘核舟之中,白小豆说乏了,要回去歇息一会儿。 管楼则是被人围起来,免不了一顿打了。 赵长生冷笑道:“让你骑着就算了,你他娘还孽畜?正愁没借口揍你呢!” 方虢与金月冉对视一眼,两人又都看向了岑良珠。 后者先是一愣,随后气笑道:“看我干什么?” 方虢问道:“不是,她咋了?” 此时白小粥走了过来,随口一句:“小豆子修缮那高楼,动了本源,估计疗伤去了。” 流泱大急,“那你不拦着?” 白小粥取出半块儿西瓜抱着啃了起来,根本不着急,只是含糊不清道:“又不是多重的伤,养个几百年就好了。当年大哥哥随随便便敲自个儿一拳头都比这重的多呢。” 岑良珠无奈看向二楼,苦笑道:“前辈啊!那能比吗?”.m 白小粥也看着二楼,但她笑了笑。 憨和傻不是一回事好嘛!剑灵让我跟来是保护小豆子的,要是没好处,我会让她吃亏? 谁说人间最高处不会有宗主?这不,宗主来了! 在想这话的,可不止白小粥,还有那十二人呢。 梅毅坐在玉京楼下,呢喃道:“我曾想过是赤帝又或是教主,我还想过是龙丘棠溪或者南宫妙妙,我都想过是陆青城,我唯独没想到,石头缝儿里蹦出来了个,还是黑道扛把子……” 虞河又转身看了一眼如新建起一般的十二楼,呢喃道:“别说我们了,恐怕我们的师父们,都想不到。” ………… 九剑修重回青莲洞天,在那处捉月台。 但有个家伙迟迟不愿去演练那阵法,反而脱了鞋子抱着酒壶,坐在不远处,哼着小曲儿。 与陈修真亲近的几人,不敢当着佟泠的面这样,但也都差不多,咸鱼一般。 佟泠实在是受不了,终于走到了陈修真身边,沉声传音:“你什么意思?” 陈修真灌下一口酒,看了佟泠一眼,传音道:“这扯犊子的事儿尽他娘往我身上钻,你佟泠好歹也是秋……前任秋官手把手带出来的,咋就这么不要脸?我们得了人家剑意灌顶,现在倒好,反过来去琢磨怎么克制人家?” 他灌下一口酒,干脆骂出了声:“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身边女子卸下半扇门宽的阔剑,地面都抖了三抖。 佟泠以剑气包裹声音,传入陈修真耳中:“你不就想知道,明明他已经死了,我们还练克他的剑阵做什么吗?” 陈修真冷哼一声:“老子进黄龙卫时的名额,是老子的老子正经八百用真金白银花钱买来的!有事凭什么瞒着我?” 佟泠被这话气笑了,你有钱了不起啊?花钱买的你还有理了? 但两人也算共事多年了,脾气秉性互相清楚。别看这家伙是个贱骨头,但有时候贱骨头犯犟,最难啃。 佟泠只得传音道:“假设,有一天他会回来,修为境界相貌手段全都一样,唯独会变成相对恶的一方呢?我师父说,他在万年前的漫长岁月中几乎无敌,若我们不用他的剑来克制他,怎么办?况且你别忘了,我们几个,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个凑到一块儿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师父当年带我去十万大山边缘,就已经决定了这件事。” 陈修真一愣,“哎,你啥时候拜师的?” 佟泠呢喃道:“天下大会之前。” 陈修真哦了一声,随后嗖一下归阵:“佟泠,偷懒就不像话了啊!” 其实陈修真,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89章 路也分很多种的免费阅读。 第990章 蝼蚁可敢登天? 自打迎回天帝,这些个“受窝囊”数万年的神灵,终于是有了主心骨。 但那位天帝回来之后就一头扎进了剩余半座天廷,一进去就是千多年光景。 对于这些个存在来说,动辄千百年,玩儿似的。 就说雷神与火神,打了个盹儿而已,却已经过去了数万年。 远古天帝一次长眠动不动就是十几万年。 古时最原始的天廷,其实就是一座混沌洞天。只有刘景浊与那紫气知道,那处洞天是除却天帝之外的所有远古神灵的诞生之处。也可以说,所有的远古神灵都是被远古天帝造出来的。 造物是需要代价的,同样拥有造物之力的只有刚到两界山的刘景浊,但刘景浊也只是造了一棵海棠树。 天地是天帝所造,生灵如是,代价便是延续十万年的巨大隐患。 天廷成了天庭,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千差万别。 当年一场赐婚,刘景浊唯一一次上天,一剑斩开了那座天廷,而天庭的天帝归来之后,也一头扎进了那半座天廷。 另外一半已经化作穹顶,在镇压刘景浊。 换上了一身无暇白衣的天帝,赤脚站在那半座混沌之中。 他皱着眉头,万思不得其解,凭什么刘景浊做得到,我做不到? 从前他看不上这点儿‘遗物’,现如今只剩下一半了,他也看上了,但却无法拥有。 天帝置身其中,千余年了,却始终没法儿取来一丝混沌气息。 他呢喃道:“我还不够无情吗?” 片刻之后,天帝沉声道:“火神,为何我无法取得这混沌气息,他刘景浊却能?我不是远古神灵,他同样不是。” 火神此时也在自个儿那座洞天,听见天帝询问,眼中一抹紫色光芒闪过,随后便变得木讷了起来,答复道:“不知道,炼气士能凭空炼物、无中生有,可不能造活物。我们与炼气士的区别只是在于我们生来没有情欲,其余的几乎没有差别。” 天帝沉声道:“我问的是,为何他可以,我不行?” 火神开口道:“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有所有古神包括天帝的气,人族不是说,所谓混沌,就是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吗?你做得到什么都有,却做不到什么都没有。” 实话最伤人,眼中紫气散去之后,火神给自个儿倒了一杯水,说道:“水神道消了,你感觉不到?按照人族那套阴阳理论,水是阴火是阳,阴虚则阳亢,不得平衡,故会得病。” 最高处那半座天庭之中,白衣青年猛地皱眉,一步迈出,下一刻便在火神面前了。 只见他周身紫气萦绕,一身气势竟是压得此方天地中的熊熊烈焰沉了下去。 火神并未起身,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随即说道:“古神之中,几乎没有战死的,因为拢共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但我在你身上,瞧见了许多伪神的模样。所以那半个他,给了如今的神明之巅的修为?” 天帝冷声道:“不也才与你堪堪持平。” 火神抿了一口水,呢喃道:“我很想念最初时,为数不多的神灵掌控自然,时不时为人间生灵解去燃眉之急。被你奴役的这些年来,我也想了很多,我有些明白刘景浊当时为何宁愿断剑也要拦我了。” 第991章 第三次伐天 海底深处,穹顶之下,紫衣青年为刘景浊摊开一张张画卷,这场伐天刘景浊还是只能看着,但这次要看得更详细些。 那句学着下贱了,让已经瘦成皮包骨的青年人眉头皱了皱。 原来离洲与婆娑洲是被火神分出中土神洲的,前者是以拳头,故而后世离洲长夏无冬。后者是以马槊戳开的,故而婆娑洲没有离洲那般炎热。 也怪不得后世人族,总会觉得火神不是善者呢,原来他在这里,做了一回大恶人啊! 此时的刘景浊,已是油尽灯枯之际,但紫衣青年还是不敢出来。 紫衣青年笃定了刘景浊说不出话,便长叹一声,摇头说道:“其实火神是最适合接任天帝的人,对于这些神灵来说,另一半的我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或许对于他来说,他总不够资格拥有那个名号。” 刘景浊只是盯着画面,人族登天凌霄大约有九成。 中土这边,有刘陈双骄,有南山道人,有离秋水等人,近二十凌霄修士。其余四洲加起来,也有十几人。 牛贺洲的僧人、妖族,数量最多。胜神洲大罗金仙数量是最多的。俱芦洲修士打架最凶,赡部洲修士最是悍不畏死。 几道熟悉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之中,刘景浊张了张嘴巴,想开口却没能说出话来。 从头到尾除却肤色与瞳孔全是黑色的惊,手持长剑,对战的也是刘景浊熟悉的人,后世的丘昧潋、丘侬等人。 姜黄同样持剑,与惊遥遥对视一眼,随后两把剑同时朝着人首龙神的雷神而去,才一个回合,惊便诧异问道:“你的剑,跟谁学的?” 姜黄分化出万千剑光,先冲着何伯喊了一声:“能打的除了那些被紫气浸染的,就是这雷部诸神了。那二位在围攻天帝,咱们啃这块儿硬骨头,你给我牵制住风雨二神。” 此时一袭红衣终于赶来,离秋水往高处看了一眼,随后便投身进去,三人围攻雷神。 姜黄这才答复惊:“剑跟刘师傅学的,他叫刘景浊,你的呢?” 惊咧嘴一笑,“我跟我家先生学的,他也叫刘景浊。” 姜黄一笑:“真巧嘿!” 离秋水眨了眨眼睛,心说是他? 姜黄朝天一剑,一座九宫剑阵随即出现,他一步掠出,坐镇中宫,将雷神放在乾位,随后八个方位皆有八百万长剑飞掠而出,冲往乾宫。 “这是刘师傅教的。” 海底穹顶之下,紫衣青年疑惑道:“怎么你没见用过这个?这是你教的?” 刘景浊嘴角微微一挑,但实在没力气说话。 还好紫衣青年会自问自答,“也是,对你而言,除了碰见那几个远古神灵之外都是一剑,哪里用的着这么麻烦。” 此时雷神被围困阵中,惊一笑,拔剑出鞘猛地朝前冲去,几步之后,自他身上有一虚影脱体而出,同样是手持长剑。虚影离他身体越远变得越巨大,很快,巨大虚影一剑斩在雷神脑后,使得那巨大身躯猛地砸向地面,整座中土神洲,开始震动了起来。..m 中土神洲那座气数将尽的王朝,人间第一个皇帝走下龙椅,以自身比肩人皇大帝的气运,硬生生将九鼎其中之二分去南边两块陆地,又将剩余七只大鼎分在七个方位,随后便双手举起镇国玉玺,呢喃道:“黄龙助我,护佑中土一程!”壹趣妏敩 鱼窍峡里,有个中年人叹道:“我只护得住凡人与境界不高的炼气士。” 下一刻,有三人从天之最高处打到人间,两道剑光相撞之后落向中土以西,有个灰衣青年被一剑砸落,中土最西边的一块儿陆地便被砸碎,分裂了出去。 一道紫色以极快速度斩向陈灵舟,但青色剑光在后方追赶而来,硬生生击开剑光,以至于两道剑光几乎各自划穿分裂出去的陆地。 海底的紫衣青年咋舌道:“若非他有我紫气加持修炼了这么多年,这二人随便一个,他也打不过。” 说着,他抬头看向刘景浊,问道:“跟他们熟吗?” 刘景浊心中自语:“可熟了。” 方才那块儿,是玉竹洲,以及春漕秋漕。 刘顾舟御剑坠地,擦了擦嘴角鲜血,伸手朝向陈灵舟。 后者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爹救你是图你身上机缘?” 刘顾舟笑了笑,“十四岁就知道了。” 陈灵舟面色复杂,伸手抓住刘顾舟的手臂,起身之后呢喃一句:“娘亲死前让我千万照顾好灵溪,她犯了再大的错,再怎么该死,也不该是你杀她。” 天帝手持双剑落地,冷笑道:“你们还有空闲聊?” 刘顾舟握紧独木舟,灌下一口酒,以心声说道:“灵舟,今日我们都会死。” 陈灵舟甩了甩袖子,沉声道:“闭嘴,你怎么说,我怎么干就行了。” 说着,两人各自一笑,同时迎了上去。 此时雷部的争斗,也落在了人间。 惊抽空一剑斩下,欲杀司雨之神,却一剑将中土北境的极寒之地削了出去。 姜黄气极,“先干死这个啊!何伯与文丈撑得住。” 惊却猛地发现,虚空之中多了一道身影,是个女子。 此人数次出现在这几万年之间,每次都是现身一段时间就不知所踪,现在怎么来这儿了? 女子背长剑,剑身刻有龙渊二字。 海底紫衣青年皱起眉头:“这是何人?” 刘景浊笑了笑,这是贼丫头。 陆青儿稀里糊涂就来这儿了,转头一看,拔剑就上去帮忙。 何伯沉声道:“你打我作甚?那才是神灵!” 陆青儿尴尬一笑,“呀,抱歉,初来乍到,分不太清。” 此时许多人都注意到了陆青儿,离秋水诧异无比,这丫头怎么……怎么用的守门人一脉家传剑术? 不不不!他刘顾舟绝不敢有私生女,他也不是想生就能生的。 大罗金仙修为,被雨神一拳砸落人间,硬生生将一块儿地方砸得陷入地下,让一块儿数万里之长的大山凭空出现,居然比昆仑更高。 陆青儿骂骂咧咧地起身,祭出法天相地,径直冲向雨神。 本姑娘不发威,你当我是摆设呢? 灵山如来与南山道人,此时领着其余修士与伪神厮杀,战况惨烈。特别是数量最多的妖族,几个时辰而已,已经折损小半了。 海底,刘景浊皱着眉头,这是哪里改变了吗?据我所知,中土碎成九块儿,不是在最后一次伐天之战啊!难不成有人篡改了记录,又或是……我改变了什么? 因为画面之中,光是刘景浊与陈灵舟的交手,就已经将斗寒洲、神鹿洲、玉竹洲分了出来。 东边儿的青鸾洲、瘦篙洲,则是与雷神交战而成。 中土神洲,已经分成数块儿了。 紫衣青年笑意不止,冲着刘景浊喊道:“中土已碎,新的炼气士不会再像如今有炼物之力了,即便现如今的修士,只要未成就大罗金仙的,炼物之力也会慢慢消退的。他们想要长生想要力量,就只能吸取天地灵气了。” 刘景浊抬头看了一眼天幕,半座天廷,所剩不多了。 可惜,终究是赶不上了。 紫衣青年略微一眯眼,沉声道:“刘顾舟……要破境?” 刘景浊低头看去,果然,已经有隐隐修成神明的迹象,但刘景浊知道,充其量也就是无限接近于神明,绝不会破境的。 看到此处,刘景浊闭上了眼睛。 文丈身死,何伯重伤,换了风神一条命。 司雨之神冲上天幕,欲帮雷神解围,惊孤身掉头,以剑对拳。 舟子前世的拳,已经极重极重了。 拳剑相撞之时,一声怒吼传来,漫天雷霆聚为雷龙,竟是将姜黄与惊和离秋水冲开。 三对一,成了三对二。 而此时,刘顾舟忽然气息攀升,介于凌霄之上与神明之下,这下换成那位天帝节节败退了。 天帝剑光落下之时,仅剩的一块儿中土之地,西边儿被看出来了一条裂缝,只有十几万里的陆地相连。 这是……浮屠洲。 一块儿中土神洲分成了八荒与九洲,后世九洲,格局已成! 刘顾舟手握独木舟,沉声道:“其实一直想说一声抱歉,若是我没有强塞给你那些鱼吃,你就不会被重焦跟灵炆的父亲重伤的。” 陈灵舟笑骂道:“若非那些鱼给我吃了,你也不至于被那赵白鹿来个透心凉了。” 两人哈哈一笑,好像又成了当年河边笑谈的两少年。 此时此刻,刘顾舟传音一句:“秋水,下辈子我找你,可能还要耽误你一生。” 离秋水眼眶一红,强忍着泪水,沉声道:“闭嘴,你不找我,难道我找你吗?” 一场大战到了第三日清晨,天庭早已稀烂,人间……也好不到哪儿去。 天帝癫狂大笑,这最后一块陆地若是碎了,人间就不会再有所谓仙了! 此时海底,紫气沉声道:“呵,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儿野心?我怎么给你的,你得怎么还我!” 就在天帝倾力冲向最后的中中土时,他身上的紫气,瞬间消散,修为从神明巅峰,瞬间掉落至初入神明。 而此时,剑光与飞矢同时袭来,天帝一口血水喷涌而出,坠落在了某处山坳。 有个躺在四不像身边的老者在沉睡之中被惊醒,他仰头看了看天幕,又看了看人间,几近失神。 片刻之后,天帝飞身而去,老者呢喃自语:“莫非,我真的错了?” 天帝悬浮于中土上空,轻咳了几声,冷笑道:“我不会天真的以为,你是真的想要帮我的!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鱼死网破吧!” 天帝以心声朝一人说道:“惊,糯死了,你的先生就在十万大山深渊底下,他也快死了!” 惊闻言之后,沉声一句:“愿意走的妖族,随我走!”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91章 第三次伐天免费阅读。 第992章 倒戈 上一刻灵炆还在南天门处,但惊一句话后,她瞬间抽身过来,根本就不顾着他人死活。 当然了,不是全部妖族都听了他们帝君的话,还是留下来极多妖族,其中就有一头凌霄境界的金翅大鹏。 但此时众人自顾无暇,谁去问惊到底怎么啦? 姜黄皱着眉头,沉声道:“万年前早就名声传遍天下的前辈,这是要怂?” 惊略微一顿,灵炆立即说道:“要做什么决定就果断些,你不是一个人。” 惊呢喃道:“你知道到现在我听了多少妖族传音给我,让我回去养精蓄锐吗?你也这么想?” 灵炆冷声道:“我只在乎你怎么想。” 想来想去,惊从袖口掏出一道符箓,同时说道:“离姑娘,让开。” 他甚至都没喊姜黄。 下一刻便是两道混沌剑光同时递出,姜黄大惊失色,赶忙避开。在他挪开的一瞬间,其中一道剑光已经穿过云层,那位司雨之神当场一分为二。 姜黄与离秋水同时皱眉,这是刘景浊的剑! 另外一道剑光自然是奔着雷神而去,只见巨大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紫气,随后前爪各自握住一道雷霆,两道雷霆交叉起来,居然要硬抗这一剑。 剑光与雷霆接触的一瞬间,雷神爪中的雷霆轰然破碎,只听见一声沉闷吼叫,雷神不得已重回人身,但一身雷霆真意明显在泄露。 惊张了张嘴,沙哑道:“对不住,但我小时候跟一个人说过一句话。” 还有葬亲之恩,救命之恩,养育之恩。 于是在众人注视之下,黑衣剑客领着一众妖族,直奔最后一块儿中土陆地。 有个一身儒衫的青年人咬了咬牙,沉声道:“妖族倒戈!” 天之极高处,刘顾舟被一剑削去发簪,头发披散了下来。 他趁势再朝着天帝递去一剑,同时传音道:“杨书薄,带人去追!绝不让他靠近十万大山中心那处深渊!” 儒衫青年猛地抬头,但刘顾舟传音再次响起:“告诉他不要弄巧成拙!” 天帝惨笑一声,讥讽道:“大家鱼死网破,天庭已碎,你们要死绝,那小子去往十万大山将他放出来,我倒要看看是那把剑镇压着他,还是他不愿出来!” 杨书薄略微一顿,问道:“就我?” 刘顾舟冷声道:“你再不去,灵炆活不了!” 青年人闻言,这次一咬牙,扭头直奔十万大山。 而此时的大山深处,近百大罗金仙,五位凌霄修士,与妖族两位凌霄领衔的妖族修士,对峙在了此地。 其实惊对面站着的凌霄修士之中,其中一人少年时见过。 少年时随先生东游,曾在云梦遇妖。 还有刚刚生完孩子便急匆匆赶来的赵白鹿,北俱芦洲荡魔渡那位凌霄修士。 还有二人,都是不曾参与伐天的那一成凌霄修士之中的。 赵白鹿呢喃道:“你们兄妹,为什么都不听劝呢?” 但此时,惊耳边再次传来天帝声音:“刘景浊被紫气压在剩余半座天庭之下,快万年了。那处穹顶在吸食他的气息,他可没有多久时间了。” 惊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们五人,有人得过先生护佑,有人被先生饶过性命,只是你们都不知道而已。我家先生被困在深渊底部,你们不让,休怪我剑不饶人。” 赵白鹿沉声道:“我亲眼见他出了豆兵城往南入海的!文丈与离秋水也看见了,他就消失在海上,怎么来十万大山?” 惊缓缓拔出长剑,眼眸整个变得金黄。 “我妹妹没了,先生不能再丢了。” 只可惜,即便是得了部分黄龙传承的赵白鹿,在有妖族传承加身的惊剑下,一样无法挺直腰杆子。 此时那处海底,刘景浊眉头紧皱,紫衣青年也好不到哪儿去。 紫衣青年沉声道:“险些被他摆了一道,还好,我早有谋划。” 刘景浊终于是转头看了一眼紫衣青年,后者阴沉着脸,道:“幸亏我早就用了各种方法,让那第八任守门人觉得,只要十万大山被镇压的紫气放出来,那人世间必然生灵涂炭。” 说着,他笑了起来:“没想到他也留了一手,看来他的确没料到妖族会倒戈,但他想到了那位天帝会狗急跳墙,玉石俱焚啊!” 此时两处画卷,其中一处,天庭之争,然后便是十万大山那……自相残杀了。 傻孩子没有轻易相信天帝,他是有自己的判断。 但……刘顾舟不该想不到啊?他为何会有如此布局? 刘景浊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自己这位父亲,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最早以为昆仑之后,便是自己的江湖了。后来才发现,拒妖岛后是。再后来,他发现好像就连重回远古都有刘顾舟的身影在里面。 可到了现在,为何还会有这种感觉? 紫衣青年忽然一叹:“如今古神,就剩下流离于人间的玄女跟刘小北了,哦对,还有月宫的青女。” 刘景浊猛地回头,雷神神尸已经坠向人间了,还有一人,同归于尽。 紫衣青年又道:“可惜了,神灵除非剑神火神那般自散道行,否则是不会真正死去的。就说那风雨二神与雷神,神尸真身犹在啊!对了,死了的那个离秋水,跟你有关系?也没血脉相连啊!” 天帝节节败退,最后一刻,他一咬牙,沉声道:“我是天地之主!我死了,谁也别再想活着!” 紫衣青年一皱眉,突然瞪大了眼珠子,沉声道:“不好!” 刘景浊也看出来了,他要引爆神魂! 可谁也没想到,他引爆魂魄的同时,居然将手中长剑抛向下方。 “刘顾舟,陈灵舟?保哪个啊?” 剑光瞬间便到了十万大山,几个凌霄修士,被尽数串了葫芦,大罗金仙在剑光之下,死绝! 也是此时,刘顾舟一剑斩出,陈灵舟也拼命上前。 可剑光只是穿过了天帝肉身,且将那座南天门斩落。 随后,一声巨大响声传来,陈灵舟苦笑一声,问道:“你在谋划什么?” 刘顾舟也是一笑:“不能说。” 但二人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将雷神与风雨二神的神尸收进神霄天。 巨响之后,天庭碎片接连落去人间,此后人间便会有大大小小的无数洞天了。m..m 神灵也好,伐天修士也罢,在这巨响之下,皆死! 姜黄濒死之时,瞧见何伯还在,便沙哑问道:“狱……狱吏?” 何伯长叹一声:“明白了,走吧。” 一座神霄天,很快便化作芥子,被某处洞天之中的黄龙截住,丢进了青泥河中。 姜黄进神霄洞天之时,有一枚如同白玉雕琢的豆子,掉了出去。 而此时的十万大山,只剩下再不敢上前的无数妖族,以及皆重伤的七位凌霄修士。 很明显,惊伤得最重! 此时有个儒衫青年,姗姗来迟。 赵白鹿抬起头,沉声道:“杨书薄,留下他们!” 青年人手臂颤抖,看着那个女子一身的血,靠着惊身上,不知有多心疼。 他颤声道:“前辈,你……你弄巧成拙啊!” 赵白鹿又是一句:“杨书薄!北俱芦洲的杨家后人!你别忘了,你家祖上是斩妖人!” 灵炆硬撑着起身,仰头看了看天幕,苦笑道:“杨书薄,你……能饶我们这一次吗?” 一时之间,青年人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赵白鹿又道:“天上的人……死绝了,你不能放任倒戈者离去!” 可此时,灵炆红着眼睛,沙哑道:“我求你了。” 惊面无表情,他此时也在想,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我不是轻信天帝,直觉告诉我,此时冲入深渊,便能坏那紫气一桩大计! 但……伐天之人,死绝了。 杨书薄站在中间,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呢喃一句:“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你们走吧。” 说罢,他丢去两枚药丸子,“这是当年跟着糯的药师炼的丹药,快滚。” 灵炆红着眼睛,先把药丸塞进了惊的嘴里,之后才对着杨书薄露出感激神色。 “下辈子,我一定把欠你的情还你,一定!” 只见灵炆化作大蛟,背起惊,疯狂朝着东边逃去。 赵白鹿苦笑一声,也怪罪不起来了,只是摇头道:“有意思吗?” 杨书薄猛地跪地,沙哑道:“我甘愿受罚。” 片刻之后,两道身影先后至此。 颜夫子叹息了一声,抓起杨书薄,沉声道:“去给我看门吧,我会给你建一处门房,此生至死,不得离开栖客山。” 陆吾朝着天幕看了一眼,一个弟子死了,一个弟子逃了,他……好不到哪儿去。 “人间凌霄,所剩不多了。几位还是抓紧疗伤,中土分成了十块儿,咱们得收拾山河了。” 颜夫子冷声道:“那几家藏头露尾的,不参与打仗,要是敢出来瓜分天下,我第一个打死他们。” 赵白鹿冷声道:“你们不也没有出手?” 陆吾唯有苦笑,我倒是想,他刘顾舟不让啊!别人的话我可以不听,但刘顾舟是他的弟子,是我的少主! 海底画面破碎,紫衣青年哈哈大笑,刘景浊闭上了双眼。壹趣妏敩 惊没死,灵炆后世在八荒,那就是说…… 浑小子!你到底想干嘛? 此时紫衣青年问了句:“你还能坚持多久?这个结局,是你后世所知的结局吗?我倒是很好奇,你因何逆流而上?难不成是后世再无人压制得住我,你只能到此时此世来想办法?” 刘景浊没说话,抬头看了一眼高处,呢喃道:“剩下一点点了。” 紫衣青年同样抬头,“是啊!就剩一点点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景浊更新,第992章 倒戈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