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治疗点[综英美]》 第一章 哥谭的夜晚总是要比别的地方热闹许多。 无论是夜里打算投机取巧干它一票的罪犯,还是准备抓捕罪犯的义警都显得有些忙碌。 这一天晚上,蝙蝠侠和他的罗宾制止了7次抢劫,破坏了两场秘密毒品交易,或许不是全部,但当两个尖耳朵影子出现时,总能给哥谭的普通民众心里带来一点安慰。 凌晨,他们把罪犯都丢到警察局门口,警察局大楼灯竟然还全部亮着。 白天的时候,哥谭发生了一起爆炸案,没有那些超级反派参与,只是一场涉及到两个帮会的商业竞争。 死亡人数是五个人,三个店铺的店员,一个无辜的路人,还有一个将炸弹放进店里的孩子。 因为是白天发生的事情,昼伏夜出的蝙蝠侠没能够阻止这个惨剧的发生。实际上,这个城市其实经常发生类似的事情,哪怕有蝙蝠侠在,但他也只有一个人,总会有一些糟糕的事情发生在他无法看顾的地方。 面具下,蝙蝠侠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过。 如今,那个孩子的尸体被抢走了。 一个身高三米、看着像卡比兽,但只有一只眼睛的毛茸茸的怪物光明正大的从警察们的手下,带走了装着那个孩子残肢的袋子。 子弹对那个怪物无效,被击中时,怪物还用那只可怖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看上去无辜极了,嘴里还发出“咕噜”的声音。 这是今晚他们的“夜巡”最后要解决的事情。 “罗宾,你先回去。”透过变声器,蝙蝠侠命令道。 “不要。”看上去十多岁的孩子兴奋极了,“你知道那个怪物去哪里了吧?它是谁?它为什么要带走那个小孩的尸体?” 新上任的罗宾问个不停。 蝙蝠侠沉默了下来,内线也安静了下来。 达米安来到哥谭的时间不算短了,可是对于哥谭有些被放在边角里东西还没有完全了解。 那个怪物是这两年年才出现在哥谭的。 在两年前,一个非法实验室曾经试图从哥谭带走一些孤儿,他们认为这里的孩子能够在实验中存活更久,生命力更旺盛,让他们实验的成功率更高。 只是在转运的途中,他们看到了“咕噜老师”。 毛茸茸的怪物有三米高,独眼,四肢强壮有力,看上去似乎还有一定的智商,这是一种从来都没有在地球上出现过的生物。 这样的生物对那些狂热分子有极大的吸引力,他们想把这个怪物也顺便带走。 结局当然没有成功,不是因为蝙蝠侠,而是这个怪物的主人——另一个怪物。 似乎是因为在转运车里的经历,怪物将那几个孤儿当作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怪物孤儿院就出现了。 一个从头到尾都是白色、随时能变成史莱姆形状、说话从不张嘴的怪物院长,一个身高三米、独眼的毛茸茸育保员,一个只有一只手、却混迹于地下黑拳场的保镖,一个在酒吧驻唱挣小费补贴孤儿院的音乐老师。 这一个奇怪的组合就是怪物孤儿院的全部师资力量。 关于他们的记录,蝙蝠电脑里装了整整一硬盘的资料,对付他们的方案作了足足数百套,但最终他容忍了这几个怪物的存在。 哪怕是蝙蝠侠,也不得承认这位怪物小姐是个好过头的“好人”。 那几个孩子在他们身边,过得甚至比哥谭几家大型的孤儿院还要好。 打黑拳的保安和音乐老师几乎将挣来的所有钱都用于孤儿院孩子们身上,那个毛茸茸的怪物对小孩们的关心更是无微不至,很多父母都无法做到它那般的耐心。 甚至最大的那个孩子现在还在纽约读大学。 还有他曾经以布鲁斯·韦恩的名义给怪物孤儿院捐款,当天晚上,那个几乎从不出现的怪物院长就等候在韦恩庄园的门口,神色诚恳地说,或许不能用说来形容,而是一道声音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像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低语,但蝙蝠侠却清晰地理解她的意思。 【先生,我们不能白白接受你的恩惠。】 怪物长至腰的头发是像白色颜料一样的白、肌肤也白得像东方陶瓷,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像修女服,但又比修女的衣服繁复贵重很多,裙摆上的暗纹在月光下流光溢彩。戴在胸前具有象征寓意的徽章也是他没有在地球上见过类似的样子,腰间挂在一把材质不明的骨白色匕首。 一个同样是白色的面具挂在她的胸前,与精致的衣裳不同,面具的造型简单而古朴,双眼的位置细长,看上去像某种鸟类生物,没有留出用于视物和呼吸的孔洞。 她身上唯一的颜色是眼睛,像粉钻一样的粉红色,整个人站在黑夜之中仿佛自带柔光。 怪物朝他伸出了手,但没有碰到他,作了一个奇怪而诡异的祈祷姿势,白光从她身上溢出,或许作为蝙蝠侠,他应该躲开。 但是他刚刚才从蝙蝠洞脱下他的披风,成为了布鲁斯·韦恩。 白光落在他的身上,昨夜因夜巡而受的伤竟然在瞬间痊愈。 怪物面带愧色地看着他,粉眸带着一点不好意思,【治愈本是我的本职工作,用此来作为感谢您的资金援助,实在不好意思,不过目前我只会这个,若您以后有其他事情需,请您随时叫我。】 这是一个……老实到甚至有点憨的怪物。 像陶瓷雕塑一样的怪物离开后,蝙蝠侠第一时间就去检查了身体,无论去了多少医院,甚至是韦恩集团自己名下的医院得出的结论都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健康过。 连以前的旧伤都好得干干净净。 甚至找了魔法侧的人都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如果不是身上的疤痕,蝙蝠侠自己都怀疑他是否有受过伤。 再然后,他试探性地请她“协助蝙蝠侠”,怪物小姐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他才默许怪物孤儿院的存在。 当然,怪物孤儿院的名字不是这个,他们的院子门口挂着的牌子上所用的文字同样是地球上不存在的。 司珀茵——也就是那个怪物小姐告诉他上面写的是“安吉儿修道院”。 虽然这么说,但司珀茵小姐似乎也没有传道的意愿,仅仅是用作养孩子的地方。 她很大方的承认了自己和同伴们异界来客,并对哥谭抱有极大的善意,甚至有的哥谭人会自发的去寻找“白色的女人”,据说找到她的人若是身患疾病,则会因此而痊愈。 有人怀疑过这个传闻的真实性,但蝙蝠侠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只要找到她的人,无论怎样的疾病,她都会治愈。 而她的九个分身,都是用作于此。她们总是出现在哥谭最贫困、最混乱的地方,为所有人服务。 普通人、街头恶霸、小偷、杀手……她会治愈所有人。 有些断胳膊断腿的罪犯找到她,她依然会把人治好,然后等在蝙蝠侠夜巡的必经之路上,把人丢给他。 作为一名哥谭新住户,司珀茵他们始终表现的极为完美,蝙蝠侠默许他们的存在,也一直在警惕着他们。 毕竟允许他们成为哥谭的新居民,这个前提是——他们是善意的。 只是今天白天,那个去放炸弹被炸死的那个孩子正是安吉尔修道院的。根据戈登局长的了解以及证人口述,那个孩子刚刚把今天从街上捡来的废品卖了,换了点钱。一个街头混混找到了那个孩子,用五十美金让他将这个包裹放到那个店铺里。 五十美金对于贫困的安吉儿修道院来说,已经足够一天的开销,孩子打消里面回家的决定,接过了那五十美金,最终丧命。 内线里,神谕打破了这长久以来的沉默,“我记得那个孩子,他叫杰克·咕噜。” 这个名字很奇怪,因为杰克是孤儿,他自己没有姓,而那几个怪物老师同样只有名,没有姓,于是他就选了最喜欢的咕噜老师的名字当作自己的姓。 那些曾经被抓走当实验品都无人在意的孩子,身上总会有些为了活下去的小毛病,比如偷盗,抢劫。 但这在安吉儿修道院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为了生活,名叫安徳的独臂青年去打黑拳,名叫赛娜的女人去酒吧驻唱,那群孤儿只用快乐的生活就可以。 司珀茵则很少出现,她大多数时间都陷入了沉眠之中。 最后,蝙蝠侠看着达米安,还是默认让他跟上了。 他当然知道达米安不会听自己的话回去,十多岁的小子正是有自己主意的时候,哪怕让他回去,他恐怕也会悄悄跟上。 他总得要知道有些奇特的哥谭居民的存在。 安吉儿修道院位于市郊,深夜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休息了,只有角落里的食堂还亮着灯。 蝙蝠车一个甩尾停到门口,他一下车,就看到沉默地蹲在地上抽烟的独臂男人,眼神深沉地看着远处,一把裹着布的长刀就放在他的脚边。 安徳用不太流利地英语说:“……在,里面。” 隔着一个世界学语言,对他来说还有点困难。毕竟他在自己原来的世界都是个文盲,目前也只能用简单的单词表示自己的意思。 蝙蝠侠走了进去,达米安被他牢牢地按在身后。 巨大的怪物几乎把整个小房间填满了,杰克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放在椅子上,他穿着一件棒球服和牛仔裤,仔细一看,手和脚都是脱离了躯干,被衣服强行兜着的,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不太丰盛的晚餐,隐约间还能听到怪物在唱歌。 这幅场景放去哪里,都看着像恐怖片的开场。 咕噜老师的大眼几乎有杰克的头那么大,爪子尖不停地将餐盘往他手里送。 “杰……醒来,吃饭,咕噜。” 杰克没有反应,一具尸体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但怪物正小心翼翼地想让他吃饭。 它又轻声唱了两句语意不明的歌,杰克还是没有动。 “咕噜,你,今天,没吃晚饭。”咕噜老师一本正经地说,“不吃饭,长不高,像主人,不能不吃饭。” 它戳了戳杰克,动作有点大,一截焦黑的断臂就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咕……”咕噜老师看着那截断臂,用他们从未听过的语言呼唤着房间里,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女人。 女人沉默地走出来,眼眶和鼻尖泛红,显然已经大哭过一场。她从地上捡起断臂,重新放回到杰克的袖子里。 咕噜老师嘟囔道:“……衣服,也坏了,手,也坏了,明天,去找主人。” 在咕噜眼里,主人无所不能,它一直这么坚信着。 它又开始唱起歌,催促着小孩吃饭。 第二章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达米安才说话,整个人都被按到蝙蝠侠的披风下面,他能感受到父亲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歌声瞬间停止,独眼怪物歪头看着他。 对视的时候,达米安竟然有一瞬间的茫然。 一开始,他想好了要拳打怪物,脚踢怪物,最后抢回无辜的尸体。 可他看到怪物试图喊醒死去的人,让他吃晚饭。 “Dead ……”咕噜老师茫然地重复这句话,“什么意思?赛娜,dead……@&?%“ 后面它说的是一串在达米安耳里乱七八糟的话。 蝙蝠侠的头盔里自动翻译则是咕噜在问刚才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在和司珀茵接触的时候,他就尝试将脑海里的那些低语的发声记下,结合司珀茵传达给他的意思,勉强翻译了这门异世语言。 那个哭红了眼睛的女人说:【七十二,你还记得你与司珀茵的约定吗?”】 她的声音极为悦耳,还带着一种古老神秘的韵律感。 【咕噜…… 七十二,就是咕噜,不会再因为失去而失去控制。】咕噜回答道。 它以前是只有编号的魔兽,咕噜这个名字是那群被收养的孩子给它取的。 它是七十二,也是咕噜,咕噜要履行好答应主人的事情。 【dead的意思,就是死亡。】 咕噜茫然地看着她,它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眼泪一下就从那只大眼睛落下,滴落在餐盘上,在杰克最喜欢的蘑菇汤里掀起小小的水花。 【主人……也修不好吗?】 在咕噜的记忆里,人形的孩子都是会长大的,哪怕断手断脚,司玻茵也能修好。 只有他们长大,拿起武器,踏入战场,只要不变成扭曲物,人就能活下去,又或者变成扭曲物,以另一种形式活下去。 可那已经是他们长大的事情了。 杰克还是小小的,还没有它的腿高,力气也小小的,司玻茵给他们准备的书他也还没有读完。 他还没有长大…… 【我又一次……失去了我的孩子,是吗?】咕噜用那种不知名的语言问了一遍,赛娜沉默。 它又看向了蝙蝠侠,用磕磕绊绊的英语问道:“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是吗?” 蝙蝠侠沉默地看着它。 怪物浑身都在发抖,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眼边的毛发湿成一缕一缕的,它紧紧地环抱着怀里已经失去生命的孩子,发出悲痛的呜咽声。 不经意间,达米安看到蝙蝠侠的手放到了腰带上,那是随时能抽出武器的地方。 蝙蝠侠见过很多人,在失去重要的人后都会愤怒和不理智,又或者用自己偏激的处理方式选择报复。 就连他自己,在得知杀死他父母被保释出狱的那一天,带着手枪参加了庭审。 怪物一直没有动,它哭了许久,小山一样的躯体不停地颤抖着。 “Bat…… ”怪物在叫他,【你会让那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对吗?】 陌生的语言声音颤抖,头盔里的自动翻译毫无感情。 那只独眼里充满了沉痛和悲伤,看向他时,渴盼和希翼仿佛能灼伤他的心。 “是的。”蝙蝠侠承诺,“我会。” 怪物将孩子抱进怀里,小心地将他的断臂搂住,磕磕巴巴地说:“我…… 去找主人,让他安息。” 它舍不得自己养的孩子就这样四分五裂。 赛娜也起身,“等我换身衣服,我和你一起去吧。” 赛娜很快就回来,身上穿着一套看上去像祭祀一样的衣服,整套衣服几乎是白色,唯有边角绣着金色的暗纹,身上的配饰也全是白色,铃铛、链珠随着她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就连手指也被银质指链所包围,有一种极端圣洁美丽的感觉。 出门的时候,安徳已经没有在门口了。 怪物抱着尸体走在前面,赛娜跟在后面,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蝙蝠车缓缓地跟在他们身后,达米安坐在车里,沉默地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身影。 他想要说点什么,但又说不出口。今天遇到的怪物太奇怪了,他没有办法用自己的过往的知识来描述这件事情。 直到车停了,蝙蝠侠把他锁在蝙蝠车里。 “嘿!”达米安敲着门,“我还在里面呢!” 任凭他在蝙蝠车里把车晃得丁零当啷,蝙蝠侠也没有理他,只是跟着前面的人往一处地底洞穴走去。 虽说是地下洞穴,若是白天,这里的采光极好,一束光会顺着洞顶的阳光泻下,而那个位置如今放着一个老旧的摇椅,平日司珀茵就喜欢躺在那个摇椅上晒太阳。 在他们踏进洞穴的时候,放在中间的摇椅无风自动,乳白色的浆状物体缓缓在空中汇聚成一个人形,再然后是合在胸前的双手,穿着古朴长裙的躯干,最后是带着面具的头颅,白色的长发渐渐出现,落在腰间,同样是白色的发带束住白发。 看上去就像一尊圣母受难的陶瓷雕像,圣洁而悲悯。 藏在蝙蝠侠身上的摄像头开始记录着这一切,蝙蝠洞里的红罗宾、便士一、神谕等人都站在了屏幕前。 半空中的人缓缓落地,白色的裙摆散落在地上,随着她行走,像海浪一样翻涌。 当她戴上面具后,就不再言语,而是用手势传达自己的意思,她与赛娜用无声的手势开始交谈。 这是诺斯教的一个约定成俗的习惯。 司珀茵从咕噜的手里接过那个孩子,让他平躺在地上,整理好他的衣服,跪坐在他头的方向。 孩子的脚的位置,通常坐着的是逝者的家属,杰克没有父母,所以那里坐着的是咕噜老师。 赛娜跪坐在孩子的身侧,三个位置看上去像构成了一艘小船,船头是彼世的领路人,船尾是此世的未亡人,中间是护送亡灵离开的圣歌者。 蝙蝠侠观察了他们很久,这几个异界来客有些很不一样的习惯。 他们喜欢唱歌,高兴的时候唱歌,难过的时候唱歌,吃饭的时候唱歌,就连睡觉前也要唱歌,有时候他都怀疑他们曾经的世界是不是一个大型的音乐剧。 如今,他又知道一件事情,他们送走亡魂的时候,依然是伴随着歌声的。 白色的光点随着赛娜的歌声飘动,司玻茵跪坐在孩子的头前,手指划过他血肉模糊的脸庞。 他躺在司珀茵的怀里,又变成了曾经的模样,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随时可能砸砸嘴或者是翻个身。 杰克的眼睛不算大,鼻梁也有点塌,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长得瘦瘦小小的,像只小猴子,但在咕噜眼里,怎么看都可爱。 忽然,蝙蝠侠看到孩子睁开了眼,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这才发现并非是那具尸体睁开了眼,而是他身上浮现了一个浅浅的影子,长得和杰克一模一样。 影子扑进了咕噜毛茸茸的怀里,他喃喃道:“咕噜老师,对不起……” “我只是想攒钱,偷偷给你买点好吃的,你总说饿,但总把食物留给我们……” 这是杰克在死前最后的想法,“对不起……” 咕噜抱着他流泪,“咕噜……不饿了,你不要担心。” “咕噜,会好好吃饭,杰克,也好好吃饭。” 大怪物抱着他,又说了许久。 最后,杰克化为光点,消失在它的怀里。 【对不起……主人,咕噜撒谎了,咕噜还是很饿。】独眼怪物低声说道。 从前的它是可以用食物填饱肚子的,但变成扭曲物后,普通的食物就再也填不饱它的肚子了。 司珀茵取下面具挂在胸前,手落在它毛茸茸的肚子上,轻轻地揉着。 刹那间,消失的光点又重新出现,隐约呈现出一个小男孩的形象,张开双臂,快乐地涌向了咕噜。 【好奇怪,咕噜不饿了。】咕噜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咕噜试图用爪子抓半空中的光点,捧到司珀茵面前,【你也很饿。】 司珀茵推了回去,对它说:【这是杰克对你的爱。】 【你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咕噜不舍得地看着手里的光点,【你很饿,我能感受到。】 为杰克恢复形体后,它隐约能从与司珀茵的链接中感受到那种能把人逼到发疯的饥饿感。 司珀茵依然拒绝了。 从她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仅仅进食过一次,自此之后,她就一直在忍受着漫长如海潮般的饥饿。 咕噜也舍不得吃,赛娜给它找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将那些光点放了进去,挂在了脖子上。 “你们以灵魂为食。”沙哑的声音响起,司珀茵抬头看向蝙蝠侠。 她解释道:【准确的说,我们的存在和你们世界的恶魔一样,什么都吃,只是灵魂中所蕴含的感情,更能填饱肚子。】 蝙蝠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所以安吉儿修道院,是你们在圈养食物吗?” 司珀茵:【或许从结果上来说,是这样的,但咕噜的本意并非如此,你能感受到,因为咕噜爱他们,所以孩子们也爱咕噜。】 “和他们三个相比,你没有食物来源。”蝙蝠侠冷静地分析道。 司珀茵惊觉于他的敏锐,闻言只是抿嘴浅笑,【爱与痛苦是并存的,当承担起这份爱时,就会有失去它的痛苦,我想我承受不了这份痛苦。】 【如果有一天我饿死了,能请您帮我收尸吗?可能有些麻烦,但我想这里或许只有您能做到。】 “怎么做?” 【把我剁成肉酱、呃,果汁?浆糊?】联想到自己的物种,司珀茵换了好几个说法,【然后冲进海里。】 “很独特的方式。”蝙蝠侠评价道,“别具一格。” 【那我就当您答应了。】司珀茵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外面车里的那个孩子,是你儿子吗?我能感受到,你们血脉相连,只是他好像…… 】 “他怎么了?” 司珀茵看着蝙蝠侠,试图从他头盔下的下半张脸看出点端倪,犹豫了半天,才继续道:【他手上沾染了不少鲜血,但是……他的灵魂依然无辜?】 这是她很少见到的情况。 蝙蝠侠静静地看着她,“你对无辜之人的判断又是怎样的呢?” 司珀茵很难向他描述自己的感觉,她能“看到”,而“看到”这个能力又并非来源于她自己,最后她只能说道:【圣灵告诉我的。】 “你还能与你的圣灵还能跨越世界沟通?” 司珀茵摇头:【当然不,这是祂曾经赐予我的能力,不知为何,没有消失。】 她从怀里掏出一根项链,链子上挂着一个马灯样子的挂饰,【它的名字叫‘指路明灯’,是我曾经的配饰,就当作给孩子的礼物吧。】 蝙蝠侠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看向她的身后,“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任由你们将那个孩子的尸体带走。” 赛娜朝他露出尴尬的微笑。 · 【今晚的星星很美丽。】 忽然在脑袋里响起熟悉却听不懂但又奇妙的能理解它意思的低语让战斗中的红头罩愣了一瞬,避闪不及,一根撬棍就朝他头上打来,发出“咚”的一声。 “看来这次新订做的头罩质量不错。”他自我感慨一句。 第三章 “耳旁风小姐,你吓我一跳,害我被撬棍打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撬棍了。”红头罩一手抓住试图再给他来一下的敲棍,“哥们,撬棍可不是这么用的,我来教教你。” 一棍子下去,那人直挺挺倒下去,不省人事,生死不明。 【……抱歉?】脑海里的低语迟疑地说道。 “作为补偿,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红头罩一本正经地说道。 刚刚被他一拳打得鼻青脸肿的人颤颤巍巍道:“詹、詹姆斯……” “没问你。”红头罩下手不轻,刚报出姓名的詹姆斯先生倒飞出去,撞到另一个人身上,两人滚作一团撞向废弃仓库里的油桶上。 “我们俩认识这么久了,你到现在都没和我说过你的名字,耳旁风小姐。”红头罩说道。 或者说他问过,只是总是得到沉默。 就在这次,红头罩以为同样得不到答案的时候,那位总是神出鬼没出现在他脑海里,又总是无缘无故消失的耳旁风说:【司珀茵。】 红头罩心情莫名愉快起来,他撂倒最后一个人,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硬盘,“都和你说了,让你自己拿出来,非要让我动手。” 【嗯?】 红头罩:“没有,不是对你说的。呃,我的意思是,春天,不错的名字。” 【谢谢?】 “不客气。”红头罩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天的星星确实不错。” 哪怕当前他追踪的线索一时没有得到进展,但这却是他和同伴们散伙后,难得感受到放松的时候。 他和司珀茵认识的时间有些早,那会他刚刚泡了拉撒路池复活,失去理智后有点疯。可能是疯得有点厉害,刺客联盟的人一时没有找到他,然后他就遇到了耳旁风小姐。 其实一开始,他叫对方怪物小姐,因为那个时候的司珀茵长得就像一块纯白色且不透明的史莱姆,是后面才长成人形的。 这位怪物小姐为他恢复了理智和记忆,代价是……一个拥抱,她先伸出的手。 红头罩发誓,这绝对是他做过最赚的生意,而耳旁风小姐是世界上做生意最物美价廉的怪物,她甚至做了很多年的持续回访。 在他被刺客联盟找到的时候,在他进行种姓修行的时候,在他脱离刺客联盟满世界晃荡的时候,回到曾经的家又失望的离开时,在他和同伴一起世界到宇宙到处转转到时候……还有他再一次孤身一人的时候。 他好像什么都留不住,但耳旁风小姐总是在,虽然行踪飘忽不定,还喜欢已读不回。 但她总是在那里。 红头罩拿到想要的东西就离开了那个废弃的仓库,找了一个最佳观星视角,把玩着刚到手的硬盘,和司珀茵随口聊天,“还好你告诉我了一个名字,我都差点以为你是我泡完拉撒路池之后出现的幻觉。” 【……并没有,你应该有我的一点记忆。】灵魂的触碰总会传递一些东西给对方,毕竟杰森是司珀茵刚成为扭曲物时遇到的第一个人,业务有些不熟练。 “你是指你一个人跪在小黑屋里祈祷吗?” 【是修行。】 “好吧,修行。”红头罩拿下头罩,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你这半年来都在睡觉吗?很久都没有做售后回访了,还是因为我在外太空信号不好?” 【没有,中途醒过几次,只是没和你联系。】 杰森轻啧一声,“你有别的狗了。” 【我没有养狗。】司珀茵辩驳道,【我只是看到你身边有其他人在。】 “……就是这样,我才会差点把你当成我的幻觉啊。”杰森对她抱怨道,“那今天呢,我记得你好像很少在夜里出现。” 有时候他们俩间隔好几个月才会联系一次,有很大部分原因是他们的作息和时差截然不同。 【夜里我很容易失控。】司珀茵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所以今晚又是为什么?” 【我只是…… 感到悲伤。】司珀茵轻轻地说道。 而后,又陷入了长久地沉默。 杰森觉得她有点可怜,这个时候竟然只能找到他来说说话。他忽然想抽烟,但他很久没有抽烟了,只能带上头罩又晃晃悠悠回到那个废弃仓库。 里面的人看见他像见了鬼一样,红头罩朝他伸出手,“有烟吗?” 那个詹姆斯这次倒是比较听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脸颊香烟放进他手里,还附赠一个打火机。 他转身离开了,虽然他不介意杀人,但这群人也不过是被利用的小喽罗,杀他们没有任何意思。 杰森叼着烟走回去,劣质香烟的气息充满鼻腔,但他已经习惯了,甚至有点怀念。 “哈喽?司珀茵,你还在线吗?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虽然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用。” 又过了很久,久到他一根烟都抽完了,司珀茵才说:【我的宠物养的人类死了。】 “你这句话……”槽点简直不要太多,杰森沉默了,过一会才说:“你还说你没有养狗。” 【七十二不是狗,是、呃,我也不太好解释它的品种,统称为怪物吧。】司珀茵说。 “那你又是什么品种?史莱姆吗?”杰森感慨了一下,这年头居然连史莱姆都会养宠物了,她的宠物居然还会养人类! 【史莱姆?那是什么东西?】 杰森发现自己也不好解释,他们俩说话简直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就是果冻一样的东西,有点软滑,质地很软,很有弹性。” 【我不知道,白天的时候我可以去问问。不过我不是史莱姆,也不是果冻,我曾经是人,现在是扭曲物。】司珀茵停顿了一下,【也是怪物的一种。】 他们默契地跳过了关于品种的这个话题。 【那个孩子,那群孩子……我尽力不去接触他们,不关注他们,不在意他们。】司珀茵的声音低沉,充满悲伤和痛苦:【可是当他死去的时候,我还是感到了痛苦,我想杀了那个把炸弹交给他的人,只要我想,我随时能找到那个人,能让他在被我完全剁成肉酱前还能喘气,让他后悔来这个世界。】 她以前不会如此偏激,但成为扭曲物后,依然不可避免让她有了许多变化。 【可我知道没有那个人,也会有其他人,他后面是一个庞大的帮会,我也可以把他们全部杀了。可这个帮会消失了,依然会有其他帮会出现。】 【人是杀不完的,贪婪是杀不完的,恶意是杀不完的。】司珀茵的声音又回归平静,【我最好的做法是什么都不做,只能等待明天,去警察局领回他的尸体。】 她可悲地发现,那个害死杰克的人其实对杰克没有恶意,他只是随便找了一个缺钱的人去做这件事,仅此而已。 很多时候,她能做到一些事情,但不能做。 圣灵说,他有罪。 但这不是她曾经的世界,圣灵的话并非衡量一切的最高法则,这个世界有他们自己的法律,人是不能审判另一个人的,她不阻止别人做这件事,但她自己不能打破这个规则。 “……或许,这是哥谭的常态吧。”杰森说道,“抱歉,我不太会安慰人。” 【没什么,不用抱歉。我本来只是……想看看星星的。】结果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司珀茵心想,她不该用这个事情来打扰杰森的。 “你现在在哪?” 【地下洞穴的一个池子里。】司珀茵补充道,【这里有两层,我在第二层。】 “不是这个。”他想到什么,继续说:“你现在是在哥谭吧?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要找个人,还是没有找到么?” 【是的,我依然在寻找。】 杰森不经意地提到:“我马上就要到哥谭了,要出来见个面吗?司玻茵。” 【不。】司珀茵拒绝了他。 杰森:“我不带武器,不用害怕。只是吃个饭,我请你,你喜欢吃墨西哥菜吗?我知道有家墨西哥餐厅还不错,或者请你吃果冻也可以。” 【不是这个原因。】司珀茵说:【我很饿……】 所以请不要把一块香喷喷的肉放在她面前。 就像动物园里圈养的猛兽如果吃过人,就必须处理掉。而杰森的灵魂,是司珀茵这么多年来唯一品尝过的,她能忍受饥饿到现在,还要多亏了曾经作为苦修者的磨炼。 但如果杰森出现在她面前,她对成为扭曲物的自己挺没信心的。 对于杰森而言,这个理由还挺不走心的,但他很容易的就接受了。 杰森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好吧好吧,或许我还是得去看看我的脑子。” 以前他们只是聊聊天,现在看来情况更严重了,她还会给自己取名字。 哥谭就有一家挺著名的精神病院,不过他不太想去那里。或许韦恩集团下面的私人医院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这样他就毫无隐私。 如果让迪克和提姆,还有那个新来的小子知道他竟然幻想出一个有自己的经历,会给自己取名,养了宠物、宠物还养了人类,人类还被炸弹炸死,还他X的会感受到悲伤的怪物来陪伴他,肯定会被狠狠嘲笑一顿。 【抱歉。】司珀茵只是这样说。 “没什么好抱歉的。”杰森撑了个懒腰,“看来这次能聊到日出。” “你猜我这次在外太空见到了什么,一只浣熊,还扛着火箭筒的那种!” 【浣熊和火箭筒是什么?】 “浣熊就是一种看上去贼眉鼠眼的熊……” 杰森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知不觉,他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风餐露宿这种东西他已经习惯了,脑海里那道不知名的声音再次消失得一干二净,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四章 早上九点,安吉儿修道院的人已经准时在警察局的门口等着。 司珀茵学着普通人的样子,给自己捏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穿在身上,为了遮挡住异于常人的眼睛,她带了一幅黑色的墨镜。 赛娜和安德打着一把伞,三人静静地等着警察局开门上班。 咕噜没有来,不然明天的《哥谭日报》头条一定是怪物再闯警察局。 路过的行人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样,不明白今天没下雨,阳光也不太刺眼,为什么还有人打伞。 伞下,赛娜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这是她打工那里的酒吧老板给她的二手手机,用独臂撑着伞的安德嘴里叼着烟,脚边已经有一堆烟头了。 和他们一样的人还有好几个,都是这次爆炸案中死者的家属。 昨天晚上他们没能把杰克的尸体带走,咕噜尝试把一个塑胶假人塞给蝙蝠侠时,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直到九点二十,才有人打着呵欠,把门上的铁锁拿下。 【烟头。】司珀茵没有张嘴,但她的意思能精准地传达给安德,安德皱着眉头和她对视一会,才不耐烦地蹲下身,把满地烟头捡了丢进垃圾桶里。 自从进了警局,司珀茵眉头就紧紧锁着,这里的气息让她很不舒服,还有人也是。 她在空气中嗅到一股腐烂的气息,就像无人处理的烂苹果一样。 而那些气息,来自于人的身上。 他们的灵魂在腐烂。 赛娜喃喃道:“说实话,就算是王庭的味道也没有这么难闻啊,这地方真的靠谱吗?我怎么感觉我进了污染物的窝啊。”她下意识看向了司珀茵。 在他们的世界,扭曲物就是堪比这个世界恶魔的,是“混乱、扭曲、恐怖”的具现化,是必然要被消灭的存在。 而污染物则是造成扭曲物出现的原因。 他们三个和咕噜变成扭曲物,就是因为有个人在圣城放了一个污染物炸弹,炸弹的威力足够把整个圣城炸上天,不幸的是他们刚好就在爆炸的中心。 作为曾经的圣职者,赛娜变为了扭曲物,依然不喜欢这样的气味。如果连她都感到不适,那司珀茵只会更难受。 “有什么味道么?”安德努力嗅了几下,除了烟味重点,他闻不到。 司珀茵只是前面,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和他身侧穿着职业装的女性。 他们身上的气息没有被污染,甚至带着股淡淡的清香。 中年男人自称是警局的局长,他身侧的则是韦恩集团慈善基金负责人的秘书。 一切都是那么的循规蹈矩,慰问受害者家属,认尸领尸,联系殡仪馆,韦恩慈善基金会的人给家属人道主义的补贴金以及为无人认领的受害者处理后事。 或许是蝙蝠侠提前安排过,他们是最后一个,程序也没有那么严格,赛娜直接在单子上签上了字。 走出警察局的门口,司珀茵抬眼看到了一家餐厅。从花里胡哨的门牌上,她勉强辨认出墨西哥餐厅的字眼。 她静静地看了几秒,餐厅内的人确实很多,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是对餐品的最大认可。 ……或许真的很好吃吧。 司珀茵心里想着,但她只是隔着街看了一会,就抬脚离开了。 · “他们唯一的要求是希望杰克火化?”蝙蝠洞里,蝙蝠侠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是布鲁西宝贝特有的语调。 “是的,火化,而且他们说不需要公墓,也不需要立碑。”电话里面,秘书小姐回答道。 挂了电话后,蝙蝠侠抬头看着蝙蝠洞里的屏幕,画面密密麻麻的几乎包含了整个安吉儿修道院。 他们在收拾杰克的遗物,他的玩具,他用过的东西,餐盘、被子、衣物…… 与悲痛的怪物们相比,其他孩子好像更能接受这样的情形。 院子里燃起了火焰,火舌吞吐着那个孩子遗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最后变为灰烬。 阿尔弗雷德将一杯牛奶放在他的手侧,“少爷,容我提醒一下,您已经有接近30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蝙蝠侠说:“他们的行动很奇怪。” 阿尔弗雷德配合道:“是的,他们至今没有任何偏激的行动,比哥谭的任何人都遵守哥谭的法律。” 他们曾经在深夜遇到赛娜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等红绿灯。 “不。”蝙蝠侠说:“安吉儿修道院的经济状况不好,杰克留下来的东西其实还可以给其他孩子用,这是放在任何一个条件不好的孤儿院都会这样做。” 一个洋娃娃能代代相传到送走无数个院长,这才是常规的状态。 安吉儿修道院也不例外,就像那个去纽约读书的孩子,他的课本、衣服、书都交给了其他人使用。 杰克的东西他们同样可以这样处理,但并没有。 那些东西都化为灰烬,被洒进了海里。 “或许您可以直接问司珀茵小姐。”阿尔弗雷德建议道,“相信她不会介意和您说说他们异世界的风俗,而不是让您在这里苦思想破脑袋。” 司珀茵是个很沉默的人,但她有问必答。 偶尔阿尔弗雷德会以韦恩家管家的身份送一点食物到安吉儿修道院,用以感谢司珀茵小姐为“极限运动”导致受伤的韦恩先生能正常出席第二天逃不掉的会议。 遇到司珀茵的时候,他们也会聊上两句育儿经。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和咕噜老师更能聊起来,司珀茵小姐总是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晒着太阳发呆。 不过,他能从对方偶尔茫然又偶尔震惊的表情中发现,司珀茵小姐其实一直在认真听他们讲话。 “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去帮您问问。刚好我烤了一点华夫饼。”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蝙蝠侠的注意力,他嘴唇嗫嚅了一下,犹豫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吃了?” “全部吃完,赞口不绝。”阿尔弗雷德微微一躬身,“完全没有挑食。” 蝙蝠侠沉默。 “赛娜和安德很喜欢,他们或许能吃到很多食物之外的东西。”阿尔弗雷德说道,“我第一次给他们送食物的时候,赛娜小姐说,我让她想起她的母亲,那种想让他们填饱肚子的感觉,并且一个人吃完了全部,只留了一块给安德先生,安德先生还指责她吃独食。” 很多时候,他们对甜品的评价不是甜品本身,就能够说明了很多问题。 那个时候,翻译异世界语言的翻译器刚刚被做出来才开始使用的时候,通过监视器,他们发现安德晚上说梦话都是“饿,好饿”,一度怀疑翻译器出现了问题。 但后面证明翻译器无误,这竟然是一群一直在挨饿的怪物。 作为蝙蝠侠最有力的后盾,阿尔弗雷德自然也在研究他们的食谱究竟是什么。 以感情为食这件事情,还是阿尔弗雷德发现的,之前只是一些猜测,直到杰克死亡,这件事才在司珀茵嘴里得到证实。 之前做一些食物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是含着一种希望他们能填饱肚子的想法来制作食物的,同样,安德先生只吃了半个手掌这么大的甜品就吃饱了。 他甚至说:“太感谢你了,阿尔弗雷德,你救了我的命,司珀茵那家伙不准我们乱吃东西,我再不吃东西真的会被饿死的。” 接下来就是疯狂辱骂司珀茵,但司珀茵从他身边走过,他又不敢吭声。 论情感,或许整个世界没有比哥谭情绪更丰富了。但倘若在司珀茵的要求下,他们只能吃正向的感情,那么安德快被饿死这个事情是成立的。 不仅仅是食物,只要被人投注了感情的东西,他们都能从中汲取一些饱腹感。 所以,在处理杰克的遗物时,或许也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考量。 有韦恩慈善基金会的安排,杰克被火化的速度很快,就像杰克生前用过的东西一样,他们同样没有留下杰克的骨灰,而是伴随着歌声,把他撒向大海,任由海潮吞噬了他。 撒骨灰是由司珀茵和咕噜去做的,从海边回来后,两人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灼伤痕迹。 从海里回来后,司珀茵化成的人形比往常矮了两公分,通过与留存在蝙蝠洞的色卡对比,她身上的白色也黯淡许多。 蝙蝠电脑里关于他们的弱点再次更新了一次。 怕光,怕火焰,现在又多了一条,海水同样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而阿尔弗雷德带着他研究出的新菜到了安吉儿修道院,问出那个问题时,他第一次看到平日面无表情的司珀茵小姐露出如此强烈的厌恶。 【你永远不知道用心险恶的家伙会对已逝之人作出怎样令人作呕的事情。】 司珀茵小姐从来不张口说话,总是用一种另类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还是阿尔弗雷德第一次从这种直接传达意思的脑内音中十分直观地感受到司珀茵传达的感情。 厌恶、愤怒……还有微不可查的杀意。 他观察着其余两个人形怪物的表情,谢天谢地,哪怕是变成了怪物,他们依旧习惯用人类的方式传达自己的情感。 而拥有特工的经验让阿尔弗雷德最不缺少的就是从人的微表情中得到答案的能力。 原本正在享受食物的赛娜表情和司珀茵类似,而安德则冷笑一声,但冷笑中又透露着些许无奈,说:【搞得好像这样做就有用一样,该招来那个东西的时候还不是会来。】 赛娜和他呛嘴:“事实上,我们可从来没被扭曲物偷过家,可不像你们,人还在前线,家就被扭曲物砸了。” 【你们圣灵钦定的圣徒都成扭曲物了,这还不叫偷家吗?】安德指向了司珀茵,又在司珀茵的凝视之下,慢慢把指着她的手指蜷回去。 司珀茵只说道:【圣城的平民无人伤亡。】 而她与赛娜作为圣职者,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第五章 “所以,你们是在担心杰克变成扭曲物,所以才这样做的吗?”在他们的争吵中,阿尔弗雷德问道。 经历过家里几位少爷互殴,赛娜和安德这种只是嘴皮子动动,对阿尔弗雷德而言都是小场面。 【并不是担心杰克成为扭曲物,他的灵魂已经回到了圣灵的怀抱中。】给他解释的是司珀茵,【而是我们担心有人利用他残存在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催生出一个扭曲物。】 安德“啧”了一声,【这个世界应该只有我们几个扭曲物吧?你还担心这个?】 司珀茵说:【那场爆炸,既然能将你我送到这个世界,其他人自然也有可能的。】 安德说:【你当时不是将整个圣城都笼罩了起来吗?】 他们几个是运气背,刚好位于爆炸中心,司珀茵的盾再强悍也抵挡不住空间的撕裂,圣女冕下也只来得及将污染物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那场爆炸的冲击力几乎由司珀茵一个人承担,而污染则是由当时尚未继位教皇的圣女冕下承担。 结果没想到司玻茵在爆炸前就已经受伤,伤口里夹杂着特殊的污染,倘若事后给司珀茵修养的时间,她不会变成扭曲物,依然是诺斯教最圣洁的圣徒。 但他们遇到了那场爆炸,为了展开能庇护全城的护盾,司珀茵主动接受了污染的力量,从诺斯之春变成了现在的白色扭曲物。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颜色这么明亮的扭曲物。 圣女冕下和她最忠实的狗直接粉碎了把圣城炸上天的阴谋,圣城毫发无伤,出事的只有他们几个。 司珀茵看了他一眼,安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从对方冷淡的脸上看出嫌弃。 【我的力量来源于圣灵的恩赐,而不信者排斥神的力量,圣灵的力量自然无法传递到他们身上。当时的圣城正在为新教皇的继位和皇帝的加冕做准备,圣城可不止有你一个不信者。】 比如,那位试图用污染物炸弹将整个圣城炸上天的人,比如安德那群试图刺杀皇帝结果被人截胡的同僚们。 安德露出震惊的表情。 司珀茵比他更震惊,【你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不过很奇怪。】司珀茵摸着下巴,眉头皱起,本就略显忧郁的面庞此时更显得苦大仇深,【我本以为他们也会到哥谭来,毕竟哥谭……比较符合扭曲物生存,但他们一个都没出现。】 【而且,我曾去过很多地方,都没有发现过有其他扭曲物的存在。】 安德尝试辩驳道:【有没有可能,就是只有我们几个幸运儿?】 【有没有可能,安德你不要丢人了。】赛娜捂脸,指了指阿尔弗雷德,【他们应该有能听懂我们说话的方法。】 安德再次震惊地看向阿尔弗雷德,优雅绅士的管家先生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算是肯定的答案。 【你们真的能听懂?】安德试图再次确认。 司珀茵长叹一口气,内心开始希望安德的同僚们智商和他是一个水平的。 老管家说:“毕竟我们这里的人类有很多不同的语言,为了沟通,总得想点办法。” “Fuck !”安德的头狠狠砸到墙上,【那我这么痛苦的学英语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知识来源于我。】司珀茵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连他们说什么都听不懂。】 【你怎么可能会不在?】这是安德的第一反应,【还有,既然你们知道他们能听懂,为什么还当着他的面说这么多?】安德指着阿尔弗雷德,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两个家伙。 【圣灵的孩子,永远光明而坦荡。】赛娜和司珀茵同时说道,手上划了一个祷告的姿势。 赛娜看向司珀茵,她实在忍不住问道:“这个无脑的武夫到底是怎么做到融合联盟的小队长的?” 司珀茵思考片刻,回答道:【因为好骗吧,不怎么动脑子,容易被控制。】 【司珀茵,你说我的坏话能不能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安德对她怒目而视,【论好控制,谁能比得过你们这群圣灵的狗!】 面对这样几近侮辱的话,司珀茵和赛娜依然用宽容的眼神看着他。 临走前,阿尔弗雷德发现司珀茵依旧没有碰任何他带来的食物。 阿尔弗雷德这一趟来,得到了不少消息,没一个消息能让蝙蝠侠高兴。 倘若真的像司珀茵所说,这个世界不止有他们几个异世界的扭曲物,这就不仅仅是哥谭的事情了。 毕竟不是所有扭曲物都是司珀茵。 “对了,老爷。”阿尔弗雷德提醒道:“杰森少爷和我联系过,他马上就要回到哥谭了。” “只和你联系了?” 阿尔弗雷德露出一个笑,“应该是这样的。” 布鲁斯的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 杰森想过回到哥谭要去医院一趟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以一种很尴尬的方式进医院。 他吃撑了。 坐在病床边,杰森双肘抵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拢在脸上。他一时有点不敢去和阿尔弗雷德对视。 “杰森少爷,您有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七个汉堡,五个鸡腿,十二个肉卷,八个辣热狗,如果您原来的食量有这么大,我会很开心,现在看来其实是我的手艺不符合您的胃口。” “不,阿福。”杰森有气无力地说:“别这样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在接近哥谭的时候,他觉得有点饿,但是当进入到哥谭的时候,那种饥饿感像海潮一样直接将他彻底吞噬。 更可怕的是,哪怕他吃下再多的东西,杰森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源自灵魂的饥饿,永无休止。 直到离开医院,杰森嘴里还叼着根手指饼干磨牙。 查不出任何病因的时候,他们就只能想到魔法侧,好在正义联盟不缺魔法侧的成员。 扎坦娜检查过后,发现杰森的灵魂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他所感受到的饥饿更像是某个东西通过他们之间的“链接”传递给他的。 “你得幸好它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否则你现在就是个白痴。”扎坦娜说道,“毕竟你的灵魂还是比较特殊的。” 杰森应和道:“这倒是,毕竟我可是从拉撒路池里爬出来的。” 但是当她问道:“你确定、肯定自己真的没有和一些奇特的人、奇特的生物签订过契约吗?” 同样的问题,扎坦娜刚才也问过,杰森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很多时候他都将司珀茵的存在当成自己的幻觉。 但此刻,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司珀茵曾经用一个很扯蛋的理由拒绝过他。 当时她说:【我很饿。】 他叼着手指饼干的动作停了一下,艰难地说:“……不,可能有过。不是,难道她真的是真实存在的??@!??” 有时候,司珀茵就和他的情绪垃圾桶一样,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试图和对方聊天,为此还说过不少蠢话……但有朝一日,他得知那个存在在自己脑子里的声音背后可能是个真实的存在…… 杰森捂住了脸。 “你想到了什么?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和对方遇到的,你们签订了什么样的契约?”蝙蝠侠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杰森扫了一眼周围,蝙蝠家几乎全员到齐,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迪克甚至还“哇哦”了一声,“小翅膀,难道你害羞了?签订契约的魔法少女?” 杰森朝他踢了一脚,扯了扯嘴角说:“……雷霄古把我丢进那个绿池子那一年,地点在中东。” “我那时候失去了理智和记忆,和疯子无异。”他摸着脑门上的白发,“就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她。” 她给了他一个拥抱。 时间过去了很久,当时的场景他记得不算很明晰,但那个没有温度的拥抱却时不时会在他被杀死的噩梦中出现。 “我恢复了理智和记忆后,她就离开了。我还问过她要去哪里,她没有回答我,后面塔莉亚来了。”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司珀茵就放开了他。白色的怪物跪坐在地上,手上拿着一个面具,仰头看着天空,眼泪顺着腮边流下,砸在他手上,冰冰凉凉的。也是在这一刻,一点不属于他的记忆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怪物哭得很隐忍,没有发出声音,只有靠近他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他能感受到她伤心极了。 杰森试图看向天空,但那片天空一无所有,他不知道怪物为什么会哭。 流泪的怪物起身离开了。 杰森问她要去哪里,她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给他。 这他X的谁第一反应是签订契约啊! 哪个魔鬼签契约代价是一个拥抱的?迟早饿死。 “还有脑内音……我会和她交流,她会说一种很特别的语言,我听不懂,奇怪的是我完全能理解她的意思,但我一直以为那是我泡了那个绿池子之后产生的幻觉。” 甚至有时候杰森在想,她会不会和雷霄古这么聊天,毕竟没道理同样泡过池子,只有他一个人出现幻觉。 而脑内出现的不明低语除了第一次和上次,其他只会在他独身一人的时候出现。 脑内音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还在刺客联盟。 忽然出现的脑内音吓了他一跳,也救了他一命,是她提醒了自己存在暗处的敌人。 “这个说话方式……司珀茵?”提姆和迪克对视一眼。 “如果是中东的话,那时间和地点都可以对上。”蝙蝠侠敲了几下键盘,输入密码,打开了一个机密的文件夹。 “她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中东。” “等等,司珀茵?她竟然是真的存在的?”杰森震惊。 屏幕里出现了一段摇晃模糊的监控。 像打了一圈马赛克的视频里,司珀茵白的十分清晰。 第六章 随着视频不断锐化放大,司珀茵的面孔也逐渐清晰。 燃起的篝火旁,她坐着一块石头上,白色的裙摆像地毯一样摊开,上面坐着一群最大不过十多岁,小的三四岁,共同的特征是伤痕累累的小孩,他们都靠着司珀茵,团在一起睡觉。 白色的光点从她身上浮起,融入到孩子们的伤口中,这让他们在无痛中得到了一个安稳的睡眠。 看着像童话故事一样,孩子勇斗邪恶巫师,最后仙女来接他们大团圆一样的画面。 杰森看着监控里安静祥和的一幕,嘴里嘟囔了两句。 只是仙女看着不大高兴。她手上握着沾了血的白色面具,倒是匕首上干干净净的,旁边抱头蹲着一个穿九头蛇制服的年轻人,神色惶恐地看着她,动都不敢动。 “这是中东的一个小城,视频是小城治安官录的,这是一个黑诊所,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头盖骨都被取了的独臂男人,那个黑诊所的医生在帮他按头盖骨。”蝙蝠侠说道,“后面这几个孩子由神盾局接手了,他们都是九头蛇的试验品。” 那个独臂男人就是现在跟在司珀茵身边的安德,据说当时他被司珀茵从九头蛇基地带出来的时候,头盖骨被取下大半,露出柔软脆弱的脑仁。 “九头蛇?”达米安看到地图的位置,那里其实里刺客联盟不算远,简直就是灯下黑,“那里竟然有九头蛇的基地吗?” “曾经有过。”蝙蝠侠又打开了一个文件夹,这是他黑了神盾局的资料库得到的情报,“但他们全部都自杀了。” “目前唯一还活着的,就是那个九头蛇的新兵。” 没有任何资料能够证明是司珀茵做的,也没有办法证明不是她做的,哪怕是九头蛇基地当时留存的文件,也仅仅只有司珀茵进去的画面,之后画面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扭曲了。 蝙蝠侠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哪怕放在司珀茵的地下洞穴中的隐形摄像头、窃听器都在正常运行,他也要提防那股神秘力量再次出现。 不过,司珀茵并不是让蝙蝠家齐聚蝙蝠洞的最主要的原因。 早在两年前,蝙蝠侠就已经让福克斯秘密成立了一个新的工作室,所研发的东西一直闲置,反而让韦恩集团下属的子公司有了新的技术专利。 没想到第一个带上阻绝器的人会是偶尔才回到哥谭的红头罩。 “好吧,这东西感觉还不错。”红头罩把那个手表一样的东西戴在手腕上,“我有一种从饿了几十年饿死鬼变成饿了几天的流浪汉。” 看到手表还联通了蝙蝠洞的内线和蝙蝠电脑的一些权限,杰森藏在头罩下的脸挑了挑眉毛。 蝙蝠侠严肃地说道:“你得学会区分开司珀茵传递给你的感受,和你自己的感受,接下来你就在蝙蝠洞训练。” 前几天他们又产生了一点分歧,两人在电话里大吵一架,目前都还躺在对方的黑名单里。 哪怕是请扎坦娜过来,两人之间也几乎没有交流。 “老头子。”红头罩不喜欢他居高临下的说教,这件事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不需要蝙蝠侠来教他。他看着达米安意有所指道:“我当然会,不过不会在蝙蝠洞,我可不是还要你教的小鸟。” 其他人倒也习惯他们的争锋相对,只有罗宾对着红头罩怒目而视。 阿尔弗雷德端来一盘新出炉的小甜品,还有一壶热茶,“先生们,我想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那件事’吧。” 他们是在近期才发现一个跨国企业背后已经默默换了老板,他们新研发的药物加速身体的治愈,但带有强烈的成瘾性,同时,会放大人身上的极端情绪。 这种药物的利弊性很强,如果九头蛇和刺客联盟都未曾和他们接触,尝试打造一支“无痛军队”的话,他们也不会注意到它。 那个跨国企业名为鲍尔斯国际,总部曾经位于布鲁德海文,但换了老板之后,夜翼就再也没有见过鲍尔斯女士了。 而前几天,红头罩才得到一个消息,哥谭有人与前身是鲍尔斯国际的“黄昏集团”进行了交易。 他带回的那个硬盘里就存储着交易信息,但交易药物又是另一种。 根据交易信息,提姆调出了交易者的资料:“凯恩·亨利,某个食品加工厂的老总的儿子,这家食品加工厂主要和政府合作,为哥谭救济粮七成的供应者,目前他正在哥谭总医院住院,肝癌,如果需要近距离监视的话,我想最适合的人选是……” 他们全部看向了某个正在偷吃的人。 红头罩顺着他们的视线,指了指自己。 “是的,就是你,杰森少爷,您手上的住院带都还没有拆,刚好适合住进去。”阿尔弗雷德抬手将装着小甜品的盘子拿走,“您一个人已经吃了三盘了,或许等下您吃完晚饭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医院了。” 杰森已经很久没有在韦恩家吃饭了,一切让他觉得熟悉又怀念,拿下面具的布鲁斯看上去比蝙蝠侠好沟通许多。 除了达米安一直试图用一个灯型的饰品来照他。 “这个东西该不会出问题了吧?为什么不亮?”达米安看了看手中的灯,又把灯贴在杰森的手臂上。 “这就是个装饰,为什么要亮?”杰森不理解,他一抬眼,就和一双深邃的蓝眼对视上。 他在想自己多久没有和蝙蝠侠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此时对方看他的眼神,又好似回到他刚刚成为了罗宾那时的样子。 布鲁斯站了起来,他在离开餐厅前拍了拍杰森的头。 杰森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吓了一跳,“嘿,老头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接着是夜翼,他趁杰森晃神的时候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看来你干得不错,杰。” 在杰森“你敢碰我就打你”的眼神中,提姆悄悄从他身边走过,然后飞速伸手。 “提姆——” 最后餐厅里只留下杰森和达米安大眼瞪小眼。 达米安抱着手,努力扬起下巴看着他,“我才不会做那种肉麻的事情。” 杰森抓了抓被揉乱的头发,“那谢谢你了。救命,他们今天这是吃错药了吗?” 达米安撇了撇嘴,“我不知道。” 毕竟在这个家里,他和杰森相处的时间最短。 “我更倾向于我的灯坏了。”达米安晃了晃手里的项链,“它在你手上竟然不会亮!” “所以那个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杰森抓狂。 达米安也悄悄跑走。 好好好,全家都在孤立他。杰森面无表情地想。 他只能来问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正在收拾他住院需要的东西。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蝙蝠和每个蝙蝠崽都按去医院住上一段时间。 听到杰森的问题,阿尔弗雷德说:“司珀茵小姐说,那是圣灵的指引,当灯亮起来的时候,说明他的灵魂在腐朽。” 杰森皱起眉头。 “这个标准我们很难说清,司珀茵小姐能看到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只能用一些另类的方式来测试。” “当这盏灯进到阿卡姆精神病院的时候,它的光就再也没熄过。” “尤其是在小丑面前,它差点灼伤了拿灯人的手。” “其他有点不一样的是在哈莉奎茵和双面人面前, 在小丑女面前,灯里出现了小丑的样子。在双面人面前,则是一半熄灭,一半亮了起来。” 杰森猜测:“难道评判的标准是杀人?恶意杀人?” “不,这就是他们评判标准的奇怪之处。在黑门监狱里,面对所有的犯人都亮了灯,只是灯火的微弱情况不同,在有一个罪犯面前没有亮,后面被证实那是个冤案。”阿尔弗雷德说:“但是警察,哪怕是杀过人的黑警,灯也不会亮,当他被开除的时候,灯就亮了起来。” “一个富豪,根据我们的调查,他没有亲自杀过人,但他曾经雇人谋害了自己的岳父,并把妻子送进了精神病院,继承了两个亿的财产。灯也亮了起来。” 杰森挑眉:“看来这位‘圣灵’还挺尊重我们的法律的,只是依然有它自己的偏好?” “看来是这样的。”阿尔弗雷德说,“在面对‘黑警’的时候,灯先亮了一下,然后又灭了,想了想又亮了起来,最后又忍无可忍的灭了。就像老爷喝蔬菜汁一样。” 这个形容让杰森忍不住笑了出声,直到阿尔弗雷德给他倒了一杯蔬菜汁。 经过大量的实验,除了“圣灵”会无条件的信任国家的执法者,他们还是认可圣灵的判断。 “还有一些关于普通人的例子,在有合法身份和国籍的人身上,灯的判断与法律是一致的。但对于没有合法身份的人来说,评判的标准或许就如同司珀茵小姐所说的,灵魂。” 圣灵颇有一种你管了我就不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管不了的那我来管的感觉。 这就是一种简单粗暴的判断,好人,坏人,只是圣灵如此认为,但具体的标准怎样,他们不得而知。 有时他们会根据“灯”做参考,但仅仅是参考。司珀茵遵从圣灵的指引,蝙蝠侠有自己的正义。 “哈,一个杀人无数的人会是好人?”杰森自嘲地笑了,“这个圣灵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阿尔弗雷德平和地看着他,轻叹道:“杰森少爷,您知道您在做什么,我们也知道。” 也正因如此,他们有争吵,有分歧,但他们依然是家人。 第七章 哒哒哒……来人的脚步声急促,在整个地下洞穴里回荡。 司珀茵在他们进到洞穴之前,就把自己从一坨软乎乎的怪物变成了人形,粉眸睡意懵懂,她不喜欢在人面前露出自己怪物的样子。 “我本来还准备了□□,看来现在用不上了。”穿着紧身衣、身姿曼妙的女士调笑道。 司珀茵看着她,茫然的粉眸过了两秒才对上焦。 【猫。】 “你居然醒着?” 【做了一个……噩梦。】 “你梦到什么我就不问了。”猫女拍了拍自己的头,“每次你这样说话,我都很不习惯。” 有种身体和认知分开的感觉,越是感知敏感的人越觉得分裂。 司珀茵不说话,就开始比划手语。 “看不懂。”猫女说,“老规矩,不过这次有点严重。你的那群分身小朋友搞定不了。” 她的跟班把一个断了腿的人抬了进来,另一个怀里还抱着血肉模糊的腿。 司珀茵看了看那个人的伤口,断面已经被烧焦坏死,就算是医院也避免不了截肢的结局。 但对司珀茵而言,这不算难,她对猫女点点头。那条腿就从另一个人手里漂了出来,猫女示意那两个人将他按住。 “啊——”痛苦的嚎叫从那个人嘴里发出,他疯狂地想要挣扎,司珀茵垂下眼,给那条腿恢复完整,对着他的伤口按了上去。 整个接腿的时间持续了十几分钟,伤口还滋滋冒烟,男人嚎了十几分钟,等司珀茵起身的时候,他愣整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腿。 “好、好了?” “是的,欢迎认识地下世界最仁慈、医术最好的女士——司珀茵。”猫女介绍道。 “春、春天?不错的代号。”年轻人干笑两声,“就是有全麻服务就更好了。” 司珀茵迷惑地眨了下眼睛,比划了一个打晕的手势。 “意思差不多吧?”猫女笑了一下,“这家伙算是个还不错的黑客,不要问我黑客是什么,有什么消息你可以问他。” 她这也算是两边卖人情,年轻人今天本来坐在酒吧里好好的,遇到两边帮会火拼,一不小心就断了一条腿。可惜的是,他前几天才得罪了法尔科内家,压根不敢冒头,也没有黑诊所敢收,她顺手就拎到了司珀茵这里。 而她和司珀茵认识的时间就更长了,在司珀茵还没来到哥谭前,他们就互相认识。 准确的说,她一开始和赛娜比较熟悉,那是个勇敢的姑娘,偶尔她也会去赛娜驻唱的酒吧捧捧场。 司珀茵从角落里翻出了纸和笔,很快两个人的画像就出现在了纸上,她将画像递给年轻人。 “……好、好的。”年轻人接过画像,“如果有她们的消息……我会告诉你,就是要怎么联系你?” “她经常在这里,如果你过来这里她没在的话,扔一个□□就行。”猫女朝他促狭地眨了下眼。 司珀茵用手比了一个大叉。 她坚决拒绝来个□□打扰她睡觉。 “还有一些下水道,贫民窟,犯罪巷,那些地方应该都有她的分身,你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到。” “实在不行去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后门,那是她的固定刷新点。” 年轻人满脸茫然。 猫女给了他另外一个方式,“或者送去市郊的安吉儿修道院,那个圆滚滚的员工有联系她的方式。” “好、好的。” 等人都走完后,空荡荡的洞穴里只留下了她们两个,猫女霸占了司珀茵的摇椅,翘起一条长腿,在上面悠闲地晃着。 “对了,雷切尔·盖奇,他在逃跑的时候被蝙蝠侠抓到,现在被关去黑门监狱了。” 他就是指使杰克去放炸弹的人。 司珀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不过那群小子们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倒是经常找他妻儿的麻烦,要出面吗?” 这一次司珀茵沉默了许久。 在圣城里,罪犯犯罪其亲人是要受连带责任的,根据罪行的轻重,由所在的教区来要求他们为公众进行义务劳动。 而这里……这里不同。 司珀茵曾在杰森的灵魂中留下一瞥,她知道这里的人有多会让别人痛苦,而这痛苦超越了他们应该承受的。 猫女正在看着自己的指甲,不在意地好像她说什么她都会答应一样。 司珀茵想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猫女微微挑眉,“我会让人提醒他们的,倒是你,你是不是又虚弱了,上次比这严重的伤,你也只用花五分钟的时间。” 司珀茵在地下世界的名头还挺响亮,主要是针对一些底层小喽罗。 这些小喽罗今天是这个老板,明天就成了那个帮会的,拿着点三瓜两枣,干的都是脏活累活,除了双面人那个曾经的光明骑士,其余都没有医保。 受伤老板不会管,他只会果断换人,医院去不起,黑诊所的医疗水平一言难尽,鬼知道好好的人进去了,出来时肚子里会不会多出把止血钳,而他们最容易受的就是开膛破肚的伤。 司珀茵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就跟天使一样,主打免费高效,治疗点遍布整个哥谭最阴暗的角落,不过像很严重的伤只有地下洞穴这个本体能治,做慈善都没这么好的,就是疼了一点。 就和游戏里固定刷新的医疗点一样。 当然,杀过人的最好不要去找她,她会在治好人之后把人扭送到蝙蝠侠面前。 她的存在在小喽罗中口耳相传,但面对高一层的人,他们选择闭口不语。 谁知道要是司珀茵被哪个大帮派挖走,他们还能不能看上病。 面对猫女的问题,司珀茵没有承认,同样也没有否认,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猫女,温和地笑了一下。白发粉眼在昏暗的洞穴中好像在隐隐发光,看上去就像一座悲天悯人的圣母雕塑。 不在乎虚弱与否,也不在乎生死与否,她只是接受苦难,承受苦难,就像是单纯来人间受苦一样。 “好吧。”猫女从摇椅上站起来,摇椅在原地晃荡,她伸手想摸一下司珀茵看起来手感不错的白发,司珀茵像猫一样愣是扭出了一个“S ”避开她。 猫女皱了皱眉头,“或许我该帮你把那个蝙蝠崽偷来脱光了送给你。” 就像猫猫报恩总会叼一点东西来,她想起赛娜没少和她指责司珀茵挑食,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就只啃了那个蝙蝠崽一口。 而且,偷蝙蝠崽这种事情听上去还蛮有挑战性的。 司珀茵疯狂摇头,满脸惊恐,刚才在她身上那种非人的神圣感一下消失殆尽。 她也不知道猫为什么要偷蝙蝠崽给她,拒绝就是了 猫女忍不住勾了下唇角,轻笑道:“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喊我,亲爱的。” “我说的不止是帮你绑架蝙蝠崽。” 她迈着灵巧的猫步离开了。 司珀茵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缓缓松了口气。 这个像猫一样的女人,她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相处。 她躺回摇椅上。透过洞口,她看到今晚的星星不错,颗颗分明地坠在天空上,没有阴云遮挡,明天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椅子身上还带着猫女的温度,那温度包围着她,她的人形缓缓消融,变成一团白色的柔软果冻,粉眼睛就藏在果冻里眨巴。 刚才那个惊醒她的噩梦好像被这股带着馨香的温度驱散,那双眼睛眨巴着,缓缓变成一条细缝。她睡了过去。 这次困扰着她的噩梦变了。 依旧是多年前的噩梦,她惶恐不已,跪在神像前告罪。 圣灵问:【为什么害怕呢,我的孩子?】 司珀茵哽咽道:【我梦到多年以后,我在地狱做主。】 到处都是灰茫茫的灵魂,他们向她献上混乱、无序的爱。她不敢接受,不知为何会这样。 被圣灵庇佑的孩子不常做梦,因为她们的梦预示着未来,那是圣灵的指引。 那种未来的自己背叛了信仰的感觉,让虔诚的小苦修者感到痛苦和恐慌,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那样。 冰凉的骨匕就压在颈间,倘若未来的她不再遵从圣灵的指引,那不如结束在现在。 圣灵阻止了她,祂们给了她答案,又抹去她的记忆,让她自己去找寻。 今夜她又一次回想起了那个答案。 祂们说:【最高的殿堂而非我们所在。】 祂们说:【每一个圣灵都是自地狱中诞生。】 祂们说:【圣灵不在乐土,而是圣灵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乐土。】 祂们说:【如果他们爱你,信奉你,你就不能将他们引入混乱。】 司珀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她来到哥谭,只是想等到圣女冕下的出现。 她是司珀茵见过品行最为高洁之人,若她也来了这个世界,必然也会来到这里。 · 杰森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 他今晚也做梦了,梦到很久之前,他还在犯罪巷的时候。 他坐在墙角,旁边就是垃圾桶,这里味道难闻,但他站不起来。刚刚他和一群人打了一架,险胜,保住了他今晚的晚餐,就是肚子有点疼,暂时吃不下去。 他仰头看着狭窄的小巷,好像天空也只有这么窄。 他知道他在做梦,也知道未来的他会走出这里,可梦里的情绪依然围绕着他。 他一直在等,等到黑色的披风和有两个尖角的影子出现。 他跟着那个影子走出了犯罪巷,穿着绿色龙鳞小短裤飞荡在这个城市,砰的一声爆炸,他摔到了地上,浑身的骨头都碎了。 他还是走出了那个巷子,拖着残破的身体在这片灰蒙蒙的城市四处走,滴水兽坐在高处阴测测地盯着他,嘲笑他。他不得不承认,他没有家了,无论走到哪里,那团挡眼的雾就跟到哪里。 他不知道要走向哪里,他看不到前路。 忽然,他的脚踢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曾经的二代罗宾低下头,一滴血顺着他的指尖落在了那个白呼呼的东西上。 那个东西像只没有形状的棉花玩偶一样。 玩偶睁开了眼睛,是粉色的,泪蒙蒙的。杰森蹲下身,和那双眼睛对视。 “你怎么这么伤心?” 【我在找人。】 “你在找谁?” 【司珀茵·舍恩。】 “……你就是。”杰森说。 怪物在流泪,粉色的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我不是。】 前面的路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盏灯光微弱的路灯,灯下有一条长椅。在这片灰色中,如此显眼。 “要去前面坐坐吗?” 怪物小声说:【我好累,我走不动了。】 它给他展示了自己的伤口,白色的柔软物内部已经千疮百孔。 罗宾嘴角翘起,破碎的多诺米面具下蓝眸满是笑意,“好吧,真会撒娇。” 他忍着身上的疼,弯腰抱起那团软乎乎的怪物,紧紧搂进怀里,抱着它往前走。 浑身是伤的罗宾抱着疲惫的怪物坐在了灯下的长椅上。 【对不起。】怪物低声道歉。 “嗯?”杰森的手放在它软软的身上,一下一下地捏着。 【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来安慰我。】 “那你应该说谢谢,而不是对不起。” 怪物团在他怀里睡着了,罗宾发现他的伤口在不停地痊愈,落在地面上的影子身型不断拉长。 他还是黑发蓝眸的杰森·托德,只是再也穿不下那套罗宾制服了。 第八章 杰森的梦境偶尔会受到司珀茵的影响。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梦到那个哭唧唧的小团子了。以前以为是幻觉作祟,现在知道是因为灵魂的契约在起作用。 “司珀茵,你在吗?” 杰森拿下了手表,那股抓心挠肝的饥饿感又袭来了,不过这次他手里多了阿尔弗雷德特制的饼干,可以慢慢吃。 他趴在窗边,在这里直接就能看到对面的高级单人病房,视线良好。 “昨晚睡得如何?” 这自言自语吓到了进门的护士小姐,她惶恐地打量着这个病房。在护士小姐见了鬼一样的眼神中,杰森指了指自己毫无用处的耳机。 “杰森·托德?”护士小姐确认了一下他的名字,把今天的药递给了他。 身份是假身份,名字是真名字。 毕竟韦恩的养子杰森·托德已经死了,墓还在公墓里面,但杰森·托德是个烂大街的名字,他还是喜欢用这个名字。 【……不错。】脑内的声音顿了顿,【你呢?】 杰森百无聊赖地说:“勉勉强强吧,一觉睡到天亮。” “我到哥谭了。” 【我知道。】 “我还被迪克嘲笑了。”杰森说,“他说我连个姑娘都约不出来。” “迪克算是我的养兄,那个……” 【翘臀?一边叫胡安,一边叫吉姆的那个。】 “等……等等?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杰森有点惊讶。 很多时候他和司珀茵聊天,对方给他的感觉就是一种超脱世俗的感觉,偶尔在他脑海里会出现一坨没有理想的史莱姆形象。 不太关注外界,每天就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忧郁,很难想象她偷听八卦的样子。 司珀茵诡异地沉默了,她其实不太想回答,但诚实是刻入骨血的习惯。 【……前段时间,夜翼和蝙蝠侠夜巡,端了一个帮会的据点。除了头头被关去黑门监狱,其他人被拘留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我有个问题,不过你可以继续说。”杰森意识到什么,但他更想听迪克的八卦。 【他们后面又加入了另一个帮会,两个帮会为了抢地盘打起来,结果因为双方都付不起医疗费,只能一起来找我。】因此,她的耳边像长了八百只大公鸭一样吵闹。 “嗯哼,善良的怪物小姐。” 【他们就说起了夜翼……和他的翘臀。】司珀茵发誓那不是她故意听到的,但底层小喽罗对于超英们的事情总是津津乐道。 那晚上她被迫听了不知道多少小道消息。 从韦恩庄园轶事到阿卡姆精神病院的爱恨情仇,再到韦恩塔与蝙蝠洞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蝙蝠侠疑似与韦恩有一腿,夜翼疑似因与布鲁斯·韦恩有一腿导致与蝙蝠侠的关系分崩离析,红罗宾给蝙蝠侠做假账骗取韦恩集团的资金支持…… 很多事情就是那么个事情,但听起来就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说起被哥谭义警痛揍的事情,对他们的打击方式指指点点。 有个人还得意洋洋地说他曾经被二代罗宾揍过,那可是限量版的。 有人辩驳:“夜翼才是最叼的,我还想被他的大腿夹一次。” 然后,他们就开始讨论超英们哪个的臀大肌更发达。 杰森听着,笑得前仰后合,一脚就踹在铁床角上,一边抱着腿跳还要一边笑,“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告诉夜翼。” “所以,他排第几?” 司珀茵说:【我不知道,他们没争论出第几,不过他们倒是先排除了几个人。】 “谁?” 【红头罩。】 杰森:…… 【他们说红头罩裤子上东西挂太多,看不出来,以及他们觉得皮夹克很酷,也想买几件。】 “你知道……红头罩是谁吗?” 【红头罩。】 “很好,很废话。我是说,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司珀茵停顿一下,才说:【我没有见过他,据他们说他是个喜欢据人脑袋的变态。】 “……”杰森沉默一会,不经意地问道:“那你觉得呢?他是个怎样的人?”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司珀茵从不轻易评价别人。 或许你曾经见过,只是你可能会失望,杰森心想。不过他们见面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身份,只是一个被人复活的亡魂。 那次之后,司珀茵在四处流浪,找她想找的人。而他则是在塔莉亚的安排下到处拜师学艺,然后干掉老师。 他回到哥谭大闹一场的那一次,司珀茵说她在纽约收废品,之后又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 曾经他想只是幻觉,只是大脑会将其合理化。现在想想他们从没见过面,或许是司珀茵刻意为之。 他们只会在脑海里聊天,偶尔司珀茵会借助他的眼睛看一下哥谭以外的世界。 他含糊地问道:“你知道……迪克他们是?” 【嗯,不过我谁都没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很难描述我的感觉,源于灵魂和认知吧。就像看故事一样,当你知道那个人是某个角色之后,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能认出他。】 “就向高维度看低维度一样。”杰森帮她总结了一下,“那你呢?你看我们,会不会像看故事人物一样?”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纬度。】司珀茵回答地很快:【从来都没有过,你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我懂,你只是不愿意了解,也不愿意融入。” 杰森向来感情丰沛且敏感,只是死过一次之后,这种敏感就变成了愤怒的燃料,烧得他理智尽失。 这种愤怒是他的力量,同时也让他遍体鳞伤。 以前他只当对方是幻觉,这样是正常的,但得知司珀茵是真实存在的,他心里又莫名有些恼火。 这种恼火和他想干掉什么的愤怒不一样,仅仅只是一点点、有一点点生气。 但很奇怪,面对司珀茵时,他很难去生气,因为…… 嗯,她只是一只走不动路要抱抱的史莱姆。 杰森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我认为迪克不该嘲笑你。】 果然是这样,司珀茵面对不想回答,就会转移话题,但奇异的是他又很能接受这个新话题。 【不与你见面,是我的原因,不是因为你。他不应该嘲笑你的魅力,或者说交朋友的能力。】 “我们……算是朋友吗?”杰森反问了一句,“我可是前几天才知道你的名字噢?” 他嘲讽嘴臭习惯了,也可能是他想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仅仅如此,他只是这样问道。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地下洞穴二层,绿色的池子泛起了涟漪,白色的不明物体在水下若隐若现,最后凝结成了一个人形。 她赤脚走出池水,回头看着水面上扭曲的倒影。 人类有的模样她都有,因为她曾经也是人类。 但没有人会长得这么奇怪,白色的头发,白色的肌肤,粉红色的眼睛,鼻子不会有温热的吐息,那只是为了装成人的东西,嘴唇也是,虽说曾经除了祷告她也不曾开口说话,胸口的心脏不再跳动,所有的器官就像模型一样,仅仅只是被她模拟出来摆放在身体内。 除了相似的面庞,司珀茵无法在现在的自己身上找到曾经的诺斯之春的模样。 她憎恶自己的模样。 也憎恶自己。 早在变成扭曲物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死去。 一个圣徒,在生命终结之际被变成了扭曲物,离开了她熟悉的世界,离开了圣灵的怀抱。 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让这位圣徒更痛苦的事情了。 痛苦撕扯着它,怪物如白色的沼泽一样匍匐在地上,随心意而上下翻涌着,没有人不想活下去,可是理智告诉自己—扭曲物会带来灾厄,它应当、也必须死去。 可是在那个夜晚,她遇到了一个少年。 一个浑身绑满绷带的男孩抱住头,痛苦地哀嚎。 扭曲物僵硬地“看”向他,为了看清他,它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对异于常人、如宝石般美丽的粉色眼眸。 作为诺斯教的圣徒,职责便是让人免于痛苦,免于疯狂。 啊……是个死而复生的孩子,是个被无形恶意所包围的孩子…… 扭曲物下意识地朝着他“走去”。 它还没有适应身体变成这个模样,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脚,沼泽站了起来,像白色的裙摆,移动起来像海潮翻涌起的浪花。 当它站到这个少年面前,扭曲物已经归于平静,用怜悯、仁慈的眼神看着他,看上去像一座神圣中又透露着诡异的神塑。 用它片刻的理智换取他此时的疯狂,媒介是一个拥抱。 起初,为了安抚他,白色扭曲物长出了双手,为了给他一个拥抱,一个人形渐渐出现,一如她曾经的模样。只是浑身上下都变成了纯粹的白色。 扭曲物朝他伸出双手,将这个迷途的少年揽进自己的怀抱中,一只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掌心放在他的脑后,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过去,还是圣徒的它总是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安抚刚刚遭受了灾难的孩子。 仅仅是一瞬间的交换,刚刚还陷入在疯狂里的少年渐渐被安抚了下来,而扭曲物也短暂地打消了那个最为理性的念头。 扭曲物感受到它被这个少年紧紧地抱住了,力气大地仿佛要将自己勒入怀中,脸侧被黑发蹭得有些痒。 它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物理带来的疼痛,便由他这样抱着,它觉得少年暖洋洋的,像一个小火炉一样。 这个不知姓名的孩子在从这个拥抱中汲取力量,扭曲物同样从他身上得到了许多温暖。 然后,它感受到一滴泪,落入它的身体中。 它浅尝了一口这个孩子的灵魂,苦涩在唇舌间蔓延开,它……变成了她。 她在这个少年的灵魂中看到了一座城市,天空之下,高耸入云的建筑,造型奇怪的兽落在屋檐上,穿梭在楼宇间的轨道,如星空般的灯火点缀在其间…… 或许对少年而言这些习以为常,但这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为什么房子可以这么高? 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支撑在空中,让那个轰隆隆的铁皮长条行走在空中? 人们握在手里的小方块是什么? 面包为什么有如此多的造型? …… 它开始有了疑问,产生了好奇。司珀茵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知道这一刻开始,她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想法。 不是作为圣徒司珀茵·舍恩,而是扭曲物司珀茵。 第九章 她静静地想着,她是个怯懦者,体验到了活的滋味,就沉溺于此。 不应该这样的。 她见过勇敢的人,知道怎样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就如同拜托许多人替她找的人,她想只有那个人能够彻底杀死她。 因为她被转变为扭曲物的污染很特殊,只要能够忍受太阳带来灼烧的痛苦,她就能在阳光下行走,只要还残留一点,就还能再生,哪怕她不愿意。 她用了许多借口,让自己有活下去的理由。但她不应该这样,她要勇敢一点。 【我不知道。】怪物还是很诚恳地说,【我以前……】 她回顾了自己的过去,想到了她的朋友,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后腰。 曾经那里有一道伤口,导致她成为扭曲物的污染就是从那里进去的。 司珀茵再一次沉默。她竟然忘了圣灵的教导,切不可因时间就失去分寸。 【抱歉,是我失言。】司珀茵轻轻地、有些失落地说:【我会想办法解除我们的契约。】 【这些年……谢谢你。】 司珀茵想了许久,依旧决定道谢。 很多时候,司珀茵会陷入沉睡,无知无觉的黑甜会让因晒太阳而造成的伤害慢慢恢复。 当她醒来时,她时常站在阳光下面。司珀茵喜欢这样的温暖,哪怕晒太阳会给她带来痛苦和虚弱,她依然喜欢。 只是她的思绪会随着“链接”而飘动。 有时候,她会把思绪放在被她分割出去的自己身上,控制着自己的一部分走到需要治疗的人面前;有时候,又操控着不同的部分不停躲避把她当团建对象的绑匪;有时候,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这座城市的长椅上会长出许多司珀茵。 她喜欢听赛娜唱歌,喜欢看咕噜和孩子们做游戏,喜欢在安徳和赛娜吐槽她的时候吓他一跳。 偶尔,她的思绪会飘到杰森那里,她会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色,有时和他聊上两句,有时只是看一眼就走。 现在,司珀茵将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司珀茵在此刻都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 白色,整个圣城都是白色,这会让黑色扭曲物变得异常显眼,诺斯教也崇尚白色,这象征着光明和圣洁,但在那个冬天之后,她不再喜欢白色,也不敢和任何人说。 这会让她想起在雪山里的那个冬天,萧瑟和寒冷带走了她身边的许多人,忧伤就像雪山的积雪一样无边无际。 最后一个人,她的朋友,也是她必须消灭的敌人。 她记得他的手是干燥的,带着一层厚茧,会在篝火燃起时给她递来一碗热汤。只是那双手也变成了白色,他长出了利爪,只差一点就可以把她的心脏掏出来。可他停住了,任由将她手中的骨匕插入自己的脑袋。 【我失败了。】他说,最后那双利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安抚似地拍着,【小春,你做得很好。】 司珀茵还记得他的眼神,记得他眼里的光亮。 他本该心怀梦想,前途无量,他不应匍匐在地,握着杀了他的刽子手的手。 那是司珀茵的十五岁,还在懵懵懂懂,但她是这场风雪的守门人。 圣庭和王庭停止了接近五十年的内斗,联合起来对抗扭曲物以及试图让人类和扭曲物共存的融合联盟。他们合作做实验,想要利用扭曲物内部等级森严这一特质,试图人造出一个意志坚定的高级扭曲物,来控制扭曲物的无序扩张。 但他们失败了,风雪淹没了那个年轻的骑士,但有司珀茵在,雪山外依旧是春天。 所有人都说她做得很好,说她已经尽力了,她让英雄还在意识清醒的时候以人的资格死去。 只有她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回头,雪山里困住了许多人,他们在雪里迷失了方向,死亡也无法腐化□□,灵魂被囚禁在此处。 而被她所杀死的扭曲物,有位身在王庭的爱人……那位美丽又任性的公主失去了她忠诚的爱人与骑士,她曾经的护卫和朋友是那个杀人凶手,这让她变得疯疯癫癫的。 或许这也是对司珀茵自己的惩罚。 十八岁,她记得和公主见的最后一面,美丽的女人光裸着身子,背上是全是一条一条的鞭痕。她跪坐在死去的君王身上放声大笑,手里是沾满血的利刃。 而司珀茵像曾经一样,用披风裹住了她,另一把带着特殊污染物的刀刺进了她的身体里。 【你会活下来吗?】公主在她的怀里喃喃自语,刀却用力压进了司珀茵的后腰。 司珀茵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记得她笃定地说:【你会活下来的。】 想想半个小时后的那场爆炸,司珀茵一时想不清楚这是诅咒还是祝福。 她和曾经死在她手上的扭曲物变成了一样的东西,一样的白色。 就连变成扭曲物,她也是扭曲物中的异类。 而如今,这白色告诉她,你也变成了风雪一样的灾祸,你也被困在了雪山中。 蝙蝠侠对扭曲物的猜测没有错,有智慧的高级扭曲物确实会圈养人类。 它们会通过各种方式欺骗人类与他们签订契约,从而标记自己的食物,然后制造恐惧,享受恐惧,恐惧和混乱是扭曲物最喜爱的食物,在吸干圈养物的最后一刻,他们会彻底吞食他的灵魂。 司珀茵不得不承认,一开始的她确实是因此而被杰森所吸引,她确实吞食了一点他的恐惧和混乱。 圣灵告诉她,不要轻易触碰别人的灵魂,否则你会迷失在这个灵魂之中。 圣灵总是对的,所以在某些时候,她感受到杰森可能需要一点什么的时候,就会出现。她有时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哪怕变成怪物,也依旧被需要。 但这不应该。 这个世界不需要怪物。 “司珀茵?”杰森喊道,预感到不对劲。 杰森喜欢用语言干扰别人,尤其是战斗的时候。 效果最好的时候则是和他的家人们。 博取同情或者嘲讽他们让他们生气,这是一种战术,他们总会被他成功干扰,以此他能达到他的目标。 但司珀茵不太一样,她也会被干扰,又或许她与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总能做出一些出乎他预料的事情。 “司珀茵,你还在吗?” 杰森没有得到回答。 他应该习惯了在司珀茵总是忽然消失,但她是个很礼貌的家伙,消失之前总会说【再见】。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迪克推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拎着饭盒,看到放在床头的手表,他挑下眉头,“看来我打扰了你和司珀茵小姐的聊天?要不我们先走吧,布鲁斯。” 杰森质疑道:“你不用上班的吗?” 迪克笑眯眯地说:“正经工作可是有带薪年假的,不像你。” 布鲁斯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拎着两个袋子。他脸上作了伪装,不至于让人认出哥谭的布鲁西宝贝来探望一个不知名的杰森·托德。 他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这是阿福准备的,饿的时候可以吃一点。”他不赞同地看了杰森一眼,提醒道:“你应该把你的隔绝器带上。” 还有达米安,为了逃离那个枯燥的课堂,来看望“生病住院”的兄长是个不错的选择。 为此,他还用他的零花钱买了一束花。要知道,布鲁斯一周只给他五刀的零花钱,这算是一个极大的牺牲。 芭芭拉最近和迪克又在闹分手,她和卡珊德拉走在最后,试图离迪克最远。 至于提姆,因为工作量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当韦恩老总翘班看望生病的儿子时,他这个韦恩少总只能顶上了,不过他也托迪克准备了他的礼物。 杰森咬牙:“要我提醒你们一下,我‘生病’只是因为我需要生病来这个病房,盯着对面那个肚子像怀胎八月的小孩,我真的没有生病,不需要你们来探望我!” 他在最后的字眼上加重了音量。 “抱歉,杰森少爷。”阿尔弗雷德说:“或许您是难得一位正儿八经住进医院的人,我们总得需要表示一下。还有老爷,我今天没有准备那些东西,或许我们家里多出了一个波比?” 迪克爽朗地笑起来,说道:“布鲁斯可不太喜欢一个魔法生物出现在家里,虽然韦恩庄园看上去确实挺适合养小精灵的。” 布鲁斯的嘴角紧紧抿起,几乎变成一条直线。 “你和司珀茵小姐聊崩了?”迪克凑了过来,好兄弟一样地揽着他的肩膀,“需要亲爱的哥哥教你几招吗?在这方面,你确实得喊我一声哥哥。” 芭芭拉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杰森面无表情道:“是啊,老迪克,你都不知道有多少街头恶霸想被你的大腿再夹一次,确实很有魅力。” 迪克的表情像吞了两只苍蝇,达米安毫不留情地笑了出声。 “看来你确实和司珀茵小姐聊崩了。”迪克面无表情地看了回去。 杰森从床头摸来隔绝器带在手腕上,闻言耸下肩,说道:“她说,会想办法解除我们的契约。” 第十章 他们都认为这样挺好的,包括杰森自己。 和一个不明物有灵魂上的联系,某种程度上也算受制于人,解除对他只有好处。 杰森只是在想,那他做噩梦的时候可就没人叫他了。 他压下了心里那一点不舒服,反正这种事情他习惯了,散伙本就是一种人生常态。然后把偷拿他小甜饼的达米安按进被褥里,“嘿,恶魔崽,那是我的。” 达米安一脚就踹到杰森的肚子上,把他踢得倒退两步,飞快把饼干塞进嘴里。 “现在是我的了。”达米安含糊不清地说道。 武器就是他们带来的苹果和床上的枕头,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一个苹果砸到正试图和芭芭拉搭话差点就能成功的迪克头上,战火再次蔓延。 阿尔弗雷德看着已经塌了的床,见怪不怪道:“我应该先找院方协调一下赔偿的问题。” 受不了他们这么闹腾的芭芭拉和卡珊德拉决定退出战场,去逛一会商场。 最大的赢家布鲁斯,他已经把引发争斗的小甜饼全部吃了吃完他才说道:“男孩们,我得到了一个新消息。” “芭芭拉逛街还要随时工作么?”杰森挑眉问道。 “不,是来自黛芙妮的。” 黛芙妮,韦恩集团秘书处的骨干力量之一,为韦恩先生翘班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主要负责政府公关方面。 “黄昏集团想要来哥谭做点投资,哥谭这边准备为他们准备了一个欢迎会。”他晃了晃手机,“鲍尔斯女士和她的儿子也会出席。” 如果黄昏集团想要来哥谭做投资,那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哥谭巨头韦恩集团。 欢迎会的时间在一周后,布鲁斯·韦恩自然会出席这次欢迎会,去探探他们的虚实。 接下来一连三天,杰森都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安逸日子,放在床头的书他已经看了大半。 很多时候他都是在战斗的间隙看书,很少有这样一段闲暇的时间进行。 这三天他没有和司珀茵聊天,不过从手表上倒是能从蝙蝠侠装的摄像头看到她。 当时看到十个司珀茵一起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惊讶了一瞬。除了背景不同,镜头下的司珀茵几乎都是同一个动作同一个角度,杰森又很快能分辨出谁是本体。 司珀茵似乎只做一件事情,就是治疗。 来者不拒,只要走到她面前,还剩口气的人都能被那道奇异的白光治愈好全身伤口。 有一次,一个罪犯掉到她面前,蝙蝠侠和罗宾紧随其后,三人身上都有伤,司珀茵竟然先治好了那个罪犯,就在罪犯想趁机逃跑的时候,司珀茵抄起旁边的垃圾桶盖,一盖子把罪犯砸晕了。 罪犯伤的甚至比他来的时候还要重。 她用一双粉眼惴惴不安地看着蝙蝠侠,手指不安分地捏着裙摆,好像闯了什么大祸一样,或许还用那种奇特的沟通方式道歉,蝙蝠侠反过来还安慰她,“没关系,警察局里有医生会帮助他。” 杰森:…… 如果不是他能感知到司珀茵的内心一片平静,他都要被骗过去了。 这只皮白黑心的史莱姆! 不过根据杰森的观察,司珀茵从来不和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哪怕是猫女总试图撸一下这个奇怪的生物,也总会被司珀茵用奇怪的造型给扭开。 这让他心里瞬间舒爽许多。 看吧,他不是被单独排斥的那个,整个世界的人都被司珀茵孤立了,这没什么的。 如果司珀茵没有每天晚上跑去海边走一转,结果让他也跟着脚痛就更好了。 很难说他乖乖待在病房里没有这个原因。 ——司珀茵在尝试慢性自杀。 这是老头子在蝙蝠电脑里面留下的。 她绝食也好,晒太阳也好,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而从三天前的那个晚上开始,司珀茵正在尝试加剧这个速度。 杰森看到老头子的评价时,第一反应是意外。 自从拉撒路池出来后,他做很多事不再有所顾忌,他的抚育者为他划下的那条线被他跨过。 他的脑海里始终充满着愤怒、怨恨和暴躁,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些情绪真的是他自己的,还是来自死而复生的后遗症。 当愤怒彻底淹没他的理智时,司珀茵的声音又总会像钟一样在他脑海里响起。 不阻止,也不劝说,她仅仅只是问一句:“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答案有时是是,有时是否。 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帮助他阻止了许多在他平静下来时可能会折磨他的事情发生。 她好像永远理智,永远在做正确的事情,像高高在上注视着一切的神。 直到现在,他们俩的直线距离可能不超过十公里,那种海潮一样的悲伤就朝他涌来,浅浅地、缓缓地,绝不会到达临界点将她淹没,她只能清醒地看着海潮将她淹没,在里面痛苦地挣扎。 但淹没不了他,因为司珀茵阻止了他对她情绪的探访,最后残留在他身上的悲伤就像一缕烟,轻轻一拍就消失了。 她或许举托起很多人,包括杰森·托德,但唯有自己在那样的海潮之中永远沉沦。 这是一只悲伤却又时刻在拯救别人的怪物。 她救不了自己,她的圣灵也无法救她。 可怜的家伙。 杰森将手中一本讲宗教的书扣在床头柜上,看向窗外对面的那栋楼。 一群看着像上个世纪瘟疫医生打扮的人出现在楼里,只不过用白色的口罩替代了鸟嘴,外面的衣服是橙红色的,望远镜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的手提箱上写着“黄昏”。 他戴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红色头罩,穿上棕色的夹克,拿上他惯用的大口径手枪。 “滋——”头罩内的通讯器连上了内线,“黄昏集团的人来了,我正准备跟上去。” 神谕说:“好的,我已经把哥谭总医院的线路图发给你了,摄像头已经标注。” 红头罩已经从窗户翻出去,扫了一眼神谕发来的地图,往通风管道一钻。 凯恩·亨利躺在推车上,病痛把他折磨得脱相了,肚子却高高顶起,腹水让他疼痛难忍。 但这三天,根据黄昏实验室的要求,他没有接受任何治疗,也不进水食,只凭借着葡萄糖和营养剂维生。 红头罩觉得他现在还能喘气都是生命力顽强。 “我有点好奇,司珀茵能治癌症吗?” 内线里面,红罗宾说:“根据记录,她以前治疗过一个骨癌早期的,没后遗症,也没有复发,现在那个人已经走出了哥谭,成为了一名运动员。不过这对她损耗很大,她沉睡了接近半年的时间。” “那这群有钱人为什么不找司珀茵?”红头罩问道:“免费,没有后遗症,高效,甚至什么都不用付出。” 红罗宾说:“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放心,习惯了利益衡量一切的人从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好人。” “好史莱姆。”红头罩纠正。 “那叫扭曲物。”神谕再次纠正,“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捏捏她是个什么材质的,看上去就很好摸的样子。” 她颇为可惜道:“可恶,上次她帮我治腿的时候,我竟然没能趁机摸一下。” 红罗宾说:“别想了,猫女想摸都从来没摸到过。” 不仅摸过还抱过的红头罩回忆了一下……时间太久了,他也想不起是什么材质的,只记得是软软的,温热的,像块大果冻,又比果冻柔软,比浆糊有弹性。 像猫咪的肚皮。 红罗宾还开了个玩笑道:“如果没有之前超人的事情,被蝙蝠侠揪着喊‘滚出我的哥谭’的伤心人又要多一个了,司珀茵听了的话,没准真的会走。” 内线里有一瞬沉默。 神谕:“小红,我想我得提醒一下,蝙蝠侠目前也在线吗?” 红罗宾端咖啡的手迟疑了一瞬,现在可是白天! 可他忽然想到,现在他能坐在这里,必然是因为韦恩塔上,有另一个人在被董事会的老头们叨叨。 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敢点开内线列表看。 “现在可是白天,那只老蝙蝠什么时候在白天清醒过?”红头罩的反应更激烈,“他甚至能在我的家长会上睡着。” 那可是他,一个犯罪巷出身的家伙,第一次靠学习成绩而非其他东西压在那群所谓天之骄子头上。 结果那个傻缺老师竟然还在质疑他抄袭,他要是抄别人的难道能抄成最高分吗? “我想那件事情我已经道过歉了。”布鲁斯的声音在内线里响起,“现在还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红头罩:“……” “……已经不需要了。” “抱歉。” 杰森咬牙切齿的声音和布鲁斯略带忧伤的道歉同时在内线里响起。 很难说清这声“抱歉”到底是为什么事情而道歉,或许是为许多年前那场睡着的家长会,又或许是一些其他的事情。 红头罩的胸口剧烈起伏,他透过通风管道,看到那位食品大亨忧心忡忡地陪在病床边,他们的双手紧紧地交握着。 秘密实验室的门打开了,那位大亨只能被迫放开那只瘦骨嶙峋的手。 “他们把亨利先生带到了一个秘密实验室。”红头罩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来,爬在通风管道处,看着下方的动作。 “现在,他们打开了手提箱,奇怪,箱子里好像放着一个加热器。” “一小瓶黑漆漆的粘液,一安瓿瓶透明药物,一根一次性针管,再加上那个能自动加热的手提箱,八千万美金。”红头罩尽量用平稳的声音描述他见到的画面,深深地嫉妒道:“万恶的资本家。” 红罗宾想说,他们共享了摄像头的视角,不用他像个前线记者一样在那里转述。 但他没说话,他知道杰森此时只想说点其他什么。 第十一章 当看到手提箱冒出寒气时,红头罩知道自己浅薄了。 “那个手提箱不仅仅是用来加热的,现在转冷冻了,那个小瓶子的粘液……Xx的,是在动吗?那是活的!” 那个小瓶子已经被锁定并放大,红头罩看着那团黏液在瓶子里蠕动,有种恶心的感觉。 在冷冻之下,黏液慢慢凝固起来,变成了固体。 固体被现场搅打成粉末,在透明的药物中溶解,又被注射到亨利小先生的体内。 这个药物见效很快,几乎是瞬间,亨利就开始呕吐。 黄昏集团的实验员经验丰富,马上拿来了垃圾桶靠在他的床边。 一开始吐突出了大量的黑水,接下来黑水越来越浓稠,还混杂着某些内脏组织物。 但效果又是立竿见影的。 他的肚子慢慢瘪了下去,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 “……神奇。”红头罩扯了扯嘴角,“这八千万不亏。” 亨利小先生被留在这里观察了半个小时,他刚刚被从秘密实验室推出来,就被一群涌上来的医生围住了。 他们迅速地为小亨利检查了一遍身体,得到的结果是……黄昏集团出品的药非常有效。 黄昏集团不介意他们为集团的新药大肆宣传,也不介意让外界知道这个药一期疗程八千万。 而且是尚在实验的实验品,全然一幅花钱来给他们当实验品的高傲。 说实话,他们确实有这个水平来高傲,不过曾经的鲍尔斯国际科研水平有离谱到这种程度吗? 小亨利还要在医院里面住上一个月的时间,扎上两针,时间过后,他就能完全恢复,高高兴兴地出院了。 在他们离开后,红头罩打开了屏蔽器,红罗宾配合他替换实验室里的影像。身形魁梧的男人以和身型完全不符合的灵活从通风口跳了下去,从夹克里拿出手套和小毛刷,小心翼翼地从桌面上扫下几粒黑色的灰尘,再迅速翻身离开。 下一秒,收拾医疗垃圾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转运过程中,那个小小的安瓿瓶已经成功被卡珊德拉偷天换日。 神谕说:“啧,没想到准备了几百个瓶子,最后用上了第一版。” 虽说任务途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这还是让她有种微妙的感觉。 红头罩哼了一声:“我得感谢你们没有让我背几百个瓶子去爬通风管道吗?” “是的。”红罗宾给出肯定的答案,“那样容易出现疏漏。” 现在,红头罩要把这份样本运出去。 但他看到医院背后的小巷里那个黑漆漆的人影时,还是没忍说道:“蝙蝠侠,你难道不知道白天穿成这样会更显眼吗?” 黑漆漆的面具,黑漆漆的战甲,黑漆漆的披风,头盔上白色的镜片看着他。 “等…… ”红罗宾调出他们身上的定位,他以为应该出现在韦恩塔的小红点出现在了医院附近,和另外两个小红点重合,“蝙蝠侠没去公司吗?” 便士一为他续上咖啡,“是的,没有,公司的事物仍然还要靠您辛苦一下了。” 红罗宾:…… 好好好,注定是他的活跑不掉了是吧? 另一侧—— 两人在狭窄的小巷子相对而立,大多时候如果他们以蝙蝠侠和红头罩装扮出现的话,更符合情景的应该是对峙,然后开打。 但红头罩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袋子,丢给了他,双手插兜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一道喑哑听不出本音的声音。 “布鲁斯曾经失去了一个儿子。” 红头罩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 “当时他想,不止八千万,如果能用他的一切换回他的儿子,他也愿意。” 可是他不仅仅是布鲁斯,还是蝙蝠侠,这座城市的黑暗骑士。 很多事情,父亲可以做,但蝙蝠侠不可以。 他现在看着已经长高许多的儿子,死而复生的儿子,面目全非的儿子。他的孩子抱着双臂哼笑一声:“谁教你说的?” “…… 我的恐惧。”面具下的他缓缓说道。 蝙蝠侠成为蝙蝠侠的第一课,就是学会面对他的恐惧。 但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稻草人和小丑合谋下的恐怖毒气。那一次他伤得有点重,但也成功将这这两个逃犯关回了阿卡姆精神病院。 只是旧版的解毒剂对新版的恐怖毒气效果不明显,他的挣扎让治疗效果变得不太好。阿尔弗雷德请来了已经算是白名单里的司珀茵小姐。 他在恐惧中又回到了那个小巷,小巷里珍珠散落一地,回过头就是爆炸的废墟,他在废墟里没有找到他的罗宾。 他看到废墟之上,红头罩朝着别人开枪。 “这是……我的错。”他只是在梦中喃喃自语,然后他听到了一道声音问他:【是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吗?】 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她穿着繁复的祭祀服,金色指链缠绕在她的指根,双手交叠放在腹上,胸前是古朴的面具,低首看着他,身后巨大的白色羽翼展开包围了他们,足够遮挡他看到的一切。 蝙蝠侠站起了身,与她平视。 她没有试图窥探他的梦境和恐惧,仅仅是用白色的羽翼遮挡住,礼貌得让蝙蝠侠破例向她泄露一点从未泄露过的心声。 “我认为是,他是我犯下的错。”他的手上还有徒手挖掘废墟的伤。他向异世界的圣徒发问:“如果是你,你会做什么?” 司珀茵说:【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如果是我的话,有机会我会向她道歉,然后…… 】 她笑了起来,温柔得像春风拂面而过,【告诉她,我爱她。】 说实话,这还是蝙蝠侠第一次见到司珀茵笑,他也稍微放松了下情绪,但侦探的敏锐让他发现司珀茵的话里指的是一个特定的人,“她?” 【我的姐姐,如果她还愿意我这样叫她的话。】 【不过,我不认为那是个错误,只是我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但这件事情伤害到了她,且无法挽回。】说这这样的话时,司珀茵依然是平静且面带微笑的。 【关于很多事情,不能用对,或者错来形容,那样太冷酷了。】 蝙蝠侠低声说:“我尝试……信任他,我也这么做了,只是他好像不信。” 在杰森离开哥谭后,他和他的朋友们组成了法外者。而蝙蝠侠曾在超人面前为他担保。 他对这个儿子心绪复杂,他是爱他的,也曾尝试信任他,可杰森实在让他放心不下。他一直为此忧心忡忡,担心他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罪犯。 白色的羽翼抖动了一下,梦中的蝙蝠侠偏过头。 司珀茵说:【这里的地有点烫脚。】 她稍稍往上飞了一点,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是在平视的原因。 【那你告诉他了吗?用语言,用文字,用定义。】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如每一个父亲一样,沉默寡言,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人能感觉到一些东西。他的感觉会告诉他是这样,可理性又会因为过往的一切告诉他,这是你的错觉。】 【人,是用嘴沟通的。】 蝙蝠侠看着司珀茵几乎毫无血色的唇,有点想笑。 他居然被一个从来不张嘴说话的人告诉他嘴是用来沟通的。 这确实有点刺激到他了。 所以,他现在站在了这里,说了这样的话,全封的红头罩让他无法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蝙蝠侠一心二用的想,要不要让福克斯给市政捐一笔钱,把公园里所有在阳光下的长椅全部挪去树荫地下。 “我在想你要怎么回去?”不知何时,面前的人拿下了红头罩,摸着下巴说:“该不会明天的《哥谭日报》就出现,蝙蝠侠疑似24小时全天在岗的消息吧?罪犯们可要痛哭流涕了。” 蝙蝠侠想,好吧,那笔钱可以用来多在阳光下面修几条长椅了。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蝙蝠侠说道。 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在杰森惊异的眼光中和一大群蝙蝠侠、超人、神奇女侠、闪电侠会合,其中还参杂着两个哥谭异类钢铁侠和美国队长,随机和路人合影。 从那些人的假腹肌、增高鞋垫、胶糊喉结、反重力假发、虚浮的步伐中,杰森判断出那就是一群普通人。他看到后面还有一辆面包车,上面挂着横幅:感谢蝙蝠侠后援团对本次活动的大力支持,下面一行小字一切解释权归xx周边店解释。 破案了,蝙蝠侠私联粉丝。 就是这群人可能不知道,里面混进去了个真的。 杰森看着被迫和一家三口合影的蝙蝠侠,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五颜六色奇装异服者离开了,杰森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手里是刚买的可乐和辣热狗。 很多时候,他在思考意义,活的意义,死去的意义,死而复生的意义。 他觉得脑仁一阵一阵的疼,世界仿佛都在晕眩,他也头晕目眩。 不知不觉中,路上的行人少了。月亮升了起来,太阳还没有落下,天空一半是橙红,一半是深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味,如此平静。 哥谭竟然也有如此平静的时候。 毕竟无论是普通人、超级英雄、超级反派、街头恶霸,他们都是需要吃饭的。 “大哥哥。”稚嫩的童声将神游的杰森扯回现实,面前是一大一小兄妹两个。 衣服有点破旧,但很干净,小女孩头上还悉心扎了小辫子。出于某种对同类的敏感,杰森觉得他们像犯罪巷出身的。 “大哥哥,这个瓶子你还要要吗?”大的那个孩子指了指他手侧还剩一点可乐的塑料瓶。 杰森将瓶子递给他。小男孩接过,放到身后的大书包里,两个小孩一起道谢,“谢谢哥哥。” 两个小孩还是站着没走,杰森问:“还要点什么吗?”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他夹克下面的条纹病服,“哥哥是生病了吗?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去找我们院长,她很厉害的,而且不收钱…… ” 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接近无,说完就往小男孩的身后一躲。 “院长?” 他们俩才解释,自己是孤儿院出来的,捡瓶子是为了换钱给院长买生日礼物。 杰森有点意外。 毕竟对于犯罪巷出身的人而言,去偷,去抢,去骗,来钱都比捡瓶子快。 但他没有问,只是拍了拍他们的头。 杰森提出要送他们回家,两个小孩看上去有点犹豫,但看在那个瓶子的份上还是答应了。 “大哥哥,我们老师长得有点奇怪,只是长得有点奇怪,其实她好好的,你不要害怕,不然咕噜老师会伤心的。” “哥哥,可乐好好喝呀。” “那等下次卖完瓶子给你买。” “算了吧,杰克攒了5美元,现在他不在了,我们还要更努力。” “那攒完给你买。” 在日落前,杰森看到守在院子门口的系着加大码围裙的大怪物。 它用毛茸茸的爪子把两个小孩拎起来闻了一遍,再用独眼检查一遍,才放心地用大头蹭了蹭他们,把两个小孩蹭得咯咯笑。 坐在怪物身上离开的两个小孩朝他挥手告别,他也抬起手臂挥了挥,转身离开。 第十二章 杰森回到医院时,看到了一场闹剧。 一个疯狂的父亲拦住了那两个黄昏集团实验室的人,身后是流泪的母亲和病危的孩子。 这个父亲甚至愿意让他的孩子参与黄昏集团的实验,但他不知道,那个实验的机会八千万。 一直是实验品的原因是审核无法通过,因为同方向的科学家根据他们的文章完全没有办法复刻同类型、同效果的药物,一致认为黄昏集团造假,但黄昏集团的药物效果就放在那里,于是就这样僵持不下。 但黄昏集团甚至对外公布招标实验机会,大肆揽金。 他们不会在意一个父亲的祈求,姗姗来迟的保安护送着他们离去。 人群散去后,杰森看到一个年轻的护士面露不忍,上去和他说了点什么。 “什么治病不要钱,是不是骗子?我孩子都这样了你还想来骗我?”他刚举起拳头,就被保安用叉子叉走,而不幸地是,他们已经没有钱续医疗费了。 杰森叹了口气,“所以我真的讨厌医院。” 他没有再关注着件事情,毕竟他是个反英雄又不是救世主,他能和罪犯搏斗,但不能和死神抢人。 · 还有三天就是弦月了。 司珀茵看着月相,已经感受到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情绪也莫名低落了下来。 【这几天你们最好不要受伤,我不在。】 司珀茵其中一个分身对着角落里打牌的人说道。 有人大惊:“那怎么办?我们老大明天还喊我们去砸企鹅人的场子?”这个人是罗马人的马仔。 企鹅人的最底层小弟:“我靠?我明天请假还来得及吗?” 双面人的喽啰:“你们明天要开打?” 马仔和小弟一起盯着他:“你要告密?” 喽啰说:“我一底层喽啰,我图什么啊?你们打,你们打,明天我避开。” 司珀茵无语道:【明天在,后天不在。】 “那就好那就好,春姐你去忙,你的场子我们一定给你看好。” 这群大汉张口就是姐,全然不顾司珀茵可能比他们小的事情。 司珀茵看了看这个还在漏风的屋顶,心想我的场子难道是墙角那个垃圾桶吗? 【记得把你们的烟头、垃圾带走。】 “遵命,保证把您这给您打扫的干干净净。”有人嬉皮笑脸的说道。 有人说:“对了,春姐,我手里刚好有点钱,可以给大毛绒养的崽子买点东西。” 常客都知道司珀茵养了个大毛绒怪物,大毛绒怪物养了群孩子。 最近居然有不长眼的东西动了司珀茵手底下的孩子 【不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司珀茵说完,又补充道:【修道院暂时不缺钱。】 他们每个人每天还有5美分的零花钱。 安吉儿修道院那一大栋房子可不是废弃屋子,他们是有合法产权的,通过法院拍卖买的,钱是司珀茵出的。 “盖奇那个家伙真该死啊,居然把主意打到大毛绒的孩子身上。” “他跑的时候我还给蝙蝠侠指路了。” “就你小子给蝙蝠侠引来的?”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但他们依然认为盖奇不该把主意打到咕噜养的孩子身上,并非是不能利用孩子。 司珀茵看着他们,他们是灰色的……她帮助了一群灵魂是灰色的人。 她闭上眼睛,默念着告罪的祷词。 今晚下了场雨。 这个破屋里比外面雨声噼啪都要吵,他们还记得春姐不喜欢水,马仔和喽啰淋着雨用透明防水布把屋顶的漏洞补了一下。 司珀茵仰头看着雨水落下,吧嗒一声,落到了防水布上,散成一个小水花,她眨巴了下眼睛。慢慢地,水花越来越多,变成了一小汪积水。 打牌唠嗑的人慢慢变成呼声一片。 他们不是没有自己的住所,只是闲暇时间更喜欢来这里打牌,司珀茵也没拒绝,更多的是不在意,这里就成了他们的据点。 仍凭罗马人和企鹅人抓破脑袋也想不到,上班时间打死打活的人,下班时间会聚在一起喝酒打牌。 哪怕他们的相遇就是互相给对方的脑袋开个瓢。 司珀茵看着最后一个人睡去,所有的司珀茵在此刻都朝一个方向跪坐下来,双手合拢放在胸前,淡淡的微光从她身上亮起。 伴随着吵闹的呼声和雨声,她也闭上双眼。 凌晨四点,雨已经停了。 司珀茵挣开了眼睛,片刻后,这间废屋闯入了一个人,看着满屋子骂骂咧咧的大汉,那个人抱着一床被子走了进来,长长的水渍跟在他的身后。 马仔探头探脑地就看见他打开了被子,里面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小孩。 那人已经说不出话了,一开口就是哽咽,他满是祈求的双眼看着司珀茵。 【她已经死了,我没有办法。】司珀茵说道,【请节哀。】 男人握住孩子的手,举在司珀茵面前,语无伦次地说:“热的,还是热的,您看看,求您再看看。”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司珀茵摇了摇头。 马仔过来探了探孩子的气息,又熟练地摸了下颈动脉,说道:“老兄,孩子已经没气了,春姐也没有办法。” 小弟本来有起床气,他忍住嘴边骂人的脏话,也劝道:“不然春姐不会连自己养的孩子都救不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不如和你老婆再生一个。” 男人失魂落魄地来,又失魂落魄的走了。 “我以后坚决不要孩子。”喽啰信誓旦旦地说,“遇上这事情看着太卑微了,太没尊严了。” 底层喽啰也是有尊严的,也只有尊严了。 小弟嘲笑他:“你连老婆都没有,还想要孩子,你吃屁还来得快点。” 睡不着的他们决定去便利店买了点啤酒,继续打牌喝酒吹牛逼。 司珀茵:…… 她这个据点是被当成什么棋牌室了吗?问题在于,他们自己打就算了,还试图拉司珀茵入伙。 司珀茵表示:你们自己打就好,我看着就行。 天蒙蒙亮的时候,蝙蝠侠即将结束一夜的夜巡,将城市让给白天。 他瞥见一个破旧的小巷前停了一辆加长豪华轿车,这个巷子往里面走是一个很老旧的居民区,房子和租金都很便宜。 蝙蝠侠正思索要不要在这里多停留一刻钟,避免这辆的主人出来之后,车就只剩下个框架时,车的主人回来了。 蝙蝠侠要离开的动作停了一瞬。 那两个人穿着橙红色的长袍,看着就像某个中世纪的巫师一样,斗帽遮住了他们的脸,身后则是跟着一个抱着被子的男人,他们一起坐上了车。 橙红色……又是橙红色,黄昏集团的人好像也特别偏好橙红色。 他将影相传回了蝙蝠洞。 最近他们要忙碌的事情还有很多,可麻烦事总像会相互吸引一样,一件接着一件来。 红头罩在医院里已经忍不了、待不住了,也开始了每天的夜间活动。 只是行动路径要避开老蝙蝠和恶魔崽。 他不排斥和蝙蝠家行动,甚至在哥谭之外的地方,他会和夜翼合作,尽管他们的组合通常会很快分崩离析,也会和红罗宾共享情报,尽管他们话不投机马上吵架。 但他很难去真正站在蝙蝠侠面前,尤其是现在。 红头罩,这个代号和那个蝙蝠家族格格不入。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 毕竟,他们画全家福的时候都没有叫上他。 警察局广场的下方,有他的一个秘密基地,仿造蝙蝠洞创造的。 他坐在椅子上,被屏幕包围着,他也在监视着这个地下世界的运作。 正如曾经司珀茵和聊过的,帮派、恶意、罪孽,总有东西在源源不断的生长,哪怕曾经被斩除过一部分,只要根源不除,就永远会生长。 不幸的是,这个根源就是哥谭本身。 更不幸的是,他爱她,另外几名夜行翼手目的家伙大概也是如此。 红头罩曾经来过这里,将一些东西掌控在手里,他成功了。但随着他离开,那些东西又开始失序。 他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虽然人人都说红头罩是个莽汉,易激怒上头,但事实上,他确实是个莽汉,不过是会做好万全准备的。 那些失序的家伙们要庆幸一下,红头罩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做。 手表现在经过升级,现在是2.0版本,可以彻底阻绝他和司珀茵的链接。 此时,内线是接通的,不是监听的,而是他真正所拥有的权限。 他听到今夜蝙蝠侠带着他亲生的崽子在这座城市上空干着他们曾经做的事情,心里没有刚刚复生时那般愤恨。 他经历过许多事情,认可了自己的新身份,杰森·托德,前罗宾,现在的红头罩。 然后,他听到内线里声音。 蝙蝠侠通过变声器后宛若喉癌的声音第三次响起:“夜安,司珀茵。” 黑暗骑士夜巡的时候当然不会有空和熟人打招呼,而且这个遣词用句,显然是司珀茵先打招呼。 随后是达米安的声音:“你今晚到底捞了多少具尸体啊?” 红头罩从看着蝙蝠侠跟在那道白色的身影之后,进入到一个小巷。 里面有一具模样凄惨的尸体,那是一个看上去才死了不久的人。 尸体造型奇怪,头颅放在正中间,躯干不知去了哪里,四肢被砍成了八段,像搭房子一样环绕在头颅旁边,手掌如花瓣托举着脑袋。 “看着像某个□□仪式。”杰森摸着下巴猜测道。 死人在哥谭的街头出现不奇怪,吸·毒过量的死人,被人谋杀的死人,帮派火拼的死人,冻死饿死的死人…… 但死成这种造型的还是第一次出现。 第十三章 司珀茵很少会在夜晚活动,但之后她要消失几天,所以各个分身就多待了一段时间。 接近阿卡姆精神病院的那一个还和一个绿皮肤的女人打起来,她非要让司珀茵去救一朵花。 司珀茵拒绝了,然后她就被这个女人袭击了。 于是司珀茵只能拿起垃圾桶盖和这个能驱使植物的人打了一架。 司珀茵虽然看着像个医生,实际上她在诺斯教的培养路线与医生完全不沾边。毕竟成为圣徒除了必要的美德之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条件就是能打。 比任何人都能打,否则如何在扭曲物遍地走的世界成功护住普通人。 所以她成功在蝙蝠侠来之前,把那个越狱只为让她救一朵花的女人给按了回去。用的还是垃圾桶盖,她依旧没有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有接触。 那个女人朝她大喊:“你这个冷酷的女人!你见死不救,我恨你——我恨你——啊啊啊我的花儿。” 司珀茵:…… 司珀茵:【你的花被人撒了除草剂,与我无关。】 后来她从哥谭警察嘴里知道,这家伙代号毒藤女,她把自己也当成一株植物了,那些小花小草被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司珀茵:…… 她真的很不懂这个世界的人。 这是这个分身被收回时发生的第一件事情。 第二件事是她在把垃圾盖物归原主的时候,她发现这个盖子显然和那个桶配不上对,她想了想,拎着垃圾桶盖多走了几步,看见第一具尸体。 四肢被折成八段,搭房子一样围绕着那颗头,躯体不知所踪,这把哥谭警察吓吐了好几个。 司珀茵不明白,这样水平的人为什么能吃上人民的供奉?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税金就用来养这样的人吗? 平时她不会对这个世界评头论足,更多时候还是尊重祝福。但月相的变化还是对她有影响,她无法像平时那样保持平静。 司珀茵的分身们回到本体的时候,都会更加留意路上,结果让她又发现了三个同样的尸体,她选择去路上拦蝙蝠侠。 哥谭又出现了一个变态杀手,这个事情对哥谭人民而言见怪不怪,不如韦恩集团下属公司推出的恐惧毒气防毒面具2.0大促有吸引力。 但问题在于《哥谭日报》著名记者的维姬·维尔女士把高清无打码的尸体图片放了出去。 死相凄惨、诡异的尸体立马引起了整个哥谭的恐慌,各个阶级的人都在朝市政施压,要求他们立马找出凶手。 然而,哥谭警方现在连尸体都没找齐全,人力物力就这么多,还有日常需要看顾的阿卡姆精神病院在这种混乱的时候都不能放松,无奈之下只能向哥谭的姊妹城市布鲁德海文借人。 理查德·格雷森就是借调的警员之一,不过他按时下班后,干上了另一份义务劳动,现在他是夜翼。 哥谭警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一共发现六堆这样的尸体,从死者的性别、年龄、工作、资产情况、家庭情况等一系列来看都很难找到共同点。 唯一相似的地方是——各个都是高学历,他们之中学历最差的一个都是从哥谭大学辍学的学生,其次就是身体健康。 “这样的手法看上去不像是你的老对手的风格。”夜翼拍了拍蝙蝠侠的肩膀。 正如超级反派们了解蝙蝠侠的风格一样,蝙蝠侠同样也了解他们。 一开始夜翼有怀疑过是小丑,他最喜欢玩一点花里胡哨的东西,但是这些尸体里面没有埋着炸弹,小丑也没有黑了全城的大屏幕,嚷着蝙蝠侠快去抓他,这就可以排除了。 至于其他人倒都没有这个高调且耀武扬威的。 媒体还在猜测哥谭是不是再次孕育出了一个新的疯子,阿卡姆精神病院或再添一员大将。 “警察的尸检结果是——他们的手脚都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砍下的,而且血都被放干了。没有找到躯干,无法判断致命伤。也无法判断断头是不是造成他们死亡的死因。” 夜翼把他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 “滴滴,这里是红头罩。”红头罩那边的背景声音有些嘈杂,他刚刚扛着火箭筒去找了哥谭最大的人体器官走私贩子。 这群人可不像那群毒·贩一样不怕死,几乎是标志性的头罩出现,他们马上就什么都交代了。 “黑市上也没有出现相关的情况。” 从没有找到人的躯干开始,他们就怀疑和贩卖器官有关系,很可惜这条线索也断了。 这种死状看上去很有仪式感,或许又涉及到魔法侧相关的东西,可惜扎坦娜和康斯坦丁暂时联系不上。不知道是不是又去哪里约会了。 而哥谭市他们比较信任的另一个魔法侧——司珀茵小姐,她每个月的弦月之夜前后都会消失。蝙蝠侠知道她的去处,但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 现在只能靠他们几个硬翻书,来自神谕的内线键盘被敲得噼啪作响,红罗宾和罗宾更是被书堆包围,做梦都是各种仪式。 蝙蝠侠拉长了夜巡的时间,协助他的有夜翼和红头罩。 · 弦月之夜,对别人来说,只是月亮变得很小很弯,但对司珀茵而言,是一种漫长的折磨。 她在远离城市的一个枯井之下,这里远离人烟,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人经过。 井下燃起了一把火,白色的面具挂在井壁之上,悲悯地注视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白色的扭曲物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疼得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她的身上长出了雏鸟一样的绒毛。 司珀茵在畸变,但用对待扭曲物的的专业术语来说,是在进化。 进化成为更高一个形态的扭曲物,这对司珀茵而言,只会让她备感痛苦。 绒毛是破开了她的灵魂生长的,她的额头顶着井壁的石头,那里已经出现了裂纹,双手紧紧扣住石缝,力气大得如果她有指甲,现在也会全部蹦掉。唯有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样接近人类的行为能够缓解一下她的痛苦。 她很想找杰森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以前都是这样的。 就算杰森有事情,她也会借助他的视线看一看其他的东西,比如罗伊和柯莉接吻,比如杰森在那艘古怪的飞船上训练,而不是现在这个荒芜的井底,独自一人忍受这一切。 但他们前几天才不欢而散,杰森带上了隔绝器。 其实这样也好,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司珀茵很难完全隔断“链接”,她还在想这个月的弦月要怎么办。 好在蝙蝠侠那里拿出了隔绝器,杰森不会受到自己影响,真好。 她缓了一会儿,直起身子,拿出了她那把几乎不离身的骨匕。 匕首不算长,只有一个小孩的小臂长短,做工简单但不失精美,只是离近了看能看到上面刻满了艺术一样的符文。 匕首接受过圣灵的祝福,能对扭曲物产生巨大的伤害。 司珀茵调转匕首的方向,对准了自己。 “唔…… ”司珀茵发出一声闷哼,她的手臂在流血,红色的血,落在地上又变成了白色的糊状物再次融入她的身体。 她手中多了一把白色羽毛,根部还粘着血,她把羽毛往火里一扔,柴火噼啪作响,司珀茵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司珀茵的形态与赛娜、咕噜甚至是安德相比都比较特殊。她真正的身体已经湮灭在那场爆炸之中,她更像是一个没有容器来装盛的灵魂,在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每个弦月,每一刀,每一根被拔下的羽毛,都是在凌迟自己的灵魂。 可司珀茵就是这样残忍的人,她从不怜惜自己。 惨叫不断出现在井底,又被厚厚的土壤吸收,无人知晓这里有个怪物在凌迟自己。 而对司珀茵而言,她在这个世界发出唯一的声音,就是每个弦月之下的惨叫。 这也是司珀茵对这个接纳了他们的世界唯一拿得出手的感谢。 不让这个怪物变得太强太难杀。 · 经过一天的调查,蝙蝠侠抽丝剥茧,从他们的上网记录中发现了一个端倪。 他们都曾填写过一份调查问卷,而这个调查问卷的发起人曾要求他们到钻石区一趟。 现在,他们正在排查可能是凶发现场的地方,而红罗宾则在网上进行进一步的筛选。 “讲道理,根据统计学来说,我还以为是东区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夜翼在内线里说道,“4号地点排除。” 毕竟在哥谭,东区是全市最贫困,治安罪糟糕的地方,毒·品、谋杀、x交易在这里遍地都是。 而钻石区则是全市最富有的地方,而在这里光是各个家族的私人武装力量就够一些家伙喝上一壶,在这里犯案的成本显然要比在东区高上许多。 但种种线索又全部指向了这里。 “2号地点排除。”罗宾搜寻完这个地方,在内线里面汇报道,“正在前往3号。” “8号地点排除。”红头罩扫视了一眼四周,空无一人,“奇怪,我怎么总感觉有人在叫,听起来撕心裂肺怪瘆人的。” 夜翼说:“我没听见,不是我这边的。正在前往5号地点,好的,5号地点也可以排除。” “9号地点排除。”蝙蝠侠的声音在内线里响起,“红头罩,我说过,要学会区分你自己和司珀茵传达给你的感受。” 红头罩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是司珀茵的声音不是别的其他的?” 蝙蝠侠天空上近乎消失的月亮,沉默不语。 漆黑的天空有一道光柱兀然出现,巨大的蝙蝠显现在光影里。 今夜,蝙蝠灯亮了起来。 第十四章 戈登局长已经简明扼要的将事情的经过发送给了蝙蝠侠。 就在半个小时前,一只黑漆漆宛如石油的怪物出现在街头,打伤了六个人,其中有四个是年纪十几岁的青少年,两个是试图保护孩子的父母。 幸好当时芮妮·蒙托亚在附近,及时向它丢出了一个打火机,打火机爆炸将它的手臂炸断,才避免出现伤亡。 然而,怪物的再生能力无比强悍,几乎是瞬间,它的手臂又重新长了出来,整个身型从一米八暴涨至两米多高,而它刚刚出现的时候,仅仅有一米三左右。 现在它一路向着哥谭总医院走去,留下满街恶臭,仿佛某个化粪池爆炸一样的气味让出警的警员们不得不戴上防毒面具。 他们只来得及疏散群众,直到他们看到一个有着尖耳的影子出现,才松了一口气。 钩索紧紧抓住怪物的脚,被往后用力一扯,怪物并没有按他们预料的倒下,仅仅是踉跄一下,钩索只是抓回了一团正在蠕动的泥。 才接近这个怪物,长时间连轴转加之睡眠不足的夜翼就干呕了两声,“为什么一个明天还要上班的人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红头罩调侃道:“毕竟是正经工作,嗯哼?” 他打开头罩的过滤器,手上动作不停,拔出放在大腿上的手枪对着怪物连开数枪后,眉头皱了起来。 子弹打在石油怪物身上就好像没入水中一样,只有在最开始的子弹高速运转产生的摩擦力在它的表面留下了一阵涟漪,除了惹得怪物细细尖叫一声,没对它产生任何影响。 “大红,你什么时候换了玩具枪了?”夜翼一手接过蝙蝠侠扔过来的防毒面具戴上,手上卡里棍闪过电光,“兄弟,50000v了解一下。” 怪物只是停顿了一下,随即抓住夜翼的手臂将他扔了出去,他在空中体态轻盈地翻了个后空翻,稳稳落地。 红头罩说:“夜翼,你比皮卡丘还可爱。” 趁着这个机会,罗宾持刀冲上去,利刃直接砍断了黑色怪物的一只手。看着那只手落地,罗宾对着他的两个养兄扬了扬下巴,发出一声冷哼。 “不要轻敌!”蝙蝠侠几乎刚刚说完,那只落了地的手就在瞬间极速增长,变成了一只和他眼前一模一样的怪物。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夜翼看到黑色的利爪伸来时,原本以他的身手可以避过,可他恍惚间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幕。 高空,一根钢丝,两个空中飞人。飞人落地了,鲜血朝他漫延过来,他愣在了原地,仿佛又回到了失去父母的那一天。 他知道他是夜翼,可是此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小男孩。 颈后一股大力扯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利爪堪堪从他的胸前擦过,只留下几个爪印。 “…… 谢了,兄弟。”他喘着气,和红头罩碰了下拳。 从内线里传来了对方粗重的呼吸声,夜翼知道对方的情况也不太好。 两个怪物又瞬间爆涨一截,如果股票涨那么快,蝙蝠侠会稍微有点满意,但这是两只怪物—— “把它驱赶到空旷的地方!”蝙蝠侠扫了一眼周围恐慌的人群,冷声说道。 怪物是有自己的目的地的——哥谭总医院,之前戈登局长就用了各种方式试图引诱怪物改道,皆以失败告终。 那他们就更改为另一种方式。 蝙蝠侠手里举起便携式火把,怪物竟然主动避让了火把。 每一任罗宾都和蝙蝠侠配合默契,四舍五入,每一任罗宾都能配合默契……才怪。 三个人的战斗风格截然不同,一路上堪称鸡飞狗跳,能成功将怪物驱赶到目的地全靠蝙蝠侠指挥得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黑漆漆的家伙,呼呼,好像胖了一圈?”夜翼杵着双膝说道。 “老夜翼。”红头罩平复了一下气息才说:“这么点路你就喘成这样了吗?” “你…… 你不也是。” “不,这个东西会让体力加速流失。” 蝙蝠侠给出判断,奇怪之处也在这里,他已经清醒的认识到体力流失速度异于平常,但出手却越发狠厉,仿佛内心燃烧着一股怒火。 他必须将这股怒火发泄出来。 他要让这只怪物滚出他的哥谭。 红头罩已经换了第六个弹夹,他隐约看见那团黑泥中间,一张大笑中带着讥讽的脸慢慢浮现。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张脸! 恨意几乎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才换上的弹夹很快就要空了,他正准备换一个弹夹时,手却摸了一个空。 他留下最后一颗子弹,金色的双刃受他内心的感召出现在他的手中。 罗宾才刚才起就一言不发,长刀在他手中越发凌厉,不知不觉中,他好像又变回了曾经刺客联盟的继承人,那个训练有素的刺客,而非蝙蝠侠的罗宾。 只顾攻击的罗宾本想从怪物的背后袭击,在他握刀起跳的时候,怪物的背后不知不觉中长出了第三只手,直取他的心脏,在空中的罗宾避无可避。 “罗宾!” 蝙蝠侠在喊出他的名字时,已经用钩索移动到了他身边,抱住他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罗宾在父亲的怀里恍惚了一下,才惊觉道:“……刚才,它有这么大么?” 黑色的怪物此时像一座小山一样,光是跑出它投下的阴影就得好一会。这个怪物真的就这么做了——它朝着夜翼与红头罩的方向倒了下去。 组成怪物的黏液发黑发臭,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人想要尝试接触它的滋味,更别提融入它的身体。 但红头罩和夜翼此时跑不了了。 夜翼的影子被怪物踩住了,他像深陷无形的泥沼,压根没法动弹。红头罩试图拉着他跑,但就像手上拎了一座山一样,他们只能眼睁睁得看着怪物直挺挺地朝他们倒下来,即将淹没他们。 “不——” “叮——” 一阵风擦着他们的耳边刮过,直直钉在了地上。 洪流一样的黑泥粘液被一道白光挡住,那是一个圆形铁质垃圾桶盖发散发出的光盾,下一秒,一道白色的身影越过他们身侧,拾起垃圾桶盖朝着怪物砸去。 破空而来的垃圾桶盖嵌入怪物的胸口,刹那间光芒大作,这个空旷的广场像被人放了一个强力闪光.弹一样亮得刺眼,怪物发出惨叫,伤口被灼烧的滋滋作响。 在怪物疯狂试图将那个东西从自己身上取下来的时候,司珀茵转过了身。 夜翼看着手持骨匕朝他走来的司珀茵试图往后挪一点,“司珀茵小姐,自己人,别……” 现在她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太对劲,粉眸仿佛被某种阴暗的东西所覆盖,头发不知不觉已经长过了脚踝,拖曳在地上,在她胸前晃荡的白色面具神情宛如流泪,整个人就像是某个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幽魂。 司珀茵没有理他,匕首尖对准他胸口的伤口,将怪物在他身上留下的黑色黏液连着周边的血肉剔走。 夜翼发现那种身陷沼泽的拖拽感消失了,而那团血肉落在地上的时候,就变成了像污泥一样的东西,融入进怪物的身体里。 而伤口刺痛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 “小心后面!”红头罩喊道。 那个垃圾桶盖从怪物身上飞了出来,直直砸向司珀茵,司珀茵反手扣住,站在了他们身前,与怪物对峙。 怪物太庞大,现在接近三层楼高,而司珀茵又是在场除了罗宾之外最为矮小的,看着随时会被怪物一脚踩死,但她丝毫不惧,属于斗士的战意在那双平日里平和温顺的粉眸中出现。 “……好的,我们听你指挥。”夜翼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红头罩什么都没听见,他还带着隔绝器。 夜翼只好当个传话筒说道:“司珀茵小姐说,这个玩意我们不熟,跟着她打,她会吸引怪物的注意力,我们负责侧攻。她还说不想养出个完全打不了的大爹,就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恐惧,不要仇恨,不要愤怒,不要嫉妒,不要给它当养料,想点开心的事情。” 红头罩想,开心的事情? …… 不是没有,只是很少,而且在战斗的时候想其他事情不是等死吗?他握着大种姓之刃,劈开再一次朝他们袭来的黏液。 源于他的灵魂,斩断绝对邪恶大种姓之刃能一刀一个无名,但在这坨黏液怪物面前只能做到消灭一部份,让它不至于再次分裂成长。 夜翼继续给他实时转播司珀茵的话:“如果没有办法的话,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坚信她会胜利。” 红头罩看向了司珀茵。 所有人见到司珀茵的第一眼,都会被她身上那股神圣又诡异的违和感所吸引,从而忽视她的长相。 杰森却在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第一眼注意到她的嘴唇,几乎毫无血色,只有唇珠一点浅浅的粉色点缀在中间,没墨一样晕染开来。 此时,他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她握住自己的长发,用骨匕绞断,缠绕在垃圾桶盖和自己的手上。 她不高大,身形甚至有点削瘦,唯一有的只有那种义无反顾的气势。 她像一个英勇无畏的骑士,站在所有人面前,哪怕手里拿的不是盾,也丝毫不损她的英姿。 一个垃圾桶盖骑士。 第十五章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司珀茵总是看着平和而温顺,战斗风格却是刚烈勇猛的类型,怪物像畏惧火一样畏惧着她。 而当她出现之后,蝙蝠同盟的行动确实宽松许多,怪物所有的攻击都被她吸引过去,哪怕它试图想要去抓总是用蝙蝠镖骚扰它的蝙蝠侠,或者试图给有能力消灭它一部分的红头罩一下,都会被司珀茵挡下。 他们能看出司珀茵战斗经验丰富,且十分习惯这种以身为盾的打法,作为一个能扛能打能奶的队友,司珀茵可以得到一个满分评价。 就是看着她用沙特土豪削苹果的方式削她自己身上沾染的污泥时,看得她的队友们肉疼心疼。 “又一个,不错嘛,越来越精准了。”红头罩的大种姓之刃消灭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污泥分身。 罗宾发出一声冷哼,握着刀朝怪物冲了上去,从他的背后又砍下一块,而红头罩则在那块污泥尚未成长之前将其彻底消灭。 另一边,夜翼一手握着白色的发链,借助着自己敏捷的动作在两个怪物之间穿梭。 不知不觉间,两个怪物慢慢地靠近了。 在蝙蝠侠和罗宾的配合下,白色的发链无限延伸,缠绕在分裂的两个怪物,他们的行动被限制在了一定范围内。 当锁链的另一端又回到司珀茵的手里时,她朝他们打出一个手势。 蝙蝠家的四人则缓缓后退,白色的锁链缓缓移动着。 司珀茵注意到他们已经到了安全的,再次看向怪物的眼神无比冷酷。 这是一个扭曲物,和她一样的扭曲物,只是他们的颜色截然不同。 曾经的司珀茵杀过无数个这样由恶意和恐惧构成的扭曲物,这次她同样会杀了它。 当锁链急速收缩时,地上出现了散发出耀眼光芒的神秘字符,两个怪物碰撞在一起的瞬间,他们合二为一。 恶臭几乎要将他们淹没了,红头罩朝着地上开了一枪,火焰在地上迅速燃起,围成了一个圈。 怪物碰撞飞溅出的黏液恰好被火焰吞没。 蝙蝠侠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物,本来今夜夜巡时就是为了另一个案子而来,很多装备没有配备齐。幸好,两年前便携式助燃物是他万能腰带必备的东西之一,也是这两年来第一次用上。 夜翼犹豫了一下,“真的要说吗?” “什么?”接受不到信号的红头罩正想把隔绝器拿下来,被蝙蝠侠握住手,“不要拿。” “我什么都听不到,接下来我要干什么?”在战斗中的时候,红头罩还是相信蝙蝠侠的判断。 蝙蝠侠没有说话,他看着那个漆黑与纯白,按照司珀茵所说的开口:“你已经死了。” 夜翼也说道:“你已经死了。” 红头罩摸不着头脑,只能跟着说:“你已经死了?” 漆黑的怪物动作停下来,身上出现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阴毒、愤恨、绝望、哀伤…… 那双眼睛就那样看着他们,情绪复杂得好像一个人。 “还要说?好吧,他还是她?”夜翼看上去又在自言自语。 “她已经死了,你的孩子已经死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蝙蝠侠说道。 或许还多加了一点台词。 夜翼看着不断拔高的漆黑色怪物,喃喃道:“天呐,这…… ” 在说完那句话后,怪物的身型拔高到有五六层楼那么高,看着就像奥特曼的小怪兽突袭哥谭市一样。 盛怒,怪物所有的情绪此时此刻全部变为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怪物身上多出了无数双盛怒的眼睛,齐齐地看着他们。 “你怎么敢说——”怪物发出了人的声音,像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在怒吼,“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死的是她?” “凭什么你们不救她?” “凭什么他能活,我的女儿就只能死?” “Bss狂暴了?”红头罩握紧手中的大种姓之刃,警惕地看着那个怪物,“我们刚刚就给它修了个脚皮?” 蝙蝠侠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金色的神秘符文再次光芒大作,一个光盾像一个倒扣的碗出现在他们面前,彻底将司珀茵与怪物隔绝在其中,隐约间还能看到光盾的底部有一对羽翼,像托举着什么东西一样。 盾外的四人面面相觑。 夜翼问:“我们被排除在外了?” “显然是。”红头罩回答道。 司珀茵站在路灯之上,受到月相的影响,她的头发不知不觉间再次长到了脚踝。她又用骨匕绞断头发,头发在她的手中变成了一把大剑,白色的锁链缠绕在她的手上。 诺斯教有十二位圣徒,司珀茵的作战风格与他们不太一样,她是少有的愿意让普通人加入到与扭曲物战斗中的人,她会在战斗中保护好他们不受伤,也会教他们应对扭曲物的方法。 但是当扭曲物彻底狂暴的时候,她和任何一个被戏称为“鸡妈妈”的圣徒一样,哪怕是死也绝不会让它突破自己的防线。 而此时,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刚才在怪物面前一直被动承受攻击的司珀茵此时展现出她的攻击性。 大剑挥舞起来势大力沉,而司珀茵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攻击都会带走怪物身上一部分黑色黏液,掉落在地上时,黏液又会被地上的符文锁住。 几乎是瞬间,怪物就被削去了五分之一,但又迅速地长了回来。司珀茵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未因这样的无用功而气馁。 司珀茵从会走路的时候就会使用武器,一开始用的是匕首,弓箭,弩,骑枪、大剑、链锤、盾…… 她经历过无数次无望的战斗,胜利不会给她带来荣誉感,为了胜利他们牺牲得太多。 她从被保护者,成为一名英勇的战士,最后,她也成为了一名保护者。 司珀茵的身手绝不会因为变成扭曲物而退化,反而因为身体的特性,她变得更加无畏。 她放缓攻速也并非她无法在瞬间解决这个东西,因为她知道她的身后有人在观察她的战斗。 他们四个都是战斗中的好手,只要给他们一个示例,他们就能从其中学到很多东西。 直到蝙蝠侠用激光笔指向黑泥怪物身上的一处,司珀茵就知道,他已经找到了弱点。 她笑了起来,投身砸进了那一滩恶臭的黏液之中,正是刚才蝙蝠侠指的地方。 “这种怪物能屏蔽扫描。”蝙蝠侠说道,“它的体积一直没有变化,但是构成身体的部分一直在被削,所以它分散到身体各个部分的力量减弱了。刚才扫描仪扫描到那个位置有个东西,是…… ” 一个小孩。 司珀茵抓着她从黏液之中飞身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身后的黏液怪物像有延迟一样,愣了会神才缓缓转身。司珀茵已经拿出那把骨匕,朝下一刺。 骨匕从小孩的太阳穴中穿过。 核心受到致命伤,怪物的身体不停地溶解消散,争先恐后地向小孩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里钻去,试图修复它。 司珀茵另一只手抓住垃圾桶盖,朝着怪物消散的地方砸去,神秘的符文构成的锁链将它锁在了原地。 “咚、咚、咚”怪物挣扎着发出猛烈的撞击声,垃圾桶盖彻底变形,就在它快要破开的时候,罗宾拿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了它。 “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嘶吼着的成人男声从小孩的身体里发出,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司珀茵蹲下身,拔出那把骨匕,匕首带出了一个…… 透明且漂浮在半空中的人。 蝙蝠侠瞳孔一缩—— 昨天晚上,他见过这个人。当时他被一群橙红色衣服的人带走了。 而司珀茵也见过,这是那个抱着尸体来找她的人。 “你知不知道,我女儿死了!”那个人愤怒地看向司珀茵,“那群人明明有能力救他的,他们…… 明明可以的。”那个人哽咽地跪下身,摸了摸小孩的脸。 “亨利老总的儿子是命,我孩子的命就不是了吗?凭什么,凭什么,凭我不姓亨利吗?凭我不姓韦恩吗?” 【仇恨,嫉妒,愤怒,悲伤,恐惧。】司珀茵一手握着面具,一手握着匕首,站立在他的身前,【人之常情,产生必有其道理。】 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面具,眼神慈悲而平和,【但当你选择用你的怒火去伤害无辜之人时,我便不再深究你的过往。】 【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你,有罪。】 在那个人愣神时,骨匕划过了他的脖颈。 他已是灵魂的状态,此时便只能愣怔地看着自己渐渐消失的双手。 “我有罪?”他哈哈大笑起来,“我有罪,我有罪吗?哈哈哈哈,我去他x的这狗娘养的世道。”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句话。 司珀茵俨然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不悲不喜。她收回举着面具的手,朝着被披风裹住的扭曲物走去。 扭曲物从那个人最阴暗的心理诞生出来,吸收一切负面情绪来成长。哥谭是个风水宝地,扭曲物出现在这里就跟见风长的野草一样。现在,它的源头已经消失,但扭曲物本身还存在这里。 这个时候,诺斯教的信徒只需要将其净化就可以了。 这是每一个诺斯教的教徒最入门的术,人人都会,方便他们在黑夜消灭扭曲物。 但司珀茵发现,所有的诺斯教法术她都可以使用,唯独这一个入门术此时失效了。 因为她也成为了扭曲物。 一个扭曲物如何去净化另一个扭曲物呢? 第十六章 “司珀茵?” 有人在叫他,她转过头去。 那个头上套了个红桶的家伙长得很高,穿着一件棕色的夹克,浑身肌肉,看上去爆发力十足,装备带紧紧箍在结实的大腿上,带着一股硝烟的气息。 司珀茵嘴唇微张,眼睛里充满惊奇,她甚至对着他揉了揉眼睛。 —杰森? 她嘴唇微动,无声说出这个名字。 “额,是我。”红头罩把头上的头罩拿了下来,露出一张带着多诺米面具的脸,头发桀骜不驯地乱翘着。他挠着头发,眼神游移,“你认出来了呀?” 司珀茵看着他,露出一个浅笑。 她的五官本就柔和,眼睛格外好看,粉眸亮起的时候,像是星星落入其中,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她好像明白猫说的蝙蝠崽是什么了。 不过怎么这么一大只了? 杰森拿下了隔绝器,他久违地在脑海中又一次听到司珀茵的声音。 【你的变化真的很大。】 司珀茵说得很真情实感。 杰森说:“你、你倒是没怎么变。” “噗……”夜翼拼命捂住嘴,肩膀不停地抖动,他真的快要被小翅膀这拙劣的搭讪技巧笑死了。 一粉一蓝的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夜翼憋笑道:“没事,你们聊。 杰森忽然出声叫住司珀茵,因为刚才有一种自厌的情绪忽然浮上心头,比起杀死地上的东西,更想弄死自己。 杰森有时候觉得自己混得不怎么样,但他内心从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那个想法只有可能是司珀茵传递给他的。 他只是想叫住司珀茵,结果被夜翼一打岔,他自己也尴尬了起来。 两人互相对视着。 明明没有见面的时候,他们聊得还挺不错,结果面对面之后,就只能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半晌过后,杰森问:“我可以看看你那把剑吗?” 毕竟刚才司珀茵单手用大剑甩了个剑花这事情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司珀茵将她的大剑递给他。 剑有一米四左右,刃长一米,双开刃,线条流畅,做工简洁,剑柄处做了特殊的加重,分量是实打实的,约有7磅左右。 【我可以看看你的双刃吗?】司珀茵的眼神不停地往他手中的大种姓之刃上看。 两人交换了武器,司珀茵握住剑柄,手往剑刃上一划,奇怪的是她没有感受到疼痛,刚才能斩开黑色扭曲物的金色剑刃在她的手中变钝了。 “你别为难它了,它不想伤害你。”杰森看着她的动作说道。 大种姓之刃源自他的灵魂,能对邪恶的魔法生物造成伤害…… 也仅限于魔法生物了。 司珀茵看着自己毫无伤痕的手,不理解地握了握。 迪克看着他们两个像小学生交换文具一样聊天,真的快要笑到肚子疼,达米安已经看不下去,捏着额头转过身去看还在他披风里挣扎的怪物,就连蝙蝠侠都发出一声叹息。 杰森·托德他真的是布鲁斯的养子吗? 那可是“那个布鲁斯”哎,整个哥谭就没有布鲁斯·韦恩讨好不了的女人,就连他的兄弟们都多多少少从他们的父亲身上学到点什么。 怎么到他这里就变得这么生涩了? 夜翼已经悄悄把这一段录了下来,以后一定要好好嘲笑这家伙一下。 “你刚才有想到彻底消灭那玩意的办法吗?”杰森指了指身后。 那团扭曲物哪怕失去的核心,也在缓慢增长,现在罗宾的披风已经快要包裹不住它了。 司珀茵垂下眼眸,白色的睫毛轻颤,【曾经有,现在用不了。只能等太阳出来。】 “你已经尽力了。”蝙蝠侠的身影藏在阴影处,变声器特有的声音从那里传了出来,“不要苛责自己,司珀茵。” 司珀茵看着他,嘴角忍不住翘起来,【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刺激到我了。】 唯有认识蝙蝠侠的人才知道,明明最苛责自己的人就是他。 蝙蝠侠:…… 原来你也知道这刺激人啊。 夜翼打圆场道:“没关系,只要等太阳出来就好了,这很简单的,不是吗?” 司珀茵还在无意识地收缩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是的,这…… 很简单的。】 她走到达米安的身边,【kid.】 依旧是习惯的交流方式,但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司珀茵说英语。 【伸出手来,给你一样东西。】 达米安先看了一眼蝙蝠侠,在他的默许下伸出手来。 今夜长时间的战斗,让他的掌心被刀柄磨破,哪怕隔着手套也不起作用。隐隐有些疼,但能够忍受,这不是什么致命的伤,他也不是会因为小伤就哭哭啼啼求安慰的人。 忽然,一颗奶糖落在他的掌心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暖流,一夜的疲惫在顷刻间被驱散。 司珀茵弯下腰与他平视,但达米安只来得及瞪着那颗糖。 那就是超市里面最常见的糖,除了便宜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不会出现在韦恩家的糖果罐里。 【给勇敢者的嘉奖。】 达米安从瞪糖变成瞪她。 司珀茵的眼眸就像童话里的粉色湖泊,发自内心的柔情安详而恬淡。 这种太柔软细腻的情感几乎没有在他的过往中出现过,他有点不知所措。 “我可不是什么小孩,我是罗宾,不需要用糖哄!”达米安错开和她对视的眼睛。 【你是罗宾,你也是小孩,这不是哄你,而是我觉得你今晚真的很厉害。】司珀茵轻轻地说道。 【我们都知道,孩子是未来,战斗、荣誉、责任还有本领,总有一日会交到你的手上。】 如果可以的话,司珀茵很想摸摸他的头,但她的手依然放在自己的膝上,忧愁像涟漪一样在司珀茵的眼中泛起。 【可是不是现在,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事情不该由你们来做。】 【你做了,并且很出色,谢谢你为今晚战斗的付出…… 】司珀茵停顿了住。 蝙蝠侠提醒道:“达米安,他叫达米安。” 【嗯,谢谢你,达米安,谢谢你愿意选择成为罗宾。】 达米安握着那颗糖,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情况,手里的糖仿佛会烫人一样,有些握不住,可他依然紧紧地抓着,不愿放开。 “咳。”他战术性地咳了一声 ,“不、不用谢,毕竟我是…… ” 达米安抬头,看向抱臂站在那里的蝙蝠侠。 他的父亲如此高大,而他站在他的身后,他的影子里,他的羽翼之下,此时蝙蝠侠也在看着他,总是在任务时候紧抿地双唇此时微微上扬 达米安脑子一空,说出口的话就成了:”毕竟我是达米安。”他看了一眼父亲,又看向了夜翼和红头罩,翘起嘴角,“我可是罗宾。” “最出色的罗宾。” 为此,红头罩抱着双臂哼了一声。 “所以辛劳一晚上的蝙蝠侠、夜翼和红头罩没有奖励吗?司珀茵小姐。”夜翼调笑道。 【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成为一名英雄,胜利就是最好的嘉奖,不是吗?】司珀茵回答道,同样的白光自她身上飘出,又洒落在他们的肩头,将他们所有的疲惫一扫而光。 “不。”红头罩反驳道:“我可不是什么英雄。” 恰恰相反,他是榜上有名的反英雄。 一团白光十分不讲道理地落在他身上,给他的精神和身体同时来了个SPA。 天亮起来的时候,黑色扭曲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包括脱离了司珀茵的白色大剑和锁链。 但医院那边传来不好的消息,送进医院急救的六人中,有四人抢救无效身亡,两人脱离危险。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有些疲倦地说:“死者中有一个人,还是韦恩基金会资助的人。” 他们来不及在这里停留,蝙蝠侠和他的罗宾还要为今天为黄昏集团的欢迎会做准备,夜翼要变回格雷森警官。 已经有早起上班的工人用铁皮围栏将这里栏了起来,防止有行人误入。 司珀茵也没想到蝙蝠侠的速度这么快,她只是告诉他,最近这里最好不要有人来,很容易受到影响。 蝙蝠侠只回了句:“这个简单。” 因为这个小广场是属于韦恩集团的,他说改建就改建。 【还有这个。】司珀茵举起破破烂烂的垃圾桶盖,【我会……】赔。 “有韦恩集团负责。”蝙蝠侠扫了一眼,淡定地说道。 一个垃圾桶盖而已,这是他签过金额最低的战损报销单了。 一个超人就抵上亿个司珀茵。 留下来的只有司珀茵和杰森。 他们坐在同一条长椅上,一人坐在一端,看着太阳慢慢的从天际线上爬上来。天空由灰变成白色,驱散了黑夜的一切。 司珀茵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就算这样,她整个人也坐得很端正,不像杰森,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就差嘴巴上叼一根雪茄了。 【我想…… 】 “有件事……”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他们侧过头对视着,恰好又撞入彼此的眼眸中。 杰森默默拿起放在旁边的头罩戴上,解释道:“天亮了,不太好让人看到我的脸。” 司珀茵看着他轻笑起来,【我理解,你先说吧,红头罩?】 当杰森变成红头罩的时候,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你之前说解除契约的事情,我知道了,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告诉我就可以。” 司珀茵垂下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来哥谭有其他事情要办,不能让蝙蝠侠知道,不可能随时带着隔绝器。你的状态会影响到我,就像现在,我觉得我像被八百个大汉打了一顿的难受。”红头罩觉得这个话题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开了个玩笑说:“我不可能一边用枪指着别人的头,一边啃小饼干吧?这太可笑了。” 司珀茵思索了一下那个画面,迟疑道:【你带着头罩怎么吃?】 红头罩:……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这么饿下去。”红头罩朝她伸出手,“来一口?我不介意的。” 第十七章 司珀茵看向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脱下了手套的手很白,很大,有厚厚的茧和许多伤痕,纹理清晰可见。掌心朝上,是一个接受的姿势。 她看向那个人。 他依旧用松散地姿势翘着一条腿,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把玩着枪,好像真如他所说的并不介意这件事情。 司珀茵眉头紧紧皱着,她想到另一件事情。 这个世界不会无缘无故就出现一个扭曲物,因为它本身就不具备产生扭曲物的条件,只有可能是人为催化的。 她不可能放任这件事情不管。 她抬起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在红头罩的掌心之上。 【有件事…… 】 来不及说完,司珀茵瞪大眼睛。 她触碰着红头罩的掌心,体味到那双手的温度,一团秘密的火焰好似顺着相触的地方灼烧着她的灵魂。她就好像一个快要干涸的池塘,滔天的洪流不讲道理地冲了过来,将她的思绪冲得七零八落。 她看到无数个孤寂的晨昏,杰森走在弯弯曲曲的路上。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像是被含在舌间上的冰凌。 有人在呼唤她,在无数个过去的瞬间呼唤着她,而现在她就坐在那个人的身侧。 “怪物小姐,不对,要叫你耳旁风小姐了,上次谢谢你,不然我可就完蛋了,我还想活着离开刺客联盟呢。不知道蝙蝠侠会不会生气,哎。” “白糊糊小姐,你还在吗?好吧,不在,你去找你的朋友了。” “史莱姆小姐,我叫杰森·托德,代号是罗宾,你知道什么是罗宾吗?估计不知道,那你肯定知道蝙蝠侠,我是他的助手。” “耳旁风小姐,我现在被困在刺客联盟里,我都不敢表现出我恢复记忆了,我得想个周全的计划才能跑出去,不过听说蝙蝠侠以前也在这里训练过,我想我也可以在这里学点什么。” “耳旁风小姐,我杀人了。他是个恶棍,但他曾教了我许多东西…… ” “耳旁风小姐,塔利亚把我送去大种姓了,这里感觉不错。” …… “…… 他有新的罗宾了,他没有杀了小丑!他仍然放任那个混球在外面,为什么?我以为我会是他伤害的最后一个人。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问问他…… ” “我可能没我想的有那么重要,耳旁风小姐,你也这么认为吧?” “我回到了哥谭,这里是我家。你呢,在纽约感觉如何,如果实在混不下去可以来找我,我现在也算小有产业。” “…… 我恨他,我恨他,我真的恨他。” “耳旁风小姐,你是我的幻觉吧?你没有反驳。” 司珀茵从来没有在一瞬间接收过这么多汹涌复杂的感情,她试图保持头脑清醒,却想起更多的事情。 她记得那段在纽约的时间,偶尔联系杰森的时候,他将自己捡废品的经验毫无保留的交给她,从未提起过他所追寻答案的事情。 她记得她对杰森说,她要去哥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恨他的杰森轻描淡写地说:“啊,那你可以信任蝙蝠侠,如果他没把你丢出去的话。” 渐渐地,他的话越来越少,直到后来,他不再独自向那片孤寂的虚无倾诉。 他从杰森·托德,成为了罗宾,又成了前罗宾,最后成为红头罩。他也曾试图和这个世界讲讲道理,最后被这个世界拳打脚踢。 内疚感包围了她,搭在对方掌心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原来杰森和她说过那么多次没有回应的话。 她扶住心脏的位置。 那里原本已经不会跳动了,在这样的冲击下,她感受到手掌之下发生细微的颤抖。 疼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从内里撕裂开,但这与畸变的痛苦又不相同。 咚,她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了一下,又一下。 这种心悸的感觉她从未感受过,炙热的爱意和恨意交织在一起,向她涌来,将她淹没。她第一次感受到惶恐,哪怕是再次受到圣灵的认可,她的内心也从未有过这般的触动。 眼泪大滴大滴从眼眶落下,这泪她流得莫名其妙。她捂住嘴巴,跑到树旁。 红头罩一开始以为司珀茵会拒绝的,就在他准备收回手的时候,一个凉凉的东西碰到了他的手掌,轻得像羽毛落在上面。 只是很短暂的触碰,司珀茵忽然就跑到树旁干呕。 “你…… 没事吧?”他迟疑地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背。 这场景就瞬间变成两个人一起对着树干呕,红头罩觉得上次把自己吃进医院那场都没这么撑得难受过。 他赶快把隔绝器带好,这种撑到作呕的感觉才消失。 司珀茵忍不住吐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团子。小团子落入土壤之中,才移植过来还打着点滴的树苗肉眼可见的拔高了一截。 再吐出一个小团子,小树苗瞬间粗壮了一圈。 “等等等等,我去找个东西。”红头罩马上翻出铁皮围栏,在四周扫视了一圈,现在时间还早,周围的店铺都还没有开门,只有街角的一家酒吧还在营业。 他来不及多想,大步朝那里走去。 这对于企鹅人的小弟而言,今天本来应该是美好的一天。 他们和罗马人打了一架,他由于表现突出,被提成了一个据点的小领导。 今天是他上任的第一天,他美滋滋的来上班,正在用抹布擦桌子的时候,他远远看到了一个红桶。 一大早就施工,真辛苦啊。小弟感慨了一声,擦着他新买的鱼缸美滋滋地想,以后他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可以过上养养鱼看看报的日子了。 不对,小弟的动作停住了,那个桶为什么在往他的方向飘? 他忽然想起地下世界的那个传说,曾经的哥谭出现过一个人物,代号红头罩,他喜欢锯人脑袋,还敢绑架小丑,叫嚣蝙蝠侠。特点就是带着红头罩,喜欢穿棕色夹克,腿上绑着双枪,不排除还有其他武器,谨防使用撬棍,这容易使对方步入狂躁模式。 头罩,夹克,双枪…… 全部都对上了啊! 抹布掉到了地上,小弟的手在抖,他拿起电话,马上拨给了上级。 电话久久没有接通,小弟心里狂骂,该死的该不会又喝了个宿醉吧。 红头罩已经走到了店里,他下意识往前一拦,“这里是企鹅人的地盘,你想干什么?” 红头罩原本正在看桌子上的鱼缸,一听到他这么说,活动了下手腕,“企鹅人?那简单了。” 小弟流着鼻血仰面倒在地上的时候,只能看见红头罩抱着他的鱼缸扬长而去。 刚才一直是滴声的电话终于接通了,对方极度不耐烦地说:“你小子最好有事,不然我打烂你的头。” “红头罩来了!” “红头罩?他干了什么?” “他抢走了我的鱼缸!我才买的鱼缸!”愤怒的小弟忽然噤声,闭上眼睛装死。红头罩又回来了,往他脸上丢了10美金。 “喂,喂?” “他,红头罩,那个变态强买了我的鱼缸!”小弟悲愤交加,那可是他在二手市场淘了许久才淘到的。 “傻x。”对面直接挂了电话。 红头罩是怕司珀茵不肯用才回头给的钱,毕竟她是个打坏垃圾桶盖都想赔钱的人。 等他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刚才还营养不良的树已经有他的腰这么粗了。 等司珀茵改对着鱼缸吐小团子的时候,他接到了阿尔弗雷德的电话,“杰森少爷,您现在还在和司珀茵小姐在一起吗?” 红头罩过去拍着她的背,一边说道:“在。” “刚才赛娜小姐打电话给我,说司珀茵小姐现在的状态不太好。”阿尔弗雷德说,“就像一个饿了很久的人不能忽然吃一顿大餐,她恳请您冷静一点,不要一次喂太多。” 这是养什么宠物鱼吗?还一次不要喂太多?他也不想的啊。 红头罩觉得这件事情离谱到了极点,难以置信道:“我第一次听说让食物情绪稳定一点的!” 但司珀茵的状态确实从肉眼看着就知道不太好,连人的形态都变得有些模糊。他深呼吸几下,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 阿尔弗雷德继续说道:“还有尽量不要直接接触到司珀茵小姐,她的形态有点特别,直接用手摸很容易刺激到她。” 红头罩:…… 他不仅碰了,还碰了好几下。 “所以,我现在要做点什么?” “将她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几天。” 挂了电话后,红头罩蹲在她身边,用树枝戳了戳她,“司珀茵,你能变成团子吗?我带你离开这里。” 司珀茵听到了,许久没有动作,此时她想了许多东西。 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非人的一面,但杰森见过她最糟糕的样子。 那是她刚刚变成扭曲物的模样,他回应了她的拥抱。 他是……杰森。 白色的人形渐渐融化,变成了一颗仅有足球大小的白色团子,看上去像一个大号的麻薯团子,粉色的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还是强撑着看着他。 红头罩带上手套,忍不住戳了戳她。成功看到两只粉眼睛一眯,内眼角下撇,没有眉毛也能感觉到她在皱眉。 “睡吧。”红头罩闷笑一声,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兜在里面,遮住外界的光亮,“睡个好觉,不要再跑进我的梦里了。” 带着体温的衣服包裹着司珀茵,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那道来自杰森的心跳声。 她顾不上杰森会把她带去哪里,暖烘烘的热度让她眼皮下坠,在那个规律的心跳声中,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完全放松警惕,缓缓闭上眼睛。 第十八章 “你好,安全屋。” 杰森进门的时候,对着他的安全屋打了个招呼。 说完这句话,他就放下了全身的戒备,从让地下世界都恐惧的红头罩变回了青年杰森。 头罩被放在架子上。他一路脱着身上的装备,一边和家里陪伴着他的家具打招呼。 这是他曾在阿卡姆精神病院里养成的习惯。 哪怕过了许久,也依然保持着。 他时常在世界各地跑,几乎算得上是飘摇,但他会很认真的布置每一个他住过的安全屋。 每一个安全屋都布置得像家一样,容纳着他生活的痕迹。 杰森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 漆黑的房间里角落亮着一盏白色硅胶的小夜灯,灯的形状是一个团子,上面还有一个卖萌的表情。 司珀茵在黑暗的环境中睡的很不安稳,还会咬人。 这是他前几天逛超市的时候顺便买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他拍了拍灯,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闪成了五颜六色。 杰森笑了一下。 “你好,小夜灯。” 最后,他看向床。 床上有一个鼓起的包,他掀开被子后,里面有一个团起来睡觉的白色物体,身下还压着他的外衣。 他今早出门前本来还用绿色的发绳给她扎了一个小揪,用来区分正反面,现在小揪也不知所踪。 他对最新来到这个安全屋的成员说:“晚上好,司珀茵。” 白色的团子没有动,团在最中间的尾巴尖轻轻晃了一下,算是回应。 之前他想过把司珀茵送回安吉儿修道院的,那里原本给她留了房间,但她没进去过,还改成了游戏屋,楼下小孩跑来闹去的,算不上安静。 她时常待的那个洞穴空空荡荡,四面漏风,看上去不像是个可以休息的地方。至于其他她常在的地方,不是下水道就是垃圾堆,狗看了都摇头。 “混得有点惨啊,怪物小姐。”当时杰森掂了掂手里的团子,“早让你来投奔我了。” 于是,他就把这个团子打包带回了自己的安全屋,顺带的还有那个鱼缸。 司珀茵在睡觉的时候,安吉儿修道院的员工们也纷纷倒下,怕冷怕热怕光的毛病一个比一个的严重。 赛娜说司珀茵本就处于虚弱期,吃得那一口不仅没补上,还把她自己原有的给吐了,现在反而比之前更虚弱了,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恢复。 至于那一鱼缸的小白团子被送给了杰森,虽说可能没司珀茵的疗效好,但普通的小伤小病也能包治。 离开的时候,杰森还看到几个小孩给那只毛茸茸的大怪物梳毛,怪物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惹得一群小孩更卖力地伺候它。 对比起它,司珀茵要好养活许多。 一张床,一个小夜灯,还有一件他的外套。其余的只需要随便摸摸,两天的时间让她从足球到现在团起来有个盆这么大,还多了一个尾巴尖尖,体态从圆滚滚的团子变成了白色的大胖水滴。 他伸手摸了摸白色的团子,温热的,随着他的动作还有一点晃荡,像装了温水的气球一样,奇异的是他的心情却因此平复下来。 赛娜给的《司珀茵喂养指南》里说可以小口慢喂,有助于司珀茵恢复。 但“小口慢喂”这件事情本身就很离谱。她吃的是他人对她的感情,这种直接源于灵魂的东西对人而言,看不见、摸不着,仿佛它从来不曾存在过,这就意味着他很难控制“小口”的量。 不过好在经过多次试验后,杰森大概掌握了一点投喂技巧。虽然他还是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投喂成功的,但好歹有点用。 想到这里,他抓了两把白团子揉了一下,还挺解压的。他单方面和白团子玩了一会,才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他起身的时候,司珀茵的尾巴尖又晃动了一下,无力地搭载他的手背上。 “好了,今天的投喂时间到此为止。”杰森捏着她的尾巴尖又塞回她团成的圆里,他调整了一下灯的亮度,退出房间。 解开护膝和硬胫骨护罩,杰森处理着自己的伤口,这对他而言已经习以为常了。 房间里忽然传来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杰森眼神锐利起来,上好膛的枪握在手里,随时可以反击。 这处安全屋是他新置办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而且司珀茵还在里面,状态差得随便一个人都能把她拎走。 他握着枪靠近了房门,腿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吱呀—— 他的枪口对准了…… 地上。 从床上掉下来的白色团子头上还顶着他的夹克,圆圆的身子上探出四个圆锥一样的小尖角支撑着它移动,他在其中一只小尖角上看到了他今早系的绿色皮筋。 由于脚太短,肚皮紧紧贴在地板上,四只小脚倒腾了半天,才移动了半块砖的距离。她应该还没睡醒,藏在夹克下的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嘴是个不太高兴的倒三角。 “做噩梦了?翻身也能掉下来。” 杰森憋笑着蹲下身,忍不住戳了戳团子的脸,任谁也想不到冷清且看上去难以亲近的司珀茵变成团子之后这么可爱。 团子顺着他的脚背爬到了他的小腿上。 “呼~” 她对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吹了一口气,一道白光落在伤口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像按了加速键一样瞬间愈合。 做完这件事情,团子又顶着那件棕色的夹克慢慢挪回床边,用尽力气向上一跳。 啪唧一声,团子在床沿上撞了一下,又弹回了地上。 白团子四脚朝天,捣腾半天才勉力翻过身来,小短腿蹬半天,把那根束缚住她的绿色皮筋蹬掉,但她实在没力气爬床了,往皮夹克里一钻,干脆瘫在地上继续睡,只露出一个尖尖的胖尾巴。 杰森愣在原地。 他摸了摸自己的伤处,除了新出现的伤疤,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这道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像他们这样奇装异服在城市中穿行的怪人身上没几道伤才奇怪。 受伤,愈合,他们习以为常。 但从没有哪次让他有这样不自在的感觉。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几乎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或者是利用他,无论这个目的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作为搭档、助手、工具,确实很好用。 罗伊·哈珀是个例外,所以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那是个纯粹的家伙,但司珀茵不太一样。 她更加理性和清醒,在偶尔与她的聊天中,她的理性有时候会让他觉得有点可怕。 但是现在,他知道这个团子的行为是无意识的,没有任何目的。 她不在乎他会如何,也不渴求得到什么。她只是在沉眠中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司珀茵,你特意爬起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回应他的只有皮夹克的起伏。 他试图掀开衣服,但司珀茵的小爪牢牢抓住不愿放手。 “好吧,你先睡吧。”杰森延后寻求答案的时间,打算把这个家伙挪到床上去。 结果白团子就和黏在地上一样,任他如何去抱去抓都不挪窝,甚至用她的胖尾巴拍他的脚背,像个不肯起床上学的小孩。 杰森只能从厨房里找来锅铲,尝试把她从地上一点一点铲起来。 “扣扣。”玻璃被人叩响,杰森抬头就看见一大只夜翼爬在他的窗台上,还问他:“你这是打算在卧室里煎牛排,还是什么新的格斗术?” 杰森打开窗子把人放进来,不满地说:“我猜现在我们是同盟,干嘛不走门?” “这你就要问咱们的蝙蝠侠了。”夜翼耸肩说,“不过我不是来找你的。” “司珀茵小姐在吗?” 杰森扫了眼地上被夹克挡住的白团子,不着痕迹的用身体挡了一下,“现在她情况不太好,有什么事情吗?” 夜翼狐疑地看他一眼,好在也没说什么。 “你还记得之前那几具死相奇特的尸体吗?B对他们重新做了一次更细致的尸检,发现他们大脑的杏仁核、下丘脑区、扣带回都有严重损伤的痕迹。” “而我们找到了内森·格雷的尸体。” 内森·格雷就是那天他们所看到的扭曲物的起源,在结束那场战斗之后,他们就迅速去寻找这个人。 但他们只找到了一具尸体。 “他的尸体是斯蒂芬妮发现的,她当时制止了一群试图抛尸的小混混。但是小混混也只是收钱办事,更多的还要查。” 有尸体就有产生尸体的原因,但只是随便往下一查,他们就像看到一个错综复杂的蜘蛛网缠绕在他身上,无法辨析源头。 上一次让黑夜的义警们有这样的棘手感觉的还是猫头鹰法庭。 所以又回归到这具尸体上。 “他是被吓死的,但是他的大脑那几个部位也出现了损伤。” 杰森表情严肃起来,他问道:“那他女儿呢?” 夜翼说:“爱丽丝·格雷的尸检报告很正常,就是因患病去世,但司珀茵的那一刀刚好破坏了她的大脑。” 种种巧合加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而如今能给出他们答案的只有司珀茵。 第十九章 满是灰尘的地砖上,华丽的裙摆耷拉在此处,高跟鞋散落在角落,白色的大剑也被丢在阴影里,月光透过琉璃窗户落在大殿的正中央,像舞台聚光灯一样照着那正在跳舞的两个人。 不远处的宫殿里歌舞升平,绚烂的烟花几乎将整个王城照耀的像白日一样。 他们在为王庭的公主庆祝十八岁生日。 哪怕他们庆祝的主角不在现场。 在偏僻的宫殿中,公主精心打理的头发此时凌乱地落在肩上,白皙的面庞脸颊高高肿起,她却怡然自得地教自己的小护卫跳舞。 没有音乐,没有鼓点,只有春的链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灰尘随着他们的动作扬起,在月光如轻纱笼罩在她们身上,脚步和裙摆在此处留下了一幅凌乱的画。 公主指责道:【春崽,你又不专心了。】 白色兜帽遮掩了公主舞伴的面庞,她长得不高,只到公主的胸口,更像一个被公主抱着的大玩具。 她一只手正准备叩在胸前,公主就问:【之前怎么说的,没人的时候要叫我什么?】 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打了几个手势:【姐姐,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不安,总觉得要做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非要你去做啊。】公主不满地嘟起嘴,手指点着她的额头,【你现在就是被诺斯教卖给我的小苦力,只用陪我就行。】 春无奈地叹气,继续打手势:【不是卖,也不是苦力,我是来保护你的。】 【今夜不会有污染物出现,咱们伟大的皇帝陛下为了今夜调动四个兵团的力量,甚至还和教皇冕下借了舍恩教团的重甲骑士。】公主对王庭的情况了如指掌,她握着春的手,命令道:【你今晚不用想那么多,好好陪我就是你的任务,听到了吗?】 春仰头看着公主碧绿色的眸子,不知为何却想到那双眼眸缓缓闭上的模样。 她应该答应的。 公主会在这个夜晚教她跳舞,被踩了好几脚也不会生气。等皇帝陛下的宴会结束后,他又会来找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鞭子会抽打到她的身上,然而公主从不认输,一夜过去之后,她会变得伤痕累累。 春只能看着,因为圣庭不可插手王庭的事情。 这违背了她的本心,但她只能忍耐。 无数次她的手已经放到了剑柄之上,她总能看到公主那双美丽又清醒的眼睛看着她,对她摇头。 忍耐,春。世界并非纯粹的白与黑,你要接受世界与你所想的不一样,这注定你在困顿中成长。 忍耐,这是你此生必修的修行。 教皇冕下的手落在她的头上,在来到王庭之前,他曾如此叮嘱过。 春看到兵团的骑士长闯入了这里,礼貌又强硬地带走了施暴的暴君,从而结束了这场漫长的折磨。 晨光熹微,她用披风轻轻地盖在公主身上。 往事如同过眼云烟飘散,公主已经用手在掐她的脸了。 【你听到了吗?】 是梦吗?还是圣灵的指示? 她的内心想停留在此刻,但总有什么东西在催促她醒来。 【不是这个……】春挣脱她的手,【不是这个。】 公主随意坐在地上,杵着下巴,看着她在大殿内焦虑地走来走去,碧色的眼里满是笑意。 【春崽。】 春看向她,表情疑惑。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春吗?】 公主用逗小猫的姿势朝她勾了勾手,春靠了过去。 春不知道。 她是圣庭的战场孤儿院出身,自幼就在里面接受训练,后来成为秘密隐士会的苦修者。 没有人告诉她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 这于她而言就是一个让她区别于其他人的代号。 【因为春天就是生机勃勃,肆意生长。】 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你在冬天的第一场雪时出生,但风雪绝不会阻拦你的脚步。】 公主的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推。 春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兜帽扬起,露出一双碧绿如春日嫩芽的眼睛。 公主笑眯眯地看着她,轻声说道:【去吧,我的春天。】 意识仿佛脱离了这个时空,她听到圣歌在吟诵,夜空雷电落下,落叶洋洋洒洒,烟花绽放在眼前,大雪飘逸纷飞,篝火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书页缓缓翻开。 她短暂的一生仿佛就这样度过。 司珀茵猛得睁开眼。 她和一双蓝眼对视上,对方在揪着她的脸蛋。 杰森收回手,拍了拍她的头,“终于醒了,看看你的杰作。” 他挪开身体,露出如被狗拆家的一片狼藉。司珀茵看到掉在地上碎成碎片的茶壶,被咖啡染渍的格子桌布和地毯,被撞翻的沙发,东倒西歪的书架,散了一地的书。 司珀茵如遭雷击:【这是我干的?】 杰森沉痛地点了点头。 夜翼离开后,司珀茵团子就陷入被梦魇住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的状态。 在家里横冲直撞,尾巴也甩来甩去,盆大的司珀茵焦虑起来威力不下于一只哈士奇。 倒不是他不想阻止,而是他问过的人都让他不要忽然叫醒梦游的人/狗。 他甚至在哥谭城市论坛的宠物板块中发帖询问,现在论坛的老常客都知道有个小动物做噩梦梦游把家拆了。 【我会赔的。】司珀茵小声说,团子脸上竟然出现近似愧疚的表情。 杰森看着他乱糟糟的安全屋,抓了抓头发,解释道:“倒不是赔不赔的问题,也没什么,我收拾一下就好。” 东西倒都不贵,只是布置的时候费了点心思而已。 白团子似乎察觉到什么,两只小爪搅在一起,更加局促不安起来,像闯了祸的小狗一样。 有点想养。 【我会补偿你的,你有什么愿望吗?】 杰森艰难地拒绝道:“……真的不用。” 【这里应该费了你很多心思吧。】 这些东西在市场上随处可见,但被带回家之后,就会被赋予另一层特殊的意义。 这种意义是独一无二的。 司珀茵没有家,但是她见过许多“家”被毁的人在那瞬间爆发出的怒气。 就像圣城被炸时,那是她最生气的时候,临死都要给那个罪魁祸首来一刀。 杰森没有和她生气,不代表她不愧疚,她从不会因对方是个好人就无所忌惮的亏欠别人。 她卷了卷自己的尾巴,主动蹭了蹭他的手掌,【不触犯法律,不违背我的原则,都可以的。】 白色的团子一边蹭着,嗓子里还发出细细的咕噜声。 她真的精通人类的弱点。 但就如同司珀茵曾帮助杰森不求回报一样,杰森也从未对她有过什么图谋。 他很难说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从不相交的平行线在某日忽然有了一个交点,这个交点并非是刻意谋求而发生的,只是他们都走在自己的路上,产生了一个相遇。 他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司珀茵也是。 只是他总会回头看看那个交点,而司珀茵也是。 他们还是走在不同的路上,却不约而同回忆着那次机缘巧合的相遇。 她或许不关心他,但她的目光偶尔会扫过他的身上,让他被这混蛋世界拳打脚踢的时候拉他一把,也仅此而已。 她不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现在,他们又再次相遇。 他把无处可归的司珀茵带回了自己的安全屋,横冲直撞的白团子因为梦魇砸了他的窝 杰森深呼吸一口气,抓着她的尾巴捏了两下,问道:“你的原则是什呢?” 白色团子陷入了沉思,诺斯教的原则就是她的原则。 而诺斯教对于没被污染的灵魂极为宽容,几乎什么都可以。 只要征求所在教区的修士和邻居同意,参与者是自愿的,当街开繁衍派对都行。 【你先说?】 杰森脱口而出:“帮我看家?” 司珀茵:? 有点离奇,但也就是多一个分身的事情,她答应道:【好。】 杰森下意识说:“这是我的安全屋,我在哥谭还挺受反派的欢迎,就怕他们忽然给我抄个家……你答应了?” 白团子眨了下粉眼睛,【我刚才没说好吗?】 说了,只是这是个让杰森自己都觉得有点离谱的要求,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他对上那双澄澈的粉眼,变成团子后的司珀茵就连眼睛都变得圆滚滚的,眼睛下面是一条细线,对应着嘴的位置,细线两端翘起一个弧度,像在微笑一样。 杰森从不相信魔法生物,毕竟这种生物大部分时间都捉摸不透,性情难定。 但这可是司珀茵哎! 人形漂亮的出奇,谁能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谁不喜欢漂亮姑娘,尤其是这姑娘勇敢又善良。 团子形态可爱得要命,做梦都要给你治疗伤口,她还会撒娇,像小狗一样蹭你,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咳。”杰森清了清嗓子,“那以后我就是你的雇主兼房东了。” 他在团子的两眼之上落下一个额头吻。 “我可不是老头子那个吝啬鬼,这是佣金。” 司珀茵的眼睛慢慢瞪大。 这个世界给佣金都这么给吗?怎么和她了解的不太一样? 第二十章 “对了,迪克刚才过来过,他说……” 没等杰森说完,司珀茵就说道:【我听到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着急的想要醒过来。 【有件事情必须和你们,还有蝙蝠侠说。】司珀茵的团子脸上表情极为严肃。 其实之前她就想说了,结果没想到她会忽然进入沉眠的状态,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留。 白色的团子缓缓变形,尝试恢复出一个人身,但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甚至快要连团子的形状都维持不住。 杰森问道:“要是我给你捏一个,你能保持住吗?” 【……或许可以?】司珀茵犹豫了一下,【只是可能现在材料不太够,时间也……】 “不用这么着急,不是老蝙蝠亲自来找你,说明这事情没有急迫到那个份上,他们肯定还在追其他线索,就连迪克估计也是顺路过来的。” 杰森已经在他废墟一样的安全屋里找起了他陶艺课的工具,“过来,我给你捏个Q版人,到时候和他们说这是你的化身。” 曾经他上过的陶艺课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很快,一个约莫40厘米高的大头娃娃就站在了安全屋尚在幸存的吧台上。 比起她自己化出的陶瓷人身,杰森给她捏得更像一个大棉花娃娃的造型,浑身上下都是圆滚滚的,手还是个团子手,只有大拇指能翘起来,脚像两个胖乎乎的山竹。 现在他在给她捏衣服。 杰森握着刮片的手停了一下,他想起了什么,随口一问:“你平时的衣服也是自己捏的吗?” 【是的。】 “那你岂不是一直在裸奔?” 司珀茵的表情一片空白,杰森也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找补了一下:“……没、没事,什么都看不到的,我去给你做件衣服。” 他逃一样的跑回自己的房间,翻出了一件才洗过的旧短袖,正准备走的时候,他问道:“司珀茵,你应该可以穿黑颜色的吧?” 【可以。】 他这才拿着自己的衣服往外走,找到剪刀几下就将衣服变成了一块布,徒手打样裁剪,又拿出针线开始缝衣服。 司珀茵还在思考自己到底算不算裸奔,又被他把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两只圆滚滚的手扶着杰森结实的手臂,探头探脑地看着一条黑色的娃裙在他手上成型。 【你还会这个呀?好厉害!】司珀茵惊叹道。 她曾在自己的生命中赋予自己意义,那就是战斗,她精通许多种武器,也会许多深奥的法术,她保护着许多普通人的普通生活,但自己从未经历过。她甚至没有自己的家,只有一个又一个不停更换的住所。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块布在一个人的手中变成一件衣服。 而且这是为她做的衣服。她的发尾像尾巴一样,忍不住雀跃地晃荡着。 杰森手上动作不停,嘴角翘起,“我的制服可是我自己做的。” 司珀茵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那双蓝眼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如此温柔,她摇摆的发尾凝固住了,一点一点落下。 团子手搭在握着针的手上,司珀茵说:【杰森,算了吧。】 杰森说:“你刚才说可以穿黑色的。” 司珀茵垂下头,不舍得地摸了摸那条黑色的小裙子,杰森甚至在上面绣了一只简易的白色小狗。 【不是这个问题,我现在形态特殊,衣服很容易坏。】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心血变成一块破烂。 “就这?”杰森挑起眉头,用牙咬断线,做了一个收尾,“坏了就坏了呗,做下一件。” 他的制服报废速度也挺快的,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承认,自己的作品被人珍视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试试。”他把叠好的小裙子放进司珀茵的手里,用剩下的布料给她搭了个简易的试衣间,直接把她围在了里面。 等司珀茵笨手笨脚地把自己塞进小裙子出来后,就看到杰森手里多了一条小号红色披肩,是用旧衣服上面的红色蝙蝠标志改的。 他甚至还有闲情用铁丝扭了一个手镯,用叶子编个凉拖,等全部给司珀茵装备上后,他摸着下巴观察着司珀茵。 这看得司珀茵坐立难安,手下意识去抓裙摆。 “等等,我知道了。” 司珀茵就看着他拿出了一方手帕,随意叠了一下,就系在她的头和身体的交界处,毕竟棉花娃娃不配拥有脖子。 她现在有了一条丝巾。 “好了。”杰森拔出一把刀,让她借着刀上的倒影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请司珀茵小姐给您的一号技师来个评价。” 司珀茵对他翘起自己唯一能动的大拇指,一只手的不够,翘两只手。 “现在可以出门了吗?” 司珀茵微微愣神,她看到刀面上穿着红黑配色衣裙的自己。 她依旧像个假人,头发是用刮刀一条一条刻出来的,连鼻子都没捏,整张脸上只有一双眼睛。 奇怪的是,她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样子,甚至想抓着裙摆转个圈。 杰森的手艺真的很不错。 杰森已经带上红头罩,抓着司珀茵往外走。 这个安全屋地底下还有一层,堪比小型军火库,里面还停了一辆超炫酷的摩托。 司珀茵被塞进杰森的外套里,拉链一拉起来,她就只能贴紧身后散发着热意的躯干,僵硬地不敢动弹。 她从来没有和一个人靠得这么近过,近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胸口的起伏和心脏的跳动。 杰森对于去蝙蝠洞的路很熟,他出现在那里的时候,蝙蝠侠正忙得不可开交,第一句话是:“你来做什么?” 杰森看了看蝙蝠电脑上显示的日期,走到放着罗宾制服的展柜前,手指敲了敲,“祝我忌日快乐?” 蝙蝠电脑上的时间刚好迈过十二点,进入新的一天。 4月27日。 蝙蝠洞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杰森这家伙还能笑出来。 【是我请红头罩送我过来的。】司珀茵从他的衣领里面探出头,【我个人觉得你们俩打招呼的方式可以友好一点。】 蝙蝠侠只是沉默,红头罩最近经常不见人影,隔绝器上的定位到处乱窜,但黄昏集团、鲍尔斯女士加之那几具尸体的事情让他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他是不是又去搞什么幺蛾子。 司珀茵无意插手别人的家事,对上其他人的目光说道:【抱歉诸位,只能与这样的形态与你们见面。】 【我想有一件事情必须和你们说清楚。】 夜里的蝙蝠洞有些阴冷,还有几具尸体躺在窄桌上与他们为伴。 所有蝙蝠同盟此时都在场了,长桌的尽头,蝙蝠侠坐在主位,手侧放着一个和此处风格截然不同的红丝绒软枕,一个白发黑裙的娃娃坐在枕头上,手里拿着一只激光笔。 【这个扭曲物是人造的。】 激光笔在内森·格雷的出生地和证明上画了一个圈。 “你确定吗?有什么依据?”蝙蝠侠问。 【我很确定,你们的世界不具备产生扭曲物的条件,他的产生必定与我的世界有关。】 红罗宾提问:“什么叫我们的世界不具备产生扭曲物的条件?” 司珀茵耐心地解释道:【你们世界的起源,人类的起源说法纷纭,但无论是从科技侧来看还是从魔法侧来看,自诞生之初起就没有扭曲物的存在,甚至连相似的东西都无,这里没有扭曲物的起源。】 【而在我们的世界,人类的历史记载是很明晰且没有断代的。我们的历史从始至终就是在抗衡扭曲物中延续的,甚至可以说,扭曲物也是构成我们世界的一部分。】 【这个如果你们有需要,之后我可以和你们细说。】司珀茵按了下激光笔,一个地球仪在屏幕中旋转,她用笔点了许多个地方,但最后一个点落在了中东。 【这是我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地方,后来在这里找到了安德。】司珀茵在这里留下了一个标记,【当时有一群人在研究安德,而我处刑了他们。】 她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蝙蝠侠交叠的双手动了一下,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个九头蛇基地的人全部是自杀的。 【后来我一直在追查那个组织,他们的转移速度很快,我从而见到了无数人类的科技,我所标记的地方都是我去过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发觉在没有扭曲物的世界,人类的发展竟然可以到如此辉煌的地步。 越是了解,越觉得惊艳。 所以她绝不允许已经毁了一个世界的扭曲物出现在这个世界。 蝙蝠侠问道:“据我所知,你始终是个黑户,许多交通工具都乘坐不了,而你本人也不会驾驶车或者飞机。你是怎么追着他们的?” 他按了一下遥控,同样出现许多从复仇者联盟那里黑来的九头蛇数据,一些黑的,一些红的,恰好,黑下去的基地与司珀茵的行程轨迹是类似的。 【脚走。】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很难吗?】 看着虚拟地球仪密密麻麻的点,他们也不敢说很简单,这可是脚走。 司珀茵靠脚走把九头蛇基地撵得到处搬迁。 司珀茵解释道:【我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标记的术,用好几个分身一起去追的。但是到布鲁德海文的时候,这些标记就消失了。而结束我的追踪法术唯一的办法,就是死亡。】 “夜翼?”蝙蝠侠看向夜翼。 夜翼摇摇头,“一个城市意外死亡的人太多,如果是特意伪造的,很难发现。” 【但他们做的不干净,我追查到了纽约。】司珀茵的娃娃脸皱起来,【所有线索在纽约消失的一干二净。】 【自此之后,除了七十二,赛娜和安德,我没有在这个世界找到过扭曲物的踪迹。最后我选择来到哥谭,如果真的有人试图人造扭曲物,这里绝对是最佳的培养地。】 蝙蝠侠问道:“那么你是**,还是###?” 这两个名字,蝙蝠侠是用司珀茵所在世界的语言说出来的。 第二十一章 司珀茵意外地看了一眼蝙蝠侠。 她很清楚自己从未在他们面前说过这两个名字,哪怕是提到也会用“圣灵”来代替。 【我曾经是**的代行者,如果用你们的语言翻译过来,我的名字应该是司珀茵·舍恩。】 【**和###都是圣灵的名字,我成为圣灵的代行者时,被赐予了舍恩之名。】 蝙蝠侠打开了一段视频,旁边配合着一段音频。 房间里面正是鲍尔斯女士和她的儿子,诡异的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房间里传出第三个人打电话的声音。 【哥谭真是好地方啊,我好久没有吃这么痛快了,老板为什么不把公司开来哥谭?】 通过特殊的处理,电话那头的人也被放大了。 【老板怕遇到**和###,毕竟以她们两个的性格,只要她们还活着,确实有可能直接出现在哥谭。说实话,鲍尔斯私自签了哥谭这个单子,老板真的很生气。】 【那两个女疯子,难道变成扭曲物她们还要杀扭曲物不成?】 【诺斯教能被圣灵看上的哪个不是疯子?额,老板没被看上也挺疯的。】 【所以为什么老板这么怕**和###?他们不该是同僚吗?】 【把圣城炸了的同僚?我觉得你最好找个理由,解释一下为什么哥谭会出现一个人造的扭曲物,而且那个扭曲物还死的这么快。老板说过,不准把那个东西教给人类。】 【哈哈,抱歉抱歉,当时我也只是和他们随口说说,谁能想到居然真的成了?】 对方直接呵了一声。 【好吧,我只是有点饿,那个人看上去真的很好吃,没想到居然还真让他们弄出个扭曲物,哥谭确实是好地方。解释的话,你说告诉老板春阁下和冬冕下在这里如何?】 【你会被老板直接弄死,不开玩笑。】电话那头的人冷笑一声,【老板避开哥谭,就是怕她们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你直接送上门去?】 【那遇上了蝙蝠侠?话说哥谭真的有蝙蝠侠吗?】 【去哥谭的是你不是我。春之盾,冬之剑,你最好期待她们两个全部都死在爆炸里,齐齐升上圣殿去当圣灵,而不是在哥谭的某个角落当蘑菇。】 在哥谭角落当蘑菇的司珀茵:…… 这段对话的文字版通过翻译,出现在了屏幕的另一侧。 蝙蝠侠说:“前两天的欢迎会上,鲍尔斯女士正尝试和我聊起蝙蝠侠,但她不敢直接说,更多的是引导别人开口,自己再加入话题。” 只要在哥谭,没有人不知道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的资助者,甚至可以直接联系到蝙蝠侠。 因此,他也遭受了不少诟病,其中以一些见不得光的老牌家族为主。鲍尔斯国际的发家不见得有多干净,对于资助一个义警的事情他们同样看不过眼。 他们更在乎的是金钱,源源不断的金钱,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要获得,不管这样的金钱的来源是建立在怎样的血肉苦难之上的。 有朝一日,一个把义警们视为异装怪人的资本家隐秘的向他们求助,这件事情本身就说明背后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她甚至已经摸到口袋里的窃听器,但没有拿出来。 司珀茵看着屏幕里的那对母子,视频又重头开始播放了,她皱起眉头。 【影子,那个家伙在影子里。】司珀茵用激光笔指向了那个男孩的脚后跟,【……我的感知没有察觉到他。】 这让她想到圣城最后的那场爆炸。 如此巨大的污染物炸弹被运进城内,除了有内鬼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圣灵的注视被蒙蔽了。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感知被蒙蔽了,但是视觉效果依然存在。 【老板。和我猜的一样,他们有个首领。】司珀茵的团子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他很了解我,甚至能特意避开我,也有避开我感知的手段。】 【在追击那个组织的时候,我同样在搜寻其他扭曲物,很多时候我都怀疑我的感应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直到内森·格雷的出现,我才发现我的感知没有出问题,现在看来,之前只是被蒙蔽了。】 【而且,黄昏……】司珀茵脑海里闪过什么,最后却没有抓住。 “或许他们在没来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联合了,你可以去问问安德。”蝙蝠侠冷静地分析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安德与司珀茵不合,而他们的梁子则是在他们的世界就已经结下了。 司珀茵点了点头。但她时常在圣城之外的地方巡防,一年待在圣城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那边的局势她不算太了解。 所以,那个老板会是谁?感觉像是她认识的人,但在圣城里,除了冬崽其他人她都不算很熟。 蝙蝠侠在两个城市做了重点标注。 布鲁德海文,纽约。 黄昏集团的前身鲍尔斯国际的总部就位于布鲁德海文,司珀茵追查的线索在那里就断了,他怀疑和这个有关系。 而纽约,纽约有什么样的势力能阻止她的追查? 他们的小会还在继续开,司珀茵已经在说着话的时候一头栽到枕头上,眼睛合成一条细缝,团子手还不停地动着,挣扎着想起来,被阿尔弗雷德按住用一方手帕盖在身上,彻底睡了过去。 蝙蝠洞里的蝙蝠和小鸟们都被阿尔弗雷德赶回去睡觉,杰森正准备伸手去抱枕头,结果被芭芭拉抢先一步端走。 后面迪克和杰森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杰森抬肘顶了顶他,“你们还没和好?” 卡珊德拉从旁边走过说:“和好过。” 阿尔弗雷德问:“杰森少爷,今天要留宿吗?您的房间一直有好好打扫。” 杰森犹豫了一下,迪克已经环着他的脖子,勾肩搭背的走了,“走吧走吧,别想那么多了。” 提姆的咖啡杯被阿尔弗雷德没收,被迪克拽走的时候还在挣扎:“我还可以熬。” “不,你不可以。” 迪克一手一个红,两个一起拐走。 杰森被勾着脖子离开了,他用余光看了一眼仍在仰头看屏幕的蝙蝠侠。 他的背影还是没什么变化,一样的挺直,仿佛永远不会疲惫,只是和曾经相比,眼角多了几条细纹。 阿尔弗雷德把小鸟们都打包送回房间后,又回到了蝙蝠侠的身边。 “先生,我恐怕您也该好好休息了。” 蝙蝠侠从蝙蝠电脑里面调出了司珀茵曾经治愈过的人。 那些人他都一直密切关注着。 如果扭曲物能放大人心里的极端情绪,那司珀茵呢? 和她接触过的人又没有太大的改变。 或许有一个。 他的视线落在一个人的资料上。 他点开了这个人的资料,里面有几段视频。 这是一个从黑门监狱里出去的罪犯,是个帮派成员,他曾经抢劫、诈骗、偷窃、故意伤人、危害公共安全,出狱后被敌对帮派报复,打断了一条腿,被扔在了臭水沟里。 司珀茵恰好路过。 一开始司珀茵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对司珀茵嬉皮笑脸地说:“嘿,姐们,能帮帮我吗?把我从这臭水沟里拉出去。” 司珀茵没有回答,仍然只是看着他,手在腰间的骨匕上摩挲。 “嘿,姐们,能把你的手从匕首上放下去么?虽然我不是个什么好人,但也罪不至死吧?我的腿现在实在太疼了,那群混蛋是一点手都没留啊。你不打算拉我一把的话,能拜托你往旁边挪挪么?我喊下一个人。” 司珀茵抬起了手,一道白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个人摸了摸自己的腿,对着司珀茵的背影吹了个口哨,“谢谢了,姐们,你真是个好人。” 司珀茵停住了脚步,两人似乎正在交流。 “我?我也想当啊,但没有办法,谁让我天生就生在这滩子烂泥里面呢,当个好人可没法活。”他朝着天空竖起中指,“Fubsp; the city!” 这次,轮到司珀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后来,这个人依然在混帮派,一样的打架,抢劫,诈骗。他时常会去找司珀茵,连带着和他一起混帮会的喽啰们也知晓了她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他拉住了一个正在过马路的老太太,为此他被汽车碾断了一只手。 但他没有被抛弃,老太太给他叫了救护车,陪伴他一起去了医院。 明明只要找到司珀茵,他的手马上就能恢复如初,但他还是接受了手术的治疗,截肢了。 老太太曾经有过丈夫和孩子,是最为平凡的普通人,他们都死于黑面具与罗马人的斗争。但她选择照顾了这个曾经的帮会成员 很难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然而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互相照顾,相依为命。 司珀茵最后见到那个人的那一面,他穿着便利店的衣服,给了司珀茵一颗糖。 一颗普通至极、除了便宜没啥特色的奶糖。 “姐们,当年谢谢你了。” 他选择走上了另一条路,但这只是一个起点。 “自此司珀茵小姐来到哥谭后,帮派斗争导致的死亡率和重伤率都下降了不少。”阿尔弗雷德说道:“她就像一个纽带一样,所在的地方就是一个停战区,让他们都互相认识,就算是打架也会特意避开致命的地方。” 当认识一个人后,哪怕不是朋友,就很难将其视为纯粹敌人。 你知道他打牌喜欢毁牌,他知道你喝醉了喜欢跳舞,又如何忍心杀死对方呢? 喽啰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心照不宣地愚弄着曾经操控他们命运的人。 “我很欣慰她没有因为自己的特性就妄图操控别人。”蝙蝠侠说道,“无论是让他们变好还是变坏。” 她从不插手他们的命运,任由他们自己作出选择。 司珀茵只是帮助向她寻求帮助的人。 “她是哥谭的朋友。” “也是你的朋友。”阿尔弗雷德提醒道。 “蝙蝠侠不需要朋友。” 阿尔弗雷德微微挑眉:“好的,不需要朋友的蝙蝠侠,圣徒小姐都去睡觉了,您也应该休息了,圣灵可不会保佑您长高。” “阿福,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不需要长高。” “我倒怀念您小的时候会按时睡觉,而不是真的成为一只黑漆漆的翼手目夜行生物。” 蝙蝠侠脱下战甲,回到了他的房间,从这里他能看清楚这座藏在黑暗里的城市。 拉上窗帘前,他说:“晚安,哥谭。” 第二十二章 “安德,有场赛,你去不去?给这个数。” 安吉儿修道院的地窖里,黑漆漆的角落里亮起一片光。 安德缩在角落里,皱着眉头看着屏幕里的胖子说得唾沫横飞。 他的手机是最新款的顶配,是他打黑拳的老板为了联系他送的。 “不去。”安德表情恹恹地说道。 每次弦月的时候,司珀茵都会进入虚弱期,这种虚弱期会让她给予他们的庇护降到最低。 和司珀茵那个变异品种不太一样,安德是最纯正的扭曲物,厌光、厌火、厌水,如果不是遇到司珀茵,这位圣徒阁下愿意怜悯他,给他一点庇护,他早就在这个世界死没了。 但司珀茵这次的虚弱期又和以往不太一样,他现在还是只能待在没光的地窖里面。 他讨厌地窖,这会让他想起曾经那段不堪的过往,明明是人却不得不待在黑暗的世界里。 现在,依然是这样。 “这次是黑面具点名的。”老板眉飞色舞的说:“他说赢了的人奖励一套别墅!” 老板手里还握着一张宣传单,上面是一栋位于哥谭湾附近的滨海别墅。 安德曾经去那里看过。 安德眉头皱起来,言语间带着怒意:“他们,调查我?” 老板笑呵呵地说:“毕竟你可是不败的安德,你知道的,黑面具、罗马人、企鹅人都想招揽你,投其所好的事情怎么能算调查呢。” 这倒是老板在夸大其词,毕竟这些超级反派们都在忙着和蝙蝠侠作对,谁也不会关心地下拳场的一个残疾拳手。 但他们的帮会和势力总归是要发展的,他们的手下都挺看得上安德的,毕竟他真的很能打,残疾人还能减税做宣传。 安德冷笑一声:“我值一栋滨海别墅?” 老板继续游说:“谁懂那些大老板的想法,没准他们就喜欢没事砸钱听个响,这次就砸我们身上了。” “到时候说。”安德先挂了电话。 地窖里又恢复了完全的黑暗。 曾经的他憎恶黑暗,又或者说在他们世界生存的人没有人喜欢黑暗,哪怕他并非是诺斯教的人。 他们的世界,在诺斯教的定义中被称为“混骸之地”,黑暗不停地吞噬着一切,同化一切,扭曲物就是黑暗的延伸,混沌的爪牙。 他不得不庆幸自己在成为扭曲物的时候被爆炸带来了这个世界,哪怕它对他并不友好,开局就被一群奇怪的人抓住开了个瓢,还被自己最恨的人给救了。 但安德觉得自己也是幸运的,这里没有无序的混沌之源,作为低级扭曲物,他还能够保持着自我意识,而非被吞噬灵魂,意识就像水融入水一样彻底消失。 他可不会像司珀茵那样变个物种就苛责自己,那是他们诺斯教的人才会干的。 对于安德而言,只要“安德”活着就足够欣慰了。 安德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哪怕是黑暗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与这里人类生活的地方不同,混骸之地没有“海”的概念,因为那不是一个充满水资源的球,地块之外的地方是黑暗,会吃人的黑暗。 只有诺斯教那群艺高人胆大的神经病敢穿越黑暗的混沌,到达不同的地方。 司珀茵可能不记得,这其实是她第二次救他了。 第一次是还在混骸之地的时候,他还不是现在的样子,身边有个女人,他们幼时相伴,理所当然的,他也会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或许会有个孩子,或许没有,直到生命的结束。 无论是死于意外,还是死于扭曲物之手,起码他以为他们活着的时候会一直在一起。 但司珀茵出现了,在黑暗吞噬地块的时候,她骑着独角的白马,从黑暗之中冲了出来,白色的披风飘扬,像一颗流星一样划过他们的眼前,那是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亮。 她那个时候可能只有十多岁,也不像现在是一团寡白。她的头发是金色,眼睛则是绿色,经典的诺斯教教徒配色。那时剑比她的人还要高,但她杀死了比房子还要高的扭曲物。 他所料想的既定道路就此改变。 那个傻女人不知道从哪里爆发的勇气,也可能是被司珀茵那个矮子所迷惑,忘了对方可是自幼就修行的苦修士,她的武学老师被誉为混骸之地第一魔剑士,除此之外,她精通诺斯圣术、奥义法术,是个天赋与刻苦齐备的天才。 她以为她也可以成为那样的家伙,忘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连打满水缸里的水都要他的帮助。 她踏上了那条圣灵所指引的路,然后死在了那条路上。 她没那么大的能耐和坚定的意志走过黑暗的混沌。 司珀茵不会知道,也不会记得。 她走得太高,走的太远了,她救过的村镇和人数不胜数,那个对他而言不一样的女人在司珀茵眼里没有任何特别的。 他和女人曾经发生过无数次争吵,为她的自不量力。 他快记不得女人的长相了,但安德总记得她说的两句话。 一句是他们在争吵中说的,她像只发怒的母狮对他吼道:【有些事情必须有人来做,不是等英雄或者是神,而是必须有人来做。】 还有一句话,他们依偎在晨光之下。 她说:【要是地块之间的黑暗消失变成水,会有多好看啊!】 他是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地块之间的黑暗变成水,就形成了海。 而那栋房子,能够看到海。 安德想了许久,重新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什么时候?” 今天早晨,韦恩庄园的餐桌旁异常的热闹。 餐桌上多了一套小号餐桌,椅子上带着白色的软垫,小桌子上放着仅够放一块饼干的小盘子,侧边还有一朵拇指大小的新鲜铃兰。 达米安看着芭芭拉抱着娃娃下来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等等,她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提姆放下咖啡杯,露出宛如灵魂升天的表情,闻言沉稳地点了点头:“应该知道。” 杰森正在切烤肠,说道:“前几天老头子不是还告诉她你的名字了吗?” “你们自己暴露的?”达米安不觉得是自己暴露了身份。 提姆撑个懒腰,“没有,她自己知道的。不过我们都默契地装不知道对方知道这件事。” 芭芭拉已经走到了餐桌前,发现除了布鲁斯常坐的位置,就只留下迪克旁边还有空位了。 她总不可能去霸占司珀茵的座位吧? 把司珀茵放在放在阿尔弗雷德特意为她准备的位置上,芭芭拉在迪克身边坐下了。 迪克热情地打招呼:“早上好,小芭。” 芭芭拉瞥他一眼,“早上好。” 迪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司珀茵坐在椅子上,全然没睡醒的样子,但是衣服却换了一套。 哪个女孩子没有几个洋娃娃?芭芭拉、卡珊德拉、斯蒂芬妮一大早上就又重新体验了一把当年玩娃娃的快乐,最重要的是这个娃娃还会自己配合! “司珀茵小姐,你愿意尝尝我今天早上才烤的小甜饼吗?” 司珀茵眨了两下眼睛,慢吞吞地说道:【乐意至极,谢谢。】 阿尔弗雷德在她的盘子里放了一块小饼干,还给她的团子手上套了两个小小号的一次性手套,还有一小杯牛奶。 司珀茵举起饼干,就感觉到一股暖暖的气息包围了她,她安逸地眯了眯眼睛,头发肉眼可见地长长了一小截。 这个饼干看上去酥脆可口,她正想尝一下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嘴。 杰森没有给她捏嘴,而他也发现了这个事情,正在低着头偷笑。 司珀茵盯着他。 杰森说:“反正你又不用嘴说话,省点功夫。” 司珀茵在想要不要当场长个嘴吓他一跳的时候,手上一空。 她的团子手上只留下一点饼干屑。 娃娃抬起头,一只手就按到她脸上。 手的主人似乎察觉到手感不对,睁开一双慵懒中带着睡意的蓝眼,嘴还在吃刚刚拿走的饼干。 一人一娃对视着,布鲁斯摸了摸她的头,“早上好,司珀茵。” 【早安。】司珀茵看了一眼自己在疯长的头发,回应道:【你吃了我的饼干。】 蝙蝠侠的本质是个很沉默的人,布鲁斯的花言巧语很多时候都是一种对外的伪装。 在他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面前,他可以不用穿着那套战衣也能保持沉默。 但现在,他抢了一个洋娃娃的饼干,对方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这让他没法用沉默混过去。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平时这个点他压根没有睡醒。 布鲁斯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据我所知,你的食谱里没有对普通食物的需求。” 【你吃了我的饼干。】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阿福新买的桌面装饰。” 司珀茵宛若复读机一样重复,表情也委屈巴巴的,【你吃了我的饼干。】 布鲁斯把他的煎蛋划了一半放在司珀茵的小盘子里。 【请帮我加点生抽,谢谢。】 布鲁斯拿起调料瓶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坐在桌子旁边的小鸟们,问道:“拍够了吗?” 其他人默默收下手机。 杰森对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屏幕,眉头微扬:“蝙蝠侠和洋娃娃玩过家家,世界名画。” “红头罩还会给娃娃缝衣服,心灵手巧。”布鲁斯不客气地回应道。 他们都对着对方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 第二十三章 韦恩家结束了早餐时间,布鲁斯打算回去补觉,本来就是因为家里有客人才强行爬起来的意志力烟消云散。 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的红头罩打算带着他的新雇员回到她的工作岗位,顺便在回去的路上去逛个书店。 就在这个时候,戈登局长的电话打来了。 响的是蝙蝠侠的联络器。 昨天晚上在司珀茵来之前,他们就顺藤摸瓜,找到了前几天的那几场凶杀案的凶手。 那是一个在钻石区谋生的“艺术家”,他的画廊即将被拍卖,无人认可他的艺术。 在一群“神秘人”的帮助下,他完成了这次轰动全城的“创作”。蝙蝠侠还在追踪那群穿着橙红色衣服的神秘人,恰好司珀茵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他还想今天继续追查,于是这个负责逮捕这位艺术家的任务就被交给了哥谭警方。 但没想到都到了这一步,依然出了事。 “凶手要……直播自首?”布鲁斯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不仅如此,现在他们已经到了警局门口,《哥谭日报》的记者已经架好了设备对准了凶手。 凶手是个瘦弱的男人,自诩为艺术家,在屏幕前他穿得很正式,西装配着马甲和衬衫,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皮鞋擦得锃亮,手里杵着手杖,看上去像个绅士。 只是从他肥大的衣服、皮鞋的褶皱和泛黄的衣领看出他努力体面下的不体面。 他的身侧,维姬·维尔笑容灿烂,她正为又一次捍卫公民的知情权而高兴。 杰森眉头紧紧皱起,看起来他更想直接一拳锤在维姬的脸上,“怎么到哪都有这个维姬?” 前有她疯狂想扒蝙蝠侠就是布鲁斯·韦恩的马甲,后有她胆大包天敢去采访各个超级反派。 甚至前几天那位艺术家的“作品”就是因为她而闹得全城恐慌。 蝙蝠侠问道:“不能中止直播吗?” 戈登说:“很遗憾,这是市长首肯的,许多‘大人物’向我们施压,要求我们给一个说法。” 蝙蝠侠说:“那也不该以这样的形式。” 从戈登局长的叹息中就能知晓,他在这件事情中的压力和无奈。 这是蝙蝠侠第七次想把《哥谭日报》给收购回来,之前他也尝试收购过几次,但总有人打着“不能让哥谭成为蝙蝠的窝,必须有人为此而发声”进行反收购,结果就是到现在也没有成功。 《哥谭日报》甚至为“艺术家”准备了桌椅和茶水,背后立了四五个广告牌,维姬开始了她的访谈。 其实不需要维姬提问,“艺术家”有强烈的表演欲望和倾诉欲望,他恨不得告诉他的创作目的、灵感来源和手法。 “一开始,无人欣赏我的艺术。”“艺术家”一边摇头,一边轻蔑地看着镜头,对着所有人说:“都是庸俗之人,你,你,你——” 他的指头扫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正在采访他的维姬,“你们无人知晓灵魂的艺术,你们是世俗的傀儡,物欲的化身。” 维姬依旧面不改色地笑着,她本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这点语言对她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她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继续笑着问道:“那六位受害者,也是您的艺术创作吗?” “艺术家”的眼里燃起狂热的火焰,“是的,这是我此生创作出最完美的作品,亦是我作为艺术家,最接近神的时刻。” 他甚至将如何杀死他们细细描述了一遍,一举将直播拉为18+。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他神经质的笑了两声,“当然是为了完美的艺术!完美!” “我选择了他们,为什么选择他们?伤害?不不不,这不是伤害。”艺术家灰色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这里,是诅咒之地,万恶之恶,我甘愿行恶,助他们解脱!” “这是世间至高之善,是他们向我求助,而我回应了他们!” 杰森拳头紧紧地攥住,手背上青筋暴起,看上去无法忍受他如此抬高自己玷污艺术。 这几天他同样在调查这件事情,走的是和蝙蝠侠截然不同的路子。 一张纸上的几行字无法将人的一生完全涵盖,冰凉的文字被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也曾见过那些受害者的家属朋友。 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地方,做着不同的工作,但在其他人的描述中,却透露出一种奇特的相似。 那六位死者平日里都比较沉默,总是会有种莫名的忧郁缠绕着他们,无人知晓他们因何而忧愁,但他们的社会评价都很好。 忧郁,沉默,好人,这三个词是他人对他们的看法。 杰森还清楚地记得一件事。 那是一个站街女,本来他的计划中没有她的,是她自己跟着情报贩子来的。 “你在找杀了她的凶手吗?”女人抽着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十分优秀。如果她没有因为霸凌而从哥谭大学退学的话,她或许会进入韦恩集团,成为哥谭人人羡慕的对象。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女人吐出一个烟圈,“她遇害的前一晚上,我见过她。” “那天晚上下着雨,她回来的方向是钻石区,我记得很清楚,她从列车上下来的时候看见了我,她给了蛇头五十美金,说买下我一晚上,让我不要在风里吹了。” 她嘲讽地笑了一下,烟雾挡住她泛红的眼睛,“蛇头收下了钱,我难得睡了个好觉,我当时应该谢谢她的。” 女人用手指擦了下眼睛,又喃喃地说道:“我当时应该谢谢她的。” 而现在,杰森看到那个凶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夸其谈,甚至将其称为“至高之善”,那种怒火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脑子里仿佛在不停地叫嚣着“杀了他”。 唯有杀了这个凶手,才对得起那些为受害者们留下的泪。 只有杀了他! 司珀茵坐在他的肩膀上,歪头靠着他,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耳朵。杰森抬手,扶了她一下,情绪在这个小动作里有所缓和,这才没有让他直接夺门而出,冲去打爆“艺术家”的头。 “艺术家”依然在高谈阔论。 “你们,都亏欠了神的仁慈,而我,将绽放神的恩典。” “你们以为我疯了吗?我告诉你们,我没有疯,我比任何人都清醒。我不会进入到阿卡姆,那不过是一块遮羞布,他们真的疯了吗?我不信,那不过是罪人在苟延残喘,是人的耻辱!” “他们能欺骗法律,欺骗规则,收买法官和陪审团免去他们的死刑,可他们能欺骗得了自己吗?不可能的,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可恨又可恶吗?” 此时的“艺术家”看上去比任何人都要愤怒,而他的话语的利刃却不知不觉转向了阿卡姆精神病院。 “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他们的灵魂俨然一片漆黑,他们愧对自己为人。” 听到这里的时候,司珀茵站了起来。 蝙蝠侠问道:“怎么了?” 【漆黑的灵魂,他这个词的用法很怪。】司珀茵说道,【这是我的世界,你们可以称之为‘混骸之地’的说法,而且是在律法上特有的用法,王庭、圣庭都会这么说。但也可能是重合的。】 在诺斯教的教义中,漆黑的灵魂应当收去他的躯壳,让圣灵审判他的罪行。 “而我,我的艺术品至高无上,我作为艺术家也必然完美无暇。”“艺术家”看上去越来越疯狂,他的表情开始扭曲,“我知晓我的罪恶,但——” 他的眼神清醒而平静,“你们的法庭没有资格审判我。” “我即是我,你们这些虚伪之徒都是一个蠢样。” “我,绝不逃避我身体上的罪孽。” “我,会像苏格拉底一样死去。” 鲜血从他口中溢出,很快将他的衣领全部染红,他大笑着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连忙围了上去,只能看到他举起的手,指着天空。 “艺术家”被宣告当场死亡,他在直播前就服了毒。 戈登局长正在怒吼:“是哪几个人去抓的人?” 维姬离艺术家最近,也是第一个上去查看他情况的人。 她抬眼看到摄像机还对着她们,用染血的手撩了一下散落的头发,微笑着对镜头说:“大家看到了,现场出了一点小意外。艺术家已经身亡,他自己审判了自己。” 互联网上关于哥谭、艺术家、艺术家自杀、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关键词热度节节高深,几乎算得上全民激愤。 不止哥谭,互联网冲浪达人都看到了这场令人意外且震撼的直播。 纽约的一座高楼之下,有一间豪华而巨大的音影室,整面墙都是屏幕,清晰的连发丝都可以看清楚。 “啊,美妙的声音。”一个穿着橙色斗篷的人在屏幕前手舞足蹈,他听着直播里的声音,像指挥家一样舞动着双手。 他的一只手是人类的模样,另一只手却是黑色的不明物质所组成。 “我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愤怒。” 兜帽之下,那张脸半人半魔,唯一存在的那只眼睛眼里的光亮能够灼人,嘴巴已经笑得到裂开到了耳根。 “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我现在还在哥谭,那现在必然能摆脱这半边累赘的躯壳。” 他生气地捏了下自己的手。 【哥谭,出现过人造扭曲物。】 音影室的后排座位,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出。 与在场的其他橙斗篷不同,他坐在影院的最后面,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重甲,双手搭在重剑之上。 他的重甲磨损严重,胸前象征着王庭亲卫队的徽章被狠狠从中间划了一痕,缝隙之间隐约有黑色的雾气冒出,难以想象盔甲的内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骑士长大人,我想这个问题我已经和老板解释过了。”台上的人说道。 【人造扭曲物不会这么容易死。】被称为骑士长的人站起身来,盔甲碰撞发出响声。 【你撒谎了,这个世界的人类不会那么轻易发现他们的弱点。】 台上的人问:“那您猜会是谁?司珀茵还是温特。” 倘若是司珀茵的话,这座罪恶之城没被她轰了,现在还能存在只能说堪称奇迹。 但温特的行事作风不会让她如此籍籍无名。 骑士长没有说话,他就自顾自地说着:“我讨厌温特,但比起司珀茵,我宁愿遇上温特。毕竟温特还能沟通,遇上司珀茵我们可只能跑了。等下,您要去哪?” 【帮你确认一下是春还是冬。】 第二十四章 提姆今天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来用。 一边是“艺术家”的直播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而且他说这么多,最关键的两件事——死者的躯干和那群“神秘人”是一点没交代,还得去查。 另一边是发现戈登局长发现市政的监控有被入侵的痕迹,紧急请他们的专家帮忙去看。 韦恩集团本就是做市政工程起家的,市政的监控系统采用的也是韦恩集团的产品。 作为韦恩集团的少总,同时也是技术专家,提姆也一起去协同看看是什么情况。 其他人在帮忙恢复监控系统,提姆则做了更多的事情。 他发现入侵的痕迹是在追踪着那只扭曲物出现同步出现。 他调整着屏幕里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观看,根据入侵的时间和顺序一直在寻找入侵者到底想从这些画面之中得到什么,一边在倒查入侵者。 位于入侵时间中间的一段视频,是在那个消灭了扭曲物小广场附近的摄像头拍摄的。 他看到蝙蝠侠、夜翼、红头罩还有罗宾四个人正在与那只怪物对抗,那天晚上他和搅局者、神谕、蝙蝠女孩则是在继续追查“艺术家”的线索。 进度条缓慢移动,画面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司珀茵。 不过屏幕里的司珀茵和她现实里长得不太一样。 曾经他和蝙蝠侠一起写了一个程序,在摄像头捕捉到司珀茵身影时图像会被替换掉。 纯白色的姑娘会在摄像头、互联网上变成另一个模样,画面里面的她黑色的长发拖拽在地上,眼睛是蓝色的,五官也被进行了微调整,看上去整个人的气质都凌厉起来,显得更有攻击性。 而在涉及到那些神奇的白光时,也会被屏蔽或者用其他东西替换。 就如同每个深夜,司珀茵会在他们受伤的时候出现一样,蝙蝠侠也在默默地保护着司珀茵。 入侵痕迹截止在她踏入哥谭的时候,那一夜她是从市郊走来的,滴水兽坐在高处看着她,路上的灯忽明忽暗,她注视着一个方向,脚步坚定的向前走。 但被入侵的全部被替换过的视频。垃圾桶盖还在,但白色的发链、白色的大剑、最后的那个光盾全部变成了其他东西。 他几乎可以确定入侵者就是想确定他们是如何消灭这只扭曲物的。 他开始了反向追踪。 这个工程量并不小,他愣是靠着咖啡续命熬了两天两夜,查出了幕后者的Ip地址。 神盾局。 蝙蝠侠会时不时黑进他们的资料库里逛一圈一样,复仇者联盟的那位阔佬也喜欢进蝙蝠电脑来转悠,但阔佬和他的J先生只是为了和蝙蝠侠来切磋一下技术。 复仇者联盟如果需要哥谭这边提供一些消息的话,只需要走与正义联盟的正式交流通道就可以了。 作为超级英雄联盟组织,他们不会私藏任何有关危害地球的情报。 而神盾局如果要哥谭市提供监控材料的话,同样也很简单。 但神盾局用入侵的方式,黑了哥谭市政的监控系统,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 · 杰森拎着打包的快餐回家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只巴掌大的萨摩耶玩具,这是他今天买套餐送的。 用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房间一半昏黑一半银白,月光如水般泄下,冷清而宁静。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倒没感觉失望。 他习惯了。 他把小狗玩具放在了玄关,狗头朝着门,按了一下它的鼻子,对它说:“欢迎来到我家。” 【这个时候我要怎么说?】 一道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他转身,就看到白色的窗帘上倒映着一个人影。 风一吹,白色的纱帘扬起,他看到高楼林立的阴影下,月光从缝隙中切入。 安静的夜里,司珀茵跪坐在落地窗外的屋檐下,长发散落在地上,只留给他一个孤寂的背影,像溶进了那片清冷的月光之中。 纱帘缓缓落下,又只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在上面。 杰森看着那个人影,随便蹬了鞋,脚步轻快中带着急切,拎着快餐朝着阳台走去。 他拉开了窗帘,客厅瞬间被月光侵占了所有角落。 核桃木的书柜和餐桌,绿白格子的桌布,桌子上鲜翠欲滴的花朵,放在玻璃茶几上还没看完的,被丢在沙发上的外套,装着白色团子的鱼缸此刻清晰可见。 他新买的安全屋在公寓的一楼,自带一个很大的花园,只是他还没有时间打理,现在整个花园里杂草丛生。 他心里想应该早点打理一下的。 从蝙蝠洞回来后,司珀茵又陷入了沉睡的状态,他倒是有在空余的时间收了一下安全屋,但还没收完,没想到她今天醒了。 杰森在司珀茵身侧坐下,这才看到她的手中捧着那个团子形状的小夜灯,腿侧有一个开了口的信封,两张信纸整齐的放在她膝上。 他想了想才开口说:“你可以说,欢迎回家,杰森,或者说,晚上好,杰森,反正不要说杰森,你今天又在外面闯什么祸了!” 杰森最后还开了个玩笑,跟着布鲁斯的时候,他还是很听话的,唯一不听话那次骨头都断完了,最后也没机会听他这样说。 他说的是更久之前的事情了,他还是杰森·托德,没有罗宾这个身份,是个挺普通的小孩。那个时候老爸没有进监狱,养母也还没染上毒瘾,他还有一只叫闪闪先生的狗。 哪个孩子不怕父母这样问呢? 但司珀茵没有被逗笑,她仍用那双好看的粉眼睛看着他,眼神没有波动,只是嘴角配合地上扬一下,像不太理解,依然努力在配合着他作出回应。 【家。】 “家。”杰森在司珀茵身侧盘腿坐下,“有什么问题吗?” 【我……】司珀茵停顿了一下,【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家。】 她的手指摩挲着信纸背面笔迹凸起的痕迹。 她说:【我一无所有的出生。】 司珀茵仰头看着天空,列车从轨道上划过,比轨道还要高的是房子,灯火像星星一样点缀在高空之上,滴水兽站在高处,俯视着整个城市。 她抬起手。 白色的手遮住这片与混骸之地皆然不同的景色,唯有从指缝间落下的月光如此相似。 她说:【我以为我同样会一无所有的死去。】 她说的很平静,宛如一波死水。杰森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像被什么哽住,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 他发现对方的平静之下并非是脆弱,诺斯教的圣徒也无需他人的安慰,她只是在陈述。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司珀茵问他。 杰森反问:“什么样?” 司珀茵回看着他,没有回答,指了指他的快餐,【要凉了。】 杰森从袋子里拿出盒子,“我去用微波炉转一下就好。” 他进了屋子,打开灯,微波炉闪起暖黄色,餐盒在里面旋转着,香味飘了出来,司珀茵仍然跪坐在那里。他喊道:“你要不要进来?” 司珀茵回头看着他。 杰森说:“我吃饭,你一个人坐在那里,感觉有点奇怪。” 他觉得司珀茵本身就是个很奇怪的存在,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自己也不在乎,但他总莫名觉得对方可怜。 灯光替代了月光落在司珀茵身上,那头纯白色的头发也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变成了浅浅的金色。 如同她曾经的样子。 杰森发现当司珀茵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饭的时候,他更不自在了。 “你要不要来点?”他推了推手里的盒子。 司珀茵摇头,杰森说:“那我给你拿个喝的吧,可乐怎么样?”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罐装可乐放在司珀茵面前。 司珀茵盯着那个小瓶,冷气在瓶身上凝成水珠,轻轻一碰,就变成水滴划落。 好像是要扯上面的拉环,她曾经见其他人开过。但她是个谨慎的性格,她在对比这个小瓶和那一个的相似性,思考是否能用同一种方式打开。 杰森重新拿起可乐,轻轻一扣拉环,气泡冒了出来,饮料顺着瓶身流下,他眼疾手快地抽了餐桌上的纸连忙擦干净。 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吸管在他手上打了个结,又落进了瓶子里。 “来吧,没有人能拒绝冰可乐。” 红色的小罐被放在司珀茵面前,杰森又坐回了原位,看着司珀茵像被投喂的野生的小动物一样,一点一点试探着靠近,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张开,含住了吸管,粉色的眼睛慢慢瞪大。 他还挺喜欢观察司珀茵的表情,虽然算下来他们也没有见过几面,司珀茵最多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但这种观察让他感受到一种乐趣,仿佛回到学生时代,老师让观察种子发芽的课外实验一样。 “感觉如何?”杰森问道。 司珀茵隔着桌上的鲜花,朝他伸出一只手指,杰森不明所以。 忽然,她的指腹上面出现了一个小泡,噗的一下又炸开。 司珀茵微笑着说:【很独特的味道,我有点喜欢。】 “喜欢的话可以自己去冰箱拿。”杰森一边大口扒着饭,一边含糊地说道。 司珀茵说:【这是你的领地……你家。】 杰森捏着叉子的手也停顿瞬间,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腮帮子还鼓鼓地,朝她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道:“杰森·彼得·托德,前罗宾,红头罩。” 司珀茵看向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 她犹豫片刻,选择抬手回握。 【司珀茵,这个是代号也是名字,变异种扭曲物,前秘密隐士会的苦修者,前舍恩教团的重剑骑士,前司珀茵·舍恩,诺斯教的前圣徒,但现在也能带上圣徒面具,其他的话,他们喜欢叫我哥谭治疗点。】 “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在司珀茵的愣神中,杰森握着那只手摇了摇。 “咔擦”一声,杰森用手机拍下那两只在花瓶旁交握的手。 “你是腻子白,我是死人白,咱俩绝配。” 第二十五章 春天的夜风有些温柔,带着青草的清香刮进屋子里,扫得杰森手上的书页微微翻动。 杰森的注意力从书上的文字落向了司珀茵。 他们现在一桌之隔,绿白格子的桌布上铺了一张信纸,司珀茵神情认真地写着回信。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只有风和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杰森·托德自从死而复生后,没有经历过这样温馨的场景。 他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就算休息,也只有可能是因为受伤了不得不休息。 这场景恍惚得让他觉得像做梦一样。 但指尖传来书页的触感又告诉他这就是真实的。 他曾经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但他周围几乎没有普通人的存在。 杰森也曾经和同为法外者的朋友罗伊·哈珀探讨过这个问题,但没有得到一个答案。 普通而幸福的生活离他们很远,仿佛天生就不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之中。 此刻,他离普通这个词依然很远。 这间屋子下面的地下室里堪比小型军火库,他的对面是一位来自异世界的怪物,而他今天白天才痛扁了一群毒贩。 奇怪的是,他有点享受这段安静的时间。 【你……】司珀茵抬起头,问道:【怎么了吗?】 杰森这才发现他看着别人的时间有点久,司珀茵已经写完了一页纸。 “我以为你对谁都是离得远远的。”杰森合上手上的书,杵着下巴看着她。 所以当司珀茵找他借纸笔写回信的时候,让他有点惊讶。 司珀茵将纸翻了过来,继续在背面写着。 她的英文写的很规整,不写连笔和花体,每一个字母都像打印出来的。 【人是很难彻底和这个社会割裂开来的,哪怕我来自异世界,也不是人。】司珀茵回答道。 与戴安娜相遇是一个巧合。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司珀茵什么都不懂,除了在杰森的灵魂里对哥谭的偶然一瞥,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那群试图研究扭曲物的人又在很短的时间里出现在千里之外,司珀茵第一次感受到无力。 半途而废并非是她的做法,她感应到那群人的落脚点又跟了上去,这次她不小心闯入了一个城市。 这里已经离她第一次出现的那个地点很远,也是她第一次直面异世界与混骸之地的截然不同。 她走在这个科技发展超越她所在世界的时代之中,惶恐地看着高耸入云的楼,看着走在路上灵魂颜色不同的人肆意打闹,不懂这个世界的规矩,还被速度飞快的铁皮盒子按喇叭。 她闪身躲进一个巷子的角落,撞到了一对正在热情拥吻的情侣,又被人从巷子里赶出来,被迫暴露在阳光之下。 最后,她藏在垃圾桶的旁边,观察着其他人的动作。 司珀茵看了整整一天,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她才能确认当红色的灯亮起要止住脚步,绿色的灯亮起才可通行。 当她再一次看到对面绿色的灯亮起时,司珀茵迈出了脚步,一辆货车直挺挺地朝她冲了过来。 司珀茵看着那辆朝她呼啸而来的铁皮盒子,坐在铁皮盒子里的人正凶神恶煞地咒骂着什么。 她不懂,明明她遵守了这个世界的规矩,为什么还要挨骂。 就在这个时候,一节鞭子环在她腰上,把她往后拉了一截,避开那辆货车的冲撞。 鞭子的另一端,在一位英气干练的美丽女士手中。 “我观察了你一天,白色小姐。你是谁?从哪来的?想干什么?”她问了好几个问题。 司珀茵一句都听不懂,但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手势。 女士挑起眉头,司珀茵无辜地看着她。 “你不会说话?” 【会。】 司珀茵在瞬间领悟到一种奇特的、直击灵魂的沟通方式。 女士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司珀茵正轻抚着她紧闭的唇。 这是她和戴安娜的相遇。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认识的第一个人,两人现在还会保持着书信联系。 不过那段时光在司珀茵这里,全部浓缩为了一句话。 【她教了我英语,还把她的图书馆借阅卡借我了。】 杰森抓住了一个细节,“所以,我们刚认识那会你听不懂英语?” 司珀茵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拿了一张新的信纸写了起来,装在信封里面,推给了杰森。 杰森拿起信封,上面写着“杰森·托德收”,信封的角落还画了一个卡通团子的邮戳。 他弹了弹那个邮戳,才拆开信慢慢读起来。 【你好,杰森: 我是司珀茵,来自混骸之地。我刚才经历了一些糟糕的事情,变成了一个怪物,感谢你的出现,我的圣灵依旧愿意认可我。现在,我察觉到混骸之地特有的怪物出现在了你们的世界,哪怕我已不再是人类,我依然会为此而战斗,直至生命的终结。 有缘再会。】 司珀茵的字极为规整,规整到没有一点个人的特色,就连写信也像打Rpg游戏里模式化的Npc一样,她的字甚至没有一些个性化的字体像人。 杰森反应过来,这是一封给许多年前、才刚刚复活的杰森的信。 当时的他向离开的白色怪物发问,没有得到回答。 而现在,听不懂英语的怪物小姐在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学会了英语,并给他写了回信。 哪怕时间过去了许久,他也经历了许多,从一个小矮子长到现在200磅的大汉,但那个小矮子依旧存在于他内心的深处。 他能感受到曾经那个小罗宾在拿到信时的雀跃,就连现在的他也觉得这是一个奇迹和惊喜。 原本他以为不会有回应的事情、亦没有放着心上的小事,却在不经意间能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司珀茵现在是个团子,或者是个娃娃,他一定会把她抓进怀里好好搓揉一顿。 但司珀茵现在是人形,哪怕是在充满生活气息的餐桌旁,她身上依旧带着隐忍的禁欲气息和疏离感。 杰森现在很想换上他的装备带,带上红头罩,出去清扫几个他已经踩过点的毒窝子,但凳子上就像涂了胶水,让他挪不开窝。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噙着笑,指尖落在了信的结尾处,“司珀茵小姐不落款吗?” “一般不是要写点什么,爱你的司珀茵,或者你真诚的朋友司珀茵吗?” 司珀茵从善如流的按照他说的,写下“爱你的司珀茵”。 杰森的嘴角又上扬了一点。他拿着那封信重新读了一遍,问道:“为什么说我的出现,让你的圣灵依旧愿意认可你?” 司珀茵抬手碰了碰自己挂在胸前的面具,【我的圣徒面具原本在那场爆炸中就碎了,因为我变成了扭曲物。】 她看着杰森,眼里荡起笑意,【遇到你之后,圣灵又给我发了一个。】 这对当时的她而言,至关重要。 如果当时的她没有遇到这件事,或许她会直接死去,也或许会直接冲去那个基地,以她的性格,恐怕会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等走出许久,恐怕才会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背离了她的信念。 第二十六章 多个室友什么感觉? 对杰森来没变化。 司珀茵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很多时候她都是安静而沉默,多她一个就像是家里多了个华人老板放着门口会喊“欢迎光临”的招财猫一样。 好吧,以上其实是杰森乱说的。 因为这几天他都没能来得及回家。 枪口迸发出火光,他翻身躲避攻击的同时,一个扫腿将向他扑来的人踹翻,一枪托砸向那人的头。 那个光头罪犯直挺挺地倒下。 这是今天晚上他放倒的第十二个罪犯。 红头罩弯腰,从这个人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暗红色的宣传单,宣传单上一个字都没写,只有一扇造型古朴的大门,三角门楼看上去像是断了的木头拼凑而成,阴暗幽深。 蝙蝠侠则一个飞踢,将一个试图逃跑的家伙踹晕。 红头罩收枪的时候,就算隔着那层白膜,他也能感受到蝙蝠侠不赞同的眼神。 对着他,也对着他的枪。 蝙蝠侠不喜欢他用枪。他猜蝙蝠侠下一秒就要讲话了。 “他们只是普通人。”一道粗糙且喑哑的声音在这个角落里出现。 蝙蝠侠往地上丢了一个催眠瓦斯,确保在这里的家伙们在警察来之前无法动弹。 “你是指穿着防弹衣,手里拿着火箭筒和□□,对着无辜的墙和公路乱轰的普通人吗?他们是罪犯。”红头罩撕开一个人的外衣,露出一件带着弹痕的防弹背心。 但子弹打在身上的冲击力也足够让他骨折、内脏受损。 “如果我要杀他,我可以对着他的头,对着他的脖子,而不是他X的浪费子弹打在他的防弹衣上!” 来之前他就调查清楚了,这里是黑面具势力下的一个小据点,一周前有一批途经哥谭的装备武器被抢,始作俑者就是这伙人。 “我已经遵守和你的承诺,没有在你这老蝙蝠的地盘和该死的控制欲下杀人。” 这样的对话在这几天经常发生。 说服,互相说服,然后吵起来。今天直接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 他们现在一起踹罪犯的屁股当然不是因为红头罩和蝙蝠侠一起行动,而是因为他们调查的方向都太过相似所以总会碰在一起。 谁让他们曾经是搭档,是父子呢? 红头罩的许多东西都是从蝙蝠侠身上学到的,那老蝙蝠十分看不惯他从别的地方学来的东西。 “如果出现了意外呢?”蝙蝠侠沉着脸问。 “不会出现意外!” “他们不是变种人,没有异能,没有被改造,如果他们没有穿防弹衣,你那一枪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所以呢?要了他的命?然后呢?警察来抓我去坐牢,结果查遍系统发现找不到我的名字,毕竟我已经是个死人了。”红头罩指了指自己,“我曾经的队伍叫法外者。” 他们不受法律的约束,无论从什么意义上来说。 “杀死一个罪犯不会使这个世界上少一个罪犯。”蝙蝠侠看着红头罩上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那我就多杀几个!” 蝙蝠侠知道自己很难说服他。 他还很年轻,他在一个稚嫩的年龄死去,然后又复活,内心充满了无数的愤怒。 他没来得及教他更多的东西,只能让他凭着自己的直觉和本能在这个世界上横冲直撞。 哪怕他的块头已经长得和他一样大了,但在蝙蝠侠眼里,他依旧是个孩子,所有父母都会这样想,所以更不忍让他走上歧路。 他知道杰森已经杀过人了。 这个事实曾让他辗转反侧许久,哪怕是累极了也无法入睡。 就像知道达米安的存在,而他亦是刺客联盟培养的刺客,手上沾满了鲜血。在最初的时候,他甚至不敢让达米安出现在司珀茵的面前,哪怕他已经为达米安办好了户籍,司珀茵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只是担心。 他们都是他的孩子,蝙蝠侠成为城市上空的一道阴影,用恐惧来威慑整座城市的罪犯,他自认为也是一名罪犯。 他从来都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们走上这条路。 但往往事与愿违。 夜翼、红头罩、红罗宾、罗宾、神谕、蝙蝠女孩、搅局者…… 他最担心的就是杰森和达米安,唯恐他们走错路。 “如果你杀错人了该怎么办?” 他如此疲惫又无力地说出这句话。 杰森和达米安不在他眼前时发生的事情已经无力改变,他也只能向前看。 只有面对自己的孩子,无所不能的蝙蝠侠才会有弱点。 红头罩发誓,如果蝙蝠侠依旧是说教的方式,他一定会和他吵起来。 但蝙蝠侠没有,他看到他背光站在那里,影子落在自己的身上。 在很久以前,他只能仰视着他,到现在,他能和蝙蝠侠平视。 他们都错过了彼此生命中很长的一段时间。 红头罩落在身侧的拳头攥紧,质问道:“难道你认为我是会随意杀人的那种人吗?” “如果你调查有误呢?如果你犯错了呢?” “你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犯错吗?” “你已经犯过一次了。”蝙蝠侠朝他吼道,“代价是什么你我都清楚!” 红头罩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发不出声音。 蝙蝠侠缓缓开口:“曾经你问过我,你会犯错吗?我说你肯定会。” 红头罩也想起了那段回忆,那时他刚成为罗宾。他如此渴望成为罗宾,也担心他当不好罗宾。 “犯错不可怕,我也会犯错。”蝙蝠侠说:“然而,这个错误的代价是否是我们能承担的吗?” 红头罩嘲弄地“哈”了一声:“你后悔把我从那个巷子里带出来了吗?后悔训练我吗?后悔……” 没有等他问完,蝙蝠侠打断了他,坚定地说道:“从来没有过,杰。” 这是他少有的,还穿着战甲称呼红头罩的名字。 就如同许多年前的犯罪巷里,他决定将杰森带回蝙蝠洞。 这么多年以来,蝙蝠侠从未后悔过,他唯一后悔的事情是没有保护好他的孩子。 无论是哪一个孩子。 “你要想想司珀茵,你们的灵魂相联,不要忘记这个事实。” “如果,万分之一的可能,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罪犯,我会亲自抓住你,把你抓进监狱,无期徒刑或者死刑,这是你会付出的代价,那司珀茵呢?” “当你的手上沾上无辜之人的血,你的灵魂变色,对司珀茵而言,她又该怎么办?她是个虔诚且信念坚定的人,对于与她灵魂相连的你,她会怎么想?” “据我所知,诺斯教没有监牢,只有死刑。” 这是某次黑门监狱有个逃犯越狱,他刚好碰到出来溜弯的司珀茵,司珀茵偶然间提起的。 他们的律法并不复杂,甚至是简单到返璞归真,但触犯者绝无活的余地。 圣灵的注视更是能确保他们的审判绝对公正。 “与罪犯关系密切者,在罪犯被处死的时候同样会受到连带责任,地位越高的人,他们所承担的责任越重,就连教皇都可能被处以死刑。” 而司珀茵是诺斯教圣徒,诺斯教教皇之下的十二人之一。 “红头罩,不要让你的愤怒填满你的脑子,冷静下来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你真的错了,她会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反正她说会想办法解除我们的灵魂链接。 这是红头罩的回答。 但在说出口前,他兀然想到那个映在窗帘上的背影,还有那封写着“杰森·托德收”的信。 写信的人很认真,像在做什么人生大事一样,又那么诚恳地将信交到他手上,白色的睫毛微微颤抖,露出仿佛能净化心灵的眼眸。 杰森·托德沉默了。 “我的看法从不会改变。”红头罩抱着手臂看着蝙蝠侠,“那些人死不足惜。” 蝙蝠侠说:“但司珀茵不是。” 蝙蝠侠看着那个再次陷入沉默的男人,他知道他依然没有说服杰森,理念不合永远像一条巨大的鸿沟在他们之间。 但他了解杰森,他自己或许已经不在乎遭受了什么磨难,却见不得别人因他受苦。 两个人在警察赶到前就离开了,默契地走进同一家快餐店,又默契地点了同一份套餐。 只是没有一起回到蝙蝠洞。 杰森今晚没有去警局广场下的基地,而是鬼使神差地回到那个安全屋。 当他站在门口的时候,自己都有点愣神。 用钥匙开了门,家里依然空空荡荡的,只有玄关处的玩具小狗对着他。 他扫了一眼窗台,那里空无一人,还不如华人老板会说话的招财猫。 他进了浴室随意冲了个澡,正准备洗漱一下就睡了的时候,浴室门被敲响了。 杰森叼着牙刷开门,身高还不到他膝盖的白色娃娃站在门口,浴室的光落在她身上,照亮了她手里和她一样高的白色小花。 粉色的眼睛冲着他弯成了两道月牙。 第二十七章 白色的娃娃抬头看着他。 她还穿着那套黑色的小裙子,白色简易小狗的花纹乖乖坐在裙摆上。红色蝙蝠标志做成的披肩上多了一个卡扣,是司珀茵缩小的圣徒面具。 两只圆滚滚的手抱着一捧杂草和从杂草里长出来的小白花,经鉴定,应该是从他那个还没打理的花园里拔的。 杰森叼着牙刷蹲下身,捻走她头发上的一根杂草,又把白娃娃抱起来。 他的手掂了掂娃,发现与之前相比重了一点。 等洗漱完后,娃娃才把手里一的杂草捧花往前面递了递。 “给我的?” 白娃娃点了点头。 “你现在是分身吗?”杰森拿了一个杯子接上水,从她手里接过那捧杂草,放进杯子里。 白娃娃朝她眨了下眼睛,【我其实不存在分身这个说法,每一个都是我。】 杰森哼笑一声,随手用湿纸巾擦着她沾着绿色草汁的手脚,又戳了戳娃娃脸上新多出来的小嘴,“但你只长了一张嘴。” 他拎着娃娃往房间里走去,直挺挺地往床上一倒,困倦地说:“好了,你的嘴可以去其他人那里了,我太困了。” 司珀茵想解释,现在是晚上,她所有的分身都已经收拢合一,但杰森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而绵长。 她挣扎着想换一套衣服,但被夹在他结实的臂膀间,动弹不得,最后只能哭笑不得地说:【晚安,杰森。】 一夜无梦,杰森是被饿醒的。 他醒了,但不想睁开眼睛。他需要他温暖的被窝,他的被窝也需要他。 只是鼻尖有个东西痒痒的,他不得已睁开眼睛。 他买的遮光帘效果不错,整个屋子里一点光都没有。 只有坐在床头柜上的司珀茵娃娃散发出淡淡的柔光,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杂草,像钓鱼竿一样对着他。 “以前居然没发现,你居然是个荧光材质的。”杰森打了个呵欠说道,“荧光史莱姆。” 司珀茵用杂草钓桶的动作一顿,无声无息地关了灯。 屋子里完全陷入黑暗。 司珀茵幽幽地说:【这是能驱除梦魇的法术。】 【荧光史莱姆是什么东西?也会施法吗?】 杰森不想回答,两眼一闭,“再睡一会。” 司珀茵用草戳了戳他的鼻尖。 杰森一把将这个打扰他睡觉的小玩偶抓进怀里,丢了她那根使坏的草鱼竿。 司珀茵整个娃娃都僵硬在那里不敢动。 她的脸被一整个按在杰森的胸膛上,他的胸口随着呼吸而起伏,心跳声随着他的苏醒而慢慢加快,带着沐浴露香味的热度远远不断地传递在她身上。 离得太近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当场玩具一样按在他身上,但每一次她都无法习惯,脑子在这一瞬间变得空白。 【你已经睡了十三个小时了。】 “What?” 杰森猛得坐起来,浅浅拉开一点遮光帘,马上被刺眼的阳光闪得睁不开眼。 他摩挲着去抓自己的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怪不得饿成这样。 他正准备翻身起床,一只小团子手落在了他身上。 司珀茵在摸他胸口缝合起来的伤疤。 那是一个Y型的伤疤,丑陋而扭曲地趴伏在他的胸口上,如此的明显。 这是死亡的痕迹,也是死亡的证明。 “别看了。”杰森手一抬,就把司珀茵推到他肩膀上趴着,“看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可以抹除它。】司珀茵轻声说:【如果你不愿意留下它的话。】 杰森拍了拍她的脑袋,撑个懒腰,无所谓道:“没必要,小春。这只是个痕迹罢了,又不是痕迹消失,就代表这段过去不存在。” 他把司珀茵放到沙发上的软垫上,手机打开外卖界面,塞进她怀里,“想吃什么自己选。” 当他洗漱完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司珀茵依旧没有选。 “没有想吃的么?”杰森问道。 司珀茵抱着手臂杵着下巴,一脸沉思:【不知道什么好吃。】 杰森也抱臂杵着下巴,这个也问倒他了。 他许久没有回哥谭,搜了几家他以前常点的外卖店,倒闭的倒闭,店主跑路的跑路,甚至有一家换了黑白的头像挂了讣告。 最后只能遇事不决肯德基。 他还给司珀茵点了一个儿童套餐,送一个随机玩具。 等餐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小腿上的伤疤,问道:“你不是可以祛疤么?这还留着的。” 司珀茵说:【是要留着,作为一个提醒。】 “那你以后没钱了,还可以去开美容院。”杰森说。 【我现在也没钱。】 杰森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所以打算来我这里开张?” 司珀茵说:【我也不收钱。】 杰森挑眉问道:“那你图什么?” 【啊……这个问题蝙蝠侠也问过。】 “你怎么回答的?” 司珀茵回忆了一下,才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司珀茵解释道:【在知晓这件事情的意义之前,我就在做这件事情,在知晓之后,我仍然愿意做这件事情。】 【非要说图什么的话。】司珀茵顿了顿,【或许是为了我内心的安宁吧。】 杰森隐约窥见她会成为圣徒的原因。 因他人之安宁而安宁,所以她不得安宁,始终悲伤。 就算是这样,她依旧来到了罪恶之都,这个世界上最不安宁的城市。 【唔?】司珀茵的双颊忽然被他捏起来。 “好了,在这里你可以当一个洋娃娃。”他给司珀茵拿了一本《一千零一夜》,“当个娃娃不用想那么多,我的雇员。” 白色的娃娃茫然地站在故事书上,随意扫了一眼,又被里面的故事所吸引,认认真真地读了起来。 在外卖来之前,杰森打算先打扫一下卫生,他在叠被子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睡的是准备给司珀茵的屋子。 “你昨晚竟然没咬人?” 昨晚他可没有准备小夜灯。 司珀茵的头发弯成一个问号的造型,从头顶上飘起来。 杰森翻出手机相册,里面有一段小视频。 白色的团子吊在杰森结实有力的小臂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等团子好不容易松口,他的手臂上已经青了一块。 杰森还撸起袖子指了指那个位置,几天过去淤青已经消失,“就是这里。” 【……尊敬的国王陛下啊,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当然愿意讲一个好听的故事给你听。】趴在书上的洋娃娃装模作样的捧读起来。 杰森看着她摇晃的脑袋,没好气地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这次并没有疏离地说对不起。 外卖是杰森打扫完整个房间,吃了一桶泡面,看了几页书的时候才送到的。 根据外卖小哥口述,这两天的外卖异常难送,街上不是在游行,就是在火拼。 他头盔上的弹孔是他足够敬业的证明。 这是他今天最后一份订单了,他把外卖塞给面前这个块头一大个但还在玩娃娃的年轻人,把头盔一丢,转身加入了游行的队伍。 “艺术家”之死在哥谭引起巨大的轰动。 哥谭作为人口千万的城市,哪怕罪犯有三分之一,这已经是一个惊人的比例了,那依然还有七百万人的普通人。 他们循规蹈矩的上班,挣钱,抚育下一代,遵循着哥谭明面上暗面上的规矩,活到了现在。 他们当然知道哥谭上方有一层浓厚的阴影漂浮在那里,操控着他们的人生,看他们拼命向上爬,要么加入他们,要么死。 更多的人浑浑噩噩的出生,又浑浑噩噩的死去。 “艺术家”就像撒在热油上的水,瞬间将以前勉力维持的平衡打破。 无数人在政府门口和阿卡姆精神病院前静坐,举着巨大的标识。 “要公正,不要阿卡姆。” 普通人尚且如此,地下世界更是一片混乱。 蝙蝠同盟们这几天各个眼下都挂着巨大的黑眼圈,杰森也不例外。 有人厌恶这群超级反派,巴不得他们立即消失,也有人需要这群“平账大师”。 而后面那群人占少数,却掌握了哥谭大部分的财富和权力。 这样的诧异让整个哥谭都像被点燃一样。 司珀茵看着外卖袋里面的东西,【可乐没了。】 “能送到我就已经知足了。”杰森在软件上给外卖员满分,他打开冰箱后,发现里面的东西和他离开的一样。 他把可乐罐放进司珀茵的怀里,发现白色的娃娃正在盯着他的外套口袋看。 里面是一张宣传单,昨天他从黑面具手下那拿的。 自“艺术家”出现后,无论是普通人的愤怒还是更加躁动的地下世界,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推手在背后推动这暗流汹涌的一切。 而那张宣传单总是出现在这些事件的边边角角里,像牛皮癣一样的小广告一样。 杰森把宣传单从口袋里抽出来,递给司珀茵,“这张宣传单有什么问题吗?” 【我见过。】 “在哪?” 司珀茵说:【要想。】 把自己切成十瓣就是有这个问题,记忆东拼西凑的。 而且她的分身很多时候都是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能让她留下印象的一定是她感兴趣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杰森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憋笑的表情。 【怎么了?】司珀茵好奇地探头,看见一条平平无奇的广告推送,她又坐了回去。 “提姆被人绑架了。”杰森开始穿他的装备,“我要去嘲笑他。” 【红罗宾?谁能绑架他?】 “不是红罗宾,是提姆,一个平平无奇的有钱人罢了。” 28.第二十八章 [] 每一个布鲁斯·韦恩的养子都会被绑架。 这简直是不可破的定律。 上班路上,上学路上,有时候在参加宴会的路上还会连布鲁斯也一起被打包绑走。 而且被绑架这个东西是会随着下一个人出现而传承的。 他以为有达米安这个亲儿子出现后,应该不会有人再来绑架他了。 被双手反绑坐在椅子上的提姆面无表情的想,为什么还是他? 他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原本是想参加一场商业洽谈的,结果因为对方公司支持某个议员,而那个议员恰好又发表了一些不当言论,这家公司被某些激进份子给炸了。 就是在返程的路上,他被绑匪劫持了。 绑匪们不是专业的,没有遮掩自己的脸,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没有对他搜身,只是拿了他的手机。 在被绑架前,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信号。绑架的路上,提姆还小睡了一会。 提姆只希望看见的人不要是红头罩,上次他被绑架来的人就是他,他和那群绑匪愉快的交流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探讨绑架的专业性,而他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绑在椅子上。 不过这群人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他们并没有去找韦恩集团要赎金。 要钱反而是最好应付的,倒是这种…… 提姆看着身型高大的绑匪靠近他,舔了舔起皮的嘴唇,问道:“德雷克先生,你想见到你母亲吗?” 提姆眉头皱了起来。 这不是好的谈话开头。 提摩西·德雷克的母亲已经长眠于地下,这是只要有心人去查就能了解到的现实。 “会不会说话,一边去。”高大的绑匪被同伙推到一边,一张印着三角门楼的宣传单被举到提姆面前,“德雷克先生,你知道‘黄昏之门’吗?” 提姆最近快对“黄昏”这个词过敏了。 听到这个名字加上这张他们这张宣传单,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不显,依旧是表情无辜的有钱少爷,“什么黄昏之门?” “就是这扇门。”绑匪指了指宣传单,“您看见上面的字了吗?只要一万美金,就能和已逝之人对话!” “恕我……直言?”提姆皱眉看着他们,宣传单上依然只有一扇门,他没有看到任何字,“我觉得这很像一个骗局。” 哥谭人什么时候会轻信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术十年前就不管用了。 “不不不。”绑匪激动起来,“是真的可以!我见到了,那就是我老妈!我老妈十年前就去世了,你能知道我当时的惊喜吗?这是真的!” 提姆在观察他们的表情。 两个绑匪之间隐秘的互动,提到“见到老妈”是骤然亮起的眼睛和激动的表情,他们对这件事情深信不疑。 “而且一万美金对您而言不过是抬手洒洒水而已,您真的可以试试,反正……” 咔。 玻璃窗户的破裂突如其来,一个人影带着尖锐的碎玻璃落入房间,红色的无袖夹克随风飘扬,露出宽阔的肩膀和肱二头肌。 他的落脚点正是其中一个绑匪的脸。 另一个绑匪只能看到来人戴着红色兜帽,多米诺面具和红面具遮挡住他的脸,气质凶悍。 肩上还有个巴掌大长相潦草的娃娃,胸前的红蝙蝠极速向他靠近,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手肘狠狠砸在他头上。 “男孩们,开派对为什么不叫我?” 提姆隐秘地翻了个白眼。 最近真是倒霉透顶。 红头罩用撬棍戳了戳已经倒下的绑匪,嘴里还念叨着:“你们行不行啊?绑架就这么干?伙计,这么干是没有钱途的。” 他肩上巴掌大的娃娃向提姆跑了过来,朝他吹了一口气,一道风刃割断捆着他的绳子。看到对方的粉眼睛,提姆低声问道:“司珀茵?” 粉眼睛朝他眨了眨。 “你怎么……这个样子?”提姆看着自己膝盖上的潦草但有点可爱的小白团,抬手摸了摸她。 现在的司珀茵看上去就像谁随手从面团上揪下来一坨一样,真的很潦草。 司珀茵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主要是杰森说会很好玩,但她必须留一个分身帮他看家,这是她的职业素养,所以就只能从娃娃分身上揪下一团来了。 现在她也不知道看别人绑架有什么好玩的,杰森奇怪的笑点。 红头罩还在念念碎,“绑架韦恩的少总就这点水平?不带头罩,不搜身,大咧咧地往自己家里带?” 被一百八十磅压得快喘不过气来的绑匪颤颤巍巍道:“……不、不是绑架。” 【大红,你刚才说什么?】 两个红一起看向小面团,红头罩眉头微挑:“家?” 面团摇头。 “搜身?头罩?韦恩少总?” 【我想起来在哪见过这张宣传单了。】在他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司珀茵说道。 红头罩手起棍落,把两个绑匪敲晕。 提姆嘴角抽搐,“你小心把人给敲死了。” 红头罩收起撬棍,哼了一声:“没人比我更懂撬棍敲人的力度了。” 司珀茵看到的东西和普通人不一样。 与其说是用视觉看,她对世界的了解更偏向于脱离躯壳的感知。 她感知到的东西像一个整体,一栋房屋和路边的石头没有区别,男女老少、富贵贫穷也只是身份,人与人并无差异。 她看到的是灵魂,万物皆有灵魂。 这种感知使得她看一切的东西都没有差异,也无特色。 这就导致她很难把她认识的人和世俗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尤其是韦恩家的人都有一明一暗两个身份。 红罗宾,提姆·德雷克,蝙蝠侠的助手,布鲁斯·韦恩的养子,吉姆和胡安的弟弟,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的世俗身份,不能暴露他是蝙蝠侠,所以要注意提姆是红罗宾不能暴露给其他人…… 能把这几个身份对在一个灵魂身上,司珀茵已经尽力了。 要知道混骸之地的人大部分都只有一个名,很多人连姓都没有,哪里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 直到她听到“韦恩少总”才想起来为什么熟悉。 【我昨晚听到有人讨论“韦恩少总”的事情。】潦草面团说道。 这段记忆是她位于东区的分身记录下来的。 那是一个废弃的仓库里,有几个人在说悄悄话。 “那可不是一笔小钱,我们又不是韦恩的少爷,说拿就拿。” 有人说了这样的话,因为里面有她比较在意的词,她朝那边看了过去。 三个灰影在角落里讨论着什么。 有人笑出了声,“韦恩的少爷也不见得 29.第二十九章 [] 【你的鼻子歪了。】 司珀茵忽然出声,把滔滔不绝的企鹅人小弟吓了一跳,支支吾吾起来。 “哎?春姐你竟然记得摩尔的样子?”有个人说道。 司珀茵大多时候是不分人的,人和人独有的特点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这也是为什么不同势力且相互有仇的小弟们能在这里和平共处的原因。 但时间久了,依旧被这样平等对待的人难免落寞,毕竟他们对司珀茵也付出了感情,却得不到回应。 其他人怎么想的,摩尔不知道 ,摩尔依然喜欢司珀茵。 经过他的观察,司珀茵就连对待赛娜和安德的态度也和对他们是一样的,顶多就是知道他们的名字和长相。 他的内心是感谢的。因为他这样的人在其他地方很难得到这样公平的对待。 他把司珀茵当成吉祥物一样供着。 就这样断断续续过了两年,有朝一日,吉祥物竟然能认出他来,摩尔鼻头一酸。 跪坐在废弃仓库角落里的司珀茵缓缓低头,看向他们说:【你们天天在我面前晃,我当然记得你们长什么样啊。】 【应该是轻微骨折。】司珀茵给出判断,她看向摩尔,粉色的眼睛慢慢倒映出他的样子。 不是灰色的灵魂,而是摩尔这个人。 他平日里话很多,也是在场文化程度最高的那一个,高中肄业,喜欢把事物夸张化,喜欢幻想,打牌不会算牌,总把工资输给别人,还在那里傻乐。 是第一个发现她不喜欢淋雨的人,角落里的塑料遮雨布就是他找来的。 目前在企鹅人的手下工作。 平日里她不在意的东西拼拼凑凑,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一个鲜活的人。 感知告诉她,这个人的灵魂是灰色的,无需在意,在他们求助的时候回应,已经违背了诺斯教的教义。 但视觉告诉她,这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的样子,没有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的,鼻头红肿,做夸张表情的时候整张脸都在狰狞。 他叫摩尔,他的母亲曾希望他考上大学,他也是备受期待的来到这个世界的。 她做了一个手势,那是向圣灵告罪的手势。 她轻轻问道:【要我帮你吗?】 某种东西破裂的细小声音响起,司珀茵知道,那来自她的圣徒面具。 看着愣神的摩尔,她又问了一遍:【帮你把鼻子治好?】 摩尔简直受宠若惊,这还是司珀茵第一次主动问他要不要帮忙。 更多时候,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司珀茵都处于一种不求不助,不问不答的状态中。 她像高坐在云端的神灵,好看的眉眼间满是生人勿近,而她本人就没有几个熟人。 “可、可以吗?我鼻子不会治好后还会歪着吧?”狂喜之后,摩尔担心地问道。 司珀茵朝他笑了起来。 柔和的光落透过缝隙照在她脸上,她的笑容温柔又坚定。 她抬起手,那道光又落在摩尔身上。 “草!摩尔,你就像刚刚从美容院里出来一样!” 摩尔迟疑地摸了摸鼻子,“竟然真的正了!” 蹲着旁边的红兜帽吹了声口哨,“恭喜你的美容院开张。” 司珀茵朝他微微颔首:【多亏了你。】 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有医保的,给双面人打工的那个。】司珀茵顿了顿,叫出他的名字:【德鲁。】 站在人群里戴着眼镜的青年指了指自己。 司珀茵点了点头。 人群居然欢呼起来,司珀茵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来一下。】司珀茵站起身来,从仓库里的阴影处走出来。 德鲁还在和周围的人握手,听到司珀茵喊他,屁颠屁颠地跟上,刚才还在和摩尔聊天的红兜帽也站起身来走出去。 其他人在后面探头探脑的,就看到废弃仓库外,红罗宾抱臂依靠在一辆车上。 “红罗宾来了!” 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 “靠靠靠,我最近什么事情都没干,别打我别打我!” “我我我我认错,别打我鼻子呜呜呜。” “不是吧,我昨天才从里面出来啊!” 还有人直接往地上一瘫装死。 司珀茵无言地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行了,只是有点事情要问你们。】 “你们知道这个东西吗?”红罗宾拿出一张宣传单。 出乎预料,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而且知道的东西比他们料想的还要多。 “这玩意不就是那啥黄昏会搞出来的吗?说什么进入黄昏之门,你会实现你想实现的,我怀疑他们在抄霍格沃滋的许愿屋。” 杰森——不是红头罩杰森,而是罗马人的马仔杰森,一个童话爱好者这么说道。 这个名字的重名率确实很高。 “这倒不一定是假的。”摩尔还在揉着他的鼻子说:“我认识有个人也得了这张宣传单,许愿发财,结果用一百的本金在冰山会所赢了一百多万,市场部的同事控他牌都没用。” 企鹅人手底下的产业算是黄赌毒俱全,他的小弟们白天领完工资,晚上就在他的产业里消费完毕,第二天继续为他打工,形成一个完美闭环。 像摩尔这种喜欢和人聊八卦的算是异类。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戴红兜帽的陌生人问道。 摩尔挠挠头,说道:“被认定为出千,砍了一只手。” “企鹅人这生意干得不厚道啊,输不起。”红兜帽啧啧道。 摩尔点点头,眼睛却忍不住往红兜帽的胸上看去,那只红蝙蝠总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这张是我舅舅给我的。”德鲁从他的兜里拿出宣传单,“他在给双面人的洗钱公司当会计,这个也是别人给他的。” 德鲁和他舅舅相差二十岁,而他舅和他姐——德鲁的妈相差二十岁。 他舅是被他妈带大的,他妈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没救回来,德鲁是被他舅带大的。 “他说我应该见见我妈,她是个很好的人,就把这个东西给我了。”德鲁说道。 红罗宾问:“那他为什么不帮你把钱付了?” 在双面人手底下当会计可不会穷到一万美金都拿不出来。 德鲁苦笑道:“那可是十万美金,就算是他也一下都拿不出来。” “十万?” “对,而且必须要我自己出,借来的钱都不算。”德鲁指着宣传单的一角,说道:“而且宣传单还是实名制的,这里还写着我的名字。” 因为这是实名制的东西,所以“黄昏之门”在他们中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实际上真正能实现愿望的只有个别少数。 看向他手指的地方,正是三角门楼的台阶处,司珀茵皱起眉头,她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