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凶[电竞]》 第 1 章 “让我们恭喜BW再下一城，顺利拿下本次DPL秋季赛最后一个季后赛席位，同时也感谢CD战队为我们带来了一场精彩纷呈的常规赛收官战！” “恭喜！这也是BW在队长虞枝的带领下第六次冲进DPL的常规赛季后赛，这位DPL的传奇中单曾创下出道五年夏季赛五冠的奇迹，夏天和冠军就是他的专属代名词，让我们期待虞枝和BW在秋季赛也会有更加亮眼的表现！” 在两位男解说慷慨激昂的结束词中，DPL的秋季赛资格赛现场响起了欢快的终场配乐，观众们纷纷起身欢呼。 在一片尖叫声中，解说口中多次提到的“虞枝”尤为突出，尖叫和掌声从看台的四面八方向舞台中心席卷而来，像一道道溪流汇聚成海洋般，逐渐将现场的气氛掀至高潮。 “虞神DPL最强中单！当之无愧的法刺第一人！” “公主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老婆给我冲！” 而此时的导播也将镜头对准了双方选手，和输掉比赛垂头丧气的CD战队相比，胜利方BW战队这边简直是春风得意。 镜头一一划过正在与观众们打招呼的BW队员，最终定格在收拾键鼠的队长虞枝身上。 先入镜的是双白皙细腻的手，十指纤细骨感，关节处描着好看的淡粉。他一手拉开背包拉链，一手紧扣住键盘，背部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微微拱起，薄得连血管都清晰可见，在聚光灯下泛着冷清明透的雪色。 干净素寡。唯独右手的无名指上有颗小痣，绯红滴血，和他本人一样鲜艳得惹眼。 小指和中指上则戴了好几个形状各异的纯银戒指，反射着锋利尖锐的冷光，衬得虞枝更加盛气凌人。 台下的粉丝激动得互相抱住，喉咙都快喊哑了—— 这些戒指可不是想戴就能戴的，只有在黎明荣耀官方正式承认的联赛，诸如DPL季赛、世界赛等赛事中获得胜利才能够拥有，是当之无愧的只属于冠军的荣誉！ 而他们虞神，每次都换着款式戴！ 特写镜头一闪而过，虞枝动作利落的把键鼠收进背包里，往后一甩，斜斜地挎在肩上，双手也随之插兜。 黑色队服骤然收紧，将细瘦的腰线完全勾勒出来，显得人更加的个高腿长，连走路都带着风，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来比赛的选手，更像是时装秀场的模特。 打野位白子杰（ID：White）蹦跶着回过身，向虞枝招招手：“虞哥你搞快点，好不容易赢下比赛，今晚得好好吃顿火锅庆祝！” 镜头里的青年姿态放松，散步似的，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便足以让无数人为其疯狂，但面对倾山倒海的热情，虞枝却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伸手对着台下随意挥动了几下算作回应。 看上去有些随意敷衍，却并不妨碍观众们对他的喜欢，尖叫声甚至更加热烈。 妈的，美人就是要嚣张才够劲！ 而当虞枝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出现在放大数十倍的屏幕上时，犹如一记暴击，再度引发了场内上万名观众激烈的欢呼声，正被无数崇拜洗礼着的当事人却一切如常，仿佛这些欢呼就像是胜利与荣誉一样，天生就应该是属于他的。 平时的季前赛周期长、场次安排多，再加上各战队之间实力和人气参差不齐，场馆内经常会出现人少座位多的窘况，但谁让今天这场比赛的主角是这位DPL历史上获得最多荣誉、人气最高的传奇中单虞枝，别说是场馆内座无虚席，连场馆外此刻都围满了他的粉丝，正随着终场音乐挥舞着他的应援旗帜。 场内更不用说，当镜头挪到观众席时，仅有的几小搓CD粉丝被虞枝粉丝团团包围，连绿色的队旗都有点不敢拿出来，夹杂在一片蓝海中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虞粉：今天又轻轻地80了一下】 【导播你是懂我们想看什么的】 【妈的下次官方直播间能不能标个有心脏病史谨慎观看，呜呜要被突然放大的公主美貌震惊到心脏停跳了】 【啊啊啊手指！是昨晚给我炉管过的葱白手指！连指甲都是粉粉的，修剪得好整齐，嘿嘿嘿你们懂我要说什么吧/热/吐舌头】 【请你不要到处扣扣/勾手】 【是喜欢戴漂亮小首饰的老婆！蛇蛇戒指好涩！】 【妈的虞枝这群傻逼粉丝是疯了吧，看个比赛超管警告了八次，差点把直播间给封了！】 【笑死，说明超管也馋我老婆身子呗，不然不去管擦边区反倒在游戏区买房干什么】 【受不了虞枝粉，BW都拉成什么样了还在这里嘻嘻哈哈，豪门强队最后一个打进季后赛，我主队要是菜成这样我连饭都吃不下去，找个天台跳了完事儿】 【↑等你主队所有选手获得的冠军加起来有虞枝一个人的多，再来对着冠军中单指指点点吧】 【BW除了虞枝稍微强点，其他的还有谁能支棱起来，尤其那个辅助最后一局简直是战犯表现】 【上次看九只菜鸡和一个人打架还是后羿射日那一集】 【虞公主今年都24了，就这年龄、这状态，还能打几年啊，搞不好明天就原地退役，看BW还能得意到几时】 【不是吧不是吧，花瓶小白脸还真有技术粉啊，你们虞公主下场的时候手都抖成筛糠了还冠军中单，一直藏在兜里不敢拿出来，小心季后赛被真正强队打得哭唧唧掉珍珠眼泪】 【是吗能看虞美人哭？我更兴奋了！】 【黑比粉会吹系列，难为你们这群公主的直男深柜了】 等回到后台，简直要把人天灵盖都掀翻的欢呼声才稍微远了点。白子杰年纪比较小，性格也活泼，见虞枝最后一个从台上下来，忙倒退着过去搭上他的肩膀。 “我刚还在跟他们说呢，只要有虞哥在，比赛就没意外！” 上路的张滔（ID：Ta）闻言也凑过来，啄木鸟一样点着头：“最后那波团战快把我吓死了，还以为要寄，幸好队长一个闪现进团扭转战局，把对面残血都收割了，不然这把真得以死谢罪。”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也围了上来，连带着胖墩墩的教练都是一脸慈爱地看着虞枝，就像在看一棵金光闪闪、会自己结出奖杯的胜利之树。 下场后少了联赛规则的约束，虞枝这时候比起刚才的随意，眉眼间多出了几分不耐。 他皱着眉，双手也始终插在兜里，眼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远处还不乏一些准备挤过来采访的记者，那种不耐烦就更明显了些。 意识到还要跟这群人纠缠许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往上一翻，不客气的话脱口而出：“都挤在这里干什么，只是进了季后赛，又不是得了冠军，之后比赛还有得打，吃完庆功宴老老实实回去训练。” 要是不熟悉虞枝的人很难将这些带刺的话与那张湿润柔软的唇瓣联系起来，明明长得这么漂亮、这么……看起来有点娇气的一个男生，说话却夹枪带棒的，偏偏还让人找不到理由进行反驳。 周围人瞬间安静下来，白子杰看了一圈，见气氛有些尴尬，讪讪地挪开了自己搭在虞枝肩膀上的手，转而投入上单大爹的怀抱。 胜利带来的喜悦被一扫而空，众人纷纷散去，几个队友也跟着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先走一步，很快就只剩下胖胖教练有点担心的看着虞枝，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的手……” 话刚落地，他便看到虞枝的衣兜忽然抖了一下。 他顿时更加紧张：“没事吧？！” 虞枝控制住自己下意识的反应，闭了闭眼，冷静道：“手没事，耳朵嫌吵。” 胖胖教练外号就叫小胖，一向心宽体胖，不被逼到没办法不会随便骂队员，是DPL教练中出了名的好脾气，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 他挠挠头，“那过几天和CC的比赛……” 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季后赛的比赛轮次，但根据入围季后赛的十支战队积分排名，大致也能推断出接下来的对战场次。 虞枝无所谓道：“训练量减少一点就行了，最不济再多缠几圈绷带，一路都是这么打过来的，就算对战CC也没什么特殊。” 小胖教练正想说但CC战队的队长是你前男友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连虞枝的影儿都看不见了。 他忙追上去，抬头就看到一群扛着长枪大炮的站姐正追着虞枝跑，忙道一声不好，赶紧冲过去护着这动不动就撒脾气的大爷。 不过虞枝对女生的态度倒是比对刚刚那群大老爷们儿要好很多，哪怕被站姐围追堵截，也只是加快了赶路速度，对她们七嘴八舌的嘱咐统一嗯嗯回应。 连有人见缝插针伸着手想摸摸他的脑袋，也微弓着背低头给摸，“乖”得让小胖教练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等好不容易从场馆里挤出来，小胖教练一脸虚脱地连滚带爬被人拽进车里，转头一看虞枝长腿一跨，毫不费力地就上来了，瞬间嫉妒到质壁分离：“长得好看就算了，凭什么还这么高啊！” 可恶，你不知道自己在那群奇怪粉丝磕的CP里定位都是受吗！ 虞枝回头向粉丝们挥了挥手，随便一笑就引来片片尖叫，妥妥一个眼神就能骗走恋爱脑闺蜜全部身家的渣苏气质。 车门被关上，他转过身，随意地耸耸肩，说话够狂的：“因为冠军就是每一项都要出类拔萃，而我，是天生冠军。” “……你连一点韩漫里欠了八百亿又奶奶去世的气质都没有！” “怎么说？” “按韩漫设定，你作为一个受，得有个赌博的爸，癌症的妈，患病的奶，上学的弟，破碎的家，哦你自己还要被金主囚禁强制爱拍涩涩小视频威胁，得敏感内向自卑又缺爱才行，把你刚刚那副孔雀开屏的骚劲趁早改了。” “再贫拿奖杯抽死你。” 虞枝坐下后长腿没地方搁，踹了踹对面的小胖教练：“让让。” “你别太过分了！我不是你那群恋爱脑前男友，不会随便迁就你的！” 虞枝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透着笑意的黑眸看着小胖教练，秾艳至极的脸蛋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攻击性。 “……”可恶，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小胖教练缩到角落里，屈辱又熟练地把自己团成一只肥橘。 虞枝这才算是伸直了腿，把背包扔到一边，松垮垮地伸了个懒腰。 坐也没个坐相，凭借着手长腿长的先天优势，轻易就占据了后排的一大半空间。 也是在这时，小胖教练才注意到他微微发抖的手，忧心忡忡道：“这次的赛程安排太密了，你一直都没好好休息过。” “赢了就行。”虞枝随口道。 小胖教练拿过他的手，把队服袖子往上挽了几圈，看见他腕间的绷带后，连叹几声：“那几个小兔崽子第二局要是不浪就好了，明明可以2：0结束，害得你还要打满B3。” 虞枝却不甚在乎地摇摇头：“今年BW大多是新人，没什么大赛经验，多锻炼几场就行了。” “还新人呢，你当初搁他们这个年纪早就是主力选手了，”小胖教练越说越来气，“回去复盘看我不骂死他们，一个两个的赢几场就飘，也不看看季前赛的队伍是什么水准，季后赛的队伍又是什么水准。” 虞枝拍拍他满是软肉的肚子，没再接话，转头看向了窗外，任由绿色的树影从他眼底穿梭而过。 回到基地后其他人先去吃火锅了，虞枝这个最大功臣倒是窝在理疗室里接受队医治疗，过程中不时打着哈欠，挤出几颗生理性眼泪，挂在长而浓密的睫毛，眨动间像星星一样晶莹闪烁。 他懒洋洋地问还要多久。 “我也想吃火锅……” 队医饶是直男，在对上虞枝那张脸后，眼里也不免.流露出惊艳之色。 他耐心地哄着马上就好了，但直到BW的队员们都吃完火锅回来，整个理疗流程才勉强算是结束。 虞枝揉着手腕站起身，随意地朝队医抬抬下巴，语气里满是敷衍：“谢了啊。” 队医站起身给他开门，有点好笑：“你怎么连说声谢谢听起来都有点欠揍啊，这性格可真有够烂的。” “是吗？” 虞枝眨了眨眼睛，原本没骨头一样靠在门上，闻言整个人站直，扯着衣服乖巧的软声说了声：“谢谢哥哥。” 美人都驻龄，看着永远都十八，虽说是BW队长，光看脸却像是个刚成年的，刻意示弱时很能激起同情欲，仗着这招干过不少“坏事儿”。 队医脚一软，气血上涌：“别别别你还是嚣张点儿吧。” 这糖衣炮弹的，顶不住一点啊。 “哦。” 虞枝秒变冷漠。 “我发现你们都是抖m，一天不骂皮痒痒。” 手忙脚乱急着堵鼻血的队医：“……” 他咬牙切齿地想，这家伙真是欠.干。 虞枝本以为自己之前嘱咐过，这群小崽子现在应该都在抓紧训练，却没成想一走到大厅就听见从训练室里传出来的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一听就知道没在好好练习，又想起下午比赛时队伍里好几处不该有的失误，心里不免窜上股火气。 “砰——” 训练室门被踹开，白子杰搂着上单大爹还在嘻嘻哈哈回答直播间水友的问题，这下连带着正看电影的射手高千帆（ID：Fan）和辅助程羽（ID：Yu），没丝毫心理准备的四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一激灵，搞得直播间的粉丝都纷纷刷屏问他们为什么突发恶疾。 白子杰试探开口：“队长？” 虞枝臭着脸，没说话。 “有、有什么事吗？”程羽脸色有点苍白，说话支支吾吾的，也不太敢抬起头直视。 他的话带出虞枝心里的火气：“教练带着分析师们还在复盘比赛录像，你们这时候不去训练，跑来开直播？” 虞枝脾气算不上多好，平时总是副懒洋洋大家都别活了的死样，虽然一点都不和善可亲，但也绝没真发火时这么吓人，漂亮的脸上覆满雪霜，简直能把人冻死。 众人噤若寒蝉。 虞枝淬着冰的眼神一一扫过几人，冷笑道：“就你们这样的，还想夺冠，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话有点重，众人脸色一变。 他说完就走了，只留下惊魂未定的四个队员。等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件事：完犊子，直播还没关！ 那队长刚刚又是踹门又是骂人的—— 他们顾不上自己刚被虞枝骂得狗血淋头，此刻抱头痛哭，担心的是这下完了，队长本就岌岌可危的风评更是雪上加霜，马上就要上热搜被网暴了！ 然而直播间从虞枝出现后就疯狂刷屏的弹幕区里，内容却出人意料的一致，都是清一色的骚言骚语。 【呼呼呼给老婆吹吹小脚，吹吹，对不起口水吹上去了我舔——】 【踹门也太没素质了吧，踹我不就没事了吗？】 【坏门！把宝宝脚都踹疼了！这就买水军在俱乐部微博下刷评论让他们把训练室的门换掉！】 【啊啊啊老婆别让他们爽到了！】 【骂我！老婆骂我！】 【嘶嘶嘶爽爽爽今天被老婆踹了还被骂了呜呜呜】 【辣死了老婆！】 训练室的门：？ 你们就舔吧，一舔一个不吱声。 第 2 章 弹幕正聊得热火朝天，满屏的虎狼之词，BW们的队员们亡羊补牢，赶紧把直播关了，导致闻讯而来的超管又来迟一步，发誓下次一定要逮到这群法外之徒。 上单张涛算是BW如今为数不多的老人，比起其他几位队员要更沉稳一些，见大家情绪低落，忙安慰道：“先训练吧，等会儿还要去复盘，别浪费时间了。” 虞枝刚才的态度太过尖锐，白子杰毕竟年纪小玩心重，被数落得有点不高兴：“虞哥也真是的，我们刚赢了比赛，有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吗。” 张涛拍拍他肩膀：“能打进季后赛的队伍实力都不容小觑，尤其下场对战的还是CC，今年夏决距离冠军就只差一步之遥，绝对是这次比赛最强有力的竞争者之一，队长紧张也是在情理之中。” 说着又点到辅助位的程羽，提醒道：“你的木偶师还得再多练练，我看今天对战CD的最后一把，龙坑那波关键团你没配合好队长，差点就给对面送团灭了。” 程羽在发呆，张涛又喊了他好几声，这才回过神，忙点点头。 在复盘比赛录像时，小胖教练也提到了这个问题，着重强调要他在团战中配合好虞枝进行收割，不能再像今天这样总是掉点了。 几次被点名的程羽脸色有些不好看，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虞枝，见后者神色如常，悬起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下一点。 复盘结束后小胖教练才终于放大家回去休息，他忙一天也累了，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扭头就发现本应该回房休息的虞枝居然又悄悄咪咪地想要溜向训练室，忙扭动着胖胖的身体几步冲过去一把逮住。 “这都多晚了，你还不去睡觉，真想猝死啊？！” BW队霸难得有些心虚，小声道：“理疗浪费了快两个小时，得补回去。” “那也不能半夜三点多补！” 小胖教练又气又心疼：“你在车上还答应得好好的，跟我说减少训练量，转头就不认账了？我不管你回去干什么，要和男朋友干点那啥都成，总之从现在起到明晚整整一天，训练室内虞枝与狗不得入内！” 虞枝面带无辜，眨了眨眼：“没有男朋友，都分手了。” 小胖教练一脸“你再装”的表情，气哼哼地说：“那就给你金主打电话！” 金主？ 虞枝笑得意味深长：“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老东西吧。” “管他老东西小东西，能满足你的就是好东西。” “啧，席先生哪有你想的这么龌龊，什么金主不金主的，人家只想给我当Daddy。”虞枝满脸正经。 ——他倒也没说错。那老男人成天管这管那，连他喝冷水还是热水都有说法，真快赶上自己未曾谋面的爹了。 说者无心，听者越脑补越歪，已经想象到虞枝边被.干得喘不过气，边被哄骗叫Daddy的场景了。 “……你们真的玩很大。” 虞枝微微眯起眼，似乎已经看穿：“嗯？” 小胖教练被虞枝这么胡搅八搅一通，也实在是没了和他继续交流的耐心，推着他就往基地外走：“为了感谢中单之神给我们BW带来的胜利，我谨代表俱乐部上下一致决定，给你放一天假，好好享受美妙刺激的夜晚吧——明天也不用来基地了，还是那句话，除了训练不能干之外什么都能干！” “不是，我——” “走你！” 虞枝都来不及反抗，就被小胖教练一把塞进了路过的车里，动作那叫一个手疾眼快。 虞枝失重整个人往前一扑，跟弱不禁风的病美人似的，摔在柔软的真皮坐垫上，好半天才缓过神。 “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他转过身刚要下车，“砰”的一声，车门就被小胖教练无情关上，任其怎么按都不动分毫。 见硬的不行，虞枝趴在窗沿上，合拢双手，眼尾耷下，当即就要发动小猫祈求攻势，奈何小胖教练郎心似铁，迅速往后撤退好几米，先是对着驾驶座说了句师傅往城市边缘开，扭头又对扑空的虞枝说：“饶过奴才吧公主，老奴是真怕您猝死在俱乐部，老奴伤心欲绝就算了，影响二手房价多不好啊。” 虞枝睁圆了眼睛，眸子里水光粼粼的，盛着一汪明晰的月亮。 连声音都放软了：“胖哥——” “别来这一套啊，是兄弟就别害我，还是把你的卡姿兰大眼睛对准你Daddy吧！” 即使站得好几米远，视力良好的小胖教练也确认以及肯定，他说完这句话后，在凌晨三点多凄厉的寒风里看到了虞枝骂脏话的唇形，但接受良好的自动消音了。 他朝着驾驶座挥挥手，回去的路上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死胖子！” 虞枝气得想锤车窗，但余光瞥到腕部缠绕的绷带，硬生生忍下这股冲动，转而狠狠跺了一脚。 应该是有点气急败坏的动作，但由他那张漂亮的脸蛋表现出来，却又显得娇蛮可爱，让人觉得再怎么冲自己发火都不会害怕，反而很愿意上赶着去哄。 “Daddy？” 虞枝正生着闷气，前面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慢慢念着这几个字母，像深夜里静谧的潮汐，在呼啸的风声中有些辨识不清。 对方似乎在笑，很轻，从鼻子里哼出来似的。 虞枝下意识地抬头，透过车座间的缝隙看过去。 因为背对的关系，只能看见对方宽阔厚沉的肩膀，穿着纯黑色的西装，几乎要和近在咫尺的深夜融为一体。 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骨架很大，盘虬着嶙峋青筋，腕部戴了只款式低调的表，但识货的一眼就能看出是秀场新款。 后视镜里是双低敛的眉眼，黑眸弯着道弧光，似暮霭沉沉下的峰顶。 虞枝光凭声音就认出了这人是谁，他冷哼一声，曲起长腿，朝着主驾重重踹了下，显然是把男人当成自己不能训练的罪魁祸首，甚至再往深点想，说不准连教练都被他收买了呢？ 不然那死胖子怎么会突然提到这老东西！ 还金主，说不准谁才是出来卖的那个！ 越想越气，美艳但脾气欠奉的青年又连着踹了好几脚，说话也挺不客气：“你来干嘛？” 男人被迫微微前倾，但握住方向盘的那只手始终很稳，驾驶车子行驶在平坦的马路上，连一点颠簸都没有。 在虞枝下一次要踹时，男人提前准备好，准确无误地捉住他脚腕，车子也顺势停在路边。 “放开！” 很有气势，不过更像伸着爪子要攻击人的猫咪。 对方笑了笑，转过身，在车顶灯光的勾勒下，整体都呈现出一种很坚硬的轮廓，是个上了些年纪、但足够成熟儒雅的男人。 那双眼睛很黑，始终专注地看着虞枝，和他身后的夜色一样深沉。 虞枝刚好180，已经算高了，但他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更高，即使只是坐着，都显得要将整个车内空间都填满，在他转身正对着青年时，更是险些连空气都快挤出车里，让虞枝有种呼吸困难的错觉。 遍布薄茧的指腹在青年脚腕摩挲了几下，动作堪称暧昧：“算是知道你考好几次驾照都不通过的原因了。” “放开！” 男人似乎有点无奈，但很听话，在虞枝的挣扎下松开手，转身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蛋糕，看着就很新鲜，雪白香甜的奶油尖儿上还缀着几颗鲜艳欲滴的草莓。 他朝虞枝的唇瓣看了眼，比奶油尖上的草莓似乎还要更鲜嫩一点，看得他喉结滚动几下，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虞枝成天待在室内，微信步数常年三位数，就刚刚闹那么一会儿，就稍微有点喘，鞋子也给蹬掉了，只剩下纯白色的袜子，在脚掌的部分微微透着几团圆润的粉色。 但他没顾得上这点细枝末节的东西，而是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不太礼貌地直接叫了对面这位高权重的男人的名字。 席旧池耐心地嗯了一声，不计较这对旁人而言算大不敬的冒犯，视线不由自主被那只脚吸引，定定地看了会儿后，又很快挪开。 “教练说你晚上没有去庆功宴，担心你饿。” 他拆开蛋糕的透明包装，算上勺子，一起递到虞枝面前。 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虞枝正好也饿了，单手拖着小蛋糕，吃得像只乱舔罐头的猫咪，连鼻尖都沾上一点奶油。 席旧池眼神变暗，粗大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有些低沉，像是从胸膛里发出来的：“我也有点饿。” 虞枝头都没抬：“饿了你就自己找吃的啊，跟我说什么，我这儿又没吃的。” 他说着还把只剩一小半的蛋糕往自己这边藏了藏，警惕得像只护食的小猫。 席旧池笑道：“不见得。” 他开门下车，又从后边车门上来，虞枝都还来不及反应，身边的座位就沉下去几公分。 他鼻尖、嘴角都还沾着白乎乎的奶油，有点懵懵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蛋糕倒是吃得只剩下最后一点面包胚，但手一抖就掉在了脚垫上，再算上席旧池接下来准备干的事，价值几千万的豪车很快就被弄得一塌糊涂。 轿车重重摇晃了几下，刹那间两人就变换了姿势和位置。真皮座椅被紧抠出几道歪歪扭扭的划痕，虞枝整个人都绷紧了，挺出一道细瘦柔韧的腰部线条。他喘得有点儿厉害，另一只手抓着席旧池埋下去的头发，吐出去的字词不太能成句子。 “你、你他妈的……” 跟外面快饿死的野狗一样，一有食儿就直接扑上来，撕开阻碍后又舔又咬的，激得虞枝止不住发颤，挺起的腰细细抖动。 但是又好舒服，白天时那种酣畅淋漓的胜利快感延续到现在，被从精神上调动到身体上，让虞枝实在无法抗拒这种快乐，脚趾都紧紧蜷缩起来。 玻璃隔开的深夜里寒风呼啸，紧闭稚嫩的花苞在狂风鞭笞下渐渐盛开，流露出糖水一样的花.蜜，吸引得野狗愈发为了口腹之欲而发狂。 车内空间其实已经足够大了，哪怕虞枝躺下也绰绰有余，但再挤进一个席旧池就瞬间变得逼仄起来。他保持着单膝跪地深埋进去的姿势，后背紧紧抵着主驾座椅，没有给自己剩下半点退路，也不给尖齿下的猎物逃跑空间。 不过席旧池原本也就没想过要后退，他在一点一点地试探、舔.咬，一旦猎物有所松懈，就会抓住机会往最深的地方进攻，最好是把对方弄得彻底失去反抗的力气，乖巧柔软的任他享用。 湿热的温度和过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渐渐升温，将稚粉的花苞催熟，发酵出一股淡甜的味道，悠悠的散发着甜腻醉人的栀子香气。 凌晨四点多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车子隐匿在深夜里，从刚开始的推拒之后就只剩一点轻微的晃动，就像一旁被夜风吹得摇晃的行道树，就算有什么声响也一同消弭在这暧昧夜色里，并不会引起偶尔经过的车辆的注意。 风停后，席旧池才抬起头，薄唇上沾着和虞枝眼角一样晶莹的水光，后者弓着腰趴在车椅上，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哪里都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纤长的手指，连关节处都覆着层薄薄的粉。 虞枝平复了好一会儿，呼吸仍旧有些紊乱，始作俑者倒是心情很不错，慢条斯理的帮他整理好衣服，找来弄掉的那只鞋替人穿上，压着声音说：“谢谢分享，我也很喜欢吃甜的东西。” 虞枝没什么力气，连骂人都软绵绵的：“吃你——” 最后那个字被席旧池用吻堵了回去，带着一点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但只是浅尝辄止，蜻蜓点水般亲了几下——毕竟刚刚才品尝过更加美味的点心。 席旧池餍足的微眯着眼，慢慢吻到虞枝的眼角，野兽似的温暖唇舌舔舐着一颗碎米粒大小的艳红小痣，仿佛在品尝奶油上香甜可口的草莓。 虞枝累得没什么力气，软着手推了几下，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后，泄气般随这老男人去了。 温存一番后席旧池才下车，将湿黏带着甜香的纸团扔进垃圾桶。凌晨风冷，他的手心却烫得像握了块碳，连拉开主驾的门把手时都没觉得冰。 他没急着上车，回过头，眼神沉沉地看过去，虞枝趴在座椅上，软得像只没骨头的猫。 秀挺的鼻尖沁着点薄汗，眉眼艶丽，有些迷蒙的半阖着，颊边的薄粉透出浓浓春色，仿佛落入了锦簇的花丛中，周围簇拥着成群蜂蝶，美得惹眼又张扬。 春和景明，秀色极妍。 席旧池见识过太多美丽皮囊，但从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虞枝的半分明艳。 “你到底上不上来。”虞枝有些不满的轻哼了声。 在他对面的男人看来这不像发脾气，更像是在撒娇。 意识到自己看了太久，席旧池不动神色的收回视线，温声道：“很晚了，先回去休息？” 虞枝经常是爽完就翻脸，这回也不例外，对着把自己伺候舒坦的老男人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抬起长腿就踹过去：“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要休息你自个儿休息去。” 许是刚才叫过，原先清朗的声音现在带点沙哑，像没睡醒似的。 席旧池挑挑眉：“凌晨四点别人都起来看洛杉矶了，你还要夜生活？” 他绕到后座，不轻不重的拍了下虞枝屁股，成功惹得暴躁小猫挥爪咬人，高定西服的袖口留下一道整整齐齐的牙印，在车顶灯光下还反射着亮晶晶的水光。 “宝贝听话，”年长男人低声安抚，单掌就足够钳制住青年的反抗，“乖一点，先回去睡觉。” 虞枝也累了，有气没力的随便踹了几脚才算是勉强顺心，也没管上车前还好好的、现在就松松垮垮的裤子，随便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下。 感受到车子被重新启动后，看着仿佛在移动的车顶，虞枝又困又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闭上眼眯一小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手机忽然亮了好几下，他随手捞过来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某人发过来的好几十条微信。 CC打野（已分）S：啧，没想到吧，你这回落我手里了。 CC打野（已分）S：看你状态不太好啊，够呛能打赢我们。 CC打野（已分）S：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我也不追究当初谁对不起谁了，这样吧，你态度放软点乖乖叫我声哥，比赛的时候我就少抓几次中路。 CC打野（已分）S：叫老公也行，我这人你知道的，我又不挑，一向都大度得很。 CC打野（已分）S：不回消息？睡了？ CC打野（已分）S：不对吧，这个点你应该都在训练，哪这么早睡过。 一大串文字消息轰炸过后，对面又弹了好几次视频通话和语音通话，但那时候虞枝正在…… 他微微侧过头，从前排座椅间的缝隙处悄悄看了眼席旧池。 男人好像没抓到有只坏脾气的小猫在偷看，视线始终平视着前方。 ——总之十几通电话都以无人接听告终。 似乎意识到不对劲，对面从一开始的尚且还能控制，到彻底失控，很快就刷起了屏，句句都是尖锐又粗俗低劣的质问。 CC打野S（已分）：不接电话？你和谁在一起？？ CC打野S（已分）：你他妈的不会深更半夜和其他男人待在一块儿吧？！ CC打野S（已分）：你们在干什么！！！！！说话！！！！ CC打野S（已分）：敢给老子戴绿帽子，你死定了虞枝。 虞枝翻了个白眼。 席旧池笑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 虞枝关掉手机，眼睛一闭：“一个有ntr恐惧症晚期的傻逼。” 第 3 章 为了增加赛场上的配合度和默契，俱乐部通常都是租个别墅作为训练基地，让选手们同吃同住，这样既方便管理，又能够培养彼此间的默契。 比如BW的辅助程羽和射手高千帆，两人作为同一路的搭档，从青训提到一队之后就一直住在一块儿，就算是落单也会和教练之类的战队成员搭伙。 虞枝就是那个队友两两分组后落单的，他本来该和小胖教练住一起，但嫌弃人家每晚都跟女朋友打视频电话亲亲我我，就踹了小胖教练，单独一个人住。 为了方便谈恋爱，还在俱乐部附近买了套房子，有时候被小胖教练赶出来，像今晚这种情况，或者是出去约会，就会过去住。 显然，这就是他今晚的归宿了。 虞枝一进门就直奔浴室，几下脱干净衣服，隔了道门都能听见他在骂：“都是你弄的，脏死了。” 席旧池没生气，但刻意往浴室那边走了几步，低声笑道：“再骂，我就进来了。” 里面安静了片刻，随即泄愤般将花洒对准磨砂门，射出道有力的水柱。 这老东西，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虞枝气得只想拿花洒冲死他。 小猫玩水。 席旧池满脑子只剩下这四个字。 他曲起手指，轻轻叩了几下：“别闹了，现在天气冷，一会儿再着凉。” 浴室里这才消停。 几声脚步后，稀稀哗哗的水声在更远处响起。 席旧池笑着叹了口气，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再野的猫抓回来养段时间也听话了，怎么家养小猫的脾气倒是比外面的还大。” 他转身，轻车熟路的走到沙发边坐下，一手微搭在膝盖上，合眼耐心等着。 耳边水声不停，让席旧池这样向来沉稳的人都不免有些浮想联翩，慢慢地捻着拇指，好不容易才捱到没了动静。 浴室的门嘎吱响了一声，席旧池应声回头，虞枝洗好刚出来，浑身还带着湿热水汽，连那双漂亮张扬的桃花眼里都盛满水光，被灯花映得又软又亮。 他的头发稍有些长，听话地贴在后颈，发梢滴下的水打湿睡衣，紧贴着皮肤，胸前微微透着一点绵软的形状。 是介于少年和少女间的弧度，平时衣服穿的宽松点，很难看出来。 但他睡衣的领子开得有点深，那一片皮肤白腻得晃眼。 席旧池不受控制地看过去，虞枝那里很小。 但的确很柔软，含着像，能吃一整晚。 第二天会稍肿一点，就需要多穿件外套，才能完全遮住。 “杵在这儿干嘛？在外面跑一天了还不赶紧去洗澡？” 等虞枝都到跟前了，席旧池方才如梦初醒，不动声色地点头说好，起身去了浴室。 虞枝扯着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头发，有些纳闷的回头看了几眼，总觉得这老东西走路姿势有点奇怪。 又憋着什么坏呢。 他小声嘀咕。 忽然想到些什么，又提高音量：“动静小点，别吵到我邻居。” “嗯。知道。” 席旧池一进浴室，水热的湿气就裹挟着清淡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是和虞枝身上一样的味道，仿佛一瞬间置身于热雾之中，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 他停顿了下，径直走到脏衣篓边，动作熟练地从中拣起一条很薄的白色布料。 那种勾着魂儿的花香气似乎就是从这里发源的。 水声再度响起，间杂着皮带银扣砸到瓷砖上的声音，以及几声时不时传出的滚烫呼吸。 …… 虞枝这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外头正午的太阳光都晃眼睛了，才悠悠转醒。 也没急着起，翻身又趴下了，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半天没动弹，直到闹钟响了好几遍才伸手按掉，又磨磨蹭蹭地捱了十几分钟，总算是赶在第二遍铃响之前艰难的爬了起来。 他随手乱抓了几下头发，到洗手间后才发现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非常标准的两厘米大小，连洗脸巾都整齐地叠在一边，上下边锋对得齐齐整整，跟部队里叠好的豆腐块一样—— 一看就是席旧池那个强迫症的杰作。 想到昨晚这老东西按着自己在车里都干了些什么，虞枝立刻清醒不少，边拧着水龙头边骂了几句。 洗漱完走到餐厅，习惯性往冰箱那边看了一眼，果然贴着张最普通的那种办公便签，几行字写得俊秀有力，提醒虞枝记得把早餐热好，最好别把早饭和午饭合在一起吃。 虞枝哼了声，撕掉便签，几口吃完就钻进了电竞房，熟练地打开电脑，准备登录游戏—— 开玩笑，死胖子让他放假他就放假？少练一个小时就有可能在比赛的时候多漏一个兵，最后导致的结果也许谁都无法承担。 哪怕经过这么多年的反复训练，很多基操已经成为肌肉记忆里的一部分，永远地跟着虞枝了，但就像他去俱乐部的青训基地指导新人时说的那样，“不刻苦到极致，天赋是会被收走的。” 就算只荒废一天，装满天赋的瓶子也会被倒掉许多。 虞枝能够从刚出道时的一鸣惊人到如今的长盛不衰，靠的可不仅仅是那张脸。 不过胖子那里也得有个合理交代，虞枝思来想去，决定顺手开个直播—— 只说除了训练之外什么都能干，那他开直播顺便打几把游戏放松一下，这也挺合情合理吧？ 等待匹配的过程中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好几下，虞枝都不用打开就能猜到多半又是昨晚的后续，他干脆没理，专注力都放在游戏界面上。 直播间里蹲守多日的粉丝们发现虞枝居然开播了，惊喜的同时没忘了奔走相告，不到两分钟就冲上日榜前十：这坟头草都两米高了，小寡妇终于记得来扫墓，看看被冷落许久的死鬼老公们？ 【记起账号了？】 【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究竟什么意思啊，我不会离婚的，不要对我耍冷暴力的小把戏】 【别家粉都笑我是舔狗，可他们知道什么，老婆选择在13点14分开播，这难道都不是心里有我？】 【老婆怎么不开摄像头啊，背着老公们偷偷在扣？】 虞枝随手选了个法刺，等待队友选择英雄的过程中抬头瞥了眼弹幕，这个动作全程不到一秒钟，漂亮的脸上写满敷衍。 “下午好。”他顺手打开摄像头，不用看都知道弹幕大概是些什么内容，只希望今天超管少警告几次，别像以前一样刚开播没多久就被迫下播。 “吃午饭了吗。” 【感谢克莱恩公主百忙之中敷衍我一下】 【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家就想吃口热乎的，结果电饭煲里是冷饭，冰箱里是冷菜，连老婆的态度都是冷冰冰的，但好在老婆的比是热的，温暖了我的心，也温暖了我的*，这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啊】 【栀栀，我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栀栀，我俩把你强了比什么都好日】 弹幕一片虎狼之词，虞枝却只关心游戏对局。荣耀百星的段位对他而言没什么挑战性，打得也就不太激进。 开局平稳发育到四级，经验刚点亮，对面中野辅就一起来抓。虞枝像提前开了透视一样，敌方现身的同时操纵着舞娘果断位移及时拉开身位，反手甩出两个花球减速，不仅保住命了还创造出反杀机会，堪称一波顶级预判。 弹幕一片夸夸夸，虞枝一打三，还能有闲心和粉丝聊天：“悠着点，别真让超管把我直播间给封了。” 【超管还在犹豫哥直播间查房呢，没这么快盯上你】 【Stp！不要再对着老婆开黄腔了，我心疼！】 【啊啊啊下场就是跟CC打，好紧张好紧张，输了怎么办啊QAQ】 【虽然不确定宝宝和前夫哥到底谈没谈过，但如果真如传言中所说，宝宝这次可算是栽到前夫哥手里了】 【我屮艸芔茻忘记这茬了，企业这不得蹲在中路把可怜老婆搞了又搞！】 Triple Kill！ 身段妖娆的舞娘踩在敌方三具尸体上翩翩起舞，气得对面打野扣了个问号表情。虞枝趁着回泉水补状态的空隙看了眼弹幕，见状挑了挑眉，笑道：“他搞我？” “我搞死他还差不多。” 桌子上惨遭放置py的手机直到现在都还“嗡嗡”作响，挺锲而不舍的，却连虞枝一个眼神都没换来。 弹幕顿时飘过一片啊啊啊老婆好A好辣的尖叫，其中一条留言有些与众不同，成功引起了虞枝注意。 “‘比赛输了怎么办’？” 虞枝复读了一遍，他操纵着鼠标，很轻的笑了声：“真输了的话……随你们处置咯。” 【不许对着别人笑啊啊啊老婆！不许不许！】 【企业都不知道输给过公主多少次，有什么好在意的，这么fcus不会是对家批皮吧】 【不是粉也得承认企业就是东坡路现役最强打野啊，担心一下怎么了，毕竟比达不溜除了栀栀之外都是些什么退役选手，只听说过拖航母的没听说过拖流浪地球的】 【输了的话一定要有惩罚！】 【嘿嘿嘿支持！】 提到祁野没几个人想聊，一提到惩罚，直播间的粉丝就来劲了，各种充钱才能留言的弹幕拼命往上怼，不到一分钟之内就把虞枝的直播间送上了全板块游戏礼物榜第一。 他瞥了眼，差点被满屏五颜六色的礼物炫瞎，打龙过程中还腾出手关掉礼物设置，无奈道：“看看直播就好了，不要花钱打赏，我打比赛赚得比你们多。” 说完怕粉丝们上头不听，语气加重又说了一遍：“再送我就生气了。” 【老婆不要生气！我在外面打十份工养你！】 【啊啊啊啊啊刚冲了一万没地方花了！】 【榜一大哥一分钟砸了二十万，栀栀打比赛一分钟能赚二十万吗】 【老婆刚出道好可怜的，月薪还不到一万，刚才的礼物总额够他十年月薪了】 弹幕哭了一阵儿后又很快恢复了老色批属性，纷纷为输掉比赛的惩罚出谋划策，有些内容简直不堪入目，但大多都是随手发一条，虞枝没看也就算了，唯独有个人坚持不懈地刷屏： 【打CC要是输了，老婆就染个粉粉的头发，肯定超级漂亮/口水】 她还特意换了粉色弹幕，如愿让虞枝注意到了，撑着下巴慢吞吞地说：“搞这么少女啊……” 【笑死，谁不知道克莱恩最讨厌粉色了】 【是即使官方的采访里，看到小胖教练穿了粉色情侣T恤也直接扭头就走的程度】 【好像还真没见栀栀的相关物料里出现过粉色】 【公主就要配粉色！！！震声！！】 【他越不喜欢我越期待，什么叫强制爱啊（后仰）】 【期待＋1】 “不行，我不喜欢。”虞枝手起刀落，把对面穿着漂亮粉色裙子的乔妹杀回泉水，带着龙兵成功推下高地。 他活动了下脖子，动作间露出一点锁骨，深深地凹下去，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冷白，立马就吸引了直播间粉丝的目光，纷纷刷屏要他把衣服再拉下来点儿。 【呜呜呜老婆在锁骨里养鱼，我就是其中一条qaq】 【烧货】 【被勾引了】 【午夜场素材＋1】 热身局结束，虞枝直奔巅峰赛，为了保持全身心的投入到对局里，抬手把弹幕和摄像头都给关了，只留下一地哀嚎的心碎粉丝。 超管发现虞枝居然开播了，赶紧从游鱼直播间杀过来，心想这回总得逮住你，没成想一点进去铺天盖地都是哭老婆，那架势比起赛博灵堂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无从下手。 不得已，只能含恨返回，看什么都像脖子以下，对着刚喝完水习惯性舔舔嘴巴的游鱼反手就是一个色情警告。 游鱼：？ “审核你脑子里都是——吗？？！！” 第 4 章 《黎明荣耀》作为一款火爆全球的5V5MOBA游戏，所衍生出的官方联赛DPL（Dawn Pr League）自然也成为了全世界当前最受关注的电子竞技赛事，自创立之初到现在已经举办了七年，收获了全球十几亿玩家和联赛粉丝。 光是“我在东坡路很想你”这个纯靠为爱发电的粉运账号里，粉丝活跃度就比好多当红明星的粉丝活跃度还高。BW要和CC打季后赛的消息一传出来，相关投稿在短短半天之内就高达好几十个，逼得皮下不得不单独开了个话题楼，以方便粉丝统一讨论。 【@我在东坡路很想你.V：这是BW和CC的季后赛预热楼，请理性发言，引战和恶意辱骂将会拉黑并删除评论】 【前排兜售花生瓜子矿泉水（PS.谁骂虞枝我骂谁哦）】 【这不比前任三好看？】 【今天我们之所以相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过世CP揶揄复婚，祝二位百年好合、一胎三宝！】 【虞神是男的，生不了】 【放P，公主有批，能生】 【是真的我证明，我舔过】 【复婚？确定不是前任向渣男复仇的剧本吗？】 【前任？虞枝公开过祁野吗？】 【笑死，你这话说的，就跟虞枝公开过谁似的，主打一个渣得明明白白众生平等。】 【当我们东坡路第一渣男跟你们闹着玩呢，什么前任现任，不过都是鱼塘里的鱼罢了】 【哪里渣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好吧，不要睁着眼睛乱说。公主很难的，而且真的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谈恋爱的小女孩，我粉粉了多少年，他是怎么谈恋爱的我是最知道那个人】 【建议SS哥有的时候多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了冠军拿没拿，有没有好好认真比赛】 【刚入坑，所以虞枝到底有没有和祁野谈过，补物料感觉这俩好真，比赛过程中偶尔对视眼神都拉丝了，像是在舞台上大DOI特DOI过三百回合】 【如谈】 【真没谈过怎么解释祁野曾经特关过虞枝又在某天凌晨取关？】 【取关不过三秒又特关回来了。】 【骗身骗心这块儿虞枝属于是天怒人怨罄竹难书，除此之外，他的个人魅力和实力还是吊打东坡路几百号男人的，不然就没办法把BW这艘烂船拖成航母了】 【前面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扫黄打非次次有你们，正经谈论下比赛相关行不行？虞枝是除了那张脸之外没东西可谈了吗？祁野是除了和虞枝的感情问题之外不值一提了吗？】 【你好，是的】 【U1S1论起个人实力，真是独一档的，这么多年了没见过比他更帅更秀的中单，最绝的是全能王什么位置都能打，但是比起团队实力吧……还真不好说。】 【能不提BW那群战犯了吗，汗流浃背了】 【CC全员巅峰期望周知，身上也是有好几个杯赛冠军的，何况祁野除了是被虞枝甩的前任之外，还是DPL迄今为止拿过最多次打野位MVP的天才打野，这个人员配置BW这种老弱病残战队拿头去碰瓷。】 【要比个人荣誉那还是虞枝更胜一筹，他不仅是总FMVP最多获得者，在感情问题这块儿也属于是遥遥领先】 【怜爱SS哥一秒，好好一个野王，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天才打野你是心高气傲，爱上渣男你是生死难料】 话题楼刚发出去，短短几分钟之内就被盖出了千层高楼，其他平台讨论得也是热火朝天，声势浩大到连从来没关注过DPL的网友都对此产生了极大兴趣，将这场比赛的期待值直接拉满。 在万众瞩目之下，DPL秋季赛的季后赛首场对决，也终于如期而至。 到比赛日这天傍晚，场馆内早已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两支战队也陆续抵达。 CC作为主场迎战，现场的应援布置要更壮观一些，连体育馆的外墙上都挂满了选手的巨型海报，光从视觉效果上来说已经赢了大半截。但即使如此，虞枝的人气也未减分毫，依旧有大批粉丝等在场馆入口，井然有序的排成方阵，高高挥舞着手中蓝色大旗，猎猎作响成一片蓝色汪洋。 BW的车队停在警戒线外，车门才刚打开，只能看见一条纤细小腿踩在地上，现场便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声，乱七八糟喊什么的都有，其中要属一声彻底破音的“老婆”最为突出。 虞枝没忍住笑了，偏过头跟小胖教练说了几句什么，完美精致的侧脸惹来站姐们一顿怼脸拍，闪光灯像星星一样闪烁不停，场面堪比顶流出席活动现场。 “啊啊啊啊栀栀今天好漂亮！！” “虞神加油！今天直接零封CC！” “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放松心态享受比赛就好！” “老婆你就是最棒的！” 虽然都是些没有什么实质作用的鼓励，但虞枝还是向小粉丝们挥挥手，笑眯眯地说：“好好好，我都知道了，肯定会全力以赴的。” 相比之下，BW的其他人就稍显得有些无人问津，虽然也有不少粉丝在给他们加油，但比起虞枝，两者间的差距未免过大了。 白子杰原本挺期待这场比赛的，也想像过自己能够和虞枝一样被万众瞩目，可现实的落差让他有点难受，拉着辅助程羽小声说：“虞哥人气好高啊，我们站在他身边，就跟透明人差不多。” 程羽在发呆，被撞了撞肩膀后才回过神。周围看一圈后，低下头说：“虞神嘛，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不一样。” 白子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又说：“明星选手自然是需要普通人陪衬的，每个战队都是这样，要怪就怪自己没本事做C吧。” 白子杰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伸了个懒腰：“可虞哥确实很厉害啊，不仅中路封神，还教了我好多打野思路呢，他平时训练又那么努力，被这么多人喜欢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看着被一群粉丝簇拥的青年，在人群中仿佛可以发光，羡慕道：“真想成为像虞哥这样的人。” 程羽抬头看了一眼白子杰，苦笑着摇摇头，心想出人头地哪儿有那么容易，何况这是永远都充满了竞争、远比现实更加残酷的电竞赛场。 多少人把青春都赌上了，最后却连替补名额都挣不到一个，即使足够幸运成为了首发队员，终其职业生涯，真正有机会捧起那座奖杯的也寥寥无几。 程羽：“不是只有中彩票才需要运气，打比赛也是一样的，在DPL，只有努力和实力一无是处。” 白子杰鼓励道：“别灰心，有虞哥在，我们一定是冠军！” 程羽笑了几下，没说话了。 虞枝加快脚步，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热情的粉丝，但刚走过一处拐角，眼前便忽然一黑，接着小臂一紧，被人拉进黑暗里。 漂亮眼睛翛然瞪到最大，惊疑之后正要骂人，却被一道熟悉的男声给打断了。 “躲着我？继续躲啊。” 边说，抓着虞枝小臂的手劲都更大了一些。 但虞枝悬起的心反倒放下了，姿态放松，甚至有些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说：“躲你？有点儿自作多情了吧。” 他还有功夫笑，看得祁野心里堵得慌：“我光明正大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在墙角里躲躲藏藏堵人。” “没躲？那你怎么不回消息？” 祁野把虞枝拉出来，阳光下偏灰的瞳孔狼一样竖起，下唇的银钉泛起冷光，恶狠狠地盯住他：“那天晚上我给你打几十个电话，你一个都不接，又和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虞枝被他带着往前蹭了几步，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总之不是你。” “都要跟我打比赛了，你就不能专心一点儿？！” 年轻男孩那张野性十足的俊脸上又气又恼，眉骨像拉满的弓背般高高拱起，眼神极具攻击性。他攥紧虞枝的手腕，咬牙切齿道：“虞队长，你不会真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吧？” 虞枝吃痛，往下看了眼，皱眉：“松手。” 祁野死死地盯着他，置若罔闻。 见着肉不松口的狼崽子。虞枝在心里骂了几句，抬腿踢他，语气里却带着轻飘飘的笑意，放软了哄道：“小野，听话一点。” 祁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虞枝跟他对着来还能坚持一下，但虞枝一笑，他就彻底没招了。 手松开，嘴还是挺硬：“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虞队，我不吃你这一套。” 虞枝揉着刚被攥疼的地方，往祁野这边走近几步。他已经不矮了，但这家伙居然还要再高他半个头，也不知道现在这些小孩儿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又高又壮——越看越想狠狠收拾一顿。 虞枝扬着眼角在笑，明艳得像盛春的桃花：“比起虞队，我还是更喜欢以前听你叫虞哥。” ——祁野比虞枝小三岁，刚出道那会儿也就十七八岁，虽然性格一直都桀骜不驯，但至少那时候还算挺讲礼貌一小孩儿，见着虞枝嘴可甜了，一口一个虞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不乖了。” 虞枝自然是故意的，一下就把祁野给点着了，忽然就把人推到墙上，单手撑出道危险的距离，冷笑道：“虞队现在还缺人叫哥哥？你队里刚提上来的那个小孩天天追在你屁股后面跑，一口一个虞哥叫得很好听、很对你胃口吧？” “呵，说不准还拿我的东西去教他……毕竟，你的前男友是联盟现役顶级打野，虽然分手了，也要物尽其用是不是？” 虞枝不慌不忙，笑看疯狗发狂：“还好吧，他年纪小嘛，和你那时候一样都挺黏人。” “你犯不着拿他刺激我，都说了我不吃你这一套！” “不吃我这一套?是吗?那前几天晚上你给我发的那些消息.....” 不等祁野回答，虞枝主动替他找理由:“喝醉了发错，大冒险惩罚?” 那双形状完美的桃花眼往上挑着，笑眯眯地说:“小野，男人嘛，全身上下有一个器官硬就行了，嘴是最没必要硬的。” 祁野恨死他这幅轻飘飘的模样，恨死他不止是对自己，他对谁都是这样。尤其还一口一个小野，好像他们现在仍旧很亲密，可虞枝他凭什么就能这么毫无顾忌、毫无负担的喊出这个称呼，他怎么就能—— 怎么就能！ “小野？你什么立场，什么身份这样叫我——嗯？虞、队？” 相比祁野的气急败坏，虞枝语气轻快：“不是你先提的吗？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 “我才没生气，你以为你是谁，几句话就能让我生气？！” 祁野嘴上说没生气，结果浑身都气得发抖，握起拳头就要往墙上砸。 虞枝一看便沉了脸，声音也冷下去：“你还打不打比赛了？” 他被一语点醒，怒气瞬间消退，有点尴尬的放下手。 但瞬息，又暗暗揣测虞枝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刚才不还咄咄逼人吗？ 难道……是在担心我？ 虽然说话难听，但其实……心里还记挂着我？ 不然管我手会不会伤到干什么，他们不是即将要比赛的对手么…… 虞枝有些奇怪地看着祁野，不明白这人刚才还气得要死，现在怎么又慢慢扬起嘴角，一副挺开心的样子。 “你大费周章的堵我，就因为我没回你消息？” 祁野低咳几声，有些不自在的挪开视线：“别说得这么轻巧。” “够无聊的，”虞枝推开他，转身就走，“你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你，要打比赛就专心一点，少想些有的没的。” 祁野落在他身后：“用不着虞队操心，我当然会全力以赴，证明不是随随便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能替代S这个名字在你心……在DPL的位置。” “况且，”他冷笑，唇钉泛着金属质地的银光，扬起一个挑衅的弧度，“像虞队这样的人，也只有赢了你，才会乖乖服软。” 第 5 章 BW休息室—— 白子杰时不时往门外看几眼：“虞哥不是走在我们前面吗，都这个点儿了，他怎么还没到？” 张涛冲他挤挤眼，嘿嘿一笑：“放心吧，CC的地盘队长可比你熟多了，走不丢的。” “谁怕虞哥会走丢啊，我是怕他那些粉丝把他给吃了。” 白子杰走到程羽身边坐下，见他入神地盯着手机，连眼睛都看直了，手伸过去在他眼皮子底下挥了挥：“看啥呢，一会儿就比赛了，让虞哥撞见又得说你。” 程羽回过神，忙收起手机：“没什么。” 高千帆凑过来：“猜猜队长现在的赔率是多少。” 白子杰：“虞哥说少看点那些东西。” “你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搞这些，不就看看吗，小屁孩儿可真没劲，天天虞哥虞哥的，那你前几天虞哥骂了你，不还是搁一边生他的闷气。” 高千帆说着，又拿手肘碰了碰程羽：“你猜，猜中了爸爸等会儿赏你一个炮兵。” 程羽眼神闪烁，躲开他的接触，声音细若蚊蝇：“压单/全局胜负，还是压人头一血。” “你搞这么专业干什么，”高千帆挠挠头，“我就随便瞄了一眼，哪记得住这么多，你就猜个队长的一血赔率吧。” “CC中路是个新人，经验和技术都还差火候，没有队友帮忙抓中的情况下绝对打不过队长的。何况队长还保持着100％的四分钟前对线单杀数据，这种实力悬殊情况下的赔率破千都再正常不过。” 只要压CC的中单能拿到一血，也许就有十块翻成十万甚至百万的可能，听上去很诱惑，可关键是没有人会那样做——毕竟再疯狂的赌徒也要让他看到有一丝赢的可能性才会去下注，必输的局面下谁也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虞枝自然不是真的神，不可能在需要团队配合的比赛里做到一打九，比赛也有输的时候，但至少在中路这条线上，他无疑是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白子杰嗤笑道：“除非是疯了才会压虞哥被拿一血。” 虞枝刚进来就听到队员们在谈论赔率之类的话题，本来轻松的表情瞬间沉下去，冷眼看着高千帆和程羽：“你们怎么不干脆用金喇叭全服喊话，出去当着全DPL观众的面宣扬BW的队员在比赛前讨论比赛赔率？” 高千帆忙双手合十讨饶：“错了错了哥，真只是随口说说，下次再嘴贱，我下路炮兵全都给你吃。” 虞枝又看了眼程羽，后者低下头不说话。 张涛见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一会儿就要比赛了，这事先放一边吧，等打完再说。” 虞枝这才挪开视线，高千帆和程羽瞬间松了口气。 他语气严厉，警告道：“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站在了电竞舞台上，就该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该动的歪心思别动，不该碰的东西也别碰，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比赛上。” 说完顿了顿，扫视一圈，冷声：“都明白没？” 众人齐说：“明白。” 虞枝整理着袖口，将缠满绷带的手腕遮住。他转身，融进大片的光明里。 “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青年迈开脚步，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延伸到BW几人脚边，像一条远远铺出的路。 —— “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黎明荣耀DPL秋季赛的现场，我是解说书亦。” “我是解说小雪。” 男女主解说相视一笑，说贯口一样念起了赞助商名单。 早已熟悉这一环节的关橙忍不住吐槽：“隔壁友商的金主爸爸都换好几茬了，东坡路怎么还是蚂蚁直播掏钱养活，难不成蚂蚁直播的老板是有个小情人在东坡路上班，所以才这么财大气粗吗。” 席旧池刚找到自己位置，才坐下，就听见邻座的抱怨。 “嗯。” 关橙被这忽如其来的低沉男声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上下打量着旁边坐下的男人，发现自己只到对方肩膀高后，心情瞬间就不美妙了。 他啧了声，“有你什么事儿，知道蚂蚁游戏的老板是谁吗就在这里搭话。” 席旧池点头：“知道。” “你知道个屁，蚂蚁游戏是席氏集团投资的平台，那个秃头只是个高级打工仔而已，背后真正的老板是席氏的当家人。人家什么身份地位，轮得到你知道。” 席旧池转过头，黑眸平静地看着关橙，他没说话，潜台词那你怎么知道这些。 关橙抱着手，颇为自豪地说：“毕竟我们家在东坡路上班嘛，有时候也在蚂蚁直直播啦，这些情报当然得掌握。” “你是？” 男孩挺胸抬头：“我是虞枝的后援会会长！” 席旧池沉默。 他倒是听虞枝提起过几次自己的后援会，说会长小姑娘挺能干的，没成想居然是…… 席旧池没动静，关橙忍不住又看了他几眼，见他坐得笔直，在心里嘀咕：谁家好人来看个电竞比赛还穿西装，真他妈端着。 “咳咳，”关橙清清嗓子，“你带应援棒了吗？” “……应援棒？” “对啊，你刚进来的时候，没看见这半边场地的观众手里都拿着应援棒吗？我们后援会组织买的团票，粉丝都是坐这边的。蓝海哎，当然要人多又整齐才好看啊。” 见席旧池好像还是没搞懂，关橙边从座位下掏出应援棒，边翻着白眼吐槽道：“你多大年纪啊这都听不懂，总之拿着就行了——是粉丝吧？” “……嗯。” 席旧池说，“老公粉。” “……拒同娶。”关橙挪着屁股坐远了点。 他把应援棒塞给席旧池，只捏着最末端一点点，生怕会挨到对方，那表情又有点嫌弃，又有点无奈：“拿着吧。” “这是？” “连这都不懂？算了，估计是刚入坑的新粉，听我的就行了。” 虽然同娶拒否但好歹是同担，关橙对席旧池的态度还是比之前好了很多，耐心的教他怎么使用应援棒。 “还有贴纸、发箍……呃行吧你看起来不太需要。” “直播过程中镜头经常会扫到观众席，到时候我们就要举起应援棒给喊加油，你要是想上电视，也可以把手机横过来打一行字，当小型led屏来吸引导播注意力。” 都不等席旧池一一消化，关橙就直接上手抢过他手机：“你名字？” “席旧池。” “那就‘席旧池(红心)虞枝’，导播到时候一看你是男的还这么直接表白，肯定就把镜头对准你了，他们东坡路全是基佬来着的，就爱看这个东西。” 席旧池：“你看起来很熟练。” “学着点儿~” 关橙一顿操作，弄好后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席旧池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但他没功夫细想了。现场舒缓的背景音乐忽然换成急促的鼓点声，观赛经验丰富的关橙脸色一变，忙把手机还给席旧池，还拽了拽他：“赶紧把应援棒举起来，双方选手马上就要进场了！” 解说小雪：“让我们有请CC！” 解说书亦：“有请BW！” 现场掀起翻天覆地的尖叫，伴随着大屏幕放送的选手公式照，双方选手分别从舞台的左右两边鱼贯而出。 射灯来回变幻闪烁，双方选手边走边向台下热情的观众们挥手致意，很快就来到了舞台中心的交汇处，按惯例先进行赛前的相互握手环节。 祁野握住虞枝的手很用力，眼神像小狼一样凶，一字一句道：“好久不见啊——” “虞、队。” 虞枝微笑道：“好久不见，祁队长。” 祁野忽然重重哼了声，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某种不满。 虞枝仍旧笑眯眯的，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察觉了单纯不想理，已经越过他，准备和他身后的CC上单握手。 白子杰就跟在虞枝后面，他发誓从没见过虞哥这么温柔的时候，但对面S神的脸色却更黑了。 祁野和虞枝擦肩而过，视线落在白子杰身上，冷冷地笑了一下。 白子杰出道不久，作为一个小新人，对于同为打野位的前辈很尊敬，不仅先伸出手去握，还谦卑的微微弯腰鞠躬。 “S神好——嘶！” 右手忽然传来阵剧痛，憋得白子杰脸都红了，碍于比赛正在直播，既不能直接甩开，更不能大声叫出来，只能硬生生咬牙挺着。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祁野，陡然放大的瞳孔里写满了震惊。 不是，啥情况啊，野王手劲都这么大的吗？ 祁野面无表情，力度却越来越大，手背青筋暴起。 连一句“你好”的客套话都冷漠非常。 无辜躺枪的白子杰：QAQ 等虞枝和CC的第三个队员都握完手了，祁野才终于放过他，经过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看好你家的中单，小心……呵，被我抓哭可不太好看。” 白子杰忙抽出手，掌心都给压挤成青白色，又痛又气：好恶毒的商战，居然想暗算他！ 虞枝似乎有所感应，回过头看了眼，正好对上祁野的视线。 他弯着眼睛笑了笑，十分单纯和善的样子，后者磨着牙，全程都冷着脸。 【哦哦哦哦哦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吧一定是吧！】 【真正的修罗场是台上老相好，台下还坐着现任，相信虞枝能达成这个成就】 【前夫哥：it''s撕碎】 【不枉费我等了这么多天啊！精彩！】 【好好笑，SS哥像一个管不了老公只能对着小三大打出手的绝望主妇】 【虽然天天骂摆子杰，但怜爱1S】 【虞枝真的……他明明知道祁野最想听他叫什么吧，但是就故意要叫祁队长，好像在强调两个人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一样】 【这话说得，祁野不也叫的虞队吗，好兄弟按赛场礼仪营业一下而已，你们能不能别乱带节奏】 【反正张飞不会因为关羽不理自己而把后来的赵云当成情敌】 【能一样？祁野叫虞队是为了气某人，跟某人刻意划清界限叫祁队长可是天差地别】 【我不管，反正揶揄今晚就复婚，我先随两百】 【xswl游鱼瑞平SS哥是东坡路雄竞FMVP】 【犹豫哥开播了？先溜了兄弟们，这俩奶茶解说水平最多青铜三，想好好看懂比赛还是去犹豫哥直播间吧】 “‘S到底有没有和谈过？’” 游鱼笑声里有几分讥讽：“我一个小主播，哪里知道他们DPL的事。” 直播间上了热门，瞬间涌进来很多观众。游鱼对此习以为常，不慌不忙地灌了几口可乐，才接着读弹幕的问题：“‘一有比赛就偷懒，取关警告’，能听我解说DPL是你们的福气。” “‘鱼这周又喜提一个射手国服，这么强，真没想过去打DPL吗？’” 当着直播间上百万观众的面，游鱼不甚在意地笑了声，阴郁的眼睛里浮上几丝不屑与轻狂。 “DPL这种有手就行的弱智比赛，连狗都不打。” 第 6 章 【狗都不打的比赛你还看得这么起劲？】 【戳啦，是只有看BW的比赛才会起劲，难道就没人发现犹豫哥只直播有BW的比赛吗】 【你不是一个人，犹豫这小汁不会是爱上虞枝了吧】 【无语，虞枝是人民币吗人人都要喜欢他】 【脑残粉都刷到无关主播的直播间了，全DPL独此一份】 游鱼刚喝口水的功夫，弹幕就吵起来了。 他熟练地拉黑那些攻击虞枝的用户，满脸不耐烦：“别吵，好好看比赛。” 因为他的拉偏架行为，大战一触即发的评论区迅速回归正常。就这么会儿功夫，BW和CC的队员已经各自就位了。 游鱼长相偏阴柔，男人的骨架，长了副女人的样貌，放在颜值区也是数一数二的。 技术一流，解说详尽，平台很捧他，直播间热度常年都挂在全站前几，每次赛期都会吸引不少刚入坑的粉丝。 游鱼也趁着这个机会讲解了下DPL季赛的一些基础规则。 “常规赛是循环积分制，赛程一般都会很长，考虑到选拔效率，通常采用的都是B3赛制；而进入季后赛则是淘汰制，赛程相应地会缩短很多，为了达到更好的节目效果，就会换成B5赛制。” “打B3和打B5可不是一个概念，有些状态不稳定的职业选手越往后打，操作就越变形。” 游鱼说到这里顿了下，他看向屏幕，镜头刚好对准虞枝，给了一个手部特写。 游鱼皱眉：“……能够速战速决还好，如果拖到后面，对BW不是很有利。” 【犹豫哥还是嘴下留情了，明眼人都知道他在点谁】 【他好爱，我哭死】 【逼24岁老将打满B5，简直男村群同行为】 【不是说虞枝一直都有手伤吗，上次晋级赛就挺悬的，我看这把BW要寄】 游鱼瞥了眼弹幕，冷笑：“BW早就该寄了，当初十六级连败差点降级的垃圾战队，要不是下血本把虞枝挖过来，现在别说秋季赛，怕是连次级联赛都没得打。” 【BW祖上好歹也是豪门战队，菜过但没穷过，鱼你的话有点越界了】 【犹豫哥好恨BW】 【鱼真是虞枝粉丝的话那他只是当当喷子已经够温良了，真粉每天都在计划怎么把炸.弹投进BW的化粪池】 【要不是为了拖BW这艘破船，虞枝可以有更高的成就，手伤更不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开玩笑吧让一个手残老将保持完美水准打满B5？这场CC赢定了】 直播间的多数观众都对这场比赛结果的态度都有所保留，他们不认为一个到退役年龄，手伤严重的选手，能够在对战强队的比赛中带领队伍取胜，甚至不认为他可以打出多亮眼的表现。 比赛正式开始前，小胖教练凑到虞枝跟前，挡着嘴巴小声说：“不管比赛结果如何，你都要给我量力而行，实在坚持不了就上替补，不准太过勉强自己。” 虞枝当没听见，和一旁的白子杰测试耳麦。 小胖教练见他不理自己，不甘心地又补了一句：“赢很重要，但你已经为BW赢过很多次了。比起输赢，作为BW队长的你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为了赢的话，我没必要站上这个舞台。” 虞枝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小胖教练，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干干净净，刻满对胜利的渴望。 他字字掷地有声：“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比赢更重要。” 小胖教练看了眼虞枝被队服袖子严严实实遮住的手腕，不说话了。 他转身走到台前，与CC教练握手。 在解说宣布比赛开始的空隙中，祁野抬起头，越过闪烁变换的灯光，准确无误的锁定了虞枝的方向。 他目光灼灼，燃烧着一种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虞枝似乎有所察觉，但并未在意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只是偏过头对白子杰嘱咐着什么，而那道一直黏在他身上的视线也愈发明显，用力到要将他整个人都盯穿一般。 第一场比赛由双方教练抛硬币决定红蓝方，小胖教练运气还不错，抽中前期对射手路更加有利的蓝色方。 结果出来那一刻别说是BW的队员，连带着台下的粉丝都松了口气。 虞枝迅速确定了这局的比赛思路：“射手和辅助可以打凶点，我会多帮你们抓，把优势从下路扩大开。” 这样一来，承担对线和Gank压力的就只能是上单张涛了。 他拍拍胸脯，笑道：“放心吧，我可以窝囊死但绝不浪死，大不了缩塔里，闻闻兵线的味儿就行。” 虞枝嗯一声，点头。 BP阶段没什么新意，DPL所有的队伍都默认只要是打BW的对局，五个Ban位全给到虞枝是肯定没错的，这既是一种明晃晃的针对，也是一种对他实力的认可—— 尊重Ban，对职业选手来说，至高无上的荣誉。 而轮到BW做出选择时，小胖教练和虞枝对视一眼，想法很一致，最好是能够针对祁野Ban一手打野。但虞枝余光看见白子杰满眼清澈地看着自己，又暗暗叹了口气，对着小胖教练摇摇头。 后者无奈的叹口气，表示明白。 碍于队员自身短板，小胖教练只在首轮BP的时候Ban了祁野的两个招牌英雄，其他强势打野都放出去了，免得白子杰到时候面临无英雄可选的境地，被祁野按在地上摩擦。 毕竟到了虞枝和祁野这种水平后，Ban英雄的环节就单纯只是为了针对他们这个人，但对于白子杰这样的小萌新而言，将对应位置的强势英雄都Ban掉之后，那结果无异于要他当场退役。 BW还剩最后两个Ban位。 小胖教练斟酌一番后，只能禁掉强势坦辅，保住自家的下路二人组。 BP结果尘埃落定，当五个中路英雄出现在Ban位上的那一刻，现场的解说和观众全都兴奋了，官方直播间更是被一瞬间涌出来的弹幕盖满—— 【把尊重打在公屏上！】 【呃呃呃要是禁中路英雄就管用的话，早就原地退役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虞神开玩笑】 【针对是没用，但要是不针对，那更没得打】 【BW剩下这四个人是真拖后腿啊，处处都是短板，虞枝连BP都不敢放开手去做，更别提后面的比赛了】 【BW的BP阶段从来就没有藏东西这一说，全是真诚与下饭】 【以前还强点，至少没有特别拉胯的，自从虞枝转会过来后就越来越摆烂，成绩差就算了还天天黑人是队霸，我是虞枝我早他妈把这群菜逼扬了】 【讲真我要是BW的，有个一带四还能夺冠的大腿，我也不想努力】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BW抽到SP了，当然是可劲薅呗】 BP阶段结束，在陡然加快的鼓点中，双方教练退场，比赛一触即发。 白子杰的心跳比鼓声还快，虚搭在键盘上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虞枝余光瞥到，淡声道：“放轻松点，这不是一个人的游戏，即使和你对线的那个人再厉害，他也不可能靠单打独斗就取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但虞哥你不觉得，S神似乎对我有敌意吗……”白子杰委屈巴巴。 虞枝：“……” “咳，”他难得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总之……好好打。” “S哥，我害怕QAQ” CC战队的中单盛开（ID：G）年纪还小，这次的DPL秋季赛是他第一次以首发身份上场，没成想常规赛的出道首秀就撞上虞枝，还没开始秀呢就被人给狠狠揍趴下了，给小中单稚嫩的心灵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厚重阴影。 上次对线失利后的心态还没调整好，偏偏这次又碰上，眼看着又要当着这么多观众的面丢脸，盛开紧张到直接失去表情管理。 而面对小队员的恐惧，祁野非但没好好安慰，反倒说：“输给不丢人，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和他对线五五开，争取别0-7就行，剩下的交给我们。” “好QAQ” 你真是我的亲队长啊TT 进入游戏地图后，限制行动的金光很快散去，在现场观众热情的尖叫声中，盛开赶鸭子上架，操纵着炸弹猫战战兢兢向中路河道走去。 这个英雄主打的就是一个清兵快移速快支援快，当他到线上时，连虞枝的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但盛开一点都没敢放松，悬着的心反而直接吊死了—— 左？右？ 到底哪个草丛藏着啊？？！！ 盛开可以肯定虞枝绝对藏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随时都会抓住机会滚出来啪啪给自己几个大耳巴子。他不想被消耗血量，站在后方小心翼翼地往兵线上丢了个炸弹，又往左边草丛丢了个试探一下。 没动静？ 盛开刚想松口气，一道火红的身影就从左边草丛窜出来了，卡着前排兵线的血线一扇子收掉，又滚过来把蹦蹦跳跳的肥猫Duang地一下撞到一边。 盛开吓了一跳，忙操纵着炸弹猫爬起来，往后拉开距离。 虞枝操纵的是女忍者，前期清兵能力极弱，对线是绝对拼不过炸弹猫的，但移速绝对不输。 他就没想过要线上硬碰硬，到一塔就利用被动突进躲进了草丛里—— 虞枝没从对于蓝色方而言更加顺手的右手边进入，而是绕到左边草丛，避开了炸弹猫的探草技能，卡在前排第一个兵快消失的瞬间扔出扇子，既吃到了经验，又将后面的两个兵都消耗掉血量。 再利用被动控那一下，将炸弹猫和兵线分开，让他少吃了一个小炮兵的完整经验。 就凭这么一个简单操作，作为天生清线能力就排倒数的女忍者，在虞枝的操控下，竟然和炸弹猫同一时间升到二级—— 虞枝笑：“小猫咪，暂时先不陪你玩咯。” 盛开即使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见他的样子，但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对方笑眯眯的模样，连眼角下那两颗鲜艳夺目的小痣都肆意地上扬着。 他恍惚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开着二技能想要后退，但很显然，他的逃跑路线在捕猎者眼中无所遁形。 退路被截断，火红性感的女忍者摇着小扇忽然出现，几下的翻滚顶撞控得盛开动弹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血条归零—— First Bld！ 在距离游戏开始仅仅过去两分钟的时间，就成功拿下首杀！ 而地图上其他人这时候都才刚清完线，祁野甚至还在打Buff—— 【卧槽，刚才这波抢经验升二比我前任还细！！】 【笑死，小阿g真以为自己拿了炸弹猫，就不敢拿女忍者了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存在英雄压制OK？】 【救命，求求给小盛开留一点面子，刚出道就被摩擦，现在还被摩擦，未来的职业生涯不会都得笼罩在虞神的阴影之下吧】 【往好处想，虞枝没几年职业生涯了】 【那可是虞神，比他后出道的那些中单哪个没被他摩擦过，甚至看在前夫哥的面子上，对小盛开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打不过还可以摇人，我对SS哥把克莱恩压在中路小草丛里的剧情可是期待很久了啊♂】 【咳咳，试问谁还没下载过揶揄18G文包】 【细嗦文包】 第 7 章 虞枝在中路建立起优势后就按原定战术向下路游走，盛开生无可恋的在泉水里泡着，提醒自家射辅：“猴哥成希，虞神来抓你们了，小心亿点。” 孙一文（ID：Mnkey）：“猥琐是射手的命运我了解。” 成希（ID：Hpe）：“队长你别管我们，直接去抓上吧。” 祁野刚赶到自家红野区，打Buff的过程中抽空看了眼小地图：“他下来了，往后撤。” 孙一文心里犯嘀咕：“没这么快吧，成希刚才的视野里也没看见虞神啊。” 然而话音刚落，就在两人撤退的后方、靠近塔边缘的那个草丛里，一个绝对安全、绝对不可能出现敌方英雄的地方，却忽然飞出一把带着火焰的扇子，虞枝操纵的女忍者以一种无人能够想象的方式出场，将两人杀得措手不及。 虞枝：“把他们留下！！” 高千帆和程羽赶紧跟上输出，成希和孙一文虽然早有准备，但谁都没想到虞枝会从自家塔里闪出来，在BW中射辅三人的包抄下，两个倒霉蛋双双送上人头，还连带着痛失三级线和接下来四级线的完整经验。 刚溜达到线上的盛开：“……” “谢谢你们，刚泡好的尸体又有点宫寒了。” 泉水数秒的射辅二人组：“……” “大家听我狡辩，”孙一文冷汗直流，“对线我吊着高千帆打，但他有个中单大爹。” 开局不到五分钟，BW就在虞枝的运营下打出了巨大优势，击杀播报响起的那一刻，现场观众立即响起热烈的尖叫声，弹幕更是炸开了锅。 【啊啊啊老婆好棒！】 【别管最终输赢，这一秒的操作除了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打出来！】 【一日是爹终生是爹，小崽子们先别跳，这依旧是虞枝的时代，还轮不到旧神下山！】 男解说的声音在热烈掌声中显得更加激动：“太不可思议了！神鬼莫测的走位、匪夷所思的开团！让我们再看一遍回放！” 比赛过程中双方选手都需要佩戴耳机，听不到任何来自局外的声音，但只凭经验，众人也知道现场现在有多疯狂。 入目所及，是一片波澜壮阔的蓝海。 祁野压低声音：“稳住心态，后面还有得打。” CC众人也认真：“明白。” 虞枝保持着一贯的平静，操纵着女忍者往回走：“就这么打，一定要压住他们，把局面彻底打开。” 高千帆：“收到收到，CC下路一塔没破之前，死猴子别想出来闻一下兵线！” 为了安全，虞枝是从自家野区绕回去的，刚好和白子杰在红Buff坑相遇，年轻队员满眼星星地目送他离开，A出的每一下暴击都充满对队长的无限崇拜。 他小狗般黏黏糊糊地凑过去：“虞哥真厉害！” 关橙激动得上蹿下跳，疯狂挥舞手中应援棒：“呜呜呜呜谁说虞神老了该退役了，他只要在DPL一天就还是最强中单！！！” 席旧池看不懂比赛，但不妨碍他知道虞枝刚刚一定是打出了很精彩的操作。 他勾起唇角，余光环顾着狂热的粉丝们，莫名生出一种在家长会为孩子骄傲的奇妙情感。 不过“老”这个字实在太刺耳，席旧池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才二十四，还是小朋友。” 关橙百忙中抽空瞥他一眼：“虞神当然是小朋友了，你就……咳，不好说。” 刺是刺了，但对着面前这男人，也确实说不出一句老字。 席旧池虽已不惑，但他是金银堆里养出来的，见惯了浮华富贵，又到了这个年纪，总带着种斯文内敛的成熟气质，随意一坐都看得出气度不凡，的确是魅力大于年龄的那类人。 况且他保养得当，只是笑起来时眼角才会有些细纹，光看外形，多半只能知道这的确是个有阅历的男人，并不太能准确说出具体的年龄。 否则像虞枝这样挑剔的人，也不会挑了一圈后，把席旧池看入眼里。 镜头扫到前面几排，几个女孩尖叫着挥舞应援棒，虞枝抬头看了眼。席旧池就坐在后面一排，有种对方在千万人中与自己视线交汇的错觉。 就好像，在那个被耳机隔绝了所有声音，安静的人声鼎沸的世界里，虞枝唯一能够看见听见的人，只有他一个。 这一刻，席旧池会觉得自己对于虞枝而言，是人群中最特殊的存在。 席旧池位高权重，向来是被仰望的一方，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只有在这个人身上，情况才会完全颠倒—— 由他这个上位者，去仰望那个在赛场上耀眼夺目的人。 但这种错位的感觉，却并不赖。 席旧池抬起头，温柔而专注的望着舞台中心。 游鱼很乐意看CC吃瘪：“这下就算祁野能收掉BW上单的人头，CC也得落后一大截经济。” 【成希不是做了视野吗，虞枝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摸过去的？】 【再看一百遍CC视角的回放也看不明白】 【感觉会成为各大战队复盘Gank战术的经典解说视频】 “时间差啊。” 游鱼看向屏幕里虞枝的特写，青年紧抿着唇，所有的专注都放在了游戏上，一举一动之间展现出来的认真让他的魅力被发挥到极致。 他解释道：“女忍者虽然清线慢，但支援速度可是数一数二的，只要卡在成希出草丛跟着孙一文撤退、视野消失之后进去，再闪现进CC一塔的草丛，谁会知道他到底躲哪儿去了。” 说完，又忍不住问直播间水友：“没有人能猜到在DPL季后赛这种级别的对局中，会出现对面中单从自己家一塔里闪现开团出来的操作吧？” C位肉身开团，整个DPL也就只有虞枝敢去做，能去做。 小迷弟样子表现得过于明显，水友们纷纷扣字： 【不对啊，你点评其他选手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喷遍DPL只夸一个人，谁懂？】 【磕一秒】 【傻逼主播再舔就拉黑】 【BW这种跟杂鱼杂虾打得难解难分的垃圾战队还真能赢？】 “至少这局没悬念。从S3赛季赛制改版后，首局蓝色方就很少会输——换句话说，首局选到蓝色方，选手席放五头猪都能赢。” 游鱼挑挑眉，本身阴柔的气质都因为这个动作，而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挑衅。 结果也如他预料的一般，在虞枝的带领下，BW将前期建立起的巨大优势不断扩大，最终一波龙团顺利推掉CC的高地和水晶，取得了这场比赛的第一局胜利！ 结算播报响起，台下观众沸腾，无数人喊着虞枝的名字，挥舞代表他的蓝色旗帜。 小局打完会有短暂的休息时间，虞枝摘下耳机，往后面一趟，整个人都放松好些。 他轻轻地呼出口气，借着电脑遮挡视线，习惯性地揉起手腕。 对上小胖教练担心的眼神，也只是摇摇头，示意还可以继续。 主力和教练对视的镜头被转播到直播间，游鱼微微皱起眉头：“BW最好是能够一鼓作气，直接3：0零封CC，不然……” 【虞枝出道这么久，第一局基本没输过，赢才是常态】 【运气好选中有对线优势的蓝色方而已，都这样了，前期要不是虞枝来帮忙，BW这边的射辅依旧对线不过CC】 【首局在蓝色方都赢不了干脆全都打包回家集体退役】 【这弱智射辅怎么高兴得像是他俩拿了MVP一样，要不是为了看栀栀我早就换台了】 【才赢一局就这么飘？烫知识，不要半场开香槟】 【实力再强也比不过状态下滑，光靠一个虞枝带飞是不可能的，BW肯定输】 连观众都能看出来的问题，CC五人不是傻子，并没有因为一局比赛的失利而垂头丧气。 祁野紧盯着虞枝，台上的视角和台下不同，他能够看见对方揉按手腕的动作，即使很细微。 “其他的不用管，还是按我们制订的方案。尤其是从下局开始，把对面射辅针对到死就行。”祁野压低声音。 他和虞枝做过恋人，但更多时候在做对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人实力强到什么地步。 可无论虞枝有多厉害，黎明荣耀终归是五个人的游戏。这是场依赖队友配合的团队比赛，他不可能永远都只靠自己一个人，就能赢下九个人。 祁野看向成希：“你们和程羽高千帆对线过，觉得怎么样，说说？” 孙一文抢答道：“射手勉强及格，辅助一塌糊涂，要不是虞神老来下路扶贫，这俩现眼包早被我和成希打穿了。” 成希话少，只点头。 祁野：“和我感觉的差不多，尤其对面辅助是个突破口，团战不用放太多心思给他。” 射辅被骂这么多年连体婴不是没有道理的，少了辅助，实力再强的射手打起来多多少少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吃力。 何况高千帆的射手水平远不如孙一文。 队友们齐声：“明白。” 也不知道祁野是不是别有深意，话题都结束了，忽然又说了句：“他挑的都是些糟糕的队友，配不上他的实力。还想继续赢，就应该换人。” 盛开紧张到有点傻乎乎的：“换人？换谁？” 他忽然背后一凉：“不要啊祁哥，我菜是菜了点，但我为CC流过血，为CC受过伤，你不能把我换掉QAQ” 祁野：“。” “乖，不怪你，一边儿玩去吧。” 中场休息结束，第二局比赛正式开始，由败者方率先选边。 CC自然是选择了射手路对线更有优势的蓝色方，BP环节也没什么新意，照旧是针对虞枝的中路位。 盛开觉得自己很聪明：“我暂时还没办法被取代，因为没有人能在自己家为了针对友商Ban掉五个中路英雄后还能保持这么好的心态。” 祁野：“嗯。确实。” 虞枝手一抖，锁定个下水道英雄后，忽然觉得良心有点痛。 这次盛开吸取教训，虞枝不露头他就坚决不出塔，哪怕只是缩在塔里闻闻经验，也比耻辱的再次送出一血来得强吧？ 虞枝也没打算非得把一小孩儿欺负到死，迅速清线转去上路支援，还提醒高千帆和程羽：“祁野红开，小心他来抓，往后撤点。” 高千帆还在补兵，不太相信虞枝的判断：“啊？不会吧，队长你怎么知道S神红开？” “他在蓝色方都喜欢红开，”虞枝又说了遍，“往后站。” 高千帆有些犹豫。 程羽用手肘碰了碰他，小声说：“就算红开，也不可能不刷经济三级就直接抓下。” 偏偏孙一文还开嘲讽，补完最后一个兵在头顶亮了个小鹿卖萌的表情包，这高千帆怎么忍：“上局手下败将，这局还装起来了？” 他A掉最后一个兵，顺利升到三级，不仅没往后退，反倒想追上去和孙一文比比实力，程羽也跟上去。 “控住了！”程羽喊道。 高千帆一喜，赶紧将技能都放了，成希一个位移上去，就替自家射手挡下了全部伤害。 高千帆人都傻了，这下真准备后撤，左边草里却忽然窜出来只老虎，一拳狠狠揍在他脸上，成希也反手打了套控制，将高千帆和程羽都给控得死死的，连动都动不了。 孙一文嘿嘿一笑，技能精准的全部A到高千帆身上，脆皮射手很快就血量见底，只剩下一个没技能没位移的辅助也没能撑太久，紧跟着射手就一起上路了。 虞枝刚赶到上路支援，下路就传来射辅双亡的噩耗。 才在虞枝配合下美美拿下对面上单人头的张涛：“？” “你俩咋回事啊，”上局被祁野抓爆的恐惧令他缩回塔里，“队长刚不都让你们猥琐点吗。” 高千帆又气又愧，都不敢看虞枝，懊恼的垂下头：“……对不起队长，刚才……上头了。” 程羽安静地连呼吸都像是没有。 虞枝闭了闭眼，他平时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一般不会将情绪带到赛场上，克制着安抚道：“吸取教训，不要再擅自行动。” 他没说什么，弹幕可不惯着，直接就开喷了。 【我真的救命，这真是职业选手能打出来的操作吗】 【CC的射辅出道一年就可以是最佳搭档，BW的射辅出道一年就出道一年了】 【我就这么一个克莱恩，可别把他给累死咯】 【比起虞公主，程公公才是该退役的那个吧】 【高千帆只是菜，程羽是纯属弱智】 【我逐渐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第 8 章 像是为了验证这条弹幕，接下来BW的射辅连连被抓，即使有虞枝的帮忙，也没能坚持多久，依旧让祁野给打穿了。 重压下高千帆的心态彻底崩溃，最后一波团战的时候没和程羽配合好，将第二局比赛的胜利拱手让给了CC。 这样的状态延续到第三局，纵使虞枝拼了命的挽回颓势，也还是没能逆转战局。 眼看着计分表来到2:1，现场的观众们嘘声四起，席旧池听到附近虞枝的粉丝抱怨：“队友这么拉胯，让公主怎么打呀？” “我寻思我看的是东坡路，也不是演员请就位啊。” “傻逼程羽，玩个辅助连射手都保护不了，选手席栓条狗都比他强。” “真就演员，这手速和反应还不如四十岁的老男人。” 坐在她们后面的四十岁老男人：“……” 席旧池没敢说话。 关橙更是气得直跺脚：“BW这群菜逼要是真把虞神坑输了，我非得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线下anti！” “会输吗？” 关橙扭头，完全不理解都到这关头了，这男人怎么还能这么镇静。 “会啊大叔！都2:1了这群菜逼还在梦游，我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该怎么赢！你知不知道比赛输赢对虞神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些黑子几年前就在骂他有手伤还占着首发不退位，这场要是输了，我都不敢想虞神会被骂得有多惨！” BW队医就是席旧池花重金从国外请回来的，他不懂游戏输赢也不懂电竞比赛，但他懂虞枝很要强，如果真输了，一定会难过。 关橙正愤怒地咒骂着BW另外四个人，余光瞥见席旧池忽然站起来，忍不住了：“喂不是吧，我就按流程那么骂骂，还没输呢，你走什么。” 席旧池低声道：“赢了会有很多人陪他一起庆祝，但输了……” 输了，没人能陪着他。 镜头切到观众席，几个方向都转了一圈后，最终在关橙旁边的位置一扫而过。 空置的座椅上已经没有观众，只剩下一个小心摆好的荧光棒和一部亮着屏幕的手机。 镜头刚好捕捉到滚动字幕的最后几个字，是颗俗气的红色爱心，后面跟着虞枝的名字。 BW休息室—— “当平时打娱乐赛呢？醒醒啊！底下坐着几万名观众，直播间里还有几千万，真打算在全世界荣耀玩家面前现个大眼是吧？！” 小胖教练气得恨不能揪着高千帆耳朵骂，后者不敢吱声，他又扭头盯住程羽，气成一只打足气的河豚。 “还有你啊大哥！我请你搞搞清楚你是辅助，不是输出，放着自家C位不保护追着对面C位打什么东西？你的反应呢，你的配合呢，是不是每次都要等团灭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治疗没用啊？！” “赛前开了多少次会，让你注意点注意点，合着你是一次没听进去，要不是虞枝总说给新人机会，我早叫人把你换了！你要真不想打职业有得是人打，别搁这浪费大家时间行吧！” 唾沫星子都溅到程羽脸上了，他也只是低着头，像个锯嘴葫芦似的不说话。 小胖教练骂遍一圈也改变不了现状，崩溃地抓着头发：“2:1了知道吗，2:1了！再输一局这个赛季我们就直接收拾东西回家，世界赛想都不用想，干脆明年也不用打了！” 白子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独自坐在沙发上的虞枝，队医在帮他调整手腕处的绷带。 他垂着眼，脸上没有表情，沉默得让人心慌。 想到自己每局都被祁野耍猴一样抓，连累虞枝不仅要帮下路，还得让出中路经济供自己发育，白子杰眼里的愧疚都快溢出来了。 他走过去，揪着衣角小声认错：“对不起虞哥，我太没用了。” 虞枝没看他，喊了声胖哥，打断小胖教练的训斥。 “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别梦游了！”小胖教练狠狠戳了几下程羽。 听见虞枝在叫自己，又忙不跌跑过去：“教练组已经决定了，下局你不上，换替补上场。” 他招招手，BW带来的替补中单忐忑不安地从门后探出头，小心地打量着。 “安朔？” 安朔小声：“虞队。” 他长得很清秀，圆圆的正太脸，连刘海都乖巧的趴在额头上，头发黑亮黑亮的，一看就知道还是个没经过多少事的小孩子。 不过很礼貌，动作也有些拘谨。 虞枝蹙眉：“什么意思？” “呃……”小胖教练揣度着他的表情，拿不准该怎么说。 “就是……你看你现在的状态，打完三局已经挺勉强了，下局就歇歇吧？不然等决胜局的时候，光凭这几个家伙可担不起大梁。” 虞枝却一眼就看穿他打的什么主意：“决胜局？下把就是决胜局。2:1这种赛点你们让一个没登过场的小孩上，还他妈是人吗？！” 他忽然踹翻了脚边的垃圾桶，发出的响声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连队医都赶紧劝他冷静点，安朔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怯怯地看着盛怒中的虞枝，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你也知道是赛点，要是输了很麻烦的，得保全你的名声啊！”小胖教练着急道。 “保全名声？呵，赢了就是我捧奖杯，输了就是新人背锅？”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们这么混蛋？！” 虞枝冷笑，把那个垃圾桶踢得更远，纸屑散开一地。 安朔愣住，没想到队长突然发作，居然是因为这个。 小胖教练赶紧说：“那能一样吗，你是——” “你是觉得不能输，还是觉得输不起？” 虞枝打断他，柔软漂亮的眼睛里，目光比任何人都更坚毅：“我说过，我会竭尽全力夺得每一场比赛的胜利，我是想赢，比谁都想赢，但我也绝不怕输。” 他看一眼安朔，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他是我教出来的，我不会让他折在我手上，更不会把比赛失利的责任，推给一个还没正式出来比赛过的小孩。” “可……” “别说了。就算输，我也不会倒在这里。” 虞枝起身，将外套披上，拉下袖子遮住腕部。 白子杰、高千帆和张涛忙追上去。 小胖教练拗不过他，叉着腰一个劲叹气，余光瞥到程羽还站在原地，烦得翻白眼：“愣着干什么？下局不比了，直接投降？！” 程羽这才动弹。 虞枝走在最前面，与安朔擦肩而过。后者沉浸在刚刚的争执中，还没回过神，下一刻却被轻轻拍了拍肩膀。 “你会有首发的机会，但不是现在。” 安朔听不懂这句话，他猛地回过头，望向那道单薄的身影，慌张的目光最终落在对方微微颤抖的双手上，心脏在这几个呼吸间忽然跳得极快，耳朵里只剩下类似鼓点的声音。 他不知道如果这局比赛自己上了，输掉的话会面临什么，他只是在这一刻隐隐约约意识到，那道身影虽然脆弱得风吹就碎，却又如此坚定地挡在了自己前面，也挡在了BW四个人的前面。 他给他们建起一道无坚不摧的城墙。 休息室里走得就只剩下安朔一个人，喃喃道：“虞队……” “虞队，这把你别管我了，我打不过孙一文，就算有你帮忙也打不过。” 回到选手席后，那种令人窒息的压力再次席卷全身，高千帆甚至不敢往观众席看，害怕听到潮水般的嘘声。 虞枝扫他一眼：“打不过就不打？我平时是这么教你们的？” 高千帆愧疚极了，都不敢看虞枝的眼睛，难过到声音里都快有哭腔：“对不起，我……” 程羽也想插话，虞枝却忽然扭过头，盯住他的眼睛，慢慢地说：“小高是心态被打崩了才没发挥好，但你别告诉我，你也不行。” 程羽被看得心慌，视线闪躲着：“不是……我就是怕……怕打团的时候拖队长你后腿。” “怕打不好那就好好打，任何的失误都别用怕这个字来开脱，更何况是一局比赛还没开始打，就提前给自己找理由——” 虞枝冷冷地笑：“怎么，你还能预告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发挥不好啊？” 程羽心中一惊，整个人都猛地哆嗦了下，支吾着说没有。 “没有就最好。”虞枝收回视线。 但那种一瞬间被盯上的恐惧感，让程羽变成了惊弓之鸟，直到解说宣布第四局比赛开始后才缓过神。 这一幕刚好被镜头完整记录，让直播间的观众看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亖人搞集贸啊，都赛点了还搁这玩忧郁，真是一脸的晦气】 【真不是演员吗，我看高千帆跟他一路，心态都快崩了】 【瞎几把做视野，射手不被抓爆才是有鬼】 【在打表演赛吗老师】 “根本就不是一个职业选手该有的水准，哪怕让摆子杰打辅助都没这么下饭。”游鱼从第二局开始，眉头就没舒展过，一直骂程羽骂到现在。 “没这弱智辅助还能玩，但谁让BW没带辅助位的替补，这下只能投。” “‘也还有机会吧，虞枝能带飞’——” 游鱼念到最后都气笑了：“眼瞎还是心盲，连虞枝有手伤都不知道？把全队的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赢了就是他该做的，输了就让他滚，他上辈子该谁欠谁的？！” “话放在这儿，BW这种吸血战队就不配赢。” 事实上很多虞枝的粉丝也都抱有这种想法，他们根本不喜欢BW，只是不想看虞枝输掉比赛。 但事与愿违，第四局比赛开始后，BW的几位队员仍旧没能调整好状态，尤其是心态已经被打崩的高千帆和不在状态的程羽，直接变成了CC的突破口。 游戏开局仅仅十五分钟，下路就只剩下一座高地塔，下野区也沦为祁野的后花园，不能刷野发育的白子杰几乎寸步难行，每次支援都比祁野落后一步。 到二十分钟的时候，中路又一次爆发小团战，虞枝拼尽全力才换掉CC的中单和辅助。游戏界面暗下来的那一刻，倒映在屏幕上的那双黑眸忽然变得极冷，像捕猎的狮子般，锁定了草丛里正在回城的辅助英雄。 他余光瞥向程羽，眼神像淬过雪水的匕首。 “这就是你说的……担心拖后腿吗？” 第 9 章 程羽握住鼠标的手一抖，差点打断回城。 虞枝针似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一瞬，抬眉：“这么怕我？” “……没。” “刚刚孙一文大招瞄准我的时候，你的闪现应该已经好了三秒，为什么没有冲上来挡住？” 如果程羽挡住那波伤害，作为BW经济一号位的虞枝就不用一换二，能赶去帮白子杰守一下上野区，尽量挽回一点劣势。 “我、我一时慌了，没注意到闪现好了，对不起队长——” 虞枝懒得听下去，打断他：“七分钟的时候我提醒你和小高小心祁野，他都往后撤了，你落在后面被秒，也是没注意？” “我……” 程羽急得额头冒汗，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该怎么辩解。 不等他回答，虞枝继续道：“不提这一局你的失误，第二局、第三局，好几次团战里你的站位是不是太靠前了，对线期该给小高做的视野都做到位了吗？” 连串的逼问令程羽心慌意乱，尤其还是在这样万众瞩目的环境下，他承受的心理压力就更大，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BW其余三个人在耳机里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回想着这几局程羽的表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某些地方是透着几分奇怪。 但眼下正是关键时刻，谁都不敢分心，张涛忙劝道：“算了队长，他打得不好等赛后再算账，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说着还往摄像机位那边看了一眼，隐晦地提醒虞枝这场比赛正在全球直播，有上千万的人看着，不要落人把柄—— 毕竟不少人都能够通过唇语读出选手的对话内容，让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就不好了。 但虞枝显然不怕这些。 他看着程羽，眼角肆意的扬着，笑得有些挑衅，声音却很冷，警告道：“你最好清楚自己什么身份，该做什么，否则别怪到时候我不留情面。” 程羽后背发凉，虞枝那张脸不只是漂亮，还极具攻击性，不是娇艳柔弱的温室花朵，那样的眉目，那样的眼神，像刚从火里取出的利刃，斜映着炫彩夺目的危险的寒芒。 程羽胡乱想着，猛地咽了口唾液，试图尽快冷静下来，但狂抖的双手依旧出卖了他此时的慌张。 BW队伍里不同寻常的氛围马上就引起了注意，不只是台下的观众掩着嘴窃窃私语，官方直播间的弹幕更是瞬间暴涨，连游鱼的直播间都被波及，大量观众涨潮般涌进来，同时带来的还有无数或理智或恶意的揣测。 【搞什么啊，赛场上当众吵架内讧？这比赛还能不能打了】 【虞枝刚看程羽那一眼，我承认，我隔着屏幕都被吓到了】 【我们BW好像真的要完了】 【好歹是在打比赛，真就当着全球观众的面光明正大骂队友？哪怕是队长也不能这样吧，这不就是队内霸凌吗】 【不然你们以为虞公主这个黑称怎么来的？联盟有几个选手没被他欺负过】 【笑死，哪种欺负，是拒绝痴汉表白的那种欺负吗？】 【不是，程羽都拉成什么样了，连骂几句都不能骂？】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菜逼有这么多粉丝？真是虞枝在找虞枝的茬，虞枝不在就找虞枝不在的茬，承认自担被我哥甩了所以破防跟风谩骂很难？】 【前面的简直现身说法，虞枝霸凌队友，你们就粉随蒸煮霸凌其他选手粉丝】 【还有人不知道虞公主的人品和人缘在DPL是数一数二的烂吗，也就眼瞎脑残粉抱着个颜值吹不停】 “直播间禁止辱骂选手，看见一个踢一个。”游鱼沉着脸。 这些人平常不知道在哪条阴沟里躲着，但每次只要BW一输比赛，就跟蝗虫过境似的抱团出现，并且十分训练有素，不管究竟是谁拉胯，都精准只骂虞枝一个人。 攻击虞枝的弹幕越来越多，游鱼都快拉黑不过来了。 他看得心烦，干脆全都屏蔽掉，也没心情再做解说，抿着唇一言不发。 游鱼别的不敢肯定，但他敢肯定虞枝是个专业的电竞选手，带队打了这么多年比赛，若非事出有因，绝对不会将个人情绪带到赛场上。 游鱼作为黎明荣耀的高玩主播，和那些只会键盘喷人的黑子不一样，他一直都清楚BW今晚比赛的问题究竟出在谁身上，也清楚自己和虞枝猜测的多半是同一个方向，否则虞枝不可能还在比赛中就当众给队员难看，只是…… 只是这种东西，在没证据的前提下，谁也不能仅凭经验就下定结论，所以即使虞枝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也没有在未曾调查的情况下直接给程羽定性。 但游鱼敢打包票，即使没证据，程羽过于反常的表现也足够引起不少高水平选手的注意，就比如…… BW此时此刻的对手。 在游戏的二十五分钟，趁着白子杰被祁野单杀，CC顺利拿下大龙，双方的经济差被拉到一个恐怖的数据，连解说都开始替BW捏把汗。 但CC的上单季随风（ID：Happy）却发现自家队长好像并不是太高兴的样子。 他沉思片刻，揶揄道：“怎么了祁哥，心疼嫂子？” 祁野剜他一眼：“闭嘴。” 季随风灵活走位逗张涛玩，笑他：“你就是心疼了嘛，好好一个嫂子拼了命地想赢下比赛，结果队友打假——” 祁野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季随风像是才想起什么，掩耳盗铃般猛咳一阵，反手收掉了张涛的人头。 演播室内，助理小心翼翼地问：“这……这是能播的内容吗？” 导播面无表情：“掐掉。” DPL有个赛后放出胜利方局内交流的小节目，经常会有选手爆出金句，很出效果——但绝对不包括这种效果。 一听就是男同诡计多端的小把戏.JPG 也正是因为局内对话会被官方记录，虞枝才没有将窗户纸当场捅破，可他心里已经有九成的把握。 虞枝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赛前在休息室发生的事，恨铁不成钢的负面情绪反馈到比赛中，让他本就带有旧伤的手腕愈发疼痛难忍，颤抖得很厉害，险些连鼠标都握不住。左手每按下一次键盘，腕部连带着整条手臂的神经都会跟着震颤一次，仿佛紧绷到极致、已经隐隐出现裂痕的弓弦，让他即使只是操纵着英雄走位都有些力不从心。 这是生理上的桎梏，无论虞枝意志坚不坚强，他不会比其他同样患有伤病的职业选手更轻松多少。相反，因为常年高强度、高负荷的带伤训练，比赛，他的情况比很多职业生涯末期的选手还要严重得多。 但这局再输，BW的季后赛就要止步于此，虞枝无数遍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咬牙坚持到最后一刻。 他手部的状态差到连观众都无法忽视的程度，谁都能看得见那双白皙手背因为忍耐而暴起的青筋，像薄薄一层雪皮下覆盖着的绿松，触目惊心的同时又好看得失去言语，有一种脆弱、苍白的吸引力。 但哪怕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虞枝高频率摆动着手腕和CC的选手对线时也依旧坚如磐石，让人不敢想象这人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在一次次锥心的伤痛中坚持到现在。 明明漂亮得像是摆设用的花瓶，却偏偏在泥泞地里滚了又滚，弄得一身伤痕累累，连粉身碎骨的痛楚都悄声咽下，从始至终都没有声张过。 关橙仰头盯着大屏中虞枝的手部特写，眼圈发红：“第三局手伤就发作了，怎么不让替补上呢，输掉比赛一定会被那些人网暴的。” 没有人比关橙更明白明星选手输掉比赛后会面临的处境，更何况是他一开始就陪伴的，亲眼看着从出道起关注度就居高不下的虞枝。 他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得到那些讨厌他的人，会用多恶毒的语言，来攻击一个为了胜利竭尽全力、比任何人都渴望赢下比赛的，真正热爱电竞的选手。 谣言，抹黑，谩骂，甚至是线下报复……虞枝被称为神，却从来都没有神的豁免权。 蓝海的浪潮仍旧澎湃，许许多多的心，此时都牵挂在舞台中心的那个人身上。 BW败势渐定，小胖教练一直悬着的心到这时候反而放下了，他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深深地叹了口气。 安朔盯着游戏投屏，轻声说：“虞队……能赢吧？” 从他进入BW青训队的那一天起，他听到最多的就是虞枝带领着BW又如何赢下比赛。在他眼里，这是个永远不会输的人，这个名字，会永远印在那身黑色队服上。 安朔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取代虞枝，青训队的教练组和队员们都夸他是新一代的天才中单，但DPL到处都是天才中单，唯一没有辜负天才之名的，却只有一个虞神。 神，当然是不可取代的。 小胖教练却说：“虞枝也不是总能赢的。”而每次输掉比赛，都一定会被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攻讦。 “那、那怎么办，”安朔不知所措，“能暂停比赛，换我上场吗？” 这样，至少队长就不会挨太多骂吧？ 小胖教练看他一眼，笑起来，但不是嘲笑，而是对小朋友那种天真的勇气的无奈：“你以为在休息室的时候，虞枝为什么坚持不和你换？他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的网络舆论，你一个没出道的小菜鸟能承受得住？” “会出事的小朋友，每支战队花大价钱请的心理医生不是摆设。” “可虞队……” “放心吧，虽然黑粉都嘲笑他比小公主还玻璃心，但要我看，整个DPL都没有比他心理素质更强的选手了。” “况且比起输掉比赛，BW恐怕会有比这更大的麻烦。” 小胖教练拍拍安朔，和蔼的眼神里带着鼓励：“你可没办法躲在虞队后面太久，迟早是要挑起大梁的，不要再和现在的队员一样，像瘸子依赖拐杖一样依赖着他了。” 一直做头雁，很累的。 “有虞队在，BW不会有麻烦的。”安朔语气忽然就很坚定，也雀跃了些。在他心里，虞枝就是全DPL最厉害的中单选手，也是BW的城池，只要有他在，没什么困难无法摆平。 小胖教练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沉默地看向选手席，远远地望着那道坚韧的身影。 像青松一样，久久地扎根在赛场上，纵使伤病缠身，也从未褪去过对电竞的热爱和色彩。 无论输赢与否，虞枝都是他执教生涯以来，见到过的最纯粹的职业选手。 比赛进行到三十分钟，风暴龙刷新，在虞枝拼命的运营下，BW总算顶着巨大的劣势拖到全员神装成型，可以与经济遥遥领先的CC有一战之力。 他清楚接下来的龙团有多重要，成败就在此一举，不断提醒队友注意走位，不要暴露视野。 “嫂子躲猫猫真是一绝，去哪里把他逮出来呢。” 季随风试探性的往龙坑后面的草丛扔技能，不出意料依旧没发现BW队员的踪影。 祁野：“别急，他们不敢主动开龙，多半要抢我们的。” 成希：“应该在上路方向。” “确定吗？” 成希点头：“确定。程羽最后一次露视野，是在清完中路兵线后，往他们家上野区走，这个方向只能是往上路。” 季随风看向祁野，眼神微动，仿佛在问机会就在这里，你要不要抓住。 祁野敛眉沉默。 片刻后，他做下决定：“我们假装开龙，你从龙坑后面绕到BW的上路，能开团就果断点开。” 季随风了然般扬起嘴角：“明白。” 虞枝拉着地图，除了双方即将汇聚的兵线之外，整个峡谷到处都静悄悄的，安静到有几分诡异。 他默数着风暴龙刷新的时间，推断有可能会出现的几种情况：如果祁野在开龙，按对面几人的伤害，还有五秒就可以让程羽开奔狼—— 程羽…… 一默念到这个名字，虞枝的手腕便忽的一痛，心里升起股不好的预感：“往后撤！” 其余四人还没反应过来，但下意识地就想按虞枝的命令行动，只是才刚有动作，CC的上单便突然杀进他们藏身的草丛，一发现有人就十分果断的抬手给大，将没来得及闪开的张涛和高千帆控死，顾不上白子杰和虞枝在输出，赶在血条归零前换掉了两个人。 BW在瞬息间就掉点上单和射手，虞枝深知这波团没办法再打，命令剩下两人赶紧撤退。 但显然来不及了。 祁野放掉丝血的风暴龙，用光位移技能冲到白子杰面前，一套伤害直接带走了他。 一身黑衣的刺客踩着对方打野的尸体，拦在火女身前，像祁野不久前在拐角处拦住虞枝那样，即使在情感上天然地处于劣势一方，也绝不让他轻易走掉。 虞枝满状态，配合程羽拿下祁野，可CC剩余三人已经围了上来，把他们撤退的路全部堵死。 狭路相逢，只能硬拼了。 虞枝深吸口气，手抖得已经不成样子，忍着疼痛操纵火女走位，躲开成希的控制，将冷却好的技能甩在盛开操控的法师身上，干脆利落的秒掉了他。 “把成希和孙一文都控住！” CC只剩两名选手，只要处理掉他们，就有机会翻盘！ 低落已久的粉丝爆发出最后一丝希望，齐声高喊着虞枝的职业ID，期待一场奇迹的出现。无论是现场还是直播间，选手和观众们全都紧紧盯着屏幕中身姿婀娜的火女，所有的目光都只凝聚给一人—— 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BW的辅助却倒下了，没有来得及释放出控制技能。 虞枝愕然一瞬，没时间深思，在重压不堪的腕部失去最后一丝知觉前，拼尽全力带走成希。 伤痕累累的火女也终于无法再坚持，在孙一文的平A中像一团缓缓熄灭的火焰般消弭。 随着基地水晶的骤然崩塌，倒映在虞枝脸上的屏幕荧光渐渐暗下，他的双手搭在键盘上，徒劳而剧烈的颤抖着。 3:1—— BW，输了。 第 10 章 比赛结果出来的那一刻，现场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无论解说还是观众，甚至是作为BW对手的CC，没有一个人敢相信这场比赛居然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他们甚至怀疑可能是计分表错了，不是什么3：1，比如，其实是2:1？ 毕竟……那可是虞枝啊。 从出道起，名字就和胜利、冠军挂钩的虞枝。 对这样一个人来说，输掉比赛比起赢下比赛更加令人不可置信，而且不看赛果只看KDA的话，他无疑才是全场真正的MVP。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黑粉蹦跶得最高，在官方直播间疯狂刷弹幕。 【这都能输？就说虞公主是只有脸的花瓶了。】 【这次又准备找哪个亲亲老公安慰？】 【对面的不是你前男友吗，怎么没让让你。】 【虞公主退役吧，反正那群老公粉会养着你的。】 祁野赛前放下狠话，铆足了劲想在虞枝面前证明自己，但真正面对这个结果时，年轻选手那向来凌厉的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疑惑：他居然……真赢了虞枝？ 不、不对。 祁野立刻冷静下来，并没有被这样虚假的胜利冲垮头脑。 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赢的不是虞枝，而是一个过度依赖主力而沦为废物的战队，是对胜利根本没有渴望，不配被称之为职业选手的程羽。 祁野猛地起身，身旁的队友都被他吓了一跳，纷纷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队长？” 祁野谁也没理，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他看到虞枝当众拽下耳机扔到程羽身上，在一片哗然中冷脸离席。 这一举措显然违反了联赛选手管理条例，台下顿时炸开锅，镜头也赶紧挪到解说席。 但这一出格的举动仍旧被直播间的观众发现，屏幕瞬间铺满各式各样的问号。 【？】 【不愧是……虞公主……】 【黑粉都目瞪口呆的程度】 祁野想追上去，但寂静过后的场馆内此时正飘荡着CC粉丝的欢呼，大家都在为主队获胜而庆祝。 季随风拉住了他。 祁野目光往下，落在拦在身前的那只手上。 年轻的队员个性张扬，额头戴着红色发带，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明亮得胜过太阳。 季随风撇开耳麦，仰起头，笑眯眯的对他说：“你现在追下去事情恐怕会闹得更大，听话啊祁哥，最合格的前任就是死掉的前任，嫂子已经够心烦了，咱别去他跟前瞎晃悠。” 虞枝离场时冷淡的表情在祁野脑海中一闪而过，有股无名火直往胸口窜。可季随风说得又有道理，他现在是CC的队长，和虞枝关系尴尬，贸然追过去只会给对方添乱，只能硬生生忍住这股冲动。 祁野内心挣扎半响，才终于松开拳头，喑哑着喉咙，低低地嗯了一声。 直到准备下台时，他也憋着闷气，走到一半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虞枝离开的方向，满眼藏不住的担忧。 【又深情了哥/.】 【在BW水晶破碎的三十秒里，你想的究竟是离秋冠又近一步，还是担心下台后怎么哄他】 【SS哥最放不下的果然还是公主】 【比赛赢了，请尊称一句S神】 【爱过】 【非要在老婆面前证明自己，呵呵回去跪搓衣板吧】 【也就揶揄嗑药鸡风平浪静，外面虞枝输掉比赛疑似迁怒队友的热搜都爆了，这回真摊上大事】 —— 比赛一结束，虞枝就头也不回地从舞台上冲下来，后台瞬间乱成一锅粥。 他突然的举动不仅把程羽给砸懵了，就连其他队员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全都楞在那儿，回过神后才赶紧追上去。 白子杰动作最快，跟在虞枝身后不到半臂的距离，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表情和声音都带着慌乱：“冷静点虞哥，只是输一场比赛，夏季赛我们再赢回来！” 虞枝不作回答。他紧抿着唇，侧脸的线条冷漠而锋利，像冰雪天里的白山茶，清丽而带着令人不敢靠近的疏离。 一言未发，却比平时随便发脾气时更令众人胆颤。BW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今晚的结果对虞枝而言或许不仅仅只是一场比赛的失利，蝴蝶效应所带来的后果，要比这严重得多。 今晚之后……会发生什么？ 人人都惴惴不安，但人人都不敢去想。 一路连工作人员都不敢上前，全都识相地往边站。虞枝畅通无阻的回到BW休息室，其余几位队友也陆陆续续追上来，全都围在他身边小心安慰。 队医想帮虞枝看下伤势，被一个眼神无声地拒绝。 程羽落在最后面，到门边就放慢脚步，缩手缩脚地不太敢进来。 七嘴八舌中，虞枝忽然抬起头，透过人群中的缝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羽：“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我……” “不打算赢的话，早说啊——”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省得浪费我、浪费这么多人的时间。” 虞枝被队员簇拥着，像被骑士们护在王座上的公主，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眼神，也如同居高临下的审视。 程羽受不了虞枝这种看垃圾般的眼神，心理压力骤增，想要辩解几句都说得结结巴巴。 “不是……队长，我……” 他看起来太过于心虚。小胖教练沉下脸，没像之前骂人那样咄咄逼人，却真正地带有种压迫感。 “希望你对自己在这几局比赛中的表现，能向并肩作战的队员、以及俱乐部作出合理的解释。” 毫无疑问，他站在了虞枝这边。 闻言，BW的其他队员也都齐齐看向程羽，那种如芒在背的紧迫令他冷汗直流，想躲也无处遁形，只能硬着头皮慢慢蹭到虞枝身前，小声讷讷：“对、对不起队长……我今天状态……” “你的意思是，你的状态会比我更不好？” 虞枝站起身，将袖子挽起，露出缠紧绷带，仍在颤抖的腕部。 一圈又一圈的白色像蛇一样，密不透风地将他整个手腕绞得死紧，隐隐有些变形。 虞枝又清瘦，青色的血管在雪白皮肤下清晰可见，连本该有的勒肉感都看不出多少。 这双手颤栗得厉害，像即将熄灭却仍在苦苦挣扎的残烛，已经在频临崩溃的边缘被使用到极限，无法再承担哪怕多出一点点的负荷。 是虞枝作为BW的队长，为战队、为比赛胜利，而拼尽全力的证明。 白子杰等人不忍心的撇过头，再也看不下去。 程羽也再找不到开脱的理由，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愧疚，低下头小声念着对不起。 “啪——” “队长！！” 破风声令在场众人愕然，程羽被打到脸朝向一边，懵过一阵后，慢慢瞪大眼睛：“队长……” 程羽脸上迅速出现一道鲜红的巴掌印，看着挺吓人。但实际上，对比虞枝伤弱不堪的手而言，他打程羽的这巴掌，受到的伤害远比被打的人伤害更大。 虞枝的右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抖得比刚才更严重，以一种明显的、无法拿稳纸杯的幅度，刺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让他即使当众扇了程羽耳光，做出这样堪称侮辱人的举动，也没人舍得呵斥，集体默契的保持着令程羽心慌的沉默。 虞枝只要激动，整个眼眶都会泛红，沾着水雾的黑眸像玻璃珠一样剔透，让他有种偏执又脆弱的漂亮。就连被打的程羽都发呆地看着他，本来的愤怒也不知不觉融化在这双澄澈的眼睛里，一时都忘了反击。 虞枝深吸着气，竭力保持平静，星辰似的眼眸中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流露出失望。 连他冷下来的声线里，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以为你放弃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慢慢小下去，似乎觉得再说也没必要，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夹杂无奈、失望的冷笑。 虞枝错开程羽，从他面前径直经过，目不斜视。 他不止一次给过程羽机会，而现在，连哪怕一丁点的眼神和情绪，都不想再浪费在这个人身上。 虞枝走到门口，握紧把手，停住，头也慢慢低下去。 这个姿势让他本就很明显的肩胛骨愈发凸显，藏在黑色的队服外套下，像关在覆着黑绸的玻璃罐里的蝴蝶，又想要飞、又似乎很脆弱。 “这样的你，这样的BW……” 虞枝克制，隐忍，但声线中还是透出一丝疲惫：“……我没有看到任何可以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他不单单是对程羽一个人感觉到失望。 众人心中一惊，满是惊愕地望着虞枝，但他没有再回头，用尽手腕的最后一丝力气，推开门，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这次的影子瑟缩在他脚下，再没有蔓延到BW队员们的脚边，那座守护在他们身边的隐形城墙轰然倒塌，无声无息，灰飞烟灭。 虞枝在廊灯下清瘦的背影，和他垂下手，从腕部滑落的白色绷带，成为BW队员在那个输掉比赛的晚上，记得最清楚、永生难忘的画面。 安朔没敢进去，一直守在外面，见到忽然推门出来的虞枝，惊喜中又带着些惶恐，诺诺地喊了声虞队。 其实没什么变化，可安朔却又实打实的觉得，这一刻的虞队，好像跟下午为了自己与教练争执时的虞队不太一样了。 他没有再拍着肩膀和自己说话，顶多只是懒怠地抬起长睫，微微偏过头，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但安朔依旧为了这一眼心脏狂跳，像怕生的小兔子一样不敢上前，目送着虞枝离开。 队长的腰……和女生的一样细啊…… ——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安朔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心却跳得更加慌乱，赶紧收回视线。 他不敢再多看，余光却瞥到落在地上的一截绷带。 ——安朔还记得那个瞬间，白色的绷带从虞队手腕掉下来，像只断了翅膀、悄无声息地陷入泥泞的白蝴蝶。 安朔盯着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弯下腰，将沾上灰尘的绷带拍打干净，小心地收进兜里。 等下次见到队长的时候……把这个还给他吧。 安朔揣进兜里的手都开始发热了，有点害羞的想。 他冷静会儿后又抬起头，但视线中早已看不见虞枝了，倒是看见CC的队长大步流星朝这边走过来，深深地皱着眉，很不好惹的样子，逮着个人就问：“虞……队呢？！” 安朔分明看清楚了祁野说完“虞”字之后的唇形往“哥”这个读音上靠拢，但说到一边儿，硬生生拐了个弯，愣是喊出“虞队”这种尊重中又带着点生分的称呼。 怎么说呢……生分得多多少少有点刻意了。 安朔不明白作为获胜战队，还是队长，祁野为什么没去跟自己的队员和教练组庆功，反倒是跑到BW的休息室来找自个儿队长。 他的手整个藏在袖子里，指了指虞枝刚刚离开的方向，弱弱地说：“呃……他刚走不久。你要再早来个两三分钟，兴许就刚好遇上。” 祁野低声骂了句，深吸气后，又问：“那他情绪怎么样？有没有生气？生气的话，是很生气还是……” 这问得就跟把自己女朋友惹生气后，来闺蜜团这儿了解情况一样。 所以祁野问到一半，连自己都觉得问不下去了。 安朔更是有些无语，按理来说，BW和CC不该是对家吗？忽然搞这一出是弄哪样。 “队长生不生气，和祁队长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啊。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赢了比赛的人来问输掉比赛的人生不生气，好像故意炫耀似的。” 祁野完全没想到安朔会这么说，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然后安朔就看见这位打着耳钉唇钉、长相拽酷的189野王，原先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声音很小、似乎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一样，喃喃道：“他不会也这么想吧……” 难道我真的很讨打？ 祁野脑子里闪过赛场上季随风说过的话，忽然意识到这小子好像真是对的，他现在身份尴尬，作为刚击败BW的CC队长，就算只是单纯的想关心下虞枝的状况，处于这样一个位置上，恐怕也只会适得其反。 突然开悟后，祁野呼出口气，拽了拽勒得脖子疼的银项链，对安朔说：“你回头看见你们队长，别跟他说我来找过。” 安朔指指自己，奇怪道：“您认识我？” “你不是BW的替补？替的还正好是中路位，叫什么来着……安朔是吧。” 安朔顿时后退几步，如临大敌般上下打量着祁野：知道这么清楚就算了，毕竟他上过战队的首发大名单，但私底下见第一面就能把人和照片对上脸？ 他猛地深吸口气，CC为了赢下比赛，居然连对手的替补位都研究得这么仔细透彻！ 太可怕了！必须要告诉队长！ 第 11 章 虞枝闷头往前走，连路都没心思看，转过拐角后径直撞进人怀里。 “抱……” 他下意识要道歉，忽然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 “是你？” 席旧池点头，伸手搭在莽撞的青年的细腰上，虚虚地往自己怀里带。 虞枝心情不好，也没挣扎，任他抱着，整个人埋进去，传出来闷在布料里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看你比赛。” 虞枝顿了顿，他知道，这几年席旧池只要有空，都会来看他的比赛。 “没什么好看的，尤其是今天这场。”清隽的青年音有些懒洋洋，似乎对自己的职业都提不起太多兴趣。 席旧池低笑：“怎么会？打得很厉害啊，我周围全都是你的粉丝。” 虞枝撇撇嘴：“你这种连年轻人游戏都不玩的老男人，看得懂电竞比赛吗。” “就算看不懂比赛，还听不懂那些掌声——欢呼——喝彩？” 席旧池有些好笑，把他从自己怀里挖出来，捧着下巴捏了捏脸颊肉：“连‘老婆你好棒’、“老公爱你”——这种的，都听见了。有很多喜欢你的人，多到让我妒忌的程度。” 虞枝把头扭向一边，又被席旧池轻轻地掰正：“不高兴？” “那又怎么样……” 虞枝摆烂不动，随便让人掐着脸，嘟囔着说：“输掉比赛，季后赛被淘汰，又去不了世界赛。打得再好也没用，观众只看结果。” “只看结果的话，你也是全场MVP。” “这种词语在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虞枝忍不住吐槽道：“老黄瓜刷绿漆，融不进的圈子硬要融。” “行，只要能让小虞队长高兴，怎么损我都无所谓。” “也就你这样的老男人才会觉得我还小，放我们这圈子里，别人都骂我年纪大该退役了。” 小虞这个称呼对虞枝来说有些过分陌生，他出道五年，一开始并肩作战的队友大多数已经退役，连针锋相对的对手也没剩几个。现在的DPL比他刚开始打比赛时更加成熟、也更加商业化，队内队外的新生代们都尊尊敬敬地喊他虞哥、队长，他在电竞这条路上比很多人都走得要更久，更远，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延续着老将的光辉。 小虞…… 虞枝轻嗤着笑了声。 太遥远了，遥远到记忆里这样叫过他的那些人，现在再想起来，面容就像打了一层马赛克，模模糊糊地，一时放大一时缩小，连谁是谁都分不太清楚。 夜里风大，虞枝浑身都冷，往席旧池怀里又缩了缩。 他感觉到后脑被温热的大掌托住，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先回去吧。” 虞枝闭上眼，陷入黑暗之后，听到的是对方匀速的心跳。 在体育馆寂静无边的深夜里，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路上席旧池专心开车，今天的比赛地点设在CC主场，毗邻BW俱乐部所在的城市。虽然不远，但这么晚了再开一个多小时过去，不知道要闹到多久才能休息。虞枝又不肯回BW下榻的酒店，席旧池只能就近带他去自己在西城的一处房产。 虞枝无论是在自己的那些前任面前，还是席旧池面前，向来都嚣张惯了，他只管提出意见，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反正没人能舍得让他不高兴。 他不喜欢坐前面，把堂堂一个席总当司机，脱了鞋蜷在车后座。 席旧池抬眸，透过后视镜看见虞枝脚腕露在外面，细腻得像块玉瓷，在微暗的环境下白得晃眼。 又特别瘦，细得一只手就能握住。光是这样披着他的西服无声无息地蜷缩在一处，就足够让席旧池心疼了。 他默不作声地打开空调，又放了首舒缓的纯音乐，无形中让虞枝低落的心情好转一些。 虞枝的手机一路上响了很多次，他通通挂掉没接，有谁多打几次还会遭到吐槽：“只是输了比赛，又不是死了人，一个两个奔丧吗。” 这种时候席旧池就无比庆幸，至少他不是只能依靠通讯设备，才能联系到虞枝的人的其中之一。 他可以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将失意的爱人拥入怀中，可以将带着身体余温的西服搭在对方清瘦的肩膀上，可以在深秋萧瑟的寒夜里，因为爱意，因为心疼，去怜惜一个从不需要谁怜惜的人。 席旧池从见到虞枝的第一面起，就将他自身所余的、他本以为没有的心软，全部给予了对方。要不是世界上出现这么一个人，也足够幸运可以遇见，否则席旧池那时活了三十多年，还不知道自己居然有爱人的能力。 时至今日，席旧池在虞枝身上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不要随便心疼一个人，否则自己就完了，自此之后，一辈子都得栽在这人身上。 但没办法，席旧池总觉得虞枝是一个很需要抱抱的，特别可爱，又特别让人心软的小朋友。 路灯被甩在车后，蜿蜒出波浪似的暖黄光带，印刻在席旧池眼里，为他庄重的黑眸染上一抹温柔的底色。再细看，能发现那抹明亮的光点里，珍之又珍地藏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但爱意并未宣泄出口，只沉默在车窗外呼啸的风声里。 抵达目的地后，虞枝的手机仍在响个不停，他索性关掉，扔进席旧池的西服兜里，将无数人的关心都抛在脑后。 “到了。”席旧池替他拉开车门。 冷风迎面扑来，冻得虞枝裹紧了身上披着的衣服，不过一瞬，身形高大的男人便挡在前面，像堵结实的墙一样，替他隔开出一个安静温暖的世界。 虞枝像跟着爸爸回家的小朋友，乖巧地跟在席旧池身后。 他探头打量着眼前这座造价不菲的三层建筑，挑眉道：“在西城市中心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么大一栋别墅，真有你的。换我得赢多少次冠军，攒下来的奖金才够买一层？” 席旧池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喜欢就送你。” 虞枝忽然凑过去，抬起右手，摸着他的喉结，轻佻地笑了声：“那我要是喜欢你呢？” 席旧池听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只觉得呼吸完全被眼前微笑着的青年控制住了，喉咙紧得连吞咽都困难。 他只是表面镇静，实质满耳都只剩下心潮澎湃的声音，就像虞枝明明在说话，但他几乎听不清楚，全身上下僵硬得像块钢板，任由虞枝在咽喉这种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胡作非为。 “唬你的。” 青年恶作剧得逞般弯着眼睛笑起来，细伶的手指顺着滑下去，替男人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带：“我这种祸害，你要真喜欢我，那你可倒大霉了。” 席旧池耳鸣了一阵，直到虞枝往后稍退，两人恢复到一个安全的距离，才勉强找回些听感和身体的知觉。 他不是很高兴：“……听你的意思，我还不能喜欢你了？” “也不是这么说。等我到你这个年纪，也会喜欢漂亮的皮囊和年轻的身体，而且说不准玩得更花呢？” 席旧池皱起眉，不太赞成地看向虞枝：“真正的心有所属，应该是吝啬得只够容纳下一个人。你是年纪小，还没遇到过值得托付一生的爱情，所以看谁都不真诚。” 但席旧池觉得这也不能怪虞枝，都是他之前谈的那些人，乱七八糟的，把一个好好的小孩儿给带歪了。 他想，他可以慢慢教会他怎么进入一段真正稳定的感情，可能会困难一点儿，但并非完全不可能实现。 即使虞枝谈了好几任男朋友，性格娇纵，脾气差劲，说话不好听，在席旧池眼里，虞枝依旧是好男孩。 ——要是虞枝知道他是这么想的，连虞枝本人都得无语这老东西滤镜怎么这么厚。 “你敢说你对我不动心？”虞枝微眯着眼，下睑尾部的两颗小痣随之微扬，像挂在枝头熟透了快糜烂的红豆，轻轻一捏，就会流满一手香甜过腻的汁液。 他这句动心指的自然不是爱情那方面，他自己长什么样，自己最清楚了，天底下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位高权重的席先生又怎么样，只要他是男人，就会有男人的劣根性。 席旧池眉头紧锁，果然是无法反驳：“我……” “我现在说句去洗澡了，你都觉得是在勾引你吧？” 虞枝都不想等席旧池回答，从上往下扫他一眼，在某个部位多停留了半刻，明艳的笑容里带上几分嘲意：“席叔叔，你也不是很老实嘛。” 席旧池一向说不过他，也不擅长在他面前说谎，只是沉默看着。 虞枝噗嗤一声笑出来：“行了，不欺负你了，跟老木头似的，又硬邦邦又没意思。” 他踮脚，在男人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去洗澡。” 席旧池喉结滑动，目光沉沉地落在青年腰上，也不知道因为这几个字又在想些什么，半晌，才低低地说了句去吧。 虞枝还真没冤枉谁。 席旧池去了另外一间浴室，为了处理不老实的东西，要比先进浴室的虞枝洗得还慢些。 一个多钟头后席旧池才裹着满身潮气从浴室里出来，随手擦着湿发，推开主卧的门，一眼就看见屈膝倚坐在窗台的人影，被如水月光剪出一道清冷破碎的轮廓，像蝴蝶憩息时合起翅膀的弧度。 虞枝是真的很漂亮，即使一个看不清脸的剪影，就那样的氛围，如果被哪个画家临摹下来，也足够被称为艺术品。 男人顿了一下，把湿掉的毛巾叠好放在一旁，几步走过去。 虞枝捧着平板，屏幕透出的荧光将他的脸照得苍白，他正出神，头顶忽然有道阴影笼罩下来。下一秒，手中的东西就不见了。 他抬头去看，得到的是一个落在额头的轻吻。 “在看什么？” 席旧池抽走平板，他的手大，虞枝得两个手捧着的尺寸，他一手就能稳稳托住。 浏览页面停留在BW被淘汰的热搜界面，席旧池粗略划了几下，是有不少攻击虞枝的言论，但更多还是在心疼他为BW的付出、为赢下比赛做出的努力。 “这次比赛引发的一系列事故我会让人处理的，包括网上那些攻击性留言，你安安心心准备休假就好。” 知道这是虞枝自己的事，也知道他在电竞领域获得的成就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画脚，但席旧池还是不可避免地会为虞枝比赛失利后，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的失意而心疼。 他揉揉虞枝的头发，俯身落下一吻：“你还很年轻，有很多比赛可以打，一次输了不代表什么。” 虞枝来这儿是临时起意，没带换洗衣物，穿的浴袍是席旧池的，码数不太合身，领口低到要抱着手臂才能遮住，但这样的姿势会将形状挤得更加明显，柔软白嫩，像幼白包子一样，反而比全露出来更加诱人。 席旧池往下看得清楚，眼神暗了一瞬。 虞枝扯扯快掉下去的浴袍，反手勾住他，将人带到颈边，小猫交换气味般磨蹭了几下。 “你觉得我是在为输掉比赛难过？” 席旧池吻他的耳朵，攻势细密温存，没有回答问题。 虞枝被亲得不住往另一边歪，但没有躲，只是平静地望着窗外。 “我出道五年，换过两个战队，赢的次数连自己都记不清楚，输的次数虽然少，但竞技项目，胜败是兵家常事，我并不觉得一次两次的失败很可耻。相反，赢得太多反而容易让人在骄傲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连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赢都弄不清了，有时候输也是好事，至少能提醒我失误在哪里，有什么地方做得还不够。” 名剑还需百炼成钢，如同虞枝曾对教练说的那样，他从来都不恐惧失败，他知道失败能带给自己什么。 “但这次，我却不想明白。” 虞枝收回视线，一向骄傲得意、胜券在握的眼睛里，忽然生出些实实在在的迷茫，眼神失焦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明明他已经做到极致，没有任何失误，为什么还会输。 席旧池停下来，从后面抱住虞枝，温声道：“我公司里最有能力的员工，也没有办法独自一人完成项目。你做得已经很棒了，但团队比赛，不是只依靠你一个人就能赢，还需要队友的配合。” 他在进来前接过几个电话，DPL赛委会那边的意思是，已经收到BW教练提交的有关队员涉嫌不正当比赛的举报函，会立刻展开对这场比赛的调查—— 这自然是委婉的说法，更直白一点，就是BW这边有人打假赛。 席旧池是不懂电竞，但他至少懂得比赛中有人作假会导致的后果。所以今天BW对战CC的整场比赛，无论怎么划分责任，虞枝也绝对一丁点错处都没有。 “不。是我的错。” 虞枝回过神，俯下身，手背抵在额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三年前我转会的时候，BW就已经面临降级的局面，原先那一批队员们大多在长久的失败中心态崩溃，即使我带着他们赢了那一年的夏季赛，除了张涛，其他人都选择在终于捧起一次奖杯后退役了。” 在那时候的BW身上，虞枝能够看到所有关于电竞、关于竞技比赛的失意，太多人的命运都像浮萍一样，只有极少数能长久地盛放。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无数次跌倒后再爬起来出发的勇气，在终于可以捧起奖杯后作为冠军队员退役，这样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甚至相比于那些从来没有机会捧起奖杯的选手而言，BW的那一代队员已经足够幸运了。 “这批队员退役后，补上来的都是些没比赛经验的新人，可以说什么都不懂，只能像初次迁徙的小候鸟一样，跟在头雁后面扑棱翅膀。我知道每个人的天赋和上限都不一样，BW的青训做得也不好，整个俱乐部从上到下只能指望我一个人，所以我……” 所以，虞枝不得不以一种强硬的姿态，站在BW所有队员的前面，带领着这个早已名不副实的豪门战队一次又一次地去争取胜利、冠军、奖杯。即使他本就有旧伤的手根本撑不住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即使每每打到最后伤痕累累，纯靠意志在勉强支撑，他也决不能够倒下。 这位DPL的不世传奇，深受粉丝喜爱的虞神，也只是在爱怜他的席旧池面前，才是一只脆弱娇气的小蝴蝶。在BW的队员面前，在整个联盟的对手面前，却永远都是，也只能是一只足够强大的、姿态高傲的头雁。 他的翅膀要在霜寒风雪中锻炼得和钢铁一样坚硬，他的意志要在重重阻力面前磨炼得足够坚定，若非如此，才能够带着身后的雁群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他的清鸣要响彻云霄。他是头雁，要比所有的鸟飞得更快。 “但我没有教好小高他们。” 虞枝将脸埋在臂弯，月光透过纱窗，打在他白皙如雪的侧脸，流泻出一道银色的泪痕。 他的美丽，他的脆弱，都碎在这一地清光里。 席旧池感受到怀里人的自责，他将虞枝拢得更紧，替他挡去深夜所有的寒意。 肌肤相接的拥抱让席旧池感同身受，他握住虞枝残留勒痕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托起，低头啄吻着他淋漓破碎的翅膀。 “我的小雁们因为我，失去飞得更高的能力了。” 虞枝慢慢地握紧拳头，几番挣扎后，微红着眼眶，声音也是颤抖的。 “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队长……” 第 12 章 虞枝的叹息都那么轻，轻过没有重量的月光。 却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进席旧池心里。 他收紧臂膀，将虞枝圈得更紧，贴在他耳边，低声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况且除我之外，我想，还有那么多喜欢你的人，他们一定也都会义无反顾的接受你的每一个选择。” 所以无需顾盼犹疑，天生就该是冠军的你，只需要一往无前地去攀更高的山峰，赢下每一场战斗。 虞枝知道席旧池的话绝不是空头支票，席氏的主营业务虽然不是游戏方向，但作为旗下诸多投资之一，席旧池对DPL幕后的运营还是有相当一部分话语权的。 但…… “你也说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所以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过多插手。” 虞枝从刚刚的失意中抽身，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席旧池，抬手抚摸着他的侧脸。 声音虽轻，眼里的光却明亮灼人，是一种永不言败的意气风发和志在必得：“席先生位高权重，也并非浪得虚名。” 席旧池没有见过比虞枝更骄傲、更张扬的人，他在这一刻迸发的光彩比在舞台上更耀眼夺目。 这样的光彩使得他的皇冠上即使少了那一两颗宝石，也依旧璀璨绚烂、熠熠生辉，全然无损于王冕殿下的光芒。 “当然，”席旧池略一挑眉，侧过脸吻着虞枝的手心，“你是当之无愧的冠军。” 是他佩戴在胸前，最为骄傲的勋章。 虞枝被哄得高兴，像被撸舒服后的小猫，赏赐般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席旧池的下巴，引得他低低笑起来。 虞枝头抵在席旧池的锁骨处，感受到从对方喉结传来的酥麻震动。 “我刚才没在看热搜，”虞枝顺势躺下去，头枕在席旧池的大腿，要他把平板拿出来，“我是想搜京城评分高的造型师。” “你想剪头发了？”席旧池的手插进虞枝头发之间，张开大手，指间流散着黑软的发丝，像夜里的河水一样冰凉。 他比了比，是长长了很多。 职业选手绝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训练上，平时基本没空打理头发，也没几个在意外表形象，虞枝突然提起这事儿，席旧池倒觉得挺稀奇。 “之前直播的时候和粉丝打了个赌，要是这次比赛输了，就把头发染成粉色。” 虞枝从来没见席旧池眼睛有现在这么亮过，连一向低沉的声音都浮上些许雀跃：“粉色？” “你也觉得太奇怪了对吧？” 虞枝像终于找到知心人一样，迫不及待地跟席旧池吐槽：“虽然我是比别的男人好看点，粉丝总喊我公主老婆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但我的身份证上和心理性别都是男性啊，粉色这种少女心满满的颜色，放在我身上实在太违和了吧。” “……不。” “嗯？” 席旧池低头，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虞枝的眼睫毛比平时更长，像把鸦羽扇子，眨得他心痒痒。 尤其是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氛围，让席旧池觉得自己和被妃子美色魅惑的昏君也没什么两样，顿觉口干舌燥，连吐字都比平时要更困难。 “你染粉发……应该会很漂亮。” 这老男人平时是贪他身子了点，但从来没骗过自己，虞枝还真想了会儿，似乎在思考染发可行性。 片刻，他忽然发现不对：“大晚上的，你洗完澡怎么不换睡衣？” 刚才还没注意，现在才看见席旧池是怎样一副光景。 白衬衫规整地扎在熨烫整齐的西装裤里，隐隐透出里面精壮的肌肉，连领带都打得规规矩矩。 明明不近视，偏偏戴了副文质彬彬的银边眼镜，显得一丝不苟，笑起来时又给人感觉很儒雅。 席旧池年已不惑，向来正经沉稳，此刻却狭眸微勾，压低嗓音，带着刻意的蛊惑：“自然是为了……勾引你。” 后面几个字几乎只有气音，像散开的蒲公英飞到虞枝耳朵里，一路往里面深入，带出挠着心尖般的微痒。 熟男有熟男的魅力，虞枝爱死这老东西取悦自己的样子了。他挑眉，扬起的眼尾像把钩子，翻身将席旧池按在窗台上，岔开腿坐下去，白色浴袍像朵栀子花瞬间盛开。 虞枝只穿了外面一层浴袍，最娇嫩的皮肤直接触碰到的是高定衬衣的面料，透着皮肤高热的温度，像坐浴在热蒸汽里。 席旧池躺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从下至上，抬着银边眼镜，笑眯眯地看着虞枝，另只手扣在他腰后，声音低沉浑厚：“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任何事？” 虞枝是俯视，能骑在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身上，即使是被进入一方，他血液里天生自带的征服欲也得到了极大满足。 高定衬衣被随意撕开，纽扣碎珠似的溅了一地，虞枝在席旧池的腹肌上挪动着磨了几下，如愿听到男人低声的喘息。 他抓着席旧池的领带在手上缠了两圈，像拽狗狗项圈那样，将人半拽起来，用手背拍拍脸：“当然还是席总最解风情。” 领带蓦的收紧，带给席旧池些许窒息感，连侧颈的青筋都根根暴起，像盘虬在树干上的巨根。 但能够呼吸到的空气越是稀薄，肾上腺素释放后带来的兴奋感就越是上涌，他掐住青年细韧的腰肢，摸进浴袍慢慢下滑。 贴近了，半是诱惑，半是要挟：“下半夜，你得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席旧池凑得太近，用颤抖却兴奋的气音，吐出的热气将虞枝白皙的耳尖都烫得绯红。 他抓起天才中单的手，舔了舔无名指上那颗小痣，半解开的皮带撞在铁扣上锒铛作响，“哒”的一声打在大理石面，奏响失控开始的乐章。 海浪失去束缚后放肆汹涌，翻滚顶撞，破坏般的力道将白玉崖壁拍打绯红，重复的颠簸让虞枝像艘暴风雨中心的小船，连覆在白皙细滑的后背上的月光都随之摇摇欲坠。 他被拽着手，被死死地钉在锚上，竭力乘驭着这架巨轮。但海啸的破坏性太大，很快，跪在两边的双腿软得没有力气，挺起腰，无助的往后仰着，伸着天鹅般细长美丽的脖颈，在澎湃的浪涛声中，发出高昂的，像呼救一样的喘息和喊声。 潮水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崖壁的缝隙间堆出浪花打碎后的白沫。涨潮，退潮，涨潮，很快就将一切感官吞没，只剩下极致的刺激，最终积蓄了整个海洋的力量爆发，在最后一次涨潮，将湿咸的潮水全部灌进涯洞，灌满，满到又重新溢出。 所有激烈的碰撞骤然停止，短暂的抽离后，潮水归于平静，缓缓退去，余下一些细碎的暧昧声响。 像蜜糖一样，融进大理石窗台上蜿蜒滴下的白霜。 —— 次日。 虞枝还在休息，他平日里训练十五六个小时是常态，很难像这样好好睡一觉。 席旧池早早就起来了，不管做什么都是轻手轻脚，生怕惊扰对方。 以他对虞枝生物钟的了解，估摸着不睡到中午，这小懒虫是不会起床的，早餐显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吃，就随便弄了点。 解决完早饭，席旧池又转到浴室，从脏衣篓里捡出昨晚披在虞枝身上的西服，从兜里把他手机翻出来，准备拿去充电，方便随时取用。 晨光打在他侧脸，轮廓坚硬，透着成熟的味道。 ——虞枝口中的老男人比起其他人，总是能将他照顾的更加细致，贤惠得驾轻就熟。 数据线插上，手机自动开机。虞枝不喜欢输入密码的步骤，就没有设置，即使席旧池没想过要偷看他手机，但开机成功的那一瞬间，还是在满屏的来电通知中一眼就看见了道熟悉的电话号码。 席砚…… 席旧池默念几遍，眼神渐渐沉下来。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居然还保持着联系，还是说…… 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国外也没安分过？ 席旧池现下虽然和虞枝保持着情人关系，暂且算是正宫，但席砚毕竟是虞枝的初恋，绝非一般情侣关系可以比拟，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划入自身领地范围内的雌兽，将被年轻力壮的雄狮抢走的焦虑。 席旧池几乎要将虞枝的手机盯穿，直到自然息屏，也久久不肯挪开视线。 但最后，他什么也没动，将虞枝的手机放回了原处。 整个上午，席旧池都在西城这处别墅里远程办公，直到虞枝睡饱，才放下电脑，起身系上围裙，去给人做午饭。 虞枝光在沙发上瘫着，就有现成的饭吃。 “你下午回京城吗？”他边刷着手机，边往嘴里塞了勺饭。 虞枝用不好筷子，堂堂席总充当小保姆，任劳任怨地给虞少爷夹菜：“为了看你比赛才过来的，你想回去的话，我送你。” 想了下，又问：“不跟你战队的人一起回去？” 虞枝摇头：“我给教练发了短信，让他们先走。” “真决定好了？” “总留在那里也不是办法啊，”虞枝靠在椅背，轻声道，“年纪大了，状态下滑，是该挪窝了。” 他耸耸肩膀，自嘲般笑笑：“不少人都这么希望呢，可能也不只是观众。” 席旧池沉默。片刻，又问：“那你后续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像你说的那样，绷了这么久，就当给自己放放假咯。” 虞枝摊开手，无所谓道：“季后赛已经被淘汰了，世界赛的积分也不够，等夏季赛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中间这么长的假期，干什么都行。” “比如，”席旧池顿了顿，视线落在对面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染头发？” “……再说吧。”虞枝目移，低头喝汤。 第 13 章 “虞哥一直没回我消息，你们呢，”白子杰凑上去，“联系上虞哥没有？” 高千帆埋着头，情绪跌落谷底，闷闷地说：“找了一晚上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谁打的电话都不接。” “一会儿就要回去了，要是还找不到人，我都怕队长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张涛宽慰道：“不至于，队长心态比我们好多了。” “行了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以前又不是没输过，还能因为输场比赛寻死觅活不成？以为都跟你们似的啊，出息。” 小胖教练走进来，听了几耳朵，对这几个家伙嫌弃得不行。 他扬扬手机：“虞枝刚给我发消息了，让我们先回去，剩下的等官方出结果再说。” “真的吗！”白子杰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骗你有糖吃？”小胖教练翻了个白眼，“我算求你们了，一天天的可省点心吧，赛前训练的时候但凡多努力点，也不至于现在把自个儿队长气成这样。” 这话说到几人心坎里，全都羞愧的低下头，谁都没敢吱声。 小胖教练看他们这样子，焦急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虞枝出道这么多年，拿了这么多冠军，但还没有拿过一次世界冠军，甚至没能参加过一次世界赛。你们知道的，他年纪越来越大，手伤也越来越严重，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多输一次就离那个舞台更远一步。这次又是遗憾错过，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为征战世界赛做准备。” 黎明荣耀一经推出便全球爆火，在世界范围内的几大赛区都成立了联赛，DPL是其中受众最广、商业化最成功的赛区。取得不错反响后才开始举办世界赛，截止今年的秋季赛为止，已经举办过两届了。 虞枝虽然是公认的DPL中单现役第一人，拿下过无数奖杯和荣誉，但他却从来没有机会站上世界赛的舞台。 第一届世界赛举办的时候虞枝恰逢转会，那时的BW险些降级，根本没有比赛资格；第二届倒是拼命带着BW赢得夏决冠军和秋决季军，让BW在时隔三年后有作为一号种子队征战世界赛的资格，但也因为满状态打满了整个赛季的每一场，负荷太重手伤恶化，实在无法再坚持，在医院度过了整个世界赛赛期。 而这次，他本该也有机会的，BW在这个赛季也拿下了夏冠，秋季赛只要能进半决赛，就有争取世界赛的机会，只是…… 出了程羽这档子事。 说到这儿，小胖教练语气愈发严肃了几分：“所以回去后，不管虞枝再怎么发脾气，不服也都给我憋着，本来就是你们欠他的。他又是你们队长，带着BW赢了那么多场比赛，要你们做什么就认真做，老老实实训练知道吗？” 白子杰等人也明白。教练每说一个字，他们心中对虞枝的愧疚就多一分，到最后重得像缀满枝头的果子，沉甸甸的，将树枝都快压断了。 小胖教练心里也不是滋味，说着到一半，长长地叹了口气：“是，最大的问题可能确实是出在程羽身上，他涉嫌打假赛了，涉嫌妨碍比赛公平，怎么骂他都不足为惜——但作为一个团队，比赛失利，难道其他人一点责任都没有，可以撇得干干净净吗？” “虞枝再厉害，他也只有一个人，更别说还有那么严重的手伤，不可能每次都赢，每次都能带着你们夺冠。更多时候，脚下的路还是要靠自己走。” 他知道这群队员有多依赖虞枝，没了虞枝都不会打比赛了，可谁能依赖谁一辈子啊？到最后不都要自己杀出一条路来吗？ 不管结果如何，这场教训，这些年轻人一定得老老实实吃下去，整个职业生涯都得牢牢记住，记一辈子。 明明没有多严厉，更没骂人，但这番话就是说得BW几人都抬不起头来，谁也没办法反驳其中的任何一个字，事实就是这么久以来，都是他们在拖虞枝后腿，不然就算是输，也不至于输得3：1这么难看。 明明那些摆在基地的奖杯不是他们的荣誉，却因为距离太近，而产生一种谁都可以的错觉，平日里连训练都懈怠，这样的队伍，即使核心位置再强，也没有办法走得更远。 白子杰仿佛一夜长大了很多，虽然动作言语上还是有些小孩子似的天真，但不再像之前那样任性，第一个站起来说：“我以前不懂事，还老跟虞哥顶嘴，也不好好训练，等虞哥回来之后，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向他道歉，这次让他失去了冠军，下次，下次我一定要把冠军拿回来！” 高千帆吸吸鼻子，看着也不吊儿郎当了：“以后和对面的射手对线再漏一个兵，我就去基地看门。” 张涛年纪大了，什么没见过，笑着拍拍两个小孩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转过身看向小胖教练时，便不再掩饰他的忧心忡忡：“队长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就算了。那……程羽呢？” 白子杰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咬牙切齿，虞哥那么拼，手都差点废了，本来有机会翻盘的，全都是因为他！ “还提这个人渣，网上骂虞哥休息室霸凌队友的爆料贴肯定是他发的，他本来就该打，现在被赛委会带走调查更好，不然我看见他非得把他打进医院不可！” “你刚不还信誓旦旦保证自己要学好吗？”小胖教练白了他一眼，提起程羽，也是本能的反感，“现在结果还没出来，暂时先别走漏风声，不然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诋毁BW是为了替明星选手开脱才给边缘队员泼脏水就坏事了。” 虞枝不在，他就是战队的主心骨，必须要在这种关键时候稳住军心：“总之大家先回基地，该训练就训练，不要因为一两次的失败影响心态，争取以后赢回更多胜利。” 队员们异口同声：“明白！” —— 【把姐妹们都叫来，就是为了看你直播扣手机？】 【屏幕里是有你老婆吗盯着看个不停？】 【犹豫哥到底在给谁打电话，都打一宿了】 【很明显，这集是沸羊羊】 游鱼理都懒得理弹幕，再一次无人接听后，烦躁的把手机扔到一边，双手抓着头发连叹了好几声气。 他熬了一宿，眼球爬满红血丝，眼圈不是黑，而是一种灰青色，浑身都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幽怨气息，本来就长得阴柔，活像守在老宅子里苦等离家丈夫的女鬼。 游鱼动了几下嘴皮子，但没有发出声音，看唇形是在骂骂咧咧，骂得还挺脏。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低骂着抄起手机，点进置顶的聊天窗口，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回消息……” 虽然小声，但弹幕还是听到了，纷纷刷屏问是谁。 游鱼勉强瞥了眼屏幕，收起手机，不经意般说：“我邻居。” “前天去隔壁市出差了，今天就该到家的，不知道人去哪儿了，也联系不上。” 【同居女友就同居女友，还邻居，你真叫人感觉到恶心】 【xswl，邻居不回家跟你有啥关系啊，邻居老公都没你管得这么宽吧】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忧郁哥想绿了他邻居的老公】 【邻居开门，我是你老公】 【没联系上也不一定是坏事，往好处想想，说不准你邻居是出去月抛了】 “别胡说，”游鱼立刻黑脸，“他私生活挺干净的。” 似乎怕不够，又强调了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说还好，一说，弹幕刷得更欢了。 【他～私～生～活～挺～干～净～的～】 【他抽烟喝酒钓金主但他是好男孩？】 【邻居老公头顶上绿绿的很安心】 【够了，老子心疼犹豫哥！】 【这么会心疼你不要命啦？】 “神经病。” 游鱼嘴上骂着，看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实则伸手就把直播关了。 他刚刚一看到那些胆大包天的弹幕，心脏就跳得飞快。 游鱼深呼吸几次，调整好状态后才起身，去厨房拿了碟蛋挞。 ——不是给自己吃的。他端着蛋挞，想出去看看虞枝回来没有。 游鱼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昨晚那场比赛他看完全程，知道输掉比赛对于虞枝来说是个难跨过去的坎，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很正常，要是迟迟没回来是在外面散心也挺好的。 又不可能真是在月抛。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 游鱼想，说不准虞枝已经回来了。 他推开门后，满怀期待地看出去。 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在闪着红光，连个人影都没有。 对门紧紧闭着，不像是有谁回来过的样子。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直面现实，游鱼心里还是会有点落差。 果然…… 他叹了口气，眼里的忧郁更深，随手拿了个蛋挞塞在嘴里，泄愤似的怒而嚼了几下。 游鱼正要关门，对面的电子门锁却忽然滴滴响了两声—— 门从里面打开，虞枝提着袋垃圾，穿着套系的家装服，看上去没有在镜头里一身黑色队服的样子锐利，但由那张漂亮脸蛋而带来的距离感却因为家常打扮被削减了不少，要比平时更加容易接近、也更可爱一些。 换句话说，游鱼在比赛直播中看到的虞枝像只冷脸缅因猫，而现在面对面时，却更像只甜美脸的海双布偶。 游鱼瞪眼，机械性地吞咽着蛋挞。 他不太敢相信自己所见，呆呆地盯着虞枝看了好几秒，确认没看错人后，才缓缓收起惊讶。 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有些结巴：“你、你什么时候回，回来的？” 虞枝觉得有点奇怪，耸耸肩：“就刚刚啊。” “哦哦哦，那你提着垃圾袋干嘛？” “……哈？” 虞枝慢慢地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黑色袋子，怀疑自己走的这两天，邻居是不是吃坏脑子了。 他提起垃圾袋，在游鱼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你说呢？或许你很想听我问，‘主播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 好丢脸。 游鱼反应过来后，恨不能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在心底不断哀嚎：啊啊啊虞枝说的话能变成弹幕就好了，那他对话起来不就没负担了吗？ 他深吸口气，想尽量挽回点当红主播的形象：“没事，你以后把垃圾都放在我门边吧，我下楼拿快递的时候顺路帮你的带下去。” “谢啦。” 虞枝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乐得不用跑腿，踩着人字拖哒哒两步就把垃圾扔游鱼门边上了。 虽然是深秋，但他们住的是高端小区，不只是房间里有暖气，走廊里也远比屋外暖和。虞枝回家后洗了个澡，图方便，下面只穿了短裤，露着两条小腿在外面，穿得这么少也不冷。 他个子本来就高，腿又细又长，常年捂在室内的皮肤更是白得晃人眼睛，像山竹一样嫩生生的，感觉只要轻轻一掐，就能留下好久都消不下去的印子。 虞枝踩的是人字拖，两只脚都一览无余。他虽然高，但骨架小，脚也小，脚背形状很好看，薄薄的一层白雪上覆着青色血管，又因为清瘦，跖骨山壑一样凸着，即使不是足控，看见这么一双脚也根本挪不开眼。 脚指头圆圆粉粉，拇趾和第二趾用力地夹着人字拖前端那根黑色系带，两边雪白的皮肤被挤得凹下去。 如果夹着的不是系带，而是…… 游鱼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一直盯着这双脚看，明明刚吃完蛋挞，却觉得口干舌燥，连吞咽唾液都很是艰难。 第 14 章 “你还会烤蛋挞呢？” 虞枝看见好吃的双眼一亮，语气都带上了几分小孩子尝到糖果的雀跃。 “啊？啊……是，会一点，我爸妈开饭店的。” 游鱼被他喊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盯着人家腿看的行为多少有点过分，窘迫的同时又不免生出几分害羞，声音都小下去很多，和在直播间里表现出来的怼天怼地的人设相差甚远。 “我可以尝尝吗？” 游鱼一喜，脱口而出可以。一抬头，就看见虞枝那张极具冲击力的漂亮脸蛋几乎凑到自己跟前。 他的嘴唇很薄，水润淡粉，像蔷薇花瓣一样，勾着一种近乎天生的微笑弧度，让他即使在生气的情况下，都显得有几分娇艳。 拖出去很长的眼尾沟也往上扬着，虞枝稍偏着头，一双大而灵动的黑眸从下往上，看着游鱼。 年轻男孩呼吸一窒，气血从脚底直直冲上脑门，慌乱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但虞枝突然的凑近只是为了拿一块蛋挞，他甚至不知道对面这小男生为什么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还以为对方舍不得香香甜甜的蛋挞。 ——他快速吃完蛋挞，舔着手指上的甜渣，想着礼尚往来：“呃……那要不，你来我家坐坐？” 游鱼晕头转向的，等回过神后，人已经在虞枝家里了。 “你喝什么？酒精之类的饮料我家里都没有。” 虞枝翻着冰箱，冲游鱼笑了笑：“职业选手嘛，这些东西最好是别沾，影响手部灵敏度。” 游鱼忙说：“我都可以的。” “那就来点肥宅快乐水吧。” “行。” 虞枝拿出两罐可乐，往游鱼坐的沙发方向扔出去一瓶，红色的铝皮罐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就…… “梆”的一声，结结实实，砸游鱼头上去了。 虞枝下意识闭眼，听到游鱼的痛呼后，左眼皮悄悄掀起一点：“咳……你没事吧……” 他干笑道：“我什么位置都能打，就是这个射手位……抱歉，投得不是特别精准。” 而被虞枝砸到的，正巧就是十国服路人王，职业之下第一射手。 虽然脑袋上的包还痛着，但游鱼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你想学射手的话，我教你啊，免费的！” “不了，比起打射手位，我更喜欢做射手位的中路爹。” 虞枝走到游鱼面前，把自己那瓶易拉罐递给他：“弟弟，帮我开下。” “哦好——啊??等、等等——” 等可乐罐“嗤”的一声冒出棕色气泡后，游鱼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虞枝刚刚叫自己的称呼，意识瞬间就和那些不断上升破裂的泡泡一样炸开。 他还没喝可乐，但好像喝醉酒了，目眩神迷的。 “你刚、刚叫我什么？” 虞枝接过可乐，仰头灌了一气，满足地打了个充满可乐味的嗝儿。 “弟弟啊。” 他也斜着看向游鱼：“你比我小，不叫你弟弟叫什么？” “也、也没小几岁啊……今年都20了……” 游鱼满脸通红，哪儿还有半分在直播间怼水友的能言善辩，又陷入支支吾吾的不争气状态。 好尴尬……他蹲下去捡可乐。 虞枝笑道：“20多年轻啊，这个年纪有大把的机会。” 游鱼重新坐好。 他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怪，下意识反驳：“你也很年轻啊，机会一样多得是。” “我？按职业选手的年龄来算，我不年轻了。” “怎么会？你可是虞神。” “怎么不会？赢了才是神，输了就是狗。”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虞枝仍然笑眯眯的，也不介意在游鱼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 他伸出手在游鱼面前晃了晃，给他看自己凸出的腕骨：“像这次，不就输了？没办法，手不争气。” 虞枝有手伤这事儿全DPL的人都知道，更别说一直都很关注他的游鱼。前几天他直播解说BW和CC的比赛时，也是这个原因，才始终不看好BW。 只是游鱼没想到虞枝的手伤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所以刚刚他把易拉罐递给自己，也是因为…… 游鱼自己也打黎明荣耀，射手位又是职业选手中腱鞘炎最高发的群体，他最能够对虞枝的伤病感同身受。 游鱼心疼他带着手伤还要这么拼命：“不争气的是BW那群菜鸡，又不是你，就算你用脚打，都比他们强十倍！” 虞枝失笑：“我也是BW的。” “……啊？？” 游鱼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糟，把虞神也给骂进去了！ 不等他绞尽脑汁找补，虞枝仿佛不自觉般，低声说了句：“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游鱼怔怔地看过去，对方精致的眉眼间有几分落寞。 但那句话他听清楚了，眼睛一亮：“你要是不想打职业，干脆就退役吧，和我一起当主播，又能打游戏又能赚钱，看直播间哪个傻逼不爽就直接怼回去，不受任何人的鸟气！” 游鱼这两天高强度冲浪，活跃在每一个与虞枝黑粉对线的战场。他作为一个局外人，看见那些无脑贬低攻击虞枝的言论都气得螺旋升天反复爆炸，更别说承受了这种压力五年之久的虞枝本人。 ——反正换做是游鱼，他绝对不可能在这种舆论环境里去打DPL的，就算有再多战队朝他抛出橄榄枝，也要全部扔回去砸死对方。 “我？退役当主播？” “对！” 虞枝似笑非笑：“我很合适当主播吗？” “当然了！虞神又有颜值又有技术，粉丝也多，你要是不适合还有谁适合？” 游鱼越说越激动，一不小心，连心里话也给抖搂出去了：“要是怕退役后转主播水土不服，到时候我们麦麦麸，多在直播间营业一下，热度不就来了吗？” “那群磕CP的战斗力可强了，我看好多真黑料咖只要有个男同CP，再烂也有一堆人给洗白，更别说虞神你本来就没有黑点。” 何止没有黑点，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虞枝笑而不言，静静地看着游鱼。 他一时说嗨了，发现对方在看着自己，声音才慢慢降下去，眼神也逐渐变得闪烁：完——蛋——他在虞神面前的形象！ 这下还不得崩的一塌糊涂…… 游鱼紧张又尴尬地低下头，伪装成一只自闭的鸵鸟。 让你什么都往外说……什么麦麸…… 这下好了，印象分直接扣成负的。 虞枝却噗嗤笑道：“弟弟，你还挺可爱的。” 可……可爱…… 游鱼上一秒还在尴尬，这一秒整个人就晕乎乎的，满脑子都只剩下那两个字。 虞神、虞神夸我可爱…… 冷静，得冷静点儿—— 游鱼深呼吸几次，藏在茶几下的手疯狂搓着易拉罐，调整好心态后，鼓起勇气再次发出邀请：“考虑考虑吧虞神？那些人真的不值得你燃烧自己。” “就像你说的那样，你还年轻，有很多选择，没必要吊死在职业选手这一条路上。” ——其实游鱼想说没必要吊死在BW，但虞枝在BW待了那么多年，就算外人再怎么喷BW，他觉得虞神对BW还是有很深的感情，不想说些会伤到他的话。 虞枝顺手把可乐放在茶几上，在游鱼身旁坐下，向来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时平静得像是湖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他的声音也像湖水一样干净清澈，又带着某种吸引人的力量：“我选择做职业选手，不是为了谁燃烧，我是为我自己。” 他看向游鱼，笑道：“你讨厌DPL，所以你对这个选择嗤之以鼻，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是DPL给了我一条活路。” 虞枝父母早亡，还在襁褓之中时，他就是个孤儿。 就算是男孩，太漂亮了在福利院里也会有麻烦，所以他从小学就在读寄宿学校，一路颠沛流离的长大。 是偶然接触到黎明荣耀，发现自己有打游戏的天赋，才在那个电竞尚且不被社会主流接受的时代走上职业选手这条路，不至于像许多没有父母的孩子那样，早早就迷失在社会的洪流里。 其中从青训开始就吃过的苦、流过的眼泪，怎么也够装满他捧回来的那十几座奖杯了。 游鱼不知道虞枝的过往，只是听他不打算退役，有些着急，也不顾上该不该说了：“你知道那些黑粉是怎么骂你的吗，什么队内霸凌、好大喜功、年纪大了有手伤……很多人都在BW的官博下刷评论逼你退役，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你赢过多少次，他们只在乎你输，只想看你跌落谷底，所谓的电竞比赛，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个审判你的工具而已！” 他说到最后，情绪太激动，眼睛都红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千言万语只剩下最后一句：“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过，凭什么要留在DPL，尤其是，尤其是留在BW这样不珍惜你的地方，受这些委屈啊。” 在游鱼的对比下，虞枝显得轻描淡写：“我不会放弃电竞的，只要还能打，就会一直打下去，打到我不能再坚持的那天，就转到幕后去做教练。” 游鱼想象不到这样一个生来就该万众瞩目的人，如果不是自己主动退出，该怎么迎来他的退场——那不仅仅只是一个中单选手的落幕而已。 他张了张嘴，有些徒劳般，“可是……” 虞枝似乎看穿他的想法，笑道：“至少，我不会让败场成为自己的落幕方式。” 他要赢，要打比赛，他是，是天生的冠军。 第 15 章 游鱼没再劝虞枝，又待了会儿，就走了。 但那碟蛋挞留下了。 虞枝放松地躺在沙发上，拿起蛋挞吃得津津有味，到这会儿才有心情看微信里的几十页未读消息。 他大致拖了一遍，内容大同小异，多半都是知道BW季后赛淘汰了来安慰的，好友申请栏那里还有个小红点。 验证消息：小虞，是我，席砚。 虞枝一看就笑了，骂完傻逼后干脆利落的拉黑。 但消息积压得确实有点多。 挨个回的话，得回到明年季后赛。 虞枝不是个能被麻烦的主儿，拍了张自己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蛋挞的照片，往朋友圈一发。 完事儿。 不到一秒，嗡嗡的消息提示音就接二连三响起。 虞枝不急，等吃完蛋挞，擦干净手，才重新拿起手机，走马观花的随便看了几眼。 ：【图片】没死。 A席旧池：吃完记得刷牙，不然长蛀虫。不过还不知道你喜欢吃蛋挞，下次见面给你带些。 A席旧池：天冷，还是把长袖长裤换上，别感冒。 CC打野（已分）S：这蛋挞烤得真白，咳咳，我是说这腿看起来真甜。 CC上单Happy：嫂子给我吃吃！ CC打野（已分）S「回复」CC上单Happy：？为什么你也可以看见这条朋友圈？ CC打野（已分）S：我操虞枝你不是仅我可见的？赶紧把朋友圈删了！职业选手能不能有点职业选手的素质，你想转行当擦边主播？ CC打野（已分）S：操，你不回消息能先拿条毯子把腿盖上吗？！腿根都看得见了！！ RKR教练（已分）Mn：期待和你在赛场上的再次见面，秋季赛可能有些遗憾，但夏天是属于你的。 后援会小橙子：呜呜呜虞神加油，被淘汰不是你的错，千万不要自责，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TT 后援会小橙子：大不了以后再赢回来！不要难过啊啊啊天杀的我要报警杀了BW那群战犯！ 蚂蚁直播游鱼：嘿嘿，虞神这么喜欢我做的蛋挞啊，明早我再烤一些给虞神送过来^_^ BW教练小胖：多给你放几天假，希望你心情好点儿。 虞枝往下翻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小胖教练给自己的留言，下面还紧跟着一排BW三个队员整整齐齐的虞哥对不起，再配上一个求抱抱原谅的小人儿。 “嘟嘟——” 虞枝切回聊天界面，是白子杰发了个视频，拍的是他们正在训练，画面中的几个人因为愧疚，都没敢露脸。 视频的最后是白子杰小心翼翼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基地。 这倒是提醒了虞枝，休息了这么两天，也是时候该去办正事了。 他飞快回复了两个字，就再也没看手机，转身回卧室睡觉。 BW训练室—— 白子杰蹲在龙坑后的草丛里，一边盯着对面打野进度，一边拖着小窗，紧张地等着虞枝回消息。 旁边的高千帆同样是满脸忐忑，拿手肘碰碰他：“怎么样，虞队回你没有？” 没等到回答，又追问：“哑巴了？有还是没有，你好歹吱个声啊！” “别催、别催，又不是就你一个人急。” 白子杰急得冒汗，好不容易才蹲到合适抢龙的机会，正要按惩戒，通知铃声一响，他立马切出游戏界面，看到聊天框里“明天”两个字，激动得直接跳起来。 “虞哥回消息了！” 张涛和高千帆分别坐在白子杰左右两边，一听，耳朵瞬间立起来，忙凑过去：“虞队怎么说？” 连角落里默默单排的安朔闻言也抬起头，期待地看过去。 白子杰欢快得像只小鸟：“虞哥说明天就来基地！” 几人异口同声：“真的？！” 白子杰用力点头：“真的！” “芜湖！”高千帆快乐得快要起飞。 小胖教练拿着沓资料走进来：“虞枝说明天会来基地一趟——” 见四人莫名其妙的欢呼，他啧了声，把资料扔在离自己最近的安朔怀里：“你们不训练又在闹什么呢？外面走廊上都全是你们的声音，整个基地就你们最吵！” 高千帆嗖的一下窜过去：“小杰说虞队明天要回来，我们正高兴呢。” “还好意思提，以后要再敢惹虞枝生气，你和白子杰给我等着的，看我不把你俩裤衩子都扒下来发官博上。” 高千帆挠挠头：“真不会了。” 小胖教练严肃地看了他们一圈，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脑袋：“哦对，还有件事忘记给你们说。” 众人安静下来，严阵以待。 “针对程羽个人的调查环节已经结束了，为避免赛期扩大负面影响，最后结果应该会在秋季赛结束之后公布。” “虽然要配合官方流程，但根据俱乐部这边得到的消息是，确认程羽存在妨碍公平比赛的不良行为。” 也就是说，官方石锤，程羽确实打假赛了。 只是细节方面还有待确定。 算上安朔在内的四名队员都彻底炸开锅，连张涛都忍不住骂了几句：“他怎么能干得出这种事，算我看走眼了。” 白子杰抓起资料快速扫了几眼，忍得咬牙切齿：“原因呢？！被CC收买了？！” 小胖教练：“不是。” “他网赌，欠了大几百万，俱乐部发的工资还不上，就动了歪心思。” 白子杰冷笑：“我不信他只参与了这一次！” “他赛前都还在大谈特谈赔率，肯定是老手！” 职业选手搞□□等于裁判下场，随便动点手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左右赛果，只是一般都不会做得太过分，但程羽输红眼了，再加上好几次都没有被发现，行事就有些没顾忌，连季后赛都敢明演。 小胖教练沉下眼，看着自己肚子：“去年就差赢最后一局，积分就够去世冠赛的那场，他也……”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没人敢相信有人这么胆大，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前程都能断送。 白子杰眼睛充血：“我他妈弄死这个傻逼！虞哥差一点就能去世界赛了！” 高千帆作为程羽曾经的搭档，对这个人感觉到无比陌生，脑子都是懵的，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又想起在休息室时虞枝曾严厉的说过的那番话。 高千帆不敢想队长究竟清不清楚程羽提到一队后做过的手脚，他只是想不通，程羽是怎么做到在听过那些话之后，还毫无心理负担的，做出这种违背职业道德、背叛队长的事？ 张涛叹气：“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懂得珍惜，他以后会后悔的。” “俱乐部已经决定和程羽解约了，只是公告要放在官方通报之后，他明天会来办交接手续。” 小胖教练说着，多看了白子杰一眼：“到时候撞上，你给我冷静点，别为了这种人摊上什么事儿。” “他还敢来！” 白子杰气不过，恨不能现在就找到程羽，最好是把他揍进医院。 小胖教练瞪他一眼：“有什么用？现在有这份心，当初放在训练上，世界冠军都不知道拿几个了。” 白子杰没话反驳，不得不把那口气硬生生咽下去。 小胖教练替他们关上门：“明天事情还多着，早点休息。”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睛里都刻着对程羽的愤怒，但更多的是愧疚。 教练说得没错，再怎么迁怒程羽，他们也不能让时间回到比赛的那一刻，不能帮队长拿回属于冠军的奖杯。 今晚注定没人能睡得着。 白子杰辗转反侧，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全是平时和虞枝在一起训练、在一起比赛的画面，青年的一言一笑那么生动，连生气时的样子都记得清楚。 到后半夜，他的心跳忽然就慌乱起来，窗外乌鸦一直在叫，似乎预示着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白子杰甩甩脑袋，被鸟叫吵得睡不着觉，气得索性连脑袋都一起埋在被子里，但又是缺氧、又是心悸，好几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弄得他连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难受。 没关系、没关系…… 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等明天见到虞哥，一切就会好起来。 只要有虞哥在，就不会出意外，没错，每次都是这样的。 白子杰数羊般默念着这段话，总算是安心了些，在天光彻底大亮后勉强眯了几分钟。 不过才刚睡着，昨晚定好的闹钟就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了。要是放在平时，白子杰肯定不会这么积极，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虞枝，他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的。 洗漱完后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冲去大厅—— 可中间的那个人影，却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程羽一早就来BW基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自从被赛委会的人带走调查后，他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只是一直存有侥幸心理，觉得战队现在缺人，应该会保下自己。 最不济就是停赛下放一段时间，哪儿会动真格呢。 程羽最后等来的结果却是，解约。 并且有关系算好的高层透露，说他得罪上头的大老板，放出话要封杀他。 这意味着离开BW后，不会再有任何一支战队会接收程羽——即使是只能打次级联赛的战队，也不会要一个搞□□、打假赛的失德选手。 也就是说，程羽的职业之路，到此为止。 程羽环视着基地熟悉的装潢，根本做不到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打假赛的人那么多，甚至有一整个战队都打假赛的，这么多人都没事，凭什么偏偏就他有事？ 凭什么就他要面临这么严重的惩罚？！ 在程羽眼里，与其说是打假赛才被行业封杀，还不如说，是他得罪了谁！ 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BW，往常亲如兄弟的队友这次看到他回来，就像根本没有看见这样一个人。 那些冷漠的、仇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即使他们什么都没说，可程羽依旧有一种在光天化日下被扒了衣服，一刀刀凌迟的痛苦。 甚至连队伍里的老好人张涛，都是用一种复杂的、说不出话的，但能够深刻刺伤他的眼神，在看着他。 程羽只觉得自己像是条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再也不是那个豪门战队BW的辅助，再也没办法登上那个名为热血和梦想的舞台。 “程羽！！”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带着愤怒。 程羽回过头，迎面而来的，却是白子杰破风的拳头—— “你他妈最对不起的不是你自己！是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