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在季汉当丞相》 第一章这枣保熟吗? 初平元年(190),正月末。 颍川前往陈留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进着。 时值深冬,天地一片肃杀,官道两旁铺满了枯枝败叶,在车轮倾轧下发出低沉的悲鸣,一如车夫那忧愁的脸色一般低沉。 车厢内,张恒沉沉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头痛欲裂,就如同脑袋被人从中间劈开一般,痛入骨髓,渗入灵魂! 紧接着,便是海量的记忆疯狂涌入大脑。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恒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望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目光很是复杂。 “少君,您醒了!” 车夫听到动静急忙扭头,见张恒清醒了,声音中带着惊喜。 “醒了,只是还有些头疼,且让我静静……” 张恒随口答了一句,又过了足足一刻钟的工夫,他才终于捋明白了现状。 张恒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骡马跪族,每天享受着996的福报,可谓紧张刺激而又充实。却不料昨日熬夜加班猝死在了工作岗位上,灵魂却穿越到了这汉末乱世。 这…… 别人穿越的方式都是救人被泥头车创死,或者装逼被雷劈死,到自己这儿却是熬夜猝死,是不是有点太丢人了。 而且,自己的硬盘好像还没清理呢…… 不过穿越的原因已经顾不上追究了,因为眼下有个更紧迫的问题。 这具身体的原主出身南阳张氏,是当朝太尉张温的族侄。去年张恒行过冠礼后,族中便给他举了个孝廉,并让他进京考核成为郎官,算是去投奔伯父张温,好谋个功名。 可家族却忽略了一个问题,现在的世道已经变了! 自去年灵帝驾崩,大将军何进与十长侍中门对狙,结果双双殒命。之后董卓进京,行废立之举,最后没捞到好处的袁绍愤而跑路,纠合天下诸侯共同讨董。 这一些列兔起鹘落的变故,无不让人感叹世界变化得太快,同时也充分证明大汉国运日衰,即将彻底崩灭。 在这种情况下进京,路途肯定不会顺利。原本从南阳到雒阳,只需途径颍川郡,但此时中原大地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颍川郡又被关东联军把控,原主过不去,便只好绕道陈留。 路上又遭遇了流寇盗匪,随行护卫拼死抵抗,才堪堪让李叔带着原主逃出重围。 也正因这一战,原主脑袋受伤,再加上忧惧过度,最终一命呜呼,灵魂被穿越而来的张恒占据。 捋明白这一切后,张恒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现在要怎么办? 继续进京投靠伯父张温是肯定不行的。且不说张温明年就会被董卓处死,到时候自己也难免被牵连,就说眼前的重重阻碍,那些关东诸侯把持了进雒阳的各大关隘,自己如何过得去? 更何况还有遍地的流寇盗匪,如果再遇上了,自己只怕要被一波带走。 张恒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再加上马车颠簸得有些难受,便把目光看向了车夫,这个拼死护卫自己的管家。 “李叔,我有些乏了,不如先停车休息片刻。” 闻言,李叔面带迟疑道:“少君,老奴知道您累,但此处荒山野岭,随时可能有贼人出现。还请少君再忍耐片刻,最多半日就能进城,到时候咱们就安全了。” 经过昨日一战,护卫全部战死,所以他必须得加倍谨慎,以保证张恒的安全。 说话间,李叔又递过来一个水囊,让张恒先喝口水缓缓劲。 李叔这么说,张恒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问道:“李叔,现在咱们在哪,前面是哪座城?” “少君,眼下咱们已经进入了陈留地界,前面数十里便是封丘县。封丘县再往前走,便是酸枣,等进入了河南尹地界,就没什么盗匪……” “你说哪里,酸枣?!” 张恒目光一凝,连忙打断道,同时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错,正是酸枣,怎么了少君?”李叔疑惑道。 张恒忽然语气坚定道:“加快速度绕过封丘,咱们直接去酸枣!” “可是,路途上老奴听人说,酸枣现在被关东诸侯占据,准备与董相国开战。家主如今还在雒阳为官,咱们如果去了酸枣,只怕会被扣下,到时候就去不了雒阳了。” “那就不去雒阳,我正要去见识见识这些关东诸侯!” 眼下去雒阳,不说路途上九死一生,就算到了雒阳也没什么好果汁吃,倒不如直接去投靠关东诸侯。毕竟南阳张氏也算世家大族,张恒又举了孝廉,非常有统战价值。 退一万步说,就算得不到重用,也足以保全性命。 李叔作为张氏两代人的管家,又是看着张恒长大的,自然对张恒忠心耿耿,当下便一挥马鞭,驾驶着马车疾驰而去。 终于在傍晚时分,主仆二人抵达了封丘县,准备进城补给休息一番,明日继续往酸枣进发。 封丘本是小县,但此时却熙熙攘攘,一副热闹景象,时不时有战马奔驰而过,尽是一些行色匆匆且全副武装的士卒。 诸侯在酸枣会盟,距离酸枣只有数十里的封丘出现来往传令的士卒,倒也不足为奇。 张恒让李叔小心驾驶马车,尽量不招惹这些士兵。就在即将进城的时候,身后不远处却响起阵阵马蹄声。 一支四五百人队伍快速向城门口驶来,直到距离近了,才放慢了速度,继续向城门前进。 见到这支全副武装的队伍,城门口守卫的士卒立刻冲上前去,为首军候大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闻言,那支队伍的为首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即下马拱手朗声道:“在下高唐令刘玄德!” 听那人自报家门,军候还没多大反应,倒是马车上的张恒浑身一震,急忙扭头看去,果然见到一个三十来岁,面带宽和笑容的男子。 此人相貌倒是平平无奇,只是那一对招风耳大的有些夸张。更让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双大手,居然差不多快到膝盖,倘若再长一些,就是个活脱脱的人猿泰山! 史书上记载刘备双手过膝,如今一见,果然是那种上半身长,下半身短的身材,不然双手过膝这种体格根本无法解释。 嗯,说人话就是……小短腿。 至于刘备身后的那两位,不用想也知道是关羽和张飞。 本想去见识见识这天下诸侯,却在这里先遇到了刘备三兄弟。 想着,张恒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那城门守卫听闻刘备只是个县令,顿时轻蔑一笑,开口问道:“敢问阁下来此何为?” 刘备大声道:“董贼大逆不道,荡覆王室,我闻天下诸侯准备起兵伐之,特此赶往酸枣共襄盛举,借道贵地,还请行个方便。” 听说刘备是来会盟的,守卫看了看刘备身后的四五百人,眼中又多了一丝不屑。 前来会盟者,无不是一方诸侯,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凑什么热闹? “我家府君有令,为防董贼细作混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城!”那军候板着脸开口道。 闻言,刘备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微微皱眉道:“讨伐董贼,乃国家大事,我虽位卑官小,却也愿舍身报国,阁下岂能说我是闲杂人等?” 军候冷笑一声,“我何时说过你是闲杂人等?你说你是来会盟的,可有凭证?” 刘备沉默不语,随后摇了摇头,眼中怒火越来越盛。 他如今只是高唐县令,名微将寡,自然没有资格被诸侯邀请。 “既无凭证,谁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军候脸上不屑之色越来越浓,“你说你是来会盟的,我还说你是董贼的奸细呢!” “大胆!” 军候话音刚落下,马上有一个虬髯壮汉从刘备身后站了出来,指着守卫喝道,声如雷震。 “你这厮好生无礼,我家兄长乃汉室宗亲,此来只为诛杀逆贼,报效朝廷。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责难,待我杀你祭旗!” 说话间,虬髯大汉已经冲了过去,一把将那军候拽起,同时拔出腰间长剑,就要砍下去。 “匹夫怎敢如此无礼!” 那军候大惊,匆忙之间想要反击,却发现自己竟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刃离自己的脖颈越来越近。 “三弟,不可造次!” 关键时刻,刘备一声暴喝,才将他的性命救下。 “兄长,此獠如此无礼,何不让我杀之!”张飞不解道。 “咱们毕竟是来会盟的,岂可因言差语错而杀人。”刘备皱眉劝道。 就这军候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刘备也是心生恼怒。但他毕竟是陈留太守张邈的手下,因为杀一只蝼蚁而影响自己参与会盟的大事,刘备觉得不划算。 却不料张飞这边刚放手,那军候立刻大喊道:“来人,这些人都是董贼的细作,给我杀光他们!” 他本想刁难刘备,趁机敲诈些钱财出来,但不想刘备身边那虬髯大汉脾气火爆,竟一言不合就要杀自己,这他如何能忍,当即就给刘备扣了个大帽子,准备下黑手。 见此人如此不识好歹,刘备也怒了,目光中带着赤裸裸的杀意。 旁边一个红脸长髯大汉抚须叹息道:“兄长仁德,但世上多是些愚蠢卑劣之徒。此人不堪教化,唯有杀之。” 听到这话,刘备缓缓点了点头,同时一双大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见刘备许可,长髯大汉一回身,从亲兵手中接过青龙偃月刀,原本眯着的眼睛忽的猛然睁开,其中绽放出无可匹敌的杀气。 不远处,马车上的张恒见到这一幕后,眉头顿时高高皱起。 李叔开口劝道:“少君,这两伙人马上就要动手了,咱们还是退后些,免得被波及。” “不!” 张恒却果断摇头道。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他又何尝不懂。 只是刚才电光火石间,张恒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一个不仅关系到自己生死存亡,更是关系到自己能否在讨董联军中站稳脚跟的大胆想法! 若是能成,接下来的路将会好走很多。 “李叔,取些金银与我。” “少君,您这是……”李叔满脸不解道。 “自然是去谋一个出路!”张恒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另一边,刘备与军候双方已是剑拔弩张,就在即将开打之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诸位且慢动手!” 话音未落,只见张恒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口袋。 第二章城外有个刘玄德 平心而论,张恒是不想出头的,毕竟明晃晃的刀剑就在那摆着,自己上去随时可能遭遇危险。 但为了自己的谋划,张恒决定赌一把。 眼下乱世,普通人想要保全性命都是一种奢望。刘备现在虽声名不显,但就凭他身后的数百兵马,以及那两个万人敌的兄弟,足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而一旦搭上了刘备这条线,自己的谋划才能更好的实现! 再者,如果这些人真打起来,自己离得这么近,必然会受到波及,反倒不如亮明身份站出来。 眼见张恒出现,刘备等人还没说话,那军候却率先叫嚣道:“你是何人,莫不是和这些贼子一伙的!” 他方才一声叫喊,此时身后已经聚集了百来人,自以为安全的他,嘴脸又变得嚣张无比。 对于这人扣过来的大帽子,张恒丝毫不在意,甚至理都没理他,却正了正衣冠,极为正式的向刘备拱手一礼。 “南阳张子毅,见过玄德公!” 见张恒一身士子打扮,且如此郑重向自己行礼,刘备赶紧拱手回礼道:“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张恒笑道:“见教不敢当,只是不忍讨董义士自相残杀,特此出来相劝。” “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是什么人,怎敢袒护董贼细作!” 那军候见张恒竟敢无视他,当即大怒道。 张恒这才转过身来,这次却连行礼都免了,淡淡开口道:“在下张子毅,奉伯父张伯慎之命,前来参加会盟,阁下有何见教?” 听到‘张伯慎’这三个字,那军候顿时一愣,继而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神情却不敢如之前那般嚣张了。 不光他,就连刘备三人也是一样,满脸震惊的望着张恒。 伯慎是张温的字。作为当朝太尉,又是南征北战的宿将,张温的大名不说天下皆知,也可以称得上如雷贯耳。 如今横行京城的董卓,雄踞徐州的陶谦,甚至江东猛虎孙坚,都曾是张温的部将。 面对盗匪流寇时,张温的名号的确不好使。但如今遇到了官面上的人,拿出太尉这个三公之首的名头,任谁都得礼让三分。 “就算你是张太尉之侄,但你又如何证明他们不是董贼细作!” 那军候听张恒自报家门后,气焰顿时弱了下去,却仍旧嘴硬道。 张恒笑了,同时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位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 那军候看了看刘备身旁的关羽张飞,面色有些迟疑。 张恒继续笑道:“只我与将军两人而已。” 闻言,那军候这才一点头道:“好,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见此人答应,张恒拿起地上的口袋往不远处走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刘备身旁的关羽微微皱眉道:“兄长,这个张子毅……” 话还没说完,却被刘备挥手打断。 “此人礼数周全,与我等无害,且静观其变再说。” 闻言,关羽点了点头。 城门角落处,眼见周围没有了旁人,张恒这才停住脚步,却把身上的口袋打开对着那军候,里面赫然是数十块马蹄金! 金灿灿光芒的照耀下,军候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立刻转为了震惊,眼中生出浓浓的贪念。 “这是……” “这自然是赠予将军的。”张恒笑道,“那刘玄德虽然位卑官小,但好歹也是来参与会盟的,有心为讨董大业出一份力。还请将军高抬贵手,卖在下一个薄面,放他们入城如何?” 一听说这么多马蹄金全是给自己的,那军候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好,好,全听公子的!” 这么多金子,就算十辈子也挣不来啊! 见他如此激动,张恒也满意地笑了笑。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能用钱财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金子我是给你了,至于你有没有命花,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等两人再回到众人面前时,军候脸上早已隐去了笑意,对刘备冷哼一声道:“今日看在张公子的面上,且不与你等计较,要进城就赶紧吧,等会我可要关城门了!” 说罢,此人又是一声冷哼,扭头就走。 只是临走之前,又多看了张恒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狠戾。 此人看上去倒像是孤身一人,也不知身上还有没有金子……不过等他入了城,自然有动手的机会。 闻言,刘备虽然不满军候的态度,但也松了口气。 真要打起来,这些土鸡瓦狗自然不是他麾下精兵悍将的对手,但这些人毕竟是陈留太守张邈的手下,要是全杀了,那也不用去会盟了。 回过神来之后,刘备又好奇地看了张恒一眼。 方才那人难缠的程度有目共睹,但眼前这位张先生只用了片刻时间,便把一场兵灾消弭于无形之中,这份手段着实令人侧目。 张恒也察觉到了刘备的目光,当即笑道:“玄德公可是好奇,那人为何前据而后恭?” 刘备点了点头,“先生手段高明,备正要请教。” 张恒摇头笑道:“玄德公过誉了,倒也没什么手段,对付这等小人,无非诱之以利而已。在下方才背着得那个口袋,里面足有三十块马蹄金。” 刘备闻言,满脸震惊道:“先生岂可为了备而去贿赂这等小人!” 区区钱财刘备倒是不在意,但汉人重气节,张恒身为太尉张温之侄,又岂能曲意阿附一个小小的军候。今日贿赂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对他的名声绝对有重大损害,这才是刘备震惊的原因。 “区区虚名而已,玄德公不必挂怀。”张恒挥了挥手笑道。 “先生……” 刘备眼中露出一丝感动,但更多的却是不解。迟疑片刻后,还是拱手问道:“备与先生素昧平生,敢问先生为何要出手相助?” 闻言,张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满脸正色道:“玄德公为讨贼而来,在下亦是如此。既然同为讨贼义士,相互帮扶乃是应有之理!” “先生言之有理。” 刘备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心中却不以为然。 但就在这时,张恒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当然,在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张恒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在下离家时带了数十名护卫,但这一路上所到之处,尽是流寇盗匪。走到陈留郡时,护卫尽数被盗匪所杀,全赖管家拼死护卫,在下才仅以身免,着实是狼狈不堪。 方才城外见玄德公麾下尽是精锐之师,特别是二位将军,在下观之有万夫不当之勇,便想着结伴前去会盟,将来讨伐董贼,也好群心策力。” 张恒将自己路上的遭遇说得凄惨,末尾又夸了关羽和张飞一番,直听到张飞眉头舒展,眼角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这位先生倒是识货之人,知道俺老张的能耐。 而刘备的神情也明显松动了许多。 如果张恒尽挑些好听的说,刘备表面上认同,心中却会戒备提防。但好在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张恒表现出要寻求庇护的倾向,刘备反而认为合理。 “不想先生竟有如此遭遇。”刘备长叹一声,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想我煌煌炎汉四百载,如今竟遍地盗匪,民不聊生的境地,当真令人唏嘘。先生若打算同行,备求之不得,先生方才相助之恩,备铭感五内,但凡备一息尚存,决不让人伤了先生!” 听到这句话,张恒明白,自己算是搭上刘备这趟顺风车了。 “既如此,那在下便提前谢过玄德公了。”张恒拱手道,“至于玄德公方才所言,在下倒有不同见解。有道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越是世道凋零,我等有志之士越是要忠勇奋发。待讨灭董贼后,这大汉天下必然海晏河清,乾坤清泰!” 张恒嘴里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却让刘备眼前一亮,看向张恒的目光满是欣赏。 不错,自己曾立志匡扶汉室,如今不正是施展抱负之时吗! 此人能说出这番话,足可见其有大才大志。 刘备对张恒拱手一礼,认真道:“先生之言,振聋发聩,备受教矣!” “玄德公言重了。” 张恒和刘备正商业互吹间,那边却传来了张飞不耐烦的大嗓门。 “哎呀,兄长、先生,咱们先进城再说吧。我早就饿了,赶紧进城吃饭,吃完饭好去会盟,到时候看我斩将立功,砍掉董贼的狗头!” 闻言,刘备和张恒都笑了。 “先生,请!” 刘备笑道,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张恒大步往城中走去。 张恒只觉一股无法抵挡的巨力袭来,这才明白自己是中了他老刘家祖传的技能——把臂同游。 好家伙,果然你刘大耳这对长臂不是白长的,力气真大。 张飞赶紧跟在了后面,正准备进城饱餐一顿时,却被关羽一把揪住。 “二哥,你这是作甚?”张飞满脸不解道。 关羽望着眼前的封丘城,捋了捋胡须道:“天色已晚,今夜咱们势必要在城中休息,你去统领兵马在城中安顿。” “那你干啥?” “咱们初来乍到,方才又险些与此地守军发生冲突,为防意外,我自率五十名亲兵贴身保护兄长。” “要不……咱俩换换?” 张飞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却立刻迎来了关羽一记冷眼。张飞讪讪一笑,也不敢再提互换之事,扭头安顿兵马去了。 “切记好生安顿兵马,不可惊扰了城中百姓,有伤兄长仁义之名。”关羽又叮嘱道。 “明白了!” 张飞远远地摆了摆手,响亮的声音在夕阳下回荡。 第三章 投名状 刘备身为高唐令,好歹是也是秩千石的官员,此番前来会盟,按理说封丘县长怎么也得亲自出来迎接,再安排住处才是。 但眼下正是会盟的关键时刻,封丘长早带着手下官员前往酸枣去了。就算不能立功,趁机在各大诸侯面前刷个脸熟,对以后的仕途也有帮助。 也正因如此,张恒等人虽然进了城,却仍旧无人招待,只能自行找个客馆歇息。 不过刘备倒不在乎这些虚礼,径直拉着张恒走入了一家客馆,大马金刀坐下后就吩咐让店家上酒肉,大有要和张恒一醉方休的态势。 普通客馆的环境自然也谈不上多好,就连喝酒用的酒樽也是没有,店家只端上了几只粗瓷大碗。 一直沉默的关羽,这时候却充当起了斟酒侍者的角色,给刘备满满倒了一大碗,又给张恒倒了一碗,最后才轮到自己。 说实话,这让张恒有些受宠若惊。 关二爷给我倒酒……这待遇不可谓不高啊! “此番若非子毅先生,备想要让入城还真是有些困难。”刘备端着酒碗感慨道,“来,备敬子毅先生一碗,聊表感激之情!” “玄德公客气了。”张恒也连忙端起大碗笑道。 眼看着刘备和关羽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酒量不怎么样的张恒不禁咽了口唾沫,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喝。 待到酒一入喉,张恒眼睛却一亮。 因为他发现这酒的度数并不高,而且还有丝丝甜意。 怪不得汉代人素来无酒不欢,而且个个看上去都宛若酒神在世,原来喝得就是这么个低度数的玩意啊! 一时间,饱经后世高度酒摧残的张恒竟有些膨胀。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刘备开口笑道:“数日远行,子毅先生也辛苦了,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咱们便赶往酸枣与诸侯会盟。” “怎么,玄德公打算明天就赶往酸枣?”张恒笑问道。 “这是自然。”刘备点了点头,“此地距离酸枣不过五十里,全速赶路两个时辰足以。既然已经到了,又岂能再耽搁。” “玄德公所言极是。”张恒也跟着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备是何等聪慧之人,当即察觉到了张恒的异样,便开口问道:“怎么,子毅先生以为不妥?” “会盟讨贼,乃大义所在,自无不妥。只是……” “只是什么,还盼先生直言相告。” 张恒对刘备拱了拱手,笑道:“今日城门口之事,玄德公可还记得?” “先生之恩,备自然不敢忘怀。” “玄德公误会了,在下并非邀功。”张恒赶紧摆手解释道,“敢问玄德公,可知如今酸枣有几路诸侯,到了多少人马,打算何时出兵讨贼?” “这……” 刘备一时语塞,不能回答。 这时代又没有电话和新闻,他只听说关东诸侯要讨伐董卓,便率领这麾下所有人马急匆匆赶了过来,又如何会知道这些细节。 刘备的做法不能说错,想要建功立业,尽忠报国从来就不能说是错的,只是缺了些考量。 说白了,现在的刘备有些盲目,只知道行动,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沉吟片刻之后,刘备苦笑道:“子毅先生,备自青州而来,一路紧赶慢赶,风餐露宿,又何曾知道这些内情。但咱们此行是为了讨贼,些许细枝末节,备以为不必在意。” 张恒摇了摇头道:“玄德公忠心报国,令人钦佩。但世间多庸碌之徒,卑劣之辈。若是失了计较,今日城门口之事难免不会再度上演。” 闻言,刘备整个人一愣,继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光有一腔热血的理想主义,而不讲究方法,现实中难免碰壁。 昔年他跟随朝廷征讨黄巾,东拼西杀之下,方才得了一个县尉的官职,却最终因为没钱贿赂督邮而遭罢免,最终只能黯然下野。 从那时起,他便深刻领会了这个道理。 而旁边的关羽听到这句话后,也不禁高看了张恒一眼。因为这番话,和他在城门口劝刘备动手时的话差不多。 片刻沉吟后,刘备冲张恒道:“那眼下咱们该如何行事,还请先生明言。” “讨董是大事,自然不能急于一时。还请玄德公稍待数日,等在下打探清楚如今酸枣城中的情况后,咱们再前往会盟也不迟。” 张恒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刘备,更多的还是为自己考虑。 他的性格素来是喜欢谋定而动,如今混进刘备的队伍中,身家性命得到了保全,自然就想着了解当今局势,为接下来做打算。 刘备有些好奇,“但不知先生打算向何人打探消息?” 听到这话,张恒笑了。 “某人收了足足三十块马蹄金,咱们想问出点消息,应该不难。” …… 第二日,清晨。 张恒起了个大早,在李叔的陪同下,径直赶往城门口。 还是熟悉的地方,还是熟悉的人。 有钱财开路,一切自然不是难事,张恒很顺利就见到了昨日那个军候。 此人一听说是张恒求见,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连忙一路小跑了过来。一副美滋滋的嘴脸,简直比迎接自己亲爹时还要殷勤。 他本想等张恒进城后便动手抢夺财务,哪知道张恒却和刘备走在了一起,他不敢动手,心中正不爽呢,却发现送财童子自己找上门来了,又怎能不喜。 “见过张公子!” 张恒只是举了孝廉,眼下还是白身,但看在钱财和太尉张温的份上,此人表现得非常客气。 张恒也笑了,拱了拱手道:“昨日之事,有劳将军援手,今日特来感谢。张某已在客馆内备下酒宴,不知将军可愿赏光一叙?当然,还有些问题想向将军请教。”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那军候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甚至已经嗅到了钱财的味道。 “好,好,公子但有所问,本将自是知无不言。” 请教好啊,我就等着你向我请教呢。 只要给钱,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当下两人携手入城,直奔客馆而去。 席间,张恒言谈举止又把此人捧得极高,自然也就套出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一顿席吃下来,双方都很满意。等张恒送他离开的时候,那军候手里自然免不了又多了个口袋,里面装着十块马蹄金。 “张公子请留步,若还要什么不懂的,尽可询问本将!” 客馆外,那军候拍着肚子,打着酒嗝笑道。 当然,再问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张恒拱手笑道:“多谢陈将军解惑,今日一谈,令张某茅塞顿开。” 席间互通姓名,张恒已经知道这军候行陈,单名一个应字。 “好说,好说,只要能帮到公子就好。天色不早,本将还有公务,就不久留了。” 陈应摆了摆手,犹如醉酒的鸭子一样,挺着大肚子摇摇晃晃离去。 “将军慢走。” 将陈应送走之后,张恒脸上笑容收敛,转身走入了刘备的房间。 “先生,打探得如何?” 见张恒进来,刘备立刻站起来开口问道。 “总算有所收获。”张恒点点头道。 “好。”刘备喜道,“先生坐下来慢慢说。” 张恒也没跟刘备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口道:“据那人所说,现如今酸枣城内有六路诸侯。分别是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乔瑁、济北相鲍信。” “这么少!” 听完后,刘备不由惊讶道。 在刘备的印象中,这场酸枣会盟,应该是诸侯群集,众志成城讨伐董卓的盛会,却不想目前只有这么几路诸侯。 对此,张恒也只能苦笑摇头。 的确,这点人确实是少了点,而且都是史书上的小角色,真正的大佬好像都没怎么冒头。 “玄德公勿急,其余诸侯兴许还没到。再者,也并非所有诸侯都在酸枣会盟。”张恒解释道,“比如后将军袁术,如今屯兵鲁阳,麾下有江东猛虎孙坚。还有渤海太守袁绍,与河内太守王匡一同屯兵河内。冀州牧韩馥虽没有前参与会盟,却为联军提供粮草器械。” 听到这里,刘备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要知道,如今的董卓那可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之前董卓屯兵河东,麾下数万西凉精锐。恰逢雒阳动乱,董卓趁机入京,吞并了整个帝国最精锐的北军和西园军,已然控弦二十万之巨! 若只靠酸枣城内的大猫小猫两三只,真要动起手来,都不够人家董先生塞牙缝的。 “先生,既己得知虚实,咱们明日便前往会盟?”刘备又问道。 “这是自然,只是临去之前,玄德公是否要做些准备?”张恒笑道,“酸枣城内六路诸侯,估计怎么也得有十万大军。玄德公麾下不过数百人,就这么前去,难免会被轻视。” 听到这里,刘备有些不好意思。 “说来惭愧,备位卑官小,纵然全力招兵,也只有不到五百余人,倒是让先生笑话了。” “哪里,玄德公胸怀大志,此时之困顿,不过是潜龙在渊,将来必有一飞冲天之日。” “先生谬赞了,只是依先生所言,咱们该如何准备?” 张恒一挥袖道:“玄德公既然兵微将寡,那此去会盟,咱们便来个一鸣惊人。” “如何一鸣惊人?”刘备皱眉道。 张恒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情。 “此事易尔,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投名状而已。” 第四章我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何为投名状?” 这时代这个词儿还没出现,但这并不妨碍刘备能大致理解张恒的意思,只是不知该如何实施。 张恒没有解释,反而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无比郑重地递给了刘备。 刘备接过一看上面的内容,当即脸色大变,额头甚至都冒出几滴冷汗。 “这……先生,信中张太尉所言是真的?” 这是一封太尉张温写给张恒的书信,本来无甚稀奇之处,关键的是信中的内容。上面写得很清楚,张温自称得到天子密诏,命天下诸侯兴兵讨贼,事成之后,各有封赏! “这是自然。”张恒满脸严肃,同时向着雒阳方面拱了拱手,“董贼欺凌天子,夜宿龙床,淫乱后宫,种种恶行已是罄竹难书。今上虽年幼,但却极其聪慧,早有密诏下达。只是雒阳如今为董贼把控,伯父唯恐密诏不能送出,迫不得已才在信中言明此事,就是让在下转达天下诸侯,早日杀进雒阳,解救天子,匡扶我汉家天下!” 信当然是张恒伪造的,但这并不妨碍它拥有最大的政治正确性。把它拿到诸侯面前,就算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也没有一个人会跳出来点破。 毕竟,上面可是清清楚楚的写着,讨贼之后,各有封赏。 若非张恒手中没有玉玺,他都想直接来一份矫诏。 毕竟现如今的关东诸侯,还是缺少那么点大义名分的。就连最早号召天下的东郡太守乔瑁,也只是诈作三公书信而已,饶是如此,也立刻应者如云。 倘若此时张恒拿出一份真正的讨贼诏书,无异于是一种降维打击! 自己张温族侄的身份,再加上手中这封书信,绝对能在天下诸侯中露脸显名。再加上刘备手中的兵马,可谓珠联璧合,已然有了成事的可能。 这番谋划,早在前日张恒跳出来帮刘备解围之时就已经想好了,如今正好开始一步步达成。 刘备自然不会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看完之后立即还给了张恒,同时满脸严肃道:“既有此书信,咱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将天子密诏转达众诸侯!” “玄德公所言极是,但在下以为去会盟之前,还应该给众诸侯带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刘备不解道。 “一个混入联军中的董贼细作,如能斩杀此人,倒也不失为一桩功劳。” 刘备大惊道:“什么,联军中有董贼细作,此人是谁?” “谁阻碍联军会盟,意图破坏讨贼大业,那谁便是董贼的细作。”张恒意有所指的笑道。 闻言,刘备目光微动,似乎已经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 次日清晨。 刘备收拾妥当后,命关羽率领麾下所有兵马,一行五百余人浩浩荡荡出了封丘,正式踏上了前往酸枣的路程。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下来,张恒和刘备三兄弟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此时他放弃了坐马车,纵马与刘备并肩而行。 而在张恒身边的人,却是军候陈应。 经过前两次大撒币的豪爽举动,此时张恒在陈应的眼中宛若一个散财童子,似乎只要蹭上去,就能爆出一堆金币。 他本想杀人劫财,但张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直待在刘备身边,他也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得知张恒要走,陈应当即自告奋勇前来出城送别,就是看看能不能再捞些好处。 可眼看都已经出了封丘的城门,张恒还是没有任何表示,陈应心中便有些不耐烦了。 这小子怎么不如前两日懂事了,自己好心前来送别,他怎么也得有些表示吧。 不多,只要再来十块马蹄金就好。 一想到家里被自己藏在床底下的四十块马蹄金,陈应脸上便浮现抑制不住的喜色。 像这种冤大头如果能多来几个,那自己还当什么兵,直接抱着钱财回家过日子去了! 若非张恒就在刘备的队伍中,陈应早就动手自己取钱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旁边的张恒却忽然一勒缰绳,停住了马。 见状,陈应心中一喜。 来了,来了,这傻子又要给钱了。 但这次他显然是猜错了,张恒并没有掏钱的意思,反而笑意吟吟的望着他,口中道:“这两日多谢将军盛情款待,张某不胜感激,如今离别,还有一事想请将军相助。” “张公子但说无妨,本将无不应允。”陈应拍着胸脯保证道。 当然,只要你给钱就行! 张恒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此事说来也简单,无非是想借将军头颅一用而已。” “啊?” 陈应整个人都愣住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但张恒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立即朗声道: “军候陈应,勾结董贼,阻挠会盟大业,其罪当斩,其行当诛!” 张恒这边话音刚落,陈应身后立刻响起一声暴喝。 “贼子受死!” 张飞手持丈八蛇矛越众而出,没等陈应有任何反应,便一矛刺出。 速度之快,几乎出现残影! 丈八蛇矛从陈应背后刺入,旋即又穿胸而过,直接给了陈应一个透心凉,直到失去意识时,他脸上还带着茫然,眼中满是惊骇。 噗通! 陈应从马上跌落,整个人早就没了气息。 “痛快,痛快,这厮早就该死了!” 张飞拔出蛇矛,口中大呼着,前日积累的郁气一扫而空。 张恒望着陈应的尸体,不禁摇头一叹,冷笑一声。 我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像这种又蠢又坏的货色,当真是死有余辜。不过死后还能拿来被自己利用一下,也算物尽其用了。 “玄德公,投名状有了。” 刘备点了点头,开口道:“翼德,将此人的首级割下来带着上路。” 尽管知道此人并非董卓奸细,但刘备依然觉得张恒做得对。就他前日阻挠自己进城的行径,留着他也只会破坏讨贼大业,不如尽早除之。 演义中的刘备的确是老好人,但真实的刘备却恰恰相反。 刘备早年是游侠出身,纵横中山涿郡,乡人无不敬服。别看他平素沉默,行动却极为果决,是个实打实的狠人。 诚然,他对自己人和百姓的确仁义,但对敌人,向来以腹黑和手狠著称。 第五章勤俭持家张翼德 张飞的行动自然无比迅速,只一刀便砍下了陈应的首级。 他把血丝糊拉的脑袋拿在手中,冲张恒嘿嘿笑道:“先生,此人是杀了,只是之前那些金子,咱们什么时候去取回来?” “为何要取回来?”张恒有些无语地看着张飞,“区区钱财,就当此人的买命钱了。” 哪知张飞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这可不行,毕竟数十块马蹄金呢,足够咱们数月的用度。再说了,这家伙死有余辜,一刀杀了都算便宜他,哪还需要什么买命钱。” “额……” 张恒目光诧异地看着张飞,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感情张三爷您才是真正的勤俭持家啊! “可眼下大军已然出城,又怎能为了这点事折返回去?”张恒苦笑道。 “哪需要大军折返,只我一人足矣。” “你知道此人住哪?” “这是当然!”张飞自信满满笑道,“昨日我可是专门盯着这厮,早就打探出了他的住所。” 好家伙,这是早有预谋啊! 望着满脸憨厚笑容的张飞,张恒忽然觉得他比自己还要阴险。 “玄德公以为如何?”张恒把目光看向了刘备。 刘备却很赞同地点了点头,“翼德速去速回,莫要耽误了会盟大事。” “好嘞,兄长放心,我此去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替先生把金子取回来。” 张飞拍着胸脯保证道,随后纵马折返而去。 张恒望着张飞的背影,又看了看满脸赞许之色的刘备,以及旁边一言不发,却微微点头的关羽,表情有些麻木。 你们到底是季汉集团,还是梁山团伙,怎么一股子黑社会的味道! 我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大军继续前进,诚如张飞所言,只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在距离酸枣还有三十里左右的时候,他便纵马折返回来了,身后还背着一个偌大的口袋。 张恒接过口袋打开一看,发现比自己送出去的钱财还多了一些! 估计张飞是把陈应家里都洗劫了一遍,才能有如此战果。 彻底实锤了,你们就是梁山团伙! 不过张恒也没客气,直接将口袋交给了李叔。 又行了半个时辰左右,前方酸枣城门已然遥遥在望,周围也渐渐出现了人烟。 城外也出现了士卒扎营的痕迹,甚至有三三两两的斥候四处巡逻警戒。 想想也是,酸枣小城想容纳十余万的军队的确有些勉强,许多自发前来会盟的军队便在城外驻扎。 刘备这支队伍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周遭士卒亦是熟视无睹。这些日子前来会盟的人不少,像刘备这种级别的官员更是多不胜数,他们早就看惯了。 周遭有军队驻守,刘备也就下令放慢速度,又行了有半个时辰左右,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酸枣城下。 城门口自然是重兵把守,但左边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却临时搭建了几间房屋,其内有几位官员。见到张恒一行人赶到,便主动迎了上来。 “敢问来者何人?” 为首者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帅哥,倒是没有像之前的陈应一般盛气凌人,反而满脸笑容。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与这一路零零散散驻扎的军队,都给张恒一种即视感——仿佛这里不是诸侯会盟的地方,而是后世某个大型活动的会场。 而眼前面带笑容的文士,似乎有些活动主办方的接待负责人的意思。 一念及此,张恒忍不住摇头轻笑。 刘备却不敢怠慢,当即下马拱手道:“高唐令刘玄德,前来会盟!” 张恒见状也下了马,拱手道:“南阳张子毅,前来会盟!” 汉代是郡国并行制,郡以下的行政单位便是县。但县又分大县和小县,小县行政长官称长,大县行政长官称令。刘备主掌的高唐县,则是最顶级的上等大县,县令秩千石。 所以严格来说,刘备的官职并不算太低,再进一步就是二千石的州郡太守级别的封疆大吏。 那中年人听完刘备和张恒自报家门,又见两人是并行,眼中便露出一抹疑惑。 一个上等大县的县令,和一个无官无职的士子齐驱并驾而来,着实有些奇怪。 不过他马上拱手笑道:“在下东郡主簿陈宫,见过二位。” “原来是东郡名士陈公台,久仰久仰!”刘备赶忙还礼道。 张恒也不由得多看了陈宫一眼。 这还没进城呢,就又遇到名人了。 陈宫作为这个时代顶级的谋臣,如今只是有些名气,在张邈手下担任东郡主播一职。 “玄德公谬赞了,在下区区薄名,不值一提。”陈宫客气了一句,脸上露出些许自得之色,转而又开口解释道,“这些日子前来会盟的义士太多,无人指引又怕闹出乱子,因此我家府君命在下在此迎接各路讨董义士。二位既然来了,便请随在下入城吧。” 闻言,张恒又是一阵哑然失笑。 还真让自己猜对了,陈宫这家伙还真是接待部门的负责人。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有劳公台了。” 当下,刘备留张飞在城外统率兵马,只带着关羽与张恒一同随陈宫入城。 酸枣城本就简陋,联军进驻之后为了看得过去,索性就把原本的县衙简单修缮了一番,作为联军大营的议事厅。 当然,只有州郡太守级别的官员,才有资格在里面参与议事。 剩下的,便只能像城外驻扎的军队一般,只有听候命令的份儿。 入得县衙之内,张恒就看见里面有两人。 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高坐主位,身着华服,一举一动颇具威严。另一位就年轻多了,只有三十七八岁的模样,陪坐左下首的位置。 陈宫带着三人走了进去,对二人分别一拱手,这才开口道:“刘使君、府君,高唐令刘玄德前来会盟。” 听到陈宫对二人的称呼,张恒顿时明白了两人的身份。 高坐主位的老者,是如今的兖州刺史刘岱刘公山,旁边年轻些的男子,却是陈留太守张邈张孟卓,也是那个军候陈应的顶头上司。 现如今陈应的首级还在关羽手中,鲜血早已渗透了包裹的麻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滴在地板上。 第六章不需要证据 刘岱和张邈率军到酸枣有些日子了,前来会盟的大小官员也见得不少了,因此听到陈宫的通传后,也只是目光平淡地看了刘备三人一眼。 反观刘备,倒是神情肃穆,对两人一礼到底:“下官刘备,拜见刘使君、张府君!” 汉代刺史州牧之类的官员,因是天子指派,故尊称使君。郡守国相级别的官员,因主掌一郡之地,故称之为府君。 “玄德不必多礼。”刘岱这才站了起来,捋着胡须笑道,“敢问玄德祖上何人,家住何方,师从哪位大家?” 一个人的出身郡望,往往能代表此人的身份和阶层。再加上刘岱听见刘备姓刘,便开口问了一句。 刘备朗声答道:“下官出身涿郡,祖上乃中山靖王,师从卢子干。” 一听刘备与自己一样同为宗室,刘岱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也和蔼了几分。 毕竟是灰就比土热,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血缘上的亲近,让刘岱心中升起了些许好感。 而刘备真正值钱的身份,其实还是卢植弟子。毕竟卢植可是当世大儒,也是关东世家出身,与这些讨董联军成分相同,当年又曾率军平灭黄巾,在朝中军中就有着极高的威望。 刘岱抚须笑道:“不想玄德竟与老夫同为高祖苗裔,又师从子干公,可谓英才俊杰。此番讨伐逆贼,必然能建不世之功。” “使君过奖了,备愧不敢当!”刘备连连摆手谦虚道。 旁边的张邈就干脆多了,直接开口道:“敢问玄德此来,带了多少兵马?” 听到这个问题,刘备面露愧色,刚要回话之时,张恒却忽然踏前一步,对着刘岱和张邈拱手一礼。 “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广,而在勇!玄德公从青州远道而来,历经艰险,只为讨贼大业。一腔报国热血,天地可鉴。府君又何必执着于兵将多寡?” “这……” 张恒站在道德制高点一阵抢白,倒让张邈一时语塞,同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这小子怎么这般没有规矩,刘玄德是怎么约束手下人的? 刘备见张邈误会了,便赶紧介绍道:“正要向二位引荐,这位是南阳张子毅,乃张太尉族侄。” 一听张恒的身份,刘岱和张邈不由微微一愣。 “子毅竟是张太尉之侄!”刘岱有些惊讶道。 “不错。”张恒满脸严肃道,“在下此来,正是奉伯父之命,与众义士一同讨伐逆贼董卓。只是不想路途遭遇盗匪,幸得玄德公出手相救,不然早已命丧黄泉。” 张恒一番话,算是把自己的来历,以及为什么会和刘备同行的原因解释清楚了。 但刘岱和张邈的关注点却不在此,他们更关心张恒背后张温的态度。 “如此说来,张太尉也打算起兵讨董?”张邈赶紧开口问道。 张温的名头还是很响的,如果能表明态度反对董卓,关东联军必将声望大涨。 张恒正色答道:“这是自然。董贼欺凌天子,淫乱后宫,人神共愤。我伯父身为汉家忠臣,自当诛贼报国。只叹雒阳如今为董贼所控,伯父不得脱身,便只好命在下前来与众义士分说。只等联军攻破雒阳,届时与伯父里应外合,诛灭董贼!” “好,伯慎公不愧我汉室栋梁之臣!”刘岱击节赞叹道。 张邈却又开口道:“张太尉不得脱身着实可惜,既如此,子毅何不打出太尉旗号,以此号召有识之士?” “不妥,不妥。”张恒连忙摆手道,“伯父如今还在董贼手中,我若打出旗号,伯父势必为董贼所害,府君何必陷我于不孝?” 打出张温的旗号,固然可以成为名义上的一路诸侯,但张恒手中无兵无将,空得一个名号只会被当成靶子,甚至还可能害死伯父张温。 “这倒也是……” 张邈自知失言,被张恒顶了一句后便有些尴尬。 刘岱马上出来打圆场笑道:“孟卓心系讨董大业,这才一时失言,还请子毅勿怪。” “使君言重了。”张恒冲刘岱一拱手,随后却把话头扯到了刘备身上,“在下虽不能打出伯父旗号,但来会盟的路上却有幸结识了玄德公这等英雄。 使君有所不知,玄德公麾下兵精将勇,能征善战,个个能以一当十。不仅将我从盗匪手中救下,更是揪出了潜伏在我联军中的董贼奸细,此乃大功一件!” “哦,竟有此事,那奸细何在?”刘岱果然被张恒的话题吸引,开口问道。 闻言,刘备冲关羽点了点头,关羽立即将手中带血的人头扔出。 人头滚落而去,待看清麻布下的面孔后,张邈显示一愣,继而气得浑身颤抖。 “刘玄德,你这是何意!” 张邈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指着刘备厉声喝道。 “孟卓何意啊?”刘岱则是一脸懵逼。 “使君有所不知,此人乃是我账下军候,驻守封丘,如今却被他刘玄德所杀。”张邈满脸气愤,手中长剑直指刘备,“刘玄德,你擅杀我麾下将领,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张邈的利刃,张恒非但没有丝毫退却之意,反而满脸惊讶道:“原来此人竟是府君下属!那在下倒要多嘴一句了,还请府君严查麾下,免得再有董贼奸细混入。” 言外之意就是,你张邈自己的队伍出了问题,跟我们无关。 “你说此人是董贼奸细,可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张恒冷笑一声道。 “不需要证据?”张邈差点被气笑了,眼中杀意凝如实质。 张恒一指地上的人头,“封丘城前,此贼把住城门,不让我与玄德公入城,这分明是阻塞天下义会盟之路。如此行径,不是董贼奸细是什么!使君若不信在下所言,大可派人去查!” 听到这里,一旁看戏的刘岱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此人八成不是董卓的奸细,但的确阻挠了刘备与张恒的去路,所以才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同时,刘岱对张恒也有了新的认知。 此子看上去文文弱弱,不想手段却如此凌厉! 再看张邈,凝视地上的人头良久,目光不停闪烁,眉头皱成了‘川’字模样。 张子毅既然敢将此事宣之于口,整个过程绝对是真的,自然不用再派人求证。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就骑虎难下了。 承认此人是董卓奸细吧,就证明是自己御下不严,识人不明,甚至还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此事。 不承认吧,这家伙干得事又实在太下作,自己无法为他洗白。 一念及此,张邈眼中的愤怒变成了厌恶。 陈应这狗东西居然敢阻拦别人前来会盟,当真是死有余辜! 死就死了吧,却还给自己留一个烂摊子。 就在张邈左右为难之时,张恒却开口给了个台阶,“此贼为董贼驱使,死有余辜,府君不必悲伤。但念在此人曾为府君麾下,还请府君下令厚葬此人,以示仁德。” 闻言,张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吟片刻后,却长长叹了口气,将手中长剑归鞘。 “公台。” “属下在。”站在门口的陈宫立刻拱手应道。 张邈肃声道:“军候陈应,串通董贼,企图祸乱我联军军心,今已明正典刑。但念其随军多年,姑且厚葬之。本官御下不严,亦有连坐之罪,当闭门自省。将此令传示三军!” “唯!”陈宫应命而去。 言罢,张邈却又向刘备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与刚才拔剑怒目的他判若两人。 “多谢玄德为本官揪出奸细,不然早晚必将酿成大祸!” 刘备连忙还礼道:“府君言重了,此乃备分所应为。” 见到这一幕,张恒不由得心中赞叹。 虽然吃了一个哑巴亏,但张邈能迅速接受自己的建议,并对不利的结果进行补救,最后还向全军展示了一波自己的仁义,这波操作可谓满分! 果然,这天下诸侯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货色! 不过这一波交锋,终究是自己占了上风。虽然小小得罪了张邈一波,但总算是崭露头角了。 接下来,就该施展真正的大招了。 第七章矫诏 自打定主意前来酸枣参与会盟时,张恒心中便已经有了方向。 自己无兵无将,无官无职,唯一能仰仗的,只有太尉张温族侄这一个身份而已。既然如此,便索性将这个身份利用到最大化。 而后在封丘城门口遇见刘备,张恒才算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刘备手下有兵有将,缺的只是名分。而自己空有名分,缺少实力。二者如能结合,可谓珠联璧合,如虎添翼。 再加上刘备为人宽仁忠厚,与他合作自己也不必担心遭遇背刺。所以张恒才毅然选择搭上刘备的顺风车,与之进行绑定。 时至如今,二者已然是一荣俱荣,一损皆损。所以张恒准备玩波大的,帮刘备取得一路诸侯的名分,也等于是变相在帮自己。 想着,张恒继续向刘岱道:“使君,在下此来参与讨董,其实不仅仅是伯父的意思,更有……” 话说到这里,张恒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却扭头往左右看了看。 见张恒一脸神秘,刘岱忽然来了兴趣。 “子毅有话,尽可直说就是,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刘岱笑道。 张恒再拱手,“非是在下迟疑,只恐隔墙有耳。恳请使君屏退闲杂人等,免得误了大事。” 闻言,刘岱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同时大袖一挥。 侍立两旁的卫队立刻退了出去,就连门口把手的卫兵也远远退到了院中。 张邈也看了刘备和关羽一眼,二人正要拱手退出去之时,却被张恒伸手拦住。 “说起来,此事和玄德公也有些关联,倒是不妨留下一听。” 听到这话,张邈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说话,却不料刘岱忽然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刘备留下了。 见此,张邈也不好再反对,只让关羽一人退了出去。 只是刘备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他当然知道张恒准备拿出书信,自然也想留下旁听,却不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眼见堂中再无旁人,张恒缓缓拿出了那封书信,在众人疑惑的神情中,张恒却慢条斯理的正了正衣冠,神情也变得极为肃穆,这才朗声道: “天子诏!” “什么?!” 张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刘岱眼中也满是惊异,刘备则是苦笑连连,心中感叹张恒行事之大胆。 天子诏是下给张太尉的,而且你也没带过来,怎么好就这么直接说出来。 再看张恒,却也不回话,只是捧着手中的书信继续道:“天子诏!” 刘岱和张邈对视一眼,随后不再迟疑,纷纷整肃衣冠,对着张恒大礼参拜。 张恒缓缓打开书信,递给了刘岱,同时挥袖笑道:“诸位请起。” 不是说有天子诏令吗,为何不宣读? 刘岱起身,满心疑惑地接过书信一看,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禁摇头苦笑,看向张恒的目光中略带几分无奈。 “使君,这是……”张邈还是一脸疑惑。 “孟卓自己看吧。” 刘岱将书信递了过去,张邈接过看完,同样是苦笑连连。 本以为张恒送来了开战的大义名分,谁知道却只是一封张温的手书而已。 刘岱扭头冲张恒笑道:“子毅啊,天子既有密诏,你此番可曾带来?” “没有。”张恒摇头苦笑道,“京师为董贼所控,在下若携带诏书,只怕出不了雒阳便会为董贼所杀。在下固然死不足惜,只是怕耽误了讨贼大业。” 闻言,刘岱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道:“可仅凭张太尉手书一封,如何服众?” “不错。”看完了信的张邈也点头附和道,“仅凭此信,怕是不足以取信于天下。” 哪知张恒却摇了摇头道:“二位此言,恕在下不敢苟同。董贼祸国殃民,此乃海内所共见也。天子密诏令我等义士讨贼,亦是真真切切。既如此,诏书在何处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天子已有诏令,率先杀入雒阳勤王救驾者,当为大将军,余者皆有封赏。二位若拘泥于形式,岂不耽误讨贼大业?” 闻言,刘岱眼前一亮,张邈更是面色隐隐有些激动。 不为别的,就为那句张恒开出的支票——先入雒阳者,当为大将军! 再者说,诏令只要有就行了,在哪里,在谁手中,倒真的没什么关系。 甚至诏令是真是假,也都没什么关系。就算是矫诏,也是他张恒的锅,丝毫不影响他们这些汉室忠臣的成分。 难道说没有诏令,这些人就不打算跟董卓干了? 刘岱和张邈心中正思量着,只听张恒又继续道:“况且,接到天子密诏者,并非在下伯父一人,还有尚书卢子干。” 听到这里,旁边的刘备神色微变。 老师真的和张太尉一样收到了天子密诏? 为何路上子毅没有明言? 刘备心中纵然有百般疑惑,眼下也只能憋在心里,任由张恒表演。 这时,刘岱和张邈已经有了决断。 “子毅此言有理,天子既有诏令,我等身为人臣,理当奉诏讨贼!” 刘岱猛地一拍桌案,大声喊道。 “不错!”张邈也义愤填膺道,“每每念及董贼欺凌天子,荼毒苍生,我等便痛心疾首,夜不能寐。此番子毅送来密诏,正好借此除贼报国!” 他们根本不在乎卢植是否同样接到了密诏,甚至不在乎密诏的真假,只要能给他们一个合适的借口那就最好! 刘岱举着书信对张恒道:“我欲召集诸侯,公开此诏,子毅以为如何?” 这番话,无疑是给这封书信安上了诏书的属性。 “正当如此!”张恒满脸严肃道。 “好!”刘岱大袖一挥,冲外面喊道,“来人!” “末将在!” 院中立即冲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将领。 “传我将令,召集各路诸侯前来议事!”刘岱大声道。 “遵命!” 此人抱拳而退。 酸枣已有好几路诸侯盘踞,自然不会整日都在议事厅待着。刘岱作为兖州刺史,目前酸枣联军中官职最高者,由他发号施令也是常理。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便有十数人鱼贯而入。 而张恒,也第一次真正见到了这帮所谓的汉末诸侯。 而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时候,也是决定张恒整场谋划最终结果的时刻! 第八章虽千万人而吾往矣! 率先到来的,却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虽鬓角斑白,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进门后冲刘岱拱手一礼,开口笑道:“使君唤我何事?” 刘岱还礼笑道:“元伟来了,还请稍坐片刻,等群雄到齐之后再做计较。” 听到刘岱对此人的称呼,张恒便明白了此人的身份,正是东郡太守乔瑁,也是最早诈作三公书信,号召天下群雄讨董的人。 看上去,他和刘岱的关系不错。 紧随其后的,却是广陵太守张超,正是张邈的弟弟。 然后就是山阳太守袁遗,袁绍袁术的从兄。最后姗姗来迟的人,却是济北相鲍信。 这些人都没有引起张恒太大的注意,直到看到鲍信身旁的一个青年男子时,张恒的表情才稍稍有些凝重。 此人五短身材,相貌并不出众,但目光却炯炯有神,其内仿若有万般韬略,观之摄人心魄。 如果没有猜错,此人应该就是曹操了。 正当张恒心中猜测之时,刘备却忽然走上去对此人拱手笑道:“孟德兄,别来无恙!” 那五短身材男子见到刘备,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也露出了笑容。 “玄德,你也来了!” “讨董乃大义所在,备又岂能让孟德兄专美于前!”刘备笑道。 “好,玄德不愧是高祖苗裔,此番胆气令人钦佩!” 曹操与刘备对视而笑,都感受到了彼此眼中的热忱与善意。 在曹操看来,刘备是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都胸怀大志,都立志匡扶汉室,也都有着忠勇报国的一腔热血。今日在酸枣相遇,恰好印证了这一点,也更让曹操坚信刘备是自己的同道中人。 旁边的鲍信见曹操和刘备相谈甚欢,便走上来询问究竟。 “允诚有所不知,这位刘玄德不仅是汉室宗亲,也是子干公的高足,更是吾之挚友!”曹操笑着向鲍信介绍道。 闻言,鲍信连忙拱手见礼道:“原来竟是子干公弟子,失敬,失敬!” 不得不说,在世家圈里提起卢植的大名相当好使,当年公孙瓒能够快速起家,除了自身作战勇猛之外,也是沾了老师卢植的光。 “鲍府君客气了,在下区区贱名,不值一提!”刘备赶紧还礼道。 “玄德太客气了。” 作为袁绍的头号小弟,曹操如今虽然称不上一路诸侯,但是在诸侯圈里却混得很开。有他背书和引荐,刘备很快和在场诸侯打成了一片,至少表面上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诸侯聚集之后,各自见礼完毕,便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做了下来。 能够有资格被刘岱邀请的,无不是一方诸侯,早就有自己的座位,唯独刘备和张恒,在众人都落座之后还站在堂中。 倒不是他们俩不想坐,只是平时议事时座位就安排这么多,想坐也没地方。 而诸侯们也便纷纷把目光都看了过来,心中猜测着张恒身份的同时,也在猜想今日刘岱召集众人是否与二人有关。 说也奇怪,刘备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大佬围观,但整个人却并不怯场,甚至面带自信之色,不卑不亢地向众诸侯施了一礼,端得是气度非凡。 再看张恒,虽然表面平静,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自己诸多谋划,就是为了在诸侯中取得一席之地,从而登堂入室,为此不惜伪造书信,甚至扯出了天子诏令。 如今,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主位上,刘岱见张恒和刘备站着,当即挥手唤来了侍者。 “再加一张……两张桌案。” 刘岱本想加一张桌案请张恒入座,但转念一想,刘备好歹是卢植弟子,若是能够借此打出卢植的旗号,也不失为锦上添花,索性就又给了刘备一个位置,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 听到这句话后,就算以刘备的城府,也不禁面露喜色,身体甚至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大佬们毫不在乎的名分,到了他刘备这里,却是很可能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门槛。今日能够得到,还都是多亏了张恒先前的一通操作,以及刚才曹操的锦上添花。 一念及此,刘备看向张恒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张恒也缓缓松了口气,心中一颗大石落地。 还好刘岱没有卸磨杀驴,最重要的东西总算是到手了! 趁着使者去搬桌案的工夫,刘岱又向众人介绍了一遍张恒和刘备的身份。 一众诸侯心中虽不以为然,但也都起身向二人拱了拱手。 花花轿子众人抬,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众诸侯也不介意释放善意。 接下来刘岱便趁机说出了密诏之事,这下众诸侯顿时来了精神。 天子诏令? 封官许愿? 这感情好啊! 剩下的时间里,众诸侯不出意外的开始痛骂董卓不当人,同时向着雒阳的方向大表忠心,表示自己绝对会遵从天子诏令,铲除国贼董卓。 诸侯们义正言辞的表示,我们并不是为了封赏,就算天子什么都不给我们,作为大汉忠臣,我们也一定会杀进雒阳,匡扶汉室。 对,就是这样的! 眼看气氛达到高潮,刘岱果断抓住了时机,一拍桌案站了出来,表示要在十日后举行盟誓,之后便尽起精兵,进攻雒阳! 诸侯们纷纷点赞,表示同意。 董贼不过是个西凉匹夫,他凭什么欺负到天子头上,不答应,干他! 最后,刘岱大袖一挥,吃席。 没错,就是吃席。 自从这些诸侯抵达酸枣后,便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积极联络感情,美其名曰等候联军,实际上就是商业互吹。 一番折腾下来,却是天色渐晚,诸侯们拍着肚皮,打着酒嗝尽兴而归。 作为新晋诸侯,刘备和张恒自然也被提高了待遇,分配到了一座城内的院落,避免了在城外驻扎露营的悲剧。 刘备的酒量素来很好,席间虽喝了不少,但并无多少醉意,送走带路侍者后便命关羽闭上院门,拉着张恒走进了堂屋。 “玄德公与那曹孟德相识?”眼下房中再无他人,张恒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刘备本来一肚子问题,却没想到被张恒率先发问,当即点了点头。 “不错,说起来我与孟德也算老相识了……” 说着,刘备眼中露出了一丝怀念。 昔日刘备从讨黄巾之乱,一番东拼西杀后,却只得了一个安喜县尉的官职。但饶是如此,这个位置也没坐多久。 当时州里负责司法的督邮前来巡视,准备罢免一批官员,刘备没有后台,显然就在被罢免之列。刘备便想着前去拜谒一番,看看能不能打通关节,哪知道那督邮嫌他带的礼物少,死活不肯接见。 刘备一怒之下,冲进去将督邮打了一顿,随后弃官而去,前往雒阳投奔老师卢植去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在雒阳结识了曹操,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引为挚友。 其后大将军何进派人四处募兵,刘备便托老师卢植走了些关系,跟着一同前往,路上遇见盗匪,刘备力战有功,这才当上了高唐令。 听刘备说完这段经历,张恒不由大感惊奇。 想不到刘备和曹操这么早就认识了,这可是史书不曾记载的啊。 “子毅,我师子干公真的也接到了天子密诏?” 刘备讲完自己的经历后,便马上问出了这个在心中憋了半天的问题。 张恒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你怎可对众诸侯说……” 刘备话没说完,便被张恒挥手打断。 “玄德公稍安勿躁,在下并没有否认此事。” 刘备有些疑惑,“那你刚才摇头……” “在下只是不知道而已。”张恒解释道,“玄德公有所不知,去年八月,董贼入京篡权,废立天子,满朝文武畏惧董贼兵势而默不作声之时,正是卢公奋身而出,痛斥董贼!” 这番话听得刘备怒目圆睁,双拳紧握,怒火几乎喷薄而出。 “吾师忠勇无双,不愧为我汉家栋梁!后来呢,董贼可有残害老师?” 从张恒的描述中,他完全能够想象当时的场景。 满朝文武皆如泥塑木偶,唯有卢植不畏强权,以一腔热血阻拦董卓倒行逆施。 虽千万人而吾往矣,是为大勇! 只可惜当时我不在老师身边,不然定要让董贼血溅当场! “后来,卢公恐自己为董贼所害,便上疏辞官,归居乡里去了。所以卢公到底有没有接到天子密诏,在下也不知道。” 听到这里,刘备才算松了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老师既已辞官,多半是没有机会接到天子密诏了。 子毅这家伙还真是…… 刘备苦笑摇头,心中再次给张恒打了一个大胆的标签。 “所以……”张恒笑道,“卢公与董贼不共戴天,玄德公身为卢公弟子,此番正好代师讨贼!” “不错,我正有此意。董贼欲害我师,备定当手刃此贼!” 刘备猛地一点头,算是认可了张恒的做法。 “但讨贼可不是嘴上说说的,道理也感化不了董贼,为今之计,玄德公还是应当先扩充实力。”张恒笑道,“待玄德公兵强马壮时,方能攻入雒阳,斩杀国贼。” “扩充实力?”刘备不解道,“咱们不是与诸侯联军一同进兵吗?” “玄德公真以为诸侯联军能成事?” 张恒哂笑一声,满脸不屑道。 第九章去吃席吧 张恒突如其来的质疑,倒让刘备有些不知所措。 “这……”刘备有些疑惑道,“子毅以为不能?” “当然不能!” 张恒没有丝毫犹豫,便斩钉截铁道。 “为何?”刘备眉头紧锁道。 “玄德公难道没看见今日堂上的光景,在下才将书信拿出,一听说有封赏,众诸侯皆趋之若鹜,言谈举止中,却全都是对功名利禄的渴望。真正心系汉室者,又有几人?” “建功立业,自古皆大丈夫之所求。不管为了功名利禄,还是忠心报国,只要能讨伐董贼便是好的。”刘备叹了口气道,“论迹不论心,子毅倒也不必太过严苛。” 刘备又不是傻子,今日一场宴会下来,自然看得出来众诸侯品性如何。但此时的他,还和曹孟德小同志一样单纯,仍对这些诸侯抱有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不管为了啥,只要你们肯讨伐董卓,那就都是好同志! “好,那便不谈众诸侯之心。”张恒摇头笑道,也不愿打破刘备的幻想,而是继续分析道,“且说实力,如今的董贼,手握整个大汉最雄壮的虎狼之师,玄德公以为联军有几分胜算?” “这……” 刘备沉默不语,皱眉苦思。 自古边军出精锐,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经常打仗所致。 只有见过血,上过阵,且最终活下来的士卒,才能成为真正的老兵,也才能拥有真正的战斗力。 不然,就算是操练二十年,新兵蛋子就是新兵蛋子,一触即溃,不堪一击! 而大汉最精锐的边军,还要数常年与羌人作战的西凉军,以及抵御匈奴入侵的并州军。因为这二州长期直面异族的威胁,使得当地习武成风,勇猛彪悍。 其次,才是长期与乌桓杂糅混居的幽州军,以及当年平定黄巾之乱的主力,雒阳南北军。 可现在这四大军队的归属呢? 董卓主掌凉州十数年,早已将整个凉州军统合成了铁板一块,成为麾下最铁杆的武装力量。 并州军团本属丁原管辖,但带孝子吕布杀了丁原后,便带着部分并州军投奔了董卓。 洛阳南北军和禁军本属大将军何进,以及何进弟弟骠骑将军何苗统辖。但去年一场大乱,何进何苗兄弟双双横死,董卓入京之后,便将其收归掌中。 只有北边的幽州军团,分别掌控在公孙瓒和刘虞手中。 大汉四大强军,董卓已得其三,麾下二十万大军,可谓雄踞京师而虎视天下! 再看关东联军这边,诸侯们虽人多势众,麾下兵马加一起也有三十余万,但大多是新募的士兵,战斗力自不必言。再加上这些诸侯心合力不起,只怕稍有败相,便会争相望风逃窜。 如此大的差距,跟董卓拿头打? 刘备虽然不怎么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但他随军征战多年,自然知道董卓手下军队的成分和战斗力,所以苦思良久后,最后却只是摇头叹息一声。 “董贼麾下将士悍勇异常,更兼有雒阳八关固守,联军想要成事,只怕不易。但我等身为汉家忠臣,自当奋力报国,倘若不幸战死殒命,以马革裹尸而还,亦是莫大幸事!”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关羽忽然开口道。 “云长所言极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以忠义为立身之本,岂能见凶险而避之。”刘备满脸赞同道。 对此,张恒只能报以苦笑。 汉人重气节,生死事小,忠义事大! 这是大汉养士四百载带来的成效,张恒虽不太认同这种固执的方式,却无法反驳。 “玄德公与云长之志,在下由衷钦佩。”张恒笑着摇头道,“但还请二位莫要轻言生死,性命都没了,胸中大志又该如何实现?” “那子毅以为该当如何?”见张恒不赞同自己的看法,刘备趁机开口问道。 “玄德公已在联军中取得名分,眼下当务之急,自然是该积攒实力,丰实大纛,待到麾下兵强马壮之时,还怕董贼不能授首?” 是人就有自己的梦想,这并不是错。 刘备有匡扶天下之志,关羽有纵横疆场之心,就算是耿直憨厚的张三爷,也有一腔积极进取的热血。 张恒自认是条咸鱼,却也想着安稳存身,甚至在有能力的时候,还想让这天下百姓过得更好一些。 无论高瞻远瞩的志向,亦或是贪图安稳的想法,都不算错。 但乱世之中,一切都要凭实力说话! 刘备也听懂了张恒的话外之音,连忙开口问道:“子毅所言极是,但不知如何积攒实力?” 二人所说的实力,指的自然是兵马。 可募兵是那么容易的吗? 刘备这些年东拼西杀,处处寄人篱下,数年下来只当了个区区的县令,还不是因为兵微将寡,不然凭着关张之勇,早就干出一番事业了。 张恒笑了笑,缓缓道:“承平年间,募兵自然不易,再加上咱们没有钱粮支撑,就更是难上加难。但眼下则不然,在下知道一个好去处,必能招募乡野勇士,只是不知玄德公敢不敢去?” 刘备肃然道:“但凡能够招兵买马,讨贼报国,纵是龙潭虎穴,备亦绝不退缩!” “好,玄德公既有此决心,那在下便再为玄德公谋划一番。” 刘备闻言大喜,他与张恒相伴不过数日,但张恒展现出来的手段已让他惊为天人。 “多谢子毅,但不知这个好去处究竟何方?” “玄德公不必心急,在此之前,咱们还需稍待数日。”张恒摇头笑道。 闻言,刘备不禁愕然苦笑。 你刚才还说眼下当务之急是积攒实力,现在又说不急,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老当谜语人,这谁受得了。 张恒自然看出了刘备的疑惑,笑着解释道:“玄德公,募兵不仅需要钱粮,更要名正言顺。” “继续等下去,就有钱粮,就能名正言顺了?” 张恒满脸自信,“这是自然。玄德公若信得过在下,就稍候数日。” “子毅这是哪里话,若非子毅相助,备如何能在联军中取得名位,自然是信得过子毅的。”刘备赶紧开口表态,“只是……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若玄德公闲得无聊,倒是也有件要紧事可以先做。” “何事?”刘备顿时来了兴致。 张恒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两个字。 “吃席。” 第十章盟誓 时间如流水,十日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刘岱所说的盟誓之日。 当然,这十日时间众诸侯也没闲着。 他们照例呼朋唤友,日日大联欢,只不过这些天的宴会中,却多出了一个刘大耳。 张恒让刘备去吃席,其实也是真的去吃席,目的自然是和诸侯联络联络感情,混个脸熟。这也算是未雨绸缪,有了照面之交,今后无论是敌是友,都能从容应对。 诸侯们本来是不怎么想带着刘备这个县令玩的,但奈何刘备如今名义上也是一路诸侯,打的还是老师卢植的旗号。再加上有袁绍圈子的核心人物曹操引荐,刘备便顺理成章混进了诸侯的队伍中。 这一混,刘备凭借着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还真让诸侯赞不绝口。 几顿大酒喝下来,就连兖州刺史刘岱对刘备的称呼,都从玄德变成了贤弟。 除了喝酒之外,刘岱也派人前往河内、颍川,以及鲁阳三地,通知袁绍、袁术、可与州刺史孔伷,告诉了他们密诏与十日后盟誓起兵的消息。 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利往。 在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里,唯有张恒却好像变成了一个闲人。 在与刘备商议的第二天,张恒便请张飞率五十轻骑一路向西打探消息,之后便再无动静,整日葛优躺似地待在院子里晒太阳。就算是面对诸侯的登门宴请,也都一一婉拒。 直到第九日夜里,张飞风尘仆仆而还,身上衣甲多处磨损,里面露出刚刚结痂的伤口,甚至麾下五十轻骑都只剩下了三十余人。 张恒将张飞迎入房中后,便急忙询问此行的收获。 听完张飞打探出的消息后,张恒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如此一来,已经有了成事的可能。 第二日,也就是盟誓当日,张恒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玄色长袍,并且久违地戴上了自己那顶高冠,这才大步出门而去。 等张恒和刘备联袂而至时,诸侯们大多都已抵达。 各自落坐后,刘岱再次出拿出了那封书信,开始了盟誓的流程。 蛇无头不行,自古干大事都要有个领头的。诸侯联合进军,也总要有个发号施令之人,而此人也会瞬间一跃成为最有权力之人。 放在其他时间,诸侯们一定会争得头破血流,但这次却异常和谐。 因为盟主的人选早就被内定了,就是袁绍! 究其原因,除了袁氏四世三公的人望之外,还有关东诸侯的成分问题。 这些所谓的关东诸侯,其实大多是大将军何进府中的幕僚,当初袁绍就是幕僚团的领头人,如今成为盟主也是顺理成章。 诸如刘岱、乔瑁、韩馥之类不是何进府中官吏的诸侯,要么是袁氏故吏,要么无法撼动大势,索性也就默认了这个结果。 推举袁绍为盟主后,便进入了到了最后阶段,也就是所谓的歃血为盟。 当然,不是歃自己的血,而是牲畜的血。 这时候也不用侍者动手了,陈宫撸着胳膊亲自上阵,将牛血、羊血、猪血各取了一碗,最后混在一起,搁置在高台之上。 接下来,便是众诸侯排队依次取血,涂抹在嘴上。 张恒自然是不想这么做的,但奈何大家都凑上去了,自己也不好例外,便只能跟在刘备身后,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只见刘岱一马当先,并指成剑,在碗中沾染了鲜血后,便往嘴边一抹,仿佛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仪式一般,整个人都神情肃穆起来。 张恒在台下看得胃疼,这三只牲畜万一有什么传染病,那乐子可就大了。 接下里是乔瑁、张邈、张超、曹操……最后刘备抹完后,众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张恒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张恒极不情愿地沾了点血,却并没有往嘴上抹,只是在下巴上点了点。 歃血为盟的环节才刚刚结束,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正是广陵功曹臧洪。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绢帛,大声读了起来: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殒首丧元,必无二志! 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一封长长的盟誓书念完之后,整场礼节彻底完成,诸侯各归其位。 趁着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张恒赶紧用衣袖将下巴上的血擦了擦…… 接下里,就是进兵讨贼的具体细节了。 可越到这个关键的时候,之前义愤填膺的众诸侯反而都沉默了。 就连高坐主位的刘岱,也是自顾自喝起了酒,只等别人先发表意见。 刘备一直期盼着这一刻的到来,甚至已经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但眼下看到众诸侯宛若泥塑一般,不禁心中一凉,眼中满是失望。 方才的誓词言犹在耳,脸上的血迹还未干,这就开始畏缩不前了? 果然不幸被子毅眼中,关东诸侯不足成事也! 刘备摇了摇头,怅然叹息。 但就在群雄畏惧不前时,五短身材的曹操却大步走了出来,眼中带着无比炽热的光芒,对着众诸侯一礼到底。 “诸位,盟誓已然完毕,操以为,当趁此时进兵荥阳,攻伐成皋。若得此雄关,兵锋直指雒阳。以联军之精兵强将,再加上天下大势,诛灭董贼易如反掌!” 眼见曹操率先提议进兵,刘备目露狂喜之色。 孟德果然是大汉忠良,我不如也! 心中想着,刘备急忙也起身走了上去,对着众诸侯拱手道:“孟德兄所言极是,备虽不才,却也愿为联军先锋,替诸位冲锋在前,剪伐董贼爪牙,为大军铺平道路。” 见刘备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挺了自己一把,曹操眼中也露出喜色。 玄德不愧为汉室宗亲,如此胆色,倒是没有辜负这一身高祖血脉。 二人相视一笑,惺惺相惜。 他们在笑,旁边的张恒也在笑。 理想主义的火种真是美好,可惜它并不能生根发芽。 第十一章论理想主义火种的破灭 对于诸侯而言,讨董只是名义,谋利才是实际。 好不容易遭逢乱世,好不容易登临高位,好不容易才招兵买马,好不容易才掌权掌兵,我们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有错吗? 讨董这个局儿是我们辛辛苦苦攒起来的,麾下兵马也是我们辛辛苦苦才募来的,凭什么为了天子,为了雒阳城内升斗小民而去损耗。 要是把兵马打光了,那以后谁还会正眼看我?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眼见曹操和刘备提议起兵,众诸侯纷纷顾左右而言他。 有说董贼势大,当徐徐图之的。 有说西凉军精锐,不可轻敌的。 还有人说雒阳易守难攻,要从长计议的。 更有甚者,直接用袁绍还没来作为借口,准备等大家的袁大盟主来了再做打算。 大家既然推举了你做盟主,那你享受巨大名望的时候,就必须得冲在前面做个榜样。 诸侯们一顿议论,最终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在这聊天喝酒吹牛逼多爽,谁要真跟董卓去拼杀啊! 你曹操和刘备也是的,都差不多是一路诸侯的级别了,咋还办事跟个小娃娃似的,幼稚!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人肯出兵。 继刘备和曹操之后,也有两个人站出来力请出兵讨董。一个是臧洪,一个是鲍信。 臧洪是诸侯中为数不多忠心汉室之人,至于鲍信,只是单纯的力挺曹操而已。 只可惜四个人的声量还是太小,很快被淹没在诸侯的推诿扯皮之中。 一场会议下来,终究没能达成共识,最终不欢而散。 相比于刘备的失落,曹操尤为显得愤怒,他拉着刘备走出议事厅后,便忍不住冲着里面破口大骂。 “一群匹夫,不足谋大事!” 刘备默然点头,面色也不好看。 “如今联军集结酸枣,袁公路在鲁阳,本初在河内,三路大军若一起动兵攻伐,取董贼头颅犹如探囊取物! 如此大好的机会,却偏偏畏惧不前,如此下去,大事休矣!” 曹操气得脸色通红,唾沫星子横飞,言语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这个自幼立志要当大汉征西将军,且还没遭遇背刺的曹孟德,现在还有着一腔报国热血,只恨无处施展。 眼看曹操越说越激动,大有问候众诸侯一户口本女性的趋势,身后的鲍信赶忙伸手拉了拉。 “孟德,且慎言……” “慎言,慎他娘的言!” 曹操大怒,但终究还是没有继续骂下去。 旁边,刘备却依旧一言不发,眼中的冷意愈发明显。 很显然,经此一事后,他也彻底看清了诸侯们的嘴脸。 曹操骂了一会后,也许是骂累了,也许是解气了,激动的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红着脸对刘备对:“玄德接下来有何打算?” 刘备却摇了摇头。 “诸侯畏董如虎,我虽有报国之心,却兵微将寡,终究无可奈何。” 他和曹操虽然互相欣赏,但还谈不上深交,自然不会把张恒的谋划告诉曹操。 曹操马上气急道:“玄德此言,操不敢苟同。此番散尽家财方才募得兵马,又怎可无功而返?就算天下诸侯皆不肯进军,我曹孟德也要进兵讨董,伸张大义!玄德可愿与我同行?” 讲心里话,刘备是很想答应的,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进兵雒阳。 就在刘备刚要回话的时候,却有一道清朗之声从不远处传来。 “曹公好志向,在下佩服!” 三人扭头一看,只见张恒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对于这番恭维,曹操不置可否,只是轻哼一声。 他记得很清楚,刚才里面争论之时,张恒一言不发,反而好像看戏一般,让他印象很是不好。 “玄德,你去是不去?”曹操又问道。 刘备略微沉吟,这才一拱手道:“孟德兄盛情相邀,备本不该推拒,但奈何……” “行了行了,既然不去,那便不必说了。我自去讨董便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曹操挥手打断,看向刘备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失望。 自己欣赏的有志之士,怎么也这般畏畏缩缩。 也罢,全当自己看走眼了。 旁边鲍信见曹操不似说笑,连忙劝阻道:“孟德,你真要孤身前去讨董?”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曹操用他那好似武大郎般的身躯,说出了这句掷地有声的话。 “不可啊孟德!”鲍信连忙拉住了曹操,“董贼势大,你孤身前去无异于羊入虎口,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再说,众诸侯也没说不发兵,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再不急董贼都要篡位了!”曹操满脸愤怒道,“允诚,不求你与我同去,但若你还拿我曹孟德当朋友,就莫再阻拦。我此去就算战死沙场,也比与这群碌碌之徒为伍的好!” “这……” 鲍信一时语塞,面色有些为难。 情感上,他是想跟着曹操去的,但实际情况却不允许。他当年是何进的下属,如今又认了袁绍当盟主,自然要等候袁本初的命令。 皱眉苦思片刻后,鲍信面带愧色道:“孟德,你若执意前往,我便派舍弟带三千兵马相助与你,如何?” 此情此景,能做到这一步,鲍信也是不容易了。 曹操依旧愤怒,但却没有被冲昏头脑,闻言便冲鲍信拱手道:“既如此,多谢允诚了。” “你我情同手足,又何必如此见外,走,随我去挑选兵马。” 说话间,鲍信对刘备和张恒拱了拱手,便拉着曹操离去,只留刘备一人留在原地苦笑不已。 这时,张恒才慢慢走了过来。 “经此一事,只怕孟德今后会对我多有误解了。”刘备摇头苦笑道。 “那玄德公怕误解吗?” “自然是怕的。” “哦,这是为何?”张恒满脸好奇道,这跟他预想的答案并不相符,也不符合刘备的为人。 “流言可杀人于无形,又如何不怕?” 闻言,张恒微微一怔,继而却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恭谦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一个人若一直被人误解,直到死的那天也没能自证清白,那便成为了真正的小人。 “子毅这话倒是发人深省。”刘备颇有感触道。 “不过玄德公也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咱们便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张恒开口笑道,“眼下诸侯不愿讨董,咱们却不能在此继续耽搁了。还请玄德公出面,向刘公山辞行。” “辞行?”刘备疑惑道。 “不错,就是辞行,不过名义上得有点说法。”张恒解释道,“咱们可以用为联军打探消息的名义,率军西进,前往河南尹地界招兵买马。” “河南尹地界!?” 刘备惊呼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十二章卷死一个是一个 大汉十三州,司隶作为直属中央管辖,一直有着最高的行政地位。 而河南尹作为三辅之首,一直是大汉的行政中心,因为京师雒阳城就在河南尹,因此河南尹长官叫京兆尹,大抵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市长。 董卓盘踞雒阳,自然也控制了河南尹地界,所以刘备才会这么惊讶。 好家伙,你这是要跑去匪区中央去招兵啊! 别到时候兵没招着,自己先被董卓的军队给干掉了。 张恒解释道:“玄德公不必惊讶,众诸侯皆以为河南尹凶险,但他们却不知其间也有机缘。” “愿闻其详。” 刘备见张恒不像是说笑,便开口问道。 张恒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原因有三。其一,董贼虽盘踞雒阳,但他毕竟是西凉武夫出身,昔日征讨黄巾尚且屡战屡败,又如何懂得治理天下。那些京城里的高官迫于兵势不得不从,但心不服。这些人不服,董贼纵然占据雒阳,也无法控制周边郡县。 其二,雒阳周边郡县皆膏腴之地,所居者无不是达官显贵,富豪大商。方今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唯有河南尹地界未遭侵蚀,可谓人口众多,正是招兵的好去处。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眼下董贼准备劫持天子逃亡长安,雒阳关中的士大夫们自然不肯相随,所以董贼便派人四下劫掠百姓,到处抢夺财货。受蹂躏的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些人与董贼有不共戴天之仇,刻骨铭心之恨,若此时将这些人聚拢起来,他们便能与董贼不死不休! 十日前,在下请翼德动身前往河南尹打探消息,正是为此事做准备。” 张恒的三条理由说完,刘备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前两条他或许听得不是很明白,但第三条他完全听懂了。 董卓准备迁都长安,自然不会给关东诸侯留下任何东西。其中最重要的资源,就是洛阳周边河南尹地界的百姓。 百姓们不愿背井离乡,出走世代留守的家园,对此董先生也很大度地表示,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这个地方,那就彻底留在这吧。 于是,董卓的拆迁队顺便充当起了刽子手的角色,不愿意走就杀。 一番操作下来,河南尹的百姓简直恨透了董卓的祖宗十八代,若是有人振臂一呼要带领他们讨伐董卓,这些人肯定求之不得。 自古哀兵必胜,这才是刘备最看重的。 沉思片刻后,刘备开口道:“若真如子毅所言,河南尹真乃募兵的绝佳之处。只是……此去咱们万一遭遇的董贼的大部队,又当如何?” 张恒笑道:“稳扎稳打,见势不妙,立刻撤退,反正咱们人少,行动起来方便。遭遇战是免不了的,也正好借机练兵。” “好!”刘备不再犹豫,重重一点头道,“便依子毅所言,走,咱们立刻向刘使君辞行。” 世间从无万全之事,更何况战争这种赌国运的大事。眼下依托酸枣联军,算是有了后路,刘备认为值得一赌。 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向刘岱辞行的过程非常顺利,因为刘备名义上的说辞是帮联军前去打探消息。 诸侯们只会骂街,却不想与董卓正面开战,但他们却很想得到关于董卓的情报,及时掌握雒阳的动向,索性给足了刘备钱粮,让刘备去当这个出头鸟。 反正遭遇董卓大军,死的也不是他们。 张恒此举既能抽身而去,却也和酸枣联军保持着联系。 一者,募到兵马,还得问这些吊毛要钱要粮呢。 二者,如果真遭遇了董卓大军,也能退回来拉这些人下水。总不能跟曹操似的,嘴上痛快了,却不给自己留后路。 刘备麾下只有五百人马,且都是骑兵,行动起来倒也迅速,当天下午关羽便整合好了军队,队伍出了酸枣后,便一路向西而去。 出城行了半个时辰后,刘备眺望着不远处的汴水,扭头向张恒道:“子毅,前方有一分岔路,一者前往原武县,一者前往卷县,咱们走哪条路?” 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以及张恒潜移默化的影响,刘备遇到拿不准的事,都会率先询问张恒的意见。 对此,张恒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但这次却没有回话,只是笑吟吟地看向了张飞。 “玄德公,关于此去何方,咱们还得请教翼德。” “额……” 闻言,不仅刘备一愣,连张飞自己也愣住了,心中甚至还有点慌。 子毅你可不能乱说,砍人俺老张的确在行,但是问我走哪条路……这种事我哪懂啊! 刘备扫了一眼自家三弟,不禁哑然失笑。 “子毅莫闹,翼德他……率兵作战尚可,可要让他出谋划策,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对,兄长说得对!”张飞也赶紧附和道,说完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大哥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没脑子? “玄德公,在下并没有说笑。”张恒笑道,“翼德,我且问你,这十日你是否在河南尹地界打探消息?” “这是自然,子毅你交代的嘛。”张飞连忙答道。 “那你可有遇到董贼军队?” 一说这个,张飞马上来了兴致。 “当然遇到了!不仅遇到,我还与董贼手下的军队打了几仗,要不然也不会损失二十多个兄弟。当然,咱也不是吃亏的人,我一人便捅死了十几个贼军!” 张飞满脸自得道。 “翼德勇武。”张恒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那你应该知道,董贼的军队在何处劫掠百姓?” “这……”张飞想了想道,“我上次来的时候,自打过了卷县,到处都有贼军,只是不知道董贼的大部队在哪。” “既如此,那咱们就去卷县,玄德公以为如何?” 去卷县,卷死一个是一个! “好。”刘备点头,“云长,你率五十人在前方探查,我自率中军在后,若有敌情,迅速通报!” 眼下即将进入敌占区,刘备也开始了行军布置。 “唯!” 关羽一抱拳,正要纵马而去时,忽然听到一股震天动地的马蹄声。 四人放目望去,只见远方烟尘滚滚,迅速奔腾而来。 “这是……” 张恒瞬间皱起了眉头,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才刚出了酸枣,怎么可能有敌军出现? 刘备征战多年,对于这种突发情况也见得多了,当即下令道: “快,传令列阵迎敌!” 第十三章以正合,以奇胜 在来者不知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刘备选择了最稳妥的做法,列阵相持。 一旁的张恒却有些心潮澎湃,毕竟是第一次见识战争,一时说不清是欣喜还是恐惧,甚至还隐隐有那么一丝期待。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众人大跌眼镜。 耳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带起的尘土也越来越大,刘备脸上的严肃忽然变成了疑惑。 旁边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羽却率先开口道:“兄长,这马蹄声如此杂乱,不像是来进攻的,反倒像是溃败……之后的声响。” 刘备缓缓点了点头,目光继续盯着远处。 待到烟尘扩散开来,马蹄声也越来越响的时候,张恒也终于明白了关羽话里的意思。 因为除了马蹄声之外,还夹杂着冲天的嘈杂喧闹之声,这绝对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应该发出的动静。 终于,烟尘扩散开来,远方视野中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头,范围之大,人数之多,堪称铺天盖地,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数量多寡。 众人也终于看清楚了前方的情况,一群衣着破烂的百姓奔逃在前,后面却跟着近千名士卒。 不,不是跟着,而是追赶! 百姓们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哪怕全力奔跑,速度也不可能快到哪去,最后面的很快被军队追上。 然后,这群士卒举起了屠刀! 张恒看得清楚,仅仅片刻之间,最后面已有数十名百姓倒在屠刀之下。但那些士卒杀完人之后,脸上却露出了嗜血的笑意,然后继续追赶。 一时间,百姓们的惊恐哭喊之声,伴随着远处军队屠刀砍杀的景象,宛若末日降临一般。 一股浓浓的绝望扑面而来,令人心生不忍,却又怒火中烧。 “玄德公,那些可是董贼的部队?” 张恒开口问道,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砍杀百姓的军队。 这些人,该死! “不错。” 刘备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中亦满是怒火。 “手持利刃却欺凌百姓,该杀!” 关羽简短扼要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手中青龙偃月刀也跟着微微抖动,似是在渴望挺身而出主持公道。 “玄德公,咱们是否出战?” 尽管张恒心中怜悯百姓,但行军打仗他一窍不通,自然不会圣母心发作胡乱指挥。 “战!” 刘备望着远方还在砍杀百姓的董军,口中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眼下敌军只顾着追杀百姓,阵型松散而不设防备,尽管有一千多人,却是最佳的战机。 这时候只要一波冲锋,就能将其分割包围,最后聚而歼之! 刘备说话语速不快,但行动却从来不慢,一个‘战’字吐出后,他已然拔出了腰间的双股剑,高举在手。 “翼德,你率三十人留下保护子毅,我与云长且去冲一波。若战事得利,你再来汇合,若战事不利,你带子毅先走。” 张飞赶紧摆手道:“不不不,兄长,还是你留下来保护子毅,我与二哥冲阵。” “少废话,听从军令!” 刘备少见地呵斥了一句,吓得张飞不敢再说话。 “玄德公且慢,还是留下一百人为好。”张恒赶紧开口道。 “一百人?”刘备皱眉道。 保护张恒,其实光张飞一个人都有些浪费,之所以多留了三十人,还是刘备怕出意外。 “不,并非为了保护在下所用。”张恒赶紧解释道,“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玄德公此去冲阵,若战事不利,翼德也可率领最后的一百人杀进去,助你突出重围。倘若玄德公能将贼军冲垮,翼德也能率军追亡逐北!” 张恒当然不会打仗,毕竟军事这玩意是吃天赋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这碗饭。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有着更为先进的战术理念。 所谓奇兵,其实就是在手中留下预备队,在关键时候打出去左右战局! 胜利能收割,失败能撤退。 留下张飞率领一百人,无论输或赢,手中都还有牌可打,不至于陷入完全的被动,也不至于一波把自己浪没了。 这也是张恒终生奉行的原则——无论任何时候,人都不能把自己处于被动局面! “好,便依子毅所言。翼德,你率一百人听从子毅调遣。” 战事当前,也容不得刘备多考虑张恒的建议。 在他看来,张恒是真正的大才,却并不一定要发挥在军事层面。反正少那七十人影响也不大,全当留下来保护张恒了。 “兄长放心,我绝对会保护好子毅!”张飞一拍胸脯保证道。 随后,刘备纵马出列,手中长剑指着远方的董军。 “将士们,贼军就在眼前,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尔等可敢随我冲阵?” “愿为主公效死!” 众士卒齐声呼喝道。 “杀!” 刘备一声令下,率先冲了出去。 这一刻,他不再是之前的宽仁长者,整个人宛若一把利刃,渴望吞噬敌军鲜血的绝世神兵! 关羽紧随其后,带着五百将士也冲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一幕看得张恒热血沸腾,恨不得跟着刘备冲杀一番。可看了看自己这小身板后,张恒还是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伙董卓军本来正在追逐逃亡的百姓,手中利刃肆意收割着弱者的性命,正是好不快意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为首将领名叫杨勇,听到动静后他抬头一看,登时吓亡魂皆冒。 只见以刘备为首的四百名精锐骑兵,已经向他杀了过来。 方才只顾着追杀百姓,又因周围人声鼎沸,所以并未发觉。等杨勇反应过来的时候,刘备的兵锋距离他已然不足五百步! 这个距离听上去很远,但对于战马而言,一个冲锋的工夫就能抵达。 面对已经展开阵型开始冲锋的骑兵,除非是真正的精锐重步兵列阵阻拦,不然就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可杨勇麾下哪来的重步兵,为了能快速地驱赶劫掠百姓,他此行带的大多数也都是骑兵,只有三百名步兵随行。 可眼下对面已经进入了冲锋状态,自己这边想逃也来不及了。 “快,都他娘的别追了,赶紧列阵迎敌!可恶,此地怎会有敌军出现!” 杨勇口中叫骂着,手中马鞭猛地抽打身边的士卒,企图让他们冷静下来。 但此刻才开始行动,已经来不及了! 第十四章凭你,还不配问关某姓名 作为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底层将领,刘备虽然没有执掌大兵团作战的经验,但对于战场的嗅觉却极为灵敏。 从他刚才当机立断,就可以窥见端倪。 而且刘备用兵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喜欢身先士卒。 他深知自己没有资源和家世可以依靠,唯一能做的,就是带头冲锋来鼓舞起士气,让将士们为他效力。 事实上,刘备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他麾下的兵卒无一不是百战老兵,也都是因他的个人魅力才聚集在一起。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刘备冲锋在前,全军跟随其后。 但冲着冲着,阵型很快就有了变化。 关羽原本落后刘备半个身位,但眼看距离敌军还有不到两百步的时候,关羽却忽然加速,手持大刀冲在了刘备前面。 这倒不是他想抢功,只是一旦短兵相接,带头者必然会成为敌军集火的目标。 方才鼓舞士气时,理应兄长出面。可眼下已经面对敌军兵锋,关羽很自然的选择了挺身而出。 刘备自然明白关羽的意思,但也没什么异议。 对于自己二弟的武力值,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此时,对面的董卓军才开始整军列阵,杨勇命步兵持盾在前,企图挡住刘备的这波冲锋。 他看得很清楚,刘备虽然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人数并不多,只要自己能挺过第一波攻势,就能利用兵力的优势耗死对方。 可不管结果如何,这些前排的步兵肯定会死伤大半,但这完全不在杨勇的顾虑范围之内。 一些兵卒而已,死就死了吧。 这一幕被关羽看在眼中,忍不住眉头微微皱起。 他素来爱兵如子,生平又最看不起仗势欺人者,见此已经对杨勇动了杀意。 这时,刘备的声音传来。 “云长,再快些,若真让贼军列阵完成,咱们就算能取胜,也要死伤惨重!” 关羽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继续冲锋。 距离来到了一百步左右,董卓军已经堪堪完成了列阵,尽管阵型仍旧七零八落,但总算用步兵构筑了一条人肉防线。 见此,杨勇这才松了口气,继而脸上浮现得意之色。 “贼子狗胆包天,此番就让尔等有来无回!”杨勇手中长枪一指对面刘备的军队,宛若胜券在握一般。 这么会工夫,刘备的军队已经冲进了杨勇五十步范围。 也就在此时,一直默默冲锋的关羽却陡然睁大了双眼,虎目中射出两道骇人精光,麾下战马也突然加速,不过转瞬之间,便冲到了杨勇军阵面前。 只听关羽一声暴喝,手中大刀在黄昏的夕阳下泛出阵阵血光,一个势大力沉的横扫,青龙偃月刀宛若死神镰刀一般划出,将第一排敌军步兵连人带盾砍成两段。 只一刀,关羽便劈开了杨勇的阵列! 一击得手,关羽一勒缰绳,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瞬间拔地而起,带着他冲破了步兵阵列。 青龙偃月刀所到之处,尽是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如沙粒一般抛洒而出。 张恒在远处被这一幕震得目瞪口呆,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 这便是武圣之威吗? 怪不能官渡大战时,关羽能从万军从中取了袁绍上将颜良的首级。 这一刻,张恒对万人敌这个称号有了一个确切的认知。 当然,也是因为三百步兵本就不多,再加上是仓促列阵,所以才如此轻易的被关羽撕开了一道口子。 刘备见二弟得手,神情顿时为之一振,举剑高呼道: “兄弟们,杀进去!” “杀!” 伴随着刘备一声令下,四百精锐骑兵犹如一柄长枪一般,直直刺入了杨勇军阵腹地,开始了真正的短兵相接。 说是短兵相接,其实是真正意义的屠杀! 之前刘备率军冲锋了一段距离,现在军队犹如一辆正在高速行驶的火车一般,拦在前面的一切都会被碾为齑粉! 至于关羽,则一开始就瞅准了杨勇所在的位置,自破开阵列之后,他丝毫没有迟疑,一路向杨勇的中军杀了过去。 “拦住,快给我拦住那厮!” 尽管关羽只有一个人,尽管关羽已经陷入了包围之中,尽管在杨勇的认知中,一个人是不可能冲破自己亲兵的包围,来到自己的面前的,尽管…… 但他还是怕了,并且是极度恐惧! 没办法,刚才关羽单骑冲阵的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了。 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也实在是太能砍了,到哪儿都有一堆断手断脚飞出来。 这还是人吗,就算是相国新收的义子吕布,也不过如此吧! 可关羽却无惧无畏,甚至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平静而又淡漠,宛若万古冰山一般。 此刻,他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敌军中央那个正在大喊大叫的杨勇! 只是越往敌军中央打,关羽遇到的阻力也就越大,每前进一步也就越困难。 但这也无所谓,毕竟这些年关羽都习惯了以少打多。 所以,他还是来到了杨勇面前。 此刻的杨勇,连逃跑的机会都已经没有了。 早在关羽冲进来的时候,他就命亲兵把自己围成一圈保护起来,本以为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死地。 “来者何人?” 无奈之下,杨勇只得壮着胆子吼了一声,企图让关羽分神。 可这种伎俩,关羽又岂会上当,遂一言不发的继续冲杀。 直到距离杨勇仅剩十多步的距离时,关羽眼看冲不动了,索性一跃而起,整个人凌空飞起,宛若猛虎下山一般,手中大刀直取杨勇首级! “我命休矣!” 杨勇惊骇万分,急忙举起手中长枪抵挡,毫不意外的被关羽一刀劈断。 再想反抗时,却忽然发现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杨勇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飞了起来,急忙往下看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处在原地,只是……上面已经没了脑袋。 鲜血自脖颈喷发而出时,半空中杨勇的脑袋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关羽一刀劈断杨勇的兵刃,又一刀直接砍下了杨勇的首级。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等关羽抬手接住半空中落下的杨勇首级时,一众亲兵方才反应过来。 只是,他们已经没有了与关羽对战的勇气,甚至有些人直接吓得扔掉了兵器。 关羽明明身在敌军包围圈,却好像一个人把杨勇的亲兵包围了一般。 主将已死,恐惧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包围圈内的敌军不敢正视持刀而立的关羽,纷纷低头后退,生怕与关羽对上眼神,成为他下一个目标。 关羽却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对手中杨勇的首级冷哼一声。 “凭你,还不配问关某的姓名。” 言罢,关羽高举首级,大喝道:“贼将已然授首,尔等何不早降?” 第十五章一啄一饮 关羽如天神下凡般杀入战场,大刀过处所向睥睨,于军阵中斩杀敌将杨勇,全过程行云流水,用时不过短短一刻钟而已! 主将死于敌手,一众董卓军士卒面如土色,甚至连身体都不敢动弹半分。 莫说为杨勇报仇,就算是撤退都不敢,生怕稍有异动便被关羽斩杀。 这个手持大刀的长髯汉子实在太恐怖了,猛地简直不像人。 直到关羽一声暴喝响起时,一众敌军方才如梦初醒,继而唯恐避之不及的扔下了手中兵器,同时心中隐隐还有些庆幸。 可算是保住性命了! 这个手持大刀的长髯大汉,就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哪怕他就站在那,也足以令人心神颤抖。 此时的刘备还在后方厮杀,远远望见关羽阵斩敌将,顿时大喜过望,也跟着呼喊起来。 “贼将已然授首,尔等何不早降!” 刘备的声音并不能如关羽般响彻整个战场,但他马上就令麾下将士一同呼喊。 原本仓促应战的董卓军士气就不高,听到这话后,连忙往后方望去,果然见到一红脸大汉手中提着一颗头颅,赫然正是主将杨勇的首级! 一瞬间,士气彻底崩盘! 主将都死了,这还打什么? 乱军之中,也不只是谁率先扔下了兵刃,紧接着便是一连串乒呤哐啷的声音,所有董卓军士卒全都扔掉了兵刃,选择缴枪投降。 “世人皆言西凉军骁勇善战,今日一见,却是名不副实。” 刘备仰天大笑道,随后急令士卒开始收编这支降军。 敌军原本一千多人,在刚才的厮杀中伤亡最多一二百人,还剩近千人之众,倘若能全部收编,对自己绝对是一大助力。 不过刘备的算盘很快落空。 有人投降,就有人不愿投降。 最外层的士卒见战事已败,扭头撒丫子就跑。 毕竟这时代杀降屠城都是常事,谁知道投降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自己的性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较好。 刘备本就兵少,再加上要收编降卒,自然没工夫腾出手来追赶逃跑的士兵,也只能听而任之。 关羽提溜着人头走了过来,将首级双手奉上,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笑意。 “兄长,此番首战得利,有此贼首级在,也足以向酸枣诸侯邀功请赏。” “不错,此战全赖云长勇武,方才有此大胜。” 刘备重重一点头,随后接过杨勇的首级,拿麻布包裹了起来。 这家伙能统率千余人,最次也得是个军司马级别的将领,完全能算得上大功一件。 后方,张恒见战局已定,心中长长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以四百骑兵突袭一千敌军,尤其是在敌军军阵未整的时候,胜算还是很大的,再配上关羽的超常发挥,胜利倒也不出意外。 无论如何,没有用到预备队总是好的。 “子毅,兄长胜了,咱们赶紧过去一起收编降卒!” 张飞从交战开始便紧盯着场中的局势,见刘备获胜,嘴几乎要咧到下巴后面去。欢呼雀跃的同时,声音中却带了一丝遗憾,大概是因为没能亲自上阵杀敌的缘故。 闻言,张恒刚要点头,耳边忽然隐约听到阵阵声响。 还没来得及分辨声音的来源,张恒忽然感觉身下战马微微颤抖起来,急忙向下看去时,却发现并不是战马在抖动。 而是……大地在颤抖! 紧随而来的,却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散播开来,每一下都仿若战鼓嗡鸣。 “不好!” 张飞低喝一声,虎目圆睁看向远方。 他久经战阵,自然比张恒更快发现了异狀。 顺着他的目光,一股比方才更大的烟尘滚滚袭来,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这是……” 张恒瞳孔猛地一缩,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有一支骑兵,正在往自己这边快速冲杀而来! 而且数量不少,至少是刘备军的数倍之多! 他们能发现,正在收编降卒的刘备和关羽自然也察觉到了。 方才刘备趁杨勇屠戮百姓时杀了过来,现在也有人趁着自己收编降卒时发动突袭。 一啄一饮,可谓因果循环。 “兄长速退,我来为你断后!” 关羽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对刘备大声喊道。 现在列阵已经来不及了,正处于混乱中的己方士卒是绝对无法抵挡这波突袭的,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损失。 “不,我不走!” 关羽的提议遭刘备断然拒绝。 关羽皱眉道:“兄长,敌军来势汹汹,不可意气用事。” “并非意气用事,只是敌军蓄势待发,我若仓促逃亡,必然会被追上。与其被逐个击破,倒不如拼死一战,反倒可能有一丝生机! 传令将士们舍弃降卒,组成冲锋阵列,咱们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刘备望着远方漫天烟尘,目光坚定道。 “好!” 关羽见刘备心意已定,也没有继续废话,直接开始召集麾下将士。 这时,远传的敌军已经显现了出来,数量并不多,大概只有一千来人,但从冲锋的气势上来看,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绝非刚才的杨勇能比。 为首者,却是一黑甲小将,年岁不过弱冠而已。 眼见敌我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五百步,刘备再度大喊道:“速速集合列阵,违者立斩不饶!” 这点距离还能冲一冲,真等敌军杀到三百步以内时,那也不用打了,直接等死算了。 所幸刘备的兵卒都是这些年跟着他走南闯北的精锐,军令一下,士卒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再度组成了冲锋阵型。 “将士们!”刘备拔剑在手,高喊道,“都说西凉军天下无敌,但我却偏偏不信。今日敌众我寡,尔等可还敢随我冲锋?” “无惧,无惧!” 将士们纷纷大呼道,脸上满是战意。 “好,今日就让这号称天下无敌的西凉军,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随我杀!” 言罢,刘备如之前一样,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率领麾下全部军队向这支董卓军发起了冲锋。 第十六章等一个变数 后方,张飞见刘备主动向敌军发起冲锋,顿时坐不住了,急忙对张恒道:“子毅,你且一个人逃命去吧,我要去帮兄长了。” 说罢,张飞就准备整肃军队加入战场,即将动身之时,忽然被张恒喊住。 “翼德且慢!” 张飞满脸疑惑地扭过头来,却见到张恒正神色凝重地盯着战场,目光不停闪烁。 初见两军厮杀的场面时,张恒有些心潮澎湃,甚至动了亲自加入战局的心思。但眼下敌众我寡的危难关头,张恒整个人反倒无比冷静起来。 或者说,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子毅,你有话就快说,我得赶紧去帮兄长了!”张飞大声道,神情满是急迫。 “不!”张恒缓慢而又坚决地摇头道,“咱们先不要上,看看局势再说。” “什么!” 张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敌众我寡,就算你率领一百将士加入也于事无补,倒不如静观待变。” 如果刘备军一击即溃,张飞就算带人冲上去也能一起送死。 但如果刘备挡住了这一千敌军,哪怕处于下风,那张飞就可以率这一百人突入重围,发挥出骑兵的机动优势,从而分割战场。 如此,方才可能有一丝胜机! 张恒在等,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将这一百人战斗力发挥到极致的机会! 尽管这对刘备很不厚道,但这是眼下张恒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反败为胜的方法,不然就是毫无疑问的全军覆没。 但张恒的这个提议遭张飞断然拒绝。 “不,我三兄弟曾立誓同生共死,就算是死,我也要跟兄长死在一起!” 张飞瞪着张恒大吼道。 “死又何用?”张恒也陡然抬高了音量,毫不示弱地与张飞对峙,“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这番话说得张飞一愣,他还从没见过张恒身上有过如此激动的情绪。 “子毅你说得对,但要我眼睁睁看着兄长孤身苦战,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到。玄德公与云长久经战阵,多少次尸山血海中都杀出来了,又岂会如此容易败亡。你若想赢下这一战,若想保全他们的性命,那就听我的。” 说着,张恒翻身下马,伸手挡在了张飞面前。 “方才玄德公走时,让你听我号令,你若执意此时出战,那便我身上踏过去!” “这……” 张飞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马蹄前的张恒,心中无比为难。 张恒赶紧又说道:“翼德你放心,若真到事不可为时,我必与你一同冲锋陷阵,营救玄德公与云长,虽死而无悔!” 听到这句话,张飞才无力地叹了口气,紧绷的双手也放松下来。 “好吧,那就全听你的。” 张恒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立即扭头观察场中的局势。 此时刘备已经与敌军冲在了一起,两支高速奔跑的骑兵,犹如两头凶猛野兽冲撞撕咬在一起。作为弱势方,刘备麾下将士霎时间死伤近半,陷入了苦战之中。 好消息是,正如张恒预料的一样,刘备麾下的百战老兵还是有点东西的,并没有被一波打崩,反而死死咬住了敌军。 坏消息是,敌军以逸待劳,且有兵力优势,面对已经战过一场的刘备军形成压倒性的战况。如此下去,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刘备非败不可。 特别是这支董卓军的统领,别看只有二十来岁,但打仗极有章法,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神情冷峻,手中大刀所过之处,可谓鬼神辟易,就算是比起刚才冲阵斩将的关羽,也不遑多让。 反观这时候的关羽,却不敢继续孤身深入敌军腹地了。 一来,这支军队的素质远远胜过方才的杨勇所部,关羽就算冲进去,也绝不可能杀到敌军将领面前。 二者,眼下军队陷入苦战,他得时刻守护在刘备身旁,万一事不可为,他还要护着刘备杀出重围。 在关羽心中,哪怕天大的功劳,也比不上兄长刘备的一根汗毛。 战事持续约一刻钟的时间后,刘备周围的将士越来越少,随时有可能被敌军杀到眼前,处境已然危险之极。 反观敌军将领,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杀光了最前方刘备军的士卒后,竟不再前进,反而纵马伫立,开始指挥军队对刘备进行合围。 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全歼刘备军! “子毅,现在可以出击了吧!” 后方,张飞见刘备陷入险境,满脸焦急地大喊道。 “不,还不行,再等一会。” 张恒心中也是着急,以至于手都有些颤抖,但仍坚决摇了摇头。 因为,他要的变数还没出现。 “再等兄长就危险了!” 因为激动,张飞的声音都有些喑哑。 张恒一把拉住张飞胯下战马的缰绳,满脸严肃道:“危险也得等,现在冲上去,咱们也会陷入包围!” 战阵中,刘备手持双股剑拼力拼杀着。 就在刚才,敌军已经突破了刘备的亲兵卫队,杀到了他面前。 “兄长且低头!” 正拼杀时,忽听身旁关羽一声暴喝,刘备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把头一低,猛地趴在了马背上。 下一刻,一杆长戟从后面刺了出来,却正好扑了个空。 关羽的趁机大刀横扫而出,将这名背后的偷袭的敌军士卒拦腰砍成两半! “兄长,没事吧?”关羽满脸关切问道。 刘备摇了摇头,这才直起身子,目光放向远处。 周围里三圈,外三圈,全被敌军围成了个团。 反观自己这边,拼杀至此,麾下将士已然不足半数。 “云长,咱们败了。” 刘备摇头一叹,声音有些低落。 关羽劝解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兄长不必气馁,咱们赶紧突围。” “不错,赶紧突围,再晚就跑不出去了。” 刘备猛地一点头,随即调转马头开始召集将士,准备突围而走。 但此番行动,注定不会太顺利。 董卓军那少年将领见刘备打算突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即抬手一挥,身旁传令兵马上打出号令,军队开始了迅速的变阵。 “你们杀了杨勇,可不能让你们走了,不然我回去如何交差?” 少年将领轻声自语一句,目光中满是坚定。 第十七章张飞的决意 刘备眼看败局已定,便毫不犹豫选择了突围。 至于能不能突出去,有关羽的大刀在前面开路,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他来考虑。 昔年征讨黄巾转战各地时,每当陷入困局,都是自己二弟手持大刀勇往无前,在乱军从中为他杀出一条血路。 有关羽在,刘备或许需要考虑成败,但绝不需要顾忌生死。 这一次也不例外,关羽先是命剩余将士将刘备护在中间,随后单人匹马,开始尝试突破敌军的阵列。 生死关头,关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一刀全力出手。 面对宛若天神下凡的关羽,就算悍勇如西凉精锐,也忍不住心惊胆颤,甚至开始不自觉的身体往后退,让出了一条出路。 董卓军的少年将领见关羽如此勇猛,不禁眉头微皱,随后大声下令道:“传令,变换阵型,今日我要让这支贼军尽数死于此地!” 军令既出,围困刘备的军阵再度有了变化 原本是一个包围圈将刘备围得水泄不通,可随着关羽的行动,包围圈有被打破的风险,那少年将领便将剩下的士卒都派了出去,堵在关羽的面前。 如此一来,这少年将领的身旁,便只剩下了不到百人的亲兵。 远处,张恒见到这一幕后,眼中陡然闪过一道精光。 自己等的变数,终于来了! “翼德,快!” 闻言张飞大喜,“可以出击接应兄长了?” 张恒重重一点头,大袖一挥,并指成剑一指远方战场的后方。 “不,你此去接不必接应玄德公,反而要突击敌军后方。看到那敌军将领了吗,他将所有人马用于围困玄德公,眼下身边护卫力量单薄,正是出手之时。若你能斩杀此人,咱们就能反败为胜!” 董卓军的包围圈实在太厚,张飞就算能突进去,也很难杀出来,倒不如直击敌首,来一波斩首行动。 方才关羽冲阵斩将给张恒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他相信同一档次的张飞应该也能完成这个任务。 最好的结果,是张飞一击得手,干掉敌方将领,剩下的敌军自然崩溃。 就算不行,敌军见主将危险,也得反身攻击张飞,这就给了刘备和关羽喘息的机会,冲出包围也不再是问题。 “好,我明白了!” 张飞一提蛇矛,当即大喝一声,身后蓄势已久的士卒皆发出一声长啸。 下一刻,张飞动了。 声如迅雷,形如虎豹,迅猛如闪电! 张飞的特点是敢打敢拼,虽不如关羽稳重,但真到了进攻时刻,他的攻击反而要更凌厉一些。 一百士卒虽然不多,但对于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的战局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 那少年将领早在开战之时就注意到了张飞所部,只是见张飞人少且一直没动,他也就没有理睬,却一直留着后手。 直到把刘备包围起来后,他认为只剩张飞那点人已是无关紧要,便又没有在意。 此刻见张飞杀来,那少年将领冷笑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方才战事胶着时你不动手,现在大局已定,你却带着人过来送死,真是不知所谓。 可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张飞并没有去接应刘备和关羽,反而直奔着他来了。 那少年将领眉头一挑,马上想明白了张飞的意图,不禁怒极而笑。 居然要对我进行斩首行动,这是把我当成了杨勇那蠢货不成! 也罢,今日便让你知道,我不仅会行军布阵,勇武更是不弱于人! 一念及此,少年将领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大手一挥,身后马上亲兵奉上他的武器,却是一柄大刀。 “匹夫,今日我便会一会你!” 言罢,他带着身边不到一百名亲兵,主动向张飞冲了过来。 张飞见状大喜,要是敌军摆开阵势当缩头乌龟,自己还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破开。可这家伙居然自己冲过来送死,当真是天助我也! “贼子,纳命来!” 张飞大喝一声,手中丈八蛇矛猛然刺出,直取那少年将领的首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矛实在太过凌厉,那少年将领见状,心中猛地一凛,连忙低头躲避。 但很快,张飞的下一击又到了。 相比于关羽的刚猛,张飞更是缠斗的好手,势大力沉却又绵延不绝,越是逆境,越能爆发出更强的战力。 那少年将领闪躲了几次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档,抽冷子给张飞来了一枪。 “哈哈,来得好!” 张飞不闪不避,手中蛇矛猛然劈了下去。 铿! 二人兵刃相撞间,一缕火花迸溅而出。 硬生生接了张飞一击后,少年将领被震得手臂发麻,差点从战马上跌落下来,不由得心中大骇。 此人虽是个匹夫,却着实有鲁莽的本钱。 除了奉先之外,我还从未见过旁人有如此武力! 再看对面的张飞,同样是面露讶色。 刚才那一下,自己可是使出了浑身气力,此人居然能堂堂正正的迎接,甚至完好无损…… 这些年跟着大哥征战四方,除了二哥关羽之外,还不曾见过如此勇武之人,一时之间只怕难以斩杀。 不过……难杀也要杀! 一想到大哥二哥此刻正深陷重围,张飞心中的杀意立刻暴涨万丈。 若因为自己不能斩杀此人而导致两位兄长殒命,张飞这辈子都无法释怀。 “痛快,再来!” 张飞一声暴喝,手中蛇矛再度刺了出去,誓要将对手斩杀当场。 反观对面那少年将领,感受到张飞的实力后,心中已有三分退意。只要再拖些时间,自己就能大获全胜,实在没必要与这莽夫一般见识。 打定主意后,那少年将领当即虚晃一枪,转身就要退去。 可张飞此来抱了死志,又哪肯放他走,丈八蛇矛舞得虎虎生风,开始了穷追猛打。 这家伙怎的如此难缠? 那少年将领心生不耐,却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双方又打了四五十回合,那少年将领早已是臂膊酸麻,心疲力竭。反观张飞却越战越勇,眼中满是嗜血之色! “匹夫看枪!” 又是数个回合过后,那少年将领闪过张飞的攻击,却猛地一枪刺向张飞胸口。 恰逢此时,张飞的下一击也到了。 不过那少年将领并不慌,因为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双方都攻击对方的要害,如果不想同归于尽的话,那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双方各自收手闪躲。 届时,自己就能趁着这个空档脱身。 但,他低估了张飞的决心! 眼见自己的枪尖离张飞胸口越来越近,可张飞却仍旧不闪不避,手中蛇矛一往无前,毅然决然向自己心窝刺了过来。 少年将军心中大骇,他可不想跟张飞同归于尽。 彼其娘之,你快躲啊! 这人是个疯子不成! 反观张飞,非但面无惧色,甚至眼中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要杀了你,大哥二哥就能脱困而出,我把这条命赔上又有何妨! “莽夫,疯子!” 那少年将领大吼一声,急忙用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长枪转变了方向,往张飞的蛇矛上砸去。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噗呲!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少年将领的长枪直直插入张飞腹部。 他那最后一击,终究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张飞本来对准了他的胸口,被他这一砸,却直接擦着肩膀刺了过去,只伤了一些皮肉。 正当少年将领心中庆幸之时,对面的张飞却忽然咧嘴笑了。 下一刻,张飞忽然单手举起蛇矛,又刺了过来。 那少年将领正想举枪迎击,却遇到了一股巨大的阻力。 他这才发现,原来那刺入张飞腹部的长枪,早已被张飞单手抓住,一时间竟然拔不出来。 而这,也是张飞笑的原因。 贼子,死吧! 丈八蛇矛直取那少年将领的咽喉,就要将其一枪毙命。 我命休矣! 那少年将领眼看无法躲过这一枪,索性闭目等死。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刚才亲自与此人争勇斗狠。但现在已成定局,后悔也是无用了…… 想我张辽一身才能还未来得及施展,今日却死于莽夫之手,着实可笑! 张辽闭眼等了片刻,却仍没等来死亡,睁开眼睛一看,却见到张飞那杆丈八蛇矛的枪尖正抵在自己吼间。 “让你的人散开包围,放我兄长出来!” 张飞满脸凶狠道,手中蛇矛也跟着一颤。 只要张辽说出半个不字,他便立刻会刺进去。 第十八章肉票将军张文远 最后关头,张飞并没有直接杀了张辽,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眼下还是敌众我寡的状态,直接一矛捅死此人,就算敌军士气崩盘,乱军中想要杀出来依旧不容易。再者自己现在身负重伤,没有再战之力,反倒不如挟持此人,好让他下令放出包围的中刘备和关羽。 张三爷可不傻,哪笔买卖划算,他心里门清。 性命掌控在别人手中,张辽似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深吸一口气后,张辽抬手,命令麾下将士撤开包围。 “算你识相!” 张飞嘿嘿笑道,满脸得意。 言罢,他不顾腹部正在流血的伤口,从马上一跃而下,手中蛇矛却丝毫没有放松,依旧抵着张辽的咽喉,命他也跟着自己下马。 随后,张飞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继续抵在张辽脖子上,这才敢扔下自己的蛇矛。 长短兵器互换之后,张飞感觉更加顺手了。 当然,整个过程中张辽也不是没想过反抗,奈何张三爷防备太严,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张飞一挥手,马上有数个士卒冲了上来,当场给张辽来了个五花大绑。 至此,张辽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望着自己身上的绳索,张辽神情一阵恍惚。 明明刚才自己还胜券在握,怎么转瞬之间却成别人的肉票。 自己征战多年,对于结局也早就看得明白,要么胜利要么败亡,谁曾想今天却出现了第三个结局。 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主动求死了。 大丈夫征战疆场,生死胜败皆是寻常,但被别人生擒……这也太丢人了吧! 对此,肉票将军夏侯惇表示很淦! 他觉得难受,张飞却非常高兴,甚至非常得意。 直到很多年后,早已功成名就,声震天下张辽想起今日之事,还是忍不住会脸红。尤其是那时候,张飞还是逢人便吹嘘自己今日的勇猛事迹。 张辽知道吧,厉害吧,当年还不是被我生擒了! 军令一下,张辽军士卒也明白了主将被生擒的结果,顿时心无战意,大多数都选择放下武器投降,只有一小部分不想当俘虏的转身就跑。 刘备和关羽见此大惑不解,但当他们看到不远处满脸喜色的张飞,以及旁边哭丧着脸的张辽,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翼德居然还有这等能耐!” 关羽惊异道,语气甚至带了一丝不可置信。 对于张飞拼死前来救援,关羽丝毫不意外。三兄弟同生共死,乃理所当然。但张飞选择突袭敌方主将,这是他没想到的。 反倒是刘备,对于眼下的战果虽然欣喜,但心中略微一思索,便急忙将目光放到了远处的张恒身上。 刚才子毅劝自己留下一百人作为后应,自己还不以为然,现在想想,若是刚才没听子毅的,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以翼德的性子,见自己被围,肯定第一时间冲上来救援,结果是要么冲不破敌阵,要么冲进来一起被围。 只有在恰当时候出击,才能取得如此战果,这背后多半也是子毅的主意。 细细想来,子毅不仅行事稳妥,算无遗策,更是擅长决情定疑,关键时候敢出手,可谓世之大才矣! 自己这些年东拼西杀,宛若无头苍蝇一般,最终只落得个一官半职,不就是缺少一个能给自己谋划大略的人吗? 倘若子毅能辅佐自己,何愁大业不成! 当然,这个念头刘备现在也只敢想想而已。这时候的张恒虽无兵无将,但名义上与他同为一路诸侯,不是他能招揽的对象。 后方,张恒见大局已定,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从张飞带头冲锋开始,他便一直紧盯着场中的局势。虽说自己选择了最有利的时候出击,但奈何兵马实在太少了,就算是万人敌的张飞打头阵,成功的几率也不足五成。 好在张三爷从不让人失望,居然于乱军中生擒了敌将! 张恒长长松了口气,赶紧纵马狂奔赶去汇合。 另一边,刘备也赶了过来,与张飞合兵一处。 见两位兄长到了,张飞脸上喜色更浓,指着被五花大绑的张辽对刘备邀功道:“兄长,贼将已被我生擒!” “嗯,干得不错!”刘备重重一点头,表示了对张飞的认可。 听到大哥的夸奖,张飞比中了彩票还要高兴。 “那是,兄长你是不知道,俺刚才这一战打得可不容易……” 张飞正眉飞色舞说着自己的光荣事迹,却不料刘备的眉头忽然高高皱起,张飞立即停住了话头。 “兄长,我说错什么了吗?”张飞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三爷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个生性宽仁的兄长不高兴。 刘备没理他,反而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了张飞腹部还在流血的伤口,同时急忙转身大喊道:“军医何在,速来,速来!” 原来大哥是在担心我的伤势…… 张飞满不在乎道:“兄长,区区小伤,不碍事……” “闭嘴!”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备一声低喝打断,“少说话,免得牵动伤口止不住血!” 说罢,刘备又扭头大喊道:“军医呢,怎么还没到!” “我亲自去找。” 关羽关切地看了一眼张飞腹部的伤口,赶紧转身去了。 刚才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张飞的脸色也逐渐苍白起来,整个人也变得虚弱起来,这分明是失血过多的前兆。 这一幕看得刘备大急,有心做点什么,却终究无能为力。 “翼德,你且挺住,挺住……一定要挺住啊!” 不多时,关羽终于将军医带了过来。 一顿包扎后,总算将张飞的血止住了,只是还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毕竟刚才那一枪,张辽可丝毫没有留手。 听到这里,刘备终于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 有心想训斥张飞两句,让他以后不可如此拼命,但见到张飞苍白面色,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能得两位这样的兄弟生死相随,我刘备何其幸也! 此时,张恒也终于赶到,下马之后刚要开口,却见刘备忽然拱手向自己行了个大礼。 “玄德公这是做什么!” 张恒赶紧拉起了刘备道。 “此番若非子毅出手相助,备恐怕已死于乱军之中。” 张恒摇头道:“玄德公言重了,此战全赖翼德以命相搏,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也没帮上什么忙,当不得如此大礼。” “子毅又何必谦虚,方才若非你运筹帷幄,安能有如此大胜。” 这次张恒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继续否认。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安抚百姓,处置这些降卒。” 刘备点了点头,刚要下令,却又扭头看向了张恒。 “子毅以为,这些董卓军降卒该如何处置?” 闻言,张恒笑了,笑得比刚才得胜时还开心。 这么多天下来,总算给刘大耳培养出遇事不决先问我的习惯了,不容易啊! 第十九章灵活的道德底线 打败仗固然是个令人悲伤的事情,但打胜仗其实也有一堆麻烦。 关于降卒的处置,从来都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历史上,曹操官渡大胜之后,袁绍军降卒近十万,最后都被曹操给坑杀了。对此曹操给出的官方解释是伪降。 但是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官渡战败后,袁绍仅率数百骑仓皇而逃,扔下了所有军队。这些被抛弃的普通士兵,怎么可能是假意投降。 再说,他曹操难道不想收编这些袁军丰实自己的部队? 之所以大规模杀降,无非是粮食不够,养不起了呗。 从成本上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近十万降卒可都是大活人,你让他们饿着肚子,时间长了肯定闹叛乱,索性定义成伪降坑杀最合适。 但现如今的刘备背靠酸枣联军,只要能打赢,粮食倒不必担心。 可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数量。 刘备麾下仅有五百人,刚才一番苦战,现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可投降的两拨敌军加一起有两千人之巨,你拿什么收编整合? 再者,这些降卒并非都是被你堂堂正正打败的,近半是被主将命令着投降的,这就更不好收编。 而且,旁边还有近万名百姓,你又该怎么处置? 所以在听到刘备的问题后,张恒便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了一个具体的想法。 “玄德公方才说什么?” 刘备以为张恒没听清,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子毅,我刚才请教你,这些董卓军降卒如何处置?” “玄德公说错了,这些并非董卓军。”张恒笑道。 “此言何意?” 刘备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玄德公以为,董卓何许人也?” 刘备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国贼。” “董卓固然是国贼,但他麾下的将士可不都是奸贼。昔年黄巾之乱,凉州叛乱,乌桓入寇时,都是这些士卒在为我大汉浴血拼杀。所以在下以为,这些降卒并非董贼之兵,而是我大汉勇士。” 听到这里,刘备也回过味来了。 “子毅的意思,是要收编这些降卒?”刘备低声问道。 张恒正色道,“这是自然,咱们麾下现如今兵微将寡,正好借此充实军力。” 这两千降卒要是放回去了,将来见面还是敌人,无异于资敌。 但是全杀了吧,张恒和刘备又干不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只有收编最合适。 闻言刘备脸色一变,“子毅,咱们只有数百人,要如何收编这么多降卒?” “诛其首恶,打散重组,慢慢使其归心即可。”张恒答道,“刚才被翼德生擒的贼将何在,玄德公何不借其人立威?” 见张恒准备杀鸡儆猴,刘备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毕竟张辽不仅勇猛,统帅部队更是一把好手,这在刚才的战事中已经得到了印证,让刘备生出了爱才之心。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张恒的做法才是对的,迟疑片刻后,刘备才终于点头。 “好,既然子毅觉得可行,那咱们就姑且一试。” 刘备大袖一挥,马上有亲兵把张辽带了过来。 张恒上下打量张辽,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说起来,此人倒也是个人才,不仅能和张飞打上数十个回合,临阵指挥更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杀了着实可惜。 可有此人在,那些降卒就有了主心骨,万一哪天此人振臂一呼,这些降卒随时可能会反叛,因此绝不能留。 不过在杀之前,张恒还想继续利用一番。 毕竟是个高级将领,套出点董卓军的情报也是好的。 “败军之将,还不报上姓名。” 张恒负手而立,目光注视着张辽,打算来一场审问。 听到问话,张辽下意识就想拱手回话,奈何被绑缚着,只得叹了口气答道:“雁门张文远。”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 张恒眼中满是震惊,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发颤。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雁门张文远是也!”张辽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加重了语气。 好家伙,本以为是董卓麾下随便一个校尉、中郎将之类武将,谁曾想逮到了一条真正的大鱼! 张恒二话不说,赶紧拉着刘备就往没人的地方走。 “子毅,你这是做什么,莫拽,莫拽,将士们都看着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刘备一脸懵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张恒如此失态,却也不好强行挣脱,便只能听而任之。 “玄德公,此人不能杀。” 到了没人的地方,张恒直截了当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为何?”刘备有些疑惑。 因为这家伙是张辽啊笨蛋! “玄德公,此人名叫张辽、字文远,现居羽林中郎将一职。而且此人并非董卓党羽,当时是大将军何进的旧部,只因后来董贼控制京城,无奈之下才屈身从贼。 最重要的是,此人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还望玄德公收用之!” 刘备瞪大了眼睛,“子毅如何知晓此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张恒满脸肃然,“此乃在下伯父亲口所言。伯父曾言,此人若能重用,将不亚于江东猛虎孙文台!” “张太尉真如此说?” 刘备彻底震惊了,毕竟现如今三国时期的名将都还没怎么冒头,众所周知的勇武标杆,便是有着江东猛虎之称的孙坚。 “在下自是不敢妄言,所以还请玄德公收服此人。”张恒拱手道。 “这……” 刘备苦笑一声,感觉有些牙疼。 他自然心动的,只是人家张辽好歹是个羽林中郎将,比二千石的职位,自己却只是个秩千石的高唐令,这要如何收服? 再者,还是之前的问题,有此人在,这两千降卒刘备可不敢放心用。 张恒见刘备犹豫,便继续劝道:“自古成大事者,必以人为本。玄德公立志匡扶汉室,难道准备弃用如此良将?” 听到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刘备非但没有心动,反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刚才说要杀鸡儆猴的是你,现在劝我以人为本的还是你,真是好赖话都让你说完了。 刘备忽然发现,张恒的道德底线堪称灵活。 “子毅啊,刚才你不是说……” 听完刘备的顾虑,张恒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当是什么难处呢,原来是这等区区小事,玄德公稍等,待在下略施小计,抹平这个祸患就是。” 前面准备下杀手,是因为不知道此人是张辽。 而且,杀鸡儆猴只是成本最低,时间最短,见效最快的方法,却并非唯一的方法。 人在自己手中,张恒有一万种方法收服张辽,和他麾下的两千人。 第二十章劝降 老刘家的基因,向来是喜欢并且渴望人才的,这点从高祖刘邦开始就展露无疑,不然韩信不会从一个小小的治粟内史一跃成为大将军。 刚才一战,张辽展现出了相当水准的统率能力,若非关键时刻张飞舍命相搏,这一战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对于这种人才,刘备自然是心痒难耐,刚才张恒谏言杀鸡儆猴时他就有些不舍,如今张恒说有把握收服,刘备压根没怎么犹豫,便答应让张恒施展手段。 若成,自己麾下添一员大将。 不成,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张恒得了刘备许可之后,转头走到张辽面前时,脸上已然挂着无比和煦的笑容,与之前判若两人。看得张辽一阵诧异,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这家伙的眼神……怎么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张恒却没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径直拱手笑道:“在下在雒阳时,便听闻文远大名,一直无缘相会,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俊杰!” 张辽闻言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索,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狈。 这家伙,不会专门过来嘲讽我的吧。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张恒言语又颇为诚恳,完全不像是阴阳怪气,张辽也只好苦笑一声。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阁下谬赞了。” “并非恭维,此乃在下肺腑之言。” 张恒说着一挥袖,马上有士卒上来,将张辽身上的绳索揭开。 “阁下这是……” 张辽望着这一幕,目光中满是疑惑。 “文远兄勿惊,在下只是想邀文远兄一叙,还望赏脸。” 张恒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方早有士卒奉上一个水囊,里面装着张飞从酸枣偷带过来的美酒。 “军中条件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文远兄见谅。” 张恒也没什么洁癖,索性在尘土中席地而坐,将囊中的美酒倒入两个粗瓷大碗。 为了配合张恒的行动,刘备早就命士卒散开,连他自己都带着关羽收编降卒去了。所以此时张恒身旁,只有十多名负责保卫安全的亲兵而已。 张辽望着倒酒的张恒,心下不由得迟疑了起来。 看此人文质彬彬,若是此时暴起出手,说不准能够劫持此人逃出生天! 但很快张辽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来,就算能够劫持张恒,自己没有马也跑不了多久。 二来,战败被俘是自己技不如人,却也不至于下作到如此地步,更何况此人对自己这般礼遇。 大丈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怎么,文远兄莫非担心在下在酒中下毒?” 张辽正沉思间,张恒的笑声却在耳边响起。 也罢,且看看此人究竟想干什么! “阁下如此厚爱,某又岂能不识抬举。” 心念已定,张辽也一屁股坐了下来,举起地上的大碗笑道:“多谢阁下赐酒,某先干为敬!” 言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好,文远兄果然是痛快人,可还能再饮?”张恒笑道。 “能!” 闻言,张恒马上又给张辽倒了一碗。 如此反复,一连喝了数碗下肚之后,喝得张辽面色红润,举止间已有三分醉意。 “多谢阁下赐酒,今日某乃败军之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眼看囊中酒已见底,时辰也差不多了,张辽便拱手道。 张恒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文远兄可知我是何人?” “正要请教。” “在下张子毅,当朝太尉张伯慎,正是在下伯父。” “原来先生是南阳望族子弟,失敬!” 张恒笑着挥了挥袖,“在下曾有幸在雒阳小住过一段时间,去年先帝驾崩,雒阳大乱之时,在下也正在雒阳。” 听到这里,张辽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有点不明白张恒想说什么了。 “文远兄以为,董卓何许人也?” 听到这个问题,张辽张了张嘴,最终却又沉默了。 张恒并不气馁,继续道:“文远兄不敢说,那我替你说。董卓,国贼也!” “朝廷大事,某不敢妄言。”张辽赶紧摇了摇头道。 “是不敢妄言,还是不想承认?董贼入京后的所作所为,便是三岁小儿也能看得出来,在下说他是国贼,有错吗?” 张辽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文远兄一身才能可谓惊天动地,何不弃暗投明,助玄德公成就大业?将来青史留名,也不枉堂堂七尺男儿之身。”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张恒便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这……”张辽满脸为难道,“董相国待我甚厚,某不敢心生邪念。” 闻言,张恒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文远兄一身才能,在下十分钦佩,但唯独这眼光,着实是差了点。”张恒摇头叹息道,“董贼倒行逆施,早晚必亡。你难道要跟着董贼一起自寻死路! 文远兄难道不知,众诸侯已于酸枣举行会盟,誓要诛灭董卓。这些诸侯,大多与文远兄一样,都是昔日何进大将军的部曲。你若趁此时弃暗投明,仍是我大汉忠臣,不然悔之晚矣! 再者,你说董贼待你甚厚,在下却不敢苟同。文远兄能有今日之官位,全赖天子圣明,大将军何进有识人之明,与他董卓何干?” 张辽早年本为郡中小吏,后来得到并州刺史丁原赏识,召为从事。恰逢何进想要诛灭十长侍,号召手中有兵马的封疆大吏入京,丁原便派张辽为联络人,去投靠何进,后来被何进指派去河北募兵。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张辽都属于是何进的人。 等张辽从河北募兵回来,何进却被太监干掉了,整个雒阳陷入大乱,最终董卓斩杀丁原,独揽大权。像张辽这种没有外放的何进旧部,便只好从属于董卓。 毕竟不是嫡系,董卓对这些人并不信重,虽然都给升了官,但处处提防,甚至派出来强迁百姓时,都要派西凉系的将领杨勇陪同监督。 刚才张辽之所以说董卓待他甚厚,无非是不想落得一个背主之名而已。 也就是说,张辽如今在雒阳的处境算不上好,反而处处遭受排挤。 第二十一章子毅先生,你可真是个君子! 说实话,尽管张恒知道张辽的过去,但他并不清楚张辽现如今的处境。 自董卓入京掌权以来,昔日何进的旧部纷纷起兵,明确打出了反对董先生的旗号。现如今的一众关东诸侯,大部分都是何进的旧部。 这理所当然的造成了一个结果,董先生对于除了自己嫡系部队以外,其他人都不怎么信任。尤其是像张辽这种,昔年是丁原的部下,后来又成为了何进的部曲,就更加严防死守,唯恐他们与关东诸侯暗中联合,导致自己后院失火。 再者,今日被关羽阵斩的都尉杨勇,乃是董卓嫡系将领杨定的弟弟。他受命与张辽一同率军坚壁清野,强迁卷县的百姓,本就有监视张辽的意思。 如今杨勇已死,就算他张辽能够全须全尾的回去,也必然会被杨定借机攻讦,下场生死难料。 更何况他张辽自己都做了别人的俘虏,本来难逃一死,可谁知道张恒非但没有杀他,反而还有意招揽,这让身后无退路的张辽有些意动。 雒阳那地方,也确实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当年在并州一起熬过苦寒的老兄弟,诸如吕布、高顺等人。 可吕布自从认了董卓当义父后,人也日渐膨胀起来,对张辽多有疏远,早已没有昔日的情谊。 既如此,投降眼前此人,倒也不是不行。 见张辽陷入思考,张恒也不催促,反而自顾自地开始饮酒。 眼前这位是个聪明人,他绝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若彼时在老曹麾下受到重用的大魏五子良将张文远,绝对不会轻易投降。但现在在董先生麾下嘛,机会大大滴。 这墙角,我张子毅今天挖定了! 良久后,沉思中的张辽终于眉头舒展,神色也不再迟疑,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只见他对着张恒一抱拳,开口道:“子毅先生,敢问您现如今身居何职?” “在下一介白身,不久前刚举了孝廉。”张恒坦然笑道,“不过时下乱世,官爵之物唾手可得,文远倒是不必太在意。” “不,在下并非此意,只是……” 张辽赶忙解释道,同时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正在收编降卒的刘备身上。 言外之意很简单,新老板人怎么样? 乱世之中,君择臣,臣亦择君,张辽自忖不弱于人,再加上前两任老板都不怎么样,这次自然选择一位英明神武的主公。 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回答,所以张恒沉吟了一会,才笑着开口反问道:“文远兄以为,为人主者,应当如何?” “知人善用,用人不疑!”张辽立刻满脸严肃答道。 古往今来,所以的贤才志士对于主公的要求,其实说到底也就这八个字而已,但却鲜有人能够做到! “既如此,文远兄大可放心,玄德公宽仁有为,性情率直。遭逢如今这个乱世,将来必大有可为。这一点,文远兄日后自知。 倘若有一日文远兄认为在下所言有假,尽可离去,在下绝不阻拦!” 张恒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张辽也不会太相信,便索性给了他一个承诺。 先把人拿下,扔给刘备刷好感度再说。至于刘备能不能收张辽的心,这点张恒没有任何怀疑。 从昔年高祖率领的沛县街溜子天团,再到后来光武帝率领的南阳豪族天团,都充分证明一点——老刘家的人,在拿下老爷们方面,都有着特殊的天赋,刘备自然也不例外。 若如此还不能让这位雁门猛男归心,那只能证明他与刘备集团无缘,倒也不必强求。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辽再无后顾之忧,当即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神情严肃地对张恒一礼到底。 “既如此,辽在此谢过先生了!” “好说,好说,今后便是一家人了,文远不必多礼,且随我去拜见玄德公。” 张恒也站起身来双手虚扶道,同时不着声色地改了称呼。 远处,刘备见张恒带着张辽向自己走来,心中便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当即快步迎了过来。 “张辽,参见主公!” 在离着刘备还有数步距离的时候,张辽立住脚步,双膝跪地,大礼参拜道。 这一礼极为郑重,算是正式认主了。 “文远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刚才差点把自己打得败亡的猛将,现如今就心悦诚服地跪在自己面前,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刘备无比激动,看向张辽的目光更是热烈。 还得是子毅啊,这么会儿工夫就帮自己拿下了一位大将之才! “多谢主公!”张辽起身道,“方才辽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主公,还请责罚……” 话还没说完,就赶紧被刘备挥袖打断。“文远这是哪里话!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又岂会因此事怪罪。文远如今弃暗投明,今后便是一家人,万不可在心存芥蒂。” 闻言,张辽心中满是感动,对刘备的感官提升不少。 本来他这么说,就是想当着张恒的面揭过这茬,免得以后被翻后账。 谁知道刘备却反过来安慰了他一番,让他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身为主公,却如此将心比心,让张辽如何不感动。 看看丁原、何进,再看看眼前的刘备,张辽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猪之间的差距都大! 这时候,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张恒却开口笑道:“玄德公,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子毅你就是喜欢客套,有话直说就是。” 刘备拉着张辽的手,正准备来一出把臂同游刷刷好感度时,却碰到张恒这个煞风景的,当即没好气道。 “文远昔日为何进大将军旧部,如今弃暗投明,整好壮我军声威,但也得有个名义,好让天下人知晓。如此,对讨贼大业也有帮助。” 张恒这番笼统的话,听得刘备和张辽都是一愣。 子毅你想说啥直说就是,别老当谜语人行吗! 哪知张恒随即一指地上杨勇的人头,对旁边的关羽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云长何不把诛杀贼将的功劳让给文远,以壮其声威。” 此言一出,关羽顿时皱起了眉头。 而新加入的张辽却十分惶恐,连连摆手表示不敢接受。 子毅先生,我当你是君子,你可不能害我啊! 第二十二章兴亡皆是百姓苦 凡为将者,军功乃是立身之本,都极为看重,不然古代也不会有这么多杀良冒功的事情出现。 更何况杨勇这颗人头,是刚才关羽孤身陷阵,历经艰难险阻方才斩杀,可谓来之不易。 倒不是关羽贪功,只是张恒的要求让他难以理解,倘若是把功劳让给刘备和张飞也就罢了,毕竟是自家兄弟。 可这个新归顺的敌将? 关羽瞥了张辽一眼,他凭什么! 刘备闻言也是面色一滞,随后有些为难的看着张恒。 子毅,你这要求也太…… 相比于关羽的不悦,刘备的为难,以及张辽的惶恐,张恒却面色自得,甚至丝毫不觉得尴尬。 “玄德公明鉴,文远身为何进大将军旧部,又是当朝羽林中郎将,如今弃暗投明,总得有个明证才是。也只有如此,才能让诸侯信服。” 此话一出,三人顿时脸色一变。 你张辽说你弃暗投明,那些关东诸侯就会信?天下人就该信? 别开玩笑了好嘛! 想要别人相信,那就老老实实拿出点干货。 而关羽手上这颗杨勇的人头,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杨勇其人出身西凉军,是董卓的心腹将领,如果对外宣称张辽亲手斩杀杨勇并投靠刘备,这种形式的弃暗投明就顺理成章多了。 因为如此一来,张辽就没了退路,必须得死死绑在刘备的战车上,也自然能取信于关东诸侯。 倒不是张恒不相信刘备,只是世间之事,光相信是不够的。 时移世易,人在不同时候,难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张辽如今是归顺了不错,但想要真正成为刘备的心腹之臣,想要今后能在刘备集团有一席之地,就必须斩断自己的后路。 他没想到这层,那张恒就帮他一把! 在场三人也都不是蠢人,只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关羽眉头稍稍舒展了些,随手将杨勇首级递了过来,算是表态了。 “云长大度!” 张恒对关羽竖起了大拇指夸道,却让关羽有些无语。 在他看来,君子言而有信,别人既然归顺,那自己这边也该坦诚相待才是,还搞这种小动作,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 子毅虽然智算通天,但揣测旁人时却总恶意满满,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吃过大亏才养成这种性格。 “子毅,为今之计,还当如何?” 眼见关羽愿意让出功劳,刘备又开口问了一句。 意思也很简单,投名状已经有了,该怎么用? “玄德公,咱们不妨让文远带着此贼首级前往酸枣。一者,将文远弃暗投明之心昭示诸侯。二者,咱们此战得胜,更是收编了两千降卒,也该向诸侯报功,同时再讨要些粮草。” “好,子毅此计甚妙!” 刘备眼睛一亮,扭头向张辽问道:“文远可愿走一趟酸枣?” 闻言,张辽立刻抱拳应道: “唯!” 刘备当即命张辽率领三百名骑兵,带着此战割下来的董卓军首级回转酸枣,向诸侯邀功讨粮。 临行前,张恒走了过来,将手中的首级递给张辽,同时低声笑道:“方才之事,文远不会怪我吧。” 张辽接过首级,听到这句话后,当场吓得首级都掉在了地上,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怪?”张恒目光似有深意。 “末将如何能怪罪先生,恰恰相反,末将还要感谢先生教诲。”张辽赶紧解释道,“若非先生刚才仗义执言,末将几乎自误前程。” 若是张辽没有选择归顺,张恒就出手斩断他的后路,那的确是张恒不地道。 可张辽已经归顺,与过去做个告别也是理所应当,不然刘备如何敢放心用他。 闻言,张恒点头一笑。 “看来文远不仅智勇双全,更是深明大义。” 说着,张恒伸出手,拍了拍张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文远放心,跟着玄德公,绝不会埋没你这一身武艺。我可以向你保证,总有一日,必让你乘风而起,一展雄才!” “先生教诲,末将记下了。”张辽抱拳垂首道。 这倒不是恭维,而是张辽真的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别看刘备现在兵马不多,但关羽张飞皆万人之敌,而眼前这位子毅先生,更是深不可测的大才。有如此人物辅佐,刘备何愁大事不成。 “既如此,文远早去早回,后面还有战事。” “遵命!” 张辽再度冲张恒一抱拳,捡起地上的首级,翻身上马,直奔酸枣而去。 等张辽离开后,刘备那边也吧降卒整编得差不多了,正一脸愁苦的向张恒走来。 “玄德公为何闷闷不乐?”张恒好奇笑问道。 手中军队大增,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并非闷闷不乐。”刘备苦笑摇头道,“子毅,降卒虽已收编完毕,但眼下却有一桩难事,还望子毅教我。” 经历会盟与刚才的战事,如今张恒在刘备眼中就如同机器猫一样,总能从脑袋中拿出各种奇策妙计,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遇事不决问子毅,已经成为了刘备的习惯。 “玄德公所虑者,可是百姓如何安置?” 没等刘备开口解释,张恒便已经猜出了答案。 “子毅果然聪慧!”刘备叹息道,“投降的董卓军收编完毕,但眼下还有一万多名百姓,咱们该如何处置?” 之前这些百姓就被杨勇凌虐,如今杨勇虽死,但这些百姓还是无根浮萍,如何安置他们,就成了当务之急。 张恒扭头,眺望远处的万余名百姓。 近些天在董卓坚壁清野的策略下,雒阳周边的百姓可谓是遭了老罪。不仅要时刻提防赶来劫掠杀戮的官兵,还得心忧家中所剩无几的粮食够不够吃。 眼看没了生路,百姓们终于下定决心出走世代留守的家园,却还在半路上被杨勇撵上了,最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好不凄惨。 经历了刚才那番大战,幸存下来的百姓们此刻也是双目无神,神情麻木。皆因他们看不到一丝生的希望。 目之所及,尽是一片破败枯槁。 张恒眼角微微抽动,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胸口好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了一般,无比压抑。 自古以来,华夏大地上的百姓都是最淳朴的,他们从没有过多的奢求和欲望,只想着辛苦种田,能够养活一家老小就够了。 就算碰到天灾人祸,不幸失了田地家园,但只要还能活得下去,他们就不会生事,永远是这般逆来顺受。 可就是如此淳朴善良的百姓,却依旧无法逃离野心家的欲望和掌控,最终落得个路边枯骨的下场。 伤心秦汉行经处,万千宫阙都做了土,兴亡皆是百姓苦! 凭什么啊! “子毅,子毅,你怎么了?” 见张恒眼色迷离,神情悲伤,刘备不知缘故,便开口轻唤了两声。 “玄德公……” 张恒这才回过神来,伸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晶莹。 “子毅,你方才在想什么?”刘备好奇道。 张恒摇了摇头,“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此地百姓皆我大汉子民,如今却被董贼肆意屠戮,实在令人感伤。” 闻言,刘备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不过很快便被愤怒取代。 “董贼祸国殃民,备早晚必手刃之!” “讨贼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安置这些百姓。” “子毅可有妙计?” 张恒点了点头。 刘备大喜道:“计将安出?” “在下有上中下三策,但具体如何施为,还得玄德公与百姓自行考量。” “这么多!” 刘备愕然道。 这才短短片刻时间,子毅就想出了计策,而且还是三条…… 如此智略,就算留侯在世,恐怕也未必过此! 第二十三章三策 “子毅,计将安出?”刘备继续问道。 张恒望着不远处携老扶幼的百姓,口中缓缓道:“上策抚民以生,中策众志成城,下策血债血偿!” “何解?”刘备皱眉问道。 他虽然师从大儒卢植,但上学那会儿天天斗鸡遛狗,跟着一帮同门接着奏乐接着舞,故此文化水平实在不是很高。 “百姓无辜,自然不应受战火牵累。玄德公可派人护送这些百姓往他处安家,此事若成,百姓必然对玄德公感恩戴德。他年若能得到一块自己的地盘,这些百姓哪怕相隔千里,也定会欣然景从,前来投奔。自古人心所向,便是大势所趋,玄德公有此仁义之名,今后将无往不利。这边是所谓的抚民以生。” 护送百姓虽然短时间内看不见收益,但长远来看,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即使不扯什么天命人心之类的大道理,它也是划算的。 乱世之中,最重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城池地盘,而是人口! 刘备今天帮助这万余名百姓,他日有了自己的地盘,就能将这万名百姓收归己有。一两代生息繁衍之后,就是数万人,就能种万顷良田,就能随时选拔出万名雄兵! 这是一条目光长远的计策,争霸天下远非数年能够结束,甚至要做好一两代人前赴后继的准备,所以张恒才把它定位真正的上策。 刘备听完之后沉默片刻,又开口问道:“那中策和下策呢?” 倒不是他不愿意护送百姓,只是如今形势紧迫,刘备还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选择。 “所谓中策众志成城,便是让这些百姓从哪来,回哪去,咱们也跟着过去。”张恒目光灼灼道,“董贼若再来,那咱们便与百姓共同据城而守,同时吸纳百姓入伍,扩充军力。” 这条计策,等于是在河南尹境内选一处坚城作为暂时根据地,跟董卓小规模作战的同时,慢慢积攒实力。 这次没等刘备继续发问,张恒便将下策也一同说了出来。 “至于下策血债血偿,便是吸纳这些百姓中的精壮之士,继续深入河南尹腹地,与残害百姓的董卓军作战。百姓皆恨董贼入骨,若有机会讨贼,必然士气高涨,如此势必军心可用!” 坦白来说,这所谓的下策是最省事的,也是短时间内收益最大的。 世上最能驱使人心的,就是仇恨。 刚出了酸枣就能遇到一波被董卓军驱赶的百姓,这证明整个河南尹这种情况会更多,如此一路收编下去,如同滚雪球一般,手中队伍会越来越多。 但这么做有两个弊端。 其一,如果真的遭遇了董卓大部队,很可能被一波带走。 其二,百姓并不是都能全部收编的,那些老弱妇孺如何处置? 直接不管,其中的青壮你很可能也带不走,就算能带走他们也会心怀不满。 带着妇孺一切走,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用打仗了。 不过张恒只是将自己能想到的说出来,具体如何选择,还是要看刘备。 只见刘备皱眉苦思许久,却还是沉默不言,终究没能做出决断。 “玄德公,可是有为难之处?”张恒开口问道。 刘备叹了口气,缓缓道:“子毅啊,以我之本心,自然是想护送百姓前往他处安家,只是咱们兵微将寡,新收编的降卒现在又不敢任用。但若要把百姓拖入战火之中,我又于心不忍,为之奈何?” 张恒顿时捕捉到了华点,“如此说来,玄德公还是倾向于中策?” “不错。”刘备点了点头。 “玄德公此言差矣,百姓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故地,又如何能说是咱们将其拖入战火。反而恰恰相反,咱们此行正是帮助百姓保卫家园,可谓伸张正义! 玄德公试想,就算咱们不来,难道董贼就不会继续残害百姓了?” “这……” 刘备皱眉苦思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如此,那便依子毅之中策行事,与百姓众志成城。只是还得去询问那些百姓的意见。” 张恒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两人商议完毕,刘备便拉着张恒向着那些百姓走去。关羽见状,立即率百余名士卒随行保护。 百姓们连日来遭受兵灾,如今对官兵已经有了PTSD,见刘备率兵走来,便下意识缓缓后退,生怕遭遇不测。 刘备当然明白百姓的惊惧,当即一挥袖,命士卒不得跟随,自己拉着张恒走上前去。 “此处可有领头之人?” 刘备对着一众百姓大声喊道。 见士兵没有跟随,众百姓紧张的心情才有所缓解。一个六十岁少许的老者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对刘备和张恒大礼参拜。 “下官卷县县丞陆昌,见过二位将军!多谢将军方才的救命之恩!” 闻言,刘备眼中闪过一抹讶色。 本以为这老者是个豪族家主,谁曾想居然还是个小官。 “陆县丞不必多礼,本官乃高唐令刘玄德,敢问此间发生了何事?” 见刘备询问,陆昌开始说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自今年初袁绍号召天下诸侯讨董,群雄在雒阳周边聚集起来,身在雒阳的董卓便也收到了消息。 董卓虽生性残暴,却并不傻。相反,他率兵征战数十载,对战局的把握可谓相当老辣,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下令坚壁清野,不仅强迁河南尹的百姓,更是命麾下军队到处放火,烧毁仓廪野谷。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不管将来怎么打,打成什么样,都不能让关东诸侯在河南尹得到一丝一毫有价值的东西。 如此一来,雒阳周边的百姓可就遭了秧。 卷县县令倒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不愿见治下百姓被董卓残害,便带着百姓逃离卷县,想着去投奔关东诸侯。 不料半路上被杨勇率军赶上,卷县县令为保护百姓,亲自率兵断后,最终惨死在杨勇的屠刀之下。 之后,才有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杨勇和张辽一同奉命强迁百姓,杨勇自然把有油水好欺负的百姓留给自已,却把那些硬骨头让张辽去啃。 他本以为这些逃亡的百姓都是任他宰割的鱼肉,哪知道半路上忽然杀出来个刘玄德。 所以,最终他走得十分安详。 听完陆昌的讲述,刘备微微颔首,这跟他猜想的差不多。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百姓自行选择了。 “陆县丞,为今之计,你打算率百姓去往何方?” 第二十四章血债血偿 面对刘备的问题,陆昌沉吟片刻后,才又对刘备一拱手道:“玄德公,下官欲带百姓远离战火。” 闻言,刘备微微一皱眉,刚要说话之时,忽然听到旁边张恒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远离战火?”张恒踏前一步,质问道,“但不知陆县丞以为,何处能远离战火?” “这……” 陆昌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故土难离,乡土情怀本就是华夏文化最重要的一部分。就算是后世,人死了都要拉回老家安葬,可见落叶归根的思想仍旧存在,更不要说现在了。 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卷县县令本就没个明确的目的地,只想着先带百姓逃出去再做打算。更何况如今县令已死,县丞陆昌就更没了主意。 他是沉默了,可张恒却仍旧不愿放过他,继续追问道:“陆县丞,你率万余名百姓逃荒,日行不过十数里而已,如此下去不出三日,必然再被贼军追上,届时尔等如何自救? 就算侥幸逃过贼军追杀,这万余名百姓吃什么喝什么,你们可有这么多的粮食? 真到了无粮无水的境地,百姓还不是要渴死饿死,亦或是啸聚山林,当个为祸一方的盗匪流寇? 更不要说如今天下大乱,尔等就算走到天边,也绝不可能远离战火! 退一万步说,就算陆县丞你能带百姓远离战火,可没了田地,今后这些百姓何以为生?时日一久,还不是都要饿死!” 张恒的问题如连珠炮一般喷射而出,每说出一个问题,陆昌的脸色就灰暗一分,额头上冷汗直流,最后连身体都微微有些颤抖。 最让人绝望的是,张恒的这些问题,他竟连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难道说,无论如何抉择,都是必死之地? 眼见陆昌佝偻着身体一言不发,仿佛整个灵魂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刘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 扭头,只见张恒冲自己摇了摇头,刘备顿时会意,也就将话咽了下去。 一时间,气氛逐渐冷场,只有初春的冷风还在呼啸,宛若刀子一般刮过所有人的脸庞。 良久之后,陆昌才回过神来,见张恒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将军,下官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请将军念在百姓无辜,出手解救这一县生灵!” 陆昌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对刘备和张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恳切道。 “陆县丞请起。”张恒挥了挥袖,“在下微薄之力,何谈解救满县生灵。但天无绝人之路,自助者,天助之,陆县丞不妨设法自救。” 陆昌顿时捕捉到了关键,“敢问将军,下官该如何自救?” “陆县丞以为,这一县生灵如何才能活命?” “下官不知。” 张恒笑了,“那在下便提醒陆县丞一句,返回家园,可保活命。” “可是,贼军若再度席卷而来,又该如何?”陆昌大急道。 本就因为被董卓侵害,所以才背井离乡,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就以命搏命!”张恒肃然道,“这万余名百姓中,亦不乏青壮,为何不能组织起来抵御贼军?恕在下直言,一味软弱,并不能保全性命,反而会助涨贼人气焰,使其更加猖狂!” 说到这里,张恒陡然提高了音量,对一众百姓喊道: “诸位,贼军侵我家园,抢我钱财,杀我妻儿老小,尔等难道就甘心受戮? 此仇不共戴天,尔等难道就不想报仇雪恨?” 话音刚刚落下,百姓中不少人眼睛顿时红了,联想起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难,甚至不少人当场哭了出来。 而随着悲伤一起来的,却是刻骨铭心的恨意,以及滔天的怒火! “我等不甘!” “我等不甘!” 百姓们纷纷呼号大吼道。 望着恨意滔天的百姓,陆昌摇头一叹,满脸悲跄道:“将军,纵然我等有心抵御贼军,但百姓们手无寸铁,只会徒增伤亡罢了。” “你们没有,但玄德公有。不仅有,还可以分发给你们!”张恒斩钉截铁道,“不仅如此,玄德公还愿率麾下所有勇士与尔等共同护卫家园,诛灭来犯之恶贼!” 陆昌的眼睛顿时亮了,赶紧问道:“将军此言当真?” 刘备麾下军队的战斗力,他刚才可是亲眼所见,能得到这么一支精锐之师保护,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不错,我正有此意!” 刘备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出面了,当即朗声冲百姓吼道:“我欲率麾下将士与尔等同归家园,倘若贼军再敢来犯,必然使其血债血偿,尔等意下如何?” 这次不用张恒鼓动,红眼的百姓们立即大吼起来。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 满含怒火的嘶吼声经久不息,每一声怒吼的背后,都是对董卓军的恨意! 眼见人心可用,刘备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这才是我大汉男儿!既如此,本官向尔等保证,只要本官在一日,就绝不让贼军再欺辱尔等!” 到了这时候,陆昌也看明白了形势。不管刘备有何目的,既然他愿意保护自己和一县百姓,那跟着他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玄德公仁德,我等谨遵号令!” 陆昌对着刘备大礼参拜道。 身后的百姓也纷纷学着他的样子,对刘备大礼参拜。 在铺天盖地的赞誉声中,刘备成功实施了张恒的中策。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开始带着百姓往卷县进发,反而命百姓和部队原地休整,之后便拉着张恒和关羽走进了临时搭好的军帐中。 至于张飞,在包扎之后就昏昏睡去了,以他的伤势,至少得修养半个月才能好。 卷县的百姓大多在此,县城肯定早就被董卓军所占。今日血战一场,如今天色已晚,倒是不适合再继续行军了,因此刘备打算休整一晚再说。 帐中,刘备先是传令架锅造饭,之后便开始盘算今日的收获。 “云长,说一下今日的战损。” 关羽点了点头,开口道:“今日一战,我军阵亡将士二百八十九人,负伤将士一百三十人。” 听到这里,刘备眼角微微抽搐,神色有些黯然。 这些都是跟随他南征北战的精锐老兵,一战却折损了近半,他如何能不心痛,侧面也能看出今日战况之惨烈。 “将这些战死的兄弟好生安葬吧。”刘备叹息一声,声音低沉道。 “兄长放心,我亲自带人安葬的这些兄弟。” “那就好。”刘备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今日收编的降卒呢,有多少?” “两支董卓军加一起,共计两千三百人,如今已全部被我军收编。”关羽答道。 听到这里,刘备脸上才稍稍露出一丝喜色。 两千三百人啊! 要知道自己多年东拼西杀,才攒下了五百精锐,不想今日一战,就收编了数倍于己的士卒!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又看向了张恒。 这都多亏了子毅啊,不然莫说实力大涨,恐怕连自己都身首异处了。 刘备眼中笑意更浓,直接端起酒壶给张恒倒了一碗酒。 “子毅,这两千三百人,我分你一千人,如何?” 第二十五章参掌军事 自与刘备相遇以来,张恒虽多次帮刘备出谋划策,但还从未表露过要归顺的意思。 再者张恒如今名义上也是一方诸侯,刘备也就不敢生出招揽的心思。 所以,双方至今还是合作的关系。 今日一战,张恒居功至伟,再加上前番多次相助自己,现在到了论功行赏的分赃大会,刘备很是大方,将直接战利品的一半都给了张恒。 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一千人啊! 但张恒却摇头笑了笑,“多谢玄德公好意,只是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并不善于统兵,还是算了吧。” 无论是刘备原来的兵马,还是新归顺的张辽的部曲,张恒用起来都不会太顺手。再者张恒这小身板,也不适合上阵冲杀,便拒绝了刘备的好意。 “这倒也是,子毅长于谋划,上阵冲杀之事,还是交给其他人吧。”刘备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便拨两百精锐与你,随行保护你的安危,如何?” “多谢玄德公!” 这次张恒没有再拒绝,而是拱手谢道。 有了亲兵卫队,今后自己的安全也能得到保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刘备又喝了口酒,这才缓缓笑道,“今日一战,足可见子毅之才,我欲拜你为军中主簿,参掌军事,不知子毅可愿屈就?” 听到这句话,张恒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赶紧摆手道:“不妥,不妥,在下未有寸功,怎可窃据高位,还望玄德公收回成命!” 老实说,主簿这个官职算不上什么,张恒完全可以担任。毕竟只是负责后勤调度,以及军资器械的掌管而已,是个文职。 但后面参掌军事这四个字可就厉害了! 主簿是职位,参掌军事才是实际的职能和权力! 参掌二字,本就有统摄之意。再往上,才是督这个字眼。 汉代的军事结构,是职位和职能相辅相成的。像三国后期各国的大都督,就是加了‘督’这个字,才能名正言顺地总管一方军政。 昔年征讨黄巾时,卢植曾奉命持节督北军五营出征,就是军队实际掌控者。 也就是说,不管一支军队里有几个将军,几位将领,只有督诸军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主帅! 如今的刘备集团中,刘备正是那个总督一切的存在。 再往下,便是这个所谓的参掌军事。 若只是参军事,那充其量只是个参谋,对军事有建议权,而无决断权。可刘备偏偏又给张恒加了一个‘掌’字,如此一来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说大白话就是,如果张恒有了参掌军事这个头衔,今后军中除了刘备之外,全军都得听他张子毅号令,连关羽都不例外! 演义小说中位高权重的军师,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这也正是张恒推拒的原因,从一个边缘人物,直接越过关羽张飞成为集团的二号核心,张恒担心不能服众。 但刘备这次却异常坚定,满脸严肃道:“咱们麾下只有两千余人,何谈高位。再者,咱们此行讨贼,须得勠力同心,难道子毅不愿倾力助我讨贼?” “不是,玄德公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 张恒还想解释,却被刘备挥袖打断道:“既如此,还望子毅莫要拒绝!” 眼见刘备如此坚决,张恒有些犯难,同时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关羽身上。 他之所以不愿接受,就是怕引起关羽和张飞的反感。 可关羽却并无反对的迹象,甚至还跟着劝了一句:“子毅,大丈夫生于世间,自当建功立业。如今有一展胸中所学的机会,你又何必拒绝?” 关羽为人大勇大义,欺强而不凌弱,且注重资序,但他却不反感张恒排在自己前面。 一者,这些天张恒对刘备的帮助他都看在眼里。 二者,今日一战,若是没有张恒执意留下预备队,恐怕就全军覆没了。 有能力,又是自己人,关羽对此当然乐见其成。 见此,张恒才点了点头,对刘备拱手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好,好,有子毅相助,此番必能杀入雒阳,讨灭董贼!” 见张恒终于肯答应任军中主簿,刘备乐得合不拢嘴。 对于张恒这位大才,刘备当然想纳入麾下,只是眼下不好开口。而且他也早就看出张恒并没有拉队伍单干的意思,最终多半还是要择一位雄主辅之。 既如此,不如现在加深双方的合作,将来若时机成熟,未必就不能招揽到这位大才。 …… 第二日清晨。 张恒起了个大早,走出营帐时,却发现关羽已经在整军列队,为接下来进驻卷县做准备。 而刘备却与一众卷县百姓待在一起闲聊,看上去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刘备虽是宗室,但自幼家贫,又有着多年的游侠生涯,自然懂得如何与底层百姓打交道,一番闲聊下来,好感度刷地飞起。 见张恒走过来,刘备对百姓们挥了挥手,随后迎了过来。 “子毅起得挺早啊!” “玄德公说笑了。” 张恒看着笑吟吟的刘备,忽然有种这家伙在嘲讽自己的感觉。 明明你比我起得早多了好吧。 “稍时用过早饭,咱们便率军开往卷县,子毅以为如何?”刘备开口问道。 张恒点了点头,“兵贵神速,正当如此。只是还得让士卒在前,探明卷县的情况后,再让百姓入城。昨日一战,董贼损失两千余人,势必有所警觉。眼下咱们应当趁贼军无防备时,迅速占领举卷县,之后据城而守。” 莫说再等,就现在卷县城中有没有董卓的军队都不好说,这也是张恒安排百姓走在后面的原因。 万一遇到大批的董卓军,这些百姓便是刀俎下的鱼肉,还是等军队在前面开路,确认安全了之后,再让百姓缓缓入城比较稳妥。 “好,就如此办。”刘备表示赞同道。 “不过仅凭咱们手中这点兵马,想要对付贼军还是不够。在下以为,应当征召百姓入伍。万余名百姓中,想要挑选出两千名精壮之士,应该不难。” 说到这里,张恒不禁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百姓。 兜兜转转这么一圈,还是回到了张恒刚开始的谋划之中,往河南尹招兵,边招边打。 刘备点了点头,“若能募集两千青壮加以训练,再加上咱们手中的两千兵马,抵御万名贼军应该问题不大。现在只希望文远能多带些粮草器械回来吧。” 张恒倒是笑得很坦然,“玄德公放心,只要咱们一直冲锋在前,诸侯们便会持续供给粮草。” 关东诸侯畏惧董卓兵势而不敢上前,所以就需要刘备这个排头兵,为此付出些粮草军械又算得了什么。 刘备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个理,便笑着点了点头。 用完早饭后,刘备命关羽率一千人为先锋,前去查看卷县形势,自己统率中军作为后应。 至于张飞,虽然嚷嚷着自己还能再战,但依旧被刘备留下看护百姓。 一行两千余人,分一前一后,浩浩荡荡往卷县进发而去。 第二十六章稳如老狗 酸枣距离卷县不过一百余里,昨日刘备大军便已行进了三十余里,剩下的六十多里路,对于关羽率领的骑兵先锋来说,不过半日的工夫就能抵达。 关羽用兵,素来以稳重锐利著称,再加上有昨日的教训,所以他在距离城门还有五里左右的地方,便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原地稍作休整。 昨日从投降的士卒口中得知,这些天董卓派出了大量的军队扫荡整个河南尹,用以坚壁清野。光卷县方面,就有张辽和杨勇这两支千人部队。 虽然此刻全都被刘备打败收编,但关羽仍旧不敢大意,派出了十名亲兵去打探城中的情况。 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亲兵回来禀报,言卷县城门大开,城头仅有数十人驻守,防御松松垮垮,完全不像是戒备的模样。 闻言,关羽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其内绽放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你确定前方城门大开?”关羽再次确认道。 探骑言之凿凿道,“小人亲眼所见,绝对不会错!” 这一瞬间,关羽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 如今城中的数十敌军,定然是昨日杨勇追击百姓时留下把守城门的。而杨勇和张辽兵败的消息,此时应该还没传回来,不然绝不会城门大开。 在如此不设防的情况下,只要出其不意,一波冲锋就能突袭拿下城池! 倘若等敌军反应过来,突袭战就变成了攻城战,那可就不好打了。 关羽沉思片刻,便决定不再等刘备,果断下达了命令。 “听令,全军上马,随我突入城中!” “遵命!” 一千名骑兵齐声应道,随后翻身上马。 当然,关羽也没忘了派出传令兵前往中军,将自己的动向汇报一番。 之后,关羽便手持大刀,一马当先冲在了队伍的最前列,向着卷县奔袭而去。 五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关羽深知马力不可提前消耗,所以一开始时,下令行进速度与往常一般,等过了两三里路,远方城楼上人影依稀可见时,关羽忽然下令全军提速。 战马的提速总得有一个过程,而剩下一二里路,刚好可以充分完成这个过程。 等杀到城下时,整支队伍的士气速度都属于最巅峰之时,也是最有战斗力的时候,正好可以一波击溃敌军! 剧烈的马蹄声传来之时,卷县城楼上的守军也立刻察觉到了这支军队,不过并没有太在意,反而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错,就是露出了笑容。 因为关羽所属率领的,大部分都是昨日投降的西凉军,其中以张辽的部曲为多。城楼上的守军还以为自家将军劫掠归来,并没有太在意。 不仅如此,留守的军候深知杨勇为人暴躁易怒,遂赶紧下令留守士卒集合,准备跑到城外迎接杨勇凯旋。 可没等他把麾下士卒集结完毕时,便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股马蹄声如此急促且整齐,不像是杨勇一贯的作风,反倒是像是一支正在发动进攻的劲旅。 再看城外,为首之人分明是一个手持大刀的红脸长髯汉子! 军候心中一惊,眼中瞳孔猛然放大,压根来不及细想便大声下令道:“敌袭,敌袭,快关城门!” 可他却忽略一件事情——当他能看清关羽面色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的一切行动都已经来不及了。 千余名骑兵一起冲锋带来的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尤其是在城门口毫不设防的情况下。 在军候的命令下,城门两侧的士卒开始用力关闭城门。 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偌大的城门好似钟摆一般缓慢闭合,但城外的关羽却丝毫不慌,眼中还闪过一抹冷冽的笑意。 “快些,再快些!” 军候在城楼上大吼,门内的士卒也用尽了最后一份气力。 但,还是来不及了。 仅仅瞬息之间,关羽率领的队伍宛若一股黑色洪流一般,肆意流淌入了城中。 轰! 原本缓缓闭合的城门,在这股洪流的冲撞之下直接被反向转动,城中士卒的努力顷刻间化为乌有,就连自己也被反弹回来的城门压成了肉饼,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关羽一击得手,顿时转换为了杀戮模式。 一如昨日冲阵斩将时的一样,青龙偃月刀所到之处,皆是血肉横飞。惨叫声不时传出,昭示着这场突袭战结局已定。 在反手砍死一名敌军士卒后,关羽放目望去,眼见敌军士气低落,抵抗意识薄弱,便当即大吼道: “尔等何不早降!” 关羽不喜杀戮,更没有恃强凌弱的习惯,眼见胜局已定,便想着招降城中的敌军。 “我等愿降,愿降!” 再听到关羽的声音后,那军候正从城楼上冲下来。刚才还呼喊着快关城门的他,此刻却化为了投降的先锋,高举着双手大喊道。 城已破,自己这点人马再怎么负隅顽抗,也不可能改变战局,倒不如索性投降,还能保住性命。 眼看此人如此识时务,关羽微微点头,又把目光方向了眼前的敌军。 主将都表态了,剩下的董卓军士卒自然也没有死战的理由,当即将手中兵刃一扔,同样高举双手呼喊道: “我等愿降!” “好!” 关羽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命人收缴兵刃,控制住这些敌军士卒,准备等刘备到了之后再做处置。 …… 后方。 在张恒的建议下,刘备的后军行进速度并不快,一直与前面的关羽保持着相隔十里左右的距离。 这个距离,一旦遭遇突发战事,他可以从容应对,却也不至于因为靠得太近而被敌军一起包围。 行至半途时,忽然有探骑来报,言关羽已经率军突袭卷县。 闻言,刘备面色一紧。 “卷县城中敌军兵马几何?” “主公,关将军见城门大开,城中只有十百人镇守,且防备松懈,便打算突袭夺城,所以命小人前来禀报。还请主公迅速前往接应关将军!” 听完城中的情况,刘备这才松了口气,正准备下令全军加速前进时,却看到旁边的张恒面色平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子毅,咱们是否应当立即前去接应云长?”刘备按住了心中的迫切,开口问计道。 张恒摇了摇头道:“不,在下以为不可,咱们依旧保持如此速度行军就好。” “云长此刻正在与敌军血战,咱们又怎能无动于衷?”刘备大急道。 张恒没有回话,而是抬起头望了望远方,只见天地灰茫茫一片,唯有孤城一座,隐约出现在视野尽头。 “玄德公,此处距离卷县尚有二十余里,咱们就算加速行军,等到了城下时,战斗也早该结束了。” 刘备微微一皱眉,“此话怎讲?” “云长之勇,玄德公比在下更清楚。倘若城中并不设防且敌军数寡,云长必然能突入城中大获全胜,咱们又何必急于一时。 若云长突袭失败,敌军关门据城而守,此役就变成了攻城战,非短时间内可拿下。那咱们就更不用着急了。” “额……” 听完张恒的理由,刘备有些无言以对。 敢情无论哪种情况,咱们都不用急着赶路是吧! 张恒见刘备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解释道:“玄德公,如今整个河南尹都被董贼掌控,咱们深入腹地,随时可能遭遇敌军。在取得第一座城池落脚之前,咱们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队伍的战斗力! 二十里的路程,如果全速行军,等到了地方,麾下士卒也战力全无。一旦出现意外情况,咱们便成了刀俎下的鱼肉!” 张恒并没有什么妙计奇谋,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字——稳! 但好在这个字才是用兵上的精髓。 无论做任何事情,只要自己不主动犯错,最终的结果就绝对坏不到哪去。 话说到这份儿上,刘备还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当即点了点头。 “子毅言之有理。来人!” 话音落下,刘备身旁马上出现一位屯长。 “在!” “派百名精骑,分成五组,每隔五里便快速前往卷县打探消息。一旦战事有变,迅速来报!” 尽管知道张恒的策略是对的,但刘备还是有些担心关羽,便使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遵命!” 这名屯长迅速抱拳而去。 刘备的大军继续按照原来的速度前进,直到距离卷县还剩不到十里时,第四组探骑来报,言关羽突袭得手,已然拿下卷县城池。 “云长英勇!” 刘备大呼一声,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子毅,走,加速行军,咱们入城与云长会合!” “玄德公且慢!” 眼见刘备即将有撒欢的趋势,张恒赶紧劝阻道。 第二十七章杨定的愤怒 张恒这一声阻拦,倒是让刘备有些诧异。 “子毅,怎么了?” “玄德公,且不急入城。” “为何?” “云长已然占据城池,咱们倒也不急于一时,还得先遣将士探查周围,确定方圆数十里都无贼军之后,再让翼德率百姓率先入城。等百姓全部入城之后,咱们再进去。” 听了张恒的解释,刘备不由得苦笑连连。 “子毅,你也太谨慎了吧。” “小心无大错,还是稳妥些好。” 张恒其实也觉得没必要这么苟,但这里可是在敌占区,小心点总是好的。 反正卷县已经被拿在手中了,早进晚进没任何区别。但若是等刘备率军进城,在百姓还没入城的时候,忽然杀来一支董卓军,那可就不好玩了。 上万百姓,非得死伤过半不可。 “好,便依你所言。” 刘备再次下令,命一百人分成五组,散开探查卷县周边,然后又派出一队人马,去通知张飞率领百姓前来。 …… 荥阳城外,董卓军大营。 董卓军校尉杨定听着手下士卒的汇报,不禁猛地一拍桌案,满脸狰狞地吼道: “你方才说什么,我二弟阵亡了!” 这数名士卒,正是昨日与刘备战败后不愿投降,逃回来的士卒。他们怕刘备跟着杀到卷县,便径直前往荥阳,向杨勇之兄杨定禀报军情。 此刻见杨定发怒,士卒们面露惧色,为首之人只好硬着头皮回道:“不错,杨将军确实阵亡了,被一个长髯大汉斩杀,此乃小人亲眼所见。” “你是何人,速速将事情原委详细说来,若敢有所欺瞒,定斩不饶!”杨定死死盯住此人,凝声问道。 “小人乃杨将军亲兵屯长……” 这名屯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降了一遍,听得杨定怒火中烧,尤其是在听到关羽单人冲阵,斩杀了自己弟弟之后,杨定更是死死攥住了拳头,连指甲都扣进了肉里,鲜血顺着指甲缝中流出。 砰! 杨定猛地一拳猛地砸在身前的桌案上,面目早已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贼子杀我二弟,我与你不共戴天!” “将军,还请速速发兵,为我家将军报仇啊!” 那名屯长也适时哭诉道,希望能在杨定这儿刷一个忠心的印象分。 杨定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愤怒和悲伤中,压根没工夫搭理他,可他这一开口,杨定顿时将目光投射了过来。 “你方才说,你是我二弟的亲兵屯长?” 那屯长连忙点了点头。 杨定又问道:“那你们呢,都是我二弟的亲兵?” “我等皆是。”众人连忙答道。 “好,好得很!”杨定怒极而笑,一挥袖喝道,“来人,将这些人全部拉出去,就地斩首!” 闻言,众士卒大惊失色。 “将军,我等无罪啊!”那屯长大叫道。 杨定大怒,“身为亲兵,你等的责任便是保护主将,如今我二弟身死,你等却好好的活着,这便是你们的罪!退出去,就得正法!” 话音落下,帐外早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冲了进来,将这些人全部拉了下去,当场斩杀。 等到人头呈上,杨定才稍稍除了胸中这口恶气,一挥袖叫来了传令兵。 “传我将令,全军即刻起程,杀向卷县,为我二弟报仇雪恨!” “遵命!” 传令兵应声而去。 不得不说,董卓麾下的西凉兵虽然残暴,但纪律方面却没得说。杨定刚下令不到一个时辰,五千人的大军便已经集结完毕,蓄势待发,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能冲杀出去。 杨定这边刚上马,正准备出发时,远处忽然走来一队人马,为首者却是一个四十来岁,身着盔甲的武将,正是此次一同与杨定出来强迁百姓的徐荣。 “杨将军,且慢!” 那中年将领边走边喊道。 见到此人,杨定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却又不得不下马迎接。 “徐将军此来何为?” 徐荣走近了后,对杨定一抱拳道:“杨将军,令弟之事,我方才已经听说了。还请杨将军暂息滔天之怒,莫要落入贼军的圈套。” 哼,你说得轻巧,死的又不是你弟弟! 杨定心中不满,便冷声道:“徐将军言重了,本将有麾下五千勇士,自是不惧任何圈套。此番就算贼军不来,本将也要杀过去,将这群贼子挫骨扬灰!” 话说到最后,杨定的声音已是声色俱厉,愤怒溢于言表。 见此,徐荣叹息一声,摇头道:“杨将军,卷县往东百里便是酸枣,如今关东群寇便在此聚集,不得不防。再者,咱们此来乃是奉了董相国之命,迁移河南尹百姓,还请杨将军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因私仇而误了大事!” “怎么,徐将军是说本将公报私仇?”杨定勃然色变道。 “不敢,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没有最好。”杨定直接挥手打断徐荣的话,“等本将把那些杀我二弟的贼子挫骨扬灰,自会将百姓带来,绝不耽误相国大事。” “这……” 徐荣眼看劝不动杨定,面色不由得有些难看,忍不住长叹一声。 杨定却不再理他,直接大袖一挥道:“全军开拔!” 马蹄声响起,五千大军浩浩荡荡直奔卷县而去。 徐荣在后面望着杨定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似杨定这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败就有鬼了。 但若放任不管,如果杨定此去吃了败仗,荥阳也必然难保,届时自己也要被跟着治罪。 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徐荣整个人陷入了纠结之中。 徐荣虽然有着中郎将的官职,但却与张辽一样,之前是大将军何进的旧部,并非董卓嫡系,因此说话也就不怎么顶用。 荥阳虽然并非大县,周围地势也是一片坦途,但它背靠敖仓,东临汴水,西通成皋,南连颍川,可谓是整个河南尹的咽喉要隘。 毫不客气的说,如今的荥阳县,便是董卓方面的前哨站点,它背后便是雒阳八关之一的成皋旋门关,也是防御酸枣联军的最重要防线! 如此战略要地,自然不容有失。 董卓此番派出了数路大军去强迁雒阳周围的百姓,东路军就是由杨定和徐荣组成,共计一万三千人。从这个分配上也能看出,董卓想要用徐荣,却又不敢给予信任,所以才派嫡系杨定监督。 徐荣只叹自己是个外人,无法取信于杨定,不然定能阻止他一意孤行。 有功是人家嫡系的,有罪却要自己背锅。 “传我将令,全军迅速整装,准备开拔!” 徐荣沉思半晌,最终无奈下令道。 他还是决定与杨定一同前往,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就算遭遇关东联军的大部队,也能且战且退。 第二十八章人算不如天算 卷县城头。 关羽夺城之后,便迅速派人占据了城楼,同时将城中的降卒控制了起来,准备等刘备前来处置。 可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刘备大军的踪影,关羽心中有些疑惑,便登上城头往远方眺望,可依旧是一无所获。 以兄长的性子,得知我夺得城池之后,必然快速前来汇合,可眼看天色渐晚,却仍旧不见踪影,莫非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正当关羽心中蹊跷之际,刘备的传令兵却到了,并对关羽说明情况。 听完之后,关羽微微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静心等待张飞率百姓入城的同时,他也开始巡视城防。 张恒最初的计划,关羽便是知情者。如不出意外,今后一段时间内,都得依托此城抗击来犯之敌。城防也就成了重中之重,自然得好生查看一番。 关羽是天生的将才,这些琐事根本不需要张恒提醒,他便无师自通。 卷县城池并不大,在本地人的带领下,关羽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巡视完了整座城坊。 何处城墙破裂,何处城墙低矮,何处可以伏兵,何处容易被攻破,虽说不能做到了如指掌,但也算明摆了个大概。 直至日落西垂,天色将暗之时,却仍不见刘备和卷县百姓的踪影,关羽便又有些担心,正要派人去查看之时,却见远处地平线上出现黑压压一片人潮。 为首之人,正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张飞! 关羽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当即下令大开城门,随后自己也从走了下去亲自迎接。 张飞昨日受伤颇重,本来至少得休息半个月才能恢复,可他哪是能闲得住的人,这才第二天就又开始了纵马狂奔,压根不管随时可能会崩裂流血的伤口。 刘备深知自家三弟的秉性,只要他不上阵冲锋,也就都随他了。 “二哥,我来了!” 夕阳下,张飞的身影被拉了老长,胯下战马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兴奋,奔跑中也嘶鸣不止。 “兄长何在?” 关羽见张飞身后只有数百名士卒,以及万名百姓,并无刘备的踪影,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还在后面呢。”张飞笑道,“说起来都怪子毅,明明都已经派出探骑查看,却还坚持要兄长率兵断后,以防不测,实在是太胆小了!” 张飞对着张恒一顿阴阳怪气加嘲讽,却让关羽微微皱起眉头。 “三弟不要胡言,子毅生性稳重,实乃难能可贵。再者,为将者掌控着麾下将士的性命,任何决断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又怎可不慎。你今后还要多向子毅学习,改改你这浮躁性子。” 张飞本想嘲笑张恒,却不料引来了自家二哥的说教,赶紧摆手认怂道:“是,是,二哥说得对,子毅谨慎是好事,这总行了吧。” 见张飞明显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关羽也只能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快些带领百姓入城吧。” 张飞笑道:“好,先让百姓进城,稍时再为二哥庆功,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饶是关羽,听到这句话后也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那是真心为我庆功吗,你分明是想喝酒,我都不好意思戳破你! 不过好歹是自己兄弟,关羽低声叮嘱道:“三弟,你重伤未愈,眼下不宜饮酒。” “二哥放心,我绝不多饮。” 张飞拍着胸脯保证道,却不慎牵动了伤口,一时间疼得龇牙咧嘴。 兄弟二人谈笑间,百姓也开始陆续进城。 重新回到家园的百姓们,脸上充斥着欣喜之色,结合这些天的遭遇,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从心头升起。 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可就在此时,忽见远方尘烟滚滚,马蹄声阵阵,连大地都为之颤抖。 一心为弟报仇的杨定,到了! “将军,敌袭!” 把守在城楼上的士卒第一时间看到了远处的敌军,连忙大声向城门下的关羽示警。 不用他说,关羽和张飞第一时间也感受到了。 二人对视一眼,之前脸上轻松的表情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担忧。 敌军来袭,二人自然是不怕的,大不了一战而已,可偏偏赶在这个紧要的关头。 如今百姓还在陆续进城,一万余人只进去了一半不到,照这个势头,起码还得一刻钟的时间才能让百姓全部进城。 但敌人会给自己这些时间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张飞一把从旁边士卒手中拽过自己的蛇矛,就准备领兵出战,却被关羽挥手阻止。 “三弟,你重伤未愈,先退往城中。” “不,不过区区小伤,我还能再战!” “莫要逞能,先退再说!” 关羽的声音不容置疑,随后他便把目光方向远处奔袭而来的敌军上。 此刻敌军距离城门尚有二三里的距离,就算速度再快,也得一盏茶的功夫。 现在关闭城门绝对来得及,只是这剩下的数千百姓该怎么办? 犹豫再三,关羽还是决定率军主动出击。 没错,就是主动出击,只要能拖住敌军一段时间,就能让百姓顺利进城,届时自己再想办法脱身。 “三弟,等百姓全部入城之后,你立刻关闭城门!” 张飞闻言大急,“那二哥你呢?” 关羽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青龙偃月刀已然拿在手中。 “不,贼军势大,二哥你不能去!”张飞一把拉住了关羽的袖子,大声劝阻道。 “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三弟莫要阻拦,再等贼军就要杀过来了。” 关羽一抖手将张飞甩开,随后翻身上马,下令士卒集结,准备全军出击。 而在距城池的二三里处,刘备和张恒也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支敌军。 “子毅,现在怎么办?” 刘备赶紧向张恒问道。 “不好办……” 张恒缓缓摇了摇头,嘴角满是苦笑。 明明已经足够谨慎,甚至还派出了侦查骑兵,甚至还专门让刘备率军留在外面,等着百姓先入城,就是怕出意外。 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出了问题。 若敌军早到一会,百姓还未到,关羽可以据城而守,与刘备这边里应外合。 若敌军晚到一会,百姓早已进入城中,也就不怕了。 可偏偏是百姓正在入城的时候,这支敌军杀了出来。 就连自己派出去的侦查骑兵,也根本没有起到作用。这只有一种可能——这支敌军来得太快,侦查骑兵哪怕发现了,也根本来不及回报。 “玄德公,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云长主动出击,打乱敌人的阵型,咱们再趁机杀入战场,先把这支敌军打退再说。” “就和昨日那一战一样?”刘备问道。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不求能胜,只求打乱敌军第一波攻势,之后就好办了。” 刘备满脸焦急道:“但眼下也无法给云长传令啊!” 他这边话音刚刚落下,忽然见远方城门下一阵躁动,紧接着刘备就看见关羽居然主动向敌军发起了进攻! 张恒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不愧是武圣关云长,纵然敌军来势汹汹,也敢挺身而战! 第二十九章要苟,就苟到最后 千里奇袭,野战中使出来是极具威慑力的手段。 因为无法预测,所以往往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从而大获全胜。 可就是如此厉害的大招,在历代战争史上,却鲜有人使用。 因为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容易失控! 人力有尽时,一旦超过了极限,就容易物极必反。连续长时间的奔跑,士卒的耐力和士气都是很大的问题,甚至有可能会出现大规模掉队的情况。 所谓长途奔袭,用得好便是神兵天将,用不好就是千里送人头,礼重情义也重。 此时,关羽所面对的,就是这么一支经过了长途奔袭的军队。 从荥阳到卷县,不过一百多里的距离,照理说不至于如此疲惫。但杨定为弟报仇心切,一路上竟丝毫没有停留,士卒得不到休息,行至卷县城下时,早已是人困马乏。 所以别看这支董卓军来势汹汹,其实已是强弩之末,难穿鲁缟。 杨定身为沙场宿将,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之所以还是发动了进攻,一方面是因为心中愤怒,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机不可失。 他本想让麾下将士休整片刻再攻城,可谁知来到之后却发现关羽正护送着百姓进城,这让杨定大喜过望,直呼天助我也。 此时杀上去,必然能将关羽全歼,为弟报仇的同时,也能夺回城池!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进攻。 正如关羽一样,杨定也是在赌,赌自己在兵力优势下能一波全歼关羽,只不过他的胜算更高。 然后,他就看到了关羽不退反进,主动向自己发动了进攻。 “找死!” 杨定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眼中满是不屑。 千人就敢冲我五千大军,真是不知所谓。 另一边,关羽却没工夫理会杨定的情绪。他此刻要做的,就是拦住这支敌军,为百姓入城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一交上手后,关羽却惊讶地发现,这支董卓军的战斗力却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精悍,甚至还有些……力不从心。 关羽明白对面的西凉军,大多是百战老兵,但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不尽人意。 自己率领一千人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敌军却始终无法对自己进行合围绞杀,反而是自己这边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霎时间,关羽明白过来了。 这是一支疲军! 好机会! 一念及此,关羽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也顾不得什么阵型队列了,带着亲兵就冲向了杨定的中军所在。 他当然不是要想昨日一般冲阵斩将。五千人和一千人完全是两个概念,就算关羽再强,也不可能在重重包围下斩杀杨定。 他要做的,仅仅是尽量逼近杨定的将台。 自己冲得越近,敌军的反应就越大,杨定为了避其锋芒,就不得不收缩阵型。届时不仅能为自己百姓进城争取时间,自己也能从容抽身。 “给老子杀上去!” 中军大纛下,杨定眼神中的怒火几乎凝如实质,肆意向周围宣泄而出。 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却不能接受自己的阵型就这样被关羽冲散。 若对方仅凭一千人就能杀穿自己,那这仗还打什么! 但已经奔袭一百余里的士卒实在太过疲惫,纵然有心阻拦,身体却不听使唤,在杨定接连的怒吼声中,关羽却越突越近。 后方。 刘备见到这一幕后大为震惊,这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不禁喝彩道: “云长勇武!” 旁边张恒却摇了摇头,“玄德公,恐怕不仅仅是云长勇武的事。” “子毅此言何意?”刘备不解道。 张恒一指远方的战场,笑道:“玄德公请看,这支贼军装备精良,几乎人人着甲,必然是董贼的嫡系部队,战斗力就算不强,也绝对不至于羸弱至此。之所以能被云长撕开阵列,只有一个可能,敌军远道而来,未曾有片刻歇息,才导致战力不足。” 刘备这才恍然大悟,不禁赞同地点了点头,却立刻反应过来,狂喜道:“如此说来,咱们此时加入战场,竟还有获胜的希望!” “只是自然。”张恒点头道,“兵法云:百里而争利者,则擒三将军,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敌军远道而来,咱们又岂能不盛情款待。” “好,我立刻出战!”刘备大喜道。 本以为能安全退往城中已经是最大的幸事,没到居然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刘备当即就要率军出战。 张恒却阻拦道,“玄德公且慢,眼下还未到出击的时候。” “为何?” “云长如今未露败相,敌军阵型亦未全乱,此时出击,不能竟全功。再者,咱们也不知道敌军是否只有这数千人,万一其后还有援军,咱们全部深陷敌阵,则必然败亡。” 子毅你也太过谨慎了吧! 面对张恒的这番劝谏,刘备有些无奈,却还是点了点头,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可军阵中的关羽却不怎么认为,他在军阵中越杀越欢,不断将战线往杨定大纛处逼近,一度迫使杨定不得不后撤以避锋芒。 “不准退,不准退!” 杨定口中大喝道,同时拔出腰间佩剑,见到旁边正准备回退的士卒,抬手就是一剑,当场将这名士卒斩杀。 但饶是如此,却依旧止不住溃退的迹象。 他明白,只要挺过关羽这波冲锋,之后就可以慢慢合围绞杀,但事实却是他根本顶不住了。 旁边立刻有将领大声劝谏道:“将军,眼下敌军士气正盛,咱们还是暂避锋芒吧!” “不,不能退,不能退!” 杨定大怒不许,依旧坚持要进行合围。 眼看天色渐晚,太阳收敛了最后一丝余晖。一旦入夜之后,人数的优势将不再如白天一般明显。又见关羽越冲越勇,如此下去,还真有可能冲破中军的阵列,届时就真的麻烦了。 无奈之下,杨定还是下令收缩阵列,放开包围。 “狗贼,来日我必杀你!” 杨迪手中长剑遥指关羽,狠狠吼道。 中军大纛缓缓向后移动,杨定军士卒立刻明白了意思,开始跟着缓缓后撤,只留前部阻拦关羽的冲锋。 眼看敌军后撤,关羽的目的达成,也顺势停止了冲锋。 扭头向后看去时,只见此时张飞已经将所有百姓送入城中,关羽这才一捋胡须上的血迹,微微点了点头。 后方。 刘备见关羽成功逼退了杨定,心中又喜又急。喜的是终于安全了,急的则是整场战役,自己居然什么忙也没帮上。 “子毅,现在如何分说?” 张恒抬头,看了看已经漆黑一片的天色,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精光。 “玄德公,眼下正是出击之时!” 第三十章大胜! “现在出击?” 刘备皱眉问道。 “不错!”张恒则是满脸兴奋,“痛打落水狗,岂不是正当其时!” 面对关羽的迅猛攻势,杨定迫不得已放开包围,阵型已是无比松散,士卒也大多筋疲力竭,这时候冲上去,就算不能全歼敌军,也能大获全胜。 况且现在已经入夜,人在看不清的时候,判断力也会大为下降。一旦前方溃败,后方士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必然会心生恐慌,自相践踏而死者,怕是会比战死者更多! 刘备目光闪动两下,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好,传我将令,全军出击!” 刘备拔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身后蓄势已久却不得发泄的士卒立即跟着呼喊起来,瞬间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响彻云霄。 “子毅,你不善阵战,还是先入城去吧。” 刘备叮嘱了一声,便一马当先向敌军冲了过去。 杨定此番迫不得已退军,本就心有不甘,正打算后撤十里安营扎寨,来日继续攻城时,忽听得远方战鼓震天,旌旗招展飘动,紧接着便是马蹄声裂地而来。 “这是……” 杨定身旁将领面色大变,眼中写满了震惊。 “该死,这伙贼子居然还有援军!” 杨定恨恨骂道,却也不敢怠慢,急令士卒列阵迎敌。 这时候对冲就别想了,他麾下士卒先是奔袭了一阵,继而又吃了一场败仗,无论士气还是体力皆已消耗殆尽,能稳住阵型,都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关羽方才冲阵之时还在疑惑,为何兄长没有来救援自己,眼下见到刘备率军杀出,顿时想通了一切。 不用说,这绝对又是子毅的主意! 这家伙,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为人极度谨慎不说,还总能找到敌人最虚弱的时候进攻。 “援军已至,兄弟们随某冲进去,斩杀敌将,立功领赏!” 关羽当然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在刘备还没抵达的时候,便已经继续冲了上去,死死咬住了杨定军。 这下气得杨定只想骂娘,本来这一战稳操胜券的,谁知道关羽这么一千人这么难啃,导致自己迫不得已撤军。现在倒好,半路又杀出一支军队,而且刚才的那贼军居然像个狗皮膏药似的,不让自己布置防御阵列。 “这群婢生子,着实该死!” 杨定破口大骂,却根本无可奈何,只能命麾下将士一面顶住关羽的进攻,一面加紧布置防御。 黑夜里目不见物,根本看不清刘备有多少人,一时间杨定军士卒无不心惊胆颤,几欲转身而逃。 这时候,刘备终于杀到了。 他率领着队伍绕过关羽的阵列,抽准了杨定军最为薄弱的环节,犹如一柄尖刀一般,狠狠刺了进去。 “众将士听令,今日杀贼立功。杀贼军一人者,赏万钱,杀两人者,赏十万钱。若有能擒杀贼将者,赏千金,我亲自上奏天子,封他为万户侯!” 刘备清楚这一战的重要性,于是开出了大大的支票,借此鼓舞士气。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麾下士卒一听封赏的内容,顿时都红了眼,嗷嗷叫地冲向了杨定的军阵。 两军刚一接触,便呈现了一面倒的局势。 杨定的疲惫之师,根本无法抵挡刘备的精兵猛将,仓促布置的阵列,也压根阻挡不住猛虎下山一般的攻势,顷刻间便被冲垮。 “云长,冲进去,斩杀敌将!” 厮杀之中,刘备对着关羽的方向大喊一声,但声音很快淹没在人海之中。 不过早在他喊出这句话之前,关羽就已经开始了行动。 自从刘备率军冲破杨定阵列的那一刻,这场战役的胜负就已经赢了七成,如果能在乱军之中将杨定斩杀,无异于提前锁定了胜局! 青龙偃月刀挥舞之间,靠近的敌军无一不被砍飞出去。关羽身上的战袍早已被鲜血浸透,脸上的鲜血顺着长长的胡须滴落下来,整个人沐浴在血光之中,宛若游走在地狱中的死神一般,肆意收割着鲜活的生命。 唯一显得波澜不惊的,还是关羽那骇人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如坚冰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此人,不可力敌! 这一刻,杨定忽然从关羽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一如他当年初入战场时,面对入寇大汉的西羌胡人一样。 也正是从那一天起,杨定明白了生命的脆弱。 心念至此,杨定心中的愤怒、恨意、不甘等等一系列尽数消散,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逃! 离此人越远越好,才能保住自己这条性命。 “撤,快撤!” 杨定下令之后,也不管麾下将士能不能跟上,当即调转马头,在亲兵的保护下仓皇逃离战场。 关羽见杨定不战而退,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中满是不屑。 “懦夫。” 随即关羽一抹胡须上的鲜血,再度展开了冲杀。 杨定已逃,敌军的抵抗不再如之前那般激烈,关羽很快便杀到原本杨定中军所在的位置,一刀砍断杨定的大纛拿在手中。 所谓斩将夺旗,其实夺旗远比斩将重要得多。 这时代又没有无线电通讯,一旦战事胶着,士卒不能及时接收到上面的命令,显眼的大纛就成了精神支柱。 因为它代表了主将所在。 大纛在,主将就在,大纛倒下,则代表了主将所在的位置被敌军攻破,整场战事也就宣告失败了。 所以关羽一砍下了杨定的大纛,瞬间就使董卓军士卒失去了方向,继而引发士气崩盘,甚至当场便有人喊着投降。 后方,张恒见到这一幕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的,他并没有听从刘备的叮嘱先入城,而是率领着自己的三百亲兵原地观望。 若真到危急关头,张恒打算把这最后的三百人也砸进去,所幸并没有用到。 张恒大袖一挥,率领着三百亲兵加入了清扫战场的行列。 “子毅,咱们赢了,赢了!” 刘备见张恒来到,也顾不得擦拭身上的鲜血,满脸兴奋的叫道。 今日这一战,面对的可是董卓麾下的嫡系部队,且足有五千大军,并非昨天那种小打小闹可比。最重要的是,刘备征战多年,手中还从没拥有过超过一千人的部队。 如今若能收编杨定抛弃的残军,必将实力暴涨。届时他将真正成为实打实的一路诸侯,而不是之前有名无实的空壳子。 憋屈了半辈子,今日总算能豪横一回了! 这才是刘备真正高兴的原因。 能有如此战果,全靠张恒一手谋划,他当然要第一时间与功臣分享心中的喜悦。 “恭喜玄德公大获全胜!” 张恒充分理解刘备这种穷人乍富的心态,拱手笑道。 “哈哈哈,同喜同喜!” 刘备伸出他那如长臂猿般的大手,用力地拍了两下张恒的肩膀。 “备能有今日,全赖子毅相助!” 刘备的手劲之大,拍得张恒只想龇牙咧嘴,心中妈卖批的同时,嘴上还得笑着谦虚一番。 “哪里,哪里,玄德公与云长身先士卒,将士们浴血拼杀,方才由此战果,在下不敢居功。” 刘备笑道,“子毅,过分谦虚可不好啊。”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刘备发觉自己愈发喜欢张恒了。 子毅不仅身负大才,且为人谦虚谨慎,不居功也不贪权,实有古君子之风! 不行,就算讨董之后,也要让劝子毅留下帮助自己。 嗯,还得想个办法才好。 刘备正思索间,满身是血,唯有胡须漆黑如墨的关羽从远处走了过来。 可见他在收编降卒的时候,甚至还不忘抽空清理了一下胡子上的血迹。这不由得让张恒心生遐想,关羽不会有强迫症吧。 “兄长,降卒已尽数被控制,等候兄长发落!” 刘备这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道,“云长辛苦了,大战一场,将士们也都累了,天色已晚,先率军入城再说吧。至于战场,明早再来打扫。” “唯!” 关羽抱拳应道。 刘备又扭过头来,对张恒笑道:“走,子毅随我入城,今日庆功,定当不醉不归!” “遵命。” 张恒拱手道。 当下,刘备拉着张恒率先入城,关羽率军驱赶着降卒紧随其后,张飞早在城门口等候多时,见面还是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兄长,这一战赢得漂亮啊!” “都多亏了子毅,不然我等安有今日之胜!” “不错,不错,子毅神机妙算,当为首功。”张飞大笑,也跟着拍起了马屁,不过下一句话就暴露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稍时庆功宴上,俺一定多敬你几杯!”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你个耿直憨厚的张翼德,这波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第三十一章兵败汴水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就在刘备大获全胜,卷县一片欢腾之时,不远处的汴水河畔却是横尸遍野,凄凄惨惨。 曹操无力地瘫坐地上,望着天边一轮残月,心情无比沉重。 初春的夜风寒冷刺骨,迎面吹来如一柄柄尖刀刮过,但曹操好像失去了知觉,神情麻木而僵硬,任由冷风袭来而不为所动。 在他身后,是所剩不多的残兵败将,且人人带伤,更有甚者已性命垂危,眼神中透露着绝望。 遥想前日出酸枣时,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立誓要勤王救驾,更曾大骂关东诸侯不当人子。 可短短两日过去,自己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今日这一战,可谓惨败! 散尽家财才招募的两千兵马,连带鲍信赠予的三千兵马,一战尽数湮灭。逃出来的,不过寥寥数百人而已。 若仅仅是些许兵马也就罢了,就连当初毁家纡难,资助自己起兵的卫兹,也因为救自己死于敌将枪下。还有鲍信的弟弟鲍韬,也因为没能及时突围,最终被万箭穿心。 可叹二人临死之前,还极力护送自己突围,自己却…… 一念及此,曹操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肩膀上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若非从弟曹洪舍命让马相救,恐怕自己也无法幸免于难。 如今自己虽逃了出来,但回去如何向允诚交代? 还有卫兹的妻儿老小,自己又如何向他们开口说起此事? 曹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强忍住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滑落。 这时,收拢完败兵的曹仁从后面走了过来,见曹操仍旧呆坐在地,急忙脱下自己的战袍披在曹操身上。 “兄长,你重伤未愈,万万不可再染了风寒。” 面对兄弟的关怀,曹操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时至如今,我还要这副皮囊有何用?” 曹仁赶紧劝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战败,来日赢回来就是了,兄长万不可自暴自弃。” “赢回来?” 曹操看了看周遭所剩无几的士卒,声音中多了一丝萧瑟。 “一败涂地,还拿什么赢回来?” 曹仁正色道:“兵马没了,再去招募就是。只要兄长不放弃,一切就还有希望!” “是吗……” 曹操不置可否道,脑中却忽然想起酸枣城中,鲍信劝他不要孤军深入的场景。 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口中轻声自语道:“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曹仁见曹操神情恍惚,担心他就此沉沦,连忙大声劝道:“兄长自然没错!董贼倒行逆施,兄长率兵伐之,可谓顺天心,合民意。今日之所以战败,不过是寡不敌众而已。只要咱们不放弃,最终必然能诛杀董贼,匡扶社稷!” “诛杀董贼,匡扶社稷……” 曹操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声音从低沉到清晰,原本呆滞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有神。 没错,我是要诛杀董贼,匡扶社稷之人,若因这小小挫折而一蹶不振,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子孝你说得没错!” 曹操终究不愧是曹操,网抑云时间只持续了不到片刻,便重又清醒了过来,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目光。 “错的不是我,而是董贼,是那群关东诸侯! 我自率兵讨伐逆贼,何错之有?倘若那群关东诸侯肯齐心协力,早就杀进雒阳了,又如何有今日之败? 一群匹夫竖子,不足与谋!” 曹操猛然站起身来,大声下令道:“传令全军,升起火把取暖,就地安营扎寨。子孝,你去查看受伤士卒,务必尽力救治。若有伤重不治者,也要好生安葬。全军休整一夜,明日一早便启程返回酸枣!” 重新恢复斗志的曹操立刻下了一连串命令。 他明白,眼下遭逢大败,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若是连自己都一蹶不振,那这仅剩的数百士卒恐怕也要散了。 “遵命!” 见曹操重燃斗志,曹仁大喜抱拳应道。 可等曹仁离开后,曹操又重新坐在了地上。但这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开始复盘今日一战的经过。 说来也是巧合,曹操自率军离开酸枣之后,便迫不及待往荥阳进发。一路上虽然遇到些许劫掠百姓的董卓军小股部队,却都被曹操一一料理。 直到今天下午,曹操刚刚率军渡过汴水河畔,荥阳城遥遥在望时,却突然遭遇了徐荣的大军。 没错,就是徐荣! 自杨定率军杀向卷县之后,徐荣便开始命令士卒整装待发。但他生性稳重,又没有杀弟之仇要报,自然不会向杨定那般匆忙。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士卒方才收拾完毕。 这其实也已经算快得了,但奈何杨定已经出发了两个时辰,徐荣只好开始加速追赶。 可谁知杨定没追到,却遭遇了曹操的军队,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巧合。 全副武装的徐荣,面对刚刚渡河,阵型散乱的曹操,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起了进攻。 再加上徐荣手中的兵马是最精锐的雒阳北军,而曹操的兵马尽是新募的兵丁,胜负自然不言而喻。 一番激战,曹操军死伤惨重,鲍韬、卫兹皆死于战阵,就连曹操本人也被流矢射中肩膀,从战马上滚落下来。 关键时刻,是曹洪让出了自己的战马,才让曹操有机会逃出生天。 但这一战损失惨重,说是全军覆没也不为过。 曹操仔细在脑海中回想着今日之败的经过,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是自己太急了! 并不是说自己不该孤军深入作战,只是自己应该稳扎稳打,而不是想着迅速杀入雒阳。倘若自己能放平心态,徐徐图之,就算不能大胜,也绝不至于惨败。 这一次的教训,着实深刻。 由此曹操也看明白了两个现实:第一,西凉军和雒阳禁军在手,董卓的确有着虎视天下的本钱。此次讨董只怕没有那么容易,甚至大概率会输。 第二,关东诸侯的确是一帮酒囊饭袋,想要实现心中的志向,就只能靠自己,也只有靠自己。 想要达成心中夙愿,唯一的路径,就是一点点把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我曹孟德,今后绝不再屈居人下! 望着头顶的灿烂星空,曹操心中暗暗发誓。 汴水这一败,彻底把曹操打醒了,也让他完成了某些方面的蜕变。 等再起身时,曹操身上那股纯粹忠直之气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沉内敛的枭雄气概! 正如张恒之前预料的一样,理想主义的火种迟早会破灭,现实的侵蚀,终究一点点把人摧残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不多时,曹仁已经带人升起了篝火,也扎起了一座营帐,便赶紧走了过来。 “兄长,你身上有伤,还请先行入账取暖。” 曹操点了点头,正要入帐时,却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阵阵马蹄声。 “不好!”曹仁当即脸色大变,“是敌军追过来了,兄长速速上马先走,我来率军断后!” 曹操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咱们手下只剩数百人,且都是伤兵,又如何走得脱?贸然逃走,终归难逃一死。传我将令,全军列阵戒备,先看看敌军数量多少再说。” 刚才的马蹄声响并不大,就算是徐荣的军队,也可能是分散的小股部队误打误撞找到了此处,自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但若是徐荣的大部队追来了,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幸免之理。 所以,无论哪种情况,曹操都不用逃走。 曹操不跑,却不代表别人不跑。 有些士卒听到马蹄声的第一反应,便是扭头就跑,甚至连兵刃都懒得带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原本忙着扎营生火的曹氏、夏侯氏诸将却第一时间冲了过来,纷纷劝曹操先走。 望着这些追随自己的自家兄弟,曹操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大难临头之际,果然只有自家兄弟不会弃自己而去。 也罢,今日是死是活,全看天意吧! “全军听令,列阵备战!” 曹操一声大喝落下,一众曹氏、夏侯氏的大汉皆抱拳应道:“遵命!” 这一刻,全部人都已经心存死志, 可就在这时,远处的马蹄声竟渐渐弱了下去。 不久后,马蹄声再度响起,但从声音上判断,却是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 一旁的曹洪大惑不解。 敌军明明已经望见了篝火,为何不进攻,反而迅速撤离? “子孝,快,率军追上这支敌军,万不可让他们回去报信,不然我等行踪暴露,必然会引来敌军大部队的追杀!” 曹操第一时间喊道,他以为前方是徐荣的小股部队,发现了自己准备回去报信的。 “好!” 曹仁当即翻身上马,率领着还能行动的士卒追了过去。 但这次,曹操却猜错了。 因为这些人并非徐荣的小股侦查部队,而是被刘备打得惨败,仓皇而逃的杨定! 第三十二章出手阔绰刘大耳 卷县。 二月初春,本该是草长莺飞的暖阳时节。但去年的严寒似乎格外的长,以至于如今还冷风凌冽,寒气逼人。 张恒从睡梦中醒来之后,便觉得有些头疼,想来应该是昨晚多喝了几杯的缘故。 他本就不喜饮酒,奈何昨日庆功宴上,张飞一再举杯相敬,张恒也不好不喝。重伤未愈的张飞喝了几杯还没过瘾,便被刘备禁止再饮。 就在张恒以为自己终于解脱的时候,谁知道刘大耳自己却端起了酒樽,再次向张恒敬酒。 而且不喝还不行,刘备非说这几战能够得胜,全赖张恒出谋划策。被言语挤兑的张恒也不好推拒,便只得又喝了几樽。 到了最后,一贯不善言辞的关羽竟也来凑齐了热闹,又与张恒对饮了数盏。 张恒固然经受过后世高度酒的摧残,但这具身体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又怎能架得住刘关张三兄弟的轮番上阵? 喝到最后,张恒整个人已经晕晕乎乎,神志都有些不清了,但刘备却仍旧不肯罢休。 张恒努力拿出最后一丝理智,以还有军务的借口,才终于摆脱了这噩梦般的境地。 饶是如此,今早醒来之后,也还是觉得头疼。 抬眼看看门外,已是日上三竿。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照进屋里的瞬间就驱散了寒意,让人心底也生出了一丝暖意 用力甩了甩头,张恒从榻上起身更衣,简单洗漱一番,便推门走了出去。 昨日一场大战虽然得胜,但真正麻烦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城中百姓的安置,后续军需物资的供给,以及募兵的准备工作,一切都要有条不紊且快速的进行,尤其是最后一条。 毕竟卷县可是正儿八经的敌占区,昨日战败的消息传回雒阳后,董卓必然会再派军队前来攻打。 届时,才是真正的考验! 当然,这中间需要一个过程,毕竟消息的传递需要时间。张恒预估差不多十天之后,董卓大军便会兵临城下。 不过总算是有了喘息之机,张恒打算趁着这段时间抓紧壮大实力。 刘备军实力骤然暴增,军中也没有别的谋士,所以以上这些工作,多半全都要落在自己身上。 也许是时候招募些人才了…… 张恒心中盘算着,迈步走出了院落,来到了卷县的大街上。 “主簿!” 门口守卫的士卒见到张恒后,连忙抱拳行礼道。 “不必多礼。” 张恒挥了挥手,回头看了看自己居住的院落,倒也算得上别致,想来原本也属于一个大户人家。 昨日散席之时,自己早已神志不清,倒是不记得如何会住进这座院子,应该是刘备的安排。 再看此时的卷县大街,可谓是人烟稀少。 前番董卓派兵劫掠,百姓死伤惨重,后不得已向东而逃,又被刘备劝了回来,入城时还差点被董卓军攻破城池…… 一连串的变故下来,百姓们提心吊胆,早已心神疲惫,如今还未回过神来,没什么人上街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也有三三两两无家可归的百姓,拖家带口的蜷缩在街角某处,看上去令人唏嘘。 见到这一幕,张恒微微皱起了眉头,却并没有选择去管。 想解决这些问题,还得从源头着手。眼下出手相助,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玄德公在何处?”张恒开口,向门口的守卫问道。 其中一人马上抱拳道:“回主簿,主公今早来过,当时您还宿醉未醒,主公便没有入内打扰,只是留下话来,等您请了之后,请马上前去县衙议事。” 大早晨就过来了? 张恒有些诧异。 刘大耳昨晚明明喝得比自己还多,却醒得如此之早,果然习武之人的身体就是比自己这弱鸡强太多了。 想着,张恒挥了挥手,让守卫在前面带路,直奔县衙而去。 卷县并不大,县衙就坐落在整座城的正中间,距离张恒居住的院落仅数百步的距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张恒便已抵挡。 刚要迈步向里面走去时,却见刘备满脸焦急的走了出来。见到张恒后,赶紧凑了上来。 “子毅,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寻你呢!走,咱们入内议事。” 张恒点了点头,跟在刘备后面走进了县衙。 入得内堂之后,张恒才开口问道:“玄德公,何事如此焦急?” 刘备苦笑一声,“子毅,咱们断粮了。” “断粮了?”张恒诧异道。 “没错,不仅断粮了,眼下还多出了三四千张嘴等着吃饭。”刘备摇头叹息道,“而且今早陆县丞找了过来,问我能否借些粮草接济百姓。” “那玄德公答应了吗?”张恒见刘备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连忙开口问道。 “这……”刘备满脸为难道,“是咱们让百姓返还家园的,如今自然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在明知道即将断粮的情况下,居然还答应借给百姓粮草,刘大耳你这是疯了吗! “既如此,玄德公可有想好从何处弄来粮草?”张恒又问道。 “嘿嘿……”刘备笑得很腼腆,甚至脸都红了几分。“子毅,我这不是来找你商议此事嘛。” 好家伙,你当我是机器猫,还能凭空变出粮食不成! 你想拿百姓刷名声可以理解,但粮食呢,从哪出? 见张恒沉默不语,刘备急道:“怎么,子毅也无办法?”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还需谋划一番。”张恒皱眉道,“玄德公,此刻军中还有多少粮草,足够多少日用度?” 这次刘备回答的很干脆,“军中的粮草,只够今日所用了。” “什么!” 饶是以张恒的修养,听到这个答案后也蚌埠住了。 你刘大耳统兵多年,难道不懂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没了后勤保障,手下兵马再多,再能打也没用啊! 再者,一般军中粮草够半月用度的时候就该告急了,你这倒好,居然到了剩一日的时候才发现。是谁负责后勤的,还不杀了打算留着过年不成? 张恒忽然感觉自己的头开始又疼了…… 说起来所有人可能都不信,军中负责后勤管理的,竟然是咱们的张三爷。 刘备统筹大局,关羽负责统兵作战,后勤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张飞的头上。在没有军师的时候,哥儿仨如此分配不能说是合情合理,也可以称之为极度魔幻。 不过现在张恒身为随军主簿,接管后勤调度也是合情合理。 张恒当然不想背这个锅,却也得想办法为大军弄来吃的。 当然,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刘备挥霍,实在是实力增长太快所致。 酸枣向刘岱辞行讨要资助时,刘岱问刘备有多少兵马。在张恒的授意下,刘备回答有一千五百人,于是刘岱便拨了半月用度,并承诺只要刘备率军冲在前面,他便会一直供给粮草。 可这两天刘备的军队从五百人直接扩张到了两千余人,再加上昨日一战,又俘虏了众多降卒,一顿庆功酒宴下来,尽数消耗了个干干净净。 刘备说的只剩一日的粮草,是包括昨日俘虏的士卒在内的口粮,毕竟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 “子毅,有妙计能弄来军粮?”刘备再度开口问道,神情中还带着些许期待。 “没有。” 张恒这次回答得无比干脆。 粮食是地里长出来的,我再有能耐,也无法违背客观规律。 “这……” 刘备闻言一愣,他还从未见过张恒束手无策的时候。 “不过玄德公也不必着急。咱们没粮,酸枣的关东诸侯可都是大富户。算算时间,文远也该快回来了,必然能带回粮草。” “就算文远能带来粮草,又如何够我大军用度。”刘备摇了摇头,满脸苦恼道。 闻言,张恒便有些好奇地问道:“玄德公可有清点过,咱们昨日俘虏了多少降卒?” “足有近四千人!”刘备答道。 “这么多!” 这下连张恒都震惊了。 第三十三章实力暴涨 昨日交战的时候天色已晚,等到刘备率军冲杀出去之时,已是星斗漫天。张恒只看得出敌军数量不少,大概有数千人,却并不知道具体数字。 所以刚才刘备说降卒四千人时,他才会如此惊讶。 刘备倒是很满意张恒的反应,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 “不错,正是四千人!” “如此说来,玄德公麾下如今已有六千大军?” “正是如此。” 一撇开粮草话题,提到实力增长,刘备几乎笑得合不拢嘴。 “可惜,六千大军很快就要面临饿肚子的局面了。”张恒幽幽道。 刘备顿时破防。 子毅,咱们能不提这茬吗。 “不仅如此,满城百姓恐怕也要一起饿肚子了。”张恒瞥了一眼刘备那并不好看的面色,果断又补了一刀。 刘备:…… 啊对对对,你说得都对,下次别说了。 正当场面陷入尴尬时,外面有士卒走了进来。 “主公,文远将军回来了!” 刘备顿时狂喜道:“在哪,快请进来!” 去请功的张辽回来了,代表粮草也到了。 “方才到了城外,此刻正在运送辎重入城。”亲兵答道。 一听说有辎重,刘备当场就坐不住了,大笑道:“子毅,走,咱们迎接文远!” 张恒点了点头,跟在刘备身后出了县衙。 城门口。 关羽一大早便带着士卒巡视修缮城墙,见张辽带辎重归来,便赶紧打开了城门。等刘备和张恒赶到之时,数十辆辎重车已全部入城,关羽和张辽正在清点数目。 见刘备到来,二人赶紧行礼。 “参见主公!” “不必多礼。” 刘备挥了挥手,便把目光放到了辎重车上,眼中满是渴望。 看了一会之后,刘备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文远,你此行带来了多少粮草?” “回主公。”张辽抱拳道,“此处共有军粮两万石,玄铠两百具,长矛五百柄!” “这么多,酸枣诸侯果然出手阔绰!”刘备惊喜道。 汉代的度量衡,一斤大概相当于四百多克,一钧是三十斤,一石是四钧。在这个很少见荤腥的时代,普通士卒必须要进食大量碳水才能饱腹,因此一个士卒一月大概得两石粮食。 两万石粮草,足够一万大军一月用度,所以刘备才会说酸枣诸侯大方。 张恒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扭头向张辽问道:“文远,你讲此行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一遍,特别是酸枣联军的动向,务必详细说清楚。” “唯。” 张辽应了一声,开始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前日张辽赶到酸枣,禀明身份后立刻受到了酸枣诸侯的热情款待。毕竟大家都是何进的旧部,你张文远虽然并非世家出身,却也能算得上半个自己人。 在得知张辽弃暗投明,投靠了刘备之后,众诸侯的反应不一。 张邈张超兄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要能增强联军实力就好,他们才不管这些。 刘岱乔瑁的态度倒是和善,特别是刘岱,听到刘备实力增长后,完全是乐见其成。 倒是袁遗和鲍信,当场就表现出了质疑。 他们是何进的旧部不错,但也是袁绍的铁杆支持者。你张辽就算弃暗投明,也应该投靠盟主袁绍才对,再不济也要投靠一方刺史郡守,怎么能归顺刘备呢! 那刘备只是个县令,官职比你张辽还低了不少。 可张辽的态度却异常坚决,众诸侯也只好作罢,只是袁绍系的诸侯皆有些不快。 紧接着,张辽便拿出了杨勇的人头,以及刘备的战果。 这下众诸侯都震惊了。 倒不是说杨勇的人头有多值钱,也不是刘备的战绩有多惊人,他们震惊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这算是联军第一次与董卓交手。 诸侯们之所以踌躇不前,无非是怕董卓麾下的精兵强将,都盼望着别人先上,自己好从后面捡便宜。 现在,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来了,并且还成功吃到了螃蟹,这对诸侯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刘备麾下只有千余人而已,居然就能打败多于自己的董卓军,看来西凉军也没那么可怕嘛! 一时间,竟有数位诸侯有些意动。 之后,便到了经典的讨价还价的环节。 张辽说自己带着部队弃暗投明,但是缺少粮草,再加上刘备此战收编了不少降卒,也是粮草紧缺,便希望诸侯能多拨些粮草给自己。 对此,一种诸侯都表示赞同,毕竟有功不能不赏。 但是数量上,却起了很大的争议。 张邈张超兄弟建议拨一万石粮草,袁遗鲍信却只想给五千。最后是刘岱力排众议,敲定了两万石粮草的数目。 他的心思也不难猜,毕竟刘备与他同为宗室,当初刘备前来会盟时,又是他亲自接待的,双方关系也算融洽。如今卖给刘备一个人情,将来两人必然能守望相助。 反正粮草也不是他自己的,至于其他的军械,算是他刘岱私人赞助给刘备的了。 以此也能看出,袁绍的势力骤然扩大,已经让刘岱、乔瑁这种非袁绍系的诸侯有了危机感,想要找人报团取暖。 听完张辽的讲述,张恒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刘备摇头感叹道:“刘公山仗义援手,不愧为汉室宗亲,日后回转酸枣时,我定要好生感谢他!此番有了这两万石军粮,足够我六千兵马两月所用。” “六千兵马?玄德公恐怕说少了一些。”张恒开口笑道。 “子毅说笑了,我昨日亲自清点过,又如何会错?” 刘备原本的五百人,在经过这两场战役后,已消耗近半,剩下的又大多被他派给了张恒当亲兵卫队,并不算在内。 舍此之外,从杨勇处收编了一千余人,张辽麾下有一千人,昨日又俘虏了四千余人,共计近七千人,刘备说的六千人倒有些保守了。 “玄德公,在下的意思是,咱们还得继续募兵。” “还继续募兵!”刘备顿时瞪大了眼睛道,“子毅,两万石粮草看似很多,但真要消耗起来,还是不够了。倘若再继续招兵,军粮如何供应?” 此刻的刘备,有种穷人乍富的即视感,拥有六千兵马已然心满意足了。 但张恒却明白,军队这玩意,再多都不嫌多! 在接下来的乱世中,手中有兵才是一切。 “粮草无需担心,在下来想办法,玄德公尽可继续招兵。”张恒满脸认真道。 “再招多少为好?”刘备味道。 “招够一万为止!” 张恒斩钉截铁道。 第三十四章军队的成分 听到这个数字,刘备顿时皱起了眉头。 “能招到这么多吗?” “能,绝对能。” 张恒点了点头。 刘备立刻皱眉道:“子毅,咱们是义军,可不能像董贼一样,强征百姓入伍。” 卷县原本就数万户,被杨勇一番强迁祸祸之后,死难逃离者者何止三成,又被强迁了三成,剩下的也以老幼妇孺居多。就算加上昨日刘备带来的一万名百姓,恐怕也就剩了不到两万人。 这两万人中有多少符合条件的青壮,又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参军入伍,这些都是问题。 刘备担心张恒为了招兵而强迫百姓,便赶紧提醒道。 张恒摇头笑道:“玄德公放心,非但不用咱们强求,百姓们反而会争先恐后地入伍。” “为何?”刘备不解道。 “此事不好解释,到时玄德公自知。”张恒又一次当起了谜语人,让刘备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吧,你说的都对,谁让你之前都没错过呢。 确定了征兵数量问题后,刘备把张恒拉到一个无人角落,低声开口道:“子毅,咱们为何非要招够一万人?兵马多虽然好,但咱们现在没有时间训练,新兵上了战场,难以发挥战力,反而还会拖后腿。” 兵不在多,而在精。 这些常年务农的温顺百姓,又哪里见识过战争的残酷,一旦战事不利,慌乱间必然自相践踏,反而会连累大军。 张恒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眼下实在是没办法了。 “玄德公,恕在下直言,云长、翼德、文远三人皆天生将才,沙场宿将,若不给他们多配备些兵马,岂不是浪费人才。” 战争的胜败,往往和数量级有着很大的关系。 一个人很难打得过五个人,一百人也难战胜五百人,一千人同样不好打赢五千人,但却有了那么一丝机会。 可等到数量级以万来计算的时候,结局将迥然不同。 一万人战胜五万人的例子,历史上比比皆是。十万人对战五十万,那拼的将不再是人数,而是双方将领和统帅的水平。 毕竟有能力指挥数万人和数十万人的统帅,可谓万中无一。 董卓军虽然人数众多,但能够指挥大兵团作战的将才,是真的没有几个。反观刘备这边,关羽、张辽、张飞三人皆大将之才,手中只带这么点兵马,根本无法发挥出他们的水平。 缓了缓,张恒又开口道:“再者,眼下咱们还有一个巨大的隐患。” “什么隐患?”刘备赶紧问道。 “军队的成分比例问题。” “什么意思?” “玄德公试想,咱们这六千兵马来自何方?” 闻言,刘备当即脸色一变,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咱们的六千兵马,尽皆收编于敌军。撇开文远的一千并州军不谈,剩下的可都是西凉军。战事顺利时还好,一旦战局陷入不利,这些士卒又岂能甘心为咱们所用,就算哗变叛逃也未可知。” 刘备叹了口气,道:“所以子毅才打算招募四千新军,来中和这些西凉兵?”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玄德公于卷县百姓有恩,从这里招来的兵马,只要稍加培养,必然能成为中坚力量。” 有了自己的嫡系部队,这些西凉军降卒才敢放心大胆的用,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整编之后,才能最终转换成自己的力量。 培养新兵的过程虽然困难,但张恒认为这是值得的。 “还有,玄德公之前答应借给百姓粮草。可这数万百姓,咱们借多少粮草出去都不够用。如今征召其中的青壮入伍,发的军饷足以让他们养家糊口,咱们也就能省点粮草。” 与其把粮食白白借出去,倒不如把他们变成自己人,粮草也算不白吃了。 见张恒分析得有理有据,可谓一石三鸟,刘备顿时心动了,重重一点头。 “子毅言之有理,既如此,募兵之事便全权交予你去办,我派文远率一千人听你调度。” “遵命!”张恒拱手应道。 刘备又笑道:“还有,真要招够了一万人,咱们这点军粮也撑不了多久。粮草之事……还得子毅多多费心。” 你既然主张招兵,那顺便连粮草之事一并解决了吧。 对此,张恒只能苦笑点头。 到头来,这口锅还是自己背了。 “募兵之事要进行,同时还请玄德公抓紧派人修缮城墙,操练士卒。在下以为,不出十日,董贼大军必然再度来袭。届时,可就是一场硬仗了。” 提到此事,刘备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不错,此事我今早已经安排云长着手进行了。” 商议已毕,二人又转身回去继续清点粮草军械,之后全部送入库房。 张辽正准备带人运送时,却被张恒喊住。 “主簿有何吩咐?” 张辽赶紧抱拳道。 刚才他已经得知了张恒如今的职位,称呼上自然也有所转变。 如今的张恒,隐隐有刘备集团二号人物的意思,再加上之前张辽受他招降,所以态度上颇为恭敬。 张恒笑着示意张辽免礼,“运送粮草军械只是小事,派手下人去做即可。眼下却有一件要紧之事,文远可愿与我同行?” “主簿请吩咐。” “你点齐麾下所有兵马,随我城中走一趟。”张恒淡淡开口吩咐道。 闻言,张辽面露喜色,却又有些不确定,试探着问道:“主簿的意思,是要末将点齐之前麾下的一千兵马?” “不错。” 张恒点了点头,确定了张辽的想法。 “这……”张辽心中涌出无尽的兴奋,“多谢主簿!” 他本以为自己身为降将,就算能受到重用,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坐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可刚才张恒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把自己的一千部曲全部还给自己统领。 这是要任用我的节奏啊! 张恒自然看得出张辽的内心活动,语重心长道:“文远,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玄德公乃宽仁之主,颇有高祖之风,自然是知人善用,并且用人不疑。大战将起,文远可要抓紧把握机会,也好建功立业。” “多谢主簿教诲,末将定铭记于心!”张辽神色一肃,再度抱拳道。 “既如此,你且赶紧去招还部曲。若遇阻拦,直接报我名号即可。” “遵命!” 等着张辽应命而去后,张恒又挥了挥手,身后亲兵立刻躬身道:“主簿有何吩咐?” “去县衙一趟,将陆县丞请来。” “唯!” 亲兵应声而去。 募兵这事,其实非常简单,难得是如何让百姓心甘情愿,甚至是积极参军。 为此,张恒打算利用信息差的优势,同时发挥点统战手段。 第三十五章今天中午我管饭 布置完这一切后,张恒独自一人漫步在卷县大街上,看着周遭破败的房屋,空无一人的院落,以及蜷缩在街角阴暗处的百姓,宛若末世来临。 读此破败清冷之景象,张恒面露悲怅之色,不由叹了口气。 房屋瓦舍顷刻间便能拆除,性命一柄利刃就能取走,田野上的庄稼只需一阵践踏也能毁坏,可这些东西的生长造就,却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 毁灭远远比建设要容易得多。 很可能一户百姓数十年甚至数代人辛苦劳作,方才能吃饱穿暖,生活无忧。可兵灾一至,只需片刻间,就能破灭他们的全部希望,甚至连性命都不保。 这一切都是董卓造的孽,却又不能全怪董卓。 每个人有两颗心,一颗是贪心,一颗是不甘心! 适逢乱世,人在欲望的驱使下,埋藏内心深处的兽性被彻底激发,从而变得和畜生野兽无异。 不,甚至都不如野兽。因为就算是野兽,也大多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说起来也是可笑,人自诩为万物之灵,却总在对同类举起屠刀,甚至已经成为了常态。 世人都这么做,却不代表这是对的。 正因人性本恶,所以才要用律法来限制自己的恶念,用礼法来匡正自己的行为,用道德来洗涤自己的灵魂。 越是身处乱世,越是应该守身持正,不然与禽兽何异? 大丈夫生于世间,理当有所作为! 没能力时独善其身,有能力时,还是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既然上天让我来到这汉末乱世,那自己总该有点作为! 一念及此,张恒情不自禁地正了正衣冠,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不多时,张辽从关羽那儿要回了自己的一千部曲,县丞陆昌也已经赶到。 “见过主簿!” 陆老头面色憔悴,步伐虚浮,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来昨晚忙着安顿百姓,并没有休息好。 张恒挥手笑道:“陆县丞不必多礼。” “敢问主簿有何吩咐?” “昨日一战,我军大获全胜,只可惜走了贼军将领,董贼大军不日即将杀到,为保护百姓,玄德公命我从百姓中挑选些精壮之士参军入伍,还请陆县丞出手相助。” 听完张恒的叙述,陆昌虽然点了点头,却面带难色。 “主簿,恕下官斗胆直言,卷县百姓前番受董贼摧残,如今已所剩无几,青壮之士更是少之又少。主簿若强行征召,恐怕也募不到多少兵马。” “所求也不多,募到多少算多少吧。” “这……” 陆昌面色犹豫,欲言又止。 “怎么,陆县丞可是有难处?”张恒笑问道。 陆昌对张恒一礼到底,面色诚恳道:“主簿容禀,非是下官不愿相助,只是百姓之前饱经摧残,如今主簿若要强征,下官怕激起民变,还请主簿高抬贵手。” 闻言,张恒不由得哑然失笑,感情这老头以为自己打算强行征调百姓。 看这老头其貌不扬,谁知道骨子里却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着实让人没想到。 “陆县丞不必担忧。”张恒语气诚恳道,“在下保证,绝不会强行征召百姓入伍。百姓若有愿意保卫家园者便来,若是不愿,在下也绝不强求。此外,军饷例钱,也绝对不会拖欠一分一毫。 再者,董贼大军不日便到,陆县丞之前可是见识过那些贼子的残暴,若让他们占领此县,安有百姓之活路。还请陆县丞三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陆昌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他就怕张恒像别的军队,甚至之前的黄巾军一样,不管不顾地裹胁青壮男子入伍,就连老幼妇孺也得无偿服徭役。 若真是如此,等着战事结束时,卷县百姓恐怕也活不下几人了。 “既如此,下官愿意助主簿募兵。”陆昌拱手道。 “陆县丞深明大义,实乃卷县百姓之福。” 有了陆昌这个带路党,接下来的事情倒是顺利了很多。 这时代虽然没有大喇叭广播,不过张辽手下的一千兵马却派上了用场,在陆昌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将百姓们叫了出来。 整个过程虽然缓慢,却也进行得有条不紊。 持刀的士卒登门,百姓们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却也不敢不从,一个个拖家带口跟了出来,都面带惶恐之色。 时至晌午,剩余的卷县百姓全都被唤到了府衙门前。 张恒一身玄色长袍,在府衙门前负手而立,目光打量着前方的百姓。 而百姓的目光,也都看向了张恒,等待这个大人物宣布接下来与他们性命攸关的消息。 “禀主簿,全县百姓全部聚集完毕!” 人差不多到齐之后,张辽走上前抱拳道。 张恒点了点头,“唤来了多少人?” 旁边陆昌答道:“主播,我卷县原本有一万三千余户,百姓五万余人,前番被遭董贼掳掠,如今只剩了不到两万人。” 闻言,张恒又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杨勇之前就强迁过一波,之后正准备再强迁时,才发生了卷县县令带着万余名百姓逃亡的事件,那时城中还剩数千人不愿逃亡,加一起正好两万多人。 就在张恒询问的时候,百姓也纷纷议论起来,毕竟他们不是军队,聚在一起难免交头接耳,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两万多人一起议论,哪怕每个人的声音再小,汇聚在一切也成为了滔天声浪。 一时间,整个县衙门口宛若菜市街口一般。 张辽看到这一幕后,不禁一阵皱眉,刚想下令喝止的时候,却被张恒挥手阻止。 他倒是很喜欢这个氛围,能在自己面前议论,就证明百姓的好奇心压过了心中的恐惧,也证明百姓并不惧怕自己。 与百姓亲近,这其实是件好事。 张辽和陆昌一个担心自己办事不利,一个怕张恒迁怒百姓。见到张恒任由百姓议论,甚至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这才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张恒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收敛了笑容,扭头冲张辽示意。 张辽会意,猛然发出一声爆喝。 “肃静!” 身后的千余名士卒也跟着一起喊道:“肃静!” 军队散发出的杀气,自然不是一群百姓能够抵挡的,百姓们当场被吓得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霎时间,偌大的街上针落可闻。 紧接着,张恒的声音传了出来。 “诸位,在下张子毅,现忝为玄德公帐下主簿!” 张恒说着,冲所有百姓拱手一礼,这才继续朗声道:“今日请诸位前来,实则是有件要紧事请求各位父老乡亲。” 有了刚才的威慑,此刻百姓们全都屏息凝神,听得极为认真。 可张恒说完之后,却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各位父老,匆忙之间将大家请来,眼看时过正午,想必大家还没用过午膳吧。来人!” 张恒这两句话说得很是无厘头,百姓们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就忽然见到县衙中走出一队士卒,而他们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竟是热腾腾的饭菜! 这…… 见到这一幕,不仅张辽和陆昌懵了,一众百姓也神情恍惚。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狐疑的目光向张恒望去,可张恒却笑得更开心了。 来者是客,今天中午我管饭! 第三十六章民心可用 古来成大事者,必先以人为本! 但是对于这些饱受兵灾之苦,且又饥肠辘辘的百姓来说,什么宏图壮志,什么理想道义,什么礼法道德,统统都是狗屁。 肚子里空空如也,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谁给他们一碗热粥,谁才是真正做到了以人为本,百姓们也就会信任谁。 现在张恒在做的,就是把他们当成人看。 果不其然,当得知这些饭菜是给自己准备的,百姓们看张恒的眼神立即就变了,目光中不再有惶恐和疑惑,只剩下了感动! 天可怜见,见过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见过烧杀抢掠的土匪官兵,见过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还没见过主动开仓放粮的官员呢! 坦白来说,张恒的这番作为谈不上太高尚,只是无奈有同行衬托。诸侯比烂的世道,张恒施粥的举动,立刻赢得了百姓们的好感。 旁边,陆昌望着给百姓分发食物的一队队士卒,又看了看拿到食物狼吞虎咽的百姓,最后看了看府衙门前负手而立,面带笑容的张恒,不禁老泪纵横。 倘若这天下诸侯都能如玄德公这般英明,天下官吏都能如张主簿这般仁厚,又哪里来的这么多灾荒饥祸啊! 听闻玄德公乃是宗室出身,倘若有朝一日,玄德公能够践祚…… 陆昌心中没由来的冒出了这个念头,紧接着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百姓们的感动此刻都化作了食欲,面对香喷喷的食物,他们选择了风卷残云般的吃法。反正张恒刚才表示过,不够再点,今天饭菜管够! 进食的过程足足持续了有一个时辰,张恒也就站在原地看了一个时辰,直到最后他自己也饿了,便让士卒也给自己来了一碗粥,蹲在县衙门口喝了起来。 这一举动,再度赢得了百姓的好感。 看到没有,咱们吃啥,人家张主簿吃啥,可丝毫都没有特殊待遇。 张辽从分发食物开始,就在一言不发地皱眉苦思。他相信张恒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深意。 一直等百姓吃饱喝足,看向张恒的目光中充满了感动和感激的时候,张辽彻底悟了! 主簿好手段,百姓归心矣! 进食完毕,这次不用士兵维持纪律,面色红润的百姓自发站了起来,目光紧盯着张恒,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一刻,这些百姓就好像张恒的心腹死忠一般,但凡他一声令下,就能让这些人赴汤蹈火。 但这次,张恒还是没有开口募兵,反而向后面挥了挥手,马上就有士卒带上来数十个五花大绑的人。 两场战役下来,刘备都大获全胜,积累了众多俘虏。 有愿意投降的,自然也就有宁死不降的。 “各位父老乡亲,前番董贼祸乱,命麾下贼军在此地烧杀抢掠,致使你等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话说到这里,底下的百姓眼珠子都红了。 由此可见,他们着实被祸害得够呛。 张恒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而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大家说,该怎么处置?”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张恒话音刚落,百姓们立刻群情激奋地呼喊起来。 “好,今日我便为尔等报仇雪恨!”张恒大喝道,“来人,将这些贼军就地正法!” 对于这些宁死不降的董卓军士卒,张恒决定给予他们最大的尊重。 “遵命!” 准备已久的刽子手立刻冲了上来。 随着张恒一声令下,大刀砍了下去。 顷刻间人头落地,鲜血顺着地面流入百姓人群中。 平日里对杀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百姓,此刻却欢呼雀跃,神情中满是兴奋,甚至有人当场落泪,哀悼死难的亲人。 哀悼之后,百姓又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张恒。 此人不仅肯给他们一口饭吃,更是帮他们报了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官。 扑通! 当场就有百姓跪了下来。 “主簿仁德,我等感激不尽!” 更多的百姓也跟着跪了下来,口中高呼主簿仁德。 张恒下意识就想伸手虚扶,却忽然眉头一皱,反应了过来,当即开口大声道:“尔等莫要谢我,要谢便谢玄德公。今日的一切,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百姓们再度呼喊起来。 “玄德公仁德!” “玄德公仁德!” “玄德公仁德!” …… 声音此起彼伏,久久回荡在大街上。 等到声音渐渐散去后,张恒才伸出手双手。 “诸位请先起来吧,我还有事宣布。” 闻言,百姓纷纷起身,准备倾听张恒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昨日一战,为了替诸位报仇,玄德公身先士卒,亲自与敌军浴血拼杀,方才有此胜果。但消灭的只是部分敌军而已,董贼势大,必然会再来报复。今日上午军中收到探报,董贼已派两万大军杀来,不出十日,便能抵达城外。”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百姓们心中的感动顷刻间化成了恐惧。回想当初董卓军入城时的残暴,自己遭遇的凌虐,那种处境,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恐惧之余,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愤怒。 天杀的董贼,已经欺凌了我们一遍还不够,居然还要再来第二遍,当真是没天理了吗! 两万大军是个什么概念,百姓并不清楚,他们只知道那些手持利刃的董卓军士卒非常可怕。想对的,自己的性命却非常脆弱。 看着骚乱的人群,张恒继续大声道:“不过诸位也不用担心,玄德公既已答应要与诸位一同保卫家园,就已经做好了与此城共存亡的打算。大家放心,但凡玄德公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董贼为所欲为!” 听到张恒的保证,百姓们才稍稍安定了些,不然心中的阴霾却仍未散去。 不过紧接着张恒却话锋一转,面带难色道:“不过……贼军终究是大,玄德公兵微将寡,只怕难以抵挡。就算拼死一战,也未必能胜。一旦城破,诸位皆难免一死。 所以玄德公命我召集诸位前来,就是想问一句,可有壮士愿意挺身而出,参军入伍,助玄德公一同保卫尔等的家园?” 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又是请客,又是当众杀人后,张恒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过效果也是显著的,他的话音刚落,百姓中的青壮男子当即应声而起,大喊着要参军。 眼见民心可用,张恒继续大声吼道:“诸位,董贼逆天无道,荼毒生灵,天下有识之士无不欲杀之而后快! 前番他派麾下贼军侵占尔等家园,杀害尔等妻儿老小,此仇不共戴天,难道尔等就甘心引颈受戮? 我大汉以武立国,我汉家男儿皆有血有肉的汉子,难道就不愿挺身而出,保卫自己的妻女,捍卫自己的家园? 之前的血海深仇,尔等就不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只要参军入伍,在玄德公的带领下,我等就能战胜来犯之贼。 之前种种,必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张恒这一番话的最后四个字,彻底引爆了场中的气氛。 无数的青壮男子因激动而涨红了脸,纷纷振臂高呼,眼中弥漫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听着这震耳欲聋,却又怒气十足的呼喊声,张恒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民心可用,募兵之事成矣! 第三十七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来自后世的统战手段,对这个时代的人堪称降维打击。 百姓们相信了张恒,也就等于相信了刘备集团,最终的募兵结果自然是喜人的。 两万名百姓中,硬生生冲出了近五千人踊跃报名参军,差不多全城青壮都在这里了。 对此,张恒选择了收紧标准,凡十六岁以下者禁止参军。若非情况不允许,张恒甚至想把年龄定在十八岁。 饶是如此,最终也成功招募了四千人,可谓成果颇丰。 这四千人虽然都是新兵,但他们成分纯粹,只要稍加训练,再历经两场血战之后,就能成为刘备麾下的中坚力量,将来就是可以信重的嫡系部队。 至于这四千人的分配问题,张恒打算先选取三百人,作为刘备的亲兵卫队,之前刘备从高唐带来的百战老兵,在历经两场血战之后,只剩了不到两百人,如今刚好可以补充进去。 当然,肯定要择优选取。 剩下的三千五百人,全部交给关羽去训练。 作为整个汉末时代最顶尖的将才,关羽的练兵水平毋庸置疑,必然能打造出一支精锐劲旅。 而张辽和他麾下的一千并州军,张恒准备先抓在自己手中。这并非张恒想以权谋私,只是如今的情况,放张辽出去独领一军,短时间内是不现实的。 在自己身边待着,一者可以培养他与关张的好感与默契,二者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当成底牌打出去。 至于剩下的六千人,分别让张飞统领三千,关羽统领三千,作为真正的作战主力。 时至傍晚时分,四千新兵终于集结完毕,张恒命张辽给这些人简单编组后,便带着他们前去拜见关羽,自己却带着陆昌去找刘备汇报今天的工作。 刘备将募兵工作交给张恒后,自己就带着关羽张飞在修缮城墙,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大战。 张恒找到他的时候,刘备已经脱下了外袍,撸起袖子正与士卒们一起修补城墙之间的裂缝呢。 东汉已经太平了一百来年,卷县最为河南尹腹地的大县,就算是昔日黄巾起义时,也没怎么受到波及,再加上本身的位置并非要隘,城防方面也就无人在意过。 这座夯土打造的城墙本就不怎么坚固,又历经了岁月的侵蚀,导致修缮起来工程量极大,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成。 好在刘备也没打算推倒重来,只是简单的缝缝补补,暂时够用就行。 “玄德公!” 张恒走到刘备身旁,拱手行礼道。 刘备抬头,脸上露出了笑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才开口问道:“子毅,此番募兵成果如何?” “幸不辱命……” 张恒也笑了,同时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刘备瞪大了眼睛。 他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募兵方式。但仔细想来,张恒所做的事情,无论是管饭还是当场斩杀敌军,都完美契合了百姓的利益,怪不得能一呼百应。 看来子毅不仅长于谋划,更擅谋算人心,可谓天生的奇才! “子毅今日所为,不仅募到了兵马,还安定了民心,当真是好手段!”刘备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玄德公谬赞了……” 张恒谦虚道,又把自己设想的兵力分配情况说了一遍,却听得刘备连连皱眉。 新兵交给关羽训练他没意见,张飞统率三千人他也没意见,甚至把张辽的一千人留在张恒身边,刘备也没意见,只是…… “玄德公,可是有不妥之处?”张恒见刘备面有难色,便开口问道。 “子毅啊,你的分配我没意见,但是……”刘备苦笑道,“你把兵马都给了云长和翼德,我统领什么?” “在下不是给玄德公留了五百亲兵嘛,应该够了。” “不够,肯定不够啊,五百人够干什么的,是不是再多给我留点?” 说到最后的时候,刘备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张恒却坚决摇了摇头,他正准备跟刘备说这事呢。 “玄德公,咱们如今已有一万大军,身为主帅,玄德公大可不用再事必躬亲,也不必再身先士卒。所以在下以为,五百人足矣。” 军队多了,作战方式也该改改了。 像之前那样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时候,一切从简,你刘备亲自带头冲锋,自然能起到鼓舞士气的效果。 可现在也不行了,一旦主帅深陷重围,或是不幸殒命,一万大军必然自乱阵脚。 “子毅,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不用再率军先登了?”刘备疑惑道。 “不是不用,而是不能!”张恒拱手正色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玄德公贵为一军主帅,又岂能陷于险地?一旦玄德公遭遇不测,势必影响士气,动摇军心。在下恳请玄德公,今后还是不要再带头冲锋了!” 无数的事例都已经证明,主帅身先士卒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比如江东猛虎孙坚,再比如江东小霸王孙策,甚至是后来平定凉州,号称虎步关右的夏侯渊。 见张恒说得认真,刘备大为动容,当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子毅良言,我记下了。” “如今兵马已齐,接下来还请玄德公抓紧命人修缮城墙,董贼的军队应该也快到了。” 说到此事,刘备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不错,但这卷县城墙,实在是……” 刘备本想说不堪一击,但看到陆昌就在张恒身后,还是顾及了他的面子。 “百余年没打过仗了,城防破旧也可以理解。倒也不要用花大工夫修缮,只要能挺过董贼的第一波攻击就好。”张恒摇头笑道。 刘备马上嗅出了别样的味道,“子毅此言何意?” “卷县小城,终究不是久守之地。” 张恒放目远望,目光中似有无尽波澜。 “此处不是久守之地,那何处才是?”刘备又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玄德公也不必担忧,在下已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见张恒又当起了谜语人,刘备也习惯了,只得无奈一笑,扭头带领士卒继续修缮城墙去了。 你不说拉倒,反正到时候我也会知道的。 就在此时,忽然有士卒来报,城外出现了一支军队。 闻言,刘备面色大变。 “贼军来得这么快!”刘备惊呼一声,又大声喊道,“快,传令云长翼德,速速整军备战。” 张恒却皱起了眉头,面带疑惑之色问道:“城外兵马有多少人?打出的旗号是什么?” “回主簿,天色已晚,小人看得不是很清楚,大致有数百人左右。至于旗号……并无任何旗号。” 闻言,刘备脸上的震惊顿时变成了惊讶。 “只有数百人,而且还没有打出旗号?” “不错!” 传令兵点头应道。 “这……”刘备又把目光看向了张恒,“子毅,咱们该怎么办?” “为防贼军故设疑阵,可派人出城看看情况。” “如此也好。”刘备点了点头。 张恒一挥袖,唤来了不远处的张辽。傍晚时把新兵交予关羽之后,他便又赶回了张恒身边。 “主公有何吩咐?” 张恒笑道:“文远,城外来了一支军队,不知是敌是友,你可敢率军出城一探究竟?” “这有何难,末将这便出城看看。” 张辽一抱拳应道,随即转身而去。 等着张辽点齐兵马出了城后,刘备和张恒也登上了城楼,果然看到远处有一支军队。只是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为首者何人。 第三十八章恰柠檬的曹操 张辽率军出了城后,直奔那支军队而去,由于不知是敌是友,张辽便让士卒保持了戒备。 此时对面那支军队也发现了张辽,不过他们的反应就大多了,赶紧原地摆出了防御阵列,甚至有些准备撤退的意思。 “这是……” 张辽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方既不进攻,也不撤退,黑夜里也无法得知对面的情况,张辽也就不敢贸然接近。略微一思索后,张辽便派出了一名勇士,准备和对方接触一下再说。 “来者何人!” 这名士卒纵马前行,转眼间便来到那支军队面前,沉声大喊道。 见张辽没有进攻,反而派人接触,对面的人似乎也松了口气,赶紧也派了一个骑兵出来答话。 “我乃奋武将军曹孟德麾下,敢问前方是哪位将军?” 听到对面的回答,张辽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终于松了口气。 他好歹在雒阳呆过一段时间,对于曹操的大名,多少听过一些,也知道曹操如今属于讨董联军的一份子。 “回报主公和主簿,就说城外是奋武将军曹孟德。” 张辽赶紧派人回城汇报,在不知道曹操来意的情况下,他自然不敢擅做决定。 对面,曹操派曹洪出阵答话后,便猜测出了张辽并非董卓麾下,不然在自己表明身份的时候,就该直接杀过来了。 可等曹洪询问对方身份的时候,对面又没了动静,这让曹操心中又疑惑了起来。 但很快,曹操心中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就在此时,城门突然大开,刘备率领数百名亲兵纵马而出,身边跟着张恒与关羽。 没等来到曹操军阵前,刘备便喊了起来,“来者可是孟德兄!” 听到这个声音,曹操先是一愣,继而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这分明是刘玄德的声音! “玄德兄,操在此!” 曹操大声答应了一声,随即便纵马而出,来到了阵前,甚至旁边的夏侯惇都没来得及阻拦。 这下离得近了,双方终于看清了彼此的相貌,不禁同时仰天大笑。 “我见有一军趁夜而来,还以为是敌军突袭,却不料竟是孟德兄!” 刘备摇头叹息道,声音中满含惊喜。 当年雒阳初遇时,他就对曹操十分欣赏,再到后来酸枣会盟时,群雄皆踟蹰不前,唯独曹操敢孤军深入,刘备心中的欣赏变成了钦佩,认定了曹操是汉室忠臣。 如今再相遇,倒是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恍惚感,令他兴奋异常。 可看着看着,刘备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孟德兄为何……衣衫褴褛,而且面露疲惫,甚至肩膀上还被包扎了一层,像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 曹操自然也发现了刘备的异样目光,当即摇头苦笑道:“玄德兄,你为何会在此地,难不成酸枣联军已经出动了?” “并没有。”刘备摇了摇头,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孟德兄,咱们还是先入城再说。” “也好。” 曹操点了点头,正要入城的时候,张恒忽然看到曹操战马脖子上系着一颗人头,看相貌分明是昨日撤军而逃的杨定! 张恒赶紧拱手道:“敢问曹将军,这是……” 曹操顺着张恒的目光,才发现张恒指的是杨定的人头,便开口道:“此乃董贼麾下校尉杨定的人头。”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杨定的人头,我是问你从哪弄到的! 今天上午刘备还在和张恒感叹,说可惜昨日一战让杨定逃走了,不然又是大功一件。 当时张恒宽慰刘备,说以弱胜强已是不易,又如何敢奢求更多。 刘备当场也就释怀了,但现在看到杨定的人头,张恒忽然有些胃疼。 那杨定逃走的时候,麾下分明只剩了几百人,不想却成了曹操的刀下鬼。 要不……现在动手把曹操干掉,抢回杨定的人头?反正也没人知道。 刘备听到曹操的回答,虽然想问个究竟,却也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一挥手,先让曹操入城再说。 县衙内。 刘备与曹操携手入城之后,便吩咐下去设宴,反正现在还没吃晚饭,正好一并解决了。 曹操倒也是个爽快人,席间直接就把自己兵败汴水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便遭遇了杨定,曹操还以为是徐荣的小股侦查部队,当场便杀了过去。 一番鏖战之后,最终杨定死在了夏侯渊的刀下。 曹操对此也没在意,可等他审问俘虏,才终于得知了杨定的真实身份,震惊之下,忙不迭地将人头捡了回来。 这番际遇听得张恒无比蛋疼,心中干掉曹操的想法也更浓了些。 人妻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逃跑的路上都能捡到人头! 不过又想到曹操在汴水之畔被徐荣打得全军覆没,顿时整个人都释然了。 嗯……老曹的运气也就那回事了。 倒是刘备,在听完曹操叙述后,也没工夫计较曹操捡漏的心思了,忙着开口劝慰道: “孟德兄,胜败乃兵家常事,还请不必挂怀。” “多谢玄德兄宽慰,操早就释然了。倒是玄德兄,你为何会在此,难道酸枣联军已经出兵了?” 闻言,刘备苦笑一声,也开口讲述起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 听完之后,曹操整个人都抑郁了,伏在桌案上沉默不言,眼中带着复杂的神情。 好家伙,怪不得你这么安慰我,感情你连战连胜,就我一败涂地是吧! 荥阳董卓军一共一万三千人,你几乎兵不血刃就收拾了七千人。 而我面对六千人,却被打得跟个丧家之犬一样仓皇逃窜。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一念及此,曹操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羞耻和嫉妒占据了他的内心。 我就不该坐在这里,甚至不该进城的! “孟德兄,可是身体不适?” 刘备见曹操脸色不好看,还以为他伤势发作,忙关切问道。 迎着刘备真诚的目光,曹操沉默了,张了张嘴,却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良久,曹操忽然起身,正了正衣冠后,对着刘备一礼到底。 “孟德兄这是何故?”刘备大惊道,连连摆手,不敢受曹操如此重的礼节。 曹操却满脸执着道:“此一礼,乃是操向玄德兄致歉。前番酸枣城中,操以为玄德兄畏惧董贼兵势而不敢出战。现在想来,却是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倒也不怪孟德兄。”刘备很大度地一摆手笑道,“说来惭愧,彼时备兵微将寡,就算有心想与孟德兄同去讨贼,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子毅早有预料,言酸枣诸侯只为权势,并非真心报国,所以备就想着徐徐图之,这才让孟德兄误会了。” 闻言,曹操赶紧把目光放在了张恒身上。 再联想当初盟誓争论时,张恒整个过程都冷笑不语,曹操顿时恍然惊悟。 原来此人早就预料到,酸枣诸侯不会尽心讨贼。 可笑自己历经了九死一生后,才想明白这个道理,何其愚也! 而且听玄德话里的意思,此番连战连胜,大多是这张子毅之功。 此人不仅能看透人心,更能临阵决机,歼敌于战阵之间,端的是位大才啊! 玄德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收服这等人物。若有这张子毅为自己出谋划策,想来此次汴水之战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曹操望着与刘备君臣相得的张恒,一时间心中的酸意更浓了。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曹孟德。 第三十九章曹操:等我回来开团 又聊了一会,士卒开始排宴,端上一盘盘美味佳肴。 曹操自昨日战败后,一直水米未进,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当下也不客气,向刘备拱了拱手后,便狼吞虎咽起来。 刘备也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一起跟着吃。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张恒放下了筷子,开口问道:“敢问曹将军,接下来准备去往何方?”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张恒发现了一个华点。 原本在张恒的设想中,杨定兵败而逃,回去必然禀报董卓。董先生的反应也绝对是勃然大怒,随后再派精兵强将前来攻打卷县。 这一来一回,最少得十天的时间。而自己这边,也能多出十天的备战时间。 可现在被曹操这么一搅和,杨定死了,荥阳便只剩下了徐荣这一路兵马。 那他会如何应对? 张恒素来对情报极为看重,一早就从张辽口中得知了如今荥阳的情况。 作为董卓嫡系将领的杨定阵亡,徐荣这个外人的处境就艰难了起来。想要不背锅,就只能一个办法——打破卷县,攻灭刘备,为杨定报仇! 也只有如此,才能将功补过。 所以,原本张恒预测的十天时间已经不准了,徐荣极有可能这两日就会进攻卷县。 徐荣麾下的六千人虽然都是精锐,原本并不可怕,甚至张恒都打算借此让新兵练练手。让他为难的是,新招募的青壮,现在还不能称之为兵。 没有个十多天的操练,民夫就只是民夫,根本算不上新兵。 再者,徐荣身为沙场宿将,必然不会像杨定那般愚蠢,所以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如此一来,粮食就又成了问题。 别看之前酸枣诸侯给的粮食很多,实际上也只能支撑个把月而已,今日又被刘备借了一些给百姓,就更没剩多少了。 所以张恒就想着,能不能从曹操身上下点工夫。 听到张恒的问题后,正在喝酒的曹操面色一滞,手中酒樽也放了下来,摇头一声叹息。 “怎么,难道曹将军不打算回酸枣,向众诸侯邀功?”张恒笑道,“毕竟杨定可是董贼的亲信,又是西凉军的校尉,这番功劳可不小。” 曹操脸上露出一丝羞赧,旋即又被愤怒取代。 “杨定此贼本就是玄德兄打败,操不过捡了个便宜而已,又如何敢居功。再者,酸枣一众诸侯皆怯懦匹夫耳,不足与谋!” “那曹将军打算去往何方?”张恒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这……” 曹操迟疑半晌,最后却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刘备拱了拱手。 “玄德兄麾下皆精兵猛将,此番更是连战皆胜,他日必能杀入雒阳,诛灭董贼。操虽不才,却也愿投身报国,不知玄德兄可愿收留?” 刘备闻言大喜,当即拍案大笑道:“孟德兄与备同为汉家忠臣,理当守望相助,同是一腔报国热血,又何言收留。孟德兄若有意,大可留在此地,与备共击贼军!” “多谢玄德兄!”曹操亦是大喜,连忙拱手道。 他战败而归,腆着脸求收留,麾下士卒更是只剩了不到一千人,不想刘备却给了他如此高的礼遇,这让他心中异常感动。 玄德果然是至诚君子! 望着携手而笑,异常和谐的刘备和曹操,张恒眼中惊异连连,甚至有种错觉。 我这怕不是穿越到了假的汉末吧。 曹操和刘备这对历史上的死对头,就这么好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曹操前番虽然兵败,但他那些本家兄弟,个个都是可用之才,也算能增长己方实力。 “曹公忠心报国,在下佩服!” 张恒适时站了出来,同时还对曹操换了一个略微亲近点的称呼。 “子毅过奖了,此乃人臣之本分而已。”曹操挥了挥手笑道。 “不过在下以为,曹公还是要回一趟酸枣。” 曹操皱眉不解,“这是为何?” “一者,酸枣诸侯虽不堪为伍,但终究是大义之所在。咱们此番斩将立功,总要报予他们知晓,也好取得一些物资上的支持。 二者嘛,此刻的卷县,已然无粮了。” 听完张恒的话,曹操陷入了沉思。 张恒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酸枣诸侯虽然不是个东西,但终究还是有利用价值的,眼下还得与他们虚与委蛇一番。 刚好自己的兵马也被打空了,现在有杨定的人头,再加上自己在诸侯间的声望,多少能再换点东西出来。 就算联合作战,自己也得具备点实力,他可不想被刘备看轻了。 略微一思索,曹操点打定了主意,点了点头道:“好,便依子毅所言,我这便回一趟酸枣,必定会带来所需之物。” “既如此,那就有劳曹公了。”张恒笑道,“不过还得快些,杨定已死,荥阳的徐荣这两日便会兴兵前来攻城。玄德公若来得晚了,可就赶不上下场战事了。” 曹操点了点头,“既如此,吃完饭我便出发,此地距离酸枣不过百余里,最多两日我便会返还,绝不会误了战事。” “孟德兄何必如此着急,你伤势未愈,不如先歇息两日,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刘备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曹操挥袖打断。 “玄德兄好意,操心领了。如今战事当先,岂能因为小小伤势而误了大事!”曹操满脸坚定道。 刘备也不好再劝,当即举起酒樽严肃道:“既如此,备在此预祝孟德兄此行顺利!” “多谢!” 曹操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又吃了几口后,便起身向刘备告辞,带着麾下兵马趁夜出城,赶往酸枣去了。 “孟德也急切了些吧。” 刘备带着张恒亲自往城门口送行,望着曹操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刘备摇了摇头笑道。 “曹将军报国心切,难道不是好事?”张恒笑着答道。 倒也不怪曹操如此急迫,实在是找个志同道合的盟友不容易。 这就像在打高端局时,对面都六神装并且把自己杀了N次,可队友仍在泉水挂机互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和自己参团的队友,曹操当然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家补给,然后回来参团。 “这倒也是。” 刘备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还在酸枣饮酒作乐,商业互吹的诸侯,不由得叹息一声。 “倘若诸侯皆有如曹孟德这般报国之心,何愁董贼不灭。” 张恒耸了耸肩,“倘若天下人都有这般报国之心,我大汉也不会沦落至此了。” “子毅啊,你就不能往好处想?”刘备无奈苦笑道。 “非是在下不往好处想,只是世道凋零,人心丧乱,不得不如此。” 刘备不语,算是默认了张恒的说法。 “玄德公,眼下曹孟德已走,贼军将近,咱们也该做些准备了。” “不是一直在准备嘛,只可惜时间太短,城墙只能简单修缮一番,新募的士卒得不到充分训练,能发挥出多少战力,还未可知。” “在下说的,并非是防守的准备。” “那是什么准备?”刘备不解道。 张恒淡淡一笑,吐出了四个字。 “主动出击。” 第四十章不,你不想 荥阳。 徐荣一战打崩了曹操,自身的损失虽然不大,却没有选择继续前进,反而退回了荥阳休整部队。 一者,一场战斗下来,麾下士卒早已疲惫,若冒险前进,一旦再遇到敌军,必然不敌。 二者,本来荥阳到酸枣这二百余里的距离,是董卓与关东联军的中间缓冲地带。自己此番非但没追上杨定,反而遇到了曹操,徐荣猜测关东联军已经展开了进攻,只是不知规模多大。 如此情况下,继续进军无疑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徐荣用兵素来稳重,自然不可能冒险。 至于杨定……现在已经顾不上他了。 回到荥阳后,徐荣当即写了一封军报发往雒阳,等候董卓的军令。 可传令兵刚走没多久,便有数十名败兵来到荥阳城下,正是杨定的亲兵。当日曹操虽然斩杀了杨定,但终究也是强弩之末,不可能把杨定的残军全歼,还是让这数十人逃了出来。 徐荣在经过仔细的盘问后,终于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 然后,他就收到了杨定已死的消息。 徐荣大惊,下意识站起来大声问道: “什么,杨将军麾下足有五千大军,就算不敌关东贼军,也绝不可能全军覆没!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等速速说来,若有半句谎言,立斩不饶!” “将军,小人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亲兵连连叩首道,同时将整场战争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后,徐荣沉默了,甚至整个人都抑郁了。 不是敌军太厉害,奈何杨定太脑残! 长途奔袭之后,居然不做任何休整便全军进攻,这不是疯了吗! 至于之后杨定逃走之后,却被自己打败了的曹操所斩杀,徐荣只能感叹是天意。 杨定这厮的运气,也着实太差了点。 一声苦笑之后,徐荣脸上露出愁苦之色。 杨定死就死了吧,眼下自己该怎么办? 将消息上报? 必然会招来雒阳方面的责难,甚至被问罪都有可能。 压住消息? 雒阳方面总会知道的,届时自己罪责更大。 心烦意乱之际,徐荣只得一挥手,让这些杨定的亲兵先下去,自己再好好思索对策。 这些亲兵顿时如蒙大赦,赶紧起身扭头就走,就在刚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徐荣的声音突然忽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你们刚才说,贼军有多少兵马?” 亲兵连忙回头抱拳道:“回将军,贼军不足两千人,若非我家将军大意了,此战绝不会败。” “明白了。”徐荣点了点头,挥手道,“你等先下去歇息吧。” “唯!” 这些亲兵赶紧抱拳退了出去,生怕多留一刻而被徐荣迁怒。 待到房中无人之后,徐荣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眉间猛然爆发出惊人的战意。 眼下想要不被迁怒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这支卷县的敌军全歼,被杨定报仇的同时,自己也能将功补过。 刚才那亲兵说得明白,卷县的敌军只有两千余人,就算收编了杨定的降卒,最多也不超过六千人,自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想着,徐荣一转身,拿起了桌案上的行军图。 打开一看,徐荣脸上露出了笑容。 卷县这个地方他是知道的,城防几乎形同虚设,自己军中又有攻城器械,只要强攻两天,必然能够破城。 然后,就是两军正面对垒的时刻。 至于能不能战胜这支敌军,徐荣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又不是杨定那蠢货。 卷县的敌军多是新募的士卒,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至于被收编的杨定的西凉军,能发挥出多少战力还未可知。 再看自己麾下,可是最精锐的雒阳北军,就算对上董卓的西凉精锐也能五五开。 这要是野战还打不赢对方,索性找个地方上吊算了。 徐荣越想越激动,眼中已经看到了破局的希望,当即往外面喊道:“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一个亲兵推门而入,抱拳道。 徐荣大袖一挥道:“传我将令,命士卒好生歇息一夜,明日上午全军开拔,随我踏平卷县!” “遵命!” …… 卷县。 就在徐荣下定决心攻伐之时,卷县县衙中,张恒也开始了自己的安排。 刘备高坐主位,左下首关羽,右下首张恒,再往下才是张飞和张辽。 汉代以右为尊,张恒坐在右边,在地位上已经隐隐有超越关羽的迹象了。 眼看人到齐了,刘备开口道:“子毅,且说说你的布置吧。” 方才城外送别曹操后,张恒表示要主动出击时,刘备当场反对。 自己手中才一万人,六千是降卒,四千是未曾上过战场的新兵,据城而守都不敢说万无一失,主动出击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但张恒接下来的话,却成功说服了刘备。 张恒起身,冲刘备拱了拱手后,开口向众人道: “诸位,卷县小城绝非久守之地。董贼来攻,咱们就算能守住一次,也绝守不住第二次,倒不如主动求变。” “何为主动求变?”关羽皱眉不解道。 “杨定已死,现如今荥阳城内只剩下徐荣这一支孤军。” 关羽摇了摇头,“那又如何,荥阳城坚,就算徐荣只有五千兵马,咱们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攻下城池。时日一久,董贼援军杀来,咱们恐难匹敌。” “不,咱们不去攻城。”张恒摇了摇头道,“而是等着徐荣来攻。” “徐荣会主动进攻?” 张恒笑道:“不确定,不过总有机会。杨定与徐荣共守荥阳,如今杨定战死,徐荣难逃罪责。他毕竟是大将军何进旧部,而非董贼嫡系,为了将功补过,说不准会来攻城。所以,咱们得提前布置。” “子毅,你说得倒好,可万一徐荣那厮怕了,非但不来攻城,反而龟缩城中,咱们岂不是白白布置了。”张飞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响起,满是质疑道。 “翼德别急,就算徐荣不来,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此话何意?”张飞满脸不解道。 主位上刘备笑道:“子毅,就别再打哑谜了,直接说吧。” “好。”张恒点了点头,“为防徐荣来攻,我意,派一名智勇双全之将前往城外,一旦徐荣来攻……” 话还没说完,张飞马上打断道:“我知道,届时里应外合,全歼贼军是吧!” 张恒瞥了他一眼,心道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不,不用里应外合。” “那派出去的兵马又有何用?”张飞抢答失败,满脸不甘地问道。 张恒转身拿出了行军图,在众人面前打开,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荥阳的位置。 “徐荣此来,必定倾巢而出,届时荥阳空虚,派出去的兵马就能趁机绕至敌后,拿下荥阳!” 张恒说着,目光中闪过一丝冷芒,并指成剑,狠狠点在地图上荥阳城的位置。 “荥阳是河南尹咽喉之地,只要控制了这里,就能扼住成皋城内的贼军,使其不敢东进,咱们就能控制荥阳以东的河南尹半壁,进可攻,退可守,再无后顾之忧。 再者,杨定徐荣共计一万三千人,荥阳城中必然有大量的粮草器械,只要拿下此城,最少半年内无需为粮草发愁!” 一番解说之后,众人这才明白了张恒的全盘计划,无一不拍手叫绝。 见众人都表示赞同,主座上的刘备霍然而起,一拍桌案道:“子毅此计甚妙,咱们就这么办!” “遵命!” 眼见刘备有了决断,众人连忙起身拱手道。 “那何人愿率军前往突袭荥阳?” 张恒笑着问道。 一时间,场中三位悍将都有些意动。 若真能拿下荥阳,必为此战首功! “兄长,我去!” 张飞率先请战道。 刘备摇了摇头。 “不,你不去。” “兄长,我想……” “不,你不想。” “兄长,你听我说……” “不,我不听。” 张飞:…… 第四十一章初露端倪的隐患 刘备一个否认三连,打得张飞彻底哑火,心中甚至泛起了一丝委屈和酸楚。 一旁的张辽目光中满是挣扎,却终于没有迈出半步。 他当然想去,但此战实在太过重要,他担心刘备不放心将这等重任交给自己。万一请战被拒,难免被人非议不知进退。 可这时,他忽然想起当初张恒招降自己时说过的话。 玄德公率性宽仁,颇有高祖之风,且知人善用,用人不疑,文远不必担心。 一念及此,张辽不禁攥紧了拳头,终于鼓足了勇气,正准备出列请战时,却见关羽走了出来。 “兄长,我去吧。” 关羽冲刘备拱了拱手,请战道。 闻言,一旁的张飞更加郁闷了。 刚才他就是见关羽没动静才率先请战,这下关羽主动站了出来,他更加没机会了。 果然,主座上的刘备笑着点了点头。 “好,就由云长你……” 话还没说完,却听旁边的张恒忽然开口道:“玄德公,在下以为,此战可以让文远试试。” 什么! 此言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都面露惊讶之色。 按理说如此重要的任务,就算不派关羽出场,也应该由张飞领军,怎么会轮到一个降将。 就连张辽自己,也是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张恒,有些不知所措。 刘备皱了皱眉道:“子毅,此战至关重要,我以为还是让云长领兵出战。” “不。”张恒摇了摇头,“在下以为,还是文远最合适。” “为何?” 张恒解释道:“一者,突袭荥阳的任务虽然重要,却是锦上添花而已,咱们的根基仍在卷县。云长乃军中主将,待到徐荣大军袭来之时,自然要在此坐镇,可保主战场无虞。 二者,文远数日前还是董贼麾下,如今虽弃暗投明,但消息还未扩散出去,就连徐荣也未必知晓。此去若能骗开城门,咱们就能兵不血刃地拿下荥阳!” 张恒这番话说得无可挑剔,既没得罪关羽,也说明了张辽的不可替代性,听得刘备连连点头。 当然,有一个人是不满意的,那就是咱们的张三爷。 他倒不至于针对张恒,只是有些不屑地看了张辽一眼。 哼,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而已,哪有子毅说得这般重要! “子毅言之有理,翼德如今有伤在身,云长得统率大军与敌军正面对抗,文远倒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说话间,刘备将目光放在了张辽身上,开口笑道:“文远,你此去需要多少兵马?” 张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重要的任务,这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回主公,倘若徐荣大军真的倾巢而出,辽只取本部兵马,便能替主公拿下荥阳!” “只一千人就够了?”刘备摇了摇头道,“一千人终究是少了点,我再拨与你两千人,如何?” “不用!”张辽连连摇头,满脸激动道,“辽只率本部兵马足矣,倘若不能拿下荥阳,辽提头来见!” 他明白这个独自领兵出战的机会来之不易,既然主簿给了自己,那自己就得赢得漂亮,如此以后才能在刘备集团内站稳脚跟。 可刘备却不同意,柔声劝道:“文远,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也不可如此激进。荥阳能拿下固然好,拿不下也不必强求,咱们再找机会便是。翼德,从你麾下拨两千人给文远,助他突袭荥阳。” “遵命!” 张飞不情不愿地抱拳答应了一声。 散会之后,张恒返回住处,正准备上榻休息时,却忽然听到了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张恒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来人是谁,不禁摇头一笑,有些无奈道:“进来。” 门被推开,果然见张辽走了进来。 “文远,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张辽对张恒一礼到底,肃然道:“方才多谢主簿仗义执言,提携之恩,末将没齿难忘!” “就为了说这个?”张恒似笑非笑道。 “这……” 张辽一时语塞,有些不明白张恒的意思。 只见张恒似有深意地笑道:“文远,你以为我今晚举荐你出战,是为了提携于你?” “难道不是?” 张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当然不是!”张恒斩钉截铁道,“我之所以举荐你,是因为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倘若有比你合适的人选,我便会直接举荐别人,所以你也不用谢我。” “可是……” “没有可是。文远你记着,咱们此行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杀进雒阳,诛灭董贼,解救天子。为国尽忠,乃是咱们为臣之本分,万不可夹杂其他私欲。 再者,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既被玄德公拜为主簿,参掌军事,就应该为大局考虑,而非为了培植势力。你可明白?” 张恒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提携你是因为你的能力,而不是想让你心存感激。 甚至最后一句话,已经隐隐有些敲打的意味——我不想在集团内立山头,所以你也别有其他的心思。 张辽闻言,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拱手道:“是末将浅薄了,主簿教诲,末将定然铭记于心!但好叫主簿知晓,末将只是感激主簿提携,并无别的意思!” “这我当然是明白的,文远你也不要多想。” 张恒柔声安抚道,同时伸手在张辽肩膀上拍了两下。 “只是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为好,免得让人误解。文远以为如何?” 张辽赶紧又抱拳道:“主簿英明,末将深以为然!” “行了,天色不早,你明早还要率军出城,且回去歇息吧。你若真想感谢我,此次好生用兵便是。” “末将告退!” 张辽一拱手,缓缓退了出去。 望着张辽的背影,张恒不禁摇了摇头,口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庞大的集团内必然是派系林立,当权者必然要平衡各个派系之间的关系,如此才能让所有人群心策力,不然便是无休止的内耗。 张恒本以为很久之后才要面对这个问题,可今天张辽的到来,却给他提了个醒。 刘备集团这才草创,便已经有了分化的倾向,将来继续发展壮大,这个问题绝对愈发严重。 也罢,等此战结束之后,便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吧。 第四十二章徐荣的试探 张恒并没有读过多少兵书,硬要论用兵之道的话,他的手段全部都来自后世的信息时代。毕竟时代又发展了一千八百年,施展出来对古人可谓降维打击。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信息的不对称性! 他知道徐荣是什么人,也知道荥阳城内的兵力部署,更由此猜测出了徐荣如今的处境。 反观徐荣,对刘备集团几乎一无所知。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以有心算无心,还未开战徐荣便已经没了多少胜算。 再加上张恒一贯稳如老狗的行事作风,喜欢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量扩大战果。这就相当于先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龟壳,在敌人的进攻下巍然不动,之后再瞅准机会,抽冷子给敌人来一记狠的。 布置已经妥当,下一步就等徐荣来攻了。 关于此事,其实张恒也不确定,毕竟他不是徐荣肚子里的蛔虫,只能根据局势推演出最有可能的结果。反正只是让张辽带着兵马在城外待一段时间,不成也没损失。 好在,徐荣终于还是来了。 就在张辽率军出城的第二天,徐荣统率着麾下五千大军,赶到了卷县城下。 相比于稳如老狗的张恒,徐荣也不遑多让,他从昨天清晨便开始率军出发,一百余里的路程,他硬生生走了一整天的时间,然后又安营扎寨休整了一夜。 等士卒彻底养足精神,士气也处于最巅峰状态时,他才率军缓缓来到卷县城下,吹响了进攻号角。 毕竟是能打败曹操的人,徐荣的确有些手段。 至于敌军会不会趁自己出征时突袭荥阳,这点徐荣根本就不担心。 一者,荥阳周边城池皆在董卓手中。 二者,卷县和荥阳之间只有一条官道,敌军若趁机突袭,行至半路就该被自己的运粮队发现了。而且自己在城中还留了五百兵马,以荥阳的城防,就算一万敌军来袭,也能从容挺到自己回援。 所以,徐荣放心地开始了第一波攻城。 卷县城楼上。 刘备望着动地而来的敌军,以及最后方大纛上的‘徐’字,脸上满是兴奋,一把抓住了张恒的肩膀,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 “子毅果然神机妙算,那徐荣真的来了!”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张辽那边可以动手了。 一旦拿下荥阳,自己将再无后顾之忧,无论是处境还是粮草层面。 “看到了,玄德公,在下看到了。” 张恒有些无奈地拿开了刘备的手,揉了揉生疼的肩膀。 “呵呵,是我失态了,失态了……”刘备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今日这一战,咱们该怎么打?” 张恒没有回答,反倒把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关羽。 “云长以为如何?” 闻言,关羽习惯性地一捋胡须,缓缓开口道:“据城而守,哪有太多花哨,不过是稳扎稳打。城下这些敌军,绝对破不了咱们的城防。” “这倒是实话。”张恒点了点头赞同道,“不过今日首战,我想让新募的士卒来坚守。” “为何?”关羽皱眉不解道。 新招的青壮不仅没上过战场,甚至都没怎么操练,一旦把城防交给他们,必然死伤惨重。而且首战关乎全军士气,一旦不利,便有可能引发诸多不利的因素。 “原因有二。”张恒讲出了自己的依据,“其一,是为了示敌以弱。让徐荣以为咱们战力不足,给他一个能破城的假象,为文远那边多争取些时间。 其二嘛,则是为了练兵。新兵总是要见血的,守城战是相对难度较低的战役,正好历练新兵。毕竟,咱们总不能一直依靠董贼军的降卒。” 之前一直用,是因为没办法。现在有了选择,张恒当然想把这批新兵培养起来。 “明白了。” 关羽抱拳道,随即转身布置城防去了,将董卓军的降卒全部换下,把新兵放在了第一线。 等他布置得差不多的时候,城外的敌军也开始了冲锋。 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双方刚一接触,刘备这边新募的士卒便死伤惨重。若非他们身为受害者,心中带着对董卓刻骨的仇恨,恐怕会一触即溃。 好在自己是守城方,依托城墙,这些新兵终究是艰难地抵御住了徐荣军的攻势。 张恒看着城下如火如荼的战场,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这些新兵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由此可见,关羽的练兵水平还是不错的,至少不比传说中编练出了八百陷阵营的高顺差。 无论什么样的战役,第一波进攻,永远是试探性的。真正经验丰富的将领,往往能从这波试探中看出很多东西。 而徐荣,恰恰就是这种将领。 他见刚一交手,刘备军便死伤惨重,便忍不住点了点头,目露喜色。 他早知道关东诸侯麾下都是新募的军队,可没想到战斗力居然弱到了这种程度。 真不知道杨定那厮是怎么输的! 攻城战持续了约有一个时辰,徐荣眼看日当正中,便下令鸣金收兵,脸色比进攻时轻松了许多。 就这种程度的城防,破城三天足矣! 接下来,就该上真正的手段了。 城楼上,刘备耳听到远处响起苍凉的号角声,不禁面露疑色。 “子毅,敌军势头正盛,为何在此时鸣金?” 张恒却望着远处徐荣的将台,赞叹道:“徐荣不愧是沙场宿将,手段高明啊,曹孟德输得不冤。” “此言何意?” “玄德公,开胃菜上完了,下午敌军就要真正开始攻城了。”张恒笑道。 “这……” 刘备望着城下的尸体,以及汇聚在低洼处的成滩的鲜血,心道这还不算真正的攻城?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恒一挑眉头,“怎么办,当然是吃饭啊,士卒们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打仗。” “额……” 刘备有些哭笑不得。 “玄德公,当敌人不再急功近利之时,便已经处于了不败之地,咱们自然也就没什么可乘之机,只能稳扎稳打。接下来的战斗,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倒也无需担心。” 听了张恒这番话,刘备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若有所思。 张恒打算先吃饭,城外的徐荣刚好也有这个打算。 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何种境地,都得让麾下士卒保持着最大的战斗力。 于是乎,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架锅造饭,不一会儿饭菜香味便弥漫了城内城外,若非城下还躺着数百具尸体,真会让人误会双方是来外出野炊的。 用完午饭之后,徐荣又命士卒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等时间到了之后,徐荣猛的面色一变,脸上不再有之前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双目中爆射出摄人的精光。 攻城阵势再次摆开之后,徐荣却没有命令士卒进攻,反而拔剑在手,大声下令道: “来人,上楼橹!” 随着他一声令下,队列缓缓让出数条通道,数百名士卒从中推出一辆辆楼橹。 见到这些东西后,城楼上的张恒一瞬间目瞪口呆,当场一口国粹喷了出来。 “卧槽,这年代还有这玩意!” 第四十三章纵火狂人张翼德 所谓楼橹,其实就是一辆辆由木架搭起来的高台,下方装着几个轮子,能够推行。 这些楼橹高约二丈,刚好与卷县的城墙差不多高,一旦推到城下,便能与城楼齐平,徐荣军士卒就能从后方的梯子攀爬而上,与城中的刘备军平地而战。 一旦如此,刘备军的城防优势将不复存在,所以张恒才会如此震惊。 这倒是他小看了古人,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楼橹这种攻城利器。不仅有楼橹,甚至还有投石车。 徐荣这家伙,至于上来就开大嘛! 张恒心中震惊,感叹着徐荣的不讲武德,嘴里却丝毫不慢,赶紧下令道:“快,备石漆!” 所谓石漆,其实就是未经炼制的石油,如今的人们还不会大规模利用,虽然数量稀少,但采集出来用于战争倒是足够了。 不用张恒说,关羽在看到楼橹的第一瞬间,就已经准备上了。 刘关张三兄弟征战多年,当然知道攻城器械中有楼橹这玩意,所以一早将石漆装进了木桶中放在城下,准备随时取用。 楼橹的轮子倾轧在尘土中,发出嗤嗤的声响,宛若一头头洪荒猛兽快速逼近,给城口上的士卒带来了极强的压迫。 一旦让他们推到城下,这场防御战就不好打了。 “弓弩手,准备!” 关羽大喝一声,下令道。 身后立刻有数百名弓弩手站了出来,箭矢早已上弦,纷纷瞄准了城下推楼橹的敌军。 “放!” 关羽一声令下,箭矢纷纷而下,如飞蝗一般涌向了城下的敌军。 刹那间,便有数十名敌军士卒应声而倒,身体被数不清的箭矢射穿,犹如刺猬一般。 “举盾,举盾!” 负责率领士卒推楼橹的军候立刻大声喊道,一众士卒纷纷举起了盾牌。 这时期的工艺还比较粗糙,盾牌大多都是木质,也有部分铁质,只有极少数的盾牌才是由牛皮制造,且都是方盾,因此防御力虽然足够,但并不足以覆盖全身。 但数百人一起将盾牌举至头顶,总算形成了一定范围的盾阵,抵挡住了刘备军的箭矢。纵有零星流矢射入,却也无法伤及要害部位。 眼看弓箭不能起作用,刘备不禁有些焦急,当下大手一挥,命令所有弓弩手全部登上城墙,加大箭矢的规模输出,誓要将这些推楼橹的敌军士卒全部射毙在城下。 见此,张恒连忙开口阻拦。 箭矢最重要的战略物资,眼下已经起不到作用,那就不能再浪费了。 “玄德公勿急,且等敌军把楼橹过来,再以火焚之,方能竟全功。不然徒耗箭矢,却不能杀伤敌军,得不偿失。” 刘备这才冷静下来,命麾下士卒先点起火把,只等楼橹推到城下后,再纵火焚烧。 由于技术的限制,导致楼橹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从徐荣军中推到城楼下,区区数百步的距离,却足足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铿! 随着一声巨响,楼橹终于撞在了城墙之上,下方士卒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再也不能推动分毫。 先登的军候立刻命士卒打出旗语,禀告后方的徐荣。 眼见旌旗招展挥动,徐荣明白楼橹已经就位,当即大喜,猛然拔出腰间宝剑。 “全军听令,今日攻城除贼,先登者官升三级,赏钱百万!有取得贼酋首级者,本将上报朝廷,为他加官进爵!出战!” “呜呜呜呜呜……” 徐荣话音落下,进攻号角便立刻吹响。 麾下士卒听闻封赏如此丰厚,全都嗷嗷叫地向城楼下冲了过去。 黑压压的一片人潮袭来,徐荣为了确保首战得胜,竟一次性将麾下步兵全部派了出去,足有两千人之众。 相对于卷县小城来说,这些兵马用作攻城已经绰绰有余。 但徐荣万万不会想到,此刻卷县城中居然有近万大军。 关羽见敌军大举袭来,目光微睁,闪过一丝战意。 “弓弩手散开,万箭齐发!” 方才的先登军人人着甲带盾,弓箭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但现在冲上来的攻坚队手中可没有盾牌。面对这漫天箭雨,当即死伤惨重,最前排的士卒更是首当其冲,一波就被带走了近百人。 剩下的士卒开始纷纷寻找掩体,更有甚者,直接搬起了同袍的尸体挡在自己前面,以求暂避锋芒。 敌阵后方,徐荣望见这一幕,微微皱起了眉头。 “敌军虽不堪一击,但这指挥的敌将,倒是个对手。” 轻声自语了一句后,徐荣一挥袖,下令道:“传令,派五百督战队上前,胆敢有怯战后退者,斩!” “遵命!” 一声令下后,五百名手持利刃的督战队快速冲了上去,当场斩杀了十数名准备后撤的士卒,成功震慑了所有人。 这下徐荣的先登军没了退路,内心深处的凶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反倒不如拼死一战,就算不幸阵亡,妻儿老小也有抚恤。 城楼上的压力顿时骤增,虽然箭矢依旧能射杀敌军,却无法继续阻挡他们行进的脚步。不过片刻间,徐荣的前军就已经冲到了城门下,开始向楼橹上攀爬。 见此,关羽皱起了眉头。 一旦敌军登上城楼,就进入了白刃战的阶段,自己麾下这些新兵,又怎么可能是敌军的对手。 “上石漆!” 关键时刻,关羽毫不犹豫地祭出了大招。 早已准备好的一桶桶石漆被抬上了城楼,这次是张飞亲自带队行动,命令士卒将石漆往敌军的楼橹上泼去。 此时徐荣的先登军正爬到一半,忽然感觉上方有水淋了下来,紧接着便传来阵阵刺鼻的气味。 急忙向上看去时,迎接他们的,却是张飞那张粗狂憨厚的笑脸,以及他手中的火把。 “不好,这是石漆!” 作战经验丰富的禁军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为首的军候大吼道:“退,速退!” 可惜已经晚了! 张飞狞笑一声,手中火把猛地往楼橹上扔了过去。旁边的士卒也有样学样,都将火把扔了出去。 火苗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最终落在楼橹上,顷刻间便带起了一阵冲天的火焰! 在石漆的加持下,火舌的速度是人根本无法反应过来的。石漆过处,火焰紧随而至,犹如索命厉鬼。 先前爬到一半的徐荣军士卒,瞬间被火焰包裹了起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便摔了下去。 周围的同袍有心搭救,但在烈火的灼烧下,却谁也不敢上前,甚至纷纷快速后退着,唯恐自己也被点燃。 最要命的是,抵住城墙的楼橹也全部都被燃烧了起来,这下任凭督战队如何催促,先登军也不敢顶着烈火继续向上攀爬了。 人性的趋利避害,在这一刻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仅如此,城楼上张飞率领的纵火队见敌军不敢向前,纷纷大声嘲笑起来,随后又开始了伟大的纵火事业,将一瓢瓢的石漆继续往火中倾倒。 这下火势彻底没了控制的机会。 “放箭!” 关羽见城楼下的敌军不知所措,当即下令痛打落水狗。 箭雨再度落下,原本因为楼橹被烧而士气低落的徐荣军,这下彻底没了抵抗的想法,纷纷举盾而退。 远处徐荣望见这一幕,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 早在火起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今日的攻城战算是失败了。 现在士卒都无战意,再坚持也不过徒增伤亡而已。 果然,这帮关东群寇,比当年的黄巾贼强了不少。 “传我将令,鸣金收兵!” 徐荣叹了口气,下令道。 第四十四章突袭小分队,出动 见徐荣鸣金收兵,城楼上的刘备也松了口气。 坦白来说,今日这一战并不算艰难,只是张恒执意要让新募的士卒上阵,才让刘备有些担心。 还没进行到白刃战的程度,城楼上的士卒就已经开始有逃跑的迹象,剩下的大多数人也都面露惧色。 不过好在徐荣知难而退,暂时收兵了。 刘备松了口气,城楼上的士卒也都筋疲力尽,当场就有不少人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初临战场带来的心神冲击,远比肉体上的消耗更让人疲惫。 尤其是见到鲜活的生命被乱刀砍死在自己面前,不管是敌军还是同袍,都足以让这些新兵惊恐失神。 好在,最艰难的时刻终于挺过来了。 接下来,他们会慢慢习惯战争,习惯杀人,经历过一场场战火的洗礼后,成为真正的百战老兵! 见士卒疲惫,刘备也很贴心没有当即命令他们列阵。 一时间,刚刚历经过一场血战的城楼上,竟然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当然,如果没有张飞前来搅和这阵宁静就更好了。 “痛快,痛快啊!” 张飞大笑着跑了过来,满脸兴奋地对刘备喊道:“兄长,这石漆比什么神兵利器好用多了!咱们不妨多弄一些,以后征战的时候,直接一把火下去,烧他个干干净净!” “翼德莫要胡言,此物来之不易,且不易保存,又如何行军时带着。”刘备笑着摇了摇头道。 “那也太可惜了……” 张飞咂摸了两下嘴,心有不甘道。 刘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三弟,你该把心思放在琢磨用兵之道上,整天想着这些奇技淫巧,何日才能成为三军统帅?” “嘿嘿,兄长说得是,说得是,是我错了。” 对于刘备的呵斥,张飞向来是不敢还嘴的,却也不想就干杵在这挨骂,便摸了摸头笑道:“兄长,我先去查看士卒伤亡情况了!” 说话间,不等刘备点头,张飞便转身大步而去,只留刘备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 “翼德,你何时才能稳重一些啊!” 张恒笑着劝道:“翼德天性率真,玄德公又何必过于苛责。” “我自然知道翼德的长处,只是如今乱世,他这种性子如何统率军队?总不能一辈子给人别人当副将吧。”刘备摇了摇头,有些苦恼道。 “那也未必。”张恒摇了摇头,“有些人是天纵奇才,对于用兵之道可谓无师自通,只要稍加点拨一番,就能担任主将,云长便属此列。 可有些人,虽看起来天赋平平,却也有一飞冲天之时。只是要多加磨炼一番,将来亦能纵横疆场。如果在下没猜错,翼德便属此列。” 闻言,刘备侧目惊讶道:“不想子毅竟对翼德评价如此之高?” “翼德当得起这个评价。”张恒语气中满是肯定。 历史上的张飞,前期的确谁都能上去拿捏一番,吃得亏比任何人都多。 但吃了这些亏的张飞,非但没有就此沉沦,反而一次次顽强地站了起来,并且养成了肌肉记忆。 一直到赤壁之战后,张飞方才神功大成。之后西进入蜀,平定江州,攻取巴蜀,可是战无不胜。乃至最后汉中之战时,打得五子良将中以巧变著称的张郃全军覆没,仅以身免! 只要我吃的亏足够多,以后就没人能再算计我。这就是张飞的真实写照。 但是现在嘛,连刘备都不相信张飞能成长起来,还以为张恒这话是在恭维张飞,当即笑着摇了摇头。 “子毅,敌军虽退,但不久后必然卷土重来,你估计下一次进攻会在何时?” 张恒略微思索后,开口答道:“今日之战,咱们虽大获全胜,但敌军并未有实质性的损失。之所以撤兵,只是因楼橹被烧而已。侧面也能看出,徐荣此人用兵极为稳重。一旦战事不利,他必然要先养一养士气,之后再大军进攻。” “所以,这两日他不会再进攻了?”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道,“可是,他不进攻,却不代表他不会使用其他手段,来消耗咱们的军心士气。” 刘备疑惑道:“什么手段?”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玄德公也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毕竟此战成败的关键,并不在咱们这。” 此言一出,刘备这才想起还有一支突袭小分队正在行动呢,不禁有些担忧道:“也不知道文远那边怎么样了。” “玄德公,文远虽年少,但其人和云长一样,皆是天生的将才,极擅把握战机,咱们不必为他担心。” 张恒笑着劝慰道。 …… 月夜。 卷县城外十里处。 张辽在营盘前负手而立,目光灼灼有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荣进攻的消息早在上午就传了过来,可立功心切的张辽却并没有表示,反而当场下令让所有士卒不准外出,甚至不准生火早饭。 张辽新降刘备,又被委以重任,自然无比迫切的想要立功。但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却生生止住了这股欲望,内心有多煎熬只有他自己明白。 之所以如此谨慎,就是担心徐荣发现自己的动向。 张辽虽然并没有与徐荣共事多久,却深知徐荣的秉性,就一个字——稳! 他敢来率军攻打卷县,沿途必然布置了传令兵,自己只要一动,他就能立刻发现,从而率军回援荥阳。就算沿途没有传令兵,也必然有运粮队,现在贸然出动,必然打草惊蛇。 以徐荣的性格,一旦他缩回荥阳,再想让他出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就荥阳那城防,再加上徐荣的用兵之道,只要粮食管够,他能跟刘备打到退休! 此番想要突袭成功,路上就绝对不能被发现。 所以,张辽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不多时,一个亲兵走了过来。 “将军,卷县战报到了!” 张辽急忙接过,打开一面,顿时面露喜色。 时机到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张辽抬头向亲兵问道。 “回将军,如今已经是亥时了。” 张辽目光一肃,下令道:“传我将令,全军集结。舍弃一切辎重,绕开卷县城外的敌军,全速向荥阳前进!” “遵命!” 第四十五章荥阳城下 正如张恒猜测的一样,徐荣上午鸣金收兵后,下午并没有继续攻城。 暂时摸不清敌军的动向,刘备便让麾下士卒分成五组,轮流换防。如此确保士卒能得到充分休息,一旦敌军有动向,也能第一时间集结军队。 从城楼上撤下来之后,刘备和张恒回到了县衙。 厮杀了一上午,早已饥肠辘辘,刘备打算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傍晚时分再去巡视城防。 两人正吃饭间,忽然就听到远处一声巨响,刘备被惊得差点连筷子都掉在了地上,急忙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张恒。 “敌军又开始进攻了?” 张恒也皱起了眉头。 “敌军鸣金收兵不过一个时辰,按理说不应该……” 轰!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打断了张恒的话。 这下刘备根本顾不得吃饭了,当即将筷子往桌案上一扔,起身就往外走。 “子毅,咱们出去看看。” 张恒也连忙放下了碗筷,跟了出去。 二人刚走到大街上,忽然又听到一声巨响。 这次张恒听清楚了,响声传来的位置,正是城门的方向。 刘备面色巨变,几乎来不及反应,便向着城门口飞奔而去。 紧赶慢赶抵达城楼上之后,气喘吁吁的张恒来不及休息就向着城外望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一看不要紧,张恒整个人都惊呆了。 徐荣,你这孙子挺会玩啊! 只见距离城门两百步开外的地方,二三十辆投石车并排而立,刚才传出的一声声巨响,正是这些投石车发射出来的石弹砸到城墙上所致。 相比于张恒的震惊,旁边的刘备却松了口气。 “我当是什么攻城利器,原来只是霹雳车而已!” 刘备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他当然有理由不屑的,毕竟投石车威力虽大,但投射距离却是硬伤。装填六七十斤的石弹后,仅能投射两百步的距离。 如果装填一百斤以上的石弹,更是只能投掷数十步的距离。 而城墙上的弓弩手居高临下,射程也能达到近两百步,与投石车的距离高度重叠。一旦投石车推到投射距离之后,城楼上的弓弩手便会万箭齐发,直接将发动投石车的敌军士卒射成刺猬,所以刘备才丝毫都不担心。 如今投石车的距离刚好在两百步开外,投射距离最远也就只能砸到城墙而已,城中尽可高枕无忧。 可张恒却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玄德公,徐荣这是要打持久战啊。” “子毅此言何意?”刘备不解道,“这霹雳车虽然厉害,但根本砸不到城中,咱们也不用惊慌。” “不,徐荣的目的并非是要砸到城中。”张恒摇了摇头道,“这霹雳车射程虽然短,但这个距离,已经危及到城防。若他将数十辆投石车一起往一个方向投掷,总有些石弹能砸到城墙上。就咱们脚下的城墙,不消数日,便能被砸出一个窟窿,届时敌军就能长驱直入。 再者,霹雳车摆在这,城楼上咱们的士卒就只能被动挨打,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颗石弹会不会砸到自己头上,士气必然会受到动摇。 最后,玄德公知道霹雳车威胁不到城中,可百姓并不知道,难免杞人忧天。但凡徐荣命士卒连番上阵,砸上个几天,城中必然人心惶惶! 总之一句话,霹雳车在外面摆着,咱们就只能被动挨打,心神不断被消耗着。时日一久,必然生出乱子,届时徐荣就有机可乘。” 刘备听完,顿时瞪大了眼睛。 “好个一石三鸟之计,此贼竟如此歹毒!” 话音刚落下,就听后方忽然响起一声暴喝。 “兄长小心!” 下一刻,张恒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牵引着向后飞去。 轰隆! 一颗石弹呼啸而至,刚好砸在刚才刘备和张恒站着的地方,地面露出一个三四尺深的窟窿,中间正是一颗石弹! “兄长、子毅,你们没事吧?” 关羽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张恒这才回过神来,不禁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若非关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自己和刘备,恐怕此刻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团碎肉。 反应过来的刘备当即大怒,下令道:“云长,你率三千精兵出城,务必要毁掉这些霹雳车!” 投石车哪有这么精确的准头,刚才这一下,无非是自己和刘备运气太差。可刘备似乎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敌军身上。 关羽刚要抱拳领命,张恒赶紧劝阻道:“玄德公且慢!徐荣摆出这些霹雳车,就是要乱我军心,迫使我军出城与他决战。此刻他必然已经埋伏了重兵,咱们一旦出城,便落入了他的圈套中。” “那又如何,这些霹雳车不毁,我军将永无宁日。即便出城决战,我也不惧他!”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刘备,终于深刻理解了张恒刚才的意思,急着要毁掉这些投石车。 “这霹雳车的确要毁,但绝不是现在。还请玄德公暂息滔天之怒,咱们回去从长计议。”张恒又拱手劝道。 一旁的关羽也跟着劝谏道:“兄长,子毅言之有理,咱们还是暂避锋芒。此处太过危险,你与子毅先退下去。” “不行,云长你也不能留在这,跟我一起下去。” 刘备说完,生怕关羽不同意,便一把拽住了关羽的衣袖,往城楼下走去。 三人下了城楼之后,耳听得外面又传来几声巨响。想来是敌军见刚才差点砸死了刘备,顿时受到了鼓舞,又发射了一轮。 刘备面色抽搐两下,连忙下令命城楼上驻守的士卒先下来,只留数十人眺望敌军动静即可。 “子毅,诚如你刚才所言,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对此,张恒也只能报以苦笑。 这徐荣当真是个难缠的对手,用起兵来还异常稳健,让你根本找不到丝毫弱点同时,还能时不时恶心你两手,让你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稳如老狗! 张恒必须得承认,此人是自己穿越以来,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若非要配合张辽图谋荥阳,张恒都想摆开阵势跟他真刀真枪地干一架了。 思索片刻后,张恒开口道:“玄德公,为今之计,只有忍耐。须知咱们的最终目的,是拿下荥阳。只要文远那边得手,他徐荣就成了一支孤军,再厉害也没用,早晚必为咱们所擒。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还请玄德公暂且忍耐数日。” 闻言,刘备长长叹了口气,算是暂且压抑住了胸中的愤怒。 “那咱们要等多久?如今出城一战,咱们胜算颇大,真要拖个十天半个月,只怕军心士气都被砸没了。” “并不需要这么久。如不出意外,收到昨日战报之后,文远那边就已经开始行动了。此地距离荥阳不过百里,最多两日,就能见分晓。” 刘备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就暂且忍耐三日!三日之后,如果文远那边还没动静,咱们便率兵出城,与徐荣决战!” “遵命!” 张恒和关羽齐齐拱手道。 …… “驾,驾!” 傍晚时分,荥阳至卷县的官道上,一支兵马正在快速疾驰着,正是张辽所部。 昨日夜里下令进军之后,张辽便舍弃了所有辎重,一路向荥阳疾驰而去。 为什么要选在夜里,原因也很简单。就算是为徐荣运送粮草的车队,夜里也会停下来休整。他们不动,张辽所部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又小了许多。 张辽的运气也不错,这一百多里的路程,竟然真的没碰到任何敌军。 直到今日清晨,在距离荥阳还有十里左右的地方,张辽找了一个隐蔽之处,让全军下马休整,却严令不准扎营,更不准生火做饭。 张辽甚至都没敢派出斥候去探查荥阳的情况,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终于,又到了日落时分,张辽再次下令全军上马,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荥阳而去。 高耸的城墙已然遥遥在望,这一次张辽再无顾忌,下令全军开足马力。 眼看即将天黑,却还有数里的距离,张辽一咬牙,下令道: “传我将令,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抵达荥阳城下,掉队者……斩!” 在张辽的严令之下,全体将士无不骇然,全神贯注地操控胯下的坐骑,唯恐掉队。 值得一提的是,为防城中守军怀疑,张辽这次只带了自己的本部兵马,却把张飞援助他的两千人留在了城外。 在张辽的玩命狂奔下,终于在天将擦黑之时,抵达了荥阳城下。 城楼上守军见有兵马过来,当即戒备了起来,甚至弓弩手都已经瞄准了城下的张辽。 张辽却不慌不忙地喘了几口粗气,继而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也不迟疑,径直单人匹马闯到了城门前。 “来者何人? 城口上守军见张辽孤身而来,便没有放箭,而是大声问了一句。 张辽仰头大声回应道:“本将乃羽林中郎将张文远,速速打开城门,放我进城!” 答话声虽然中气十足,但张辽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是成是败,皆在此一举! 第四十六章夺城 去年灵帝驾崩,何进身死,雒阳大乱,董卓趁机入雒后,对雒阳的权力结构进行了大洗牌。 实事求是的说,此时的董卓虽然残暴,却还保留着一丝人性,至少懂得克制。 因为董卓的地位和经历,不允许他在此时肆无忌惮。 建宁二年,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因罪下狱,董卓作为部下被连坐免官,遭遇了中年危机。最后是袁氏当代家主袁隗看重董卓的能力,伸手拉了他一把。 从此之后,董卓从领兵将领变成了地方大员,常以袁氏故吏自居。又历经数十年宦海浮沉之后,董卓才趁着大乱拥兵入雒,攫取了这无上的权力。 一朝大权在握,董卓自然也想干出一番事业,最次也得像当年的伊尹、霍光一样,成为佐世权臣。 面对雒阳犬牙交错的官场形势,董卓的手段很简单,就一个——赏! 昔年提拔他的袁隗,被董卓任命太傅录尚书事,何进的旧部,也被董卓一一外放出京,成为一方大员,也就是现在组成讨董联军的诸侯。 之前被宦官打压迫害而死的清流士大夫,董卓亲自跑到他们的坟前凭吊,提拔其后代,擢用其子孙。 这波大规模的派发红利,虽然没得到士大夫们的认同,却让这些人实打实得到了好处。 比如如今驻守荥阳的徐荣,就被董卓提拔成了中郎将,掌控了一部分的雒阳禁军。再比如现在为酸枣联军供应粮草的冀州牧韩馥,也是被董卓任命的。 这些人中,只有张辽这个倒霉蛋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因为他一早被何进派去外出募兵,等回来时局势已定,能分割的蛋糕都被别人吃完了,董卓便给了他一个羽林中郎将的职位,手下却还是只有那一千并州军。 这就是为什么同为中郎将,张辽手下兵马却这么少的缘故。 此次驻防荥阳,自然是杨定负责督诸军。尽管张辽的兵马较少,但由于三人官职差不多,杨定也不敢像指挥属下一样命令张辽。 如今杨定已死,张辽这个羽林中郎将和徐荣平级,荥阳城中谁话事,那就不好说了。 而这,也是张辽敢孤身前来骗开城门的底气。 果然,城楼上的士卒一听张辽报出名号,当即吃了一惊。 他们本以为张辽和杨勇一起战死了,这才引出杨定率大军为弟报仇的场面。谁曾想如今连杨定都死了,张辽却还活着。 而且看他身后的这些兵马,似乎并未有多少折损。 “开不速速打开城门,放本将入城!” 见城楼上没有反应,张辽紧跟着又大喊了一声,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这……”城楼上的军候犹豫道,“张将军,非是小人不开城门,实在是我家将军有令,这几日任何人都不得入城。” 闻言,张辽大喝道:“大胆,你家将军是谁?” “是徐文耀将军。” 城楼上的军候答道,文耀正是徐荣的字。 听到是徐荣的命令,张辽皱起眉头道:“徐将军身在何处,请他出来答话。” 闻言,城楼上的军候犹豫了片刻,这才一抱拳答道,“张将军,我家将军昨日率军出城去了,三两日恐怕回不来。” “胡说八道!”张辽大怒道,“你这厮支支吾吾,左右推托,存心不让本将入城,到底是何居心?” “张将军息怒,非是小人不放您入城,实在是我家将军临走前有严令,小人不敢违背。”城楼上的军候赶紧解释道。“不如您且率军在城外驻扎几日,等我家将军回来了再与您分说。” “放肆!” 听到这话,张辽顿时怒了,猛地拔出腰间宝剑,指着城楼上的军候。 “本将乃朝廷亲封的羽林中郎将,奉董相国之命驻守荥阳,他徐文耀还管不到我的头上。反倒是你,阻拦上官入城,难不成是关东群寇的奸细?” “张将军何苦为难小人……” 城楼上的军候苦笑拱手道,声音中满是无奈。 你们这些大人物的龃龉,却让我夹在中间为难,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废话少说,速速打开城门,不然本将就要率军攻城了。将来就算告到相国面前,本将也占着理。反倒是你,耽误了本将的大事,等着夷三族吧!” 一听这话,城楼上的军候顿时慌了。 这种事往小了说,他是奉命行事,并无罪责。但若张辽执意把事情闹大,徐荣或许没事,但他绝对要被拿出来顶罪。 罢了罢了,就让他入城吧,此时城中防守空虚,张辽率军入城,倘若真有敌军来犯,也能有助于城防。 一念及此,军候赶紧大喊道:“将军莫冲动,小人这便打开城门。” 听到这句话,张辽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既然要开城门,那就快点,再晚本将真要攻城了!” “这就来,这就来,将军稍待。” 好人做到底,军候说完之后,赶紧从城楼上跑了下来,命士卒打开城门,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张辽。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张辽脸上的喜色再也压抑不住,往后一挥手,命自己麾下士卒向前靠拢,方便待会动手。 等到城门大开时,张辽麾下的将士也已全部汇聚完毕。 那军候赶紧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地拱手道:“将军恕罪,恕罪,小人奉命守城,实在怕我家将军回来后降罪。还望将军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张辽,此刻犹如换了一个人一般,闻言后只是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忠心任事,本将又岂会怪罪。” “多谢将军宽宏大量。”军候连忙拜谢道。 张辽又把目光放到了城中,开口问道:“徐将军去哪了?” “这……小人不能说。”军候一咬牙,摇了摇头道。 张辽冷哼一声,再度问道:“徐将军既率大军出城,如今城中还有多少士卒?” “将军,城中如今只有数百人,正因城防薄弱,小人生怕关东群寇来袭,所以才不敢开城门。”顿了顿后,军候又笑着拍马屁道,“不过将军既然回来了,此城便可保无虞。” 张辽又点了点头,目光放在了军候身上。 “多谢你为本将解惑,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言毕,张辽手中佩剑猛然挥出,将这军候的脑袋砍了下来。 “兄弟们,跟我杀进去!” 张辽高举手中佩剑,大吼道。 …… 卷县。 城外的霹雳车还在继续。 轰隆! 又一颗石弹砸了下来,将本就羸弱的卷县城墙砸出了一个窟窿。 城内,张恒望着这个洞苦笑不已。 这都第几天了,徐荣那厮挺有毅力啊! 不过也是真的恶心人。 见刘备并没有派人出来毁掉霹雳车,徐荣心知自己的诱敌之计已经失败,所幸跟城里耗上了。 一连两天,霹雳车砸个不停,甚至夜里也不停歇。 砸到最后,徐荣营寨周围合适的石块都被搬光了。如今想要找到能发射的石弹,都得跑到数里之外的地方搬运。 相对的,卷县里面也饱受煎熬。 每一声响动,都代表有一块石弹砸过来,就如同死神降临一般,就是不知道谁是那个被砸中的倒霉蛋。 当然,更多的还是砸空,或者落在城墙上。 城中百姓起初倒是有些害怕,经过这一两天的观察,发现一颗石弹也没有落到城中,大家也就都释然了。 真正遭受打击的,还是城楼上的士卒,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 张恒围着被砸出的窟窿观察了一会后,不由得苦笑摇头,正要离去时,刘备带着张飞走了过来。 “子毅,如此下去不成啊!”刘备满脸担忧地望着城墙,“最多再有两三日的工夫,这城墙就该被砸塌了,届时咱们将陷入被动。” 第四十七章晴天霹雳 闻言,张恒微微摇了摇头。 “玄德公勿急,还得再等等。” “还等!”张飞大叫道,“再等城墙都塌了,到时候咱们可就陷入被动了。子毅,让我出战吧,我带着一千兵马趁夜冲出去,也不与敌军厮杀,只烧了楼橹就回来,你看如何?” 前日城头的石漆放火事件,给了张飞极大的刺激,甚至有些意犹未尽,张飞俨然已经化身成了法外狂徒张三。 面对跃跃欲试的张飞,张恒只是翻了个白眼。 “翼德,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一旦靠近楼橹,必然被冲出来的徐荣军包围,到时不是你不恋战就能脱身的。 “还要等多久?”刘备沉默片刻,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张恒抬头看了看天色。 “再等一天,明日正午之前,若文远还没消息传来,咱们就率军出城,与徐荣堂堂正正一战。” “好!” 刘备重重一点头道。 …… 夜晚。 城外,徐荣大营。 徐荣为人威严、沉默,不喜饮酒,更不擅钻营,虽兵法韬略俱是绝佳,却一直没得到重用。 平日里闲下来的时候,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书。 没错,说起来徐荣还是个儒将,尤其爱看兵法和史书上历代名将传记。 他是个有理想的人,胸中一直有颗建功立业的雄心。 自从前日他摆下霹雳车阵后,便令全军蛰伏了起来。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他一边派重兵在埋伏周围,一边却让霹雳车不停地往城中投射。 可一连两三日下来,刘备既没有出城迎战,也没有派人来烧楼橹,反而当起了缩头乌龟。 见鱼儿没有上钩,徐荣也不心急,甚至闲暇时又看起了自己最爱的兵书。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这句话是徐荣终生奉行的原则,正因为兵事凶险,所以不到有十足把握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压上自己的筹码。 莫说三日,就算三十日又如何,战争哪儿那么容易赢。自己背靠荥阳粮仓,倒也不怕跟这些关东贼军耗下去。 油灯下看了半时辰的兵书之后,徐荣便觉得眼睛有些酸痛,于是起身着甲,准备去帐外巡查一番。 到底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 徐荣望着头顶上灿烂的星空,心中不禁感慨道。 适逢数百年未见之乱世,本该是我辈志士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可自己却垂垂老矣,力不从心。 徐荣今早起床时,忽然发现自己头上生出了一缕白发,这才蓦然想起,自己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还能有几年的好时光? 日月蹉跎,人已将老,而功业未建,思之令人心伤。 相比之下,他倒是挺羡慕张辽。此子不仅有勇有谋,且风华正茂,若不早夭,将来必然大放异彩。 正当徐荣感慨之时,前方忽然一片躁动。 徐荣眉头一皱,正准备上前查看时,却见数个衣衫褴褛的士卒冲了过来,扑到徐荣面前双膝跪地,大声悲哭道:“将军,荥阳丢了!” “什么!” 徐荣直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以至于士卒后面的话他都压根没听见。 “将军,将军!” 亲兵赶紧冲过来抱住了徐荣,关切地大叫道。 “你……你好好说……”片刻之后,徐荣才堪堪回过神来,用颤抖的手指着士卒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荥阳城防坚实无比,又如何会丢?” “是张辽!将军,张辽已经投敌了,他带着贼军骗开了城门,突袭拿下了荥阳,小人冒死才突围出来!” 听到这里,徐荣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哪里是这些人突围成功了,分明是张辽故意放他们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乱自己的军心! 这套路他徐荣再熟悉不过,与他前日在城下摆的霹雳车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旁边亲兵马上开口问道。 怎么办? 徐荣惨笑一声。 还能怎么办? 前有敌军,后方又被截断,自己被夹在中间,已经成了一支孤军。 补给已断,压根不需敌军进攻,只要拖住自己半个月的时间,手下五千人就都得活活饿死! 现在还有活路吗? 徐荣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扭头就往帐中大步走去。 “将军?” 亲兵在后面疑惑地喊道。 “别跟着我,去把随军主簿给我唤来!另外封锁消息,万不可让荥阳陷落的消息传出去,敢有在军中散播谣言者,斩!” “唯!” 徐荣快步走进帐中,视线第一时间投入到了帅案后的地图上。 如今自己在卷县城下,距离荥阳约有百里之遥。眼下荥阳是回不去了,就算张辽手中的兵马不多,自己也绝不可能在数日之内攻下荥阳,届时免不了腹背受敌。 想到这里,徐荣视线下移,转到了卷县西南方的陇城上。 荥阳在西,卷县在东,而两县中间地带的正南方,有一座小城,名曰:陇城。 陇城连县级别的行政单位也算不上,只是一座小城而已,严格来说,它隶属于荥阳治下。硬要说规模,和几十年后马谡守的街亭差不多。 但就是这么一座小城,此刻却成了徐荣的救命稻草。 一旦自己能撤军到陇城,便能建立防御工事,站稳脚跟后继续南撤,途经荥阳正南方的京县,再绕过梅山,回到雒阳八关之一的轩辕关。 在那里,有牛辅部将张济率重兵驻守,到时候自己安全了。 可眼下的问题是,敌军会让自己翻山越岭,回到轩辕关吗? 就算卷县的敌军没有发觉,也有好几个难题摆在徐荣面前。 一者,从这里撤退到陇城,虽然只有不到七十里,却要途经阴沟水和汴水,且中间没有官道可以行进,道路泥泞崎岖,并不足以让大军通过。 二者,自己这边得到消息的同时,卷县城中也绝对收到了荥阳陷落的小心,恐怕敌军已经在打算着如何包围自己这支孤军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这一路撤退到陇城,再到京县,最后回到轩辕关,耗时日久,最起码得十天时间,自己有足够的粮草吗? 正当徐荣思索间,随军主簿走入帐中,对徐荣抱拳道:“将军,唤属下何事?” 徐荣深吸了口气,目光盯着随军主簿,凝声道:“我来问你,咱们军中还有多少粮食?” “回将军,现如今军中还有六日之粮,算算时间,下一批粮草明日应该就送到了。”随军主簿抱拳道。 下一批粮草不会再来了! 徐荣心中哀叹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挥了挥手道:“传我将令,从明日起,军中伙食减半!” 六日的粮草,如果省着点用,应该也够了。 “这是为何?”随军主簿大惊道。 军中拖欠饷银的事情时有发生,士卒一般也能理解,只要在最后战事结束时能发到手中就行。 但克扣伙食,却极容易引起兵变。 士兵们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苦命人,每日拼死拼活,每一顿饭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顿饭,如果还不让他们吃饱,那就别怪他们翻脸了。 “怎么,你是在质问本将?”徐荣瞥了一眼随军主簿,口中的话语冰冷无比。 徐荣带了半辈子的兵,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眼下实在是没办法了。 随军主簿连忙拱手道:“属下不敢!” “下去传令吧。” “遵命!” 随军主簿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徐荣又唤来了传令兵,吩咐道:“传我将令,为防敌军趁夜劫营,今夜巡守士卒再加派五百人。另外,明日一早,全军收拾行囊,向陇城进发!” 徐荣明白,城中敌军知道消息之后,肯定要千方百计阻挠自己撤军,甚至极有可能今夜就来进攻,所以有必要提前做足准备。 “遵命!” 传令兵抱拳而去,刚走到帐外,里面又传来了徐荣的声音。 “此外,让前方驱使霹雳车的士卒彻夜投掷,不得有片刻怠慢。” “遵命!” 布置完了这一切后,徐荣才长长松了口气。 现在只希望城中的敌军不会反应这么快,让自己有时间撤退。 可,他会如愿吗? 第四十八章定计断归途 “文远英勇!也不枉子毅极力举荐他出兵荥阳。” 卷县县衙中,刘备将刚到手的军报猛地拍在桌案上,满脸兴奋笑道。 旁边,张恒笑着摇了摇头。 “此次拿下荥阳,一者是文远骁勇善战,二者全赖玄德公知人善用,我有何功?” “哎,子毅莫要谦虚,你的功劳大家伙可都看在眼里呢!” 刘备说完,便有些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口中也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荥阳啊,那可是荥阳啊,现在居然落到了咱们手中……” 一想到荥阳那厚实坚固的城墙,以及城中徐荣军的辎重粮草,现在都归了自己,刘备就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 不多时,关羽和张飞也走了进来。 此时正值深夜,关羽倒是穿戴整齐。反观张飞,头发都乱糟糟的,眼角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眼屎,宛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早在昨夜刚拿下荥阳时,张辽便立刻派人将消息往卷县送来。 所以在徐荣收到荥阳陷落消息的时候,刘备几乎同时收到了张辽的军报,遂赶紧派人唤来张恒与关羽张飞,准备商议下一步行动。 “兄长,这三更半夜的,唤我何事?” 张飞人虽然半梦半醒,但声音可一点不小,刚进门就喊道。 “二弟三弟,快来看文远传来的战报……” 刘备赶紧将战报递了过去,却不等二人看完就直接说出了结果。 “昨夜文远抵达荥阳城下,成功骗开了城门,并诛杀了城中守军。如今,荥阳是咱们的了!” 闻听此言,不仅张飞吓了一跳,连一贯稳重的关羽也不禁改容动色。 “兄长,这消息可靠吗?” “文远战报在此,难道还能有假!”面对关羽的质疑,刘备回以大笑。 张飞却在旁嘀咕了一声,“张辽这手下败将……倒还有点本事。” 看起来,他对之前选刘备张辽突袭荥阳之事,还有些耿耿于怀,但这句话说出口,便代表他彻底释然了。 刘备继续笑道:“虽然不知道荥阳城内有多少粮草,但绝对够咱们吃上一阵的了。再加上那坚固厚实的城墙,足以让咱们据城而守,抵御董贼的下一波攻势。” “不错,只要是据坚城而守,就算董贼有雄兵百万,咱们也能与之周旋一二。”关羽捋了捋胡须,点头赞同道。 “子毅,咱们何时赶往荥阳与文远会合?”刘备见张恒一直没说话,便出言问道。 “这倒不急,反倒是另一件事,值得咱们注意。” “何事?” 张恒一指城外的方向,“徐荣的这五千大军,玄德公以为该如何处置?” 闻言,刘备这才一拍脑袋,想起了城外还有五千敌军。 实在是荥阳到手的消息太过震撼,把刘备都砸蒙了。 “那子毅你的意思是?”刘备试探性地问道。 “徐荣是个人才。”张恒笑道。 面对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关羽和张飞都有些不解其意,唯独刘备听懂了,并且脸上露出了笑容。 “怎么,子毅准备收服此人?” “如此将才,难道玄德公就不动心?”张恒笑着反问道。 “杀了当然可惜,只是……万一此人宁死不降该怎么办?” “此事到时自有计较,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把这五千人留下来。”张恒拿过张飞手中的军报,“文远在信中写得明明白白,他故意放走了数名敌军士卒,就是要让徐荣知道荥阳陷落的消息,从而军心大乱,届时咱们可里应外合,将徐荣围而歼之。” “不错。”刘备也点了点头道,“文远不愧大将之才,刚拿下荥阳时就已经想到了此处,着实难得。” “现在的问题是,咱们该怎么围,什么时候围。” “这……子毅可有妙计?” 张恒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指着手中军报笑道:“咱们收到了文远的军报,城外的徐荣也必然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咱们得快些下手,不然他就该跑了。” “这还不简单!”张飞马上大喊道,“兄长给我三千人马,我立刻出城劫营,就算不能胜,也能死死咬住那厮,绝不让他跑了。” 这两日的被动挨打,可把张飞气了个够呛,见可以动手了,便立刻嚷嚷着要出战。 张恒马上对张飞竖起了大拇指,“说得好,我估计徐荣也是这么想的。翼德此去,就算不能全军覆没,大概也会死伤惨重。” “这……” 张飞差点没被张恒这句话给噎死,却也不再提出战了。 “那子毅你以为该如何?”刘备开口问道。 “打是肯定要打的,只是得挑个合适的时候咬上去,不求大胜,让徐荣不能脱身即可。时日一久,他军中无粮,败亡便在情理之中。除此之外,还应该做一件事情。” “何事?” “截断他的归路!” 眼下形势,徐荣撤退已成定局,唯一值得商榷的,便是他什么时候撤,会撤向何方。 刘备赶紧转身拿出了行军图摆在桌案上,当下四人围着地图开始了探讨。 “子毅以为,徐荣的归路在何方?” 张恒盯着地图看了半晌,最终眼睛一亮,伸手点在了地图上的一处地方。 “徐荣必往此处撤退!” 三人一看,正是西南方不远处的陇城。 “为何?” 这次问话的是关羽。 “云长请看此图,荥阳被咱们占据,徐荣肯定是回不去了。如此一来,东路不通。卷县背靠大河,即使他徐荣想退往敖仓,也没有可用的官道行进,如此一来,向北亦不可行。那么他就只剩下了一个方向,向南!” 听完张恒的讲解,关羽目光一亮,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思路。 “向南,过陇城而奔京县,最后跋山涉水回到轩辕关。此路虽然崎岖,但胜在安全。” “不错,云长理解得透彻。”张恒点了点头道。 刘备开口笑道:“既如此,咱们何不提前埋伏在陇城,来个以逸待劳。” “陇城太远,中间变数太多,不如在阴沟水堵截。”张恒提议道,“为防徐荣逃得太快,咱们还得派出一支精兵拖住他的脚步,好让咱们有时间完成布置。” “好!”刘备大袖一挥,兴奋道,“既如此,那就兵分两路。” 到了这会儿,张飞也听明白了,不由得撇了撇嘴。 “你们说了半天,不还是要打嘛。兄长,我请命为先锋,必然缠住徐荣那厮!” 张飞的话音刚落,远处忽然又传出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空中久久回荡着。 顷刻间,便有士卒来报,说城外的霹雳车又开始动了。 闻言,刘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也不像是要撤的样子啊,难道张辽放走的残兵并没有向徐荣传递消息? 张恒自然看出了刘备的想法,却摇头笑道:“不,玄德公想错了。越是心虚,才越是要虚张声势。徐荣此举,反而佐证了他要逃跑。快则今夜,慢则明早,徐荣必然撤军!” “那咱们何时动手?”刘备问道。 “现在!”张恒斩钉截铁道。 “现在?” “不错,就是现在。”张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徐荣故布疑阵,就是让咱们以为他不会立刻逃走。有霹雳车不停地投石,他以为今夜可以高枕无忧,可咱们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就定在今夜突袭!” “可子毅你刚才还说,徐荣必然布置了伏兵……” 张飞立刻找到了华点,开口反驳张恒。 “已经不重要了,咱们并非要战胜徐荣,只是要拖住他就好。最关键的,还是阴沟水旁的伏兵。” 见张恒给出了完整的方案,刘备也不再犹豫,当即开始排兵布阵。 “云长,你率四千精兵,稍时便赶往阴沟水,找一处合适埋伏的地点狙击徐荣。” “遵命!”关羽抱拳道。 “翼德,你率两千人作为先锋,稍时率军出城劫营,切记不可恋战!” “遵命!” 一听说有仗打,张飞满脸兴奋,连忙应了下来。 “你还有伤在身,稍时劫营时,万万不可冲在最前面,记住了吗?”刘备赶紧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兄长!” 刘备这才放心,又把目光望向了张毅。 “子毅,你随我率剩余兵马,作为翼德的后应,如何?” 张恒拱手道:“遵命!” “现在,各自去召集士卒,一个时辰后城门下集结!” “遵命!” 三人一同拱手道。 商议已定,正当众人前去准备时,张恒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连忙开口说道:“玄德公,还有一件事。刚才文远在信中说,他欲率军出荥阳,与咱们一同夹击徐荣,在下以为不可。毕竟荥阳后面就是成皋,那里驻屯着董贼的重兵。万一有所闪失,刚到手的荥阳恐怕就没了。” 刘备当然也明白荥阳的重要性,当即开口道:“自然是荥阳重要,文远拿下此城,已是此战首功,倒也不必再急着来参战了。子毅你亲自修书一封,请文远不必担心这边的战事,只安心驻守荥阳便可。” “明白了。” 张恒点了点头道。 第四十九章初战不利 趁夜劫营,其实是一种风险很大的战法。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照明设备,晚上乌漆嘛黑的,被劫营的一方很可能没有任何防备,甚至难以组成有效抵抗。 看不清形势的时候,人心中的恐惧便会被无限放大,士卒心中就只剩了一个念头——跑! 跑得越快越好,跑得越远越好。 整座军营的士兵一起无组织无纪律地逃跑,场面简直无法用混乱来形容。但凡脚下一滑倒了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的可能。 最终大部分阵亡的士兵都不是被敌军所杀,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践踏之下。 当然,对于劫营者也有风险。因为一旦敌军有准备,自己这边可就陷入了被动,两面夹击之下,全军覆没的可能性也极大。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或是有必胜的把握时,将领一般不会选择夜袭劫营这种打法。 但今晚不同,刘备已经派关羽前往阴沟水提前布置了伏兵,那自己这边就必须要拖住徐荣,拖到关羽完成布置为止。 张飞原本麾下就三千人,前日又拨给了张辽两千,如今只得从关羽麾下调拨了一千人。点齐兵马之后,下令城门口士卒大开城门,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很显然,对于刘备的叮嘱,他还是没听进去。 城外的霹雳车还在投射个不停,张飞却凛然不惧,大笑着冲向了这些让他窝火了好几天的投石车,打算一把火烧个干净。 张飞出城后不久,关羽也率领了四千人出城赶往阴沟水。 刘备麾下拢共一万一千人马,前者张辽突袭荥阳带走了三千,张飞率领两千出城劫营,关羽带走四千布置阻击,此刻城中除了刘备的五百亲兵外,就只剩了不到两千人。 “子毅,咱们也出发吧?” 眼看张飞出城已经小半个时辰,刘备便开口道。 张恒开口道:“玄德公,徐荣肯定在营外布置了伏兵。为防翼德被围,咱们需得在后面接应,倒是不必跟着去劫营。” 刘备点了点头,随即下令:“全军将士听令,随我杀将出去!” “遵命!” 两千多名士卒轰然领命,随即便有士卒打开城门,大军缓缓往城外进发。 眼下战局进入到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倒也不必再留多少人守城了。 张飞率军靠近霹雳车后,立刻被徐荣军士卒发现,不过他们也没怎么抵抗,直接撒丫子跑路,回营将此事报告给了徐荣。 “哈哈哈,给我放火,烧!” 张飞也不急着追击逃跑的敌军,而是当场开始放火,准备让这些带给自己憋屈的器械全部消失。 刚要引火时,张飞忽然反应了过来。 徐荣都已经要逃跑了,这些霹雳车不就成了自己的战利品嘛,现在烧毁,就等于毁坏自己的攻城器械。 “慢,且慢,不要烧!” 一贯勤俭持家的张三爷当即大吼一声,可惜已经来不急了,因为已经有一个霹雳车被点燃。 “放肆,是谁让你烧的!” 张飞下马冲了过去,情急之下,当场给了放火的士卒一个大耳帖子。 “不是将军您让放火……” 那名士卒捂着脸委屈道。 张飞:…… 好吧,你说得对。 再扭过头来望着冲天的火光,张飞眼中的愤怒变成了痛惜。 多好的霹雳车啊,就这么烧了,实在是最卑鄙的浪费! 旁边一个亲兵无奈地提醒道:“将军,先别管这些霹雳车了,还是赶紧去劫营吧。刚才已经有敌军士卒逃回去了,咱们晚去一刻,便等于给敌军多一刻准备的时间。” “对,你说得对!” 张飞这才如梦初醒,急忙跨上战马,大吼道:“兄弟们,随我杀过去!” 徐荣大营内。 今夜的徐荣是睡不着了,就连平日里爱看的兵书也没心思翻了,一个人在帐中焦急地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对于他来说,这一夜显得如此漫长。 正当他心神不宁,坐卧不安时,外面忽然出现一丝火光。急忙出帐一看,正是远处张飞焚烧霹雳车带来的光亮。 “终究还是来了……” 徐荣满脸落寞,嘴角泛起阵阵苦涩。 不多时,刚才那些逃走的士卒便抵达了营中,向徐荣汇报了情况。 “将军,贼军来袭,霹雳车丢了!” 徐荣挥了挥袖道:“丢了就丢了吧,不必在意。立刻召集全军,准备迎战!” 反正要撤军了,这些霹雳车也带不走,敌军想要就给他吧,赶紧准备迎敌才是正事。 “遵命!” 身旁的亲兵一抱拳,转身去了。 本来徐荣就布置了一千名士卒夜间巡防,如今全部被派去在营寨前列阵阻挡,就算剩下的士卒来不及整军,应对夜袭也是绰绰有余。 唯一让徐荣担忧的是,自己撤军的意图好像被敌军看穿了,如果在这里被咬住,那就危险了。 看来敌军中也有高人啊!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徐荣叹息一声,遂赶紧转身回帐着甲。 等张飞杀到徐荣营寨前,已经一刻钟以后了。徐荣的一千名巡夜士卒严阵以待,再加上营盘坚固,所以并不好攻破。 面对这种情况,张飞却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冲锋。 这是一场混战,或者说黑夜中的任何战争,最后都会转化为混战。 尽管张飞率领的两千名士卒都是之前投降的西凉军精锐,但依旧不好冲破徐荣的防守,战斗进行了不多时,徐荣军剩下的士卒也已经整备完毕,参与到了这场防守战中,张飞顿时落入了下风。 后方,刘备军此时也到了,见张飞与敌军激烈交战,不由得面带不悦之色。 “临行前我不是说了吗,只要缠住敌人就好,翼德行事太过莽撞!” 闻言,旁边的张恒哂笑一声。 他要是听话,那他就不是张翼德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张飞如此激烈的进攻,反倒可以让徐荣以为自己这边出了全力。 又看了一会后,刘备眼见前方战事越来越胶着,不由有些担心。 “子毅,咱们就这么静观其变?” “不然呢。”张恒耸了耸肩道,“敌军虽然势大,却未必能奈何得了翼德。稍时战事不利,翼德自然会退回来,玄德公不必担忧。” 张恒话音落下不久,前方的战局形势就已经出现了变化。 张飞眼看敌军越杀越多,己方士卒却不断被冲散,就连周遭的亲兵也都多有掉队,不由得急躁起来。 大哥怎么还不来帮忙? 是了,一定是子毅那家伙的主意! 子毅事事都好,就是行事作风让人难受,不到必胜的时候坚决不出手。 可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连赌都不敢赌,又怎么可能会赢! 张飞心中郁闷,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向前冲杀。 “将军,敌军越来越多了,还是先撤军吧,晚了就冲不出去了!” 身旁的亲兵眼看事不可为,赶紧大声劝道。 “撤军?” 张飞闻言,四下看了看,只见周遭的己方士卒根本见不到几个,偶有能跟着自己杀进来的,也撑不过片刻便被乱刀砍死,这才恍然惊悟。 “好,先撤军!”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且先暂避锋芒。 第五十章天之将明,其黑尤烈 眼看张飞开始突围,徐荣也没扩大战果的心思,甚至根本没组织士卒合围,就这么目送张飞远去。 “穷寇莫追,让咱们的士兵都回来吧。”徐荣叹了口气,“吩咐下去,全军收拾行囊,只要探查到敌军退回城中,立刻下令撤军!” 不知为何,徐荣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明明已经选好了撤退路线,也明明打退了敌军的劫营,但为何心中这股不祥的预感却越发浓烈,甚至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眼下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徐荣叹了口气,满脸忧愁地自语道。 …… 张飞率军好不容易杀了出来,然后就在徐荣营盘不远处看到了笑意吟吟的张恒。 “翼德,此战如何,可有取回徐荣的首级?”张恒打趣道。 闻言,张飞不由翻了白眼,没好气道:“哼!子毅你也太不仗义了,俺老张在前面冲杀,你却在这里蛊惑兄长静观其变,当真是奸猾狡诈之徒!” 见张飞生气,张恒笑得更开心了。 “翼德此言,在下倒是不敢苟同,我这不是替你压阵呢吗。” 张飞又哪里会信这等说辞,当即反驳道:“哪有相隔数里压阵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夜里,敌军压根都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压个屁的阵!” “呦呵,原来翼德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啊,倒是我小瞧你了。” 张飞:…… 敢情你张子毅一直拿我当三岁小儿哄骗是吧。 “行了,别生气了。” 张恒跳下马,走上前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安慰道:“非是我不让玄德公出兵援你,只是咱们目的并不在此。翼德试想,就算咱们一拥而上能够击败徐荣,也非得死伤惨重不可,那可就不划算了。 再者,如果咱们在这里能击败敌军,又何必让云长前去阴沟水阻击,岂不是多此一举。所以,咱们只要拖住徐荣就行,拖得他心神俱疲,然后再找个机会放跑他。等他赶到阴沟水时,必然人困马乏,士卒再无战意,咱们就能兵不血刃拿下这五千敌军!” 听了张恒的一番解释,张飞无奈地苦笑一声。 “好吧,算你说得对,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 这时,刘备也从下马走了过来,同样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张恒。 “眼下距离天亮应该还有一个半时辰左右。”张恒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既如此,咱们就再送几份大礼给徐荣。” “何谓大礼?”刘备不解道。 张恒却冲张飞挤了挤眼,“翼德,你且休息片刻,稍时再去进攻一次。” “啊,还去?” 张飞满脸疑惑地叫道。 …… 半个时辰后。 徐荣亲兵入帐汇报。 “将军,全军行囊都已收拾完毕,只等将军一声令下,就能启程。” 徐荣问道:“敌军动向如何?” 亲兵摇了摇头,“敌军并未撤入城中,反而在不远处停驻,不知道在观望着什么。” “那就不必管他,等敌军撤了,立刻来报。” “遵命!” 亲兵一抱拳,刚要转身走出大帐时,外面忽然传进来一个传令兵,满脸惊慌地吼道。 “将军,敌军又杀过来了!” “什么?” 徐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半个时辰前才打退了敌军,为何这么快又杀了过来? 他们难道就不用休息吗! 尽管有诸多疑惑,但徐荣还是赶紧走出了大帐,果然见到一大批士卒向营门前冲去,前方已经响起了喊杀声,分明已经打起来了。 相比于上次的进攻,这次张飞就克制多了,简直就像在演戏一般。 号角吹得震天响,喊杀声响彻整座营盘,但真到了交手的时候,张飞却压根没有要死磕的意思。 而等到徐荣军的大部分士卒都汇聚过来之后,张飞立刻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风紧扯呼。 张三爷不仅冲锋陷阵是把好手,跑起路来那也是相当的不慢。 “将军,敌军退了!” 待到张飞完全撤退后,亲兵立刻跑过来向徐荣禀报道。 但徐荣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凝重地望着张飞撤军的方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敌军的疲敌之计? 徐荣不愧为经验丰富的宿将,第一时间便猜出了张恒的意图。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破解的办法。 相比于阴谋诡计,张恒的这个疲敌之计,却是实打实的阳谋! 想要破解其实也简单,只要徐荣主动出击,把张飞逼回城中就行。 可是,他敢动吗? 在归路被断,粮草不济的情况下,徐荣满脑子都想着如何安全撤军,根本不敢与刘备缠斗。 所以,他只能被动挨打。 这一战最关键的胜负手,就是张辽突袭荥阳。如今的徐荣败局已定,只能任凭张恒揉捏。 “传令,为防敌军再来劫营,今夜全都不要睡了,只要熬到天亮,就大功告成!” 无奈之下,徐荣只得下令士卒严防死守,等熬到天亮再说。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正印证了徐荣的猜测。 仅仅半个时辰之后,敌军又来了。 尽管这次带队袭营的人换成了刘备,但从效果上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无奈,一整宿几乎没怎么睡的徐荣军士卒,只得拖着沉重的身体再度起身应战。 如同之前一样,这场战事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刘备便率军撤走,留下黑眼圈的徐荣军士卒面面相觑,心中都无比憋屈。 有完没完了,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有种你堂堂正正杀过来,咱们决一死战就是,接二连三的骚扰算怎么回事! 只可惜刘备已经率军撤走,听不到他们的叫骂声。 “果然是疲敌之计……” 徐荣看了看,夜空却依旧漆黑如墨,甚至都看不到点点星光。 最多还有大半个时辰就天亮了,应该不会有下一波袭营了。 但是徐荣不敢赌,所以也就不敢让士卒去休息,只好就这么干耗着。 事实证明,他不赌是对的。 因为过了不到三刻钟的时间,张飞再度率军杀来。 如同前两次一样,这次的袭营也很快被徐荣打退。 但接二连三的偷袭,已经让士卒疲惫不堪。张飞这边才刚刚撤退,就已经有撑不住的士卒倒头就睡,甚至连徐荣的军令都不管用了。 远处,见张飞突袭归来,刘备开口问道:“子毅,还有一会天就该亮了,咱们还要继续袭营吗?” “不用了。”张恒摇了摇头,“玄德公,咱们可以回城了。” 张恒明白,自己在这杵着,就算什么都不干,徐荣也不敢撤军。相反,一旦自己回到城中,徐荣必然会马上跑路。 “翼德,传令下去,撤军回城!”刘备点了点头,吩咐道。 刘备这边刚一撤军,徐荣马上收到了消息。 “你确定敌军回城了?” 徐荣死死盯着传令兵,急切问道。 “将军,小人亲眼所见,敌军确实撤军回城了!”亲兵忙答道。 “好,立刻传令全军,收拾行囊,撤军!” “这……”亲兵有些犹豫道,“将军,将士们一宿未眠,如今都昏昏欲睡,是不是先休息……” 话还没说完,却被徐荣挥袖打断。 “不,立刻撤军!敌军既已回城,短时间内就不会再出来,咱们正好趁机撤军。倘若趁此时休息,再想抽身可就难了。传我将令,立刻撤军!” “遵命!” 传令兵抱拳转身而去。 卷县城中。 张恒收到徐荣撤军的消息后,不禁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夜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天之将明,其黑犹烈。徐荣,你自以为能够脱身,却不想这才只是陷阱的开始……” 张恒话音落下,东方的天边缓缓闪出一丝光芒。 伴随着这一缕微光,整个天空慢慢由黑转白。 天,要亮了。 第五十一章阴沟翻船 在古代,尤其是唐宋以前,河是黄河的专有名词,江是长江的专用名词,至于其他的河流,为了区分,统统称之为水。 所谓阴沟水,不过是黄河中游的一条分支。 虽然这名字不大吉利,但它确实是一条正经的河流,源头流经河南尹北部,末端流入陈留汇入汴水。 这条河位在卷县西侧二十里左右,距离徐荣的军营不过十四五里,最多两个时辰的路程。 半夜关羽率军出城后,便迅速西进,等赶到阴沟水时,刚好天亮。 此时,徐荣却才刚开始出发。 而在徐荣撤军的半个时辰后,卷县城门大开,刘备再次率领全军出城,跟在徐荣屁股后面向西疾驰而去。 “快,再快些,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今日日落前,必须要抵达陇城!” 西进的官道上,徐荣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大声下令道。 在他的推算中,最多两个时辰,自己撤军的消息就会被刘备知晓,所以不得不玩命狂奔。 可士卒都已十分疲惫,不管徐荣如何下令,速度又怎么能快得起来。 就这么艰难行进了约有一个时辰后,已经开始有士卒掉队。但徐荣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继续严令士卒加快速度。 又行了一个时辰,前方隐约出现了一条河流,正是阴沟水。 见此,徐荣面色一喜,又扭头看了看疲惫的士卒,下令道:“传令下去,放缓行军速度,抵达阴沟水河畔后,休整片刻再渡河。” 这道军令一下,所有士卒都长长松了口气。 这么跑下去,骑兵还好,步兵可就真的受不了。 此时,隐藏在阴沟水旁的灌木丛中的关羽所部,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徐荣的踪迹。 “子毅神机妙算,敌军果然来了!” 关羽眼中闪过一抹兴奋,却没有马上下令进攻。 他在等,在等徐荣军准备渡河的时候,再突然杀出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必然大获全胜。 事实正如关羽所料,徐荣率军抵达河边后,便下令士卒原地休息,同时准备渡河。 好机会! 关羽当机立断,翻身上马,命令全军向徐荣杀去。 徐荣军此时正在河边休整,大部分士卒不顾喝水的清冽,直接冲到河边爬上地上大口喝了起来。急行军两个多时辰,腹中的饥饿还能忍耐,但嗓子却早已冒烟了。 就在士卒们大口喝水的时候,忽然感觉脚下大地一阵颤抖,继而便是阵阵马蹄声响起。 周围巡查的士卒第一时间发现了关羽的存在,不由吓得亡魂皆冒,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徐荣面前。 “将军,敌袭!” “怎么可能?” 徐荣满脸不可置信地吼道。 自己明明逃了两个多时辰,敌军怎么可能现在就追上来。 就算能追上来,又怎么可能恰巧趁我军休整时杀过来。 绝不可能如此巧合! 可耳边的马蹄声不会骗人,徐荣根本来不及多想便大吼道:“快,传令全军,列阵迎敌!” 可关羽的突然杀出,宛若神兵天将一般,让徐荣根本来不及列阵。 “杀进去!” 关羽大喝一声,青龙偃月刀在他手中舞得飞快,一马当先杀入了敌阵。 来不及组织防御的徐荣军根本抵挡不住,再加上一夜都未休息,如何能提起精神,顷刻间便被关羽杀穿了第一道防线。 “顶住,顶住!身后是河道,咱们没有退路了,给我顶住!” 徐荣拔剑大吼道,面容因为焦急而变得扭曲起来。 刚说完这句话,他立刻反应过来了。 敌军出现时,自己的军队恰巧正在休整,地点又恰巧在阴沟水河边,导致自己没了退路。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除非……敌军提前算计好了,派了一支军队在此埋伏自已。 望着前方不断溃败而退的士卒,徐荣彻底想通了,也彻底绝望了。 自从他决定撤军之时……不,甚至是自己决定从荥阳出兵进攻卷县时,之后的一切动向,都落入到了敌人的算计中。 如此,焉能不败? 到底是何等奇才,能够施展如此连环之计,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 一念及此,徐荣心中满是绝望。 这一战,是自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将军,前方快顶不住了,现在怎么办?” 正在徐荣失魂落魄之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兵冲了过来喊道。 “怎么办……” 现在还能怎么办? 徐荣长叹一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佩剑,眼中闪过一抹绝意。 “事到如今,唯有以死报国,也不枉七尺男儿之躯!” 说罢,徐荣翻身上马,就要往阵前冲去,却被亲兵一把拉住。 “将军不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请将军速速渡河,小人为您断后!” “不,我不走,我誓与将士们共存亡!大丈夫死则死矣,岂可舍弃同袍!”徐荣奋而大吼道,“纵然身后无路,我也愿拼死一搏。 众将士听令,今日一战,胜负犹未可知。纵然身死,也要战至最后一刻!” “遵命!” 一众亲兵被徐荣一往无前的精神感染,都纷纷应命道。 徐荣也不再坐镇后方,反而率亲兵直接杀了上去,冲在第一线鼓舞士气。 对面,关羽见徐荣的大纛不断向前移动,便已经明白了徐荣的打算,却不禁轻蔑地冷笑一声。 “困兽犹斗,不知死活。传我将令,斩杀敌将者,连升五级,赏黄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关羽开出价码的下一刻,便有无数士卒争先恐后向徐荣的大纛涌去,企图拿下此战首功。 但徐荣麾下的禁军也不是吃素的,尽管一夜未曾休息,尽管长途奔袭了数十里,但在徐荣的身先士卒的情况下,依旧保持了相当强大的战斗力,关羽一时之间竟奈何不了他。 就在两军交战正酣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号角声。 “这是……” 关羽听到声音后,先是面色一变,随即大怒。 因为这分明是鸣金收兵的号角声!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这时候鸣金。 等他扭过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伫立着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分明是刘备率军赶到。 见此,关羽面色一喜,继而又有些疑惑。 兄长既然赶到,为何不率军冲过来与自己合围徐荣,反而鸣金让自己收兵? 疑惑归疑惑,但关羽没有违抗军令的习惯,反正徐荣也跑不了,当即传令全军撤兵。 徐荣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入战场,却不料在最危急的时刻,关羽竟主动退军了,这着实让他不解。再一抬头,他也看到了后方刘备的数千大军,之前心中的猜想再次得到了印证。 这些敌军加一起怕是不下一万人,出城与自己野战都够了,之前之所以一直龟缩在城中,绝对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要算计自己,算计荥阳。 这一战,自己输得不冤啊! 今日,恐怕是必死无疑了。 关羽率军撤回后,急忙走过来冲刘备抱拳道:“兄长,我正欲斩杀贼首,何故鸣金?” 回答他的却是张恒。 “云长勿怪,是我劝玄德公鸣金的。”张恒笑道,“至于原因嘛,云长以为,对面的敌军战力如何?” 闻言,关羽微微皱起了眉头。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开口道:“对面敌军展现出来的战力……堪称精锐。”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张恒的意料,在一宿未睡,且又急行军数十里的情况下,还能和关羽缠斗如此之久,不愧是雒阳禁军! “如此精锐之师,尽数歼灭岂不是太可惜了。而且,咱们也必然死伤惨重。” “那子毅你的意思是?” 张恒笑了笑, “如能招降为玄德公所用,岂不美哉?” 第五十二章效忠逆贼,终将遗臭万年 关于招降徐荣一事,之前张恒就向刘备表达过想法,但事到临头时,刘备还是有些担心。 “子毅,这徐荣的妻儿老小皆在雒阳董贼手中,他会归降吗?”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不知道,但事在人为,倒是不妨一试。就算他徐荣不肯投降,这些雒阳禁军都已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好,那就试一试,不知子毅需要何物?” “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 张恒笑着从战马上解下一个水囊,里面装着满满的佳酿美酒。 见此,张飞不由瞪大了眼睛。 “子毅,你哪来的酒?” “当然从城里带出来的。” 张恒笑着答道,同时一挥手,旁边的亲兵会意,连忙纵马而出,向徐荣阵前奔去。 徐荣正疑惑关羽为何退兵时,却忽见刘备派了一个骑兵过来,行至弓箭射程范围外后,那骑兵勒住了缰绳,冲徐荣这边大声呼喊道: “我家主簿请徐将军阵前答话!” 原来是要与自己谈判,可这时候还有谈的必要吗? 直接杀过来,自己怕是也全无反抗之力。 徐荣皱眉苦思片刻,却突然明白了张恒的用意。 难不成要招降自己! 那骑兵见徐荣这边没动静,不由得轻蔑一笑。 “怎么,雒阳禁军尽是一群无胆鼠辈?” 闻言,徐荣面带怒色吼道:“匹夫休狂,徐荣来也!” 言罢,徐荣不顾亲兵的劝阻,单骑纵马而出。 张恒见徐荣现身,便扭头向张飞笑道:“翼德,随我走一趟?” 徐荣是实打实的沙场宿将,虽然不知道武力值有多少,但张恒可以肯定的是,真要打起来自己绝不是对手,所以想要找个保镖陪同。 “不去,不去。”张飞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又不是打仗,我去干什么? 张恒举起了手中的酒囊,“你若随我同去,这里面是剩下的酒都是你的。” “此言当真?”张飞眼睛一亮。 张恒肃然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好,那赶紧走吧!” 得了张恒许诺的好处,张飞表现得异常积极,话还没说完,便纵马向前奔去,看得刘备和关羽连连苦笑摇头。 张恒在张飞的陪同下出阵,对面徐荣也只带了数名亲兵。 双方来到两军阵前最中央的地带,为了让徐荣放下戒心,也为了自己的安全,张恒特意挑选了一个双方弓箭射程之外的地方。 徐荣本以为来的人应当是关东群雄之一,可见了面之后,却发现对方竟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且并未着甲,而是一身书生打扮。 关东诸侯中这么号人物吗? 张恒没有理会徐荣诧异的目光,当先从马上下来,远远对着徐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倒要看看此人打的什么主意! 徐荣见张恒身旁只有张飞一人,便也命亲兵不要跟随,下了马后孤身上前会晤。 张恒正了正衣冠,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淡淡笑容,对徐荣拱手一礼。 “久闻徐将军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却是人生一大快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荣虽然摸不清这话是不是在嘲讽自己,却也只得拱手回礼。 “先生过奖了,在下区区贱名,不值一提!” 两人说话间,张飞从战马上拿出了一条草席,铺在了地面上。 张恒再次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匆促间邀请将军,阵前简陋,还望恕罪!”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徐荣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张恒,心中有些犯嘀咕。 “怎么,将军久经沙场,难道惧我一介书生不成?”张恒笑着激将道。 闻言,徐荣冷哼一声,这才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与张恒对坐而立。 这时代还没有桌椅板凳之类的家具,所以汉代人日常待客时都是跪坐。只是如今张恒手中也没块桌案什么的,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徐荣忽然有些尴尬。 再看张恒,却是怡然自得,直接伸手拿起了水囊,又摸出两个粗瓷大碗,先给徐荣满满倒了一碗酒,继而又给自己满上。 “将军请,尝尝我卷县的佳酿!”张恒笑着招呼道。 听到卷县二字,徐荣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 想当初自己出兵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甚至定下了三日拿下卷县的计划。 可如今呢,卷县还在人家手中,自己却连大本营荥阳都丢了。 一念及此,徐荣忍不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略微排遣心中的郁闷。 一碗酒下肚,徐荣面色红润了几分,却忽然低吼一声。 “好酒,再倒!” 反正战败已成定局,生死皆不由己,一生稳重的徐荣忽然生出了放纵的心思。 闻言,身后的张飞不禁对着徐荣怒目而视。 你一个将死之人,还喝这么多干什么,给我留点! 张恒自然不是小气之人,便又给徐荣倒了一碗,看着他又是一饮而尽。 反复再三后,一贯不善饮酒的徐荣喝得面色通红,已有三分醉意。 “多谢先生赐酒!” 徐荣打了个饱嗝,拱手向张恒笑道。 张恒点了点头,这才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口。 “如今局势,将军以为如何?” 徐荣苦笑一声,“这一战的确是在下败了,最终也无非一死而已。倒是心中还有一个疑惑,不知先生可愿解答?” “将军请讲。” “此战可是先生用兵?” 张恒点了点头,算是默然了。 “那先生是何时开始谋算荥阳的?” 听到这个问题,张恒笑了。 “将军与杨定共守荥阳,杨定愚蠢,前来自寻死路,却连累将军。所以,将军只有进军拿下卷县,才能免遭董贼迁怒,不知在下说得可对?” 闻言,徐荣嘴角泛起一丝苦意。 原来从杨定死的时候,此人就开始谋算了,自己焉有不败之理? 罢了,罢了,技不如人,倒也无话可说。 长叹一声后,徐荣冲张恒一拱手道:“败在先生手中,在下心服口服。恳请先生高抬贵手,放过那些无辜士卒。至于在下,情愿任凭先生处置!” “将军麾下的士卒,皆为我大汉勇士,昔年平定黄巾,讨伐叛乱的功臣,如今虽不得已从贼,但只有肯幡然悔悟,玄德公必会欣然接纳,将军不用担心。” 看来此人是想收编我麾下士卒啊! 想想也是,毕竟这些士卒曾是雒阳禁军,整个大汉战斗力最高的军队之一,没有人能不动心。 “既如此,那便多谢先生了。” 张恒挥了挥手,“且不提这些勇士,将军打算何去何从?” 徐荣深吸了口气,正色道:“为将者,受命忘家,临敌忘身。既已战败,自当身死国事,以全其节,以昭其忠。在下身受王命,不敢忘怀,倒要辜负先生一番美意了。” 他知道张恒想招降自己,但奈何自己的妻儿老小都在雒阳,又不想背上个背主的名声,便提前开口拒绝。 可是他这番慷慨之词出口后,并没有等来张恒的夸奖,反而引来了张恒的大笑,声音尖锐且不屑。 “先生这是何意?” 徐荣不悦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听刚才将军所言,实难自已,还望海涵。” “在下所言,有何可笑之处?”徐荣追问道。 张恒摇了摇头道,“徐将军,且不说你这一腔热血是真是假,就单说你刚才所言身受王命,就极为可笑。我且问你,你到底是身受王命,还是身受董贼之命? 还有,你说你愿身死国事,可我怎么感觉,你是为了董贼而死。 效忠逆贼者,纵然身死,也不过遗臭万年罢了,又谈何忠义气节?” “这……” 徐荣沉默了,几乎无言以对。 第五十四章曹操:我来参团了! 确定了投降的方向,后续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徐荣率领这支禁军虽然时间不长,但在军中却极有威望。再加上现在这个境地,这些禁军似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便只好听从命令,放下武器投降。 能够兵不血刃收降数千精锐,刘备非常兴奋,之前那点不能招降徐荣的遗憾自然烟消云散,跟两个兄弟一起忙着收编队伍去了。 至于徐荣本人,便交由张恒接待。 “将军是现在就走,还会歇息数日再走?”张恒笑问道。 徐荣叹了口气,苦笑道:“败军之将,承蒙先生不杀之恩,在下心中感激,哪还有颜面在贵军中停留。”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 不留就不留吧,反正你的心也不在这。 “既如此,我送送将军。” 张恒挥了挥手,随即有亲兵牵来了张恒的坐骑——一匹枣红色且不显眼的小母马。 “多谢先生。” 徐荣拱了拱手,随即翻身上马,两人顺着阴沟水的官道一路缓慢前进。 行了约有二三里,眼看后方的军队都快脱离了视线,张恒却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徐荣不禁苦笑一声,勒住了缰绳。 “先生若有话不妨直说,在下洗耳恭听。” 闻言,张恒笑了。 跟明白人交流就是舒心,压根不用自己先开口。 沉默片刻后,张恒才缓缓开口道:“说起来,在下还是希望将军能够留下来辅佐玄德公,但将军妻儿老小俱在雒阳,在下也不好强留。只是将军打光了麾下所有兵马,回去后董贼必然责难,届时将军如何应对?” 说起这事,徐荣的脸色也不好看,目光中带着一丝忧虑。 张恒继续说道:“董贼素来残暴,得知将军战败,必然重重责罚。轻者下狱罢官,重者……便是直接诛杀也是有可能。在下实在不忍将军回去送死,所以才出言挽留。”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徐荣不禁为之动容。 但他还是拱手道:“多谢先生好意,在下又何尝不知此次回去必受责罚。但在下父母妻儿都在雒阳,如若不回,他们必遭株连。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是死,在下也不能累及高堂!” 在汉代,孝道才是最大的政治正确,徐荣如此说,张恒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拱了拱手。 “将军至情至孝,在下佩服!” “先生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既如此,我有一言,或可让将军免遭受责难。” 闻言,徐荣不禁眼前一亮,连忙下马行礼道:“还请先生教诲!” “董贼所虑者,无非是关东诸侯而已。之所以派重兵把守雒阳八关,又费劲心思迁都长安,无非是想割据自保。” “不错。”徐荣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 “既如此,将军不妨向董贼透露一些关东诸侯的弱点。” 张恒说着,便将自己在酸枣的见闻说了一遍,同时将如今关东诸侯驻扎的城池也讲了个大概,听到徐荣惊异连连。 情报这玩意,在战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先生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徐荣满脸震惊道。 “怎么,将军不信?”张恒似笑非笑道。 徐荣连忙拱手,“在下不敢,只是……” 在他看来,张恒背后的刘备就是关东诸侯之一,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自曝短板给自己,而且还是城池驻防这等重要的情报。 他不知道的是,张恒从没将这些关东诸侯当成盟友,甚至做梦都想着坑他们一把。 “该说的我已说完,信与不信,全在将军。”张恒也不解释原因,只是笑着开口道。 “这……在下自然是信的,多谢先生告知!” 徐荣明白,眼前的这位张子毅先生并非是自己能够猜透的,之所以告诉自己这些,定然别有谋划。 再者,他既然选择放了自己,就没有再骗自己的道理。 所以,徐荣选择了信任张恒。 “将军不必言谢,董贼生性多疑,仅凭这些情报,也许未必能够免罪。但将军有汴水之畔痛击曹孟德之功,两相结合,董贼应该不会重责将军。只是这些东西如何描述,就得将军自行思量了。” “在下明白!”徐荣重重一点头,郑重拱手道,“活命之恩,不敢忘怀。他年若有再见之日,必将报答! 在下在此立誓,此生绝不敢再与先生为敌!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将军不必客气,天色不早,赶紧起程吧。” 张恒无所谓地笑道,同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先生保重,在下告退!” 徐荣再次一拱手,随后在张恒的注视下纵马疾驰而去。 直到徐荣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后,张恒才纵马回转。 等赶到阵前时,刘备三兄弟已经收编完了徐荣手下的禁军,见张恒来到,刘备赶紧走了过来。 “子毅,徐荣走了?”刘备笑着问道。 张恒点了点头,同时将两人刚才的谈话大致叙述了一遍,听得刘备眉头直皱,甚至看向张恒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怪异。 子毅啊,我见过叛徒,可没见过你这样的叛徒啊。 出卖关东诸侯,对咱们有啥好处啊! “玄德公似有不解之处?”张恒笑得十分坦然。 “子毅,你……” 刘备话说到一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张恒刚才的行为,便只得一摆手叹了口气。 张恒语重心长道:“玄德公容禀,在下之所以告诉徐荣这些,其实也是为了关东诸侯好。” 闻言,刘备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出卖别人还说为别人好,你这脸皮简直比翼德还厚。 “如今的关东诸侯,可以说是心合力不起,宛若一盘散沙。仅靠咱们这点力量,何日才能杀进雒阳,诛灭董贼?” 所以,这就是你出卖他们的理由? 张恒继续笑道:“在下就想着,董贼知晓这些情报之后,说不准一时激动,就改变了原本的防守策略,主动率大军杀过来了呢。届时,这些个关东诸侯就算不想出兵,也得被迫应战了。” 你们不是不想打吗,那我就逼你们跟董卓干! 当然,还有一点张恒没说,那就是如果事情真像他预料的这般发展,刘备集团就能趁着关东诸侯大战董先生的时候,在背后捡捡便宜。 即使谋划不成,张恒也没损失,不过是随手埋一颗钉子而已。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奇计妙策,所谓能够对改变天下格局的大计谋,都是在一次次小算计的叠加下,最终量变引起质变,从而逆转天下大势! 听了张恒的理由,刘备被惊得目瞪狗呆,情不自禁竖起了大拇指。 “子毅好算计!” 论不做人,还得是你啊! 刘备惊叹于张恒卖队友实力的同时,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反感。 他也早看那些只会商业互吹的关东诸侯不顺眼了,能算计他们一波,实在让人痛快。 子毅太坏了……不过我喜欢! “玄德公过奖了。”张恒笑着回了一句,眉眼间满是得意。 两人旋即相视大笑,神情中充满了默契。 …… 卷县。 曹操望着破败的城墙,以及城下战斗的痕迹,嘴角不禁剧烈抽搐了两下。 为了参加这波团战,我TM紧赶慢赶,却还是来晚了? 可是…… 眼下人去楼空,不仅敌军不见了踪影,连刘备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此战的结果,到底是胜是败? 谁来给个明白话啊! 第五十五章问心 曹操应该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因为此时的刘备正忙着收编降卒呢,压根不可能回到卷县解答他的疑惑。 徐荣麾下将士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收编起来也毫不费劲,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便已经对四千多降卒完成了整合。 初时,徐荣麾下有六千雒阳禁军,出荥阳时留下数百人守城。虽在卷县城下鏖战数日,但根本没损失多少兵力,撤军至阴沟水时,还剩下了近五千人。 唯一经历的一场血战,就是刚才关羽率军突袭,让他损失了数百人马,而今刚好剩下了四千多人,全部被刘备收入囊中。 当然,也只是收编而已,想要放心任用,还得吸收消化一段时间。 忙完之后,刘备询问起了张恒的意见。“子毅,咱们现在去哪,率军返回卷县,还是直接去荥阳?” “两边都得去。”张恒答道,“荥阳乃咽喉要地,是咱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屏障,必须派大军镇守。至于卷县……玄德公不妨去问问城中百姓,愿不愿意迁至荥阳?” 卷县距离酸枣太近,张恒对那些关东诸侯可不大放心,人口这种最重要的战略资源,还是掌控在自己手中比较好。 “这怎么可能!”刘备摇头笑道,有些不信。 眼下卷县已经安全,再者有自己在荥阳守着,也不怕董卓打过来,百姓们又何必举家搬迁。 张恒摇了摇头道:“还是问问吧,何去何从,皆由百姓自己做主。” “也好,等回到卷县后,我便召集百姓。愿意去荥阳者便随大军一同进发,不愿者也不强求。” “玄德公英明。”张恒拱手笑道。 “那咱们便兵分两路,你与翼德率军先进驻荥阳,我与云长回卷县收拾家当。” 张恒摇了摇头,“不,还是玄德公前往荥阳,由在下回卷县。” “为何?” “玄德公以为,此战最大功臣是谁?”张恒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自然是你张子毅啊!”刘备想也没想,便开口答道。 张恒摇头笑道:“多谢玄德公夸奖,不过此战最大功臣并非在下,而是张文远。” “这……” 刘备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张恒的观点。虽说张辽率军突袭荥阳是整场战役至关重要的转折,但张恒纵览全局,步步谋划,最终把徐荣逼向死地,才是最大的功臣。 刘备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把整场战役拆分成好几个阶段,那么张辽只是在最重要的一段上大放异彩。而张恒却是在每个阶段都统筹全局,此为不可或缺之功。 见刘备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张恒便换了一种说法。 “玄德公,在下斗胆一问,玄德公胸中志向为何?” 后世大人逗小朋友的时候常有调侃:你长大想当什么啊。 然后小朋友会踊跃答道:我想当科学家,我想当律师,我想当…… 但在这个时代,询问志向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因为只要话说出来,就代表着你必定耗尽自己的一生,去往这个方向努力,纵死无悔! 所以刘备脸上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我之志,自然是诛灭董卓,子毅早已知晓,又何必再问。” “玄德公理解错了。”张恒笑道,“在下的意思是说,倘若董贼伏诛之后呢,玄德公又准备干什么?” 闻言,刘备不由得苦笑摇头。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他的前半生虽然都在奋斗,却如无根浮萍一般四处飘荡。并非刘备胸无大志,只是他看不清当下的方向,想不透实现自己理想的途径。 见刘备不能对答,张恒也不为难,反而缓缓开口道:“那玄德公可知在下之志?” “哦,愿闻其详?”刘备满脸认真道。 相处这些天,刘备也算对张恒的秉性有了些了解。但张恒处事,素来是波澜不惊,刘备也就没有机会听他吐露心声,因此甚是好奇。 张恒目光高抬,望着远处初春一片肃杀下的凋败景象,不由叹了口气。 “说起来也不怕玄德公笑话,在下其实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只想着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奈何遭逢乱世,身不由己,这才投身讨董联军。” 本以为能听到张恒的心声,谁知道却是这种丧气话,刘备不由皱起了眉头。 “子毅此言差矣!大丈夫处世,若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 “玄德公莫急,在下还没说完呢。”张恒自嘲一笑,继续道,“玄德公可还记得,在下从雒阳一路赶至酸枣,途中遭遇了多股盗匪流寇,也看到了许多因乱世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 天地不仁,神灵无德,致使生灵涂炭,道路浮尸。苍生无安身之处,百姓无立锥之地。所以在下就想着,能不能为这天下做些什么。哪怕只是腐草荧光,却也愿倾微薄之力,庇护一方生灵。” 张恒说这番话的时候,语速与平常无异,可流露出的情感却真真切切,使人动容。 未穿越时,张恒虽然也整日忙于生计,却多少能落个酒足饭饱,至少不用担心有性命之险。所以当他见识到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时,整个人都被震撼了。 我曾淋过雨,所以……我想为别人撑起一把伞。 哪怕……这把伞不大,并不能护住很多人,也足够了。 听完张恒的志向,刘备也被感染了,摇头感叹道: “子毅之善,令人钦佩!” “玄德公过奖了。”张恒淡笑道,“所以,在下并不需要赏赐,也不需要功劳,这些于我不过过眼浮云。人活一生,在下只想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 刘备点了点头,“明白了。既如此,子毅你与翼德返回卷县,我与云长进驻荥阳。” 张恒也笑了,“玄德公到荥阳后,对文远这位头号功臣,可得好生嘉奖一番。此人之才,不下云长,若能收拢其心,可比十万精兵!” “子毅说的是,文远之勇,我亦深爱之。”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带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多时,关羽和张飞走过来汇报,言军队已经整合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了。 刘备当即下令兵分两路,分别赶往荥阳和卷县。 正当大军准备行进时,远处尘土飞扬,带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面色一变,就在刘备刚想下令应对时,张飞忽然大笑道:“兄长,曹孟德来了!” 刘备定睛一看,只见前方队伍的大纛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曹’字,再结合这支队伍来的方向,基本可以确定是曹操。 “走,随我上前迎接孟德兄!”刘备当即大喜道。 此时,曹操也看到了刘备的队伍,便令士卒放缓了速度。 至于曹操为什么会在这,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着急! 清晨他率军赶到卷县后,只看到了满地狼藉的战场,不明所以的曹操赶紧率军赶到城下,可城中的士卒却不愿开门。 曹操自然理解士卒的做法,当即询问刘备的去向,可城中士卒还是不愿告知。 就如同当初张辽突袭荥阳时候一样,城中士卒表示,你如果真是友军,那就老老实实在城外等着,等我家主公回来,一切自有分说。 曹操当然不会向张辽一样袭城,但他也不肯老老实实在城外等待。 看这架势,刘备分明是率军出城作战去了,至于对手是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徐荣。 之前一战,徐荣都快把曹操打出心理阴影了,他担心刘备不敌,便赶紧率军顺着刘备行军的痕迹追了上来,终于在一切尘埃落定时赶到,不负众望的又一次完美错过了团战。 第五十六章奋威将军 刘备能不能打得过徐荣? 在曹操的认知中,多半是不可能的。 毕竟汴水一战,曹操彻底知道了什么叫雒阳禁军,什么叫百战精锐,远不是自己手下这些新招募的士卒能够匹敌的。 刘备之前打败杨定,是因为杨定急功近利,自寻死路。 真要论起来,曹操认为刘备军的战斗力应该比自己强,但也强得有限,据城而守或许能够等到自己支援,出城野战,则必败无疑。 但此刻的场景,却如一个大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见刘备毫发无损,且麾下士卒个个精神焕发,曹操便知道刘备又打赢了,而且还是大胜! 野战中堂堂正正击败雒阳禁军,这刘玄德什么水平! 曹操为刘备的胜利感到高兴,心中却也有一丝酸楚。 好吧,又是我没来晚了对吧! 双方走进见礼之后,刘备便拉着曹操,满脸兴奋地讲述了整场战役的过程。 战胜徐荣一事倒还好,曹操刚才就有心理准备,可听刘备说他已经拿下了荥阳之后,曹操彻底绷不住了! 荥阳啊,那可是荥阳啊,整个河南尹的咽喉之地,要害之郡,居然被你拿下了? 而且还是只派了张辽一个人,轻而易举就骗开了城门! 一瞬间,曹操像是恰了一大堆柠檬,同时也深刻的认识到了一个事实,自己好像是个废物。 嗯,把好像两个字去掉之后,似乎也成立。 再看身后一种曹氏夏侯氏的大汉,也都是神情尴尬,沉默不语。 把自己打得狼狈而逃的徐荣,却被眼前的刘备打得全军覆没,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低沉的情绪持续了一会后,曹操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玄德兄,那贼将徐荣何在?” 对于徐荣,曹操可谓是恨透了此人。 曹操恨得不是自己的失败,技不如人,他无话可说。 他恨得是鲍信的弟弟鲍韬,赞助自己起兵的卫兹,都死在了徐荣手上,这是曹操所不能接受的,定要亲手斩杀徐荣,才能泄心头之恨。 “这……” 刘备自然看出了曹操的想法,神情便有些迟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曹操真相。 “玄德兄怎么了?”曹操好奇道。 军队都被你收编了,徐荣肯定也跑不掉,在哪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时张恒站了出来,冲曹操一拱手道:“曹公,徐荣走了。” 闻言,曹操当即冷哼一声,“徐荣那厮倒是油滑,这都让他跑了。下次见了他,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见曹操回错了意,刘备刚要解释,却被张恒抢先道:“曹公,并非是徐荣逃了,而是……在下与他做了一个交换,放他走了。” 说着,张恒便将自己与徐荣交谈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未免日后双方产生不必要的隔阂,所以张恒并不没有骗曹操。 听完之后,曹操神情变得有些怪异,愤怒中又带了些疑惑,遗憾中又夹杂了些释然。 从道理上来讲,他完全能够理解张恒的做法,用徐荣的脱身换取兵不血刃的胜利,这才是正道。 愤怒的是,他暂时报不了仇了。 至于他的疑惑,则是刘备和张恒也太迂腐了。 自古兵不厌诈,先假装答应徐荣,等收编完他手下的军队后,徐荣此贼是杀是扣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最后,曹操又彻底想通了。 此战是刘备打胜的,自己一丝功劳也没有,自然无权置喙。 自己的仇,终究还是要自己来报! 良久之后,曹操感叹道:“放任徐荣此贼离去,将来沙场相见,还是会成为咱们的敌人,玄德公太过仁慈了。” 曹操这一系列情绪,张恒都看在眼里,直到最后他释然的那一刻,张恒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不愧是乱世枭雄,老曹这心态果然够好! “曹公,咱们能赢他一次,就能赢他第二次,倒也不必担忧。”张恒笑道。 “子毅啊,你这话未免太过托大,岂不闻兵法云……” 曹操本想反驳,但奈何刘备自出师以来连战皆胜,反倒自己才是那个败军之将,哪还有脸在人家面前卖弄兵法,所以说到一半就尬住了。 趁此时,刘备开口问道:“但不知孟德兄此去酸枣,收获如何?” 说起这个,曹操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得意。 “玄德兄可知,操此去弄来了多少粮草?” 刘备赶紧配合地捧哏道:“多少?” 曹操伸出了一根手指,“足足十万石!” “这么多!” 刘备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关东诸侯有这么大方吗? “就这还算少的。”曹操略微不满地轻哼一声,“论身份,我等皆是关东诸侯的一份子。论功劳,玄德兄你连战连胜,灭杨定、下卷县、败徐荣、攻荥阳,可谓居功至伟。操虽不才,却也有沿路扫平贼军之功,他们凭什么不给咱们粮草!” 反正曹操是对那群关东诸侯很不爽,就算拿到了粮草,也还是看不起他们。 “孟德兄所言在理,以咱们的功劳,十万石粮草确实不多。”刘备也点了点头道。 曹操又笑道:“此外,操还替玄德兄讨来了一个官职。” 闻言,刘备也兴奋了起来,神色隐隐有些期待。 他麾下如今精兵万人,实力已经堪比一方诸侯,缺的只是一个名份。毕竟高唐令这个秩千石的官员,实在没法和真正的郡国长官相提并论。 说着,曹操从怀中拿出一卷绢帛,上面正是关东诸侯联合署名,举荐刘备为官的奏疏。 而官职,却是奋威将军! 看到这封奏疏后,刘备眼睛都圆了,神情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与向往。 奋斗多少年了,求的就是一个郡国级长官的位置,如今忽然到了自己手中,刘备恍惚间有种错觉,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刘备自幼有大志,幼时曾指着门前的巨大桑树的树冠放出豪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可等他长大成人后,却发现现实的鸿沟实在难以跨越。 多少次的参军剿匪,平定黄巾,多少次却只被授予县丞、县尉级别的小官。 如今,终于混出头了! 刘备紧紧攥着手中的举荐奏疏,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汉代的官制,其实非常有意思,简洁而又高效。 更有意思的是,天子并不是整个皇权的集合体,甚至不是全部的使用者。 严格来说,汉代皇权两分,一大部分在皇帝手中,还有一部分却是由丞相代为执行。而后汉武帝改制,为了削减相权而建立内朝,这就是东汉尚书台的雏形。 等时间来到了汉末时期,整个国家的政务权利体系,很大一部分都集中在尚书台中。 而尚书台的最高长官尚书令,却只是一个秩千石的小官。 正如用秩六百石的刺史去监察秩二千石的郡守一样,小大相制是最稳固的权力体系,尚书令也就成了位卑而权重的官职。 后来东汉一朝宦官外戚轮流干政,想实际掌控尚书台,却又不愿担任尚书令这个小官,便又搞出了一个新花样,名叫录尚书事。 这是一个不常设的职权官,一般由权倾朝野的权臣来兼任。 也就是说,谁拥有了这个职权,谁就掌控了整个汉帝国的政务权,甚至是掌握了大部分皇权的输出能力,就如同西汉初年的丞相一般。 这便是所谓的事归台阁! 而刘备这个奋威将军,其实是杂号将军的一种。 别被杂号二字给骗了,所谓将军,其实已经是朝廷的最高级武将了,位同九卿。 因为汉代将军不常设,除了位在三公之上的大将军之外,其他的将军职位,都和录尚书事一样是临时的加官。 日常最高的武将官职,也就是中郎将和校尉。 往往是需要出征平乱时,为了能够服众,朝廷会给那个负责统率大军的中郎将加一个将军的名号,等战争过后再收回来。 就算是当年督诸军征讨黄巾的左中郎将卢植,出征的时候也没捞到一个将军的名号,可见其珍贵程度。 当然,那是承平年间。如今乱世,天天打仗,有功将士越来越多,就得需要各种封赏,杂号将军的含金量也在逐渐贬值。 至于关东诸侯有没有权力任命刘备为奋武将军,其实是有的。 汉代采用的是察举制,也就是主管某个部门的长官,可以自行征辟属官,虽然名义上还是举荐。 至于同级别的官员,他们也是有举荐权的,而且一般不会被皇帝驳回。 毕竟政务和人事任命权都在尚书台,皇帝又不可能熟知每一个官员的能力品性,所以官员的来源就是同僚举荐。 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个惯例,一旦某位官员保举另一人为官,十有八九就要成了。 关东诸侯举荐刘备为奋威将军,哪怕任命诏书还没下达,刘备已经可以对外自称奋威将军了。 所以,刘备才会这么高兴。 可张恒却很快发现了华点。 如果没记错的话,如今的曹操,好像是行奋武将军的官职吧。 如今他又给刘备弄来了一个奋威将军,两个官制仅一字之差…… 嘶……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老曹不会是对刘大耳有意思吧! 第五十七章张三爷的苦恼 张恒没有猜错,这个奋威将军的名号,还真是曹操给刘备选的。 这倒不是他到刘备有什么龌龊的想法,只是他想起在诸侯皆踟蹰不前时,是刘备站出来响应了他的讨贼想法,之后又连战皆胜。 所以,曹操认为刘备与自己是同道中人,更是自己的知己,也只有刘备才值得自己高看一眼。 那么搞个名头差不多的官职,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当然,刘备大概是不在乎这些的,相比于曹操心中那点近乎于执念的仪式感,刘备还是更务实一些。 只要是个将军就行,名号什么的真无所谓了。 除了刘备以外,曹操也没忘了给张恒弄个骑都尉的官职。 骑都尉虽然是个比二千石的官职,但其实却是个属官,最早隶属于九卿之一的光禄勋,后来逐渐演变为了一个空有官职,却无实际职务的虚职。 说白了,骑都尉品级虽高,却没有相应的职能,手中权力有多大,全看你有没有兼任其他的实权官爵。 比如张恒以一介白身被刘备提拔为参掌军事,军中难免出现不服的情况。但他若是以骑都尉的官职来参掌军事,那就合情合理多了。 至于其他人,诸如关羽张飞这种,就不值得曹操亲自为他们请功了,到时候刘备自行认命即可。 听完曹操带来的好消息,刘备当即觉得老曹这个人够意思,就要拉着他一同前往荥阳,看看自己刚打下来的新地盘。 对此,曹操也是来者不拒,欣然上马与刘备同行。 当然,此去酸枣还有些收获曹操并没有说,比如他身后的两千兵马…… 曹操麾下的兵马在汴水被徐荣打了个精光,纵然侥幸杀了杨定,关东诸侯也只能给他粮草上的支持,却不可能给予他兵马上的帮助。 他此次新带来的两千人,还是曹操的迷弟兼大冤种的鲍信给的。 上次就是他赠予曹操兵马,结果非但兵马没了,连跟着曹操去作战的亲弟弟都战死了,鲍信居然还能给曹操增兵,可见这是对曹操爱的深沉。 送别刘备和曹操之后,张恒也不作停留,当即与张飞返回卷县收拾家当。 只是路上,张恒发现张飞似乎神情低落。因为一贯大嗓门的他,居然好久都没说一句话。 心底思索了一阵后,张恒便打马向前,来到张飞身边。 “翼德,你有心事?”张恒笑道。 张飞赶紧摇了摇头,不过却有些心虚的模样。 见张飞不愿明说,张恒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可过了一会,张飞却主动凑了上来,一张大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 “子毅,我有件事想不明白。你素来擅长算计人心,不知能否为我解答一番?” “不能。” 张恒一口回绝道。 什么叫擅长算计人心,你会不会说话。 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张飞差点被这个回答噎死,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吐露心声,结果却换来了这么个答案,实在不能接受。 但若是得不到答案,张飞心里实在难受,于是便腆着脸又凑了上来。 “子毅,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你可不能这样。” 闻言,张恒不禁眉头一挑,神情有些诧异。 这就学会套近乎了? 张三爷果然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见张恒愿意倾听,张飞立马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搓着手道:“那个……子毅,你说咱们自出酸枣以来,俺老张的表现怎么样?” “翼德你英勇雄壮,每逢战事必身先士卒,劳苦功高,一直表现得不错。” 张恒大概明白张飞在困惑什么了,立刻高度肯定了张飞的功劳。 张飞被张恒一句话夸得有些飘飘然,当场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子毅你果然是个明白人!”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张恒无奈了翻了个白眼,“翼德你有话就直说吧,咱们还得赶回卷县收拾行装呢。” “嘿嘿……”张飞腼腆地笑道,“正如你刚才所言,俺老张作战勇猛,身先士卒,这一连串战事下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为何兄长却不重视我呢?” 张飞轻财仗义,对功名利禄也毫不在乎,却唯独对兄弟情义看得极重。 他当然知道兄长刘备对自己的关怀,但他不想当一个在兄长羽翼庇护下的小弟。 他张翼德要做的,是能够与兄长并肩作战,甚至是能帮刘备成就大业的臂膀。 但兄长似乎总是不能理解他的志向,甚至不肯对他委以重任,这让张飞有些苦恼。 别的不说,就说这些天经历的战事,关羽总是以一军主将的身份独当一面,张恒也屡有谋划,甚至是张辽那个降将都被委以重任,唯独他张飞,刘备一直不敢重用。 张飞想不明白缘由,因此闷闷不乐,直到张恒想开导他时,他才反应过来。 子毅向来诡计多端,应该能帮自己解惑,所以才舍了一张脸皮主动求问。 “翼德你的意思,是在抱怨玄德公没有对你委以重任?”张恒开口笑道。 “不不不!”张飞连连摆手解释道,“这些年来兄长一直待我甚厚,我自然不敢有任何抱怨。我只是想向你请教一番,如何才能让兄长放心对我委以重任?” “此事说来倒也简单。”张恒摇头一笑,满脸的轻描淡写。 “快说,快说!” 张恒看着张飞,满脸认真道:“但凡你做事靠谱一些,玄德公也不至于对你这万人敌之将弃而不用。” 闻言,张飞是又喜又气。 喜的是张恒夸自己为万人之敌,气的是张恒说自己不靠谱。 “可是……” 张飞张了张嘴,刚想辩解时,就被张恒挥手打断。 “没有可是,翼德你素来冲动,玄德公并非担心你坏事,而是担心你的安危,这才不敢对你委以重任。倘若你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必然能让玄德公对你刮目相看。” 张飞:…… 我怎么感觉子毅你是在骂我呢。 第五十八章涿郡中山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人真的会变吗? 当然会,但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性格的转变,并非是读了一些书,看了一些道理之后忽然就顿悟了。而是要把自己学到的东西一点点融会贯通,在历经了不知多少血雨风霜之后,最终形成一套深进骨髓,刻入灵魂深处的独属于自己的行为模式。 也只有到这时候,这个人才能真正明白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掌握事物客观发展的规律,从而达到不惑的境界。 很显然,现在的张飞与这层境界相差甚远。 莫说他,就算是两世为人的张恒,时不时也会有疑惑和不解。 人生之路,道阻且长。想要把自己变得更完美,都得慢慢修行。 时辰不到,火候就不到,有些事情就无法想明白。 不过对于现在的张飞,张恒还是可以提出一点意见的。 “翼德,你既有向上之心,何不从细微之处着手。只要你坚持不懈,日拱一卒,时日一久,玄德公自然会发现你的改变,从而逐渐对你加以重用。” “可是……” 张飞欲言又止,似乎认为张恒的想法太过想当然。 “没有可是。”张恒摇了摇头道,“智者虑远,见微知著,想取得别人的信任,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翼德你且好生思量一番吧。” 历史上的张飞,后期神功大成后,能力的确有,但品性却一直是个很大的问题。 尤其是在对待手下人的时候,太过苛责,一味地施威却不知道加恩,这才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为了避免这个结局,张恒还是想帮张飞改掉这个习惯。 对于张恒的劝告,张飞思索了一会后,又继续认真问道:“子毅,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该从何处入手?” “你若有心,此次咱们回卷县的一切事务,包括说服百姓迁徙,都由你全权负责,我在旁为你查缺补漏,如何?” 多跟底层百姓和士卒接触,能培养人的同理之心,这对张飞绝对有好处。 听到这句话,张飞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好啊,那就多谢子毅了!” “都是自家兄弟,就不用客套了。”张恒挥了挥手笑道。 …… 荥阳。 张辽拿下荥阳之后,便飞马传报刘备,甚至献计要与刘备合围夹击徐荣。但这个计策却被张恒否决,让他好好驻守荥阳即可。 毕竟这座城市太重要了,极有可能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刘备的根据地。 张辽虽然心中略微有些不甘,却也严格遵照刘备的军令行事, 徐荣被围困在荥阳与卷县之间,张辽为防成皋派出兵马接应他,这几日一直亲自巡视城防,甚至派出了探骑去查看城外有无敌军的动向。 所幸成皋方面的敌军还不知道荥阳陷落的消息,因此并未增兵救援徐荣。 直到今日下午,荥阳城外来了一位客人,正是徐荣! 从徐荣口中,张辽得知了整场战事的始末,之后他亲自送徐荣出城往西奔成皋去了。 第二日清晨,刘备和曹操率军抵达荥阳,张辽亲自出城十里迎接。 “参见主公!” 官道上,张辽对着高头大马上的刘备大礼参拜,看得旁边的曹操一阵羡慕。 他早知道刘备收降了一个叫张辽的并州勇将,之后张辽又率军独自袭城,拿下了荥阳。可他却没想到张辽居然如此年轻,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来岁,脸上还稚气未脱。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而如此人才,却甘心对刘备俯首称臣,毕恭毕敬,如何不令人羡慕。 看看人家玄德,再看看自己,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正当曹操感叹的时候,刘备却飞快地下了马,大步走到张辽面前,将张辽亲手搀扶了起来。 “文远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刘备拉住张辽的手,指着不远处的荥阳笑道:“若无文远,我安能得此城?此战文远可居首功啊!” “主公过奖了,末将愧不敢当。”张辽连忙说道,“首功之名,也万万不敢当。若无主公运筹帷幄,主簿神机妙算,末将如何有今日之功!” 大概是受张恒影响,年纪轻轻本该意气风发的张辽,却也开始谨慎起来了。 哪知刘备闻言后笑得更开心了。 “居功而不自傲,好啊。文远有大将之风!” 张辽继续拱手道:“主公过奖了。” “走,咱们先入城再说!” 刘备大袖一挥,拉着张辽转身邀请曹操入城。 对此,曹操欣然点了点头。 众人正准备继续前进时,刘备目光一瞥,不经意间看到了张辽胯下的战马,不禁眉头一皱,停了下来。 “玄德兄,有何不妥?”曹操不解地问道。 “孟德兄稍待。” 刘备对曹操拱了拱手,随后走到张辽面前。 “文远,你时常上阵厮杀,坐骑却为何如此羸弱?” “这……”张辽有些惊讶道,“主公竟精通相马之术?” 因为张辽这匹坐骑从外表上看,根本没有任何异常,只有内行才能看出些门道。 “那是自然。昔年我为中山游侠时,打过交道的贩马大商不尽其数,自然也就学了些皮毛。” 提起当年当黑社会老大的岁月,刘备脸上露出一丝傲然。 涿郡中山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教父刘玄德浓晓的伐! “主公果然慧眼如炬。”张辽苦笑道,“末将这坐骑虽老迈了些,却还能驮着末将上阵杀敌,主公不必担心。” 想也不用想,好的战马都分配给了董卓的嫡系将领,张辽所部能有马骑就不错了。 刘备却不赞同张辽的观点,皱着眉道:“为将者岂能没有精良坐骑,来人,将我的战马牵过来!” 话音落下,马上有亲兵将刘备的坐骑牵了过来。 “文远,此马乃当年大商苏双赠予我的幽州良种,曾随我南征北战,今日便赠予你了,还望你善待之。” 说话间,刘备便将缰绳递到了张辽手上。 可张辽哪敢去接,只是连连摆手,神情有些惶恐。 “主公,这太贵重了,末将不敢要……” “给你你就拿着,大丈夫怎能如此啰嗦!” 刘备不由分说地拉住张辽的手,将手中的缰绳硬塞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谶纬 初春二月,帝国的清晨寒冷依旧。 本该是草长莺飞的二月,谁知昨夜却又下了一场小雪,将还未暖起来的那点春意彻底打了个魂飞魄散,让人仿佛又置身于冬日的严寒中。 汉代历来是崇尚谶纬的,如此反常的天气也就给了有心人解读的空间和机会。 所谓谶纬,说白了就是预言。这玩意儿能在汉代兴盛起来,有着种种原因加持,但其中最重要的第一点,就是天人感应学说的流行。 昔年始皇横扫六合,席卷八荒,在秦国严厉的法令下,秦军强大的兵威下,天下苍生莫不战栗宾服。 本质上来说,秦国统一天下靠的是秦法森严,以及远超六国的军事实力。 这套商鞅改革后的法家体系,使秦国变成了真正的军国主义大秦,打天下的时候它无往不利。但等到坐天下的时候,军国主义必然不能长久。 长期处于高压统治下,百姓的神经无不紧绷着。动辄便会触犯律法,轻则流放徭役,重责直接斩首灭族。是以秦法之严,苛如猛虎! 秦始皇统一华夏,功盖千古,他当然压得住整个天下。但人力终有尽时,等始皇帝一死,继任的胡亥自然就扛不住了,于是各地烽烟四起,秦朝仅数年间便国祚败亡。 而后汉朝建立,刘邦有感于秦法严苛,便与百姓约法三章,之后一直采取道家的黄老无为思想治国。 这时候还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汉朝,你刘邦有没有合法统治权。 秦国的合法统治权就是兵强马壮,他嬴政祖上就是秦国的统治者,是周天子亲封的秦公,之后打赢了六国,拿到了天下。 再往前回溯,人家周朝可是天命所归,文王承接天命,武王剪灭殷纣,自然有资格坐天下。 那你汉朝凭什么统治苍生万民? 他刘邦外宣称秦朝残暴,当然不能玩秦始皇那一套,所以他就只能效仿当年的周朝,自称得到了天命。 由此也出现了一个最有趣的历史现象,就是汉代人黑汉高祖的风向。 无论是《史记》还是《汉书》,里面刘邦的形象虽然知人善用,但个人私德上却是一个十足的大流氓,甚至是一个街溜子的形象。 你看,咱们汉高祖鲜廉寡耻,道德败坏,搞婚外情,甚至背信弃义,前脚刚和项羽定下鸿沟之约,后脚马上偷袭霸王…… 但人家还是得到了天下,为什么? 就因为人家是天命所归! 你不服不行,咱们汉高祖就是上苍钦点的人间统治者,他老刘家就该做这个天下。 这种论调,一度成了汉代的政治正确。直到汉武帝时期,一个叫董仲舒的横空出世,又对这种君权天授的说法进行了加固,正是所谓的天人感应学说。 天子对人间拥有统治权,这是毋庸置疑的,是不可否认的,是我儒家大力支持的。 谁敢说不,谁就是乱臣贼子,谁就得死! 但是吧……天子终归是人,也会犯错。那么如何知道天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符合上天的心意呢? 董仲舒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人间的各种自然现象,都是上天意志的体现,称之为灾异。 那么,由谁来解读这些灾异,又有谁来规劝皇帝呢? 当然是我们儒士了! 凭借着天人感应,董仲舒对道家的黄老思想展开了偷袭,一举把自己擅长的儒学摆上了台面,成为官方学说,也把道家逐出了庙堂。 时至汉末,灾异和谶纬早已成为了士人知识体系的一部分,但凡有气候异常的现象,不仅民间会议论纷纷,也可能成为朝堂大佬们党同伐异的理由。 这时候,天子便会罢免三公来平息事态。反正前任皇帝汉灵帝是靠着卖官发财的,越是有灾异,你们越是彼此攻讦,朕就越兴奋,换一批官员,又能有一大笔营收,岂不美哉! 可等到董先生入雒掌权之后,这一套就玩不转了。 因为董先生来路不正,但凡有官员因为灾异而上疏针砭时弊,或是评论天下大势,董先生都觉得是在映射自己。 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他现在还不想和这些关东世家彻底撕破脸皮,那就只能忍着。 当然,董先生如果精通地理,就会知道今年气候的异常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因为小冰期到了。 冰期对于历史的影响是极大的,因为气候异常,粮食减产,百姓食不果腹,自然而然就会导致王朝末期,这是历史规律,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雒阳。 清晨,董先生从北宫榻上醒来,猛地感觉有些头昏脑涨。 雒阳皇宫名叫南北宫,简单点说就是分为南宫和北宫。所谓北宫,其实包含了皇帝嫔妃和公主、太后等人居住的宫殿。 没错,董先生昨晚就在睡在宫中,和先帝当年最宠爱的妃嫔深入交流了一番。 灵帝虽昏庸无道,但有一点着实值得夸赞,那就是选女人的眼光。这些个妃嫔,那可都是迷人的小妖精,昨晚迷得董先生神魂颠倒,差点就奋不顾身,情愿鞠躬尽瘁,为之精尽人亡! 董卓坐起身来,瞥了一眼自己身旁还在沉睡的美妇,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哼,高高在上的贵妃,如今还不是成了老夫胯下的万物! 一念及此,董先生心中升起了一股满足感。 昔年先帝在时,对臣予取予夺。如今先帝的女人,却任凭老夫揉捏把玩,这岂不是因果报应。 见董卓醒了,侍立一旁的宫女赶紧凑上来为董卓更衣,另有宫女递上热水丝巾供董卓洗漱。 一番收拾后,董卓终于穿戴整齐,正欲走出宫殿时,外面却传来一个声音。 “叔父,侄儿求见!” 董卓听到声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阿璜我儿,还不快些进来!” 话音落下,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大步入殿,正是董卓的亲侄子董璜。 董卓膝下无子,三弟董旻亦无子,长兄早亡,只留下了董璜这一根独苗,是以董卓对董璜非常喜欢,常以我儿来称呼董璜,准备把他培养成接班人。 “拜见叔父大人!” 董璜走进殿后,对着董卓躬身一礼。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董卓走上来,拍掉侄儿身上的雪花,开口问道:“外面又下雪了?” 董璜点了点头。 “二月飞雪,这是什么鬼天气!”董卓冷哼一声,抖了抖手道。 董璜还以为董卓是嫌冷,笑道:“叔父,这雒阳比咱们西凉好多了,就算是下雪天也不觉得冷。” 论起气候,雒阳繁华之地,又如何能比西凉苦寒。 闻言,董卓摇头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看着侄儿。 “老夫不是嫌冷,只是……” 说到一半,董卓更无奈了。他这个侄儿自幼入伍,上马杀敌试一把好手,但要他明白什么是谶纬,着实是有些为难人了,于是便换了个说法。 “今日朝中,可有胡言乱语者?” 董璜摇了摇头,“并无什么风言风语,叔父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入雒之后,董璜被董卓拜为侍中,任命成中军校尉,有宿卫宫廷职责,关于朝中内外的消息,他自然最先知道。 “没有就好。”董卓点了点头,“你匆匆忙忙来拜见,所谓何事?” 董璜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当即拱手道:“叔父,李先生求见。” “文优求见?快请他进来,不,老夫去尚书台。” 一听说是李儒求见,董卓先是准备让李儒进来,而后又想起自己这是在后宫,在这里接见李儒有失体面,便改了注意。 “遵命!” 董璜应道。 第六十章李儒 李儒,字文优,是董卓麾下最重要的谋士,也是这些年董卓能越混越大的依仗。 他之于董卓,相当于荀彧之于曹操,诸葛亮之于刘备,鲁肃之于孙权。 入雒之后,董卓想树立威信,便是李儒建言废立天子,把少帝刘辩从皇位上拉了下来,扶持了刘协继位为天子。 这在世人看来的确是一步臭棋,但李儒不这么认为。 或者说,李儒的想法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别人要的,是权势、地位与名利。 但李儒所谋甚大,他当让知道废立天子会引起天下诸侯的不满,但那又如何? 凭着董卓手中的西凉军、并州军,以及雒阳禁军,便是横扫天下又有何难! 谁不服,灭了就是。 李儒要的,是大破大立,彻底推翻现有的权力体系,而非缝缝补补。 坦白来说,若是张恒手中拥有这些力量,他的选择应该会和李儒差不多。 自入雒之后,董卓便把尚书台交给了李儒掌管。如今朝堂大事,可谓是李儒一言而决。除此之外,李儒帮董卓练兵多年,在军中也有着很高的威望,是实打实的董卓集团二号人物。 从后宫到尚书台的距离并不算远,如今的天气也远远称不上严寒,但董卓这一路走来,非但没有感到暖意,反而越发步路蹒跚,额头上直冒虚汗。 到底是老了啊! 董卓心中暗自感叹道。 其实也不光是年岁的问题,入雒以来董卓日益膨胀,不仅是心理上的,更是生理上的。 没办法,雒阳的生活实在是太奢靡了,宫中的娘们也实在太招人了,这让一直在军队中苦熬的董先生如何能把持得住? 胡吃海塞之余,董先生还不辞劳苦,没日没夜地给宫中的那些小姐姐们上生理课,身体虚弱也就在所难免了。 董卓越来越肥,但李儒却越来越瘦。 董卓集团都是一群武将,哪会处理什么国家大事,所以政务全都压在了李儒一人身上。再加上还要防备随时会进攻洛阳的关东诸侯,甚至是西边驻守三辅的皇甫嵩。 明面上的敌人还好说,最让人头疼的,还是暗中的老鼠。雒阳城中的那些个世家豪族,朝堂上的那些个士大夫们,他们嘴上顺从,心里可都憋着坏呢,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们钻了空子。 身处中枢,这些错综复杂,犬牙交错的局势,李儒都得一一应对,颇有种以一人之力,对弈天下群雄的意味。 长此以往,不瘦就有鬼了。 董卓带着董璜大步迈进尚书台,便见到了正在伏案处理政务的李儒。从他脸上的黑眼圈就能看得出,这家伙昨晚肯定又熬夜了。 “文优。” 董卓轻声唤了一句。 李儒这才反应过来,面对满朝文武乃至天下人皆惊惧的董卓,李儒却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才慢慢站起身来,对董卓拱了拱手。 “明公来了。” 董卓也不以为忤,反而开口劝道:“文优啊,你如今手握台阁,总览众事即可,又何必事必躬亲,累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时局如此,不得不为。”李儒摇了摇头道。 董卓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再劝,继续开口问道:“文优唤我何事,可是又有鼠辈不安分了?” “明公猜得不错。” 李儒手中拿着一份军报走了下来,同时指了指东边。 “难道是关东群寇?” 董卓立刻怒目圆睁,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一身枭雄气质展露无疑。 “不错,关东群寇确实出兵了。” 李儒点了点头道,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担忧,反而隐隐有些不屑。 他早就等着这些人动手了,也好趁机一网打尽,震慑整个天下! 相比于李儒的淡然,董卓的反应可就大多了,还没听到具体情况,便猛地一拍桌案,霎时间须发皆张,宛若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关东鼠辈也敢出兵伐我,当真是不知死活!打到哪里了?” 李儒将军报递了过去,董卓接过一看里面的内容,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砰! “徐荣无能,败了也就算了,居然连荥阳也丢了,该杀!” 董卓又一拍桌案,指着军报大骂道。 倒也不怪董卓如此愤怒,前番杨定被杀后,徐荣就给雒阳发过军报。得知杨定战死的董卓大为恼火,当即就要主动出兵讨伐关东,却被李儒拦了下来,最后只给徐荣下达了一个固守荥阳的军令。 只可惜军令还没到达,徐荣便引军攻卷县去了。 这还不到十天,居然又有败报传来,而且连荥阳都丢了,他如何能不愤怒。 “明公且息怒,不过是互有胜负罢了。” 李儒冷笑一声,淡淡开口道。 他所指的胜,自然是徐荣在汴水之畔打败曹操的那一战。 闻言,董卓算是冷静了一些,却仍旧余怒未消。 “哼,关东鼠辈算个什么东西,焉能与我西凉铁骑相提并论!老夫不日便将亲率大军出征,将这些关东群寇尽数诛灭!” 李儒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出兵的,咱们不过小败一阵,可朝中却必然人心浮动,正好借一场大胜来平息风波。只是,眼下还得妥善处置徐荣战败之事。” 董卓马上冷笑道:“还有什么好处置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徐荣战败而归,罪无可赦。大军出征之日,正好用他的人头祭旗。” 前番杨定大败,此番徐荣又败,董卓为了稳定军心,自然得重惩徐荣。 李儒想了想,开口道:“明公,徐荣好歹是军中宿将,深谙兵法,前番在汴水之畔痛击反贼曹操,也算有功。此番全军覆没,着实有些蹊跷,不如带上来询问一番,再做处置也不迟。” “他人呢,现在何处?”董卓问道。 “正跪在宫外,等候召见。” “哼!”董卓满脸轻蔑道,“打了这等败仗,居然还有脸回来,当真是不知廉耻。阿璜我儿,去将徐荣带进来,老夫倒要看看他还有何话说。” “遵命!” 董璜立刻抱拳道,随后转身离去。 董璜离开后,李儒忽然一挥袖,让尚书台内的侍者全部退了下去。 “文优,有要紧事?” 董卓与李儒君臣多年,第一时间便明白了李儒的想法。 “明公,恐怕真的要打了。”李儒点了点头道。 董卓哂笑一声,“打自然是要打的,难不成还要恭迎那些关东群寇入雒不成。” “不。”李儒摇了摇头道,“明公,在下的意思是,全面开战!” 闻言,董卓立刻皱起了眉头。 因为李儒所言,与最初定下的战略背道而驰。 初闻关东诸侯起兵时,董卓就要兴兵伐之,但被李儒给拦住了。 李儒给出的理由很简单,董卓身在雒阳,背靠关西大本营,可谓兵精粮足,没有必要舍弃雒阳周边的雄关屏障,而去与关东诸侯客场作战。 再者,李儒早就看出关东诸侯皆是一群名利之徒,就算勉强聚在一起,也是一盘散沙,敢不敢主动进攻都是两说,更遑论攻破雒阳。 见董卓皱眉,李儒开口解释道:“明公,此一时彼一时也。关东群寇聚在一起,若是不敢主动进攻,时日一久,人心四散,咱们倒也没必要费心去进攻他们。 可现在不同了,那群关东群寇不仅主动进攻了,而且还连胜我两场,若咱们再不还击,莫说军心动摇,只怕这雒阳城内……也会闹出不少乱子。” 董卓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文优,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世家豪族见我军新败,会趁机作乱?” 第六十一章出兵! 宫门外,徐荣独自一人跪在雪中。 那日张恒放他归去后,他途经荥阳后到了成皋,探明前因后果后,成皋守将胡轸不敢怠慢,当即传信雒阳,同时派人护送徐荣一同回京。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押送。只不过徐荣毕竟与他平级,虽然战败,但还没有被定罪,胡轸也不就敢擅自处置。 所以徐荣是和胡轸的军报一同抵达的,到了雒阳之后,徐荣连家都不敢回,便跪在宫门前等待处置。 望着眼前高大威严的司马门,徐荣心中五味杂陈,面色露担忧之色。 董卓为人素来残暴,自己也非他嫡系,此番战败,只求能苟全性命就好,别的也不敢奢求了。 雪还在下,徐荣的身体逐渐被积雪覆盖,整个人却依旧一动不动,仿若失了生气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门被缓缓打开,董璜走了出来。 徐荣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勉强举起僵硬的双手,行礼道:“末将拜见侍中。” “徐将军不必多礼。”董璜摆了摆手道,“相国有令,命你入宫,请随我来吧。” “多谢侍中!” 徐荣道了一声谢就要站起来,但因为在积雪中跪了太久,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努力了好几次竟都无法起身。 见状,董璜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便挥了挥手,命身后的士卒把徐荣扶了起来。 刚走入台阁,徐荣便看到了高坐主位上的董卓,以及右下首神色冰冷的李儒。 “罪将徐荣,参见相国!” 徐荣赶紧快走两步,对董卓大礼参拜道。 “哦,将军何罪啊?” 董卓哂笑一声,冷声道。 “回相国,末将驻守荥阳,闻关东群寇进犯,本想为相国立功,这才引兵东进,却不料为贼军算计,大败亏输,请相国降罪!” 有时候说话也是一种艺术,徐荣故意把自己战败说成了是立功心切,听得董卓神情稍稍缓和了些,却依旧不发一言。 徐荣明白,董卓这是在等自己主动开口,连忙将整场战役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疏不间亲的道理,徐荣还是明白的,这时候越是推卸责任,越是会引起董卓的反感。所以他并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吧战败的罪责都推到死人杨定身上,而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尽管前面已有战报呈上,但当董卓亲耳听到杨定擅自出兵进攻卷县之时,还是忍不住一拍桌案。 “杨定轻敌冒进,该杀!” “明公息怒,且听徐将军讲完再说。”李儒劝了一句,示意徐荣继续说下去。 徐荣于是继续讲述自己在汴水之畔打败曹操的经过,之后便到了卷县一战。 也正是从这里开始,徐荣讲述的内容开始偏离了事实。 整场卷县之战,徐荣把罪责都推给了一个人——张辽! 在徐荣的描绘中,刘备军虽强,但自己还是能应付的,都怪张辽背信投敌,断了自己的归路,这才使得自己大败而归,仅以身免。 听完徐荣的讲述,方才还雷霆大怒的董卓,现在却沉默了,一双目光狐疑地打量着徐荣,想要看出徐荣是否在说谎。 但徐荣却不卑不亢,目光平静而淡然,一副等待审判降临的模样,倒让董卓有些吃不准了,不禁带着问询的目光看向李儒。 李儒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相比董卓,他想得更深一些。 张辽本就是何进的旧部,临阵投敌也在情理之中,杨定轻敌冒进,自寻死路也怨不得别人,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徐荣没有说谎的必要。 唯一让李儒在意的是,关东联军的战力究竟如何。 既然打算出兵了,不搞清楚这点可不行。 想着,李儒缓缓开口道:“徐将军,我有一事不解,倒要请教一番。” 徐荣连忙恭敬抱拳道:“先生请讲,末将定当知无不言!” “你与关东群寇数次交战,且不提胜败之事,我想知道他们的战力如何?” 闻言,徐荣立刻皱起了眉头,作冥思苦想状。 李儒也不催促,反而从旁边炉火上取了一壶热茶,先给董卓倒上一杯,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慢慢品尝起来。 汉人皆善饮酒,唯独李儒却好清茶,这点倒是与张恒颇为相似。 良久之后,徐荣才想好了措辞,拱手道:“回相国与先生,关东群寇的战力不可一概而论,末将也说不好。” “此言何意?” 董卓差点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气笑了,冷声问道。 “相国,末将共与关东群寇交手两次,先胜而后败。曹孟德所部士卒,可谓不堪一击,但后交手的刘玄德所部,却是兵精将勇,不可轻敌。两者宛若天壤之别,因此末将不好评判,却也不敢欺瞒相国,只得实话实说。” 闻言,董卓皱起了眉头。 旁边李儒倒是摇了摇头道:“十指尚有长短,况关东群寇乎,明公不必担忧。” “文优说笑了,老夫戎马一生,刀下斩杀的贼子不尽其数,又岂会惧一群乌合之众!”董卓冷笑一声,满脸不屑道。 说着,董卓又把目光放到了徐荣身上。 徐荣这时候也开始屏息凝神,甚至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候就要来了,董卓的下一句话,便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判决。 这时李儒忽然站了起来,冲董卓摇了摇头。 董卓会意,便重又坐了下去。 李儒转身,目光如利刃一般扫过徐荣,口中的话语不含任何温度。 “中郎将徐荣讨贼不利,麾下将士死伤惨重,致使朝廷颜面受损,此等大罪,本该斩首示众。但念其事出有因,前番又杀贼立功,故此小惩大诫,罚俸三年,责令其闭门思过!” 堂下,徐荣听完李儒的判罚,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表,连忙叩首谢道:“多谢相国不杀之恩,末将感激涕零,不胜惶恐!” 李儒淡淡道:“将军言重了,回去后还得好好反省一番,将来也好戴罪立功。” “多谢相国,多谢先生,末将告退!” 徐荣又是一顿千恩万谢,这才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直到离开尚书台后,徐荣还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本以为能保全性命就不错了,谁知道居然还保留了官职,甚至练子毅先生为自己准备的情报也没用上。 从心底里来说,徐荣是不想出卖张恒的,所以才准备留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拿出来保命,可如今董卓并没有打算杀自己,也就不必拿出来了。 若是张恒知道徐荣的想法,非得竖起大拇指称赞他一声大聪明。 我给你情报,就是让你告诉董卓的,你这么重情重义干什么! 性命得到保全后,徐荣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刘玄德连战连胜,董相国这边不可能无动于衷,必然出兵反击。 大战将起,多事之秋啊! 可自己的出路又在何方? 为今之计,还是先想办法把家眷送出雒阳,免得将来再被掣肘。 诚如子毅先生所言,董相国并非明主,将来若有机会…… 徐荣皱眉思索了一番,终于打定了主意,随后大步走出了皇宫。 尚书台内,董卓对李儒刚才的决定有些不解。 “文优,此番荥阳之败,他徐荣罪责难逃,不杀也就罢了,却为何连处罚都没有,这如何服众?” 李儒摇了摇头道:“明公容禀,徐荣毕竟是何进旧部,前番又有痛击曹孟德之功。如今大战将起,若真斩杀此人,难免军中人心惶惶。” 顿了顿,李儒又补充道:“明公心中的担忧,儒亦知晓。不过明公放心,只要这一战咱们打赢了,天下皆拜服,一切魑魅魍魉都将无所遁形!至于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自然逃得无影无踪!” 李儒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眼中闪烁着狠绝的光芒。 “好,那就出兵,剿除关东群寇!” 董卓一拍桌案,定下了最终方向。 第六十二章虢亭之游 荥阳。 城外有一亭,名曰:虢亭,乃昔年虢国之旧址也。 对,没错,就是假道伐虢的虢国。 二月中旬又下了一场雪,天气异常寒冷,正当所有人都在议论今年天象异常之时,气温却开始陡然回升。 时至二月末,在历经了近十天的气温回升之后,整个河南尹早已是一片春意,河边柳树发新芽,岸上春桑展嫩枝。 二月的最后一天,在旭日暖阳的微风中,张恒兴致高涨,带着数十名亲兵来到城外踏青郊游。 有感春意逼人,张恒一大早便褪去了厚厚的冬装,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衫,在虢亭外的一处凉亭中眺望远方。 刘备集团进驻荥阳已有近十日了,这些天里刘备忙着整合之前的降卒,关羽、张飞忙着操练士卒,憋着劲想搞出一支精兵,就连张辽也没闲着,被刘备派去当侦查小分队,查看成皋方面董卓军的动向去了。 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时候,张恒反倒成为了闲人。 倒不是他愿意偷懒,只是实在无事可做。 清点粮草物资,安抚民心等一系列工作,在刚入城的那几天就已经忙完了,现在就是纯纯的整军备战,张恒自然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当初迁徙卷县百姓的计划,在张飞的主导下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对此张恒没有任何意外,也能够理解。 只要能活得下去,百姓谁愿背井离乡? 凉亭中,张恒静坐了一会后,起身眺望远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万物复苏,春色怡人,好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闻言,身后的张辽却只是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张辽读书不多,也不喜欢附庸风雅,自然没法对景色发表自己的见解。 好在张恒也没指望张辽能吟诗作对,感叹完之后便命亲兵拿来了一壶美酒,与张辽分而饮之。 “主簿,咱们今日真的出来踏青郊游?” 两杯酒下肚,张辽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然呢。”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 张辽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主簿素来神机妙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应该不会做无用功。” 闻言,张恒笑了,他当然明白张辽的意思,便一指远处成皋的方向。 “那好,文远我来问你,给你多少兵马,你能拿下成皋?” “这……” 张辽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主簿,末将实在没有把握能拿下成皋。” 在张恒看来,天下雄关分三等。 最上等者,是真正的天险。或依山,或傍水,反正是依托自然条件建造的坚城。比如蜀地的阳平关、剑阁都是真正的天绝之地。只要守城方自己不出问题,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根本不存在被攻破的可能。 第二等,便是像成皋、江陵这种关卡,城防绝佳,且深沟高垒,纵然有精兵强将,也不好施展。 第三等,便是地处平原,周遭无险可守,硬生生依托人力建造出的巨型城池,虽然坚固,却还有攻破的希望。 至于其他的,都是不入流的城池,想要攻克并不难。 且说眼前的成皋,城高足有五丈,宽约八丈,其内还有瓮城,根本就是一座无法攻破的堡垒。更不要说里面还驻扎着胡轸的一万西凉精锐,以刘备这点兵力,打到退休也不一定能破城。 所以,就算勇猛如张辽,也不敢夸下海口。 “既然不能破城,那还这么着急干什么。”张恒笑道。 闻言,张辽也笑了,不过却是苦笑。 “主簿,非是末将着急,只是前番贼军连战皆败,损失惨重,董贼又岂能无动于衷。末将以为,不处十日,董贼必然再度派军来袭。” “那不是正好,反正咱们也打不过去,据城而守倒不失为良策。” “可是……主簿,董贼人多势众,咱们就这么被动挨打,荥阳早晚必破。” 哟,想不到你张辽还挺有危机意识的。 “既然说到董贼来袭,那文远不妨猜一猜,董贼此次出兵,会派多少人马?” 张辽略微一沉吟,开口答道:“末将以为,董贼此次来袭,麾下最少五万大军!” “哦,为何?” “贼军连战皆败,士气军心皆受到影响,此次出兵若再不胜,董贼将军心大乱,所以此次出兵最少五万以上,而且全是精锐!”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张辽能想到这么多,足可看出他有大将之才。但他只看到了战场,却没看到战场之外的局势。 “我要是董贼,此次来袭最少发兵十万,而且是亲自统军!”张恒斩钉截铁道。 “主簿,十万也太多了吧!”张辽有些不可置信道。 董卓麾下的西凉军也就十多万人,加上并州军,以及收编的雒阳禁军,也就不到二十万人。一次拉出来十万,等于倾巢而出,一旦战败,将再无回旋的余地。 “不多,一点都不多。”张恒摇了摇头笑道。 此时此刻,全天下的目光可都看着董卓呢。一旦这次再败,天下人都将把董卓看成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届时不用关东诸侯出手,暗中的窥伺者一拥而上,就能把董卓撕咬个干净。 眼下最关键的一点,就看接下来能不能顶住董卓的第一波攻势了。 至于谁来顶,当然是刘备集团了。 想到这里,张恒不禁叹了一口气。 若有可能,他也不想跟西凉军团正面硬刚。但董卓引兵东出,荥阳首当其冲,不想打也得打。 好在只要顶住第一波攻势就行。 假设董卓率军十万来攻,那么先锋部队至少得有三万人。 刘备与曹操的兵力加一起将近两万,这仗倒是还能打打。 不过,还是得提前布置一番。 因为仅仅顶住进攻,根本无法调动关东诸侯的积极性。 一定要打赢,而且是一场大胜,才会让酸枣的那些诸侯们相信董卓已经不行了,这样他们才会有动力冲上来撕咬董卓,瓜分利益。 张恒再次抬头,向着成皋的方向望去,心中思量着如何才能把这第一战赢得漂亮。 成皋距荥阳有百里之遥,张恒当然看不见城池,目光所及处,也只是远处三四里的汴水而已。 只是在望见汴水的那一刻,一个想法忽然从张恒脑中冒了出来。 “文远,走!” “主簿,咱们去哪?”张辽不解地问道。 “去汴水看看。” 张恒眼中满是笑意,准备去印证自己的想法。 说干就干,在张辽的护送下,不多时张恒便抵达虢亭外的汴水东岸。 汴水是黄河的分支,且蜿蜒迂回,流至虢亭南侧时已近末端,水宽仅仅百米,所以水流并不算大,甚至有枯竭的迹象。 “主簿,这汴水有甚稀奇之处?” 见张恒盯着汴水眺望,张辽不禁好奇地问道。 “水就是水,千百年来都一直流淌着,还能有什么稀奇之处。”张恒笑着摇了摇头,“不过,眼下却有一个机会。” 说着,张恒蹲了下来,伸手在水上点了点,薄如蝉翼的冰面立即破碎。 自入冬以来,整条汴水便冻住了,直到这些日子陡然回暖,汴水方才解冻。时至如今,整条汴水河道的中间地带已是波光粼粼,只有两岸还保留着些许残冰。 见张恒不肯明言,张辽自己又猜不透,便只好闭口不言,陪同着一起观看水流。 半晌之后,张恒才回过神来,开口道:“文远,寻一当地人过来,最好是年纪大些的老者,我有要事相询?” “唯!” 张辽一抱拳转身而去。 第六十三章水攻之策 自董卓决定迁都长安起,便开始对整个河南尹乃至三辅之地发动了大规模强迁,百姓无不怨声载道,背地里整日对着董卓的女性十八代祖宗轮番输出。 虢亭作为荥阳治下,自然也不例外,大量人口被迁徙而去,使得本就民生凋敝的虢亭变得更加荒无人烟。 但好在还是有些人侥幸留存了下来,所以张辽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并带了过来。 “老丈,在下有礼了。” 张恒面带微笑地对老者拱手一礼道。 老者突然被官兵带过来,心中自是无比惶恐,但见到为首的张恒面带笑意,并不像是要加害自己的样子,这才面前定了定心神,赶忙行礼。 “小老儿参见使君。” “老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张恒没有纠正老者称呼上的错误,而是赶紧上前将其搀扶了起来。 “此番请老丈过来,皆因在下有些困惑,烦请老丈解答一番。” 说着,张恒对张辽挥了挥手,后者会意,马上拎出了一大串五铢钱,递到老者面前。 老者却压根不敢去接,直到张恒亲自把钱塞到他手中,他才揣入了怀中,眉间隐隐有些激动。 “使君请问,只要是小老儿知道的,保证全都告诉使君!” 张恒伸手,指着眼前的汴水道:“老者,这汴水水流可是一直都如此平缓?” “自然不是的。”老者摇了摇头道,“使君别看此时水不多,但每年却总有那么几次水流窜急时,有时水位上涨,连两岸的庄稼都被淹了。” “几次?”张恒目光一凝,连忙追问道。 “许是三次,也许是四次,小老儿也说不好。” “是每年都会有几次吗?” 老者点了点头,“对,每年都会有几次,只是有大有小,有时会淹到庄稼,有时不会。” “都在什么时候?” “这……”老者苦笑道,“小老儿也不知道具体的日期,但大概在二三月份有那么一两次,八九月份又有几次,具体时间实在不好说。” 听到这里,张恒满意的笑了。 老者的说法,与他的猜测基本能相互印证。 “多谢老丈解惑!” 张恒对老者又是拱手一礼,随后命人将他又送了回去。 等老者离开后,张辽才皱着眉头开口道:“主簿,末将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您为何要询问汴水之事?” 张辽知道,张恒询问之事多半跟接下来的战事有关,只是他却看不透其中的关窍,便虚心求教道。 “文远,你真想知道?” 张辽赶紧严肃抱拳道:“恳请主簿教我!” “好,那我便与你说道说道。” 刚刚得了破敌之法,张恒正是心情大好之时,自然不会拒绝张辽的请求。 “时下敌强我弱,董贼大军来袭,仅靠咱们手中的这点人马,就算能守住荥阳,也必然损失惨重。想要破敌制胜,就得想些别的办法。” 张辽望着眼前的汴水,眼中露出了一丝明悟。 “主簿的意思,是利用水攻?” “不错,常言道水火无情,大水袭来,敌军如何能挡。” “可是……汴水水流平缓,如何能用作水攻?” 张恒笑道:“方才那老者不是说了吗,每年都会有那么几次涨水,应该也够了。” “但咱们并不知道涨水的确切时间,再者,敌军若见大水来袭,必然撤往地势高处躲避,水攻如何生效?” “那就突然发动水攻,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避无可避!”张恒冷笑一声道,“至于涨水的确切时间,那老者不知道,但我却知道。” “这……” 张辽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恒。 “文远可知,这看上去无比平缓的汴水为何会突然涨水?” “末将不知。”张辽摇了摇头。 “那我就告诉你。”张恒目光陡然明亮起来,“确切来说,每年汴水会有两次涨水。其一是在二三月份,其二便是在八九月份。八九月份那次涨水,是因为秋雨延绵,致使黄河水暴涨。汴水乃黄河分支,自然也会跟着涨水。至于二三月份的涨水,亦是同理。” 说着,张恒伸手,在水中捞出了一小块碎冰递到张辽面前。 “文远现在明白了吗?” 张辽望着张恒手中的冰块,在春日的暖阳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我明白了,二三月份的涨水,是因为黄河开河,坚冰融化,下游水位自然暴涨,这才引起了汴水涨水!” “不错。” 张恒赞许地点了点头。 “可即便知道必然涨水,咱们又如何控制涨水的时间,怎么才能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张辽不解道。 “此事好办,派人时刻关注上游动静即可。天色渐暖,不出十日,黄河必然开河,凡有坚冰破碎之迹象,便命士卒在上游修筑堤坝。敌军杀来,为方便取水,必然在汴水之畔安营扎寨,届时咱们掘开堤坝,大水倾泻而至,敌军皆为瓮中之鳖矣!” 听完张恒的计划,张辽不由瞪大了眼睛,神情中写满了惊叹。 “主簿神机妙算,此计若成,咱们就能兵不血刃拿下贼军!” “想要以少胜多,总得借助天时地利。能可用于破敌者,无外乎水火而已,善加利用,可胜十万雄兵。” 张辽心悦诚服道:“主簿所言极是!” 张恒伸手,在张辽肩膀上拍了两下,语重心长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为将者,万般变化,存乎一心,如此方能不受制于人。文远,你是大将之才,玄德公对你给予厚望,今后还得多多琢磨用兵之道才是。” “主簿教诲,末将记住了。” 张辽神情一肃,连忙拱手道。 “既如此,修筑与掘开堤坝之事,便交由你去做了,切记一定选好时机。” “唯!” …… 下午,张恒回城后,第一时间便赶赴县衙拜见刘备,不料却在门口遇到了张飞。 “子毅何往啊?” 见张恒行色匆匆,张飞不禁好奇道。 张恒笑了笑,“有事求见玄德公,翼德今日怎么如此得闲?” “哪里得闲了!”张飞马上不满地大叫起来,“子毅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我都快忙死了。练兵也就罢了,可是就连后勤给养这等小事,兄长也让我去做,当真是……” 话说到一半,张飞忽然紧紧闭上了嘴巴,因为刘备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县衙门前。 “翼德,你方才说什么?” 刘备望着张飞,似笑非笑道。 “什么,我方才什么也没说啊,兄长你一定是听错了。”张飞满脸严肃道,“兄长,子毅寻你有要事,我还是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等刘备反映,张飞立马撒丫子就跑。 “翼德啊,你何时才能稳重一些……” 刘备望着张飞的背影,摇头轻叹一声,随后又扭头看向了张恒。 “子毅,城外景致如何?” 见刘备拿自己出城郊游之事打趣,张恒也不尴尬,反而笑道:“回禀玄德公,初春乍暖,城外风景怡人在下此来,正是想邀玄德公一同前去赏玩。” 子毅这些日子脸皮见长啊。 刘备没能打趣到张恒,便只好摊手笑道:“城中军务太多,我就不去了,子毅你玩得开心就好。” “不,在下以为,玄德公还是亲自往城外看看为好。” 张恒笑着把自己想到的计策说了一遍,听得刘备目瞪狗呆,和刚才张辽的反应一般无二。 他本以为张恒这几日全在摸鱼,谁知道却不吭不响整出了这么一条绝计! 而且这也太天马行空了,自己等人都全然没往这方面去想,敌军就更不可能料到。 “子毅谋算深远,有此妙计,何愁不能克敌制胜!” 刘备叹息道。 第六十四章给酸枣诸侯制造一个幻觉 面对刘备的夸奖,张恒却摇了摇头。 “玄德公过奖了,此计虽妙,却仍是阴谋诡计,不值一提。倘若被敌军识破,将无用武之地。” 世间的计谋分两种,阴谋和阳谋。 所谓阴谋,虽能出其不意,可一旦被人识破,便如空中楼阁般一触即碎。 只有阳谋才是真正的大谋略,就算敌人能识破,也无破解之法,仍得一步步按照你设计好的方向去走。 张恒性情稳重,若非想以小博大,断然不会采取这种阴谋诡计。 “哎,子毅你太谦虚了。自古兵不厌诈,如此天马行空之计,我等尚且只是管中窥豹,敌军又如何能看透。”刘备倒是对这个水攻之计挺自信,开口劝慰道。 “但愿如此吧。具体实施细则,在下已让文远去做了,等敌军来袭时,玄德公可故意引诱一番,使敌军在汴水之畔安营扎寨,然后可以开始在上游修筑堤坝。” 刘备从张恒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连忙问道:“如此紧要之事,子毅你不亲自施为?” “不,在下近些日子准备离开一趟。” “子毅何往?” 刘备大惊道,他以为张恒要弃自己而去。 “酸枣。” 张恒笑道。 刘备不解,“去酸枣作甚?” “如今敌强我弱,即便水攻之计能够成功,也只能击败董贼先锋军而已。想要最终战胜董贼,还得去些援军。” 刘备哂然一笑,有些不屑道:“子毅说笑了,酸枣诸侯畏董如虎,又岂会轻易出兵。他们若真有报国之心,又如何能轮到咱们先攻占荥阳。” “此一时,彼一时也。”张恒笑道,“关东诸侯无报国之心,却有争名夺利之意,以利诱之,不愁他们不来。玄德公请放心,无论他们来与不来,在下尽量赶在与董贼交战之前赶回。” 刘备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既如此,子毅你此行千万小心,万一力有不逮,便赶紧退回来,切不可让自己身陷险境。” 说话间,刘备情不自禁拉起了张恒的手,满脸关切叮嘱道。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刘备早已把张恒当成了自家兄弟,更不要说张恒屡出奇谋,助他连战连胜,麾下兵马都翻了二十倍不止。 眼下名分未立,张恒名义上仍是一路诸侯,所以刘备很担心他一去不返,自己将痛失臂助。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刘备的真情流露让张恒心中也很感动,便认真点了点头。 “玄德公且放心,在下会相机行事。” “不知子毅打算何时动身?” 张恒摇了摇头,“这倒不急,想让酸枣联军出兵,单单在下一人前往可不行,还需携带些凭证为好。” 刘备闻言,当即大度地一摆手,“但不知是何凭证,若有所需,城中之物,听凭你选用。” “功劳。” 张恒轻轻一笑,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 接下来的数日间,张恒每一日都派出一波士卒前往酸枣。 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邀功请赏了。 之前所有的功劳,都被曹操一股脑兑现成了粮草和官职,但曹操去请功时,刘备可还没有击败徐荣呢,这件事情不拿来做做文章也太可惜了。 张恒当然不指望还能从酸枣诸侯那得到什么赏赐,他的目的,是要把这些人弄得心痒痒的,甚至让他们欲罢不能。 第一日,张恒在给酸枣诸侯的军报中写道:与徐荣初战得胜,斩首两百人,俘虏近千人。 第二日,再战,又胜,斩首三百人,俘虏近千人。 第三日,复战,还胜,斩首五百人,俘虏一千五百人。 第四日,第五日…… 直到第七日后,张恒虚构出的所谓的徐荣一万大军全都被拿下,同时连徐荣驻守的重镇荥阳也被攻破。 没错,张恒就要要用这一连串的捷报,给关东诸侯一个错觉。 董卓的军队不堪一击,现在只要肯发兵,就能轻易攻入雒阳,瓜分利益。 你看我每天都出战,而且每次都赢,甚至都把战线推进了一大块,你们再不来,只怕连汤都喝不上了! 七日时间,七封捷报。 鲜花掌声前奏都已完成,终于轮到主角出场了。 于是在第八日的清晨,张恒在刘备和曹操的出城相送下,带着数百亲兵踏上了返回酸枣的归途。 …… 酸枣。 兖州刺史刘岱正在与东郡太守乔瑁房中议事,至于议论的主题,当然是这些天刘备派人传来的捷报,以及……捷报中索要粮草物资的数目。 “元伟,你怎么看?” 刘岱将手中七封捷报递了过去,脸上神情有些怪异。 “使君,这些书信这几日我已经看过了。” 乔瑁无奈地摇头一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的确是看过了,可……”刘岱将捷报放在桌案上,皱眉道,“这也太蹊跷了吧。” 乔瑁问道:“怎么,使君以为刘玄德在谎报军情,夸大功劳?” “不好说。”刘岱杨头望着房梁,神情若有所思。“毕竟之前刘玄德一口气斩杨勇,收张辽,下卷县,败杨定,虽说战绩令人惊叹,但都是实打实的事实,不容置疑。” “难不成他刘玄德真是淮阴侯转世,能以一己之力诛灭董贼?”乔瑁笑道。 闻言,刘岱也笑了,同时摇了摇头。 “元伟莫要戏言,咱们还是说正经事。” 乔瑁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使君,我倒有不同见解。” “元伟既有高见,直说就是,反正此处又无旁人。” “使君请看这些所谓捷报的数字。” “数字有何稀奇之处?” “且不提刘玄德麾下战力如何,单看他之前的战绩,都是在拿下一城一地后,才会将捷报发过来。可这些天的捷报,却斩获不多,并无甚稀奇之处。所以在下才觉得奇怪,刘玄德为何不等彻底剿除徐荣之后,再一同邀功?” 听了乔瑁的一番分析,刘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元伟高见,这也正是老夫没有想通的地方。” “而且使君看刘玄德捷报中的措辞,却是一次比一次夸大其词,颇有些居功自傲的意味。可他之前的捷报中,用词都极为谦虚恭谨,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刘玄德此人,并非目光短浅之徒。如此措辞,想必是那曹孟德所为。” 刘岱倒是对刘备印象不错,于是便把锅扣到了曹操头上。 反正你是阉宦之后嘛,无礼点也正常。 “无论如何,事出反常必有妖,刘玄德如此作为,定然别有所图!” 乔瑁一拍桌案,目光灼灼道。 但刘岱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且不管他刘玄德所图为何,咱们只说这些天传来的捷报,元伟以为真假如何?” 闻言,乔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绝对是真的,就算其中有夸大之处,也无法掩盖刘玄德屡战屡胜的事实。” “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 刘岱长长舒了口气,目光却深邃起来,幽幽道:“元伟,你说如果刘玄德继续连战皆破,真让他杀进了雒阳……” “不可能,使君多虑了!” 不等刘岱把话说完,乔瑁当即哂笑道:“雒阳八关,皆有重兵把守。就算刘玄德之前收编了不少董贼的兵马,麾下最多也不超过两万人,想要打进雒阳,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刘玄德出兵之前,也没有人会想到他能连战皆胜。” “这……” 乔瑁一时语塞。 “就算刘玄德打不进雒阳,但之前发生的这些战役,也足以证明董贼不堪一击。咱们数十万大军汇聚在此,若只是坐看刘玄德专美于前,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当然,还有一句话刘岱没有说出来——刘备若真的打下了雒阳,功劳哪还会有自己的份儿! 闻言,乔瑁眼中满是震惊。 “使君的意思是,咱们也进兵讨贼?” “不急,捷报不光咱们收到了,其他人也都收到了,且看看诸侯的动向再说。” 刘岱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哪怕董卓已经表现得不堪一击,他还是准备等别人先动。 “使君英明!” 乔瑁抱拳笑道。 第六十五章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其实不光刘岱在猜测董卓的虚实,酸枣诸侯都在猜测,而就在他们猜测的时候,张恒带着最后一封捷报,赶到了酸枣。 相比于上次来酸枣会盟时的寒酸与谦恭,张恒这次的排场就大多了,麾下虽只有三百亲兵,却举起了近十杆大纛,上面都写着大大的‘张’字。 紧随其后的,却是二十多辆马车,上面装着董卓士卒的头颅、耳朵与兵刃。为彰显自己的功劳,张恒故意让这些马车没有并排而行,而是一辆接着一辆,绵延近一里,堪称招摇过市。 张恒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神情志得意满,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桀骜之态。 行至酸枣城下,张恒的车队被城门口的士卒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为首士卒冲上大声喊道。 尽管知道大概率是友军,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若放在平时,张恒肯定直接下马行礼,亮出身份,然后进城。 可今天,却不能这么做。 听闻士卒问话,张恒非但没有下马,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挥了挥手。 身旁亲兵会意,马上冲那城门口的士卒大声道:“骑都尉张子毅凯旋而归,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可有印信为证?” 城门口的士卒又问道。 所谓印信,也就是官印,因汉代官印上面都系着个带子,故此一般称之为印绶。 印绶也是有严格品级的,秩万石的三公大佬们手中的叫金印紫绶。中二千石的九卿和二千石的太守们手中的,叫银印青绶。二千石以下是铜印黑绶,四百石以下的,叫铜印黄绶。 骑都尉是比二千石的官员,所以张恒手中的官印,与刘备一样是银印青绶。 “印绶?” 面对守城士卒要检查印绶的合理行为,张恒却不屑地冷笑一声。 亲兵再次会意,冲那守城士卒挥了挥手。等到士卒来到自己面前时,张恒的亲兵却忽然抬手。 啪! 一个大耳光结结实实打在士卒脸上,仅片刻之间便生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你怎敢在此行凶!” 守城士卒捂住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这时,马上的张恒开口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查看本官的印绶。若再不开门,本官即刻命人砍了你的狗头!” 话音刚落,张恒的亲兵猛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似乎真要动手一般。 守城士卒见张恒的人真敢拔刀,顿时不知所措,眼中满是畏惧。 张恒见还不开门,顿时大怒。 “如此冥顽不灵,该杀!” 正当亲兵要动手杀人之时,不远处忽然出来一个声音。 “且慢动手!” 张恒扭头一看,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过来,正是当初自己前来会盟时接待自己的陈宫。 “张都尉,下官有礼了。” 陈宫一看这架势,虽然不明白事情的起因,却还是赶紧向张恒拱了拱手。 张恒这才从马上慢悠悠下来,却并不还礼,只是冲陈宫挥了挥手。 “公台不必多礼。” 见张恒如此倨傲,陈宫面色如常,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厌恶。 你这厮不过才打了几场胜仗,刚被举为骑都尉,居然敢如此无礼。 哼,小人得志! “敢问都尉何来?”陈宫再次拱手道,声音却冷了许多。 张恒冷笑一声,“本官凯旋而来,正要与诸侯庆功,这厮却不开眼,把着城门不让本官入城,公台你说,他该不该杀?” “都尉息怒,今日既是都尉凯旋庆功之吉日,又何必与兵卒一般计较,平白失了身份。”陈宫笑道,“在下外出归来,正好带都尉入城。” “前面带路。” 张恒点了点头,却连个谢字也没有。 一如刚来会盟时一般,在陈宫的带领下,张恒又来到了酸枣县衙。 见里面空无一人,张恒当即面露不悦之色。 “本官在外与董贼浴血奋战,不想凯旋之日竟无人理会,着实让人寒心!” 见张恒又开始摆谱,陈宫心中的厌恶已经到了极点,脸上却还得挤出笑容来。 “都尉凯旋,却也不曾提前派人来报信,因此众诸侯并不知晓,又如何前来迎接?不过都尉请放心,下官这便前去相请,也好为都尉庆功。” “好!”张恒大笑道,“公台最好多请些人来,也让众诸侯见识见识本官此次的战果!” “这是自然,都尉在此稍待,下官立刻就去。” 说完,陈宫便转身大步而去,甚至不愿多看张恒一眼。 望着陈宫离去的背影,张恒脸上却露出笑容。 这么逼真的演技,应该够了吧! 不过还别说,这种飞扬跋扈的感觉还真爽。 张恒摇头自嘲一笑,便走进大堂中,随便找了个位置做了下来,酝酿着自己的情绪,方便等会继续进行角色扮演。 却说陈宫离开之后,当即赶往了张邈居所。而此刻张邈这里,却已经聚集了一大屋子的人。 张邈的弟弟广陵太守张超,袁绍从兄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除了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和东郡太守乔瑁没在之外,袁绍系的诸侯全都来了。 至于原因嘛,在陈宫领着张恒入城的时候,张邈这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几日诸侯们一直在讨论刘备的捷报,大致过程跟刘岱和乔瑁讨论的差不多,不管刘备打的什么心思,反正董卓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只纸老虎。 那么,要不要群起而攻之,最终杀入雒阳瓜分利益呢? 诸侯们还是有些犹豫。 但一听说张恒回来了,张邈顿时坐不住了,急忙召集了所有人议事。 谁都知道他张恒早就和刘备合兵一处,如今他亲自归来,诸侯们都想从他这获得董卓的情报,尤其是军队战斗力方面,也好决定是否出兵。 众诸侯正议论间,陈宫推门而入,见到这么多人,神色顿时有些怪异。 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众人的打算。 “公台不必多礼,那张子毅现在何处?” 陈宫这边刚打算行礼,却被张邈挥手拦下,直入主题道。 “府君,张子毅如今正在县衙,等候着诸位给他去庆功呢!” 回想起刚才张恒嚣张的姿态,陈宫不屑一笑道。 “庆功?” 张邈有些奇怪道。 陈宫便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众人纷纷皱眉。 “张子毅这厮太过猖狂,他不过一个小小的都尉,焉敢让我等诸侯为他庆功,实在无礼!” 性格火爆的袁遗当场拍案而起,满脸怒容道。 “伯业兄息怒,息怒!” 老好人鲍信苦笑劝道。 张超也笑道:“伯业兄,张子毅此人不过侥幸小胜两场,便这般嚣张跋扈。如此目光短浅之徒,不值得与他一般见识。” 袁遗这才稍稍平息怒火,重又坐了下去。 但旁边的张邈却是忽然目光一亮,“诸位,张子毅固然是跳梁小丑,但关键在于,一个如此色厉胆薄之徒,居然也能连胜董贼数次……” 话说到这里,众诸侯们顿时眼睛一亮,回过味来了。 是啊,这种货色都能连战连胜,可见敌军实在不堪一击。 要是我们亲自下场,还不把董卓打的哭爹喊娘! “世人皆言西凉军悍勇无比,今日看来,却是名不副实。”张超开口笑道,神情中满是兴奋。 “不错,有我等的精兵强将在此,顷刻间便能剿灭董贼!” 袁遗也眉开眼笑地附和道,丝毫不见方才的怒气。 张邈也笑了,不过他却比其他人更保守一些。 “此事只是猜测,具体情况如何,还得探寻一番。那张子毅不是要咱们给他庆功吗,好,咱们便满足他!” “兄长所言极是,走,咱们这便为那张子毅庆功!” 张超大笑附和道。 一众诸侯纷纷点头称是,一时间整个房间中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六十六章钓鱼与被钓 就在张邈等人打定主意要从张恒口中套话的时候,刘岱也得到了消息,当即请来了东郡太守乔瑁与豫州刺史孔伷。 三人一番商议,最终的结果也和张邈差不多。 且不理会刘备到底有何打算,先从张毅这探听出董卓的虚实再说。 三人才刚刚打定主意,陈宫便登门拜访。 厌恶归厌恶,但陈宫还是信守了自己的承诺,帮张恒一一通知了各个诸侯。 当下刘岱三人也不再犹豫,径直起身奔县衙而来,刚好在半路上遭遇了张邈等人,双方面带微笑见礼,对彼此的打算心照不宣。 县衙大堂内,众诸侯鱼贯而入,却正好看见张恒大马金刀地坐在里面,直到众人全部进来后,张恒这才慢慢起身,对着众人微微拱手施礼。 张邈拱了拱手,本想先开口,却不料被刘岱抢先,只见他微微一挥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子毅不必多礼。” “子毅此去讨贼,大胜而归,当真是可喜可贺!”张邈也不甘示弱,连忙跟着笑道。 “不错,此番讨贼,张都尉可谓劳苦功高!” 众诸侯一起附和道。 见各路诸侯对自己如此吹捧,张毅顿时面露得色,下巴微微扬起,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诸位过奖了,为国讨贼,乃我等为臣之本分,谈不上辛苦。” “子毅此言差矣!”鲍信大笑道,“董贼废立天子,残暴不仁,莫说百姓惊惧,便是我等亦心怀忌惮。可偏偏子毅你不避刀剑,毅然出击,仅半月时间便连战皆破,多次诛杀董卓爪牙,十足的少年英雄啊!” “不错,允诚所言是也!” 刚才大骂张恒倨傲的袁遗,此刻脸上也挂满了笑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诸位过奖了,本官愧不敢当。”张恒摆了摆手,故作谦逊道。 在众人的吹捧下,张恒愈发飘飘然,就差把‘我是英雄’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张恒如此膨胀,众诸侯心中暗喜,嘴上却吹捧得愈发激烈。 寒暄完毕后,众诸侯纷纷落座,刘岱立即吩咐排宴,要为张恒庆功洗尘。 趁着等候开席的工夫,众诸侯赶紧加大力度,又称赞了张恒一番。 尽管还达不到谄媚的程度,但天底下能够夸赞人的词儿,几乎都被众诸侯用到了张恒身上。 也得亏众诸侯都是读过书的文化人,夸起人来言辞华美且还不带重样的,着实让张恒大开眼界。 商业互吹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诸侯们持续的称赞声中,使者也已经准备好了酒肉,进入了愉快的吃席时间。 “诸位,子毅此去讨贼,劳苦功高,这第一杯,大家共敬子毅如何?” 刘岱举着酒樽站起身来,对众人笑道。 “使君所言极是,合该如此!”乔瑁马上点头笑道。 众诸侯也全都举杯而起,面带笑容看着张恒。 “诸位太客气了,本官不过些许功劳,如何能受如此厚待。” 张恒嘴上谦虚,手上却不含糊,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一杯酒喝完后,刘岱却并没有落座,而是又找了个借口继续敬酒。 对此张恒也是来者不拒,有一杯喝一杯,趁着中间歇歇嗓子的工夫,还不忘夸耀两句自己痛击董卓的功劳。 一连三四杯下肚,刘岱终于坐了回去,可旁边的孔伷却立刻站了起来,继续找个由头向张恒敬酒。 孔伷之后,张邈也不甘示弱地举杯而起…… 平日泾渭分明的两派诸侯,此时却默契异常。 如此往复循环,等众诸侯都敬了一轮,张恒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就连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醉态尽显。 这时候鲍信站了起来,就要进行第二轮,却被张邈用眼神制止。 差不多的了,再灌这小子,恐怕他就该趴到桌子底下去了,到时候还怎么套话。 刘岱也看出火候差不多了,便捋着胡须笑道:“子毅啊,你此番与董贼交战,斩获颇丰,可谓无比英勇!” “使君过誉了。” 张恒摆了摆手,大着舌头回应道。 “老夫心中有一事不解,还望子毅解惑。” “使君请讲,在下必知无不言!” “子毅,那董贼所部,战力究竟如何?” 此言一出,原本闹哄哄的堂上顿时针落可闻,众诸侯皆屏息凝神地望着张恒,期待着他的解答。 张恒心中冷笑一声。 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终于等到你们问出这个问题了,不然我都快演不下去了。 放心,我一定会出一个让你们满意的答案! 在众诸侯关注的目光中,张恒大袖一挥,满脸豪气道:“董贼的贼军自是不弱,但与我麾下的精兵猛将相比,却是不堪一击。我杀董贼,如屠猪宰狗一般!” 卧槽,这小子真能吹牛! 众诸侯心中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紧接着却又是一阵窃喜。 张恒入城之后的一连串的表现,已经成功让众诸侯相信他是个鼠目寸光之徒。 他如果说董卓不堪一击,众人也许会掂量掂量。 可他偏偏说董卓不弱,然后又把自己形容得更强,成功让所有人相信张恒是在踩一捧一,借董卓来吹捧自己。 看来自己猜得不错,西凉军当真不堪一击! “那是自然。”刘岱点了点头,笑着附和道,“董卓老贼的乌合之众,又如何比得上子毅麾下的精兵猛将。” “使君说得在理!” 张恒大笑一声,借着酒劲忽然拍案而起,把手伸向怀中。 就在众诸侯不解其意时,张恒却又拿出了一封捷报。 “诸位,就在前几日,我与玄德公并肩合力,打得贼将徐荣全军覆没。就连贼将所驻守的荥阳,如今也已被我军攻陷!” 闻言,众人面色一惊,一直捋须的刘岱连胡子都拽掉了几根。 什么,这小子居然拿下了荥阳! “子毅此言当真?” 刘岱摸着生疼的下巴问道。 “使君难道不信?”张恒面带不悦地将捷报拍在桌案上,“捷报在此,诸位若是不信,可自行查看!” “呵呵,老夫自然是信子毅的。” 刘岱笑道,同时往旁边使了个眼神,乔瑁马上起身,走上前拿起了捷报。 张邈等袁绍系的诸侯慢了一步,虽然不好意思,但也只能凑在乔瑁身边一同观看。 只见捷报上面斩首、俘虏、收缴敌军兵刃物资等数目一应俱全,甚至连拿下荥阳的过程也写得明明白白,根本挑不出一丝毛病。 而且,张毅此人虽不知进退,但这种大事应该不敢撒谎。 只是诸侯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可是荥阳啊,一万西凉军驻守的坚城荥阳啊,就这么被攻下了? 初会盟时,众诸侯就有过推演,进攻雒阳的路上有三道重要关隘,其中就有荥阳。 之前刘备斩杀杨定,收降数千敌军虽是大功一件,但跟拿下荥阳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乔瑁、张邈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凝重与急切。 看来之前所料不错,董卓那所谓的二十万大军,纯粹是一帮酒囊饭袋!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是一同出兵伐董,还是等着坐收渔利? 正当众人心中思索之时,张恒又开口了。 “使君,我军如今已拿下荥阳,董卓虽蠢,却也不会坐以待毙。来之前我已探明,董贼发五万大军出成皋,准备夺回荥阳。” 听了这话,正在看捷报的众人心中又是一惊,急忙扭头看向张恨。 但张恒却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不过诸位也不用担心,董贼大军来得越多越好,正好一举歼灭,倒省得我一城一地的打过去了。不瞒诸位,在下此次回来,就是打算调集粮草,好与董贼决一死战……” 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张恒说着说着,竟一头趴在了桌案上呼呼大睡起来,留下众诸侯面面相觑,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 第六十七章各怀鬼胎 今日这场所谓的庆功宴,本就是酸枣诸侯为张恒所设,现在主角喝得歇菜了,宴会自然就到了该散的时候。 看着不省人事的张恒,刘岱目光若有所思,随后便一挥手,叫来了两个侍者,把张恒抬到休息去了。 张邈等人见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了,便也起身告辞,袁绍系的诸侯纷纷起身离去。 等送走这些人后,刘岱却把孔伷和乔瑁留了下去,请入自己的居所,开始秘密商谈。 乔瑁与刘岱本就是挚友,从起兵讨董伊始二人便守望相助,被请进来无可厚非。 至于孔伷嘛,只能说在袁绍系诸侯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迫不得已开始选择跟刘岱报团取暖。 人,从来是屁股决定脑袋。 来到房中,刘岱先请乔瑁和孔伷入座,之后便命仆人上醒酒汤。 三人围坐桌案旁,刘岱首先把目光放到了孔伷身上。 “孔使君,方才席间张子毅所言,使君以为如何?” 乔瑁是自己人,所以刘岱首先开口询问孔伷,想听听他的意见。 孔伷摇头一笑,“公山公胸中已有成算,又何必问我。” “此言差矣,老夫这点愚见,又岂敢在使君面前卖弄。”刘岱也笑了,连连谦虚道。 乔瑁是个急性子,见二人还在相互试探,便忍不住插嘴道:“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二位就不必再打哑谜了。眼下局势,须得咱们同舟共济,共图大事!若晚了,功劳可都被别人抢走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甚至是非常露骨,他乔瑁赞成出兵。 至于他口中的别人,是刘备和曹操,还是张邈等袁绍系的诸侯,就不得而知了。 “元伟之意,是到了咱们出兵的时候了?”刘岱开口道。 “这不明摆着的吗!”乔瑁冷笑道,“张子毅这等货色都能连战连胜,咱们又有什么可顾虑的。依我看来,董贼麾下的西凉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闻言,刘岱还是没有表态,但旁边的孔伷却点了点头。 “元伟所言有理,咱们众诸侯汇聚在此,本就是为了讨贼报国。之前没能进兵,皆因不知董贼虚实,今既已探明董贼暗弱,在下以为,正是出兵之时。” 相比于乔瑁的直爽,孔伷的话就含蓄多了,至少把趁机捡便宜这种事说得冠冕堂皇了一些。 可刘岱还是没有表态,只是摇了摇头。 乔瑁顿时急道:“使君还有何顾虑?” “并无顾虑,老夫只是在想,方才那张子毅说董贼即将发五万大军进攻荥阳……” “那张子毅夸大其词而已,使君不可轻信。他前番攻占荥阳,董贼反击乃是意料之中,但应该没有五万大军。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五万人,又有何惧哉? 似贼军这等乌合之众,咱们反手可灭。诚如那张子毅所言,正好借此诛灭董卓,杀入雒阳!” 乔瑁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忍不住站起来一拍桌案,脸上写满了雄心壮志。 “不错,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孔伷似乎也被乔瑁所感染,重重一点头道。 “自然是要与董贼决战的,只是还得谨慎一些。”刘岱却无比清醒,再度摇了摇头道。 “哎呀,我的使君啊,你这不是谨慎,而是坐失良机。”乔瑁急声劝道,“倘若真让别人捷足先登入了雒阳,到时候哪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刘岱皱眉道:“元伟稍安勿躁,想要击败董贼哪有那么容易,雒阳也不是轻易就能进去的。咱们一边整军备战,一边静观其变,此地距荥阳不过两百里,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会错失良机。” “如何静观其变?”孔伷不解道。 “那张子毅不是说要粮草与董贼决战吗,咱们给他就是。他之前虽连战连胜,却都是小规模作战,不值一提。此次董贼大军来袭,正好让他再替咱们检验一番董贼的成色。 张子毅若还能再胜,就说明董贼确实不堪一击,届时咱们就趁势出兵。张子毅若败,咱们也可以从长计议。” 不得不说,刘岱稳健起来,倒真有几分张恒的风采。 这番话有理有据,听得孔伷连连点头。 “使君所言有理。” 乔瑁却忍不住瞥了孔伷一眼。 前番我说进兵你赞同,如今刘公山说静观其变,你又赞同。 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跟颗墙头草一样摇摆。 不过刘岱既然做出了决定,乔瑁也不好反驳,当即跟着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咱们就再等等,只是得提前整肃士卒,一旦形势有变,便能第一时间出兵讨贼!” “这是自然。”刘岱笑道。 …… 这边刘岱三人做出了静观其变的决定,那边张邈等人商议的结果也差不多。 尽管张恒的演技很逼真,尽管前面一连串捷报都在努力证明董卓的虚弱,但能当一方诸侯的人,可没有一个傻子。 哪怕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他们也得再亲眼确认一遍。 商议了一圈后,张邈等人决定先禀报袁绍,言明酸枣这边发生的事情。等待袁盟主指示的同时,众诸侯也在暗暗积蓄力量。 一旦情况有变,哪怕没有袁绍的命令,他们也会出兵。 此时的酸枣诸侯,犹如面前摆着一块大肥肉的饿狼一般,只等头狼冲上去舔到油水,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将董卓这一身的肥膘啃食殆尽。 只是,谁来做这个头狼呢。 当然还是刘备。 客馆中。 张恒被使者搀扶进来后,便躺在榻上鼾声如雷。 可等侍者离开之后,张恒立刻坐了起来,快步冲出房门,跑到院中桑树下呕吐起来。 张恒本就极少饮酒,今晚为了迷惑众诸侯也算豁出去了。 一顿昏天黑地的呕吐之后,张恒才感觉腹中稍稍舒服了一些,便取出丝巾擦拭嘴角的残渣。 “若不是这些傻弔不肯出兵,我又何必这么作践自己。如此卖力的表演,应该能取信那些人了吧……也不知荥阳那边怎么样了,董卓的军队打到了没有。” 张恒一屁股坐在树下,口中苦笑自语着,眉间隐隐闪过一丝担忧。 第六十八章贾诩 董卓当然出兵了,在处置完徐荣的第二天,董卓便以天子的名义发布了一封诏令。 内容也很简单明了,通篇的重点都在阐述两件事情。 其一,关东诸侯都是一群反贼,一群叛逆,一群王八蛋。 其二,他董卓,董相国,是实打实的大汉忠臣,朝廷栋梁。 如今叛乱已起,咱们的大汉忠良董相国,当然要奉天子诏讨伐关东这群反贼。 在不出意外的流程走完之后,在朝野上下的呼声中,董先生开始了他的布置。 董先生征战多年,深谙兵法,自然知道此战的重要性,当即决定亲自率军出征,送不知死活的刘备一个整整齐齐。 至于兵马,董先生此次带去的,也都是昔年跟随自己在凉州作战的旧部,可谓真正的百战精锐。 女婿牛辅为先锋大将,麾下有号称西凉军第一勇将的郭汜,校尉张济,校尉李蒙三人,共统兵三万。 董卓自统七万大军紧随其后,麾下将领有李傕、樊稠,王方等人。为了培养接班人,这次董卓也把侄子董璜带在了身边。 当然,此次出征自然少不了我们的大汉共享义子·天下叫父·人间灭爸·马中吕布,人中赤兔的无双勇将吕奉先。 自杀了老上司丁原后,吕布带着并州军投靠了董卓,并且成功得到了赏识,先是当上了校尉,而后又被拜为中郎将,成功跻身高层将领序列。 对于他这个卑鄙的外乡人,西凉军的将领普遍是看不起的,但架不住人家吕布恬不知耻,天天以董卓假子自居,倒也怡然自得。 吕布表示,你们都说我是狗,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当狗……有什么不好! 董爸爸,您认为呢? 他与董璜各统兵三千人,组成了董卓的亲兵卫队。 除了上述这些堪称豪华的阵容之外,还有一个在西凉军中存在感不高的校尉,也被董卓拉进了此次的出征的行列,他的名字叫……贾诩。 董卓的武将集团的组成比较纯粹,除了吕布和徐荣之外,其他高级武将,都是清一色的凉州出身。 董卓之下的第一人,便是他弟弟董旻。 其次,便是六大中郎将,分别是牛辅、胡轸、段煨、董越、徐荣和吕布。 可这六人并非都是能独领一军的。 吕布是因为杀父之功被提拔上来的,徐荣先前已经战败,且这两人并非自己嫡系,董卓不可能对他们委以重任。 剩下的四人中,牛辅随军出征,胡轸从成皋被董卓调到北边防御屯兵河内的袁绍去了,胡轸在南边防备袁术。 段煨是凉州士族出身,兄长更是大名鼎鼎的‘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跟董卓虽名为上下级,但实际上却是合作的关系。 此外还得留些人马在雒阳,由自己弟弟董旻和李儒镇守雒阳,免得自己被偷家。 所以,尽管董卓手中共有二十万大军,但这十万人,着实是他现在能拿出的全部家底了,此次可谓倾巢出动,大有与关东联军一决生死的气魄。 十万大军出征不是一件小事,随着董卓一声令下,整个雒阳如同巨大机器一般转动起来。 来回进出城的部队络绎不绝,每日城头都旌旗招展,人头涌动。 原本准备迁往长安的百姓也不用走了,就地被强征为民夫,为董卓大军运送粮草。 在近十日的准备之后,大军终于集结完毕,粮草也征调完成。 初平元年,三月初八,黄道吉日。 董卓身率十万大军出雒阳,踏上了东征之路,李儒与董旻城外十里相送。 浩浩荡荡的大军铺陈开来,可谓是铺天盖地。但就在这一望无际的大军中,却有一个人神情慵懒,甚至迎着初春的暖阳伸了个懒腰。 此人看上去四十来岁,身形消瘦而高大,长相称得上周正,但下巴上的胡须却乱糟糟的,一看就知道许久没有打理,倒是平添了一抹滑稽感。 更让人在意的是,正值初春暖阳,此人却穿了一件厚到夸张的铠甲,让他原本消瘦的身形看上去有些臃肿。 总之一句话,他的身形相貌与他的穿搭,可谓极不匹配。 此刻他刚刚伸完一个懒腰,眼睛却已经眯了起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口中还喃喃自语着 “这天气明明适合睡觉,却非要出来打仗,当真是造孽……” 话还没说完,此人的眼睛陡然睁大,目光死死盯着远方,神情满是无奈,甚至情不自禁地缩了缩头。 因为,前方走来了一个人,正是李儒。 “李文优看不见我……李文优看不见我……李文优看不见我……” 此人低着头,口中反复念叨着,宛若掩耳盗铃一般。 只可惜随着李儒的一声呼唤,此人的幻想彻底被打破。 “文和,请下马一叙。” 李儒目光如电,纵使在万千军队中,也一眼就找到了此人,随后开口道。 “唉……” 贾诩口中发出一声叹息,一脸的不情不愿,却仍旧老老实实下马,走到了李儒面前。 李儒负手而立,任凭衣衫随春风摆动,配上他那干瘦的身形,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与对面滑稽可笑的贾诩形成了鲜明对比。 “末将拜见先生!” 贾诩慢悠悠来到李儒面前,拱手行礼道。 “你我之间,还用来这套?”李儒冷笑一声,反问道。 贾诩耸了耸肩,“见上官而不见礼,是要受罚的。” 李儒张了张嘴,刚要回话之时,却被贾诩这一身怪异的打扮给吸引了。 “贾文和,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儒一指贾诩身上那厚厚的铠甲,皱眉道。 “自然是铠甲,难道文优看不出来?”贾诩笑着答道。 “我自然知道是铠甲,可这也太厚了些……你就如此怕死?”李儒淡淡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鄙夷。 贾诩顿时恼羞成怒,“世人谁不怕死!战场上刀枪无言,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倘若你与董相说情,让我留在雒阳,我立刻脱掉这玩意。” “现在才刚出雒阳,还没抵达战场呢。” 贾诩得意地笑道:“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君子居安思危,我这是有备无患。” 李儒被贾诩这恬不知耻的态度给气笑了,摇头叹息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贾文和,居然如此曲解圣贤之言。枉你读书多年,就读出了这些个东西?” “不然呢?”贾诩不屑道,“活着才是一切,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可不像你这么死心眼。” 此言一出,李儒笑了,但这次却不是嘲笑。 “这倒也是实话。罢了,我今日前来,并非与你讨论学问,走吧。” 说着,李儒转身就走。 “去哪?”贾诩追问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便是。” “跟你走恐怕没什么好事……” 贾诩望着李儒的背影,口中嘟囔道,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步行,约有一刻钟后,便来到了距离雒阳不远的洛水之畔。 “到底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贾诩身上的铠甲实在太厚,走两步就气喘吁吁,如今已是大汗淋漓,颇为狼狈。 李儒扭头,认真地看着贾诩,口中缓缓道:“董相国此行征伐关东,乃是至关重要之战,若力有不逮之时,我希望你能出手。” “董相戎马一生,深谙兵法,此去必能大胜贼军,我才疏学浅,能帮上什么忙。”贾诩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口中尽是推托之词。 “文和,我是认真的。” 李儒盯着贾诩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有力。 贾诩沉默了,却并不与李儒对视,却扭头看向了洛水。 片刻后,在这千百年来流淌依旧的大江大河面前,贾诩无奈地叹了口气。 “文优,你难道真看不出,董仲颖并非明主。” “那又如何,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无论是谁,只要能成我心中所愿就行。”李儒冷笑道,眼神愈发锐利。 贾诩苦笑摇头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乃天定。以一人之力违逆大势,纵你有通天之能,也必将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成与不成在天,做与不做在我。有些事,总是要去做的,无论成败。” “大汉都已经传承四百年了,那些陈年往事也早已烟消云散,你又何必如此固执?” 李儒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悲凉。 “昔年先祖被流放贬谪,沦落凉州蛮荒之地,何其哀也。我辅佐董仲颖多年,助他入雒掌权,就是要让这天下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李儒厉声道,“这关东世家欠我们的,总要还回来,若不还,我便亲自来取。 这天下,董仲颖若能得,我辅之,若不能,我乱之!” 望着眼睛通红的李儒,贾诩再次沉默。良久后才幽幽叹了口气,却伸出了一根手指。 “只此一次。”贾诩看着李儒,神情凝重道,“此去董仲颖若有危难,我便出手帮他一次。之后,你我各不相欠。” “那便多谢文和了。” 李儒拱了拱手道。 第六十九章子义,你爹的棺材板还好吗 酸枣。 昨晚的一场庆功宴,可谓宾主尽欢。 张恒透露出来的消息,众诸侯都很满意,但对于张恒的要求,众诸侯却不打算满足。 二十万石粮草也太多了吧! 你张子毅和刘玄德加一起最多两万人,这么多粮食不怕撑死你! 对此,张恒冷冷一笑,只说了一句话。 我,张子毅,为联军流过血,为大汉立过功! 这次和董卓决战,你们真以为这么快就能结束,不得多存点粮食? 我在前面拼杀,你们却连点粮食都不肯给,还算什么同盟! 再不给粮食,我就要出去搞新和联胜了! 有功劳在身,再加上张恒刻意塑造出来的跋扈人设,说话瞬间有了底气。 诸侯们对混不吝的张恒丝毫没有办法,但二十万石粮草也的确拿不出来。于是在一番经典的讨价还价之后,二十万变成了十万,至于张恒索要的军械铠甲等其他物资,则是统统没有。 你不是能打吗,去抢董卓的就够了。马上就要开战了,军械我们自己还不用呢,怎么可能给你。 在诸侯的百般劝说下,张恒才总算答应了粮草减半的价码。 可诸侯们却趁机提出了一个要求。 或者说,也不算是要求。 刘岱捋着胡须呵呵笑道:“子毅贤弟,老夫观你此次归来,麾下只有数百亲兵,如何运送这十万石粮草?” “我自有办法,就不劳使君费心了。” 张恒开出的价钱被打了个骨折,正不开心呢,便冷冷拱手道。 刘岱笑着安抚道:“子毅莫要置气,咱们在此会盟,乃是为了并力破董。真有粮草,又如何不肯给你。老夫向你保证,只要后续冀州的粮草运送过来,就算其他人不给,老夫也一定为你补齐。” “使君此言当真?”张恒惊喜道。 “这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岱抚须笑道。 闻言,旁边张邈等人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啥意思,其他人指的是我们? 好人都让你刘公山当了呗。 “既如此,那就多谢使君了。”张恒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拱手谢道。 “子毅不必客气。”刘岱挥了挥手,“至于眼下这十万石粮草,子毅若担心前方战事,尽可先走,老夫派人给你送到,如何?” 张邈等人这才明白刘岱的打算,心中直呼好家伙。 运送粮草是假,借机派人观战才是真吧。 一念及此,张邈也赶紧站起来笑道:“刘使君所言甚是,董贼大军动地来袭,前方战事吃紧,又岂能少了主帅坐镇。子毅尽可先走,本官虽不才,但麾下还有些可用之人,必定把粮草给子毅送到荥阳!” 见张邈出来横插一脚,刘岱不禁皱了皱眉头,刚准备婉拒时,一旁的张恒却开口了。 “既如此,那就多谢诸位了。”张毅对众人拱手道,“战事当前,可不敢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阵,还请诸位尽快督运粮草。” “子毅放心,本官今日便着手布置此事,绝不让子毅麾下的勇士有一人饿肚子!”张邈拍着胸脯保证道,笑得非常开心。 一边整军备战,一面派人观战。 倘若刘备面对董卓的大军还能取胜,那就不用再顾虑了,直接进兵就是。 若是刘备战败,则可以再做打算。 不得不说,张邈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张恒脸上了。 不过张恒并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 来酸枣之前他便算计好了,就是要在众诸侯的围观下,将董卓的前锋军打得全军覆没,如此他们才能再无顾虑,出兵与董卓决战。 事情既已办完,张恒又确实担心前方战事,便顺势向众诸侯辞行。 当日下午,在一众诸侯的出城欢送中,张恒踏上了回荥阳的归途。 谁知行知城外数里处,忽然冒出来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拦住了张恒的去路。 张恒望着为首之人,却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男子,星目剑眉,颇为俊朗,颔下一大把浓密柔顺的胡须,长度竟只稍逊关羽,十分显眼。 最让人注意的,还要数此人背后的两把短戟。 戟这种兵器,用法非常复杂,非武艺高强者不能持之。特别是短戟,想要练到大成,非天赋异禀者难以为之。 自张恒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使用这种兵器。 但最重要的是,此时自己早已今非昔比,从刚才众诸侯亲自出城送行就能看出端倪,那些驻扎城外的小股部队见到自己的队伍,无不纷纷让开道路。 所以张恒很是疑惑,眼前这家伙看起来应该也是酸枣联军中的一员,那他拦住自己想干什么。 张恒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对面为首的年轻人却一跃下马,大步走了过来。 “站住!” 张恒的亲兵屯长连忙喝道。 三百亲兵也纷纷拔出兵刃开始戒备。 面对数百柄利刃,那年轻人却丝毫不惧,仍旧大步走了过来,直到张恒身前十步左右时才停了下来,拱手行礼道:“东莱太史慈,见过张都尉!” 见这年轻人不肯止步,张恒的亲兵屯长已经举起了手中长剑,准备下令将此人格杀,却忽然被张恒挥袖阻止。 “你说你叫什么?” 张恒瞪大了眼睛,皱着眉头问道。 “在下太史慈,字子义。” 太史慈高声回应道 此人难道就是勇冠江东,单挑孙策数十回合不落下风的太史慈! 这可是条大鱼,坚决不能放过! 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后,张恒脸上的错愕立即变成了震惊,就连刚才还觉得骚包的胡子,此刻在张恒眼中也变得无比顺眼。 嗯,这胡子真好看,大丈夫就该有这等美须髯! 来不及多想,张恒赶紧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迎了上去。 “子义免礼!” 张恒挥手笑道。 “多谢都尉。”太史慈这才站直了身子。 张恒上下打量着太史慈,却是越看越满意,不禁开口笑道:“子义之名,我素有所闻,却不想今日有幸相会,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额……都尉竟然听过在下?”太史慈惊奇道。 张恒笑道:“子义毁章为公,仗义报主,此事声震四海,我亦有幸听闻。” “都尉谬赞了,在下区区薄名,不值一提。”太史慈连忙谦虚道。 一番寒暄过后,张恒才笑问道:“但不知子义为何会在此,又为何拦住去路?” 闻言,太史慈神色一肃,朗声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来,乃是受人所托,讨伐逆贼董卓!” 说着,太史慈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昔年太史慈为东来郡吏时,郡里与州里不合,每年上报雒阳的奏疏内容常有相互矛盾之处,但雒阳尚书台的处置却以先到者为准。 有一年,州里的奏章先发往雒阳,郡守怕对自己不利,便想知道州里上报的内容。最终太史慈挺身而出,接下了这个任务。 太史慈率先赶往洛阳,等州里负责上报的官吏到了之后,太史慈便冒充雒阳官员,要求查看奏章。州里的官吏不知有诈,便拿了出来,太史慈却当场拔刀毁之。 州里的官吏大怒,要捉拿太史慈,可太史慈却表示,我毁坏奏章的确有罪,但你保管不力,也难逃罪责。为今之计,不如咱们一起逃亡,免遭牢狱之灾。 事已至此,州里的官吏无可奈何,只得同太史慈一起逃亡。但太史慈却连夜赶回了郡里,把此事禀报郡守。 太史慈成功完成任务,自然名声大噪,却也得罪了当时的州官,无奈之下只好逃亡辽东避祸。 去年董卓入京,准备废立天子,当时除了卢植反对之外,还有一个愣头青表示不服,那人就是孔融。 作为孔老二的直系后代,孔融对自家的典故当然烂熟于心,便数次以圣人之言与董卓激烈辩论,气得董卓大发雷霆,却无可奈何。 当时的董卓还想和世家合作,自然不能杀孔融,但喷又喷不过,便授意尚书台拜孔融为北海相。 黄巾之乱虽然在数年前就被基本平定,此时的华夏大地上犹有黄巾残党,其中以青州最甚。董卓此举,就是想借黄巾余党的手干掉孔融,就算干不掉也没关系,至少不用听这家伙在自己面前哔哔了。 孔融到青州北海上任后,听闻了太史慈的事迹,十分欣赏,多次派人去慰问照看太史慈的母亲。太史慈归家之后,十分感动,便去拜见孔融。 恰逢诸侯讨董,孔融治下的北海虽然乱,但他还是想出兵讨董,于是太史慈再度拿出了自己毛遂自荐的看家本领,自告奋勇要替孔融前来会盟讨董。 孔融大喜,当即调拨七百人交给太史慈,让他前来。 兵马虽然少了些,但已是颇为不易,要知道此时的孔融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听完事情的经过,张恒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这太史慈不仅是位勇将,更是个义士,若能将其从孔融那挖过来,岂不是一大乐事。 不过应该不大容易,毕竟孔融对太史慈母亲有恩…… 想到这里,张恒忽然发现了一个华点。 看太史慈的相貌,应该在二十二三岁左右。而这时代普遍成婚较早,男子十六,女子十四。 也就是说,如果太史慈是家中长子的话,那他母亲最多也就三十六七岁,按照后世的观念,那就是个成熟的大姐姐,而且还是寡妇。 而孔融今年也才不到四十岁…… 嘶! 子义,你确定孔融照顾你母亲是因为欣赏你? 你爹的棺材板没变色吧。 第七十章继续摇人 有些事注定只能藏在心里,就比如此刻张恒那龌龊的想法,他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虽然看向太史慈的眼神愈发怪异。 “子义高义!”张恒称赞道,“既有心讨贼,何不入城与众诸侯共商大事?” 闻言,太史慈眼中立刻闪过一丝不屑。 “酸枣诸侯,皆畏董如虎,如何能成大事。在下此来,乃是奉命讨贼,报文举公之恩,可不是在此虚耗光阴的。” 太史慈来到的时间,其实是在刘备离开酸枣之后。 酸枣诸侯见他麾下只有七百兵马,且他本人也只是一介郡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于是,太史慈便和那些小股势力一样,落得个驻扎待命的待遇,而且还是城外。 本来太史慈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够讨董就行,他太史子义又何曾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但奈何在酸枣城外一连等候了十多天,也不见诸侯有进兵的动向,太史慈便实在忍不住了。 张恒见太史慈言谈举止间,压根看不起酸枣诸侯,不禁摇头一笑。 “那今日之事,又如何分说?” 太史慈连忙抱拳道:“都尉容禀,在下实在是讨贼心切,方才现身拦住都尉去路,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怎么,子义是打算与我同行?”张恒有些惊讶道。 “不错,正有此意。”太史慈朗声道,“在下听闻都尉与玄德公正在前方讨贼,且连战连胜,便有意相随。虽兵微将寡,但在下也算略通武艺,粗知兵法,还望都尉莫要嫌弃。” 闻言,张恒面色一喜,心中无比激动。 看看,看看,什么叫好人有好报啊,这就是! 率先讨贼者,果然老天都不会亏待他。 本来还想着劝(hu)说(you)太史慈加入自己的队伍,谁曾想他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此次讨董,必然耗时日久,朝夕相处之下,还怕不能收服这家伙? 张恒此刻看太史慈的眼神,就宛若当初刘备看张恒是一样的,虽然不方便明着招揽,却都想着日后打感情牌留住此人。 “哪里哪里,我素闻子义武艺高强,弓马娴熟,乃是智勇双全之将,又岂有拒绝之理!”张恒大笑道。 “难得都尉赏识,此去讨董,末将愿听候调遣!” 见张恒同意自己入伙,太史慈也笑了,同时把称呼都改了。 太史慈虽年轻,且一身傲气,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他知道就算只是联合作战,军队中也只能有一个指挥官,当场便定下了主从名分。 “好好好,有子义相助,诛灭董贼将更有把握!子义若不弃,便请为军中司马,如何?” “末将遵命!” 太史慈抱拳道。 军司马秩比千石,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属于军队统帅的佐官。 按照汉代管制,一营军中,统帅是校尉,下面就有军司马,主簿之类的佐官,大概类似于副将。至于军司马和主簿谁的权力更大,就得看主帅对谁更信任了。 得到太史慈相助,张恒心情大好,当即下令继续起程赶路,不过出酸枣之后,方向却变了。不再是向西,而是向南行进。 “都尉,咱们不去荥阳吗?” 看着行进的方向,太史慈有些疑惑道。 随着这些天捷报频传,所有人都知道刘备在卷县与董卓军交战,太史慈自然也不例外。 “暂时不回荥阳。”张恒摇了摇头道,“咱们去鲁阳。” “为何去鲁阳?” “去找援军。”张恒叹了口气道。 “援军?” “不错,就是援军。” 此次酸枣之行,张恒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只要接下来能够打败董卓的先锋军,酸枣诸侯必然蜂拥而至。 可是……对于这些人的战斗力,张恒实在不敢抱什么希望。 别看之前刘备赢了几场,但这里面有很大的侥幸成分。 坦白来说,如今的董卓,就如同后世影视小说中的大BOSS一样。 至于那些把董卓当成菜鸡的酸枣诸侯们,才是真正的弱鸡。 真要是董卓亲率十万西凉精锐而至,别看酸枣诸侯们手中有近二十万军队,却真不够董卓打的。 想要打败这种大魔王级别的BOSS,就必须得召集各路英雄。就像小说里一样,各种呼朋唤友,历经艰难吓阻,最后成功凑齐七颗龙珠,召唤神龙,才能干翻董卓。 所以,张恒打算寻找一支援军,一支真正敢打且能战的援军。 这个人是谁呢? 自然是如今天下的勇武标杆,江东猛虎,战神孙坚! 在这个三国勇将还没冒头的时代,天下公认最能打的武将有两个人,一个是江东猛虎孙文台,还有一个就是刘备的师兄,北地豪雄公孙瓒。 汉末是豪族的时代,但孙坚却出身平平,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两个字——能打! 作为裤衩外穿的超人,孙坚的经历堪称传奇。 他少年为县吏,不到弱冠便募兵平叛,之后又参与了征剿黄巾,平定凉州叛乱,一路冲,一路杀,最终解锁了大汉所有武将的最高梦想——封侯!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孙坚更是堪称董卓克星。 所谓十八路诸侯讨董,其实就是孙坚的个人秀。 你没听错,就是孙坚的个人秀。 曹操兵败汴水,其他诸侯更是动都不敢动,唯独孙坚孤军出战,并且连战皆破,一度打得董卓遣使和亲,要把女儿嫁给孙坚。 最终董卓迁都长安后,也是孙坚率先攻破雒阳,之后继续向长安进攻,誓要诛杀董卓才肯罢休。 最后若不是袁绍偷袭孙坚打下来的地盘,引得孙坚大怒,回身去打袁绍,只怕董卓身在长安也不敢安寝。 去年年末,孙坚响应关东诸侯,起兵反董,一路从荆州杀来,最终与南阳的袁术合兵一处,现在就驻屯在鲁阳,距离酸枣不过五百余里,快马加鞭三日就能抵达。 能打,距离近,这是张恒选择孙坚的第一个原因。 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则是因为身份。 说起来,孙坚和张恒还是有些关系的。确切来说,是和张恒的伯父张温有些关系。 张温官至太尉,官海浮沉数十载,曾无数次领兵平乱。昔年率军征讨北宫伯玉时,孙坚就隶属其麾下,所以还算有那么一些香火情分在里面。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张温征讨北宫伯玉,征调当地军阀董卓前来助战,可董卓却拖拖拉拉,晚到不说,还出言不逊。孙坚大怒,请求张温下令用军法斩杀董卓,张温顾虑董卓在西凉的威名而没有动手。 如果当年张温听从了孙坚的建议,也不知如今天下是个什么光景。 想到这里,张恒摇头一笑,旋即大袖一挥。 “子义,咱们去鲁阳会一会这位江东猛虎!” 第七十一章刘备的赌 荥阳。 自抵达荥阳的十多天里,刘备一直在积极地整军备战,以求董卓大军抵达时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可自从张恒走后,刘备每天的除了整军备战之外,就又多了一个保留节目——名义上是巡视城防,实则是在城头上往酸枣的方向眺望,等候张恒的归来。 刚开始刘备还掩饰一下,可到张恒离开的四五日后,他索性不装了,直接在城头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子毅怎么还不回来……” 这一日下午,刘备在曹操的陪同下照例巡视城防,又开始如祥林嫂般念叨。 旁边的曹操听得有些无奈,忍不住眉眼一耷拉,叹气道:“玄德兄,今天才三月十五,子毅走了不过六天,哪有这么快回来。” “这倒也是,是我心急了……”刘备摇摇头,自嘲一笑道。 讲道理,有张恒在身边时,刘备遇事几乎不需要思考,直接问就能得到答案,日子不要太惬意。现在倒好,大事小事都得自己操心,让刘备直呼吃不消。 最重要的是,他实在是有些担心张恒。 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张恒带的人又少,万一再冒出一伙劫匪来给张恒直接咔嚓了…… 刘备已经开始后悔没让张恒多带些兵马了。 “照我说,子毅就不该去。酸枣诸侯皆是一群酒囊饭袋,就算来了,恐怕也只会拖咱们的后腿。”曹操冷笑道。 对于酸枣诸侯,曹操向来是抱着一种你爱来不来的心态,有你没你都过年! 刘备摇头笑道:“孟德兄言过了,酸枣诸侯毕竟人多势众,如果能来,对讨贼大业将大有裨益,咱们可不能辜负子毅的一片苦心。” “这倒也是,打仗也得有炮灰,我看那些人刚好合适。”曹操再度冷笑道。 “孟德兄何必如此偏激……” 刘备话说到一半,就见城楼下冲上来一人,正是曹操从弟曹洪。 “兄长,玄德公,敌军来了!” 曹洪压根来不及行礼,就气喘吁吁地大吼道。 “什么!” 刘备和曹操同时面色大变。 “距此还有多远,来了多少人?”刘备立刻发问道。 曹洪喘了两口粗气,这才抱拳道:“玄德公,方才探骑来报,敌军已抵达城外三十里处。至于人数,尚不清楚,但应该不少于两万人!” 闻言,刘备微微松了口气,大袖一挥道:“再探,有动向立刻来报!” “遵命!” 曹洪抱拳应道,随即转身而去。 “玄德兄,董贼手握数十万大军,绝不可能只派这点人马来攻,我估计这两万人应该只是前锋。” “不错。”刘备点了点头道,“敌军距此还有三十里,如今已是下午,今日应该不会进攻了。孟德兄,劳烦你去通告诸将,让他们都来县衙议事!” “遵命!” 曹操拱手而去。 他与刘备虽是平等论交,但眼下战事当前,他便很识趣的以刘备马首是瞻。 半个时辰后,诸将皆赶到了县衙。 “兄长,我听说董贼打过来了!” 张飞刚一进门,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立刻响起,声音中隐隐有些兴奋。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在他的身前,却有一幅河流地形图,正是张恒临走之前亲手画出来的。 虽已经定下了水攻之计,但张恒还是怕刘备玩不明白这么高端的战术,便来了个有图有真相。 方才等待诸将到来的时候里,刘备就盯着眼前这幅图琢磨,现在见人齐了,便将图挂到了身后的屏风上。 “诸位请看此图。” 水攻之计在场众人都知道,见刘备拿出图纸,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玄德兄,子毅之计虽妙,但眼下的难题是,敌军若不在汴水下游安营扎寨,咱们又如何实施水攻?”曹操率先开口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子毅何等大才,自然早有预料,并且留下了破题之法。敌军不在汴水下游扎营,那咱们便逼他在汴水下游扎营!” “如何逼法?”曹操继续问道。 刘备一指地图上的位置,“关键就在此处!” 众人急忙向刘备指的地方看去,却正是荥阳城外的虢亭。 “玄德公可否说得明白些,末将还是不明白。” 曹操麾下的曹洪抱拳道。 “虢亭距荥阳有十余里,敌军远道而来,此处便是最佳的落脚处,所以敌军一定会在虢亭驻扎。” 曹操点点头,“不错,我刚刚顾虑的也是这个问题,敌军再蠢,也没有舍城池而在野外扎营的道理。” “所以,咱们要率军出城,在虢亭外痛击敌军。如此,敌军便不得不在汴水下游扎营!” 你在荥阳城里待着,敌军可能在汴水扎营,也可能在虢亭扎营,甚至可能在别处驻扎,不确定因素太多。但如果你在虢亭外打退了敌军的第一波进攻,那么他就不得不在汴水下游扎营。 因为那里是附近最合适进攻虢亭的地点,也是唯一的取水点,且周围空旷无比,不惧火攻。 闻言,夏侯惇脸上满是震惊。 “玄德公是要与敌军野战!” “怎么,元让以为不可?”刘备反问道。 夏侯惇解释道:“非是不可,只是咱们总共不足两万人,甚至没有敌军的先锋部队人多。若出城野战,派多少兵马为好?” 这个问题倒把刘备问住了,野战想要胜利,人数绝不能少,但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多兵马。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关羽忽然站了出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那就全军出击!” 闻言,不仅曹操麾下的将领震惊了,就连刘备也是一愣神。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一旦全部派出去,荥阳势必空虚,若战事不利,敌军断我归路,咱们恐将全军覆没。如此行事,不合兵法!” 说话的是曹仁,曹操阵营中最年轻的将领。 “子毅水攻之计,着实精妙。一旦施展开来,必能吃下这数万人的敌军,我以为值得一赌。”关羽冷声道,“再者,就算出城野战,咱们也未必会输!” 非是关羽用兵的水平比曹操阵营的将领要高,只是之前连战皆胜,给了关羽信心跟西凉军正面硬刚 反观曹操这边,先前汴水之败可谓惨痛,他们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心态上自然偏向据城而守。 关羽一开口,张飞立即兴奋地附和道:“二哥说得对,探骑说敌军有两万多人,咱们也有一万八千人,为何不能与之一战!” 可惜他这番表态直接被无视,刘备越过张飞,把目光放到了张辽身上。 “末将赞同关将军所言,若要出城野战,末将请为先锋!” 老实人张辽这次却耍了个心眼,刚开口就要准备抢功。 见麾下众将都已表态,刘备最后把目光放到了曹操这里。 “孟德兄以为如何?” 其实曹操心中也不大赞成全军出击,但他明白自己兵马太少,话语权不多,便一拱手道:“玄德兄是一军统帅,但凡有令,操无有不从!” “好!”刘备一拍桌案道,“传我将令,下午出城,往虢亭进发,明日痛击敌军!” “遵命!” 所有人连忙抱拳应道。 望着主位上发号施令的刘备,曹操心中叹了口气。 想要不屈居人下,终究还是得自身强大啊。 第七十二章张飞的勇 成皋至荥阳的官道上,马蹄带起漫天的尘土,旌旗四处飞扬。 牛辅骑着凉州良驹,立于中军大纛下,迎着春日里刺眼的阳光,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这三万大军与其说是先锋,倒不如说是此次出征的前军。而真正在前探查敌情,清扫障碍的先锋,其实是他麾下的郭汜。 未出发时,牛辅曾召集诸将,选拔先锋人选。勇冠诸军的郭汜当即站了出来。与他同级别的李蒙,张济皆没有相争之意,牛辅当场下令,命郭汜率五千本部兵马担任先锋。 行至成皋关外,郭汜派人回报,言前方三十里便是荥阳,却并未发现敌军动向。 牛辅收到消息后,认为刘备根本不敢出城与自己野战,只打算据城而守。便当即下令大军原地安营扎寨,休整一番,准备明日进驻虢亭,以此为依托进攻荥阳。 同时牛辅还不忘下令,让郭汜派小股骑兵去打探虢亭的情况。 不愧是军中宿将,牛辅虽然没有过人的将才,但胜在稳扎稳打,再加上手中皆精锐之师,也算是不好对付。 郭汜遵令行事,当即停下了行军脚步。毕竟大军从雒阳一路赶过来,也十分疲惫,得在开战前养足精神,只派了五百骑兵前往虢亭。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战争就像斗地主一般。刚开始都是彼此试探的阶段,总不好一上来就打出王炸。 牛辅这边在行动,荥阳城中的刘备也没闲着。 虽说张辽这个小机灵鬼率先请战,但刘备还是选择了张飞领三千兵马为先锋。 一者,张飞一天早晚总在自己面前抱怨,说自己没有出手的机会,哔哔的刘备有些心烦,便给了他这个重任。反正自己亲率大军在后,也不怕出什么乱子。 二者嘛,自从上次张飞在张恒面前吐露心声后,张恒便找了个机会劝谏刘备,请他以后多给张飞领兵的机会。 纵然是天生将才,也得有成长的机会。 你总怕他出错,总不让他练手,那他永远也不可能发育起来。 特别是像张飞这种不以谋略见长的将才,你得一步步培养他的锐气,积累他的经验,磨砺他的士气,如此下去,终有一日他会大彻大悟,一飞冲天! 很显然,这番话刘备听进去了。 张飞当日下午率军出了城之后,刘备便紧随其后,领着荥阳城中的所有兵马向虢亭进发。 至于留守荥阳的,则是曹操麾下的夏侯惇。此人虽不善阵战,但胜在为人稳重。刘备拨给他一千人马,让他留守荥阳,同时负责大军的粮草给养。 由于之前的战略一直是收缩防御,固守荥阳,所以虢亭刘备并没有派兵驻守。所以此次张飞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抢先占据虢亭这个如今的战略要地。 时至傍晚,张飞率军刚刚抵达虢亭城外,却刚好遭遇了郭汜派出的五百骑兵。 战场相遇,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张飞索性不宣而战,直接亲率一千骑兵扑向了这支小股敌军。 见到张飞的部队,郭汜这五百探骑的第一反应却不是逃跑,而是原地摆开阵势,准备来一波冲锋,验一验张飞的成色,毕竟这也是他们的任务内容。 这一幕差点把张飞给气笑了,同时心中也在感叹西凉军的精锐,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还能临危不乱,甚至能快速组织反击。 “随我杀上去,将这支贼军全歼!” 口中爆喝一声,张飞持矛越众而出,冲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依旧是老一套身先士卒的打法,但在小规模作战中,却屡试不爽。 将是兵的胆,见主将冲锋在前,对士卒的震撼和鼓舞是巨大的,是以张飞所部士气大振,都嗷嗷叫地冲了上去。 接下来的战事没有任何悬念,西凉军虽勇,却也不可能以寡敌众,而且还是在正面硬刚的情况下。 交战近半个时辰后,张飞找了个机会,突入敌阵,一矛刺死了敌方的军候,彻底奠定了胜利的基调。 主将被阵斩,五百人的骑兵开始溃退,在张飞的追亡逐北下,最终只逃走了一百来人。 等刘备大军赶到时,张飞已经清扫完了战场。手中拎着那军候的脑袋,洋洋得意地向刘备讲述整场战役的始末。 “翼德干得不错!” 刘备笑着夸了张飞一句,便扭头向身旁的曹操道:“孟德兄,敌军派这么少的人前来,必然是窥探周边虚实。这说明咱们赌对了,敌军确实打算进驻虢亭。” “不错,玄德兄所言甚是。”曹操点了点头,“不过有此一败,敌军明日应该会大举进攻,咱们还得做好准备。” “这是自然。” 中军大纛下,刘备大袖一挥,下令道:“全军听令,进驻虢亭,明日与贼军一决高下!” “遵命!” 众人皆拱手应道。 一万七千人的大军,浩浩荡荡进入虢亭小城之中。 …… 虢亭外十里处,郭汜大营中。 望着战败而归的探骑,郭汜眼中满是愤怒,同时带着一丝肉疼。 自己的本部兵马,可都是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现在还没打呢,居然就损失了近四百人,这谁受得了。 “虢亭敌军多少兵马?” “回将军,敌军不下三千人!”为首的士卒抱拳道。 闻言,郭汜不屑冷笑一声。 “五百战三千,尔等倒也败得不冤。” 士卒摇了摇头,“不,那敌将只带了千余人与我军交战。” “一千人就把你们打成这样!”郭汜眉头皱得老高,声音中带了一丝冷意。 能被选拔为探骑的,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更不要说郭汜所部,本就是整个西凉军中的精锐。 见郭汜生气了,为首士卒满脸恐惧,连忙跪地抱拳道:“将军容禀,小人等本还有一战之力,只是那敌将实在太厉害,直接冲入阵中将军候斩杀,小人等失了指挥,这才大败。” 闻言,郭汜脸上的愤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嗜血。 “哦,关东群寇中也有如此虎将?” 郭汜作为西凉军第一勇将,听闻张飞如此神勇,竟生出了几分见猎心喜的冲动。 此人如此勇猛,也不知能在我刀下撑过几个回合。 明日阵前,定要会一会此人! 第七十三章孙坚的笑 听完了缘由,郭汜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处罚这些战败的探骑,只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随即便执笔写了一封军报,命人传给后方的牛辅。 牛辅看完探报之后,更加确信此次战役将会是一场攻城战,当即下令郭汜明日率军攻虢亭,且务必一战而下,用来当做大军的落脚点。 刘备把牛辅这三万大军当成董卓的前锋,牛辅又何尝不是把刘备当成了酸枣联军的前锋,双方都铆足了劲想干掉对方,然后再与后边的大部队交战。 就在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张恒也终于赶到了鲁阳。 …… 自三日前从酸枣出发,张恒一路走陈留,跨河南,越颍川,最终在第三日的晚上抵达了荆州南阳郡的鲁阳县。 听着好像很远,但其实只有五百余里。 三日行军五百里,这是很离谱的速度,但并非不可能。 历史上夏侯渊扫平凉州时,大多就采用这种千里奇袭的战术,也就是所谓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往往能打敌军一个猝不及防,因此连战连胜,被曹操称赞为虎步关右。 张恒麾下只有一千人,且都是骑兵,又没有多少辎重,因此这五百里跑得并不算太费劲,至少没人掉队。 望着近在眼前的鲁阳城,张恒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终于到了! 时至傍晚,张恒一行人的靠近,当即引起了城门口士卒的警惕。 “来者何人!” 城楼上一声大喝传出,充满质问的口气。 张恒刚想上前答话,却被太史慈拦下。 “如今敌我未明,都尉不宜亲身涉险,待末将上前答话。” “既如此,那就劳烦子义了。” 张恒开口笑道,心中感叹太史慈的做事周全,可谓胆大而心细。 太史慈一点头,却并没有下马,而是径直奔到城楼下,对上面喊道:“酸枣诸侯,骑都尉张子毅远道而来,求见孙文台将军!” 城楼上士卒一听,尽管他不知道张恒是谁,却也明白了这是友军,当即大声应道:“如今天色已晚,还请将军在此稍等片刻,待小人禀告我家将军!” “多谢。” 太史慈对城楼上拱了拱手。 城中,孙坚正在设宴款待麾下将领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等人。 说是设宴款待,其实是把众人召过来议事。毕竟总不能饿着肚子谈论,孙坚便安排了酒肉,让众人边吃边聊。 议事的内容是关于讨董,倒是非常地紧跟时事。 唯一不同的是,别人商谈的是要不要讨董,什么时候出兵讨董,能不能打得赢。 到了孙坚这里,却变成了怎么还不出兵讨董,我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打死董卓那龟孙了,非常有江东猛虎的个人风格。 至于能不能赢,这从来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主公,末将建议您亲自走一趟宛城,与袁将军阐明利害,请他给予粮草,好让咱们北上讨董。”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将领冲孙坚抱拳道,正是孙坚麾下第一大将,程普程德谋。 他口中的‘袁将军’并非袁绍,而是袁术。 如今的局势,说是诸侯讨董,倒不如说诸侯各自选边站队。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又表现出了积极的权力欲望,天下诸侯大多数选择了追随。 与众多诸侯追随袁绍不同,孙坚却选择了后将军袁术。 毫不客气地说,如今的孙坚还算不上一路诸侯,只是金主爸爸袁术的小弟,有点类似于曹操和袁绍的关系。 不能讨董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因为袁术为稳妥起见,并没有下令让孙坚发起进攻。 天下诸侯都在观望,咱们当什么出头鸟! 所以立功心切的程普才会如此建议。 “不错。”旁边的韩当也抱拳起身道,“先前袁将军不肯出兵,是因为天下诸侯未有动静,可这几日捷报频传,刘玄德与张子毅在荥阳大破贼军,咱们若再不快点,功劳可就全让他们的了!” 关东诸侯的情报算是共享的,因此孙坚这几日也知道了刘备攻陷荥阳的消息。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心急如焚,以至于召集诸将商讨方略。 此时的孙坚,还没有什么政治立场,目标只有一个——建功立业! 董卓这个大经验包我吃定了,刘玄德也抢不走,我说的! “二位所言有理,明日我便动身前往宛城,必定求得袁将军粮草支援,让咱们出兵讨董!” 孙坚一拍桌案,虎目中露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正说话间,堂外走进来一个士卒,向孙坚抱拳道:“将军,城外有人来访。” “来人是谁?” 孙坚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 这大晚上的,谁会来鲁阳? “那人说他是酸枣诸侯,骑都尉张子毅!”士卒答道。 “什么,张子毅!” 孙坚吃了一惊,心中无比惊讶。 刚才还在讨论此人呢,现在他就来了? 再说,张子毅不是和刘玄德在荥阳与董卓军交战吗,怎么会来此地? “将军,会不会是有人冒名顶替?”一旁的程普疑惑道。 孙坚摇了摇头,“是与不是,一看便知,若真是张子毅,咱们将其拒之门外便显得有些无礼。” 说着,孙坚冲那士卒一摆手。 “你先回去,告诉张子毅,我马上就到。” “遵命!” …… 不得不说,孙坚不仅性子急,做事也最讲究效率,士卒回报后不到半个时辰,孙坚便已经赶到。 城门缓缓打开,孙坚大步越众而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哈哈哈……张都尉驾临,本将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声音落下之后,张恒才渐渐看清了孙坚的相貌。 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字——猛! 孙坚的五官倒无甚特殊之处,但组合在一起就不一般了,再配合他那龙行虎步的姿态,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宛若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江东猛虎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张恒下马,正了正衣冠,快走两步迎了上去,拱手笑道: “南阳故人,见过文台兄!” 听到张恒对自己的称呼,孙坚脸上笑容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我和你很熟吗? 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套近乎,不合适吧。 第七十四章孙策的闹 “张都尉,里面请!” 孙坚一挥手,笑道。 直到这时,他还是没有确认张恒的身份,只是见张恒相貌斯文,心中有些诧异。 面对董卓大军能连战皆胜,在孙坚的想象中,张恒怎么也该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猛人,谁曾想却是个文弱书生。 “多谢文台兄!” 张恒见孙坚举止客气却透露着疏离,竟恬不知耻地一把抓住了孙坚的手,准备玩一出把臂同游。 孙坚顿时眉头高皱,面露不悦之色。 这张子毅也太不知进退了。 正要发作之时,忽然听张恒笑道:“去岁在雒阳时,常听伯父提起文台兄之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孙坚皱眉道,“敢问尊伯父是?” “哦,文台兄居然不知!” 张恒满脸惊讶,随后一拍脑袋,恍然大呼道:“说来也怪我,竟忘了说。好叫文台兄知晓,在下伯父乃当朝太尉,张伯慎!” 关键时刻,张恒再次扯起了张温的虎皮。 “子毅竟是伯慎公之侄!” 孙坚这次是真的震惊了,怪不得张毅说自己是南阳故人。 “正是。” 张恒笑得很开心。 “如此说来,伯慎公也参与了讨董?”孙坚赶忙问道,神色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闻言,张恒摇头叹息起来。 “伯父身为大汉忠良,与董贼势不两立,自然是想讨董的。但奈何如今雒阳为董贼所控,伯父不得脱身,这才命在下前往酸枣会盟。” “原来如此。”孙坚亦颇为唏嘘道。 “在下本以为酸枣诸侯皆义士,必能攻灭雒阳,解救天子。谁知他们竟畏董如虎,不敢出兵。不得已之下,在下只好孤军深入,与董贼交战。” “子毅之勇,我已有耳闻,在卷县、荥阳一代连战皆胜,大破贼军,可谓天下忠臣之楷模!” 得知了张恒的身份后,孙坚便换了称呼,拍手夸赞道。 张恒摇头苦笑,“文台兄谬赞了,在下兵微而将寡,如何能敌董贼百万之众。但忠臣死社稷,我辈若能为报效朝廷而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还,亦死而无憾。” “子毅说得好,大丈夫处世,理当如此!” 孙坚被张恒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深深感染,骨子里的热血也开始升温,情不自禁地高声赞叹道。 “在下固然死不足惜,只可惜我死之后,却再无忠臣肯为国分忧,董贼必将祸乱朝纲,荼毒生灵,天下苍生何其无辜也。” 说到动情处,张毅忍不住潸然泪下,作摇头叹息状。 耿直的汉子最听不得这个,这下不仅孙坚被感动了,连他手下的将领都个个义愤填膺。 张恒说这些,自然是劝孙坚出兵前的客套话。这也是古今中外,求人办事的标准流程。 第一,客客气气的拉关系,套近乎。 第二,抢先占据道德制高点,告诉他,咱们做的都是对的。 第三,分配利益,阐明好处。 可令张恒没想到的是,这才走到第二步而已,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就在众人与张恒一同叹息感慨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子毅勿忧,董贼倒行逆施,必然自取灭亡。再者,这天下忠臣何止你一人,家父驻屯在此,正是为了起兵讨贼!” 张恒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见孙坚旁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刚才这番话,便是出自少年之口。 这少年说完,不禁仰头看向了孙坚,眉眼间带着一丝得意,似乎在说:看,我说得对吧。 可迎接他的,却是孙坚毫不留情的一个大逼斗。 “伯符不可无礼!” 一瞬间,张恒明白了这少年的身份——江东小霸王,孙策! 孙策揉着生疼的脑袋,不解道:“父亲,你为何对儿下此毒手?” 然后,孙坚又给了他一下。 这颇为滑稽的场面,倒是缓解了方才凝重的气氛,惹得孙坚麾下众将纷纷大笑起来。 孙坚一把拽住孙策的衣领,满脸严肃道:“你这黄口小儿,怎敢直呼你子毅叔父名讳。昔年为父在伯慎公帐下为将,伯慎公对为父多有教诲,为父甚是感激。今日你怎敢出言无礼,还不快拜见你子毅叔父!” 张恒赶紧摆手笑道:“哪里,哪里,文台兄言重了,令郎天资聪颖,更有一颗讨贼雄心,堪称少年英才!” 可孙策却不敢不听自己父亲的话,连忙正了正衣冠,对着张恒大礼参拜。 “侄儿拜见叔父!” “免礼,免礼,快快免礼!” 张恒赶紧虚扶了一把,等孙策直起身来后,张恒便伸手把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了过去。 “君子温润如玉,此佩随我已有数载,今日便赠予伯符,望你好生温养,他年自有光华绽放之时。” 如同后世人腰间喜欢挂个车钥匙一样,汉代的士大夫都喜欢随身系着玉佩,与印绶一样,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孙策这一声叔父不是白喊的,张恒便把随身玉佩当作见面礼送了出来。 “如此贵重之物,小侄不敢要。”孙策连忙摆手拒绝道。 张恒又把手往前伸了伸,“贤侄何必推脱。” 孙策无奈,只得望向自己父亲。 “长者赐,不可辞,还不赶紧收下。”孙坚点了点头道。 “多谢叔父!” 孙策再度躬身行礼,这才从张恒手中接过玉佩。 见儿子收了礼物,孙坚看张恒的眼神愈发亲切,一挥手笑道:“子毅,看你风尘仆仆的模样,定然是一路奔波而至。走,咱们先入城再说,让愚兄为你设宴接风。” “那就多谢文台兄了。”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入城。 至于太史慈和那一千兵马,孙坚也很大度地让他们一同进城歇息,并没有像酸枣诸侯那般刻薄。 来到居所后,孙坚赶忙命人撤下残羹冷饭,换上新的酒菜款待张恒。 但这第二茬宴会的规模就小了许多,孙坚麾下的诸位将领入城之后,便很识趣地告退而去,因此堂上只剩孙坚父子款待张恒和太史慈。 第七十五章张恒的‘忠\’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孙坚开口笑道:“子毅,你此来何为,只要愚兄能够帮得上忙,尽管开口。” 面对这个问题,张恒沉吟片刻,然后一拱手道:“文台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下此来,其实是来求援的。” 孙坚是纯粹的直肠子武人,单刀直入比拐弯抹角更能奏效,所以张恒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可是荥阳那边?” 孙坚瞬间明白了张恒的来意,不禁心中一喜。 之前他还在想张毅为什么会来鲁阳,可城头一番对话之后,他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刚才张恒的话,正好坐实了他的猜测。 他本打算明日前往宛城对袁术进行劝说,之后便出兵讨董,但忽然想到如果能和张恒合兵一处,岂不是胜算更大! “不错,文台兄慧眼如炬,正是荥阳战事吃紧,在下特来求救。” 说着,张恒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有筛选性地讲了一遍,特别是关于酸枣诸侯的部分。为了取得孙坚的好感,张恒直接将这些人形容成了鼠目寸光的投机者。 孙坚听罢,呵呵冷笑道:“酸枣诸侯看似人多势众,实则乌合之众,我一早看出他们并非大汉忠良,更不可能成大事。 不过子毅放心,诚如之前犬子所言,这世上还是有忠良之臣的。我虽不才,却绝不可能坐视董贼横行。好叫子毅知晓,明日我便启程去宛城督运粮草,之后便进兵与子毅共击董贼,如何?” 孙坚话里话外都在表达着一个意思:你来我这,那是来对地方了,甚至你之前都不应该去找那些酸枣联军,他们就是一群废物! 单丝不成线,孤木难成林。如此乱世,想要安身立命,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广结同盟。在孙坚看来,张恒就是一个上佳的盟友。 首先,他和自己有些香火情分。第二,他与自己立场相同。 至于第三嘛,汉末是豪族和门阀的时代,孙坚这种出身的人很难融入世家的圈子。 我们承认你很猛,但我们还是看不起你。 这也是孙坚选择投靠袁术的最主要原因。 可张恒却不一样,他身上并没有那些世家子的臭架子,甚至随身玉佩当成见面礼送给了自己长子,足可看出他不以出身论贵贱。 种种条件下,让孙坚当场答应了张恒的请求。 闻听此言,张恒顿时瞪大了眼睛,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文台兄此言当真?” 孙坚斩钉截铁道:“为国讨贼,乃我等为臣者本分。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好,文台兄不愧为江东猛虎!” 张恒一拍桌案赞道,随后便冲着雒阳方向拱手道:“大汉养士四百载,果然是有忠臣的。文台兄肯出手,天子有救矣。大汉也有救了!” 说到动情之处,张恒情绪有些失控,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俨然十足的忠臣孝子。 见此,孙坚心中有些感慨,对张恒也多了几分钦佩。 张子毅能率先进兵讨贼,果然是真正的汉室忠臣。 一顿席吃完之后,孙坚便要安排张恒入客馆休息,却被张恒拒绝。 “多谢文台兄款待,荥阳战事紧急,在下就多不留了。” “子毅你现在就要走?” 孙坚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惊讶道,这TM都快过亥时了吧。 再怎么惦记前方战事,也不在乎这一夜吧。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前方战事吃紧,说不准董卓大军如今已然杀到。将士们都在浴血拼杀,在下如何能安寝,这便告辞了。” 话说到这份上,孙坚也就不再好开口挽留。 “子毅既执意要走,且容我出城相送。” “多谢文台兄。” 张恒拱了拱手道。 当下,孙坚亲自把张恒送到城门口,直到张恒的队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孙坚才下令关闭城门。 从抵达鲁阳到离开,前后仅仅两个时辰,张恒便又踏上了路途。 目的已经达到,孙坚答应得也很爽快,再多待已经没有意义了。 至于孙坚到底会不会出兵,张恒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刚才孙坚只是逢场作戏,自己就算在这儿待上十天,他该不出兵也还是不会出兵。 最重要的是,算算时间董卓大军也该到荥阳了,甚至恐怕已经开打了,张恒实在担心前方战事。 若非孙坚是最有可能出兵之人,张恒压根都不会过来。 能做的已经做完了,至于结果,就看天意了。 那么荥阳方面到底打没打起来呢? 是真的打起来了! 刘备大军进驻虢亭的第二日,接到命令的郭汜便迫不及待地发动了进攻。 作为西凉第一勇将,郭汜的作战风格以勇猛彪悍著称。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一大清早他便带着麾下五千人往虢亭进发了。 根据作为探骑回报的消息,郭汜断定这会是一场攻坚战。可后续事态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这边刚一动身,消息自然就传到了刘备耳中。 敌方已经出招,刘备自然也派出了自己的应对人选——张飞和张辽。 既然打算正面硬刚,倒也没必要死守虢亭了。刘备下令张飞率三千人,张辽率两千人,出城阻击郭汜,务求初战得胜,来个开门红。 路上,张辽给张飞科普了一番自己知道的情报。 “翼德,这敌将郭汜号称西凉第一勇将,有万夫不当之勇,麾下将士亦大多是精锐,等会开战时,咱们……” 张辽话还没说完,就被张飞挥手打断。 “什么,文远你说这郭汜是西凉第一勇将?” “不错。” 张辽点了点头,却忽然发现张飞眼中满是战意,嘴角笑容更昭示着他此刻的兴奋。 联想到之前张飞和自己对打时的疯狂举动,不禁心中一惊。 “翼德,你该不会是想……” “不错!”张飞抖了抖手中的蛇矛,大笑道,“文远,今日就让我看看,这个所谓的西凉第一勇将,到底有几斤几两!” 张飞嘴咧得老大,笑容里充斥着渗人的杀意。 什么狗屁西凉第一勇将,今日我张翼德就要阵斩此人! 第七十六章就TM你是西凉第一勇将啊! “翼德,咱们是先锋,更是初战,胜败对士气至关重要,万不可意气用事,更不可逞匹夫之勇。” 见张飞目露凶光,张辽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打算,连忙开口劝道。 “文远放心,我自会见机行事。” 张飞嘴上说着,手中蛇矛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见此,张辽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劝,毕竟他和张飞的关系还没熟到那份儿上。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有士卒飞马来报。 “将军,前方十里出现敌军踪迹!” “果然来了!”张飞兴奋大笑道,“再探!” “遵命!” 士卒抱拳大声应道,调转马头而去。 “翼德,敌军不远,咱们理当摆开阵列,以逸待劳,此战才有胜算。”张辽立刻开口劝道。 根据张飞刚才的亢奋表现,张辽认为他绝不会在此干等,之所以还是劝了一句,无非是尽自己身为副将的责任罢了。 可哪知张飞却一反常态,点头大声道:“文远你说得不错,传令下去,全军摆开阵列,步兵持盾在前,弓弩手分作两翼,骑兵在后,伺机而动。” 闻言,张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翼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静沉着了! 大概是洞悉了张辽的想法,张飞哂笑道:“俺老张的确是立功心切,但又不傻,他郭汜自己冲上来送死,难道我还上去拦他不成。” “翼德高明!” 这个说法倒是把张辽逗笑了,随口夸了张飞一句,便上前排兵布阵去了。 张飞能探查到郭汜的动向,郭汜自然也知道了张飞的位置。 当斥候向他禀报此事时,郭汜忍不住大笑出声。 “贼军倒是有些勇气,居然敢出城与我野战,来了多少人?” 本以为是场攻坚战,谁知道系统忽然下调了难度。 “小人不知具体数字,但队伍旗帜来看,应当有数千人。”士卒答道。 “好,传我将令,全军加速前进!” “遵命!” 郭汜的应对方式,足可称得上狂野。多年在凉州作战的经验,让他对麾下骑兵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 跟我西凉铁骑野战,最终只能化作马蹄下的肉泥! 在郭汜疯狂冲锋下,两军的距离渐渐近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郭汜已经隐约能看到远处张飞的大纛了,不禁精神一振。 “传令下去,全军冲锋,撕碎敌军!” 郭汜一声大吼,从身旁亲兵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兵器,正是一柄镔铁长刀。 此刀伴随他征战多年,因为杀的人太多,刀身已经有着微微的豁口,在此刻正午的阳光照耀下,刺得人眼睛生疼,正如郭汜此刻的表情一般锐利。 初战的重要性郭汜自然明白,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身先士卒,以求鼓舞士气,将对面的张飞所部一波冲垮。 “儿郎们,随我杀!” 郭汜纵马越众而出,大吼道。 进攻的号角随之响起,五千西凉军发出了惊天动地般的咆哮,化作一股黑色洪流开始了高速冲锋。 “这些小婢养的,以为吼的声音大就能赢吗!” 对面,张飞满脸不屑道,同时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望着滚滚而来的漫天烟尘,张辽表情愈发凝重。 “这是西凉军最擅长的骑兵冲锋,威力极大,翼德不可轻敌!” “我当然知道,这些各西凉蛮夷,就会靠着浪费战马来显摆。”张飞满脸不屑道,“只要挺过了第一波冲锋,后面他们就是一群羔羊,任咱们宰割!” 张飞的口气虽然不屑,但还是掩盖不住那股浓浓的嫉妒。 凉州盛产战马,号称西凉大马,这也是凉州军事实力强的原因之一。作为战马的原产地,西凉军的骑兵,几乎可以做到一人双马,甚至是三马,可谓无比奢侈。 在这个没有双马镫的年代,骑兵的突击能力其实非常有限。郭汜这种战法虽然强,却对战马损耗极大,这让过惯了紧巴日子的张飞十分嫉妒。 “翼德竟也懂西凉军战法?”张辽有些惊讶道。 “那是自然,昔年我随兄长征讨黄巾时,曾见过这种战法。”张飞笑道,口气中略带一丝得意。 眼看郭汜军的冲锋越来越近,阵阵马蹄声卷起漫天尘土,对自己麾下将士们产生了极大的震慑,张飞赶紧通告全军。 “不要慌,传令弓弩手立刻箭矢上弦,但敌军不到射程范围内,千万不可放箭!” 纵然这般危急时刻,张三爷依然不忘勤俭持家的本色。 郭汜军越来越近,山呼海啸般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响。 终于,郭汜大军冲进了三百步之内。 “放!” 张飞一声大喝,两侧弓弩手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指。 下一刻,漫天箭雨倾泻而至。 疆场作战,抛射不仅能提高射程,更能覆盖更大面积,所以这漫天箭雨飞上天之后,在空中画了个弧形,便如雨点雪花一般向着郭汜大军扎了下来。 “举盾!” 郭汜丝毫不慌,冷声大喝道。 临阵多年,这种手段他见得多了。只要能抗住这几波箭雨,冲到敌方阵中,那敌军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只能在自己的铁蹄下哀嚎。 一轮箭雨过后,虽然对郭汜军造成了一定的杀伤,却并不能阻止这数千匹西凉战马的脚步。 张飞也不急躁,随即又大喊道:“再放!” 又是一轮箭雨呼啸而至,由于距离近了,造成的杀伤又多了些,就连郭汜本人都险些中箭。 他死死盯着远处张飞的大纛,眼中满是嗜血的杀意。 那张翼德必然就在大纛下,冲进去,我要亲手斩杀此人,扬我军威! 终于,四五轮箭雨过后,郭汜的大军总算杀过来了,战争正式进入到白刃战的阶段。 战马的冲撞力是惊人的,更何况是加速助跑之后的数千匹战马。 双方部队刚一接触,张飞部最前方的士卒,立刻有不少人被撞飞了出去。在战马的铁蹄之下,手中的盾牌显得那么脆弱。 好在这种情况张辽早有预料,在最前方布置了足足三层防御阵列,就这还差点被郭汜的一波冲锋全部冲垮。 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顶住。一旦有一人后退,便会形成连锁反应,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士气崩塌只在顷刻之间。 “传令,命一千士卒上前督战,最前方将士死绝,则督战队顶上,全军将士在内,敢有后退一步者,立斩!” 张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战局,冷声下令道。 眼下战事吃紧,张辽早已没了平日里温和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由内而外的锐气。 “遵命!” 亲兵抱拳而去。 最前方的战线上,郭汜手持大刀往来冲突,早已杀得浑身是血,所遇敌军竟无一合之敌! 在他的带领下,战线一再被往前推移,此刻已经杀到了第三条防线前。 而且看方向,他竟然企图往张飞大纛下推进。 “这小婢养的,真个是猖狂,我都还没去找他,他居然自己急着冲过来送死。” 张飞笑骂一声,咧来的嘴角中满是战意。 “文远,你在这指挥大军,我去会一会那贼将!” 闻言,张辽刚想开口阻拦,但怎料张飞压根不给他机会,一招手带着麾下亲兵冲了出去。 “翼德,你这……” 张辽苦笑一声,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担忧,反而有些羡慕。 身为武人,张辽骨子里自然也是崇尚武力的。而且他对这个所谓的西凉第一勇将也有些不屑,若非身负重任,他早就冲上去与郭汜一决高下了。 就在郭汜在战阵中杀得如鱼得水之时,张飞到了。 一贯喜欢不宣而战的张飞,这次却并没有偷袭,而是从正面冲过来的,甚至丈八蛇矛刺出的那一刻,张飞还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吼声,像是专门提醒对方一样。 面对西凉第一勇将,张飞给予了他和自己最大的尊重——我张翼德今日就要是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郭汜杀得正欢,忽听不远处一声雷霆巨吼,像是在耳边炸响一般。急忙循声望去时,只见一个虬髯大汉已经冲到了自己不远处,手中蛇矛直取自己咽喉。 郭汜吃了一惊,急忙驾刀格挡。 铿! 两人兵刃相交处,传出一阵厚重的金属轰鸣声,一缕火花从中迸溅而出。 火光中映照的,正是张飞那兴奋的脸。 郭汜只觉一股无法阻挡的巨力从兵刃处传来,待反应时,臂膀早已发麻,心中不由得大骇。 此人是谁,为何如此凶悍! 再看张飞,却只是嘿嘿一笑。 “能挡住我这一矛,你这贼子倒有些本事,来,再吃你大父一矛!” 张飞再度发动进攻时,嘴上还不忘占点便宜。 “环眼贼,你是何人?”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郭汜不敢再硬抗,闪身躲避之后,便悍然发动了反击,一刀砍向张飞,口中还不忘问道。 “将死之人,何必再问你家大父姓名。” 张飞冷笑道,却做起了谜语人。 经过刚才那两下,张飞已经大概察觉出了郭汜的实力。 的确很强,但比自己还差了不少,甚至连张辽都不如。 就这点程度,也能被称为西凉第一勇将? 真是可笑! 郭汜则更加郁闷,望向张飞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这环眼贼,你要打便打,非得占我便宜干什么! 第七十七章胶着的战局 圣贤有云:射人先射马,骂人先骂娘! 张飞算是深谙个中精髓,对郭汜展开进攻的同时,还不忘言语攻击,并且超级加辈。 这时代,大父是对爷爷的称呼。张飞之前那句话的意思,基本就和‘我草你奶奶’差不多的。 “环眼贼,给我死来!” 郭汜被张飞喷得彻底破防,也顾不上衡量双方实力了,举着刀就向张飞砍了过来。 “来得好,让大父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张飞粗犷一笑,举矛迎了上去。 可惜愤怒并不能让一个人变强,郭汜的武艺和张飞始终差着一个级别。双方交战不到三十回合,郭汜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刚才好几次的险象迭生,让他彻底冷静了下来。 郭汜眉眼间满是疑惑和愤怒,发麻的手臂已经快要握不住武器。反观对面的张飞,却越战越勇,浑身气势甚至比刚开打时还要强横。 此人到底是谁,居然这般难缠! 不,不能再和此贼纠缠下去了,不然恐有性命之险。 为将者统兵作战,讲的是排兵布阵,何必跟莽夫一般见识。 郭汜毫不犹豫选择了从心,在给自己找台阶的同时,却全然忘了昨晚的豪言壮语。 对面的张飞哪里知道郭汜正在内心处疯狂给自己加戏,眼看占据了上风,攻势更加凶猛,手中蛇矛舞得无懈可击,让郭汜想抽身都难。 “速来助我!” 眼看即将撑不住了,郭汜这位西凉第一勇将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急忙大吼道。 这句话差点给张飞整笑了,就连手中的攻势也慢了一拍。 好家伙,这么快认怂的嘛? 本来战场上摇人也不算可耻,但奈何郭汜头顶西凉第一勇将的光环太过耀眼,张飞下意识把他当成了那种宁死不屈的猛人。 谁知道却是这么个德行。 唉,早知道刚才就不求什么公平了,直接一矛刺死此人多好。就他这熊样,哪配做自己的对手。 一念及此,张飞心中战意全无,顿感索然无味。 趁着这个空档,郭汜的亲兵总算冲了上来,一部分与张飞厮杀起来,一部分将郭汜团团护在身后。 郭汜总算得了喘息之机,却压根不敢休息,调转马头边走,却还不忘放狠话。 “环眼贼,本将今日且不与你计较,来日定取你狗命!” 张飞闻言,内心却毫无波动,甚至懒得再看郭汜一眼,只专心斩杀身前的敌军。 张飞能轻易战胜郭汜,但他麾下的西凉军,的确不是那么好战胜的。 尽管第一波冲锋被张辽布置的防线拦下,但后续的战事也打得异常艰难。 毕竟是跟随董卓东征西讨的百战老兵,若非张飞和张辽麾下都是雒阳禁军和并州精锐,只怕有落败之险。 战事胶着至此,张辽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尽量不犯错误,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说。至于剩下的,就只能看双方将士的血气之勇了。 双方交战近一个时辰后,阵型早已散乱。由于死伤的士卒越来越多,甚至连军令都不能通畅传达,战场也逐渐扩散松散开来。 如今的战场,就是好几坨交战的部队各自为战。 张辽见此,也只能亲率部队加入战场。不过他到底比张飞稳重了许多,一路冲杀的同时,还不忘让亲兵举着大纛,以此收集散落战场周围的散兵游勇。 仗打到这个程度,战场已混乱不堪,各营都处于失联状态。如此情况下,谁能以最快速度整合出一支部队,就能一锤定音,取得最终的胜利。 郭汜显然也认知到了这一点,学着张辽游走在战场周边收集残兵,只是刻意避开了张飞所在的地方。 但后续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双方的预料。 双方交战一个半时辰左右,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声浪之大,甚至盖过了战场的呐喊声,比刚才郭汜率军杀来时,还有剧烈一些。 随后众人只觉脚下大地一阵晃动,犹如天崩地裂的前兆一般。 张辽急忙放目望去,却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快速向战场冲了过来。 至于方向,正是刚才郭汜杀过来的方向。 “不好,是敌军的增援到了!” 张辽心神剧震,生出了一丝绝望。 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刻钟,敌军的援兵抵达战场,到时候自己和张飞可就真成了瓮中之鳖,要被全歼在此了。 现在撤退还来得及吗? 当然是来不及的。 张辽放目望去,战场上仍是一片混乱,这时候根本无法带领将士们脱身。 此时撤退,能带走的只有自己身后这不足五百人。 但这也比全军覆没要强。 走,还是不走? 张辽心中无比挣扎。 此时,张飞也差距到了异常,但他刚才冲得太猛,此时正在军阵中与敌军搏杀,一时间无法脱身,只能干瞪眼着急。 “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比起张辽的绝望,郭汜却是大喜过望,当场下令士卒高呼,以此来激励士气。 同时,他还忍不住往张飞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哼,待援军抵达,将你们团团围住,看你这环眼贼还如何逞凶。 远处这支杀来的部队,正是牛辅麾下校尉李蒙的部队。 初时,郭汜决定发动进攻时,便派人向身后十里的牛辅大军汇报了一番。牛辅收到消息后恐郭汜有失,便下令全军进发,又派李蒙率领本部五千人马全速前进,驰援郭汜。 经过一个半时辰的急速赶路,李蒙终于到了! 尽管已是强弩之末,但收拾残局已经足够了。 见前方战事胶着,李蒙当即大喜,知道捡人头的时候到了,急忙拔出腰间佩剑,大声下令道:“传我将令,全军冲锋!” 号角声响起时,李蒙的五千人马如箭矢射出,冲战场冲了过来。 “完了,全完了。” 战场中,张辽叹了口气,彻底绝望。 心中一番挣扎后,他还是没有撤退,而是选择留下来与张飞一起战斗到底。 “不想这里便是我张辽的葬身之地。”张辽幽幽一叹,眼中却缓缓浮现出一丝疯狂,“罢了,左右都是个死,索性拼死一战,也不能让敌军好过。” 言罢,张辽忽然将手中大刀高举在手,扭头对自己的亲兵道:“兄弟们,今日落败,非战之罪也!即便天要亡我,我等也不能引颈就戮。此番就让贼军见识见识,我并州壮士的雄威! 战至最后一刻,自刎归天,亦不枉堂堂七尺男儿之躯!” 张辽的话感染了身后一众亲兵,他们纷纷高举兵刃大吼道: “愿与将军同死!” “好,随我杀过去!” 张辽眼中闪烁着疯狂,竟领着不到五百人的亲兵,对李蒙五千大军发起了自杀式的进攻! 可他刚冲到一半时,忽听得身后一阵地动山摇之声,漫天烟尘飘散开来。 关键时刻,刘备终于率大军赶到了! 过程与郭汜类似,起初张辽在发现了敌军后,便赶紧派人向后方的刘备汇报。刘备闻讯,便领着全军一路驰援,虽然来得比对方晚些,但终究没有来迟。 张辽见此大喜,如同之前郭汜效仿自己收拢散兵一样,他也学着郭汜的模样,下令让亲兵大喊援军已至,以此激励士气。 “快,云长你亲自去阻击敌军的援军,万不可让其杀入战场,否则翼德和文远危矣!” 战场外,刘备第一时间便判断出了战场的形势,当即下令关羽去阻击援军。 “好。” 关羽点了点头,刚要有所行动时,身后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区区贼军,何劳关将军出马。玄德公,末将愿率军前往阻击!” 刘备扭头一看,正是曹操麾下的曹仁主动请缨。 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敌军的援兵只有数千人,牛辅的大军肯定还没到,这时候就出动关羽,等牛辅大军赶到时,中军将无人坐镇指挥。 “好,子孝勇气可嘉。既如此,我便拨你三千人马,此去不求得胜,但务必挡住敌军!” 闻言,曹仁脸上满是激动,当即一抱拳道:“玄德公放心,若不能拖着这支敌军,末将提头来见!” 言罢,曹仁纵马而出,领着三千人直奔战场后方而去。 战场上,张飞见刘备到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也不再急着脱身,反而四处张望起来,寻找郭汜所在的位置。 观望了片刻后,张飞终于找到了郭汜,顿时面色一喜。 小婢养的,你刚才不是很猖狂吗,大父来了! 再看张辽,见曹仁向李蒙大军杀去后,当即调转马头,继续刚才的战术,收拢战场上的散兵游勇。准备将其组合成一股力量,用以收拾残局。 这时,张飞已经冲到了郭汜面前,手中蛇矛一抖,便刺了出去。 “贼将,刚才没能尽兴。来,再吃你大父一矛!” 郭汜这时连骂娘的心情都没有了,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能被迫与张飞战成一团。 还是之前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战不三十回合,郭汜已经无力阻挡张飞的攻势,急令亲兵一拥而上,保护自己突围。 西凉第一勇将,在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内,被同一个人打跑了两回。 第七十九章郭汜之死 自郭汜溃退而逃的那一刻起,这场战役便彻底宣告结束。 主将都跑了,这还干什么。 剩余士卒都已心无战意,纷纷放下兵刃投降,张辽所到之处,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了整个战场,拿下了阶段性的胜利。 至于前方还在鏖战的李蒙和张济,也都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要救的对象都不存在了,接下来还怎么打? 两人只得且战且等候牛辅的命令。 至于正在乱军中逃跑的郭汜,大家也都没发现,毕竟没了大纛,任谁也不可能在数万人的战场上注意到他。 只有背后的张飞还在紧追不舍,两人正上演一场生死时速。 牛辅当然也发现了郭汜的惨败,不由得大怒。 这才刚刚开打,自己麾下就少了五千人,还是最精锐的那波,这让他如何接受。 “哼,传我将令,命李蒙、张济二将全力进攻敌军!” 我倒要看看,贼军能否扛住我西凉军的铁蹄。 “遵命!” 传令兵呼啸而至,带来了牛辅全力进攻的命令。 一时间关羽和曹仁压力大增。 关羽倒还好说,毕竟他麾下有一万大军,与地方兵力相当。曹仁可就惨了,率先进入战场不说,手中也只有三千人马,如何抵挡五千西凉精锐。 不过眼下张辽已经取胜,他也算完成了任务,急忙派人向刘备求援。 他当然知道刘备此时已经发不出援军了,不过…… 张辽所部现在不是闲下来了嘛。 果不其然,刘备接到曹仁的求救信号后,当即命张辽留五百人看守俘虏,剩下的兵马前去支援曹仁。 张辽率军加入战局后,曹仁不再势单力薄,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刘备方倾斜。 一片混乱的厮杀中,只有郭汜一人仍在纵马狂奔,慌不择路。 胯下战马早已口吐白沫,似乎下一刻就会累倒在地,但郭汜仍然拼命趋势,因为张飞就在身后。 这时候停下来,结局不言自明。 郭汜继续在乱军中狂奔,冷不丁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奔到了张济进攻的阵地,前方不远处,便是张济的大纛。 “文成,救我!” 郭汜用尽了气力喊道,可惜很快被厮杀声淹没。 倒是张绣眼尖,厮杀间不经意瞥了一眼,却刚好发现了正在逃命的郭汜,以及背后狂追不舍的张飞。 尽管郭汜平时为人倨傲,但张绣毕竟和他没仇,也不至于在战场上见死不救。 “郭将军勿慌,我来助你!” 张绣大喊一声,挺枪纵马而出。 等他赶到之时,张飞已经追上了郭汜,一矛刺出,就要结果了郭汜的性命。 危急时刻,却是张绣眼疾手快,一枪调开张飞的长矛,救了郭汜一命。 “呼……呼……呼……” 郭汜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早被吓得满身冷汗,骑在马上大口喘着粗气。 “郭将军无恙缶?” 张绣关切地看了一眼郭汜,开口问道。 “多谢伯渊出手相救……” 郭汜这才有机会向张绣道谢,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将军稍待,等我斩杀贼将,再护送你回阵。” 见郭汜只是受了点轻伤,张绣笑道,随后便挺枪而出,直取张飞。 “伯渊不可,此贼凶悍,不可力敌!” 话还没说完,张绣已经冲了出去。 对面,张飞感受着蛇矛上传过来的力道,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哪冒出来的,倒是有些能耐。 又见张绣不退反进,主动向自己杀了过来,张飞咧嘴一笑。 “小子,你既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面对敢于挺身救人的张绣,张飞倒没用什么侮辱性的词汇。 但张绣却依旧非常不满,冷哼一声道:“你亦面白无须,岂敢欺我年幼,看枪!” 这一枪速度极快,势若游龙一般,几乎已经带出残影。 见此,张飞面色顿时严肃了起来,嘴角的笑意彻底收敛,急忙举矛格挡。 两人交手十多个回合之后,张绣清秀的面目上却露出兴奋的笑意,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强,竟隐隐有压过张飞的势头。 张飞明白,这是遇到和自己一个类型的缠斗好手了。 “小子,报上姓名,我不杀无名之辈!” “痛快,痛快!” 张绣状若癫狂,手中银枪一指张飞,大笑道:“取你性命者,武威张伯渊是也!” 言罢,继续挺枪与张飞缠斗。 张绣武艺虽高,但比起张飞来,始终还差了一段距离。奈何之前张飞就与郭汜多番缠斗追逐,如今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自然只能与张绣打个旗鼓相当。 不过张飞毕竟是张飞,哪怕如此劣势下,他依旧凛然不惧,挥舞着蛇矛与张绣拼杀。 趁着二人厮杀的工夫,不远处的郭汜忽然眼珠子一转,悄悄调转马头,慢慢往张飞这边靠近。 他本想在张绣的掩护下逃命,却不想那个如修罗恶鬼的一般的张飞,竟然被张绣挡住了,而且两人还斗了个旗鼓相当。 张济的侄儿这么猛的嘛,我怎么不知道? 咱俩到底谁是西凉第一勇将啊! 不过很快郭汜便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趁着张飞与张绣厮杀,无暇他顾的时候,效仿马保国给张飞一个突袭,说不准能将其斩杀。 今日一战下来,郭汜可谓恨透了张飞,如今能有报仇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说干就干,郭汜驱使着战马缓缓向二人靠近,姿态极其猥琐。 悄悄的进村,打枪滴不要。 张飞专心厮杀,果然没注意到郭汜。等双方距离只有数丈的时候,郭汜忽然加快了速度,用尽最后一丝马力,举到向张飞砍来。 环眼贼,死吧! 但下一刻,张飞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直接马上一个闪身,躲过了郭汜的进攻,随之反手一矛,将郭汜捅了个透心凉。 “郭将军!” 张绣满脸震惊地大叫一声。 这一幕实在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专心鏖战的张绣根本没能来得及反应。 “这……你怎么可能……我……” 郭汜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胸口的蛇矛,但还没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鲜血便从他口中流了出来,随后整个人便栽落马下,彻底没了声息。 西凉第一勇将郭汜,终究落得个和马保国一样的结局,偷袭不成被反杀。 “贼子区区伎俩,岂能瞒得过你家大父。下作恶贼,死不足惜,呸!” 张飞满脸冷笑,对着郭汜的尸体一阵嘴炮输出,随后猛地拔出蛇矛,指着张绣道:“小子,现在没人打扰了,咱们继续!” “贼子受死!” 张绣悲愤地大叫一声,冲张飞杀了过去。 后方,张济指挥军队与关羽搏杀的同时,还不忘留意张绣这边。 郭汜死不死的无所谓,自己侄儿可不能有事。 然后,张济就亲眼见证了郭汜的死亡。 “唉!” 张济摇头叹息一声,算是为这个西凉的老伙计默哀了,随后便派人向牛辅禀报了郭汜阵亡的消息。 牛辅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怎么说都是西凉第一勇将,你说他寡不敌众战死我还能接受,但偷袭被人刺死…… 这也太丢人了吧! 可战报不会骗人,牛辅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郭汜阵亡,麾下部队全军覆没。士气已失,眼前的战争又处于下风,就算自己把剩下的部队全压上去,也不见得能取胜。 一念及此,牛辅心中便生出了退意。 牛辅眺望着最远处刘备的大纛,冷笑道:“罢了,今日初战,且让你占些便宜,来日我必加倍奉还。 传我将令,鸣金收兵!” 第八十章时机已到,大事可期 麾下兵马能派的都派出去了,此刻的战场外围,就只剩下了刘备和曹操两个光杆司令,以及身后那可怜的五百亲兵卫队。 尽管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牛辅若是不顾一切,把最后的五千兵马全压上来,刘备这边能不能挡住还是两说。 但好在,牛辅并没有死磕的打算。 “玄德兄快看,敌军鸣金了!” 曹操眼尖,最先发现敌军的动向,满脸兴奋地大叫道。 刘备闻言,也赶紧放目望去。 尽管他听不到牛辅军的鸣金声,但他能看到敌军开始有序的的后撤,这分明是撤退的征兆。 “不错,孟德兄,咱们赢了!”刘备也满脸激动道。 “是啊,终于赢了,终于赢了!”曹操叹了口气,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也终于松了下来。 这一战对于刘备来说,算是立身之战,毕竟之前他赢过很多次。、 但对于曹操来说,却意义重大。 自汴水之败以来,他麾下众将有一个算一个,几乎被徐荣打出了心理阴影,潜意识认为西凉军不可战胜。 但今天之胜,足以告诉所有人,西凉军也会败,董卓并非无敌,此次讨贼也不是遥不可及! 战场上,见敌军缓缓撤退,刘备军士气大振,甚至有士卒准备冲杀出去,却被关羽严令禁止,他还在等后方刘备的军令。 正与张飞交战的张绣自然也听到鸣金之声,不禁眉头一皱。 反倒是对面的张飞主动罢手了。 “小子,你们败了,今日就这样吧,我且放你离去。” 张绣却不领情,甚至有些不屑道:“哼,说得好听,你怎么不说你已无力再战!” “呦,这都被你发现了。” 张飞爽朗一笑,非但不觉得羞耻,反而大大方方承认了。 “我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张绣气恼道。 “小子,你该感谢自己的运气。”张飞却一瞪眼肃然道,“若非我前番已连战数场,你早已被我斩于马下,能活着离去还不知足?” 张飞本不屑于解释,但他看张绣还算个对手,便给予了一定的尊重。 “你……” 张绣大怒,却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张飞说得都是实情。 “行了,下次再战吧。” 张飞摆了摆手道,语气犹如在哄哭闹的小孩。 “看你小子也有点能耐,便告诉你我的名号。某家燕人张翼德,想杀我下次直接来便是。” “那便一言为定,你可不能死在别人手上!” 张绣恶狠狠瞪了张飞一眼,放了句狠话后调转马头便走。 再不走,可真就走不掉了。 等张绣走远了之后,张飞脸上才露出一丝苦笑,赶紧下马一屁股坐了下来,就这还觉得不过瘾,最后索性躺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连战数场,他实在是太累了! “总算把这小子骗走了,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撑住……这小子哪冒出来的,怎么这般凶猛……” 张飞躺在地上轻声自语着,脸上满是自嘲的笑意,可当他看到不远处郭汜尸体的时候,眼中又浮现一丝兴奋。 用出体内最后一丝气力,张飞挣扎着爬了起来,用随身携带的短刀割下郭汜尸体上的脑袋抱在怀中,犹如宝贝一般。 这可是我的功劳啊! “玄德兄,敌军已退,咱们追不追?” 后方,曹操开口问道。 “不,穷寇莫追。”刘备摇了摇头道,“再说,敌军是主动撤退,阵型并未散乱,咱们追上去也不见得能讨到什么便宜。” “也对。”曹操点头笑道,“更何况贼军败退之后,必然前往汴水下游驻军恢复士气,没个数日工夫,绝对不会再来进犯。咱们则可以趁着这段时间,从容布置子毅的水攻之策。” 闻言,刘备也笑了,他自然不会忘记此次战略目标。 “不错,孟德兄所言甚是。只可惜子毅还没赶回来,不能亲眼见贼军被水淹的场面。” “哈哈哈……这倒是无关紧要。子毅虽不在,但子毅的功劳咱们可得给他记上。” “这是自然。” 刘备也大笑道。 那么此时的张恒在哪呢? 正在黄河岸边。 自三日前夜里从鲁阳出来,张恒又开启了疯狂赶路模式。 鲁阳到荥阳,和酸枣到鲁阳的距离差不多,经过三天没日没夜的赶路后,张恒终于抵达荥阳城下。 在得知刘备两日前已率大军出城后,张恒眉间虽然闪过一抹担忧,却并没有继续往虢亭赶。 张恒明白,纵然再担心前方战事,自己也不能现在就赶过去。 争霸天下是一盘大棋,就算自己能当棋手,也得有棋子的辅助。 一人之力终究有限,自己又不会分身之术,倘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非得和诸葛亮一样把自己累死,其他人也得不到成长的机会。 再者,刘备麾下有关羽、张飞、张辽、更有曹操系一众将领的辅佐,这要是还不能拦住一个牛辅,那还讨什么董! 所以,张恒打算试着给他们一些信任,也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在荥阳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张恒在太史慈的护送下一路北上,来到了黄河岸边。 荥阳距离黄河不过十余里,一行人轻装简从,不过两个时辰便抵达了。 一夜休息后,连日积攒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张恒今日特地换了一袭白衣,在黄河岸边负手而立。 正午的阳光十分和煦,照得河面波光嶙峋,反射出的光芒略微有些刺眼。 此时黄河中间的冰层已经开始融化,但水流量还未到湍急之时,靠近岸边的坚冰上,也出现了龟裂的细纹。 张恒在河边看了良久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子义。” “都尉有何吩咐?” “子义,你是青州人,又在辽东避祸数载,也算历经过风霜苦寒。你且看咱们脚下的冰层,以如今这天气,多久会融化殆尽?” 闻言,太史慈没有回答,而是先低头观察了一下冰面,又伸手敲了两下,最后猛地用脚一踩。 顿时,以太史慈脚踩的地方为中心,一道道龟裂的细纹蔓延开来。 砰! 片刻之后,冰面破裂,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冰洞出现。 太史慈弯腰,看了看冰层的厚度,心中便有了答案。 “回都尉,冰层底部已然被流水侵蚀,以如今这天气,最多三四日的工夫,河中将无冰矣!” “这么快吗?”张恒眉头一挑,有些不信。 太史慈开口解释道:“都尉有所不知,凡坚冰融化,都是越来越快。初始并不能察觉,可一旦能看到融化迹象时,便已近尾声。正如逆水行舟,觉察到阻力之时,便再难有寸进。” 张恒仔细咂摸着这句话,不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子义此言,倒是暗合世间之道,发人深省。” “都尉谬赞了,末将这点粗浅见识,当不得如此夸奖。” “过度谦虚可不好。”张恒摆手笑道,“走,咱们出发。” “都尉,咱们去哪?” “时机已到,大事可期,咱们去荥阳,来个水淹敌军!” 张恒大袖一挥,下令道。 “遵命!” 太史慈连忙拱手道。 第八十一章刘备的家传绝学 初战不利之后,牛辅率大军后撤十里扎营,位置正好在汴水下游的南岸。 在战局不利之时,选择撤退龟缩防守,闭营休整,一边恢复士气,一边等待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数,这是非常稳健的打法。 为防刘备随时过来突袭自己,牛辅将营垒分成了三部分。李蒙扎营在前,张济扎营在左,自己则在最后方扎营,三方互为掎角之势。 如此一来,就算刘备突袭得手,也只能占据一座营垒,另外两座营垒内的大军并不会乱,还可以组织反击。 牛辅这一通操作,都被探骑回报给了刘备。 “唉,牛辅此人不愧为董贼心腹,居然打造出了这么一座龟壳!” 端详着探骑画的草图,刘备看得直摇头。 牛辅此人虽未表现出超凡绝伦的军事天赋,但光就这份稳如老狗的作风,都让刘备无比头疼。 兵法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意思是说,战事陷入胶着只是,先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耐心等待敌军露出破绽,牛辅算是深谙个中精髓。 如此耗下去,刘备就算能击败牛辅,恐怕也只是惨胜。 不过好在张恒当初留下水攻之计,这时候就该派上用场了。 在接下来的数日,牛辅闭营不出的时候,刘备也没闲着,先后派出了数路大军前去牛辅营门前挑衅。 各种脏话国粹都轮流输出了遍,对牛辅十八代女性祖宗进行了亲切的问候。 但牛辅给出的回应也很明确:爷就不出去,有种你就打进来了啊! 刘备当然不会进攻牛辅的营垒,甚至他对于这个结果都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早在牛辅后撤的当天晚上,便唤来了张辽,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文远,子毅离开之时曾有言,水攻之策的细节已传授与你。如今咱们已把牛辅迫入汴水下游扎营,你看是否可以开始布置了?” 张辽立刻抱拳答道:“主公,主簿临走时曾有言,此计虽好,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地利人和都有了,只是不知天时如何?” “如今暖阳和煦,河溪化冻,难道还不到时候?”刘备皱眉问道。 “并非不到时候,只是主簿不在,末将也不确定,还得前去查看一番。” “好,明日一大早,你便北上前往汴水源头,看个究竟。”刘备点了点头道。 “战事紧急,岂待来日,末将这便前去。” “也好,你且便宜行事,但有所需,尽管开口。” 刘备摆了摆手,给了张辽极大的权限。 “遵命!” 张辽一抱拳应道,正准备转身出帐时,外面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不用看了,如今正是最佳时机。” 话音落下,张恒缓缓走了进来。 “子毅!” 刘备满脸惊喜道,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张恒正了正衣冠,对着刘备拱手一礼到底。 “拜见玄德公!” “免礼,子毅快快免礼!” 刘备赶紧快走两步过来,用他那硕大的臂膀把张恒扶了起来。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 张恒笑道:“礼不可废。” 刘备当然是不在乎这些虚礼的,但奈何张恒非要坚持,刘备也只能由他去了。 “子毅,你去这一趟不过七八日,整个人却是清瘦了许多。”刘备认真打量着张恒,口中叹息道。 “为国讨贼,岂敢不尽心竭力。”张恒笑着摇了摇头,毫不在意。 说话间,刘备才注意到张恒身旁的太史慈,不禁眉头一挑道:“子毅,这位是……” “正要向玄德公引荐,此乃东莱义士太史慈,字子义。” 汉代官话毅和义的发音并不一样,所以刘备倒是没问出你俩为什么同名之类的话。 “太史慈拜见玄德公!” 太史慈连忙拱手行礼道。 从刚才张恒见刘备的行为中,太史慈看出了个大概。 传闻刘玄德与张子毅并立破董,如今看起来,两人就算不是君臣关系,也是从属关系。 也就是说,眼前的刘玄德,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子义快快请起。” 刘备挥袖笑道。 旁边,张恒开始介绍起了太史慈的生平,以及他此番来酸枣的情由,听得刘备神情肃然。 “子义毁章为公,报恩讨贼,真义士也!” 刘备认真夸赞道,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一个全始全终,知恩图报的汉子,谁又会不喜欢呢! “玄德公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太史慈连忙摆手道。 张恒却笑道:“好叫玄德公知晓,子义不仅是义士,更是智勇双全的将才。其略,不在文远之下;其勇,亦不下于翼德。此番有子义相助,咱们如虎添翼,讨贼将更有把握了。” 张恒故意吧‘智勇双全’四个字咬得极重,就是要提醒刘备,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闻言,刘备顿时瞪大了眼睛。 如果只是个义士,刘备会尊重,却不会有多重视。 可是一个能让张恒看得上的将才,这就不一样了。 “哦,子义竟深谙兵法,精通阵战之道?”刘备大喜道。 太史慈这次是真的脸红了,自己哪有张都尉说得那么好,下意识就想摆手谦虚两句,却没能如愿,因为他的手早被刘备抓住了。 关键时刻,刘备再次祭出了他老刘家祖传的技能——把臂同游。 那双如人猿泰山一般的长臂,竟然太史慈都无法挣脱。 刘备拉着太史慈,不由分说地就往帐外走去,连刚才讨论到一半的水攻策略都不管了。 “走,今日克敌庆功,子义远道而来,一会可要多喝几杯!” 见这一幕,张恒哑然失笑,不禁摇了摇头。 这收拢人心的把戏,可算让他刘大耳玩明白了。 后面的张辽却若有所思,感觉这一幕似乎在哪见过。 “主簿,刚才您说现在正是时候……” 刘备之所以能丢掉一切,去专心地收拢人心,还不是因为张恒回来了。 所以,张辽自然把询问的目光看了过来。 张恒挥了挥袖,“此事不急,走,咱们也去蹭一顿。这些天风餐露宿,可把我馋坏了,路上你再好好跟我说说这些天的情况。” “也好。” 张辽点了点头,跟在张恒身后走出了大帐。 第八十二章把敌军埋在这春天里 两日前的那一战,张辽率军击破牛辅前军,斩敌进两千人,俘虏三千余人,张飞更是阵战西凉第一勇将郭汜,这算是一笔很大的功劳。 之后牛辅退军闭营不出,刘备也忙着打扫战场,清点斩获战损,庆功酒宴一直也就拖到了今日才举行。 除了喝顿大酒之外,奖赏的物资财货之类的东西,也得需要备齐。 治军之道,向来讲究的是赏必行,罚必信。获胜时候有足够的奖励,战败惩罚的时候,底下人才不会有怨言。 不过张恒的出现,还是让众人微微吃了一惊。 身为主簿参掌军事,张恒入营自然不许通报,因此众人尚且还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 这一露面,众人惊讶之时,却还是张飞的大嗓门率先出声。 “子毅,你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前两日发生了一场大战,我亲自斩杀了那西凉第一勇将郭汜。” 大概是太过高兴,这两日张飞逢人便说自己的功劳。 “了不起!” 张恒竖起大拇指道,毫不吝啬的奉上了自己的夸奖。 “这有什么,他日杀入雒阳,我还要亲手砍掉董卓的狗头呢!”张飞拍了拍胸脯得意笑道,愈发膨胀起来。 “子毅,你和文远且先入座,咱们等会就开宴。” 主位上,刘备挥袖笑道。 张恒点了点头,目光向前看去,却发现今日正是曹操坐了刘备右下首的位置。 平日里,这可是张恒的位置。 曹操见状,赶紧站了起来,却被张恒挥手拦下。 “曹公不必起身。” 曹操毕竟是客居于此,自然不好用对待下属的姿态对他。反正也是自己来晚了,张恒便带着张辽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也方便继续商讨水攻之策。 接下来,便是美好的吃席时光。 等酒肉都上齐之后,刘备举杯冲众人笑道:“此战得胜,全赖将士用命,诸位不避刀剑,浴血拼杀所致。来,诸位且满饮此樽,以谢上苍!” 闻言,所有人立直身子,共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次,此战首功,当属文远。若非文远临危不乱,指挥将士击破郭汜大军,我等焉有此胜。这第二杯,让咱们共敬文远!” 众人再度举杯,正要饮酒之时,一个不满的声音传了出来。 “兄长,此战首功明明是我才对!” 众人一看,原来是张飞正一脸不忿地叫道。 张辽受刘备当众夸奖,正欲起身谦虚几句,忽见张飞不满,便连忙冲刘备拱手道:“主公,此战能得胜,全赖翼德之功。若非他斩杀了郭汜,末将又如何能收拢残兵,歼灭敌军。” “不错,兄长你看文远都承认了我的功劳!”张飞连忙附和道。 哪知刘备却摆了摆手,“翼德莫要胡闹,你虽临阵斩将,功劳颇大,但终究比不得文远定军之功。” “兄长,那郭汜可是西凉第一勇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张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 “虚名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刘备摇了摇头道,“军中赏罚,就该分明,翼德不要再胡闹了。” “这……” 张飞还是有些不忿,却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跟刘备辩驳,便只能坐了下去。 他坐下去了,可张恒却站了起来,冲刘备一摆手道:“玄德公,此战之经过,在下方才听文远说了一遍。在下以为,文远的确是首功不假,但翼德斩将之功却也不可抹杀,理当同等赏赐。” “子毅有所不知,前日那一战……” 刘备正纳闷张恒为什么站出来凑热闹的时候,却忽然见到了张恒眼中的盈盈笑意,便停住了话头。 “子毅此言有理,那就翼德、文远并居首功!” “这才对嘛,还是子毅明白事理!”张飞兴奋大叫道,恨不得冲上来狠狠亲张恒一口。 赏赐什么的无所谓,只要承认我的首功就行。 接下来,刘备有宣布了众人的功劳,比如之前舍命阻击李蒙的曹仁,也混了个不小的功劳。至于剩余诸将,也都各有赏赐。 一顿酒下来,众人皆尽兴而归。 临散场时,张恒对张辽和太史慈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等自己一会,却起身向着张飞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翼德,翼德,且等等我。” 醉眼朦胧的张飞扭头一看,不禁惊讶道:“子毅,你有何事?” “当然是有事了。”张毅快走两步追了上了,脸上的神情也严肃了些,“翼德,你刚才也太不懂事了,怎可当众反驳玄德公,让曹孟德和他麾下众将看到了,还以为咱们一点规矩也没有。” “这……”张飞老脸一红道,“子毅,你是不知道,前日我浴血拼杀,好不容易才砍下那郭汜的人头,可兄长却把文远列为首功,我一时没忍住,这才……” “那你也不可如此无礼。”张恒皱眉道,“论功劳,你肯定比文远要大,这点玄德公亦心知肚明。” “那兄长又为何把文远列为首功……”张飞不解道。 张恒语重心长地解释道:“那是为了激励士气,如今咱们麾下的兵马,大多都是新降的士卒。玄德公如此做,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无论何种出身,只要有功便能受到重赏。你身为自家兄弟,难道就不能谦让一次?” “啊,原来还有这等情由!” 张飞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道。 “不然呢。”张恒没好气道。 “这我哪知道啊,兄长又没跟我说。”张飞有些委屈道。 “不跟你说你就不应该知道,你长脑子是干什么的?就你这般鲁莽,如何让玄德公对你委以重任?” “这……”张飞被怼的哑口无言,一转身道,“不行,我得赶紧去见兄长,向他告罪……” “不必了,玄德公难道还会跟你一般见识不成。”张恒挥了挥袖道,“只是你以后行事,万不可再这般莽撞了。” “多谢子毅提醒,我知道了。”张飞认真一点头道。 “那就好,早些去休息吧。养足精神,过几日咱们便要主动进攻了,到时候你可别掉链子。” “好嘞!” 张飞爽快答应一声,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张飞离去的背影,张恒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之前刘备三兄弟大猫小猫两三只,相处起来全凭兄弟义气。 但如今麾下数万大军,今后还会更多,就得用点善意的手断了。 再好的关系,都得维持着。强行去考验人性,最终只会输得很惨。 自己身为主簿,自然有责任帮刘备查缺补漏。 转身回到帐内,张恒有些惊讶的发现,刘备居然也在这里。 “子毅,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商量呢。”刘备招手笑道,“子义为讨贼而来,既然与咱们合兵一处,理当委以重任,你看安排什么职务合适?” 闻言,张恒笑了。 “这事得问子义自己。好叫玄德公知晓,酸枣城外时,在下已任命子义为随军司马,至于职务嘛……便任命子义为中军护军,玄德公以为如何?” “中军护军……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刘备皱眉道。 所谓中军护军,也是个属官,属于主帅的佐官之一。 汉代有护军都尉,职能与九卿之一的执金吾差不多,负责京师禁军的管辖,而后多次变迁,成了将军府幕属。 军队中的护军其实并不常设,因为这个官职统领的兵马,是主帅的亲兵,也就是所谓的贴身保镖,所以刘备才会说是大材小用。 可张恒的用意并不在此,领导的贴身保镖有什么不好,能做到这一步,说明你是领导充分信任你。太史慈处于这么个位置,天长日久,耳鬓斯磨,也方便刘备收服他。 再者,太史慈刚刚加入进来就委以重任,难免遭人非议。倘若在刘备身边待一阵子,再下放出任要职,足以堵住悠悠之口。 “多谢主簿赏识!” 太史慈是何等聪慧之人,当即明白了张恒的意思,连忙拱手拜谢道。 “好吧,那子义今后便在我身边当个护军吧。”刘备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但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太史慈连忙抱拳道:“遵命!” 刘备又看向了张恒,“子毅,咱们还是继续说回你的水攻之策,刚才你说时机已到,是可以动手了?” “不错,玄德公可知在下今早去何处了吗,正是黄河南岸。”张恒笑着叹息道,“春暖花开,河溪化冻,正是一片万物竞发的景象!” 说到这里,张恒脸上笑容不减,话锋却一转,眼中迸发出一丝杀意。 “这大好春光下,汴水两岸也必然生机勃勃,正好做敌军的埋骨之所!” 第八十三章筑堤修坝 第二日清晨。 张辽带着一千士卒向东而去,沿着汴水行了十余里后,终于找到了一处河床狭窄之处。 如今汴水已全部化冻,清晨的凉风顺水而至,吹得张辽神清气爽。 “停!” 张辽挥手大喝一声,身后的队伍停了下来。 “来几个水性好的。” 命令下达后,很快走出几个士卒,对张辽抱拳道。 “将军,小人等水性尚可。” 张辽点了点头,“你等立刻下水,探明水深几许。” “唯!” 这几名士卒当即开始脱衣服,不久便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溅起了个水花后,便拼命下潜。 张辽在岸边耐心等候,不多时便一个士卒浮了上来,大声喊道:“将军,水深约三丈有余。” 闻言,张辽眼中一喜。 “好,在此地做上记号!” 留下数十人后,张辽继续率军前进,如此这般,终于在正午之前,找到了三处河床狭窄且水浅的区域。 黄河一旦完全开河之后,仅靠一处堤坝想要拦住,那是不现实的,而且水量也不足以淹没牛辅大军。所以张辽打算修三道堤坝,最后再依次掘开,汇聚出一股巨大的水浪。 好在这他选中的地方都相隔不远,倒是非常适合。 找到合适的地方后,张辽赶紧传讯营中,又调了五千大军过来充当工程队,开始了加班加点的修筑堤坝。 而另一边,汴水下游,张恒和刘备在南岸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牛辅的营寨。 “子毅,如何?” 看了好半天之后,刘备忍不住问道。 反正他是没看出什么头绪。 “不如何。”张恒叹了口气道,同时摇了摇头,眉头紧缩着继续眺望。 刘备:??? 张恒当谜语人,刘备已经习惯了。 以前他只能茫然等待张恒的解答,但这次不同,因为太史慈就在旁边,刘备赶紧把目光放到了他这个新晋的贴身保镖上。 “玄德公,末将也不知道。”太史慈笑道,“不过末将却有一点浅薄之见,想必也是错的。” 刘备挥了挥手,“子义直说就是,错了也无妨,我难道还能以言见罪不成。” “末将以为,主簿担忧的是,敌军三座营垒之间,隔得太远了。” “这有甚稀奇之处,如此布置是为防止咱们突袭,若我是敌将,也会这般布置。”刘备满不在乎道。 “玄德公,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敌军三座营垒间隔甚远,总是水攻成功,也只能淹一座或是两座营垒,而不可能使敌军全军覆没。” 刘备这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能一次使敌军全军覆没,水攻之策便大打折扣!” 水攻之策最关键的地方其实不在水,而是伴随水攻而来的突袭。 平原上发水能淹死多少人,作用并不大。 试想,如果牛辅军两座营垒泡在水中时,刘备发动进攻,牛辅手中还有可用之兵,列阵防御问题不大。一旦大水退去,对牛辅根本造不成多大的影响。 可如果三座营垒都在水里泡着,那效果就不一样了,刘备一波进攻,就能打得牛辅全军覆没。 这不是做加减法,但凡有一座营垒处于水攻范围之外,都将前功尽弃。 刘备正苦恼见,一种凝视对面营寨的张恒终于回过神来了。 “玄德公,文远此去修筑堤坝,应该还要三四日的时间,咱们明日出击!”张恒冷笑道,“既然敌军分三座营垒,那咱们就逼他变成一座!” “如何逼?”刘备不解道。 “绕开前两座营垒,直扑牛辅中军大营!”张恒斩钉截铁道。 “可是,前两座营寨与牛辅的中军形成掎角之势,一旦我军直扑牛辅中军,李蒙和张济必然前来救援,我军恐陷入两面夹击的险境。” 张恒摇摇头道:“无妨,敌军来了,咱们撤走就是。牛辅此人,在下在雒阳时亦有耳闻。其人看似稳重,实则贪生怕死,一旦自己性命受到威胁,必然惊慌失措,那就给了咱们可乘之机。” “好,便依子毅之言行事。”刘备重重一点头,肯定了张恒的的想法。 …… 第二日,清晨。 张飞率军来到敌军营寨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骂阵。 为了迷惑牛辅,这几日以来,挑衅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每天都要进行几次。今天是张飞,明天说不准就变成了曹仁,后天是曹洪,依次排列。 以至于到了后来,牛辅军士卒一天不听个几次叫骂声,晚上都睡不着觉。 可牛辅却依旧稳如老狗,丝毫没有准备出战的迹象。 张飞纵马来到寨前,望着不远处的鹿角与拒马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即下令士卒开始挑衅。 麾下士卒对此也早已轻车熟路,几个声量大的士卒赶紧站了出来,对着营中开始叫骂。 至于内容嘛,有粗俗的,有恶心的,有下流的,就是没有一个客气的,主打一个不堪入耳。 牛辅营中的士卒,则是抱着一种看乐子的心态观赏着。 反正他们也不敢打过来,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这次似乎不同以往,士卒在前面骂,张飞却暗中在后面整齐队伍,直到前方士卒骂完一轮后,张飞忽然翻身上马,带着麾下士卒们杀了过来。 这下敌方士卒彻底傻眼了。 说好的只是动动嘴呢,怎么杀过来了。 “快,赶紧顶上去,贼军杀过来了!” 负责把守营门的军候大喊道,早已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终究是慢了一步,面对张飞不按套路出牌的突然袭击,牛辅军将士来不及准备,竟被张飞直接杀了过来。 李蒙此时正在帐中静坐,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不禁皱起了眉头,刚想派人去查看时,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将军,敌军杀过来了!” “什么?” 李蒙大惊,急忙着甲出帐查看。 此时张飞已经杀到营寨门口了,不过李蒙之前布置的鹿角和拒马桩终究是起到了作用,让张飞一时之间难以突入营中。 “杀进去,先入营者伤钱百万,官升三级!” 张飞大怒之下,开出了重赏来激励麾下士气。 可这时敌军也反应过来了,渐渐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守。 李蒙着甲之后,更是亲自到营门不远处坐镇,亲自指挥作战。 一时之间,张飞想要突入营中更艰难了。 而另一边张济的营寨前,同样的场景也在上演着,不过这边负责突袭的人是曹仁。 上次那一战,曹仁发挥出色,生生以三千人拖住了李蒙五千大军,让刘备极为欣赏,特地指名他与张飞一同袭营。 曹仁见压根无法突入敌营,索性也不继续冲了,指挥士卒跟张济耗着,反正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而真正的杀招,其实是在第三路,关羽统领的军队这边。 牛辅营寨前,关羽甚至没有让士卒叫骂,直接掰开了攻击阵列,对着牛辅大营展开了冲锋。 面对动地而来的关羽大军,牛辅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迅速赶到了营门口。当他看到关羽大军数量之后,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担忧。 因为关羽麾下,足足有七千人之巨! 刘备这波可谓是倾巢出动,张辽带着五千人马修筑堤坝,张飞和曹仁各带了三千人佯攻,除了刘备身边还有一千亲兵外,剩下的七千人,全在关羽这儿了。 反观牛辅手下,虽然有近万人,但他还是无法安心。 谨慎的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不放心任何人。 关羽麾下士卒的战斗力,牛辅是见识过的,真要让他攻破了营寨,自己绝对会陷入苦战。 “来人,迅速通知李蒙、张济,命他们赶紧发兵来援,把这支贼军围困再此!” 牛辅想也没想,便赶紧下令道。 第八十四章内斗 命令发出之后,牛辅很快得到了回复——来不了,没空! 李蒙和张济自然不会对军令置若罔闻,但张飞和曹仁早就堵在了他们营寨门前,现在莫说支援牛辅,连门都出不去。 尽管张飞、曹仁麾下都只有三千人,但大军摆出的声势极为凶猛,不知情的李蒙和张济都以为自己这边才是敌军的主攻方向。 你牛辅要支援,我还想要支援呢! 但其实真正的主攻方向,只有关羽这边而已。 “支援呢,怎么还没来?” 眼看关羽军即将冲破营寨,牛辅心中久违地浮现出一丝惊慌,扭头质问身旁的亲兵。 “将军,已经派了三波传令兵了,只有一波突入二位将军的营寨,却也都没能传出音讯。二位将军都被敌军缠住,怕是……无法来援了!” “荒唐!”牛辅大怒,“明明本将这里才是敌军的主攻方向,他们营前就算有敌人,也不过是佯攻罢了。如此推脱,分明是顾忌伤亡而不肯全力拼杀! 传我将令,一个时……不,半个时辰内,他们若再不来援,便军法处置!” 面对关羽大军的进攻,牛辅着实是害怕了,万一真被关羽冲破了营寨,战败是小,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军令传到李蒙和张济处,面对这不符合常理的军令,二人也恼怒异常。 都是耿直的西凉汉子,谁还没点脾气。 营门都被敌军包围着,压根冲不出去,我们都自身难保,怎么救援你? 还限时半个时辰,不然军法处置,这莫不是在刻意针对我等? 你牛辅不过是因为娶了相国女儿,方才窃居高位,爬到了我等头上。 幸进之徒,也敢在我等面前嚣张跋扈,真是不知所谓! 生气归生气,但军令却不得不遵守。 张济心中大骂牛辅不是个东西的同时,却把目光四处观望,搜寻着自己侄儿的身影。 此刻的张绣,正在前方带头冲杀,尽管他异常悍勇,但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始终无法杀退营门前滚滚而来的敌军。 “伯渊,来!” 张济大喊一声,把侄子召回了身边。 “叔父,有何吩咐?”张绣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开口问道。 “牛将军有令,命咱们半个时辰内前去支援。”张济叹了口气道。 “啊,牛将军疯了不成!” 张绣立刻怪叫道,扭头看了看营门前一片黑压压的敌军,不禁大喊道:“叔父,敌军如此汹涌,莫说半个时辰,就算一个时辰也难杀退,如何去救援!” “军令就是如此,我能有什么办法。”张济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对牛辅的不屑。 “这……” 张济肃然道:“伯渊,我把我麾下一千亲兵都交给你,务必要杀开一条血路,让咱们能去支援牛将军。” 张绣闻言,猛地一点头,刚想领命而去时,却听张济又加了一句。 “倒也不必太过拼命,凡事以保全自身为主。” “可是,军令上不是说……” “军令归军令,你不必理会,只要尽力就好。”张济皱眉道,“半个时辰内杀退敌军根本不现实,咱们只要比李蒙快就好,明白吗?” “侄儿明白!”张绣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 “遵命!” 张绣一抱拳,召集了张济麾下亲兵,再度向营门前杀了过去。 另一边,李蒙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心中对牛辅的军令很不爽,但还是组织起了大规模的反击。 只是他这边面对的是最擅缠斗的张飞,想要冲出营门的概率,自然又小了些。 就在两边都展开反攻的时候,关羽这边终于突破了牛辅的营寨,进入营中开始与牛辅军短兵相接。 牛辅见状,生怕关羽突至自己身前,便带着亲兵往后撤了一段距离,大纛也跟着往后移了一些。 如此行为,自然会造成士气跌落,但牛辅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与士气相比,他还是更看重自己的性命。 李蒙和张济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还不来援! 眼看半个时辰即将过去,却仍不见人,牛辅心中恼怒的同时,却又有几分担忧。 牛辅营盘二里外,一处山岗上。 张恒、刘备与曹操三人负手而立,借助搭建的高台关注着前方战局。 “子毅,差不多了吧。” 刘备眼看李蒙和张济展开了全面反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便开口道。 眼下战局看似占了上风,但这只是因为突然袭击,打了牛辅军一个措手不及。等对方反应过来展开合围,关羽三人则必败无疑。 “的确差不多了。” 张恒终于点了点头。 闻言,刘备赶紧转身对身边的亲兵道:“传令,鸣金收兵!” 相比牛辅军的各自为战,刘备这边倒是配合默契。 军令一出,最深入的关羽率先下令撤军,之后便是曹仁,最后才是意犹未尽的张飞。 来得快,去得也快。 仅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关羽三人便汇聚到了一起,缓缓撤出了牛辅的营盘,只留下了满地的尸体,还在诉说着刚才战况的激烈。 营中,牛辅终于可以长长松一口气了。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愤便怒充斥了他的胸膛。 敌军都退了,援军居然还没到,可见那两个家伙压根没打算来救援自己! 如此不听话的下属,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召李蒙和张济速来见我!” 牛辅怒喝一声,语气中满是杀意。 其实根本不用传令,刘备军退了不久后,张济便率先抵达牛辅大营。 “将军!” 张济抱拳道。 哼,敌军退了你倒是来得挺快。 牛辅心中冷笑一声,却没有任何表示,任由张济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又过了片刻,李蒙才姗姗来迟。 倒不是他行动慢,而是负责进攻他营盘的张飞撤得最晚,他自然也就落到了最后。 “将军!” 李蒙拱了拱手,见牛辅面色铁青,且旁边来得比自己早的张济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便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二位将军来得好快啊!” 牛辅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讥讽。 张济赶紧道:“将军容禀,非是末将不来救援,实在是分身乏术。营前数千敌军皆悍不畏死之徒,末将浴血奋战,方才击退贼军,因此来迟,还望将军赎罪。” “张将军,你好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啊。贼军是你击退的吗?”牛辅冷笑着反问道。 “这……” 张济一时语塞,不能对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备军是自己退的。 见张济无说话,牛辅继续到:“再者,本将曾有军令,命你二人半个时辰内来援,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济与李蒙对视一眼,皆不敢作声。 “什么时辰了,本将问你们呢!”牛辅忽然咆哮道。 被这一吼,李蒙心中的火气也被激起来了,连连冷笑道:“我等皆浴血拼杀,才击退贼军,牛将军不体恤我等之功,反倒怪罪,这岂是为将之道!” 此言一出,牛辅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李蒙道:“你不尊军令,还敢在此诡辩?” “非是诡辩,实在是将军方才之言,令我等寒心。”李蒙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旁边张济赶紧拉了拉李蒙的衣角,示意他少说两句。 “好好好!”牛辅怒极反笑,忽而大声道,“李蒙目无军纪,藐视上官,其罪当诛。来人,给我推出营外,斩首示众!” “牛辅,你敢杀我!” 李蒙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为何不能杀你,推出去,斩!” 随着牛辅一声冷笑,身旁的亲兵立刻冲了上来,将李蒙控制住。 “牛辅,你这幸进小人,有何权利杀我!”李蒙挣脱不得,便大声吼叫道,“我为相国立过功,无有相国钧命,你不能杀我!” “相国命本将总督前军,你既犯军法,我便能斩你!” “牛将军息怒,息怒!”张济连忙拱手劝道,“李将军跟随相国多年,屡有功勋,更何况阵前斩将,于士气不利,还请将军容他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文成,你莫求他,他不过是相国的一个赘婿而已,靠女人上位的废物,我看他敢杀我!” 李蒙这话直接击中了牛辅的痛处,可谓伤害性极大,侮辱性也极强,让牛辅恨得牙根痒痒,声嘶力竭道: “推下去,立斩!” 张济赶忙再劝道:“将军息怒,息怒!就算李蒙罪该当死,还请将军先禀报相国,再行斩杀不迟。”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直接将牛辅的怒火全部浇灭。 没错,李蒙再怎么不是东西,也是跟随董卓多年的老人,自己若不经通报便将其斩首,董卓那边怕是交代不过去。 “张将军,你这是拿相国来压我?”牛辅瞥了张济一眼,声音寒冷彻骨。 “不敢,末将这是为将军考虑,且不可因为此事,惹得将军与相国不睦。” 张济这话说得极为婉转,牛辅听后也只是冷哼一声。 “来人,给我将李蒙这厮捆起来押下去,待本将禀明相国后,再行发落!” “遵命!” 亲兵答应一声,李蒙压了下去。 旁边,张济也长长松了口气。 李蒙被控制起来,他的部众自然由牛辅亲自统领。三角缺了一角,之前互成掎角之势的营盘自然不能再用了。 而且,经过今日之事后,牛辅对张济也不怎么放心了。随后便调整了营盘结构,命麾下士卒将三座营盘改为一座大营。 如此刘备若再敢来犯,牛辅亲自坐镇大营,也不怕张济出工不出力。 这个消息传到刘备军中后,张恒当场便一拍桌案,神色中满是兴奋。 “水攻之记成矣!” 第八十五章酸枣观光团 牛辅三座营寨变一座营寨,张恒的目的已经达到,终于可以安心的准备水攻了。 天气越发暖和,这两日黄河上的冰层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伴随着上游滚滚袭来的河水,就连汴水水位都开始肉眼可见的上涨。 张恒让关羽、张飞等将领继续轮流进攻牛辅大营,用以麻痹牛辅,而自己却来到了汴水上游。 五千人修三座简单的堤坝,速度倒是非常快,仅两天的工夫,已经修成了一座。 张恒赶到时,张辽正裸露着上半身,泡在水里跟士卒一起干活。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钢筋混凝土,甚至连块砖头都没有,修筑堤坝便只能就地取材,用一些石头配合夯土来堆砌。 所幸张恒也不需要堤坝有多坚固,只要能短暂性的拦住河水就行,因此修筑起来倒也算不上麻烦。 “文远!” 张恒站在岸边,远远地冲河里的张辽笑喊了一声。 张辽抬头一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赶紧从水中走了过来,又洗了洗身上的污泥,才从张恒拱手行礼。 “末将拜见主簿!” “不必多礼。”张恒挥了挥手,“文远,你怎么也亲自下水了?” “为将者,自当身先士卒,可不仅仅是打仗时候如此。”张辽正色答道。 张恒一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此言有理。” 张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主簿,您此来是查看堤坝的修建进度?” “不错,水攻在即,你这堤坝多久能修完?” “主簿放心,最多明日,便能彻底完工。”张辽保证道,“再说这两日水位暴涨,想必上游已然开河,明日再不修好,后面可就不好修了。” 修坝之前必先截流,随着水位暴涨,先前截断的河水已然快要挡不住了。 张恒算了算时间,明日完工,再蓄水数日,应该差不多能赶得及。 “好,那就加快速度。” “唯!” 张辽严肃抱拳应道。 两人正说话间,远处忽然奔过来一队骑兵,为首者正是太史慈。 “主簿!” 太史慈下马,对张恒抱拳道。 “子义行色匆匆,所谓何事?”张恒笑道。 太史慈正色道:“玄德公命末将前来,请您立刻返回大营。” 闻言,张恒心中猛地一突,连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酸枣诸侯派来运粮的车队到了,玄德公请您回去验收。” 张恒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牛辅那边出问题就好。 “知道了。” 张恒点了点头,又扭头对张辽叮嘱了几句细节事项,这才跟太史慈一起返还了虢亭。 此次被诸侯派来督粮的有三人,分别是东郡功曹陈宫,兖州从事王肱,以及广陵功曹臧洪。 陈宫是袁绍系诸侯的人,王肱则是刘岱的亲信,至于臧洪,却是自己主动跑过来的。 而且他并不是来观成败的,而是真心想帮助刘备讨贼。当初酸枣盟誓时,众诸侯全部推来让去,不肯领誓,最后还是臧洪率先登坛,一番慷慨陈词,帮众诸侯缔结了盟约。 由此可见,他是个真正忠心汉室之人,也一直主张进兵讨贼。 本来陈宫等人把粮草运到荥阳,任务就算完成了,毕竟刘备虽率大军在虢亭与牛辅对峙,但大本营还是在荥阳。 但奈何他们还身负观战的任务,便只好来了虢亭。 他们的到来,自然受到了刘备的热情接待,毕竟送财童子谁不喜欢呢。 刘备一面设宴款待三人,一边赶紧派太史慈去寻回张恒。毕竟张恒在酸枣诸侯那还有谋划,刘备不清楚具体细则,怕给搞砸了。 张恒在往回赶的路上,心中还在感叹。 这酸枣诸侯的运粮队,来得也太是时候了,自己刚打算进行水攻,他们就到了,正好能让他们见识一下,以此激励酸枣众诸侯参战。 虢亭内,张恒走入军营,来到大帐内,却正好碰到刘备正在宴请陈宫三人。 “子毅回来了,快请入座!” 如今不是在酸枣,张恒倒也没必要装出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先是对刘备拱手一礼,然后又与陈宫三人见礼,最后才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番举动,倒是让陈宫眼中惊异连连。 张子毅这厮转性了不成,今日为何如此客气? 主位上,刘备开口笑道:“子毅,此次酸枣诸侯运来了十万石粮草,可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啊!” “众诸侯如此慷慨,不愧为汉室忠良!” 好话也不要钱,张恒便顺着刘备的话头夸了一句。 闻言,陈宫马上拱手笑道:“玄德公与张都尉客气了,既是同盟,理当守望相助,区区粮草,何值一提!” 刘备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了,麾下近两万大军,陈宫刚才进虢亭时自然看见了,因此言语间除了客气之外,也带了几分恭敬。 “公台此话在理,一切都是为了讨贼大业!”刘备马上点头笑道。 说到这里,张恒接口笑道:“玄德公,咱们也不好白拿众诸侯十万石粮草,不如便把这两日的战况说与公台,等他回去后,也好报众诸侯知晓。” 好家伙,这才几天啊,难道又打胜仗了? 陈宫看了一眼张恒的脸色,便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心中不由得感叹道。 “也对,我倒是把这事忘了。”刘备一拍脑袋,对陈宫三人笑道,“好叫各位知晓,前几日董贼前军抵达荥阳,我出城与之一战,侥幸得胜。斩杀贼军两千,俘虏三千。” 闻言,陈宫等三人的表情立刻变得精彩起来。 尽管早有预料,但还是被这个战果给震惊到了。 那可是五千人啊,就这么随随便便打败俘虏了? 你刘玄德真是淮阴侯在世不成! “玄德公不愧为汉室宗亲,此番痛击贼军,着实令人钦佩!”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臧洪忽然拍案称赞道。 “子源谬赞了。”刘备摆手笑道。 再看陈宫,略微沉吟片刻后,才拱手道:“敢问玄德公,贼军多少人马,何人领军?” “董贼前军共三万余人,由董贼女婿牛辅统领。当然,现在还剩了不到两万五千人。”刘备笑道,“至于董贼中军多少兵马,还未可知。” 陈宫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玄德公下一步打算如何用兵?”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过了,但陈宫此行代表着酸枣诸侯,打探战况也是在意料之中。 “这……” 闻言,刘备面带难色,沉吟不语。 “玄德公,公台又不是外人,告诉他也无妨。”张恒适时开口笑道。 “好吧。”刘备点点头,对陈宫道,“不瞒公台,城外牛辅这两万多贼军,早已落入我军网罗之中。如不出意外,胜负就在这两日了。” 听到这句话,陈宫顿时来了精神。 “既如此,在下恳请随军一观,也好瞻仰玄德公麾下勇士的风采。” 刘备大袖一挥道:“可,待发动总攻时,公台可随军观看,得胜后也好回去向众诸侯报喜。” “多谢玄德公!” 陈宫拱手笑道。 第八十六章子毅点兵 汴水南岸,牛辅大营。 牛辅这几日心情还算不错,几天前关羽的那次袭营,给他心中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为此他甚至把三座营盘改为了一座。 这两日虽然刘备还是时不时发动进攻,但都他被轻松化解。 牛辅不知内情,还以为是自己指挥有方。 几次进攻都被轻松打退,敌军哪有恐怖! 由此,牛辅也愈发肯定,上次之所以危险,全是因为李蒙、张济心怀不轨,不想援救自己所致。 如今李蒙被自己拿下,营垒也改成了一座,由自己亲自坐镇指挥,倒也不怕张济不肯出力。 一念及此,牛辅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他甚至考虑,是不是该主动出击,再次进攻试试了。 一连这么多日的休整,前番还有几次小胜,士气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牛辅心中思量着,便唤来了亲兵,准备下达进攻的军令。 就在牛辅盘算着的时候,虢亭城中,也是一片忙碌。 汴水上游三道堤坝蓄水已有数日,眼看上游流过来的水越来越多,几乎已经快要冲毁堤坝,张辽果断连夜回城,将消息禀告给了张恒。 张恒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带着张辽冲进了刘备的军帐。 “玄德公,时机到了!” 刘备正准备睡觉,见张恒满脸兴奋地走进来,当场便猜到了。 “子毅,可是汴水上游堤坝中的水满了?”刘备豁然起身问道。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 “哈哈哈,好,时机已到,大事可期,咱们什么时候进攻?” “现在!” “现在?”刘备有些疑惑道。 “不错,就是现在。”张恒又重复了一遍,“若此刻派人掘开堤坝,洪水趁夜滚滚而至,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将牛辅军全部淹没。敌军正处于睡梦之中,根本来不及反应,怕是要被冲走大半。这时候,咱们的精兵猛将再趁势掩杀,牛辅必为我军所擒矣! 玄德公,还请现在就下令召集诸将,商议进兵。” 见张恒给出了具体的实施方略,刘备眼中满是兴奋,当即重重一点头。 “好,就依子毅所言,来人!” 话音落下,帐外把守的亲兵马上走了进来。 “主公有何吩咐?” 刘备大袖一挥,豪情万丈道:“擂鼓,聚将!” “唯!”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密集如雨点一般的鼓声响起,营中诸将都下意识起身更衣,往刘备的大帐中赶去。 半个时辰后,众将齐聚一堂。 “兄长,深夜召我们来此,有何要事啊?” 张飞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满脸疑惑道。 “当然是有要事!”刘备满脸笑容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眼看众将都到齐了,刘备便给张恒使了个眼神。 “子毅,水攻之策本就是你的计谋,这次就由你来排兵布阵吧。” “遵命!” 张恒踏前一步,对刘备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看着众将。 “诸位,方才文远来报,汴水上游的堤坝中,水已经满了。” 闻言,方才还安静的营帐中,立刻炸开了锅。 众将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的神情才无比兴奋,七嘴八舌议论着。 我说为怎么大半夜把我们叫过来呢,原来是有大活儿要干! 张恒伸手虚压了一下,场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稍时我便会命人掘开堤坝,引洪水至汴水下游,届时牛辅整个营盘将被大水淹没。等水退去之后,咱们便趁势掩杀,必然大获全胜! 今夜一战,关乎成败,届时还请诸位同心戮力,共诛贼军。得胜之后,皆有封赏!” “遵命!” 众将齐齐大声抱拳道。 “翼德!” 张恒开口,开始了自己的安排。 “在。” 张飞马上抱拳出列。 “你领麾下三千人马,进行第一波冲杀,不求歼敌甚多,但一定得突进敌军深处,将其分割打散,确保敌军在你过后,将再无还手之力。” “遵命!” “文远。” “在。” 张辽立刻出列。 “你也领三千人马,等翼德将敌军打散之后,再深耕一遍。如同翻土一般,将敌军彻底冲散撕开,无法再形成反击。” 张恒怕一遍不行,于是又安排张辽再冲一遍 “遵命!”张辽抱拳大声道。 “云长。”张恒把目光看向了关羽。 “在。” “云长,你领一万大军,在文远之后出战,对敌军展开全面进攻。” “遵命!” 张辽想了想,又把目光放到了曹操身上,笑着唤了一声。 “曹公。” “子毅有何吩咐?” “烦请曹公率本部兵马,提前布置在地势高绝之处。敌军被水淹之后,必然要往高处走,届时曹公可尽情率军追击。” “遵命!”曹操抱拳道。 最后,张恒看着诸将,做了一番战前总结。 “今日一战,至关重要,诸位当舍生忘死,务求全歼敌军!” “谨遵军令!” 所有人齐齐抱拳道。 “好,都各自下去准备吧,进攻时间定在两个时辰之后。” 等众人都离开后,刘备却凑上来笑道:“子毅,众将都有事可做,那我呢,我干什么?” 张恒笑了,“玄德公若是觉得无聊,不如陪在下一同观战,如何?” “那岂不是更无聊。”刘备摇头道,“掘开堤坝的人选可有定下?” “掘堤之事,三五名士卒即可为之,玄德公不必担心。” “不不不。”刘备连忙摆手摇头道,“此事太过重要,断不可假手于人。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让我去,子毅你看如何?” 张恒看了看摩拳擦掌的刘备,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凑热闹你就直说,拐弯抹角这么一大圈干什么。 倒也不怪刘备好战,以前有战事时,他都是身先士卒。可现在张恒不许他亲自上阵,他自然觉得无聊,于是就想找点乐子。 能亲自掘开堤坝,多少也算有了点参与感。 张恒不好点破刘备的小心思,便只能跟着附和道:“玄德公英明。既是重任,还是玄德公亲自前往比较稳妥。” 这话听得刘备十分满意,连连点头笑道:“还是子毅你深明大义,我这就去。” 听到这句话,张恒差点没绷住脸上的笑意,连忙拱手道: “有劳玄德公了。” 第八十七章水至 汴水上游。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黑夜中一缕微光若隐若现。 随着战马的嘶鸣冲锋,光芒一路飘然而至,正是太史慈冲在队伍的最前方举着火把,为刘备开路。 “吁!” 刘备猛的一勒缰绳,口中跟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喝止声,坐骑随之而停。 纵使是深夜时分,接到任务的刘备也很快赶到了目的地。 在堤坝旁看守的士卒见有人靠近,急忙戒备,点起火把围了上来。 等看清来人是刘备之后,众人连忙躬身抱拳道:“参见主公!” “不必多礼。” 刘备从马上一跃而下,挥了挥手,立刻赶到了河边,太史慈赶紧也举着火把跟了上来。 借着火光,刘备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的堤坝后,早已蓄满了河水! 伴随着黄河开河,上游的河水会越来越多,水位也会越来越高,且目前就已经有了渗漏的迹象,看上去撑不了多久了。 “子义,这三段堤坝,咱们从哪里开始掘?” 刘备扭头,向太史慈问道。 “末将以为,当从最后一道堤坝开始。”太史慈抱拳道。 刘备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距离子毅下令进攻的时间还有多久?” “玄德公,现在差不多丑时一刻,距离主簿下令进攻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 刘备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激动。 终于,要到进攻时刻了! 这覆灭敌军的一战虽然不能参战,但导火索却是自己亲手点燃的,也算把参与感拉满了。 刘备负手而立,闭目养了会神后,一直观察河水的太史慈走了过来。 “玄德公,时间到了。” 平静的声音却让刘备心中一震,继而猛地睁眼站了起来。 “好,传我将令,依次掘开堤坝!” 刘备抬手,大喝一声下达了命令。 “遵命!” 一众士卒抱拳应道,随后开始了行动。 前两道堤坝被掘开之后,渗漏出的河水直奔下游而去,流淌速度虽快,却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等到最后一道堤坝被掘开之后,河水便犹如一头出闸猛兽般狂暴起来。 压根用不着全部掘开,只是挖开了一个缺口,河水迅速流淌开来,剩下的堤坝犹如纸糊一般怦然破碎,根本挡不住洪水的侵袭。 之前平静的河水陡然获得了动能,骤如狂风暴雨一般,后两道堤坝的残余连阻挡片刻都没能做到,顷刻间就被冲得干干净净。 无情最是水火! 在这滔天的大水中,人力显得如此渺小可笑,哪怕随便一朵溅起的浪花,也成为了惊涛骇浪。 “玄德公小心!” 眼见河水涌来,太史慈赶紧上前,拉了一把正近距离围观河水的刘备。 “无事,无事。” 刘备浑不在意地笑道,眼中的精光却越来越盛。 在这流淌的大水中,他仿佛看到了牛辅大军的覆灭,心中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 倘若董贼十万大军都在,这一把大水是不是也能全淹了? 事实上,当然是可以的。 巨浪面前,一个人是淹,十万人也是淹,并无任何区别。 但却不可能实现。 刘备手中这点人马,精心布置下能调动牛辅的三万人,却无法调动董卓的十万大军,自然就达不到水攻的效果。 伫立岸边,刘备观察着水流,心中无比感慨。 子毅当真是天纵奇才! 此次水攻,堪比昔年楚汉争雄时的潍水之战。韩信一把大水攻灭楚将龙且,攻下整个齐地,一举扭转了楚汉战争的局势,可谓居功至伟! 想到这里,刘备不由瞪大了眼睛。 如今亦是数百年未见之乱世,仿若秦末一般。子毅如此天纵之才,且之前一直籍籍无名,却刚好被自己碰见了,正如昔年萧何相遇韩信一般。 难道……子毅真是上苍派下来拯救大汉的? 一念及此,刘备忽然有些激动,连眼眶都有些湿润。 一者,是庆幸自己的幸运,能得到张恒这等大才的相助。 二者,是因为这破败的大汉还有希望。 幸而天意不绝炎汉,我辈自当奋发图强。 此番定然讨灭董贼,匡扶社稷! 刘备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神情已是无比坚毅,大手一挥道: “走,且回营看诸将灭贼!” …… 虢亭。 众将接到军令后,不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已整顿好了士卒,率军出城列阵。 将台之上,张恒负手而立,脸色在火把的映照下愈发严肃。 不久之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前方探查的士卒归来。 “禀主簿,汴水暴涨!” 闻言,张恒整个人精神一振,身后也随之响起众将的欢呼声。 “堤坝已经掘断了吗,兄长好快的速度!” 张飞大声喊道,语气已然有些迫不及待。 “再探,每隔一刻钟便传讯一次,一旦见到水流有变缓之势,速来禀报!”张恒挥袖道。 “遵命!” 那士卒抱拳而去。 张飞此时却已下马跑了过来,冲张恒咧嘴笑道:“子毅,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不急,大水刚来,咱们此时进攻,等于和敌军同归于尽。”张恒摇头笑道,“汴水下游地势平坦,大水来得快,退得也快。以这几日积蓄的水量,最多一个时辰,洪水便会退去。” “也就是说,一个时辰之后可以进攻是吗?”张飞问道。 “不错,正是此理。” 张恒点了点头,扭头望向远方,目光深远而幽邃,好似要洞穿这无边夜色,看穿十里之外的牛辅军营一般。 那么此刻牛辅大军在干什么呢。 答案是在睡觉。 此时正值深夜,牛辅全军都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 就在今日,牛辅已决意明日再次进攻虢亭,自然要让士卒养足精神。再加上白天才又打退了一波张辽的进攻,所以牛辅认为今晚绝不会有敌军来袭营,因此只留了千余名士卒巡夜。 时至深夜,四下无比寂静,这些巡夜的士卒也是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候,洪水来了! 初时,巡夜士卒只隐约听到远处有波浪拍打的声响,还以为是汴水涨水,便没有在意。 可紧接着,水流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哗啦哗啦…… 巡夜士卒越听越不对劲,急忙举起火把上前查看。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如果他们还有以后的话。 无边无际的漫天大水侵袭而来,巨大的浪花卷起所到之处的一切,仿若恶鬼勾魂一般,令人心生绝望。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水……不可能!” 为首的士卒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口中从最开始的喃喃自语,到最后已经变成疯狂吼叫,声音中透露出绝望。 压根来不及多想,这士卒扭头就跑,用尽了浑身力气在奔跑。 再看其他的士卒,早就被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过没关系,因为跑不跑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大水呼啸而至,将这些士卒卷入其中彻底淹没。 “水……大水来了,大水来了!” 其他巡夜士卒也发现了情况,急忙将手中兵器一扔,开始疯狂逃窜。 倘若是敌军杀过来,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卒肯定会第一时间顶上去,然后迅速禀报统帅。 但面对滔天洪水,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逃得越快越好,逃得越远越好! 生死关头,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可四面八方都是大水,他们又能逃到哪去? 逃不掉,那就只能等死。 整座牛辅大营迅速乱了起来,奔走呼喊哭嚎之声遍地都是,人在绝望之下的各种情绪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或许还是那些正处于睡梦之中的士卒结局更好一些,因为他们是在不知不觉中丢掉了性命,不必经历这种梦魇。 第八十八章张济的智慧 牛辅终究还是醒了,是被营中的哭喊声吵醒的。 如此情况下,连向他通报的士卒都没有了。 “何事如此慌张?” 听见营外的哭喊声,牛辅第一反应就是敌军趁夜突袭或是营啸,不由得心头一紧。但仔细一听又不想,便皱眉喊了一声,可惜久久无人回应。 牛辅心中诧异,根本来不及着甲,便急忙起身到去帐外查看。 可还没等他走到帐外,流水已经渗进了帐中。 “哪来的水……” 牛辅踏着水花来到帐外,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哪来的这么大的水……” 事实证明,在洪水面前,他的反应跟普通士卒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要乱,不要乱,赶紧……” 牛辅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想稳定军心,但话说到一半他便停住了。 面对这滔天洪水,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任他在军中威望再高,也无法止住人在绝望下的疯狂,甚至身边连个传令兵都没有,军令根本无法下达。 而且,就算大军肯听你牛辅的又能怎样,最终还不是死路一条。 牛辅不说话了,转而扭头四下探望地势较高之处,可黑夜中不见五指,营中又乱糟糟的,他根本看不清楚。 大水已到眼前,牛辅来不多想,便赶紧向远处跑去。 去哪? 他不知道,反正留下就是等死,走一步算一步吧。 连主帅都沦落至此,就更不要提普通士卒了。 西凉军都是马上征战的好手,但凉州那地方气候干旱,且又苦寒,寻常人连洗澡的机会都不多,更遑论在水中嬉戏了,所以大多是一群旱鸭子。 被卷入洪水中后,不出片刻,多数士卒都被溺死。就算是会水的士卒,在流速如此迅猛的水中,也如无根浮萍一般,根本浮不到水面上来。 随着洪水愈发猛烈,营门、栅栏、甚至是营帐都被水流冲走,不知所踪。 牛辅也算比较幸运,胡乱跑了一气之后,却始终没有被洪水卷走,胡乱找了个地势较高之处,算是暂时安全了。 等回过神来之后,他周围一望无际的洪水,心中一阵发苦。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洪水过后,能存活下来的士卒恐怕不足半数。而且粮草、物资、军械等物恐怕更是百不存一。 怎么会突然间发这么大的水? 他心中疑惑自然无法得到解答,现在只盼望着刘备不会趁着大水来进攻自己,这样自己还能有机会带着残余部队撤回去与董卓汇合。 直到这时,牛辅仍不认为洪水是刘备放的,甚至压根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在他的认知中,人如何能操纵这般宏伟的自然之力。 但他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却不代表别人无法做到。 相比之下,张济的运气就不怎么样了。 大水初来时,张济慌不择路之下,竟一头扎进了水中,眼看就要被洪水冲走之时,却有人拉了他一把。 慌忙中扭头一看,竟是自己的侄儿张绣。 “伯渊,你……” “叔父,莫说话,小心呛着。” 张绣一手拉着自己叔父,另一只手奋力争渡,企图在漫天洪水中求得一条生路。 可周围大水流淌得愈发激烈,张济本就不会水,就算一动不动,也只能成为张绣的累赘。 仅仅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张绣整个人已经有了力竭迹象,再这样下去,叔侄二人都得葬身水中。 “唉……” 张济长叹一声,眼中露出了一丝悲哀。 “伯渊,放手吧,再这样下去你我都得死。” “不!” 张绣大吼一声,眼中没有任何犹豫,手上却抓得更紧了。 “放手!”张济加重了声音道,“能活一个是一个,叔父已经老了,你还年轻,怎能死在此处。” “不!” 张绣的回答依旧简短有力,眼中满是坚定。 他自幼父母双亡,由叔父张济拉扯养大。名为叔侄,实为父子,怎么可能放弃张济而独活。 “伯渊,你再不放手,咱们可都真要死在此处了!” 自己死了没多大关系,但张绣这颗他武威张氏的独苗,张济说什么也要保下来。 张济开始剧烈挣扎,拼命想把张绣的手拿开。张绣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这下更加坚持不住了,仅仅片刻的工夫,就呛了好几口水进肚。 尽管如此,张绣还是死死抓住了张济,生怕叔父一个不小心从自己手中滑走了。 “叔父休要胡言,便是前方无路,我也愿随叔父同死!” 面对这个认死理且头铁了侄儿,张济彻底无奈了,眼中却满是感动。 罢了,罢了,既然上天要我叔侄同死,也是命该如此。 张济正绝望间,忽听张绣发出一声亢奋的吼叫声。 “叔父,你看!” 顺着张绣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竟飘过来一大截木头,原来是拒马桩被大水冲散之后的碎片。 几乎来不及反应,张绣立刻放开了张济,向着那块木头游了过去。 片刻之后,张绣终于抓到了木头,等他再回来时,张济已经快要沉下去了。张绣赶紧又抓起了张济,同时将木头的一头递了过去。 “叔父,抓着!” 木头并不算大,但浮着张济一人却没有问题。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水势也终于缓和了一些,不像之前那般湍急。 就这样,叔侄二人总算暂时安全了。 “叔父,你说怎么忽然间这么大的洪水?” 得了喘息的空档后,张绣不禁开口问道。 张济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无奈与不解。 “不知道,咱们扎营的地方地势也算高的了,就算汴水发水,也应该淹不到此处才对。况且汴水前几天还水流平缓,似有枯竭之兆,实不知为何会突发洪水。” “叔父,你说这会不会是敌军的手段,毕竟敌军可是在咱们的上游。”张绣猜测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济立马摇头道,“敌军若有这般能耐,那之前还跟咱们打什么,早就一把大水淹过来了。” “叔父说得对,是我太异想天开了。”张绣自嘲一笑道。 张济叹了口气道:“这忽如其来的大水虽然凶猛,但绝对无法长久,且等着吧,不久后就该散了。” “这水马上就散?”张绣惊喜道。 “散了又如何,士卒早被淹死了大半。军械物资粮草都没了,咱们这一战算是彻底败了。”张济苦笑道,“再者,谁知道敌军会不会趁机来攻打咱们,到时候可就全无反抗之力了。” 听张济这么一通分析,张绣的情绪也低落了下去。 “伯渊,你听着,等大水一散,不管敌军有没有突袭,咱们叔侄都立刻撤退,跑得越远越好!” “啊……”张绣震惊道,“叔父,咱们这算不算临阵脱逃?” “算个屁!”张济怒斥道,“什么都没了,还怎么打,不逃等着做俘虏还是等着做别人的刀下鬼?” 张绣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张济语重心长道:“伯渊,你应当学会审时度势,趋利避害,如此才能保全自身。逞英雄是没用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知道了,叔父。”张绣低声道。 就在两人说话间,水势终于小了一些,水流的速度也不似之前那般湍急。 望着下降的水位,张济面色一喜。 “伯渊,水要退了!” 张绣也跟着点了点头,神色满是欣喜。 水位的确是要退了,但刘备的大军也快到了。 虢亭。 一直在前方观察水势的士卒回来了,向张恒禀报道: “主簿,汴水水势减弱,应该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大水便会退去!” 张恒点了点头,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转身面对蓄势已久兵马。 “诸位,洪水将退。现在,开始进攻!” 第八十九章弃军而逃 牛辅大营。 一处不知名的山坡上,牛辅望着眼前逐渐退去的洪水,原本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他也算运气好,洪水初来时不久,他便误打误撞跑到了这里。随后尽管水位暴涨,却也只没过了他的脚尖而已,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退了,终于要退了!” 牛辅长舒了一口气,口中喃喃自语道。 天可怜见,刚才被洪水包围的那一个时辰,牛辅感觉比过了一年还要漫长。 而今洪水将退,心也可以放回肚子里去了。 不行,为防敌军趁火打劫,一旦洪水退去,便得立刻召集士卒修缮营垒。 只是不知这一场大水过后,还能剩下多少士卒,修缮营垒的物资也没了着落。 牛辅无奈叹息一声。 又等了一会,水终于停了,水位开始逐渐下降,直到最后已然不足一尺深。 “快,传我将令,召集士卒!” 牛辅立刻毫不犹豫地下令道。 与他一样幸运爬上这高地的,还有数十名士卒。 “将军,水还未完全退去,道路泥泞不堪,不如再等等,等大水完全退去之后再……” 可此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牛辅粗暴地打断。 “等个屁,再等敌军就该杀过来了,快去!” 众士卒无奈,只得按照牛辅的命令行事,趟着水前去召集幸存的士卒。 另一边,张绣见洪水退去,也准备召集士卒,却被张济阻止。 “走,伯渊,咱们快走!”张济皱眉道。 “叔父,敌军并没有杀过来,咱们不用那么惊慌吧,不如先召集幸存士卒……” “你懂什么,敌军就算现在没杀过来,等下也一定会到”张济语气极为肯定道,“刘备是何等将才,又岂会放弃这天赐良机,听我的,咱们快走!” 张济的想法很简单,先走再说。等敌军打过来时,他们叔侄早已他逃之夭夭。倘若敌军没打过来,那他们大可以再回来,反正怎么都不亏。 张绣拗不过张济,只得护送着张济奔着地势高绝处而去。 途中居然还遭遇了几匹侥幸生还的战马,张绣大喜,急忙拦下两匹,叔侄二人各骑一匹,速度瞬间快了许多。 营寨的另一边,随着时间过去,地上只剩下了片片水渍,以及坑洼处的水坑。 洪水已经基本退去,牛辅也成功召集到了一些士卒。 经过刚才的大水,士卒溺死者甚众,尽管牛辅等人奋力呼喊,也只召集了不到五千士卒,且都手无寸铁,甚至连铠甲都被水冲走了。 “不要乱,不要乱,列阵,列阵!” 牛辅大声呼喊着,但刚刚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如今还惊魂未定的士卒自然极难管控,任凭牛辅再怎么严令,场面还是混乱不堪。 正当牛辅忙着安抚士卒之时,远处渐渐响起阵阵马蹄声。 “不好!” 牛辅面色一变,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敌军果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马蹄声越来越大,许多士卒都听到了,也知道这意味着为什么,纷纷吓得面如土色,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之前牛辅声嘶力竭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却被一阵马蹄声给办成了。 大水过后的路面极其泥泞,马蹄踏在泥水中,声响被放大了数倍不止。对于眼前这些残存的牛辅军士卒而言,更像是敲打在他们心上一般。 “将军,现在怎么办?” 牛辅身旁的亲兵急声问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牛辅惨笑一声,早已心如死灰。 莫说这些人手无寸铁,就算是全副武装的五千人,在没有营寨的防护下,也绝不可能挡得住敌方大军的突袭。 不过下一刻,牛辅心念一转,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快,敌军要来了,列阵,快列阵准备迎敌!”牛辅大声呼喊道。 事到如今,士卒们也没了别的选择。在这个杀降全看心情的时代,不想死,就只能奋力一搏。 马蹄声渐近,刘备军终于杀到了。 “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死!” 为首之将手持一杆丈八蛇矛,人未到,声已至,正是张翼德! 张飞一声暴喝,声震四野。 可等他看到眼前的敌军时,差点没笑出声来。 此时的牛辅军士卒,不能说是一群叫花子,也可以说是一帮乞丐。 不仅神色惶恐,且身上都没有着甲,甚至手中也没有了兵刃。 子毅太谨慎了,就这么一帮子货色,哪还有必要弄好几拨冲锋。 单单我麾下三千人,就能将其尽数歼灭! “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杀过去!” 火把映照中,张飞的脸色已经激动得通红,手中丈八蛇矛舞得飞快,宛若一条巨蟒般冲进了牛辅军阵中。 …… 虢亭城外。 张恒立于大纛下,估摸着张飞出战也有一段时间了,当即下令道:“文远,出战!” “遵命!” 张辽跨马而出,率领着麾下三千人杀了出去。 张恒又把目光放到了关羽身上,“云长,时间差不多了,你率大军对敌军发动总攻。切记,此战务必要将敌军全歼!” 张飞和张辽麾下都是骑兵,机动性最强,因此需要打个时间差。而关羽麾下可是有着相当一部分的步卒,就算他和张辽同时出发,等赶到时也差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应该够张飞和张辽把牛辅大军杀穿的了。 “遵命!” 关羽一抱拳,身后的亲兵开始挥动令旗,一万大军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事实上,张恒的估计还是太保守了些。 因为等张辽赶到的时候,张飞已经在牛辅军中七进七出,杀得牛辅残军支离破碎。 张辽见状也不客气,急忙带领麾下士卒也杀了进去。 眼下正是捡人头的大好时候,谁也不肯落后于人。 “文远,你来晚了,敌军都被我冲散得差不多了。” 张飞大笑道,声音中满是兴奋。 “晚于早并无意义,今日得胜,全是主簿之功。”张辽大声回应道,“咱们想要多拿点功劳,还得看谁能生擒贼将!” 言罢,张辽忽然发力,瞬间越过了张飞向前方杀去。他的目标,自然是牛辅和他麾下的张济、李蒙两校尉。 “说得好,那咱们就看看,谁先逮住牛辅!” 张飞也不甘示弱,纵马狂奔起来。 二人又在敌军中往来冲突,杀了个遍,可始终不见牛辅的身影。 到最后张飞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抓了个敌军士卒喝问道:“牛辅在哪!” “不,不知道……” 这士卒似乎是被张飞吓到了,结结巴巴道。 张飞闻言,一把将士卒扔出去,继续搜寻牛辅的身影。 可直到关羽率军抵达,开始清扫战场时,也没找到牛辅在哪。 “牛辅那厮跑哪去了,怎么跟个老鼠似的!” 张飞担心首功被张辽得了,心中急得不行,骂骂咧咧道。 可张辽也和他一样,搜寻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虽然无奈,却也只得就此作罢,准备等天亮再扩大搜寻范围。 …… “驾,驾!” 汴水下游的官道上,牛辅在纵马狂奔,时不时还回头看向身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尽管夜色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到。 早在张飞杀过来的时候,牛辅就知道没得打,纵然拼尽全力,也只能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在张飞的骑兵面前,部队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于是牛辅当场就做出了决定——弃军而逃。 之所以激励士气,也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而已。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能帮自己脱身,这些士卒死得也算有价值了。 第九十章警告 虢亭城外。 刘备掘毁堤坝后便立即返程,却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回到城下时,却只看到了张恒一人站在那里。 “玄德公。” 张恒对刘备拱了拱手。 “子毅,其他人呢?”刘备下马问道。 “出征了啊。”张恒笑道。 刘备有些郁闷道:“这么快啊!” 自己紧赶慢赶,就是想在出兵之前赶回来,谁曾想还是晚了。 “兵贵神速,快点总是没错的。”张恒看着刘备郁闷的神情,不禁有些好笑,耸了耸肩道。 刘备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咱们现在无事可做了?” “这倒也不尽然。” “哦,子毅难道打算前去观战?”刘备有些好奇道。 张恒摇了摇头,黑夜中战场一片乱糟糟的,四处都是散落的敌军,贸然前往不是什么好主意。 想着,张恒又抬起了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却是深邃得令人心慌。 这么黑,想必不久就该天亮了吧。 “眼下却有一件要紧事,非得玄德公亲自前往,方能显示咱们的诚意。”张恒笑道。 “何事?”刘备不解道。 张恒笑了,口中轻轻吐出四个字。 “人前显圣。” …… 虢亭城内。 陈宫三人正处于安稳的梦乡中,却忽然感觉一阵巨大的声响,急忙睁开眼看时,却是房门被人打开,外面走进来几道黑影。 不好,是敌军打进城了吗! 陈宫不愧是智能之士,哪怕还未完全清醒,却立刻想起了一种可能,当即吓出了一头冷汗,下意识就想找地方躲藏。 可那黑影却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冲上来一把拽住了陈宫的胳膊。 陈宫大急之下就想反抗,却根本无法挣脱。 这时,黑影口中说出的一句话,彻底让陈宫停止了挣扎。 “公台,快,快跟我走!” 听到刘备声音的那一瞬间,陈宫不再挣扎,心中的惊恐瞬间变成了疑惑。 “玄德公,您这是……” “来不及解释了,快随我出去。”刘备的声音中满是急切。 陈宫连忙问道:“可是敌军打进城了?” 这刘玄德之前还当众吹嘘,说破敌就在这两三日,怎么会让敌军攻进城了呢! “并不是。”刘备摇了摇头道。 闻言,陈宫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挥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却有些不满。 敌军没打进城,你大半夜的过来折腾我干什么! “不过也差不多了。”刘备又开口道。 “啊!” 陈宫的心情如过山车一般高低起伏,看向刘备的目光中满是幽怨。 你说话不大喘气能死啊! 陈宫急忙起身寻找自己的靴子,同时嘴里还不忘问道:“玄德公,敌军眼下打到哪里了?” “哎呀,公台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赶不急了。” “请容下官更衣。” “还更什么衣,赶紧走吧!” 刘备不由分说,强行把刚穿了一只靴子的陈宫拽了出去。 另一边王肱的情况也差不多,张恒走到王肱房门前,直接让士卒一脚踹开了房门,然后又让士卒大吼了一声。 “开门,查水表!” 王肱好歹是武人,反应也比陈宫稍快了些,被惊醒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就往外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张恒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孔。 当王肱只穿着内衣来到院中后,就见到了和他同样造型的陈宫。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不解和震惊。 刘玄德到底什么意思? 外面一片寂静,也不像敌军即将攻进城的样子啊。 “玄德公,咱们现在怎么办?”陈宫拱手道。 刘备挥手笑道:“不急,且等等。” 这句话差点没把陈宫的鼻子气歪了。 刚才急吼吼拉着我出来的是你,现在说不急的还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是真不急,最起码让我先把衣服穿上啊! 很快,太史慈领着臧洪也过来了。 相比于二人的狼狈,臧洪却是衣冠整肃,可见太史慈还是个老实人,没有折腾别人的恶趣味。 “玄德公,人到齐了,咱们出发吧。”张恒笑道。 “好,出发!”刘备点头下令道。 “等等……”陈宫连忙大吼一声,“玄德公,咱们到底去哪?倘若不说清楚,请恕下官不能同往。” “去前线战场啊!”这次回话的是张恒。 陈宫疑惑道:“不是说敌军快打进城了吗,为何还要前往战场?” 刘备满脸无辜道:“公台你可不能乱说,我何时说敌军快打进城了?” “这……” 陈宫愕然,可仔细想想,刘备的确没说过类似的话,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测而已。 “玄德公的意思是说,如今前方正在交战?”陈宫无法找到刘备话中的漏洞,只得继续耐着性子问道。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笑道,“公台可还记得,玄德公曾言,胜负就在这两日间。” 闻言,陈宫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张都尉的意思是,贵军即将破敌?” “公台高见!”张恒点头笑道,“今日子时,玄德公命大军突袭贼军营寨,斩将破敌,敌军已然败亡不远。等咱们赶到时,战事应该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这么突然的嘛! 陈宫吃了一惊,第一反应是有些不信。 对面牛辅近三万大军,你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将其击败。 但见张恒言之凿凿,陈宫却又不得不信。 不,不对! 陈宫感受着夜风吹到身上的凉意,猛地反应了过来。 这就是你们折腾我的理由? 就算大获全胜,你们也不该这般戏弄我吧。 “既是胜券在握,玄德公又何必如此匆忙。”陈宫低哼一声,语气的不满显而易见。 张恒却满脸无辜,语气真诚道:“哦,当初难道不是公台自己说要随军观战吗?” 望着张恒似笑非笑的眼神,陈宫沉默了,同时也彻底想明白了。 张恒捉弄陈宫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单纯的恶趣味,而是在稍微警告那些酸枣诸侯——行了,别太过分了。 仗是我打,血是我流,人是我死,你们在后面观望还不够,居然还派几个人来观望风头。 董贼强,你们龟缩不出;董贼弱,你们一拥而上。 当真是天下的好处都让你们占完了,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张恒是在借此事宣泄自己的不满,骑墙可以,但不能太过。 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你们可是一分力都没出过,还想怎么样。 要来就来,不来拉倒,少TM派几个人过来恶心我。 没有你们,我照样能打进雒阳,诛灭董卓! 想明白这一层之后,陈宫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也变得肃然。 “玄德公,战事虽然紧急,但且容下官回屋更衣,再与公一同赶赴战场。”陈宫对刘备深鞠一躬,拱手道。 张恒直接挥了挥手,笑道:“公台早去早回,莫要误了时辰。” “自然不会。” 陈宫点头道,转身大步回屋。 另一边的王肱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但身上这点衣物也不像个样子,当即也向刘备告了声罪,转身更衣去了。 二人走后,刘备看向张恒,目光带着询问之意。 子毅,是不是有些过了。 张恒则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一点都不过! 放在之前,张恒肯定不会这般挑衅。 但今时不同往日,刘备麾下如今近两万大军,比一路诸侯手中的人马还要多,再加上之前连战连胜,已经有了与众诸侯叫板的底气。 有了底气,自然该拿出些锋芒,不然别人总以为自己是软柿子。 刘大耳又不是发廊里的小姐姐,谁都能摸两下。 第九十一章等到一条大鱼 等陈宫和王肱穿上衣服出来后,东方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天,终究还是亮了。 刘备当即下令,赶往前线战场。 本以为没机会参与战事,谁知道现在却充当起了向导的角色。虽然不能亲自上阵搏杀,但有机会亲临战场总是好的。 一念及此,刘备心中甚至对陈宫有了一丝感激。 虢亭距离牛辅大营不过十里,众人赶到时,天已经彻底大亮。 陈宫望着前方狼狈不堪的战场,地上的水坑和稀泥,四处散落的兵刃,以及随处可见的牛辅军士卒的尸体,不禁目瞪狗呆,心中写满了疑惑。 这是战场吗? 我怎么感觉像是洪水过后的受灾现场呢。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可惜刘备并不会解答他的疑惑。 诸将见刘备赶到,都纷纷凑了过来。 最高兴的,还是数咱们的张三爷。 “兄长,兄长!” 张飞纵马而来,口中大喊道,神情写满了兴奋。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浑身绑缚住的敌军将领,正是校尉李蒙。 李蒙被牛辅夺下兵权之后,便被严加看管了起来。昨夜大水来时,李蒙侥幸逃得一命。 之后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正欲逃走时,被四下搜寻牛辅踪迹的张飞擒获。 虽然没擒获贼首,但李蒙好歹是牛辅麾下三大校尉之一,怎么说也是一笔大大的功劳。如此运气,看得张辽都一阵眼红。 细数整场战役,张飞先是阵斩郭汜,今日又生擒李蒙,可谓收获最多之人了。 “兄长,这是牛辅麾下的校尉李蒙,被我擒获了!” 张飞冲到刘备身边,指着身后的李蒙大声笑道。 “翼德英勇!” 刘备夸赞了一声,随即跳下马来,看着李蒙道:“你可愿降?” 面对刘备的劝降,李蒙眼中满是冷意,只是冷哼一声,便把头扭向一边。 刘备也不气馁,继续劝道:“董贼逆天无道,荡覆王室,尔今日战败被俘,为何不弃暗投明?” 李蒙叹了口气,眼中满是不甘。 虽说他知道刘备军的厉害,但他并非战败,而是被自己人拿下,然后系列糊涂做了俘虏,自然心有不服。 “我今不幸落在尔等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多费口舌。” 见李蒙回绝,刘备便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张恒却缓缓摇了摇头。 李蒙的口气不软不硬,却并没有彻底回绝,一看就是心存疑虑。 张恒猜想,多半是和徐荣的情况差不多,因家眷都在雒阳,想降却又不敢的那种。 不过此人也没多大价值,降不降意义都不大。 是否收降一个人,张恒首先会考量品性,其次是能力,最后才是麾下的兵马多寡。 很显然,李蒙三样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意义了。 正当刘备思索如何处置李蒙时,暴脾气的臧洪忽然抱拳道:“玄德公,此人顽固不化,不如杀之祭旗,震慑董贼!” 闻言,李蒙眼中立即闪过一丝绝望。 “子源此言差矣!”张恒却笑道,“此人虽冥顽不化,但毕竟是董贼麾下大将,不如暂且收押,等拷问出董贼军力部署之后再行处置。” 臧洪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道:“张都尉此言有理。” “好!”刘备大袖一挥,“将贼将押下去好生看管。” 张飞嘿嘿笑道:“兄长,这回的首功总该是我的了吧。” “首功是你的?”刘备有些疑惑道,“贼首牛辅何在,没拿到此人,也敢说自己是首功。” 张飞满脸无所谓道:“我是没拿到,但二哥和文远也没拿到,相比之下,我还生擒了李蒙,如何不成称首功。” “牛辅那厮逃了?”刘备皱眉问道。 “是啊,昨夜一开打,那厮就逃得无影无踪,我与文远率军搜遍了整个战场,也没见到此贼的踪迹。”张飞也是满脸郁闷道,“这厮当真命大,大水没淹死他就算了,居然又从咱们手上逃掉了。” 张恒笑道:“玄德公,此贼逃了也就逃了吧,反正他麾下敌军已全军覆没,他就算能逃回去,也于讨贼大业无碍。再者说,他能不能逃得掉还是两说呢……” 刘备闻言,不禁挑眉道:“怎么,子毅还有后手?” “谈不上什么后手,且看天意吧。”张恒摇头笑道。 “也是,此次大获全胜已是不易,又岂能再强求其他。一个手下败将而已,生死无关痛痒。”刘备不屑道。 …… 虢亭至成皋的官道上。 曹操驻马观望着远方。 早在昨夜关羽出兵之前,张恒便下令让曹操赶到了这里,准备堵截逃走的残兵。 之后洪水呼啸而至,大多数士卒都淹死水中,却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士卒逃了出来。这些人第一反应便是往成皋的方向逃,却刚好被曹操以逸待劳,堵截在了这里。 虽说陆陆续续收拾了不少残兵败将,但始终没一条大鱼上钩。时至天亮后,曹操麾下众将便有些急躁了。 刘备的人马都在前方战场上建功,却让咱们在这里干等,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眼看日上三竿,曹洪便有些忍不住道:“兄长,那张子毅是不是故意把咱们留在这,好把功劳都留给他自己人。” “子廉休要胡言乱语,子毅并非那等小人。”曹操皱眉呵斥道。 “可是……” 曹洪欲言又止,但见曹操生气,终究不敢再争辩了。 其实不光他有这种想法,曹操心中又何尝没有。 只是自己麾下兵微将寡,这一战几乎都是刘备在出力,能给自己一口汤喝已经很不错了,哪还能奢求更多。 由此,曹操心中也更加坚定了壮大自己的想法。 而且,他已经大概找到了方向。 名望、大志、雄心、他曹孟德都不缺,唯一缺少的,是一个帮自己出谋划策的智能之士。 当初刘玄德初去会盟之时,麾下也不过一千五百人而已。之所以实力能快速扩张十倍不止,还不是因为有张恒给他出谋划策。 可人才难寻,似张恒这等大才更是凤毛麟角,自己该去哪里寻找? 正当曹操皱眉苦思之间,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曹操还没说话,旁边的曹洪马上兴奋道:“又来功劳了!”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没人会嫌弃功劳多。 “子廉、妙才,你二人杀过去,把这伙敌军斩杀!” 曹操还以为又是溃逃的小股部队,随口下令道。 “遵命!” 曹洪和夏侯渊倒是很兴奋,连忙抱拳道,带着数百人冲了上去。 片刻后,前方敌军显现,倒让曹操有些惊讶,因为这支敌军居然有数百人之多。 为防二人翻车,曹操又下令道:“子孝,你也领五百人前去助阵。” “好!” 曹仁一点头,率军杀了上去。 从洪水中侥幸逃得性命的牛辅军,早已是惊弓之鸟,自然谈不上什么战斗力。见到前方忽然杀出一队人马,几乎来不及多想,便扭头就跑。 打? 手里都没家伙怎么打! 曹洪自半夜里在这里围追堵截,也是见惯了这种场景,当即狞笑一声,带队冲杀了上去。 跟他预料中的一样,这支敌军根本没有多少反抗之力,被自己一冲就散。一部分四散而逃,另一部分干脆直接举手投降。 等曹仁率军赶到时,曹洪已经和夏侯渊兵分两路,曹洪率军继续追击,夏侯渊留下来收编投降的士卒。 但敌军中却有一名骑兵逃得飞快,甚至早在曹洪刚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转身了,如今已经逃出去了老远。 曹仁看得有趣,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口向降卒问道:“尔等是何人麾下?” 一个降卒鼓起勇气答道:“回将军,小人等是牛辅麾下。” “牛辅麾下!”曹仁瞬间来了兴趣,“牛辅现在何处?” 降卒一指远方正加速逃跑的那名骑兵。 “将军,那便是牛辅。” “什么!” 曹仁顿时瞪大了双眼,几乎来不及多想便大喝一声。 “追,快追!” 第九十二章生擒牛辅 “妙才,你去回禀兄长,我先去追击牛辅!” 曹仁急声说道,连头都没回便纵马冲了出去。 这时候哪还顾得上眼前的这些敌军士卒,一个牛辅比他们要值钱太多了。 曹操很快得到了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不信,随后却回想起开战前张恒说过的话。 敌军败后,残余者必然往地势高绝处去。待大水退后,他们必逃回成皋,曹公可引麾下兵马把守必经之路,如此必有所获! 当时曹操还道是张恒想把功劳都留给自己人,才故意把自己支开。 现在想来,张恒却是真正做到了一视同仁,功劳全凭运气。 “子毅果然真君子也!” 曹操感叹一声,随后猛地睁开眼睛,大喝道:“全军听令,远处那逃跑者,便是贼首牛辅,随我杀上去。生擒牛辅者,赏钱百万,官升五级!” 面对穷途末路的牛辅,曹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全力以赴。 这可是董卓的前军统帅,执掌三万兵马的大将啊。若放在关东联盟中,牛辅的地位绝对不次于一路诸侯。倘若能生擒此人,封侯都不成问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麾下蓄势已久的精兵冲杀出来,直奔牛辅而去。 牛辅本来还在为无人追击自己而暗自庆幸,忽听身后喊杀声震天。 回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好家伙,所有人都冲他杀了过来,甚至之前去追击逃跑士卒的曹洪也闻讯赶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牛辅哀叹一声,却也只能强行催促胯下的坐骑,竭力而逃。 可胯下战马本来好不容易从洪水中逃得一条性命,又驮着牛辅狂奔了半夜,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任凭牛辅如何催促,也无法再加速了。 半夜与张飞对战时,牛辅卖了麾下士卒,好不容易换来了逃命的机会,半路上却又碰到了几匹侥幸未死的战马。 牛辅当即大喜,骑上战马继续逃生,途中还陆续遇到了遁逃的士卒,如此也算组织起了数百人的队伍。正当牛辅感叹自己终于转运了的时候,就遭遇了曹操的伏兵。 而且好死不死的是,敌军好像还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如疯狗一般向自己冲了过来。 眼看曹仁离自己越来越近,可胯下的战马却越来越慢,牛辅心中大急,一发狠,拔出了自己佩剑,对着马屁股捅去。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开始疯狂乱窜。 靠着这近乎于饮鸩止渴的方式,牛辅终于与曹仁再度拉开了距离。 可好景不长,又逃了一段时间后,坐骑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屁股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止,浑身的力气已经耗尽,马背上的牛辅还在奋力驱赶。三重压力之下,这匹战马终于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牛辅反应倒快,一个懒驴打滚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好歹没有伤到自己。 再看那匹战马,却是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奋力嘶鸣了两声之后便再也不动了。 看样子,竟活活累死了。 这下牛辅彻底绝望了。 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近,犹如死神降临一般。 “当真是天要亡我!” 牛辅不禁仰天长叹,眼中写满了绝望。 “天亡不亡你我不知道,但你今日落在我手上,却是没跑了。” 后方追击而至的曹仁听到这句话后,不禁哂笑一声。 下一刻,一柄长枪刺出,正好抵在牛辅吼间。 牛辅此时已是心如死灰,也没有再做徒劳的抵抗。 “捆起来!” 曹仁单手持枪,下令道。 身旁的亲兵立刻下马,冲上前用绳索给牛辅来了个五花大绑。 等曹操赶到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兄长,这就是牛辅!” 曹仁指着被绑的牛辅道,脸上笑得很开心。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之前曹操听闻是牛辅时,还相当激动,现在功劳到手,他整个人反而平静了下来,看向牛辅的目光中无悲无喜。 这一刻,他脑中忽然想起了当日汴水战死了卫兹,以及鲍信的弟弟鲍韬。 “你这董贼之鲠毒,为虎作伥,行凶作恶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曹操看着牛辅,冷笑道。 “哼,你是何人,本将虽不幸被俘,却也不是你这等货色能羞辱的。” 牛辅自知必死,干脆硬气了一回。 曹仁闻言大怒,呵斥道:“贼子,死到临头,还敢猖狂!兄长,不如直接杀了这厮,带着他的人头回去,反正功劳也是一样的。” “不可,此贼虽是咱们擒获,却还得带回去等刘玄德发落。” 曹操挥手拦住了准备动手的曹仁,随之便下令回师。 最大的鱼已经抓到了,而且如今已日上三竿,能逃的士卒也都逃得差不多了,继续死守此地也就没了意义,还是赶紧把牛辅带回去为好。 可曹操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率军离开不久之后,官道上又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正是张济叔侄。 论行军打仗,张济只能说是本事平平。 但论起存身之道,张济可谓是个中高手。 他早料到刘备军不仅会趁着大水进攻,还必然会在自己的归路上设伏,所以一路小心谨慎,每隔数里便派人去前方打探,确定没危险了再走,可谓苟到了极致。 也正是因为这股子谨慎,所以叔侄一行人才没有遇到追兵,一路平稳地逃了出来。 行至下午,已经彻底出了荥阳的范围,算是暂时安全了。 张济四下望了望,见周围全无人迹,终于松了口气,下令士卒下马稍作休整。 再跑下去,就算马能抗住,人也不行了。 张济命士卒升起了几堆篝火,叔侄二人围在火堆旁取暖。 “叔父,咱们现在去哪?” 一会儿的工夫,张绣终于感觉身子暖和了些,不禁开口问道。 闻言,张济不禁摇头苦笑一声。 按理说,既然逃出来了,就应该前往成皋寻找董卓的大部队,将战败的消息禀报上去。 可就连直肠子的张绣都没往这方面想,可见这真不是一个好去处。 以董卓的脾气,得知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后,必然雷霆震怒,很可能会直接杀了叔侄二人。 张绣可能呆了一点,但绝对不傻! 但如果不回去吧,家眷都还在雒阳呢,一旦董卓知道了自己畏罪潜逃,必然拿自己和侄儿张绣的妻子开刀。 所以眼下如何保全自己,就成了一个难题。 刚刚才经历了九死一生的逃亡,现在却还要考虑如何从自己人手中活命,当真无比荒诞。 见张济不说话,张绣思索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 “叔父,不如咱们悄悄潜回雒阳,接了婶娘回凉州吧。” 张济摇了摇头,“董相出征,必留文优先生守雒阳,咱们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把家眷接走?” 提到那个瘦高身影,张绣不说话了,只剩下了摇头。 整个西凉军中,最让人畏惧的其实不是董卓,而是李儒。 沉默良久后,张济终于开口了。 “咱们去成皋,面见董相,将前因后果讲清楚。” 张绣大急道:“叔父,董相残暴,肯定不会放过咱们。” “我当然知道,但如果能寻得一个人的帮助,就必然能从董相手中讨得一条生路。” “谁?”张绣疑惑道。 “贾文和先生。” 提起这个名字,张济连语气都变得恭敬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战场论生死,胜负不留情 关于曹操生擒牛辅这件事,张恒也是比较惊讶的。 但好在只是惊讶,还不至于有其他想法。 当初他分配任务时,就是单纯按照兵力来部署的。一个牛辅而已,还不至于让张恒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诚然,在负责伏击的部队的确不容易立功,但谁让你曹操麾下只有那么点兵马,战斗力也不强,老老实实打埋伏最为稳妥。 谁知道曹操走了狗屎运,直接把牛辅给生擒了。正如当初捡漏斩杀杨定一样,只能说是天意使然。 张恒没有想法,却不代表别人无动于衷。 当曹操押着牛辅赶回战场时,刘备麾下诸将差点眼都红了。 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大鱼却让你逮走了,这上哪说理去! 尤其是张飞,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眼中的酸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这曹孟德当真是……好大的运道。” 憋了半天,最终张飞才满脸不甘地吐出了一句话。 张恒不禁哑然失笑,走上前拍了拍张飞的肩膀。 “好了,好了,不过是董贼的前军都督罢了,这等货色一抓一大把,翼德又何必在意。” “俺倒是不在意曹孟德得了功劳,只是这牛辅本该是咱们的……” 嘴上说着不在意,但看张飞的表情还是难以释怀。 “翼德,大度一些。”张恒语重心长道,“玄德公志在天下,将来必为一方霸主。而你作为玄德公的手足兄弟,以后也将主掌三军,岂能如此小肚脐肠。今日曹孟德建功你心中难受,他日你麾下部将抢了你的功劳,你难道也是这般不甘,如此怎能服众?” 闻言,张飞这才点了点头。 “子毅,我知道了。” “明白就好,你且好好想想吧。” 张恒说了一句,便纵马前去迎接曹操。 相比张飞,刘备的表现可谓极有人主风范。他见曹操生擒牛辅而归,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赶紧纵马前驱迎了上去。 “恭喜孟德兄,今日生擒贼首,当为此战首功!” “哪里哪里。”曹操有些惭愧地摆手道,“此战得胜,全赖子毅奇计妙策,众将士奋勇拼杀。我不过是趁人之危,这才擒获贼将,何敢居功。” 刘备笑道:“孟德兄休要谦虚,功劳便是功劳,哪管如何得来。稍后我便将战报传回酸枣,为孟德兄请功。” 闻言,曹操也笑了,对刘备一拱手道:“既如此,那便多谢玄德兄了。” 这次曹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回想当初自己提议进兵时,众诸侯推诿扯皮;自己兵败汴水时,诸侯们幸灾乐祸…… 今日擒获贼首牛辅,总算扬眉吐气,让众诸侯刮目相待! 刘备又把目光放在牛辅身上,眼中的光芒却冷冽了许多。他早从张恒处得知了牛辅的身份,对于这种董卓亲族,纵然有天大的能耐,刘备也没有招降的心思。 “贼子,此番兵败,还有何话可说?” 面对胜利者刘备的嘲讽,牛辅却面色如常,只是冷笑道:“尔此番趁人之危,非大丈夫所为,若非天降洪水,尔等又岂能胜我!” “哈哈哈哈……” 闻言,刘备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不仅刘备笑了,周围众将也跟着笑,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只有牛辅一脸懵逼。 与他一样疑惑的,还有陈宫三人。 “贼子有何可笑?”牛辅恼羞成怒道。 “我笑你死到临头,还不知为何会败,只能做个糊涂鬼!”刘备收敛了笑容,冷声道,“也罢,我便大发慈悲告诉你,好让你死个明白。 你所谓的天降大水,乃是我军主簿张子毅之妙计。” “怎么可能!” 牛辅瞪大了眼睛厉声道。 “为何不可能!为将者,不明天时,不知地理,不查人心,是庸才耳。似你这等货色,便是不死留着也没用。” 刘备搬出了张恒的名言摆造型,说得牛辅哑口无言。眼睛却还瞪得大大的,写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那么大的洪水……岂是人力所能为之……绝对不可能……” 牛辅还在喃喃自语,一旁的张恒笑道:“玄德公何必与此人多费口舌,直接带下去就是,待来日与董贼决战时,正好斩之祭旗。” “好,来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刘备挥了挥手,马上有士卒将神情恍惚的牛辅押了下去。 同样神情恍惚的,还有陈宫等三人。 尽管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刘备军的作战计划,但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陈宫也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了。 敢情今日之胜,全是张子毅设计引洪水倒灌敌军营寨所致,这也刚好能解释自己之前看到的场景。 陈宫心中思量着,再看向张恒时,眼神已经带着深深的忌惮。 不用想也知道,张子毅肯定是在汴水上游修坝蓄水,之后再放出水淹敌军。 只是每年黄河开河的时间就那么几天,张子毅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并且加以利用,一步一步将牛辅逼入绝境,可见其心思缜密,行事却又天马行空。 此人,不可小觑! 陈宫作为当世一流的谋士,几乎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张恒的整套计划。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新的疑惑。 此人明明深谋远虑,那为何之前在酸枣时,表现得如此不堪? 是了,是了,一定为了引诱酸枣联军出兵! 想明白这一层的陈宫,看向张恒的眼神已经不是忌惮了,而是敬畏。 此人实在太可怕了,不仅将敌军玩弄于鼓掌之间,更是连自己人都一并算计了。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忠心汉室,想让关东诸侯共讨董卓? 陈宫有些不信,似这等智算通天的大才,绝对不会这般愚忠。 似乎察觉到了陈宫在观察自己,张恒忽然扭过头来,陈宫见状赶紧露出了示好的笑容。 张恒也笑了,笑得略有深意。 陈宫这老小子,刚才一番头脑风暴,应该已经想明白了整个流程。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放他走喽。 张恒回以微笑,却让陈宫背后一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片刻之后,关羽已经打扫完战场,回来向刘备复命。 刘备赶紧问道:“云长,此番战果如何?” 关羽抱拳道:“兄长,此战俘虏敌军士卒七千人,战马两千匹,至于敌军器械物资,都被大水冲走,想要收缴,还得扩大范围继续搜寻。至于我军将士,倒是没什么损伤。” 关羽没提斩杀了多少敌军,因为数字实在太少。在这种情况下,牛辅军士卒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战意,自然全都投降了,只有极小一部分逃了出去。 曹操闻言,也连忙拱手汇报道:“玄德兄,此战操共计俘虏了两千敌军士卒,至于战马军械,也是一无所获。” 刘备点了点头,眼中却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的黯然。 牛辅大军共计两万五千余人,就算有部分漏网之鱼逃了出去,也绝对不超过两千人。主战场和曹操俘虏的人数加起来共计九千人,也就是说,此战共有一万四千人葬身水中! 汇报上来的只是数字,但死得却是活生生的人啊! 纵观刘备自出兵以来,所有斩杀的敌军加一起,也不足这一战的零头。 水攻之计虽好,却实在有伤天和。 张恒看出了刘备的情绪低落,柔声安慰道:“玄德公不必介怀,战场上不容留手,不是你杀人,便是人杀你。倘若咱们战败,敌军必然不会手下留情。兵士们既然选择了从军征战,生死就该无怨无悔。” “这些道理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刘备叹了口气道,“子毅你曾说过,这些董贼士卒,也曾是我大汉勇士,如今却葬身此处,着实令人不忍。” 此时的刘备未经挫折,还是有些想当然。当着众人的面,张恒也不好说些其他的,只能继续把锅都甩给董卓。 “玄德公,此非咱们之过,实是董贼之祸。若非董贼一己私欲,这些西凉勇士也不必与咱们自相残杀。玄德公既有如此仁心,就该奋勇向前。等咱们诛灭了董贼,就能再造盛世,使将士解甲归田,百姓安居乐业。” “子毅此话,堪称至理名言!” 旁边的曹操赞叹道,目光也跟着炽热了起来,一种名为理想主义的光芒闪烁而出。 “不错,杀贼报国,匡济苍生!” 刘备重重一点头,语气坚定道,目光重又恢复了清明。 “传我将令,今日大获全胜,大宴三天,犒赏全军!” 闻言,众将这才都欢呼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胸怀大志,有着远大理想的。 普通人更在乎眼前触手可及的利益,更在乎跟着你能不能有肉吃,能不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相比诗和远方,还是眼前的蛋糕更能打动人心。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人站在高处,就有人站在低处。 但少数人的宏图大志,终究要靠这碌碌众生来帮着实现。 就在众将兴奋期待之时,张恒一招手,把张辽唤了过来。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文远,你还得再辛苦一些,将战场上敌军士卒的尸体尽数火化安葬,以防瘟疫滋生。此外,敌军的军械辎重虽被大水冲走,却也不会太远,你命麾下士卒扩大搜算范围,安葬敌军的同时一并搜集回来。” “遵命!” 张辽立刻抱拳道。 第九十四章没错,我就是在招揽你 得胜之后,赏赐且不论,反正是进入了所有人都最喜欢的吃席阶段。 昨晚一夜没睡,一直酣战至中午,所有人腹中早都饥肠辘辘。甚至在等候开席的阶段,张飞便钻进了后营,不知从哪弄到了一块猪蹄膀啃得正香。 张恒摸了摸肚子,赶紧走了过去。 “翼德,吃着呢。”张恒问候了一声,笑得人畜无害。 “嗯……嗯……” 张飞顾不上跟张恒说话,犹自继续啃得开心。 张恒也不在意,径直拔出了张飞腰间的短剑。 “翼德,圣人曰:见者有份,你可知是何意思?” 张飞脸上立刻写满了疑惑,“这句话是哪位圣人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谁说的不重要,重点是见者有份,你可明白?” “这话真是圣人说的?”张飞仍是似信非信。 张恒满脸正色道:“这是自然,我读的书多,不会骗你。” “可是……” “没有可是,快把蹄髈拿来。”张恒大手一挥,不容置疑道。 “好吧。” 张飞无奈,只得将手中的猪蹄膀递了过来。 张恒立刻挥剑,将蹄髈一分为二。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啃得满嘴是油,异常开心。 以至于等到开席的时候,张恒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席间,刘备再度给此战定性,把首功给了张恒。当然,这本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倒是没人反对。 张恒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不干死董卓,再大的功劳都无法兑现。 说起了,董卓应该也快到了。 这头大BOSS可不搞,弄不好就会翻车,得好好想个办法才行。 一念及此,张恒便把目光放到了陈宫三人身上。 此番大败牛辅,酸枣诸侯也该出动了才是。还有那江东猛虎孙坚,算算时间也该来了。 果然,庆功宴之后,陈宫三人立刻向刘备辞行。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是时候回去将这一战的结果汇报上去了。 略带三分醉意的刘备自然爽快答应了,甚至要亲自送三人出城,却被张恒请求代劳。 就这样,张恒一路送三人出了城门,等到他们即将上马离去的时候,张恒忽然拦住了陈宫。 “都尉有何吩咐?” 陈宫疑惑地问道,心中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春光怡人,汴水风景正好,我欲往观之,不知公台可愿同行?” 汴水刚刚淹死了一万多人,风景哪里好了! 陈宫虽不情愿,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当即只好拱手笑道:“都尉相请,在下岂敢不从!” 张恒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请!” 陈宫下马,跟在张恒身后向远处走去,只留下王肱和臧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家主簿邀公台游玩赏景,一时半会恐怕难以归来,二位倒也不必等候,先行即可。”太史慈笑道。 闻言,王肱不再犹豫,冲太史慈一抱拳后,便纵马离去。 他现在只想把消息传给刘岱,哪有心思理会陈宫的死活。 再看臧洪,经过片刻思索,认为陈宫不会有什么危险,当下也冲太史慈一抱拳,纵马离去。 等二人都离开后,太史慈才带着亲兵追上了张恒,不过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免得打扰到张恒与陈宫的谈话。 “都尉,此处并无旁人,若有话不妨直说,在下洗耳恭听。” 眼看走了许久,张恒却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再这样下去真要去汴水看尸体了,陈宫只得苦笑一声,赶紧拱手道。 “公台啊。”张恒缓缓笑道,“你说,这大汉还有救吗?” 好家伙,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嘛! 面对张恒丢过来的炸弹,陈宫立即正色道:“都尉何处此言,我大汉自是如日中天,眼下虽有董贼作乱,但只要众诸侯齐心协力……” 张恒叹了口气,根本不想听陈宫的长篇大论,便挥手打断道:“公台,我虚心求教,你又何必说些敷衍之言。” 陈宫沉默了,彻底的沉默了。 时局如此,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陈宫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只是,他不能说给张恒听,甚至有些埋怨张恒引起的这个话头。 与人共事,切忌交浅言深。这道理张子毅不会不懂,却还来消遣我,当真可恶。 陈宫沉默,张恒却笑了。 “看来公台是不想说,那我便替你说了吧。我大汉立国四百载,有过辉煌,有过低谷,有过盛世,也有过中兴,但时至如今,早已是积重难返,国祚不久矣。” “都尉何出此言!” 这话把陈宫吓了一跳,眼中甚至露出了一丝恐惧。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直接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 张子毅这般对我掏心窝子,难不成是想招揽我。 我若拒绝,还能活着回去吗? “我自问坦诚以待,公台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张恒叹息道,“大汉国运日衰,魑魅魍魉横行,妖魔鬼怪遍地。时局如此,除非再出一个光武皇帝,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陈宫还是继续沉默,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张恒自顾自继续说道:“不过乱世也有好处,英雄可匡扶社稷,枭雄可称霸一方,志者可大展拳脚,勇者可建功立业,仁者可造福百姓,公台以为如何?” 问题被怼到脸上,陈宫没了继续沉默的权利,便只好笑道:“都尉此言,在下实在不敢苟同。但仔细想来,却又有几分道理。” 张恒没理会陈宫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直接问道:“那公台你呢,你是哪种人?” 这话等于是在问陈宫,你想在乱世做些什么。 “在下身无所长,不敢有所奢望。”陈宫笑道。 张恒摆了摆手,“不必讳言,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何不一吐为快?” “这……” 陈宫长长出了口气,心知今日不来点干货是搪塞不过去了。 “都尉,在下虽不敢说学究天人,可也算饱读诗书,自然也有心一展胸中所学,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可奈何……” 陈宫出身东郡大族,又是东郡功曹,也算是太守张邈的身边人。虽身负大才,但奈何张邈不能慧眼识人,只让陈宫当个秘书,有时候还兼任跑腿的工作。 见陈宫眉间带着一丝阴郁,张恒便识趣地撇开了话题。 “公台可知,我为何独独将你留下来?” 好吧,这家伙总算承认自己的意图了。 “在下不知。”陈宫摇了摇头道。 “当真不知?” 张恒笑得很有深意。 “当真不知,还请都尉教诲。” 见陈宫还在装傻,张恒索性把话挑明了。 “我多番谋划,无非是为了统合诸侯,决战董贼。公台既已看破,我自然要把公台留在这儿多待几日,免得坏了我的大事。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这张子毅,你这么坦诚的嘛! 陈宫忽然有些佩服张恒了,连忙拱手正色道:“都尉放心,在下虽无都尉这般大才,却也知忠义廉耻。征讨董贼乃国之大事,在下岂敢因私废公。” “嘴上说的话再好听,也是靠不住的。”张恒笑道,“公台且安心在此客居数日,静待酸枣联军抵达。” 听到这里,陈宫彻底松了口气,明白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既如此,那在下就叨扰了。”陈宫连忙拱手道。 “好说,好说。”张恒挥袖道,“再者说,联军与董贼决战之时,公台也可趁机建功立业,一展胸中所学,岂不美哉!” 陈宫闻言不禁苦笑起来。 讨董的确是个好机会,但以张邈的性格,怕是不会让自己掌兵,又何谈功业。 张恒看了陈宫一眼,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正色道:“公台,倘若酸枣联军不能让你一展所学,你尽可来找我。我虽不才,却必定让公台得偿所愿!” 闻言陈宫吃了一惊,急忙抬头向张恒看去。 这是在招揽我吗? 但张恒却是神情严肃,目光真诚,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没错,我就是在招揽你! 第九十六章想活命,那就展现自己的价值 回忆起之前一战,张济脸上满是苦笑和无奈。 “先生,说起这一战,倒也并非我军战力不足。虽初战不利,但之后却坚守住了阵地,与敌军打得有来有回,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夜的那场大水,张济至今还心有余悸。 “不急,且慢慢说。” 贾诩看张济神情异常,便命人递上一壶水。 “多谢先生。” 张济接过水囊,却先递给了侄儿张绣,然后开始讲起了整场战事的经过。 初听时,贾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即便听到郭汜战败被斩时,贾诩的目光都毫无波澜,甚至隐隐闪过一丝不屑。 可听到最后营寨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毁,敌军趁机杀来时,贾诩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 “……若非那场大水,我军也不会败。唉,皆是天数使然,苍天助贼不助我!” 讲到最后,张济忍不住一声长叹,目露悲切。 跟随他多年的五千部曲,也都尽数命丧黄泉。 贾诩则是沉默不言,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汴水我虽然没亲眼看过,但那确实只是一条小河,为何会发这么大的水? 即便黄河开河,汴水水位上涨,也会有一个过程,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发水? 心中正不解时,下午的日光照在汜水水面的微波上,反射过来的光芒正好刺入了贾诩眼中。 这一刻,贾诩福至心灵,瞬间想明白了整个经过。 张济的讲述非常主观,从头到尾都潜意识将大水描述成了天灾,导致连贾诩都被误导了。 可现在想来,这哪是天灾,分明是人祸! “先生?” 张济见贾诩沉默不言,鼓起勇气唤了一声。 “文成以为,你此番战败乃天灾所致?”贾诩回过神来,笑着问道。 “难道不是?” 贾诩摇头笑道,“汴水上游直通黄河,位置却在荥阳北边,正好在敌军的掌控之内,想做些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 闻言,张济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甚至连手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先生的意思……水是敌军放的?” 贾诩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不,这不可能,就汴水那点水量,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张济便愣住了。 因为刚才贾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汴水北通黄河。汴水的水也许不够,可如果加上黄河水呢? 莫说三万大军,就是三十万也能淹了。 “看来敌军之中,也不乏智谋之士啊。” 贾诩微微叹息一声,心中有些无奈。 本以为此战不会有什么波澜,谁知对面却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厉害人物。 使出水攻之计的人,怕是不好对付。 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答应李文优出手帮董卓一次。 亲自去搞一个人很麻烦的。 贾诩倒不是怕了张恒,只是担心展露手段后,就再没了安稳日子可过。 甚至还可能被别人盯上,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苟道中人,贾诩希望自己能一直藏在暗处,最好是能把这一身本事带进棺材里。 贾诩有些烦躁,可那边张济却眼巴巴等着贾诩帮他出主意呢。 “先生,您看我叔侄二人……” “文成,相国御下虽严,但你二人要想讨得一条生路,却并不难。”贾诩哂笑一声,毫不在意道。 张济当即拜倒,满脸恭敬道:“还请先生赐教。” “先起来,我当不得你这等大礼。”贾诩一挥袖道,“等晚些时候,你直接入城向董相请罪,但千万不可哭告求饶,反而要言辞强硬一些,最好能再讲述一些你之前的战功,如此就能活命。” “这……”张济面带难色道,“先生,我军全军覆没,虽说我并非主将,却也有连带之罪,如何还敢言辞强硬。再者,相国如今正在气头上,我若如此,岂不是更加激怒相国。” 文和先生,我知道你智算通天,但你给的这个办法也太抽象了吧! “不,你若这般想,那就错了。” 贾诩摇头笑道:“三万大军全军覆没,董相自然雷霆震怒,也必须给全军一个交代。但此时又到了用人之际,董相不会轻易自断臂膀。所以,你越是哭号求饶,董相越是要杀你谢罪。你越是不卑不亢,董相反而不会杀你。 一言以蔽之,你要让董相知道,你张文成还有用,留着你还能替他立功!” 闻言,张济顿时恍然大悟,对贾诩一拱手道:“多谢先生指点,倘若能侥幸活命,在下必有厚报!” 贾诩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先回去,眼下相国还在震怒之中,你最好晚些时候再入城。” “明白了,恭送先生!” 张济再度大礼参拜,目送贾诩上马离去。 等贾诩走了之后,张绣忍不住开口道:“叔父,贾文和刚才所说……可信吗?” 闻言,张济勃然色变,大声斥责道:“庶子,你岂敢质疑文和先生!” 见张济大怒,甚至罕见地骂了自己一句,张绣连忙缩了缩头,不敢再说话了。 “伯渊,你记住,永远不要质疑文和先生的决定。”张济满脸严肃道,“我叔侄二人眼下必死无疑,文和先生骗咱们有何好处?” “侄儿明白了。”张绣连忙点头道。 望着张绣清秀的面孔,张济幽幽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侄儿勇则勇矣,可唯独脑子一根筋,不懂存身之道,将来若被奸人算计,难免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正如一柄利刃,虽然锋利,却极易折断。须得掌握在一位仁义之主手中,方能所向披靡,还不会有后顾之忧。 可董卓是仁义之主吗? 张济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对张绣叮嘱道:“伯渊,你且记着。时下乱世,世人皆是朝不保夕,你若想安稳活命,凡事须得多个心眼。如果实在做不到,那就找一个智能之士助你,或是寻一位明主辅佐。 他日叔父若不幸先走一步,文和先生便是你最后的依靠。咱们出身同郡,还有些香火情分。你对他执子孙礼,他若肯指点你一二,便足以让你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记住了吗?” “侄儿明白了。” 张绣还从未见叔父用如此口气说话,当下连忙一拱手道。 “稍时我先入城,你且在此地等候。若得活命,再来接你。若我两个时辰内没有出来,你立刻就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回凉州,此生再不要踏足这繁华中原。凉州虽然苦寒,但好歹能安度余生。” 张济叹息道。 “不,叔父,我与你一同进城,若有不测,我便护着你杀出来!”张绣急声大叫道。 “休要胡言乱语,你若不听话,我立刻拔剑自刎!” 一听这话,张绣吓得连忙摆手道:“叔父切莫如此,侄儿在此等候就是。” 张济这才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侄子一眼,随即纵马入城。 …… 城中,董卓正坐在堂中沉默不语,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预示着他内心中的不平静。 房中空无一人,任谁都看出了董先生心情不好,还哪敢在他面前晃悠。 这时候招惹了董先生,怕不是要享受九族消消乐套餐。 吕布出城后还没多久,溃兵就一波接着一波入城,到了傍晚时分,已有千人之巨。 众口一词,这下也由不得董先生不信了。 无奈,董先生只好接受了牛辅全军覆没的结果。 心中烦躁愤怒的同时,董先生也有些纳闷。 大水? 哪来的大水? 怎么就偏偏这么巧,只淹了牛辅大军? 更巧的是,这边大水刚结束,那边敌军就杀过来了。 董卓自然不能想李儒那般,瞬间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但数十年的宦海沉浮,立刻让董卓感觉到了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意义了,败都败了,那些淹死的士卒也不可能复活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个消息要不要通告全军。 如果传出去,士气必然受到影响,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但要是不说吧,士卒又不是傻子,那些逃回来的败兵可管不住自己的嘴。不用想董卓都知道,现在军中应该已经谣言漫天了。 思索良久之后,董卓还是决定通传全军,只是得找一个替罪羊出来,也好稳定军心。 正思索间,堂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董璜。 “叔父,张济将军回来了。” 董卓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速传他前来见我!” 哼,背锅侠这不是来了吗! 第九十七章两个不约而同 在董璜的指引下,张济大步走入堂中,身上衣物虽破破烂烂,看上去也颇为狼狈不堪,但他的神情却无比坚毅,非但不像是败军之将,反倒像大胜而归的模样。 张济走入堂中,看到主位上的董卓,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礼参拜道:“罪将张济,参见相国!” 硬气归硬气,该有的礼节却一点没含糊。 面对张济这番表现,董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那些败退归来的士卒,无不是极度惶恐,痛哭流涕,有些甚至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这张济为何如此镇定,甚至有些骄横的模样。 “文成,前线战事如何?” 董卓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倒想看看张济嘴里能说出什么来。 “回相国。”张济抬头大声道,“天降洪水,我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 董卓彻底无语了。 全军覆没你神气什么! “好一个全军覆没,本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董卓冷声讥讽道。 张济拱手道:“相国容禀,若非牛将军不听末将良言,断不至于有此大败。” “哦,如此说来,此次战败全因牛辅妄为所致?” 董卓冷笑道,眼中已浮现一丝杀意。 败军之将还敢这般骄狂,且妄图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董卓最见不得这等人。 岂料张济却话锋一转,满脸郁闷道:“倒也不全是牛将军的错,实在是我军运气太差……” 说着,张济将整场战役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听得董卓眉头直皱,想发火却又不知从何发起,心中无比憋屈。 坦白来说,牛辅的表现中规中矩,并无大错。唯一失误的地方,就是将互为犄角之势的三座营寨改成了一座,不然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还是那句话,谁能料到会突然天降大水。 “所以末将不服,若非天降大水,末将早已率军攻入荥阳,替相国把关东群寇尽数斩杀了。”张济满面怒容道,“末将自知罪责难逃,特来请罪,相国要杀要剐,末将皆无怨言!只恨不能亲眼见到关东群寇授首。” 说罢,张济又把头低了下去,等候着董卓的判决。 反倒是董卓,被张济这副光棍的模样给弄得有些迟疑。 有心让张济背锅,却忽然又有些舍不得了。 仗还要继续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张济追随自己多年,一直没犯过大错,也算兢兢业业。 再者,此次战败的罪责也很难归咎到张济一人头上。 董卓思索片刻后,最终却微微摇了摇头。 罢了,且饶他一命,以观后效。 一念及此,董卓开口道:“文成,你今战败,来日可还敢再战?” 闻言,张济立刻大声道:“若相国饶末将不死,末将情愿为一马前卒,替相国冲锋在前。” “你好歹也是一军校尉,怎能如此胡言乱语。”董卓哂笑道,“马前卒本相多的是,又不差你一个。本相是要你知耻而后勇,戴罪立功。” “相国教训的是,是末将失言了。”张济连忙说道。 董卓挥了挥袖,示意张济可以从地上起来了。 “可你终究是损兵折将,我若不罚,恐难以服众。 传我将令,校尉张济,作战不利,致使麾下全军覆没,本该斩首正法,但念其为本相征战多年,故此宽宥这一遭。且降其为屯长,以观后效!” “多谢相国宽恕!” 张济立刻抱拳道。 到这一刻,张济的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心中对贾诩越发崇敬了。 文和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去领一百军棍。”说到这里,董卓顿了顿才继续道,“此外,我再拨给你三千兵马,命你为先锋,来日为大军开路!” “多谢相国!”张济激动地抱拳道。 “行了,你且去吧。” “末将告退!” 张济转身大步离去。 等张济走出房门后,董璜凑了上来,拱手道:“叔父,张文成乃败军之将,饶他性命便罢了,为何还要委以重任?” “哦,那阿璜以为该派何人为先锋?” 面对侄子董璜时,董卓脸上再无之前的杀气,反而满脸笑容道。 “这……军国大事,侄儿不敢妄言。” “什么狗屁的不敢妄言,老夫的基业,将来还不都是你的。”董卓挥袖笑道,“之所以派张济为先锋,除了让他戴罪立功之外,也因为他与关东群寇交过手,比较稳妥一些。此战若非一场大水,咱们也未必会败,就让老夫看看,这张济是否像他口中说的那样,敢与关东群寇死战。如若再败,杀之不迟。” 董璜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侄儿明白了,张文成乃败军之将,就算为了自己的性命,他此去也必然死战。” “说得不错,我儿长进了!” 见侄子脑筋开窍,董卓老怀大慰。 “去,传令全军,明日进军,兵发荥阳!老夫倒要看看,这些关东群寇有多少斤两。” 话说到最后,董卓已是满脸杀气。 我三十年的戎马生涯,难道敌不过一群只会夸夸其谈的腐儒不成! “遵命!” 董璜立刻抱拳应道,随即转身离开了大堂。 …… 酸枣。 陈宫没回来,却并不妨碍众诸侯完整且直观地知道了前线战况,毕竟还有两位当事人呢。 听完整场战役后,众诸侯神色激动,纷纷扼腕叹息。 早知道会天降大水,我们还考虑个屁,直接就杀上去了。 老天都在帮我们,可叹我们却踟蹰不前,白白让刘备和张恒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那可是三万大军啊,有这份功劳,封侯都不成问题了! 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董卓大军不日便到,现在出兵的话,应该能赶上下一波大战。 无论是以刘岱为首的三人小团体,还是袁绍系的诸侯,都纷纷摩拳擦掌,准备痛击自寻死路的董卓。 好在之前兵马粮草就已经齐备,想出兵随时都能走。 刘岱居所内。 “使君,眼下局势已经明朗,西凉军不堪一击,董贼犹如冢中枯骨,咱们还有何好犹豫的,出兵吧!” 乔瑁满脸兴奋地叫道,似乎只要杀过去,就能生擒董卓一般。 “不错,元伟言之有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趁早出兵,晚了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一贯喜欢摇摆当桥头草的孔伷,这次竟也坚定起来,拱手向刘岱劝道。 “好,我也正有此意。”刘岱点头笑道,“之前是我多虑了,导致咱们坐失良机,还望二位见谅。” 孔伷摆手道:“使君这是哪里话,咱们既为同盟,就该守望相助,生死与共。再者,使君稳健行事,也是为大局考虑。” “公绪公此言有理,使君不必自责。”乔瑁也笑道。 刘岱这继续开口道:“既要出兵,咱们三家肯定得合兵一处。非是对二位有所顾虑,只是有件事还得提前说清楚。” “何事,使君请讲。”乔瑁问道。 “二位麾下如今有多少兵马?”刘岱笑问道。 提到兵力这个关键的问题,孔伷和乔瑁都沉默了。 说是同盟,但自己有多少家底,又怎能轻易示人。 片刻后,还是乔瑁率先开口道:“使君,下官兵微将寡,虽积极募兵,麾下却也只有一万五千人。” 东郡虽是兖州重镇,但乔瑁上任并没有多久,能招募到一万五千人,已是颇为不易。 孔伷也抱拳道:“使君,在下麾下也只有两万余人。” 他和乔瑁的情况类似,虽然名为豫州刺史,但豫州可没有几个地方听他的。且不说颍川是世家门阀的自留地,最富庶的汝南也是袁氏的大本营,孔伷这个豫州刺史,只是个挂名的。 听完二人的兵马数量,刘岱点了点头道:“我麾下有三万人,加上二位手中的兵马,已有六万大军,想来也是够了。只是不知那些人……” 说到这里,孔伷和乔瑁都皱起了眉头。 刘岱口中的那些人,自然是指袁绍系的诸侯。 他们人多势众,手中的兵马将近十万,比三人合力强大得多。 闻言,乔瑁冷笑道:“使君多虑了,同为讨董联盟,那些人难道还能有别的心思不成!” “不错,眼下以讨董为重,那些人应该知道轻重。”孔伷也附和道。 “好!”刘岱一拍桌案道,“既如此,二位且回去整军,咱们明日进兵!” 三人一番合计,最终定下了出兵的方略。 至于另一边,情况也和刘岱这边差不多。 张邈等人一通合计后,也决定翌日出兵,哪怕没有袁绍的指令。 双方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立即出兵,也都很有默契的并没有通知对方,可见嫌隙日深。 第九十八章积极向上吕奉先 荥阳。 自战胜牛辅之后,刘备大军并没有继续驻守虢亭。在张恒的提议下,又撤回了荥阳,准备据城而守。 毕竟从始至终,出城迎战都只是为了算计牛辅。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董卓大军即将抵达,自然没有野战死磕的必要。 虢亭实在太小了,甚至压根称不上是城,根本无法防御董卓的大军。 再者,上一战中吸收的俘虏也得好生消化一番。 至少这面对董卓的一战,是不可能指望他们出力了。万一董卓振臂一呼,这些降卒临阵倒戈,那可就扯了蛋。 大军开始撤回城内,只留张辽率本部兵马还在打扫战场,到处搜寻牛辅军士卒的尸体,然后聚拢一处放火烧掉。防止尸体腐烂,病毒滋生。 同时,也顺便搜集牛辅军散落各地的兵器辎重。 粮食帐篷泡水之后是肯定没用了,但这些兵器,只要磨一磨还能继续砍人。 其实之前张恒也想过利用这些敌军士卒的尸体,给董卓大军来场细菌战,最好能让董卓本人也染上瘟疫。 可再三思量之后,却还是放弃了。 一者,病毒这玩意儿属于无差别攻击,压根不分敌我,一旦散播开来,失控是必然的事情,连刘备这边也会感染。用董卓的命来换自己的命,着实有些不划算。 二者,就算瘟疫能灭掉董卓,也会波及周边百姓,造成生灵涂炭。张恒自认无耻,却还是有些底线的。 士兵就是士兵,只要上了战场,用什么方法对付都不为过。 但百姓就是百姓,只要没上战场,就不应该因为战争而死,这是张恒的原则。 还真别说,张辽带队搜索了一两日,却每日都收获颇丰,捡到的兵刃堆积如山,甚至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抓到几十匹战马,弄回来几具玄甲。 刘备也没说归属,张辽便很鸡贼把好东西都分配给了自己的部曲,就当是士卒这几天辛苦搬运尸体的奖励了。 这下众将都坐不住了,纷纷跑到刘备那里去告状,说张辽中饱私囊。 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有一个——给我们也分点。 毕竟如今的西凉军,可不是当年那个一穷二白的地方军头了。董卓入雒之后,直接搬空了雒阳武库,全都武装到了自己的嫡系部队上,随便一个敌军尸体上剥下来的靴子,都是上等货色。 对此,刘备也很头大,甚至不想理会。 说张辽中饱私囊吧,的确是没错的。但人家张辽也有理由说的,这又不是征战缴获的物资,需要上交。 这是我麾下将士一点一点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懂吗,那就是我自己的。 对此众将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最后还是张恒大袖一挥,替刘备解决了这个难题。 你们不是羡慕嫉妒恨嘛,那你们也去捡啊! 这下众将都不再抱怨了,反而热情高涨地加入了捡尸大军的行列。 嗯,是名副其实的捡尸。 特别是曹操麾下的将士,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豪富的尸体。 这哪是出来捡尸啊,这分明是捡金子啊! 此时牛辅军士卒的尸体,在士卒眼中宛若一座座金山银矿。每发现一具,都要忍不住发出一声愉悦的嚎叫声。 就在曹操带领着麾下将士,兴高采烈的大发横财之际,远处忽然扬起一阵烟尘,继而便是一阵马蹄声。 初时曹操也没在意,还以为是哪位将领满载而归。可越听越不像,这马蹄声严整且密集,宛若进攻的号角一般。 不会吧,敌军刚刚全军覆没,这才没过两天,就又敢来送死了? 在一场大胜的冲击下,曹操对董卓军也有些轻视。 很快,前方一支军队出现,看人数应该不低于两千人,为首之将,却是曹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不好,是董卓大军到了! 曹操眼皮直跳,急令士卒放下手中的物资,准备列阵迎敌。 敌军渐渐近了,曹操这才看清楚,为首之将大概三十多岁,面相雄伟,身披玄铠,手中一杆方天画戟,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最让曹操诧异的,还是那将领的身高。 好家伙,此人身长几乎有九尺之巨,在曹操见过的人中,唯有关羽能够与之比肩。像曹操这般武大郎的身材,几乎不到人家的胸口。 再看他胯下宝马,火炭般赤红,通体竟无一根杂毛,望之绝非凡品,配合此人的气势,完全当得起威风凛凛四个字。 “快,列阵!” 曹操大声疾呼道。 此人越是不凡,就越是证明麾下将士皆为精锐,必然是董贼的前锋大将,断不可轻敌。 这时曹操麾下的士卒也反应过来了,急忙扔掉手中的战利品,冲过来组成了阵列。 来人正是前来打探消息的吕布。 前日他自告奋勇前来探查,但在半路上已经得知了结果。毕竟一两千人的溃兵,已经充分说明问题。 吕布本可以回去复命,但转念一想,如此回去虽说也算完成了任务,但未免太不光彩。好歹也得赶到目的地,亲自看看战场,免得董卓问起时自己无言以对。 当然,如有可能的话,也不妨试探一下敌军的战斗力。 吕布实在太想往上爬了,自然得表现的积极一些。 经过两天的赶路,吕布终于抵达汴水下游,正欲查看时,探骑却忽然禀报说,前方有敌军在聚拢尸体,纵火焚烧。 吕布先是有些疑惑,继而大喜过望。 这还不趁机打他一家伙,更待何时。 如果能趁机立功,等于超额完成了任务,不光能得到董爸爸的夸奖,更能在那群西凉军将领面前扬眉吐气。 看到没有,将牛辅打得全军覆没的关东群寇,却被我带着不到两千人给收拾了。 就问你们服不服。 说干就干,吕布当即率军冲了过来,准备将曹操一波带走。 于是,便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随着吕布的冲锋,双方越来越近,可曹操麾下士卒方才堪堪列阵完成。 见此,吕布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西凉军果然是一群酒囊饭袋,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输的。 似这等货色,凭我手中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当真是有多少死多少。 第九十九章诸曹夏侯战吕布 吕布的算盘打得很精明,他见曹操麾下人数不多,且都在捡尸,便动了干他一票的心思。 他当然知道荥阳城中大部队,但这并不妨碍他速战速决,占点便宜就跑。 仗着麾下士卒都是并州精锐,辗转四方的百战老兵,且又都是骑兵。吕布有信心在敌军大部队抵达之前结束战斗,甚至还不耽误跑路。 所以,吕布果断下令冲锋。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曹操本人。 吕布当然不认识曹操,可这个又黑又矮的小胖子分明是敌军首脑,只要能斩杀此人,敌军必然阵脚大乱。 咱们并州男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冲阵斩将,一往无前。 “挡我者死!” 吕布冷喝一声,冲在了大军最前方,手中方天画戟也随之而动。 这一动,几乎将几十斤的长柄兵器舞出了残影,虎虎生风间甚至隐隐出现了残影,直奔大纛下的曹操而来。 “顶住,不要乱,援军很快就到!” 曹操皱着眉头大喝道,目光却没有一丝惧意。 自己麾下将士仓促之间列阵,自然不可能抵挡得住敌军的突袭。 只是曹操本就没打算战胜吕布,只要拖住就好。 毕竟周遭都是刘备的军队,最多不到半个时辰,诸将便会闻讯赶来。 到时候,这支敌军就成了瓮中之鳖。 哼,敢把我曹孟德当成软柿子,真是不知所谓! 但很快,曹操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吕布这家伙,实在是太生猛了! 自己布下的防线在他面前,宛若纸糊一般。 在赤兔马的高速冲锋下,吕布整个人宛若一台人头收割机,仅仅一个照面,便将最前方持盾的士卒撞飞了出去。 紧接着,只见吕布手中方天画戟一个横扫,第二排的士卒也连人带盾都被扫飞了出去,大部分在半空中就已经没了呼吸,之后砸烂在地上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这一番大开大合的打法,宛若鬼神降世,令人生畏!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吕布身前一丈内就成了一片空地,其余士卒再不敢上前送死。 麾下将士对吕布的神勇早已习惯了,纷纷趁着这个空档杀了上来,瞬间撕开了曹操的第一道防线。 “废物!” 望着目光中满是恐惧的曹操军士卒,吕布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甚至都已经懒得出手收割了。 随后,吕布抬眼前望,正好看到了中军大纛下的曹操。 “贼将受死!” 吕布大喝一声,胯下赤兔马再度展开了冲锋,向着中军杀来。 反观曹操,眉头早已皱成了一个‘川’字。 本以为防线能挡住敌军的步伐,可吕布的凶猛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照这么打下去,不等援军抵达,此人怕是已经杀出了自己的军阵。 不过很快曹操就没时间顾虑了。 因为吕布突进的速度,也超出了曹操的意料。所到之处,压根就无一合之敌,身上盔甲早已沾满了曹操军士卒的鲜血,手中方天画戟也不知收割了多少条性命。 “贼将休得猖狂,我来战你!” 一声大喝从曹操身后响起,原来是夏侯渊见吕布所向披靡,担心他杀穿军阵,便挥舞着大刀主动迎了上去。 曹操赶紧大声叮嘱道:“妙才小心,此贼悍勇,不可力敌!” “兄长放心,看我斩杀此人!” 夏侯渊头也不回地应道,人却早已冲进了乱军之中,片刻后便抵达前军,遭遇了正在屠杀士卒的吕布。 “贼将看刀!” 夏侯渊使出了浑身气力,手中大刀对着吕布猛劈下来。 “哼。” 吕布却只是冷哼一声,压根懒得看夏侯渊一眼,只将画戟高举,便轻易挡住了夏侯渊的全力一刀。 反观夏侯渊,倒是被反震之力震得双手发麻,眼中不由得满是骇然。 这贼子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夏侯渊固然震惊,但吕布可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挡住这一刀后,便顺势一招横扫,就要将夏侯渊拦腰砍成两段。 不好! 夏侯渊心中一突,顾不得手上的酸麻,连忙挥刀抵挡。 铿! 一阵金石之音响起,两人兵刃相撞之处冒出一阵火花。 一击之后,夏侯渊刀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豁口,裂纹一直蔓延到刀身底部。 吕布用画戟压制着夏侯渊,口中冷笑一声道:“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我吕奉先不杀无名之辈。” 夏侯渊已经使出了浑身力道,也只是勉力招架,嘴上却不肯服输。 “凭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不说便罢,反正似你这等货色,也没有留名的必要。” 吕布冷声道,忽将画戟高抬,口中一声暴喝,猛地向夏侯渊砍了下来。 这一击,足有千钧之力! 夏侯渊顾不得喘息,赶紧举刀相迎。 砰! 这一下,夏侯渊手中长刀应声而断。 也亏得他眼疾手快,急忙向后一个仰身,这才堪堪躲过了吕布这夺命一击。 只是他胯下的战马就没这么好运了,方天画戟斩断夏侯渊的兵刃后却威势不减,继续往下,最后重重砍在马头上。 可怜这匹良驹,连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脑袋便被吕布砍得稀碎。 战马脑浆迸射而出时,夏侯渊也从马上滚落了下来。 战马已死,手中又无兵刃,夏侯渊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 “贼子,受死吧!” 吕布狂笑一声,又是一戟劈下,就要将夏侯渊送走。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枪忽从远处飞来,直直射向吕布面门。 吕布微一皱眉,也只好舍了夏侯渊,挥戟将袭来的长枪击落在地。 “妙才速退!” 夏侯惇急切的声音从后传出,刚才就是他舍了自己的兵刃,方才救了夏侯渊一命。 夏侯渊急忙扭头看去,只见兄长夏侯惇与曹洪正飞马狂奔而来。 “兄长!” “速退,我与子廉战他!” 夏侯惇大喝一声,战马越过夏侯渊之时,顺手拔起了立在地上的长枪,向吕布冲了过来。 另一边的曹洪也不甘示弱,手中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对着吕布当头劈下。 “哼,想要以多欺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吕布望着杀来的二人,笑容中满是不屑,“莫说只有你二人,便是再来百人,千人,也不是我的对手!” 言罢,吕布不退反进,挥舞着方天画戟冲了上去,与二人战成一团。 夏侯渊深知吕布的厉害,当下也不犹豫,一转身便向后跑去。片刻之后却换了一匹战马,再度加入了战团。 面对三人的合力围攻,吕布也不像之前那般轻松写意了,必须全神贯注地应战。 毕竟这三人可都不是泛泛之辈,曹洪作为曹操麾下第一勇将,统兵作战的本事虽然不行,但刀法着实不弱,是实打实的一流猛将。 夏侯兄弟虽然弱了一些,却也与曹洪差距不大。 三人合力围攻,短时间内与吕布打个旗鼓相当不成问题。 曹操在后方望着这场战斗,不由得双拳紧握,目光复杂。 一者,他震惊于吕布的实力,竟能和三人打个势均力敌。 自家兄弟的武力,曹操比任何人都清楚。单挑能胜过三人的有不少,但这贼将居然能从容面对三人的围攻…… 若非亲眼见到,曹操永远不会相信。 再者,他也生怕三人有所闪失,甚至紧张到不敢呼吸。 另一边的战场上,局势也开始明朗起来。 没了吕布带头冲锋,并州军第一波攻势被扛下来之后,曹操麾下的将士便开始了反击,一场拉锯混战就此展开。 这三人好生难缠…… 吕布越打越急躁,恨不得立刻就将三人斩于马下。 他倒不是怕了三人,只是担心拖的时间久了,城中的大部队必然出动,自己必将腹背受敌。 可三人的配合着实默契,每当吕布想对其中一个下手时,另外两人便会同时发力,将吕布逼退,于是再次陷入苦战。 看来三人也很明白眼下的局势,只要拖住就好。拖得越久,自己的赢面就越大。 正鏖战间,远方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见此,夏侯惇三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援军到了,看这贼将还如何逞凶! 他们三人能听到马蹄声,吕布自然也听到了,不禁更加急躁。 “给我死!” 吕布大吼一声,手中方天画戟一顿横扫,将曹洪和夏侯惇逼退,然后全力向夏侯惇砍了下来。 三人中数夏侯惇武艺最弱,自然要捡这个软柿子下手。 “贼子尔敢!” 夏侯惇见兄长遇险,赶紧大吼一声,拼命挥舞着大刀砍了下来,迫使吕布不得不反身格挡自己这一击。 耳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吕布的凶性被彻底激发,整个人进入了癫狂状态。 “滚开!” 方天画戟宛若死神的镰刀一般,对着夏侯渊砍下。 夏侯渊急忙举刀格挡,但吕布这含怒全力一击又岂是好相与的,直接将他连人带武器一起劈飞了出去。 这时候,援军终于到了,正是张辽所部。 张辽本来带着麾下四处搜寻尸体,却忽然听到远处喊杀声震天,急忙带着士卒赶了过来。 当他见到乱军之中力战三将的吕布时,眼中满是惊讶。 “奉先!” 张辽盯着远处的吕布,忽然有些失神。 第一百章并州故人,疆场再会 并州很大,大到胡人寇边时都无法深入腹地。 并州也很小,小到种出的粮食根本不足以养活自己。 并州西面与凉州接壤,地理风貌上是一片荒凉,风沙遍地。 可东边也没好到哪去,到处是崇山峻岭,苦寒风霜。 自东汉建祚立国以来,门阀士族逐渐抬头的同时,武备却逐渐松弛,再不复明帝朝北伐匈奴,恢复西域的风采。 中原强则夷狄服,中原弱则夷狄猖。 面对边地虚弱的防守,塞外的胡人自然不会客气,每到秋高马肥时,便南下寇边,杀掠吏民。 特别是当檀石槐雄才大略,一统草原,在弹汗山金帐王庭之后,便将目光对准了南方的沃土,几乎每年都要南下劫掠。 数十年间,并州百姓苦不堪言,十室九空。 当然,并州军民也不是没想过反击,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久而久之,大汉逐渐失去了对并州边界朔方、五原、云中三郡的掌控。可即便如此,胡人还是不满足,又继续将触角继续南伸,一度想夺取雁门郡。 张辽的幼年,就是生活在这种环境下。 亲眼目睹了胡人的残暴,少年时的张辽便成为了郡中小吏,每逢胡人南下时,他便跨上战马,为故土而战。 在其中的一次作战中,张辽遇到一个身长九尺,勇武无双的猛人。 他仅凭手中一杆方天画戟,便杀得胡人呼爹喊娘。所到之处,鬼神辟易! 张辽记得很清楚。 那一战,自己足足杀了五十个胡人,本以为是杀贼最多者,可却不及那家伙的一半。 战后,张辽正遗憾之时,那人却主动上前来结交自己。 他说,他叫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县人。 呵,原来是个卑鄙的外乡人,跑我们雁门郡干嘛来了。 彼时年轻气盛的张辽对吕布并不服气,当场约定下次胡人入寇时双方再比一次,看谁杀得多。 吕布当即仰天大笑,欣然允诺。 于是,两人由此相识。 额,对了,当时吕布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他叫高顺,字公义。 武力虽然平平,但统兵作战很有一套。 只是高顺天天板着张脸,甚至庆功宴上也不肯饮酒,为人极不合群,所以一开始张辽对他很不感冒。 可相处的时间久了之后,张辽发现高顺这人虽不吭不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但办事却很靠谱,任何时候都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中平五年,并州刺史张懿率军民抵御胡人入侵,不幸阵亡。之后朝廷又派了一位刺史来赴任,便是丁原、丁建阳。 丁原倒是比张懿好点,至少知道谁是真正的人才。 他上任之后,给三人都升了官,命吕布为主簿,张辽为从事,高顺为曲军候。 然后,丁原又给了张辽一个任务,让他去京城接受大将军何进的领导。 到了京城,张辽才知道,原来丁原早就不想在并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吃沙子了,一心只想巴结何进,然后混个京官当当。 而自己,就是丁原送给何进的见面礼。 不过张辽倒无所谓,反正雒阳总比并州要好。 可何进很快又派张辽去河北募兵,对于这个任务,张辽?欣然应允。谁知道等张辽从河北回来时,这世界已经变了。 何进身死不说,连老上司丁原也死了,死在了吕布手上。 张辽当即找到了吕布,质问他为何要杀丁原。 可吕布却一笑了之,压根没拿这当回事,甚至还向张辽炫耀自己刚得到的赤兔马,以及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张辽也在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些嘲讽。 从那一刻起,张辽明白,自己和吕布已经不是同路人了。 …… 见到吕布,张辽脑中忍不住浮现出这些回忆。 昔日少年好友,如今却要战场相见,当真令人唏嘘。 尽管从投降刘备的那天起,张辽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真到了阵前,还是满心感慨。 “将军,咱们参战吗?” 这时,身后的亲兵见张辽怔怔出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张辽这才反应过来,无奈地点了点头,下令道:“听令,全军冲锋!” 话音落下时,张辽眼中复杂的神色尽数收敛,只剩下了一抹坚毅。 奉先,你我虽曾为至交好友,但终究不是同道中人! 今日一战,只好得罪了。 “杀!” 张辽纵马挥刀,当先冲了出去。 战场的另一端,吕布见到张辽来援后,眼中不禁也露出一丝迟疑。 “文远……” 当初徐荣战败回雒阳后,向董卓禀报张辽叛变。初时吕布还不相信,可后来也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 今日疆场相遇,吕布心中也有些纠结。 文远,你我终究要兵戎相见吗。 不过吕布却并不是很担心。 一者,张辽麾下只有三千人,短时间内还不足以对自己形成合围之势。 二者嘛,自己这边也有能阻挡张辽的人。 就在吕布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身在中军的高顺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 “成廉、魏续,你二人领一千兵马,随我前去阻拦敌军援军!” 高顺见到张辽的那一刻,心中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甚至当场做出了决断。 吕布的作战风格向来是勇猛彪悍,每逢战事,几乎都要身先士卒。所以指挥大军的任务,大多数时候都落在了高顺的头上。 “唯!” 魏续、成廉二人当即抱拳领命。 高顺又下令道:“侯成,你去相助将军斩杀敌将。同时告诉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敌方大军不远,还是早退为好。” “唯!” 等侯成领命而去后,高顺才跨上战马,带着一千兵马前去迎战张辽。 望着领军前来迎击的高顺,张辽大声道:“公义,你并非我对手,还是速速降了吧!” “疆场相遇,各为其主。文远,得罪了!” 高顺冷声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手中长枪却不慢,径直向张辽刺了过来。 张辽侧身闪过这一枪,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我只有先将你拿下了。” 言罢,也熄了手下留情的心思,长刀只取高顺。 高顺长于统兵,武艺上稀疏了不少,与张辽战不到五十回合,便已经有些抵挡不住。 好在一旁的魏续及时杀了上来,与高顺共战张辽,这才堪堪打成平手。 另一边的战场上,夏侯惇三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原本三人合围吕布,一时之间还扛得住,可等侯成加入战局之后,胜利的天平便开始朝着吕布倾斜。 侯成的武力虽不算顶尖,但短时间内挡住其中一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下吕布终于腾出了手,开始可劲地收拾曹洪和夏侯渊。 不过短短片刻,二人身上就多了几道伤口。 曹操在后方看得急切,却也无计可施。 自己两千人马,加上张辽的三千人,固然能够战胜吕布,但自己的兄弟可等不了这么久,只怕再过片刻就会被吕布斩于马下。 “拼了!” 曹操一咬牙,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把长枪,就准备亲自加入战团。 可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了另一支兵马的身影。 不是在外捡尸的张飞,也不是军中主将关羽,而是刘备和张恒带着自己的亲兵杀过来了。 早在开战之前,曹操就派了人往城中求援。 恰好此时刘备正和张恒在城外探查地形,得知敌军来袭,便赶紧率亲兵赶了过来。 距离战场还有数百步的时候,张恒已经看明白了场中的局势。不过让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吕布这个人。 “来的竟然是三家性……额,不……是三姓家奴!” 张恒有些惊讶,情急之下差点说漏了嘴。 “子毅,何为三姓家奴?”刘备疑惑道。 张恒不禁哑然失笑,解释道:“玄德公有所不知,此次来的敌军将领,正是董贼假子,吕布吕奉先。” 见刘备还是一脸蒙蔽,张恒便知道他压根不知道吕布是谁。 不过这也正常,此时的吕布还汲汲无名,没听说过也正常。 “吕布此人曾是并州刺史丁建阳账下主簿,可谓极受赏识。但此人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杀了丁建阳而投靠董贼,甚至与董贼誓为父子。认贼作父到这个份儿上,当真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此人本姓吕,之后奉丁建阳为主,如今又认董贼为父,这不是三姓家奴是什么?” “哈哈哈……” 听完张恒的解释,刘备仰天大笑。再看向吕布时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厌恶与不屑。 “此人忘恩负义,背主投贼,死有余辜! 子义,与我斩杀此贼!” 眼看夏侯惇三人已经快撑不住了,刘备手中马鞭一指,对太史慈下令道。 “遵命!” 太史慈猛地一抱拳,眼中满是兴奋。一把扯下背后的双戟,就要冲上前去助阵。 自出任刘备的护军之后,太史慈与刘备的关系日益密切。虽受了信任,但之前的大战却始终没捞到上场的机会,早就心痒难耐了。 终于轮到我出手了! 太史慈激动地望着战场中的吕布,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的双戟。 “子义莫要轻敌,吕布此人虽不堪,但确有万夫不当之勇,天下能与之匹敌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若是不敌,千万不可逞强。”张恒连忙开口提醒道。 一听这话,太史慈更兴奋了。 好,甚好,吕布越强越好! 杀一个弱鸡,如何能显出能耐。 “主簿放心,末将虽武艺拙劣,但等闲之辈还不放在眼中。看我擒杀此贼!” 太史慈冷笑一声,纵马冲了出去。 吕奉先,今日便杀你立功,壮我声威! 第一百零一章自古成大事者,莫不以人为本 “给我死来!” 吕布爆喝一声,方天画戟照着夏侯渊面门劈下。 夏侯渊赶忙举刀相迎,却终究不如吕布力大,连人带马都被震退数丈远。 吕布一击得手,赶紧回身四顾。眼看敌军越来越多,他也有些慌了,心中早已熄灭了斩将立功的心思,只求快速脱身就好。 的确是自己鲁莽了,谁知道敌军随便拉出来一支队伍都这般难缠! 此时吕布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整个人也变得无比狂躁。疯狂挥舞着方天画戟,想要将夏侯渊砍死,然后率军撤退。 “贼将,纳命来!” 赤兔马如闪电一般蹿了出去,方天画戟再次往夏侯渊身上招呼。 这一击,包含了吕布的全部怒火。 若非这几个贼将缠住了自己,如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无论成败,先杀此贼再说! 夏侯渊的确有些抵挡不住了,先前他独战吕布,扛了有十多个回合。而后又翻身再战,如今浑身早已筋疲力竭,跨在马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难道他就不知道什么叫累吗! 夏侯渊半是疑惑半是恼怒,却也只能继续迎击吕布。 又是三五个回合过会,夏侯渊彻底力竭,被吕布一戟拍飞,整个人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在地上,嘴角挂了一丝血迹。 吕布见状大喜,正要乘胜追击,上前一戟结果了夏侯渊时,旁边曹洪却杀了上来。 “滚开!” 曹洪虽来势汹汹,但攻势却被吕布轻易化解。随后吕布挥戟一扫,便将曹洪击退。 战斗打到这份儿上,曹洪也早就疲惫不堪。 吕布一击逼退曹洪后,再度向夏侯渊冲了过来。 这次,没人能再救你了吧! 方天画戟劈下,吕布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他已经预见到了夏侯渊被自己砍成两半的场面。 但是…… 铿! 一阵金石之音响起。 不知何时,夏侯渊身前多出了一名年轻将领,正是太史慈在最后关头赶到,救了夏侯渊一命。 吕布的武器是戟,太史慈的武器也是戟,区别在于吕布的方天画戟是长戟,而太史慈用的却是手戟,且有两把。 此刻,太史慈正用手戟末端勾住了吕布的方天画戟,令其不能动弹分毫。 夏侯渊见状,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后转身就跑,临走时还不忘对太史慈道了声谢。 太史慈没有回应,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吕布。 感受着对方兵刃上传来的浑厚力道,太史慈目光中满是凝重。 本以为吕布连战几场,自己出手肯定能轻松拿下。但这一击之后,太史慈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 此人武艺,实属自己生平仅见! 主簿之言,诚不相欺也。 吕布见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年轻人,居然挡住了自己的攻击,不由得大怒,就想抽回画戟,先把此人杀了再说。 但抽了几次,却浑然不动,不由心中大骇。 再看太史慈,额头上青筋高高犟起,显然也已经用了全力。 “贼将还敢逞凶,撒手!” 太史慈一声暴喝,双手猛然发力,手戟瞬间下压,居然将吕布的方天画戟勾了过来。 这正是太史慈的独门绝技,利用手戟末端的钩子缴械敌人的武器。 这招虽好,却不能多用,因为一旦不成,敌人以后便有了防备。属于那种不出手则以,出手则必须成功的阴招。 好在吕布这是第一次与太史慈交手,压根就没防备,仓促之下,手中一滑,武器竟被太史慈给勾走了。 好,得手了! 太史慈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这贼将若没了兵刃,还不是任自己揉搓的货色。 但吕布毕竟也是用戟的,虽没研究过这种刁钻招式,但却立刻反应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这等阴损下作的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下一刻,吕布动了! 他整个人竟从马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伸手一抓,就拿回了自己的画戟,还不忘顺势向太史慈砍了过来。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宛若天成一般,看得太史慈都有些愣神。 自己这独门绝技也曾失手过,只是这种得手之后,又立刻被敌人抢回兵刃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来不及多想,太史慈便举起手中双戟迎了上去。 铿! 兵刃撞击间,太史慈被震退一丈有余,吕布却稳稳地落到了马上,只是微微喘了两口粗气。 比起刚才的出其不意,这次才是两人实打实的第一次交手,高下立判。 太史慈比起吕布,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但想起自己刚才吹过的牛逼,太史慈一咬牙又冲了上来,誓要将吕布斩于马下。 可吕布却不想继续跟他打了,调转马头就走。 刚才连番争斗,吕布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纵然能胜太史慈,也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最重要的是,再不走真要被敌军彻底包围了。 “贼将休走!” 太史慈哪里肯放吕布离去,大叫着追了上来。 “哼,今日且饶你一命,他日我必取你人头!”吕布头也不回,只象征性地放了句狠话,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太史慈的战马如何能追得上赤兔,片刻间便被拉开老大距离。 另一边侯成见吕布已退,便赶紧虚晃一枪,舍了夏侯渊落荒而逃。 只片刻间,吕布便赶到了高顺身旁。 此时的高顺,还正与魏续合战张辽,双方倒也势均力敌。 “公义,你速去整军突围,我来战文远!” 吕布大声喊道,随即加入战团。 高顺见状,赶紧退了下来,指挥大军后撤。 张辽本想追击,但见吕布已经杀了上来,也只好打起精神应付。 “文远,你非我对手,今日之事,各为其主,我不怪你,还不速速退去!” 刚才张辽对高顺说的话,现在又被吕布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张辽。 “军令在身,恕我不敢违背,奉先,得罪了!” 张辽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挥舞着大刀紧逼不舍,迫使吕布无法脱身。 战场外,刘备与张恒正观察着场中的局势。 “玄德公,敌军要退了。” 张恒看了一会,便开口笑道。 “能留下吗?”刘备问道。 “敌军都是骑兵,且指挥将领高公义又是难得的将才,全部留下不大可能。” “高公义?”刘备有些疑惑道。 张恒一指场中正在指挥大军的高顺,“玄德公请看,便是那人。此人名叫高顺,字公义,乃吕布麾下大将。为人沉稳严肃,沉默寡言,擅长阵战之道,对于编练士卒,更是有极深的造诣。如今年岁尚浅,若是再历练一番,其成就不会弱于徐荣。” 自出兵讨董以来,刘备遇到的对手中,综合能力最强的就是徐荣,所以张恒才会拿他做衡量单位。 刘备立刻来了兴趣,看向高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子毅,你看……” “不,在下不看。”张恒赶紧摇了摇头,“此人对吕布忠心耿耿,断无招揽的可能。嗯……至少在吕布死之前不可能。” 闻言,刘备不禁叹了口气。 “唉,可惜这等将才,却为小人所用,着实可惜!” 张恒摇头笑道:“没什么可惜的,天下大才何其之多,却唯独缺少知人善用之主,致使多少英才豪杰,明珠暗投。” “不错,子毅此言甚是有理。”刘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自古成大事者,莫不以人为先,以人为重,以人为本。” 张恒拱手笑道:“玄德公有此体悟,何愁大业不成。” 刘备挥了挥袖,又把目光放到了眼前的战场上。 “子毅你方才说不能全部留下,也就说可以留下一部分?” “不错。”张恒点头道,“半数人马还是没问题的。” “那便发号施令吧。” “唯!” 张恒冲刘备一拱手,随后挥袖唤来了亲兵开始传令。 这时代没有大喇叭,战时最快的传令方式,便是靠传令兵打出旗语。可一旦遭遇突发情况,军令很容易无法下达。 不过眼下张恒距离战场很近,倒是可以直接派人过去。 “给前方传令,将包围散开一个口子,放敌军前军过去,等敌军剩半数时,再拦腰截断!” “遵命!” 传令兵应命而去。 很快,战场上的形势出现了变化。 原本对吕布紧追不舍的张辽,当即停住了脚步,开始指挥军队合围。 至于夏侯惇三人,早在吕布后撤时,便回到了曹操身边。 “没受伤吧?” 曹操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三位兄弟,尤其关注夏侯渊。 “兄长勿虑,我等不打紧。” 三人纷纷回应道。 曹操闻言便点了点头,眼下也不是矫情的时候。 “如此就好,玄德兄军令已然下达,元让你与子廉速去率军合围敌军。” 刚才明显夏侯渊受伤最重,曹操便没有让他再上战场。 “遵命!” 二人抱拳离去。 原本是曹操军在左,吕布军居中,张辽后到,所以在最右边与曹操一起夹击吕布。 如今接收到军令的两军,赶紧放松了包围边界。 吕布见出现缺口,当即大喜,连忙对高顺叫道:“公义,咱们从这杀出去!” “好。” 高顺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可能是敌军的陷阱,但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 两千并州军当即开始了突围,初时还比较顺利,可等半数人突围成功后,左右两侧的敌军忽然冲了上来! 犹如口袋瞬间收紧一般,将里面的士卒彻底困住。 第一百零二章口气比脚气还大 见此,吕布大怒,就准备反身冲杀,将剩下的士卒救出来,却遭到了高顺的阻拦。 “将军,不可回头,此乃敌军蚕食之计。”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将士们深陷重围?”吕布大急道。 他倒不是有多爱惜士卒,只是这些士卒早被他看成了私有财产。少一些,他吕布以后说话的声音,也得跟着降低几分。 高顺摇了摇头,沉声道:“为今之计,还是先走为妙,不然恐有全军覆没之险。” 他素来爱兵如子,当然不忍这些士卒深陷敌阵。但理智告诉他,战败是有代价的,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及时止损。 “这……”吕布略微迟疑片刻,便一咬牙道,“好,咱们走!” 不得不说,并州大马的脚力的确不错,吕布带着残余士卒一哄而散,没多久彻底冲出了刘备军的包围圈。 张辽见此,立刻派人向刘备请示,是否要追击。 “不,穷寇勿追,还是专心消化包围圈内的敌军吧。”张恒挥手笑道。 说是消化,其实剩下的战斗就简单多了。 深陷包围圈的一千并州军,此刻已是群龙无首。见主将抛弃了自己,眼中满是迷茫与畏惧。 张辽纵马冲向前,对这些人大喝道:“尔等已深陷重围,不降更待何时!负隅顽抗者,死!” 包围圈内的士卒也跟着大吼起来。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这些并州军士卒的抵抗意志本就不强,被张辽这么一恐吓,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举手投降。 张辽大喜,下令将这些降卒控制起来,自己却纵马狂奔,赶去向刘备报喜。 而此时的刘备,已经在与张恒商议这些并州军的归属问题了。 “此次收降的敌军足有千人,刚好可以并入文远麾下,都是并州人,指挥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刘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玄德公英明!”张恒立刻附和道,“只是……” “只是什么?” “此战曹孟德出力甚多,麾下将士也死伤最多,收降的士卒却都交给文远统领,在下担心……” 闻言,刘备忍不住一拍脑袋。 “我倒是忘了这茬。那子毅你说,该如何分配。” 张恒笑道:“这些并州降卒,是肯定要交给文远的,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发挥战斗力。至于曹孟德那边,还请玄德公稍加补偿。前次水攻一战,曹孟德也出了不少力,玄德公还没封赏,不如一并奖励。” “也对,那给多少降卒合适?” 战事当前,什么金银财宝,官爵俸禄,都没有手中兵马来得实在。 曹操和刘备是联合作战,自然不能向对自家人一样随意。 “若依在下之见,拨给曹孟德两千人,玄德公以为如何?”张恒笑道。 曹操麾下拢共两三千人马,这一下让他的实力翻倍,不可谓不少了。但刘备还是觉得有些不够,甚至为此皱起了眉头。 “两千人……会不会太少了点,传出去倒让人笑话咱们赏罚不分。” 闻言,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还少,那你个小天才想分多少呢? 刘备想了一会,忽然抚掌大笑道:“子毅,前番咱们俘虏了七千降卒,如今又有千人,不如就分给曹孟德一半,如何?” 四千人! 张恒听到这个数字,差点没从马上跌落下来。 刘大耳,你这口气简直比脚气还大! 不过张恒也明白了刘备的思维。 既然是联合作战,那么战利品也该一人一半,听起来很是公平。 当然,曹操现在可是被刘备视为知己好友,同道志士。他越强大,刘备越高兴,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个分法。 “不可,绝对不可,至多三千人,不能再多了。”张恒苦笑着劝阻道,“倘若分给曹孟德一半降卒,岂不是说此战他曹孟德有一半的功劳。将来论功行赏时,玄德公又该如何封赏,咱们的将士又岂能心服?” “这……” 刘备闻言,顿时语塞。刚才他的确没顾虑到自己人的想法。 “既如此,那就三千人吧,此事子毅你看着安排。只是不能再少了,不然外人说咱们小气是小,让曹孟德离心离德就不好了。” 刘备大袖一挥道,索性把这烦心事交给了张恒。 刚才一番对话,让他差点长出脑子了。 “玄德公放心,此事在下会处置妥当。”张恒笑着拱手道。 这时刘备忽然看到了正往这边赶的张辽,便也纵马前驱,笑道:“走,咱们去迎接功臣。” “唯。” 张恒也笑了,跟上了刘备的脚步。 几乎在张辽抵达的同时,曹操也到了。 “主公,敌军已破,约有半数逃遁,余者尽数被我军俘虏!” 张辽下马抱拳,大声汇报道。 “文远英勇!” 刘备也下了马,对张辽夸奖道,随后却扭头对曹操笑道:“今日一战,孟德兄辛苦了。我观孟德兄麾下诸将奋勇争先,皆有大将之才!” “玄德兄谬赞了!” 曹操赶紧谦虚地挥了挥手。 场面话说完,刘备才向张辽问道:“文远,今日一战,我军伤亡如何?” “回主公,眼下还不清楚,末将稍时便去统计。” 刘备叮嘱道:“千万算清楚了,伤者精心救治,阵亡将士好生安葬。” 相比战果,刘备向来更看重伤亡。 “主公放心,末将会亲自操办此事。” 刘备这才点了点头,“文远办事,我向来放心。” “文远,方才来袭之敌军,可是并州吕奉先所部?”张恒忽然开口道。 “主簿也识得奉先?”张辽惊讶道。 一说起敌将,曹操和他麾下诸将也来了兴致。 毕竟刚才吕布的表现可谓凶残,让曹操麾下诸将吃足了苦头。 “并不认识,只是略有耳闻而已。”张恒笑道,“我素问吕奉先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对了……这吕奉先好像也是并州人士,倒是与文远同乡。” 闻言,众人又把目光放到了张辽身上。 张辽略微一迟疑,才苦笑道:“主簿所言不错,何止是同乡,其实末将与奉先自幼相识,也曾并肩而战……” 说着,张辽便把自己和吕布的渊源讲了一遍,听得众人大为惊奇。 当然,最惊讶的还是吕布杀丁原之事。 曹操冷笑道:“去岁我在雒阳时,便听闻吕布杀旧主而投董贼,不想此人竟如此勇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此等奸贼,便是有霸王之勇又如何,终究是无耻小人!”夏侯渊更是直接开始了人身攻击。 对此,张辽只是默然摇头,神色有些黯然。 张恒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张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忠义为立身之本。吕布此人反复无常,残暴无谋,终自取灭亡,怨不得他人。” “主簿,末将明白,只是……” 毕竟是多年好友,张辽又是个重情义的性子,对吕布心存恻隐也在情理之中。 “好了,不说这个了。”张恒一挥袖扯开了话题,“如今这一千降卒,都是并州军,便都交由文远统领,如何?” 闻言,张辽面色一喜,旁边的曹操却神色一紧。 怎么个意思? 这一战我才是主力好吧,而且伤亡最大。就算你张子毅将降卒平半分我都没意见,可你却直接独吞,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曹洪更是面露怒意,就要站出来与张恒理论,却被曹操挥手拦下。 “多谢主公赏识!” 张辽得了好处,赶紧向刘备抱拳道。 “不必多礼,你这是你应得的,今后好生用兵便是。”刘备挥袖笑道。 张恒却转过身来,对曹操笑道:“今日一战,大破敌军,曹公居功至伟啊!” “子毅客气了,全赖将士用命。”曹操淡淡道。 “前番生擒牛辅,收编七千降卒,曹公亦出力不少,此番便一并论功行赏吧。”张恒笑道,“玄德公之意,从七千降卒中调拨三千人归曹公统辖,曹公以为如何?” 闻言,不仅曹操被刘备的大方吓到了,连他身后众将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刘玄德也太豪爽了吧! 第一百零三章至诚君子刘玄德 前番大战董卓前军,曹操虽积极参与,但论起功劳,其实是没多少的。 虽说最后生擒了贼将牛辅,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类似这种功劳,封赏肯定不会少。刘备大可以上报酸枣联军,然后为曹操争取加官进爵。 至于实际的利益,曹操认为这七千降卒里面,能拨给自己一千就不错了。 事实上,一千人他也知足了。毕竟自己麾下不过两千人,算上那日伏击俘虏的敌军,也不到三千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刘备居然会拨给自己三千人! 加上自己之前俘虏的降卒,刘备也没要回去,这就是足足有四千人。 也就是说,前番一场大战,刘备把一半的胜利果实都给了自己。 刘玄德果然是至诚君子! 不过曹操也不是什么不知进退之人,当即连连摆手道:“太多了,玄德兄不必如此客气,操有何功,能得这么多兵马,还请玄德兄收回成命!” 刘备笑道:“孟德兄休得过谦,备知你有大志,欲讨贼报国。但这并非易事,手中有了兵马,方能成就大事。”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也不再矫情,对刘备拱手道:“既如此,操在此谢过玄德兄了!” “不必客气,咱们两家合兵讨董,理应守望相助。”刘备笑道,说着便伸出了手,“剩下的事且让子毅处置,孟德兄,咱们先入城庆功如何!” “好!” 曹操重重一点头,抓住了刘备伸出的手。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入城。 剩下的事其实也不多了,张恒先是吩咐张辽清点战损与俘虏人数,随后便下令所有人回城。 值得一说的是,清点到一半的时候,张飞率军归来。得知自己错过了一场大战后,不由得捶胸顿足,摇头叹息。 做完这一切后,张恒登上荥阳城楼,站在城头眺望远方,目光中闪过一丝凝重。 吕布来了,那就证明董卓不远了。 西凉军真正的王牌部队,终于要到了。 可以预料的是,这必将是一场大战,甚至可能旷日持久。 虽说董卓手中现在只剩了七万人,但刘备这边兵马更少,加上降卒也才不到三万。 援军呢,怎么还不到? 没有他们,谁冲在前面给自己当炮灰! …… 其实酸枣联军已经来了,早在臧洪和王肱回到酸枣的第二天,大军就出发了。 刘岱小团体没有通知张邈等人,但张邈等人同样没有通知刘岱小团体。可第二天出兵时,双方却忽然发现对方的存在,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尴尬。 不过好在这帮子诸侯没别的特长,就是脸皮厚。双方既然撞见了,总不能当作没看见,当即下马相互见礼,随后又扯了一些有的没的,最终确定了一个方案——既然都甩不掉对方,那就大家一起向荥阳进发。 张邈等袁绍系诸侯麾下近十万人,刘岱小团体也有六万大军,加一起足足十五万大军,行军速度自然算不上太快。 不过算算时间,这两日也该到了。 但最先抵达荥阳的,却还是董卓。 那日吕布败走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成皋赶去,却在半路上遭遇了董卓的先锋军,张济。 董卓倒也说到做到,竟真的任命张济为先锋,令他率三千人马冲锋在前,为大军扫平沿路障碍。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后,这次董卓学聪明了,并没有给张济临机决断之权,反而事事都得向自己汇报,想要以此避免重蹈牛辅的覆辙。 张济也是大喜,在从贾诩那得知了上次大水是人为之后,张济其实已经不想打下去了。 董相这边有文和先生,敌军也有智算通天的大才,双方摆开阵势死磕,最终无论谁胜谁败,倒霉的都是自己和麾下将士。 中军大纛下,张济一边缓慢行军,一边向侄儿传授自己的存身之道。 “伯渊,此次出战,你切记不可再鲁莽行事。敌军中有厉害人物,若是再来一波大水,你我叔侄必死无疑。” 张绣还是有些不信,“叔父,你真的相信上次那场大水是敌军所为?” “文和先生说是,那就是。”张济斩钉截铁道,“就算不是,敌军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战机,对我军发动进攻,可见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这话张绣反驳不动,只能默然点头。 “对于这种高人,咱们要做的只有一个字:躲!”张济语重心长道,“想要从接下来的大战中全身而退,躲得越远越好,千万不可深陷战争泥潭,不然性命难保。” 对于出工不出力这种事儿,张济可谓信手拈来,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张绣点了点头,但是神色间却还是有些不服。 张济见此,还想继续叮嘱侄儿两句,却忽然看见远方扬起一阵烟尘。 “这是……敌袭,敌袭,快,整军列阵!” 张济急忙下令,让士卒准备迎战。 可等这支兵马近了,张济才发现,为首的大纛上写了一个‘吕’字,正是败退的吕布所部。 吕布见到张济,也是吓得够呛,还以为刘备军提前布置了埋伏,等走近一看,原来是自己人,这才放下心来。 张济自然是认识吕布的,但他却不知道吕布为什么会在此地,便带着几十个亲兵冲了上去。 “见过吕侯!” 张济纵马上前拱手道。 当初吕布杀丁原投奔董卓时,就被董卓封为了都亭侯。虽说食邑只有几百户,但好歹是个列侯,并非关内侯那种样子货。 吕布上前回礼。 “见过张将军。” 张济问道:“君侯何来?” “我奉相国钧命,前去查探敌情。”吕布拱手答道。 张济闻言点了点头,又看吕布麾下皆狼狈不堪,便知道他已经与刘备军交过手了。 至于结果嘛,也不用再问了。 如果赢了,以吕布的为人,绝对会大加夸耀自己的功劳,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字不提。 “君侯,相国大军已出成皋,如今就在三十里外,君侯可去自行拜见。”张济好心提醒道。 “多谢张将军告知,本侯先走一步。” 吕布对张济拱了拱手,带着兵马继续向前行进。 “伯渊,看见了吧……”张济指着远去的吕布对张绣道,“你时常自诩勇猛,难道还能猛得过吕布不成,他不是也没在敌军手中讨到什么便宜,甚至大败而归。 所以,你给我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此次大战安分点,以保命为要。” “叔父,侄儿明白了。” 张绣点了点头道,这次的回答就认真多了。 第一百零四章将这天下换了人间 夜。 三月里日光和煦,春风拂过之后便有暖阳相随,使人心情愉悦。但到了夜晚,却还是凉风习习,若穿着单薄,还是能感受到些许凉意。 庆功宴后,诸将退场,刘备却提了壶酒,拉着张恒来到院中凉亭对坐,同时挥手屏退众人。 见这架势,张恒不禁有些茫然。 刘大耳这是要干啥? “子毅,董卓大军要来了。” 刘备亲手给张恒倒了杯酒,随后又给自己满上,边喝边说道。神情再不复之前庆功宴上那般轻松写意,反倒有些忧心忡忡。 张恒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等待着刘备的下文。 “你说,咱们有多少胜算?” 刘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望着张恒,认真地问道。 明白了,刘大耳是担心不能战胜董卓。 “玄德公多虑了。”张恒摇了摇头笑道,“以咱们麾下的精兵强将,断然不会败给董贼。再者,酸枣联军这两日也该到了,还有那江东猛虎孙文台……” 张恒话没说完,就被刘备挥手打断。 “子毅,我想听真话。” 刘备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 望着刘备的灼灼目光,张恒沉默了,久久无言。 刘备又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董卓的强大。 自年初关东诸侯聚在一起后,嘴里虽然一个比一个喊的凶,但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动手,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关东联军心善,见不得杀戮? 还不是畏惧董卓手中的大军。 倘若董卓真的那么好揉捏,哪还能等到刘备率先出兵,酸枣那帮人早就一拥而上,把董卓啃食殆尽了。 之前虽然没一直连战连胜,但其中都有些运气成分。真要摆开阵仗死磕,恐怕刘备现在还在卷县和徐荣打拉锯战呢。 沉默良久后,张恒冲刘备拱了拱手。 “玄德公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想听真话。”刘备苦笑道,“子毅,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不必讳言,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了。” “玄德公相询,在下不敢不言,只是在说之前,在下倒有一问想先请教玄德公。”张恒说道。 “那你先说。” “敢问玄德公,咱们此番出兵,所求者为何?” 刘备正色道:“自然是诛灭董贼,匡扶社稷。” “那好,假使如今董贼已灭,咱们又该何去何从?” “当然是杀入雒阳,解救天子。” “然后呢?” “然后……” 刘备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眉头高高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 “玄德公,就算没有董贼,那帮关东诸侯就能匡扶大汉,还苍生一个朗朗乾坤?”张恒笑问道,目光中满是讥讽。 “这……”刘备摇了摇头道,“自然是不能的。” 回想起一众酸枣诸侯的嘴脸,指望他们治理好天下,那可真是太监开会——无稽之谈。 “既然不能,咱们能不能打败董贼,也就不重要了。”张恒轻叹道。 “这……” 刘备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合着无论怎么做,大汉都没救了是吧。 “子毅此言,我不敢苟同。”刘备忽然摇了摇头道,“事在人为,为人臣者,理当尽忠报国,上匡天子,下安黎民,岂能因险阻而趋避之。” 张恒摆了摆手道:“玄德公勿急,在下没说要避,也没说不管。不过,此世之乱局,非董贼一人之过,自然也就不事灭一个董贼能解决的。” “不是董贼之过,那是谁之过?”刘备赶紧问道。 张恒笑了,目光有些迷离。 “谁都没错,但谁都有错。” “这……” 刘备不禁瞪了张恒一眼。 又当谜语人是吧! “子毅,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 “那得看玄德公想问什么?是如何诛杀董贼,还是如何匡扶大汉天下,亦或是如何重整乾坤,造福苍生。”张恒歪了歪头,说的话似有深意。 这句话看似是让刘备选择,其实是在询问刘备的志向。 同时也透露出了一个信息,你的全部疑惑,我张子毅都能解答! 刘备自然听懂了,当即站了起来,极为郑重地正了正衣冠,对张恒拱手道:“如今天下大乱,奸贼逞凶。社稷危如累卵,百姓有倒悬之急。 备虽不才,却也是景帝后裔,高祖血脉。情愿以此身绵薄之力,匡扶这汉家天下,昭仁义于四海,解生民之困苦。还望子毅教我!” 呦呵,刘大耳你还挺贪心,居然想全都要。 心里这样想着,张恒也赶紧站了起来,避开刘备这一礼。 “玄德公不必如此,请坐。” 说着,张恒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刘备倒了一杯。 索性今夜无事,就给刘大耳上一课吧。 “玄德公心中疑惑甚多,长夜漫漫,咱们不妨一个一个说。”张恒举杯喝了一口,淡淡笑道。 有了刚才张恒的铺垫,刘备的问题已经从如何击败董卓,变成了如何匡扶社稷。 “子毅,你方才说就算没有董贼,这天下也注定动乱。所以我想知道,如何才能让天下太平。” 这次张恒没有再当谜语人,而是打算详细解答一番。 “玄德公,想要天下太平,咱们得知道天下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正如治病救人一般,不先找准病因,即便用药,也是治标不治本,难以痊愈。” “恳请子毅赐教。” “自高祖斩蛇起义,诛灭暴秦,我大汉传承至今,已有四百余载。如今就像一个耄耋老者,早已老迈不堪,病入膏肓。寻常药物已然失去了效用,想要重获新生,非得下虎狼之药不可!” “何为虎狼之药?” 张恒淡淡一笑,语气轻微而平和。 “扫平一切不臣之贼,打破一切旧有制度,将这天下换了人间。” “什么!” 刘备失声叫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子毅,你要玩的这么大吗! 他完全能明白这样做的阻力,以及那点可怜的成功率。 “玄德公明鉴,自古不破不立,大破之后,方有大立,此乃天道轮回。只有如此,我大汉才能浴火涅槃,重获新生!” “可是……” 张恒一挥袖,斩钉截铁道:“没有可是,玄德公若想成心中大志,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任何朝代,都是在前朝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也只有挣脱了旧有的利益链条,斩杀了所有的既得利益者,才能全无掣肘,进行利益再分配。 因为没有既得利益者,所以王朝初年的制度,基本能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自然天下太平。 可是随着时间的发展,有些人总会找到制度的缺口,继而钻漏洞般的壮大自身,成为新制度的既得利益者。 在生产力有限的时代,这些人得到的利益越多,大部分人的利益就越少,资源分配也就越发的不公平。 这时候,就需要进行制度改革了。 当然,那些既得利益者这时候也会跳出来,阻挠任何想改革的有志之士。 直到最后,既得利益者占据的资源越来越多,广大平民百姓能获取的资源越来越少,少到无法存活的程度,叛乱和起义自然应运而生。 在战火和鲜血中,既得利益者与他们所攫取的资源,最终都被付之一炬,彻底葬送。 一个新生的王朝,再度冉冉升起。 人后……一切再往复循环。 历史的怪圈就是如此,如同轮回一般,都是后人哀而不鉴,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如今的大汉,就处于既得利益者占据了过多资源的王朝末期,随时可能崩塌,缝缝补补已经没有意义了。 张恒甚至打算再踹上一脚,让它崩得更快些,也让下一个时代来得更快些。 如此,百姓才能少受些苦,苍生才能最大限度的得到保全。 正如当年光武帝刘秀建立的东汉帝国一样,虽然国号也是汉,但前朝的一切早被埋葬。除了名号一样之外,趋近保守的东汉和锐意进取的西汉,压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张恒想做的,就是辅佐刘备建立另一个大汉,一个名义上相同,实际早已脱胎换骨的大汉! 第一百零五章重塑山河,再造乾坤 张恒的话实在太过震撼,就算跟董卓毒杀天子比起来,也过于版本超前了,导致刘备一时间无法接受,久久沉默不语。 张恒也不着急,甚至开始自斟自饮,静静等待刘备消化的过程。 良久之后,刘备才叹了口气,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开口道:“子毅啊,诚如你所言,如果咱们将一切推到重来,那大汉还是大汉吗?” “怎么不是。”张恒满脸的理所当然,“昔年战国时期,各国都变法图强,尤以秦国最甚。在商君的主导下,秦国的官爵、制度、臣工,都被换了个遍。玄德公以为,秦国还是那个秦国吗?” “当然是。”刘备立刻点头道。 张恒笑了,“那大汉也还是大汉。” 这下刘备彻底明白了,张恒是想让自己拿出当年秦国变法的魄力,去重塑大汉,再造山河。 可……这不正是自己的理想吗! 自己生逢乱世,不到二十岁时便爆发了黄巾之乱。自己随军征战,见识过人命如草芥的残酷,也看过百姓飘零无依的惨痛,更是明白官场的黑暗光景。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感叹世道不公,哀叹民生不易。 如今,真正有一个改造天下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纵然其间有诸多艰难险阻,自己难道要退缩吗? 心念及此,刘备又看向了张恒。 子毅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统兵有韩信之才,治国有萧何之能,谋算有张良之智,乃是数百年一见的英才。 有他相助,这条路自己未必不能走通。 就算最终失败了又如何,也不枉大丈夫在世间走这一遭! 想到这里,刘备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人也不再犹豫,当即站起身来。 “我愿再造大汉,重塑山河,总千难万险,亦九死不悔,还望子毅帮我!” 张恒也随即起身,正了正衣冠,冲刘备拱手拜道:“玄德公既有如此大志,在下虽不才,却也愿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喜,当即拔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双股剑,将其中一柄递给了张恒。 “此剑乃玄铁铸成,随我近十载,杀敌不知几何。今日便赠予子毅,以为凭证,昭示我心。今后子毅仗此剑,所到之处,便如我亲临,凡军政大事,生杀之权,皆可一言而决!” 刘备如此放权的举动,纵然是张恒,也不禁大为动容,急忙躬身双手接过。 “多谢玄德公赐剑!恒必竭尽全力,助玄德公兴复大汉,再造乾坤!”宝剑在手,张恒满脸肃然道。 “好,甚好,我知前路险阻,但有子毅相助,便是与天争命,我也敢试上一试!” 张恒却摇头笑道:“天道无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可上天亦有好生之德,玄德公志在造福苍生,乃是顺天而为,又谈何与天争命?” “说得好,有天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刘备仰天大笑道。 说完了战略大方向,刘备又想起了即将抵达的董卓,于是二人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子毅,咱们此次对阵董贼,有几分胜算?” “没多少胜算。”张恒果断地摇了摇头。 “啊?” 刘备满脸诧异道。 这和你刚才说的不一样啊。 张恒解释道:“董贼此次出兵十万,纵然已被咱们擒杀三万,还尚有七万大军,而且这七万大军,可都是西凉精锐。再看咱们这边,麾下能战者不过两万人,如何与之争锋?” “可咱们不是还有援军……” “那些酸枣诸侯,争权夺利倒是在行,真让他们与董贼对战,怕是有去无回。莫说董贼,就算是黄巾流寇,他们想胜之都不容易。” “这……”刘备眼中露出了一丝担忧。 “不过玄德公也不用担心。”张恒笑道,“咱们没多少胜算,董贼亦是如此。此战真打起来,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分出胜负,必然旷日持久。一旦董贼大军在这里跟咱们僵持不下,其他诸侯就该蠢蠢欲动了。” “子毅说的是谁?” “多不胜数,屯兵河内的袁绍与王匡,驻扎三辅之地的皇甫嵩,以及南阳的袁术,这些人可不会闲着。等到后院起火之后,董贼必然回师雒阳,坐镇中枢。而众诸侯也难打破雒阳八关,只得就这么耗着。 以在下之见,此战的结果多半是两败俱伤,不了了之,最终群雄一哄而散,董贼迁都长安。” “这……” 听到这里,刘备不由得苦笑连连。这跟他想象中的结果差太多了,但仔细想想,却是极有可能。 “不过玄德公放心,董贼此人嚣张跋扈,残暴不仁,就算咱们不能将其诛灭,他也早晚必死。” 张恒开启了预言模式,提前将董卓的下场说了出来,而且丝毫不担心出错。 就历史上董卓迁都长安之后的残暴行径,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就算吕布不杀他,也会跳出来张布、陈布。 刘备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咱们呢,此战之后该何去何从?” “自然是找一块地盘,潜心发展,治理民生,积蓄实力。待到时机成熟时,便可出兵横扫天下,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顿分析听完,刘备的忧愁一扫而空,心中豁然开朗,前路也瞬间有了方向。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子毅金玉良言,我必铭记于心!” “玄德公过奖了。” 眼看谈得差不多了,刘备看了看天色,笑道:“时间不早,子毅且去休息吧,养足精神,说不准来日咱们就要与董贼交手了。” “在下告辞!” 张恒起身拱手一礼,随后转身离开。 看了看张恒的背影,刘备也随之起身离去。今晚张恒说的一切,他还得好好消化一番。 才走出凉亭,刘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一直想招揽子毅,却苦于没机会开口。刚才自己把佩剑赠给他,他却没有任何犹豫就接过了。 想想二人那番约定……自己这算是招揽成功了吗? 刘备挠了挠头,眼中有些疑惑。 …… 翌日。 已经抵达荥阳城外的张济查探一番后,发现周围并无敌军的踪影,便知道刘备军已经全部收缩进了荥阳城中,当即率军进驻虢亭。 半月之前,牛辅死活打不下来的虢亭,就这样被张济拿下了。 然后,他就收到了董卓命他出战的军令。 于是张济不再迟疑,直接率军进抵荥阳城下,开始了攻城。 对于这只有三千多人,且出工不出力的进攻,城中的刘备压根不怎么想理会,只派张辽率本部兵马防守。 其实刘备就算想理会也不成,因为他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酸枣诸侯到了! 西门还在打仗,可刘备却带着曹操以及麾下众将,来到东门外举行了欢迎仪式。 曹操本来是不想来的,奈何经不住刘备一番苦劝,便只好跟着一起来了。 刘备今早才收到的消息,等他准备完成,带着诸将刚出了城,酸枣联军已经遥遥在望。 十五万大军的声势极其浩大,军队绵延数里,运送物资军粮的马车更是绵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头。 最先抵达的,当然是刘岱小团体和一众袁绍系的诸侯。 他们见刘备和曹操联袂在出城相迎,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加快速度赶了过来。 “走,孟德兄,咱们去上前迎接。” 刘备笑得比酸枣诸侯还要开心,因为在张恒的计划中,这些人都是必不可少的炮灰。 他们来了,就有了跟董卓死磕的资本。 “好!” 曹操点了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跟刘备并肩而行。 双方终于在城外一里的地方碰面,纷纷下马开始见礼。 “诸位,刘备在此恭候多时!” 第一百零六章没这个能力知道吧 “贤弟,别来无恙否!” 刘岱率先走到了刘备面前,挂满笑容的脸跟朵菊花似的,言语比当初酸枣初见时要亲近了太多。 二人同为宗室,刘岱又比刘备年长许多,不论辈分的话,这一声贤弟倒也恰如其分。 刘备也满面笑容道:“使君远道而来,备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哎,贤弟怎可如此见外。”刘岱皱起了眉头,假装不高兴道,“这般称呼,难道是看不起愚兄?” “这……使君这是从何说起。” 刘备有些愕然道。 乔瑁在旁捋须笑道:“玄德与刘使君俱为汉室宗亲,皆高祖苗裔。骨肉兄弟之间,岂可如此生分。”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道:“乔府君说得是,备见过兄长!” 刘岱脸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抓住刘备的手笑道:“这才对嘛,你我同宗兄弟,自然该多加亲近才是。” 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当初刘备初去酸枣会盟时,众诸侯皆是冷眼旁观,刘岱虽有心将刘备收归己用,却终究没等他说出口,刘备便出兵讨董去了。 如今刘备连战皆胜,可谓讨董第一功臣,刘岱自然熄了招揽的想法,却想着和刘备多加亲近,也好结成同盟。 勿怪世人势利眼,只怪自己不够强大。 你若绽开,清风自来。 袁绍系的诸侯见拼关系拼不过,却也都笑脸相迎,言语间多有吹捧,之后却往曹操身边靠拢了过去。 在这些人眼中,曹操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历经汴水之败后,曹操彻底清醒,不再如之前那般愤青,虽仍看不起众诸侯的为人,却也能保持笑脸相迎。 一顿寒暄之后,刘备挥手笑道:“诸位,备早已在城中备下酒宴,为大军接风洗尘,请!” “多谢玄德公!” 众诸侯赶紧拱手笑道。 在刘备的带领下,众诸侯鱼贯入城。 十五万大军,再加上运送辎重的民夫,荥阳自然是装不下的。众诸侯便只好各带自家亲兵入城,留一部分军队在城外驻扎。 众人刚刚进城,还未赶到县衙,便听到了西门传来的喊杀声。 “贤弟,这是……”刘岱有些疑惑道。 刘备笑道:“说起来也巧,诸位今日抵达。董贼的先锋部队,也是今日开始攻城。如今我军正在城头与贼军鏖战,尚不知胜负如何。” “竟有此事!”刘岱闻言瞪大了眼睛。 不光刘岱惊讶,众诸侯也是无比震惊,之后却是狂喜。 还好今日赶到了,如果再晚几日,这功劳又要被刘玄德独吞了。 刘岱又问道:“既是贼军来袭,贤弟何不亲自出战?” “今日乃众诸侯驾临之日,备未敢耽搁,所以留了些兵马守城,挡住贼军应该不成问题。” “哎,贤弟此言不妥。”刘岱正色道,“我大军此来,正是为讨贼大业,岂能因为我等而误了军国大事,诸位说是也不是。” 闻言,众诸侯皆笑道:“刘使君所言甚是!” 刘岱朗声道:“我等加一起有近二十万大军,又岂能据城而守,任由贼军猖狂!我意,大开城门,痛击贼军,扬我联军之威,诸位意下如何?” “使君言之有理,岂能任由贼军猖狂,我等这便出战!”张邈大声应道。 两边的领头羊都发话了,众诸侯也纷纷附和起来。 来就是为了打董卓,抢功劳的,接风宴吃不吃都无所谓。 再等一会,说不准接风宴就变成庆功宴了。 刘岱见众诸侯都同意出战,当即大手一挥,下令道:“好,那便出战贼军,劳烦贤弟在前方引路。” 不得不说,刘岱混迹官场多年,还是有些手段的。 仅仅三言两语间,便反客为主,就好像他才是这荥阳的话事人一般。 对此,刘备自然毫无异议。 有人急着跟董卓干仗,他求之不得,当即欣然在前方为众诸侯引路。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众诸侯便来到了荥阳西门城楼上。 此时,战斗还算不上有多激烈。 一者,荥阳城坚。城墙几乎有五丈多高,张济没有趁手的攻城器械,先登军根本无法攻上城楼、 二者嘛,张济本就存了应付公事的心思,攻城也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玩命死战。 可这一幕落在众诸侯眼中,便成了西凉军无能的表现。 西凉军果然是群乌合之众,就这种程度,还守个屁,早该直接打出去了。 刘岱看了一会,嘴角便露出了笑容。 当即下令道:“王肱,命你率五千兵马,出城迎战敌军。此战为我军首战,关乎全军士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闻言,袁绍系的诸侯这才反应过来,心中大为懊恼。 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这下好了,首功要被刘岱抢走了。 “遵命!” 王肱抱拳大声道,随后转身下了城楼。 刘备也一挥手,唤来了太史慈,命他下去替王肱打开城门。 这些人要试试西凉军的成色,他自然乐见其成。 对于这次出战,刘岱自然是信心满满。他在城口上观察了一会,估算出了敌军大概三千人左右,且战过一阵,自己派出五千人,怎么着也够了。 可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太史慈命人打开城门之后,王肱便雄赳赳,气昂昂地率大军出城了。 敌方中军,张济见城门忽然大开,一支敌军窜了出来,当即大惊,就准备撤退。 刘备的厉害他是知道的,既然决定出来与自己野战,那派出的兵马绝对不会少,自己这点人肯定不够看。 “叔父,咱们若是不战而退,回去如何向相国交代?”张绣却表示不赞同。 “这……” 张绣抱拳道:“叔父,敌军刚刚出来,立足未稳,且让侄儿率军去冲一阵,之后再撤退不迟。有了战损,回去也好交代。” 闻言,张济迟疑一会,便点了点头。 反正方圆数里早就探查过,并没有伏兵,此去就算不胜,也绝不会全军覆没。 “那好,伯渊你率两千人马出战,只是千万小心,若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撤回来。” “叔父放心,侄儿明白!” 张绣一抱拳,转身纵马而出,领着两千西凉军冲了上去。 王肱领了大军出城,就见到张绣率两千兵马迎了上来,不禁摇头冷笑一声。 敌军本就比自己人少,居然还敢有所保留,真是不知所谓。 也罢,今日便斩杀敌将,拿下首功,也好让使君在众诸侯面前露脸。 “全军听令,冲上去,杀贼立功!” 王肱大吼一声,纵马挺枪而出。 相比于王肱的气势恢宏,张绣在冲锋的过程中却始终一言不发,甚至目光还不时打量着城门,生怕再冲出一支敌军把自己围了。 天可怜见,实在是吃亏吃得太多了,连张绣这种天然呆都学会了谨慎二字。 终于,两军相遇了。 城楼上的张恒看到这里,却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同时用眼神阻止了打算提醒刘岱的刘备。 这种打法,王肱不败就有鬼了。 对面是谁,是西凉铁骑啊! 那可是曾经在苦寒边地,天天跟胡人厮杀的强悍部队! 无论自身的战斗力,还是坐骑马力,都不是刘岱这支新募的军队能比的。 莫说他刘岱,就算是刘备军遇到西凉铁骑,也得先避其锋芒。用数道防线挡住第一波冲锋,之后再想办法合围绞杀。 关东联军现在什么水平,就这么五千人,你王肱什么的都在和西凉铁骑对冲,他能冲吗! 冲不了,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第一百零七章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张绣的本意是打上一阵,见势不妙立即撤退,有了战损,回去之后也好交代。 相国,不是我们不拼命,实在是没打过啊。 毕竟城中出来的人马明显比自己多,根据先前与刘备军作战的经验,张绣压根就没抱胜利的希望。 但一交上手,张绣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敌军为何这么弱! 你弱就弱吧,居然还敢和我对冲,谁给你的勇气? 不知道我们西凉勇士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吗! 这种形同碾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张绣这边倒是爽了,可对面的王肱却叫苦连连。 双方刚一接触,他麾下的军队就被张绣给冲垮了。 五千大军犹如一页薄纸一般,被张绣率领的西凉军从中间撕开,竟毫无阻挡之力。 尽管王肱拼命严整队伍,可依旧架不住士卒脸上的恐惧之色。 关东诸侯大部分都是董卓任命的,刚到任就打出了反董的旗号,继而开始招兵买马,马不停蹄地赶到酸枣会盟。 大家聚在一起之后,又开始了吃吃喝喝,商业互吹。 哪来的时间操练士卒? 所以别看联军人多势众,麾下尽是一群没见过血的新兵。、 更惨的是,他们第一次出战,就遇到了大汉第一等精锐的西凉铁骑。 这就像你出了新手村,还没凑齐一身装备,就遇到了终极BOSS。 那么下场只有两个:死;或者……死得很难看! 倘若王肱能有些自知之明,用步卒组成先登军,在前方严阵以待,拼死挡住张绣的第一波冲锋,还有反击的可能。 可偏偏张恒提前给了酸枣诸侯一种错觉——董卓现在就是一栋着了火的老房子,只要大家一起冲上去踹两脚,西凉军顷刻间就会兵败如山倒。 所以,王肱悲剧了。 张绣一个冲锋就撕开了王肱的阵列,将五千大军从中间分成两半。大军当场变得混乱无序,甚至王肱的军令都无法传达。 然后,张绣也从最初的惊愕中清醒了过来,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开始了收割。 两千西凉铁骑在张绣的带领下左冲右突,肆意在乱军中冲杀,犹如犁地松土一般,将王肱的军队翻了个遍。 这是西凉军最擅长的战法,依靠自己绝对优势的机动性,把敌军肢解得支离破碎,再难形成有效反击。 当年无论是面对凉州边患,还是平灭黄巾军的时候,都起到过决定性的作用。 事实证明,面对酸枣联军,它也依旧有奇效!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王肱的军队便从一支还像个军队的队伍,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 士卒被打散之后,皆面带惶恐,两股战战,不知归路。若非身后就是城墙,他们早就落荒而逃了。 然后,张绣却开始了自己的杀戮秀。 “稳住,稳住!” 王肱在乱军中大声呼喊,却起不到一点作用。 除了他身后的数百亲兵还算成规模外,其他队伍都已零碎成尘,到了无法拼凑整合的地步。 如此下去不行! 王肱眉头高高皱起,早已心神大乱,正思索如何整合士卒时,忽听前方一声暴喝。 “贼将受死!” 然后,王肱就见到了一个手持银枪的白袍小将,杀到了自己面前。 众所周知,白袍银甲是战场上最拉风的装备,也是所有人都聚焦的目光,只可惜敢穿的人不多。 当年未穿越时,张恒也曾幻想过自己回到古代,一身白袍银甲上阵,留下个王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美丽传说。 直到穿越后,他才发现这个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无他,死亡率实在太高! 白色太过显眼,的确能吸引别人的眼球,但同样你也会第一时间成为敌军攻击的目标,下场不言自明。 为了装逼而献出生命,张恒还没这个觉悟。 当然,也不是没人能穿,就比如此刻战场上的张绣。 尽管张绣直性子,脑袋不灵光,甚至有点天然呆。但敢在战场上穿白袍银甲,甚至还穿了这么多年,足以证明他有两把刷子。 至少不是王肱能够对付的。 银枪探出,带着几许破空之声直取王肱咽喉,打算来个一击毙命。 王肱见状大惊,心中叫苦不迭,也只得赶忙举枪抵挡。 但张绣的实力明显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才刚挡住张绣的第一枪,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第二枪就到了。 此子枪法为何如此凌厉? 眼看抵挡无望,王肱下意识就侧身闪过。 但这时,张绣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早知道你会躲! 可你躲得掉吗? 手腕一抖,银枪竟如活了一般,猛地倾斜角度,重重刺在王肱肩头。 “痛煞我也!” 王肱惨叫一声,急忙一把抓住张绣的银枪,免得他将自己挑下战马。 可他的气力如何能比张绣,一阵无可撼动的距离传来,王肱的身体已经到了半空中。 “死!” 张绣大喝一声,手上猛地一甩,将王肱重重砸在地上,口中鲜血直喷。 整个过程说来话长,但其实发生电光火石之间。从二人交手到王肱落败,仅仅不到十个回合。 身后亲兵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一拥而上,一部分将王肱护在身后,另一部分冲上来围攻张绣。 “挡我者死!” 张绣单手持枪,冷眼看着这些士卒,口中冷声道。 随后,他纵马而上,一人在亲兵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片刻间,就已经斩杀十余人。 王肱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压根顾不上伤势,急忙爬起来转身就跑。可还没等到跑出多远,张绣已经冲破了亲兵的围堵,向他杀了过来。 不好,我命休矣! 王肱脑中只剩了这一个念头,随后就被纵马而来的张绣一枪刺穿胸口。 “你……本将……我……” 口中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后,王肱头一低,就此气绝。 “这等武艺也敢带头冲锋,真是不知所谓!” 张绣冷笑一声,猛地拔出长枪,随后却一个横扫,在王肱尸体还没倒下去的时候,就已经削下首级。 人头飞出,被张绣伸手抓住,王肱的尸身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继续冲杀!” 张绣将首级用麻布包好后系在马后,随后再次下令,对刘岱的残军展开收割。 城楼上。 刘备望见这一幕后,忍不住摇头叹息,同时有些责怪地瞪了张恒一眼。 子毅,都是你干的好事! 刚才你要是不阻拦,我提醒刘公山两句,哪会有这等惨祸。 对此,张恒是耸了耸肩,无所谓地一笑。 刘备虽然想让酸枣联军当炮灰,却并不想看到他们惨败。 可张恒却明白,自己之前洗脑洗得太成功,如今众诸侯都把西凉军当成了弱鸡,就算刚才刘备开口提醒,刘岱也多半不会在意。 既然结果一样,为何还平白去当一次恶人。 再者,让这些人吃些苦头也没什么不好,如此他们在接下来的大战中,才会谨慎一些。 就在张恒和刘备眼神交流的时候,刘岱一直死死盯着城下王肱的无头尸身,双手用力抓着城墙,几乎要抠出血来! 王肱身死的那一瞬间,他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疑惑,也有不解,更多的却是恼羞成怒。 我五千大军面对两千西凉军,正面交锋下主将直接被阵斩,就这你跟我说西凉军是一群弱鸡?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联军首战啊! 我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抢功的机会,结局却是这般丢人现眼。 你说西凉军弱吧,刘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可要是说西凉军强吧,他刘玄德是怎么连战连胜的? 王肱也是个废物,枉我还对他给予厚望。 再看一旁的众诸侯,面色震惊之余,眼中却有些窃喜。 让你刘岱抢功,这下丢人现眼了吧。 就在刘岱内心纠结难受之时,张恒却走了上来,一拱手叹息道:“刘使君,王将军也太轻敌了。这城下的敌军将领名叫张绣,字伯渊,乃西凉军第一勇士,有万夫不当之勇,麾下也皆是精锐之师。之前我军就在他手中吃过不少苦头,王将军轻敌冒进,方有此祸,倒是令人唏嘘。” 总得安慰一下,不然刘岱直接畏战跑路了,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唱! “不错。”刘备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跟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兄长不必担忧。董贼确实不好战胜,不然也用不着我等诸侯联手了。” “嗯!” 有了台阶,刘岱这才重重一点头。 “贤弟,咱们现在该如何行事?” 刘岱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一众袁绍系的诸侯肯定在幸灾乐祸,自然不能问他们的意见,免得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 问刘备,就是想让刘备出兵收拾残局,看看到底是自己太弱,还是刘备太强。 可袁绍系的诸侯,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张邈拱手大声道:“使君,咱们虽初战不利,但也绝不能任由贼军嚣张,不然董贼定嘲笑我等无能。我这便出兵痛击贼军!” 刘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 这群狗东西,想踩着我扬名是吧! “不劳孟卓出手了,还是贤弟出兵吧,毕竟贤弟之前连战连胜,对贼军甚为了解。” 这下轮到张邈皱眉了。 怎么,你刘公山惨败,还不允许我等建功? 刚要再开口之时,刘备忽然一挥手,招来了张飞。 “三弟,你率本部兵马,出城迎战张绣,务必与王将军报仇雪恨!” “何须本部兵马,我只带两千人即可,免得让贼军说咱们以多欺少。兄长放行,我此去定取回这小子的项上人头!” 言罢,张飞立刻转身下楼,压根没给袁绍系诸侯开口说话的机会。 第一百零八章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张邈见此,也只好熄了出兵的心思,准备坐观成败。 其实不光刘岱心存疑惑,他也是一样。 索性就让刘备先出城打一场,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 张飞点齐兵马出城后,张绣仍在屠杀刘岱的残军。 五千大军看似很多,但大多都是步卒。中原之地什么都好,可唯独马匹产量跟凉州不可同日而语。 两条腿又如何能跑过四条腿,王肱死后,麾下士卒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甚多。 可即便如此,活着的士卒也依旧还在玩命地跑。 不跑,就只有死! 此刻见城门大开,残余士卒终于看到了希望,纷纷往城中逃去。 张飞却也不阻拦,他刚才在城楼上观战时就已经明白了这些士卒的素质,留下来也是累赘,索性让开一条通道,放这些人入城。 战场后方,张济一直紧张地观察着局势。 之前他看张绣如砍瓜切菜一般击败了敌军,还以为是刘备的诱敌之计。可细看了一会,却又不像,毕竟连主将都被砍了,诱敌也没这诱法,便决定再看一会。 直到张飞出城的这一刻,张济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王肱他不认识,但张飞他自然是知道的,之前汴水之战惨败时,就属这家伙杀得最欢。 “刘备的精锐出来了,快,赶紧鸣金!” 张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下令收兵。 这一战已经收获很大了,没必要再跟刘备死磕。 “遵命!” 城门下,张飞望着正在乱军中肆意杀戮的张绣,眼中满是战意。 “全军听令,随我冲上去,斩杀贼军!” 张飞一声暴喝,整个人早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目光所指,正是张绣! 城楼上,刘岱看到这一幕后,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张子毅刚才怎么说来着,这白袍小将不是西凉军第一勇士嘛,为何张翼德还敢这般鲁莽,王肱的下场他忘了不成! 张恒的确没有说错,不算吕布这个卑鄙的外乡人的话,张绣的确可以称得上西凉第一勇士。 但他不知道的是,张飞更猛! 城下,张飞一阵冲锋之后,已经杀到了张绣面前。 有这块肥肉在,他已经看不上普通士卒了。 “小子,吃我一矛!” 张飞手中丈八蛇矛直刺张绣,口中却还不忘提醒一声。 其实不用他提醒,张绣也早就发现了张飞的到来,一枪刺倒身前的敌军后,便反身挺枪直面张飞。 “怎么,上次饶你一命还不够,今日又来找死?” 张绣举枪挡下张飞的进攻,口中挑衅道。 “小子,上次我连战数场,早已气力大损。你这厮趁人之危,却也不能胜我,今日哪来这么大的口气。”张飞满脸不屑道。 “口气大不大,打过才知道!”张绣同样不甘示弱道。 “好,我忽然有些喜欢你了!”张飞大笑道,“那就来吧!能死在我张翼德矛下,也算是你的荣幸。” 就在两人拉开架势,准备好好战一场之时,后方却传来了鸣金之时。 张飞面色一滞,忽然有些索然无味。 能不能让人好好打架了! 再看张绣,却满脸冷笑道:“怎么,环眼贼怕了?” 这话差点把张飞气笑了,“你要违抗军令不成?” “若能带回你的人头,便是违抗军令又如何!” “好小子,还敢口出狂言!” 张飞怪叫一声,挺起蛇矛,就准备给张绣一点颜色看看。 “慢!”张绣忽然抬手道,“我方才已经冲杀一阵,气力虽然无损,但胯下战马却已力竭。你敢不敢容我换匹战马再战?” 闻言,张飞只是冷笑一声,没有任何考虑便答应了张绣。 “便让你换过战马又如何,也免得别人说我胜之不武。速去速回!” 张绣也不多话,当即便调转马头,往本阵而去。 张飞眼睁睁看着张绣退了回去, 然后又眼睁睁看着张绣麾下士卒在鸣金声中撤了回去, 最后又眼睁睁看着张济大军慢慢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我是不是被骗了……” 张飞挠了挠头,目光有些迷茫地自言自语道。 城楼上,所有人的目光也是一阵怪异。 他们倒是不知道张飞与张绣的约定,只是张飞一出兵,对面就鸣金,这到底啥意思? 而且那所谓的西凉第一勇士,居然没有对刘玄德义弟出手。 刚才刺死王肱的时候,他可是一点都没留手啊! 众诸侯面色怪异的时候,刘备也是一脸疑惑。 不过他疑惑的却是,以张飞的性子,都已经杀到了张绣面前了,不该就这么轻易地放对方走才是啊! 张飞在城下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张绣折返。最后终于确定了自己被骗的事实,不禁破口大骂。 “娘的,本以为这小子是个对手,谁知道却如此油滑,害得大父这般苦等!” 但这时候骂也没用了,无奈之下,张飞只得收兵回城。 城楼上,张飞刚上来便受到了众诸侯侧目相待。 刘备上前低声问道:“翼德,方才……” 张飞却正色大声道:“兄长,我下去时,敌军已然鸣金收兵,咱们的战马脚力如何能比得了西凉铁骑。再者,穷寇勿追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故此放敌军离去,还请兄长勿怪。” 闻言,刘备不禁瞪大了眼睛,看向张飞的目光都变得不对劲了。 三弟什么时候学会思考了? 不得不说,张飞这番话从道理上无可指摘,众诸侯一时间也挑不出刺儿来。而反常的举动,更是令刘备无言以对。 憋了半天,刘备只得点了点头。 “三弟……你做得对。” 倒是一旁的张恒,眼睛在张飞身上打量了一圈,目光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即便走了上去。 “翼德,你老实说,是不是……” “不是,子毅你别乱说!”张飞赶紧摆手道。 张飞宁愿战败,也不愿承认被人在智商上黑了一把。 “说实话嘛,这没什么好丢人的。”张恒笑吟吟地引诱道。 “不是,没有,你别乱说!” 张恒见张飞急的否认三连都冒出来了,便摆手笑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只是……唉……” 张恒口中发出一声叹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翼德,你可知道,这张绣其人乃是十足的莽夫,你居然能被这等人骗……以后长点心吧!” 张飞:…… 子毅,不是说好不说的嘛! 第一百零九章战书 荥阳至成皋的官道上,张绣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刚才的光荣事迹。 “叔父,那张翼德好歹也算一名勇将,居然如此无脑,当真是笑死我了……” 张济听完,不禁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侄儿。 以伯渊的性子,肯定要跟张翼德大战三百回合才对啊,为何…… “伯渊,你是怎么想到这等脱身之法的?” 张绣嘿嘿笑道:“叔父,侄儿虽好战,但也知道分场合。荥阳城中足足有着数万敌军,若是都冲出来了,哪还有咱们的活路,故此诓骗那张翼德一会,也好全身而退。” 我张绣虽然耿直,但我不傻! 张济闻言后,不禁老怀大慰,甚至连眼眶都湿润了。 天可怜见,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耳提面命,就是希望自己这傻侄儿能够开窍。 如今,终于成了。 “伯渊,你终于长大了。学会了存身之道,就能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我也算不负兄长所托。” 张济拍了拍张绣的肩膀,忽而想起了自己那早亡的兄长,这次是真的落泪了。 “叔父,此番咱们不仅全身而退,更是取了敌将的首级,回去之后,也不用担心相国责罚了。”张绣转身,解下王肱的首级递给张济,脸上满是笑容。 “不错。” 张济也点头笑道,不过心中却很快有了一个新的疑惑。 “伯渊,今日之战,你有没有发现蹊跷之处?” “叔父指的是什么?”张绣茫然道。 “敌军的战力。”张济皱眉道,“之前咱们也与关东群寇交过几次手,哪次都没讨到便宜,甚至连郭汜将军都折进去了。还有吕布,他上次出战也是损兵折将。可这次…… 今日城中冲出来的兵马,绝对不下于五千人,却被你这般轻松击败,甚至还斩了敌将,我觉得很不对劲。”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张绣满不在乎地笑道,“侄儿早已打探清楚了,前番出战的关东群寇,都是刘玄德麾下。而今日出战之将,却是咱们从未见过的,应该是其他诸侯的人马。关东群寇十多路人马,有强有弱也很正常。” 不得不说,有时候耿直也是一种福气。 张绣几乎没怎么思考,便猜中了正确答案。 反观张济,听到这个结论后,不禁笑骂道:“伯渊不可乱说,哪有这般简单。” “简不简单,都与咱们无关,这等事让相国头疼去吧。叔父,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向相国报功。”张绣笑道。 “也是。” 张济摇头一笑,不再去想这个令人头疼的难题。 董卓大军此时距离荥阳也只有三十里,分别驻扎在汴水两岸。 没错,就是当初牛辅驻军的地方。 有了上次牛辅被淹的经历,董卓谨慎了很多,营垒设在距离汴水四五里之外。如此一来,就算再发大水,也绝不可能波及营寨。 此刻董卓正亲自带人在汴水边视察,同时巡视牛辅之前的营垒遗址。 看了半天,最终董卓得出了一个结论。 以汴水如今的水位,不可能突然发水。 可大水确实出现了,牛辅扎营的痕迹还在,也确实有被水淹的痕迹,这就让董卓百思不得其解。 正疑惑间,忽然有士卒来报。 “相国,张济将军回来了!” “哦。”董卓连忙开口问道,“战况如何?” “大胜而归!” 闻言,董卓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同时扭头瞥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吕布。 吕布昨日败退而归后,理所当然地把战绩一番夸大,倒也得了董卓几句夸奖。 不过董卓心中清楚,败了就是败了,任吕布如何掩饰,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勇猛如吕布都败了,张济却大胜而归,实在是让董卓有些不敢相信。 “快传!” 董卓一挥袖道,打算先见见张济再说。 不多时,张济领着侄儿张绣来到。 见了董卓,张济连忙小跑两步单膝跪地,抱拳道:“参见相国!” 董卓脸上露出了笑容。 “文成啊,此战如何?” “末将幸不辱命!” 张济肃声答道,同时从张绣手中拿过了王肱的人头双手奉上。 “这是何人?” 董卓揭开麻布,却发现并不认识此人,便疑惑地问道。 张文成这家伙,该不会随便找个人头来糊弄我吧。 “末将不知,但此人能统率五千大军,想来不是无名之辈。” 说着,张济将整场战争的经过讲了一遍。当然,最后张飞率领的两千兵马被张济说成了一万。 “文成,你所言可属实?” 董卓听完讲述,忍不住皱着眉头道。 仅凭两千人就打败了关东群寇五千人,而且还阵斩贼首,董卓怎么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种战损不是打不出来,只是前番牛辅连战皆败,先折了郭汜,又全军覆没,让董卓把关东诸侯当成了难缠的对手。 如此情况下,张济的战绩就显得尤为耀眼。 张济一听这话,赶忙单手指天,正色道:“末将敢对天起誓,句句属实,若有欺瞒相国之处,愿受天诛地灭!” “文成不必如此,本相又没说不信,快快起来吧。” 见张济言之凿凿,董卓脸上才重又露出了笑容,甚至亲自伸手把张济扶了起来。 看来关东群寇也没那么厉害。 心中想着,董卓对张济笑道:“文成此战痛击贼寇,斩将立功,大大增长我军士气,想要何种赏赐?” 张济连连摆手道:“末将前番损兵折将,幸得相国宽恕,才有机会将功赎罪,又怎敢居功!” 闻言,董卓大喜,看向张济的眼神中满是笑意。 这张文成倒是个知进退的,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人才呢。 “前番战败乃因天降大水,非战之罪,文成不必太过介怀。既有功劳,岂能不赏,只是如今战事未定,等本相扫灭关东群寇后再行封赏,文成以为如何?” “相国英明!”张济赶紧抱拳道。 “本相欲再拨两千兵马归你调遣,盼望你能越战越勇,再建功业。” 闻言,张济满脸激动道:“多谢谢相国拔擢!” 眼看张济得了兵马,一旁形成鲜明对比的吕布心中更不是滋味。 张济这厮不知从哪弄了个人头,就敢来糊弄义父,居然还得了兵马,真个是胆大包天! 对于张济说的话,吕布是一个字也不信。 关东诸侯真要这么好对付,自己就不会断尾求生了。 赏赐完张济之后,董卓想了想,又下令道:“阿璜,给我把随军主簿叫来!” “唯!” 董璜应命而去,不久便带来了一个中年文士。 “相国有何吩咐?”这人对董卓拱手道。 “拿出纸笔,我要给关东群寇下一封战书,约他们择日决战!” “唯!” 第一百一十章自信溢出屏幕的诸侯们 荥阳。 众诸侯正在复盘昨日城头一战。 刘备没什么损失,袁绍系诸侯也没什么收获,都算还能接受。唯一不爽的,就只有刘岱了。 损兵折将不说,麾下大将王肱也被敌人给斩了。 一两千的兵力刘岱损失得起,但这个脸他丢不起。 正商议间,忽有士卒来报:城外出现小股敌军,却并没有攻城,而是将一封书信射入了城中。 望着士卒手上捧着的绢帛,刘岱眉头一皱,劈手夺过。 打开一看,顿时满脸怒容,猛地一拍桌案。 “哼,董贼好胆!” 众人凑上去看了看,发现正是董卓下的战书。 董卓出身行伍,文化程度不说目不识丁,也可以说是焚书坑儒。所以信的内容非常简单直白,总结概括起来就一句话。 你们这些关东群寇,不是叫嚣着要打倒我董某人吗。 现在我来了,你们却做起了缩头乌龟? 有种出来,我一定让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高情商的说法:来啊,快活啊! 低情商:你们这些傻弔,有种出来! 辞藻虽不华丽,却简单直白,异常犀利,也难怪刘岱震怒。 “哼,董贼尔敢如此猖狂,简直视我等如无物!”张邈也被气得够呛,冷冷笑道。 袁遗劝道:“孟卓兄息怒,有我等大军在此,岂容这老贼大放厥词。便是出城决战又如何,正好一战扫灭逆贼!” “伯业兄言之有理,出城决战,毕其功于一役!”鲍信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 但此举很快引起曹操的反对,“允诚切勿冲动,董贼不好对付,我怕其中有诈。” 相比于自信几乎要溢出屏幕的酸枣诸侯,曹操还是保持了清醒的态度。 当然,也就是鲍信,换做其他人他根本懒得提醒。 你死不死跟我曹某人有什么关系! “孟德多虑了。”鲍信却依旧自信地摆了摆手,“据之前探报得知,董贼麾下最多七八万兵马,而我联军加一起,足有近二十万大军,以三敌一,岂有不胜之理!” 额,原来还可以这样算的嘛! 曹操一阵无语,心道如果人数多就有用,那昨天王肱是什么死的? 他其实很想告诉鲍信,打仗不是谁人多谁就能赢的。 但袁绍系诸侯都一副意得志满的模样,曹操想了想,便就此作罢。 “不错,诛灭逆贼,就在此战!”张超也重重一点头道,“本来我以为董贼畏惧我等兵势,早就钻进成皋城中做起了缩头乌龟,那样倒是有些麻烦,可他居然主动出来,倒省的咱们去攻城了。” 袁绍系诸侯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透露出的信息只有一个——正面接战,干翻董卓! 至于刘岱小团体,乔瑁看了看刘岱,后者却依旧面无表情。 “使君以为如何?”孔伷直接开口问道。 刘岱这才冷笑一声,“打自然是要打的,不然我等前来所为何事?但在哪打,可由不得董贼。” 见刘岱表了态,乔瑁连忙附和道:“不错,董贼既然要战,咱们断无拒绝之理。只是这决战地点,得咱们来定!” 董卓已经划下道来,自己这边当然不能畏战。只是凭什么都由你董卓说的算,万一你使诈怎么办! 出于谨慎考虑,刘岱打算自己选择开战地点。 至于能不能打赢,他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刚才鲍信已经衡量过双方实力,这么大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还打不赢,那以后也不必带兵了。 袁绍系诸侯一听这话,也都不禁点了点头。 “使君言之有理,这决战地点,倒是得从长计议一番。”张邈笑道。 “哦,孟卓有何高见?”刘岱扭头问道。 一时之间,张邈自然也没什么好的想法,便笑着推脱道:“此事倒也不急,咱们还得好生思量一番,再回复董贼。” “此言在理。” 刘岱点了点头道,忽然想起刘备到现在还没说话,便又回过头来,将目光看向刘备。 “贤弟为何一言不发?” “这……” 刘备当然是反对出城决战的。 就酸枣联军这点素质,昨天他在城楼上已经看得很清楚,出去跟董卓野战,那可真是厕所里点灯——找死! 就在刘备准备出言反对时,一旁的张恒忽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刘备顿时一皱眉,心中有些犹豫起来。 “怎么,贤弟有难言之隐?” 刘岱连忙问道,他还以为刘备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地方。 张恒只得又拉了拉刘备的衣袖。 唉! 刘备心中叹息一声,已经有了决定。 只见他拱手道:“备亦认为应该出城跟董贼决战。方才见诸位已有定计,备兵微将寡,自然不敢置喙。” “哈哈哈……贤弟太谦虚了。” 见刘备也同意了,刘岱仰天大笑道。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却最后也没讨论出个结果。眼看天色已晚,便各自退场,等明日继续商议,颇有些后世开会的味道。 众诸侯散尽之后,刘备便迫不及待地向张恒问道:“子毅,酸枣联军如此战力,出去对上董卓,必然九死一生,方才你为何要阻拦我……” “玄德公,就算你反对出城决战,他们难道就能听得进去?”张恒摊手笑道。 “这……” 刘备表情一滞,最后却无力地摇了摇头。 对于酸枣诸侯来说,刘备现在就是既得利益者,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 你刘备参不参战无所谓,只是别阻碍我们建功立业好嘛。 毕竟你都已经拿下这么多功劳了,也该知足了。 “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刘备满脸不忍道。 好歹大家都是联盟,名义上都是讨董义士,刘备还是不想己方实力受损。 “别人要作死,咱们岂能拦得住。”张恒满脸无所谓道,“再者说,他们也不白死,至少能消耗董贼不少兵力,也算为讨贼做贡献了。” 刘大耳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义,对自己人狠不下心肠。 前番对曹操,如今对酸枣诸侯,都是如此。 这固然是优点,但你也得分情况吧。 这些诸侯,能算自己人吗? 一念及此,张恒忍不住提醒道:“玄德公,酸枣诸侯可不都是讨董义士,其中心怀不轨之辈甚多。若让他们一朝得势,便是成为第二个董贼也不稀奇。” 闻言,刘备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苦笑一声。 “好吧,且不说这个。”刘备摆了摆手道,“关于董贼这封战书,子毅你怎么看,其中会不会有诈?” “绝对无诈。” 张恒斩钉截铁道,随后却又笑了。 “不过,董贼倒是聪明,打得一手好算盘。” “此话怎讲?”刘备不解道。 张恒摇了摇头,笑道:“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荥阳城防虽比不得成皋雄关,却也是深沟高垒,坚不可摧。酸枣联军虽弱,却足有近二十万大军,堪称人多势众。可董贼呢,麾下最多七八万人马而已。倘若咱们据城而守,他拿什么破城? 再者,西凉铁骑虽强,却唯独不善攻城,这也是当初在下提议据荥阳而守的缘由。董贼这次下来战书,就是意图激怒酸枣诸侯,与他城外野战。” 一旦到了平原冲锋,那西凉铁骑可就太可怕了,昨天的战斗已经将这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子毅之言有理,可惜酸枣诸侯不明内情,上了董贼的当。” “如此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张恒笑道,“咱们若真据城而守,董贼也可以不来进攻。倘若就这么耗着,时日一久,先出乱子的还是咱们。” 张恒这句话说得比较隐晦,但刘备还是听懂了。 董卓的所作所为且不提,但好歹西凉军是万众一心。再看酸枣诸侯,心合力不起,耗的时间长了内部难免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所以,这一战必须要打?”刘备问道。 “对,无论胜负,都必须要打!”张恒重重点了点头道。 刘备叹了口气,“也罢,咱们尽力就好,就算战事不利,想来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不,这一战咱们留下守城就好。”张恒却摇了摇头道。 “咱们不出战?” 刘备满脸惊讶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夜半客 见刘备满脸惊讶之色,张恒神情严肃起来,对刘备一拱手道:“玄德公,恕在下直言,此战十有八九会败,就算加上咱们也是一样。既如此,咱们又何必白白损失兵力。” “可是……” 刘备眉头高高皱起,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却还是不太赞同张恒的说法。 “况且,那些人也不一定希望咱们参战。” 刘备立刻反驳道:“子毅此言差矣,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他们为何不愿咱们参战?” “在玄德公看来是如此,但在他们看来,却是多一个人参战,就少一分功劳。玄德公若不信,咱们不妨打个赌。” 刘备沉默不语,脸上只剩了苦笑。 他没有选择赌,因为他知道张恒说的是对的。 在真正效忠朝廷的人眼中,自然是越多人参战胜算越大。 但在野心家眼中,恨不得自己把功劳全部拿下才好。 况且,自己之前已经立了太多功劳,这时候再积极参战,难免惹人厌恶。 “子毅你未免把人想得太过不堪了些。”刘备摇头叹息道。 张恒笑道:“既如此,那咱们不妨静观其变,倘若众诸侯极力相邀,咱们便去参战。若是他们一声不吭,那咱们就留下守城,玄德公以为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 刘备点了点头,同意了张恒的折中之策。 他固然是想参战的,只是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让刘备无比失望。 众诸侯一番商讨之后,最终把战场定在了荥阳以西二十里处。 那里的地形张恒之前探查过,四处平坦,周围一览无遗,既没有高山险阻,也没有大江大河。把那里作为战场,任你有通天计谋,也无法施展,只能老老实实跟对方死磕。 看来酸枣诸侯也不傻,知道这个地方董卓无法提前做手脚。 只是他们太过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选这么个地方,董卓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战场已定,最终是臧洪自告奋勇,率人将战书送了出去。 于是,一场大会战就这么定下来了。 只是,从头到尾都是刘岱小团体和袁绍系诸侯在讨论,压根没人询问过刘备集团的意见,这让刘备无比失望。 直到商议已定后,刘岱才扭头看向刘备,脸上挂着无比和蔼的笑容。 “贤弟啊,咱们此战定能诛灭董贼,毕其功于一役!” 刘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兄长所言极是。” “可眼下却有一桩难事……”说到这里,刘岱的脸色为难起来,“咱们有心与董贼决战,但就怕董贼使诈。贤弟试想,倘若咱们倾巢而出,董贼趁机派兵突袭荥阳,断了咱们的后路怎么办?” 刘备闻言,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如何听不出刘岱的话音,不就是想留一支部队守荥阳嘛。 留谁呢? 当然是自己了,不然他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 果然让子毅言中,这些人不但想抢功,居然还想把自己排挤在外。 本来还想着竭力保全他们,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一念及此,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兄长所言极是,是该留一路兵马守城。”刘备淡淡开口道。 闻言,刘岱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留守可是重任,非智勇双全者不可为之,贤弟以为该留谁为好?” 刘备拱了拱手,刚想自告奋勇时,一旁的张邈却提前开口了。 “玄德兄麾下将士勇猛过人,之前屡败董贼,不正是最佳人选嘛!” 张邈唯恐刘备举荐自己这边的人,所以才提前把矛头对准了刘备。 刘备当即点了点头,“当不得孟卓兄如此夸赞,既如此,那备便为大军守住后路。” “额……” 张邈差点被这句话给噎死,他以为刘备肯定会拒绝,所以提前准备了一大堆说辞。 谁知道刘备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倒让他一下子无所适从了。 这可是平灭董贼的关键之战啊,有志之士无不奋勇争先,唯恐功劳被别人抢走,这刘玄德为何肯甘为人后? 张邈自然是想不通的,不过刘备也没兴趣解答他的疑惑。 倒是刘岱,见刘备痛快答应下来,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拉住刘备的手宽慰道:“贤弟勿怪,愚兄知道此战千载难逢,也并非不想让贤弟建功,只是这留守大任,非贤弟不可啊!” “使君不必介怀,咱们汇聚在此,正是为了平灭董贼。只要能匡扶社稷,又何分彼此,留守与参战有何区别。” 这的确是刘备的肺腑之言,也是他对众诸侯的最后劝告,尽管他知道这些人压根听不进去。 说罢,刘备不禁叹了口气,已然对这些人彻底失望,甚至连对刘岱的称呼都改了。 “贤弟此言大善!” 刘岱却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 张邈也附和道:“不错,玄德公高风亮节,堪为我辈楷模!” “诸位且安坐,备还有些军务处置,先告退了。” 对于二人的夸奖,刘备连应付的心情也没有了,直接一拱手转身而去。 于是当晚,张恒就看到刘备一个人在院中喝闷酒。 张恒当然知道所为何事,不过他并不打算去给刘备当什么人生导师。 有些事,还是得自己想明白才好。 为防刘备拉着自己倒苦水,张恒甚至没敢发出声音,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好在此时的刘备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并没有发现张恒。 直到走出大门后,张恒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失魂落魄的陈宫站在门前,手中还提着一壶酒。 “都尉,可愿陪在下共谋一醉?” 陈宫见了张恒,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举着手中的酒壶道。 张恒不禁愕然。 今天什么日子,EMO的人这么多吗? 任张恒神机妙算,躲过了刘备这一劫,却始终没料到陈宫会来拜访。 无奈,张恒赶紧四下张望了一圈,见左右无人后,张恒才放下心来,将陈宫请到了自己房中。 “公台,你这时候到访,恐怕不合适吧。” 张恒拿出了两个酒樽摆在桌案上,口中苦笑道。 “哼,有何不合适?” 陈宫却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开始倒酒。 张恒耸了耸肩,“公台何必明知故问。” 虽说大家名义上是联盟,但也算泾渭分明。陈宫毕竟是张邈的人,深夜前来拜访张恒,若让有心人看见,难免往不好的地方揣测。 当然,张恒是无所谓的,他陈宫不担心引起张邈的怀疑就行。 陈宫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把两个酒樽倒满,举起来对张恒道:“都尉,在下敬你一杯!” “多谢公台,只是……我能不能不喝?” 此话一出,陈宫顿时变了脸色。 张恒撇了撇嘴,赶紧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见此,陈宫的脸色才好看一些,也举杯一饮而尽。 “怎么,都尉怕在下在酒中下毒?” “不错。” 张恒飞快地点了点头。 陈宫:…… 张子毅,你会不会聊天。 “公台勿怪,在下向来比较坦诚,也比较谨慎。”张恒耸了耸肩笑道。 毕竟上次我可是狠狠威胁了你一把,谁知道你会不会一时想不开,跑过来和我同归于尽。 面对苟入骨髓的张恒,陈宫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闷头喝酒。 “说起来,公台深夜到访,究竟所为何事?”张恒笑问道。 前些日子张恒虽然把陈宫扣下了,却并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直到酸枣联军赶到后,陈宫也就回了张邈处。 对于陈宫为何没有回去,张邈甚至连问都没问,便待陈宫和以前一样亲近。 嗯,的确非常亲近,还是那个半点权力都不给的老样子。 如此漠不关心的态度,让本想解释的陈宫也没了兴致。 之后董卓战书抵达,众诸侯一致表示坚决出战。陈宫当然看得出来双方实力的差距,回去之后就开始劝谏张邈,不要与董卓城外野战。 对此,张邈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 没说听,也没说不听,直接笑着把陈宫哄了回去。 陈宫一连劝谏了好几次,最终都是一样的结果。 这下陈宫彻底清醒了。 他突然想明白了张邈为何不重用自己,因为他压根就没看上自己。 或则说,张邈看重的,只是自己这个东郡名士的光环,以及背后陈氏的力量。他时刻把自己带在身边,也只是为了标榜自己求贤若渴,以此求取虚名。 倘若自己不是出身世家,又非东郡名士,张邈绝对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想明白了这一关节后,陈宫彻底对张邈失望。 心灰意冷之下,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日荥阳城前,张恒对自己说过的话。 于是,他便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做一桩大买卖 在张恒探究的目光中,陈宫放下酒樽,缓缓开口道:“都尉,在下深夜造访,乃是有一件事情相询。” 张恒挥袖笑道:“何事不解,公台尽管开口。” 但我不一定会回答你就是了。 闻言,陈宫站了起来,满脸认真道:“在下想问,都尉那日所言,到底是戏言还是确有其事?” “自然不是戏言。” 一提到此事,张恒脸上收起了笑容,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陈宫这啥意思,想通了不成? 张恒自然知道陈宫的遭遇,心中虽然还在纳闷,却也正色回道:“公台,你数十年寒窗苦读,方才习得这一身本事。适逢乱世,难道就不想一展所学?” 闻言,陈宫正了正衣冠,对着张恒一礼到底,声音平静却又坚定道: “敢问都尉麾下可还缺一刀笔吏,在下虽不才,却也想厚颜任之!” 见到陈宫这副姿态,张恒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好,甚好,本来想着有什么方法说服陈宫呢,谁知道这家伙自己送上门来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张恒也能猜出个大概。 无非就是张邈这个领导当的不怎么样,让陈宫生出了跳槽的心思而已。 “公台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张恒赶紧冲上前将陈宫扶了起来,同时紧紧握住了陈宫的双手,施展了一波从刘备那里学来的技能——把臂同游! “有公台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不过刀笔吏之事休要再提,公台乃治郡之才,非幕僚之属,将来必有大放异彩之时。” “多谢都尉夸奖!” 见张恒如此看重自己,陈宫自然非常高兴,同时也问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疑惑。 “都尉,属下还有一问……” “有话尽管说,咱们这边不比别处,尽可畅所欲言就是。”张恒笑道。 “不知您与玄德公……” 尽管出兵以来张恒就一直和刘备联合作战,而且多以刘备为主,但张恒毕竟代表着太尉张温,好歹也是一路诸侯,所以陈宫有点摸不清他和刘备的关系。 到底是同盟,还是从属? 张恒并没有急着回答陈宫的疑惑,而是一挥袖,示意陈宫坐下,然后又亲手给陈宫倒了一杯酒,这才笑着娓娓道来。 “公台,你饱读诗书,岂不知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世间礼法,终究各有所序,我无意争霸天下,却也想成一番功业。适逢乱世,君择臣,臣亦择君,君臣相得,方可成就大业,公台以为如何?” 张恒这番话,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是刘备的人,只是现在名分未立。 “都尉此言,振聋发聩,属下受教到了。” 陈宫是何等精明之人,瞬间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待明日我禀明玄德公,必然为公台安排一要职。只是……” 陈宫见张恒犹豫,心中猛地一突。 “只是什么,属下恳请都尉明言。” 张恒摇头一笑,“倒也没什么,公台可千万别想歪了。只是如今联军正在与董贼交战,公台此时弃暗投明,以后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那又如何,世人皆庸碌之辈,如何能懂我心,自然不必理会。”陈宫一摆手,满脸无所谓道。 居然连名声都不要了,张邈你到底对陈宫干了啥? 张恒心中八卦之火在熊熊然手,嘴上却道:“不可,此事错不在公台,又何必白白落一个背主之名。” “明白了。”陈宫点了点头,“属下回去之后,便向张孟卓辞行,回归乡里静待都尉征召。” 大汉当官的流程就是这样,谁举荐的,那就是谁的人,这便是党羽派系的雏形。陈宫辞官回归白身之后,再由刘备进行举荐任命,这才是一个完整的跳槽流程。 再者,陈宫这个功曹又不是张邈举荐的,辞行起来自然没什么心理压力。 张恒笑道:“如此固然好,但此次讨董可是百年难遇的盛事,若错过了岂不可惜。” 闻言,陈宫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舍。 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在张邈手下本就没什么施展的机会,现在跳到刘备这边又不合适,左右都无法参与,不如索性辞官,也能提前在刘备这里刷一个人情分。 “属下心意已定,还望都尉勿疑!”陈宫一拱手,面色坚定道。 “公台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公台可先辞官,但不必归居乡里,我自有一桩重任交给你。”张恒笑道。 一听这个,陈宫顿时来了兴致。 “哦……但不知是何重任?” “现在还不可说,公台到时自知。”张恒摇了摇头道,“我所能告诉公台的是,此事若办好了,功劳绝对不次于疆场杀敌之功!”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陈宫便点了点头。 “属下明白了!” “好,公台辞官后,可先去京县等候,最多十日,我便会赶去汇合。到时候,咱们去做一桩大买卖。” “遵命!” 陈宫起身拱手道。 …… 汴水大营。 臧洪倒真是个不怕死的,来下战书竟只带了二十名随从。 不过他多少还是有点理智,并没有直接冲入营,而是在营前停下了马,将战书扔给了门口的董卓军士卒。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 虽然坏规矩的人很多,但这次董卓并没打算这么做。 倒不是董先生的素质有多高,只是战书本就是他自己下的,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人家应战,自己若是把使者杀了,酸枣联军一怒之下,不出来了可怎么办。 相比整场战役的结果,臧洪的死活董卓一点没兴趣都没有。 中军大帐内,董卓打开关东联军给他的战书,不禁仰天大笑。 这群关东群寇倒还有些胆量,居然敢应战。 然后当董卓看到会战地点之后,笑得更大声了。 居然选这么个地方,关东群寇莫不是脑子傻了不成。 敢在空旷地带和我西凉铁骑正面交战,当真是有勇气。 “随军主簿何在!” 董卓向外大喊一声,随即便有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进来。 “速速给关东群寇回信,就说本相准了,五日后,荥阳城西二十里,老夫等着他们来送死!” 快点写,晚了他们该反悔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送死的好日子 当臧洪带着董卓应战的消息回来时,整个荥阳一片欢腾。 众诸侯似乎已经认定了他们能大败董卓,这种蜜汁自信,着实让张恒实在无法理解。 得到消息的张恒冷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大步出门,来到了刘备住处。 这几天刘备的兴致一直不高,虽说张恒早就跟他分析过情况,但真遇到了,还是难免心情欠佳。可就在这时,张飞不知从哪听说了留守城荥阳的消息,便赶紧跑来求证。 张恒进门时,刚好听到了张三爷的大嗓门。 “兄长,他们都出去决战董贼了,却偏偏留咱们守城,这是何道理!” 对此,刘备只能苦笑摇头。 “兄长,你倒是说句话啊!”张飞满脸急切道,“没有咱们,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赢董贼!” “这……”刘备叹了口气道,“咱们前番已经立功甚多,如今自然不好再争,留守就留守吧。” 张飞立刻大声反对道:“哪有人嫌功劳多的,有能耐他们自己去打啊,挤兑咱们算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刘备无奈地挥了挥袖,“此事已定,翼德不必再说了,且好生守城吧。” “不,此事绝对不行!”张飞大骂道,“这帮子鸟诸侯,欺兄长宽仁大度,简直不当人子!我这便去与他们说个清楚,实在不行就打上一场,输的人留下守城!董贼的人头,必定是咱们的!” 说罢,张飞便气呼呼地转身离去,看样子是要去找酸枣诸侯的麻烦。 “翼德,站住!” 刘备低喝一声,皱起了眉头。 这时,张恒却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翼德,你这是要去哪儿?” “哼,去找那些鸟人算账!” 张恒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他们送死你也要跟着去?” “额……” 闻言,张飞顿时瞪大了眼睛。 “子毅,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张恒冷笑一声,绕开张飞走到刘备面前拱了拱手。 张飞听了张恒的话,眼珠子飞快转了几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却也不往外走了,而是又转身回到了刘备身边。 “翼德,如今咱们和关东诸侯好歹算是联盟,你千万不可冲动行事。”刘备瞪了张飞一眼,训斥道。 张飞却一反常态地嘿嘿笑道:“兄长,我知道了。” 随后,他又把目光放到了张恒身上。 “子毅,你刚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翼德若实在担心被那些人抢了功劳,可自率本部兵马随大军出战,只是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好说喽!” 闻言,张飞一拍桌案大笑道:“好啊,我就知道你是在算计那些鸟人!” 听到留守的消息后,张飞虽然愤怒,却也有些纳闷。 以自家兄长的秉性,为了大局考虑,被那些诸侯挤兑也属正常。 但子毅呢,为何没站出来据理力争。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从不吃亏的啊!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张恒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翼德,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我南阳张氏时代耕读传家,学得是圣贤之道,又岂会算计别人。” “少装蒜,子毅你到底有何计划,不妨说出来让咱也听听。” “你真的想知道?”张恒笑道。 张飞赶紧点了点头,“想啊,做梦都想!” “既如此,那我就……不告诉你。” 张飞:…… “子毅,你可不能这样。你和兄长都知道,却把我蒙在鼓里算怎么回事!” 张飞一把抓住张恒的手,使劲地摇,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哪有什么算计,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张恒被他搞得有些受不了,便有些无奈道,“翼德,你以为酸枣联军能胜董卓吗?” “哼,五千人都被人家两千人打得大败而归,他们拿什么跟董卓打。” “那不就行了,他们打不过董贼,咱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先让他们吃点亏,省得他们老是一副天下无敌的嘴脸。” “对,早该如此了!”张飞痛快地大笑道。 “不过他们败后,董贼必然趁势追杀,还得咱们出面收拾残局。” “收拾个屁,让董贼把他们都杀了岂不是更好!” 张恒摊手道:“倒也可以,不过之后就得咱们自己面对董贼大军了。” “这……” 张飞顿时面露难色。 他虽然莽撞了些,却并不傻。 自己这点兵力,对上董卓实在胜算不大。 “行了行了,翼德你若实在闲得发慌,不妨去加紧操练士卒,以后有的是仗打。” “好吧。” 张飞也看出来张恒找刘备有事商量,便起身对刘备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刘备盯着张飞的背影看了一会,摇头叹息一声,这才把目光放到张恒身上。 “子毅,有事吗?” “确实有些事……” 张恒把昨夜陈宫来投之事讲了一遍,听得刘备喜笑颜开,连日来的郁气都一扫而空。 “陈公台现在何处,子毅何不带他来见我?” 张恒笑道:“玄德公何必心急,他总得向张孟卓辞行之后,才好加入咱们。” 带他来干什么,吃你刘大耳一记把臂同游? “也对,倒是我心急了。”刘备笑道,“子毅,这陈公台虽是东郡名士,但其人其才……究竟如何?” 如今时代还早了些,真正的名臣悍将都还没怎么露头,刘备心有疑惑也是正常。 “陈公台之才,胜我十倍,玄德公尽可放心用之。”张恒笑道。 “少扯淡,说点现实的。”刘备立刻白了张恒一眼。 比你强十倍,那不成神仙了! “玄德公,在下说的是实话。陈公台此人堪称全才,上可匡君辅国,下可保境安民;文能牧首一方,武能统兵征战,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 话说到这里,张恒忽然停顿了一下。 也正是这个停顿,让刘备嘴角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长期与张恒交往,刘备已经大致明白了张恒的性格,介绍任何人时都极力夸奖,最后却忽然来个转折。 而恰恰是这个转折,才是真正的重点。 “只是什么?”刘备赶紧给了个台阶。 “陈公台之所以来投奔玄德公,皆因张孟卓没有识人之明,他胸中所学无法得以施展。玄德公若想真正收服此人,除了重用之外,还需做一件事情。” “何事?” “善待兖州士族。”张恒淡淡道。 “此话从何说起?”刘备满脸不解道。 “陈公台固然有才,但其人乡土观念极重。能令其归心者,必然能令兖州士族归心。换而言之,想收其心,必先收兖州士族之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派系。 陈宫的立场有点类似于徐州的陈登,他们往往不对任何军阀负责,只对本土士族负责,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基本盘。 也就是说,谁来都可以,前提是你得是个合格的主公,然后还得对我们这些世家大族保持一定程度的尊重。 原本历史上,正是陈宫拥护着曹操入主兖州。之后两人闹翻的原因,也是因为曹操杀了兖州名士边让,让陈宫认为曹操不重视兖州士族,从而转头去迎张邈和吕布。 从两次拥戴出兖州牧来看,陈宫在兖州是极有能量的,能收服此人,就等于收了大半个兖州士族的心。 同样,这种人如果用不好,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能在你身边引爆。 不过张恒相信,以刘备用人的水平,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有自己在后面兜底。 再看能力,这家伙就稍显逊色了。 智谋最多排到一流末尾,甚至是二流顶端,跟贾诩、荀攸、法正、郭嘉这种顶级谋士相比,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更别提碰瓷诸葛亮、司马懿这种真正的六边形战士了。 “玄德公,成就大业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咱们得做好往后十年、二十年,甚至一两代人的打算。提前与兖州士族打好关系,并无坏处。” 听完张恒的讲述,刘备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疑惑道:“子毅的意思是,咱们今后得仰仗士族成事?” “不,并非如此!” 一听这话,张恒赶紧摇了摇头道:“士族寒门,辅而用之,唯才是举,以德辅之,如此方能上下一心。至于个中间隙,则可以慢慢平衡缝合。若真有倒行逆施,图谋不轨者,也只好忍痛除之!” 虽然张恒说得很隐晦,但刘备还是听明白了。 陈宫此人,能力上可以任用,立场上不能完全信任。 至于他背后的兖州士族,得安抚重视,礼遇有加。 倘若做到这一步之后,还是有人要搞事,那就只能…… 举起屠刀,杀一儆百! 讨论完了陈宫的事情后,刘备又提起了众诸侯与董卓的会战。 “子毅,董贼回信答应了,会战时间定在五日之后,你以为如何?” 闻言,张恒只是摇了摇头。 有人赶着去送死,自己能有什么看法。 不过时间好歹定下来了,如今已是三月末,五日之后,也就是四月初三。 倒是个送死的好日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提前布置 虽说时间是四月初三,但众诸侯提前一天便派人赶往了会战地点,确定没有任何异样之后,立刻传讯荥阳,众诸侯便率领大军启程了。 初平元年,四月初三。 暖阳高挂,春风和煦。 十六万大军倾巢而出,荥阳原本宽大的城门此刻竟显得如此狭窄,足足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大军才都出了城。 刘岱骑着高头大马,与张邈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身后两杆大纛迎风而立,看上去倒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旁边,刘备带着亲兵送行。 本来数十万人的大会战,是很少双方大军汇聚在一起决战。因为这样变数太大,不可控因素也太多,一旦失败,将再无挽回的余地。 不过在张恒之前一番操作下,牛辅前军被灭,酸枣诸侯也被挑起了战意,这才发生了这种堪称奇妙的场景。 临行前,刘岱对刘备叮嘱道:“贤弟,荥阳便交给你了,好生看守,勿使贼军有可乘之机。” “使君放心,有备在此,荥阳万无一失!”刘备点点头道。 刘岱笑道:“有贤弟这句话,愚兄就放心了。传我将令,全军开拔!” 随着刘岱一声令下,十六万大军缓缓动了起来,瞬间扬起无尽烟尘,连远在城楼上的张恒都被呛了几下,连忙捂住了口鼻。 这该死的酸枣诸侯,送死之前还要恶心我一下。 许久之后,等到烟尘散尽,张恒才松开了口鼻,用袖子用力地挥了挥,对身旁的张辽笑道:“文远,去把玄德公请上来,咱们也开始布置吧。” “唯!” 张辽抱拳离去。 不久,刘备回城登上城楼,有些疑惑地看着张恒。 “子毅,你想怎么布置?” 张恒解释道:“自然是兵分三路,出城伏击。” “为何?” “一者,是为了防备董贼趁荥阳空虚,派兵来袭。”张恒笑道,“二者,联军若败,董贼必然趁机追杀,咱们却正好趁机突袭。” 人在志得意满的时候,往往也是头脑最不清醒的时候。董卓若真打败了联军,必然趁机追亡逐北,这时候最无防备,正好趁机出手。 酸枣联军的死活,张恒不在意,不过能趁机打击董卓,张恒还是很乐意为之的。 刘备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咱们该派多少兵马出城埋伏?” “一万五千人。” “这也太多了吧!”刘备震惊道。 张恒摇了摇头道:“不多,如今城中留兵马已经没有意义,不如放出去阻击董贼。” “也好,既然子毅认为可行,那便下令吧。”刘备点了点头道。 “云长、翼德、文远各领本部兵马出城伏击。云长所部进驻虢亭,翼德与文远各自蛰伏在汴水两岸。但见联军败退而来,却也不急着杀出去,等放他们过去之后,再从背后突袭!” 闻言,关羽、张飞、张辽三人立刻站了出来。 “遵命!” “去吧,整顿士卒,今夜出城。” 刘备问道:“子毅,那咱们呢?” 张恒答道:“玄德公,咱们坐镇城中即可,反正手中还有数千兵马,就算董贼派人来袭,也能抵挡一番。” 值得一提的是,曹操也率本部兵马随联军与董卓决战去了,所以城中只剩了刘备这一部人马。 曹操虽不齿众诸侯的为人,但一听说能和董卓决战,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虽然之前联合作战刘备没亏待过他,但曹孟德又岂是屈居人下之人,总感觉有些不自在,又一心想着建功立业,便跟着诸侯走了。 …… 荥阳西二十里处。 上次张济率军痛击刘岱,让董卓大为欣喜,本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原则,此次会战,董卓军的先锋依旧是张济。 董卓也不傻,决战地点是关东诸侯定下的,他自然要派人提前探查。 所以,张济昨晚便率军抵达了战场。 然后,他就看到了对面同样在探查地形的酸枣联军。 尽管张绣看出了对方的外强中干,一再请求出战,但都被张济回绝了。 一者,董卓只让自己来探查地形,并没有让自己出战。 二者,张济本就抱着出工不出力的态度,能不战最好。 他不想打,却不代表对面关东联军就肯安分。 见张济麾下只有五千人,前来打探地形的张超顿时大喜,当即就指挥着大军冲了过来。 无奈之下,张济只好接战。 不打不要紧,一打之下,张济发现对面的敌军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弱,简直跟上回荥阳城下的敌军半斤八两。 在西凉精锐的铁蹄下,张超败得毫无悬念。 这一次,张绣算是彻底杀了个爽。 双方战到深夜时分,张超虽败,但张济依旧谨慎,并没有趁夜追杀。 趁着这个空档,狼狈的张超才终于在乱军中勉强统合了队伍,指挥军队缓缓撤离。 等到天亮之后,一清点人数,麾下一万大军就只剩了不到七千人,张超不禁雷霆大怒。 未曾开战就损兵折将,这如何能接受! 其实那三千士卒也并不是都战死了,这时代军队没有什么统战思想,士卒多是被强征而来,自然谈不上归属感。 其实不光汉代,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损失兵力并不等于死亡人数。昨夜战事不利,士卒争相逃窜,慌乱之中走散许多人。 正当张超恼火间,联军大部队终于赶到。 张邈看到自己弟弟的狼狈样,心中已经明白了一切,连忙下马冲上前皱眉问道:“二弟,你昨日出战了?” 张超点了点头。 “败了?” 张超又点了点头。 闻言,张邈不禁大怒,“不是说让你探查地形吗,你为何要擅自出战!” “兄长,小弟见贼军人数不多,便想着先胜一阵,挫败敌军锐气,可谁知……” 张超解释了一番,却终究不能掩盖他战败的事实,声音越来越弱,找补无力。 战马上,刘岱也不禁摇头叹息,看向张超的目光满是愤怒。 擅自动兵不说,还吃了败仗,简直是个废物! 好在这时候和事佬鲍信站了出来,替张超辩解道:“孟卓兄,孟高杀贼心切,这才中了敌人的圈套,切莫过于苛责,咱们之后赢回来便是了。” “兄长,小弟只错了!”张超也拱手低头道。 “罢了,罢了。”张邈便顺坡下驴道,“这次便饶你一回,若下次还敢不尊军令,我必重惩!” 闻言,张超面色一喜,赶紧拱手道:“多谢兄长!” 一旁的刘岱却是冷笑连连,很是看不惯张邈的做法。 就因为他是你弟弟,所以连句口头惩罚都没有? 若换做旁人,恐怕早被你砍了吧! 不爽归不爽,刘岱却没有出言干涉的意思,毕竟张超损失的又不是自己的兵马,而且他也指挥不动袁绍系诸侯。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响起震天马蹄声。 众人急忙放目望去,只见远方地平线上,一道黑压压的人头如潮水一般涌出。 目之所及,尽是一片漆黑,几乎连太阳的光芒都要被遮挡住。 董卓大军,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惨败!(上) 相比于酸枣联军的气急败坏,早在董卓刚到的时候,张济便将昨日的战果汇报了一番,引得董卓大为欣喜。 还没开战便胜了一阵,这岂非大吉之兆。 看来上天都想让我赢啊! 张文成果真是我的福将! 自从把他换成先锋后,一举扭转了之前的颓势不说,甚至还捷报频传。 董卓将目光放到张济身上,大笑夸奖道:“文成英勇,待此战得胜,扫平关东群寇后,本相便上奏天子,封你为列侯!” 张济连忙下拜谢道:“多谢相国!” 这时候,董卓也注意到了对面的酸枣联军,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下去,虎目中露出杀意。 “贼兵大军已至,文成可还敢再战?” “有何不敢,末将一直盼望着为相国杀贼!”张济立刻大声应道。 刚才他就仔细观察过,并没有发现刘备及其麾下军队,胆子便大了许多。 “好,我有文成,何愁此战不胜!”董卓仰天大笑道,“传令,全军列阵,准备冲锋!” 既然确定了周围并无埋伏,董卓便打算先冲一波,试试关东诸侯的成色。 双方已是死敌,阵前答话的流程索性也就免了。 再看关东诸侯这边,见到董卓大军抵达之后,也顾不上追究张超之前战败的细枝末节了,急忙下令全军列阵备战。 双方都赶了一二十里的路,战前总要休整一下。 刘岱环顾身后,大声道:“诸位,谁敢先战?” 闻言,昨天才吃了大亏的张超就想开口,却被兄长张邈拦了下来。 董卓军虽然人少,但也不是好惹的,出头鸟结局必然凄惨,袁绍系的诸侯都选择了一言不发。 见无人响应,刘岱不禁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怎么,都憋着想最后捡便宜是吧。 关键时刻,还是盟友乔瑁主动站了出来。 “使君,下官愿为先锋!” “好,本官拨与你一万人马,为大军阵前开路!” “遵命!” 乔瑁一抱拳,点齐兵马冲在了联军最前方。 而对面,张济已经率领一万西凉铁骑率先冲过来了。 看在张济之前的争气表现,也是为了稳妥起见,董卓又给他增了五千兵马。 “伯渊,稍时你不可冲得太猛,若见到刘备麾下兵马,便赶紧撤回来!” 阵前,张济对自己侄儿叮嘱道。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得不相信之前侄儿的判断——关东联军除了刘备所部之外,都是一群废物。 “叔父放心,我明白。” 张绣点了点头,一夹马腹,冲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向着乔瑁杀了过去。 面对西凉铁骑的冲锋,乔瑁不敢怠慢。毕竟有王肱血淋淋的例子在前,他不再敢跟敌军对冲,而是选择了更稳妥的打法。 “列阵!” 乔瑁一声令下,两千士卒持盾上前,组成了三道防御阵列,一千弓弩手分散两翼,且都已箭矢上弦,只等敌军冲入射程范围内,便万箭齐发。 而最外侧,乔瑁则是布置了两千骑兵,这也是他全部的家底,此刻全都押了上去。 整个阵型一层夹着一层,将乔瑁和他的一千亲兵护在最中间的位置。 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西凉铁骑已经杀到了不远处,最前方的士卒望着万匹奔腾的战马,脸上皆展露一抹惧色。 别说他们,就算是在最后方的乔瑁本人,心中也忍不住犯嘀咕。 如此凶悍的西凉军,自己真的能赢吗? 片刻后,张绣的前锋部队,终于进入了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 “快,放箭,放箭!” 乔瑁来不及多想,便赶紧大喊道。 霎时间,漫天箭雨如飞蝗一般向张绣所部袭来。 相比于紧张的乔瑁,张绣却早就见怪不怪了。领军征战多年,他不知吃过多少波敌军的箭雨攻击,当下不慌不忙地喊道:“举盾,加速冲锋!” 箭矢作为战场上唯一的远程攻击手段,并不像枪械一样能造成大规模杀伤。 唯一的作用,就是减缓敌军的进攻速度。 人是有情感的,会高兴也会恐惧。面对这漫天箭雨,谁也不知道死的会不会是自己,心中恐惧之下,难免就会退缩。 只要第一排的敌军退缩,后面也就不得不跟着放缓速度。 如此一来,骑兵的机动优势就被削减了许多,等杀到乔瑁阵中时,早就不剩多少冲击力了。 乔瑁明白这个道理,张绣自然也明白,于是他选择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有放缓速度,反而下令加速突进。 如此一来,本来能放三轮箭雨的距离,这下只能放两轮了。 终于,两轮箭雨放完。当弓弩手再想重新将箭矢上弦时,张绣已经杀到阵前。 这一下,真如虎入羊群一般。 全速冲锋下的骑兵,带来的冲击力是非常可怕的,而且这还是当世最强的西凉铁骑。 只一瞬间的功夫,乔瑁军的第一道防线便怦然破碎。身在第一排的步卒,更是连人带盾一起被撞飞出去。 “顶住,顶住!” 乔瑁疯狂大吼道,面目早已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 可任凭他再怎么喊叫,也拦不住张绣冲锋的脚步。 冲破第一道防御阵列后,张绣的攻势虽被减缓了些,却依旧足够锋利,继续向第二道阵列杀了过来。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乔瑁的第二道防线也宣布告破。 此时的乔瑁,已经喊得嗓子都哑了,却仍旧没有任何用处。 周遭士卒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惧意,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缓缓后退。 “不准退,敢有后退者,杀无赦!” 乔瑁立刻大喊道,同时派出了自己亲兵充当督战队。 这时候一旦冒出了撤退的苗头,便会立刻演变成一场崩塌性的逃亡,届时大军将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得不说,乔瑁的阻止还算及时。明晃晃的刀枪往大军身后一立,那些原本想逃亡的士卒立刻熄了心思,只得继续与西凉军厮杀。 只可惜乔瑁的操作再及时,却终究不能弥补实力上的差距。 终于,第三道防线也宣告破碎。 眼见前方再无阻碍,张绣激动地大吼一声,抹了把脸上的血渍,率领着麾下将士冲进了乔瑁军阵腹地。 此刻的西凉军,宛如一柄尖刀一般,狠狠刺入了乔瑁大军的心脏,然后在里面不停地搅动翻滚着。 不过片刻间,乔瑁的军阵便被冲得支离破碎。 剩下的,便只是收割而已。 到了这时候,就算有督战队,也无法挡住士卒的溃败了。 士卒争先恐后转身而逃,唯恐落到了后面,成为西凉军的刀下亡魂。 “败了,彻底败了……” 乔瑁望着乱作一团的军阵,嘴角无比苦涩,脸上满是绝望。 回首整场战役,乔瑁的操作都不算差,甚至没什么失误的地方。 但硬实力的差距,还是让他很快落败,并且是惨败! 第一百一十六章惨败!(下) “府君,咱们退吧!” 乔瑁的亲兵眼见局势不可挽回,连忙上前劝道。 “退?退到哪里去!”乔瑁冷喝一声,满脸的执拗。 亲兵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阵中杀得痛快的西凉军,不由得面色大急。 “防线已然彻底崩坏,再不退就来不及了!府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乔瑁又何尝不明白眼下的局势,但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我宁死不退!” 自己主动请缨为先锋,本想痛击贼军,谁知却被打得这般凄惨,还有何脸面退回去? 我宁愿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还,也不愿夹着尾巴回去,承受诸侯嘲弄的眼神。 乔瑁性情刚烈,虽立功心切,却并非贪生怕死之人。用后世比较流行的说法,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铿! 乔瑁眼中满是决然,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大吼道:“今日战败,有死而已,休做贪生怕死之徒!” 他的确不怕死,但他麾下士卒还想好好活着。 周遭亲兵见乔瑁不肯退,当即一咬牙,上前将乔瑁从马上架下来,拖着向后退去。 “你们干什么,反了不成!”乔瑁震怒大吼道。 亲兵屯长一边指挥退军,一边劝慰道:“府君,咱们联军还有十多万大军,此战未必会败,切不可轻言生死啊!” “不,我不退,尔等速速住手!” 乔瑁还在叫喊,但周遭的亲兵却没一个肯听他的。 后方,刘岱见乔瑁溃败,不禁眉头高高皱起,恨恨一拍大腿。 “公绪兄,还请速速前去支援元伟。” 乔瑁固然不争气,但刘岱却不能不管他,袁绍系诸侯他指挥不动,便只能对孔伷喊道。 这时候若不出兵,溃败的士卒必然会冲击本阵,甚至会带出连锁反应,导致大军士气崩塌。 “好。” 大敌当前,孔伷也收起了自己那摇摆的性格,重重一点头道。 旁边,曹操也对张邈大喊道:“孟卓,乔元伟危矣,咱们速速出兵救援。” 可张邈却仍有疑虑,面色迟疑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岱。 “孟德勿急,孔使君已然出兵,咱们还是继续观望一阵,再做打算。” 还观望? 再观望董贼就要杀过来了。 曹操闻言大急,连忙解释道:“孟卓,此时若不出兵,一旦乔元伟所部被歼,董贼必会全军压上,届时大势已去,再出兵就晚了!” “不,孔使君麾下两万大军,岂会这么容易败退,孟德且稍安勿躁。”张邈却还是摇了摇头,坚决不肯此时出兵。 听到这话,曹操的心情可真如武则天丧夫——失去了李治(理智)。 还等,等你大爷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算盘,不就是想等刘岱小团体先出手,等他们跟董贼拼个两败俱伤时,你再趁机收割胜利果实嘛。 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又不是过家家,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曹操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怒火,目光死死盯着张邈,凝声问道:“孟卓,你当真不出兵?” 见曹操真生气了,张邈连忙安抚道:“孟德,你太急躁了,如今还不到出兵的最佳时机,咱们不妨……” “不妨你大爷!” 张邈话还没说完,曹操已经彻底忍不住了,当场破口大骂道。 “匹夫鼠辈,似你这般愚蠢,我等必为董贼所杀矣!” 一顿嘴炮输出,喷得张邈神情愕然,面色铁青。 但曹操却压根不等他反应过来,当即带着本部人马冲了上去,加入战团。 另一边,孔伷也率两万大军加入了战场。 部队战斗力虽比不上西凉军,但张绣之前已经厮杀一阵,此时虽谈不上筋疲力尽,却也不复之前那般锋利。 再加上孔伷麾下人多势众,竟真的止住了溃势。 “元伟勿慌,我来也!” 孔伷大吼一声,冲到了乔瑁身旁。 乔瑁亲兵见来了援军,便也停止后退,将乔瑁放了下来。 “多谢使君出手相救!”乔瑁对孔伷拱了拱手,眼中露出一丝感动。 “既是同盟,就该守望相助,何谓谢矣!”孔伷挥了挥手,浑不在意地笑道。 另一边,曹操见孔伷稳住了局势,便没有从后杀进来,反而率兵从往侧翼而出,企图将张济这一万大军包围歼灭。 张济见敌军大部队来援,还是依照老习惯先观察了一番。见没有刘备麾下将领出现后,便放心地点了点头。 “快,传令让伯渊速速回防本阵,不可再继续往前冲了,同时向相国求援!”张济下令道。 场中的敌军已经有三万多人,正面交锋下,张济自然不是对手。 其实不用他主动求援,董卓也一直观察着场中的局势。 张济大破乔瑁时,董卓脸上便露出了笑容,随即变成了不屑。 之后见孔伷和曹操来援,董卓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打得好,文成英勇,不愧为我西凉勇将!” 一旁的董璜却有些紧张地抱拳道:“叔父,敌军援军太多,长此以往,张将军必败无疑,还是赶紧发兵救援吧!” “我儿勿急,本相自然会发兵,且稍安勿躁。”董卓笑着一指前方战场,对董璜道,“阿璜,你看本相只用一万人马,便引出了关东群寇数万大军。只要文成再坚持片刻,等到贼军乱起来,便是咱们出手之时。” 闻言,董璜立刻恍然大悟,笑道:“叔父英明,此战咱们必胜!” “这是自然。关东群寇不知兵事,纵然麾下再多兵马,也是自取灭亡。” 董卓点头冷笑道,随后一挥袖,唤来了樊稠、王方。 “你二人各领一万人马,且等本相一声令下,便立刻杀出支援文成!” 闻言,樊稠、王方二人面露喜色,连忙抱拳道:“遵命!” 场中,关东联军即将完成对张济的合围。 张绣收到军令之后,已经杀了回来,守在张济身旁。 眼看局势愈发不利,后方却还是没动静,张济不禁皱眉道:“相国为何还不来援?” “叔父,趁着敌军还没完全合围,咱们撤吧。我率军在前,杀出一条血路不成问题!”张绣大声劝道。 “不,不能退!” 一贯谨慎的张济,此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尽管他不明白董卓打的是什么算盘,但他明白,这时候绝不能退。 董卓没有鸣金,自己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退,不然下场必然无比凄惨。 “收缩阵列,固守待援!” 张济思索片刻,果断下令道。 “这……”张绣不解道,“叔父,咱们这点人马,就算收缩阵列,也绝不可能战胜数万敌军!董相若一直不来,咱们又该如何?” “不,董相定会援救咱们的。”张济斩钉截铁道,“就算咱们叔侄无足轻重,但这一万大军,董相绝不可能舍弃不管,快去!” “遵命!” 张绣一抱拳,再度纵马回到了阵前,指挥着士卒顽强抵抗。 这时候,关东联军已经彻底完成了合围。 见此,曹操终于松了口气。 “子孝,妙才,你二人速速赶往阵前,亲自带头冲锋,务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歼灭这支敌军!” “遵命!” 曹仁和夏侯渊一抱拳应道,手持利刃冲了上去。 “元让,子廉,你二人率两千人马在咱们身后列阵,防止敌军增援。” 曹操深知董卓必会营救张济,便提前派人布置防线。 “遵命!” 夏侯惇和曹洪同样抱拳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战场的另一端,孔伷与乔瑁合兵一处后,便对包围圈内的张济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只可惜西凉军不仅会冲锋,防守起来也是铁板一块,任二人使出浑身解数,一时之间也无法突破。 战争持续约有半个时辰后,场上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境地。 之前再整齐的阵型,此刻也乱做了一团。士卒也都各自为战,眼中只有眼前的敌军,无时无刻不在浴血拼杀。 这时,后方的董卓忽然大笑一声,眼中陡然闪过一道精光。 “时机已到,出兵!” 董卓大吼着下令道。 闻言,樊稠与王方连忙抱拳应了一声,带着早已蓄势待发的西凉精锐杀了出去。 之前张济麾下只有一万西凉军,冲锋的架势就已经够吓人了,这次却是两万西凉铁骑一同冲锋,声势之浩大,闻者无不心惊胆颤。 “兄长,贼军增援到了!” 曹洪见状,赶紧冲曹操大喊了一声。 “来了多少人?” 曹操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淹没在震天的马蹄声中。 举目望去时,只见后方遮天蔽日的一片漆黑,目之所及,皆是西凉铁骑的身影。 “这……快,快退!” 这么多人,还守个屁啊,能跑掉就不错了! 见到这支西凉铁骑的一瞬间,曹操就明白了,自己布置的防线就是个笑话。 就夏侯惇和曹洪那两千人,给这波敌军塞牙缝都不够。 战场后方,刘岱见董卓派出了大规模的援军,急忙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张邈。 我的兵马都打出去一大半了,现在轮到你出兵了! 可张邈却依旧不为所动,假装没看到刘岱的暗示。 无奈,刘岱只好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说道:“孟卓,董贼援军来袭,咱们是不是出兵迎战?” “这是自然。”张邈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还请使君率军先行,在下稍后便到。” 我先行你大爷! 刘岱彻底绷不住了。 此时他的心情,就和刚才的曹操差不多,只想和张邈十八代女性祖宗发生负距离接触。 “孟卓,还是出兵吧。”老好人鲍信也开口劝道,“如今咱们已经把敌军团团围住,歼灭也只是时间问题,真要让这波敌军援军进入战场,势必会救出之前被围的敌军。” 乔瑁和孔伷的死活,鲍信懒得去管,他之所以开口,只是担心曹操的安危罢了。 可张邈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等刘岱先出兵。 而且他也相信,刘岱是绝对耗不过自己的。毕竟场中正在与敌军厮杀的,可都是他刘岱的人马。 果然,刘岱见张邈不肯出兵,也懒得跟他废话,当即一咬牙,带着麾下全部兵马冲了出去,想在半路上截击樊稠和王方。 只是他的速度又怎能比得上西凉铁骑,等他赶到之时,樊稠已经突破了包围圈,杀入战阵与张济合兵一处。 至于最外围的曹操,见势不妙直接撤开了一部分包围,率军去后方与乔瑁汇合去了。 一瞬间,场中局势巨变,从三万关东联军对战一万西凉军,变成了三万西凉军对战六万关东联军。 别看关东联军的数量依旧是敌军的两倍,但三万西凉铁骑爆发出的冲击力,就算十万大军也拦不住。 樊稠率军撕开了关东联军的包围圈后,却并没有留下与联军作战,而是瞅准了刚刚加入战场的刘岱,直接冲了过去。 刘岱若学乔瑁老老实实地列阵防守,或许能挡住这一波冲锋,但他此时救援心切,只想和乔瑁等人合兵一处,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行军状态下遭遇西凉铁骑的冲击,下场自然不言而喻,麾下三万大军一瞬间便被樊稠分割了一大部分,整个军团陷入混乱之中。 刘岱刚率军杀入战场,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第一百一十七章飞熊! 刘岱小团体的六万大军全压上去,结果却是被三万西凉军压着打。 随着场中局势愈发糜烂,后方的张邈也皱起了眉头,不复之前老神在在的模样。 “兄长,咱们出兵吧!”张超开口劝道,“董贼一半的军力都投入进来了,咱们此时只需派三万大军入场,就能歼灭贼军。剩下七万人,则可以用作防备董贼反扑。”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了鲍信的赞同。 “孟高言之有理,此时出兵,正是最佳时机。” 张邈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毕竟刘岱麾下所有兵马都压了上去,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接下来,就该自己显露身手,大败董贼了。 “好,孟高、允诚,你二人各率两万兵马……” 他话还没说完,前方战局就又发生了变化。 一阵马蹄声响起时,董卓本阵就又冲出了一支万人规模的大军,向着场中杀了过去。 不同于之前的西凉铁骑,这支骑兵传出的马蹄声无比低沉,且极有节奏,看上去速度并不快。 等这支骑兵靠近了些,张邈等人看到全貌后,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嘶……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这支西凉军不光胯下战马膘肥体壮,马上的骑兵更是全副武装到牙齿,身上穿的……居然都是铁甲! 董贼哪来这么多铠甲? 这是所有人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唯一的念头。 铠甲素来难得,一副玄铠的价值,比一匹战马还要高上不少,且有价无市。 战马毕竟是能生出来的,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铁的产量一直不高,这也就导致了军队一般都是以鱼鳞甲、皮甲为主。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省料。 再者,一副铁甲最少也要数十斤重,骑兵若想穿着作战,坐骑的负重也是个大问题。想要驮着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兵冲锋,非真正的宝马良驹不能胜任。 在这个马镫没有普及的年代,天下所有的骑兵,都只是轻骑兵而已。 而眼前的这支骑兵,却是名副其实的重骑兵。 去年董卓入雒后,李儒便提议组建一支真正的王牌军,董卓欣然同意。 然后李儒便从十五万西凉大军中精挑细选了一番,最终选出了一万人。又搬空了雒阳武库,才勉强凑出了一万副铠甲,最后才又从十数万匹西凉大马中,挑出了一万匹良驹。 一番艰辛的磨合后,终于组建出了这一支王牌骑兵。 整个过程可谓艰难无比,也只有掌控了雒阳财富的董卓才能搞得出来。 但它的效果,也是同样惊人。 这支王牌军一旦拿出来,便是平原作战的无冕之王,堪称冷兵器时代的坦克! 董卓还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飞熊! 一万飞熊军刚一露面,便立刻震得酸枣联军目瞪口呆。 “哼!” 对此,统领李傕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继续埋头冲锋。 因为负重太多,导致飞熊军无法像轻骑兵那样高速冲锋,但这种速度也已经够了。 “快,快拦住这支军队!” 张邈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急忙大吼道。 他明白,一旦让这支兵马杀入战场,局势将再无挽回的余地。 张超、鲍信闻言,当即各率两万大军出战,向着飞熊军杀了过去。 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他们才刚赶到半路,飞熊军已经杀到了战场。 不过下一刻,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只见飞熊军并没有选择参战,反而直接绕开了战场,径直向联军后方杀了过来。 “贼军这是什么意思?”张超满脸不解道。 鲍信冷笑一声,“这不是明摆着,这支军队的目标是咱们!” 他猜得不错,战场中西凉军已占据上风,自然没有增援的必要。董卓之所以这时候派出自己的王牌,就是想阻断张邈大军的支援。 “杀上去,我倒要看看这支敌军有多厉害!” 张超却不信邪,大吼一声当先冲了上去。 “孟高当心!” 鲍信连忙提醒道,也跟着冲了过去。 很快,两支军队正面相逢。 之后发生的一幕,足以令所有关东联军终身难忘! 联军士卒一刀砍在飞熊军骑兵身上,只听‘铿’的一声,一道火花闪过,只在盔甲上留下一道发白的印记而已。 至于铁甲包裹下的飞熊军骑兵,更是毫发无损。 联军士卒大惊,急忙想再攻击时,一柄长矛却早已刺穿了他的胸口。 对于练兵一道,李儒算是大家。他知道身披重甲的飞熊军在灵活度上有所欠缺,便索性舍弃了这一点,专注于进攻。 他在训练飞熊军时,只准他们做两个动作:突刺,收矛! 舍此之外,并无其他战法。 可就是这如此简单的两个动作,在一身铁甲的加成下,成为了战场上最令人胆寒的杀招。 只要敌军无法突破铁甲的防御,下一秒就会成为飞熊军的枪下亡魂。 经过千万次的练习之后,突刺这个动作已经深深刻入了全体飞熊军将士的肌肉记忆里,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准敌人的要害,然后一矛刺下去,完成收割。 同样的场面在整个战场分别上演着,仅仅一轮交锋下来,张超麾下军队就阵亡了不止千人。 而这些战死的士卒身上,大多只有一道伤口,却足以致命。 “不,这不可能……” 张超望着已经化作绞肉机的黑色洪流,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支军队……怎么可能这么厉害,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正在他惊魂未定之时,身后陡然响起一阵爆喝,随后便有一杆长矛刺了过来,直取张超咽喉。 面对这突然袭击,张超想也没想,便下意识抓紧了手中长枪向后刺去。 铿! 一道火花擦出,紧接着便是兵刃入肉的声音。 张超总算比普通士卒强了一些,这一枪也总算刺破了来犯之敌的铁甲。 但……也仅限于此了。 在铁甲的阻挡下,张超的枪头只刺入敌军身体不到一寸,便再也刺不进去了。 “这怎么可能!” 张超瞪大了眼睛吼道。 “怎么不可能!” 一道冷哼声响起之时,一柄长矛早已刺穿了张超的咽喉。 而这道声音和长矛的主人,正是飞熊军统领,李傕! 李傕一击得手,顿时大喜,猛地拔出长矛,鲜血立刻顺着张超的咽喉喷出。 张超急忙伸手去捂,却哪里还捂得住。 “呼……呼……呼……” 咽喉被捅破,张超连一个完整的音节也发不出来了,嗓子犹如破风箱一般,发出呼呼的杂音。 任凭他怎么呼吸,却仍旧感觉不到氧气入肺。窒息的感觉逐渐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比难受,眼中瞳孔也陡然放大。 “让我送你一程!” 李傕冷笑一声,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向张超砍了过去。 一道寒光闪过,张超的脑袋便离开了身体。 直到首级被李傕提在手中时,他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 飞熊军初战便临阵破敌,显露峥嵘。 关东诸侯之一的广陵太守张超,更是被李傕阵前斩杀,死不瞑目! 第一百一十八章胜负已分 “孟高!” 后方,一阵心痛的疾呼声响起,正是姗姗来迟的鲍信。 他紧赶慢赶,却还是来晚了一步,只能抱着张超的无头尸身悲呼一声。 “喊什么,马上就轮到你了。” 李傕撇了鲍信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 慢条斯理地将张超的脑袋系在马后,这才挺枪向鲍信杀了过来。 西凉军中,李傕和郭汜的关系最好,二人的武艺其实也不相上下。只是郭汜性格更加飞扬跋扈,才拿下了西凉第一勇将的称号。 相比之下,李傕的性格更为内敛,行事也稳妥一些。也正是凭借这个有点,他才被董卓认命为飞熊军统领。 得知郭汜的死讯后,李傕伤心欲绝。更别提牛辅手下的另一个校尉李蒙,更是李傕的族弟,如今也成了刘备的俘虏。 所以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李傕胸中就憋了一口气,想要给酸枣诸侯们点颜色看看。 直到斩杀张超之后,心中才终于痛快了一些,但他也不打算放过鲍信 “拦住他!” 见李傕杀来,鲍信连忙喊道。 身后的亲兵一拥而上,拦住了李傕,鲍信却抱起张超的尸身退了下去。 鲍信身为世家子弟,虽自幼修习武艺,但哪里比得上厮杀汉李傕,但他好歹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像张超那般逞能。 随着飞熊军加入战场,局势已经有一片倒的趋势。 且不提深陷敌阵的刘岱等人,单说后方的张邈大军,那些还未加入战场的士卒,见到飞熊军的表现后,无不心惊胆颤,已经失去了与之对战的勇气。 “孟卓,为今之计,该如何对敌?”袁遗凑上来满脸担忧道。 此时,张邈身边只剩下了他这一路诸侯了,但好在还有五万大军可以调度。 “这支敌军……不可力敌啊!” 张邈望着战场上一步步推进的飞熊军,声音中满是无力。 这道如同绞肉机一般的黑色洪流,此时身上的盔甲早已被联军鲜血染红,成为了一股血色洪流。 袁遗急声道:“局势如此,咱们总不能避而不战吧!” 张邈当即摇了摇头。 闭而不战是不可能的,十多万大军都在场中苦苦挣扎,张邈这时候要是临阵脱逃了,可真就一败涂地了。 “事已至此,咱们也别无选择,拼了吧!”袁遗再度劝道,眼中满是决然。 “好!”张邈重重一点头,“是成是败,且看天意。全军听令,随我冲上去,杀贼立功!” 随着张邈一声令下,最后五万关东联军也开始动了起来,目标直指前方的飞熊军,想要靠人数来围死这支王牌军。 张邈心中暗暗发狠,双手早已握成了拳头。 纵然你铠甲再厚,马力再强,士卒再勇猛,也不过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而已。总会累,总会疲倦,我用近十倍的兵力,就不信拿不下你! 战场外,董卓见张邈赌上了最后的家底,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贼军败矣!” 董璜有些不解道:“叔父,敌军以十倍兵力围困飞熊军,何以见得会败?” “我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董卓认真解释道,“兵法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关东群寇挡不住老夫的飞熊军,迫不得已之下全军出击,这便已经失了胜机。接下来,便只能任由老夫宰割了。” 话说到最后,董卓眼中已经露出了森然杀意。 “叔父,侄儿还是有些不明白。”董璜继续问道。 这话一出,董卓并没失去耐心,只是摇头一笑,打算回头再教董璜。可侍立一旁的吕布,却立刻面露不屑之色。 敌军全军尽出,再无底牌。反观我军,还留有近三万人马,在关键时候可以左右战局,这便是胜算所在。 义父这侄儿也太愚钝了,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别看董卓话说得挺玄乎,但其实内核还是张恒之前玩的那一套,任何时候都比敌人多一张底牌。等到战局胶着之时打出去,就能一锤定音。 而现在,正是最恰当的时机! 随着张邈大军加入战局,整个战场被分割成了两部分。 前面,刘岱、孔伷、乔瑁、曹操四人共六万大军,苦战三万西凉军。 后面就不得了喽,李傕仅凭一万飞熊军,便硬生生拖住了张邈、鲍信、袁遗三人共计九万大军的脚步。虽说处于下风,但一时半会还不会败。 “奉先。” 董卓看了一会场中的局势,开口唤道。 闻言,吕布知道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不禁面色一喜,连忙抱拳道。 “孩儿在。” “你领两万大军,从侧面杀入战场,去支援飞熊军。” “孩儿遵命!” 吕布一抱拳,当即领兵冲了出去。 此时董卓手中的兵马,也就只剩下了一万人。不过他也不打算留了,如今正是决战的最佳时机,这最后一万大军,正好奠定胜局。 只是……身边能打的将领都派出去了,这最关键的一击,该由谁领军呢? 想着,董卓目光左移,放在了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贾诩身上。 今日的贾诩,倒是延续了他一贯的作风,身上足足套了三层盔甲,让他那干瘦的身躯显得无比臃肿,看得董卓眉头直皱。 世间能有贾文和这等贪生怕死之人,也是一大奇观。 真不知此人有何能耐,居然让文优极力举荐。 董卓有些无奈,心中也掐灭了对贾诩的最后一丝幻想。 哪怕他身边只剩了这一位高级将领,董卓也不打算用贾诩。 就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身上还穿了这么厚的铠甲,莫说带头冲锋,董卓真怕他动弹两步就把自己给累死了。 想了想,董卓一咬牙,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出手。 “阿璜,你且在此等候,待叔父前去冲阵破贼。” 闻言,董璜连忙劝阻道:“不可,万万不可!刀剑无言,叔父万金之躯,岂能亲自上阵,还是由侄儿代劳!” “少废话,老夫征战沙场数十载,大小战役近百场,亲手斩杀的贼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有你说的这般金贵。你且在此等候,不可轻举妄动!” 言罢,董卓压根不给董璜反驳的机会,便举剑在手,大喝道:“听令,全体将士,随本相冲锋杀贼!” “遵命!” 一万大军齐声抱拳应道,声震天地。 随着董卓亲自加入战场,胜利的天平开始向西凉军一点点倾斜。 吕布的两万大军,加上李傕的一万飞熊军,和张邈麾下的九万大军鏖战一处,本就打的有来有回。突然冒出来的董卓,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初时,张邈还能勉强抵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士卒伤亡加剧之后,新兵的劣势就凸显了出来。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袍泽,下一刻就死在了自己面前,这对人的精神冲击是无比剧烈的。没经历过多次厮杀,根本无法磨练出这般坚韧的心态。 战场持续的时间越久,关东联军的士气也就越低。 尤其是当吕布冲入联军阵列,三两下砍死了鲍信,斩断大纛之后,关东联军的士气彻底崩盘。 最后方的士卒终于顶不住精神上的压力,直接扔下武器转身就跑,想要逃离这个噩梦般的战场。 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块倒了,剩下的倒塌也顺理成章了。 恐惧的情绪在联军中蔓延开来,更多的士卒开始扭头逃离战场。 起初还只是零零散散的士卒逃跑,可前面正厮杀的士卒不经意间一扭头,发现后方已经没人了,精神瞬间被恐惧占领高地。 别人都跑了,那我该怎么办? 答案当然是跟着逃跑。 继续打根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趁着现在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逃跑,反而能捡回一条命。 于是,开始有更多的士卒逃跑,继而引发除了崩盘事件。 人都有从众心理,眼见别人跑了,自己就肯定不能留下,也不管能不能跑得掉,反正先跑再说。 不过短短片刻间,关东联军开始了争先恐后的逃亡。 这一场二十多万的会战,以关东联军惨败宣告结束。 而董卓的西凉军,也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追杀模式。 第一百一十九章张飞:先忍你一手 “兄长,快走!” 曹洪一枪捅死一名敌军后,立刻转身对曹操大吼道。 可曹操却不为所动,目光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神色低落到了极点。 麾下士卒早已乱作一团,远处联军士卒争相逃命;耳边的厮杀声,身旁的哭号声,以及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都让曹操神情恍惚。 败了,又败了…… 而且是惨败! 就在刚刚,曹操得知了自己挚友鲍信的死讯,脑袋被吕布挂在了赤兔马的屁股后面,眼睛还瞪得大大的。 那个生性仁善,一直坚定支持自己的好友,就这么永远的消失了。 再看自己,不要说为他报仇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可知。 此时曹操的心情,就宛若汴水战败时一般悲凉,眼中无半分神采。 “兄长,快走啊!” 曹洪见曹操迟迟不突围,心中大急,赶紧又喊了一声。 “走?”曹操惨笑一声,“十多万大军都败了,还能走去哪里……” 曹操大喊道:“去荥阳,与玄德公汇合!” 听到这个名字,曹操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这一句话,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不错,还有刘备! 虽说刘备手中只有两万多人,但战力强悍,远非酸枣诸侯可比。自出征以来就连战皆胜,更不要说麾下还有张子毅这等大才。 想起那个脸上时刻挂着淡淡笑容的白衣青年,曹操心中便感觉到一阵安心。 张子毅此人智算通天,无往不利,必能击败董贼! “走,杀回荥阳,咱们还有希望!” 曹操大吼一声,随手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把长矛,准备亲自与敌军搏杀。 眼见曹操重新振作起来,曹洪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到背后一声暴喝响起。 “贼子受死!” 曹洪扭头一看,原来是西凉军校尉王方杀到了。 “元让,你与子孝护着兄长先走,我与妙才留下断后!” 曹洪大吼一声,挥刀迎了上去。 “好!” 夏侯惇答应一声,与曹仁一起护着曹操开始突围。 王方和樊稠虽然也是西凉军校尉,但和李傕、郭汜比起来,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统率能力,都弱了一筹,再加上麾下只是两万人,所以曹操这边并没有太大压力。 相比之下,后方面对李傕和吕布的张邈等人就惨多了。 先是张超被斩,随后吕布又斩杀了鲍信,此时张邈身边就只剩下了袁遗一人。 他甚至来不及为弟弟心痛,便赶紧与袁遗夺路而逃。 好在张邈麾下近十万大军,就算溃逃起来,也足以把战场搅得一片狼藉,李傕和吕布根本无法锁定他们的位置。 至于另一边的刘岱等人,情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早在大军溃退的第一瞬间,刘岱便拉着乔瑁和孔伷逃命了。 虽然败局已定,但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可张绣却不愿意让他们这么轻易地逃走,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 刚才被合围之时,张绣打得异常艰苦,如今局势反转,有机会痛打落水狗,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反倒是董卓,虽亲率大军杀入了战场,却并没有身先士卒,只是指挥着大军追杀关东联军。 “关东群寇也不过如此!”董卓冷笑一声,下令道,“贼军已败,传我将令,全军追击,务必要全歼贼军。有取得关东群寇首级者,赏千金,封百户侯!” 十六万大军都败了,眼下正是追杀之时。董卓再无顾忌,命令全军疯狂追击。 …… 战场距离荥阳不过二十里,距离正在埋伏的刘备各军就更短。 所以早在联军战败后的一个多时辰,张飞所部便得到了消息。 不得不说,这次就连张恒也失算了。 他知道关东联军会败,但没想到败得这么快。 按照张恒的设想,十六万大军不说和董卓长久对峙,却怎么也能比划比划,坚持个两三天的时间不成问题。 可谁能想到,上午才出发,晚上就败回来了。 所以哪怕是张飞,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十六万大军,就这么败了?” 张飞望着传令的士卒,有些将信将疑。 “将军,此乃小人亲眼所见!”士卒连忙抱拳答道。 张飞点了点头,“败军现在到哪里了?” “距此已不足十里。” “这么近!”张飞惊讶道,“快,你快渡河将消息传给对岸的文远,然后再去虢亭,将消息通报二哥!之后赶往荥阳,告诉兄长和子毅。” “遵命!” 这名士卒一抱拳,上马离去。 张飞又下令道:“传令,全军埋伏在道路两旁,只等我一声令下,便趁乱杀出来,干这帮西凉崽子一票!记住,莫要发出一丝声响,不可让敌军提前发现了咱们。” “遵命!” 亲兵得到命令后,立刻转身执行去了。 …… 夜凉如水。 这时代没有各式各样的霓虹灯,夜晚便显得漆黑无比,纵然今晚的月亮很亮,却还是无法像太阳一般照亮大地。 张飞所部埋伏起来之后,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前方忽然出现了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阵马蹄声。 联军一路败逃,西凉军一路追杀,双方都没有喘息的功夫,虽已入夜,却都没有机会点起火把。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张飞已经能听到其间夹杂着的哭号厮杀声。 “要来了!” 张飞眉头一挑,满脸兴奋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前方忽然出现数道人影,却是大战时第一批逃离战场的士卒。 这些人倒是机灵,见风不对,立马撤退,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 不过他们也不敢有丝毫停留,满脑子都想着尽快逃回荥阳,自然没有注意到埋伏在两旁的张飞所部。 张飞则更不会搭理这些人,任由他们逃过去。 片刻之后,官道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嘈杂声也大了起来。 终于,一列骑兵冲了出来,正是逃在最前面的张邈和袁遗。 黑夜中根本看不清路,张邈又逃命心切,也不管前方步行逃命的士卒,直接纵马冲了过来。 霎时间,数十名士卒惨死在张邈一行人的马蹄之下。 他们的确机灵,躲过了西凉军的屠杀,最终却死在了自家主公手中,显得无比荒诞。 “快,再快些,敌军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张邈一边逃一边大声呼喊道,语气满是急不可耐。 闻言,暗处的张飞冷笑一声,神情满是不屑。 统领十多万大军的是这等货色,战败也就不稀奇了。 张邈等人过去之后,紧随而至的便是吕布的追兵。 并州骑兵论冲锋能力稍逊于西凉铁骑,但速度上却略胜一筹,再加上吕布本就在最后方与张邈交战,所以第一个追了上来。 上次城头一战,张飞虽没能参与,但已经知道了吕布的大名,闻声就想冲出来与之一战。 但转念一想,十多万大军溃败而来,这些只是先头部队而已,自己这时候冲上去,恐怕还没和吕布分出胜负,就被后面追来的敌军冲散了。 一念及此,张飞强忍住心中的战意,耐心等待着后方大部队的来临。 跟在吕布后面的,却是刘岱等人,这次的人数比刚才多了许多,简直一望无际。 紧随其后追杀刘岱的,正是张绣。 张飞一想起上次被张绣诓骗,心中就一阵恼火,本想出去教训这家伙,但奈何败退的士卒实在太多,自己麾下这五千兵马,在乱军中根本施展不开,便只得继续忍耐。 等张绣过去之后,便轮到了曹操。 之前开战时,曹操就冲杀在了最前面,如今逃跑的时候,自然落到了最后。 后面的追兵,正是樊稠与王方二将。 至此,第一波追杀与逃亡的军队全部抵达。 十数万溃军逃起来,总是有快有慢,不可能一波抵达。再加上后面有西凉兵跟索命似的的紧追不舍,失散的概率就更大了。 逃得最快的肯定是诸侯们,敌军将领也必然第一时间追杀这些人,所以才造成了眼下张飞见到的场景。 事实上,更多的溃兵与追兵还在后头老远的地方呢。 片刻后,一个眼力较好的亲兵爬了过来,对张飞小声说道:“将军,可以动手了。” 张飞立即瞥了这亲兵一眼。 你在教我做事? “将军,小人刚才看了一下,后面已经没人了。” “真的没人了?”张飞顿时来了精神,大声问道。 “嘘,将军,小声点,别让敌军听到了。” 张飞:…… “好,就听你一回,要是你看错了,我非把你的头给拧下来。” 张飞恶狠狠地冲亲兵喊道,随后猛然站了起来。 “传令,全军突击!” “遵命!” 亲兵也站了起来,大声抱拳道。 第一百二十章二张之战 樊稠和王方正撵地曹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忽然就见到官道两旁冒出了一道火光,在漆黑的环境中显得如此明亮。 王方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刚刚还是漆黑一片,哪来的火光? 可下一刻,第二道火光也亮了起来,紧接着便是第三道,第四道…… 随着张飞一声令下,士卒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点亮,一时间照得官道两旁如同白昼一般。 “这是……” 王方满脸疑惑地呢喃着,但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了一阵撼天动地的吼叫声。 “杀!” 张飞一马当先冲到王方面前,举矛便刺。 王方一直处在黑暗中,陡然眼前一亮,瞳孔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张飞一矛刺中。 幸好征战多年的本能让他及时闪身,这才堪堪避过了要害,只被刺中了肩膀。 “你是何人?” 王方压根来不及查看伤口,另一只手便挺枪刺了出去,同时口中大吼道。 他做梦也想不到,就在己方大获全胜,追亡逐北之时,还能冒出一支伏兵来。 “你还不配知道大父的姓名!” 张飞冷笑一声,手中长矛横扫,砰的一声砸在了王方的长枪上。 王方只感觉一阵无法匹敌的巨力袭来,手上一麻,下一刻长枪就飞了出去。 他的武艺本就差张飞甚远,再加上一整天的厮杀,早已疲惫不堪,所以才一个回合就被张飞打掉了手中武器。 此人勇猛,不可力敌! 王方猛地一惊,当即便想调转马头而走。 “还想跑?” 张飞冷笑一声,丈八蛇矛再次出手。 这一矛,直接将王方捅了个透心凉! “这……你……” 王方指着张飞,眼中满是骇然。 前一刻还在意气风发的自己,会在顷刻间成为别人的枪下亡魂。 一旁的亲兵却极有眼力,眼看张飞捅穿了王方,当即跳下马,一刀砍下王方的脑袋,用麻布包好了才递给张飞。 “将军英勇!”亲兵笑着拍马屁道。 张飞非常受用地挥了挥手,谦虚道:“区区一个贼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另一边,正在追击曹操的樊稠见周围亮起了火把,心中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赶忙喝令麾下士卒列阵,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张飞斩杀王方的那一幕。 “这是……敌军的伏兵!快,准备迎战!” 眼看张飞向自己杀了过来,樊稠已经顾不上疯狂逃窜的曹操了,急忙转身迎战张飞。 可他麾下士卒在追击的路上已经掉队了大半,剩下的人马又都是疲军,且阵型散乱,如何是张飞的对手。 刚一交手,樊稠军便被张飞冲破了防线,在阵中肆意冲杀。 …… 汴水对岸。 张辽的反应和张飞差不多,在得知乱军溃败而来的消息后,便下令士卒埋伏了起来。 见张邈被追杀时,张辽就想出手相救,却忽然看见了后方正在追杀的吕布,当下便熄了心思。 一者,张辽知道后面肯定还有敌军,此时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二者,他实在不想和吕布交手。 第一波人马被放过之后,张辽很快迎来了第二波。 此时的刘岱三人堪称凄惨,在张绣的舍命追击下,好几次都差点被追上。若非关键时候一部分亲兵舍命阻拦,三人早就被张绣斩杀了。 等度过浮桥,抵达汴水对岸时,刘岱三人身边跟随的亲兵已经不足百人,却依旧没能甩掉张绣。 “贼将休走!” 张绣的声音传来,犹如索命恶鬼一般,令三人不禁心中一颤。 “完了完了,不想我等居然要殒命于此……” 刘岱看着孔伷和乔瑁,满脸绝望道。 孔伷亦是满脸苦涩,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候,一旁的乔瑁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冲刘岱说道:“使君和公緖公先走,我来断后!” 这时候断后意味着什么,刘岱和孔伷都很清楚。 心中感动之余,却没有勇气阻止乔瑁。 能活一个算一个吧! 刘岱和孔伷心中安慰自己道。 “元伟今日舍命相救,我必将没齿难忘。你若能平安归来,我必将报答。你若不幸……妻儿老小,全由我刘公山一力庇护!” 刘岱拱手,对乔瑁一礼到底,满脸肃然道。 言罢,刘岱不再犹豫,带着孔伷转身纵马而去。 乔瑁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长枪,转身望着正在快速冲过来的张绣,满脸的视死如归。 贼子,来吧! 反观张绣,见乔瑁横枪立马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嘴角立刻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不知所谓……” 下一刻,张绣手中银枪一抖,在清冷的月光照射下闪过一道寒芒,便向乔瑁刺了过来。 “逆贼休得猖狂!” 乔瑁本就抱着必死之心断后,此刻也没怂,口中大喝一声,径直挺枪应战。 只可惜他武艺平平,跟张绣比起来,中间得差了十个刘岱都不止,不到十回合,便被张绣抓住破绽,挑飞了手中长枪。 “贼子,来吧,本官绝不做俘虏!” 手中没了兵刃,乔瑁彻底放弃了反抗,冷哼一声便闭目等死。 张绣本打算生擒刘岱,但见他神色坚决,便摇了摇头。 “你既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 言罢,银枪再度泛起一阵寒芒,猛地向乔瑁咽喉处刺去。 “要杀便杀,何必这么多废话。” 乔瑁满脸不屑道,甚至都懒得睁开眼睛。 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花闪过,一柄大刀横在了乔瑁身前,正好挡住了张绣这致命一枪。 “乔府君无恙否?” 来者正是张辽,他挡住张绣的攻击后,便纵马前冲拦在了乔瑁面前,同时扭头问道。 听到这个声音,乔瑁急忙睁开了眼睛,声音中带着惊喜。 “张将军?” “正是末将。”张辽笑道,“我家主公听闻联军战败,便命末将前来接应,幸好还算及时。府君速退,待末将阻击来犯之敌。”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容后再报!” 绝境逢生的乔瑁急忙对张辽一拱手,转身飞速离去。 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对面,张绣看着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张辽,口中发出一声冷笑。 “你便是临阵投敌的反贼张辽?” “反贼?”张辽嗤笑一声,“我乃是朝廷亲封的羽林中郎将!” “哈哈哈……”张绣立刻大声嘲笑道:“若非董相垂青,你如何能窃据此位。可你却恩将仇报,背主投敌,着实令人不齿!” “董贼之恶行,罄竹难书,我不屑与之为伍,这才弃暗投明。此等义举,非你这等匹夫所能知也!” 论起嘴炮,张绣远不是张辽的对手,当下冷笑一声道:“你这厮倒是牙尖嘴利,只是不知手上功夫如何。” “我虽刀法拙劣,但杀你却绰绰有余。” “贼子好大的口气,且让我试试你的斤两!” 张绣大怒,挺枪直取张辽。 两人虽是第一次交手,但张绣的大名早就在刘备集团中传了个遍。 单凭上次张飞阵斩了西凉第一勇将郭汜,却没能奈何得了张绣,就足以奠定张绣的地位,更不要说他当着所有诸侯的面以两千破五千,阵斩王肱的英勇事迹了。 所以这次与张绣交手,张辽心中其实是憋着一股气的。 上次他单挑输给了张飞,虽说有张飞以命搏命的因素在里面,但还是让张辽心中留下个不小的疙瘩。 这次若能斩杀连张飞都奈何不了的张绣,足以证明自己的勇武。 心中带着这个念头,张辽越战越勇,刀刀致命,一心想把张绣斩杀在此。 反观张绣,他的武力其实和张辽半斤八两,甚至还略有不如。而且前面已经厮杀了一天,此时早已筋疲力竭,面对养精蓄锐的张辽,自然力有不逮。 三四十个回合下来,张绣逐渐落入下风。 这厮怎么如此难缠! 张绣本以为只要不碰上张飞,其余人自己都有把握拿下。 但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张辽,居然也这么厉害…… 刘备手下都是一群什么怪物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关羽战吕布 荥阳城头。 “诸侯联军足有十五万之巨,居然这么快就败了?” 收到张飞传来的消息后,刘备满脸不可思议道。 反观张恒,神情中并没有多少惊讶,却也跟着苦笑了两声。 确实败得有些快了,这些诸侯,当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就是不知道损失大不大,如果被直接被打得全军覆没,那自己之前设想的对峙阶段,很可能就无法成立了。 张恒开口道:“玄德公,联军已败,再深究前因已无意义,为今之计,还是想想如何接应诸侯吧。” “子毅,你不是提前布置了兵马吗?” “但咱们的兵力终究还是太少了些,未必稳妥。”张恒摇了摇头道。 酸枣诸侯共计十五万大军,就算站着不动任董卓杀,也不可能这么快杀得完。此刻大部分还都在逃亡的路上,之后的几天必然陆续逃回荥阳。 这也是战争的基本流程,一方战败之后,总会有那么几个合适的地方收拢败兵。 可万一董卓乘胜追击,杀到荥阳城下不走了,那败兵如何进城? 城中防守空虚,败兵又无法逃回来,重压之下,要么饿死在野外,要么直接投降董卓。 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张恒不愿意看到的。 刘备也明白张恒的意思,当即肃声道:“所以,今晚这一战,咱们不仅要赢,还要击退董贼!” “不错,正是此理。”张恒点了点头。 刘备皱眉沉思片刻,便向张恒道:“子毅,要不把城中的兵马都派出去阻击敌军?” 之前刘备麾下有一万六千人,水淹牛辅之后又收拢降卒七千,之后又俘虏了吕布的一千并州军,虽说分给了曹操三千,但还是有两万多兵马。 可关羽三人此去已经带走了一万八千人,如今城中只剩了三千人马,就算加上刘备和张恒的亲兵,也不过区区五千人而已。 张恒认真思索了一番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妥……玄德公,咱们手中这点兵马,就是全打出去,于战事也没有多大益处,反而会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那你说,眼下该怎么办?”刘备见张恒不同意,语气便有些焦急。 “眼下,也只能相信云长他们了。” 说话间,张恒不禁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兵微将寡,纵有手段也无法施展。 倘若能给自己五万大军……不,哪怕手中有三万人,今晚这一战便多了许多可操作的空间。 这时候,刘备反而镇定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张恒的肩膀,满脸坦然道:“子毅不必担忧,云长、翼德与文远皆沙场宿将,我相信他们能赢。 就算战败,那又如何,不过是重头再来罢了。” “玄德公……” 张恒愕然道。 感受着刘备平淡的语气与坚毅的决心,张恒一时间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不愧是谥号昭烈帝的男人,光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世间能有几人? “玄德公好气魄,既如此,那咱们就与董贼赌这一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连刘备都选择相信关羽他们,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 此刻,被二人给予厚望的关羽,此刻正在和吕布血战。 得到张飞传来的消息后,关羽当即率军出了虢亭,打算迎击西凉军。 之后,他便遇到了第一波溃军。 关羽其实是不想这么快出手的,但奈何吕布实在太过凶悍,一路追击而来,眼看就要将张邈和袁遗斩于马下。 这下关羽不得不出手了,虽然他也看张邈不顺眼,但此时双方毕竟是联盟,关羽的秉性不允许他坐视友军败亡。 作为三国时期最顶尖的将才,关羽的进攻特点和他性格差不多,沉稳且锐利! 在保证己方阵型不乱的同时,尽可能杀伤敌军。 所以关羽统兵,基本上不会出现惨败的情况,但也很少会选择出奇制胜。 如果说张飞是一柄锐利的长矛,张辽是一道迅猛的闪电,那关羽的军队,就和他那柄青龙偃月刀一样,势大力沉,无可匹敌,任何人敢拦在面前,都会遭到碾压! 挡住吕布的进攻之后,关羽立刻下令全军进攻。 八千精锐当即组成了进攻阵列,缓慢且坚定的对吕布军发起了冲锋。 刚一交手,西凉军就惊讶的发现,这支敌军虽不锋利,却如山岳一般难以撼动。而一旦发动进攻,又能给人带来如深渊一般的恐惧。 “挡我者死!” 吕布急躁地大叫一声,挥舞着方天画戟向关羽砍去,眼中满是恨意。 就差一点,刚才就差一点,自己就能斩杀张邈和袁遗,却被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红脸汉子给拦下了。 面对吕布的进攻,关羽不慌不忙地举刀相迎。挡下吕布的进攻后,却反手一刀,对准了吕布胯下的赤兔马砍了过去。 这一击把吕布都吓了一跳,急忙一勒缰绳,将赤兔马从关羽的刀下解救出来。 刚才那一戟,自己可是用了全力,此人不光接住了,甚至还能马上发动反击,这在吕布过往的征战生涯中,还从未见过。 此人,不可轻敌!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再看关羽,逼退吕布后也没有乘胜追击,却扭头向张邈和袁遗道:“二位且退。” “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张邈和袁遗也不犹豫,对关羽一拱手后转身就走。 没了累赘后,关羽重新把目光放到了吕布身上,嘴角却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你便是那三姓家奴吕布?” 关羽生平最看不起背信弃义之人,在听闻吕布的事迹后,连字都懒得称了,索性直呼其名。 “你是何人,胆敢如此辱我!” 吕布闻言大怒,眼中的杀意几乎凝如实质。 三姓家奴是几个意思? “哈哈哈哈……”关羽忽然仰天大笑道,“关某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似你这等背信弃义的货色,倒还不配关某出言侮辱。” 所谓侮辱,就是把吕布做过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贼将受死!”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关羽这波怼脸输出,成功令吕布破防。甚至连张邈和袁遗都懒得追了,径直挥舞画戟冲了上来,一心想把关羽斩杀在此。 关羽自是凛然不惧,再次挥刀迎了上去。 两人再次战成一团,但这次的战况,可比一开始的时候激烈多了。 之前吕布一心追杀张邈,关羽也是救人心切,双方只是试探一波。如今吕布的仇恨被拉走,关羽这边也没了累赘,两人再无顾忌,都使出了生平所学,想要致对方于死地。 短短片刻间,两人就已交手不下于十回合,却都暗暗心惊。 方天画戟虽锋利,但终究比不得青龙偃月刀势大力沉,几个回合下来,饶是吕布也被震得双手发麻,一时间落入了下风。 吕布征战半生,正面交锋被压制还是第一次,尽管自己之前已经厮杀了一天,但也足够让他心惊。 而关羽也差不多,外人也许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楚。自己的刀法刚猛凌厉,却消耗极大。因此最初施展的时候,往往能出奇制胜,但越到后面,就越发无力。 刚才自己全力施为,就算三弟张飞面对,也难免手忙脚乱。可这吕布却能从容应对,且游刃有余,当真不可小觑。 只可惜此人是个无耻之徒,倒是浪费了这一身武艺。 关羽心中叹息一声,手上再度加重了力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坑人最是自己人 汴水南岸的战斗还在继续着。 白天一番追杀,不仅撵得联军四散而逃,追兵一样多有掉队,所以抵达汴水时,樊稠麾下也只有五六千人而已。 等张飞一矛捅死了王方,便率军向樊稠杀了过来。 若放在平时,张飞想打败二人也没有这么容易,但西凉军追击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如何能挡住张飞的突然袭击。 战不半个时辰,不仅樊稠筋疲力尽,险象迭生,西凉军士卒也都陷入了苦战。 樊稠越打越心惊,对面的环眼汉子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这都五六十回合了,居然没有一丝力竭的迹象,甚至越战越勇。 再看自己,早已是强弩之末,随时有丧命之险。 再看此人麾下的士卒,亦是英勇善战,绝对的百战老兵,跟自己白天打败的关东联军有着云泥之别。 那么问题来了。 这支军队白天怎么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不过樊稠是来不及思考答案了,因为张飞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已经打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非步了王方的后尘不可! 樊稠心念一转,当即大喝一声,使出了浑身气力,向着张飞刺了过去。 哼,还敢垂死挣扎! 张飞狞笑一声,将蛇矛高举在手,挡住了樊稠这一枪。 正想反击时,却发现樊稠竟将手中的长枪掷了过来。 这人疯了不成,没了武器,他还怎么跟我打! 张飞急忙一闪身,躲过樊稠这一枪。 等转过头来时,却发现对面的樊稠早已转身而去,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快,快撤!” 樊稠边跑边大吼道。 败局已定,倒也顾不上什么阵型了,连樊稠一马当先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环眼贼,今日算你运气好,待本将回去集结大军再来进攻,必取你狗命!” 临走之时,樊稠也没忘了撂下两句狠话,倒把张飞听得面皮抽搐。 “无胆鼠类,逃便逃了,还敢胡吹大气!”张飞有些不忿道,“全军听令,追上去,将贼军赶尽杀绝!”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间,攻守之势再度发生了变化,之前追杀酸枣诸侯的西凉军,却被张飞撵在屁股后面追杀。 另一边张绣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面对张辽的猛烈进攻,他本人倒是还能抵挡,只可惜麾下士卒早就撑不住了。 张济见此,只得叹息一声,放弃了追杀曹操的念头。 “传我将令,全军撤退!让伯渊不可恋战,赶紧退回来!” 相比于樊稠的狼狈,张济所部的情况就好了很多,至少张辽还顾忌着后方的敌军大部队,并没有盲目追击。 张济且战且退,一直退到汴水南岸,便赶紧下令张绣拆毁浮桥,把张辽挡在了河对岸。 他这一手倒是高明,只是不知道冲在最前面的吕布会作何感想。 张辽无奈,只得暂时停住脚步,派人修缮浮桥。 这时候,刚才在张飞的掩护下逃过浮桥的曹操走了上来,对着张辽拱手一礼。 “多谢将军搭救。” 张辽赶紧下马回礼道:“曹公不必客气,前方战事如何?” 曹操答道:“翼德将军勇武无双,在下来之前,便看见他斩杀了贼将王方,想来早已击败了敌军。” 闻言,张辽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旋即却又担心了起来。 张飞的实力,他是不怀疑的,但张飞的性格,可就…… 一旦敌军败退而走,张飞势必会追赶,黑夜中看不清方向,万一撞上了敌军的大部队,那可就遭了惨。 一念及此,张辽赶紧喊道:“快,加快速度修缮浮桥!” …… 最后方。 吕布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他和关羽大战了百来回合,虽气喘吁吁,却还能撑得下去,只是麾下的军队却被打得节节败退。 眼看张邈和袁遗早就跑得没影了,自己又不可能战胜关羽,吕布心中便生出了退意。 一戟逼退关羽后,吕布冷声道:“今日我麾下勇士已苦战一日,才让你侥幸占了上风。贼将,可敢留下性命,他日疆场再遇,我必杀你!” “杀你者,河东关云长是也!” 关羽高声吼道,却挥刀杀了上来。 你吕布想退,也要先问过我手中大刀才行。 “关云长……我记住你了。” 吕布却不接战,只是深深看了关羽一眼,随后扭头便走。 “匹夫休走!” 关羽厉喝道,率大军在后方紧追不舍。 吕布率军沿着之前追击的路线一路退去,等到了汴水南岸,却正好遭遇了正在修缮浮桥的张辽所部。 苦也,难道此处也有伏兵! 吕布当即大惊失色,还以为张辽是在此专门堵截他的。 可张辽却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赶紧率军杀了上来。 曹操却并没有像刘岱、张邈一般急着回城,而是也跟着张辽一同杀了上来。 眼见前方传出喊杀声,后方关羽又即将赶到,吕布不禁眉头一皱,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为今之计,只好放手一搏,只要能突出重围,过了汴水,自己就安全了。 心念至此,吕布也不再犹豫,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方天画戟,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吕奉先,这次你便是插翅也难飞!” 刚冲进敌阵中,吕布便听到了一声暴喝,急忙转头一看,正是夏侯渊挥刀向自己砍了过来。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上次夏侯渊就差点丧命在吕布手中,白天又大败一场,憋一肚子的火,如今正好拿吕布撒气。 “原来是你这手下败将,上次放你一马,居然还敢来寻死!” 吕布满脸不屑道,挥舞着方天画戟对夏侯渊砍了过去。 “吕布你休要猖狂,看我等擒杀你!” 夏侯渊身后同时闪出三人,正是夏侯惇、曹仁、曹洪三人冲了上来,与夏侯渊一同围殴吕布。 还是同样的配方,还是同样的味道,吕布再次享受到了被人群殴的滋味。 只不过上次是三个人,这次却变成了四个。 而且此时的吕布已是强弩之末,战不二十回合,便落入下风,只能勉强抵挡四人的攻势。 趁着吕布无暇分身的时候,夏侯渊眼中精光一闪,纵马侧身,抽冷子一刀砍在吕布背上。 “啊!” 吕布惨叫一声,一戟逼退面前三人,根本来不及查看伤口,便转身向夏侯渊杀去。 可夏侯渊深知吕布凶悍,得手之后便纵身远离,让吕布扑了个空。 幸好吕布身穿甲胄,夏侯渊一刀留下的伤口虽深,却还不足以致命。 但任凭它流血不止的话,吕布也撑不了多久。 “贼子,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吕布怒骂道。 面对指责,夏侯渊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回怼道:“战场争锋,胜者为尊,能赢就是本事。” 我都这么多人围攻你了,还讲什么道义。 夏侯惇横枪于胸前,喘息了几下便沉声道:“一起上,斩杀吕布!” 三人轰然应允,再度向吕布杀了过来。 关键时刻,高顺率军从后方杀了过来。 “将军速走!” 高顺一刀挡住夏侯渊的进攻,旁边成廉、侯成、魏续等人拍马杀到,挡住了曹仁、夏侯惇、曹洪的攻势,让吕布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吕布急令亲兵帮自己包扎伤口。 待到止住血后,吕布却并没有走,而是重新上马,再度杀了过来。 我居然被这些货色打伤了! 一念及此,吕布眼中冒出凶光。 “你们四个……都要死!” 吕布从牙缝中蹦出最后几个字,面目早已一片狰狞。 刚才夏侯渊那一刀,已经彻底激发了吕布的凶性,让他进入了癫狂模式。 方天画戟在月光下泛起阵阵寒光,横扫间带着破空之声,只一下便将正与高顺鏖战的夏侯渊打落马下。 见状,一旁的夏侯惇急忙去救,却被宋宪死死拦住。 曹洪和曹仁也是心急如焚,却终究分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吕布一戟向夏侯渊刺去。 危急时刻,一把大刀探出,挡住了吕布这一击。 吕布瞥了一眼来人,便将画戟收了回来。 “文远,连你也要拦我?” 张辽叹息一声,缓慢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各为其主而已,还请奉先见谅!” “哈哈哈……” 吕布闻言大笑三声,手中画戟一指张辽。 “那就来吧,让我看看这些年你的武艺可有长进!” “得罪了!” 话音落下,张辽就主动发起了进攻,吕布刚想迎上去,却被高顺死死拉住。 “将军,此地不可久留,速走为妙!” 吕布这才想起眼下可不是单挑的时候,关羽的追兵已经迎上来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好,先走再说。” 吕布重重一点头,挥戟挡住张辽的攻击,数个回合之后,便找了个机会和高顺夺路而逃。 另外几人也都不敢恋战,交手没几个回合拨马便走。 哼,这些人一拥而上,自己的确不是对手。 可自己想走,这天下没人能留得住! 眼看汴水遥遥在望,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急忙加速赶到了河边。 然后,他就傻眼了。 桥呢? 是谁把浮桥砍断了! 联想到之前是张辽在这里设伏,吕布心中瞬间有了答案,不禁仰天怒吼道: “张文远,你好狠的心。为了置我于死地,居然不惜斩断浮桥! 我吕布从此与你恩断义绝!” 第一百二十三章几个吊篮的高光时刻 听到这声怒吼,后面追击的张辽不禁面色一阵抽搐。 这桥明明是你们自己人砍断的好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解释,因为现在的吕布压根不会相信。 眼看归路已断,吕布不禁心生绝望,扭头向高顺叹道:“公义,咱们将死于此矣。” “这倒未必。” 高顺摇了摇头,并不同意这个看法。 “哦,还有别的路可走?”吕布惊喜道。 哪知高顺又摇了摇头,却把目光看向了平缓流淌的河面。 “汴水狭长,水流并不湍急。为今之计,想要活命便只有舍弃盔甲兵刃,从水中游过去。” “这……” 吕布自然是会游泳的,盔甲武器也可以以后再打造,可胯下的这匹赤兔马,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舍弃的。 高顺看出了吕布的为难,连忙劝道:“将军,良驹可以再找,命要是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再者,战马亦能浮水,未必会淹死。眼下情势危急,还请将军当机立断!” “好吧。” 吕布长长叹了口气,伸手轻抚了赤兔两下,眼中带着不舍与痛心。 “你是死是活,就看自己的造化吧。” 言罢,吕布猛地扬起手掌,重重拍在马背上。 赤兔马得到指令,一骑绝尘冲入水中。 吕布等人也赶紧脱掉身上的盔甲,快速跳入水中,朝着河对岸游去。 等张辽等人追到岸边之时,吕布已经游出去数十丈远了。 “尔等听好了,我若得以逃出生天,来日必杀尔等!” 吕布在水中大吼道。 夏侯渊可不惯着他,当下大怒道:“哼,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放箭!” 数十名弓弩手当即围了上来,开始往水中射箭。 任凭吕布再强,到了水中也是白瞎,根本无法闪躲来袭的箭矢,顷刻间便身中数箭。 旁边的高顺也没好到哪去,背上同样扎了几根箭矢。 不过二人的运气还算好,终究没有伤到要害。 黑夜中能见度极低,等弩弓手第二次上弦之后,视野中却已失去了吕布的踪迹。 夏侯渊还是不死心,又指挥着弓弩手往水中放了几轮才肯罢休。 张辽全程默然无语,面色无比平静,只是默默捡起地上吕布扔下的方天画戟,不知在想些什么。 …… 荥阳城头。 自收到联军战败溃退的消息后,刘备和张恒便赶到城头驻守。 倒不是二人有千里眼,能够在此处看到战况,而是为防西凉军杀过来,好亲自指挥守城。 好在关羽三人的确够争气,二人等到下半夜,终究没见到西凉军,反而等来了败退的酸枣诸侯。 一队小规模骑兵快速冲到城下,就对上面大吼道: “快开城门,我乃陈留太守张邈,快开城门!” 闻声,刘备和张恒急忙向下看去,借着火把的光芒,终于看清了来人的相貌,正是张邈和袁遗。 “快,打开城门!” 刘备急忙下令道,却被张恒拦了下来。 “子毅,你这是……” “玄德公,当心后方有追兵趁机破城。稳妥起见,还是放吊篮为好。” 言罢,张恒扭头向下喊道:“府君,前方战事如何?” 张邈都快急死了,哪有心思回答张恒的问题,但又担心刘备不放他入城,便只好说道:“子毅,等我进去再与你分说,现在还是快些打开城门吧。” 张恒摇了摇头,面带微笑地对城下拱了拱手道:“城门不能开,万一有贼军紧随府君其后,趁机杀进城中,便万事休矣。玄德公身负守城重任,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还请府君见谅。” 闻言,张邈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精彩。 他当然明白张恒的意思,毕竟当初让刘备守城的提议,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张子毅,你就这么记仇是吧。 “子毅心思周全,令人钦佩,既然不能开城门,放几个吊篮接我等上去总可以吧。”张邈再次喊道。 “当然可以,府君稍等。” 这次张恒答应得非常痛快,随后便放下了几个吊篮,将张邈和袁遗等人一个个接了上去。 登上城头后,张邈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从心中传出。 “多谢玄德,多谢子毅!” 张邈和袁遗对二人拱手谢道。 尽管张恒小小刁难了自己一番,但终究没有见死不救,张邈心中还是感激的。 张恒挥袖笑道:“举手之劳,府君不必在意,前线战事如何?” “前线战事……” 听到这个问题,张邈心中再度被悲伤和痛苦填满,面色一下子垮了下去。 这一战,不仅自己的兵马被打了个精光,连自己弟弟张超都死于战阵! 一念及此,张邈眼角含泪,不禁悲从心来。 他忽然有些后悔让刘备守城了,若是刘备也去参战,说不定这一战不会败。毕竟刘备之前可是屡战屡胜,连董贼的三万前军都歼灭了。 想到这里,张邈忽然反应过来了。 西凉军明明这么强,为何之前在酸枣时,张子毅要把董卓形容得不堪一击? 难道就是为了引我等出兵参战? 可是……他这么做图什么? 但转念一想,张恒上次回酸枣时,既没说董卓弱,也没邀请大家参战。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等人的猜测罢了。 如今战败,又怎么以此怪罪于他。 再说,连自己的性命都是刘备麾下将领救下来的,自己还能有什么话说。 一时间,张邈心中五味杂陈,脸上的表情也是五颜六色,看向张恒的目光很是复杂。 见张邈不说话,张恒关切道:“府君无恙否,方才可有受伤?” 张邈摇了摇头,语气萧瑟道:“今日一战,我军惨败,如今……” 他话才刚说到一半,城下就又响起了大喝声。 “快,快开城门!” 众人赶紧站起来一看,原来是刘岱和孔伷逃回来了。 张恒闻言一笑,和刚才一样又放下去了几个吊篮,把刘岱和孔伷接了上来。 “多谢贤弟出手相救!” 相比于张邈,刘岱的态度就好多了,刚上来就向刘备道谢。 “使君不必在意。”刘备摇了摇头道。 刘岱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城下又响起了叫门声,原来是乔瑁到了。 “继续,放吊篮。” 张恒又一挥手,淡淡笑道。 若非场合不适合,他早就仰天大笑几声了。 让你们抢功,让你们心眼多,让你们贪婪,现在这番狼狈模样,就是你们的报应! 这几个吊篮可得好好保存起来留作纪念,毕竟不是每个吊篮,都有幸承载这么多诸侯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逃跑路上有人头 刘岱看见乔瑁平安归来,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快,快接元伟上来!” 说话间,他竟亲自动手放下了吊篮,把乔瑁拉了上来。 “元伟,你无恙否?” “幸得文远将军相救,并无损伤。”说着,乔瑁便向刘备拱手一礼,“多谢玄德出兵接应!” “举手之劳,府君不必客气。” 刘备摆了摆手道,又问起了其他诸侯的下落。 这下,众人的神情又低落了下去。 张超被李傕斩杀,鲍信被吕布斩杀,二人的死对众诸侯的冲击是巨大的。 败就败了,兵马没了再招募就是。但二人的死亡,让众人不免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今天死的是他们,明天也许死的就是自己了。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颗脑袋,谁也不比谁特殊。 一想到死亡,众诸侯之前的雄心壮志便荡然无存,说过的豪言壮语也烟消云散。 眼看众人沉默,刘备也很识趣不再询问,只是将目光看向张恒。 “子毅,董卓追兵不远,咱们该如何行事?” 刘备此言一出,众诸侯的目光也投射了过来。 眼下虽入了城,但不代表彻底安全了。 董卓携胜势杀来,麾下西凉军必然气势如虹。仅凭刘备手中那点人马,能守住吗? “要不……咱们退回酸枣吧。” 张邈迟疑着说道。 刘岱和孔伷也点了点头,毕竟关东才是他们的大本营。 可张恒却摇了摇头。 “玄德公且稍安勿躁,咱们不妨再等等。” “还等什么?”刘岱不解道。 “前方战事无论是胜是败,总会有消息传来,不妨之后再做决定。”张恒笑道。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关羽等人击退董卓的追兵,给众诸侯喘口气的时间,好收拢残兵。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关羽等人战败,董卓趁机包围荥阳。 不过既然决定赌这一把,眼下还未有结果,自然不能打退堂鼓。 刘备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闪烁出一丝微光。 一夜鏖战过去,天……就要亮了。 “好,就依子毅所言,咱们等等结果再说。” 众诸侯闻言,面色都阴沉了些,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眼下自己手中无兵无将,城外又到处是溃兵,贸然往酸枣撤退,很可能死在路上。而刘备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城外与董卓鏖战,自然不可能派人护送他们。 再者,刘备才刚刚救了他们,如今他们也不好孤身撤退。 也罢,且看这一战结果吧,若是刘玄德能打退董贼,自己也能趁机收拢些残兵败将,免得成为光杆司令。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之时,城外再度响起一阵马蹄声。 张恒又笑了,赶紧命士卒拿起吊篮。 让我看看,又是哪位诸侯到了。 哦,原来是人妻曹啊,快,吊篮里面有请! 来人正是曹操,不过他并没有慌张大喊,也没有要求入城,而是向刘备汇报了一个消息。 “玄德兄,董贼追兵已退!” 闻言,刘备大喜,众诸侯也是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这么点人就把西凉军打退了? 这怎么可能! 昨日一战,西凉军带给他们的恐惧已深入骨髓。 至此,他们也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不是董卓太厉害,实在是自己太菜! 十五万大军与董卓正面对垒,却落得个惨败而归的下场。 再看看人家刘备,不到两万人便击退了追兵。 人和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快,开城门!” 得知董卓追兵已退,刘备再无顾忌,当即下令大开城门。 一旁的诸侯又是嘴角一阵抽搐。 敢情我们来早了是吧,这才享受了一番吊篮入城的待遇。 只有张恒,满脸可惜地看了看一旁的吊篮,总觉得没拿它装曹操一回有些可惜。 士卒用力拉动吊绳,城门缓缓打开,刘备率众人大步走了出去。 正要和曹操寒暄两句之时,张恒却率先开口问道:“曹公,如今兵马何在?” 打退董卓就可以了,可不能头铁地去追击啊。 “我正要说此事,云长与文远二位将军如今率军在汴水南岸,只有翼德将军,前去追击敌军去了。” 曹操将张济断桥的事情说了一遍,等张辽把桥修好后,对岸哪还有张飞的踪影,于是赶紧派人请示刘备,想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什么,翼德独自追击贼军去了!”刘备大惊道。 “不错。”曹操点了点头。 “子义,率所有兵马出城,咱们前去接应翼德!” 刘备来不及多想,立即对身后的太史慈喊道。 要是张飞被董卓大军围住,那可就糟了。 “唯!” 太史慈一抱拳应道。 旁边刘岱等人却赶忙阻拦道:“贤弟不可鲁莽行事,贼军势大,虽然暂时败退,但仍不可力敌,咱们还是稳妥守城为上。” 他们这些政治生物,自然无法理解刘关张的兄弟情义。 “子毅?” 刘备把目光放在了张恒身上,想听听他的意见。 可张恒也犯了难,明明在出兵之前自己就严令不准追击,为何张飞不尊军令? 张飞平时虽胡闹了些,但绝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但不管如何,肯定不能放着张飞不管。 “玄德公,且留各位诸侯守城,咱们前去接应翼德,如何?” 张恒瞥了众诸侯一眼,淡淡笑道。 “好,就这么办!” 刘备大袖一挥,点了点头,压根没有询问众诸侯的意见。 刘岱等人一听,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这有什么区别? 你刘玄德将兵马带走了,我们手中无兵无将,如何守城? 为了一名麾下将领,值得吗? 刘岱思索片刻,心中便有了决定。 “既如此,我和孔使君与贤弟同往。” 时至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只有跟着刘备,才能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安全。 张邈和袁遗也不傻,也纷纷附和起来。 刘备没理会他们的小心思,直接对张恒道:“子毅,烦请你先走一步,赶到汴水南岸,带领云长与文远先行去接应翼德,我随后便到。” “遵命!” 张恒一拱手,随即纵马而去。 …… 汴水北岸十里开外的地方。 张飞所部此时已陷入了苦战。 夜里樊稠败逃时,张飞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 他当然记得张恒的军令,只是想多立些功劳,并没有打算追击到底。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张飞追击了不到数里,便遭遇了一支军队。 一支真正的王牌军——飞熊! 飞熊军是纯粹的重骑兵,冲锋陷阵时自是所向披靡,但追杀时……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因为他速度慢! 尽管李傕也在奋力追赶,但就算飞熊军的坐骑都是高头大马,也不可能驮着全身铁甲的骑兵高速奔跑,便只能无奈地落在了后面。 等前锋追过汴水时,李傕的飞熊军才堪堪走到一半。 不过慢也有慢的好处,由于配置都差不多,所以飞熊军基本没有多少人掉队,甚至保持了完整阵列。 等追到距离汴水还有数里的距离后,李傕忽然看到前方有一支骑兵奔来,正是樊稠所部。 一番询问之后,李傕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便赶紧摆开阵列,准备迎战紧随其后的张飞所部。 于是,张飞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和飞熊军来了个正面冲锋。 这一下,张飞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重甲骑兵。 一向无往不利的丈八蛇矛,在面对飞熊军的时候,也失去了锐利。 这是一支什么怪物军队! 这一刻,张飞心中产生了和关东诸侯同样的疑惑。 不行,打不过,还是早走为妙。 机灵的张三爷察觉到势头不对,就想撤退。 但这时候后面忽然又杀出一支兵马,挡住了张飞的去路,正是败退而来的张济所部。 张济断桥而走后,终于摆脱了张辽的攻击,但还没跑几里,忽然发现前方正发生着一场战斗。 在得知交战双方的身份后,张济赶紧率军围了上去,给张飞包了饺子。 最兴奋的还要数张绣,他直接纵马冲到了张飞面前。 环眼贼,咱们又碰到了,这下看你还怎么嚣张! 当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逃跑路上有人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猛虎之威! “环眼贼,受死!” 张绣快速冲了上去,对着张飞就是一枪。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无胆鼠辈,上回怯战而逃,如今却有勇气来围攻你家大父?” 张飞挡下张绣的进攻,满脸不屑道。 张绣大怒,“环眼贼,你将死于此地,还敢妄逞口舌之利!” “笑话,似你这等货色,再来十个也杀不了你家大父!” 话虽如此,但张飞真的快扛不住了,或者说他麾下的军队快扛不住了。 西凉军本就是天下第一等精锐,而飞熊军又是精锐中的精锐,此刻又已经完成了合围,任张飞在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冲得出去。 二人战了一阵,前番被张飞追击的樊稠也冲了上来,两人合力夹击张飞。 “你们这些废物,也只会以多欺少了!” 张飞冷笑一声,丈八蛇矛舞得飞起,丝毫不惧二人合力。 又战了有数十回合后,见二人还是拿不下张飞,飞熊军统领李傕冷哼一声,也加入了战斗。 就这样,四人上演了低配版的三英战吕布。 樊稠的武力太高,但李傕可是实打实和郭汜不分上下的猛人,更不要说还有张绣这个愣头青,三人中武力最高的就数他了。 三人合力之下,便是擅长缠斗的张飞也有些吃不消。 有心想率军突围,但飞熊军和张济的军队前后夹击,根本没有脱身的余地。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号角声。 紧接着,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支万人左右的部队。 为首者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是相貌雄武,威风凛凛,偌大的双眼中泛着凶光,手中拿着一把大到夸张的大刀,一马当先向战场杀了过来。 初见此人,战斗的双方都愣了一下。 张飞发现此人他并不认识,还以为是敌军又有增援,不禁心中一沉。 而张绣三人也是同样的表情,甚至李傕已经下令分兵去阻拦这支军队了。 面对阻拦,这大汉却不屑一笑,脸上显露出无尽的战意。 “全军冲锋,让这些西凉贼子见识见识我江东子弟的厉害!” 孙坚大喝一声,手中古锭刀一指,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自信与杀意。 身后一个白袍小将冲了出来,大声笑道:“父亲且在此等候,看孩儿击破敌军!” 见自己儿子冲了出来,孙坚并未像其他的父亲一般担心,反而满脸赞许地点了点头。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这句话在孙坚这,却是得到了完美的践行。 “德谋,你与伯符同去攻击敌军侧翼。我亲率主力从正面突围,先将被困的友军解救出来再说!” “遵命!” 程普抱拳大声道,带着麾下部队纵马追上了孙策。 再看孙坚,他进攻的方向却正是张济所部。 多年征战厮杀的经验,让孙坚对战场的把控,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更不要说他本身就是天生的将才,至今未逢一败。 所以他第一时间便判断出了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并且毫不犹豫地杀了进去。 至于孙坚为什么会在此处,还要从张恒离开鲁阳说起。 张恒离开之后,孙坚果然信守承诺,第二天便亲自赶往了宛城,说服袁术出兵讨董。 他消息灵通,袁术那边自然也不慢。 关东诸侯多属意袁绍,这一直被袁术视为奇耻大辱。 你们不来投靠我,反而拥立那庶子家奴为盟主,当真不可理喻。 所以从一开始,袁术就憋着一股劲,想要在这次讨董盛会中大出风头。 袁术虽积极,可关东诸侯会盟之后,却没有一个人出兵。袁术担心自己和董卓打得两败俱伤后,被这些人捡了便宜,便只好也忍住了。 恰逢刘备出兵,且连战连胜,这下袁术坐不住了。 还等他们作甚,再跟他们较劲的话,董卓的人头就被刘玄德拿走了。 于是袁术当即决定,出兵讨董! 恰逢此时,孙坚赶了过来,两人一拍即合。 金主爸爸袁术出钱出粮,孙坚出人出兵,直接杀进雒阳,干翻董卓! 可在之后的进攻方向上,二人却起了分歧。 袁术主张直接从鲁阳往北打,趁着刘备与董卓鏖战的间隙,攻破广成关,杀入雒阳,到时候董卓还不是瓮中之鳖,功劳全是自己的。 可孙坚征战二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条路线没这么容易。 首先董卓亲率大军会战刘备,其他地方肯定布置了重兵把守。莫说攻入雒阳,单就广成关都不知道要打多久,而且容错极低。 倒不如前去与刘备会师,正面迎击董卓主力。一旦主力被破,董卓大势已去,之后就能一步步攻入雒阳。 最后,孙坚又提出了一个让袁术无法拒绝的提议。 如今关东诸侯多心向袁绍,将军何其孤零,不如趁机引刘备为臂助。 将来讨董之后,将军与袁绍必有一战,有刘备相助,将军可高枕无忧矣! 听到这话,袁术目光一亮,顿时大为心动。 刘玄德出战董贼,屡战屡胜,倒是个难得的将才。其人宗室出身,又是大儒卢植弟子,与那庶子家奴并无瓜葛,当真是极好的拉拢对象。 想到这里,袁术不再犹豫,当即拍板让孙坚北上荥阳,与刘备合兵一处,共战董卓。 孙坚回去之后,一顿整军备战,等袁术的粮草抵达之后,便率军开往了荥阳。 快要抵达之时,忽见前方出现溃军,一番打听之下,得知了整场战役的经过。便急吼吼赶了过来,却正好遇到了被围的张飞。 孙坚虽为人暴虐,但却是个非常靠谱的战友,见友军身陷险地,二话不说便冲了上来。 江东猛虎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古锭刀在孙坚的手中,宛若一柄神兵利刃,随意挥动之下,便能带走数条鲜活的生命。 不过短短片刻间,孙坚已经冲破了张济的阵列,杀到了张飞附近。 “你是何人?” 张飞不知孙坚是敌是友,急忙后撤防备起来。 孙坚没有理会张飞,径直挥刀向樊稠砍了过去。 这一刀挥出之时,朝阳的余光洒在刀刃上,立刻带起一阵刺眼的血红。 远远望去,孙坚整个人犹如一头血色猛虎。 见孙坚来势汹汹,樊稠不敢怠慢,急忙挺枪相迎。 但下一刻…… 啪! 孙坚一刀直接砍断了樊稠的兵刃,其势却不减分毫,继续向下,连带着樊稠一条臂膀削飞了出去。 “啊,痛煞我也!” 樊稠惨叫一声,急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伤口,却始终不能止住流血。 “哼,这等武艺也敢上阵,莫非找死不成!” 孙坚冷笑一声,却没有继续乘胜追击,而是转身向张飞抱拳朗声道:“我乃破虏将军孙文台,应骑都尉张子毅之邀前来助战,未知阁下何人?” “你便是江东猛虎孙文台!” 张飞满脸震惊道。 刚才孙坚的举动,已经证明了他的立场,让张飞惊讶的是孙坚的身份。 江东猛虎孙文台,北地豪雄公孙瓒,乃是世所公认的勇武标杆,就和天龙八部里的北乔峰,南慕容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将军谬赞了!” 孙坚对张飞的反应很是满意,满脸得色道。 毕竟张飞刚才独战三将,孙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能得这等猛将的夸赞,孙坚自然十分受用。 张飞抱拳,对孙坚郑重道:“多谢将军援手!”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张将军可还能再战?” 张飞将手中蛇矛一横,大笑道:“如何不能!” “好,今日能与张将军并肩作战,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孙坚暴喝一声,再度杀了上去。 再看对面,断臂的樊稠早已退了下去,只留张绣和李傕二人。 孙坚见张绣的目光一直在张飞身上,便猜想两人可能有苏媛媛,于是挑选了李傕作为自己的对手。 “小子,现在又是咱们二人对阵了,这次你可跑不掉了!” 张飞狰狞一笑,向张绣杀了过去。 “哼,怕你不成!” 张绣也被激发了胸中怒气,挺枪迎战张飞。 战场的另一端,孙策与程普的战斗就简单了许多。 飞熊军虽是精锐中的王牌,但毕竟鏖战了一天一夜,无论是战马还是骑兵,都早已疲惫不堪,防御力虽依旧惊人,但杀伤力大减。 毕竟重骑兵本就不适合鏖战。 孙策率领着一支骑兵,很轻易就突破了飞熊军的阵列,虽然没能造成多少杀伤,却成功把战场分割成了两块。 就在局势向着有利方向发展时,远处一阵烟尘飘起。 董卓大军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捡漏的小霸王 关东群寇惨败,哪来这么一支军队,胆敢阻拦大军追击? 董卓望着战场,心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待看清场中的局势后,董卓眼中的疑惑变成了震惊。 这是何人所部,竟能与我的飞熊军匹敌。 “去查探一番,问清楚这是谁的部队。”董卓下令道。 身旁亲兵当即应命而去,不久便折返了回来,大声抱拳道:“相国,敌军有两股,一股是刘备账下张飞所部,另一股则是孙坚所部!” 闻言,董卓瞳孔一阵颤动,急忙问道:“谁,你刚才说第二股部队是谁的?” “相国,是孙坚所部。”亲兵又加大了声音道。 “江东猛虎竟也来了!” 董卓摇头叹息道,眼中满是忌惮之色。 人的名,树的影,孙坚这些年的战绩实在太过彪悍,任谁也得高看一眼。 再者,董卓内心中其实是非常佩服孙坚的。 昔年朝廷发兵征讨凉州边章、韩遂叛乱时,董卓和孙坚都在军中,并且两人都提出了相同的作战方略,只可惜都没被上级采纳。 彼时董卓早已是一方大员,但孙坚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所以董卓对孙坚十分欣赏,认为他将来必成大器。 不得不说,董先生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之后的孙坚果然百战百胜,崭露头角。 如今疆场重逢,神交已久的江东猛虎却成为了敌人,董卓在震惊之余,也不禁心生感慨。 还有那刘备麾下的张飞,据说郭汜就是被此人阵前斩杀,亦是一名勇将。 只可惜如此壮士,却不能为我所用。 说起来,此次大战,好像一直没看到刘备的踪迹…… 董卓皱眉思索了一会,眼看场中的西凉军逐渐不敌,当即准备发动总攻。 “传我将令,全军列阵,冲……” 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烟尘滚滚,一支大军后方杀了过来。 关键时刻,刘备终于赶到了。 见张飞正与敌军浴血厮杀,刘备当即就要发动进攻。 “玄德公且慢!”张恒连忙阻止道。 “子毅,你……” 刘备刚要开口,顺着张恒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了战场之外的董卓大军。 同样,因为刘备的到来,董卓也停住了进攻的脚步。 一时间,双方彼此形成了牵制,然后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只能等场中先分出胜负。 张恒放目望去,在战场中观察了一会,惊喜的发现孙坚居然在和张飞在并肩作战。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也太及时了吧! “玄德公,眼下翼德占据上风,董卓大军又在外虎视眈眈,咱们不可轻举妄动。”张恒劝道。 刘备这时候也看明白了战场形势,不禁点了点头,却又疑惑道:“翼德身旁那人是谁,居然如此勇猛!” 张恒笑道:“正是江东猛虎孙文台。” 闻言,刘备这才想起之前张恒曾向孙坚求援,只是不想居然这时候赶到了。 旁边刘岱几人听说是孙坚,也全都面露喜色,却又有些震惊。 场中这支重骑兵有多厉害,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回想起来,还宛如噩梦一般。 若非这支飞熊军穿插了战场,自己也未必会败。 可就是这么一支王牌军,却被张飞和孙坚死死拖住,甚至还占了上风! 我们是不是太弱了点…… 众诸侯面面相觑,不得不再次承认了这个事实。 这时候,战局又发生了变化。 飞熊军一时间倒还顶得住,只是张济麾下的西凉军却顶不住了。 孙坚麾下的兵马都是他一手编练出来的,冲锋虽比不得西凉军精悍,但却极能鏖战。面对疲惫的西凉军,自然能压着打。 而场中交战的数人,此刻也快分出了胜负。 尽管张绣很不想承认,但失去了队友之后,他的确不是张飞的对手,苦战了几十个回合后,便有些撑不住了。 另一边的李傕就更惨了,平素沉默寡言,性格内敛的他,被孙坚拎着古锭刀砍了一顿后,此刻已经遍体鳞伤,面目扭曲。 现在孙坚的每一刀,他都得使出浑身力气去接,就这还不一定扛得住。 反观孙坚,却真是越战越勇,古锭刀挥舞得大开大合,似乎下一刀就能将李傕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但最先阵亡的,却还是樊稠。 这家伙被孙坚砍掉一条胳膊后,急忙捂着伤口撤回了后军。正准备脱离战场处理伤口时,却被后方厮杀的孙策给盯上了,挺枪杀了过来。 樊稠此刻所有的心思都在伤口上,自然没太在意这个半大的孩子,只是随手反击,希望将孙策驱赶走。 可他万万没想到,小霸王孙策可是比他爹还要厉害的猛人,虽然现在还远远未成长至巅峰,但也不是樊稠能对付的。 轻敌之下,樊稠竟连第二个回合都没撑过去,一个照面就被孙策捅穿了喉咙。 孙策猛地拔出腰间短剑,反手将樊稠的头颅砍下,心中简直乐开了花。 这颗人头,绝对大大的值钱啊! 战场外,董卓见樊稠被斩,眉头顿时皱得老高。有心想全军压上,但刘备的大军就在对面虎视眈眈,自己若是先出手,此战极有可能败北。 这时,一直没说过话的贾诩忽然开口道:“相国,该鸣金收兵了。” 董卓扭头,冷冷问道:“文和以为本相会败?” “不,并非会败,只是不划算。”贾诩缓缓摇了摇头道,“相国明鉴,咱们大军还未归来,此时跟敌军决战,若有闪失,岂不是太亏了。对面刘备麾下兵马并不多,不如等大军集结之后,再行攻伐。 再者,此战已斩获颇丰,来日方长,相国又何必急于一时。” 经贾诩这么一提醒,董卓也反应过来了。 对啊,我大军尚未集结,现在跟刘备血拼,万一输了岂不是亏大了。 有自己这两万大军在,就算撤兵刘备也不敢追杀。 “文和言之有理,既如此,便鸣金收兵吧。”董卓下令道。 “遵命!” 传令兵连忙应了一声。 “子毅快看,董贼退军了!” 战场后方,刘备满脸喜色道。 “在下看见了。”张恒点了点头道,“不过董贼主力未损,咱们不能乘胜追击,倒是可惜了。” “能击退董贼就好,哪还敢奢望更多。”刘备笑道。 旁边刘岱等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把自己等人打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西凉军,这就退了? 而且还是正面交锋被刘备击退! 一时间,他们真开始怀疑人生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执法甚严张子毅 在贾诩的建议下,董卓终究还是退军了。 至于关东联军这边,倒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庆功宴是不用想了,追悼会倒是得开不少场。 度过了最危急的关头,诸侯们此时才有心情回顾之前的惨败,一时不禁悲从中来。 刘岱小团体的情况还好,毕竟只损失了一些兵力,主要成员都还活着。 袁绍系诸侯就彻底绷不住了,尤其是张邈,念及惨死在李傕手中的弟弟,忍不住涕泪横流,放声悲哭。 受到哭声感染,曹操也想起了鲍信。 初时,为响应讨董,鲍信带着弟弟一同参战。前者汴水之败时,弟弟鲍韬就因救自己而死,可鲍信非但没有怪罪,反倒又助了自己两千兵马。 可是如今,连鲍信自己也已身死。 那个一直鼎力支持自己的朋友,那个生性仁厚,待人友善的刚毅汉子,如今彻底离开了自己。 一念及此,曹操忍不住鼻子一酸,挥袖抹了抹眼角的泪光。 允诚,你且歇着,我曹操定会承你遗志,歼灭董贼为你报仇! 望着远去的董卓大军,张恒倒是面无表情。 不然还能怎么办? 对于他来说,能忍住不笑,也是很不容易的好吧。 说实话,对于诸侯的悲伤,张恒一点都不能感同身受。 轻敌冒进,操弄心机,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你们不是活该吗。 再者,此次击退董卓,达成了既定的战略目标,所以张恒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实在受不了周围的哭丧气氛,张恒当下便冲刘备耸了耸肩。 “玄德公,咱们去会一会这孙文台?” 刘备点了点头,“孙文台远来相助,对翼德有救命之恩,我理当亲自答谢,走!” 说罢,二人纵马向孙坚迎了过去。 “多谢文台兄出手相助!” 抵达孙坚身前数丈时,张恒下马拱手一礼,大声笑道。 嗯,这时候可以放声大笑了。 “哈哈哈……子毅,别来无恙!” 孙坚也下了马,大笑着回礼道,身后诸将也都一同下马冲张恒拱手。 “子毅叔父!” 孙策手中还提溜着樊稠的人头,甚至刻意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冲张恒咧嘴大笑。 “贤侄好本事,竟能阵斩董贼麾下大将,不愧是少年英雄!”张恒竖起了大拇指笑道。 闻言,孙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多谢叔父夸奖!” “犬子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当不得子毅如此夸赞。”孙坚摆手谦虚道。 “文台兄,容在下为你引荐一番,这位便是奋威将军,刘公玄德!”张恒说罢,又指着孙坚对刘备笑道,“玄德公,这位便是破虏将军,孙文台。” 有张恒在中间引荐,孙坚和刘备赶紧相互见礼。 “久闻江东猛虎大名,今日有幸相见,实在三生有幸!”刘备拱手笑道。 孙坚也忙拱手笑道:“哪里哪里,玄德兄谬赞了,在下区区贱名,不值一提。倒是玄德兄,此次征讨董贼,屡战屡胜,令人钦佩!” “说起来,方才还要多谢文台兄出手相助,不然我家三弟恐有性命之险。”刘备说着,扭头对张飞道,“翼德,还不快谢谢文台兄。” 这次张飞没有任何抵触,极为郑重地对孙坚一拱手道:“多谢将军相助!” 刚才孙坚表现出来的气概和勇猛,都赢得了张飞的尊重。 “翼德兄弟过谦了,以你之勇武,即便我不出手,董贼也奈何不了你。”孙坚摆手笑道。 孙坚本就想着和刘备合力讨董,再加上有袁术拉拢刘备的指令,此刻这头江东猛虎彻底收起了心中的傲气。 而刘备这边,孙坚对张飞有救命之恩,使得刘备对其心有好感,再加上有张恒从中活络气氛,三言两语下来,便使得初次会面非常融洽。 商业互吹的氛围总是令人愉悦,片刻交谈后,刘备便一把拉住了孙坚的手,玩了一出把臂同游。 “文台兄,走,咱们先回城,容备为你接风庆功!” “那就多谢玄德兄了!” 孙坚重重一点头,两人上马并排而行,率军往荥阳进发而去。 走在两人身后的张飞,眼睛瞥了一眼孙策手中的人头,便扭头对张恒道:“子毅,这小娃娃不简单啊,小小年纪便有这等武艺,等长大后绝对又是另一头江东猛虎!” “父是英雄儿好汉,孙文台之子,有如此武力也不奇怪。”张恒笑道。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张飞咂摸了两下嘴,点头道,“有孙文台相助,下次与董贼再战,咱们又能多出不少胜算!” 话说到最后,张飞语气中忍不住带了一丝怒气。 提起自己今日被围的经历,他就一肚子火。 张恒才想起这个事,眼中当即多了几分笑意。 “翼德啊,说起来你此次不遵军令,擅自追击,回去后免不了军法处置。” “啊?子毅,这可不能怨我!”张飞连忙大呼冤枉。 说实话,张飞真没有不尊军令的意思,他甚至根本就没想追击太远,但谁知道却撞上了飞熊军。 只能说运气这东西,的确不是人能预料到的。 张恒摇头笑道:“这我可不管,反正你得受军法处置。” “子毅你处事不公,我不服!” 张飞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道。 “你不服?”张恒冷笑一声,质问道,“我且问你,你追击了没有?” 闻言,张飞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再问你,你是否被敌军包围,险些全军覆没?” “这……” “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正面回答。” 无奈,张飞只得又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你还有什么不服的?” “我……” 张飞张了张嘴,却找不出话来反驳,最终只能低下头,发出一声叹息。 “好吧,我认罚,子毅你说怎么罚?” 张恒笑道:“倒也不必重罚。这样,就打五百军棍,翼德你看如何?” “你想要我的命不成!” 张飞立刻怪叫道。 莫说五百军棍,就是两百也受不了啊。 真想把人置于死地的话,就算是把吕布拉过来,他也挺不过一百军棍。 张恒当然没有要弄死张飞的打算,而且今日之事也实在怪不了他。只是既有军令,张飞又确实身陷险境了,不罚不足以服众,也正好让张飞长长记性。 “不,五百军棍,一棍都不能少。”张恒坚决道,“不过翼德放心,我会吩咐下去,不会打死你的,最多把你腿打断而已。” “打断腿还……而已?” 张飞指着张恒,满脸的痛心疾首。 这厮良心简直大大滴坏! 奈何形势比人强,张飞反驳不动张恒,眼珠子一转,忽然心生一计。 只见他把王方的人头递到张恒面前,满脸讨好地笑道:“子毅你看……别看这家伙长得丑,但可是实打实的西凉军校尉,我阵斩敌将也算有功,能不能功过相抵,不赏也不罚?” “功是功,过是过,岂能一概而论!”张恒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张飞的请求。 “好好好,不求功过相抵,减免一些总可以了吧。”张飞赶紧讨价还价道。 张恒这才点了点头,“行,翼德你既然开口了,我也不能不近人情,就给你减免五十军棍吧,还剩四百五。” 闻言,张飞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你这也算减免? 太黑心了吧! “减免四百,不然我跟你没完!”张飞恶狠狠道。 一个西凉军校尉的人头只值五十军棍,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张恒的脸色又严肃了下来,“翼德此言差矣,功是功,过是过,岂能一概而论!” “三百总行了吧,这是最低价了!” “功是功,过是过……” “好好好,那就两百五,不能再低了!” “功是功……” “一口价两百,再少我就不换了!”张飞指着张恒怒道,“子毅,上次我从伙夫那偷出来的猪蹄膀,你可一点都没少吃,现在怎能如此不讲人情!” 对于张恒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行文,张飞表示强烈谴责。 “好吧,两百就两百……人头你给我做什么,自己拿着就行。” 张恒赶紧挥了挥袖,满脸嫌弃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同父不同母的堂兄弟 荥阳。 众诸侯是没心思庆功了,回城之后便向刘备告了声罪,转身各回各家了。 许是反思,许是痛哭,许是想后路,反正是没心情参与这场庆功宴。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刘备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击退了董卓大军,还斩获颇丰,更要设宴款待孙坚,自然没义务陪他们一起EMO。 眼见诸侯都已离开,刘备率领众人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随后大袖一挥。 吃席! 这顿饭吃得还算欢乐,席间众将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在张恒的授意下,以关羽为首的刘备集团众将,起身和孙坚帐下一众将领展开了大联欢。就连刘备本人,也是拉着孙坚频频推杯换盏。 一顿大酒喝下来,足可称得上宾主尽欢,双方增进不少了解的同时,孙坚愈发庆幸自己来荥阳的决定了。 刘玄德此人宽仁率直,倒是不可多得的英雄,全不似关东诸侯那帮只会清谈的伪君子。 与此人联手,定能击败董贼。 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众人本以为吃完席就算了,但谁知还有余兴节目。 趁着众人都在,张恒起身着重表扬了张飞一番,高度肯定了他在此战的作用,对于他斩杀王方的功劳,也是大加夸赞。 这一通彩虹屁听得张飞十分受用,心中已经飘飘然。 可谁知下一刻张恒的夸奖却戛然而止,随即脸色一变,开始数落张飞不遵军令的大胆行为,并当场唤出亲兵,就要重打张飞五百军棍。 对此,张飞满脸震惊。 卧槽,子毅咱们说好的减去二百呢! 你食不食油饼啊! 而且,你要打就打,为什么非要当着外人的面。 刘备也是大惊失色。 好家伙,五百军棍下去,自家三弟的屁股怕是会变成肉饼。 “子毅,翼德虽有错,但念他斩杀敌将,可否功过相抵?”刘备急忙起身劝道。 “玄德公此言差矣,功是功,过是过,岂可一概而论。”张恒一句话将刘备堵了回去。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张飞忍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 张子毅这厮厚颜无耻,简直不当人子! 关羽也起身道:“子毅,翼德虽有错,但五百军棍也太多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打坏了岂不可惜,不如暂且寄下,让他戴罪立功。” 张恒点了点头,“云长此言虽有理,但如此大错若不罚,又如何服众。便先寄下五十军棍,打足四百五。” 闻言,关羽面皮一阵抽搐。 我的面子就值五十军棍是吧…… “主簿,还是再宽限些吧,四百五十军棍,也着实太多了些!”张辽也起身苦笑劝道。 众人轮番相劝,张恒却不给面子,减到四百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减了。 最后孙坚也坐不住了,一同起身相劝。 他见之前刘备开口都没用,还以为张恒是执法严格,自然也就没抱什么希望。 哪知他才刚一开口,张恒就直接爽快地答应了。 “翼德,你轻敌冒进,酿成大错,本来罪无可恕,但念在文台兄为你求情,我便法外开恩,宽限你这一次。来人,拖出去重打一百军棍!” 这下连孙坚都不禁愣了一下。 好家伙,我的面子这么值钱的嘛? 接到命令后,亲兵立刻冲上来把张飞架了下去。 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张恒还冲张飞眨了眨眼。 翼德,我直接给你减得还剩一百,够意思了吧,之前的猪蹄膀可不算白吃你的。 张飞直接回了他一记白眼。 够你大爷,子毅,你给我等着! 不久后,外面便传来张飞杀猪般的惨叫声。 可是这一百军棍打完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张飞便活蹦乱跳地跑去敲开了孙坚的房门,感谢他开口为自己求情的同时,二人又喝了一顿大酒。 …… 书房内,张恒为刘备倒了一杯茶,二人对坐而饮。 刘备喝了一口后,便苦笑道:“子毅,我刚才问过翼德,他并没有打算违反军令。昨夜之事,纯属运气太差。就算法不容情,你又何必非要当着外人惩处于他。” “玄德公误会了,惩处翼德并非目的。”张恒摇头笑道,“方才,我已让翼德亲自登门拜谢孙文台。” “哦,原来子毅是想结交孙文台?”刘备这才恍然大悟道。 “不错,孙文台此人虽行事暴虐,却率意任情,倒是个值得信任的盟友。” 闻言,刘备不禁点了点头。 今日一顿酒喝下来,他也发现了这点。 “况且……孙文台此来,未必没有结交咱们的意思。” 张恒又是一笑,眼中露出了一丝深意。 “此话怎讲?”刘备微微不解道。 “玄德公,从最初主动出手相助翼德,再到荥阳城中,孙文台所作所为,都透露出了这种信号。如在下所料不错,这应该是袁公路的意思。”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孙坚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对别人曲意逢迎,除非另有所图。 袁术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猜,无非是见袁绍渐渐势大,担心自己孤立无援,在将来天下争霸的过程中吃亏,所以便想着提前拉拢刘备。 至少不能让刘备倒向袁绍那边。 袁氏四世三公,底蕴深厚,便是旁系子弟,从小也都经受过斗争教育。更何况袁术这种长门嫡子,自然是个顶个的权谋高手。 刘备这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面色惊讶道:“子毅,你说袁公路拉拢咱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抗衡袁本初?”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 “可是……”刘备皱眉道,“他与袁本初同属袁氏子弟,理当守望相助才对,岂能因为一点私怨就相互猜忌,此人也太不识大体了吧。” 张恒摇头道:“玄德公所言有理,但袁氏……实在是太庞大了。” 此言一出,刘备顿时愣住了,好半天才想明白张恒的意思,不禁摇头叹息了一声。 刘备的说法不能算错,汉末普遍以家族为单位,而非个人。 也就是说,别人不会判断你个人的行事动机,只会猜想你整个家族的用意。而个人的行为,也往往得到了背后家族的许可。 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导致家族子弟都无比团结。 他们相信,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世道,只有利益和血缘的共同体,才永远不会背叛你。 哪怕没落如刘备,当年外出求学,甚至是后来混黑社会时,也有堂弟刘德然相随左右。 张恒在南阳张氏算不上嫡系,但他一露面,诸侯还是毫不犹豫把他当成了张温的代言人,为什么? 就因为他们不相信张恒敢脱离家族行事! 可这个道理,到了袁绍和袁术身上就不合适了。 因为……袁氏太庞大了。 天下最大的家族其实是皇室,但内部争斗从来屡见不鲜。 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影响力几乎达到了半个皇室的程度,内部出现分裂也就不稀奇了。 袁氏从先祖袁安开始跻身东汉中枢,之后经过数代的发展,终于生根发芽,代代簪缨,形成了一个庞杂且庞大的派系。 传到袁术父辈那一代,嫡系有三兄弟,嗣位袭爵者却是袁绍和袁术的父亲,历任三台的司空袁逢。 袁绍虽是庶出,也常被袁术称之为庶子家奴,但其实他早就被袁逢过继给了早亡的兄长袁成,用以承袭家业。 所以二袁虽是兄弟,但在宗族法理上,却是堂兄弟的关系。 袁绍以嫡子的身份继承了他伯父袁成的家业,虽也无比尊贵,但跟袁术这个嫡系嫡子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这也是袁术内心愤愤不平,和袁绍决裂的根本原因。 刘备叹息道:“如今国贼逞凶,大敌当前,袁公路身为袁氏子弟,不思尽心讨贼报国,却想着勾结朋党,其心不纯也!” “世家子弟皆是如此,玄德公又何必苛求。为了讨贼大业,咱们倒是不妨与其虚与委蛇一番,等除掉董贼之后,再做他图。”张恒摇头笑道。 袁氏是要篡天下的人,怎么可能当个乖宝宝。 就算其他诸侯,也都是一样的动机不纯。 甚至是张恒,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但话又说回来,天下搞成这鸟样,还不是他刘家人自己的锅,指望别人来帮他擦屁股,未免太过不切实际。 第一百二十九章小人争荣辱,君子论是非 说完这些后,刘备又开始跟张恒讨论起了当前局势。 “子毅,董贼虽然暂时退走,但他毕竟大获全胜,稍作休整之后,必然再度来袭。反观咱们这边,众诸侯损兵折将,那些溃散的士卒能逃回来多少,也尚未可知。就算逃回来了,也早被董贼吓破了胆,怕是不堪一击。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关于这个问题,张恒早有预案,见刘备提起,便开口道:“玄德公勿虑,昨日一战,董贼也损兵折将,想要打过来,恐怕还得休整些时日。趁着这段时间,尽可能让诸侯收拢败兵吧。 之后,便是据城而守。若在下所料不错,战事将会进入长久的僵持阶段。 今日席间我问过孙文台,他此来带了一万五千人马,加上咱们手中两万多人,能战之兵还有将近四万。就算那些人扭头就走,咱们也能固守荥阳。” “可一味地被动挨打,总不是办法。况且董贼背靠雒阳,拼消耗的话,咱们必然不敌。”刘备还是有些担忧。 久守必失的道理,张恒当然明白。 “玄德公勿虑,天下形势波谲云诡,董贼此次征战能持续多久,还尚未可知。” 张恒笑道,同时起身拿出一幅舆图,平铺在二人身前的桌案上。 “玄德公请看,如今天下形势于董贼而言,却是如瓮中之鳖一般。左将军皇甫嵩在西,驻扎扶风,震慑三辅,麾下三万精兵,为董卓后患。 袁绍、王匡在北,屯兵河内,麾下数万大军,随时能横渡黄河,挺进雒阳。 袁公路在南,屯兵宛城。咱们在东,据守荥阳。 四方兵马,把董贼围得水泄不通。更何况雒阳朝廷中多有忠心汉室之臣,难免不会暗中谋划。 一旦战事僵持,董贼担心后院起火,必然不敢久留。为今之计,咱们只要把董贼拖住,甚至无需太久,只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天下形势必然再生变故。 或是四方诸侯合围雒阳,或是董贼自行退走,因此玄德公不必担心。” 有图有真相,再配上张恒的解说,刘备这才恍然大悟,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诚如子毅所言,董贼倒也不足为虑。” “正是此理。不过……” “不过什么?”刘备赶紧问道。 “诸侯环伺,大敌当前,董贼必然心生恐惧,退回雒阳之后,必然挟持天子百官,迁都长安。到那时候,可就真不好办了……” “他敢!” 刘备猛地一拍桌案,勃然大怒道。 “他如何不敢,毕竟之前董贼就打算这么做了。”张恒摇头笑道。 “这……” 刘备不禁语塞。 长安距雒阳千里之遥,其间险阻关隘甚多,真要让董卓跑到了长安,再一点点打过去,无疑是痴人说梦。 就算刘备肯干,诸侯们也绝对不会发兵。 “子毅可有妙计,阻拦董贼迁都?”刘备问道。 “没有。” 张恒几乎没有思考,便果断地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改变董卓的想法。 换做张恒是董卓,迁都也是必然做法。 关东全境都不在自己掌控中,待在雒阳实在太危险,索性缩回关中,这样才能无后顾之忧,坐观天下成败。 刘备长叹一声,“难道真就没办法阻止董贼逃往关中了?” “倒也不是没有,想要阻止董贼西迁,关键就在一个人身上。” “谁?”刘备赶紧问道。 “左将军皇甫嵩!”张恒斩钉截铁道。 如今皇甫嵩三万大军驻扎扶风郡,正是关中与关西的交界处,长安更是在其掌控范围之内。不提前摆平了他,董卓是绝对不敢迁都的。 刘备一挑眉道:“皇甫将军自是汉家忠臣,难道还能坐看董贼掳掠天子不成!” “左将军当然是大汉忠良,但若是董贼胁迫天子下诏,宣左将军还朝,左将军会如何应对?” “这……”刘备苦笑道,“左将军当不至于如此迂腐吧。” “不好说。” 张恒摇了摇头笑道。 原本的历史上,董卓就是用一封诏令让皇甫嵩只身入朝,成为了砧板的鱼肉。 “要不,咱们遣使西进,与左将军阐明利害,让他提前有个准备。子毅以为如何?” “虽用处不大,但也不妨一试。” “那子毅以为,何人可以为使?”刘备问道。 张恒笑了,同时指了指自己。 刘备立刻变了脸色,“子毅你开什么玩笑!” 你去当信使,岂不是太屈才了。 “玄德公,在下并没有开玩笑。”张恒满脸认真道,“就算不为提醒皇甫将军,在下也是要走一趟雒阳。” 刘备急声道:“子毅,眼下大敌当前,我可不能没有你相助。再者,雒阳乃龙潭虎穴,你断然不能前往。” “不,在下一定得去。”张恒摇了摇头道。 “为何?” 张恒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原因。其一,皇甫将军之事,关键不在扶风,而在雒阳。其二,在下伯父仍在雒阳,如今董贼已知咱们的底细,难免不会迁怒伯父。在下得赶在董贼下手之前,将伯父从雒阳接出来。若是因在下之故致使伯父遭受牵连,实在良心难安。” 汉人重气节,讲孝道,张恒摆出张温作为理由,刘备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可是……可是雒阳周围都被董贼重兵把守,张毅你如何得入?” 张恒笑道:“大军自然无法通行,若只有数十人呢,便是翻山越岭,也能抵达。” “什么,子毅你要孤身前往雒阳!”刘备惊得站了起来,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实在太危险了,我决不允许,此事休要再提!” 张会也站了起来,认真看着刘备,郑重拱手道:“玄德公若强留,在下不敢不从。只是伯父若有闪失,在下便成了不忠不孝之人,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这……子毅你当真要走?” “在下去意已决,还望玄德公成全!”张恒沉声道。 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就得连人家的因果一并承接下来。 小人喻于利,君子喻于义。 这世上除了利益之外,还有是非! 张恒自认算不上君子,但还是有底线的。有些事虽然艰难,但终究得去做。 其实此行,也未必有想象的那么危险。 天下人皆以雒阳为龙潭虎穴,唯独张恒含笑观之。 况且自己之前已经埋下了一颗暗棋,说不定能发挥几分作用。 第一百三十章情深义重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刘备自然不好再阻拦张恒,只得答应了他孤身入雒的请求。 但这只是一个打算,还没有这么快实施。 毕竟董卓大军还在外虎视眈眈,张恒打算等局势稍微稳定一些再走。 之后的事态发展,也正和张恒预料的差不多。董卓退军之后,便在汴水南岸安营扎寨,准备休整数日,再行进攻。 没有了董卓大军的阻拦,关东诸侯的残兵败将也陆续归来,不过人数比出征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当日大战,被西凉军所杀的士卒终究是少数,甚至可能不到一万人。 大部分人,都是死在了自己人的践踏之下。 十多万人玩命儿的逃跑,出现踩踏事件是必然的。好在决战地点是平原开阔之地,为逃亡创造了有利条件,遭踩踏而死的士卒,也就三四万人而已。 剩下的十万人,有一两万人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还有一两万人索性直接投降。剩下的六七万人倒是成功摆脱了西凉军的追击,只是有一部分人逃得无影无踪,另一部分直接落草为寇,为祸一方。 最后逃回荥阳的联军士卒,不过三万余人而已。 但这已经不少了,至少比张恒预料的要多一些。 三万人也比没有强,至少诸侯们不用去当光杆司令了。 刘备倒是没趁机兼并这些士卒,反而命令军队帮着诸侯整合队伍。如此举动,倒是又收获了一波人情。 只是乱世道义崩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情。 终于,时间过去了四天之后,西凉军终于休整完毕,在董卓的亲自指挥下,对荥阳发动了进攻。 张恒明白局势的紧迫,董卓又何尝不懂。他此次出征,就是迫于压力而为之,本意是想迅速收拾了酸枣联军,震慑其余心怀不轨之徒。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所以这次进攻,董卓一上来就火力全开,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城。 至于先锋军,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张济立于后军,观望着远处的战斗。 张绣冲锋在前,指挥将士拼命往城墙上冲。 之前徐荣所用的攻城利器,也被西凉军再次搬了出来,在荥阳城下来了一波花样展示。 但任凭董卓再怎么努力进攻,始终弥补不了西凉军巨大的缺点,不善攻城! 凉州风沙遍地,塞外的胡人更是游牧而生,哪里有什么城邦。长期与异族战斗的西凉军,冲锋陷阵是够勇猛了,但攻城掠地,却还是差了点意思。 张济一连两三日奋力进攻,麾下士卒累得够呛,却都收效甚微,甚至连一个人都没能登上城头,反倒损兵折将。 董卓见此,当即把张济换了下来,换吕布继续攻城,可惜却依旧如此。 在关羽的指挥下,城中守军犹如铁板一块,水泼不进,针扎不透。 这下董卓彻底怒了,当场把两万降卒全部拉了出来。每人只给配备了一把兵刃,便让他们充作先登疯狂进攻。 这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反正这些降卒不是他的人,死光了也不心疼,正好拿出来消耗城中守军的士气。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惨剧每日都在城下上演着。 这些降卒倒也不想打,可西凉军皆手持利刃在后面督战,他们不敢不冲。 甚至有些人冲到城下时,便扔掉武器,大喊着要进城。 只可惜迎接他们的,却是冰冷的箭矢。 西凉军就在后面,就算这些人真心投降,众诸侯也是不敢打开城门的。 再者,从贼者死有余辜,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消耗战又进行了两三天,两万降卒在董卓如耗材一般的消耗下,成为了堆砌在城头的冰冷尸体。 而荥阳城,依旧坚固如初。 城中自然也有损伤,但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对于士气倒是没什么影响。 反倒是城外的西凉军,一连近十日的进攻都未奏效,士气开始逐渐低落下去。 无奈之下,董卓只好扯开了包围,率军后退十里,准备养精蓄锐之后,再来撕咬。 城头,见董卓退兵,刘备畅快大笑道:“诸位,董贼退兵了!” “是啊,董贼退兵了!” 众诸侯也都面带喜色,心中彻底松了口气。 天知道这几天他们内心承受着多大的煎熬。 “子毅果然神机妙算。”刘备一抹额头上的汗水,扭头对张恒笑道,“之前你说战争会进入僵持阶段,如今果然应验。” “局势如此,非在下之功。”张恒摇头笑道,“董贼虽退,但必然贼心不死,不出五日,必然再来进攻。” 刘备大袖一挥道:“不怕,西凉贼军不善攻城,便是来再多人也是无用!” 经过这些天的鏖战,他也算看出了董卓的弱点。 “玄德公所言有理。”张恒点了点头,忽然对刘备一拱手道,“如今荥阳无虞,在下也该赶赴雒阳了。” 闻言,刘备神情瞬间低落了下来。 “子毅,你打算何时动身?” “明日。” “这么仓促!”刘备惊讶道。 “不算仓促了。在下此去雒阳,来回估计要一个多月,而董贼最多再进攻两次,如果还不能破城,就该退军了。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一个月。在下明日出发,时间刚刚好。” “好吧。” 刘备有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 为了不引人注意,天还没亮的时候,张恒便动身出发了。 刘备坚持出城相送,张恒推拒不过,便只得由他。 城外数里处。 眼看即将出了荥阳地界,刘备还是没有回头的意思,张恒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玄德公,就送到这里吧。” “额……” 刘备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有些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随即下马走到张恒身旁。 张恒见状,也赶紧下马。 “子毅,能不能不去雒阳,伯慎公德高望重,董贼必不敢加害于他。倒是你此一去,我实在担心” 刘备幽幽开口道,做了最后一次劝说,尽管他明知道张恒非去不可。 “玄德公……”张恒无奈笑道,“咱们之前说好的。”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只是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张恒连忙拱手道:“请玄德公示下。” “把子义带上吧,若遇不测,也能护你周全。” “不可,子义乃护军,在下若带走了,玄德公身边便没了……” “别瞎说,城中有数万大军,我难道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刘备皱眉道,“你若不带上子义,我便不放你走。” 张恒只好点了点头,心中无比感动。 “遵命!” 刘备又扭头对太史慈叮嘱道:“子义,此去雒阳,主簿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太史慈郑重一抱拳,“玄德公放心,有末将在,定保主簿无虞。任何人想伤害主簿,都得先从末将的尸体上踏过去!” “子义一诺千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刘备点了点头,又对张恒道:“子毅,你此去凡事不可逞能,若有不妥之处,及时抽身而退。留得此身在,不愁无来日。” 眼见刘备如小媳妇一般絮絮叨叨地叮嘱,张恒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最终却都化作一个淡淡的笑容。 “玄德公放心,在下定会小心行事。” 刘备又张了张嘴,发现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便只能再叹了口气。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子毅,我便送你到这吧。记得早去早回,我与诸将在荥阳等着你!” 闻言,张恒正了正衣冠,极为郑重地冲刘备一礼到底。 “玄德公保重,在下告辞!” 第一百三十一章能刷脸就是好! 成皋如今在董卓手中,从西路进入雒阳是别想了,所以张恒打算先南下颍川,最后沿汜水进入河南尹。 虽然这条路也有轩辕关阻拦,但那里的兵力较少,防备也不严,周围尽是高山险阻,阳城和阳乾二山纵横耸立其间,张恒一行人绕过去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才会提前让陈宫在京县等候,就是准备把他也带上。 此次入雒,最大的危险,其实来自一个人——李儒! 这家伙可不简单,不仅一手帮董卓打造了西凉军,更是政务军事无一不精,且心思缜密,老谋深算,是个绝对的狠人。 从董卓这几次进攻的情况来分析,张恒认定李儒并没有随军出战,那就只能是留守雒阳了。 平心而论,张恒不认为自己能玩过这老银币,更何况雒阳还是人家的主场。 但好在自己并没打算与李儒正面交锋,只是想把张温接出来而已,只要小心行事,他未必会注意到自己。 当然,一人智短,两人智长,带上陈宫也能多个保险。 那夜得了张恒的承诺之后,陈宫第二天一早便向张邈辞行,名义是返回故里,潜心修学。等张邈答应之后,陈宫也懒得再做停留,当即便赶到了京县等候张恒。 如此,也算是避过了之后的惨败,不然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好说。 张恒此行除了太史慈作为保镖之外,只带了五十人,且都轻装简行,看上去犹如世家子弟带着家仆出游一般。 只是这游玩的速度着实不慢,仅仅一日的功夫,张恒便赶到了京县,成功与陈宫汇合。 当陈宫问起此行的目的地后,张恒没有再隐瞒,而是坦诚相告。 饶是陈宫,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雒阳是董贼大本营,都尉此时前往,岂不是自投罗网!” “就算雒阳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走一趟……” 听了张恒去雒阳的理由之后,陈宫不禁肃然起敬,一拱手道:“都尉至诚至孝,在下佩服!” 张恒挥袖笑道:“公台谬赞了。此行雒阳,必有凶险,到时还得仰仗公台之智。” “都尉放心,在下虽然愚钝,却也愿尽绵薄之力,助都尉救出张太尉!”陈宫郑重道。 “那就多谢了,咱们出发吧!” 经过短暂的休息后,第二日一大早,众人再次起程。 同时张恒又把自己规划好的路线讲了一遍,请陈宫一同参详。 “都尉,这条路虽说远了一些,但却十分合适,在下亦想不出更好的路。”陈宫盯着舆图沉吟良久,才点了点头道。 “连公台都如此说,那我就放心了。”张恒笑道。 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众人越过颍川地界后,便一路沿山路而上,抵达了轩辕关附近。 在董卓率军与关东诸侯决战的大背景下,驻守其他关隘的将领自然不敢妄动,全都收缩兵力,谨防敌军来袭。 如此倒是方便了张恒,在当地找了个猎户询问一番后,终于探出阳城山内还有一条道路,虽说崎岖难行,但却能直通河南尹地界。 张恒大喜,一挥袖让太史慈拿出了十块马蹄金,以此为资请猎户带路。 当初封丘县前,三十块马蹄金就能让张邈的军候欣喜若狂,如今十块马蹄金,足以让眼前这名猎户卖命了。 在此人的带领下,张恒等人备足物资后,便一头钻入了山林。 山路崎岖难行,林中又有猛兽盘踞,因此行进速度极慢。这一走就是整整十天,才终于出了大山。 重见天日之后,众人已经绕过了轩辕关,来到了河南尹地界。 当然,这一行也不可能没有损伤,有两个士卒不幸失足落入悬崖,还有三名士卒不慎被毒蛇毒虫咬伤,也是一命呜呼。 五十人的队伍,就此减员五人,剩下的人也都衣着破烂,面容憔悴。 不过好歹是冲过了最艰难的一关,之后便是一路平坦,也算值得了。 望着眼前的开阔地带,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春风,连日来在山林中的疲倦被一扫而空。 张恒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对猎户拱手道:“多谢阁下引路,我等告辞了!” 告别了猎户后,张恒一行人继续向西进发,一日之后,便出现在了偃师县城中,打算休整一番。 至此,距离雒阳,只有不到一百里的路程了。 值得一说的是,客馆的伙计见张恒一行人破破烂烂,还以为是来乞讨的流民,刚要挥手撵人的时候,太史慈冷哼一声,从怀中摸出了一大把铜钱。 那伙计顿时变了脸色,身体当场弯下九十度都不止,满脸笑容道:“诸位里面请,里面请!” 五铢钱是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唯一货币,至于马蹄金,更像是赏赐用的大宗货币。虽说价值极高,便于携带,但并不作为流通货币。 请那猎户带路时可以用,因为十块马马蹄金是一笔巨款,足够他一家人花十辈子都不止。但此时住店,再拿出来就不合适了,也容易招来有心人的窥伺。 将身上破烂的衣衫扔掉,沐浴净身后,张恒又重新换上了一袭白衣,让店中伙计端上好酒好菜,同时请陈宫和太史慈来到自己房中,准备商量大事。 二人此时也换上了一套干净衣衫,进门之后冲张恒拱手一礼。 “不必客气,来,咱们边吃边聊。” 张恒挥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二人入座。 半个月的风餐露宿,二人早就馋了,当下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张恒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公台可知,如今雒阳是个什么情况?” 闻言,陈宫放下了筷子,开口道:“未知都尉所指的是哪方面?” “城防盘查,咱们如何能安然入城?” 雒阳作为帝国首地,平日里盘查就极度严格,想进城都需要过所。 所谓过所,便是官府开具的一种临时身份证,可以理解为路引。 为控制人口流动和防范无业游民激增,这种制度历朝历代都会采用,除非有正当理由,不然京城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底层百姓,根本就拿不到过所,因而一辈子都无法见识到帝都雒阳的繁华。 张恒身上自然是有过所的,前身举了孝廉,前来雒阳投奔张温,家族里给弄了一个过所。 但现在嘛……经过前几次的战争,骑都尉张子毅的名声也算传开了,雒阳自然也能听到些许风声,这个过所张恒不敢用、也不能用了。 况且董卓控制雒阳之后,对城中的控制只会更加严苛。 所以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入城。 陈宫沉吟片刻后,才一拱手道:“都尉,在下在雒阳还算有些朋友,想弄张过所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通过进城时的盘查。” “哦,公台竟能弄来过所?” 张恒大喜过望道。 东郡名士的头衔这么好用嘛! “不错,过所不过区区小事,不值一提,只是……” “倒是不必如此繁琐,公台只要弄来一张过所即可。”张恒笑道。 “可是……” 陈宫本想说咱们有这么多人呢,但见张恒满脸自信,便点了点头道:“好,请都尉稍等,在下这便修书一封,弄一张过所。” “如此便有劳公台了。”张恒笑道。 吃完饭后,陈宫回房写信去了,张恒却把太史慈留了下来。 然后,他也取出纸笔,也开始写信,是一封给张温的亲笔信。 片刻后,张恒书写完毕,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又用火漆封好,这才对太史慈笑道:“子义,他们都说雒阳危险,你可敢只身走一趟?” “这有何难,主簿请示下!”太史慈自信道。 “雒阳防备严密,就算弄来数十张过所,恐怕咱们也无法进城。所以我只让公台弄一张,由你先行入城,将此信亲手交予我伯父,也就是当朝太尉,看完信后,他自会接咱们入城。” 说着,张恒将信递了过去。 思来想去,张恒还是认为让张温亲自出城接比较靠谱。如今朝廷三公的权力都被董卓削了个干净,但接几个穷亲戚进城,问题应该还是不大的。 太史慈双手接过张恒的手书,小心翼翼放在怀中藏好,这才一抱拳道:“主簿放心,末将定亲手将此信交予张太尉!” “好,等公台弄来过所后,你便立刻出发。切记,行程中注意隐藏身份,莫要引起旁人窥伺。” “末将明白!” 太史慈一抱拳,转身退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张温 陈宫果然没吹牛,在答应张恒不到三天后,他便弄来了一份过所。 别问,问就是我有朋友。 在这个名士可以遍地刷脸的时代,张恒的确无话可说。 拿上过所之后,太史慈也不耽搁,当天便启程出发,前往了雒阳。 只用了一天时间,太史慈便赶到了雒阳城下。 望着高高耸立的雒阳城,太史慈不由得怔怔出神,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今天下大乱,饿殍遍地,灾荒饥祸横行。可眼前的雒阳,却是歌舞升平,一片繁华的太平光景,足以令人唏嘘。 不过太史慈不知道的是,这份虚假的繁华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一旦董卓开始迁都,便会将整个雒阳付之一炬,犹如当年霸王焚烧咸阳一般。 耗费无数人心血才凝练而成的壮丽城郭,数百年延绵未绝的社稷宗庙,都在这一把大火下荡然无存。 人性深处的丑恶,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拿不走的,也绝不留给你们! 雒阳不仅是东汉帝国的政治中心,也是经济中心,董卓虽严格掌控,却也不能完全封闭。城中的公卿大臣,甚至是皇宫中的天子,都是要外出采买的,总不能饿死他们吧。 所以一大早,城外便有一大群人蜂拥而至,等待开城门的时辰。 太史慈跟在人群之中,倒是很快通过了盘查,顺利进了城。 这倒是没什么意外的,但入城之后他便犯了难。 太尉张温的府邸在哪?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主簿千算万算,怎么唯独忘了这件事情! 太史慈心中想道,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其实不是张恒疏忽了,实在是张恒也不知道! 尽管他对所有人都说自己在雒阳待过,但实际上他连雒阳城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不曾进入过张温的府邸,又如何知晓地点? 所以,只能靠太史慈去找了。 好在封建时代的立法森严,官员为了彰显身份,一般不与普通百姓混居。 这时代还没有什么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从府邸衡量一个人的地位,便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看它离皇宫的距离! 宅邸距离皇宫越近,就证明此人越是位高权重。 君不见,三公在皇宫中都有自己的专属宅邸! 太史慈一番打听,很快得知了雒阳城中官员宅邸聚集处,然后又是一番打听,终于找到了太尉府的所在。 要说张温此人,却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他曾为国征战,也曾身居高位。当年讨伐凉州边乱有功,汉灵帝刘宏遣使拜张温为太尉,成为两汉数百年以来,第一个不在朝的三公。 按理说位极人臣,手中又有兵马,张温但凡有一丁点不轨之心,都能随时摆脱朝廷的控制。 但他没有,非但没有,反而非常服从朝廷的调遣。 中平三年,张温奉诏讨贼,拜太尉。中平四年,却因讨贼不利而被免官,从此一撸到底! 如此手握重兵的高官,却被一纸诏书给罢免,并且只身返回雒阳戴罪,不可谓不忠诚。 再看看人家董先生,汉灵帝都没敢提罢免的事,只是给他升官让他把手中的兵马交给皇甫嵩,就这老董都不愿意,甚至编出了一个堪称荒诞的理由。 陛下啊,我的小弟集体拦住我不让我走,这可怎么办啊! 但要说张温是士人眼中纯正忠臣吧,也不尽然。 首先张温不仅贪墨,还和宦官走得很近,所以才能在灵帝一朝混得风生水起。 而且他最初的晋身之资,也是靠宦官曹腾提拔。 对,就是曹操的爷爷,有贤宦之名的大长秋曹腾。 不仅张温,灵帝朝把控朝政的十长侍,大多数也是被曹腾一手拔擢的。 当年曹操出任雒阳公安局北分局局长,打死了宦官蹇硕的族叔,最终也只是罢官而已。 为什么,还不是因此曹操是宦官亲友团。 换做旁人,你看十长侍整不整死你就完了。 有了这层关系,张温和十长侍眉来眼去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落在天下士人眼中,自然就成了投机者。所以,张温在士林中的名声从来就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风评不佳。 我们承认你是朝廷重臣,也承认你为大汉立过汗马功劳,但你不是什么好人! 张温是真正的大汉忠臣,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道德君子。 莫说天下儒生,就算是初到此地的太史慈,望着眼前气派辉煌的宅邸,也明白张温这些年贪污了多少。 太史慈整理了一下仪容,大步走到门前,对守门家仆拱手道:“兄台,劳烦通报,我有大事求见张太尉!” 闻言,门口的家仆差点没给气笑了,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太史慈。 小子,你是谁,口气挺大啊! 你算什么东西,太尉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每天求见太尉的人多了去了,我们都通报还不得累死! 不过本着雒阳高官遍地走,九卿不如狗的原则,守卫也勉强拱手回了一礼。 “敢问阁下何人?” 太史慈刚要通报姓名,却忽然迟疑了一下,再度拱手道:“兄台只管通报便是,只说南阳故人拜会,太尉自会接见。” 这下家仆放心了。 连姓名都不敢说,果然是不入流的货色。 “阁下欲求见太尉,却连姓名都不敢示人,未免太过不知礼数。”家仆冷笑一声道,“倘若太尉因此降罪,我等可担待不起。” “这……” 太史慈当然看得出来家仆狗眼看人低,但这话说得却是滴水不漏,让他无法反驳。 想了想,太史慈忽然目光一亮,缓步凑了上去,从怀中拿出两块马蹄金,给守门的两位家仆一人一块,继续拱手笑道: “兄台,非是在下不肯通报姓名,确实是不方便。你尽管通报,太尉若降罪,我自一力承担,绝不牵连兄台。” 果然,一见到马蹄金,两名家仆顿时露出了激动的笑意,连忙收下揣入怀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般,看上去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好说,好说,阁下且在此等候片刻,我这便进去通报。只是太尉见不见你,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言外之意就是,无论你能不能见到人,钱是不退的。 太史慈连忙拱手道:“这是自然,太尉不见,在下又岂敢强求。还请兄台说清楚,是南阳穰县故人求见。” “放心,我记下了。” 家仆点了点头,忙不迭扭头向里面走去。 这一幕落在太史慈眼中,不禁摇头一笑。 钱财开路,无往不利,此言诚不我欺也! 刚才求见受阻,太史慈目光一转,落到眼前气派的宅邸上,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张温为官贪腐,那他手下人也绝对好不到哪去,便想着用钱财开路。 一试之下,果然成功! 子毅主簿乃至诚君子,为何却有一个这样的伯父。 太史慈心中想着,对张温瞬间不剩多少好感。 院中,张温正在院中看书晒太阳。 自去年起,朝局就被董卓一手掌控,他这个太尉成了闲职,百无聊赖之下,也只能每日以看书打发时间。 忆往昔峥嵘岁月,自己也曾身披战甲,为国出征;掌控大军,诛杀不臣! 谁曾想临老之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董卓这个逆贼为祸京师而无能为力,这让张温发自内心的愤怒。 无能力改变现状的他,索性不再过问政务。 正感叹间,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张温拱手道:“家主,外面有人求见。” “不见!” 张温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 昔日他大权在握时,倒是喜欢招待宾朋,展示威严,提携后辈的同时,也收了不少好处。 可如今自己手中一点权力也没有,这些人还想走他的门路,莫不是瞎了眼不成。 这等不开眼的货色,有什么好见的。 “家主,那人说他是南阳穰县故人。”管家又说了一句。 “南阳穰县故人……” 张温口中自语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穰县是自己的故里不错,但近些日子,自己并没让家族中派人过来啊。 只有一个族侄来投奔自己,却几个月都没见到人。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想来应该是被贼人所害,为此张温还伤心了好久。 “家主,见吗?” 关键见张温迟迟不回话,便又轻声问了一句。 “也罢,索性今日闲来无事,便让老夫看看这所谓的穰县故人,到底是谁。” 说着张温站了起来,让管家带人进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手段 得了许可,家仆再回到大门口时,对太史慈的态度明显客气了不少。 不是因为钱财的原因,而是发自内心的客气。 原来这小子真跟太尉有关系! “郎君,太尉有请!” 家仆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顺带连称呼都变了。 太史慈闻言一喜,拱手道:“多谢!” “郎君不必客气,请跟小人来。” 在家仆的带领下,太史慈进了府门,跨过院落,直入堂屋而去。 在大堂中接待客人,这是最基本的礼数,不会因双方地位阶级而有所变化。 张温此时已经换了套衣服,端坐主位,等家仆把太史慈带进来之后,张温便随手一挥袖,家仆赶紧躬身退了出去。 “小郎君,你是何人啊?”张温见太史慈年纪不大,便随口笑问了一句。 但太史慈的神情却严肃了起来,郑重冲张温拱手一礼,开口道:“在下拜见太尉,此来是有要事禀报,还请太尉屏退左右。” 闻言,张温不由一愕。 这小子好生奇怪,不通报姓名也就罢了,看样子还要与我谋于密室,真个是荒唐。 “小郎君有话直说便是,此处并无外人。”张温摇了摇头道。 太史慈再拱手,十分坚决道:“在下真有要事禀报,还请太尉屏退左右。” “这……” 张温还在疑惑,一旁的管家却站了出来,冲太史慈冷笑道:“小郎君既来拜谒,一不通报姓名,二不明说何事,反倒净提些无理要求,不觉得太过了吗!” “无礼之处,在下稍时自会向太尉请罪,但还请屏退左右,不然恕在下无可奉告。”太史慈不卑不亢道,“阁下岂不闻圣贤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谋事不密者,必然反受其害!” 管家一听这话,差点气笑了。 好小子,还跟我在这长篇大论起来了,就你读过圣贤书是吧! 刚要反驳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张温的声音:“罢了,都退下吧。” 不得不说,张温数十年的军旅生涯,倒是练就了一身胆气,也不怕太史慈是别人派来的刺客。 随着张温一挥手,侍立四周的家仆都躬身退去,只留管家一人。 “小郎君现在可以说了吧。”张温捋了捋胡须,对太史慈笑道。 太史慈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了张恒的亲笔书信。 管家见状,赶紧走上来接过,转身呈给了张温。 张温见此,便摇头晒然一笑。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不过是一封书信,至于吗。 可当他看到信上的落款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急忙拆开查阅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张温脸色当场剧变,随着继续查看内容,张温的神情愈发凝重,直到最后看完之时,张温猛然起身,手掌拍在桌案上,目光灼灼地望向太史慈。 “子毅贤侄现在何处?” “我家主簿如今正在偃师县,因担心雒阳盘查严格,所以派在下先行入城,特此禀告太尉。” 闻言,张温急声道:“他既已在联军中占得一席之地,就该继续奋力讨贼,这时候来雒阳做什么!” 说完之后,张温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声音太大了,便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小郎君,请随老夫书房议事。” “遵命!”太史慈拱手应道。 所谓书房,在这个时代意义非凡,除了家主本人之外,旁人无许可是绝对不能入内的。所以,这里才是真正可以密谋的地方。 三人起身前往书房,等张温和太史慈进去后,管家便很自觉地站在外面把守。 书房内,张温邀太史慈入座,这才开口问道:“敢问小郎君高姓大名,家住何方?” “在下太史慈,字子义,青州东莱人士。”太史慈答道。 张温点了点头道:“子义,你能否且将这些日子外面发生的事情,与老夫说一遍。” 所谓外面发生的事,自然是指关东诸侯与董卓之间的战争。 实在是在雒阳城困久了,张温对外界一无所知。 太史慈点了点头,便将自己知道的叙述了一遍,听得张温眼中异彩连连。 当听到张恒修堤筑坝,水攻牛辅,歼灭三万西凉军时,张温忍不住大声喝彩。 “子毅贤侄算无遗策,不愧为我张氏子弟!” 听到关东联军惨败在董卓手中时,张温脸上的欣喜又转为愤怒,眉眼间满是不屑。 “关东诸侯当真是一群废物!” 等到全部听完之后,张温便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子毅贤侄是担心老夫为董贼所害,所以孤身前来,要接老夫出雒阳?” “正是如此,太尉高见!” “糊涂!”张温当即一拍桌案,怒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国难当前,自然以讨贼为重,岂能因为老夫一人而废军国大事。刘玄德既然对他委以重任,他又怎能在大敌当前时临阵而逃。孰轻孰重,难道他分不清楚?” 本来太史慈见张温贪墨,心中没多少好感,但这番话听完之后,又不禁肃然起敬。 “太尉容禀,临行前玄德公亦是如此相劝,奈何我家主簿乃至诚至孝之人,不忍见太尉为董贼所害,非要执意前来。” 闻言,张温眼中露出一丝感动,“他的孝心老夫心领了,可雒阳遍布董贼爪牙,若是走漏了消息,子毅必遭戕害。子义,你这便回去告诉他,让他赶紧回荥阳,千万不可来雒阳。老夫已经老了,死何足惜。让他好生辅佐刘玄德剿除国贼,将来也能书功竹帛,青史留名!” “这……”太史慈面带难色道,“主簿之令,在下不敢违逆,太尉又何必为难。再者,主簿智算通天,所谋无有不中,太尉不妨先依信中所言行事,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望着一脸为难的太史慈,张温忽然意识到,眼前此人对自己侄儿好似有一种盲目的自信……甚至是崇拜。 自己执掌大军十数载,也从未在麾下将领身上感受过如此敬仰之情。 子毅贤侄,当真如此厉害? “也罢,子毅既然来了,老夫便与他见上一面吧。”张温轻叹道,“子义你稍时出城告诉子毅,三日之后正午,雒阳城外十里,洛水之畔,老夫在那里与他会合。切记,不可走漏了风声。” “在下明白!”太史慈重重一点头道。 张温又笑道:“倒是辛苦子义来回奔波了,稍时我让管家取些盘缠,留作子义路上使用。” “太尉不必客气,无功不受禄,在下这便告辞。” 面对张温的以己度人,太史慈心中只觉好笑,连声拒绝道。 “不急,子义远道而来,且吃完饭再走吧。” “事急从权,太尉不必客气,在下告辞!” 太史慈行事虽然谨慎,但在张温眼中,却还是怕走漏消息。为了自己侄儿的性命,便想着笼络一番,但太史慈却说什么也不肯接受,直接告辞而去。 等太史慈走后,张温踱步来到院中,对管家挥了挥手。 管家会意,转身离去。 稍时,便有两人被绑缚到了张温面前,正是今日守门的两名家仆。 此刻他们脸上满是惶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跪地求饶道:“太尉,我等无罪啊!” “无罪?”张温自嘲一笑,摇了摇头道,“老夫自然知道你等无罪……处理掉!” 听到这句话,两名家仆吓得屎尿横流,急忙大呼道:“太尉,小人知错了,小人不该收受那人的贿赂……太尉饶命,饶命啊!” 可管家却不理他们的哭喊,手持利刃走上前,一人一刀,直接捅死。 张温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目光悲哀而又坚定。 这两人收了太史慈两块马蹄金,自然算不上什么,但收受贿赂的过程中,难免与太史慈有过交谈,这就不能留了。 尽管张温知道太史慈为人谨慎,不可能跟二人吐露什么信息。但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他都不介意让这二人永远闭嘴。 他们的性命跟自己侄子的安危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也正因如此,他要亲眼看着二人丧命才能放心。 我张氏好不容易出一匹千里驹,岂能因你二人有所闪失! 张温叹了口气,缓缓起身道:“将这二人好生安葬了吧,妻儿老小给足抚恤。” 说罢,张温转身离去。 “唯!” 管家冲着张温的背影拱手一礼。 第一百三十四章入城与联想 偃师县城。 “城外十里,洛水之畔相会?”张恒问道。 太史慈点头道:“不错,此乃太尉与末将约定之处。” “既然有了时间和地点,那剩下的事便好办了,子义一路奔波甚是辛苦,先去歇息吧。咱们明日出发。”张恒笑道。 “末将告退。”太史慈拱手道。 等太史慈走后,张恒开始伏案沉思起来。 有伯父张温接应,入城应该没问题了。 只是不知雒阳城中局势如何,自己等人能不能安然离去。 再者,张恒还有其他打算。来雒阳一趟,若是不搞点事出来,总觉得不甘心。 但又怕李儒那老银币注意到自己,到时候乐子就大了。 不用想张恒都知道,伯父张温此时肯定已经没了实权,若真要搞事,恐怕也只能靠自己。 只是不知道自己埋下的那枚暗器,现在的处境如何。 想着,张恒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名字,一个是李儒,另一个则是……徐荣。 …… 三日后,雒阳城外,洛水之滨。 张温一大早便带人出城了,来到约定地点等候张恒。 其实这三天他也没闲着,当日送走了太史慈后,他便久违地走出了宅邸,直接去了皇宫。目的说来也是好笑,他竟然到处疏通关系,宣称要为自家侄儿求一个郎官。 虽然手中没了实权,但毕竟他还是三公之一的太尉,再加上他所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郎官,尚书台倒是没有刻意为难他,随口便答应了。 只是这么一圈闹腾下来,朝廷内部几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太尉张温的穷亲戚要来雒阳了,张温倒也能豁得出去,舍下一张老脸为自己家族后辈求官。 于是大家纷纷暗中耻笑张温,以至于事情甚至传到了李儒耳中。 不过李儒没有在意,这种事儿每天都有,自古以权谋私者如过江之鲫,多一个张温并不稀奇。 然后今天,张温又大张旗鼓地出了雒阳城,等回去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穷亲戚自然顺理成章。 等张恒抵达的时候,张温已经等候多时。 凭借着原主的记忆,张恒自然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张温,连忙下马一路小跑了过去。 “小侄参见伯父!” 张恒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倒是张温,望着自己这个族侄,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上次见面时,张恒不过十余岁而已,如今却已长大成人,甚至还干出了一番事业,不由得让人感慨时光如流水。 “子毅快快起身!”张温伸手把张恒拉了起来,“贤侄啊,你不该来这雒阳的。” “可小侄已经来了。”张恒笑道,“当初参与讨董联盟时,小侄斗胆打出了伯父的旗号,如今自然要来接伯父出去。” “道理如此,但……” 张温话说到一半,最终只能无奈一叹,摆摆手道:“罢了,你既已来到,再说也是无用。走,且随老夫进城再说。” “唯!” 张恒点了点头道。 路上,张温对张恒说起了自己的一番操作,却听得张恒皱眉不已。 既然怕引起别人的怀疑,那就索性给张恒安个身份,大大方方暴露在阳光之下。 张温的这招不可谓不高明。但是…… 你也得看对手的段位吧! 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所谓灯下黑的道理,张恒自然明白。 但这招对李儒可未必管用! 李儒是什么人,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 最好的办法,就是悄然入城,从始至终不引起他的注意。一旦被他盯上了,他可不管你是真的假的,直接一刀杀了了事。 说到底,还是张温老了,没能跟上时代的变化,总以为他这个太尉的身份就是最大的护身符,没有真凭实据董卓不敢动他。 可是大人,时代早就变了啊! 不仅张恒皱眉,连一旁的陈宫,听完张温的操作后,也是苦笑摇头。 “贤侄,可是有不妥之处?” 张温见张恒皱眉不语,便开口询问道。 “无事,伯父不必担忧。”张恒摇头笑道。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懊悔也是于事无补。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李儒联想到自己的身份,过两天这点风波热度下去了就好。 “伯父,等入城之后,咱们还是隐秘行事为好。若有为难之处,不妨交予小侄处理。”为防张温再搞出类似的操作,张恒开口提醒道。 尽管张恒说得很隐晦,但张温还是听懂了。 子毅这是在责怪我行事不密,可我的操作没什么问题啊! 虽然想不明白,但张温还是点了点头。 有张温在,众人自然顺利进城。 望着繁华的雒阳,张恒眼中泛起阵阵异色。 自穿越以来,他一直行于行伍之间,所见之处皆兵灾过后的破败景象。也只有如今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雒阳,才给了他几分人间烟火的感觉。 这一刻,张恒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具体的想法。 等讨董结束之后,自己一定要建起一座座这般繁华的城池,使生民有所依存,苍生得以安宁。 正出神间,远处忽然一阵骚动,继而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避让开来。 这时张恒才发现,原来百姓避让的是一架马车。 谁这么嚣张,敢在雒阳城中驾车? 初时张恒还以为是董卓的爪牙,但当他发现车里的人时,却不禁愣住了。 竟是一位妙龄少女,看上去约十六七岁的年岁,却是长得唇红齿白,相貌端庄,一颦一笑都尽显尊贵。 这时代的马车可没有车厢,都是敞篷式的,最多在前方挂个帘子,所以张恒能够看清楚。 张恒还在观察之时,张温却大步走了上去,对着马车里的少女拱手道:“见过长公主!” 马车上的少女赶紧起身还礼道:“见过太尉!” “敢问长公主何来?”张温笑道。 那女子矜持一笑道:“出来采买,正要回宫呢,却不料在此碰到了太尉。” “既如此,臣便不打扰长公主了。”张温拱手道。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少女命车夫继续驾车前进,很快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伯父,方才那是何人?”张恒开口问道。 张温答道:“是万年长公主。” 万年长公主? 那不是先帝刘宏最宠爱的女儿吗! 可不是所有皇帝的女儿都能被称为公主的。就像皇子一样,如果皇帝不立你为太子或者封你为王,那你就只是一个皇子而已。 身份固然尊贵,但并没有什么地位。 皇女也是一样,没有公主封号的,就只是单纯的皇女。 万年公主刘瑶,是汉灵帝所有女儿里面,唯一一个有公主封号的,足可见其对宠爱的程度。 等到刘宏驾崩,刘辩登基,她这个万年公主,自然也就成了万年长公主。 想到此处,张恒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后世野史中,常有写董卓入京之后,见万年公主貌美如花,便将其囚禁起来,当成了自己的禁脔玩物。更有一些本子,把其中的场景描写得绘声绘色,令人血脉喷张。 现在看来,应该都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 首先,如今的董卓还没有迁都长安之后那么疯狂,想睡万年公主,大可以明媒正娶,没必要搞这种下作手段。 再者,万年公主的生母何太后,正是董卓派人毒杀的。他又岂会留万年公主作为自己的枕边人,万一这妮子哪天想不开,给自己来两刀…… 董先生虽然皮糙肉厚,枪法娴熟,却也架不住真刀真枪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进退为难 回到府邸后,张温便吩咐排宴,想要好好款待一番自己的侄儿。 本来他打算呼朋唤友,大摆宴席的,但有了张恒之前的提醒,便也只好作罢。 吃完饭之后,张温又亲自给张恒安排住处。一顿收拾下来,时间便来到了晚上。用完晚饭后,张温便拉着侄儿来到了书房,准备和侄子好好聊一聊。 张温在京为官数十年,极少回归故里,便情不自禁问了张恒一些穰县家族中的事情,张恒都一一作答。 之后二人又聊起了当今的局势,和大多数人一样,张温也认为只要除掉董卓,这大汉江山就还有救。 张恒自然是不同意这个看法的,却也不好反驳,只是附和着说了几句。 就这样,伯侄二人一直聊到深夜。张恒见张温有些困了,便很识趣地起身告辞离开。 等回到房间后,张恒却并没有睡觉,反而伏在案上,看着自己写下的那两个名字怔怔出神。 刚才从伯父张温口中,张恒已经知道,徐荣上次回雒阳之后,并没有被问罪,只是闭门思过。而等到董卓率军出征之后,雒阳城防空虚,徐荣又被重新启用,担任了城门校尉。 说起这个城门校尉,倒也是个很关键的官职。 它和执金吾、北军中候相互制衡,却又互不归属,有统领京城禁军的职责。 当然,如今雒阳姓董,兵权自然在董卓的弟弟董旻和李儒手中,但徐荣能被重新启用,这就代表他手中还是有些权力的。 自己初入雒阳,两眼一抹黑,倒是缺了个帮手,徐荣正好合适。 只是徐荣毕竟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他心向董卓,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这是一步险棋。 张恒思来想去,也没下定决心。 “也罢,就先试探一番,看看徐荣能不能争取再说。” …… 当天夜里,一封书信被射进了徐荣府中。 然后,正在熟睡的徐荣就被家仆唤了起来。 家仆初时还以为是有人夜袭府邸,结果发现却是一封给徐荣的书信。 出于谨慎,家仆并没有拆开,而是直接扣响了徐荣的房门。 听到动静,徐荣从榻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后来到外面,家仆便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递上书信。 望着手中的书信,徐荣脸上满是疑惑,可当他看到落款之时,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因为落款正是四个字——卷县故人! 张恒自然不会用自己的名字,不过这四个字,也足以让徐荣明白什么意思了。 徐荣一见落款,心中便翻起了滔天巨浪,脑中不禁浮现出了那道白衣身影。 子毅先生来雒阳了? 这怎么可能! “今夜之事,尔等切不可外传!” 徐荣对家仆下了禁令之后,这才转身独自走进了书房。 小心翼翼地拆开书信,徐荣一看里面的内容,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因为信中内容只有一句话——卷县一别,甚是想念,诚邀将军明日城外相会。 “子毅先生果然来雒阳了……” 徐荣苦笑一声,当即将信件投入烛火内焚烧殆尽。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自己去,还是不去? 张恒的谨慎他可以理解,但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徐荣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董卓征战在外,子毅先生却趁这时候来到了雒阳,绝对有所图谋。 去了,就等于把自己牵扯进其中。子毅先生必然要让自己办一些事情,不用想都知道是对董卓不利之事。 不去吧,人家好歹对自己有饶命之恩。况且卷县一战之后,徐荣是发自内心的不想与张恒为敌。 说白了,徐荣就是想骑墙摇摆。但张恒却不允许,非逼着他做出一个选择。 而且张恒只给了徐荣一夜的时间考虑。 …… 荥阳。 刘备立在城头,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看着远处董卓大军缓缓退去。 没错,董卓又退兵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张恒走后不到五天,董卓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也是第二次进攻。 这次和之前一样,打了十多天,也是无功而返。 荥阳虽算不上天下第一等坚城,但城中人马不比董卓少多少,打不下来也是情理之中。 当然,机智如董先生,自然也想过其他办法,比如诱敌出战,想再复刻一波上次大胜关东联军的战绩。 只要关东群寇肯走出来,那还不是任自己揉捏。 可很快,董先生就失望了。 他派人往城下叫骂,可这些士卒刚刚靠近城墙,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张辽命弓弩手乱箭射死。 第二次董先生学聪明了,派人在弓箭射程范围外叫骂。 但这时代又没有大喇叭,两百步开外叫骂,对面莫说声音了,就是连口型都看不清楚。 于是乎,在城中守军的眼中,西凉军在远处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犹如跳梁小丑一般惹人发笑。 这一顿操作不但没能勾起荥阳守军的怒火,反而把自己给弄破防了。 大怒之下,董先生又想到了第二招:挖地道! 其实这个办法靠谱多了,但是吧…… 好死不死的是,西凉军挖出来的松土却倒在了营寨前面。 关羽一眼便看穿了董卓的算计,当即冷笑一声,派人在城门下挖了一条深约数丈的壕沟。 等西凉军辛辛苦苦挖好了地道,出去一看,并不是城中,而是刚好抵达城门下。 而城楼上,正有无数弓弩手对准了他。 一连两拨失败,董先生彻底崩溃,索性舍弃了这些无用的战法,继续率军强攻。 几日进攻依旧不见成效,士气大跌之下,董卓便只好再度撤兵,这才有了刘备在城头看到的这一幕。 子毅临走时说过,董贼最多再进攻两次,如若不成,便会撤回雒阳,现在就只剩下一次了。 也不知道子毅那边如何了,成功潜入雒阳没有。 眼看张恒走了有半个多月,刘备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子毅啊,战事照这样发展下去,董贼最多再有二十天就该撤军了,你可得赶在董贼退回雒阳之前回来啊!” …… 汴水南岸,董卓军大营。 连日来的苦战,让董卓十分狂躁,两次围攻荥阳而不下,也让董卓有些沮丧。 更让董卓伤心的是,上一战自己大胜关东联军,但麾下将领却死伤惨重。 细数开战以来己方高级将领的伤亡,简直是触目惊心。 西凉第一勇将郭汜被张飞阵前斩杀,校尉王方也被张飞斩杀,樊稠被孙策斩杀,校尉李蒙被生擒,前军主将牛辅亦被生擒,二人都在董卓第二次进攻荥阳的时候,被酸枣诸侯当着董卓的面斩杀祭旗。 如今董卓麾下,就只剩下了飞熊军统领李傕,义子吕布,与校尉张济三人。 额……还有张绣,这家伙因为作战表现勇猛,已经被董卓拜为校尉,接替了之前樊稠的位置,也算一军主将了。 一时之间,董卓竟有种无人可用的感觉。 再加上战事不利,董卓心中便升起了退兵的心思。 他心中虽有想法,可身边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 一念及此,他便有些后悔没把李儒带出来了。昔日李儒在时,无论是战是退,总能第一时间给出方向,从不会陷于被动,更不会至于让自己这般踟蹰。 “阿璜,拿纸笔来,老夫要给文优写封信。” 董璜闻言,当即吩咐亲兵呈上纸笔,然后亲自磨墨。 董卓奋笔疾书,将眼下战争局势事无巨细地写下,派人送回雒阳,请李儒拿个主意。 做完这一切后,董卓又下令犒赏全军。 无论如何,先提振低落的士气再说。 第一百三十六章谋事不如谋人 雒阳城外,洛水之畔。 昨日张恒和张温接头的老地方,太史慈单人在此等候。 昨日张恒赶到此处时,便觉得这个地方不错。四周开阔,不易被埋伏,便索性把和徐荣碰面的地方也选在了这里。 等到日头正中,太史慈便看到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徐荣终究还是来了。 昨夜思量许久,他最终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要不要倒向刘备,自己都得去一趟。 且不说张恒对自己有恩,就凭前线战事至今未分胜负,自己也不能把路走死了。 不过他还是保持了一贯的谨慎态度,连一名家仆都没带,只单人匹马跑来会面。 到了约定地点,他见只有太史慈一人,便不禁有些奇怪。 此人是谁? 子毅先生何在? 太史慈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走向前拱手道:“来者可是徐将军?” 闻言,徐荣当即下马,拱手还礼道:“正是徐某,敢问阁下何人?” “在下贱名不值一提,我家主簿命在下在此恭候将军。” “子毅先生何在?”徐荣开口问道。 太史慈笑道:“将军且稍安勿躁,稍时主簿自会现身相见。” 闻言,徐荣顿时明白过来了。 自己这边在犹豫,敢情子毅先生也担心有诈,所有才派此人在前面等候。 不过徐荣也能理解,毕竟这里是雒阳,张恒只身前来,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过去了约有半个时辰左右,太史慈又四处望了望,见并没有出现伏兵,这才真的相信徐荣是只身前来。 “徐将军,随我来!” 太史慈招呼了一声,率先上马。 徐荣也赶紧上马,跟在了后面。 两人向前又行了十多里的距离,徐荣才终于见到张恒的身影。 这一幕看得徐荣直呼内行。 好家伙,我本以为我够谨慎的了,但是跟子毅先生一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见太史慈把徐荣带到,张恒起身缓步迎了上去。 徐荣赶紧下马,一路小跑上前,郑重一礼道:“参见子毅先生!” 张恒笑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徐将军,别来无恙。” 徐荣赶紧再拱手道:“卷县一别,在下无时无刻不在感念先生救命之恩。今日有幸得见,先生却是风采依旧!” “徐将军过奖了,野外简陋,倒是委屈将军了。” 张恒挥手笑道,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远处,早有亲兵铺上了一条地毯。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看得徐荣有些神情恍惚。 昔日汴水战败时,子毅先生也是在这般款待自己。 如今再遇,他还是一袭白衣,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傲世而独立。 如果硬要说区别的话,就是今日的张恒,比那时更显平和,也更高深莫测了些。 张恒没有注意到徐荣眼中的异样,自顾自拿起一壶酒,给徐荣倒满。 “徐将军,请!” “谢先生赐酒!” 徐荣赶紧接过一饮而尽,然后才开口问道:“敢问先生唤在下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怎么,找老朋友叙叙旧不行吗?”张恒笑道。 “先生何必打趣在下……”徐荣摆手苦笑道,“如今雒阳尚在董相掌控之中,先生冒险前来,要说没有图谋,在下是不信的。” “哈哈哈……徐将军倒是快人快语。” 这番直白的话语从徐荣口中说出来,着实是张恒没想到的,所以当场便笑了起来。 徐荣赶紧解释道:“先生,在下知道您智算通天,深谋远虑,索性实话实说,还请见谅。” 言外之意就是,我知道玩不过你,但好歹我足够坦诚不是。 “徐将军如此坦诚,我若再遮遮掩掩,反倒成小人了。”张恒笑道,“实不相瞒,我此来乃是为了带伯父张温出雒阳。” 闻言,徐荣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 “先生至诚至孝,令人钦佩。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也好报答先生上次饶恕之恩。” 言外之意就是,我可以帮你,但是在一定程度之内。而且帮完你之后,咱们恩怨两清,一笔勾销。 张恒不禁摇头一笑。 这徐荣,还是想摇摆啊! 不过有个摇摆的态度也是好事,这代表着他可以争取。 也罢,就让他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论谋事谋军谋天下,我张某人可能差了点,但要说谋人,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更擅长! 张恒举杯喝了口酒,淡淡笑道:“倒是不急着请将军相助,在下今日邀将军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询。” “先生请示下。”徐荣赶紧抱拳道。 “荥阳那边的战报,将军可曾收到?”张恒笑问道。 闻言,徐荣面色一滞,然后摇了摇头。 前线的战报,董卓自然会传回来,但核心内容只有李儒和董旻两人得知,徐荣自然不清楚。 而且,咱们不是在说雒阳吗,怎么忽然把话题转到前线去了? “既然将军不知,那便容我为将军解惑。” 张恒不理徐荣的疑惑,直接开口将前线的战事讲了一遍。整个过程,张恒压根没有丝毫隐瞒,倒是让徐荣听得大为震撼。 想不到关东诸侯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这才被董相打得大败。 不过子毅先生与刘玄德兵力未损,想必接下来的战事便进入到僵持阶段了。 徐荣不愧为军中宿将,一眼便看透了问题的本质。 苦思许久之后,徐荣拱手道:“恕在下愚钝,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我知道子毅先生您学究天人,但您想说啥直接说就是了,何必在这跟我打哑谜。 “将军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张恒似笑非笑道。 “在下是真的不懂,还请先生教诲。” “好,那我便告诉你。”张恒忽然冷笑一声,“如今董贼与联军对峙荥阳,我之所以敢放心前来雒阳,就是因为再给董贼一年的时间,他也不可能攻破荥阳,将军以为然否?” 徐荣点了点头,他知道张恒说的是实情。 “可雒阳呢,没了董贼大军驻守,雒阳还能撑多久?”张恒忽然语气森然道。 “先生此言差矣,周边关隘皆有重兵把守,雒阳固若金汤。”徐荣摇了摇头,表示不认同张恒的说法。 “将军何必自欺欺人。袁公路屯兵南阳,袁本初驻扎河内,更有左将军皇甫嵩镇守长安。这三路大军,皆心腹大患。董贼大军与关东联军对峙的时间久了,你猜猜他们会不会有想法?” 骗骗兄弟可以,但你别连自己也一起骗了。 “这……” 徐荣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倘若是他统领这三路大军的话,必然会趁机进攻雒阳。 想了良久,徐荣才继续开口道:“先生,倘若董相回师镇守雒阳,之后迁都长安呢?” “董贼若退军,便等于战败,关东诸侯必然高歌猛进。再者,你以为皇甫义真是吃干饭的,会让董贼顺利进入长安?”张恒冷冷反问道。 “这……” 徐荣又是一阵语塞。 说实话,张恒这就有点忽悠人的嫌疑了。且不说关东诸侯心合力不起,各自都有自己小算盘,就单说雒阳八关,也不是这么容易攻破的。 但当局者迷,徐荣不清楚内幕,自然被张恒利用信息差给骗了。 在张恒的描述中,此时的董卓已经成了即将沉没的破船,及早脱身才是正理。 眼见徐荣沉默,张恒继续乘胜追击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雒阳,接走伯父之后,便要西进长安,联络皇甫义贞。请他从长安出兵,与关东诸侯两面夹击董贼!” 闻言,徐荣眼中一阵瞳孔地震。 没错,他信了,而且信得深沉。 想接走张温,随便派个人来不就行了,非得子毅先生亲自冒险前来? 张恒在刘备集团的地位,他可太清楚了,如此重要的人物亲身涉险,必有所图。 而联络皇甫嵩这个任务,重要程度刚刚好可以满足张恒出动的条件。 莫说徐荣,换做旁人也会信。 如果皇甫嵩和关东联军左右夹击董卓,那……下场徐荣简直不敢想象。 就在徐荣皱眉苦思的时候,张恒的声音再度传来。 “昔日汴水之畔,我曾劝将军弃暗投明,今日我便再说一遍,但也是最后一遍了。 微子去商,长为周宾;陈平背楚,终为汉相。 我以为将军有大将之才,终有建功立业之日,不忍就此埋没。倘若等到刀斧临身之日再做抉择,便悔之晚矣! 何去何从,还望将军好生思量!” 这番话说完,张恒又对徐荣举了举杯,将手中残酒一饮而尽,随后转身离去。 徐荣今天敢孤身来见自己,就说明他是个聪明人,张恒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过不能逼得太紧,总得给这家伙点时间考虑。 第一百三十七章雒阳城中多美人 皇宫,尚书台。 董卓的信清晨便到了雒阳,但由于最近政务实在太多,且都压在李儒一人身上,导致他直到中午才有时间观看。 刚从案牍上拿起,殿外便走进来一人,正是董卓的胞弟董旻。 “先生。”董旻对李儒拱手笑道。 “叔颖何事?” 李儒淡淡问了一句,叔颖是董旻的字。 董旻笑道:“来邀先生去吃酒。” “吃酒?” 李儒皱眉道,有些不理解。 “非是我请先生,乃是应蔡侍中之邀,去他府上饮酒。”董旻笑道。 李儒将手中书信放回案头,开口问道:“蔡伯喈……他为何无故邀请我等?” “倒也不是无故。”董旻笑道,“蔡侍中长女即将大婚,今日正是请期吉日,蔡侍中大摆宴席,我与先生都在受邀之列。” 原来是一场应酬啊! 李儒摇头一笑,“叔颖自去吧,我便不去了。” 这时代的博学大儒不胜枚举,但是真要论起来宗师级别的人物,只有两位。 一位是蔡邕,一位是郑玄。 郑玄是两汉经学集大成者,以一己之力统合了数百年来,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争端的学宗。且其人在算学之道的成就,亦是两汉数百年来首屈一指的大能,堪称学究天人! 与郑玄相比,蔡邕则更为全面,天文、律法、音律、经学、文学,无一不精,还曾与郑玄的师弟卢植等人撰写《东观汉记》,在文化上的贡献堪称高绝。 去岁董卓入雒,开始了自己一系列的操作,其中就有征辟名士为自己效力的传统保留节目。 郑玄一生淡泊名利,不曾出仕,董卓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于是便把目光锁定在了蔡邕身上。 蔡邕当然不想为董卓效力,但董先生拿出了自己的独门绝技:你今天不来上班,明天我就去给你上坟! 如此恐吓之下,蔡邕无奈,只得应召前来。 就这样,流亡在外十数载的蔡邕重回雒阳。 说起来,董先生虽然粗鲁了一些,但对蔡邕的确很够意思。 见名士蔡邕肯给自己面子,董先生大手一挥,给蔡邕封官进爵。三日之内,遍历三台,升官速度比坐了火箭还快,瞬间成了雒阳城内炙手可热的新贵。 最后被董卓拜为侍中,可以说是董卓集团的半个自己人。 前些日子,蔡邕与河东卫氏联姻,准备将自己的长女蔡琰嫁给卫仲道,今天正是请期之日,故此邀请董旻、李儒等人赴宴。 所谓请期,是六礼中的一项,作用是定下成亲的吉日。 见李儒不打算去,董旻凑上来满脸关切道:“先生勤劳公事,但也要爱惜身体,万一你累垮了,兄长身边将再无智囊。” 自入雒以来,李儒越发忙碌的同时,进食却越来越少,人自然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这让他本就高大的身形看上去形同骨架一般。 “我无事。” 李儒摇了摇头,不想提自己的身体情况,却又拿起了董卓的书信。 “董相今早发来一封战报,我本打算派人请你一同观看,正好你来了,咱们这便看看吧。” 听到前线的战报,董旻神情一变,担心是什么不好的消息,急忙走了上去。 二人看完信的内容后,董旻脸色一沉。 “不想前方战事糜烂至此,先生,你以为兄长有必要退兵吗?” 李儒沉默不语,目光中透出一丝冷意。 董旻又叹息道:“前番关东群寇大败,如今据城龟缩,正是乘胜追击之时,兄长若此时撤军,岂不是正中贼军下怀。” 李儒还是不说话,目光死死盯着信件。 确切来说,是信件上面反复提到的一个名字——刘备! 这家伙到底从哪冒出来的,前番水淹牛辅的是此人,如今率军固守荥阳,让董仲颖无法破城的,还是此人。 若无此人,只怕此时董仲颖已经得胜还朝了吧。 一念及此,李儒不禁想起了当日雒阳城外,贾诩劝谏自己的话。 李文优,你以一人之力违逆天下大势,纵有通天之能,也必将粉身碎骨! 难道自己注定失败? 不,我绝不接受! “先生?” 董旻见李儒迟迟不说话,不禁开口问道。 李儒闻言,眼中才恢复了清明,摇了摇头道:“荥阳城防坚实,城中守军亦有数万,若不能一举而下,再想攻破已经难了。退军……倒是在情理之中。” 一听这话,董旻立刻急了,急声道:“可是兄长这一退,万一关东群寇趁机杀来,咱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关东群寇不过一盘散沙,只要咱们主力未损,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李儒一挥袖,斩钉截铁道。 相比于轻易被忽悠的徐荣,李儒倒是看得明白。 “大军征战日久,也该疲惫了。且退回来休整一番,之后再做打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者,董相班师回朝,也能震慑暗中的宵小之辈。” 说罢,李儒冲董旻一拱手道:“叔颖,你且先去赴宴吧,我这便给董相回信。” 董旻点了点头,也抱拳道:“先生还是莫要太过操劳,在下先告退了。” 等董旻离开之后,李儒便立刻提笔给董卓写了一封回信。 以眼下的局势,李儒还是建议董卓再进攻两次试试,如果还是攻不破荥阳,那就果断撤军,千万不可恋战。 至于撤军之后,就得准备着手迁都长安的事宜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如何处理驻扎扶风郡的皇甫嵩。 对此,李儒给出的方案是先下一道诏令,命皇甫嵩只身回雒阳。以李儒对他的了解,皇甫嵩多半会奉诏。倘若真不奉诏,李儒也准备了第二套方案——打! 再然后,便是处理深宫中的那位,已经被从皇位上赶下去的弘农王刘辩。 原本的历史上,刘辩被毒杀于今年正月。但由于张恒的穿越,导致刘备提前进军讨董,董卓方面一直疲于应对,倒是把他给忘了。 将这些事项一一写进信中后,李儒才收起了笔,吹干墨迹后,一挥袖唤来了侍者,将其列为六百里加急呈送前线。 做完这一切后,李儒慢慢站了起来,目光望向殿外怔怔出神。 因李儒处理公务时不习惯有人在侧,所以自入主尚书台的那天起,他便裁撤了大部分官员。这使得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台阁,变得无比清冷。 阳春四月,日当正中,正是春深夏至的时节,但李儒却不自觉收紧了衣衫,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 迈步走出殿外,阳光照到身上的那一刻,李儒才感觉身子暖和了一些。 只是……心中那股寒意却怎么也无法祛除。 …… 对徐荣进行了一波钓鱼执法后,张恒心情大好,与太史慈两人迎着暖阳一路纵马狂奔。回到雒阳之后,伯父张温却不在家中。 询问管家后得知,张温去蔡邕府上赴宴去了。 说起来,张温本打算也带着张恒去赴宴地,但奈何张恒一大早便出了城,张温找不到人,便只好作罢。 “蔡侍中与河东卫氏联姻?”太史慈冷笑道,“如今天下大乱,他倒是好兴致,居然操办起了儿女的婚事!” 在雒阳待了两天,太史慈也听说了蔡邕归附董卓的消息,对这位当世文宗自然没什么好感。 张恒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道:“怎么,子义还不允许人家婚丧嫁娶了。” “这倒不是,只是……” 张恒摇头轻笑道:“没有只是……就算天塌下来,也得穿衣吃饭,只要你还活着。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总不能饿着肚子谈大义吧。” 人活着,头等大事就是继续活着,先满足了生理需求,才有所谓的家国大义。 听了这番话,太史慈眼中若有所思,抱拳道:“多谢主簿教诲。” “子义言重了,不过有感而发。”张恒挥袖笑道,“今日天气不错,走,咱们去城中逛一逛。” 自来了雒阳,还没好好逛逛呢,反正也赶不上吃蔡邕家的席了,索性到处溜达一下。 “遵命!”太史慈抱拳道。 于是,张恒和太史慈化身街溜子二人组,在雒阳大街上闲逛起来。 雒阳城虽是帝国都城,可要是跟后世的城市比起来,规模并不算大,但人口密度着实不小,坊市中售卖的物件也着实不便宜。 跟别人逛街的方式有所不同,张恒并不打算走马观花,反而见到店铺就进,进去就买。无论能不能用得到的,反正买就对了。 太史慈虽不理解这种行为,却老老实实当起了搬运工,不多时身上就多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主簿这是怎么了? 买些东西也就罢了,可为何连妇人用的胭脂水粉也…… 太史慈当然是想不明白的,因为张恒并不是在买东西,而是在了解物价。 讨董之后的下一阶段,必然是寻找一块地盘建立根据地。 民生治理可是一盘大棋,律法、经济、屯田、募兵等相关事项,也必须出台新的规定。 这些可不能在庙堂上一拍脑袋就决定了,非得走访民间,了解市井百姓真实的生存状况,才能制定出最合适的规则。 张恒正是为了这些在做准备。 二人逛了一圈之后,时间便来到了下午。 张恒也不负众望的,花掉了一大笔钱。 正要回转之时,却见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 张恒放目望去,只见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在街上穿行而过。 之所以引起骚动,是因为这支队伍竟然人人着甲带刀,身上散发着久经军旅才有的杀气。 精锐,这必然是军中精锐! 太史慈一瞬间也看懂了,急忙把目光看向张恒。 “主簿,雒阳城中能有如此阵仗,必然是董贼心腹,咱们要不要先避让?” “不必。”张恒摇了摇头道,“退到百姓人群中即可。” 若真是冲着自己来的,逃也没用。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逃跑反而会引起注意。 太史慈点了点头,踏前一步将张恒护在身后,二人与百姓一样避到道路的一旁。 随着队伍的走近,张恒惊讶地发现,被众多护卫拱卫在中间的,竟是两个妙龄少女。 左边的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鹅蛋脸,桃花眼,身着鲜红裙袍,一颦一笑间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脸上的笑容宛若盛开的桃花一般。 至于右边的少女,却是面色平静。虽相貌出众,却荆钗布裙,不施粉黛,连头上都只有一根木簪而已。一身淡绿色裙袍穿在她身上,清冷而又高雅,恬淡却不失文静。 脸上神情宛若高天之月般清冷,明眸中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好似与这凡尘俗世格格不入。 最让人惊讶的是,她一个女子,身上竟然带着一股极为浓厚的书卷气息! 这种只有饱读诗书之人才能生出的气质,张恒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到过,一个人是陈宫,另一个就是伯父张温。 都说雒阳繁华似锦,张恒倒是没看见。 反倒是城中的美女,张恒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来了不过数日,便见到了三位容貌出众的少女。 “雒阳城中多美人啊……” 张恒轻声感叹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人生在世,恩怨随身 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打仗,张恒一下子被两位少女身上洋溢的青春气息给吸引了,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 却不料他的目光很快被那两位少女发觉,那绿裙少女倒是没什么,只是那红衣少女却蛾眉微皱,剜了张恒一样。 张恒见红衣少女冲他瞪眼,习惯性地回以微笑。 他以为这是在表达善意,却不料那红衣少女却生气了,冲张恒恶狠狠道:“登徒子,你看什么看!” 张恒不禁一阵愕然。 咋,看人还犯法不成? 可一回头,张恒发现周围百姓全都低着头。 面对全副武装的护卫,莫说看了,便是抬头的勇气也没有。 张恒这才明白问题的所在。 百姓都是卑微到尘埃里的苦命人,自然是没有勇气与少女这所谓的贵人对视的。而唯一敢看她的张恒,顺理成章地被当成了不怀好意。 世道就是这样,大家都做的事情不一定对,但你敢跟所有人不一样,那你就该死了。 无奈之下,张恒只好冲那红衣少女拱了拱手,以此为刚才的唐突表达歉意。 可那红衣少女却有些不依不饶的趋势,伸手一指张恒,似乎想让护卫把张恒拿下。 这下张恒不禁眉头一皱,真的有些生气了。 不过是看了你一眼,至于这般小题大做吗。 这些护卫若真冲上来了,自己难免有些麻烦。 最让张恒生气的是,若是平常百姓遭遇这种事情,至少会脱一层皮,甚至死于非命。 就因为看了你一眼,别人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你也太蛮横了吧! 一旁的太史慈见势不对,早将包袱放在了地上,做好了开打的准备。 可就在此时,那一直没说话的绿裙少女却开口道:“小姐,何必与这登徒子一般见识,平白失了身份。” 闻言,那红衣少女脸上才又重新露出笑容,挥了挥手道:“蔡家姐姐说的是,既如此,便饶过他这次吧。” 原本准备冲上来的护卫,也纷纷退了回去。 两位少女继续带着队伍穿行于闹市之中,只是在路过张恒身旁之时,那绿裙少女对张恒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警示,似乎在责怪张恒刚才不该如此冒失。 片刻之后,两名少女的队伍消失在街尾,周围的百姓才敢重新恢复活动。 可张恒却依旧盯着队伍消失的方向,目光凝重。 “主簿……” 太史慈轻声唤道。 张恒这才回过神来,一挥袖道:“走,回去。” 红衣少女刚才的举动,把张恒一天的好心情都彻底破坏殆尽。 刚才那些护卫真冲上来了,自己是反抗还是不反抗? 反抗,事情闹大,身份难免暴露。 不反抗,一顿毒打是跑不了的,说不准最后还得伯父张温去捞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身份也有暴露的风险。 谁能想到,一个蛮横的小丫头片子,就差点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看来得加快进度了,雒阳城中不可控的风险实在太多。 太史慈大概也看出了张恒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没有开口说话。 回到家中后,两人却刚好碰到赴宴归来的张温。 “子毅,上午你跑哪去了?老夫本想带着你去蔡侍中家中赴宴。” 张恒冲张温一拱手,淡淡笑道:“侄儿不喜这些应酬,倒是辜负伯父一番美意了。” “无事,无事,走,进去再说!”张温挥了挥手道。 等进到院中,张温却拉着张恒进了书房。 “子毅,老夫不管你有什么谋划,但是看眼下光景,雒阳城中怕是不能多待了。”张温满脸严肃道。 “哦,伯父何出此言?” 张恒见张温一脸慎重,便明白他在蔡邕家中得知了什么消息,当即开口问道。 “今日蔡府酒宴,董旻也去了,只是他脸色并不好看。喝醉之后,老夫听他与西凉军将领言谈举止中,尽是些起兵进攻荥阳之类的话。 老夫由此猜测,必是前线战事不利。董贼可能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子毅你若有什么打算,还是赶紧行动吧。” 张温不愧是统兵征战过十数载的老将,仅从董旻的一些只言片语中,便猜出了董卓即将班师的消息,不禁让张恒大为赞叹。 “董贼班师乃必然之事,伯父不必担心。”张恒摇了摇头笑道,“至于侄儿之谋划,也很快就会见到结果。” 见张恒不肯说,张温也没有深究,只是继续叮嘱张恒要小心行事,凡事以存身为先。 伯侄二人聊了一会后,醉酒的张温便有了些困意,张恒见状赶紧告辞了出来。 其实张恒心中又何尝没有紧迫感,只是徐荣那边不好逼得太紧。 也罢,就再等两天,两天之后,徐荣若还是没有回话,就不再想着搞事情了,先带着伯父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尽管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如此了。 …… 蔡府。 傍晚,蔡琰在董白的陪同下回了家。 若张恒在此的话,就会发现这两人,正是今日自己在街上遇到的那两位少女。 门前,蔡琰对董白福了福身道:“多谢小姐相伴,还请家中一叙。” 董白摆了摆手笑道:“不了,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姐姐陪我游了一天,也该累了,还是早些歇息。” “既如此,琰恭送小姐。”蔡琰对着董白再躬身道。 “告辞。” 董白也对蔡琰福了福身,随后转身离去。 直到董白远去之后,蔡琰才起身,美目中带着一丝复杂之色,转身回了家中。 蔡邕此时宿醉方醒,正在屋中饮茶,见女儿回来便笑道:“昭姬回来了!” 蔡琰神情平淡地点了点头,走到父亲身边坐下。 “怎么,与那董家小姐玩得不开心?”蔡邕笑道。 “没有。”蔡琰摇了摇头道,“董小姐天真烂漫,性情直率,虽不懂什么礼数,却待女儿极好。” “哈哈哈哈……” 听到蔡琰这番话,蔡邕不禁抚须大笑起来。 能把刁蛮无礼说得这么好听,可见蔡琰也是个高情商的。 “昭姬你倒是会说话,也难怪董家小姐喜欢与你为友。既如此,你为何还这般愁眉苦脸?” 这时代,小姐和公子一样,还是个很高贵的叫法,非王侯子弟不可承受,倒不是后世那种烂大街的称呼。 “女儿只是担心……”蔡琰欲言又止道。 “担心什么?” 蔡琰便把下午遇到张恒之事说了一遍,最后俏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若非女儿出言相劝,只怕那人要死于非命。董小姐这般飞扬跋扈,性情无常,实在难以相处……再者,如今天下大乱,前方董相与关东诸侯还在打仗。一旦董相战败,女儿担心……” “担心什么?”蔡邕笑问道,“你担心为父依附董贼,会被诸侯清算?” 蔡琰没有回答,只是语气哀伤道:“女儿忽然怀念当年随父亲远走吴会的日子了,虽说清苦了些,却过得安心。” 闻言,蔡邕脸上的笑容也隐去了,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自入雒被董卓信重以来,蔡邕的名声便一落千丈。许多汉室忠臣的心中,他已经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可以说董卓一旦倒台,他蔡邕必然要被清算,蔡琰正是为此担忧。 良久之后,蔡邕才继续开口道:“昭姬啊,非是为父甘心为董相所用,只是世事无常,为父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你放心,不久之后你便将出嫁,届时为父的一切恩怨都与你无干。” “父亲何出此言,难道以为女儿是贪生怕死之辈?”蔡琰急声悲愤道。 “不,这与贪生怕死无关,能安稳活着总是好的。”蔡邕摇头叹息道,“不然你以为,为父为何要此时帮你安排婚事,就是不想连累于你。” “父亲……” “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半月之后。出嫁之时,你带上贞姬一起走吧。离开雒阳这个是非之地,走得越远越好。” “那父亲您怎么办?” “为父……”蔡邕苦笑道,“为父走不了的,就算走了也没用。人生世间,恩怨随身,除死之外,何来了却之法?” 蔡邕的声音中满是萧瑟,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下场。 第一百三十九章公达无恙否 两日后。 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这两天张恒都蜗在家里出去,可徐荣那边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眼看距离董卓班师的日子越来越近,张恒不由得有些心急。 这时,太史慈却推门走了进来。 “主簿,徐荣那边有消息了!” 张恒抬头,看到太史慈脸上的笑容,便知道事情成了一半。 “怎么,徐文耀答应了?” 太史慈笑道:“主簿神机妙算,徐荣请求今晚约见主簿。” “不,我就不去了,你替我代为接见就好。”张恒摇了摇头道,“上次见面,已经有些冒险了,这次还是先不露面。告诉徐文耀,空口无凭,让他拿出点诚意来。” 张恒的言外之意,就是让徐荣纳一个投名状过来,这样彼此才都能放心。 “末将明白,只是这所谓的诚意……” 张恒笑了,“你告诉他就行,他会明白的。此外,我还要一个人……” “遵命!” 太史慈抱拳而去。 …… 司空狱内。 汉代刑罚分属司空负责,所以监狱的名字叫左右都司空狱,专门负责看押一些高级官员。 荀攸抬头,从排气窗内向外看去,月光正好照在他那张木讷的脸上。 旁边,何颙已经把腰带解了下来,悬在房梁上。 “公达,我先走一步。” 荀攸转过身来,木然地点了点头,神情却不带一丝波澜,目光中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屑。 当初若肯以我计策行事,早就干掉董贼了,哪会落得今日这番下场。 去年荀攸、何颙等人图谋刺杀董卓,但还未动手事迹便败露,继而被董卓下狱,至今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不过也幸好他们还未开始动手,董卓没有真凭实据,不然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荀攸建议引而不发,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等到合适的时机,对董卓来个一击必杀。 但何颙却认为帮手多多益善,积极联络各方有志之士一同合谋,颇有种召唤队友一起砍BOSS的感觉。 所以,他顺理成章地被人出卖了,连荀攸也一同被捉拿下狱。 团伙里的其他人早就被拷打致死了,只因两人有贤名,又都是世家大族的人,才能苟活到现在。 不过也死期不远了。 何颙系好了绳子,扭头对荀攸决然一笑道:“公达,我等虽杀贼不成,却也是一心报国,赤胆忠心,可昭日月,死又何惧!” 言罢,何颙将头往绳套中一伸,脚下一蹬,挣扎了片刻之后,整个人便不动弹了。 一旁,荀攸全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至何颙身亡的那一刻,他眼中都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何颙彻底气绝后,荀攸才叹了口气,正了正衣冠,对着悬挂在半空的何颙尸体郑重一拱手。 “伯求兄一路走好!” 诚如他所言,这家伙虽然蠢了些,但这一腔热血却是真的,如何能不令人敬佩。 但敬佩归敬佩,荀攸是绝对不可能效仿何颙自尽的。 大丈夫当存有用之身,以待天时! 现在一死了之,固然是痛快了,却无任何意义。 哪怕明知最后仍然是死,但不到最后一刻,荀攸也决不放弃! 一念及此,荀攸那木讷的脸上充满了坚毅。 可就在这时,监牢外忽然传出一阵动静,荀攸赶忙扭头向外看去。 去年董卓把这些人下狱之后,便迎来了关东诸侯的讨伐,忙得焦头烂额的董卓扭头就把这些人给忘了。 时至如今,荀攸已经数月不见监牢外进来人了。 随着脚步声临近,一个武将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正是徐荣。 徐荣走进来之后,第一眼便看到了刚刚上吊身亡的何颙,不由得面露惊愕之色。 这啥意思,以死向我示威? 可这家伙是不是找错人了! 再看尸体旁边,一个面色木讷,好似痴傻儿一般的人端坐地上,神情呆滞,眼神无光。 坏了,自己要找的人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快,赶紧放下来!” 徐荣立刻指着何颙的尸体高声叫道, 闻言,狱卒马上打开牢门冲了进去,一把割断何颙上吊的绳子,将他放了下来。 伸手一探鼻息,狱卒神情一变,扭头向徐荣道:“将军,已经死了。” “啊?” 徐荣失声叫道,便赶紧把目光放到了荀攸身上。 虽然希望不大,但徐荣还是拱手问道:“敢问阁下何人?” 荀攸虽弄不明白徐荣是来干什么的,但还是开口道:“在下黄门侍郎荀公达!” “原来阁下才是荀公达!”徐荣大喜道。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这下自己能交差了。 张恒问徐荣要的人,正是荀攸。 作为后来曹操麾下第一谋臣,荀攸的能耐,在整个三国谋士中,也是第一档的猛人。 刚好这家伙如今正在落难,也刚好伯父张温和颍川荀氏当代家主荀爽关系不错,张恒便想着能不能将这家伙收归己用。 况且当初灵帝没有驾崩之前,这家伙就在何进手下担任黄门侍郎,对雒阳的局势可谓一清二楚。有他帮自己谋划,成事的概率会大很多。 就算此时不用,将来争霸天下,荀攸也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一句话,无论如何,先弄到手中再说。 徐荣收到张恒的请求后,当即便赶到了司空狱。他见荀攸面目呆滞,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便以为上吊的何颙才是张恒要找的人,这才大惊失色。 上下打量了荀攸一番,徐荣心中不由得纳闷起来。 如此痴愚之人,子毅先生到底看重了他哪一点? 本着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的原则,徐荣也不打算多问,只是对荀攸笑道:“先生,在下受人所托,救先生出狱,还请先生更衣。” 闻言,荀攸呆滞的目光中陡然闪过一丝精芒。 “阁下受谁所托?” 这个节骨眼上,谁会来救自己? “在下现在还不能说,稍时先生自知,还请先更衣。” 徐荣命狱卒拿出一套衣服,示意荀攸先换上。 闻言,荀攸毫不犹豫地开始换衣服。 无论是谁救自己,但凡能有出去的机会,荀攸都不会放过。 如果此人想对自己不利,大可一刀杀了自己,根本没必要搞这些弯弯绕。 不多时,荀攸换好了衣服,在徐荣的带领下走出了司空狱。 狱卒将两人送到外面之后,其中一人笑道:“徐将军,人也放出来了,您看……” “放心,自然不会少了二位兄弟的好处。” 徐荣大笑,从怀中摸出了几块马蹄金递了过去。 “多谢将军赏赐,多谢将军赏赐!” 二人见了马蹄金,激动得宛若见了亲爹一样,连声对徐荣道谢。 徐荣又笑道:“好处是给二位了,但此事还得帮我保密。” “好,好,将军放心,此事小人一定保密!” “那我就放心了……” 徐荣笑着说道,但话还没说一半,徐荣猛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一道寒光闪过,两个狱卒人头落地。 变故实在发生的太快,导致两个士卒根本没时间反应,以至于头颅滚落地上之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将军好手段!” 荀攸竖起大拇指对徐荣赞道。 当初何颙若有如此魄力,何至于落得上吊自杀的下场! “先生谬赞了,为了保密,不得不如此!” 徐荣收剑归鞘,摇了摇头叹道。 这时,暗处走来十多个人黑衣人,正是徐荣的家仆。 “去放火,等火势大了之后立刻离开,不可迟疑。” 徐荣说着,弯腰从尸体上拿回了那几块马蹄金,往自己家仆那扔了过去。 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一人一块。 “遵命!” 众家仆接过马蹄金后,纷纷抱拳道。 徐荣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口袋,对荀攸笑道:“先生,咱们走吧。为了稳妥行事,还得委屈先生一番。” 荀攸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苦笑一声,坦然道:“将军且慢动手,我自己来。” 闻言,徐荣将手中的口袋递了过来,亲眼看着荀攸套在自己头上,这才领着他消失在了黑暗中。 被带上头套之后,荀攸自然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只能任凭徐荣牵着自己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荀攸感觉怕是过去了有一两个时辰之久,却忽然被人取下了头上的口袋。 顿时,四周的亮光涌入眼中。 荀攸四下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房间之内。 正面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白衣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公达无恙否?” 张恒见荀攸一脸懵逼,便笑着开口道。 第一百四十章徐荣的诚意 面对张恒的笑容,荀攸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郑重拱手道:“不知阁下何人,为何要救在下?” 趁着说话的间隙,荀攸这才有时间四下打量一番。 只见这白衣男子身旁,却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看他那高高鼓起的太阳穴,以及手上的老茧,就知道此人绝对是技击高手。 而这白衣男子右边,却是一个四十岁少许中年男子,一身儒者打扮,眼中带着丝丝笑意,目光也正打量着自己。 “救你自然是有救你的道理,不过……”张恒话说了半句,忽然笑道,“公达是否先沐浴净身?” 这时代监狱的条件极差,在里面能活着已经烧高香了,自然不会有什么机会洗澡。 所以这大半年下来,荀攸身上简直成了跳蚤虱子的聚集地,味道几乎可以和老八的美食相提并论。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荀攸虽然想知道张恒救自己的原因,却也不急于一时。 “多谢!” 荀攸点了点头,对张恒拱手道。 “不必客气。” 张恒挥了挥手,示意太史慈带他去沐浴。 而趁着这个空隙,张恒才有时间查看起了徐荣带来的诚意。 所谓诚意,其实是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名叫徐文,正是徐荣的嫡长子! 其实张恒的本意,是让徐荣把家中儿子或是女儿送来一个,也好让张恒相信他是真心归顺。可徐荣却是够坚决,直接把自己的继承人送了过来。 当然,这也是徐荣够聪明的表现。 一者,既然决定归顺刘备,索性坦诚到底,只有获取了张恒的信任,将来他才能在刘备集团内站稳脚跟。 二者,张恒接下来必然有大动作,自己这个排头兵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不好说。现在把继承人送过去,即便自己遭遇不测,也算保住了香火。 可以说徐荣这次直接豁出去了,也可以说他看得足够透彻。 望着眼下的小正太,陈宫摇头叹道:“都尉,这徐文耀倒是个聪明人!” “公台所言甚是。”张恒笑着点了点头,向徐文问道,“小郎君今年多大了,可有表字?” 闻言,徐文赶紧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回先生,在下今年十三岁,还未有表字。” 张恒这才扭头向陈宫笑道:“公台,你以为这小郎君如何?” “此子倒是天资聪慧。”陈宫笑道。 徐文的表现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他在张恒和陈宫面前没表现出多少拘谨,却也没有到坦然自若的程度,算是中上之姿吧。 “公台门下可有弟子?”张恒又问道。 “在下学艺不精,如何敢开门授徒,误人子弟。” 话说到一半,陈宫忽然反应过来了。 怎么,张子毅的意思,是让自己收徐荣之子为徒? 果然,张恒接着说道:“公台学究天人,足可称当世大儒,又怎会误人子弟。我看这小郎君资质不错,就与公台做个弟子,如何?” 你徐荣够坦诚,那我便为你的儿子谋个出身。 有东郡名士陈宫作为老师,这孩子将来的下限便低不到哪去。 “在下遵命!”陈宫拱手应了下来。 徐文倒是挺机灵,当即就要向陈宫行叩拜之礼,却被张恒拦下。 “拜师大事,岂能仓促,总得挑个良辰吉日。”张恒笑道,“夜深了,小郎君也该累了,且下去歇息吧。只是还得委屈你这几日不要出门。” “多谢先生,小子告退!”徐文赶紧行礼道。 张恒向外唤了一声,张温的管家马上走了进来。 “少君有何吩咐?” “周叔,烦劳你给这位小郎君安排住处。” “唯!” 管家拱手道,带着徐文退了下去。 张恒和陈宫又聊了一会,终于等待荀攸沐浴完毕,再次走了进来。 换了一身衣服的荀攸倒是容光焕发,近半年的阴郁之气也一扫而空,身上浮现出了本该属于他的气场……虽说依旧面色木讷就是了。 “公达请坐。”张恒挥手笑道。 荀攸没有坐下,而是冲张恒拱手道:“敢问阁下何人?” 张恒没有回答,却笑道:“久闻公达足智多谋,有王佐之才,不妨猜一猜在下的身份。” 闻言,荀攸明白张恒是在考校自己。 看来今天得拿出点真本事了,不然难免被眼前这个白衣人看轻了。 “我虽不知阁下何人,却知此处是太尉府邸,想来阁下应与张太尉关系匪浅。” 闻言,一旁的陈宫不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急忙开口问道:“公达如何得知此处是太尉府邸?” “在下自幼记性比别人好些,倒是让阁下见笑了。” 这叫记性比别人好些,这分明是过目不忘好吧! 荀攸出了司空狱后,到太尉府的这段距离,头上全程蒙着口袋。但他能根据步数和转了几个方向判断出最终的地点,就证明他对雒阳的地形建筑非常熟悉。 若换做旁人,哪怕在此地生活一辈子也难做到。可荀攸仅仅在雒阳呆了一年而已,而且其中半年的时间都在监狱中度过。 这份聪慧,已经不是记性好能够形容的了。 果然,这些当世一流谋士,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心中感叹一声,张恒起身,对荀攸拱手道:“南阳张子毅,见过公达!” 一旁,陈宫也跟着起身自报家门。 闻言,荀攸不禁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二人。 不想竟是东郡名士陈公台! 张恒的名字他没听说过,但东郡名士陈公台,那可是如雷贯耳。 而且看样子陈宫还屈居此人之下,那这白衣年轻人,岂不是更不得了。 荀攸沉思片刻,对张恒认真道:“子毅先生救我出狱,不知有何吩咐?”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从司空狱中救人,而且还是自己这个行刺董卓的要犯,张子毅必然花费了大力气。 那么,绝对是自己有利用价值。 “此事先不提。”张恒挥袖笑道,“公台在狱中待了半载有余,可知如今天下局势?” 荀攸当然不知道,只得摇了摇头。 “还请先生赐教。” 当下,张恒便把荀攸入狱之后的天下局势讲了一遍,从关东诸侯起兵,讲到最近董卓与刘备对峙荥阳。 一系列兔起鹘落的变化,听得荀攸眼中惊异连连。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才入狱半年,天下居然乱成了这个样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C位出道的大汉小鲜肉们 听完张恒的讲述后,荀攸沉默片刻,而后忽然抬头。 “先生此来雒阳,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救出张太尉吧?” 荀攸开口问道,但语气中却充满了肯定。 “不然呢?”张恒笑道。 荀攸摇了摇头,“若只是为了救出太尉,先生恐怕早已离开了,又何必救在下出来。” “公达果然快人快语!”张恒拍手道,“董贼身率大军在前线负隅顽抗,我想请教公达,雒阳可有可乘之机?” 告诉我,能不能搞事? “有!” 张恒话音刚落,荀攸立刻斩钉截铁道。 如此干脆的语气,连张恒都忍不住一愣。 这家伙,这么干脆的嘛。 “在何处,公达可否明言?” 荀攸摇了摇头,“尚不清楚,不过绝对有。” “既然不清楚,公达何以如此肯定?”陈宫有些好奇道。 荀攸冲张恒一拱手道:“空口无凭,可否给在下两日时间,在下必然能找到可乘之机。我知先生时间紧迫,但想必也不差这一两日。” 给我点时间,就算没有,我也会把他变成有! 这一刻,荀攸脸上满是自信,眼中闪烁着刺痛人心的炽热光芒,哪里还有半分痴傻的气息。 望着展露锋芒的荀攸,张恒微微点了点头。 这才是当今天下顶流谋士该有的气场! “莫说两日,就算三五日也行,公达尽可放手施为便是。” “不敢多求,两日足矣!” 荀攸一挥袖道。 “好。”张恒点了点头道,“子义,这两日劳烦你随行保护公达。” “遵命!” 太史慈连忙抱拳道。 荀攸冲张恒和陈宫一拱手道:“在下告退!” 言罢,带着太史慈转身而出。 张恒却扭头看向了陈宫,笑道:“公台,你说荀公达要这两日时间做什么?” “自然是收集情报,推演局势。”陈宫答道,“都尉难道不知,颍川荀氏当代家主荀慈明,正是当朝司空!” 这点张恒自然知道,不过他问陈宫的目的并不在此。 “那你说两日的时间,荀公达能找到机会吗?” 陈宫摇了摇头,“荀公达此人,在下知之甚少。风闻他生性木讷,却聪慧内敛,在家族中也是顶尖人才,名声仅次于荀氏三若。至于他能否成事,在下却是不得而知。” 所谓荀氏三若,指的是荀文若、荀休若,荀友若三人。 桓灵以来,宦官外戚轮流当道,又爆发了两次党锢之祸,士人儒生被牵连极广,再加上皇帝卖官鬻爵,有识之士大多不能为官,或不愿为官。 如此一来,朝廷的公信力自然大不如前。然后士林中忽然兴起了一股品评人物的风潮,是为清议。 一个读书人如果因对抗宦官被罢官流放,就能获得在野乡谣的称赞,清议界也会随之为你加一个称号。有了称号,你就能获得地位。 这种清议品评的模式,一度爆发出了比朝廷更强的公信力。 前有天下规矩房伯武,天下楷模李元礼,这中天下级别的巨星。 中间有凉州三明,荆襄八俊,这些州郡级的偶像。 后有荀氏八龙,荀氏三若,这种家族级的爱豆。 荀彧三兄弟因其表字中都有一个‘若’字,所以并称三若,也算是拿到了清议界名号,随时准备抱团出道的小鲜肉了。 至于荀攸,却是吃了长相的亏,没有得到称号。 听了陈宫的话,张恒又笑着点了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且不管他荀公达能否成事,让他放手去做就是。只是……公台这几天一直待在房中,难道就没有所谋划?” 张恒把话说到这里,陈宫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张子毅这是要连我一起考校啊! 尽管荀攸言之凿凿,但张恒也绝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陈宫只好拱手笑道:“在下确实有些想法,只是不敢在都尉面前献丑罢了。” “公台过谦了,既有谋划,不妨等两日之后你与荀公达一同施为。双管齐下,方为上策,公台以为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张恒笑得很开心,脸上露出欠揍的笑容。 这一刻,他突然体会到刘备向自己问计时候的快感了。 他娘的,手底下有谋士就是好,终于不用事事都要自己费心费力了! “都尉所言甚是。”陈宫附和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夜深了,公台且先去休息吧。”张恒挥手笑道。 “在下告退!” …… 翌日。 司空狱失火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 昨夜徐荣派十多名家仆去放火,但事实上,放火哪用得到这么多人,关键还是解决其他的狱卒。 没人扑救,火势自然越烧越大,等外面的人发现之时,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最终大半个司空狱都被烧毁,里面的犯官烧死者甚众,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当然,除了那些犯官家属之外,对于外人而言,这并不算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李儒第二天就给出了处理方案:负责看守司空狱的官员罢官流放,被烧死的犯官追赠官职,妻儿老小加倍抚恤,照旧发俸。 之后,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并没有引起多少人关心。 除了某位荀姓的高官之外…… 得知侄孙被烧死的消息后,荀爽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向后倒去。幸亏家仆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住,不然老人家怕是要当场来个倒栽葱。 家仆七手八脚将荀爽抬回榻上,便赶紧传唤医者救治。 良久后,荀爽才幽幽转醒,一双浑浊的眸子中满是悲伤。 “公达啊……” 其实去年谋刺董卓,荀爽也参与了其中,只是被下狱的官员都没有把他供出来。再加上荀爽身为三公之一,又德高望重,年老体弱,董卓便没有动他。 自荀攸入狱之后,荀爽便一直设法营救,谁曾想没等成功,自己这位侄孙就被烧死在了狱中。 荀爽心中大为感伤,不禁放声大哭,久久都没能缓过来。 家仆侍立一旁,见荀爽哭得伤心,也不敢上前说劝谏。 就在此时,忽然有家仆走了进来。 “家主,太尉府来人,说是有要事求见!” 荀爽此时正哭得伤心呢,哪有功夫搭理家仆。 管家见状,赶紧走出来喝道:“告诉来人,家主此时不便见客,让他改日再来!” “唯!” 家仆答应了一声,刚要走出去,却忽然被荀爽挥手拦下。 “慢……” 荀爽缓缓用袖子擦拭着眼泪,幽幽道:“既有贵客驾临,又怎能不见,来人,扶老夫更衣。” 身为当世大儒,荀爽任何时候都不想失了礼数。 “家主,您身体不适,还是改日再见吧。”管家赶紧上来拱手劝道。 “不。”荀爽缓缓摇了摇头,坚定道,“避而不见,非待客之道也,扶老夫更衣。” 众人拗不过荀爽,便只得照做。 如此情况下,等到太史慈带着蒙面的荀攸走进司空府时,自然没受到到什么好脸色对待。 第一百四十二章让蔡邕想骂娘的计策 堂中,荀爽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见太史慈进来,便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到蒙面的荀攸后,眼中便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也没有在意。 “拜见司空!”太史慈拱手行礼道。 荀爽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不知太尉寻老夫有何要……” 话音未落,一旁的荀攸却已经扯下了面罩。 “公达!” 见到荀攸,荀爽不禁失声叫道,同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叔祖!” 荀攸冲荀爽身前,双膝跪地行礼道。 荀爽却没功夫理会这个侄孙,猛地站了起来,冲管家喊道:“快,快关府门,将方才见过公达之人尽数控制起来。” 这和张温极其相似的第一反应,倒是把一旁的太史慈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得不说,这些红尘中滚打爬摸过数十年的老家伙,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身为当世大儒,荀爽倒不至于杀了这些家仆,不过先控制起来总是没错的。 吩咐完之后,荀爽才把荀攸扶了起来,老泪纵横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你若遭遇不测,老夫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众人一同合谋行刺董卓,事败之后,荀爽一直认为该下狱的是自己,侄孙不过是替自己受过,所以心中甚是愧疚。 “叔祖不必担心,孙儿这不是好好的吗!” 荀攸笑着安慰了荀爽两句,又把昨夜的事情讲了一遍。 荀爽这才明白,原来昨夜的大火,正是张恒为了营救自己侄孙放的,倒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如何,荀攸活着就好。 “公达,你既已逃出生天,何不趁夜离开雒阳,反倒回来干什么?” “不,叔祖,孙儿还不能走。”荀攸摇了摇头道,“张子毅救孙儿出狱,孙儿自然要报答他。再者,去年行刺董贼事败,孙儿也是心有不甘,如今正好再试一次。” “这……”荀爽摇头叹息道,“董贼如今在外征战,你如何行刺?” “董贼是走了,可他的爪牙还在。孙儿准备将这些贼子……一网打尽!” 荀攸冷笑一声,眼中充斥着冰冷的杀意。 …… 说是两日时间,但其实第二天晚上,荀攸就回到了太尉府。 他问了张恒一个问题:咱们手中有多少兵力。 想让我帮你搞事,总得告诉我有多少筹码,不然我计划做得再好,你没能力实现也不行。 关于这件事,张恒表示我现在就是光杆司令,手中除了太史慈的五十人之外,一点兵力也没有。 其实类似的问题,陈宫也给出过自己的看法,那就是让张温出面,联络一批忠心汉室的老臣,来共同举事。 诸如张温、王允、荀爽、朱儁等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各自的缺点,但唯独在忠心方面,没有任何的问题,也不担心泄密。 但这个提议,直接被张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一者,人多嘴杂,难以成事。就算不会泄密,这些老家伙也是一个顶一个的牛逼,张恒只身入雒,威望不足以统合这些人共同举事。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真要和这些人一同搞事,哪怕成功,跑路的时候要不要带着这些人。不带的话,等待他们的,就是董卓的屠刀。 带着吧,将来如何安排。以这些人的资历,哪是刘备和张恒能够指使的。 有这两层考量,张恒压根不会考虑这些人,只把问题推到了徐荣面前。 要干事了,该你老徐出力了。 对此,徐荣给出的回答是一千人! 当初麾下的五千禁军都被刘备收编了,如今雒阳城留守的一万人,大多是董卓的西凉军,这一千人也是之前西园军的残余,能够凑齐已经不错了。 张恒觉得不够,但荀攸却认为已经很多了,至少比他想象的要多,更何况还有太史慈这位一流武将撑场面。 于是当天晚上,荀攸就给出了一整套方案。 张温的书房中,荀攸冲张恒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丝异样的笑容。 “都尉,在下听闻,近日蔡侍中准备嫁女。” “不错。” 张恒点了点头,心道荀攸你可够八卦的,人家嫁女儿关你什么事。 倒是陈宫,一听荀攸提起此事,脸色猛然一变。 难不成荀公达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荀攸继续笑道:“蔡侍中入雒以来,董贼待之甚厚,如今嫁女,董贼之弟董旻必然到场祝贺。” “何止是董旻,所有留守雒阳的董贼爪牙,怕是都会到场庆贺”陈宫接口说道。 听到这里,张恒不禁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了二人的意思。 “所以……公达是打算在酒宴上动手!” “不错!”荀攸冷笑道,“派五百精兵提前埋伏在蔡府,等酒宴开始,便一涌而出,将董旻连同董贼爪牙,尽数砍成肉泥,大事可成矣!” 卧槽,好朴实无华的计谋! 不过细细想来,成功的几率却极大。 以有心算无心,董旻无防备之下,莫说五百精兵,就算五十人,也足够要了他的命。 只是这么赤裸裸的毒计,不像是你荀公达的风格啊。 快说,你是不是和贾诩灵魂互换了? 蔡邕要是知道了你这个计谋,估计会挖了你家祖坟。 张恒想了想,又开口问道:“还有五百人呢,公达打算留作何用?” “自然是提前打开城门,在城外接应咱们。得手之后,立刻远遁而走!”陈宫接口说道。 敢情你们俩想到一块去了是吧! 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额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张恒心中感叹道。 “不!” 哪知荀攸却摇了摇头道:“另外五百人,直接趁夜杀入董贼府邸,将董贼妻儿老小,满门尽灭!” 好吧,你果然和贾诩灵魂互换了。 张恒望着满脸杀机的荀攸,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万万不可!”陈宫赶紧反对道,“董贼府中必然有重兵把守,五百人未必能胜。就算能胜,也必然耗时日久,届时董贼大军赶到,咱们插翅难逃。” 对于这个太过城市化的决定,陈宫认为是自寻死路。 张恒也满脸苦笑地点了点头。 将董旻等一干董卓爪牙干掉已经足够了,至于妻儿老小,杀之除了泄愤之外毫无用处,荀攸这完全是被仇恨冲昏头脑了。 “公达,我以为咱们还是稳妥行事。”张恒缓缓开口劝道。 荀攸拱手道:“都尉,兵贵神速,只要咱们出其不意,未必不能成事。在下只负责谋划而已,至于何去何从,全凭都尉决断。” “公达此计甚妙,但董贼的妻儿老小……还是算了吧。”张恒摇头笑道,“此外,对于李儒此人,公达可有了解?” 荀攸的计策的确很完美,甚至不存在任何破绽,唯一值得顾虑的,便是皇宫中的那位老银币。 “在下只知此人是董贼心腹,其余不曾知晓。”荀攸拱手答道。 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陈宫,陈宫也是摇头。 李儒早年一直在凉州,因此未曾显名,二人不了解也是正常。 只是这老家伙实在不好惹,张恒担心他看破荀攸的计谋。 沉思片刻后,张恒眼中陡然一丝精光。 他李儒再厉害,也只是个凡人而已,自己这个局内人都想不出任何破绽,他凭什么能看破? 自古大道之行,不问凶吉! 若是瞻前顾后,拖到下辈子都成不了事! 也罢,就赌这一次,干他一票! 张恒忽然站了起来,神情也是满脸严肃。 “我意已决,就依公达之计行事!” 见张恒有了决断,陈宫、荀攸、太史慈三人皆神情一肃,连忙拱手道:“遵命!” 第一百四十三章老淫棍 张恒挥了挥袖,又对荀攸认真道:“距离蔡侍中嫁女还有十多日的时间,公达尽可从容布置。我让子义听你调遣,凡事不必有顾忌,且放手一搏!” “在下明白!” 荀攸重重一点头道。 这一刻,他不禁又想起了死在狱中的何颙。 倘若当初他能如张子毅般对自己言听计从,如今董贼的坟头都该长草了。 陈宫忽然开口道:“都尉,此事……要不要通知蔡侍中。他虽委身董贼,但其心不附,若能得他相助,咱们便更加如虎添翼。” “不,不可!” 张恒还没来得及开口,荀攸便摆手道:“就算蔡侍中有除贼之心,但事关她长女的婚嫁大事,他难免有所犹豫,只怕会误了良机。再者,万一蔡侍中不肯合作,咱们便功亏一篑。” 谋士不密的亏,荀攸已经吃过一次了,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公达所言不错,大不了时候咱们带着蔡侍中一同远离雒阳,不让他落到董贼手里就是了。”张恒点了点头道。 好歹利用了人家,总得给人家留条活路吧。 见张恒发话,陈宫也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商议已定,张恒便命众人各自去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指挥权张恒已经下放给了荀攸,接下来看他表演就行了。 只是趁着这段时间,张恒可以规划一下逃出雒阳之后的路线。 以李儒的精明,就算事先没能察觉,但事后也必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之后绝对会亲率大军追杀过来。 那么,自己该从哪条路撤退呢? 张恒拿出地图,细细端详起来。 雒阳是帝国都城,天下之中,道路自然四通八达,可以说去任何地方都行。 皱眉思索了半天,张恒大致捋出了四条路线。 其一,出雒阳之后,径直往东南而走,绕过轩辕关直入山林,就是当初张恒从颍川进雒阳的那条路。 这条路的好处是路程短,能够最短的时间抵达,一旦进入阳城山后,莫说李儒手中有一万人马,就算有十万大军,也难搜到张恒等人的痕迹。 其二,便是出雒阳径直向北,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平津渡。渡过黄河之后,便是河内郡,袁绍如今正屯兵于此,李儒绝对不敢追过黄河。 而这条路,比之前那条路的路程还要短,速度还要快。 缺点是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且不说平津渡绝对有西凉军把守,就算能够渡过黄河,袁绍那小子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三,便是一路向西,只要能绕过函谷关,便进入了关中地界,李儒鞭长莫及。虽然路途够长,但好在出其不意,就算李儒也不会往这条路上去想。只要避过一段时间风头后,张恒等人就算安全了。 其四,也是最后一条路。一路南下,直奔南阳而去。 这条路宽广平坦,行进速度极快,且途中只有广成关一道阻碍。一旦进入南阳,就到了袁术的地盘,自己等人就算彻底安全了。甚至张恒可以提前请袁术派兵接应,现在正是袁术和刘备的蜜月期,他应该不会拒绝。 可这条路最大的缺点,也是道路平坦。 你行进的速度快,敌人追击的速度更快,一旦被追上,将无险可守,只能闭目等死。 这四条路各有优劣,任凭张恒冥思苦想许久,也没能从中选出一条最合适的。 “罢了,反正还是十多天的时间,到时候再慢慢考量吧。” 张恒吹熄了蜡烛,躺在榻上倒头就睡。 …… 时间一天天过去,荀攸的谋划进度也在一点点推进。 反倒是张恒,彻底成了闲人一个,每日要么躲在屋里睡觉,要么坐在院中晒太阳。 从谋划开始的第二天起,陈宫就开始把人分批往城外转移。 当他把这个消息通知徐荣之后,徐荣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天可怜见,原来子毅先生没把俺老徐当成炮灰,当即积极响应,把妻儿老小开始往城外转移。 为防李儒察觉,陈宫行事非常小心,每天只让不超过十人出城。 好在总共要送走的人也不多,张温、徐荣、加上荀爽总共三家,一起也不超过一百人,十天八天的也就够了。至于那些家仆,现在也顾不上了,等到时候一起走吧,先保证家人的安全为主。 另一方面,徐荣也开始筹备起事用的兵器。 雒阳拢共一万西凉军,日常负责城防的军队不过四千人,五日一轮换。也就是说,只有当日负责城防的那两千人才有兵器,其余兵器都封存在武库之中。 这两千人中,至少有一千人拱卫皇宫安全,还有一千人把守各个城门。 至于剩下六千人,全都在城外驻扎。 董旻及其麾下高级将领,日常也不过只带着数十护卫而已。 由于蔡邕嫁女,大多数西凉军的高级将领都得到了邀请,所以徐荣很快便得到了当日负责巡防的机会。 至于武器,便利用他城门校尉的职位,每天弄来一点,所幸最后终于是凑够了。 若放在承平年间,武库每次进出都要清点,徐荣自然是没机会的。但此时董卓掌权,城中政务都在李儒手中,军务都在董旻手中。 李儒固然可怕,但董旻的警惕性也就那回事了,所以才给了徐荣机会。 时间终于来到第十四天。 明天就是蔡邕嫁女的吉日,河东卫氏今天也已经赶到,长长的迎亲队伍招摇过市,倒是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 整座蔡府张灯结彩,一片欢腾景象。 早有和蔡邕相熟的官员提前登门道贺,蔡邕也一一还礼,甚至半个雒阳都笼罩在喜色之中。 尚书台内。 李儒打开一封军报仔细看了起来,正是董卓从前线传回来的最新消息。 此时荥阳的战事,已经进行到第三轮了。 听了上次李儒的劝告,董卓整顿兵马后,又对荥阳发起了进攻。 只可惜,依旧没能破城,反倒又折损了数千兵马。 无奈之下,董卓终于放下心中那点念想,打算班师回朝。 此外,关于上次李儒在信中提到的事情,董卓统统准许,并让他立刻着手行动。 其一,便是给屯兵扶风的皇甫嵩下诏,让他入京。 其二嘛,便是着手处理刘辩。 刘辩去年就退位了,如今不过是弘农王而已,按理说已经没了威胁。董卓之所以要杀他,其实是因为关东诸侯。 确切来说,是因为袁绍最初打出的旗号,就是董卓擅行废立,图谋不轨,所以他们绝不承认董卓立的天子,誓要杀进雒阳,迎回刘辩。 既然如此,董先生索性直接把刘辩物理消灭,看你们还有什么借口。 这两件事情有轻有重,李儒打算先下诏,等皇甫嵩回了雒阳,没了反抗能力之后,再毒杀刘辩。 思索完毕之后,李儒当即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一封诏书,最后拿出传国玉玺盖上印章,准备发给皇甫嵩。 可盖完印章之后,李儒望着手中的传国玉玺,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色。 此物……说不准到时候也能利用一番。 一旦迁都长安,雒阳必然为众诸侯攻破。 倒不如把传国玉玺当作肉骨头扔出来,让诸侯们狗咬狗去吧。 一念及此,李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 第二日,下午。 张恒从房中走出,却是已经收拾妥当,一副准备出发的模样。 今日正是蔡邕嫁女的日子,而荀攸的布置也已经全部完成,晚上雒阳便会成为战场。 以张恒的性子,自然不会亲自参与这场动乱,自然要提早离开。 另一边,张温也从房中走出。 为了不引人注意,张恒特地安排张温和荀爽最后离开。 “伯父,一切都准备妥当,咱们出城吧。”张恒上前拱手道。 张温重重一点头道:“好,老夫已和慈明兄约定城外相见,咱们这便出发。” 当下张恒与张温伯侄二人出了府门,只带着一个管家向城外进发。 临出城门之际,张恒不禁回头看了看这雒阳城。 数百年的帝都啊,它的繁华自己还没领略过,便要仓促离开。下一次再来,不知何年何月了。 而且就算能再来,恐怕也看不到这般繁华的光景了。 董卓迁都之前,必然把能祸祸的都给祸祸了,最后再一把大火连城都给烧掉。 “子毅,咱们出城吧。” 张温见侄儿怔怔出神,不由得提醒道。 “好,出城!” 张恒重重一点头,伯侄二人牵着马通过城门,之后纵马狂奔,离开了雒阳。 城外数里的地方,果然见到了早就在此等候的荀爽一行人。 “慈明兄!” 张温下马大笑着走了过去,对荀爽拱手道。 荀爽也对张温拱了拱手,随后便把目光放到了张恒身上。 “这位想必便是子毅贤侄吧。” 张恒赶紧拱手行礼道:“晚生见过荀司空!” “贤侄何必这般生分,我与你伯父多年至交好友,如蒙贤侄不弃,唤一声叔父如何?”荀爽捋须笑道。 他已从荀攸口中得知了全部计划,明白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幕后操盘一切,言谈举止间客气了许多。 荀爽想攀关系,张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得再次拱手道:“晚辈见过荀叔父!” “贤侄免礼!” 荀爽捋须笑道。 值得一提的是,张恒发现荀爽身旁除了管家和几个家仆之外,后面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大约二十岁左右,倒是美白貌美,风姿绰约,只是一直冷着脸,好像谁都欠她钱一样。 此女,该不会是荀爽的小妾吧。 这老家伙看起来道貌岸然,谁曾将竟是条老淫棍! 第一百四十四章原来是寡妇啊! 大概是注意到了张恒的目光,荀爽笑着介绍道:“伯慎,子毅贤侄,这是小女阿采,字女荀。” 这…… 张恒立刻为自己刚才那有颜色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却也生出了些疑惑。 汉代是豪族政治,虽然也是上层垄断官场,但这些豪族大多读书认字,所以多少要些脸面。大多数官员为表清廉,为官都是只身赴任,最多带着妻子而已。 比如自己伯父张温,妻儿都在南阳老家,他在京城多年孑然一身,也只纳了两房小妾。 可荀爽这老家伙来京城做司空,没带妻子儿子也就罢了,怎么反倒带着女儿,着实奇怪。 这时,荀爽的女儿荀采对着张温和张恒躬身行礼道,“见过伯父,见过世兄!” “荀娘子不必多礼。”张温笑着挥了挥袖道。 张恒也赶紧拱手道:“见过娘子!” 一番寒暄之后,荀爽赶紧问道:“子毅贤侄,城中……可都一切安排妥当?” 照他的想法,能逃离雒阳就不错了,别瞎折腾了,自己侄孙的命才最重要。 奈何张恒和荀攸都一门心思打算搞事,荀爽也是无奈,只得把询问的目光放在了张恒身上。 “今日城中之事,皆是公达一手谋划,怎么,叔父对公达的谋划没信心?”张恒笑着反问道。 “这倒不是,公达这孩子生性内敛,行事稳重,做事老夫向来放心,只是……”荀爽苦笑道,“雒阳城中董贼爪牙甚多,老夫担心公达身陷险境。” 张恒摇了摇头道:“自古成大事者,不问生死,公达既有除贼之心,叔父该感到欣慰才是。” 就算荀攸计划得再怎么周密,风险也还是有的。 想得到什么,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君不见陈宫一听说能够有机会干这票大的,甚至直接放弃了提前出城,兴高采烈地跟着荀攸去了。 “话虽如此,可是……” 张恒劝慰道:“叔父不必担忧了,等料理完了董贼爪牙后,公达自会前来会合。倒是咱们,还是先启程吧。” 雒阳城外有一小城,名曰:诸氏聚。前些日子陆续出城的所有人,如今都在诸氏聚中,张恒等人自然要前往与其会合。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荀爽叹了口气道。 毕竟此处离雒阳还是太近了些,当下众人再次上马,直奔诸氏聚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途中张恒下马去方便的时候,伯父张温却凑了过来,解开裤带嘘嘘的时候,却冲张恒笑道:“子毅,你可是好奇荀慈明在雒阳围观,为何还带着女儿?” “这……” 望着一脸神秘的张温,张恒忽然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伯父,你都多大的人了,而且还是当朝太尉,这般背后议论人家真的好吗? 但张温都已经递话了,张恒只好无奈道:“还请伯父解惑。” “本来荀慈明是只身赴京上任的,荀采是几个月后被他诈病诓骗来的……” 听张温讲述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饶是张恒,也当场被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荀采十七岁时就出嫁了,嫁给南阳阴氏阴瑜为妻,不久便生下了一个女儿。但好景不长,两人成亲两年后,阴瑜便一命呜呼,只留荀采寡居在家。 后来颍川郭氏郭弈的妻子病亡,便想娶荀采为妻。荀氏、郭氏都是颍川大族,世代交好,荀爽自然爽快答应,便写信给女儿荀采,要她改嫁。 如今这时代民风彪悍,还没有对女性进行道德上的束缚。改嫁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甚至上层贵族娶寡妇的例子也非常多。 比如原本历史上,刘备的皇后吴氏,曾是刘焉的儿媳,曹丕的皇后甄宓,也曾是袁绍的儿媳。甚至曹操后来的正室卞夫人,也只是歌姬出身,轮到曹操手中的时候,早不知道换过多少手了,可曹操还是把她扶为正室。 究其原因,还是这时代对传承比较看重。寡妇,特别是生过孩子的女性,已经证明有生养的能力,自然也就成了抢手货。 荀爽要求女儿改嫁,也是人之常情。但哪知道荀采却是个性格刚烈的奇女子,非要为阴瑜守节,坚持不肯回家。于是荀爽便扯了一个谎,说自己重病将死,要女儿回来看自己一眼,这才把荀采骗到了雒阳。 来到雒阳之后,得知真相的荀采羞愤欲死,当场就要拿剪刀自尽,幸好被荀爽及时拦下,此事在雒阳还闹出了好一阵风波,不然张温哪会知道来龙去脉。 经此一事,荀爽也不敢再逼迫她改嫁了。 与郭弈的婚事告吹之后,南阳阴氏那边知道了情况,也写信斥责荀爽的不地道。 你要你女儿改嫁本无可厚非,但你来骗,来偷袭是什么意思,看不上我阴氏是吧。那好,从此一刀两断就是! 愤怒的阴氏直接扔了一封和离书过来,表示荀采从此与阴氏再无瓜葛。 这场闹剧虽然就此落下帷幕,但荀爽却是丢人丢大发了。 身为当世大儒,他诓骗女儿是为不慈;答应郭弈嫁女却没能做到,是为无信,偷袭阴氏是为不义。数条罪状加身,荀爽又羞又愤,当场就病倒了。 这次是真的病倒了,缓了一两个月才恢复过来,从此绝口不再提女儿改嫁之事了。 于是,荀采就这么留在了雒阳。 “子毅你是不知道,荀慈明那次可是太丢人了!” 张温满脸戏谑的笑容,宛若张恒前世上大学时的舍友一般阴损。 好吧,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受到如此打击,也难怪荀采整天冷着一张脸,倒也是个可怜人。 只是…… 张恒摇头笑了笑,忽然看了一眼张温身后,连忙开口道:“伯父……慈明公身为当世大儒,且又与您相交多年,如此背后议论他,着实有些不厚道。” “什么狗屁大儒,这老东西年轻时候还不是偷鸡摸狗之徒!”张温满脸不屑道。 “可是……”张恒又看了一眼张温身后,意有所指道,“都是些陈年往事,都过去了,伯父又何必再提。再说,侄儿身为晚辈,听这些也不合适。” 张温连忙解释道:“老夫既然与你说这些,肯定是和你有关的。你如今尚未婚配,如果娶了荀氏娘子,岂不美……” 见张温非但没听懂自己的暗示,反而越说越离谱,张恨连忙摆手道。 “伯父,别说了……” “不,老夫得跟你说清楚。”张温满脸严肃道,“子毅,你可知道他荀氏乃是颍川第一大族,族中子弟多年轻才俊。你是要辅佐刘玄德干大事的人,若能与荀氏联姻,岂不是如虎添翼。你以为那郭弈为什么要求娶荀慈明的女儿,还不是看上他荀氏的势……” “伯父,真的别说了!” 张恒满脸叹息道,已经有种想捂住脸的冲动了。 张温还以为张恒是嫌弃荀采嫁过人,连忙劝解道:“子毅,你平时无比聪慧,怎么这时却犯糊涂了。他荀慈明的女儿,就算……” 可这次张温还没把话说完,身后就响起一声苍老的爆喝。 “张伯慎!” 张温急忙扭头看去,只见荀爽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当场吓得浑身一抖,脸色发青,却急忙扭头看向张恒,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责怪之意。 子毅,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提醒我! 张恒:??? 伯父,做人可得讲良心,我还没提醒你吗? “老匹夫,你刚才说什么!” 荀爽大步走了过来,指着张温满脸怒气道。 “呵呵,那个……慈明兄,方才小弟不过戏言……戏言耳,切莫在意……哎哟!” 张温讪讪笑道,可赔礼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 荀爽盛怒之下哪还有什么分寸,当场给张温带了一个熊猫眼,却仍不解气,继续大骂道:“老匹夫,看老夫今日不打死你!” 张温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惯了,哪受过这等对待,当即大怒,梗着脖子叫道:“怎么,你做的好事还不许别人说了,整个雒阳谁不知道你荀爽诈病赚女儿,当真是饱读诗书的大儒行径啊!” “老夫……我……我打死你!” 荀爽被这句话整得彻底破防,挥舞着拳头再度冲了上来。 吃了亏的张温也不肯示弱,索性挥拳相向,两个老头当场扭打在一起。 一旁的张恒人都看傻了,反应了半天才想起劝架。 “伯父,荀叔父,二位且息怒,息怒……追兵随时可能会到,你们还是别打了。” 荀爽怒吼道:“子毅莫管,老匹夫辱我太甚,即便是死,我要先诛杀此獠!” “老夫领兵征战多年,怕你这腐儒不成!”张温也不甘示弱地吼道。 于是,张恒劝架失败。 直到荀采和两家的管家听到动静赶来,才合力分开了两个老头。 荀采和管家都在,两人自然不好再相互揭短,却都仍旧气哼哼地不肯搭理对方。 荀采问原因,荀爽只是冷哼一声,不肯回答。 无奈,荀采只好把目光看向了唯一的知情者,张恒。 “世兄,家父与张叔父……方才因为何事扭打?”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出手与别人斗殴,所以哪怕性情清冷如荀采,也大惑不解。 张恒只得回以苦笑。 “不过是一些口角争执而已,娘子不必再问了,咱们还是先赶路吧。” 你想让我怎么说,难道说他们是因为你这个寡妇才打架的? 荀采点了点头,转身劝了荀爽一会,才把老父亲哄上马。 张恒望着荀采清丽的背影,脑中忽然想起刚才伯父张温的提议。 与荀氏联姻,倒也不是不行。 而且,荀采本人还是个年轻貌美,胸大腿长,前凸后翘的……寡妇! 嘶…… 一念及此,张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彻底与曹贼和解。 我张子毅何许人也! 那些十五六岁的青涩小丫头,又怎能配得上我成熟的作风。 所以,我必须喜欢这种成熟一点的大姐姐。 嗯,就是这样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搞事前的最后准备 雒阳。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尚书台内,李儒也终于处理完了一天的政务,正准备起来活动活动身子的时候,董旻从殿外走了进来。 “先生,走,咱们去蔡府吃酒。” 董旻脸上带着笑容,身上还有些许未散尽的酒气,看来中午已经喝过一场了。 “今日便是蔡侍中长女大婚之日?” 李儒有些恍惚道,只觉时间飞逝。 “是啊,先生不记得了?”董旻大笑道,“蔡侍中也够意思,咱们西凉的老兄弟都宴请了。当初入京时,这帮子关东世家还看不起咱们,如今还不是乖乖待为上宾。” 言谈举止间,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也罢,叔颖你先去,待我更衣之后前往。”李儒开口道。 蔡邕毕竟是当世文宗,也是董卓看重的人,李儒觉得自己应该给点面子。 “好,那我就在蔡府恭候先生大驾了。” 董旻抱拳笑道,随后转身出了皇宫。 李儒的府邸就在尚书台旁边,当初董卓为了随时能够问计于他,便在三公府和尚书台之间给他盖了一件院落。董卓知道李儒不喜奢华,便也没有多加装饰,只是保持了清幽宁静的格调。 从尚书台出来之后,三两步李儒便走回了自己家中,正准备更衣之时,忽然想起一件事。 “来人!” 一个家仆走了来,躬身道:“家主有何吩咐?” “今日何人驻防?” “回家主,是徐文耀将军。” 闻言,李儒这才点了点头。 徐荣行事稳重,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蔡邕嫁女,几乎所有西凉军的高级将领都去赴宴了。一顿酒喝下来,必然都大醉而归,李儒唯恐耽误城防,这才开口问道。 在知道是徐荣当值之后,他便放心了些。 尽管雒阳四面八方都有驻军,敌军也不太可能一夜之间攻进雒阳,但多年保持的谨慎习惯,还是让李儒下意识问了一遍。 而且,李儒担心的其实不是外面,而是来自内部的威胁。 随着董卓出征的时间变长,雒阳城中的某些人也开始越来越不安分了。 不说别人,就单单说朱儁、杨彪、王允这几个老家伙,可都是憋着劲准备使坏呢,李儒不想给他们以可乘之机。 想了想,李儒还是有些不放心,当即解下腰牌递给家仆。 “传我令,今夜再从城外拨一千兵马,进入城内驻防!” “遵命!” 家仆双手接过令牌,转身而去。 李儒这才彻底放心了,开始准备沐浴更衣,稍时赶往蔡府赴宴。 …… 徐荣府邸。 从下午开始,徐荣就密令自己的心腹兵马开始悄悄在府中集结。 他是城门校尉,又有巡视城防之责,一次数十人的调动,倒是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直到夜幕降临之时,府中已经聚集了一千人马,这些也是徐荣能够动用的所有兵力! 眼看兵马齐备,徐荣走回堂中,对荀攸拱手道:“荀先生,兵马已经到齐,随时可以动手!” 闻言,荀攸这才转过身来,点了点头。 此时的荀攸踌躇满志,哪里还有半分木讷之相。尽数将平日里深藏的锋芒肆意挥洒出来,眼中炽热的光芒,几乎让徐荣不敢与之对视。 董贼,上次我没能杀了你,这次就把你的爪牙尽数诛杀,全当先收点利息了! “徐将军辛苦了,但还得劳烦将军派人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咱们的客人都到齐了没有。”荀攸一挥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张恒早将此次行动的指挥权交给了他,莫说徐荣,就算是陈宫也得遵命行事。 “唯!” 徐荣一抱拳,转身命令一名屯长查看消息去了。 荀攸又开口对陈宫和太史慈道:“诸位,此次行动,共分为三步。首先,请徐将军将咱们的人替换为今晚巡防的士卒,等蔡府的客人全部到齐之后,直接杀进去。 第二步就简单多了,蔡府之内,凡是董贼爪牙,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切记,行动必须迅速。 最后,得手之后,立刻率军出城,赶去与张都尉会合,远遁而走。 西凉大军就驻扎在城北数里之外,所以开始动手之后,咱们最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旦时间到了,无论如何,咱们都要立刻出城。一旦被城外的西凉军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荀攸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与张都尉约定的会合地点,乃是城南三十里处的诸氏聚。若行动不及时,咱们来不及撤退,最后还是被西凉军盯上了,那就直接改道而走,一路向西,千万不可往南与张都尉会合,诸位可明白?” 闻言,三人皆神情一肃,拱手道:“遵命!” 不得不说,荀攸还是个厚道人,哪怕最坏的打算,也想着如何不连累张恒。 没错,张恒思索了十多天之后,最终还是向南遁走,出广成关直奔南阳。 这条路一片坦途,虽说敌军追击得也快,但只要给自己两个时辰的时间差,就足够摆脱追兵了。 看似危险,却是最安全的路线。 荀攸又对陈宫说道:“公台兄,烦劳你领百名精锐,先行前往城门处,确保城门大开,我等能够迅速撤退。” “好。” 陈宫点了点头。 “子义,动手之时,你领两百人为前锋,以弓弩开路,务必将把守在蔡府内外的侍卫尽数斩杀!” 弓箭这种战场大规模杀伤利器,徐荣的确没弄来,但他却弄来了几十把硬弩。但好在街道巷战之类狭小空间,弩往往能一击致命,倒是比弓好用得多。 “遵命!”太史慈抱拳道。 “徐将军,等子义动手之后,你留一百人在外看守,立刻领着剩余六百人冲入蔡府,开始诛杀逆贼!” “遵命!”徐荣抱拳道。 “诸位,今日之事,成则为国除贼,败则万劫不复。稍时还请勇往直前,舍生忘死!”荀攸说着,向三人躬身一礼到底。 “攸在此……与诸君共勉!” “共勉!” 三人齐齐躬身行礼,目光中带着坚定。 第一百四十六章行动伊始 接下来,荀攸又详细讲解了一番行动的具体事项,比如什么时辰动手,什么时辰离开。他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已经把主要的西凉军将领都摸清楚了,甚至画下了目标图,拿出来让三人观看。 正商议间,之前被徐荣派去查探消息的屯长回来了。 “将军,蔡府宾客皆已到齐!” 闻言,三人都精神一振。 终于可以动手了! 可接下来那屯长却说道:“可是……城中忽然出现了一批西凉军!” “什么!”徐荣失声叫道,“你可知道这批西凉军有多少人,是来干什么的?” 屯长答道:“小人问过,是奉了尚书台李文优的命令,临时加派了一千兵马,说是要增强城防!” “这……”徐荣赶紧把目光看向了荀攸,“先生,难道咱们的谋划被发现了?” “不。”荀攸却无比冷静地摇了摇头,“若是有人泄密,来的就不仅仅是一千西凉军了。” 说着,荀攸又向那屯长问道:“这加强城防的一千西凉军是在城楼上,还是在城中?” “并不在城楼上,而是四散在城中来回巡视!”屯长抱拳答道。 闻言,荀攸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瞬间明白了李儒的意图。 担心西凉军高级将领都喝得大醉,有人趁机搞事是吧。 你李文优这招,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不过,我不在乎! 太史慈有些担忧道:“先生,咱们今晚的行动……” “行动照旧!”荀攸一挥袖冷声道,“一千兵马散在城中,对咱们的影响并不算大,不过是加快些速度而已,等被发现的时候,咱们早就得手了,只是逃离的时候费劲一些。” 说着,荀攸将目光看向了陈宫。 陈宫点了点头道:“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就能保证打开城门!” 徐荣还是城门校尉,而且还统领着今晚的巡防部队,只要陈宫伪装成徐荣的属下,把守城门就不成问题。 “好,烦劳徐将军调度麾下兵马,咱们稍时便开始行动!”荀攸下令道。 徐荣一抱拳转身出了堂屋,来到院中,开始给等候已久的兵马发放兵器。 等荀攸三人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发放完成。 荀攸看了看眼前一千名手持兵刃的禁军,眼中精光一闪,低声喝道:“行动!” 下一刻,紧闭了一天的徐府大门被打开,一千兵马在徐荣的带领下齐齐走上街头。 走过一个街口后,队伍却分成了两队,陈宫带着人直奔雒阳南门而去,剩下的人继续径直往蔡府而去。 徐荣的府邸距离蔡府并不远,毕竟都是官邸。只因蔡邕地位更高,所以距离皇宫更近,而徐荣的府邸刚好就在蔡府与雒阳南门的中间位置。 因此,最先抵达目的地的,反而是陈宫。 城门守卫见一支队伍趁夜狂奔而来,不由戒备起来,为首军候大声喊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陈宫一挥袖,身后一百人立刻停住了脚步。 “我乃徐将军亲兵屯长,奉将军之命,前来助力城防!” 说着,陈宫直接拿出了徐荣的印绶。 那军候接过印绶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无误后便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纳闷。 没听说要打仗啊,为什么忽然往城门下增兵? 再说,增兵也不该就这么点人吧,还不如自己麾下的军队一半多。 但上面的决定,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军候有资格过问的,当下双手捧着印绶递了回去。 “职责所在,方才得罪了,还望将军莫怪!”军候对陈宫拱手笑道。 别看陈宫假扮的只是个屯长,但毕竟是徐荣的心腹,这军候如何敢得罪。 陈宫双手接过印绶,也抱拳笑道:“兄台客气了。” “走,我带将军上城楼。”那军候笑着邀请道。 “不了,兄台在城楼上驻守,我在城下驻守即可。”陈宫摆了摆手道。 “遵命!” 那军候不敢质疑,连忙一抱拳道。 如此这般,城门附近的守卫,全被替换成了陈宫带来的人。 蔡府。 此时院里堂下,正是一片欢闹景象。 虽然还没开席,但早已是高朋满座,人人面带笑意,亲切交谈着。 在大堂的最中央处,蔡邕身着喜袍高坐主位。左下首董旻坦然高坐,正在与蔡邕谈笑风生。 至于右下首的位置,却是空了出来。 李儒有爱沐浴的臭毛病,再加上他也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现在还没到。 当然,以如今他的身份,只要董卓不在,他最后一个到也没人会说什么。 “恭喜蔡公得此佳婿,卫氏郎君一表人才,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董旻看了看侍立在蔡邕不远处的新郎卫仲道,哈哈大笑道。 闻言,卫仲道心中一阵得意,却连忙向董旻拱手行礼。 他的确是有资格得意的,娶了蔡邕的女儿,就等于和董卓搭上了线,飞黄腾达之日不远。就算搭不上董卓,Yu蔡邕这个当世文宗联姻,也是好处多多。 “哈哈,左将军过奖了,稍时可得多喝两杯!”蔡邕也捋须笑道。 提到喝酒,董旻顿时不困了,大笑道:“那是自然,今晚必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蔡邕也笑着答应道。 后院,蔡琰闺房内。 蔡琰早已换上了一身嫁衣,红中带黑,在烛火的映照下,使她那白皙的肌肤更显吹弹可破。 汉代尚黑,最早时候的嫁衣也是以黑色为主,红色为辅。但数百年的演变下来,象征喜庆的红色逐渐抬头,也就演变成了如今的红色为主,再辅以黑黄二色的嫁衣。 在蔡琰的身旁,却是坐着两个少女。 一个十五六岁,正是董卓的孙女董白。另一个却只有十三四岁,正是蔡琰的妹妹蔡婉,字贞姬。 “姐姐今日这嫁衣一穿,当真是我见犹怜!” 董白拍着手夸赞道,一张圆圆的脸上写满了羡慕。 “那是,我姐姐自然是美若天仙的。”蔡婉也跟着附和道,脸上满是得意。 只有蔡琰,依旧神情恬淡,摇了摇头道:“小姐何必羡慕,女子总有嫁人之日。将来等小姐穿上嫁衣,定比琰明艳百倍!” 这句话让董白很是受用,心中宛若吃了蜜一般甜,嘴角乐开了花,一对大眼睛中却满是好奇。 “蔡家姐姐,你那夫君卫仲道是何等样人?” 提起卫仲道,蔡琰神色一阵黯然,缓缓摇了摇头。 “自然是不知道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他至今还素未谋面。” “啊?” 董白满脸惊讶道:“那万一他是个丑八怪可怎么办!在我们凉州可不是这样的,只有最强壮威猛的勇士,才有资格迎娶最漂亮的女子。只要双方你情我愿,父母也不会管。” 闻言,蔡琰还没表态,旁边的蔡婉已经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当谁都跟你们西凉蛮夷一样不懂礼数啊! 蔡琰赶紧瞪了妹妹一眼,吓得蔡婉不敢再笑,只好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虽说是姐妹,但蔡婉的性格和蔡琰大相径庭,一向古灵精怪。她连父亲蔡邕都不怕,却唯独怕自己这个严厉的姐姐。 姐妹二人的一番交流,董白自然是不懂的,依旧满脸憧憬着未来。 “将来我的夫君,必然要是一位能征战疆场,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那种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只会絮絮叨叨的书生,我可看不上!” 闻言,蔡婉再度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我知道你们西凉人都喜欢粗鲁的男人,这总行了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请诸位赴死 蔡府。 庭院内外,一片欢庆。 堂下蔡邕与宾客谈笑风生,院内众人举杯相庆,闺房内董白和蔡婉叽叽喳喳地恭贺着即将出嫁的蔡琰…… 正在这一片和谐美妙的气氛中,荀攸带领的队伍慢慢近了。 近千人的队伍步伐整齐地行进在大街上,终究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刚一靠近,立刻引起了蔡府门口家仆的注意。 此刻这些家仆也是身穿喜服,喜笑颜开地站在门口把守,迎来送往各路宾客。 他们的确是应该高兴的,因为今天一晚上得到了赏钱,怕是比几年的例钱都多,所以他们恨不得自家小姐每天都嫁人才好。 听到脚步声后,家仆赶紧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离着老远便躬身行礼道:“贵客,小人有礼了,请贵客院内上座!” 说着,还伸出了双手,准备接过宾客带来的礼物。 这一套讨赏钱的说辞极为灵巧,就好似事先排练了无数遍一样。 这一身的举止行为也是无可挑剔,能让来往的每一位宾客,都感受到他那发自内心的尊重。 然后,宾客将礼物递到他手上的时候,照例就会赏赐些银钱。 那么,前面他所做的一切也算有了回报。 但这次,他却失算了。 他虽躬身下去,但耳边的脚步声却没有停,甚至越来越重。 家仆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一片黑压压全副武装的队伍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借着院中的灯光,他才勉强看清楚规模——何止数百人! “这是……” 家仆吃了一惊,下意识就想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噗! 一柄利刃直接捅穿了他的胸膛。 “你……你们……” 家仆指着对面一众人,满脸吃惊地倒了下去,就此气绝。 荀攸抽出插在尸体上的利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这人明显是蔡邕的家仆,并非董卓集团的人,可以说是冤死了。 谁能想到,今夜行动死的第一个人,却是一个无辜之人。 不过箭已上弦,不得不发,荀攸倒是没时间为他哀悼,拔出利刃之后便冲徐荣一挥手。 “动手!” 铿! 得到命令的徐荣立刻拔出了腰间长剑,大喝道:“杀进去!” “遵命!” 千余名士卒齐声答道,纷纷拿出了武器。 太史慈却早已开始行动了,麾下两百人紧随其后,往蔡府大门口奔去。 见到另外两名看守大门的家仆之后,太史慈也不废话,径直从身旁士卒手中拿过两架机弩,对着二人射了过去。 咻咻! 两名家仆应声而倒,箭矢从眉心插入,已经贯穿了脑袋。 “杀!” 太史慈手中机弩一指,下令道。 这时,蔡府里面把守的西凉军士卒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拔出武器,就往门外冲了过来。 这些士卒都是西凉军高级将领的亲兵,陪同来一起赴宴的。 每个将领带个十个八个亲兵,汇聚到一起就有了一百多人,再加上董旻素来喜欢讲排场,无论何时都有数十名精锐亲兵随行,所以院内的西凉军士卒加一起有将近两百人。 他们自然是没资格入席的,只能在廊下聚集。等堂中院内的宾客大吃大喝的时候,蔡府后厨才会为他们安排些吃食,也是每人捧着一大碗肉食站着吃。 可现在肉没吃到嘴里,却迎来了突袭。 好在能当上亲兵的,都是真正的精锐,对于这种突发情况也没有太过惊慌,反而第一时间拔出武器冲了出来。 但下一刻,他们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具具机弩! “放!” 太史慈一声令下,五十把一字排开的机弩齐射而出,宛若五十道索命恶鬼一般。 堂中。 蔡琰已经被接了出来,在董白和蔡婉的陪同下,来到堂中准备举行拜堂仪式。 蔡邕高坐主位,满脸笑容等待着这对新人的拜见,眼中尽是满足和欣慰。 女儿出嫁了,小女儿也安顿了,自己再无后顾之忧。 这时代倒是没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之类的礼节,这对新人在司仪的操纵下,宛若提线木偶一般执行着礼节。 行礼的时候,卫仲道忍不住瞥了一眼纱巾遮面的蔡琰,顿时惊为天人,心中大喜。 这本是一次联姻,只要能攀上蔡邕,哪怕蔡琰是个丑八怪他也认了。 但谁想竟是这般尤物,比自己家中那几个小妾还要漂亮,这波赚大发了! 怀着激动的心情,这对新人缓缓来到蔡邕面前。 正要下拜行礼的时候,忽然异变突起! “将军,不好了,外面有贼子杀进来了!” 一个满身鲜血的士卒冲了进来,对董旻抱拳大叫道。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一众宾客皆面带惊异之色地看着此人。 “你瞎说什么胡话,这里是雒阳,哪来的贼人!”董旻顿时拍案而起,大声呵斥道。 “将军,小人所言千真万确,确实是贼人杀进来了,快走吧!”这士卒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董旻是真的震惊了,同时心中没有来的一阵恐慌。 就算这家伙疯了,但他身上的血迹可做不得假。 谁,到底是谁,居然趁这时候搞事! 就在他目光惊疑不定的时候,众宾客都纷纷起身下意识向外看去。 刚才闹哄哄的,谁都没发觉异常,现在安静下来一听,果然听到了外面的喊杀声。 这一下可不得了,堂中立刻爆发了一阵骚动,众宾客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十多个西凉军高级将领倒是反应够快,急忙抓起武器一跃而起,聚拢到了董旻身边,拔出武器将他护住。 “将军,眼下敌我情况未明,不如先退,调集了大军再做打算!”其中一人低声道。 董旻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退,退到哪里去?贼人既然敢来,必然已经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那人顿时无言以对,片刻之后才继续道:“将军,这里毕竟是雒阳城中,贼人不会有这么多兵力,不如先派人出去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也好。” 董旻点了点头道,同时一挥手,身旁一人立刻冲了出去。 可还没等此人走出大堂,门外涌进来一大队人马。 为首之人,正是太史慈! 尽管有机弩开路,但刚才的一番战斗,也着实费了他一番功夫。 毕竟近两百名西凉军精锐,杀起来还是费了点时间的,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在机弩连射之下,只要没穿铁甲,任何人都是两三箭的事,甚至太史慈都没亲自动手,便轻易杀进了蔡府大门。 此人…… 董旻深深看了一眼太史慈,同时快速检索着自己脑中的回忆,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己压根没见过这小子。 “你是何人,胆敢在城中作乱,难道不知袭杀朝廷命官是要夷三族的罪过吗!”董旻冲太史慈大声喝道。 眼下形势紧迫,也只能先吓唬吓唬,看看太史慈的反应再说。 但太史慈却没搭理董旻,确切地说,甚至压根都没正眼看他,只是往左走了两步,把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 然后,众人就看到一身玄色长袍的荀攸缓缓走了出来。 手中利刃上的血还未干涸,滴滴答答往地砖上拍打着。 看见荀攸的那一刻,董旻顿时瞪大了眼睛,只一瞬间就认出了荀攸的身份。 当初荀攸等人谋刺董卓事败,就是董旻亲自带兵捉拿的。 那些被下狱者要么惊恐失措,要么放声大哭,也有坚毅者大骂董卓无道……只有荀攸,从始至终一脸平静,给董旻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瞬间,董旻明白了,这家伙才是今夜的正主。 院中众人呆呆地望着荀攸,荀攸也缓缓打量着众人。 片刻之后,荀攸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随后,他扔掉手中利刃,在众目睽睽之下极为庄重地正了正衣冠,对院中所有人拱手一礼到底。 “在下荀攸,恭请诸位……赴死!” 第一百四十八章蔡琰的血色婚礼 “杀!” 荀攸话音落下之时,太史慈早已冲了上来,手戟直取堂中的董旻。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中,自然也有不是董卓集团的人,这点荀攸心知肚明,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想把董卓爪牙一网打尽,哪能没点牺牲。 至于牺牲的是别人还是自己,荀攸并不在乎。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下令太史慈发起了进攻。 除了张恒有明确交代的蔡邕一家子之外,其他人只要敢挡路,都以董卓爪牙论处,统统斩杀! 从这一刻开始,蔡琰的婚礼正式变成了一场屠杀。 婚礼的主题颜色是红色,血的颜色也是红色,倒是无比契合,只是蔡琰可能不会喜欢这增添的色彩。 “别杀我,别杀我!” 太史慈这边才刚开始行动,立即有一位官员跳了出来,对着明晃晃的刀枪疯狂大喊道。 说实话,太史慈压根懒得搭理此人,但好死不死的是,他跳出来的位置刚挡住了路,这太史慈就不能忍了。 “滚开!” 太史慈怒吼一声,一脚将此人踢飞,继续向董旻杀去。 至于之前那人是死是活,他也懒得管了。 只是跟在太史慈身后的士卒见主将都动了手,也就顺势给那人补了几箭,送他上了路。 剩余的宾客瞬间乱作一团,虽说太史慈并没有向自己杀来,但面对明晃晃的刀枪,谁又敢坦然安坐,纷纷起身四散逃离。 可是各个出口早被徐荣麾下把持住,他们又能逃到哪去,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而已。 有好几位官员眼疾手快,冲到院角就要翻墙而过。 可真等他们翻过院墙之后,迎接他们的却是手持利刃的士卒,瞬间就将这几人乱刀分尸。 “先生,就任由他们这么乱下去?”徐荣望着乱作一团的庭院,皱眉道。 荀攸摇了摇头道:“咱们的首要目标是董贼爪牙,这些人只要不出院门,便不必理会。” 言外之意很简单,这些人怎么样都行,甚至就地躺下装死都能活命,只是别妄想逃出去报信。或是运气实在不好,挡住了路,那也不得不杀了。 这些官员初时还四散奔逃,甚至也有视死如归者,赤手空拳就要与徐荣军搏杀。 死了不少人之后,剩下的人猛然发现,躲在角落里的人反而平安无事,甚至有士卒从这些人身边经过时,也都没有动手。 这下众人回过味来了,敢情人家只是来杀董旻这些人的。 那关我们什么事! 不,应该是杀得好,杀得妙,董贼残暴不仁,这些人早就该死了! 嗯,我们还是躺好不动吧。 这些家伙一怂,堂中的局势逐渐明朗起来。 此时,蔡邕早被突入其来的变故给打懵了,整个人几乎处于呆滞状态。 荀攸他自然是认识的,所以这些人的目的,他一瞬间就明白了。 唯一气不过的是,你非要挑我女儿大婚之日动手是吧! 今夜之后,世人该怎么看昭姬,又会如何议论我蔡邕? 我这一世苦心经营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于一旦了! 正当蔡邕心中又惊又怒之时,身旁从弟蔡睦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兄长,快走!” 这些人明显是对着西凉集团来的,蔡邕如今可是董卓面前的大红人,肯定会被当成目标。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蔡邕这才反应过来,却第一时间把目光放到了自己两个女儿身上。 可谁知蔡琰的反应比他还快了不少,早就一把扯掉头上的纱巾,拉着蔡婉和董白快步走了过来。 “父亲,咱们快去后院躲避!” “好!” 蔡邕重重一点头,一行人急忙穿过大堂,直奔后院而去。 当然,他们能如此顺利逃走,自然是因为他们并不是目标。 堂外,荀攸见蔡邕一家子都跑路了,不由得摇头一笑。 “徐将军,派一队人马,将蔡侍中和他家人保护起来,等咱们走的时候带上。”荀攸吩咐道。 “遵命!” 徐荣抱拳应道,当场派出了一百人尾随而去。 其实当初张恒也就随口一提,毕竟搅合了人家女儿的婚礼,总不好再杀了人家。再者,蔡邕毕竟是当世文宗,虽依附于董卓,但自上任以来,所言所行都是劝董卓广施仁政,匡扶社稷,实在没做什么恶事。 所以张恒的本意是,尽可能保住蔡邕一家人的性命,要是不小心误杀了,那也无所谓。 可有道是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张恒的随口一提,到了荀攸这就成了命令,再传到徐荣这里,已经变成了铁令,甚至不惜派一百人去保护蔡邕。 要知道,如今他手中的可用之兵也不过三四百人而已。 堂中唯一不知所措的,也就只有卫仲道一人了。 变故发生之后,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当场大脑宕机,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今天好像是我的大婚之日吧! 可这些人在干什么……在我的婚礼上杀人……我又在干什么…… 直到蔡邕带着一家老小向后院跑去时,卫仲道才忽然反应过来,也急忙跟了上去。 可还没走几步,却脚下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 正当他想爬起来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背上被人踩了一脚,正是堂外陆续冲进来与董旻搏杀的士卒所为。 眼下可是生死搏杀的这时候,谁的目光也不会往脚下看。 就这样,倒下去的卫仲道再也没能爬起来。 来往搏杀的士卒一脚接着一脚踩在他身上,尽管他一直在发了疯似的怒吼喊叫,可依旧没人理会。 直到最后,他已经被踩得口吐鲜血,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随着最后一脚降临,却重重地踩在了他的后脑上,瞬间将卫仲道踩得面目全非,就此气绝身亡。 此时堂中的战斗,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 董旻加上一众西凉军高级将领,也不过十几人而已,又哪是太史慈的对手。 为了能够最快速度结束战斗,太史慈直接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对面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即便有一位西凉将领杀了过来,但不过两个回合,就被太史慈一记手戟砸碎了脑袋。 “贼将受死!” 这边战斗刚刚结束,就又两个西凉将领杀了过来,眼中带着癫狂之色。 反正今晚是必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多拉几个垫背也是好的。 “哼,困兽犹斗,不知所谓!” 太史慈冷哼一声,手戟挥舞间,便在其中一人脖子上留下一道切口,鲜血瞬间喷射而出。 那人急忙捂着被割断的喉咙退了下去,太史慈也懒得再看他一眼,却反手一戟架住了另一人的攻击。 “撒手!” 太史慈大喝一声,独门绝技再次施展出来。 手戟猛地一扯,瞬间将此人缴械,然后反手一戟,了结了此人的性命。 弱,太弱了! 太史慈本以为今日必将是一场血战,谁曾将却杀得这般不尽兴。 相比于战场上遭遇的西凉军,这些人简直弱爆了。 怪不得董贼出征时不肯带着你们! 十多名西凉军将领,就这样被太史慈砍瓜切菜一般尽数斩杀。就算最强的那个,也没能在太史慈手中走过十个回合。 从开战到只剩董旻一人,总共用时不过一刻钟而已。 “都说关东出相,关西出将,所谓凉州勇士,原来都是这等货色!” 太史慈望着地上的尸体,眼中满是不屑,随后手戟一指董旻。 “到你了!” 望着浑身鲜血,宛若魔神降世一般的太史慈,董旻眼中满是绝望。 谁能想到,喝个酒会把命给喝没了。 文优先生,你在哪,快来救我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张恒看上的女人 皇宫门外。 李儒沐浴更衣之后,换了一身青色长袍,只带了两个随从便出了家门,直奔蔡府而去。 他压根懒得去管时间晚不晚,甚至不在乎是不是已将开宴了。他李文优又不似贾诩那般喜欢口腹之欲,这顿饭吃不吃其实是无所谓的。 只是他代表了尚书台,代表了董卓,去了就能释放一个政治信号。 董相很看好蔡邕,所以我来给他站台。 至于礼物……纵然李儒再怎么不羁,这点也不能免俗。 可眼下天色已晚,坊间早已罢市,再去买已经来不及了。就算能买到,李儒也买不起。他孑然一身,吃喝全在宫中,身上并无余财。 思来想去,李儒索性提笔写了一副贺词,算是送给蔡邕的礼物了。 虽然寒酸了一些,但总比没有强不是。 于是,李儒顺理成章地又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出了司马门的时候,早已月正当空。 两个随从一前一后打着灯笼指路,李儒大步走在雒阳大街上,不多时便赶到官邸区,正要向蔡府继续行进的时候,李儒忽然听到一阵嘈杂之声,瞬间脸色猛地一变。 因为他听得清楚,这阵声音正是从蔡府内传出来的。 按理说蔡邕嫁女的晚宴上,声音嘈杂些也可以理解。 但李儒久经军旅,又岂能分辨不出喧闹声和厮杀声的区别。 不好! 李儒心中一突,急忙停下了脚步。 身后打着灯笼的家仆没有防备,差点一头撞到李儒身上。 “家主……” 家仆情不自禁开口问了一句,同时抬起头来,对上李儒目光的时候,剩下的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李儒此刻的眼神无比冰冷,满含杀意,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势宛若地狱修罗一般瘆人。 谁? 到底是谁! 居然趁着蔡邕嫁女的时候图谋不轨!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可能没有预兆。联想到十几日前司空狱的那场大火,李儒瞬间想明白了个大概。 一定是有人故意纵火,放出了司空狱中的囚徒,然后策划了今日之事。 大汉养士四百载,总是有遗老遗少的。 雒阳城中看董卓不顺眼的不可胜数,想下手干掉董卓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有人趁乱袭击,李儒一点都不意外。 让他难受的是,这次谋划之人选的时机实在太好了,居然趁着蔡邕嫁女,准备把董卓集团的骨干一网打尽。 如果不是自己不喜应酬,来晚了一会,恐怕也一同陷进去了。 唯一值得商榷的,就是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尤其是蔡邕……他到底知不知情。 仅仅一瞬间的功夫,李儒脑中百转千回,无数念头同时闪过,最后却微微挥了挥袖,轻声开口道: “灯笼熄掉,咱们退回去,动作轻点……” 事情已经发生,李儒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回去调集大军。 为了防止蔡府中的贼人发现,他直接连灯笼都熄灭了。 家仆还从未见过李儒用这种语气说话,心中无比惶恐,急忙照做。 李儒转身快步离开,等过了两个街口之后,却正好遇到了一队巡夜士卒,正是自己今日临时起意,加派来巡视的。 “站住!” 李儒面色一喜,急忙迎了上去。 这队士卒见来者是李儒,连忙就要行礼,却被李儒挥手打断。 “快,传我命令,立刻调集城中所有兵马,随我去平乱!”李儒下令道。 “遵命!” 为首屯长急忙抱拳应道,转身带人四下搜寻其他路巡视的兵马去了。 李儒这才缓缓松了口气,转头望向远处蔡府的方向。 叔颖,你可得停住啊! 董卓临走前把雒阳交给了自己,如果董旻死在了贼人手中,那自己如何向董卓交代? …… 蔡府。 董旻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无数箭矢,已经把自己扎成了一个刺猬,不由得惨笑一声,鲜血顺着嘴角留了下来。 “我董叔颖好歹征战一生,死于刀剑之下也不稀奇,只是这般死法,却是……窝囊至极……” 言罢,大量鲜血从口中喷出,董旻的身躯轰然倒地,就此身亡。 前面太史慈单枪匹马,斩杀了董旻身边所有将领之后,却唯独下令用机弩将董旻射杀,连个单挑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至此,当朝左将军,被世人称为董卓之鲠毒的董旻,在蔡邕嫁女的婚宴上被斩杀。 如此死法,堪称猎奇。 太史慈看了一眼董旻的尸体,扭头向荀攸喊道:“先生,贼首已然伏诛,是否要割下首级?” “不用。”荀攸摇了摇头道,“将军此番功高劳苦,我与诸将都看在眼里,将来都尉面前自有分说,倒是不必割首自证。” 马上都要跑路了,还带个脑袋干什么。 闻言,太史慈立刻笑着点了点头。 嗯,只要不少我的功劳就好。 另一边,徐荣却率军从后院出来了,身后还带着蔡邕一行人。 方才厮杀之际,有几个西凉将领趁机逃进了后院,徐荣带人追上斩杀,正好带着蔡邕等人回来。 “先生,后院的贼子皆已伏诛!”徐荣抱拳道。 荀攸点了点头,木讷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今晚之事,至此已功德圆满。 心中这口憋了大半年的恶气,总算出了个干净。 想着,他走到蔡邕面前,拱手笑道:“蔡公,别来无恙!” “公达,你这是……” 蔡邕看着满目狼藉,血流成河的庭院,苍老的脸上满是悲哀。 荀攸笑道:“董贼无道,祸国殃民,在下此来,乃是为国除贼,蔡公以为如何?” “好吧,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蔡邕叹了口气道,“公达若要杀我,便请动手吧,只是念在我和你叔祖多年交情的份上,还请放过我两个女儿。” 荀攸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蔡邕便以为自己也难逃一死,毕竟往深了说,自己也算董卓一系。 “蔡公何出此言?”荀攸却满脸惊讶道,“蔡公身为当世大儒,朝廷股肱,我等读书人的楷模,却为何轻言生死?” 蔡邕疑惑道:“怎么,公达不杀我?” “今日死的都是董贼爪牙,干蔡公何事。”荀攸笑道,“只是这些人死在蔡公府中,一旦董贼回京,必然迁怒蔡公,还请蔡公随我一同离去吧。” 闻言,蔡邕只是略微犹豫,便点了点头。 “好吧,老夫跟你走。” 一者,荀攸说的的确是实情。董旻死在自己家中,雒阳已经没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二者,别看荀攸是在请求,但蔡邕又不是三岁小孩,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说起跑路,蔡邕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婿,当下连忙左顾右盼,想要寻找卫仲道的身影。 最后,还在一个西凉将领的尸体下面,发现了面目全非的卫仲道。 “唉!” 见此,蔡邕不禁哀叹一声。 至于一旁的蔡琰,却是目光复杂,深深看了一眼这个终究没能成为自己夫君的男子,尽管她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卫仲道张什么样子。 “先生,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太史慈抱拳提醒道。 “好,咱们这便出发。” 荀攸点了点头,正准备出发之时,徐荣忽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了一名藏在蔡琰身后的少女,正是董白。 太史慈看到董白之后,眼中也是一阵惊讶。 那日连主簿都忍不住盯着看了许久的女子,居然也在此地,只是不知和蔡邕是什么关系。 “徐将军,怎么了?”荀攸不解道。 “先生,此乃董贼之孙女,渭阳君董白。” “哦?” 闻言,荀攸眼中写满了惊讶。 怎么,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徐荣说完之后便冲上前一把拉开了蔡琰,手中利刃向董白砍去,准备斩草除根。 “啊!” 董白闭眼,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铿! 一声金石相交之音传出,却是太史慈的手戟挡下了徐荣的利刃。 “子义将军?” 徐荣看着阻拦自己的太史慈,满脸不解道。 太史慈摇了摇头道:“此女不能杀。” 闻言,徐荣先是一愣,继而缓缓收回了刀,却也不问原因。 徐荣为人素来谨慎,自然不想跟太史慈这个张恒的近臣闹矛盾。 一个女子而已,不杀就不杀吧,反正自己是遵令行事。 性比之下,荀攸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子义,为何不能杀?”荀攸不解道。 “此女乃张主簿看上的女子,自然得交由主簿处置。”太史慈解释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徐荣额头上满是后怕的冷汗,手中的刀都吓得差点掉在了地上。 自己要是真砍死了子毅先生喜爱的女人,只怕连自己的仕途也一起砍断了。 就连荀攸都不由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董白。 此女虽妩媚艳丽,但言谈举止却稍显粗粝,一看就知道没读过多少书。 张子毅乃饱读诗书的至诚君子,居然会喜欢这型号的女子,倒是令人费解。 “那就带走交由张都尉处置,可此女毕竟是董贼亲属,先绑起来。” 荀攸大袖一挥道:“走,咱们撤出雒阳!” 第一百五十章逃出雒阳 当日雒阳城中,董白与蔡琰在闹市中穿行而行。 彼时的张恒因久经战火,突然来到雒阳,恍如隔世一般,遂被二女身上那股青春活力的气息所吸引,不自觉多看了几眼而已。 但落到有心人太史慈眼中,却成了张恒喜爱董白的佐证,哪怕在明知道她是董卓孙女的情况下,也出手保下了她。 为人臣者,自然得揣度上意。 主簿对我有拔擢之恩,我便投桃报李,把这女子带出去,好让主簿一解相思之苦。 这绝不是什么趋炎附势,而是善解人意。 逻辑鬼才太史慈想着,不禁看了一眼身旁被五花大绑的董白,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只是他的好意张恒是否领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董旻等人已死,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离开雒阳。 荀攸下令之后,众人也不停留,当即在徐荣的带领下大步冲了出去,直奔雒阳南门而去。 另一边,李儒经过一番调度,也终于把城中的一千西凉军全部聚集了起来,直奔蔡府而来。 可等他率军赶到之时,整个蔡府早已人去楼空。 “追!” 李儒站在门前,望着一片狼藉的庭院,甚至来不及进去查看,便下令道。 “遵命!” 为首将领应了一声,立刻率军追了出去。 可随后,李儒心中念头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快,向四门守军传令,即刻关闭城门,今夜任何人不得出城!” 贼子既然敢在蔡府行凶,必然早已想好了退路。他们买通了哪个城门守卫,李儒还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将所有的退路一并锁死。 只要城门关上,这些贼子便插翅难逃。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遵命!” 身后家仆一抱拳,转身纵马而去。 李儒这才松了口气,大步走进院中,四下搜寻着董旻的踪迹。 他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今晚之事,只要董旻活着,那就一切好说,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是,李儒注定要失望了。 此刻董旻的尸体就躺在堂中最显眼的位置,身上插满了箭矢,宛若一只大号的刺猬。 “叔颖……” 李儒慢慢走近,口中轻轻唤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悲切。 董旻为人豪爽粗犷,虽说飞扬跋扈了些,但多年来始终对自己敬重有加。如今身死于此,饶是无情如李儒,也忍不住有些伤感。 “叔颖,一路走好。” 李儒伸手,替董旻合上双眼,再站起来时,身上散发着冰冷刻骨的杀意。 这些贼子,该死! 一旁,随行亲兵早就揪过来一个幸免于难的官员,开始盘问起事情的经过。 “什么,徐文耀竟也参与了叛乱!” 李儒有些惊讶道。 今夜这场惨剧,荀攸参与其中,李儒并不觉得稀奇,甚至蔡邕提前知情,李儒都能接受。唯独徐荣的叛变,让他始料未及。 凭什么? 他徐文耀上次大败而归,是董相大度地饶了他的性命,甚至都没有免官。如此厚待,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却凭什么反叛? 狼心狗肺到如此程度,简直枉为人子! 李儒是真的生气了,他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有这般愤怒了。 “即刻去城外调集大军,务必将这些贼子留下,我要夷其三族!” 一狠心一跺脚,李儒连驻扎城北的五千西凉精锐都拉出来了,只为替董旻报仇。 而他本人,也立刻走出了蔡府,循着荀攸等人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上去。 …… 雒阳南门。 陈宫立于城门楼下,目光时不时望向远方,心中有些焦急。 这都已经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公达等人为何还不见踪影。 难道被拖住了? 可城中又没有厮杀声传来。 陈宫等地着急,有心派几名士卒去查看情况,却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就是牢牢把守住城门,以便荀攸等人抵达之时,能够第一时间打开城门。万一敌军提前封锁城门,自己这一百人还能抵挡片刻,可一旦分散了,那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又过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远处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 终于来了! 陈宫面色一喜,急忙令麾下士卒往城门靠拢,只要确定是荀攸一行人,便立刻打开城门。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城楼上的军候也差距到了,赶紧跑了下来。 “将军,这是……” 陈宫一挥手道:“不必惊慌,徐将军担心今夜有贼人作乱,特此派兵增援城防。” 闻言,那军候顿时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肯定是提前收到了消息,不然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增兵,而且还只有一百人。 队伍逐渐近了,借着月色的光芒,陈宫勉强看清了来人,为首者正是徐荣。 陈宫大喜,急忙扭头道:“快,快开城门!” “将军,不是要防备城中贼子作乱吗,开城门作甚……” 噗呲!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寒光一闪,陈宫早已拔出腰间佩剑,将这名军候捅了个对穿。 “你……” 这军候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指着陈宫,随后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就此气绝身亡。 陈宫拔出佩剑,看也不看那倒地的尸体,径直向荀攸等人迎了上去。 “公台,快开城门!” 荀攸还没走到城门下,便大声喊道。 “公达放心,城门尽在咱们掌控之中。”陈宫笑着回道。 说话间,两拨人已经走到一起。 此时城楼上的西凉军士卒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纷纷下来查看情况。 徐荣当即掏出了自己的印绶,指着地上军候的尸体,大声喝道:“接到密报,今夜城中有贼人作乱,本将特来查看。此人与贼子勾结,图谋不轨,已被本将斩杀,尔等速速各归其位,不可懈怠!” 一众西凉士卒面面相觑,却终究不敢违逆军令,只得纷纷抱拳道:“遵命!” 荀攸开口道:“事情拖不了多久,最多不到半个时辰,城中巡逻的士卒便会察觉,咱们得快点了。” “公达放心,城门马上就能打开。” 陈宫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 城门开了! 荀攸当即精神一振,满脸赞许地看了陈宫一眼,随后下令道:“走!” 当下众人也不作停留,径直出了雒阳城,只留原本的守城士卒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 其实荀攸的判断还是太乐观了些,根本没有没等半个时辰,甚至只是前后脚的功夫,李儒的兵马便赶到了。 见到大开的城门后,为首将领立刻大声喝问道:“军候何在?” 一个士卒上前,将事情诉说了一遍。那将领顿时明白自己来晚了,气得一脚便将汇报的士卒踹倒。 “尔等当真蠢如猪狗,竟容贼人这般大摇大摆地逃出城去,等着掉脑袋吧!” 被踹倒的士卒原本还满脸委屈,一听这话,顿时满脸惶恐,跪地叩首道:“将军饶命,小人全不知情啊!” “知不知情你都得死!” 那将领怒吼一声,猛然拔出刀来,就要将这士卒斩杀。 “慢!” 一声轻喝传出,李儒快步走了过来。 那将领急忙走上前拱手道:“先生,贼人已经逃出城了。” 李儒脸色不变,向刚才那名士卒问道:“贼人是步行还是骑马?” “是……是步行!”士卒连忙答道。 在李儒的眼皮子底下搞事,徐荣能够凑齐人和兵器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有机会去弄战马。 闻言,李儒冷笑一声。 “他们逃不掉,换上战马,追!” “遵命!” 第一百五十一章逃! 雒阳城外。 “徐将军,再加快些速度,一个时辰内咱们必须要赶到诸氏聚,与张都尉会合!” 荀攸此时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觉得速度太慢,开口对徐荣喊道。 “遵命!” 徐荣点了点头,随即下令全军加快速度。 “公台,不能再加快速度了,再快就该有人掉队了。”陈宫气喘吁吁道,“就算不掉队,士卒也没了战斗力,一旦敌军追上来,咱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不,必须加快速度!”荀攸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陈宫的说法。 说得好像咱们现在就有一战之力一样。 就这身后千余人,一旦被敌军追上,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倒不是说徐荣麾下的士卒战斗力不高,而是驻扎雒阳的西凉军几乎都是骑兵。这千余名步卒碰上全副武装的骑兵,下场可想而知。 在荀攸的计算中,从自己离开雒阳,到巡夜士卒发现蔡府惨状,再到召集兵马出城追击,整个过程最起码也得半个时辰,甚至更久。 而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自己一行人逃出去十余里了。 此时还是夜里,能见度极低,有这十余里的缓冲,自己就能顺利与张恒会合。最后,只要把足迹掩盖起来,再找个一处隐蔽处躲藏起来。 如此只要数日的时间,就算是彻底安全了,到时候再想办法逃出河南尹地界。 而最危险的一段路,就是从雒阳抵达诸氏聚这段路程。 一条笔直的官道,甚至沿途连个分叉口都没有,一旦被敌军追上,将根本没有任何幸免的可能。 所以,荀攸才拼命要加快速度。 可他的打算,显然是有些不切实际。 且不说徐荣麾下的禁军士卒,可怜蔡邕已年近六旬,哪有精力这般长途奔袭,如今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至于那位被五花大绑的董白,也早已跑得香汗淋漓,若非嘴巴被堵上,只怕已经哭喊出来了。 倒是蔡琰的表现,着实令人意外。 她拉着妹妹蔡婉的小手,一路小跑,尽管早已力竭,却仍自咬牙坚持,没有抱怨半句。 荀攸叹了口气,对太史慈道:“子义,派些人扶蔡公一把。” “好。” 太史慈点了点头,急令自己的亲兵去搀扶这蔡邕,而自己却一把将小姑娘蔡婉抓起来,扛在肩膀上。 他当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倒是蔡婉小姑娘仍有些不情不愿,只可惜她的反对直接被太史慈给无视了。 又急行了约有半个时辰,这下就连陈宫也快撑不住了,荀攸本人亦是脸色发白,汗流浃背,口中疯狂喘息着。 “公达,且停下来歇歇……追兵此时还不一定能出雒阳呢……前方最多十里……就抵达目的地了。”陈宫一边喘息,一边语无伦次地喊道。 “好,徐将军,且下令放慢些速度。”荀攸喊了一声。 这短短一句话,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停下当然是不可能停下的,倒是可以放慢速度,恢复体力。 听到徐荣下令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队伍行进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子义,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清楚,不过差不多应该快到子时了。” 太史慈答道,尽管身上扛着一个累赘,但他依旧健步如飞,看不出丝毫的疲态。 “子时……” 荀攸记得清楚,动手的时候正是戊时四刻。从动手杀人到离开雒阳的整个过程,应该得半个时辰左右,假设现在子时,那自己一行人应该跑了一个多时辰了。 照刚才的速度,最少也应该行进了三十里。 假设敌人晚半个时辰追击,现在也应该追出去了二十余里。 也就是说,此刻敌人就在数里之外。 不,不能在此停留! 一念及此,荀攸再度下令加快速度。 这下所有人都懵逼了,才刚慢下来而已,还没喘口气呢,就又加速前进? “公台,还是歇一会吧。”陈宫有些无奈道。 “不,现在还不到歇的时候,就算累死,也好过死在贼军刀下!”荀攸的语气不容置疑。 无奈,众人只得又加速前进。 而此时,李儒的追兵已经离开雒阳有半个时辰了,也确实距离荀攸等人只有不足十里。 荀攸做的全是保守估计,但李儒却是提前发现了蔡府的厮杀,在荀攸等人刚离开雒阳就追了上来。这导致双方的距离,真就和荀攸预料的差不多。 “贼人还有多远?” 战马上,李儒冷声问道。 西凉军中自然不乏擅追踪者,循着荀攸等人赶路的痕迹,便能大致判断出双方的距离。 “先生,贼人刚刚经过不久,想来距离咱们不足十里!”一个亲兵答道。 “居然还有十里?”李儒冷笑道,“这贼子倒是能跑。” “先生,这痕迹中并无车辙印,也无马蹄印,想来贼人必然是轻装简行,甚至可能连干粮都没带多少,所以速度快了些。” 李儒点了点头,“加快速度,继续追击!” 已经很多天没下雨了,土地极度干燥,再加上春季多风,一旦距离远了,痕迹也就淡了,极有可能追丢。 “遵命!” 统兵将领抱拳应道,随即命令加快行军速度。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荀攸等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诸氏聚城外。 而在此处,张恒一行人早已恭候多时。 至此,两拨人终于会合。 见了张恒之后,荀攸终于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至少从这一刻起,自己的任务算是彻底完成了。 见到荀攸,张恒等人赶紧迎了上来。 “公达,此行结果如何?” 荀攸抱拳道:“幸不辱命,蔡公府中的贼子被一网打尽,贼首董旻被子义亲手斩杀!” 张恒马上向太史慈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干得不错!” 得了张恒一句话夸奖,太史慈感觉自己这一晚上的厮杀都值得了,连忙抱拳谦虚道:“此次杀贼,全赖荀先生运筹帷幄,末将不敢居功。” 闻言,张恒又点了点头。 太史慈勇猛过人,却又不居功自傲,倒是个值得培养的大将之才。 刚想再说两句鼓励的话时,荀攸却开口道:“都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今夜之事,虽说大获成功,却极为凶险。就在行动之前,城中忽然多了一千西凉军……” 荀攸将自己关于追兵的猜测大致讲了一遍。 “都尉,追兵不远,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张恒笑道:“公达不必惊慌,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把会合地点选在此处?” “在下不知。”荀攸摇了摇头。 张恒指着漆黑的远方道:“公达,数百步之外,便是一条分岔路。一条路过宜城通往弘农郡,另一条路直抵阳人、鲁阳,可通南阳郡。” 一旁的陈宫立刻接口说道:“都尉的意思是……兵分两路撤退?” “不。”张恒摇了摇头,“是兵分三路。” 第一百五十二章指伊水为誓 诸氏聚城外。 追击的西凉军看了看眼前的分岔路,立刻向李儒禀报道:“先生,前方有条分岔路。” “这两条路分别通往何处?”李儒开口问道。 “一条通往弘农郡,一条通往南阳郡。” “弘农和南阳……” 李儒下马,站在三岔路口前皱眉自语着。 按照推算,肯定是南阳这条路的可能性大些。因为关东诸侯之一的袁术就屯兵在南阳,荀攸等人前去可以得到接应。 但也不排除敌人故布疑阵,想要迷惑自己,最后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 片刻之后,李儒再度开口问道:“哪条路有行进的痕迹?” “先生……”探路的士卒苦笑道,“两条路上皆有痕迹。” 闻言,便是李儒也不禁一愣,随后冷笑道:“这些贼子倒是聪明,知道分兵逃窜。既如此,咱们也分兵追击。传我令,贼人已然不远,兵马分作两路追击上去,若见贼军,格杀勿论!” “遵命!” 众人连忙抱拳应道。 第一批追击而来的西凉军,正是李儒临时调入城中的那一千西凉军。 至于剩下的大军,最多一个时辰便会抵达,李儒打算命他们搜查完身后的诸氏聚之后,再继续前进与自己会合。 如此一来,算是三个可能性都给堵死了,荀攸等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果不其然,分兵又追击了小半个时辰后,两条路上的追兵几乎同时遇到了徐荣麾下的兵马。 李儒面色一喜,当即下令道:“杀上去,一个不留!” 这一刻,西凉铁骑的机动性,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徐荣麾下的禁军虽然也称得上是精锐,但玩命逃跑了两个多时辰,早已疲惫不堪,自然不是西凉铁骑的对手。 只一个冲锋,西凉军便冲破了禁军的阵型,将之分割包围。 接下来,就是一场屠杀! 双方鏖战一个多时辰,徐荣麾下禁军死伤惨重,除了数十人趁夜逃走之外,其余人全被李儒派出的军队歼灭。 战后,李儒命人点起火把,开始清点战果。 可一番查看之后,既没有发现荀攸的尸体,也没有发现徐荣的尸体,甚至连蔡邕一家人也没见到。 “先生……贼首说不定刚才趁乱逃了。” 统兵将领见李儒脸色不好看,连忙抱拳道。 李儒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不,不是逃了,而是压根就没在这里。” “这……” 统兵将领一时语塞,有些不明所以。 可李儒此刻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看似是分兵而逃,实则这两路都是诱饵,就是故意引自己来追。而荀攸和徐荣等贼首,早就沿着第三条路跑了。 “荀公达此人,倒是有些能耐……” 李儒望着地上的尸体,幽幽长叹道。 可是,刚才那明明只有两条分叉路而已,他们到底从哪逃走的? 眼下线索已断,再留在这里也没意义了,李儒大手一挥,索性带着大军往回走,准备回到之前那个分岔路口,查出第三条路在哪。 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精神,那些侥幸逃跑的小部分禁军,李儒也派了两百精锐前去追击。 万一真像刚才那将领所说,荀攸和徐荣就在其中呢。 李儒又花了半个时辰赶回诸氏聚,等抵达时,驻扎雒阳城外的五千大军也早已抵达,将整个诸氏聚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荀攸和徐荣的踪影。 此时,另一条路追兵也传来消息,只斩杀了数百名士卒,并未见到荀攸、荀攸和蔡邕全家的踪迹。 李儒的猜想彻底得到印证,的确存在自己未曾发现的第三条路。 李儒当即下令,命全军展开搜寻,誓要把这第三条路找出来不可! 于是,六千大军当即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可直至天光大亮,也是一无所获。 …… 那这第三条路到底在哪呢? 答案是根本就没有。 诸氏聚城外是一条三岔路口,这就证明确实只有两条路,张恒又不是神仙,自然不能开辟出第三条路。 可这世间除了陆路之外,却还有水路。 在进入蒸汽时代之前,陆路的物流成本堪称可怕,毕竟肩扛手抬能运多少东西,就算有牲畜加持,可牲畜也是要吃东西的。 相反,水路就轻松多了,船只堪称物流神器,只要河流顺路,哪怕相隔千里,三五日内也能轻松抵达。 诸氏聚附近有河,名曰:伊水。 这条伊水河过新城、通陆浑,最后流往弘农郡境内的深山老林中。 只因河水进入弘农郡后便不可通航,因此李儒心急之下,一时间竟没考虑到。 但张恒又不是非去弘农不可。 作为逃跑的一方,他去哪里都行,只要能摆脱追兵就行,之后大可以慢慢找路回荥阳。 受这时代的生产条件所限,莫说李儒麾下有六千兵马,就算是六万大军,也不可能把每一条路都堵死。 其实早在张恒定下逃跑路线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在诸氏聚渡口买下了十几条船,准备做逃亡之用。 楼船和战船是别想了,不过商船还是可以买到的。 只是十几条船,也最多承载不到两百人而已。 所以从一开始,张恒就没打算带上徐荣那千名部下。 千余人一起逃走,目标太大,想要跨越四面布防的河南尹根本就不可能。 如此一来,那些禁军顺理成章的成了弃子。或者说以张恒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张温、荀爽、蔡邕、徐荣这四家人,加上太史慈的几十名亲兵,刚好不足两百人,十多条船倒也够了。舍此之外,甚至还能承载一些干粮,不至于让船上的人饿死。 一路沿着伊水顺流而下,等天亮之时,众人便已经出了河南尹地界,前方便是陆浑县。 眼看天慢慢亮起来,而追兵却一直不见踪影,张恒知道,自己算是暂时安全了。 “都尉神机妙算,居然能想到从水路撤退,在下佩服!”荀攸拱手赞叹道。 张恒挥了挥袖笑道:“临时起意而已,倒是让公达见笑了。” “都尉太谦虚了。”荀攸笑道。 张恒摇了摇头,对太史慈道:“子义,天已大亮,传令前方找个合适的地方靠岸,咱们去陆浑城中采买一番,之后绕道蛮中,前往梁县。只要能抵达梁县,咱们就彻底安全了。” 如今董卓在外征战,其他各路西凉军都龟缩在城中。梁县背靠鲁阳,已经是袁术的势力范围,广成关内的西凉军绝对没有胆量出城追击自己。 “唯!” 太史慈抱拳应道,随即下令命亲兵找地方靠岸。 昨夜黑灯瞎火的,众人上船上得急,也没有管谁跟谁一船。除了太史慈要贴身保护张恒之外,这条船上,就只有荀攸和徐荣的几名亲兵而已。 张恒正在打量两岸的山水,忽然目光一瞥,见徐荣有些闷闷不乐,便笑着走了过去。 “徐将军……” 听到呼唤,徐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拱手行礼道:“都尉!” “不必多礼。”张恒挥了挥手,“徐将军可是在为昨夜那千名部下担忧?” 徐荣点点头道:“都尉相询,末将不敢隐瞒,确实有些担心。” “成大事者,总要有所取舍。那些将士为国除贼,皆我大汉忠良!若平安归来,我必亲自为其请功。若是不幸死于贼手……将军可将其记录成名册,待天下大定之时,我必当抚其父老,恤其妻儿。 我张子毅在此指伊水为誓,绝不使忠魂蒙尘!” 张恒没说什么他们一定会没事的屁话,在这个乱世中,谁生谁死都是平常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活着的人活得更好,必死的人尽量死得有价值。 见张恒竟真的指伊水为誓,徐荣不禁为之动容,拱手哽咽道:“末将替麾下将士拜谢都尉!” “不必客气。” 张恒伸手拍了拍徐荣的肩膀,叹息一声。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剩下的,就只能让徐荣自己缓缓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君择臣,臣亦择君 蔡邕毕竟老了,年近六十的身体,再加上昨晚突如其来的惊吓与后半夜一路狂飙的辛劳,上了船之后,便一屁股坐在船头,打起瞌睡来。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东方刚好泛起了鱼肚白。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蔡邕感觉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这是在哪…… 片刻之后,蔡邕的思维才稍微清澈了一些,猛然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脸上表情复杂,心中五味杂陈。 才一夜的时间,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董旻身死,自己被荀攸挟持,接下来何去何从? 最让蔡邕难受的是,自己给女儿安排好的归宿,现在也没了。 逃亡算不上可怕,毕竟他蔡邕曾远走吴会十余载。可如今这也不是单纯的逃亡啊,荀攸背后是何人指使,要挟持着自己去往何方,最终又会落得什么结果…… 这一个个问题,如同压在蔡邕胸口的大石一般,让他心烦意乱。 “父亲,您醒了。” 一旁蔡琰见蔡邕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 昨夜上船后,她见蔡邕沉沉睡去,还担心父亲的身体会撑不住,幸好早晨便醒了过来。 蔡邕扭头,只见女儿蔡琰坐在船头,额头上发丝散乱,身上还穿着成亲的嫁衣。小女儿蔡婉,却是趴在姐姐腿上睡得香甜。 “昭姬……为父对不住你啊!” 蔡邕叹息一声,心中一疼,差点老泪纵横。 自己已经老了,死则死矣。但两个女儿还是青春年少,还有大好人生,不期却被自己连累,失去了夫婿不说,还险些丧命。 “父亲何出此言。”蔡琰摇了摇头,神情依旧恬淡,“如此乱世,能活着已是最大的幸事,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安,女儿便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句话,蔡邕心中宛如被注入了生机一般。 不错,一家人平安活着,才是最好的。 这一刻,蔡邕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保护好两个女儿。 想着,他赶紧扭头四顾,想要寻找始作俑者荀攸的踪迹。 老夫倒要看看,这荀公达要去投奔谁。 即便是到了关东诸侯处,老夫也是座上之宾! 这一回头不要紧,蔡邕虽没找到荀攸,却看到了两个老家伙,正是张温和荀爽。 “张伯慎,荀慈明!” 蔡邕惊讶失声道。 两个老头原本正睡得正香,被这一嗓子忽然惊醒,还以为是追兵到了,吓得差点跳起来。 搞清楚情况之后,荀爽不由责怪地瞪了一眼蔡邕。 三人的辈分、年岁、资历都差不多,倒也不用对蔡邕太过客气。 “伯喈,你喊什么,吓老夫一跳。”荀爽不满道,他与蔡邕有些交情,开口更是直接。 哪知蔡邕却没看他,反倒把目光放在张温身上。 “张伯慎,你为何会在此?”蔡邕眼中满是疑惑。 荀攸策划了昨夜之事,跑路时候带上荀爽也是正常,但张温这老家伙,怎么也在这? “伯喈公,你能在此,我为何不能?”张温却微微一笑,反问道。 “这……” 蔡邕一时语塞,总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张伯慎这家伙,难道也参与了昨夜之事? 荀爽揉了揉眼睛,笑着凑到了蔡邕身边,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听得蔡邕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好家伙,敢情张伯慎的族侄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而且,背后还有关东诸侯的影子。 那么,此行的目的地是要去关东了? 关东诸侯正在和董卓开战,自己能起到什么作用? 想要别人重视,就得自己本身有价值,这个道理蔡邕再明白不过了。 “伯喈,昨夜受惊了。” 荀爽见蔡邕怔怔出神,还以为他没从昨夜的惊吓中反应过来,不由得安慰道。 蔡邕长长叹了口气,满脸认真对荀爽道:“慈明兄,诛杀董旻之事,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趁着小女大婚之日动手,也是那张子毅的主意?” “这……” 荀爽闻言顿时语塞,面色也开始不自然起来。 张温立刻正色道:“伯喈公可不能污蔑好人,我那侄儿乃至诚君子,如何会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昨夜之事,全是他荀慈明的侄孙提议,且一手谋划而成!” “啊,荀慈明,你给我纳命来!” 一听这话,蔡邕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荀爽的脖领,上去就是一拳。 让你不干人事,让你祸害我女儿,让你杀我女婿,让你…… 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叫蔡邕! 荀爽的脸顿时变得和张温一样,顶了一个大大的熊猫眼,却仍不敢反抗,只得大声叫道:“伯喈且息怒,且息怒……莫动!再动船就要翻了!” “翻就翻了,老夫今天就要与你同归于尽!”蔡邕仍旧愤愤不平,大声怒吼道。 “哈哈哈……打得好!” 张温见此,联想到自己昨日的境遇,心中大为畅快,忍不住仰天大笑道。 闻声,蔡邕和荀爽同时扭过头来,对其怒目而视。 这下子张温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还有脸笑,你那族侄才是幕后黑手!” “哼,你那族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蔡邕和荀爽同时喊道。 蔡琰在旁看着三个老头的闹剧,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走上来劝道:“父亲且息怒,想来荀伯父也并非有意如此。” 一旁荀采也走了上来,替父亲向蔡邕赔罪。 蔡邕这才放开了荀爽,却仍余怒未消,面色不善道:“哼,稍时老夫再找你那侄孙算账。” 说罢,又看向张温。 “还有你那族侄,也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动手归动手,蔡邕的脑子也没闲着,他刚才殴打荀爽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 既然昨夜张子毅没把自己当成董卓爪牙斩杀,就说明还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那就可以谈谈价钱了。 自己毕竟是当世大儒,残暴如董卓,也得把自己奉为上宾。 至少……毁坏自己女儿婚姻之事,得给自己一些补偿,最好能把两个女儿给安顿了。 这边三个老头打得火热,而另一条船上,张恒和荀攸也在对坐交谈。 雒阳之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张恒现在的心思,全放在眼前的荀攸身上。 这家伙的才能,不挖过来实在可惜了。 “公达接下来有何打算?” 望着平滑如镜的河水,张恒缓缓开口问道。 闻言,荀攸先是一愣,继而苦笑摇头。 昨夜才经历了一场大战,如今还未彻底逃脱追兵,他哪有心思去想这事。 “还未有打算,许是回颍川老家,潜心修学,了此残生罢了。”荀攸随口敷衍了一句。 “公达此话,怕是言不由衷吧。”张恒摇头笑道,“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又遭逢这数百年未见之乱世,倘若就此隐居,终老于林泉之下,岂不辜负了你多年寒窗苦读。” 荀攸当然不会想着就此隐居,不然他当年也不会受何进征辟,入京出任黄门侍郎。 恰恰相反,荀攸其实非常渴望出头。 荀攸在颍川荀氏中虽然辈分小,但年龄却很大。相比于风华正茂的荀氏三若,荀攸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比叔父荀彧还大六岁。 这个年龄放在后世可能没什么,但在这个贵族寿命也只有五六十岁的时代,三十四岁早已是人到中年,下巴上再多几缕胡须,就能自称老夫了。 日月蹉跎,人已将老,而功业未建,荀攸自然十分急切。 可是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自己纵然想有一番成就,也好似无头苍蝇,不知该何去何从 本来没什么想法的荀攸,一听张恒这话,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怎么,听他张子毅的意思,是要招揽我? “敢为都尉何求?”荀攸从张恒拱了拱手,郑重问道。 “我之所求?”张恒笑了,“不过是天下太平,苍生安居而已。” 荀攸叹息道:“都尉大志,在下不及也!” 看似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但荀攸完全能体会到其中的艰难。 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家,你想天下太平,人家却想搅弄风雨,只有把这些人全部平定抹杀,才能做到所谓的天下太平。 “这志向谈不上大,却着实不太容易。为此,我需要有志之士与我一同披荆斩棘,成就大业。不知公达可愿相助?” 赤裸裸的招揽口吻,非但没让荀攸惊讶,反而使他眼中露出一丝惊喜。 这些天的相处,对于张恒的为人,荀攸也算有些了解,特别是最后行动时刻的放权举动,更是让荀攸心悦诚服。 乱世之中,君择臣,臣亦择君。 荀攸对君主的要求一直很简单,只有八个字——知人善用,用人不疑。 这其实也是古来贤才对君主的要求。 春秋时期的齐桓公,不过是中人之姿,贪杯好色不说,更是宠信奸佞,但他就贯彻执行了这八个字,大事小事都交给管仲,最后终成五霸之首。 唯一让荀攸顾虑的是,张恒背后的刘备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所谓关东诸侯,去年他在大将军何进府中又不是没见过,除了袁绍和一个叫曹操的宦官之后还好点,其他人皆是碌碌之辈,根本不值得自己卖命。 想了想,荀攸再度拱手道:“都尉,但不知刘公玄德为人如何?” “公达这话不对。”张恒摇了摇头道,“世事人言,岂可尽信。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便是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玄德公其人究竟如何,公达不妨亲自前去一观。” 闻言,荀攸不禁愣了一下。 作为被招揽的对象,他本以为张恒会把刘备吹得完美无瑕,谁知道张恒却只给了他一个简单直白的建议。 大概是看出了荀攸的想法,张恒笑着解释道:“公达不必疑虑,雒阳相识十数日,我已把公达当作挚友,不愿谎言相欺。 我所求者,是志同道合之辈。公达若有志匡济天下,自会与我同行。若志不在此,我也不好强求。只是万一将来不幸有敌对之日,我亦不会留手。” 望着目光清澈的张恒,荀攸彻底被震撼了。 如此坦诚之言,张子毅真乃至诚君子也! 想着,荀攸对张恒郑重拱手一礼。 “前者都尉救我出狱,恩德无以为报,此番又这般推心置腹,在下实不知该如何答谢,请受一拜。 都尉既然相请,在下不敢推拒,这便随都尉走一趟,假使玄德公为可辅之人,在下必披肝沥胆,助其成就大业,虽九死而无悔!” 荀攸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只要刘备不是太差劲,看在张恒的面子上,自己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他了。 “公达言重了。” 张恒赶紧上前扶住了荀攸。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恰逢此时,太史慈已经看到了合适靠岸的地方,招呼着后面的船只都靠过来。 张恒望着远处,仿若看到一条崭新的道路。 “公达,走,咱们去荥阳!” “好!” 荀攸重重一点头,应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逻辑鬼才太史慈 船,终于靠岸了。 由于并非渡口,所以船只搁浅之后,船头距离岸边还是有些许距离。太史慈一跃而起,跳到岸边,指挥士卒拆了几块船板,架了一个简易的架子,将船上的人一个个接了下来。 张恒本打算直接出发,却不想被人拦了下来。 望着眼前面色不善的老者,张恒嘴角微微一阵抽搐,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拜见蔡公!” 无奈,张恒只好拱手,向蔡邕行了一礼。 蔡邕大袖一挥,冷笑道:“哼,张都尉客气了,老夫受不起!” 这句话可把旁边的蔡琰吓了一跳。 父亲,咱们还在人家手上呢,虽说您是当世大儒,但也不该这么摆谱啊! 而且此时她也才看清了张恒相貌,惊讶地发现,张恒居然是那日自己在闹市中救下的路人。 只能说蔡琰虽天资聪慧,自幼饱读诗书,却还是嫩了点,压根不了解政治。 对于蔡邕这种桃李满天下的人物,要么直接趁乱杀掉,将罪过推到别人头上。要么就极尽拉拢之事,奉为座上之宾。 蔡邕显然也明白这点,张恒既然没选择杀他,那就只能拉拢。 自己之所以摆谱,其实就是在讨价还价。 果然,尽管蔡邕说话很不客气,张恒也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脸上笑容更显谦和,姿态也放得更低了。 “蔡公有话尽管直言,晚生恭听教诲。”张恒再度拱手道。 蔡邕却不领情,继续冷笑道:“张都尉昨夜的雷霆手段,老夫早已领教,哪还敢再多说话!” “蔡公说笑了,昨夜之事,乃是为了诛杀董贼爪牙,迫不得已为之,若有惊扰蔡公之处,还请见谅。” 张恒满脸歉意道,同时搬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政治正确,一时竟让蔡邕无言以对。 怎么,难道你认为董旻不该杀? 那你可就该杀了。 沉吟片刻,蔡邕才继续开口说道:“董贼爪牙自然该杀,但昨日乃是小女大婚之日,都尉这么搅闹一番,此事该如何收场?” 废话少说,你得给我点补偿。 闻言,张恒当即神色一肃,朗声道:“董贼暴虐无道,人神共愤,蔡公不惜以身饲虎,借爱女大婚之日出手除贼。如此高风亮节,堪为士人楷模!” 蔡邕:??? 好家伙,这小子那张嘴是怎么长的,竟能这般歪曲事实! 明明是你们杀的董旻,却把罪责推到老夫头上。 蔡邕心中气不过,刚要开口反驳之时,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这不正是张子毅给自己的补偿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 放在关东诸侯阵营里,诛杀董旻可是天大的功劳。如今张子毅把它说成是自己谋划,就等于把功劳的大头让给了自己。 甚至连带着自己女儿,也能博得一个以身饲虎的美名,从此多了一道护身符。 蔡邕抬头,正迎上张恒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瞬间全明白了。 此子心机之重,当真深不可测! 见蔡邕久久不说话,张恒又笑道:“蔡公可还有疑虑?” “昨夜血战,我那贤婿也惨死在乱刀之下,致使小女未过门便守了寡,这又怎么说?”蔡邕继续讨价还价,不过这次却是为了女儿。 闻言,一旁的蔡琰脸色一变,使劲地拽了拽自己父亲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了。 可张恒却毫不在意,依旧朗声道:“蔡公定计诛逆贼,仲道公子身为蔡公半子,自是当仁不让,奋力与逆贼拼杀。手刃数十贼子后力竭而亡。如此勇猛气概,堪称我大汉忠良、只可惜天妒英才。待我回荥阳后,必然上奏天子,追封其功!” 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话术,让蔡邕听得瞪大了眼睛。 张子毅,你可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 不过这样也好,算是对河东卫氏有了个交代。 “蔡公可还有疑虑?”张恒继续笑问道。 “但不知此行去往何方?” 蔡邕想了想,继续问道,不过这次的语气却客气了许多。 “荥阳。” “老夫也非去不可?”蔡邕又问道。 张恒笑道:“时下兵荒马乱,蔡邕孤身飘零在外,一旦遇到歹人,又将如何自保,在下实在不忍蔡公为盗匪流寇所害,所以还是跟着去荥阳吧。” 老家伙,好处都给你了还想跑,难不成是想爆金币了? 蔡邕无法拒绝,也没问题了,只好点了点头。 “既如此,今后便仰仗都尉了。” 张恒赶紧还礼道:“蔡公不必客气。” 转过身,正准备下令出发之时,张恒忽然注意到蔡邕身后有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孩,竟是那日自己在闹市中遇到的红衣少女。 难道她也是蔡邕的家眷,可为什么要绑着? 见张恒露出疑惑的目光,逻辑鬼才太史慈赶紧凑了上来,叙说整件事情经过,末了还满脸自豪地冲张恒眨了下眼睛。 主簿,您我看办事靠谱吧,直接把人给你带来了。 听完经过后,张恒已经无力吐槽了,只得扶额叹息,满脸无语地看着太史慈。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我不过是看了人家两眼,你就说我喜欢人家,还把人给绑来了,你咋这么聪明呢! 我真的谢谢你嗷,你人还怪好嘞! 那我天天看着你,是不是说我喜欢你,你要不要把自己洗干净放我床上去! 见张恒目光怪异地盯着自己,太史慈顿时浑身不自在了,低声试探着问道:“主簿,可是有不妥之处?” 主簿该不会怪我把他的心上人绑得太紧了吧,可当时情况紧急,我能怎么办。 不妥? 哪有不妥,谁敢有不妥! 你太史慈办事简直太妥了好吧。 张恒深吸一口气,也没功夫在这里跟太史慈计较,只是一挥袖道:“杀了。” “啊!” 太史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是他,连荀攸和徐荣都愣住了。 张子毅也太狠了吧,居然要把自己的心上人给咔嚓了。 她是董贼的孙女不错,但区区一个女子而已,收入房中也无伤大雅。 不得不说,太史慈之前的操作太有迷惑性,导致所有人都把董白认定为张恒的禁脔了。 虽说品味可能差了点,但人家张都尉喜欢,你也管不着不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杀妹证道未遂 眼看张恒就要行杀妹证道之举,荀攸连忙拱手劝解道:“都尉手下留情,此女虽说是董贼亲属,但区区一介女子……” 说到这里,荀攸不由得往张恒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又不是明媒正娶,都尉把她收为侍妾,想来也不会有人敢乱嚼舌根。” “公达……”张恒无语地看着荀攸,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怀疑你这里有问题。” “额……” “还不动手!”张恒又扭头对太史慈道。 太史慈有些不忍道:“主簿,真的要杀?” “怎么,一定要让我亲自动手?”张恒顿时加重了语气。 太史慈浑身一颤,连忙抱拳道:“主簿息怒,末将这便动手!” 说罢,便提着刀向董白走去。 唉,主簿终究还是太爱惜羽毛了,明明喜欢,却不敢收下。 可怜此女,却是要香消玉殒了。 张恒也看了一眼董白,不由得叹了口气。 此女虽刁蛮了一些,但罪不至死,可谁让她是董卓的孙女,就只能去死了。 再看董白,望着明晃晃的刀刃,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剧烈挣扎起来,若非被堵住了嘴巴,早就大喊大叫了。 一旁的蔡琰实在不忍心,就想开口求情,却被父亲蔡邕一把拉住,低声喝止道:“昭姬莫做傻事,张子毅何等人也,连心爱的女人都说杀就杀,你上去劝说管什么用?” “父亲,成与不成,总要试试。” 在雒阳这近一年的时间里,董白虽蛮横,但一直待蔡琰甚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蔡琰做不到。 尽管她知道自己不能阻止张恒的决定,但总要试试,哪怕失败了也能无愧于心。 一念及此,蔡琰毅然挣脱了父亲的控制,大步站了出来,对张恒福身一礼道:“妾身恳请都尉饶董小姐一命!” 望着忽然窜出来的蔡琰,张恒眼中露出一丝恍然。 原来她竟是蔡邕的女儿,当日一身绿裙,今日一身嫁衣,身上气质完全天差地别,倒是让张恒没认出来。 蔡邕赶紧冲出来拱手道:“小女冒失了,都尉莫怪。” 说罢,就要拉着蔡琰退下去,却不料蔡琰依旧紧紧盯着张恒,想要等他一个答复。 张恒想了想,拱手对蔡琰行了一礼。 “娘子是为此女求情?” “是,还请都尉留董小姐一命。”蔡琰声音平静道。 “好,既然娘子开口,那我便饶她一命。也算报答当日雒阳城中,娘子搭救之恩。”张恒大袖一挥,让太史慈停止动手。 当初雒阳城中,若非蔡琰出言相助,自己恐怕早已暴露了身份,如今也算是还她人情了。 至于董白,先当个人质带回去,到时候跟董卓换点好处也未尝不可。 张恒如此想着,可众人哪知道他心中的盘算,看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还说你不喜欢这女子! 尤其是荀攸,心中都有些无奈了。 想要个台阶就直说,我又不是不给你,何必劳烦蔡家娘子。 张都尉什么都好,就是太爱面子了。 至于什么报答蔡琰搭救之类的话,众人全当耳旁风了。 望着众人的眼神,张恒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不由为之气结。 我跟你们就聊不到一块去! “走,上路!” 张恒大声下令道,压根不想理会众人,直接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眼看张恒不杀董白了,虽然蔡琰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自作主张地帮她松了绑,让她能好受些。 松绑之后的董白就乖巧多了,既没有大喊,也没有大闹,只是紧紧拉着拉着蔡琰的手,好像这样才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众人继续上路,走了约一个时辰之后,张恒才下令停止前进,让众人吃了些干粮。 昨晚一番厮杀,夜里又玩命儿逃亡,所有人都早已饥肠辘辘。 简单吃了些干粮之后,又继续上路。 之前靠岸的地方,距离陆浑县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距离,众人总算赶在中午之前抵达了城外。 为了保险起见,张恒不敢进城,只派了十多人入城采买些衣物和粮食之后,便又继续踏上了行程。 从陆浑到梁县,共二百余里,众人也不敢走官道,一天下来能走五十里已经算多的了,夜晚自然免不了在野外露宿。 好在太史慈和随行数十名亲兵,都是身手矫健的技击高手,路上也能打些野味,让众人啃干粮之余,肚子里也能有些油水。 就这样,一行人走了三天之后,终于抵达了梁县西边不远处的蛮中县数里外。 夜晚,张恒找了块地势平坦的地方,命人升起篝火,打算今晚在此安歇。 “公达,咱们到哪了?” 张恒用树枝穿了一只野鸡,一边架在火上烤,一边向荀攸问道。 荀攸答道:“都尉,今日傍晚咱们已过蛮中,前方最多三十里,便能抵达梁县。”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 终于快到了。 “两月之前,我曾从陈留南下鲁阳,邀孙文台共讨董贼。彼时孙文台大军就驻扎在鲁阳,而前锋部队已经抵达梁县。只要我们能进入梁县城中,就算彻底安全了。” 这三天的时间里,赶路虽然辛苦了些,但好在没有碰到追兵,所以张恒的心情不错,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哦,都尉竟与那江东猛虎相识?”荀攸满脸好奇道。 “谈不上相识,不过孙文台与我伯父有些故交……” 反正闲来无事,张恒便与荀攸讲起了当初会见孙坚的经过。 而另一边的篝火旁,董白紧紧依偎在蔡琰身旁,好似受了惊的婴儿一般。 这三日赶路带给她的疲惫并不算什么,但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却宛若头顶的阴云一般,让她惶恐不可自拔。 “姐姐,我现在该怎么办?” 董白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整个人都六神无主了。 她本是雒阳城中最显贵的女人,如今却沦落成阶下之囚,巨大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蔡琰叹了口气,她能明白董白的心情,却也无力改变现状。 “董小姐,雒阳你是回不去了。为今之计,要想活下去,恐怕……只有讨好那位张都尉了。” “怎么个讨好法?”董白急忙问道。 “这……” 蔡琰瞬间俏脸通红,无奈苦笑一声。 女人讨好男人,还能用什么法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老家伙们的用处 清晨。 张恒刚从睡梦中醒来,旁边太史慈就凑了上来。 “主簿,咱们现在出发吗?” “子义一夜没睡?”张恒问道。 太史慈爽朗一笑,“睡了一会,昨晚末将与徐将军轮着守夜。” 张恒这才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来,却立刻感觉腰酸背痛,浑身不得劲。 这几天风餐露宿的,所有人都被折磨得够呛。 不过好在今天就能抵达梁县了。 张恒揉了揉眼睛,望0着东方刚刚露出半个脑袋的太阳,开口吩咐道:“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咱们启程。” “唯!” 太史慈抱拳而去。 在野外这种地方,人本来就不太可能深度睡眠,被太史慈这么一叫,不多时所有人就都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众人再次踏上旅程。 行了有两个时辰,日当正中时,张恒远远看到前方一座城池耸立。 “都尉,前方便是梁县!” 荀攸也注意到了,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声音中带着欣喜。 “不错,终于到了!” 张恒点了点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抵达梁县,不仅代表这几日的辛苦可以结束了,也代表自己等人彻底安全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加快速度,进入梁县之后,我请大家喝酒吃肉!”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都来了精神,连日来的疲惫被一扫而空。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众人终于进抵梁县城外。 只是却马上遇到了阻拦。 “来者止步!” 城门下,一个士卒冲上来喝止道。 但也仅仅是喝止而已,却并没有多少戒备。这里是距离广成关最近的城池,前方数十里便驻守着董卓的大军,自然要严加防备。 只是经过这几天的奔波,张恒一行人早已衣衫褴褛,直接被当成了流民,城门下的士卒虽然前来阻拦,却并没有拔刀。 张恒稍微整理了仪容,甚至让荀攸拿着水囊倒水给自己洗了把脸,然后才缓步越众而出,对这名士卒一拱手道:“烦劳阁下通报一声,就说骑都尉张子毅途经此地,准备借道而过,还望行个方便。” “骑都尉!” 这种比二千石的高官,只存在士卒的想象之中,当即有些震惊道。 但是看张恒浑身的凄惨模样,却有些不信。 “可有凭证?”士卒开口问道。 张恒解下腰间的印绶递了过去,那士卒接过看了半天,也没分辨不出真假,却也不敢怠慢,当即向张恒告了声罪,回城中禀报去了。 “也不知此时驻守城池的是谁……” 望着士卒的背影,张恒轻声自语道。 孙坚率大军去了荥阳,那么如今梁县的守将可能是他的部下,也有可能袁术的部下。 众人在城下等了约有两刻钟左右,只听城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继而便有一个三十多岁,身着盔甲的虬髯大汉纵马冲了出来。 此人见到张恒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急忙下马走了过来。 “见过张都尉!” 这大汉冲张恒重重一抱拳道,同时将印绶递了过来。 张恒也笑着回礼道:“祖将军,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孙坚麾下战将祖茂,当初鲁阳会面时,孙坚曾替张恒引荐过,因其长相粗狂,所以被张恒记得很清楚。 “谢都尉挂念,末将一切安好,还请收回印绶。”祖茂笑道。 张恒拿回了自己的印绶,重又挂回腰间。 祖茂看了看张恒凄惨的模样,又看了看身后两百多个和难民一般的众人,不由好奇道:“都尉,您这是……” “一言难尽,且不说这个了。”张恒苦笑一声,将话题引到了别处,“祖将军,不知城中可有吃的,我这一路走来,早已饥肠辘辘了。” 祖茂马上点了点头,“当然有,都尉稍等,末将立刻安排酒肉!” “既如此,多谢将军了。” “都尉何必如此客气,若有所需,尽管吩咐就是!”祖茂拍了拍自己那厚实的胸脯,大笑道。 如此粗犷憨直的作风,倒是和张飞有几分相似,不禁让张恒好感倍增。 “那咱们可否先进城……” 闻言,祖茂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道:“这是自然,都尉请,请!” 在祖茂的带领下,众人一路进了梁县。 张恒没有说此行的目的,祖茂作为一个厚道人,也没有多问,只是忙着安顿张恒等一行人。 随着战争临近,梁县早就成了军事管控区,城中百姓也早被迁移到了大后方,如今城中可以是说是十室九空。张恒理所应当地受到了最高规格的待遇,被分到了一个偌大的院落。 在张恒的要求下,连同张温、荀爽、蔡邕等一行人都被安排住进了这里。 至于徐荣及其家眷,则是安排在了旁边的院落。 安顿好之后,张恒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烧水,自己要沐浴。 这几天的长途跋涉,劳累且不说,自己身上真的快发馊了。 尽管如今条件不怎么样,但喜欢沐浴的臭毛病,张恒是一点都没忘记。 只是一听张恒这话,随行的女眷眼神顿时都亮了起来。 见此,张恒摇头一笑,吩咐多烧些热水。 只是关于洗澡这件事上,张恒可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等热水烧好之后,也不管几位少女,自己先洗了个痛快再说。 等众人都沐浴完毕之后,酒宴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在祖茂的邀请下,张恒带领着众人入席。 有大金主袁术作为后盾,孙坚军中的伙食倒是不错,有酒有肉的。 好几天都只能勉强对付的众人见到肉食之后,全都食欲大增,不少人直接狼吞虎咽起来,饶是蔡邕和荀爽两位大儒,也都吃得嘴角流油。 值得一提的是,祖茂虽然不认识蔡邕和荀爽,却是见过张温的。 “都尉,敢问这位……可是张太尉?” 祖茂看了看张温,有些不确定地向张恒问道。 闻言,张温放下手中的猪蹄,捋须一笑道:“哦,将军竟也识得老夫?” 一听这话,祖茂哪还坐得住,吓得当场站了起来,对张温大礼参拜道:“末将参见太尉!” “将军不必多礼。” 张温依旧缓缓捋着胡须,另一只手却随意挥了挥,尽管手上还带着油花,但他眼中满是傲然。 祖茂这才敢直起身来,满脸笑容道:“昔年征讨凉州贼时,末将亦在军中,有幸目睹太尉英姿,不想数载不见,太尉风采依旧,当真可喜可贺!” 中平二年,张温奉诏讨平凉州叛乱,彼时孙坚也只是军司马而已。而他祖茂,更是一个不入流的屯长,与统帅张温地位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心中自然敬畏。 也正是这次出征,孙坚看出了董卓的不臣之心,提议要以军法斩杀董卓,张温却顾忌董卓在凉州的威名,不愿做这种自断臂膀之事。 “将军太客气了,老夫如今垂垂老矣。未来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了。”张温摇头一笑道。 “太尉此言差矣,您乃朝廷柱石,我大汉栋梁……” 张恒在旁听着二人的对话,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 生性粗犷憨直,长相五大三粗的祖茂在张温面前,却宛若一只温顺的小绵羊,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如此反差,令人忍俊不禁。 而这,正是张恒要的效果,也是这些老家伙的作用。 这世间无论何时,都是要讲人情资历的,这些老家伙也许过时落伍了,但他们的地位声望可都是实打实的。尤其是张温,深居高位多年,你知道他这辈子对多少人有过知遇之恩? 又有多少人当年曾在他手下任职? 远的不说,就算眼前的祖茂,和身在荥阳的孙坚,甚至此刻祸乱天下的董卓,可都曾是张温的部下。 再说蔡邕和荀爽,两人一个是名满天下的文宗,一个是汝颖世家的掌门人。 蔡邕到哪,渴慕学问的读书人就会心向此处。 荀爽到哪,整个颍川门阀就有可能倒向哪里。 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此次讨董结束之后,天下将正式进入四分五裂的割据时代,刘备集团也势必要弄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才好在这乱世中发展壮大。 但创立一个势力,仅仅靠兵强马壮是不够的。 文治武功,文治永远排在武功前面。 所谓文治,可不仅仅是让治下百姓读书认字,它还包括了民生、经济、政治等多元化的东西。 百姓能填饱肚子,能家有余财,才能缴纳赋税。也才会在温饱之余还想着往上爬,也才能放心参军入伍,去搏一个功名,求个封妻荫子。 一个政权的稳定性得到满足之后,才会焕发出源源不断的活力。 只有把这些东西玩明白了之后,才有资格去谈武功,去向外扩张,去定鼎天下! 而这些老家伙和他们的名声,就是文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第一百五十七章取何处立足? 宴会过后,祖茂很识趣的没有继续打扰,而且直接起身告辞。 众人也都累了好几天,早早安歇去了。 趁着这时候,张恒却把荀攸和陈宫请到了自己房间,准备讨论下一步的动向。 “子义,我与二位先生有要事相商,烦劳你在外守着,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张恒吩咐一声,便带着荀攸和陈宫进入了房间。 “都尉,但不知唤我二人何事?” 刚才完饭,荀攸此时正好有些困意,刚准备眯一会,就被张恒派人叫了过来。 张恒笑道:“我知二位辛苦,但眼下却有一件紧急之事,特此请二位前来商议一番。” “都尉请讲。”陈宫开口道。 “不急,先坐。” 张恒挥了挥袖,从旁边火炉上端下早已煮好的茶水,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 这次找两人过来,说白了就是开会。 总结洛阳之行的得失,顺便为下一步做打算。 一杯茶水下肚后,张恒才缓缓开口道:“此行雒阳,咱们虽然诛杀了董贼爪牙,却因为时间仓促,有件要紧事未来得及做。” “何事?”荀攸皱眉问道。 “皇甫嵩!” “左将军皇甫义真?”荀攸不解道,“如今他正驻军扶风郡,跟咱们应该扯不上关系。” “的确跟咱们扯不上关系,但是能跟董贼扯上关系……” 张恒将荥阳的战争形势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战事僵持不下,咱们又在雒阳城中搞了个大动作,不久之后,董贼必然撤军回京。之后……就该挟持天子,西逃长安了。” “什么,董贼居然要迁都!”荀攸满脸震惊道。 其实董卓迁都的计划,在年初就已经放出风来了,只是彼时荀攸正在蹲大狱,自然不清楚。 陈宫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关东诸侯四面包围雒阳,相持日久,董贼必然不敌,倒不如索性逃往长安。关中千里险阻,雄关坚城不尽其数,联军想要打过去着实不容易。” 荀攸顿时想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所以,屯兵扶风的左将军就成了董贼最大的后患,西逃之前非得解决不可。” “不错,公达慧眼如炬,所言切中要害。” “可扶风郡足有三万精兵,左将军亦是当世名将,哪怕董贼手握重兵,短时间内也未必能胜,他如何解决?”荀攸还是想不明白。 如果说孙坚和公孙瓒是天下勇武的标杆,是中生代偶像。 那当年平定黄巾的卢植、朱儁、皇甫嵩三将,就是真正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 特别是皇甫嵩,昔年平定黄巾时,就属他斩获最多,功劳最大。当今天下名将,无人能出其右。 “真要正面对垒,董贼不一定是皇甫义真的对手,可坏就坏在董贼手中挟持着天子。”张恒苦笑道,“公达试想,倘若董贼以天子名义下诏,命左将军只身入雒,左将军是奉诏还是不奉诏?” “这……” 荀攸顿时迟疑起来,连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他与皇甫嵩没什么交情,也不了解其为人,但从皇甫嵩的过往事迹中也能窥得一二。 皇甫嵩出身凉州安定郡的将门世家,其父曾出任雁门太守,叔父皇甫规更是大名鼎鼎的凉州三明之一,可谓世代忠良。 而皇甫嵩本人也曾平定黄巾之乱,又多次征讨叛乱。位极人臣,功盖当世的同时,却丝毫没有贪恋权势的想法,往往朝廷凡有诏令,皆无所不从。 这种人,明显是奔着青史留名去的。 你想让他违抗诏命,根本不可能。 莫说诏命让他回京,就算诏命让他自杀,估计他也会照办。 他岂能不知道天子受制于董卓,但即便如此,为了不让自己的为臣生涯染上污点,他也必须奉诏行事。 即便是错,那也是天子诏令不对,权臣董卓无道。 而我皇甫嵩和关西皇甫氏,将来史家盖棺定论,自有后人评说功过。 说他愚忠也好,爱惜羽毛也罢。已近暮年的皇甫嵩,更多的是在考虑身后名与家族的声望。 不止他一人如此,其实东汉一朝的世家臣子,基本都有这种调性。 与其说他们是效忠皇帝,效忠汉室,倒不如说他们是在追求自己心中的为臣之道,坚守圣贤书上那种近乎完美的忠臣良将形象。 哪怕为之付出生命,也甘之若饴。 “难啊……都尉,一旦董贼假托天子名义下诏,左将军怕是会束手就擒。”荀攸摇头叹息道,脸上只剩下了苦笑。 “看来公达与我想到一块去了。”张恒笑道,“我本想提前派人前往扶风郡,对左将军示警,但现在看来,就算派人前往,也是在做无用功。” 荀攸摇了摇头道:“事在人为。在下以为,即便左将军不听,咱们也得提前通知一番。瘟疫左将军肯响应关东诸侯,董贼就不敢贸然西逃。众诸侯攻破雒阳之日,便是董贼授首之时!”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道:“公达所言有理。也罢,那咱们就不妨一试,只是谁愿前往扶风郡走一趟?” 张恒已然发话,而房中只有三人,这个任务便只能落在荀攸或陈宫头上。 犹豫片刻后,陈宫见荀攸没有回应,便站出来自告奋勇道:“都尉,在下愿前往扶风郡,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左将军与我等共讨董贼!” “好,那就辛苦公台了。”张恒点头笑道。 陈宫严肃拱手道:“为成大业,谈何辛苦,在下明日便出发!” “公台不必着急。”张恒挥了挥手道,“咱们才刚刚逃出生天,如今已是人困马乏,且歇息数日,再动身不迟。此去路远途遥,沿途多有盗匪流寇,我准备调拨五百精兵与你,以为护卫。” 说到这里,张恒郑重看着陈宫,满脸认真道:“此去劝说皇甫义真,本就没报什么希望,公台倒也不必强求,凡事以自保为先。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禀明玄德公,为公台请功!” “多谢都尉!”陈宫再度拱手道。 皇甫嵩的事说完了,张恒又把话题扯到了当前的局势上,这也是此次开会的重点。 “关于今后之局势,二位有何看法?”张恒笑着问道。 这话有些笼统,听得荀攸和陈宫都是一愣。 “都尉是指……” 张恒笑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无论此次能不能诛杀董贼,这一战之后,天下都将进入群雄割据之势。如此乱局,二位以为,何处可以安家?” 听到这里,二人总算明白了。 原来是想找一块合适的地盘啊! 荀攸想了想,拱手问道:“都尉,在下斗胆发问,玄德公是想寻一郡之地,还是想寻一州之地?” 张恒刚想回话,却被陈宫抢先道:“公达何出此言,自然是一州之地!一郡之地何其狭小,如何能放得开手脚?” 作为建功立业的急先锋,他陈宫可是要做大买卖的人,一郡之地自然看不上。 张恒看着陈宫,心中暗笑。 以这货的秉性和立场,下一句就该劝自己选他的老家兖州了。 果不其然,反驳了荀攸一句后,陈宫立刻对张恒拱手道:“都尉,在下以为,当选兖州立足!” “哦,为何?” 张恒假装没有看穿他的意图,满脸疑惑地问道。 “都尉明鉴,兖州地方数千里,财富人口不可胜数,极为富饶且四通八达。玄德公选此地立足,不出三五年,便能成就功业。上可匡扶天下,成五霸之业。下可守境安民,书功于竹帛! 再者,在下虽才疏学浅,但在兖州好歹还有些朋友,只有玄德公振臂一呼,在下便能招来兖州世家豪族,为玄德公大业增光添彩!” 这一番陈词激昂慷慨,若是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还真会被带进沟里去。 讲道理,陈宫说的话不算错。 兖州的确富饶,人口也足够多,再加上他陈宫的影响力,的确能像他说的一样快速成势。 可唯独有两个问题,陈宫压根没提,甚至刻意回避掉了。 其一,兖州东临徐州,北接冀州,西连司隶,南靠豫州,的确是个四通八达的好地方,但也是个真正的四战之地。天下若乱,此地比首当其冲。 弱一点的人去了,莫说成势,能不能保住命都不好说。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一旦到了兖州,势必要重用兖州门阀,这才是张恒真正抵触的地方。 一旦与这些世家深度绑定,他们现在能给你提供多大的助力,将来就会造成多大的阻力。 想争霸天下,与世家的合作不可避免,但前提是主动权必须在自己手中,不然危害可太大了。 不信你看后来的两晋,皇权被世家裹挟着随波逐流,底层百姓再无出头之日。 所谓魏晋风骨,不过是一群磕了药的瘾君子。 就这也有人吹嘘,真是不知所谓! 所以张恒没有马上答复陈宫,而是又把目光放到了荀攸身上。 陈宫是地方士族出身,屁股自带立场,提议取兖州立足情有可原,但你荀公达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张恒发誓,但凡荀攸敢说出取颍川之地立足之类的话,自己一定回头就向荀爽提亲,娶荀采为妻,让这家伙天天叫自己姑父! 只见荀攸沉吟了片刻之后,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都尉,观望天下局势,本非在下所长。但都尉垂询,在下不敢不答……”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必这般客套。” 张恒直接挥手打断了荀攸的客套。 荀攸只好苦笑道:“在下以为,方尽天下,有两处地方可以取之立足。” “哪两处?”张恒好奇道。 “荆州和徐州!”荀攸缓缓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第一百五十八章代天牧民者,是为州牧 “荆州和徐州?” 张恒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起身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地图。 这时代可没有缺德导航,就算是久经军旅的宿将,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的山川地形。而作战用的行军图又太过简陋,根本没有较为清晰的标注。 所以自穿越以来,张恒一有时间便向周遭的人打听各地地理情况,以便自己绘制地图,标注值得注意的地形。 时至今日,张恒手中这份地图,已经囊括了中原几州的大部分地区。上次水淹牛辅三万大军的时候,就是靠着这份地图才精确掌控了水流的时间。 盯着地图看了一会之后,张恒还是没明白荀攸的意思。 取徐州立足并不奇怪,徐州地处大汉最东部,虽然南边与扬州接壤,却有长江天堑阻隔。至于西边,与豫州和兖州相连,但也都易守难攻。 舍此之外,周遭再无威胁。可谓进可攻,退可守,无论定鼎天下,亦或是割据自保,都是绝佳的栖身之所。 但这荆州……张恒实在没想通。 荆州也是个好地方,三面环山,又坐拥长江天堑的优势,更有江汉平原和两湖平原作为粮食生产基地,足可坐观天下成败。 在地理条件方面,甚至比徐州还要好。 可最大的问题是,荆州已经有主了。 今年年初,孙坚自长沙起兵参与讨董,路上却顺手宰了荆州刺史和南阳太守。 世人多以为孙坚残暴不仁,擅杀封疆大吏。但事实上,很可能是袁术授意为之。因为孙坚前脚刚干掉南阳太守张咨,袁术后脚就入主南阳,引孙坚为臂助。 只是四世三公,出身名门的袁公路,怎么能干这么不体面的事儿呢,自然得孙坚背下这口杀人的锅而已。 之后,董卓表奏八骏之一的刘表为荆州刺史。 刘表随即只身赴任,单马入宜城,如今应该正在收拢荆州本土势力。 倘若刘备集团入主荆州的话,势必要和刘表产生争端。刘表虽弱,但名义上来讲二人同属宗室,不好自相攻伐。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袁术此时就屯兵南阳,名义上是为了讨伐董卓,但其实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对荆州垂涎已久。 也就是说,如果选择了荆州,不仅要铲除刘表,更会和潜在的盟友袁术闹翻。 荀攸不明个中内情,只看荆州地理条件优越,所以才有了这么个提议。 张恒摇头笑道:“公达此言差矣,荆州刺史刘景升,与玄德公皆属汉室宗亲,咱们怎么好去抢他的基业。” “都尉此言差矣!”荀攸却不赞同张恒的看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大汉天下,自然是天子所有,又怎能说是他刘景升基业?” “这……” 这种极度政治正确的话,倒是让张恒无法反驳,只能摇头苦笑。 顿了顿,荀攸那张木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 “再者,刘景升虽为荆州刺史,但却并不妨碍玄德公出任荆州牧。” 此言一出,连张恒都不禁一愣。 好家伙,你心挺大啊,居然要给刘备弄个州牧的位置。 西汉初年,为防地方官吏做大为患,汉武帝刘彻将天下划分十三刺史部,下派十三位御史监察四方。这种监察官员名叫刺史,虽秩六百石,但监察的对象却是包括秩二千石的国相、郡守。 之后东汉一朝,刺史的权限再度扩大,从一个监察官员变成了州郡最高长官,官职也晋升为二千石的州刺史。 但至此为止,却也只是有监察之权,可以类比后世明清时期的吏部,和秩二千石的郡守算是平级。 直到黄巾乱起,朝廷为平定黄巾之乱几乎掏空了底蕴,再无力管控地方乱象。 这时候,一个小机灵鬼跳了出来,谏言改刺史为州牧,增加管理权限,之后通过贿赂十常侍的方式,顺利得到通过。 这个人,便是现任益州牧刘焉。 别看只是一个官职名称上的差别,但权力大小可谓云泥之别! 所谓州牧的牧字,其意思是代天牧民,相当于皇帝在地方上的全权代表。 如果说刺史只负责监察官员,那州牧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掌控一州之军政财粮,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荀攸深知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的道理,连刺史之位都看不上了,准备帮刘备谋划一个州牧的位置。 此时的刘表仅仅只是荆州刺史,且立足未稳,倘若刘备将麾下的精兵猛将开入荆州,拿下刘表可谓易如反掌。 张恒笑道:“公达此策虽好,但入荆州必先经过南阳。如今的南阳郡,可是在袁公路手中,他又岂肯轻易放手?况且……” 将刘备集团与如今袁术的关系大致讲了一遍后,荀攸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摇头苦笑一声。 “如此说来,荆州倒是有些不合时宜了。”荀攸满脸惋惜地叹道。 旁边陈宫见张恒否决了荀攸的提议,立刻抓住机会再劝道:“都尉明鉴,如今天下乱局初现,咱们不可树敌过多。如今刚与袁公路结成同盟,又怎可图谋荆州。所以,在下还是建议取兖州立足。” 张恒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好吧,你还是惦记你在兖州的那点势力是吧。 “不可,就算不去荆州,也绝不可去兖州。”老实人荀攸却罕见地跟别人唱起了反调。 陈宫立刻不悦道:“为何?” “兖州乃四战之地,取之固然能够立足,却必然深陷战争泥潭,又如何治理民生?” “这……” 陈宫一时语塞,他刚才刻意隐藏的地方,却被荀攸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换做旁人,他或许还能狡辩两句。可眼前这两位是什么人,在他们面前诡辩,无异于自取其辱。 一句话堵住陈宫的嘴后,荀攸又向张恒拱手道:“都尉,既然荆州不可行,那便只剩徐州了。玄德公若真想成就大业,在下恳请取徐州立足。” 关于徐州,张恒之前就考虑过,只是迟迟没拿定主意而已。 古来想争霸天下者,莫不是以中原之地为重,因此南方的扬州、交州,和西边的益州、凉州,以及最北方的幽州皆不作考虑。 剩下的,便只有中原这个几个州了。 除了徐州之外,其他地方无不是四战之地,并不符合张恒苟起来平稳发展,最后平推天下的战略构想。 所以思来想去,徐州可以算是比较合适的地方了。 想了想,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陈宫。 “公台以为如何?” 陈宫迎着张恒的眼神,一咬牙,硬着头皮拱手道:“在下还是坚持己见,以为当先取兖州立足。” 你可别惦记你那破兖州了吧! “好,明白了。此事还得容我三思,之后再禀报玄德公。一路奔波辛苦,二位先回去休息吧。”张恒笑着开口道。 “在下告退!” 二人齐齐拱手道,在张恒的送别下离开。 “子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张恒对守在门外的太史慈笑道。 “主簿言重了,自古成大事者,无不抛头颅,洒热血,小小辛劳算得了什么。” “倒也是这个道理。”张恒笑了,“且回去休息吧,等睡醒之后,你先行启程回荥阳,将咱们归来之事禀报玄德公,同时查看董贼大军动向。倘若董贼已退,那便无事。倘若董贼还未退,立刻派人回报于我。” 此行雒阳,前前后后耽误了快一个月了,如今已经快到五月中旬,也不知道董卓跑路了没有。 如今张恒已经解决了后顾之忧,如果董卓还没跑,那张恒不介意陪他好好玩玩。 围城两月,就算是飞熊军,也早已疲惫不堪。自己这边有了孙坚的加持,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遵命!” 太史慈神情一肃,连忙抱拳道。 “去吧,养足精神再上路。” “知道了。” 太史慈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将太史慈送出院子之后,张恒也有了些困意,转身回到房中,脱下外袍坐在榻上,正准备躺下睡觉时,忽然感觉被子里好像藏了个人。 心中一惊,张恒几乎来不及反应,便赶紧起身拿起了刘备送给自己的佩剑,指着床榻喝道:“是谁,还不速速出来!” 听到张恒的声音,被子里抖动了几下,继而钻出了一个脑袋,却正是董白。 “你怎么会在这?” 张恒眉头高高皱起,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这丫头跑我房间里来干嘛,不会是来刺杀我的吧。 见张恒声色俱厉,董白脸上半是委屈,半是羞涩,哪里还有雒阳初见时那般蛮横。 只听她怯生生道:“都尉,妾身来服侍您安寝。” 一句话还没说完,董白早已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与张恒对视。 望着床榻上准备主动献身的董白,张恒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衣物,一时间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下恐怕真的说不清楚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五秒男张恒 、荀攸二人离了张恒的住处之后,陈宫就一把拉住了荀攸的袖子,将他往无人处拽去。 “公台……你这是做什么,莫拽……莫拽!” 陈宫却不理荀攸,仍旧继续拉着荀攸,等到了无人之处才放开手。 “公台,何事这般急切?” 荀攸满脸无奈道,同时用手拍打着已经被陈宫扯皱了的袖口。 “公达,你刚才为何不与我一同劝谏都尉,请玄德公取兖州立足?”陈宫气呼呼道。 一听这话,荀攸的脸色顿时垮了下去。 “公台,非是我不与你同心,只是兖州实在是四战之地,不能久守。” “谁说要守了!”陈宫顿时抬高了声量道,“关东诸侯,不过一群碌碌之辈。以张都尉之谋略,加上玄德公麾下的精兵猛将,你我二人再招揽兖州、颍川两地的名士俊才加入,成就大业,指日可待!” 陈宫心向兖州,而颍川就在兖州旁边,以己度人之下,他以为荀攸也会和他一样。 可谁知荀攸却推荐荆州和徐州,着实让陈宫无法理解。 话听到这里,荀攸算是彻底明白了陈宫的意思,眼中的神色也微微冷了下去。 敢情是让我以权谋私是吧。 不过他也不想得罪陈宫,便苦笑推脱道:“公台,都尉何等大才,他本就不属意兖州,你我再劝又有何用。再者,就算都尉同意,玄德公也未必同意。” 陈宫叹息道:“公达有所不知啊!都尉之于玄德公,宛若当年张良之于高祖,可谓言听计从。只要都尉劝谏,玄德公必欣然同意。只可惜此次未能成功,但此事尚且悬而未决,我即将出使扶风,公达你可得抓紧时间了,下次都尉再提起此事,你定要积极劝谏,取兖州以为立足之地!” “这……” 荀攸想了想,还是打算把话说明白。 “公台,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在下以为,为人臣者,当以忠义为先。我等既决定辅佐玄德公成就大业,就该为大局考虑。” 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不好听了。 果然,陈宫听完之后,脸色便沉了下来。 “公达是在说我为人谋而不忠?” 荀攸摇了摇头,“并无此意。” 陈宫沉吟片刻,开口解释道:“公达,你刚才所言,我不敢苟同。世人分黑白,往来争荣辱。但这世间之事,大多混沌,又岂是简单的善恶黑白所能区分。 我自是欲助玄德公成就大业,但也不影响自身有建功立业之志,更不影响我提携故里才俊。如此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对于既要又要还要的陈宫,荀攸却很冷静地摇了摇头。 “公台,恕我直言,越是你我二人一同劝谏,都尉就越是不可能同意。” “为何?”陈宫不解道。 荀攸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起来,里面闪烁着陈宫看不懂的光芒。 “因为都尉胸怀宏图伟志,所思所想,乃是整个天下。为此,他可以任用世家高门,自然也能重用寒门子弟,凡有才者皆可擢而用之。 但唯独不会与任何一方进行绑定,因为都尉是要驾驭这天下俊杰,而非与之合作。” “这……” 陈宫沉默了。 他明白,荀攸说的是事实。 “事在人为,纵然公达不愿劝谏,我亦不会退缩。” 陈宫沉声说道,眼中满是坚定,随后拂袖而去 望着陈宫不甘离去的背影,荀攸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都出身世家大族,但陈公台此人,终究与自己不是一路人。 …… “你,出去!” 张恒望着看着床上的董白,面无表情道。 董白闻言,急忙摇了摇头。 “不,我不出去!” 在蔡琰这几天的精心教导下,成功被董白灌输了一个观念——想要活命,就必须讨好张恒,最好是能把自己变成张恒的女人。 你张子毅再狠,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女人下手吧。 怀揣着对生的渴望,董白趁张恒和荀攸、陈宫谈话的时候,偷偷摸摸跑进了张恒的房间,一头钻进了被窝,打算今天就把生米煮成熟饭。 可是这对于张恒来说,就纯属有些扯淡了。 本来就众人就以为自己对这丫头有想法,如果再被人看见她出现在自己房中,那可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说到底,董白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收了她也没什么不行,但坏就坏在她是董卓的孙女。 如果自己真睡了他,你让正在跟董卓拼杀的刘备和麾下诸将怎么看自己? 就算他们不计较,可自己几天前才设计杀了她的叔祖董旻,又怎么敢留一颗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 唉……都怪太史慈那个大嘴巴,若不是他强行加戏,自己又怎会落入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再往深了想,当初在雒阳城中,自己就不该多看她那两眼,惹得现在麻烦上身。 一念及此,张恒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 “不出去是吧,那就再也不用出去了。” 张恒冷笑一声,持剑往前走了两步,吓得董白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本来在家里好好的,却被你们劫持到这里,我只想活命,这也有错吗,呜呜呜……” 闻言,张恒不禁一愣。 特别是董白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心中一紧。 是啊,昔日高高在上的董小姐,如今却屈身自荐枕席来讨好自己,还不是为了活命。 就算董卓该死,可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又能有多少罪过? 罢了,罢了…… 望着满脸惊恐,哭得梨花带雨的董白,张恒将剑收了回去。 “行了,别哭了!”张恒皱眉道,“董小姐,我答应不杀你,并且在适当的时候送你回家,只是刚才这种荒唐事,以后绝不能再发生。” 闻言,董白急忙止住了哭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张恒。 “都尉说得可是真的!” 张恒冷哼一声,满脸傲然道:“我堂堂丈夫,难道还会诓骗你一妇人不成!” 嗯,我当然会送你回去,但至于问董卓要多少好处,那就不知道了。 “多谢都尉,多谢都尉!” 董白抹了一把眼泪,赶紧从被子里钻出来,连连躬身拜谢张恒。 之后却又觉得不放心,试探着开口道:“都尉,要不……” 说着,董白的目光瞟向床榻。 你这么宽宏大量,我实在有些不敢置信,不如咱们先把事办了,也好有个凭证。 “出去,在我还没反悔之前!” 张恒额头上青筋犟起,低声咆哮道。 “好,好,我这就出去。” 见张恒发怒,董白不敢再多说什么,急忙从床榻上窜下来,穿了鞋之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张恒面色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将门关好。等再躺在榻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经此一事,他已毫无困意。 而且……被子上还若有若无地残留着董白的体香,让张恒有些心神躁动。 虽然得了张恒的许诺,但董白还是有些不放心。出了房间后,便想让蔡琰帮自己分析一番。心中急切之下,却差点撞到了刚从房间内出来的太史慈。 见董白急匆匆从张恒房间中跑出来,太史慈顿时两眼放光,不知在脑补些什么。 可董白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怯生生地看着太史慈。 太史慈忽然想起董白现在的身份,连忙拱手行礼道:“见过夫人!” 董白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却也不敢停留,继续向蔡琰的房间走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太史慈脸上露出异样的笑容。 “主簿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惜羽毛了,就算堂堂正正纳了此女,又有人敢说什么……不过……我才刚离开不久,主簿这也太快了些吧。” 第一百六十章荀氏我吃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史慈便离开了。 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荥阳,他甚至拒绝携带随从,只一人便单枪匹马地上路了。 梁县到荥阳的路不算长,只有三四百里,上次跟着张恒已经走过一趟,太史慈有把握在两天之内赶到。 与他一同起程的,还有陈宫。只是方向不同,两人一东一西。 张恒亲自将陈宫送出城,又叮嘱了一番要注意安全,这才放他离去。 至于那所谓的五百精锐,自然是从祖茂手中借的。只是陈宫认为五百人目标太大,毕竟这一路有不少地方都是董卓的势力范围,不好太扎眼,所以便提议只携带五十人作为护卫就够了。 张恒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将护卫人数增加到了一百。 对此,祖茂自然是无异议的,当场亲自选出百名精锐之士交给张恒,护送着陈宫远走扶风。 送走二人之后,张恒回城,把三个老头请了过来。 张恒向三人拱手笑道:“此间事了,在下不日便将动身前往荥阳战场,不知三位有何打算?” 闻言,张温和荀爽还没说什么,蔡邕却是冷哼一声。 这小子,明明都把老夫架上他的战车了,还问我有什么打算。我倒是想回陈留老家,你允许吗? 荀爽最先表态道:“贤侄,老夫年事已高,早已无心功名大业,前番若非董贼相逼,也绝不会入雒为官。如今幸得贤侄搭救出京,老夫打算归居乡里,颐养天年。” 三人中,荀爽的年纪是最大的,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在这个时代,活到这个年纪算是高寿了,有养老的想法也可以理解。 张恒点了点头,笑道:“叔父所言甚是,刚好在下此行也要路过颍川,便护送叔父前往,如何?” “如此甚好。” 荀爽见张恒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大喜,点了点头。 “只是……”张恒忽然面带难色道。 哼,我就知道这小子没这么好心放过自己。 荀爽心中不爽,脸上却依旧挂着和蔼的笑容,温和开口道:“贤侄有何难处?” “叔父说笑了,非是在下有难处,而是担心叔父的安全。”张恒笑道。 “老夫有何危难?”荀爽不解道。 “叔父容禀,如今时局纷乱,四方豪杰并起。如此乱世中,想要寻找一方净土可不容易,叔父虽有心隐居,却架不住小人算计。恕在下斗胆直言,叔父不如举家搬迁,也好避兵灾之祸。” 荀爽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意思,不由苦笑道:“贤侄言天下纷乱,但不知何处才是安乐净土?” “此次讨伐董贼,玄德公居功至伟,事毕之后,朝廷论功行赏,玄德公必为一方诸侯。叔父前往治下,有玄德公庇佑,叔父尽可颐养天年,余生无忧矣!” 好小子,连我一起算计是吧。 荀爽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蔡邕,谁知蔡邕却捋着胡须笑得开心。 老匹夫,不神气啦! 让你侄孙算计我,现在落得跟我一样下场了吧。 但真要说起来,还是不一样的。 蔡邕算是半强迫,而对荀爽,张恒是真心邀请他加入刘备阵营,而且他也有拒绝的权利。 荀爽思量片刻,才开口继续问道:“贤侄,是老夫举家搬迁,还是举族搬迁?” “叔父,有区别吗?” 作为颍川荀氏的掌门人,荀爽一动,就代表整个荀氏有了动作。 “公达已经答应为刘玄德效力了?”荀爽又问道。 张恒点了点头。 荀爽叹了口气,“贤侄,事关重大,还请容老夫三思。” 还是那句话,乱世中君择臣,臣亦择君。 这天下世家,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算是第一等。舍此之外,便是颍川荀氏这种州郡级别的世家,只要他们没有自己拉队伍打天下的想法,迟早都得选择一个阵营加入。 一旦荀爽点头,就代表整个荀氏都加入了刘备阵营。 兹事体大,荀爽自然要好好考量。 “这是自然,叔父不妨先回颍川慢慢考量。”张恒笑着点头道。 本来也没指望荀爽能一下子答应,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张恒又扭头向张温笑道:“伯父,还请您老回一趟南阳老家。” “回去做什么?”张温不解道。 “搬迁族人。” 讨董之后,无论是去徐州还是哪里,南阳张氏都得举族搬迁跟过去。不然将来一旦被别人控制,张恒难免束手束脚。 张温却理解错了张恒的意思,还以为张恒要启用自家子弟,当即大笑点头。 这才对嘛,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子毅在刘玄德处身居高位,族中子弟自然得出仕帮衬。 “好,过两日老夫便回归故里,着手迁徙族人,只是不知迁往何处?” “眼下前线战事吃紧,倒不好把族人带往荥阳。伯父不如先去颍川投奔荀叔父,待讨董之后,再做决断。还有蔡公,也不妨先前往颍川,在荀叔父家小住一阵,想必叔父不会拒绝吧?” “自然不会,老夫虽家无余财,却也足以招待亲朋好友。” 荀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可之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小子把人都暂时安排在我这儿,怎么一副吃定了我的样子。 商议已定,张恒又与三个老头闲聊了一会儿。 在梁县休整两日之后,张恒拒绝了祖茂派兵护送的请求,带着众人出城北上,正式踏上了返回荥阳的旅途。 …… 荥阳。 刘备伫立城头,望着远方董卓的营寨,面色隐隐带着一丝担忧。 历经三轮攻城,相持一月有余,董卓终于要退兵了。 昨日派出去的探骑,已经查明了董卓军中的情况,却是正在收拾行囊,拆毁营寨,同时纵火焚烧攻城器械。 如此行径释放出来的信号只有一个,那就是董卓即将退兵,最多也就这几天的时间了。 连续一个多月的拉锯战,终于要结束了。 消息传回来时,众诸侯大喜,恨不得起舞于道,弹冠相庆。 此战关东联军虽没能取胜,但最终熬走了董卓,也算不易了。 一片欢腾声中,只有刘备一人默默不语,面带忧色。 子毅,这都一个多月了,你现在到底在哪?为何音信全无? 董贼已经准备逃回雒阳了,若到时候你还在城中,那可就危险了! 心中想着,刘备眉头高高皱起,双手死死扒住了城墙。 子毅,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正当刘备忧心张恒安危之时,张飞冲上城楼,一路小跑了过来。 “兄长,子义回来了!” 人还未到,声已先至,张飞鼓起他那如大喇叭一般的嗓门,冲刘备喊道。 闻言,刘备急忙扭过头来,满脸欢喜道: “三弟你刚才说什么,子毅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颍川人才库为您服务 “子毅现在何处?” 刘备一把拉住张飞,赶忙问道。 “就在城中。”张飞嘿嘿笑道。 “在城中干什么,为何不上来见我?走,咱们去见子毅。” 张飞赶紧领着刘备下了城楼,却恰好看到正在等候的太史慈。 “兄长,子义就在那!”张飞一指远处道。 “子义?” 刘备这才反应过来是太史慈回来了,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失望,但下一刻却又紧张了起来。 子义孤身回来,难不成是子毅遇到危险了? 想着,刘备赶紧走了上去。 “参见玄德公!” 太史慈见了刘备,趋身小跑过来,大礼参拜道。 “子义免礼。”刘备挥了挥袖道,“主簿何在?” “末将动身归来时,主簿正在梁县,如今应该也已经动身了。” 听到张恒没有遇险,刘备这才松了口气,却又疑惑道:“梁县?” 太史慈连忙将此去雒阳的经过讲了一遍,听得刘备满脸诧异。尤其是听到张恒在雒阳谋划,诛杀了董旻的时候,刘备脸上的喜色几乎抑制不住。 董旻啊,那可是董卓的胞弟,西凉军的二号人物! 自己这边领着大军苦战一月有余,也不见有多少斩获。子毅倒好,去了一趟雒阳就干掉了一条大鱼。 “诛杀董旻的确是大功一件,子义辛苦了。”刘备皱眉道,“只是身在敌穴中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冒险了一些。主簿此番兵行险着,子义理当劝谏的。” “这……”太史慈苦笑道,“玄德公,主簿智算通天,每每料敌于先,必然万无一失,末将自当奉命行事。” 听见太史慈夸张恒,刘备连连点头笑道:“这话不错,雒阳城中的贼子,又岂是咱们张主簿的对手。子义你提前赶回,想来必是主簿有所交代吧。” 太史慈点了点头,将张恒的吩咐说了一遍。 刘备听完目光一亮,笑道:“怎么,主簿命你探查董贼动向,难不成是想把董贼留下?” “主簿自是神机妙算,末将不敢妄加揣测。” 刘备点了点头,扭头对张飞笑道:“翼德,你即刻派人出城,沿着子义来的道路赶往梁县,将董贼的近况告知主簿。他若来得快一些,兴许董贼还没走,若来得慢了,可就真赶不上了。” 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刘备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打趣意味。 “好,我这便派人出城!” 张飞抱拳应了下来。 “子义,走,咱们回营为你接风洗尘!” 刘备再次祭出了许久不曾动用的祖传绝技——把臂同游,拉着太史慈往军营走去。 …… 张飞派去的使者赶到之时,张恒一行人刚刚抵达颍川,正在荀爽家中做客。 说起颍川的风貌,倒是与张恒到过的其他地方都不尽相同。 既没有战乱之地的破败不堪,也没有雒阳城那般繁华奢靡,反倒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宁静的气息,仿佛连时光的流逝都慢了下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到了世外桃源,但这里可是豫州与司隶相连之处,距离雒阳直线距离不足三百里,到荥阳也只有短短的两百里而已。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颍川士族实在太强了。 这种强,不是那种蛮横的盛气凌人,而是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的从容。 历经两汉四百载,特别是东汉一朝,门阀世家逐渐抬头,掌控话语权的同时,也间接掌控了这天下格局。 但天下世家也分三六九等。其中最强大者,自然得首推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这两家一个是四世三公,一个更号称五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甚至连结郡国,可谓冠绝当世。 这种强大,并非是说家族人口众多,实力强横,而是那种历经百年积攒下来的深厚底蕴。 世代为官,且都进入了朝廷中枢,那么近百年来,受过这两家恩惠或者提携的官吏得有多少? 但凡一声令下,愿意为这两家冲锋陷阵,甘为马前卒的人,恐怕如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 这,才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真正打开方式! 这两家的子弟无论走到任何地方,当地官吏都得争相前来拜谒。这也是袁绍、袁术兄弟振臂一呼,就能招揽到人才的原因。 而次一级的世家,便是州郡望族,诸如颍川荀氏、颍川郭氏、颍川陈氏、庐江周氏、襄阳蔡氏,河内司马氏之类在地方上拥有绝对权威的家族。 这一级别的世家,论影响力虽然比不上威震天下的袁氏、杨氏这等冠族,但也声望加身,贤才辈出,不可小觑。 但颍川这个地方实在太特殊了,因为它境内的望族实在太多了。 别的地方,一个郡国最多出一两家名门望族,但颍川境内却是门阀林立。荀氏、陈氏、郭氏,都是第二等的世家。 这些家族的子弟四处为官,依附于哪个势力的都有。这就导致诸侯之间虽兵戎相见,但大家都很默契地避开了这个地方。 所以颍川郡才能在如此乱世中,还保持这一份清净祥和的气息,宛若清平盛世。 按理说张恒本该直奔荥阳,之所以在颍川郡逗留,也是看中了这里的特殊性。 哦,我的汉高祖啊!这里可是颍川啊,大汉人才库晓得伐! 路过一趟如果不薅点羊毛回去,简直对不起自己。 荀氏三若、辛氏兄弟、郭嘉、陈群、赵俨、杜袭……等等一大堆人才,我就不信我弄不回去几个。 今日,我张子毅就要给世人一点小小的震撼,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大汉第一HR! 颍川的人才们,都站在原地不要动,我张子毅来给你们买点橘子。 抵达颍川之后,荀爽自然是盛情款待,可张恒却无心吃喝,席间一直东张西望,目光里时不时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在荀氏众人身上一通打量。 出来作陪的这么些人,到底哪个是荀彧? 荀爽还没见过张恒这般模样,顿时心中大感疑惑。 这小子贼眉鼠眼的,怎么看都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不过席间人多,他也不好表露出来,只得照例款待张恒等一行人。 当然,席间荀爽也没忘了为张恒引荐自己的族人。 作为荀氏族长,荀爽回家可是大事,所有荀氏族人都前来探望。但荀爽却不想动静太大,只留了几位族中耄老作陪,把年轻人都赶了回去。 这自然是对张恒的尊重,可张恒却不是很满意。 谁要见这些糟老头子,还不把你的几个侄儿叫出来让我康康。 当然,还是有一位年轻人的,正是荀爽的独子荀棐。 “都尉仗义援手,救家父脱离洛阳,小弟不胜感激!” 荀棐长相倒是和荀爽有八成相似,一副儒雅面相,在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后,当即起身拜谢张恒。 张恒本想挥挥手,让他不必客气,但转念一想,却赶紧起身离席,亲手搀扶了荀棐一把。 “贤弟不必客气,董贼祸乱天下,有志之士皆欲杀之。荀叔父为当世大儒,我又岂能坐视董贼残害叔父,出手乃是份所应为!” 这一番陈词顿时赢得了荀棐的好感,满脸赞叹道:“都尉真乃君子也!” 张恒却故作不悦道:“贤弟何必如此生分,我伯父与荀叔父乃至交好友,贤弟与我亦当如此,难不成贤弟看不上我,不愿与我亲近?” “这……在下并无此意!”荀棐连忙摆手解释,随后又拱手道,“小弟见过兄长!” 这才对嘛! 张恒仰天大笑,再度伸手扶起了荀棐。 “贤弟不必多礼!” 见张恒用当初自己跟他攀关系的方法拉拢儿子,荀爽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这小子自进门之后,便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可怜自己这傻儿子,只怕是被他卖了还要为他数钱。 荀爽叹了口气,有心提醒儿子提防张恒,但奈何眼下这场合也不适合开口,只能就此作罢。 反正这小子过两天就滚蛋了,且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一百六十二章无耻之徒郭奉孝 饭后,张恒却没有歇息,反而拉着荀棐要外出游玩。 方才席间张恒一番手段,成功拉近了自己与荀棐的关系,再加上张恒确实对荀爽有救命之恩,荀棐当即应下,自告奋勇要给张恒当向导。 荀爽本想拒绝,但奈何张恒压根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向他告了声罪后,便拉着荀棐出门而去。 旁边蔡邕见到这一幕后,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捋须幽幽道:“慈明兄,张子毅与令郎亲善,倒是大大的好事啊!” 好,好个屁! 自己这傻儿子,如何能是张子毅的对手。 但明面上,荀爽却只能违心地点了点头。 “伯喈所言极是。” 蔡邕笑得更开心了。 荀慈明,这下你荀氏的青年才俊,只怕要全被张子毅给祸祸了。 嘲笑之余,蔡邕心中却生出一丝落寞。 好歹人家还有东西让张子毅惦记,哪像自己,两个儿子都早早夭折,将来免不了落得个后继无人的下场。 他本想着河东卫氏也算世家高门,卫仲道娶了自己女儿之后,自己便把一生所学传授与他,也算有了传承。 谁知道拜堂礼还没行完,卫仲道就死于非命,自己女儿也成了未过门的寡妇。 都怪张子毅! 不行,上次补偿要得少了,怎么也得让他再给自己加点。 想到此处,也不知为什么,蔡邕忽然想起那日逃亡路上,张温私下密谋让张恒娶自己女儿的事情。 说起来,张子毅也算王佐之才,将来必然青史留名。而且还至今没有娶亲,昭姬若能嫁给他,自然极为般配,只是不知他愿不愿娶一个寡妇。 这时代的婚姻关系,并非是成亲之后开始的,而是从双方家族互换婚书之后,婚姻就算正式生效。 所以尽管蔡琰还是黄花大闺女,但她名义上就是个寡妇,这点无可否认。 …… 离了荀府之后,张恒便要求荀棐带自己四处转转。 他之所以拉荀棐出来游玩,其实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看荀爽这位公子是个真正的憨厚君子,想从他口中套点情报。自己初来颍川,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那些人才到底在哪,一个合格的向导很重要。 其二嘛,自然是想刷个脸熟。倘若真在街上遇到了某位名士,有荀爽长子的面子,张恒便能快速与其攀上关系。 挖墙脚嘛,主动一些不寒碜。 两人在颖阴县大街上转了一大圈,一路交谈之后,张恒想知道的情报也获取得差不多了。 和张恒预料的一样,如今颍川的人才还没在这乱世中崭露头角。除了辛评在去年跟随袁绍北上冀州之外,许多人方才弱冠之年,因此并未出仕。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万万不可错过! 不过张恒才刚到,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急躁,只得暗暗记在心中,这两天找机会再去拜访。 荀棐虽然憨厚,但人却不傻,见张毅一路上都是在打探世家子弟的住处,不由好奇道:“兄长询问这些人,难不成是想登门拜访?” “贤弟慧眼如炬!”张恒并没有否认,而是笑道,“颍川名士汇聚,高才之人多不胜数,愚兄早想登门拜访,瞻仰其风采。只叹这些时日一直在打仗,不然早就来了。” “兄长言重了,领兵讨贼乃是国之大事,又岂是区区风月之谈能够比拟的。” 闻言,张恒笑了。 这位荀公子,貌似对征战之事比较上心,一路上净询问这些了。 荀爽啊荀爽,你这老东西不肯答应,看我从你儿子身上找突破口! 逛了半日,眼看天色渐晚,两人也累了,恰逢街旁有一酒肆,荀棐便邀请张恒进去喝两杯。 张恒欣然应允,两人当即便踏入酒肆。 此时并非饭点,酒肆中的人并不算多。二人正准备找地方入座时,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店家,上酒!” 这道声音并不高,却异常清朗。 但马上却有另一道颇为郁闷的声音回应道: “奉孝,你还要喝?” “怎么,友若不胜酒力,不能再饮了?” “哼,我自是还能再饮,只是……”话说到一半,这道声音中带了些无奈,“我身上的酒钱不够了。” 闻言,那醉醺醺的声音马上不满道:“枉你身为荀氏子弟,出来居然不带够钱,当真让人笑话!”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一连半月都让我请客,我每个月就那么点例钱,都被你花完了!”另一个声音立刻充满了愤怒。 “那又如何,君子有通财之谊,让你请几顿酒怎么了!” “你说是来投奔文弱兄长,却每日缠着让我破财,真个是岂有此理!” “嘿嘿,友若莫怪,谁让文若那厮实在是太过无趣,整天要与我讨论诗文,说那才是高雅之物,却连口酒都不给喝。” “我兄长从不饮酒,哪来的酒给你喝!” “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 “我……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嘿嘿,你现在不就见到了。” 听着酒肆中二人的对话,张恒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 今天运气不错,刚来就遇到大鱼了。 不用想,那个醉醺醺的酒鬼,应该就是大名鼎鼎且道德败坏的鬼才郭奉孝了。 而被他称之为友若的人,应该是荀彧的弟弟,荀氏三若中的荀谌,字友若。 这俩人……怎么说呢。 一个是嘴炮达人,一个是少妇杀手。 郭嘉身为鬼才谋士,既不会内政,也不擅权谋,本身还不治行检,生活作风一塌糊涂,最后活生生把自己嗑药嗑死。 但他本身却有两条好处。其一,是他素来善断。 别的谋士,总是主意一大堆,却不知道哪个最好。但郭嘉不同,这家伙乐观通达,天性敏锐,总能找出最适合的方向与决策,在关键时刻帮助君主决情定疑。 其二,也是张恒最看重的点,这家伙够纯粹! 纵观历史上郭嘉的一生,虽然最受曹操信任,但他只为军谋,从不过问政事。正所谓一朝权在手,事了拂袖去。说他聪明也好,迷糊也罢,反正用这家伙,就绝对不用担心会尾大不掉。 而这位荀谌,却是位顶级嘴强王者。 原本历史上,正是他单枪匹马,只身入邺城,说服韩馥把冀州让给袁绍。虽说有袁绍和公孙瓒以大军胁迫的原因,但这份嘴炮功底,也算当世顶尖了。 而后官渡之战,此人更是出任袁绍谋主,与田丰、许攸并列。只可惜因为身份原因,投降曹操之后,便没有什么成就了。 如果在其他地方遇见,张恒会直接拿绳子把他们绑起来,连夜打包送去荥阳。 但奈何现在还在人家荀氏的地头上,张恒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个君子。 见二人在此,张恒还没有动作,倒是荀棐却率先迎了上去。 “兄长,你怎会在此?” 荀谌闻声回过头来,见是荀棐,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开口笑道:“原来是阿棐啊,闲来无事,我与郭奉孝在此饮酒畅谈。” 有了别人,荀谌自然不再提方才之事。 郭嘉见来人是荀棐,醉醺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也不整肃衣冠,只是随意对荀棐拱了拱手。 荀棐拱手还礼,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屑。 他自幼受荀爽教导,一贯严谨修身,克己复礼,自然看不上郭嘉这种放浪做派。 此时,张恒也走了过来。 荀谌见状,开口笑道:“阿棐,这位是……” “正要为兄长引荐,这位是南阳张子恒,太尉张伯慎族侄,现任骑都尉。”荀棐笑着介绍道。 闻言,荀谌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急忙起身正了正衣冠,对张恒行礼道:“见过张都尉!” “友若不必多礼!” 张恒笑着挥了挥手,同时扭头向外喊道:“店家上酒,今日酒钱全算在我头上!” “都尉远道而来,在下自当一尽地主之谊,怎可让都尉破费……” 荀谌连忙劝阻道,但话还没说一半,便被张恒挥手阻止。 “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不过区区酒钱,谁付都是一样的。” 闻言,荀谌立刻明白过来,刚才自己的话可能被此人听到了,这才善意解围,心中不由对张恒多了些好感。 一听说有人付酒钱,一旁昏昏欲睡的郭嘉立刻来了精神,连忙起身对张恒拱手道:“多谢都尉赐酒,在下却之不恭,店家,快上酒!” 好家伙,不愧是你郭奉孝,见酒比见了自己亲爹都欢喜。 第一百六十三章我荀氏要一个态度 荀府。 午饭过后,奔波数日的荀爽也乏了,便回屋睡了一会,直到傍晚时分才起床。 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却是立刻派人传唤荀攸、荀谌、荀攸过来。 荀爽这一代兄弟八人,号称荀氏八龙,荀爽排名第六。时至今日,老兄弟们皆已亡故,荀氏嫡系之中,便只剩了他一人而已。 所幸下一代中,荀彧、荀谌兄弟都颇有才名,而侄孙荀攸,更是外表木讷,内力聪慧,所以荀爽想起梁县时张恒的请求,便准备召三人过来商议大事。 可此时荀谌正在城中陪郭嘉喝酒,家仆没有寻到,便只叫来了荀攸、荀彧二人。 相比于荀攸的木讷与荀谌的俊朗,荀彧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清秀之气,锋芒藏于内而气质平和,与之相处往往心旷神怡,被世人称赞为清雅君子。 书房门外,荀攸见荀彧也赶了过来,便明白了荀爽心中所想,走向前对荀彧拱手道:“侄儿拜见叔父!” 二人虽为叔侄,但侄儿荀攸其实比叔父荀彧还大了六七岁。当然,这种现象在大家族中极为常见就是了。 荀彧原本在雒阳任守宫令,自去年董卓入雒,荀彧有感天下将乱,便借故辞官回到家中,与荀攸已有近一年未见。 如今叔侄重逢,荀彧上下打量了荀攸一番,才点了点头笑道:“公达,听闻你去年被董卓下狱受尽折磨,所幸平安归来,实在可喜可贺。” 荀攸苦笑道:“全赖张子毅救侄儿出狱,方才仅以身免,劳叔父挂念了。” “救命大恩,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荀彧点头道。 “侄儿明白。” 二人正谈话间,房中传来荀爽的声音。 “进来吧!” 二人当即推门而入,拱手对荀爽行礼。 “坐吧。” 荀爽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与自己对坐。 “但不知叔父召唤,所谓何事?” 荀爽今日才从雒阳回到家中,却立刻召自己来见,荀彧知道绝对有要事相商,便开口问道。 荀爽没有回答,而是向门外问道:“友若呢,为何还没来?” 门外立刻响起了家仆的声音,“回禀家主,友若少君上午便被郭奉孝拉走入城去了,至今未归。” 提到郭嘉,荀彧不由得苦笑一声。 奉孝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着调。他在自己这里住了半个多月,每日醉酒不说,还处处留情,四下勾搭侍女。 但这家伙却偏偏十分招女人喜欢,非但不用强迫,反而是侍女上赶着倒贴过来,甚至还拿自己的月俸给郭嘉买酒喝。 短短半个月时间,软饭硬吃的郭嘉,就已经把三四位侍女骗到了手中。 荀彧已经准备赶他走了,倒不是嫌弃郭嘉的作风,只是任由他这般放浪下去,荀府怕是要变成他郭奉孝的淫窝,传出去荀氏岂不颜面扫地。 他正苦笑之时,却听荀爽开口道:“立刻派人去寻他回来。关上房门,无有老夫召唤,任何人不准靠近!” “唯!” 家仆连忙拱手应道,随后把房门关上,让其他家仆入城寻找荀谌的同时,自己却站在门外守候。 面对侄儿询问的眼神,荀爽却看向了荀攸,“公达,把此番雒阳之事原原本本地讲一遍。” “唯!” 荀攸冲荀爽一点头,随后将雒阳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还有张恒告诉他的前线战况,也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荀彧微微皱起了眉头,却没急着说话,反而陷入了沉默。 荀爽也不急,反而一挥手让荀攸煮茶,给足侄儿反应的时间。 良久之后,荀彧才回过神来,看着荀爽道:“叔父,侄儿在家中才待了不到一年,不想天下局势竟瞬息万变,当真令人唏嘘。叔父既与侄儿说起此事,必然是与我荀氏有关,可是那张子毅向叔父发起了邀请?” 闻言,荀爽眼中一亮,满脸赞叹道:“文若通透,一言便切中要害!” “多谢叔父夸奖。”荀彧谦虚道,“不过刘玄德此人到底如何,叔父可有了解?” 话虽然是询问荀爽,但目光却放在了荀攸身上。 没办法,谁让他已经答应辅佐刘玄德了呢。 荀攸很坦诚地摇了摇头道:“不知,我亦未见过刘玄德其人,不好妄下定论。不过就张子毅此人而言,的确是不世出的奇才!” 闻言,荀彧笑了。 “公达既已准备辅佐刘玄德,不妨试言一二。” 乱世之中想要保全自身,纵然如荀氏这等大族,也得依附于一位英主之下。关于这点,荀彧看得很明白。 “叔父既知侄儿打算辅佐刘玄德,又何必询问。”荀攸苦笑道,“我若说可投之,未免有夸大之嫌。我若说不可投,则是为臣而不忠。” 荀彧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了,便满脸歉意道:“公达不愧为正直君子,既如此,你不妨说说此次讨董之战,刘玄德表现如何。” “侄儿不敢妄论表现,只得据实而言。” 荀攸当即把从酸枣会盟到与董卓交战的经过讲了一遍。当然,是他从张恒、太史慈、陈宫三人处得到的消息,最后再加上自己的判断。 听到酸枣一种诸侯皆不敢进军,唯独刘备和曹操率先进兵之时,荀彧眼中闪过一抹痛惜。 我煌煌炎汉四百载,居然落得这般田地,这些关东诸侯到底在想什么! “袁本初呢,他也不敢进兵?”荀彧忍不住打断荀攸,开口问道。 “叔父,袁本初屯兵河内,并未在酸枣会盟。”荀攸答道,“不过……时至如今,联军都与董贼在荥阳血战一月有余,仍不见袁本初进兵。” 好家伙,本以为关东诸侯就够怂的了,谁知道袁绍比他们还不堪。 荀彧长叹一口气,眼中满是失望。 他其实也和天下人一样,都是看好袁绍的。 去年他看出天下将乱,回到家中后便打算搬迁族人去冀州避祸,其实就是想投奔袁绍,助其讨伐董卓,匡扶汉室。 可荀攸这一席话语,却如同往他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天下楷模袁本初,居然这般懦弱,当真是浪得虚名! 其实倒也不怪他,实在是去年董卓废帝时,袁绍挺身而出,持剑硬刚董卓的做法太有迷惑性,导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新的大汉之光。 作为袁绍的高光时刻,荀彧可是全程在旁围观,自然被袁绍的勇气所震撼。 如今光芒熄灭,荀彧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本以为你是清纯高冷的白月光,可谁知你却是擅长舞枪弄棒的福利姬。 听完荀攸的讲述,荀爽捋了捋胡须,扭头向荀彧问道:“文若以为如何?” “诚如公达所言,这刘玄德足可称汉室忠良,天下英雄,投奔他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今前线战事未定,咱们又没亲眼见过刘玄德其人,实在不好妄下定论。” 说到这里,荀彧眼中难得露出一抹傲然之色。 “就算最后真要投奔与他,咱们荀氏也是颍川望族,不好让人看轻了,叔父以为如何?” “那是自然!” 荀爽当即明白了荀彧的意思,捋须大笑道。 “公达,你且随张子毅去吧,定要观察清楚,刘玄德其人究竟如何。若其人可辅,我荀氏便是全族出山,助他一臂之力又如何!” 荀爽和荀彧的意思很简单,我荀氏作为颍川望族,族中子弟俊才辈出。 就算你刘玄德再怎么英雄盖世,也绝对值得你亲自来请! 这个重视的态度,必须要有。 第一百六十四章鬼才 颖阴县酒肆中。 张恒和荀棐顺势加入酒局。郭嘉难得见到个肯请他喝酒的人,也不装醉了,当即开始了长篇阔论。不过却只谈风月趣事,而不论天下局势。 荀棐听到郭嘉口中竟是些消遣之言,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脸上微微表现出一丝不耐。 可张恒却似乎很感兴趣,甚至做起了捧哏,一直附和着郭嘉,满脸欣赏之色。 这下郭嘉更来劲了,以至于当场对张恒传授起了他的泡妞绝技,甚至拿荀府中的侍女作为成功案例,恬不知耻地讲述着自己的光辉战绩。 这下不仅是荀棐,连荀谌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怎么回事,敢情是我家侍女主动勾引的你? “奉孝,你喝醉了!” 荀谌一把攥住郭嘉正要往嘴里送的酒水,加重了声音道。 “不,我没醉!” 郭嘉直接打落荀谌伸出的手,一口饮尽杯中酒,继续洋洋得意冲张恒笑道:“张都尉,你是不知道,这世间美貌女子甚多,看似如乱花迷眼,但实则也分三六九等,都尉岂欲知乎?” “哦,愿闻其详!”张恒马上笑道。 闻言,荀谌和荀棐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几欲掩面而走。 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等下作之事,成何体统! 若是传了出去,世人将如何看我荀氏。 为家族声望考虑,荀棐便想出言阻止,但奈何张恒兴趣盎然,他也只能皱着眉头静听。 见张恒愿与自己讨论这种风流韵事,郭嘉更起劲了,咧着嘴笑道:“这世间美人,长相秀美却不善穿戴,不读诗书,张口粗鄙之言者,是为下等,纵西子复生,也只可把玩而不可长伴也!” 闻言,张恒不禁哑然失笑。 这小子如此放荡,居然还讲什么内在美,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这番话确实在理。昔年张恒未穿越时,曾认识一个女子,那当真是胸大腿长,美得冒泡,无论站在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但她也只能站着了。因为这姐们一张嘴就是:老弟啊,要不要整两盅…… 为了不破坏这份美感,张恒不知多少次想把她毒成哑巴。 “冰肌玉骨,明眸皓齿而身形窈窕,又静若处子,若立一处便使人怜爱者,是为中等。” 郭嘉此言一出,张恒马上又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试问,谁又能抵挡一只清纯柔弱的白幼瘦的诱惑呢。 嗯,或许只有曹操不喜欢吧。 “奉孝所谓中等,便已然这般动人,不知上等美人,又该是何等风采?” “上等?”郭嘉摇头一笑,叹息道,“所谓上等美人,却是世间罕见。都尉岂不闻,美人在骨不在皮,而到了上等美人这个层次,已经不是单纯靠相貌能够达到的了。需得饱读诗书,善解人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周身气质浑然天成,如此女子,方可称之为上等绝品。相比而言,相貌反倒是其次。” 闻言,张恒不由得摇头叹息了起来。 这要求,简直是把老婆、红颜知己、情人三者融合到了一起,恐怕只有二次元能够满足了。 这得阅女多少,才能历练出这份心得啊! 怪不得这货看起来这么虚。 张恒当即拱手拜服,“奉孝此番言论,当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郭嘉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都尉见笑了,此乃在下一点小小心得,说出来倒是贻笑大方了。听闻都尉如今在荀府借住,若有闲暇,可自行品味一番……” 话说到这里,荀棐再也忍不了了,当即拍案而起,指着郭嘉怒道:“郭奉孝,你太过分了。大庭广众之下说些淫词浪语也就罢了,竟还敢污我荀氏,我要与你一决生……” 荀棐越说越气,眼看就要上去殴打郭嘉,张恒赶忙起身拦了下来。 “贤弟息怒,息怒,奉孝天性率直,一时口无遮拦,还是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郭嘉见荀棐一副要跟自己拼命的样子,差点吓得酒都醒了。 敢情自己对荀府侍女评头论足之时,正主就在自己眼前坐着呢。 “在下方才一时失言,还请少君勿怪,勿怪。”郭嘉赶紧拱手谢罪道,态度极为诚恳。 还能怎么办,他这小身板,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整日读书练武的荀棐,再不认怂,只怕免不了一顿毒打。 再者,他还指望赖在荀氏继续蹭酒喝呢。 好说歹说,张恒总算是把荀棐拦了下来,但他却说什么也不愿跟郭嘉同在一个屋檐下了,径直拂袖而去,在外面等候张恒。 对此,张恒也只能苦笑。 汉代的士子就是刚烈,动不动就拔剑砍人,深得孔老夫子真传啊! “今日与奉孝一番相谈,甚是痛快,后会有期!” 张恒冲郭嘉拱了拱手,转身付了酒钱,追荀棐去了。 “都尉慢走。” 郭嘉也狼狈地起身行礼。 荀谌倒是在一旁笑得很开心,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奉孝,刚才差点挨打吧。阿棐生平最看重家族名声,刚才若不是人家张都尉拦着,你今日怕是走不出这酒肆。看你以后还敢胡言乱语!” 郭嘉摇头一笑,却是浑不在意地又坐了下来,然后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友若,你看那张子毅其人如何?” “自然是年轻有为。”荀谌下意识答道,“看他年岁最多与你相当,却已是比二千石的高官,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谁问你他的官职了,我是说他这人怎么样?” “这……”荀谌不解地看着郭嘉,“奉孝此言何意?” 郭嘉轻笑一声,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 “前些日子关东联军与董贼战于荥阳,先败而后胜,如今尚在相持拉锯,友若难道不知?” 荀谌一时间有些跟不上郭嘉的思维,纳闷道:“此事我自然知道,但是……这和他张子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大大的关系。”郭嘉冷笑一声道,“关东诸侯皆是一群酒囊饭袋,对战董贼大败亏输。唯有两路诸侯,却是连战皆胜,如今荥阳还未被董贼攻破,皆是此二人的功劳。” 闻言,荀谌先是一愣,继而低声道:“奉孝,你说的可是刘玄德与曹孟德。” 荀氏当然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虽说不是太详尽,但大致战况却是知道的。 “不错,正是此二人。”郭嘉笑道,“而其中以刘玄德最为善战,麾下皆精兵猛将。” 荀谌皱眉道:“我还是不明白,这与张子毅有什么关系。” “友若莫急,待我说完。”郭嘉继续笑道,“传闻刘玄德麾下有一位随军主簿,恰好就叫张子毅,友若以为这是巧合否?” “这……”荀谌顿时张大了嘴巴,“这绝不可能,应该是巧合吧。” 郭嘉眼中寒芒一闪,斩钉截铁道:“我不相信巧合,这天下也从来没有巧合,所谓巧合,不过是愚者的托词而已。这位张都尉,就是刘玄德麾下的张子毅!” 郭嘉说得信誓旦旦,但荀谌却不禁翻了个白眼。 敢情我是愚者是吧。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郭嘉扭过头看着荀谌,“友若,你以为我为何要在半月之前来找文若,你以为我这半个月只是在醉生梦死,与女子玩乐?” 话说到这里,郭嘉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身上陡然涌现出一股摄人心魄的锋芒。 鬼才郭奉孝,这才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难道……不是吗?”荀谌弱弱地问道。 闻言,郭嘉差点脚下一软,身上的气势瞬间消散,脸色也垮了下来。 “当然不是了!”郭嘉满脸抓狂对荀谌道,“你们荀氏自有其情报来源,只可惜你们不懂分析。方才我便认定他是张子毅,这才出言试探!” “那试探的结果呢?” 郭嘉嘿嘿一笑,满脸神秘地冲荀谌道:“想知道啊……就不告诉你!” 这下轮到荀谌脸色不好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军师荀公达 刚才酒肆中郭嘉的一番话语,可把荀棐气得够呛,张恒追出去后安抚了好久,才让他消了气。 “那郭奉孝举止轻浮,放浪形骸,又满口胡言,小弟以为,兄长不可与其交往。”荀棐面色诚恳对张恒道。 张恒连忙点了点头,“贤弟说的是,那等货色,与他一般见识着实是失了身份,贤弟莫气了。” “并非小弟生气,实在是他太不像话,言谈举止间,简直把我荀氏侍女当成了他的玩物,把我荀府当成了他的淫窝,实在是岂有此理。文若兄长乃清雅君子,却不知为何会与这等人结交。” 说到最后,荀棐差点连荀彧的人品都一起质疑了起来。 张恒见状,只得继续安抚。 所幸这位荀棐公子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只骂了郭嘉两句便停了嘴,可回到家中之后,却立即把管家叫到了身前。 “去,查一查府中侍女,看看到底是谁与那郭奉孝有染,全都遣散回家,我荀氏不留这等淫妇!” 你郭嘉是荀彧的客人,我不好赶走,但我自己的侍女,我总能处置吧。 管家不知何事引得自家少君如此生气,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拱手称是,转身就要去调查。 可就在此时,荀棐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喊住了管家。 “慢!”荀棐叹了口气道,“此事切不可声张,坏了我荀氏与那些侍女的名声。所有遣散归家的侍女,全都发放五年月例。” “唯!” 管家连连点头,这才转身去了。 这一幕看在张恒眼中,瞬间对荀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小子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但着实是个仁厚君子,居然还知道发遣散费,堪称封建地主的良心楷模。 “贤弟仁厚,愚兄佩服!”张恒赞叹道。 荀棐摆摆手苦笑道:“兄长见笑了,我荀氏自是容不下这些女子,但也不可就此断了她们的活路。” 眼下天色已晚,两人又聊了几句,便有家仆前来传唤,请二人去赴宴。 用完晚饭之后,张恒正准备去休息时,刘备的使者终于到了。 得知董卓还没退军的消息后,张恒顿时皱起了眉头。 自己这边挖墙脚的计划才刚有些眉目,现在若走了,将来又得重新开始。 可若是不走吧,就这么看着董卓安然退军,张恒又不甘心。 思来想去,张恒还是决定先回荥阳。 颍川这些人才短时间内不会跑路,而荥阳的战事将很快结束。如能击败董卓,届时携大胜之势再来,招揽人才也会更加方便。 也罢,挖墙脚之事暂时搁置吧! 张恒想着,却慢慢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绢帛,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又得干起老本行了。 上次会盟时假传伯父张温的消息,这次却真的是要矫诏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如今朝廷暗弱,假传圣旨倒也没什么人会追究。 至于去处,这两日张恒也想明白了。 想着,张恒便提起了笔,在绢帛上添了‘徐州’二字。 做完这些之后,张恒吹了吹绢帛,将上面的墨迹彻底吹干之后,才又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揣入怀中,却立刻向外面喊道: “来人!” 片刻之后,一位荀氏家仆推门而入。 “都尉有何吩咐?” 张恒站起身来,“我有要事求见荀家主,还请代为引路。” 家仆看了看天色,如今才刚用过晚饭不久,想来家主也不该睡,便带着张恒来到了后宅。 正走着的时候,迎面忽然碰到了面色清冷的荀采。 张恒赶紧拱手行礼道:“娘子。” 荀采见张恒出现在后宅,美目中闪过一丝疑惑,继而福身回礼道:“见过世兄。” “娘子不必多礼,深夜贸然入后宅,倒是惊扰娘子休息了。” “世兄客气了,家父正在如今还未睡,世兄请便,小妹告退。” 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荀采又对张恒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望着荀采的背影,张恒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貌美女子张恒见得也不算少了,蔡琰、董白、甚至那万年公主刘瑶,都是人间绝色。可唯独只有这位少妇荀采,能让张恒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少妇才够味吧。 张恒忽然想起今日酒肆中,郭嘉那番品评美人的话。 如果荀采不整天冷着一张脸,应该就是所谓的上等极品美人了吧。 就在张恒心神荡漾之时,家仆已将荀爽请了出来。 “贤侄深夜到访,不知所谓何事?”荀爽微微皱眉道。 老年人的睡眠时间比年轻人要早很多,他本来都要睡着了,却忽然被家仆吵醒,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叔父,在下前来辞行。” 张恒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下荀爽是真的惊讶了,他本以为张恒过两天才会走,谁知道竟这么快。 “贤侄现在就要走?” 张恒点了点头。 荀爽抬头看了看天色,挽留道:“夜色已深,不好赶路,贤侄不如明日一早再起程。” “多谢叔父美意,只是前方战事紧急,玄德公军令相召,在下不敢停留。” 话说到这里,荀爽也不再好挽留。 “既如此,我让家仆备足干粮,以备贤侄路上所需。” “多谢叔父。”张恒拱手拜谢道,“在下前几日所提之事,还望叔父详加考虑。战事结束之后,我必再来颍川做客,成与不成,届时还请叔父给个准信。” 这相当于最后通牒了。 “贤侄放心,老夫自会斟酌。”荀爽捋了捋胡须道。 “那便多谢叔父了。” 张恒又请荀爽派人通知荀攸和徐荣,在等候的这段时间,干粮也已经备好。 张温早已回了南阳老家,蔡邕父女都留在了荀府,徐荣的家眷也暂时留在此处,最后张恒只带着荀攸和徐荣等人趁着月色,踏上了归途。 颖阴到荥阳不过三百余里,张恒等人轻装简行,两天就能抵达。只是这时代又没有路灯,夜里赶路免不了要慢一些。 一听说要去打仗,还是和董卓交手,哪怕内敛如荀攸,也不由得有些兴奋。 去年他被董卓下狱,整整关了大半年的时候,前番在雒阳只收了些利息而已,如今正好大展拳脚。 董贼,我荀公达来了! 张恒看出了荀攸的跃跃欲试,摇头笑道:“公达,与董贼一战,你可有把握?” “未见双方兵势,在下不敢妄下定论。”荀攸摇了摇头道。 见此,张恒笑得更开心了。 不愧是荀公达,任何时候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嗯,也该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了。 “双方兵势,等咱们到了荥阳公达自知。”张恒想了一下,开口道,“我欲请玄德公拜公达为军师,以参军事,公达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荀攸差点被吓了一跳,不由瞪大眼睛看着张恒。 好家伙,你权力这么大的吗! 荀攸并无资历,本以为到刘备军中,能担任一个随军主簿就不错了。反正以自己的能耐,也不怕以后不能得到升迁重用。 可谁知道张恒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军师的职位,而且还参军事! 这……刘备会同意吗? 想了想,荀攸委婉拒绝道:“都尉,在下未立寸功,如何敢窃居高位。再者,都尉破格提拔在下,恐会招致军中非议。” 闻言,张恒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升迁自然是要按部就班的,但刘备集团现在正处于草创初期,除了关张之外,其他哪个人不是最近才加入的,倒是不怕破格提拔。 再者,现在武将是够用了,文臣却只有自己而已,荀攸这等大才,若不表示出足够的诚意,如何能收服其心? 有自己给他站台撑腰,倒也不怕其他人不服。 “公达勿虑,此事我自有计较。只是上任之后,还得稍微展露一番才能,免得有人不服,公达以为如何?” 我可以推你上去,但能不能做稳这个位置,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荀攸当然听懂了张恒的意思,连忙拱手郑重道:“多谢都尉拔擢,在下必竭尽全力,助玄德公成就大业。” “有公达此言,我便放心了。”张恒点头笑道,“走,咱们加快速度,两日内必须抵达荥阳。玄德公派来的士卒说得很明白,若去得晚了,恐怕就无法与董贼交手喽。” “遵命!” 荀攸闻言也笑了,再次拱手道。 就在张恒下令加速赶路之时,后方却有一骑飞马赶来,速度之快,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玩命狂奔。 “等等,等等!” 马上一人大声喊道。 这声音顿时引起了张恒的注意,赶忙扭头向后看去。 而徐荣听到声响,却第一时间下令戒备,纵马挡在张恒身前。 等到此人近了,借着月色,张恒才惊讶地发现,来人却是下午在酒肆中跟自己大吹牛逼的……郭嘉。 这小子干什么来了? 张恒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第一百六十六章有人赶着上船 徐荣见郭嘉只有一人,顿时松了口气,拔剑纵马上前喝道:“来者止步!” 此时郭嘉早已因纵马狂奔而累得够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见徐荣满脸杀气,他还是从马上滚了下来,举起双手。 自己是来干大事的,要是莫名其妙死在此人手中,那可就太冤了。 “张都尉,嘉此来有要事相告!” 郭嘉高举双手,扯着嗓子向张恒喊道。 “徐将军且慢动手,此人我认识,且放他过来。”张恒赶紧也向徐荣喊了一声。 眼下夜半子时,张恒其实也担心徐荣把郭嘉当成了图谋不轨之徒,要是一刀给剁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一听这话,徐荣这才收起了刀。 郭嘉这才有机会拍打了两下身上的灰尘,继而正了正衣冠,向张恒大步走来。 此时,张恒也已经下了马,满脸笑容地看着郭嘉。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有猜透郭嘉的来意,甚至毫无半点头绪。 看这家伙的模样,分明是一路追赶而来,难不成是想拉着我继续讨论女人? “奉孝何来?” 眼看郭嘉到了自己身前,张恒开口问道。 “我听闻都尉打算前往荥阳讨伐董贼,不知是真是假?”郭嘉开口问道。 “不错,前线战事吃紧,故此我才星夜兼程。”张恒点了点头道。 郭嘉忽然笑了,“敢问都尉,军中可还缺可用之兵,在下虽不才,却也愿为马前卒,助玄德公讨贼报国,不知都尉可愿接纳?” 听到这句话,张恒先是一愣,继而心中大喜。 今天什么日子,居然有墙角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过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奉孝恐怕言不由衷吧。” “哦,何以见得?”郭嘉笑道。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你整日沉迷酒色,怕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冲锋陷阵?” “哈哈哈……”郭嘉大笑道,“都尉慧眼,在下的确不善技击之术,但胸中自有万千韬略。假使都尉不弃,愿任用在下,必能大破董贼!” 倒不是郭嘉夸大其词,实在是他没什么办法了,只得出此下策,希望能引起张恒的注意。 自去年董卓入雒开始,郭嘉便敏锐地察觉出了天下将乱。面对之后董卓的一系列操作,汉室忠臣皆如丧考妣,可郭嘉却非常高兴。 乱世就是舞台,正适合他这种门第不高的人出头! 颍川郭氏自然是也是世家豪门,但郭嘉却是郭氏旁系中的旁系,与嫡系早就远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这就相当于刘备虽名为中山靖王之后,但谁都知道,人家中山靖王刘胜可是生娃小能手,足足一百多个儿子。传到刘备这一代,除了还有些宗族势力之外,其他的真就跟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了。 郭氏自然不会给郭嘉分配什么资源,所以想出头,只能凭借自己。 等到关东诸侯齐聚讨董之时,郭嘉便以拜访荀彧为名,直接住到了荀府,实则是打探消息,想看看诸侯之中有哪些英雄人物值得自己投奔效力。 早在张恒没来颍川之前,郭嘉坐观天下局势,便把目光锁定在了两个人身上,刘备和曹操。 无他,只因这两个人在此次讨董之战中表现最好。 倒不是他决定仓促,实在是郭嘉的选择真的不多。 首先,他不像荀氏那般可以因为家世显赫,可以待价而沽。 再者,郭嘉虽然对朝廷没有什么感情,却也不至于真的跑去投奔董卓。 最后,他此时还声名不显,真要跑到袁绍、袁术这种诸侯眼中,人家也看不上他。 所以,他只能就近锁定目标。 刘备出身不高,曹操是宦官之后? 无所谓,只要能任用自己就行。 作为整天沉迷酒色的放荡小能手,其实郭嘉心中无比迫切地想建功立业,所以今日张恒进入酒肆之时,他才主动攀谈。目的其实和张恒一样,是想先混个脸熟。 可谁曾想才见了一面,张恒就走了。 得知消息的郭嘉也顾不上其他了,甚至连行囊都来不及收拾,从荀府顺了匹马就追了上来。 在他的印象中,张恒可是刘备身边的近臣,如果由他推荐,自己必然能更快崭露头角。错过这个机会,天知道还要再等多久! 幸好最终还是赶上了。 这是此时郭嘉和张恒心中共同的想法。 听了郭嘉这番豪言壮语,张恒笑道:“董贼拥兵数十万,奉孝竟有如此自信?” “于嘉而言,数十万西凉军不过土鸡瓦犬耳!”郭嘉傲然道。 不管了,牛逼先捡大的吹,反正能让张子毅带上自己就好。 “哈哈哈……奉孝如此说话,倒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张恒大笑摇头道。 闻言,郭嘉顿时急了。 “怎么,都尉不信?” “信!”张恒却马上点了点头,满脸认真道,“奉孝所言,我自然是信的。” 你这也不像相信的样子啊! 郭嘉心中大急,正欲再开口辩解时,却被张恒一挥袖拦下。 “只是有一事,还请奉孝解惑。”张恒笑道。 “都尉请讲。” 郭嘉神情一肃,心知最难过的一关要来了。 张恒缓缓开口道:“奉孝有建功立业之心,自然值得赞许。只是……为何要选我?” 人啊,大多数时候都是犯贱的。 以郭嘉之才,如果他爱搭不理,张恒肯定要花一番心思把他拉上贼船。 但眼下他主动来投,张恒反而有些好奇了,非得问个清楚。 “董贼残暴,天下大乱,刘玄德首倡义兵讨贼,如此英雄之主,嘉自是有意投效,都尉又何必生疑!” 在张恒面前,郭嘉当然不会说刘备和曹操都是他的备选,只把刘备一人夸了个天花乱坠。 这小子不老实! 张恒心中想着,便用目光看着郭嘉,只把郭嘉看得老脸一红,索性说了实话。 “都尉可还记得,今日下午酒肆之中的一番谈论?” 张恒点了点头。 郭嘉继续说道:“彼时嘉大谈世间美人,却也看得出来都尉心不在此。可即便如此,都尉也没有打断嘉,甚至默许且纵容,足可见都尉乃至诚君子。嘉便想着,将来同在玄德公麾下共事,即便嘉展露锋芒,都尉也绝不会嫉贤妒能。” 好家伙,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张恒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瞧瞧,瞧瞧,什么叫好人有好报,这就是。 我,张子毅,至诚君子知道吧,郭嘉亲口认证的!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建功立业,奉孝既有此心,何不上马同行。将来玄德公面前,我定会极力推举,绝不让奉孝这一身才能埋没,奉孝以为如何?” 面对张恒抛来的橄榄枝,郭嘉简直欣喜若狂,拱手拜道:“多谢都尉!” 第一百六十七章自今日始,戒酒!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原主这具身体本来也算不上文弱,再加上张恒自穿越以来,一直都在奔波打仗,体格自然是不错的,至少和普通士卒打得有来有回没问题,所以一直赶路也算不上累。 可郭嘉就不行了,仅仅骑了两天的马,就累得气喘吁吁,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快要散了架一般。 张恒看在眼里,不由摇了摇头。 这个样子,不英年早逝才有鬼了! “奉孝,今后征战之路尚且漫长,似你这般体弱,怕是不妥。”张恒好心提醒道。 闻言,郭嘉不禁老脸一红。 扭头看了一圈,一众人里面,貌似就自己累得跟条狗似的,就连荀攸都是神采奕奕,不由更惭愧了。 “都尉提醒的是啊!” 郭嘉长叹一声,随即便面色凝重,信誓旦旦道:“唉,我被酒色所伤,竟羸弱至此。自今日起,戒酒!” 闻言,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时无力吐槽。 好家伙,色你是一点不提啊! 不过也无所谓了,军中又没有女人,他不戒也得戒,总不能天天操弄手艺活吧。 “奉孝既有此心,何愁不能成事。走,咱们进城!” 张恒一挥马鞭,指着眼前的荥阳城喝道。 以张恒的身份,入城自然不会遭到阻拦,可刘备不知道从哪提前得到了消息,竟带着太史慈在城门下伫立等候。 于是,张恒便看到了一幕堪称神奇的场景。 夕阳西下,一只人猿泰山站在城门口,见到自己一行人后,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宛若大马猴一般。 “子毅,子毅!” 见了张恒,刘备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甚至顾不上牵着战马,径直飞奔而来。 张恒赶紧下马小跑了上去,拱手拜道:“参见玄德公!” 这种小跑名叫趋。这时代官员都讲究仪态,就算再怎么激动,跑起来也不能像被狗撵了一样,不然成何体统。但见了上官,又不好大喇喇地走过去,便只能亦步亦趋。 具体表现就是脚步加快,而上半身巍峨不动,主打一个稳重。 “免礼,免礼!子毅一去月余,倒是让我心中甚是想念啊!” 刘备连忙扶住了张恒,继而紧紧攥住了张恒双手,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好吧,自己又被把臂同游了。 这当真是天下最强的控制技了。 张恒心中有些惶恐,因为他不知道刘备下一刻会不会直接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熊抱。 且不说他臂力惊人,自己能不能抗住,但就这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举动,已经足够对张恒造成精神暴击了。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张恒赶紧转移刘备的注意力。 “玄德公,在下此次雒阳之行,倒是颇有收获。” “我都听子义说了,你此去不仅救出了张太尉,更是诛杀了董旻,可谓大功一件!”刘备笑道。 “不,并非如此。”张恒摇了摇头道,“董旻不过是董贼爪牙,其人无足轻重耳。在下此行最大的收获,便是帮玄德公招揽了两位惊世大才。” 刘备闻言便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雒阳城中的贤才必然如过江之鲫,以张恒的本事,拐一些过来也正常。 见刘备不以为意,张恒便赶紧提醒道:“玄德公不可如此随意,此次应召而来之人,乃是真正的大才。玄德公若能收服其心,大业可期!还有此前卷县与咱们对战的徐文耀,如今也幡然悔悟,弃暗投明,一路随在下而来。” 听张恒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刘备也严肃了起来。 仔细想想,张恒每次看中的人,无不是真正的能人,看人这方面还真没有走过眼。 “子毅,昔日我也在雒阳城中待过一段时间,不知你所谓的大才姓甚名谁?”刘备开口问道。 张恒便把荀攸和郭嘉二人的律例讲了一遍,末了他还是怕刘备不放在心上,便又叮嘱了一句。 “此二人,才能皆胜在下十倍百倍,将来必有大放异彩之时,还望玄德公好生待之。” 刘备一听这话,不由得摇头一笑。 子毅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谦虚了。 还胜你十倍百倍,那不成神仙了! 相比之下,刘备还是对徐荣更感兴趣,毕竟徐荣的能力他是实打实感受过的。 说着,张恒便拉着刘备转过身来,面向身后的一行人。 荀攸等人也早下了马,见刘备与张恒寒暄便不敢上前打扰。直到此时见到张恒示意,才赶紧走过来。 “参见玄德公!” 众人齐齐拱手大礼参拜道。 刘备大袖一挥,笑道:“诸位免礼!” 众人这才敢抬起头来。趁着这会儿的功夫,荀攸和郭嘉这才看清了刘备其人,不禁一阵愣神,随后不约而同地扭头对视1,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怎么说呢,就刘备这五短身材,放在后世肯定要被人嘲笑小短腿。 但放在这个时代,那可是真正的天赋异禀! 原本历史上,刘备与大舅子孙权相见之后,就曾言:孙权这家伙大长身子小短腿,这是帝王之相,吾不可再见之! 不止孙权,就算是曹操,也是这种身材。 由此可见,至少在这个时代,这个身材天生就是干大事的人。 就在二人心中思量之时,张恒却已经开始介绍起来。 “这位是颍川荀公达,这位是郭奉孝,至于这位徐将军,玄德公之前已经见过。”张恒指着三人笑道。 三人闻言,再次拱手行礼。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刘备满脸笑容,甚至直接用手扶住了三人,满脸感慨道:“自我起兵以来,无日不想着攻破雒阳,诛灭董卓,解救天子。今幸得三位相助,大事可期矣!” 三人则是再拱手道:“玄德公如此夸赞,我等愧不敢当!” “好了好了,三位也不必谦虚了。既然是来共襄盛举,那今后便是一家人了。今日主簿归来,我早已命人备下酒宴。走,咱们入城喝酒去!” 说着,刘备捋了捋袖子开始蓄力,随后便释放出了他的专属大招——把臂同游。 一手拉着荀攸,一手拉着徐荣往城中走去。 荀攸去年被大将军何进征辟为黄门侍郎,也算知名人物。徐荣官拜中郎将,统率能力刘备也认可。在只有两只手的情况下,刘备自然只能选择这二人。 当然,张恒却不会冷落了郭嘉,拉着他跟在三人身后,同时给他介绍刘备集团现在的情况。 接下来,便是整个季汉集团最喜欢的保留节目——吃席! 张恒真的怀疑,刘备哪天要是死了,说不准会被人弄个汉宴帝的谥号。 不过麾下诸将却都很喜欢这种活动,甚至乐此不疲。 大家苦哈哈的打仗,除了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之外,最大的乐事不就是吃口好的嘛。 当然,除了吃之外,还得喝两口。 张恒自然是不喝酒的,除了刘备之外,也没人敢硬灌他。但是在众将的热烈欢迎中,荀攸和徐荣都被灌了个饱。 至于郭嘉,一听说有酒喝,可把这家伙给乐坏了,当即化身社恐分子,在刘备集团内左右游走,最后甚至抱着酒坛跟张飞拼了起来。 从他决定戒酒开始,到破戒开始饮酒,共历时两个时辰! 如此率意任情,倒是把刘备看得大为欢喜。 这小子倒是个爽快人,就算才能不行,留在身边做个主簿也是极好的。 酒足饭饱之后,刘备见也没有外人,当即向张恒笑道:“子毅,这三位你看如何安排?” 此言一出,顿时场中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其中以郭嘉尤为震惊。 他本以为张恒只是刘备的心腹近臣,哪曾想竟这般举足轻重,居然连人事任免都要询问他的意见。 再看满场的骄兵悍将,竟毫无一人反对,皆是心悦诚服的模样,好像本就该如此。 一时间,郭嘉不由为自己之前的决定感到庆幸。 有张子毅举荐,何愁自己不能一展胸中所学! 张恒沉思片刻,才对刘备拱手道:“玄德公,徐将军已是朝廷亲封的中郎将,如今弃暗投明,一时也不太好升迁,就先官居原位吧。还请玄德公调拨三千精兵,交由徐将军率领。” “好。”刘备点了点头道,“云长,稍时你从中军调拨三千精锐,交由文耀率领。” “多谢主公!” 徐荣当即起身拜谢道,同时不着痕迹地改了称呼。 刘备满意地挥了挥袖道:“不必客气,还望文耀能尽心用兵,若有功劳,必有重赏!” 张恒继续说道:“至于公达,之前便被何进大将军征辟为黄门侍郎,但后被董贼诬陷罢官,玄德公可拜其为军事中郎将,以参军事。” 闻言,刘备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连忙将目光看向张恒。 军事中郎将倒没什么,只是这个参军事的职权,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再看张恒,却是不着痕迹的微笑点头。 “好,我这便向朝廷上疏,拜公达为军事中郎将,参军事!” 刘备重重一点头,选择相信张恒的判断。 “谢主公!” 荀攸也急忙起身拜谢,眼中隐隐带着一丝激动。 军事中郎将什么的,他也并不看重。但这个参军事的头衔,可太值钱了。 眼看二人都有了职位,郭嘉不由有些心急,眼巴巴地望着张恒。 我呢,我呢,让我干什么? 张恒缓缓对郭嘉笑道:“至于奉孝嘛,之前未曾为官,也不好贸然提拔。便委屈你在玄德公身边出任功曹,先历练一番,若建言有功,再行升迁,如何?” 所谓功曹,别称叫刀笔吏,只是个四百石的小官。 但做刘备的功曹,和其他的功曹是不一样的,这相当于领导的秘书,非心腹不可担任。看似什么权利都没有,可只要你真有能耐,那就相当于什么都有了。 张恒此举,其实是给了郭嘉一个机会,一个让他在刘备面前展露才能的机会。 郭嘉自然心知肚明,当即起身对刘备拜道:“多谢主公!” 三人安排妥当之后,张恒这才问起了正事。 “玄德公,在下此去月余,但不知如今战事如何?” 闻言,刘备也来了精神。 “文远,你详细与主簿说说。” “遵命!” 张辽当即起身抱拳,随后对张恒讲起了这一个月的战事经过。 听完之后,张恒当场皱起了眉头。 眼下这局面……有些不太好办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射人先射马,骂人先骂娘 一个多月的战事发展,倒是跟张恒预想的差不多。 这本没有任何问题,可问题在于如今董卓即将退军,该怎么把他留下来。 上次城外一战,关东诸侯惨败,最后只有数万部众逃了回来。又经过一个多月的血战,如今麾下可用之兵就更少了,已经不足三万。 已经吓破了胆的关东诸侯自然不堪大用,所以这一月以来,守城的主力都是刘备和孙坚的士卒,以及曹操从旁协助。 张恒走时,刘备麾下约有两万五千兵马,如今只剩了两万。而孙坚的一万五千人,同样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两千人。 当然,对联军造成这么大的伤亡,董卓也损失不小。七万西凉铁骑,如今只剩了五万余人,且都无比疲惫。 最重要的是,整场战役下来,死伤的西凉军高级将领实在太多了。 牛辅、李蒙、郭汜、王方、樊稠等一大批随董卓征战多年的将领全部战死,如今董卓麾下只剩了李傕、张济和吕布还可堪一用。 董卓正是看麾下士卒士气低沉,才决定引军还雒,先休整一番再说。 他想休整,可张恒却想把他留下。 按理说,仗都打到这个份儿上了,双方应该就此罢手,才是最佳的选择。 可张恒却有着自己的考量。 军事始终是要为政治服务的,之前双方互有胜负,如今相互僵持。若是就此罢手,实在不好说谁胜谁败。就这么不了了之的话,无法给刘备阵营增添声望,更无法顺理成章地接管一州之地! 想要在这一战干掉董卓,自然是不现实的,可张恒却还想要一个大胜的功劳增添威势,所以这一仗还是要打。 不仅要打,而且要打疼董卓! 沉吟片刻后,张恒开口问道:“玄德公,如今城中诸侯,是何态度?” “他们?”刘备闻言不禁冷哼一声,“他们早就被吓破了胆,一直盼望着董贼退军。” 相比董卓的损兵折将,关东诸侯其实更惨。 出酸枣时,七路诸侯,十五万大军。如今却只剩下了三万兵马,连身为一方诸侯的鲍信、张超也死于战阵。 如今剩下的诸侯,无不想着赶紧结束这一战,自己好回去积蓄实力,将之前损失的补回来。 张恒当即冷然道:“那便不管他们了,咱们自行出兵便是。只是不知孙文台与曹孟德作何打算,是否肯出兵继续与董贼厮杀。” 刘备答道:“应该是愿意的。曹孟德身为我汉家忠臣,自然不会退缩。而孙文台也早想出城迎战,奈何众诸侯接连劝阻,才没能如愿。” “既如此,稍时玄德公不妨前去拜访他们一番,邀他们明日出城与董贼决战。”张恒笑道。 如此一来,也算有助力了。 “好。”刘备点了点头道。 “此外,董贼不是喜欢下战书吗,咱们也给他下一封战书,邀他城外决战,且看他敢不敢来。” 说到这里,张恒忽然想起之前众诸侯应邀出城与董卓决战,最后却被打得大败而归之事,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备也笑了,同时再度点了点头。 这时,一直埋头喝酒的张飞忽然跳了起来。 “子毅,咱们就这么出城,与董贼硬碰硬的决战?” 张恒眉头一挑,有些奇怪道:“怎么,翼德怕了?” “我当然不怕。”张飞连忙争辩道,“只是那西凉军着实不好对付,硬碰硬难免死伤太重。所以我就想着,子毅你能不能想一个好计谋,就像上次水淹牛辅一样,咱们给董贼也来个一锅端!” 望着一心想走捷径的张飞,张恒不禁扶额叹息。 好家伙,你说有妙计就有妙计啊,我又不是神仙。 上次能水淹牛辅,纯粹是赶上黄河开河,再加上自己精心设计的结果,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哪这么容易复刻。 董卓已经吃了一次亏,现在稳如老狗一般。平原野战,哪来这么多投机取巧的机会。 “先出兵试探一番再说,看看西凉军如今的战力还剩几成。”张恒想了想答道。 时移世易,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在不停变化的。不先把董卓调动起来,又如何能找到可乘之机。 “如此也好,这一个月来只顾着防守了,着实憋屈。无论试探还是决战,明日都得让我为先锋,你们千万不要跟我抢啊!” 张飞冲众将大笑道。 眼看众人没有异议,刘备便站了起来,做了最后的总结。 “自上次大战以来,已有月余未与董贼交锋,如今正好验一验他的成色。子毅,你且写一封战书,邀董贼明日决战!” “遵命!” 张恒连忙起身拱手道。 刘备又环视一周,朗声道:“众将听令!” 闻言,众人神情一肃,连忙站了起来。 “明日会战董贼,诸位皆不可怠慢。稍时便各自回营,整军备战!” “遵命!” 众人齐声应道。 刘备当即大步而出,去找孙坚和曹操商议起兵之事去了。 至于张恒,则是把荀攸和郭嘉请到了自己帐中。 “与董贼的战书,你们二位谁来写?” 张恒拿起纸笔,对二人笑道。 如今手下有了人,张恒自然是能偷懒的地方,绝不亲自动手。 郭嘉一脸嫌弃的模样,赶紧摇了摇头。 见状,荀攸伸手接过了张恒手中的笔。 “在下来吧,只是不知该如何措辞?” 这还不简单,往董卓痛处上戳就是了! 张恒笑道:“此事易尔,公达不是刚在雒阳诛杀了董贼的胞弟,劫持了董贼的孙女吗,就往这方面写就是了。” “这……”荀攸面色一呆,有些迟疑道,“主簿,这么写是不是有些不太体面。” 如此正式的书面往来,就算彼此有杀父之仇,也不能这般小人姿态啊。 张恒大袖一挥道:“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写。” 董卓都准备退兵了,你不激他一下,万一他不敢应战怎么办? 再者,圣贤有云:射人先射马,骂人先骂娘! 这个道理都不懂,枉你荀公达还是当今名士。 于是,在张恒鄙视的眼神中,荀攸只得捏着冷汗写了一封战书,然后递给张恒。 张恒接过一看,顿时不满道:“不行,言辞不够犀利,重写!” “这……” 荀攸无奈,只得又写了一封,不过这次用词就有点不讲究了。 只可惜还是不能让张恒满意,再次被要求重写。 这下荀攸只能破罐子破摔了,用张恒期许的言语又写了一封。 看完之后,张恒这才露出了笑容,同时对荀攸竖起了大拇指。 “公达好文采!” 此刻的荀攸却只想捂着脸,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簿你快别说了,可千万不能让世人知道这封战书是我执笔,不然我怕是再也没脸见人了。 他之所以如此羞愧,是因为信中的内容着实简单粗暴,翻来覆去就强调了两句话。 第一句:董卓,你弟弟在雒阳死得老惨了! 第二句:董卓,你孙女被我俘虏了,很润! 第一百六十九章破防的董先生 城外,西凉军大营。 这几天董卓的心情不是很好。 具体点来说,已经有好几名亲兵因为一些小事触怒了他,而被他当场斩首。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换做是谁弟弟被杀,孙女被掳走,心情都会不好。 董先生的痛苦别人如何能懂,便只能杀那些不懂事的亲兵出出气了。 雒阳方面的消息传来之后,董卓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甚至当场就要把传信的士卒当成敌方奸细给砍了。 开玩笑,雒阳有文优镇守,如何会出纰漏,这定是关东群寇的奸计,企图乱我军心! 可是……这封信件最后的署名就是李儒。 反复看了十多遍之后,董卓才终于接受了现实,继而却是怒火冲天,然后非常坚决地将传信的士卒亲手斩杀。 紧接着,好几名亲兵进来处理尸体的时候,又因左脚先迈入帐中被杀。 一连亲手砍杀了数人之后,董卓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仿若浑身力气都被掏空了一般,眼中却带着炽热的仇恨与怨毒。 关东世家,我与尔等无冤无仇,为何要算计我,为何! 还有那蔡邕,也是狼心狗肺,我对其奉若上宾,他却害我胞弟性命。 此仇不共戴天! 直到此时,李儒尚且还不知道张恒存在,只知道张温和荀爽一起跑路了,便顺理成章地将这笔账算在了关东士族的头上。 他这么算,也不能说错,毕竟张恒出身南阳张氏,也算士族。 盛怒之下的董先生,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率军返回雒阳,将那些朝堂之上的世家高门尽数屠灭! 枉你们自诩清正君子,行事却如此下作。当初我就是受你们蒙蔽,才把关东群寇外放为官,最后呢,却都跳出来与我作对! 一个个的狼心狗肺,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我倒要看看,屠刀落下之时,你们还能不能保持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董卓也的确这么做了,毕竟就算不出这档子事,本来也要班师了,全当提前几天吧。 可冷静下来之后,为防关东诸侯趁机出城追击,他还是决定缓缓撤军。 眼下的董先生,可以说是去意已决,任何人都挽留不住。 直到……一封战书递到了他的案头。 “啊!” 看完书信之后,董卓当场癫狂,吼叫着将战书撕成碎片,却仍不解恨,又一脚将案台踹倒,当了一回桌面清理大师才肯罢休。 “狗贼,我与尔等势不两立!” 董卓仰天怒吼,一对虎目中满含热泪。 并非董卓容易破防,而是荀攸的文笔实在太好,言辞太有杀伤力了。 信中,他不仅详实地描述了董旻身死的经过,甚至连箭矢的数量都写得清清楚楚,就差描写箭矢的原产地是哪了。 至于董白,在被荀攸默认当成张恒禁脔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多写,只得草草描绘了几句。 但就这几笔,却已足够让董卓的血压冲破天灵盖了。 平日里豪爽大气的弟弟,如今却死于万箭之下,一想到那个画面,董卓就心痛得不能呼吸。 还有自己那可怜的孙女,平日里养尊处优,娇憨可爱,如今也惨遭贼寇羞辱,最终下场还不是个死。 “关东群寇……我誓杀尔等!” 董卓喉中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低吼。 走? 还走个屁,出兵,干死他们! 此时,帐外把守的亲兵听到动静,还以为董卓遇险,急忙冲了进来。却看到了满地狼藉,以及坐在地上的董卓。 “相国!” 亲兵们赶紧冲了上来,想要将董卓扶起。 “本相无事!” 董卓冷哼一声,拒绝了亲兵的搀扶,继而缓缓站了起来。 面对董卓择人而噬的目光,亲兵们不由想起这几日被斩杀的士卒,心中顿时大骇,可也不敢有丝毫异动,只好暗暗祈求董卓不要大开杀戒。 似乎是上苍听到了他们的祈祷,伤心欲死的董卓并没有杀人,反而一挥袖道:“传令,召众将大帐议事,半个时辰内不到者,斩!” 最后一个字出口,董卓的声音中已满是杀意。 之前杀人泄愤,是因为反正要撤军了,杀几个人也无足轻重。但现在董卓已经决定与关东诸侯决战,自然不能动摇军心。 “遵命!” 亲兵连忙抱拳应道,逃也似的离开了。 董卓又命亲兵将桌案扶起,随后大马金刀地坐在帐中,等候着诸将的到来。 西凉军中本就军令甚严,不到三刻钟的时间,众将皆已全部到齐。 只是众人见董卓脸色铁青,都很识趣地不敢开口。 最后一个到的是董璜,他倒是没有这么多顾忌,刚进来就问道:“叔父,今日召集众将,所为何事?” 董卓一挥手,示意他先归位,随后才缓缓开口道:“城中贼军下来战书,邀本相明日决战,尔等以为如何对敌?” 闻言,众将皆是面色一惊。 “龟缩一个月的敌军,终于肯出来了!叔父,战书何在?”董璜惊讶道。 董卓怎么可能将信中的内容公之于众,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董璜的疑问,却又把目光投向了诸将。 李傕最先起身,抱拳道:“相国,我等之前已围城一月,关东群寇却如缩头乌龟般不敢出来,如今却忽然下来战书,末将担心有诈。再者,大军已经收拾行囊,准备班师,却是不好朝令夕改。所以末将以为,此番不该出……” 他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董卓挥袖打断。 随后,董卓用森然的目光望着他。 “本相是问你如何对敌,没问你要不要出兵。” 听着董卓这看似平静的话语,李傕却当场吓得冷汗直流,连忙跪地叩首道:“末将失言,请相国恕罪!” 董卓这才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又把目光看向其余众人。 这时候,所有人也都回过味来了。 敢情相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关东群寇决一死战了是吧。 眼看李傕未能体会上意,吕布选择当场抓住机会,站出来大声抱拳道:“义父,孩儿以为这是大大的喜事!关东群寇若龟缩城中,咱们尚且奈何不了他们。可如今他们竟然敢出城与义父决战,简直是自寻死路。 孩儿愿领五千精兵为先锋,为义父歼灭贼寇!” “好,奉先英勇,本相便准你所请!” 董卓一拍桌案,起身喝道:“众将听令,明日尽起精兵,与贼寇一决雌雄!” “遵命!” 众将连忙起身应道。 第一百七十章试探性的交锋 对于出战董卓一事,孙坚和曹操二人自然是积极参与的,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至于其他诸侯,尽管张恒表示不必理会,但出于尊重,刘备还是通知了他们。 结果自然不出意料地被婉拒。 董贼势大,不可力敌,当徐徐图之! 这是刘岱小团体给出的回复。 至于张邈和袁遗,甚至都有些埋怨刘备了。 人家董卓本来都要撤军了,你忽然来这么一出,万一战败被董卓趁势杀入城可怎么办! 什么,你说你能打赢? 那就更不行了! 我们之前率领着十五万大军都惨败而归,你这几万人要是打赢了,岂不是显得我们太过无能。 不过如今的刘备,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带着几百人参与会盟的高唐令了,而是手握两万大军的奋威将军,自然不会受他们摆布。 反正本来也没把他们算在内,见他们不愿出战,刘备只是一笑置之。 如此这般,出战董卓的决议算是定下来了。 刘备本打算倾巢而出,但被张恒劝阻。 这一战顶多算是试探,赢了还好说,万一输了,谁知道城里的这帮孙子会不会因为惧怕董卓而不给开门,到时候可就无家可归了。 刘备听从张恒的建议,留徐荣率三千人驻守荥阳。 翌日。 刘备麾下一万七千人,孙坚麾下一万两千人,曹操麾下五千人,三方大军共计三万五千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 城门下,张恒拉着徐荣叮嘱道:“文耀,等大军出城之后,你便顺势接管城防。切记,在大军回来之前,你必须给我把城门的控制权牢牢抓在手中,万不可让他人染指!” 听张恒语气如此郑重,徐荣顿时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主簿放心,末将会亲自把守城门!”徐荣抱拳道。 “好,如此我便放心了。”张恒这才点了点头,“守住城门,不至于让大军无家可归,文耀且不可懈怠。此事若做得好,也不失为一桩功劳。待此战得胜,我亲自为你请功!” “末将明白!”徐荣重重一点头道。 正说话间,前方已经传来刘备的呼喊。 “子毅!” 闻言,张恒挥了挥袖,示意徐荣退下,而自己却跨上战马,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与刘备、孙坚、曹操三人齐驱并驾。 作为从属,张恒本应落后半个身位,但刘备却一把将他扯到身前。 “子毅,翼德嚷着要为先锋,你以为如何?”刘备笑问道。 张飞喜欢争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不过这次是联合作战,张恒便把目光投向了孙坚和曹操。 “文台兄与曹公以为如何?” “翼德勇猛无双,自然可为先锋。”孙坚大笑道。 经过之前张恒的授意,这一个月以来,张飞积极和孙坚展开联谊,双方关系算是不错,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而曹操也跟着点了点头。 “玄德公,可命翼德领本部兵马,担任先锋大将。”张恒冲刘备拱手道。 “好,翼德听令!”刘备大笑道,“命你率五千精锐在前,为大军前驱!” “遵命!” 张飞连忙抱拳道,同时冲张恒使了个眼色。 子毅,还是你够意思,等我立了功劳,咱哥俩一人一半! 张恒懒得理他,只是继续向刘备三人说道:“前番荥阳城下,董贼久攻不克,士气已然低落。今日一战,倒是有不小的胜算。只是……董贼麾下的飞熊军,却是不好对付。” 闻言,刘备当即皱起了眉头。 他久经沙场,自然知道重骑兵的厉害。况且这是在平原厮杀,飞熊军一旦展开冲锋,势必无人可挡。这一个月来之所以不敢出战,就有顾虑这支军队的成分。 “董贼掏空雒阳武库才打造出的精锐,确实不可小觑,子毅可有应对之策?”刘备开口问道。 张恒刚要答话,却听孙坚满不在乎地笑道:“玄德兄多虑了,飞熊军虽然凶悍,但却有一处致命弱点。” 听孙坚口气如此轻松,曹操不禁好奇道:“哦,文台兄有应对之法?” “这是自然。”孙坚点了点头道,“这飞熊军人人身披重甲,就差给战马也套上两层铁壳了,固然是锐不可当。但如此一来,行动难免迟缓,机动性却是大大不足,因此不足为虑。稍时看我破敌便是!” 战场厮杀又不是追击,要什么机动性。 董卓征战多年,又不是新兵蛋子,肯定会趁着战事胶着之时,把飞熊军放出来收割,到时候你如何应对? 张恒心中感叹着孙坚的轻敌,嘴上却也不好再劝,只得跟着点了点头。 出城走了不过数里,便已经望见了董卓的大营。 而此刻,西凉军也早在营前列阵,旌旗漫天,声势浩大。 望见飞扬而来的烟尘,董卓心知关东联军到了,不由得冷笑一声,眼中显现杀意。 “奉先,与我去试探一番贼军的成色!” 吕布早就迫不及待了,闻言当即大喜,连忙抱拳道:“孩儿遵命!” 说罢,纵马出阵,带着董卓拨给他的五千西凉军展开了冲锋。 经过前面几次战役,他的并州军早就损失殆尽,要是董卓不给他增兵,他只怕要成为光杆司令。 “那是……三姓家奴吕奉先!” 刘备在中军眺望远方,一眼便认出了吕布,不禁惊讶道。 张恒创造的这个称呼,如今已经被他成功发扬光大。 倒不是刘备的眼力尖锐,实在是吕布的打扮太过拉风。 疆场上刀剑无言,别的将领都嫌自己的盔甲不够厚,颜色不够深沉。唯独吕布与张绣,一个造型夸,一个身着白袍白甲,所以此二人无论出现在哪,都能让别人轻易辨认出来。 当然,侧面来说,敢这么装逼还活得好好的,也是一种实力的证明。 一听说是吕布,曹操不禁皱了皱眉头,而身后众将却是战意大增,忍不住跃跃欲试。 虽说在前几次的战役中,吕布没什么亮眼的战绩,但架不住他本人实在太生猛了。先是力战曹操麾下四将,又与太史慈和关羽分别对战过,且都不落下风。 这货是喜欢杀爹不错,但也不影响他的强悍啊。 “玄德公勿虑,吕布这厮虽然勇猛,但翼德也非好相与之辈,且静观其变。” 眼见刘备有些担忧,张恒便赶紧安抚道。 第一战至关重要,现在还没开打能呢,可不能自乱阵脚。 就在张恒说话间,两支军队已然相遇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张飞对吕布的暴击 论起战法,吕布和张飞几乎是差不多的。 这俩一个是幽州人,一个是并州人,都出身边地,都勇猛彪悍,也都喜欢带头冲锋。 唯一不同的是,吕布是以雷霆之势碾压,但张飞却是直率中多了点巧变,颇有些大拙若巧的意思。 不过眼下两人作为前锋,身后数万大军看着,都没了退路,只能以命相搏。 见对方是吕布出任先锋,张飞马上兴奋得不行。 吕布与联军众将都交过手,但唯独张飞还没与他碰过面。闲暇之时,张飞也曾问过关羽、张辽吕布的武艺如何,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可小觑。 文远是我手下败将,就不说了。此人连二哥都没能战胜,要是我在此将其斩杀,岂不是超越了二哥,成为关东联军第一勇武! 一想到自己手提着吕布的首级得胜而归,连平素稳重的二哥都冲自己投来敬佩的目光,张飞就激动得浑身血液发烫,提着蛇矛就朝吕布杀了过去。 而吕布却恰好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自己争取拼死拼活争取这个先锋之位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斩将立功吗。前面总被人围攻,无法发挥出真正实力,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个落单的,不杀更待何时! 两人一对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杀意。 “公义,你且在此指挥大军,待我去斩杀敌将,展示军威!” 吕布交代了一声,便纵马向张飞冲去。 值得一提的是,赤兔不愧为宝马,上次逃跑时竟真的游过了汴水,驮着吕布回到了大营。之后吕布又命人重新打造了一杆画戟,如今已然重回巅峰状态。 可双方一经交手,占据上风的却是张飞。 原因很简单,因为张飞不讲武德,直接展开了精神攻击。 “三姓家奴,吃你大父一矛!” 张飞大喝一声,挺着长矛刺了过去。 啥? 吕布一听这话,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方天画戟。 我堂堂吕布,怎么就成了三姓家奴? 这绝不能忍啊! “环眼贼,你敢如此辱我!” 吕布大怒,挡住张飞这一矛,反手便举着画戟向张飞全力砸了下去 “三姓家奴乱吠什么,我怎地辱你了!”张飞挡住吕布这全力一击后,便哈哈大笑道,“我不过是将你所作所为重复了一遍而已,你这等无耻小人,还不配我侮辱!” 这下吕布彻底破防,但还偏偏无法反驳,只得将满腔怒火加持在手中的方天画戟上,狠狠向张飞宣泄而去。 “环眼贼,今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哈哈哈,你这厮认贼作父,老早就不是人了,又何必赘述一遍。”张飞继续大笑道。 吕布整个人被气得哇哇大叫,发誓再不跟张飞斗嘴,只全力攻杀。 可张飞却不愿意放过他,对打之余还不忘一个劲儿地放嘴炮,大有要将吕布喷死的趋势。 嘴上虽然把吕布当成了小丑,但张飞却是越打越心惊。 这厮气量狭小,被我几句泼皮话便骂得失去理智。可此等情况之下,却仍旧占据了上风,这实力可真不是盖的。 今日这一战,不好打啊! 张飞有感吕布实力强横,便毫不犹豫加大了输出功率。口中恶毒之言肆意横飞,将吕布骂了个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两人的争斗尚在继续,一时间也不分伯仲。 可论及身后两军的交战情况,张飞这边便有些不容乐观了。 高顺不愧为一流将才,在他指挥下,西凉军的攻势连绵不绝,将张飞所部打得节节败退。开战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展露颓势。 张飞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有心重整阵势,但无奈被吕布死死缠住,根本走不脱。 后方中军大纛下。 刘备此时也发现了张飞所部的劣势,当即面露焦急之色。 一者,第一战关乎全军士气,自然不能败。二者,他也担心张飞的安危。 于是刘备当即便转过身来,在众将身上扫了一圈,大声下令道:“文远,你率本部兵马出战,助翼德擒杀贼将!” “遵命!” 张辽抱拳领命,刚要提刀而出时,却被孙坚拦下。 “玄德兄,此战何需文远将军出手。我麾下将士这一月来未曾出战,早就憋坏了,恳请玄德兄将机会让给我麾下将士!” 眼见孙坚主动请缨,刘备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好,文台麾下皆虎狼之师,若肯出战,必能大获全胜!” “多谢。” 孙坚对刘备拱了拱手,随后扭头喝道:“德谋,公覆,你二人率五千兵马出阵相助翼德将军。此乃初战,只许胜,不许败,务必要让董贼知道我江东子弟的厉害!” “遵命!” 程普、黄盖二人欣然一抱拳,随后纵马而出。 其实张恒对孙坚所部的战力还是很好奇的。 按照历史上来讲,孙十万可谓进攻没赢过,防守没输过。属于水军谁也打不过,陆军谁也打不过的奇妙叠加态。 可孙坚创业之初,转战中原各地,却是杀出了江东猛虎的威名。 由此可见,他麾下的将士绝对不弱。 那么这么一支精锐步兵,是怎么退化到后来那种程度的呢? 难道孙十万真有如何强大的威力! 正当张恒思索之间,程普和黄盖已经率军冲了出去。 张恒定睛一看,这支兵马装备虽算不上精良,但身上却有一股子劲头。那是一种奋发进取的精神,是一种克敌制胜的自信,士卒眼中泛出的光芒,无不带着浓厚的战意。 一瞬间,张恒知道孙坚战无不胜的原因了。 这是一支靠着孙坚个人威名堆积出来的军队! 简而言之,就是孙坚越强,这支军队也就越强。因为他们相信无论面对何种敌人,孙坚都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随着孙坚的胜绩越来越多,这支军队的气势也就越来越强。 正如当年西楚霸王项羽率领的楚军一样,自破釜沉舟,击破秦军之后,项羽便成为了楚军士卒的精神支柱,带领着他们所向睥睨。 哪怕最后穷途末路,只剩下了数百亲兵,只要项羽还在,他们就依旧勇猛彪悍。 如今孙坚麾下的军队,也有点这个意思。 只是这种方法培养出来的军队,倒是有利有弊。 好处是,孙坚只要一直赢下去,这支军队就会越来越强。 坏处嘛,但凡孙坚连败几仗,不可战胜的神话被打破之后,这种军队的精气神会迅速萎靡,便和普通军队没什么区别了。 张恒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能用这种方法练兵。 容易让将领尾大不掉不说,还没有什么韧性,折两下就崩了。 就在张恒思索之时,程普和黄盖率领的先头部队已经和西凉军交上手了。 这一下,高顺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用五千人挡住一万大军,毕竟这一万人又不是酸枣诸侯麾下的那种菜鸡。 “快,向后方求援!” 高顺赶紧传令,同时艰难支撑着。 其实根本不用他求救,董卓一直关注着场中的局势,又岂会看不出该派援军了。 “奉先英勇!” 眼看吕布只用五千人,便引得敌方一万大军围攻,董卓当即大笑道。 这是自从战书抵达以后,董卓得到的唯一的好消息。 自己麾下军队比敌军多,更有王牌飞熊军在手,拼消耗自己是稳赢的! “伯渊,出战迎敌!” 董卓大喝道,派出张绣前去迎敌。 在西凉军高层将领死伤惨重的如今,张绣已经被升任校尉,独领一军了。 “遵命!” 张绣大声应道,旋即挺枪而出。 这三姓家奴果然有两把刷子,居然能压着张翼德打! 早在开战之初,张绣就密切关注着张飞和吕布的争斗。作为和张飞打了好几次还没死的愣头青,张绣深知张飞的可怕,刚开始还为吕布捏了把汗,可现在嘛…… 吕将军加油,打死这环眼贼! 不过他倒是没兴趣去以多欺少,挺枪直奔程普和黄盖而去。 听说吕布曾在敌阵中以一敌四,我张伯渊今日便也不自量力一回,以一敌二应该没问题吧。 面对两颗人头带来的诱惑,张绣就差点激动地跳起来,赶忙率麾下将士冲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孙坚的应对之法 程普和黄盖指挥士卒与高顺对战,倒也得心应手。 孙坚麾下的兵马本就不弱,再者二人加入战场之时,高顺已经与张飞所部厮杀了好一会儿,正是阵型散乱的时候。 被程普和黄盖这么带人一冲,仅存的阵型也都彻底破裂。 正当二人杀得尽兴之时,忽然见到敌军后方出现增援。 “公覆,西凉军大多为骑兵,擅长冲锋,你且率两千人马去侧翼结阵,以防敌军突袭!” 程普砍翻一名敌军,对黄盖大声吼道。 “好!” 黄盖重重一点头,赶紧率领麾下兵马冲向侧翼。 这一幕看在张绣眼中,不禁为之一愣。 这两个老家伙有点能耐啊! 刚才他正想率军从侧翼穿插,却不料自己的心思被程普猜个正着。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硬冲了。 只要对面主将不是关羽,张绣就有信心冲破阵列。 五千西凉铁骑展开冲锋的气势是极为惊人的,张绣一路绕开吕布和张飞后,最后一头撞上了程普的前军阵列。 尽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程普还是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三层防御阵列,仅一轮冲锋过后,便只剩了一层。 而且,张绣之后的攻势简直连绵不绝,眼看这最后一层阵列也即将失守。 这一刻,程普遭遇了之前关东诸侯一样的困境。 平原野战,西凉铁骑就是无敌的存在! 不过程普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当场便想出了对策,急忙对身后亲兵吼道:“砍马腿!” 战马再怎么强悍,也终究只是畜生而已,绝对没有士卒那般灵活。 尽管马腿粗壮无比,不是那么容易被砍断的,但却是极好的进攻目标。一旦战马吃痛挣扎,指不定有多少骑兵要被自己的坐骑掀翻在地,甚至活活摔死都有可能。 这自然是极好的战术,只是施展有一个前提,必须得是西凉铁骑的速度慢下来,才有可能实现。 硬抗好几轮冲锋之后,西凉铁骑的攻势终于弱了下来。程普麾下士卒虽然死伤惨重,但终究没被凿穿阵列,这边有了施展砍马腿战术的空间。 大部分西凉骑兵都被挡了下来,但其中显然不包括张绣。 在他的冲锋下,极少有敌军能在银枪下生还。 一路冲杀深处,不知不觉间,已经抵达程普身前不远。 张绣见状大喜,急忙一夹马腹,冲程普杀了过去。 此时程普正在眉头紧锁,观望着战场形势,却不料乱军中忽然杀出一名白袍小将,手中还拿着一杆银枪,显然是冲自己来的。 好小子,不讲武德是吧! 程普当即大怒。他也曾是多少次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悍将,虽已年逾四旬,却自认勇武不减当年。不料竟被当成了斩首的目标,又如何能忍。 “贼子看刀!” 程普高举手中长刀,对着张绣劈了下去。 于是,远道而来的张绣还没来得及发动进攻,便只得举枪格挡程普的攻势。 铿! 一刀下去,张绣忍不住后退一步,双手隐隐有些发麻。 感受着兵刃上传来的力道,张绣大为惊异。 这老家伙有点东西啊! 不过还好,百余合杀之应该不成问题。 “小子,你胆子不小,敢来偷袭本将!” 程普手中大刀挥舞两下,嘴角露出森然的笑容。 “既然来了,那就……死在这吧!” 说罢,程普手中长刀一颤,竟主动向张绣杀了过去。 “老贼倒是有些武艺,只是不知你的武艺,能不能配得上你的口气!” 张绣冷笑一声,挺枪与程普战成一团。 另一边,黄盖眼看张绣正面突进,便赶紧放弃了侧翼的防守,以主力回击西凉军。 董卓军进攻荥阳已有月余,却一点战果都没有,如今正是士气低落之时。相比之下,这一月联军却在城中养精蓄锐。 如今陷入鏖战僵持,西凉军便渐渐显出颓势。 如此下去,最多一个时辰便会落败。 后方。 张恒望着场中的大好局势,眉头却一点点皱了起来。 这么打下去可不行啊! 刘备见张恒眉头紧缩,不禁开口问道:“子毅,有何不妥之处?” “眼下并无不妥,只是……”张恒一指最远处的董卓大部队,“玄德公请看,打到现在这个份儿上,董贼还未出动真正的精锐。倘若如这般一直鏖战下去,双方兵马尽出之时,便是咱们败亡之时。” 刘备闻言大惊,连忙追问道:“此话怎讲?” “以人数来算,董贼麾下的西凉军足足比咱们多出一万。再者,一直鏖战下去,等到双方兵马齐出,董贼就该派飞熊军登场了。” 这下刘备彻底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且不管场中现在的战况如何,但凡刘备敢增兵,董卓就会也派出军队截击。只等刘备把全军压上去的时候,董卓一定会启用飞熊军。 双方厮杀的难舍难分之时,一支重甲骑兵忽然杀出,绝对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子毅既知董贼心思,不知可有良策?” 张恒摇了摇头,“此处地势平坦,毫无施展的空间。如此环境作战,本就对我军不利,为今之计,还请玄德公鸣金收兵,之后再做打算。” 战争打到这份上,西凉军的战力也试探得差不多了,张恒认为可以收兵了。 “这……” 刘备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他自然是相信张恒的判断,但如此大好局面下,就担心孙坚和曹操不愿意退。 果不其然,刘备还没开口,孙坚便挑眉道:“子毅贤弟,如今局势大好,正是痛击贼军之时,怎可轻易退军。不就是一万飞熊军吗,但凡敢出来,我自会领军破之,贤弟勿虑!” 听到这话,张恒只得苦笑点头,不再言语。 再说下去,就有动摇军心的嫌疑了,现在只希望孙坚真的想好了应对之策,同时暗暗提醒刘备留下底牌。 正在几人谈论之时,场中局势又出现了变化。 董卓见张绣和吕布落入下风,顿时眉头一皱,派出了硕果仅存的校尉张济出战。 不过这次助战的人数就有点多了,足足两万大军! 他和张恒的想法不能说极为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拼消耗战是吧,那就索性拼快点,我好用飞熊军收割! 刘备见此眉头一皱,刚要下令之时,一旁的曹操却冷笑一声,主动请战。 “敌军势大,孟德兄千万小心。文远,你率本部兵马,助孟德兄一臂之力!” 曹操麾下只有五千人,但众目睽睽之下,刘备又不能直言曹操兵少,只得派张辽与他一同作战。 “多谢玄德兄,有文远相助,我必能阻击敌军!”曹操一抱拳道。 用一万人堵住两万西凉军,短时间内还是可以做到的,刚好可以给现在的战场留出充分的时间,歼灭吕布和张绣这一万敌军。 孙坚却忽然笑道:“孟德兄先去,我随后便到!” 闻言,所有人顿时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孙坚也不解释,只是对身后的韩当喝道:“公义,上战车!” “唯!” 韩当抱拳应了一声,便往后一挥手,便见孙坚队伍中推出一辆辆辎重车,足有数百辆之多。 见此,张恒不由微微一愣。 好家伙,这些运粮车都是哪来的,孙坚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了众人的疑惑,孙坚解释道:“飞熊军之凶残,上次我便见识过。这一月以来,都在苦思破解之法,诸位稍时便可看到成效。” 曹操与张辽领军而去之后,孙坚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他率领麾下七千大军进场,却把数百辆辎重车护在了中间。 等他抵达战场之时,前方曹操和张辽已经和张济交上手了。 而孙坚却直接无视了战场中正在厮杀的双方,反而跑到曹操大军身后严阵以待。 辎重车就位之后,孙坚当即下令反身冲杀,准备帮助身后的兵马,先将吕布、张绣两股敌军歼灭再说。 此时,场中的战斗已经从数千人对战,变成了几万人的大战。如此混乱局势下,区区几百辆辎重车,倒是不怎么显眼,所以董卓也没注意到。 第一百七十三章鏖战中的众将 孙坚和曹操这一去,算是将联军大部分兵力都投入战场了。 加上刘备之前派出去的张飞,此时刘备身边就只剩下了关羽麾下的七千中军,以及……他本人和张恒加起来不足一千的亲兵。 达到这份儿上,董卓该出飞熊军来收拾残局了。 张恒心中默默想着,目光紧紧盯着孙坚部队中那几百辆辎重车。 到了这时候,他也大概明白了孙坚的意图,只是不知他具体如何操作。 而此刻董卓麾下除了一万飞熊军外,还有万余名西凉铁骑作为底牌,着实不好对付。 张恒对刘备拱手道:“玄德公,如今敌我大军齐出,稍时董贼必使飞熊军出战,孙文台的辎重车阵尚不知效果如何,咱们理应做好接应准备。” 张恒当然也想留底牌,但眼下的情况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再者,孙坚和曹操也不是关东诸侯那种利则尽战,钝则乞降的货色,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战争打成这个局面,最好的结果就是孙坚能挡住飞熊军,给张飞和程普腾出时间,将吕布、张绣的一万大军歼灭。 最差的结果,自然是孙坚抵挡失败,飞熊军突入阵列之后开始收割,联军大败。 可无论哪种情况,张恒都得保证刘备和自己的安全。 刘备当然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当即向关羽下令道:“云长,且令将士们严整阵列,随时做好冲锋的准备。” “兄长放心,麾下将士一直严阵以待。”关羽捋了捋胡须,沉稳如往常一般。 这时候,场中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此刻的战场被分割成了两块,曹操、张辽在前抵挡张济的两万大军。张飞和程普、黄盖三人对战吕布和张绣的一万敌军。 而孙坚的七千人恰好从中间切入了战场,布置好辎重车后,便开始翻身展开了合围,将吕布和张绣困在中间,想要一举将之歼灭。 正在拼杀的众将之中,最难熬的还要数程普和张飞。 张飞倒还好,凭借着他那独一份的嘴炮功力加持,对吕布连番暴击。虽抵挡得甚是艰难,但远不至于到危险的程度。 真要严格点来说,张飞和吕布都是以力取胜的类型,却都擅长缠斗,一百多回合下来,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吕布固然占据了上风,但还真奈何不了张飞。 又是一次交手之后,吕布猛喘了两口粗气,望着对面满头大汗的张飞冷笑道:“环眼贼,你倒是有点能耐,不过终究非我之敌,最多再有一百回合,我必能杀你!” 张飞闻言也不反驳,只是一抹额头上的汗水,大笑道:“三姓家奴,你少胡吹大气,还是先看看你后面吧,我怕你连五十回合都没有了!” 闻言,吕布急忙扭头看去,却发现不远处孙坚已经率众围了过来,不禁皱起眉头。 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以孙坚攻杀的速度,再有半个时辰也不可能杀到自己身前,自己完全可以斩了张飞再率众突围。 吕布心中如此想着,正准备扭头与张飞再战时,忽听耳边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吼声。 “三姓家奴看矛!” 张飞也不知什么时候冲到了吕布身后,手中丈八蛇矛如闪电一般突袭而至,直刺吕布头颅。 情急之下,吕布根本来不及转身防御,只好将身子一斜,这才堪堪避开了张飞这一矛。 只是头盔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被这一矛刺穿,挑了出去。 霎时间,原本造型拉风的吕布变成了披头散发。 “环眼贼,你竟如此无耻!”吕布气得目眦欲裂,指着张飞大骂道。 “哼,兵不厌诈,你这厮无防备又怪得了谁。”张飞望着自己矛上的头盔,满脸惋惜道,“只可惜没能刺穿你的头颅,不过你现在这模样……啧啧,倒是与你行事作风颇为契合。认贼做父,本就是蛮夷畜生所为嘛。” “啊啊啊……气煞我也,环眼贼,纳命来!” 吕布彻底失去了理智,举着画戟便冲了上去,誓要将张飞斩杀在此。 “乱吠什么,大父怕你不成!” 张飞却凛然不惧,挺矛再次与吕布战成一团。 反观程普这边,就真的不容乐观了。 他的武艺本不如张绣,再加上年老体衰,就更不能久战。 四十多岁的人,怎么跟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拼耐力。 刚开始的那一二十回合,他还能和张绣打得有来有回,但超过三十回合之后,渐渐体力不支。如今已过五十回合,早已气息紊乱,双臂发麻,连手中大刀几乎快要握不住了。 面对张绣连绵不绝且刁钻无比的攻势,程普明白,再打下去自己可能有性命之险。 可他仍旧满脸坚毅之色,宁死不退。 我程德谋自参军入伍以来,二十年间历经大小战百余场,流血数斛,却从来都是身先士卒。 今日一战,至关重要,纵然不敌,也当死战,方不负主公知遇之恩! 抱着必死的信念,程普使出了最后一丝气力,向张绣展开了自杀式的进攻。 但实力的差距却不是勇气能够填平的,又战了不到十合,张绣低吼一声,枪出如龙,直接挑飞了程普手中的大刀,随即便要一枪结果了程普的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挡在了程普面前,连同张绣的攻击一同挡下。 程普原本已经闭目等死,忽见救兵杀到,不由惊喜叫道:“公覆!” “德谋速走,我来战他!” 黄盖大吼一声,手中大刀奋力施展,凭借血气之勇将张绣逼退。 方才他一直在指挥士卒作战,直到孙坚指挥部众展开合围之时,黄盖面色一喜,心道这波算是稳了,便赶紧扭头寻找程普的身影。 却见程普在张绣枪下艰难支撑,不由大惊,迅速拍马赶来,这才就救了程普一命。 得救之后,程普却并没有走,而是反身捡起了自己的长刀,再次冲上了进攻张绣。 在二人的合力围攻之下,张绣被迫由攻转守,三人展开了新一轮的鏖战。 可后方,孙坚麾下的兵马已经完成了合围,开始逐步推进,将场中一万西凉军的空间快速压缩。 如不出意外,接下来便是一场真正的歼灭战。 只是,董卓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吗? “叔父,我军陷入被动,还是赶紧发兵援救吧!” 战场后方,董璜指着场中大声喊道。 一旁,董卓目光灼灼,表情凝重。 早在曹操和孙坚出动之后,他就想动用飞熊军将战场进行切割。但考虑到彼时大军刚刚入场,阵型还都完整,他便忍耐住了。 如今酣战已近半个时辰,确实到了出手的最佳时机。 董卓相信,一如当初与关东联军的那一战一样,只要飞熊军切入战场,就能一锤定音。而自己手中这一万大军,刚好可以用作追亡逐北! “飞熊军何在?” 一念至此,董卓也不再犹豫,一挥袖喝道。 “在!” 李傕当即纵马而出,沉声抱拳道。 董卓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指向战场。 “出战!” “遵命!” 李傕应了一声,随即开始发号施令。 霎时间,一股无边无际的黑潮再次登场,缓缓前进间,向所有人昭示着它无与伦比的战场统治力! 作为西凉军精锐中的王牌,飞熊军再一次展现出了它的狰狞面目。 第一百七十四章孙坚的阵法 孙坚麾下中军拢共七千人,等到切入战场之后,却只派了四千人对吕布和张绣展开合围。 一贯喜欢冲杀在前的江东猛虎,这次却只是在后方发号施令。 或者说,他的主要目标,根本就不是场中的一万西凉军。 指挥着将士合围的同时,他的注意力却在战场中之外。 直到飞熊军出现的那一刻,孙坚眼中猛然闪过一道精芒。 来了,终于来了! 号称无敌的飞熊军是吧,且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厉害! 阵战之道,素来瞬息万变,别以为穿着一身铁疙瘩就能无敌! “布阵!” 孙坚当即大喝道。 “遵命!” 韩当急忙抱拳应了一声。 随着孙坚一声令下,三千士卒开始忙碌起来。 这时代的辎重车一般有两种运载方式,一种是牛马运输,一种就是纯粹人力拉车。但无论哪种,笨重都是肯定的。为了减轻负担,负责押运之人往往会用削减车身的板材,以达到给车辆减重的目的,从而取得更高的机动性。 但孙坚这趟带过来的辎重车,却都是车身加重加厚的那种。如果用这种车辆运输物资,只怕不承载货物,推车的人都要累得够呛。 可这些笨重的辎重车,此刻却展现出了它的真正用途。 随着士卒一番操作,竟将两三辆辎重车垒在一起,构筑了一道简易屏障。数百辆辎重车横在一起,霎时间一条一百多丈的防线就这么成了。 这可不是由血肉之躯持盾的那种阵列,而是实打实的真正屏障。 毕竟这些辎重车可是冷冰冰的死物,既不会恐惧,也不会喊疼,再加上三辆辎重车垒在一起的重量,足以固若金汤。 最让人震惊的是,机械小能手孙坚在设计阵型的时候,居然还贴心地留了些洞口,一以便长矛从外面探出去。 如此一来,一道布满荆棘铁刺的防线平地而起,整个过程甚至不用一刻钟的时间。 防线构筑而成之后,韩当又命士卒拿出绳索,开始将辎重车绑在一起加固。 这下子算是彻底成了龟壳。 “这……” 刘备在后方看得瞪大了双眼,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还有这种操作的嘛! “孙文台不愧为世之虎将,居然能使出此等战阵!” 老半天之后,刘备才感叹道。 而他身后的关羽,更像是受到了启发一般,死死盯着这道屏障,双目中充斥着炽热的光芒。 很显然,他在消化学习。 张恒却摇了摇头道:“玄德公,还不能高兴得太早。” “为何?难道这还不足以挡住飞熊军!”刘备满脸不信道。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荀攸忽然开口道:“主公,以战车结阵之法,古已有之。孙将军虽有创新,但其成效如何,还有待观察。只是这飞熊军……攸倒是听主簿说过,皆是高头大马,士卒皆浑身披挂,怕是不好对付。” 自飞熊军出现伊始,郭嘉便瞪着他那双大眼睛观察着,此刻听到荀攸开口,他也点了点头道:“主公,荀军师所言不错。倘若是一般的西凉铁骑,此等壁垒足以应付,但这重甲骑兵,却是当世罕有,其战力不好估算。嘉以为,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毕竟是李儒掏空了雒阳财富才打造出来的王牌军,而且足足有一万人之巨。就算是在古籍上,也没见过这等阵仗,哪怕一贯自信溢出屏幕的郭嘉,一时间也心里没底。 听三人皆如此说,刘备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不见,满脸担忧地看了一眼战场,当即果断下令道: “云长,上前接应!” 刘备深知一旦挡不住飞熊军,这一战就算彻底败了,难免重蹈一月前联军之覆辙,落得被董卓追杀的下场。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飞熊军突破孙坚的战阵。 “遵命” 关羽一抱拳,率领最后的七千人奔赴战场。 场中。 李傕见孙坚用辎重车垒出了一道百丈有余的防线,先是一愣,继而差点笑掉大牙。 这么短的防线有什么用,我这是骑兵你知道吗! 当下李傕就发号施令,准备绕开孙坚正前方,从侧面展开进攻。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随着他行进路线的改变,孙坚的防线竟然也发生了移动。 三辆辎重车垒在一起,最下面那辆刚好是轮子朝下,虽然都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但千余名士卒一起用力,却是足以缓缓推动。 “哈哈,竟以为能绕开我的车阵,当真是愚不可及!” 孙坚毫不犹豫地对飞熊军展开了嘲讽,挥舞着马鞭大笑道,神情极为快意。 很显然,孙坚把飞熊军的机动性也早就算计在内了。 若是普通的西凉铁骑,他这战车阵反而不顶用,毕竟冲锋起来的速度足够快,他根本来不及调整方向。可飞熊军为了战力,却牺牲了部分机动性,刚好给了孙坚足够的时间转移战阵,迫使飞熊军必须得正面硬攻。 见孙坚冲自己耀武扬威,饶是稳重如李傕,也气得满脸煞白。 哼,正面就正面,我就不信你这几辆破车能挡住我的冲锋! “加速冲锋!” 此刻双方距离已经不足两百步,李傕一声令下,将重骑兵的突进能力完全展现了出来。 片刻之后,双方终于相遇。 重甲骑兵的冲撞力,堪称这个时代的坦克,根本不是人力能够阻挡的。 但孙坚早把数百辆辎重车用绳索连成一片,就算飞熊军再怎么强悍,也不可能同时撞飞数百辆战车! 所以,飞熊军的攻势竟生生被止住了! 不仅如此,最前方的飞熊军没能破开孙坚的防御后,身后的骑兵却根本来不及刹车,直直撞在了自己袍泽身上。 冲击力固然是一阵接着一阵,但最前方的飞熊军士卒可就惨了。 在后有冲撞,前有尖刺的情况下,他们毫不意外地连人带马都化成了一滩肉泥。 “飞熊军……也不过如此!” 孙坚望着源源不断送死的敌军,冷冷笑道。 坦白来讲,刚开始的阵势的确把孙坚吓了一跳。哪怕他征战一生,也没见过这等规模的重甲骑兵,但好在自己的战车阵终究是起到了作用。 现在只等敌军第一波冲锋的势头过去之后,就能展开反击。 后方。 刘备见车阵挡住了飞熊军,不由地大笑道:“挡住了!” “不,没那么容易。”张恒却摇了摇头道。 因为机动性的原因,飞熊军的冲击力固然强,却不够锋利。而这支军队最强的地方,其实是它的厮杀能力。 浑身披挂,就代表毫无弱点。 果不其然,眼见麾下士卒无法冲开一整排战车,李傕顿时急了。 正思索对策间,他忽然见到孙坚军前的车阵皆由绳索绑缚而成,顿时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快,砍断绳索!”李傕大喝道。 飞熊军士卒闻言,当即开始了行动。 几乎是片刻的时间,飞熊军士卒便冲到车阵面前,挥刀就往连接处砍去。 尽管车阵后的孙坚士卒拼命的持矛突刺,但在付出了一些伤亡之后,一辆辆辎重车连接之处都被砍断。 绳索一崩,车阵顿时便有了松动。 “继续冲!” 随着李傕一声令下,飞熊军再次展开了冲锋。 这一次,孙坚的战车阵却扛不住了。 尽管士卒都拼命地抵住了车辆,但在重甲骑兵的轮番撞击下,当场便连人带车一起被掀翻。 困扰李傕已久的战车阵,终于出现了松动缺口。 “哈哈哈……”李傕不禁仰天狂笑,面目狰狞道,“杀进去!” 孙坚望着阵战被撕开的缺口,目光中虽有愤怒,却并无多少震惊。 自己的战车阵并非毫无弱点,或者说这世上就压根没有完美无缺的战法。 只是飞熊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着实超出了他的意料。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拼了。 孙坚把手一伸,身旁孙策马上将古锭刀递了过来。 “今日一战,有死无生,让贼军看看我江东儿郎的风采!” 说罢,孙坚纵马而出,冲在了队伍的最前列,用肉身堵住了刚才被飞熊军撕开的缺口。 第一百七十五章色厉胆薄 想用三千兵马挡住一万飞熊军,多少有些痴人说梦了。 但好在孙坚的车阵并未完全被破坏,他率军堵住了其中几个缺口之后,阵型便艰难维持了下来。 受地形所限,飞熊军并不能完全展开冲锋,双方一时间又僵持住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坚处于绝对的下风,长久鏖战下去,绝对会有被攻破的时候。 与飞熊军短兵相接后,孙坚立刻感受到了压力。 饶是以他的武力,再配合上古锭刀的锋利,也无法轻易破开飞熊军士卒的铠甲,只能以斩首的方式来杀伤敌军。 可孙坚麾下大部分都是步卒,面对居高临下的飞熊军,本就处于劣势,又谈何杀敌? 相持不到一刻钟,孙坚麾下将士便已死伤惨重。 幸好刘备之前的布置起到了作用,关羽已经率军杀了上来,与孙坚连成一片,算是勉强抵挡住了飞熊军的进攻。 此时的战场,算是彻底被分成了三块。 最前方,曹操与张辽率一万人阻击张济的两万西凉军。 中间,孙坚与关羽合计一万人,对战一万飞熊军。 最后面,张飞、程普、黄盖三人围杀张绣与吕布的一万敌军。 这三块战场都如火如荼,却又相互牵制。 最前方张济率领的两万大军对方曹操和张辽,自然是游刃有余,但也一时间难以突破。 中间关羽和孙坚虽处于下风,但短时间内也难分胜负。 只有最后方战场形势一片大好,一万四千人合围吕布与张绣的一万西凉军,算是十拿九稳。只是想彻底歼灭,还需一定的时间。 简而言之,在双方倾尽全力的情况下,这场战争已经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消耗战。 如今的情况,就看谁先顶不住。 拼耐力,刘备自然是不怕的,但架不住董卓手中还有一万西凉军正虎视眈眈。 倘若这一万人再加入战场,自己就真的没有应对之法了。 “子毅,为今之计,当如何应对?” 望着场中难分难解的战局,刘备满脸担忧地向张恒问道。 此时张恒也正在观察场中局势,闻言只回答了一个字。 “等!” “等什么?”刘备不解道。 “玄德公,如今尚且势均力敌,咱们未必没有胜算。时间一久,董贼就该退兵了。” 刘备满脸不解道:“为何?董贼手中明明还有一万大军,他为何要退兵!” “董贼是还有一万大军,但他是不敢投入进来的。”张恒解释道,“对于咱们而言,此战关乎胜败甚至生死。但是对于董贼而言,他还有后路,他在雒阳周边还有数万大军驻守,自然不会轻易压上一切与咱们拼命。” 闻言,刘备先是不解,继而却恍然大悟。 光脚不怕穿鞋的,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董卓手握天子,掌控雒阳,气势滔天,是天下最有权势之人。 就算此败了,只要不死,他照样可以退守成皋,召集四方大军来援,甚至将那些强迁的百姓直接编练成士卒,顷刻间又能得到十万大军。 就算之后再败,他也可以撤回雒阳,甚至迁都长安,依旧高枕无忧。 可一旦把最后一万大军全压上来,那他自己的安全便得不到保障,万一不幸战死此处,就一切都没有了。 他的退路不止一条,遇事自然想着稳妥。 反观刘备,数月前还只是高唐县令,手中兵不过数百,将不过关张,遇事自然就想着拼出个未来。 “可万一董贼……” 刘备思来想去,还是感觉有些不放心。 这次张恒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斩钉截铁道:“没有万一,董贼若真敢行困兽之斗,那咱们又何妨拼死一战!在下愿与玄德公一同亲赴战阵,以激励将士,与贼寇决一死战!” 真到了拼命的时候,那就顾不上这么多了,生死全看天意。 想要刷最大的BOSS,就要做好死的觉悟! 就眼下的局势来看,只要关羽和孙坚能挡住飞熊军的进攻,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见一贯稳重的张恒都做好了亲自上阵的准备,刘备心中热血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当即大声道:“好,今日咱们便同生共死!” 只可惜刘备这边刚做好拼命的准备,那边董卓就有了动作。 见战事胶着,就连飞熊军也被联军阻挡,董卓心中没由来一阵惶恐。 董璜抱拳劝道:“叔父,眼下局势于我不利,侄儿请命,亲率最后一万大军加入战场,痛击贼寇!” “不,不可!” 董璜话音刚落,便立即被董卓挥袖否决。 “叔父,难道您不相信侄儿!”董璜大声道。 “不,并非老夫不信任你。”董卓摇了摇头道,“只是你尚且年幼,征战经验不足,万一深陷重围,恐遭贼军毒手。” 董璜却满脸坚毅道:“勇将难免阵中亡,若真技不如人,侄儿愿马革裹尸而还!” “放肆,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次董卓却一反常态,大怒斥责道。 自从胞弟董旻被杀后,董卓就对这个侄儿越发看重。 如今的董璜,不仅是他董卓的接班人,更是他董氏的最后一根独苗,怎能轻言生死。 骂了一句之后,董卓又语重心长道:“眼下敌军气势正盛,连飞熊军都不能破阵,你率军上去又有何用? 阿璜我儿,你给老夫记住,大丈夫不争一时之成败。来日方长,咱们在雒阳还有近十万大军,何苦与贼子在此以命相搏。 去,传令鸣金收兵!” “这……”董璜震惊道,“此时战事胶着,若是撤退,必遭敌军掩杀啊叔父!” “不,绝对不会!”董卓冷笑一声,“我军战力未损,贼军如何敢放肆。你且率这一万大军前去掩护,贼军必不敢追!” “遵命!” 董璜抱拳而去。 一旁,全程在当透明人的贾诩见董卓决定撤军后,嘴角便微微翘起,目中泛出一丝不屑。 董仲颖终究是老了啊! 不再是当年那个豪爽大气,勇士争相归附的凉州豪雄。 今日已被敌军探出虚实,之后的仗可就不好打了。 此战,已是注定失败。 看来自己得提前找寻退路了。 正当贾诩思量之时,撤退的号角响起。 远在大军后方的刘备听到之后,简直要乐疯了。 “子毅果真料事如神,敌军退了,敌军退了!”刘备仰天大笑道。 张恒也长长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做出了和贾诩一样的判断。 如此畏首畏尾,看来董卓已经被繁华的雒阳给腐蚀了心智,不复昔年之豪勇。 这般打下去,此战将胜算大增。 “子毅,咱们要不要乘胜追击?”从喜悦中反应过来后,刘备赶紧开口问道。 张恒摇了摇头,“穷寇勿追,更何况董贼是主动退军,必以最后一万大军为接应,我军此时追上去,只怕也讨不了好。” 以眼下情况而言,追上去必有斩获,但董卓既已退兵,就不可逼迫过甚。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一旦董卓决定殊死一搏,到时候胜负就不好说了。 刘备当即从善如流,扭头对太史慈道:“子义,咱们也鸣金收兵!” “遵命!” 太史慈抱拳道,随后命亲兵开始鸣金。 这一下,可把战场上正在厮杀的两军将士都给打蒙了。 西凉军的错愕在情理之中,但联军这边,可真就是无法接受了。 听闻敌军鸣金,众将都是大喜,正准备追杀之时,却忽然听到身后也传出同样的声响。 “敌军败逃,乃是追杀的大好时机,玄德兄为何鸣金啊!” 孙坚满脸不解对关羽道,浑然忘了刚才自己被飞熊军骑脸输出的场面。 关羽捋须淡淡道:“在下不知,不过既有军令,我等自当撤军。” “唉,也罢,那就撤军吧!” 孙坚长叹一声,满脸不甘地下达了撤退命令。 第一百七十六章一个夜袭 于是,战场上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在鸣金号角的加持下,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了撤退。 即便是孙坚,也只是抱怨了两句,便率军返还。 当然,也免不了有临走之前放两句嘴炮的情况。 “环眼贼,今日算你运气好,来日我必杀你!” 吕布手中画戟一指张飞,恶狠狠道。 “哈哈,三姓家奴,你除了说两句大话,也没有别的本事了!”张飞满脸不屑道。 “你!” 吕布大怒,却也不敢违背军令,只得狠狠瞪了张飞一眼,随后调转马头,开始撤退。 见吕布真的走了,张飞这才长长出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别看他刚才故作轻松,但交手一百多回合下来,其中的凶险根本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三姓家奴,本事着实不小……” 张飞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轻声自语道,目光盯着吕布撤退的方向。 以自己现在的武艺,想要正面战胜此人,几乎没有可能。 不过真到了生死相搏的程度,张飞也绝对不虚,大不了同归于尽就是。 至于另一边的战场上,张绣倒是撤得足够及时。 程普与黄盖联手之后,他便再无取胜的可能,而周围的敌军却越来越多,能撤退反而是幸事。 双方鸣金约有两刻钟的工夫,所有将领都各归本阵。 董卓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联军,便下令回营。 倒是刘备这边,孙坚满脸不解道:“玄德兄,刚才是贼军先退,咱们为何不乘胜追击,反而跟着鸣金?” 张恒苦笑道:“文台兄,贼军虽退,但阵形未乱,况且还有一万大军未曾动用。咱们贸然追击,恐怕会落入敌军圈套。” “这……” 孙坚一时语塞,随即却又长叹一声。 “唉……这飞熊军的确厉害,居然连我精心布置的战车阵都无法阻挡,不然便不用云长相助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关羽不上前帮他,刚好可以留作追击敌军之用。 张恒劝慰道:“文台兄也不必懊恼,今日不过初战而已,胜负尚未见分晓。况且咱们已经摸清了董贼的虚实,来日克敌制胜,将更有把握。” “那现在该怎么办,退回城中?”孙坚问道。 “此次出征尚未取胜,就这么退回去,文台兄甘心否?” 孙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自是心有不甘,可又能如何!” “那咱们不妨当道扎营,静待战机。”张恒笑道。 经过刚才一战,西凉军的虚实战力都摸清楚了,如今正是研究对策的最好时机,张恒又怎么甘心退回去。 闻言,孙坚目光一喜,他自然也是不想退军的,便把目光放在了刘备身上。 “玄德兄以为如何?” 刘备点了点头,“好,便依子毅所言,咱们当道扎营!” 军令下达之后,众将便领着麾下将士四下砍伐树木。等到傍晚时分,一座座营寨便拔地而起。 张恒却趁着这个空档,将荀攸和郭嘉叫到了一旁。 “如今局势,二位可以解法?” 张恒登上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遥望远处董卓的营寨的同时开口问道。 倒不是张恒没了主意,只是自上次牛辅败亡之后,董卓便一直小心翼翼,甚至连营寨都扎得四平八稳,宛若一个龟壳,丝毫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再加上其麾下兵马,又是天下第一等战力的西凉铁骑,实在不好对付。 张恒本以为二人要思索片刻才能回答,却不想他的话音刚落,二人便异口同声道: “有!” 这下不仅张恒愕然,连荀攸和郭嘉也愣住了。 这么快的嘛! 三人心中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 张恒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二人的急切。 荀攸未立寸功便身居高位,自然想展示自己的能力。 至于郭嘉嘛,这家伙自然是不甘心当个小小功曹的,想在刘备面前露脸也是情理之中。 趁着这一愣神的功夫,荀攸连忙谦虚道:“奉孝先说吧。” “不,还是公达你先说吧。”郭嘉却摆了摆手道。 “好了,眼下战事当前,就不要推来让去了,公达先说。”张恒点名道。 论谋划能力,荀攸是要胜过郭嘉一些的,张恒自然想先听听他的意见。 “遵命!”荀攸一拱手道,“主簿,今日之战,下官全程看在眼里。董贼麾下的西凉军固然强横,却也有一处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张恒赶紧问道。 “只能平原冲锋,一旦进入地形复杂之处,将再无用处,甚至会自相践踏!” “这……” 闻言张恒不禁一阵苦笑,心道这不是废话吗。 都知道骑兵适合只平原作战,但眼下咱们可是在河南尹腹地,整个天下再也找不到比这里大的平原了! 若放在地形复杂之处,我早就玩死他了。 荀攸看到张恒的神色,连忙解释道:“不,主簿误会了。今日出征之时,下官曾观察过周围地形,虽无山川纵横之处,却也有密林丛生之地,正好方便施展。” “公达的意思是说,将贼军引入山林茂密之处绞杀?”张恒顿时明白了荀攸的意思。 “不错。”荀攸点了点头,木讷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锋芒。 “不过不是绞杀,而是纵火焚之!” 这话听得张恒不禁咋舌,“公达你平日里看起来老实木讷,这一出手就是绝户计啊!” 荀攸却笑了,“下官听闻,昔日汴水之畔,主簿曾水淹三万敌军。今日,便再让敌军吃一把大火如何?” “好!”张恒当即拍手道,“公达之言,甚合我心,但不知如何操作。” 董卓又不傻,怎么可能任由你把他的兵马引入地形复杂之处。 “在下已有谋划,只是尚需完善。” “那就慢慢想,千万不可漏掉一处细节。”张恒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放在了郭嘉身上,“奉孝之计如何?” 郭嘉拱手道:“倒是差不多。公达欲火烧敌军,在下却想夜袭敌营。” “何时夜袭?” “今晚。” “今晚?”张恒疑惑道。 “不错,就是今晚!”郭嘉眼中满是自信道。 “为何?” 刚刚才大战一场,士卒都无比疲惫,伤者需要救治,死者更得安葬,实在不是夜袭的好时辰。再者,董卓今晚也不可能毫无防备。 郭嘉却笑道:“主簿容禀。今日疆场交锋,在下已看破贼军之虚实。西凉军虽悍勇,却也容易对付。可虑者,唯独那浑身铁甲的飞熊军,简直毫无破绽,在下也是闻所未闻。” 闻言,张恒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无论怎么打,这一万飞熊军都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既然不好对付,那就索性分而化之。”郭嘉一指远方董卓的营寨,满脸不屑道,“董贼这厮,当年也曾纵横天下,征讨贼寇,可今日一见,却不过是色厉胆薄之徒。一旦我军发动夜袭,以董贼之秉性,必然以自身安危为要,绝不可能派飞熊军追击。 如此,咱们便有了机会!” 这番话说到最后,不仅郭嘉神情激动,连带张恒和荀攸也微微瞪大了眼睛。 好一个鬼才郭奉孝,仅仅才一场战役,居然就把董卓的心性给摸透了。 果然,荀攸擅长奇谋妙计,郭嘉喜欢操纵人心。 如果再把那个最爱攻击人性弱点的贾诩弄过来,三人抱团出道,当真是天下无敌。 见张恒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郭嘉不解其意,惴惴问道:“主簿,可是在下所言不妥?” 他之前未曾出仕,尽管对自己的能力极为自信,却也怕漏了什么东西。 “妥,简直太妥了!” 张恒大笑道:“公达、奉孝你二人所谋,皆上等良策,但我却想双管齐下。走,咱们回营禀报玄德公,若此次功成,皆你二人之功!” “遵命!” 二人连忙拱手道。 等三人回去时,早已是夜幕降临,营寨也已经搭好了。 大帐中,刘备见到张恒,赶紧走上来道:“子毅,你去何处了,我正找你呢!” 张恒拱手笑道:“在下查看周遭地形去了,不知玄德公有何吩咐?” “倒也没什么大事。”刘备摇了摇头,面色低沉道,“只是方才清点战损,我军伤亡不小,有将近四千人之众。” “这么多!” 张恒也被这个数字给惊到了。 在势均力敌的厮杀中,没出现一面倒的形势,这个战损堪称匪夷所思。 “不错,就是这么多,不过据众将所言,贼军的战损应该不比咱们少。”刘备摇了摇头道,“只是我担心这么打下去,士气会撑不住。” 一般来说,有个三成以上的战损,士气就会崩盘,士卒也会溃散。 一旦战损达到四成,士卒自然心生恐惧,都成逃兵了。 究其原因,还是军队士卒俸禄极低,且升迁空间也是有限,你实在不能对他们要求太高。 “玄德公勿虑,方才查看地形时,公达与奉孝已想出克敌之法。”张恒拱手道。 “啊,这么快?” 刘备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 张恒点了点头,“不错,在下以为可以一试!” 闻言,刘备脸上的惊讶瞬间变为了狂喜。 “快,快快说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一个纵火 听完二人的计策,刘备不禁皱起了眉头。 坦白来讲,荀攸的计策他是认同的,虽然有些细节还略显粗糙,但只要加以完善,就有很大的可行性。 只是郭嘉这个夜袭的打法,却让刘备大摇其头。 “奉孝啊。”刘备拉着郭嘉的手,语重心长道,“今日一战,我军新丧四千勇士,如今士气正在低落之时,伤员尚未救治,战场也还未清扫,此时再出兵夜袭,我担心士卒畏战,不肯出力,怕是有去无回。 再者,董贼今日也损失不小,又岂能无防备?” 刘备的意思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小伙子,别想搞个大新闻,咱们还是脚踏实地吧。 可郭嘉作为新人,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坚持了自己的看法。 “主公容禀。”郭嘉拱手一礼到底,满脸严肃道,“今日一战,我军固然疲惫,但贼军亦是如此。我军死伤惨重,难道敌军就毫无损伤? 嘉以为,越是此时,就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嘉敢立军令状,此战不胜,甘受军法处置!” “这……” 见郭嘉坚持己见,刘备便把目光又放在了张恒身上。 张恒摇了摇头,无奈笑道:“玄德公,奉孝之言有理,咱们且不妨一试。只是军令状就免了吧。” 立什么军令状,你又不是马谡。 见张恒都同意了,刘备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 “好,那咱们就赌一把!子毅,你以为何人可领军夜袭?” “计策乃他们二人所出,不妨让他们点将。”张恒却把选择权交给了荀攸和郭嘉。 “张文远!” 二人当即异口同声道。 此言一出,帐中四人都愣了,继而都相视苦笑起来。 不过他们的选择倒也可以理解。 这次夜袭和纵火的操作难度极高,非顶级将领不可为之。 关羽作为军中主将,他们自然是不敢想的。 张飞虽勇,但生性莽撞了一些。 太史慈是刘备的护卫,徐荣镇守荥阳未曾跟来,所以就顺理成章地剩下了张辽这一个人选。 文远这么受欢迎吗。 刘备心中嘀咕了一声,随后便大袖一挥,命亲兵去请众将前来。 既然决定了要夜袭,不妨集思广益一番。 刘备本来还要把孙坚和曹操一起叫来,却被张恒劝阻了。 二人之计能成固然最好,若是不成,必然折损兵力,到时候盟友之间难免生出间隙。倒不如将成之时,再让他们来锦上添花。 片刻之后,众将齐聚。 二人又将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众将的反应却是不尽相同。 关羽皱眉捋须,思索着夜袭的可行性。 张飞却是不管这么多,一听说有仗可打,直接用脚投票。 至于张辽和太史慈,皆是面无表情,只等命令下达。 眼看没人明确反对,刘备便起身道:“诸位,我已决意夜袭敌营,稍时各位便回去整军备战,子时开始行动。” 闻言,众人赶紧起身拱手道:“遵命!” 接着,刘备却把目光放在了张恒身上,示意他来讲述整个计划的经过。 但张恒却摇了摇头,示意刘备让荀攸和郭嘉来布置任务。 毕竟计划是他们二人提出的,具体实施过程也该由他们来执行。 当然,这也是给二人一个走上前台的机会。 刘备见状便笑着点了点头,命荀攸和郭嘉走到中间详细讲述。 闻言,荀攸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倒是郭嘉激动得脸色通红。 运筹帷幄,挥斥方遒,指挥千军万马突袭敌营,斩将而还,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吗!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有机会实现! …… 是夜,子时末。 董卓大营。 白天一场战役打下来,联军固然死伤惨重,但西凉军也没好上多少。 清点完战损之后,董卓便面色低沉,心生退意。 出动了飞熊军都没能奈何联军,这让董卓心里彻底没了底,甚至担心再打下去,自己会落得惨败的下场。 同时他也担心雒阳城中的局势,又怕四面包围河南尹的诸侯们会伺机而动,甚至后方还有皇甫嵩的三万大军…… 可以说,董卓面对的局面比刘备更为复杂,需要考量的东西也更多。 一战不胜之后,他便急切地想回到雒阳掌控局面。 可此时退军,却又有些不甘心。 正在董卓心绪不宁之时,董璜从帐外走了进来。 “何事?” 见到董璜,董卓立刻压住了脸上的急躁,开口问道。 “叔父,雒阳密报。” 说着,董璜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正是留守雒阳的李儒传来的。 一听到雒阳二字,董卓顿时皱起了眉头。 上封从雒阳传来的信,给他带来了董旻被杀的消息,也不知这次又会是什么。 怀着不安的心情,董卓打开了信。 看完之后,董卓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笑意,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文优办事稳妥,不愧为吾之智囊!” 董卓猛地一拍桌案,大笑道。 董璜连忙问道:“叔父,是何好消息?” “皇甫嵩愿意只身入京,后方无虑矣!” 早在董旻被杀的第二天,李儒四下搜捕凶手无果之后,便迅速想到了补救之法。 董旻已死,雒阳城中人心浮动,之前被镇压下去的世家高门又开始蠢蠢欲动。 李儒明白,这时候想让他们乖乖听话,只能来一剂猛药。 于是乎,李儒毫不犹豫举起了屠刀。 但凡之前在公开场合对董卓表达过不满的官员,都被李儒当成了目标,以捕风捉影的罪名下狱,之后一起斩首,牵连的官员有数十人之多! 杀伐虽然暂时摁住了躁动的人心,却并非长久之策。 于是李儒当即给驻守扶风郡的皇甫嵩下诏,拜他为司空,要求他只身入雒。 直到两日前,皇甫嵩终于有了回复:愿意奉诏入京。 李儒赶紧派人将这个消息送了过来,并在信中询问董卓何时班师回朝。 担心董卓恋战不走,李儒在信中又将利害关系讲了一遍。 在他看来,如今的关东诸侯不过癣疥之患,看似声势浩大,但其实不堪一击。只需董卓以退为进,撤出关东之地,这些所谓的诸侯就会自相攻伐。 而退守长安的董卓,就能静观时变,坐收渔利。 总之一句话,当务之急是班师回朝,着手迁都之事,并非与诸侯厮杀。 有了这个好消息,再加上本就无法战胜刘备,董卓当场便下了决定。 “阿璜,去,传我将令,明日班师!” 闻言,董璜顿时瞪大了眼睛。 “叔父……请恕侄儿直言,您前几日下令班师,昨日又要与敌军决战,今日又要班师……如此朝令夕改,军中怕是会……” 董卓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关东群寇不足为虑,回京迁都才是大事。不过阿璜你也言之有理,传我将令,等回到雒阳之后,全军皆有重赏!” “遵命!” 董璜一抱拳,转身而去。 虽说即将班师,但董卓也没放松了警惕。为防联军夜袭,他甚至加派了五千人巡夜。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把班师的命令提前传达下去。 全军将士知道即将班师后,顿时都再无战意,忙着收拾行囊,谁还有心思去巡夜。 而就在这时候,张辽率军杀到了。 黑暗中,张辽眺望着不远处的西凉军大营,扭头向郭嘉问道:“功曹,咱们现在出击?” 本来刘备是不想荀攸和郭嘉亲自出战的,但奈何二人都执意要随军而去,只有自己亲临战场,才能将节奏把控到最完美的程度。 毕竟是登场秀,二人可不想失败。 无奈之下,刘备只得同意二人随军出战。 “不急,且再等些时间。” 听到张辽发问,郭嘉摇了摇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营寨。 以郭嘉多年熬夜喝酒的经历,当然知道下半夜才是人最疲倦的时候,眼下才刚过子时,倒是不必着急。 张辽听郭嘉如此说,便也点了点头,率军在黑暗中蛰伏起来。 时间飞快流逝,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郭嘉忽然睁开了眼睛。 “张将军,时间到了!” 闻言,张辽神情一肃,开口道:“可以出击了?” “不错。”郭嘉重重一点头道,“此时敌军士卒疲倦,正是绝佳的突袭机会。趁此时出击,必然无往不利。但还请将军牢记,咱们的目的是引蛇出洞,切不可恋战!” “明白。” 张辽点了点头,当即翻身上马。 麾下士卒见状,也开始缓缓组成冲锋阵型,只等张辽一声令下,便冲杀出去。 呜呜呜呜! “兄弟们,跟我杀出去!” 伴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张辽手中长刀猛地指向前方。 “杀!” 五千名士卒同时冲锋,宛若一股黑色洪流一般,向着董卓大营席卷而去。 …… 与此同时,董卓大营数里开外,官道旁的密林中,张飞正带领着麾下将士,将一桶桶的石漆浇在周围的灌木上。 作为刘备集团中的急先锋,在得知此次夜袭由张辽领军之后,张飞当即大喊不服。 然后,张恒就给了他一个任务,一个张飞喜爱到了骨子里的任务。 西凉军的小崽子们,看大父一把火将你们烧成灰烬! 张飞看着浇满了石漆水的灌木丛,脸上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法外狂徒张三,再次上线! 第一百七十八章突围路上还有人头 对于敌军夜袭这事儿,董卓看似严加防范,但其实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原因很简单,白天一役双方皆死伤惨重,士卒又都疲惫不堪,这时候联军凭什么敢来劫营? 而这,恰恰显示出了郭嘉的高明之处。 尽管张辽麾下只有五千人马,但第一时间便突破了营门。所到之处,根本没遭遇到激烈抵抗。 西凉军士卒在得知明日班师的消息后,大多在吃过晚饭之后便开始收拾行囊。此时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都正睡得香甜。 至于负责巡夜的士卒,也都归心似箭,趁着轮换的空档开始收拾行装。 看似巡夜的西凉军有五千人,但实际人数却不到三千,且还分散在营盘周围。 所以,当张辽率军冲杀进来的时候,西凉军哪还来得及反应,根本没能形成有效的抵挡,便被张辽冲破了营寨,杀了进去。 霎时间,原本无比寂静的营盘开始喧闹起来。 数万名西凉军士卒从睡梦中惊醒,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起身寻找兵器。 可营帐就这么大,所有人一起行动,踩踏事件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这时候一旦不慎跌掉,便再也起不来了,最终下场很可能和蔡琰的未婚夫一样,沦为别人脚下的肉泥。 至于冲入营寨的张辽,虽说杀得轻松快意,但很快也遇到了困难。 敌军人数实在太多,乱军一拥而散,导致他根本分不清方向,更不知道哪里才是董卓的中军大帐。 不过好在行动之前,郭嘉便指明了方向。 将军只管冲杀,切记留出后路即可! 郭嘉明白,只凭张辽的五千人马,就算能成功突入敌营,也绝不可能杀到董卓面前,始终还是要退出来的。能将敌军搅成一团糟,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西凉铁骑毕竟是天下第一等精锐,就算仓促之间被打个措手不及,时间一久,也定然能组织起有效反击。 不过张辽却不想就这么乱冲一气,四下观望间,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大帐,当即大喜。 如此规格的帐篷,里面必然是西凉军的高级将领! “杀进去!” 张辽大喝一声,率领着麾下精兵冲了过去。 事实证明,张辽的猜测是对的。 这座帐篷自然不是董卓的中军大帐,却是西凉军校尉张济的所在。 好在此时的张济才刚入睡不久,早在张辽冲破营寨的第一时间便被惊醒,急忙起身披挂,同时命亲兵去查看情况。 可他终究没等来亲兵的回报,反而等来了张辽的冲锋。 “撤,快撤!” 张济大惊失色,连忙冲亲兵大喝道。 乱糟糟的营盘之中,却有一支军容齐整的队伍向自己冲过来,用屁股想也知道是敌军。 可惜为时已晚。 他的话音刚落,张辽便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情势危急之下,张济的亲兵赶紧顶在了前面,想给张济挤出撤退的时间。 但仓促组织起来的队伍,又如何是张辽的对手,不过片刻之间,便被冲得死伤殆尽。 好在趁着这个空档,张济已经跑出去了百米之远。 他奔跑的方向也很明确,正是张绣的大帐。 慌乱之中,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寻找自己侄儿。 “追!” 眼看张济逃走,张辽眉头一皱,毫不犹豫下达了追击指令。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再度冲锋,身前却忽然冒出一股乱兵。 这些乱兵并非是忠勇奋发,敢冲上来抵挡张辽,只是慌乱间迷失了方向,跑着跑着刚好到了这里。 眼看前路被阻,张辽只得挥刀对这些乱兵展开了屠杀。 张济一路奔逃,不久后就迎面撞上了赶过来的张绣。 这叔侄俩却是想到一块去了,得知敌军袭营的第一瞬间,张绣担心叔父安危,来不及多想,就一把抓起了银枪往张济营帐赶了过来。 “快,伯渊,快组织反击!” 张济大吼道。 “好!” 张绣答应一声,一把将张济拉上马,开始集结四散奔逃的士卒。 慌乱之中,人总是从众的。所以张绣很容易便聚集到了一群乱兵,眼下也顾不上是谁的部曲了,张绣强行命令这些士卒列阵,对着冲锋的张辽围了过去。 至于之前的那群乱兵,此刻已经被张辽冲杀得差不多了,眼看张绣率军向自己杀来,张辽眼中闪过一抹不甘。 就差一点,刚才就差一点,就能将张济斩于马下…… 可惜啊! 但事已至此,张辽也只能就此作罢。 就算是突然杀入,他这五千人也不可能是五万西凉铁骑的对手。初时还能占点便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必然会陷入重围。 “撤!” 张辽大手一挥,转身开始了突围。 说是突围,但其实张辽的速度并不快,因为他还有引敌军追击的任务。 眼看张辽要跑,张绣哪里能忍,急忙纵马围了上来。 此时正值下半夜,黑暗中本分不清张辽有多少人,但随着大多数西凉军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点起火把后发现张辽只有数千人,心中的恐惧顿时化为了愤怒。 这点人就赶来劫营,太猖狂了! “追上去,万不能让贼军跑了!” 吕布突然纵马而出,大声吼叫道。 刚才遭遇突袭,慌乱之中他甚至没来得及穿戴整齐,身上的铠甲都歪歪扭扭的。见到张辽人少,当即恼羞成怒。 中军大帐中,董卓手持佩刀,神情凝重地望向外面。 相比于士卒的惊慌,董卓倒是人间清醒。与其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反倒是稳居大帐更为安全,就算敌军真的攻过来了,依靠麾下千余名亲兵,自己也能抵挡一段时间。 所以早在遭遇夜袭之初,他便急令亲兵护住自己的大帐,同时传令稳定军心。 在得知张辽只有数千人后,董卓的反应和吕布差不多,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大怒。 “可恨,这群贼子甚是可恨!”董卓一拍桌案道,“传令,全军围堵,万不可让这伙贼军跑了!” 传令之后,董卓立刻冲出了大帐,竖起大纛稳定军心。 却说张辽一路冲杀,倒也没遇到什么阻碍。此时西凉军刚刚组织起阵列,还没能追上他。 眼看即将杀出营寨时,却忽然冲出一支军队,挡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者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手中一杆长枪,尽管麾下只有不足千人,却悍然向张辽发动了进攻。 不好! 张辽见状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千余人他当然不怕,但就怕厮杀的时间久了,后方敌军大部队围困上来,自己将再难逃脱。 “挡我者死!” 张辽来不及多想,便纵马冲了上去,使出全身气力,对着敌将一刀劈下。 那敌将见张辽刀势凶猛,神情露出一丝犹豫,便不敢直面这一刀,只是闪身躲过。 可张辽的刀法又岂是这么容易闪躲的,眼看刀势即将用尽之时,张辽却双手一抖,长刀忽然从劈砍变为横扫。 那敌将见状大惊,当即便举枪抵挡,可力道上终究差了一些,被张辽一刀拍断了手中长枪,从马下跌落在地。 此人也太弱了吧! 张辽微微有些惊讶,却也没太在意,当即就冲了上去,准备一刀结果了此人的性命。 可到了跟前,张辽忽然惊讶地发现,此人竟是董卓的侄儿,董璜! 张辽顿时狂喜。 董卓的侄儿可比张济要值钱得多! 脑中略微一思索,张辽收起了刀,转而拿出了绳索,下马将董璜紧紧绑缚住,扔给身后的亲兵,再次翻身上马,继续向外冲杀。 “张文远,你这忘恩负义之徒,卖主投敌之辈,有种就杀了我!” 董璜武艺不行,但嘴上的本事却不弱,纵然深陷敌手,却也在一直大骂张辽。 张辽不以为意,只是命令亲兵将董璜的嘴堵上。 这下,整个世界顿时清净了。 挡住前面的西凉军见主将董璜被擒,顿时都心无战意,被张辽一个冲锋便四散而去。 至此,张辽终于率军冲出了敌营。 中军大帐前,董卓正指挥军队追击张辽,却忽听士卒来报:“相国,公子被贼军生擒了!” 闻言,董卓立刻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此人。 “什么,你再说一遍!” 在西凉军中,能被称为公子的只有一人,就是董卓的接班人董璜。 “相国,公子被贼军生擒了!”此人又重复道。 “不,不可能!”董卓当即癫狂怒吼道。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甚至比董旻的死还要让董卓无法接受。 自己的接班人,董氏的唯一独苗,这就没了? 不,绝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快,全军追击,务必要堵住贼军,救出我儿!” 弟弟已经没了,侄儿再没了,董氏就算完了,就算得到了整个天下又有何用! 众人还从未见过董卓露出如此癫狂姿态,赶紧拱手应命。 营外不远处。 郭嘉见张辽已经杀出重围,并且身后跟了不计其数的西凉军,这才松了口气。 “我计成矣!” 郭嘉满意笑道,随后翻身上马,直奔远处的灌木丛而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火 “公达,敌军将至,你这边可准备妥当了?” 郭嘉一口气跑到约定地点,甚至根本来不及休息,下马便冲荀攸大声问道。 闻言,荀攸点了点头,开口道:“诸事皆准备妥当,只是不知文远将军能引来多少敌军。” 郭嘉脑中回想起张辽被追击的盛况,不由笑道:“怎么也得有万余人!” “那也够了。”荀攸点了点头道。 与水攻不同,火攻终究只是辅助手段。想一把火将敌军烧个干干净净,这本就不现实,能烧掉万余人马,已经是大获成功。 届时剩余敌军也以胆寒,正好乘胜追击。 就在两人说话间,远处忽然想起阵阵剧烈的马蹄声。 “来了!” 张飞兴奋大叫道,双目中充斥着激动。 当初卷县纵火焚烧徐荣的楼橹之后,张飞便一直怀念着那种感觉,好似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被动技能一般。 “注意隐蔽!” 荀攸当即下令,让士卒藏进灌木丛中,以防敌军察觉。 片刻之后,张辽终于到了。 这一路诱敌深入,张辽本来还担心西凉军不肯追击,所以故意放慢了速度。 只是半路上回头一看,好家伙,敌军非但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犹如恶狗扑食一般,死死盯在自己身后。 看了看被自己俘虏的董璜,张辽顿时明白了原因。 这下张辽也不再伪装,当即下令加快速度。 数里的距离,转瞬即到。眼看前方出现大片的灌木丛,张辽当即调转马头,带着麾下将士一头扎了进去。 追兵很快追了上来,最先抵达的却是吕布。 赤兔马的速度自然毋庸置疑,他抵达之后,刚想钻进去继续追杀,却忽然听身后响起一阵大喊。 “将军且止步!” 高顺快速冲了过来,满脸严肃道:“将军,兵法云:逢林莫入。敌军今日夜袭,末将总感觉有些蹊跷。为防敌军埋伏,咱们还是先别进去为好。” “可是……”吕布迟疑道,“义父有令,务必要追杀敌军,夺回董璜,眼下敌军就在眼前,你让我如何坐视不管?” 听到吕布言必称董卓为义父,高顺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烦,却立即拱手道:“将军,不妨让其他人先入林,若无埋伏,咱们再进去不迟。” 闻言,吕布再次犹豫起来。 一方面,他认为高顺所言有理。可另一方面,他又怕被其他人抢了功劳。 见状,高顺赶紧再劝道:“将军,若是林中有埋伏,届时悔之晚矣!” 吕布这才点了点头,“好吧,那咱们就先不进去。” 片刻之后,张绣率军杀到,见最先抵达的吕布并没有继续追击,不由得心生疑惑。 不过张绣也没有想这么多,当即便一头钻进了灌木丛中,继续追击张辽。 后方,数万大军尾随而至,随张绣一同冲了进去。 眼看张辽进入灌木丛中,荀攸当即下令士卒准备,只等张辽跨过石漆覆盖的范围之后,便下令放火。 可马上,他便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只见张辽身后,源源不绝的西凉大军蜂拥而至,何止一万多人,分明是好几万! “这……敌军莫非都疯了不成?”荀攸不由把目光放到郭嘉身上,神情纳闷道。 郭嘉摊开手苦笑道:“我哪里知道。” 不过对于火攻而言,一个人是烧,十万人也是烧,总归是人越多越好。 正当两人疑惑间,张辽已经跨过了石漆覆盖的范围。 荀攸目中闪过一抹精光,大袖一挥道:“放火!” “好嘞!” 张飞猛然起身答应道,随即便亲自点起了火把,将身前不远处的灌木丛点燃。 黑暗中陡然冒出一丝光亮,就好似一个讯号一般。 霎时间,方圆数百丈的范围内,一道道火把忽然点起,将漆黑的夜晚点缀起来。 “快,再加快速度!” 张辽眼见火把亮起,心中顿时大急,急忙下令加快速度。 无情最是水火,火攻之计虽是荀攸想出来的,可火势一旦起来,后续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为今之计,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命。 后方,追击的张绣忽然见周围点起无数火把,不由得心中一突,顿时感觉不妙。 正当他准备左右查看时,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是……”张绣陡然瞪大了眼睛,大声呼喊道,“这是石漆,退,快退!” 可冲锋中的大军又哪有这么容易停止,任凭张绣怎么呼喊,也无法止住前进的趋势。 如此下去,等会大火烧起来,怕是谁也活不了! 没办法了! 张绣猛地一咬牙,调转马头直奔后方而去。 此刻他已经明白了联军的意图,却无力改变,只能以自身安全为主。 就在张绣调转马头的那一刻,张飞已经点燃了灌木。 随后,周围星星点点的火把便也将灌木点燃。 这些灌木本就干枯易燃,又被提前浇上了石漆,这下正如干柴遇烈火,火舌猛地窜出数十丈远,飞速燃烧起来。 张飞带领士卒放完火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后跑去,生怕慢一点连自己也给烧了。 灌木丛外,荀攸望着四周亮起的火光,呆板的脸上露出一抹激动的潮红。 本以为此次火攻能烧一万敌军就算是大获成功了,谁知道竟然引来了数万敌军! 见这些西凉军士卒在火海中呐喊、嘶吼、挣扎、哀嚎,荀攸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却又带着几许快意,脸上表情矛盾至极。 昔日汴水之畔,张子毅水淹三万大军,其阵势浩大。 今日我荀公达火攻贼军,亦不失为一件壮举! 可还没等荀攸陶醉于自己的成果,便被郭嘉拉着拉着袖子向后跑去。 “公达,别臭美了,火都要烧过来了,你还愣在这里作甚!” 闻言,荀攸这才如梦初醒,瞪了郭嘉一眼的同时,却赶紧转身上马。 此时张辽也才堪堪跑出火海,却丝毫不敢停留,继续向远处跑去。胯下坐骑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临近,使出吃奶的力气开始奔跑。 原本一追一逃的双方,在一把大火的趋势下,顿时变成了各自逃命。 只是在如此迅猛的火势之下,能逃走的终究是少数。 至于那些逃不走的,便只能化作火海中的灰烬。 远处。 张恒找了个地势高绝之处,静静观看着远处燃烧的火海。 哪怕相隔数里,他都能感觉到炽热的空气迎面扑来。 在石漆的辅助下,这场大火已经没了扑救的可能,非得把能点燃的东西全部烧完才肯把休息。 刘备在旁倒是看得满脸兴奋,忍不住拍手道:“好漂亮的火,公达与奉孝果然是天下奇才!此番不费一兵一卒,却使敌军损失惨重!” “这是自然,水火无情,又岂是虚言。”张恒也点了点头笑道,“只是此法终究有伤天和,若非不得已,实在不好用之。” 闻言,刘备当即翻了个白眼,有些埋怨张恒的煞风景。 大家都在为火攻的成效而欢欣雀跃,就你喜欢悲春伤秋是吧! “子毅,你这话说得不对。”刘备正色道,“咱们起兵,正是为了讨贼报国。董贼一日不灭,天下便一日不得安宁。不用火攻,就得用咱们麾下将士的性命去填。子毅以为,孰轻孰重?” “这……” 张恒顿时语塞,连忙拱手道:“玄德公所言极是,是在下失言了!” “不算失言,子毅如此仁心,将来用作治理州郡,的确苍生之福。可疆场对战,自古便是你死我活,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自黄巾起义以来,刘备随军征战数载,有些事显然比张恒看得更明白一些。 “玄德公教诲,在下谨记。”张恒再次拱手道,“不过,眼下咱们该去通知孙文台与曹孟德了。” “不错!”刘备重重一点头道,“如今贼军困于火中,董贼大营空虚,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第一百八十章程序员造型的张绣 其实根本不用刘备派人去叫,如此大的火势,孙坚和曹操早就察觉了。 二人急忙起身,却发现刘备军营中早已是人去楼空,一番打探之后,便赶紧追了过来。 “玄德兄,这是……” 曹操望着远处燃起的大火,眉头紧锁道。 “此乃荀公达火攻之计,孟德兄不必惊讶。”刘备却摆了摆手,满脸风轻云淡道。 闻言,曹操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 这还不必惊讶呢! 这么大的火,能烧死多少敌军了都! 不过再看刘备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曹操顿时明白了刘备的意图,不由翻了个白眼,却又不得不违心地拱手恭维道:“玄德兄麾下果然人才济济!” 刘备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哈哈哈,孟德兄太客气了!” 短短几句话,孙坚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过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玄德兄,敌军遭受大火,营中必然空虚,何不趁此时进兵?” 说到正事,刘备的脸色也严肃了下来。 “不错,我正有此意,只是我麾下将士都派了出去。想要袭击董贼大营,还得仰仗二位出手!” 闻言,曹操和孙坚都眼前一亮,同时闻到了功劳的味道。 “这是自然,讨贼大事,自是义不容辞!” 刘备肃然道:“事不宜迟,还请二位现在就出兵。此去若能擒杀董贼,便是泼天之功!” “好!” 二人齐齐一点头,也不废话,当即转身回营组织兵马去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刘备忽然笑了。 “子毅,你说他们能擒杀董贼吗?” 张恒果断地摇了摇头,“绝对不能。” “为何?” “公达火攻之计虽妙,但最多引出一两万敌军。此时董贼手中尚有数万大军,自保不成问题。” 刘备闻言苦笑道:“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唉,讨贼之路,当真是无比艰辛。” 斩杀董卓自然是最大的功劳,但刘备心中并没多少抢功的想法,他宁愿孙坚和曹操此去能直接生擒董卓,早点结束这场战争。 只是……这次张恒却猜错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任凭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其中的变数。 而这个变数,正是董璜! …… 荀攸、郭嘉、张飞等人跑了一会,总算脱离了大火的范围,刚准备停下来歇歇时,却见到后方张辽率军追了上来。 见张辽安然无恙,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张将军,这是何人?” 郭嘉见有俘虏,便指着张辽身后的董璜问道。 闻言,饶是张辽也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功曹有所不知,此人乃是董卓侄儿董璜,方才突围之时,被我生擒!” “什么!” 众人齐齐惊呼道。 尤其是张飞,看向张辽的目光中,顿时写满了赤裸裸的嫉妒与羡慕,以至于连刚刚放的那把大火都没那么痛快了。 这厮什么运气,突围的时候还能生擒董贼的亲侄儿! 荀攸和郭嘉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敌军追击张辽了。 董卓膝下无子,胞弟又死在雒阳,只剩侄儿这么一个接班人,如今还被抓获,当真比要了他的老命还难受。 “文远英勇,此番董贼非得发疯不可!” 郭嘉对张辽竖起大拇指笑道。 张辽赶紧谦虚道:“功曹谬赞了。” 荀攸转身,看着愈烧愈烈的大火,若有所思道:“这把大火下去,董贼精锐尽丧,怕是无力支撑了。此战……算是胜了。” “不错,只是能不能擒杀董贼,还得看主公那边如何用兵。”郭嘉点了点头笑道。 二人能做的都已做完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另一边的战场来决定了。 …… 望着不远处的熊熊大火,吕布脸上满是后怕。 幸亏刚才听从了高顺的劝谏,不然怕是要被活活烧成灰烬。 那张伯渊刚才却是率军冲了进去,想必已在劫难逃。 正当吕布思索间,却见熊熊大火中忽然冲出了一个人影,正是张绣! 早在火势刚起的时候,张绣便调转马头,开始撤离战场。随后火起,他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催动坐骑,总算没有被火舌追上,成功逃了出来。 就算如此,他冲出来之时,背后的披风也已经着火,头发也早被烧焦。 张济眼看烈焰漫天,还以为侄儿烧死在了里面,正绝望之时,忽然见张绣从熊熊大火中窜出,连忙下马飞奔过去,帮助侄儿拍打身上的火苗。 周遭士卒见状,也上前帮忙。 好一番折腾之后,张绣身上的火焰才被尘土扑灭。 “伯渊,你无恙否?”张济满脸紧张问道。 张绣摇了摇头,满脸心有余悸道:“叔父,侄儿无事。” 就差一点啊! 刚才自己若是反应得慢了,或是不够果断,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回想起刚才的凶险,张绣犹是惊魂未定。 他确实没被烧伤,只是那满头长发却被付之一炬,变成了程序员同款发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比起性命,这些都是小事了。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张济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侄儿虽无事,但麾下将士却都……” 张绣神情低落,声音中充满了沮丧。 张济缓缓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伯渊你能逃回性命已属不易,不必过于自责。” 旁边,吕布望着叔侄二人温情相拥的场面,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走,回营向义父禀报战况!” 眼下是没办法追击了,吕布只好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可就在此时,后方忽然响起阵阵马蹄声,伴随着进攻的号角,向西凉军滚滚袭来。 “这是……” 吕布顿时大惊,急忙转身望去时,借着火光才看清楚了情况。 不远处正有一大队兵马向这边袭杀而来,为首者,正是关羽与太史慈。 “快,列阵迎敌!” 吕布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的高顺立即大喊道。 眼见联军袭来,张济叔侄也不敢再继续劈情操了,赶紧翻身上马,严阵以待。 “子义,你率骑兵先行出战。敌军已成惊弓之鸟,见我军袭来,必然无法抵挡,你此去务必将其分割!” 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捋着胡须的同时,却沉声下令道。 “遵命!” 太史慈一抱拳,随即便率领所有骑兵冲锋而出。 给刘备当了这么久的贴身保镖,又随张恒入京斩杀董旻,太史慈这段时间也算劳苦功高。 今日一战,张恒便给了他一个独自立功的机会。 望着远处的西凉军,太史慈眼中的战意,简直比场外熊熊燃烧的大火还要旺盛。 终于……轮到我登场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接连苦战 派出队伍追击后,董卓仍在营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坐立不安。 之后每隔一刻钟,便又派人去查探消息,只盼望众将能救回侄儿董璜。 可一连派出好几拨人,却都石沉大海,并没有音讯传来,董卓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面色也难看起来,忽地走出大帐喝道:“来人,整顿军马,本相要亲自追击贼寇!” 闻言,侍立一旁的李傕大惊,连忙劝阻道:“相国不可!如今天色未明,相国万乘之躯,不可轻涉险地。再者,贼军不过数千人,我军数万勇士前去追击,必然能将公子营救回来,相国且宽心!” 李傕一番苦劝,好歹止住了董卓亲自追击的念头。 “唉……” 董卓喟然长叹,目光看向了漆黑的夜空。 阿璜,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正当董卓忧心忡忡之时,营外忽有士卒来报。 “相国,贼军又杀回来了!” 董卓大怒道:“什么,居然还敢回来!” 可随后董卓就反应了过来,这是联军的趁乱突袭之计。 自己的大军都派出去营救董璜了,敌军自然会趁机杀过来。 不过董卓也不怕,甚至杀心大起。 “稚然,整军备战!” “遵命!” 李傕肃然抱拳道,随即翻身上马。 等孙坚和曹操率军杀到董卓大营时,刚好撞见了全副武装的飞熊军。 之前派人去救董璜时,董卓虽然急切,却并没有失去理智,李傕率领的一万飞熊军依旧拱卫在他身边,如今正好痛击来犯之敌。 大战一触即发! 一经交手之后,孙坚和曹操顿时感觉到了压力。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而这次可没了车阵,孙坚顿时感觉到了重甲骑兵带来的压力。 又是飞熊军,这也太难缠了吧! 孙坚心中大骂,却没有任何办法,最后索性把指挥权全交给曹操,自己则身先士卒,亲率将士冲杀在最前方,以此激励士气,希望能撕开敌军的防御阵列。 可这一万飞熊军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任由孙坚如何冲杀,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更遑论能冲垮阵列了。 孙坚和曹操的兵马加一起,也不过一万五千余人,对上据守营寨的一万飞熊军,虽不会落败,却也绝对谈不上能够取胜。 随着厮杀时间渐久,双方都陷入了僵持。 …… 另一端的战场。 荀攸一把大火,将灌木丛中的西凉军烧了个干干净净。 在滔天烈焰下,除了光头张绣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出来。 之前追击张辽的西凉军有不到四万大军,这一把大火之后,灌木丛外的西凉军便只剩下了一万多人。 而关羽和太史慈此番进攻,却是直接带来了刘备的全部兵马,足有一万三千余人,再加上还是突袭,顿时杀得西凉军大败。 两千骑兵在太史慈的指挥下冲入敌阵,被刚才大火烧得胆寒的西凉军,虽然勉强组织起了防御阵列,却又如何能够抵挡。 仅仅两个冲锋的工夫,便被太史慈从中撕开了两道口子,将这伙儿西凉军分成了两块。 吕布一块,张济叔侄一块。 眼看太史慈成功将敌军切割,关羽凝重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当即下令进攻,对其中一波西凉军展开了合围。 而被合围的这一波,正是吕布所部。 又是我,怎么又是我! 吕布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憋屈,抬头无语凝望苍天。 当初第一战时,自己率军前来打探消息,被张辽和曹操围住一顿群殴。 后来追击联军时,自己又被关羽率军围攻,最后还被自己人断了归路。 如今……又成为了敌军的第一目标。 凭什么! 张济、张绣叔侄就在旁边,麾下的兵马比我还少,你们为什么不去围攻他? 只可惜此时正值深夜,夜空一片漆黑,吕布丝毫得不到回应,就好似上苍拒绝了他的私聊一般。 太史慈眼见合围之势已成,吕布所部再无逃脱的可能,当即舍了敌军,纵马挺枪直冲敌军中央,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吕布所在。 吕奉先,你我再续当初未完之战! 不过这次太史慈学聪明了,并没有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双戟对敌,而是特地挑选了一杆比方天画戟还要长的长枪作为武器。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顶尖高手的对决,是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的比拼,耐力与意志的碰撞。 舍此之外,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不仅毫无用处,反而会成为致命破绽。 “三姓家奴,看枪!” 太史慈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猛地刺出,只取吕布脖颈。 这一枪对吕布并没有多少威胁,但太史慈的称呼实在让吕布有些绷不住。 敢情这个称号已经成了你们的共识了是吧! 污蔑我让你们很开心是吧! 方天画戟挥舞间,将太史慈的长枪荡开。 “原来是你这手下败将!”吕布冷冷地看着太史慈,“怎么,又来送死不成。” 说他默认也好,无奈也罢,反正吕布很机智地没有在称呼上与太史慈纠缠。 毕竟他的黑历史就摆在那儿,事实胜于雄辩。 闻言,太史慈冷笑道:“上次明明是你落荒而逃,如何说我是手下败将!” “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吧!” “我亦正有此意!” 太史慈也是个不善言辞的,并没有像张飞一样,抓住吕布的黑点猛喷,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态度。 于是,两人再度战成一团。 面对吕布这等对手,关羽本来也有些技痒,但见太史慈抢先一步,孤傲的性格注定了他不肯以多欺少,便只得指挥军队围杀敌军,同时还分出了两千兵马在外,防备着张济与张绣。 另一边,张绣见吕布被围困,连忙抓起长枪,就要上来营救,却忽然被张济一把拉住。 “叔父,你干什么?”张绣满脸不解问道。 张济却是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伯渊,不可轻举妄动!” “叔父何意?” 张济深吸了口气道:“咱们回营。” “什么!”张绣顿时瞪大了眼睛,“可是吕奉先他正被……” 西凉军将领的确都不怎么看得上吕布,但见死不救这种事儿,张绣做不出来。 “我知道!”张济猛然抬高了音量,注视着自己侄儿道,“自追击而来,接连遭遇大火与伏兵,这分明是敌军的诡计。此情此景,就算是咱们叔侄齐上阵,恐怕也无济于事。此处都有伏兵截击,更遑论相国处。眼下当务之急,是回军大营,保护相国!” 张绣这才如梦初醒,大声道:“不错,叔父所言极是,咱们快些回营,晚了相国怕是危险!” “走。”张济重重一点头。 叔侄二人当即翻身上马,在众目睽睽下率军离去,倒把对面的关羽看得一愣。 这什么意思? 大敌当前,置友军于不顾而自己逃命,西凉军都是这种货色吗? 什么保护董卓,终究只是张济的借口而已。 董卓麾下有一万飞熊军拱卫,何须他这点人马来保护。 真正让张济下定决心的原因是,他感觉到了危险。 今日接连不断的伏击,又是大火又是伏兵,与当初在牛辅麾下遭遇水淹的场景何其相似。 联军中的那位高人又出手了! 快走,不走恐有性命之危。 只有回到董卓身边,在一万飞熊军的护卫下,张济才能有一丝安全感。 说是保护董卓,其实这个老机灵鬼是想让董卓来保护他。 只是他这一走,处于联军包围之内的吕布差点气得吐血,当场表示要和张济十八代女性祖宗发生负距离的接触。 伏兵不过一万多人,咱们两部加一起也有将近万人,正面一战未必会输。 可你却直接扔下我跑了…… 这都是些什么队友! 可他很快就没工夫埋怨张济了,因为太史慈的攻势愈发凶猛,迫使他不得不全力抵挡。 另一边,关羽见张济撤退,也没有去追击的意思,整个人却是微微放松了一些,指挥着士卒围杀吕布的残军。 只是……关羽不肯以多欺少,却架不住有人主动上来送死。 吕布部将侯成、魏续见包围越来越紧,如此下去恐无法逃脱,又见关羽在大军后方指挥士卒围杀,顿时心生一计。 “那人便是敌军的主将,咱们冲上去将其斩杀,危难可解矣!”侯成冲魏续大喊道。 “此言大善!” 魏续当即点头,轰然允诺。 二人当即纵马冲杀,快速向大纛下的关羽冲了过来。 联军士卒见状,连忙拼死抵挡。 可这时,后方却传来关羽浑厚的声音。 “放他们过来。” 关羽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本以为自己的青龙偃月刀今夜无用武之地,却不想还能有机会见血。 身前亲兵闻言,当即放松了抵抗。 侯成二人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的勇猛震慑住了敌军,当即大喜,策马继续冲关羽而来。 等冲进关羽身前三丈之内,二人挺枪便刺,口中大喝道:“贼将受死!” 可从始至终,关羽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二人,目光中毫无波澜。 直到二人的兵刃快要刺到关羽脸上时,关羽才终于动了。 一抹清亮的刀光闪过,似要将漆黑的夜空划破一般。 下一刻,二人的武器都被砍断。 “这……” 二人当即大骇,望着武器断裂处平整的切口,心知碰到了硬茬子,便想闪身退走。 可为时已晚。 关羽既已出刀,又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这一刻,关羽身上的气势猛然暴涨,整个人宛若洪荒凶兽一般,冷冽的杀意刺得侯成二人遍体生寒,心惊胆颤。 青龙偃月刀再次挥舞而起,迎面向侯成劈去,刀锋划破空气,带起阵阵声响。 不好! 侯成心中大骇,急忙举起断枪阻挡。 但这柄断枪却再次被关羽砍断,与之一起被砍断的,还有侯成的身体。 自头颅而下,侯成整个人都被关羽一刀砍成两半,两边都整整齐齐,分毫不差。 此人竟如此凶猛! 魏续大惊失色,哪里还有继续进攻的勇气,急忙调转马头,就要逃跑。 “关某面前,还想全身而退?” 冷冽的声音响起,关羽再次挥刀,将魏续拦腰砍成两截。 不到三回合,吕布麾下两员大将被关羽斩杀。 关羽收刀,依旧神色如常,缓缓擦拭起了青龙偃月刀上的血迹,好似刚才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 天,渐渐亮了。 董卓营寨前,孙坚和曹操仍在血战。 古锭刀所到之处,宛若鬼神降世一般,每一刀挥出,至少都能带走一名飞熊军士卒的性命。 孙坚英勇至此,其子孙策也是不遑多让,每一枪都能穿透敌军的咽喉。 可任凭父子二人再怎么勇武,却还是架不住飞熊军整体的强悍。 这支王牌军不知耗费了李儒多少心血,纵然是孙坚亲自率领的江东子弟兵,也难破其防御。 曹操在后方看得心急。 如此打下去,没等攻破飞熊军的防御阵列,自己麾下的士卒就先消耗光了。 可眼下又没有其他办法。 “兄长,这么打下去最多两败俱伤,暂且先退兵吧!”曹仁大声劝谏道。 他早就率军冲杀过好几轮了,直到筋疲力竭时,才不得已退了下来,此时早已浑身鲜血。 “退兵?”曹操皱眉道,“不,机会难得,绝不能退兵!” 昨夜一把大火,好不容易把董卓麾下的西凉军烧了个精光,此时正是诛杀董卓的最佳时机。若是退了,董卓必然远遁而逃。 一旦让他逃回成皋,将前功尽弃。 一想到成皋那厚厚的城墙,曹操便打心底里生出一丝绝望。 曹仁大急道:“若不退兵……就算把兵马打光了,咱们也杀不进去啊!” “我不管!”曹操正是心烦意乱之时,闻言猛地大吼道,“若士卒拼光了,我便亲自上阵,今日不杀董贼,誓不回还!” 曹仁猛的一跺脚,咬牙道:“好,我再去冲杀!” 言罢,曹仁再次翻身上马,向敌阵中冲了过去。 可就在两方战得如火如荼之时,之前撤退的张济回来了。 见大营中果然有敌军在进攻,张济赶紧拦住了正准备冲杀的张绣,反而开始观察起了当前的形势。 片刻之后,张济终于确定敌军无法突破飞熊军的防守,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伯渊听令!” 张济大喝一声道。 “在!” “你率所有兵马冲入敌阵,与相国前后夹击,歼灭敌军!” “遵命!” 张绣抱拳大声道,眼中闪过一抹兴奋。 此时天已大亮,伴随着张绣的冲锋,交战中的双方也发现了这伙不速之客。 曹操不禁仰天叹息,面如死灰。 怎么偏偏这时候杀回来一支敌军,当真是天不亡董贼啊! 相比于曹操的失落,董卓倒是非常高兴。 “快,传令给文成,让他前后夹击,本相要将这支贼军尽数歼灭!” 自从夜袭开始,先是营中大乱,继而侄儿董璜被俘,董卓心中是无比憋屈。 我都要走了,你们这些贼子却还死缠烂打,当真是岂有此理! 天可怜见,战场大爹飞熊军什么时候打过防守仗了。 有好几次,孙坚都已经杀到了董卓身前十丈之内。 憋屈了一夜,眼下总算能快意一回了。 曹仁再度冲回了曹操身边,却根本来不及休息,便赶紧劝道:“兄长,敌军已经开始合围了,快退吧!” 曹仁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曹操再不愿意退军,那自己只好强行拉着他走了。 “退……”曹操叹了口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传令退军吧。” 今日未能毕其功于一役,来日成皋城下,又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 只叹我兵微将寡,终不能为国除贼。 眼前厮杀声震天的战场,却难解曹操心中的忧愤。 撤退的号角吹响之时,在最前线冲杀的孙坚顿时满心诧异,急忙扭头一看,这才明白了曹操为何退兵。 “父亲,咱们怎么办?”孙策凑上来问道。 孙坚恨恨地看了一眼远处的董卓,摇头道:“事已不可为,先突围吧!” “遵命!” 孙坚父子当即率军反身冲杀,与曹操合兵一处。又历经一场血战,才终于撕开了张济的包围圈,率军归营而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弄死董卓,大家发财 联军大营。 五花大绑的董璜被张辽扔在了大帐之中,一众人赶紧凑了上来强势围观。 望着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董璜心中绝望,料定今日必死无疑,本想上演一出宁死不屈,英勇就义的场面,却奈何口中被塞了一团麻布,连一个音符都发不出来。 “这小子就是董贼的侄儿董璜?” 围观了半天之后,刘备终于开口问道。 张辽连忙抱拳答道:“不错,此人正是董璜,昔日末将在京城为官时曾见过此人,自然能辨认出。” 刘备当即仰天大笑道:“生擒董贼鲠毒,致使董贼全军追击,文远英勇,当为此战首功!”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张辽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压力,连忙谦虚道:“不敢,若非军师与功曹定计,末将如何能建功。” “好了好了,文远你怎么跟子毅学会了,过分谦逊可不是什么好事。”刘备笑着摆手道,“此战大获全胜,诸位皆有功劳,只是这首功,我说是文远的,诸位以为如何?” 刘备都钦点了,众人还能怎么办,只得拱手笑道:“主公所言极是!” 张辽又抱拳问道:“主公,但不知此贼如何处置?” “留之无用,直接杀了。”刘备直接大袖一挥道,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如果是两国交战,董璜的身份自然可以大做文章,但自从刘备打出诛贼辅国的旗号后,就已经和董卓没了缓和的可能,董璜也就没了用处。 “遵命!” 张辽一抱拳,猛然拔出了腰间短剑,就要将董璜斩杀。 “且慢。” 张恒忽然抬手阻止道。 “怎么,子毅以为此贼还有用处?”刘备好奇道。 张恒摇了摇头笑道:“现在倒是没有,但不妨先关押起来,将来说不准会有用处,反正咱们也不缺这一口粮食。” 其实张恒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但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不好提前说出来。 “既然子毅认为有用,那就带下去严加看管。”刘备摆了摆手道。 董璜对董卓自然重要,但到了刘备这儿,杀不杀也就无伤大雅了。 处置完董璜之后,刘备又向张恒问起了眼下的情况。 “昨夜一役,董贼损兵折将,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张恒笑道:“云长未归,孙文台与曹孟德那边的战况也尚不明了,眼下还不好说。不过经此一役,大局已定,董贼算是彻底败了,如今只是逃和死的区别而已。” 听到这,刘备再次发出畅快的大笑声,同时作战术后仰姿态。 “不错,子毅言之有理!” 二人正谈笑间,帐外忽然走进来一名亲兵,禀报说孙坚和曹操已经归营。 刘备连忙起身道:“走,诸位随我出迎!” 一行人走出营帐,就看见孙坚和曹操率军而来,却都神情低落,面色阴沉。 刘备赶紧走了上去,开口问道:“文台,孟德兄,此战如何?” 二人下马,勉强对刘备一礼。 “说来惭愧,是我等无能,终究未能擒杀董贼!”曹操低声叹息道。 一想到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杀了董卓,他还是满心不甘。 刘备赶紧温言劝慰道:“孟德兄不必沮丧,董贼早晚必为咱们所灭!” “不错!” 孙坚也咬了咬牙,大声附和道。 相比于曹操,孙坚则是心思更加单纯,也更容易从失败的沮丧中恢复过来。 张恒张了张嘴,刚想询问昨晚的战况时,却听远处一阵马蹄声,原来是关羽和太史慈归来了。 众人连忙又走上去询问战况。 关羽冲众人一抱拳,随后缓缓说起了昨夜的战况。 他斩杀了侯成和魏续之后,便继续指挥大军围困吕布。 关羽治军素来严谨,麾下兵马又数倍于吕布,自然不会出什么纰漏。 只是终究没能全歼敌军,让吕布带着千余名残兵突围而出,直奔敌营去了。 闻言,众人都点了点头。 此战能歼灭数千兵马,已是大功一件,又如何能够苛求更多。 但张恒听完之后,却是眼中精光一闪,随即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董卓原本五万大军,昨日一战损伤数千,夜里又一把火烧掉了将近三万,紧接着又被关羽歼灭数千,孙坚和曹操进攻敌营将近两个时辰,纵然是飞熊军,也不可能没有丧亡。 所以,现如今董卓麾下兵马加一起,可能也不足一万! 这可是自开战以来,董卓最虚弱的时候啊! 一念及此,张恒便赶紧向刘备一拱手,正准备开口时,郭嘉却赶在他之前站了出来,对刘备拱手一礼。 “主公,眼下董贼虚弱疲敝,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嘉以为,当尽起精兵,进攻董贼营垒!” 这小子,心思倒是够敏锐的。 眼看被人抢先,张恒便将拱起的手又放了回去。 “这……”刘备顿时皱起了眉头,“奉孝,你之言固然有理,但将士们已鏖战一日一夜,再要进攻,怕是会支撑不住。不妨先休整一日,再进军不迟。” 郭嘉连忙拱手再劝道:“不,主公此言差矣!主公爱护将士之心,嘉亦深以为然。我军将士虽疲,但好歹是大胜之师。敌军大败,只会更加怯战。当趁此时以金银官爵激励将士,足可毕其功于一役! 兵贵神速,此等天赐良机,若是错过,悔之晚矣!” 郭嘉又拿出了他那套换位思考的经典言论,听得众人纷纷眼前一亮,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位郎君所言,深合兵法之要。” 曹操看向郭嘉的目光中满是欣赏,心中更是羡慕刘备。 刘玄德为何这么好的运气,麾下随便拉出来一人,都有这般见识。 反观自己,麾下只有宗族武将,出谋划策之时,莫有能替自己分忧者。 “只是……”曹操幽幽道,“董贼麾下的飞熊军着实厉害,昨夜我与文台兄奋力拼杀,竟不能破其阵列。此去,只怕也未必能成。” “非也,曹公之言,恕在下不敢苟同!”郭嘉立刻朗声道,“那飞熊军再厉害,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如今咱们占据着兵力优势,又何必急于一时。只需将贼军团团围困,再断其粮道,不出十日,贼军必乱,我军便可从容击之,擒杀董贼!” “说得好!” 听完郭嘉的言论,孙坚一拍大腿喝彩道。 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但凡三天肚里没食,也不过是个软脚虾,只要能围困住董卓,则大事可成。 曹操也恍然大悟,当即就打算按郭嘉说的办。 只是刘备想了想,却又习惯性地把目光放在了张恒身上。 “子毅,你以为如何?” 想说的话都让郭嘉说完了,风头也全被这小子抢完了,张恒自然也不好说些‘我也是这么想的’之类马后炮的话,便只能点了点头。 “奉孝此计甚妙,在下以为可行!” “好!”刘备大喜道,“那就这么办。” 只有荀攸又补了一句,请后军多伐树木,以便围困住董卓之后用来修建栅栏,防止飞熊军突围。 刘备欣然从之,随后便下达军令,命士卒整齐队伍,准备进军。 但士卒早已鏖战一天一夜,现在脑子里只想着睡觉,大多不怎么愿意出击。 眼见士气不振,刘备当即下了严令:“此战,为灭贼之战。全军务必舍生忘死,敢有临阵退缩者,斩! 士卒畏战,则伍长降职。伍长畏战,则屯长罢官。自我以下,皆以此类推!” 威慑有了,也得有赏赐,于是刘备再度下令:“此战之后,全军皆赏千钱。杀敌一人者,赏万钱。杀贼将者,赏千金,连升五级。有擒杀董贼者,赏绢帛千匹,我亲自上疏天子,为其加官封侯!” 乱世以来,钱币还是那些钱币,但购买力真就如薛定谔的猫一样。 比如相对富庶且没有遭战乱的荆州南部,粮价百钱一石,可到了饱经战火的中原大地,那就不好说了,或是三百钱,或是五百钱,遇到灾年,甚至可达千钱。 若非粮价如此飘忽不定,士卒又岂会为了糊口而参军入伍,厮杀疆场? 而刘备给出的千钱赏赐,最少能换三石粮食,足够一家人一月的口粮。 至于那所谓的千金,其实并非黄金,而是黄铜。 自古以来,华夏大地的金银产量便少得可怜。真要是千两黄金,就算把刘备、曹操、孙坚三个人都掏空了也拿不出来。 不过钱币都是由铜铸造而成,有了铜,也就等于有了钱。 一听到如此高额的赏赐,士卒们顿时手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打仗也有劲了。 睡觉? 睡个屁! 弄死董卓,大家发财! 眼见军心可用,刘备大为欣喜,当即大袖一挥。 “进军!” 第一百八十三章吕布: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董卓大营内。 孙坚和曹操突围之后,张济并没有率军追击,反而是满脸急迫地冲到董卓面前。 “末将救驾来迟,还请相国恕罪!” 张济慌忙下马,单膝跪地,满脸诚恳道,配合脸上的焦急表情,将忠臣孝子四个字诠释得恰如其分。 见到围困自己大半夜的联军匆忙退走,董卓心中终于畅快了一些,又对张济的谦卑态度很是满意,当即大袖一挥笑道:“哈哈哈,此战虽未能全歼贼军,却也算来得及时,文成何罪之有!快快起来吧!” “多谢相国!” 张济顺势站了起来。 “前线战况如何,可有救回我儿?”董卓继续问道。 “这……” 一听这话,张济顿时面露难色,当场又跪了下去。 见这阵势,董卓心中一突,顿感不妙,连忙喝道:“速速回话,我儿如何了?” 张济将头埋得更低了,口中悲声道:“相国,末将无能,此番非但没能救出公子,反而是我军将士遭到贼军纵火焚烧,死伤不计其数,连吕将军都遭贼军围困,末将心忧相国安危,这才赶紧率军回营……” “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上方传来董卓的咆哮。 “我军遭遇贼军纵火焚烧,死伤不计其数……” 张济只好硬着头皮,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只是最后将他对吕布见死不救,改成了担心董卓安危,所以才赶紧回军。 这番话说完之后,全军都沉默了,李傕等侍立在董卓身旁的将士,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等董卓爆发雷霆之怒。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次董卓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异常沉默,整个人呆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早已凝固。 令人窒息的气氛还在继续,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使人压抑。 直到最后,李傕实在受不了了,便拱手向董卓低声劝道:“相国切莫太过忧心,我军虽败,但未必……” “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董卓忽然嘴角一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继而身子倾斜,眼看就要瘫倒在地。 “相国!” 李傕大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董卓扶住。 “大势去矣……” 一口鲜血喷出后,董卓才感觉好受了些,躺在李傕怀中幽幽叹息道。 “相国,我军虽败,可雒阳周边仍有近十万大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董卓摇了摇头,满脸无力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一战,是咱们败了……败了啊!” 在弟弟被杀,侄儿被俘,将士死伤惨重的接连打击下,这位昔日凉州豪雄,再不复之前洛水出征时的意气风发,意识彻底消沉了下去。 望着一脸倾颓的董卓,李傕心如刀绞,连声劝慰道:“败了又如何,雒阳还在咱们手中,天子还在咱们手中,只要相国您在,咱们西凉军终有重振雄风之时!还请相国万万保重贵体!” 董卓点了点头,“稚然,你说得对……只是眼下我已心力交瘁,无法再战……且由你暂掌军中大事,等本相休息数日,咱们便退军吧。”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损兵折将不说,再继续逞强,恐怕自己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阿璜我儿……叔父现在也顾不上你了。 倘若你真不幸殒命,也只能等来日再为你报仇了。 “遵命!” 李傕连忙抱拳应了一声,就要命士卒将董卓抬下去歇息。 可这时候,却有一个瘦高的身影站了出来,正是整场战役都在充当透明人的贾诩。 “相国!”贾诩对着董卓拱手一礼,“末将以为,应当马上退军!” 李傕闻言当即眉头一皱,呵斥道:“放肆!以相国如今之病体,又岂能经得起车马颠簸?贾文和,你此言居心何在!” 贾诩却看都没看李傕一眼,目光只在董卓一人身上,语气严肃而郑重道:“相国容禀,我军遭敌军纵火焚烧,死伤惨重,如今营中不过一万兵马。贼军得知虚实之后,必然立刻来攻。还请相国下令,舍弃所有辎重,轻装疾行,退回成皋,不然恐有覆灭之险。” 李傕见贾诩不理自己,当即大怒。 “贾文和,你莫危言耸听!有我麾下飞熊军在此,贼军就算有十万之众,也休想攻破营垒!” 这下贾诩不得不直面李傕的问题了。 只见他淡淡看着李傕,眼中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意,缓缓说道:“将军麾下飞熊军固然能以一当十,但倘若敌军围而不攻,截断粮道,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闻言,李傕面色猛地一变,额头上当即冒出几滴冷汗。 李傕并非蠢人,当然知道粮草被断的可怕。 气势作为弱势的一方,无论怎么选择都是错的。只要联军将董卓大营团团围住,那么结局便已经注定了,哪怕不截断粮道,也有无数种办法将西凉军歼灭。 正因如此,贾诩才劝董卓立即退军。 这当然不是贾诩对董卓有多忠心,而是他明白董卓一旦全军覆没,自己也将成为敌军刀俎下的鱼肉,生死皆不由己。 董卓虽神情萎靡,但终究心智未乱,闻言当即做出了决断。 “便依文和所言。稚然,速速下令撤军。” “遵命!” 李傕当即抱拳应道。 尽管贾诩及时给出了建议,而这个建议也被采纳,但李傕却并不想放弃辎重,还是给了士卒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行囊,随后才率军撤离。 饶是如此,也总算是安然离去。 所以当联军气势汹汹杀来时,却扑了个空,等待他们的只是一座空营。 郭嘉的算计没错,刘备的反应也算及时,可终究是时辰上出现了错差,导致没能堵住董卓。 “董贼竟逃窜得如此迅速,可恨!” 孙坚望着空荡荡的营寨,不禁一拍大腿,怒声骂道。 刘备和曹操皆是沉默不语,无奈摇头叹息一声。 千算万算,还是让董卓跑了。 张恒下马,看了看地上的行军痕迹,又入营查看了一番,随即转身向刘备拱手道:“玄德公,贼军刚走不久,现在追击,日落前应该能追上。” 荥阳到成皋拢共不过百余里,若是骑兵全力突进,半日时间便能抵达。 但刚才张恒曾入营查看,发现西凉军并没有舍弃一切玩命狂奔,还是携带了部分辎重,嘴角便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不管携带这些东西是什么,总归得降低速度。 战又不敢战,逃又不迅速,这便是取死之道。 如此,便有了追上的希望。 刘备闻言大喜,当即下令全军舍弃辎重,轻骑追击。 只是西凉军不动时,联军可以围而不攻,慢慢耗死里面的敌军。 可西凉军一旦动起来,一万飞熊军就太可怕了,就算追上去,也难将其全歼。 不过既然有了希望,总是要试一试的。 骑兵在前,步卒在后,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往成皋进发而去。 说来可笑,整场战役下来,董卓与关东诸侯先后投入三十余万的兵力,前后历时数月,战线都维持在荥阳一带。眼下战争接近尾声之时,战线却开始往成皋推进。 大军一路狂飙突进,行了约有一个时辰,前方忽然出现一支兵马。 众人见状大喜,都以为是董卓的大军,当下再度加快了速度。 可等近了之后,却发现是吕布的残兵。 自昨夜突破关羽的包围之后,吕布便急忙赶回大营。可等他到了之后,哪里还有大军的身影,西凉军撤走已有半个时辰。 见状,吕布还以为自己被当成了弃子,差点就破口大骂。 可宣泄完情绪之后,还是得考虑现实问题。无奈之下,吕布只得率军西进,与董卓大部队汇合。 但还没等到赶上大部队,却迎来了刘备大军的追击。 吕布自然是心中慌张,但刘备等人见不是董卓大军,却都大失所望,不禁皱起了眉头。 如此紧要关头,三姓家奴冒出来凑什么热闹! 荀攸连忙拱手道:“主公,这支兵马甚少,不太可能是董贼留下的断后军队。但此处出现敌军,就证明董贼大军就在不远处,万不可因这点敌军而拖延大军行进速度!” “公达之言有理。”刘备点了点头,一挥袖道,“翼德,你率本部兵马出战,其余诸将勿要停留,继续全速追击董贼!” “好嘞,兄长看好吧,我此番必然擒杀这三姓家奴!” 张飞大笑一声答应道,随即持矛越众而出。 “不可轻敌。” 刘备叮嘱了一声,也不再做停留,继续率军追击董卓。 而对面,眼看刘备大军向自己袭来,吕布是真的慌了。 又是我,为何又是我! 此刻的他,只想向天呼冤。 自开战以来,吕布就发现自己好像被厄运诅咒了一般,每逢战事都莫名其妙地被敌军当成了首要目标,现在居然连逃跑都被这么多人追。 可随后,他便发现刘备大军竟丝毫没在意他,只派张飞率数千兵马向自己杀来。 但这数千敌军,自己现在也不是对手啊。 “撤,快撤!” 敌众我寡,吕布连半点交战的欲望都没有,赶紧率部下飞快跑路。 张飞见状不禁仰天大笑,声音中充满了快意。 “三姓家奴,大父正欲和你好好玩玩,你跑什么!” 此时的吕布,哪还顾得上张飞对他的精神攻击,听到声音后跑得更快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凉州男儿,终不忘恩 荥阳至成皋的官道上。 传达了撤军的命令后,董卓的精神便愈发萎靡,到最后整个人差点昏厥过去。 这种状态,自然是没办法骑马了,李傕只好弄来一辆马车,命亲兵将董卓抬上去休息。 只是如此一来,速度自然无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一路上李傕不敢怠慢,一边指挥大军,还每隔数里便上前查看董卓的情况。 “相国,您无恙否?” 李傕跳上马车,满脸关切地问道。 听到李傕的声音,董卓闭上的眼睛才缓缓睁开,只是状态愈加萎靡,使出全身力气方才摇了摇头。 “本相无恙……稚然,眼下咱们离成皋还有多远?” 见到董卓这番状态,李傕心痛不已,双目写满了悲伤,差点落下泪来。 李傕本出身寒家,幼时贫苦,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为了活命,小小年纪便参军入伍。多亏董卓赏识拔擢,这才一路升任校尉。 而他后来的作为,也的确对得起董卓的赏识,平素沉默寡言,战时奋勇当先。 董卓于是将其引为心腹,甚至将飞熊军交给他统领。 可以说,整个西凉军,除了弟弟董旻、侄儿董璜,以及李儒之外,董卓最信任的便是李傕。 二人名为主仆,却有几分父子之情。 “相国勿虑,咱们快到了。荥阳至成皋不过四个时辰的路程,如今最多还剩三四十里。” 说着,李傕蹲下身将董卓扶了起来,同时解下腰间的水囊。 “相国,您先喝口水,等到了成皋,末将再寻医者为您诊治。” 董卓点了点头,在李傕的服侍下勉强喝了几口水,状态才好了一些。 “我不过是急火攻心,只需休息数日便好……贼军见咱们撤军,必然大举追击。你去传令,让全军再加快些速度。” “遵命!相国您先休息,万不可思虑过甚,末将定会率全军回到成皋。” 李傕应了一声,其实他心中明白,目前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要想加快速度,恐怕就只能将载着董卓的马车扔下了。 闻言,董卓这才放下心来,示意李傕将自己放下。 眼见董卓闭上眼睛休息,李傕也不敢再打扰,扭头钻出了马车,却令车夫尽量平稳驾车,万不可颠簸过甚。 等下了马车之后,李傕刚想去查看行军状况,却见贾诩迎面向自己赶来。 在西凉军中,贾诩可以说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官职上,他虽然也是校尉,但几乎从不率军出战,所以并未有自己的部曲。 身份上,他是西凉武威郡出身,虽说武威贾氏在关西有些声望,但终究也被关东世家看不起。 关系上,贾诩一直是透明人,从不结交诸将,也不得罪任何人,平日里深入简出,就连他这个校尉官职,也是李儒强行任命的。 简而言之,这家伙就是透明人、关系户、自己人的集合体。 只因他从不抢功,也不树敌,再加上成分上勉强说得过去,所以诸将对他虽不像吕布那般厌恶,却也实在亲近不起来。 “李将军。” 贾诩纵马走到李傕面前,拱手一礼道。 见贾诩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李傕微微点了点头,看在刚才他建言献策的份上,便拱手回了一礼。 “贾将军有何要事?” 贾诩目光中露出一丝凝重,缓缓开口道:“如此行军速度,咱们势必要被敌军追上。眼下距离成皋尚有数十里,剩下的路估计不太好走。” 李傕又何尝不知道速度慢,但总不能把董卓给扔了吧。 “贾将军有何良策?” 贾诩微微笑道:“在下确有一策,只是未必管用,但李将军不妨一试。” “请讲。” 贾诩将自己的计策讲了一遍,立刻让李傕瞪大了双眼,目光中却不是惊讶,而是怀疑。 “此策……可行吗?” 李傕的疑虑全在贾诩的意料之内,所以他还是那个态度。 “未必可行,但不妨一试。” “好,便依将军所言!” 李傕点了点头道,反正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 一切正如贾诩的预料一样,以西凉军现在的行军速度,被追上是早晚的事。 大军又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已是日当正中,在距离荥阳不足二十里的地方,刘备大军终究还是追了上来。 历经昨夜那场大火之后,如今连同飞熊军在内的西凉军,只有一万人出头。 反观刘备这边,尽管留了张飞率三千人围杀吕布,却也还剩了足足三万大军。 双方实力,堪称悬殊。 “哈哈哈……董贼,这下你跑不掉了吧!” 望见敌军之后,孙坚率先畅快大笑道。 刘备与曹操也是精神一振,兴奋的神情取代了原本的疲惫。 铿! 刘备猛然拔出腰间佩剑,立在马上大声喝道:“传我将令,全军冲锋,斩杀董贼!” 为了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士气,刘备甚至把原本的赏赐直接翻了一倍。 军令下达之后,数万大军当即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 “斩杀董贼! 斩杀董贼! 斩杀董贼……” 之前所有的疲惫、忍耐、坚持,在这一刻统统有了回报。 只要冲上去,击垮眼前的敌军,就能得偿所愿! 狭路相逢勇者胜,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也不用讲究什么策略了,直接全军压上,靠人数堆也堆死对面的敌军了。 孙坚大喝一声,手持古锭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程普率领着所有江东子弟兵,直扑不远处的西凉军而去。 刘备这边也是众将齐上阵,甚至连太史慈都被刘备派了出去,主打一个不留余力。 就连曹操本人也坐不住了,率领着曹氏夏侯氏的几条壮汉冲了上去。 此刻,所有人眼中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坐在马车上的董卓! 杀了他,就一切都结束了! 面对联军汹汹而来,对面的西凉军将领皆观之色变。 完了,全完了! 李傕心中哀叹,神情异常苦涩。 即便飞熊军是真正的精锐王牌,但连败数场,早已是士气低落,士卒疲困。 反观对方,正是士气爆棚,战意高涨之时。真交上手,胜负可想而知。 即便初时能够防守住对方的进攻,但只要敌军形成合围,败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眼下距离成皋已经不到二十里,只要再给自己一个时辰……不,哪怕只有半个时辰,就能进抵成皋城中,到时候就算逃出生天了。 可偏偏这时候追了上来,真是该死! “撤,快撤!” 李傕呼喊了一声,就准备全军撤退。 “不可,万万不可!”贾诩连忙阻拦道。 从不主动献计的他,今天已经接二连三的破例,可见真的到了危急关头。 “贾将军何意?”李傕不解地问道。 “此时敌军士气正旺,我军绝不可退,一旦退了,敌军必然趁势掩杀,届时便是想反击,也难组成阵列,我等皆死于此处矣!” 说这话的时候,贾诩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该当如何?” 李傕此时也已经全无主意,只能顺着贾诩的话继续往下问道。 “那得看将军想达成何种战果了。”贾诩肃然道,“倘若将军想破敌制胜,就该厚赏将士以激励士气,组成阵列与敌军决一死战。以飞熊军之精锐,咱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就算最后不敌,慨然阵亡,也好过被敌军追而斩之。 若是将军心系董相安危,誓要将董相送回成皋,还请留下大部精锐断后,命前军带着董相先走。如此,断后队伍固然难免败亡,但董相却可得以保全。时间紧急,还请将军速速决断!” 贾诩这一番话,看似给了李傕选择的空间,但其实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李傕的选择。 果不其然,李傕当即大声道:“我与将士死不足惜,自然是保全董相为先!” 贾诩点了点头,看向李傕的目光中已然带了一丝敬意。 “既如此,还请将军亲自率军断后!” “这……” 李傕闻言,先是一愣,却立刻明白了贾诩的意思,眼中闪过一抹苦涩。 此时的情况,任谁都看得出来敌众我寡,军心难免恐慌。想要让董卓安然离开,必须把飞熊军留下断后,同时也必须是自己这个统帅带着飞熊军断后,才能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 若交给别人统领,怕是敌军一个冲锋,就全部溃散或者投降了。 但这么做,无疑是把自己陷入了死地。 这一刻,李傕心中满是挣扎。 但联军可不会给他决断的时间,听着轰隆隆的马蹄声,又看了看面色犹豫的李傕,贾诩不禁又催促了一句。 “何去何从,还请将军速速决断。” 望着等待自己做出决定的贾诩,听着远处传来的号角声,李傕忽然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忽然坚定了下来。 “传我将令,命张文成叔侄领一千兵马带着相国先行撤离,其余人等,与本将留下阻击敌军!” 末了,李傕又看了贾诩一眼,开口道:“贾将军,你也去吧。”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在最后时刻,李傕还是决定给贾诩一条生路。 闻言,贾诩对李傕拱手一礼。 “多谢将军,属下遵命!” 这声音中半是敬意,半是感激。 “去吧!” 李傕挥了挥手,让贾诩赶紧去传令。 等再转过身时,李傕脸上早已是一片肃杀,目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想我李傕,昔年不过是凉州遍地一黔首,幸得相国不弃,擢拔重用,方有如今富贵。 今日之战,正好以死相报,终不负相国知遇之恩。 李傕缓缓举起了手中长枪,猛地一指远处数万联军。 “飞熊军,随我出战!” 第一百八十五章谋算人性 见李傕反身应战,同时派人护着马车先走,张恒已经明白了他的打算,不由得幽幽一叹。 “子毅何故叹息?”刘备有些好奇问道。 “世人常言,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今日才发现,凉州男儿亦不遑多让。”张恒摇了摇头道,“敌将李傕受董贼知遇之恩,看来是要以死相报了。” 刘备最听不得这个,当即扭头看向远处横枪立马的李傕,目光中满是欣赏与赞叹。 “只可惜如此勇士,却为董贼所用。子毅,你看……” “我不看。” 张恒如何不知刘备的心思,当即果断地摇了摇头。 刘备不禁愕然,随后便苦笑起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舍与惋惜。 的确,如此形势下想要收降李傕,貌似有些痴人说梦了。 见刘备既要又要还要,张恒便开口劝道:“仁者有恶念,恶者有善行。李傕此人虽性勇忠诚,但终究为虎作伥,死不足惜。道不同,不相为谋,玄德公不必惋惜。只是可惜了这近万飞熊军……” “子毅所言在理,只是不忍如此勇士死于我军之手。唉……若非董贼祸国,这等壮士又何须殒命疆场。” 刘备对于勇士义士的情感,大抵和张恒对于百姓的情感差不多,这都是时代出身造成的结果。但他又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便只好把一切都怪在董卓头上。 张恒淡淡笑了笑,“玄德公所言甚是。” 李傕对董卓的确足够忠诚,但是他本身却称不上什么好人。 既然一心求死,成全就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可这些飞熊军士卒,却都是身不由己在疆场拼杀的苦命人。 往年羌胡入寇时,他们也曾披挂上阵,为国征战,如今却要死在自己人手中,着实令人唏嘘。 就在刘备和张恒各自感叹之时,两军终于相遇了。 抛弃了一切束缚的飞熊军,的确可以称得上可怕二字。 尽管先前已经鏖战一天一夜,但此时仍展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甫一接触,便将联军杀得节节败退。 “不准退,后退者斩!” 孙坚立刻持刀大吼道。 跟飞熊军交过几次手之后,他已经总结出了一些经验。 想要战胜这种重甲骑兵,就必须先抵御住它的第一波攻势,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好在刘备之前开出了极高的赏赐,而且贼首就近在咫尺,致使联军士气高涨,不久便稳住了阵型,甚至开始反攻。 此时,关羽和曹操也从侧翼杀了上来,对飞熊军展开合围之势。 尽管李傕身先士卒,搏命拼杀,但硬实力的差距导致他根本就撕不开联军的阵列,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被包围。 他的性命早已置之度外,但董卓此时尚未脱离危险。倘若拼上一切仍不能把董卓送回成皋,那自己和这一万飞熊军真就白死了。 “散开阵列,务必给我堵住道路,千万不可让敌军冲过去!” 李傕大声疾呼道。 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面庞,浸透了他的铠甲,可他心中却只有董卓的安危。 “哼,董贼今日必死,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孙坚冷笑一声,冲了上来,古锭刀如闪电一般劈向李傕。 李傕大惊,连忙举枪格挡。 铿! 双方武器刚一接触,便是一道火花闪出。 下一刻,李傕被击退数步,双手也被震得发麻,不由满脸骇然。 江东猛虎果然恐怖如斯,怪不得连相国都忌惮此人! 眼见一击未能得手,孙坚却得势不饶人,挥舞着古锭刀再次冲了上来。 被孙坚缠上之后,李傕再也无法指挥军队。在关羽等诸将的奋力冲击下,终于将飞熊军的防御阵列撕出一道缺口。 郭嘉倒是眼尖,第一时间便指着那缺口喊道:“主公,不必在此跟贼军纠缠,咱们去追击董贼!” “好!”刘备重重一点头道,“传令,让文远率两千兵马脱离战场,随我追击董贼!” 说话间,刘备已经将佩剑举在手中,打算亲自上阵追击董卓。 这次,张恒并没有阻止。 战争到了紧要关头,刘备亲自上阵,对士气还是有很大加成的。 得到许可后,郭嘉赶紧打出旗号,等与张辽军汇合之后,众人便从飞熊军被撕裂的口子中穿梭而过,直奔远方逃离的董卓而去。 此时的董卓,才只来得及跑出去数里而已。 马车陡然加速之下,很快将董卓颠醒。他急忙呼唤了两声,却根本没人听见。 无奈之下,董卓只得强撑着病体坐起身来,让车夫召李傕前来。 可来的却是张济,他赶紧将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董卓就又吐血了。 “相国,相国!” 张济连忙冲上马车扶住董卓,大声呼喊道。 “我无恙……切莫大呼小叫!” 董卓赶紧连忙阻止道,不想让士卒看到自己吐血的场面,免得动摇军心。 许是眼下的生死关头激发了董卓的意志,竟让他满脸潮红,如回光返照一般强撑了下来。 “快,扶我上马!” 敌军就在身后,马车是不能再坐了,赶紧上马逃跑才是正事。 “可是……” 张济看了看董卓,满脸为难道。 “没有可是,文成欲违我令否?” “末将不敢!” 张济连忙抱拳道,随后命士卒牵来了董卓的坐骑。 董卓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终踩着张济的肩头才跨上了战马,旋即大喝道:“全军听令,加速撤退!” “遵命!” 张济赶紧抱拳应道。 可转过头来,他却纵马冲到贾诩身旁,神情焦急道:“先生,连飞熊军也未能挡住敌军,为今之计,咱们当如何行事?” 就他们这点兵马,一旦被刘备追上,就是一个妥妥的死字。 贾诩却摇了摇头,神色如常道:“文成不必惊慌,只管加速前进便是,之前我已留下后手,倘若不出差错,只需再走二三里,咱们便能高枕无忧。” 闻言,张济大喜拜服。 “竟有此事,先生神机妙算,末将佩服!” 倒不怪张济对贾诩这般顺服,只因二人出身同郡,年轻时便已相识。这些年来,但凡贾诩所言,无有不中,张济因此对其敬若神明。 可刘备已然亲自率军杀了上来,这最后的二三里路,却是不太好走。 “快,再加快速度,成皋据此已不足十里,一旦让董贼逃入城中,便将前功尽弃!” 相比于董卓与张济的惶恐,刘备也是十分焦急,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一旁的郭嘉倒是十分自信,目光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主公放心,以眼下的速度,最多三五里,咱们必能追上董贼,断不会让他逃入城中。” 天下权势第一人,祸国巨贼董卓,即将死在自己面前! 一想到自己全程参与,郭嘉就与有荣焉。 而且,这还是自己出山的第一战! 一追一逃,两军渐渐近了。 董卓和张济望着越来越近的距离,不禁心急如焚,却又没有丝毫办法。 当真是天要亡我董卓? 董卓仰天长叹,眼中神采渐渐暗了下去。 追忆往昔,自己少时曾入羌中游历,仗着豪爽勇武引得羌人敬畏。 而后从军为将,数十年为国戍边,抵御外族入侵,足可称得上是兢兢业业。 后来上司张奂被罢免官职,自己明明无辜,却枉遭连坐免官,遭遇了突如其来的中年危机。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董卓心中那点忠汉之心彻底湮灭。 之后被袁隗征辟的,只是一个野心家董仲颖而已。 回顾这一生征战,虽有胜有败,但董卓自认无愧于心。 既然逃不了,那就索性不逃了! 一念及此,董卓使出浑身最后一丝气力,拔出腰间佩剑。 我虽老迈,却仍能痛饮贼血。 即便今日死于此处,亦是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全军听令,反身与贼军决一死战!” 闻言,张济当即大惊。 决一死战? 那可真是有死无生啊! “相国,不可啊,贼军势大,还是速速撤军吧,成皋距此不到十里,咱们未必不能入城!”张济赶紧劝道。 可董卓却摇了摇头,异常执着道:“不,咱们已经逃不了了,与其战败被俘,不如拼死一战。” 张济还想再劝时,却忽然见到远处出现一群黑压压的人潮。 “这是……” 张济满脸震惊,随后猛地精神一振。 “援军来了,相国援军来了!” 那里正是成皋的方向,自然不可能有敌军提前截击。再联想刚才贾诩的话,张济立刻断定是援军到了。 相比张济的振奋,董卓眼中却露出一丝疑惑。 自己出征之时,只在成皋留下不足两千兵马,且还是为了监督给自己运粮的民夫,此时又哪来的援军。 再者,前面这一片黑压压的人潮,看上去何止万人,绝不可能是自己留在成皋的兵马。 渐渐地,这群人潮近了,董卓和张济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援军,分明是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民夫而已,在数百名西凉军的驱赶下往这边走来。 张济当即扭头看向贾诩,目光中带着质疑和绝望。 先生,这就是您所谓的后手? 大概是察觉到了张济的情绪,贾诩微微点了点头,同时长长松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轻松快意。 终于来了! 这些百姓,可比援军有用啊! 自出战以来,贾诩一直是军队里的透明人,但这不代表他一直闲着。 相反,他只是没在战场发力,却一直在暗中收集联军情报,尤其是刘备集团。 他结合刘备出战以来所有的行为逻辑,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刘备性情宽仁,有雄主之风,麾下又猛将如云,特别是上次水淹牛辅的那位,更是不世出的奇才,董卓绝对不是对手。 但是人都有弱点,刘备集团也不例外。 无论是刘备还是当初水淹牛辅的那位,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太过爱惜百姓。 所以,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第一百八十六章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 董卓等人发现了这些百姓,后方的刘备自然也发现了。 不好! 张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瞬间明白了敌军的打算。 这是要拿这些百姓当成逃跑的筹码啊! 如此阴损的招数,也只有他才能用出来了。 他张恒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贾诩。 本以为贾诩一直苟在雒阳,谁知道却随军出战了。 对面,张济呆呆地望着这些百姓。 “先生,这……” 只是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贾诩便立刻向董卓拱手道:“相国,为今之计,我军可径直冲入人群,敌军必然不敢再追!” 啥? 董卓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钻进百姓人群中,敌军就不敢追了? 凭什么! 自古征战,就算将领爱惜百姓,也不会因为百姓而放弃追击贼军。 况且自己早就是关东群寇的眼中钉,肉中刺! 见董卓不信,贾诩再次拱手笑道:“相国不妨一试,就算敌军紧追不舍,有百姓作为阻拦,咱们说不准也能脱身。” 闻言,董卓重重一点头。 眼下也没其他的办法了,姑且一试吧。 董卓当即下令,引军冲入百姓人群中。 那些驱赶百姓的士卒见状,当即命百姓让开道路,迎董卓进来。 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百姓遭马蹄践踏而死。 等董卓的军队冲进去之后,士卒又驱赶百姓合围,将董卓的残军护在里面。 这等于给董卓军加了一层人墙,只是这些由百姓组成的人墙脆弱不堪,一触即碎。 见此,刘备的神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主公,还请速速进攻!” 郭嘉并未发觉异样,连忙建议道。 “这……” 刘备望着外围的百姓,面色满是不忍。 此时一旦展开冲锋,这些被董卓当成肉盾的百姓,势必死伤惨重。 只是郭嘉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董卓身上,压根没看到刘备的脸色,继续劝谏道:“主公,百姓虽多,却都不堪一击。董贼混入百姓人群中,却减缓了速度,实在愚蠢至极。此时全军压上,必能击而破之。 擒杀国贼,就在今日,还请主公勿疑!” 刘备依旧面带不忍之色,郭嘉的话压根没说到他心里去。 倒是一旁沉默的荀攸看出了刘备的心思,拱手叹息道:“主公,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国除贼乃大义之所在,牺牲在所难免,还请主公下令进攻!” 郭嘉这才反应过来,不禁面色愕然。 主公平素杀伐果断,有雄主之风,怎么此时却生出了妇人之仁。 “主公怜悯百姓之心,嘉亦深以为然,然则国贼不除,将来便会残害更多百姓。为天下苍生计,还请主公舍小仁而成大义,出兵擒杀董贼!” 闻言,荀攸和张辽也抱拳齐声道:“请主公舍小仁而成大义,出兵擒杀董贼!” 眼看麾下众人都赞同出兵,刘备深深皱起了眉头,最后看了一眼百姓,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就……” 啪啪啪啪…… 刘备话音未落,却忽然见张恒仰天大笑,同时还鼓掌为郭嘉刚才的一番言辞喝彩。 “好啊,说得好!” 张恒大笑道,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子毅,你……”刘备脸上顿时露出了疑惑之色。 “玄德公,奉孝说得太好了,好一个舍小仁而成大义……” 张恒笑道,忽然用锐利的目光刺向郭嘉。 “这就是你残杀百姓的借口?” “这……” 郭嘉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荀攸开口劝道:“主簿,非是奉孝不仁,只是我大军血战数月,如今终于到功成之日,又岂能因为些许百姓而放过国贼。不杀此贼,如何向阵亡的将士交代,又如何向众诸侯交代。再者,董贼若逃出生天,则贻害无穷,所荼毒者,又何止这些百姓。” “不,公达此言差矣。”张恒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抹坚定,“阵亡将士的命是命,这些百姓的命也是命,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兴义兵只为除贼报国,抚民以生,倘若因杀贼而残害无辜,岂非本末倒置。” 战争本就是士卒的事情,不该把无辜百姓牵连进来。 眼前这些百姓恐怕不下两万人,他们可都有妻儿老小。这一波冲锋下去,未必能擒杀董卓,但好几万个家庭却免不了生离死别,家破人亡。 说张恒冲刘备郑重一拱手,肃然道:“玄德公,在下以为当以百姓安危为先,昭仁义于四海,树厚德以传天下。” 张恒一席话说完,刘备原本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明显的意动。 他本就不想残害百姓,却担心放走董卓,再加上众人都劝谏出兵,所以才犹豫不决。 现在有了张恒的支持,刘备终于有了底气。 知我者,子毅也! 郭嘉见刘备似有意动,顿时大急,连忙劝谏道:“主公,主簿之言不可听信啊,万不能放走董贼,否则必贻害无穷!” 刘备却缓缓摇了摇头,豪气干云道:“董贼此番损兵折将,早已是强弩之末,就算逃回去也不成气候了。为此残害无辜,非君子所为也!” 此话一出,除了张恒大笑,其余人都沉默了。 郭嘉更是表情管理失控,指着张恒大叫道:“迂腐,迂腐!枉你张子毅也算智谋之士,竟如此迂腐!” “奉孝,别说了。”荀攸连忙拉了拉郭嘉,低声道。 “不,我就要说!” 郭嘉却不依不饶,继续指着张恒一顿猛喷。 “张子毅,你此举看似成全了自己的仁义之名,却陷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再者,今日若开先例,以后凡有战事,敌军只需挟持百姓来攻,我军将士战是不战? 你为了爱惜羽毛,竟不惜妖言惑主,他日必遭反噬!” 再看张恒,哪怕已经被郭嘉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却依旧面带微笑,甚至没有辩解。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这个魑魅魍魉横行,乱臣贼子遍地的时代,仁义早就如空中楼阁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但……越是身逢乱世,我偏要守身持正! 凭什么让别人的恶,来侵蚀我的仁义? 倘若本性沉沦,任由欲望支配自己,那人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先祖历经数十万年的进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美好的东西,可不是让你再退化回去的。 至于郭嘉说的那种情况,与眼下并不相同。 现在是董卓走投无路,以百姓为肉盾,只求脱身而走。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董卓逃回成皋而已,并不会对自身造成损失。 见郭嘉如此失态,刘备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柔声安慰道:“奉孝莫要如此,此番董贼身率十万大军,都被咱们逼到如此境地,又何愁他日不能剪除此贼。” 闻言,郭嘉仍是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甚至连刘备也不愿搭理。 刘备也不以为忤,当即下令全军靠了上去。 董卓见刘备大军来袭,还以为刘备不顾百姓死活,正准备逃跑时,却忽然发现刘备并没有下令进攻,只是这么一路尾行。 虽然不能理解,但董卓知道自己算是暂时安全了,当即下令裹胁着百姓往成皋退去。 在刀兵的威逼下,不到十里的路程只半个时辰便走完了。 巍峨的成皋城墙近在咫尺,城门早已大开,董卓见状再也顾不上其他了,一马当先往城中冲去。一众西凉军也紧随其后,冲进了城中。 “快,快关城门!” 士卒涌入城中后,董卓急令关闭城门。因担心刘备趁机杀入城中,果断把这些百姓全留在了外面。 看着城门缓缓关闭,郭嘉的眼神也渐渐绝望下来,最后彻底失去了神采。 “唉……” 郭嘉看了刘备一眼,又看了看张恒,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反倒是董卓,入城之后当即大笑起来,且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最后忍不住仰天狂笑。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愚蠢之人,当真笑死老夫了!” 董卓边笑边嘲讽道,不知是在庆祝自己逃出生天的喜悦,还是在嘲笑刘备的迂腐。 却因情绪过于激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相国!” 众将连忙上前扶住了董卓。 正在众人手忙脚乱为董卓寻找医者之时,贾诩却独自一人登上了城楼,望着城下的刘备大军,神情有些复杂。 “是啊,董仲颖说得不错,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之人…… 仅仅因为顾忌百姓性命,就放了董仲颖一条生路。 这般愚蠢,将来难免为人所制。 这般愚蠢,如何成就大事。 这般愚蠢,如何争霸天下。 这般愚蠢,在他手下为官,一定很安全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放个替死鬼出去 贾诩叹息着刘备的愚蠢,语气中却带着一丝羡慕与渴望。 旋即,他转身扭头看向雒阳的位置,轻声自语了一句。 “李文优,答应你的事情我已做到。自此,你我两不相欠……” 城下。 眼看董卓逃回了城中,自己这点人马也无力攻城,刘备便只好下令收拢百姓,带着他们一起返程。 张恒下马,在城下驻足打量着,却正好看到了伫立城楼上的贾诩。 哪怕二人之前素未谋面,但仅仅这一瞬间的对视,双方便确定了彼此的身份。 张恒对城楼上怒目而视。 贾文和,你干的好事! 贾诩则是对张恒拱了拱手。 为保全性命,不得不如此,还望阁下勿怪。 张恒冷笑一声。 老家伙,你给我等着! 贾诩回以一笑,眼中露出一丝期待。 等不了了,不如你现在就上来。 张恒冷哼一声,拂袖扭头就走。 返程路上,郭嘉心结未开,情绪仍旧低沉,最后借着方便的借口,跑到角落里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见状,张恒不由得摇头一笑,对荀攸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走了过去。 “奉孝。” 张恒蹲在郭嘉身旁,恬着脸笑道。 “哼!” 郭嘉气哼哼地扭过头去,不想搭理张恒。 也幸亏他不是穿越来的,不然肯定要指着张恒的鼻子骂一声圣母婊。 张恒却不以为意,径直拿出一个水囊递了过去。 “莫生气了,我请你喝酒。” “你以为一壶酒就能收买我!” 郭嘉怒道,但手上可没闲着,一把从张恒手中夺过水囊,也没有请二人共饮的意思,直接打开喝了起来。 但下一刻…… 噗! 郭嘉连忙喷了出来,对张恒怒目而视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水啊。”张恒满脸无辜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有酒吧。” “张子毅,你……” 张恒摊手笑道:“我什么,好心请你喝水,你就这般对我?” “少废话,我要回颍川了。” 郭嘉一把将水囊扔了回来,气哼哼道。 “好了好了,莫置气了。”张恒笑道,“奉孝以为,我为何要放过董卓?”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张子毅是大仁大义的君子,而我郭奉孝是无耻小人。” “我认真相询,奉孝何必这般讥讽。”张恒苦笑道,“奉孝以为,我煌煌炎汉四百载,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张恒这话的转折实在太大,差点闪断郭嘉的腰,导致他一时间竟愣在当场。 刚才不是说为何放过董卓吗,怎么忽然变成大汉为何衰落了。 张子毅,你的脑回路能不能正常点! 倒是荀攸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当即开口问道:“主簿所言,在下亦困惑许久,还请赐教。” “好,那我便来说说我的拙见。” 张恒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国祚兴衰,古已有之,不足为奇。然则究其根本,却还是百姓一口饱饭的事儿。只要天下的百姓活得下去,便无人造反,自然长治久安。 昔年黄巾乱起,贼首张角兄弟固然可恨,但那些从贼的百姓,若是能安居乐业,他们凭什么跟着张角造反?” 闻言,荀攸不禁点了点头。 “主簿所言极是。所以想要长治久安,必须得外御强敌,内修政理民生。清吏治,垦荒田,修律法,方可使天下为公,人人自安。” 荀攸所言,算是历代读书人追求的理想状态,不能说错。 但是…… “不,还不够!”张恒摇了摇头道。 “何处不够?”荀攸疑惑道。 治理天下其实是个宏大的命题,但追究到根子上,还是逃不开制度的问题。 其实历朝历代在建国之初,无论采取何种制度,大多可以算得上是政治清明。但同样的制度,为何到了王朝末期,却弄得民怨沸腾,四处揭竿而起? 说到底,无非是既得利益者占据了太多资源,底层百姓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直到无力维持最低限度的温饱,而朝廷无力改变这个症状,自然就崩了呗。 任何新兴王朝,都是在前朝的尸骨上建立起来的。既得利益者早被碾碎,无人趴在百姓身上吸血,自然盛世可期。 可那些建立起新兴王朝的权贵们,又会慢慢进化成既得利益者。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制度还是那个制度,只是时间一长,难免被找到漏洞。既得利益者们便借助这个漏洞壮大自己,犹如寄生虫一般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等到国家越来越羸弱的时候,就算当权者想改革制度,也为时已晚。 因为那些既得利益者早就成长为了怪物,谁敢动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弄死谁。 这也是古来变法,多以失败告终的原因。 于是,天下便顺理成章地迎来了王朝更替。 如人生病一般,初时不加以救治,等到病入膏肓时,便药石无救。 所以,天底下没有最完美的制度,只有最合适的制度,也就是不断缝补的制度。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便是此理。 如今的汉末天下,早已病入膏肓。既得利益者太多,早就到了无法缝补的地步,想要再造乾坤,非得推倒重来不可。 不然,就算刘备能干掉董卓,杀进雒阳,也无法真正使天下重回盛世。 可就算要推倒重来,也不能由刘备集团亲手去推倒。 这才是张恒放过董卓的真正原因。 董卓此番损兵折将,回到雒阳之后,为了稳固权势,必然大动干戈,借着董旻被杀的由头清算那些世家豪门。 不如把他扔出去和旧时代的寄生虫死磕,最好是双方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而刘备集团,则可以趁着这时候偷偷发育,壮大自身。 等这天下彻底乱起来之后,才好重整山河,再造乾坤。 董卓那那些百姓当成了肉盾,张恒又何尝不是把董卓当成了替死鬼。 张恒将这一整套逻辑链条说了一遍,听得二人目瞪口呆,神情震撼,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好家伙,我本以为张子毅是个烂好人,可谁知他的心思竟如此之深,胸怀竟如此之广,而目光更是着眼整个天下。 相比之下,我竟固执于一场战役的胜负,当真是可笑。 小了,格局小了啊! 可心中的震撼到了嘴边,郭嘉却又不甘心认错,只好冷哼一声。 “哼,伪君子!” 张恒依旧满脸的无所谓。 “时下遭逢乱世,有识之士皆以天下为己任。眼前的成败,不过转瞬即逝,又何必深究。奉孝以为如何?” 郭嘉还没说话,荀攸却是双眼放光,重重一点头道:“主簿方才所言,诚如醍醐灌顶一般,令在下茅塞顿开。此番教诲,永世不忘。在下虽不才,却也愿与主簿携手同行,重整山河,再造乾坤!” “公达客气了,方才所言,不过是我偶有所悟,当不得如此夸奖。” 张恒谦虚笑道,随后又把目光看向了郭嘉。 “奉孝以为如何?” “哼!” 回答张恒的却还是一声冷哼,只见郭嘉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废什么话,赶紧走吧,回头还得安置百姓呢。” 张恒笑了,“哦,奉孝方才不是说要回颍川吗,怎么,现在又不打算走了?” “张子毅,你……” 郭嘉顿时恼羞成怒,却又无言以对,只能拂袖而去。 望着郭嘉的背影,张恒不禁摇头一笑。 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是个死傲娇。 第一百八十八章战后 随着董卓逃回成皋,战争总算是告一段落。 没办法,就算想打也打不动了。 当初出酸枣时,刘备麾下不过五百人,后来一路打一路招降,一度膨胀到接近三万大军,如今又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且都疲惫不堪。 成皋是什么地方,不说是天绝之地,至少也是天下第一等雄关。 这地方其实还有个别名,叫做虎牢关。 且不提演义中的三英战吕布,单说后世隋末乱世时,李世民就是在这个地方,用三千骑兵堵住了窦建德的十万大军! 所以,想用手中这点人去攻打成皋? 别开玩笑了好吧。 更何况张恒还有后续计划,兵马耗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 严格来说,整场董卓讨伐战,其实就是组团下副本刷BOSS,这点张恒早就有着清晰的认知。 如今BOSS虽然没被彻底消灭,但名望、地位、兵马都已经被爆出来了,这次讨董副本也算完美谢幕。 帮郭嘉解开心结之后,张恒在官道旁负手而立,眺望远处破败的山河。 自正月会盟起兵,到如今五月盛夏,前后共历时五个月,却是枯枝变为绿荫,冬装褪作春衫,时间如流水一般一去不返,令张恒心生感慨。 这乱世天下,交给诸侯们去争夺吧,该找个地方苟起来了。 “公达。”张恒缓缓开口道,“如今天下将乱,上次咱们过颍川之时,我曾邀慈明公举族搬迁避祸,但不知他老人家意下如何?” 关于荀爽让荀攸考察刘备为人这件事,张恒的确是不知道的,但猜也能猜得出来。 如今发问,便是在暗示荀攸。 只是张恒说得随意,荀攸却不敢乱回答,只见他赶紧一拱手道:“主簿,叔祖之心意,下官不敢妄言。但来荥阳之来,叔祖他老人家的确有过交待,让下官对主公祥加观察。” 作为荀氏与刘备集团唯一的关联人,荀攸深知这个角色不好当,便索性实话实说。 张恒笑了,“哦,那公达以为玄德公为人如何?” 闻言,荀攸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张恒挥袖打断。 “倒是我失言了,公达不必说,只需遵照本心行事即可。”张恒叹了口气道,“但就算慈明公不愿相助玄德公,我也还是希望你们荀氏能举族搬迁。毕竟如今的局势,公达你也看在眼中,不走恐将有祸。” 荀攸眼中闪过一抹感动,点了点头道:“下官明白主簿的良苦用心,此去定然力劝叔祖,只是成与不成,却非下官能够预见。” “如此便好。”张恒点了点头道。 二人正说着,刘备却纵马而来。 “子毅!” 见到张恒后,刘备下马走了过来。 二人赶紧拱手行礼。 “玄德公有何吩咐?” 刘备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免礼。 “倒也无事,只是这成皋……”刘备有些担忧道,“刚才我见你在城下驻足良久,不知可有破城之法?” 啥,你还要打! 张恒不由苦笑道:“玄德公,就咱们这点人马,恐难攻破成皋。”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任董贼归去?” 闻言,一旁的郭嘉立刻翻了个白眼。 你挑的嘛,偶像! “此番未能除恶务尽,许是上天使董贼命不该绝。”张恒摇了摇头道,“眼下士卒疲惫,当以修养士气为先,在下以为不宜再战。” 此言一出,刘备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本以为安置了百姓后,便能返身进攻成皋,但是听张恒的口气,似乎打算休战罢兵了。 张恒只好继续解释道:“玄德公,董贼虽大败而归,但雒阳周边的敌军尚有近十万之众,咱们如何应对?再者,想要攻破眼前的成皋雄关,也非易事。就算能攻破,董贼也还能遁走雒阳,咱们始终是追不上的。”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收手吧大耳,外面全是董卓。 刘备虽然还有些不甘,但也明白张恒说的是实情,最后只得长叹一声。 “此番起兵讨贼,未竟全功,着实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暂且退兵。”刘备幽幽道,“只是……子毅,咱们该下一步该作何打算?” 到了退兵的时候,刘备才发现自己好像只有一个奋威将军的职位,却并未有属于自己的地盘。 那麾下这两万大军如何安置,总不能都带回高唐吧。 张恒笑道:“玄德公何必着急,去留乃大事,还得三思而行。更何况此番虽未能诛灭董贼,但玄德公也有大功,总得向朝廷讨要些赏赐。” “难啊子毅。”刘备苦笑道,“雒阳如今还在董贼掌控之中,不把咱们归为逆臣就不错了,何如会有赏赐?” 张恒摇了摇头,满脸认真道:“不,赏赐是必须要有的。就算朝廷不赏,玄德公也得自行封赏麾下将士,不然何以服众?” 士卒从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若立功而不赏,阵亡而不恤,长此以往,谁还愿意跟你混? “这是自然,只是……赏赐之物何来?”刘备满脸为难道。 队伍是临时拉起来的,刘备又没有根据地,手中自然没有财物资源,拿什么封赏诸将? “玄德公勿急,此事在下之前已有准备,只是具体施行起来,还需筹算一番。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率军返回荥阳,再做打算。” 刘备点了点头,“也好,先回去再说。” 张恒想了想,又赶紧提醒了道:“玄德公,稍时遇到孙文台与曹孟德,切不可言咱们因爱护百姓而放过董贼,不然……恐生变故。” 作为穿越者,张恒对于版本的理解确实太超前了,世人肯定无法共鸣。 而在原本历史上,刘备作为从未屠过城的诸侯,也有些不合群的意味。 有些事情,他和张恒心照不宣就行了,对别人解释起来倒是多有不便。 “这是自然,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数千将士都看着呢,恐怕瞒不过去。” 张恒满脸无所谓笑道:“咱们如此说就是,信与不信,全在他们。” 你来问我,就是这个答案,信不信我就管不着了。再者,刘备集团如何行事,又何须向他们解释。 “也只好如此了。”刘备点了点头道。 大军继续往回赶,不多时便迎面撞上了孙坚与曹操的大军。 董卓搬空雒阳武库,耗费巨资打造的王牌飞熊军,终究还是被消灭了。 飞熊军统领李傕死战不降,最后被孙坚一刀砍下了脑袋。 主帅已死,群龙无首。就算飞熊军再怎么精锐,也都面露惧色,当场便有不少士卒转身逃跑。 最终,这近万名飞熊军在大军的联合绞杀下,只剩下了不足五千人举手投降。 至此,这场历时数月的大战,才算彻底落下了帷幕。 孙坚和曹操见刘备率军返还,赶紧迎了上来。 “玄德兄,董卓何在?”孙坚大声问道。 “唉!”刘备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率军追至成皋城下,却不料董贼竟将百姓放出城来阻拦,自己却趁机逃走。我虽奋力追赶,但奈何前有百姓阻拦,混乱之中,最终还是被董贼逃了。” 孙坚顿时大怒道,“董贼着实可恨!” 曹操也是摇头叹息,神情低沉。 二人都明白,以眼下的情况,想进攻成皋是不可能了。 “那咱们现在该如何行事?”孙坚又问道。 刘备对二人道:“征战数日,士卒皆疲惫不堪,我欲率军返还荥阳休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也只好如此了。”曹操点了点头,说出了与刘备一样的话。 当下三人合兵一处,全军踏上归途,带着百姓往荥阳进发。 第一百八十九章刘曹孙荥阳之誓 荥阳城内。 众诸侯虽不愿迎战董卓,却不代表他们不关心战事。 自刘备等人率军出城之后,诸侯们便派人跟在后面打探消息,以便自己随时做出对策。 但他们却失算了,因为这场战役实在进行得太快了。 从联军与董卓交战开始,之后便没有停歇,连续两天的交战,中间连对峙的空档都没有。 这就导致了一个情况,诸侯们派出去的人刚把消息传递回来,刘备大军就已经踏上了返程之旅。 得知消息的众诸侯心中,真可谓五味杂陈,脸上也是神色各异。 刘岱面色振奋,目光中带着赞赏与叹息。 玄德不愧为我宗室良臣,竟然打得董贼仅以身免,仓皇西逃。 乔瑁和孔伷则是沉思不语,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对未来的规划。 至于张邈和袁遗,则是面色铁青,神情阴鸷。 十五万联军对上董卓都惨败而归,而刘备和孙坚加一起不过四万人,居然这么快打赢了。 而且还把董卓打得全军覆没,难道说我们真是废物不成? 也幸亏没有真的斩杀董卓,不然就算是与刘备关系最亲近的刘岱,恐怕也笑不出来了。 正当诸侯们各怀鬼胎之时,门外忽有士卒来报,刘备大军已抵达城外。 闻言,刘岱率先站了起来。 “诸位,刘玄德凯旋而归,我等理当出城相迎,诸位以为如何?” 孔伷和乔瑁都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至于张邈和袁遗,自然是不想去的,但刘岱小团体都已经表态了,他俩也不能太小气,便勉强跟着点了点头。 “使君所言极是,我等同去。” 城门下,张邈望着远处凯旋的刘备大军,目光中满是怅然。 一个多月前,也是在这里,自己惨败而归,仅以身免。 可如今刘备却得胜而归,打败了曾经将自己打败的人。 一股强烈的羞愤与妒忌,瞬间充斥了张邈的胸膛,又由内而外涨得他面色通红。 刘备大军渐渐近了,刘岱纵马迎了上去。 “贤弟大败董贼,凯旋而归,当真可喜可贺啊!”刘岱下马拱手道。 见状,刘备也赶紧下了马,拱手还礼道:“使君谬赞了,此番克敌制胜,全赖将士用命,备不敢居功。只可惜最终还是让董贼逃了,未能竟全功,实在惭愧。” “哎,贤弟岂能如此谦虚。”刘岱笑道,“此番出战,歼敌数万之众,如此泼天之功,愚兄定要上表天子,为贤弟请功!” 刘备的功劳有目共睹,没有抹杀的余地,刘岱便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既如此,备提前谢过使君了。”刘备笑道。 刘岱摆手大笑道:“此乃贤弟应得之功,何谓谢矣!” 笑完之后,刘岱又好奇道:“贤弟既已全歼贼军,何不趁势攻入成皋,斩杀董贼,以绝后患。” 刘备苦笑道:“说来惭愧,此番虽侥幸得胜,却也只是惨胜而已。麾下将士早已疲惫不堪,成皋又是铜墙铁壁,为稳妥起见,备这才率军返还,等休整些时日,再继续进军讨贼!” 闻言,刘岱便将目光扫向了刘备麾下将士,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刘备所言非虚,当即点了点头道:“贤弟爱兵如子,令人钦佩!” “使君谬赞了。” 这时候,张邈和袁遗也纵马而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拱手向刘备祝贺。 又是一番没营养的寒暄之后,众人才携手入城。 但也正是这一番寒暄,让众诸侯明白了一个事实。 董卓仅以身免,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再杀回来了。 而刘备虽得胜而归,但也无力再战。 眼下这场讨董之战,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此番征战,众诸侯都损兵折将,先前积攒的资源被消耗一空,迫切的想弥补实力。眼下董卓的威胁已除,他们又不想看刘备得胜后的脸色,心中便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短短三日之后,张邈和袁遗便谎称有政务要处理,告辞而去。 又不到十日,刘岱小团体也向刘备辞行。 对于这些人的离开,刘备自然没理由阻拦,甚至有些乐见其成。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原本人满为患的荥阳便人去楼空,酸枣诸侯全部离开。 对此,曹操和孙坚自然是极为气愤的。 说好的一起讨伐董卓,你们出工不出力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又打起了退堂鼓,当真是一群废物! 随后嘛……二人便也找到刘备辞行。 数月的战争下来,曹操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局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报国的热血青年。 无论想要干什么,都得自己手中有兵有地盘才行。 自己现在这数千人,就算是自保都尚且不足,又谈何建功立业? 但如今中原诸郡都各有归属,所以他打算南下扬州募兵。 至于孙坚,眼看战事陷入僵持,他带的军粮也快吃完了,也只好回去找他的金主爸爸袁术。 不过连日来的配合作战,倒是让三人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临行之前,刘备设宴款待二人,却只请了张恒一人作陪。 席间,三人喝得酩酊大醉,便开始感慨当今世道,继而表达出了对朝廷命运的忧虑,最后却又展望起了未来…… 再怎么英明的乱世英雄,本质上还是男人,喝醉之后也只剩了吹牛逼扯淡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最后刘备一时兴起,拉着两人又蒙了一个血誓。 至于誓言的内容嘛……并非是结成同盟,而是和当初酸枣盟誓差不多。 三人约定今后无论身处何方,境遇如何,都不能忘了剿除奸贼,匡扶社稷。 最后,刘备满脸激情道:“此番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然则我等之赤诚,非岁月所能改也。今日便在此立誓,无论何年何地,都誓要荡平奸邪,匡扶社稷,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若违此誓,愿受万箭穿心而死,人神共弃之!” “誓要荡平奸邪,匡扶社稷,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若违此誓,愿受万箭穿心而死,人神共弃之!” 曹操和孙坚都用力一点头,肃然朗声附和道。 也不知是不是喝得太多,三人蒙了誓还不算,竟要张恒当场写一份誓词,同时当见证人。 张恒当然不想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但奈何三人都中二病发作,执意如此。无奈之下,张恒只好命士卒取来纸笔三牲,亲自提笔拟定了一份誓词,最后又把三牲的血倒进碗中。 念完誓词之后,三人又各自取了碗中鲜血,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才算完事,之后便各自伏在桌案上呼呼大睡起来。 张恒见状,只得命士卒将三人抬回各自房中,自己方才离开。 只是离开之前,张恒又扭头看了看碗中没用完的鲜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 “这种所谓的誓约,到底有几分作用……” 第二日,二人一同启程,刘备率领诸将出城十里相送,一直送到汴水之畔,看着两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刘备这才依依不舍地引军而还。 返程路上,张恒笑问道:“玄德公似有不舍?” “确实如此。”刘备点了点头叹息道,“世间知己难寻,能遇上曹孟德与孙文台这等同道众人,实属难得。只是此一别之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张恒笑了,“玄德公所言甚是,不过……有时候不见更好,下次见面,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子毅此言何意?”刘备有些不悦道,“孙文台与曹孟德舍身讨贼,背后诋毁他们,非君子所为也。” “非是在下诋毁他二人,只是世间之事,终究逃不过一个时移世易。玄德公,人是会变的。” 刘备不禁翻了个白眼,“此乃谬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世道再变,这一腔报国热血却永远不变!” “也不尽然。”张恒笑着反驳道,“时间倒退二十年,董卓还是忠心汉室的边地将领呢,如今还不是擅行废立,荼毒苍生。” “这……” 刘备无言以对,瞬间明白与张恒辩论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第一百九十章封赏 至于这十多日的时间,刘备集团在休整的同时也没闲着,忙着封赏将士,消化战果。 为时五个多月的战事,有功将士固然数不胜数,但阵亡将士也同样不少。 作为军中主簿,这些琐碎的事情便落到了张恒头上。 可他一个人又哪能处理完这些事情,便把荀攸、郭嘉、徐荣全都调了过来,一起忙活这一摊子事。 值得一提的是,上次战事郭嘉表现实在过于出众,战后刘备便任命他为随军司马,参军事,类似于高级顾问的职位。 士卒的封赏倒还好说,说穿了无非是四个字,升官发财而已。 此时军中自然是没有多少财物的,但这并不妨碍张恒先把大饼画出来,之后再分期付款。 至于官职,倒也好说,直接升迁就是。 让张恒为难的,还是各位将领的赏赐章程。 此战下来,关羽、张飞、张辽、太史慈等将皆有战功。关羽、张飞、太史慈还好说,本来就没什么官职,如今按照军功,弄个校尉、中郎将之类的职位倒是合情合理。 只是张辽和徐荣,这俩本来就是中郎将级别,再升就只能是杂号将军了。 可连刘备本人如今才只是个杂号将军,他俩要是升上去就和刘备平级了,于礼不合。 但你又不能不赏,所以张恒思来想去,都没能拿定主意。 就在张恒左右为难之时,郭嘉这个小机灵鬼却给出了一个答案——封侯! 并非列侯,而是关内侯,有其名而无食邑。 闻言张恒目光一亮,当场表示同意。 最后一个为难的地方,便是刘备本人的封赏。 整场战役下来,不管谁出力多谁出力少,首功都只能是刘备本人的。根据地的事儿,张恒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但刘备该升任什么官职,还得仔细考量一番。 这次出主意的却是荀攸。 “主簿,如今伯慎公与在下叔祖已从雒阳脱身,自然该上表辞官。如此一来,朝廷的三公职位便空下来两个,在下以为,主公可以接任其中之一,至于是太尉还是司空,还请主簿定夺。” 闻言,张恒当即点了点头。 “公达所言甚是,以玄德公的功劳,便是出任三公也名正言顺。” 回头就问问伯父,他若愿意辞官,那就让刘备出任太尉。若是不愿意,便让刘备出任司空,虽说太尉才是名义上的百官之首,但朝廷三公向来平起平坐,倒是无所谓了。 至于爵位嘛…… 昔年中山靖王有一百个多个儿子,其中一个名叫刘贞,被封为陆城亭侯,正是刘备的直系祖先。而后因酎金夺爵事件失去爵位,如今正好让刘备光耀门楣,恢复昔日先祖荣光。 这么理了一通后,封赏之事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之后,便是阵亡将士的抚恤了。 这个倒是容易解决,刘备的兵马大多是最近归附,底子是雒阳禁军和西凉降卒,家眷大多不在身边,就算想给抚恤也找不到人。 不过张恒还是下了命令,将阵亡将士的名字录入名册,将来若能找到其后人,再加以抚恤不迟。 一连串的忙碌下来,共历时近半个月,张恒等人终于把这些琐事彻底解决。 而趁着这段时间,将士们也得到了充分的休整。 至于刘备与众将,却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吃席! 没错,这已经成为了刘备集团的保留节目。 酸枣诸侯离开之时,只说有紧要政务处理。尽管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退兵二字是绝不能宣之于口的,所以也就没有理由带走粮草。 之后曹操而孙坚离开时,刘备便把其中一些分给了二人,如今剩下的正好够军中用度。 刘备便一连十多日在军中设宴,与全军将士一起大吃大喝。 虽说名义上是念及将士们征伐辛劳,但很难说这其中有没有他自己嘴馋的缘故。 不过这一串的流水席吃下来,士卒的好感度倒是肉眼可见的蹭蹭上涨,如今再看见刘备时,比见了他们亲爹都恭敬。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NTR…… 当然,刘备大吃大喝的时候,也没忘了张恒。只是张恒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陪他们宴饮。心中又嫉妒刘备等人的清闲快活,这几日没少发牢骚。 倒是郭嘉这厮,一听说有酒喝,顿时连他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若非张恒给他强行摁住,只怕他早就跑路了,哪还会乖乖处理军务。 半个多月的时光一晃而过,时间来到五月下旬。 一个老者带着家族子弟来到了荥阳城下,望着高大的城墙,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老者正是回南阳带领家族子弟搬迁的张温。 老头虽年近六旬,但办起事儿来仍旧风风火火。刚从颍川回到穰县老家,还没等屁股做热乎,便下令族中子弟搬迁。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南阳张氏已扎根穰县近百年,盘根错节,在当地势力声望俱是无与伦比,何苦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客居。 再者,这时代讲究故土难离,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 可张温是谁,不仅是朝廷高官,还是领兵征战十余载的宿将,当即便展现出了强硬的一面。 凡不愿搬迁者,一律逐出家门,褫夺其名号,今后与张氏再无关系。 这话一出,所有人瞬间屈服。 相比于逐出家门,背井离乡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张温更是只给了十天的时间,时间一到,便带着族中子弟及家眷共计三百余口,浩浩荡荡奔赴荥阳而来。 听闻伯父赶到的消息,张恒顿时大喜。 来得真是时候! 眼下战事早已结束,兵马也已休整完毕,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而张温的身份,刚好可以上表替刘备集团请求封赏。 更重要的是,张恒手中的那份矫诏,便有了用武之地。 张恒对一旁埋头处理军务的荀攸笑道:“公达,烦劳你亲自去城外走一趟,让我伯父先别入城。” “遵命!” 荀攸连忙起身应道。 城门下。 张温不出意外的遇到了阻拦,等他报出身份,士卒便赶紧进去通报,之后不久荀攸便已经赶到,将张恒的意思传达了过去。 尽管不知道侄儿打的什么主意,但张温还是点了点头,耐心在城门前等待着张恒。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张恒才换了一身白衣纵马而来。 “拜见伯父!” 张恒下马快步走了上来,对张温拱手行了一礼。 “哈哈哈,子毅不必多礼!” 张温挥袖大笑道,发自内心的开心。 张恒这才抬起头来,却发现张温身旁还站着一男一女,都是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男的面相周正,女的体态端庄,二人却满脸喜色地看着张恒,眼中带着浓到化不开的思念。 霎时间,一股发自内心的亲近感从张恒体内涌出,几乎无法克制。 这两人,正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 张恒不禁叹了口气。 他一直没做好面对原身父母的准备,毕竟自己穿越前已经是个中年大叔,而这个时代又普遍早婚。所以张恒的心理年龄其实和两人差不多,实在喊不出那一声爹娘。 不过谁让自己接管了人家的身体呢,就得连人际关系也一起接盘。 “拜见父亲,拜见娘亲!” 略微一迟疑后,张恒拱手向二人行礼道。 “我儿不必多礼!” 父亲张岳大袖一挥,倒是豪气满满。 可母亲柳氏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长子,如心头肉一般,近半年的时间没见,如何能不思念。特别是张恒这半年一直随军征战,原本白净的脸庞早已晒成了古铜色,身形更显消瘦,倒是让柳氏心中一疼。 于是,他赶紧走了上来,就想拉住儿子的手倾诉思念之情,却被张恒不动声色地避开。 “阿恒,快让为娘看看。” 柳氏不明所以,又要上去拉住张恒,却被张温开口阻止。 “弟妹不可如此!” 张温皱眉低声对张岳道:“贤弟,子毅如今身为军中主簿,深受刘玄德信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比二千石的高官,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拉扯扯,岂不让他威严扫地,今后如何统兵!” “兄长教训得是,是贱内孟浪了。” 张岳应了一声,赶紧将柳氏拉了过来。 张恒这才得以脱身,不禁长长松了口气,走到张温面前笑道:“伯父,侄儿有要事禀报,还请借一步说话。” “好。” 张温点了点头,伯侄二人当即向远处走去。 荀攸赶紧一挥袖,命守在城门的士卒赶紧跟了上去,用以保护二人的安全。 见状,张恒眉头微皱,扭头淡淡开口道:“所有人不准跟随。” “唯!” 一众士卒赶紧低头应道,态度恭敬至今。 这一幕落在后面的柳氏眼中,不禁娥眉微皱,向张岳低语道:“夫君,咱们的儿子出去还不到半年,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连妾身都感到陌生。特别是他刚才回头呵斥士卒那句,声音虽不大,却让妾身有些……有些害怕……” 闻言,张岳倒是浑不在意地大笑道:“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刚才族兄不是说了吗,咱们儿子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些威严倒也正常。” 第一百九十二章陶谦是个体面人 张温看刘备看得眉头直皱,但刘备却是喝了二两猫尿,自我感觉良好,轻而易举便在人群中分辨出了张温的身份,大步走上来,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道: “下官刘玄德,拜见太尉!” 嗯,虽说仪态不佳,但这态度还是不错的。 张温微微一颔首,挥袖道:“玄德不必多礼!” “谢太尉。”刘备这才起身。 随后,张温从怀中拿出了那封诏令,朗声大喝道:“天子诏!” 闻言,刘备不由浑身一颤,酒瞬间醒了大半,满脸震惊地看着张温。 啥,天子诏命? 张温却又重复了一遍:“天子诏!” 这下刘备可以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遂赶紧正了正衣冠,随后也顾不得地上的泥尘,直接双膝跪地,大礼参拜道:“臣,刘备,叩见陛下!” 眼看刘备跪了下来,身后的荀攸和城门下的士卒也赶紧跟着跪下,口呼万岁。 张恒也走了过去,落后刘备半个身位跪了下来。 张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宣读诏令。 坦白来说,张恒的文采确实一般,招数中的遣词造句极为粗粝,一封诏命宣读下来,使张温眉头直皱。 不过跪倒在地的刘备,却早已神情呆滞,目光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天子封我为徐州牧? 不是郡守,不是刺史,而是州牧! 刘备瞬间感觉一个巨大的馅饼砸在了自己头上,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比刚才醉酒状态更加朦胧。 倒是身后的荀攸听完诏命的内容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忍不住看了张恒一眼。 当初主簿问我当取何处立足,如今看来,已经有了答案。 虽说矫诏确实不对,但这般手段,着实令人惊叹! 宣读完毕,张温将诏书递了过去,但刘备还处于大脑宕机状态,压根没注意到。 “玄德……” 张温轻声提醒了一句,刘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谢恩,同时高举双手接过了诏书。 轻轻的一卷绢帛,在他手中宛若千斤一般。 “敢问太尉,这诏命……” 刘备起身,有些疑惑地向张温问道。 张温早就想好了理由,开口笑道:“玄德有所不知,当初子毅赶赴雒阳接老夫脱身。老夫便想带着陛下一同出逃,只叹董贼爪牙遍地,因此未能成行。不过天子有感玄德之忠勇,便密诏拜玄德为徐州牧,期望玄德能够招兵买马,早日杀入雒阳,攘除奸凶!” 闻言,刘备眼中闪过一抹感动,差点落下泪来。 “天子圣明啊!” 自先祖刘贞失爵以来,刘备这一脉便逐渐没落。到了他祖父刘雄,父亲刘弘时,虽然先后出仕州郡,但也都只是小吏而已。 身为宗室,却落寞至此,已经百余年没有感受过来自天子的关爱了。 更重要的是,哪怕陷入低谷,刘备也从未忘记过先祖的荣光,做梦都想着重振家族。 而今,他总算是做到了。 “天子圣明啊……” 刘备又重复了一句,也不知是在感激天子,还是回想起了家族过往。 张温点了点头道:“天子自是无比圣明,只是沦落于贼臣之手。可越是如此,玄德越得奋发图强,以求早日剿除奸凶,重振我汉家江山。” “不错,太尉此言极是!”刘备神情振奋道,“备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必然铲除逆贼,重现我大汉盛世!” “玄德能有此心,实在难得,天子若知,必然欣慰。”张温笑道。 刘备伸手做了请的手势,“太尉远来辛苦,备早已命人在城中备下酒宴,还请入内一叙!” “那便多谢了。” 张温对刘备拱了拱手。 当下众人一同入城,又开始了胡吃海塞,直到日落方才宾主尽欢。 帮张温及其族人安排了住处后,刘备又赶紧派人将张恒请了过来。 “子毅,咱们现在该什么办?” 张恒前脚刚踏入房间,便立刻迎来了刘备的询问。 早在退兵之时,刘备便问过张恒类似的问题,当时被张恒推脱了过去。可如今忽然得了一个徐州牧的头衔,刘备欣喜若狂的同时,也有些惴惴不安,实在难掩心中的激动,便赶紧问计于张恒。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率大军前往徐州赴任。”张恒笑道。 “可是……”刘备有些担忧道,“如今的徐州刺史陶恭祖,可不一定会欢迎咱们。” 徐州当然是有主的,前年陶谦就被朝廷任命为徐州刺史。这两年的时间,倒是把大半个徐州经营得有声有色。 刘备此时出任州牧,毫无疑问是争地盘的行为。 张恒笑道:“玄德公此言差矣,陶恭祖身为刺史,只有监察官员之责。但您如今可是州牧,徐州大小事务皆可一言而决,便是他陶恭祖,也能随意罢免。” 州牧就是合法的土皇帝,含金量不言而喻。 “话虽如此,只恐陶恭祖不愿屈居人下。”刘备苦笑道。 “陶恭祖是个体面人,他会知道进退的。但若是他不愿体面,那咱们就帮他体面。” 张恒淡淡说道,眼中忽然露出一抹杀意。 陶谦手中虽有数万人马,但战力着实一般,和酸枣诸侯之流没什么区别。 而刘备麾下的军队,可是能和西凉军打得有来有回的。 真要是陶谦不愿乖乖就范,张恒随时能把他收拾了,同时还可以顺手清理一遍徐州境内的事件门阀。免得将来治理地方的时候,还要被这些混蛋掣肘。 “子毅之言是也。”刘备点了点头道,“但我与陶恭祖皆为大汉之臣,不到迫不得已只是,实在不愿兵戎相见,如今只盼望他能顺应朝廷诏令。但若他顽固不化,那也怪不得咱们了。” “玄德公英明!”张恒拱手笑道。 “那何时出发前往徐州?” 难得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刘备的心早就飞到徐州去了,以至于连刚才酒宴上的佳肴都味同嚼蜡。 “虽说兵贵神速,但此去徐州足有千里之遥,倒也不能仓促。不过大军早已休整完毕,明日便可下令收拾行装,三日后正式出发。” 刘备点头笑道:“好,便依子毅所言,三日后出发!” “不过……”张恒笑道,“在出发之前,还有一个地方,玄德公恐怕得亲自走一趟。” “何处?”刘备满脸不解道。 眼下还有什么事,比入主徐州更重要? 张恒笑道:“徐州地方数千里,百姓何止千万,想要治理这么大的地盘,非得智能之士辅佐不可。玄德公,咱们如今可以算得上兵强马壮,但手下的治郡之才,却着实少了些。” 闻言,刘备也苦下脸来。 他何尝不知道人才的重要性,只是这时代知识都被世家门阀垄断,那些人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刘备这个破落宗室。 是以,刘备虽征战数载,但麾下除了关羽张飞之外,并无一位文臣。 “大才难寻,又岂能随便找到。”刘备摇头笑道,“不过子毅你乃惊世奇才,便是治理整个天下亦不在话下,更遑论小小的徐州。” 闻言,张恒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好家伙,敢情你是打算压榨我一个人是吧。 好用就往死里用是吧,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刘大耳,你不厚道啊! “玄德公说笑了,在下这点微末才能,实在不值一提。不过眼下却有一个地方,人才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玄德公不妨走一趟,想来必有所获!” 一听这话,刘备顿时来了兴趣,连忙挑眉问道:“何处?” “自古汝颍之地,贤才众多,更有真正的王佐藏于其间。若能得之,便如龙腾九天,虎生双翼,大业可期也,玄德公岂有意乎?” 张恒摇头晃脑,犹如吟唱咒语一般,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 荀氏的工具人们,我来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错把萝莉当成宝 三日后,大军正式启程,踏上了前往徐州的路程。 刘备采纳张恒的建议,准备前往颍川招贤,于是便把军队交由关羽统领,自己却只带着太史慈连同两千亲兵南下豫州。 随行的人除了张恒、太史慈之外,还有荀攸、郭嘉以及张温。 这俩一个是荀氏族人,一个是荀彧挚友,说不准能有些作用。 至于关羽率领的大军,张恒建议横跨兖州而奔徐州,最后在彭城先驻扎下来,散播刘备即将出任徐州牧的消息。 此举一来可以试探陶谦的态度,二来也能随时北上,与泰山郡连成一片。 徐州治下共五个郡国,从北到南分别是琅琊、东海、彭城、下邳、广陵。 从地理位置,经济开发程度来说,都是北边的琅琊、东海、彭城更繁华一些。至于下邳南部与整个广陵,却是地广人稀,战略价值并不算高。 此去徐州,张恒已经做好了和陶谦打一场的准备。 如此一来,与东海郡相连的彭城,就成了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地。率军驻扎在此,一旦战事爆发,大军只需三日便能横跨彭城,直达徐州治所郯县城下。 这等于攥住了陶谦的咽喉,是战是退都占据着主动权。 至于剩下的,还是等刘备从颍川赶过去之后再说吧。 眼看张恒给出了战略指导,刘备当即从善如流,命关羽依计行事,并给了他临阵诀机之权。 初平元年,五月末。 关羽的大纛迎风飘扬在前,率领着大军缓缓出城离开。城中百姓倒是想跟随而去,但眼下却不合适带着,只能等在徐州站稳脚跟之后,再派军队前来接应。 等到大军全部离开之后,刘备等人才慢慢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不过刘备还是有些怀疑张恒的说辞,路上闲着没事的时候,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子毅,那颍川郡真有如此多的贤才?” 颍川各大士族的名声,自然如雷贯耳,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人,刘备也见得多了。 比如酸枣诸侯,哪个在入朝为官之前不是久负盛名,但过往的事实已经证明,这些人不过是只会清谈的货色而已。 真正的大才,哪儿这么好找。 张恒笑答道:“玄德公且宽心,颍川郡内的贤才,犹如过江之鲫一般。其中的治郡之才,更是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哦,那子毅你不妨说说,都有哪些真正的大才?”刘备笑道。 “前有荀氏八龙、陈氏三君;今有荀氏三若,钟陈郭韩。” 所谓荀氏八龙,便是指荀爽兄弟八人。陈氏三君,则是陈寔、陈纪、陈谌父子三人。 至于钟陈郭韩,则分别是颍川郡内的四大家族。 刘备苦笑道:“子毅,能具体点吗?” “那我便逐个说与玄德公听。”张恒耸了耸肩道,“这颍川郡内第一大士族,便是荀氏。家族子弟多才俊,特别是公达的两位叔父,荀彧与荀谌,皆济世大才也。” “那这二人比公达如何?” 刘备看了看荀攸那木讷的神色,忽然提出了一个相对刁钻的问题。 “不好类比,公达长于军略,但荀谌却长于辩才、政务。而那荀彧,更是号称王佐之才,治军治国,理政安民,皆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闻言,刘备不禁愣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张恒给别人如此高的评价。 无所不通,无所不精,这不正是你张子毅的真实写照嘛。 于是刘备更好奇了,忍不住问道:“那荀彧如此大才,但不知比子毅你如何?” “在下?”张恒摇头笑着自嘲道,“自然是胜我十倍百倍。” 刘备马上摇了摇头,“我不信。” 张恒又把雒阳城中,营救荀攸和荀爽的过程说了一遍。 “玄德公,当时在下邀慈明公举族前来投奔,他虽未有答复,却也有些意动。如今玄德公贵为徐州牧,又亲自前往招揽,足可见咱们的诚意,他荀氏也该点头了。” 当时局势未明,说荀爽谨慎也好,待价而沽也罢,不能仓促决定也是情理之中。 但现在身为徐州牧的刘备亲自前往,再不答应,那可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来之前,张恒已经提前弄好了几份奏报,只要荀爽那老家伙敢不同意,张恒马上就让张温上疏,征调荀彧兄弟几人入徐州为官。 什么,你敢不去,那就是违抗天子诏令,下场自己掂量一下。 到时候荀爽那个寡妇女儿,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抢过来暖床! 一想到荀采那摇曳的身姿,张恒便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子毅?” 刘备见张恒忽然陷入沉思,脸上还露出了变态的笑容,不禁愕然提醒道。 张恒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玄德公,夏日炎炎,咱们不妨加快些速度。” 刘备大笑点头道:“好,我倒要看看这颍川大才,究竟是何等模样。” 荥阳至颍川这条路,张恒已经走过数次,自然轻车熟路,只两日的时间,一行人便抵达了荀氏所在的颖阴县。 不过还没来得及入城,一行人却在城外碰到了几个女子,正是荀采、蔡琰、蔡婉,以及寄居在此的董白。 烈日当空,天气炎热,几女在家中待得烦了,便外出纳凉,正好碰见了疾驰而来的刘备一行人。 似然分别还不到一月,但时值盛夏,几个女子早已褪去春装,穿上清凉的衣衫,因此显得愈发水灵。 尤其是荀采,一身罗裙穿在身上,将她那傲人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站在几位太平公主中间,犹如鹤立鸡群。 张恒驻马对荀攸笑道:“公达,此番不请自来,还是让慈明公提前知道为好。公达不妨先去通报一声,我等才好入城。” “正是此理。”刘备也点了点头笑道。 “遵命!” 荀攸一抱拳,率先纵马入城通报去了。 张恒又向刘备建议道:“玄德公,咱们此来是为招贤,若率大军入城,难免惊扰当地百姓,倒是不美。不如让大军在城外驻扎,只让子义率百人随行保护即可。” “子毅之言有理。”刘备从善如流,点头应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张恒却向众女走了过去。 而荀采等人的目光,也早被疾驰而来的大军吸引,正疑惑惊惧间,忽然见张恒纵马而来,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近前,张恒下马冲众女拱手笑道:“几位娘子,在下有礼了!” 荀采等人连忙福身还礼。 “见过世兄!” 张恒挥了挥手笑道:“一别旬月,娘子可还安好。” “劳世兄挂念,妾身一切安好。” 荀采神情不卑不亢,声音清冷无比,犹如炎炎夏日的一汪清泉,听得张恒心旷神怡。 如此清丽绝尘的气质,再配上她这一身紫红色萝裙,宛若高天之月,令人心生向往。 这一刻,无论是安静恬淡的蔡琰,还是俏皮灵动的蔡婉,亦或是娇憨可人的董白,在张恒眼中都失去了应有的风采,沦落成了荀采的陪衬。 见张恒盯着自己好一顿打量,荀采心中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悸动,说不上害羞还是厌恶,却不禁俏脸一红,只好轻启朱唇来扯开话题。 “但不知世兄何来?” 张恒笑道:“前线战事已毕,我随玄德公赶赴徐州,正好路过颍川,便来看望慈明公。” “多谢世兄挂念,家父尚且安好,世兄可自行入城拜见,妾身还要与几位妹妹采摘荷叶,失陪了。” 说实话,荀采原本对张恒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虽说不上喜欢,却并不讨厌。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张恒的目光带着一丝侵略性,让她极不适应,便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去。 “娘子请便。” 张恒自然没有留有把人家留下,便拱手笑道。 荀采几女对着张恒一福身,转身而去,留张恒一人在原地。 唉,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萝莉当成宝。 这荀采娘子,倒是越来越勾人了。 正当张恒浮想联翩之时,刘备却走了过来,看了看还未走远的几个女子,又看了看仍旧伫立在原地的张恒,不禁打趣道: “子毅,看上谁家女子了?” 张恒连忙摆手道:“玄德公,可不敢乱说,那几位女子分别是荀慈明之女与蔡伯喈之女。” “那岂不是正好。”刘备大笑道,“一个是荀氏家主,一个是当世大儒,也只有这般人物的掌上明珠,才配得上子毅。” 闻言,张恒马上对刘备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第一百九十四章各怀鬼胎(上) 张恒与刘备在城外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见一群人从城中出来,正是荀氏子弟,为首之人赫然是当代家主荀爽。 荀氏固然想要刘备一个态度,但尊重是相互的,刘备既然亲自来了,他率族人出城相迎也是应有之理。 整个荀氏嫡系子弟不过百余口人,今日出城的却有五六十人。阵仗之大,连张恒都有些惊讶。 看来荀爽这老家伙已经做出了选择。 “玄德公,那人便是当朝司空,荀慈明。” 随着张恒的介绍,刘备赶忙大步迎了上去,满脸笑容道:“拜见司空!” “玄德公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荀爽赶忙将刘备扶了起来,满脸笑容道:“老朽前些日子已上表辞官,如今不过是山野村夫而已,倒是当不得玄德公如此大礼。” 他如此说着,身后以荀彧为首的荀氏子弟纷纷向刘备大礼参拜。 “参见玄德公!” 刘备赶忙双手虚扶,示意众人免礼。 一番寒暄之后,荀爽挥手道:“玄德公远道而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老朽已在家中备下薄酒,还请赏光一叙,请!” “慈明公相请,备不敢推拒。”刘备笑着应道。 当下二人大笑携手入城,身后跟着张恒和一群荀氏族人。 荀棐找了个空档凑到了张恒面前。 “兄长近来可好?” 张恒笑着回礼,“旬月不见,贤弟别来无恙。” “承蒙兄长挂念,小弟一切安好。” 这时,张恒忽然注意到荀棐身旁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却是举止优雅,气质脱俗,心中不由得嘀咕起来。 此人方才就站在荀爽右手边的位置,绝对是荀氏核心成员。而且这份气度也非常人能够拥有,如果自己没猜错,此人应该就是荀彧了。 这时候,荀彧也注意到了张恒的目光,赶紧微笑以示善意。 见状,荀棐连忙介绍道:“兄长,这位是小弟从兄荀彧,字文若。” 果然是这家伙! 张恒连忙拱手道:“哦,原来是王佐之才荀文若,久仰久仰!” “都尉客气了,不过区区虚名而已。”荀彧赶紧还礼谦虚道,态度不卑不亢。 颖阴县并不大,规模只相当于后世大一些的村镇而已,所以哪怕是下马步行,一行人也很快抵达荀府。 荀棐向张恒告了声罪后,便跑去安排酒宴事宜去了。 至于张恒,身为客人,他也只能跟着荀爽、刘备入厅堂叙谈。 只是刘备身份特殊,入屋之后荀爽便挥手命族人散去,只留荀彧与荀谌,又请来了蔡邕作陪。 接下来,自然是一些没营养的场面话。 席间,张恒才知道前些日子荀爽与蔡邕便一同上表辞官,如今又回归了白身状态。 没办法,得罪了董卓,又逃出京城,不主动辞官难道还等着董卓把自己罢免? 这两个老家伙倒是明智,不像自己伯父,如今仍不肯辞官。 望着谈笑风生的三个老头,张恒忍不住腹诽道。 众人闲谈了一会,紧接着便迎来了刘备最喜欢的吃席时刻。 一顿酒喝下来,倒也宾主尽欢,荀爽又命荀棐给刘备等人安排住处。 …… 书房内。 让儿子安排刘备等人去休息后,荀爽便把两个侄子连同荀攸一同叫了过来,准备开个小会。 “文若,今日席间你已见过那刘玄德,且说说你的看法。”荀爽开口问道。 闻言,荀彧摇头淡淡笑道:“叔父何必以貌取人,仅不到两个时辰而已,侄儿也看不出什么。” “但刘玄德亲自前来,咱们该如何行事?” “自然是察其言,观其行。”荀彧分析道,“刘玄德之生平,侄儿这些日子也请人查探了一番。他本为高祖苗裔,只因先祖失爵才流落市井。少时拜师大儒卢子干,后又投笔从戎,从军征讨黄巾,屡有战功却不得封赏。 今次众诸侯联合讨董,他更是率先出兵激战董贼,连战皆胜。上次张子毅回去之后,更是在荥阳外与贼军决战,打得董贼大败而归,仅以身免。 论迹不论心,仅从行迹来看,此人自是英雄之主,汉家忠臣!” 闻言,荀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文若是打算投奔于他了?” 荀彧摇了摇头,“不过是分析而已,事关全族兴衰,侄儿不敢妄言,还请叔父决断。” “少来这套。”荀爽笑骂道,“老夫已年过六旬,还能活几年,我荀氏还要靠你们支撑。若有想法,尽可直言,切不可顾左右而言他。” 这时候,荀谌忽然拱手道:“叔父,侄儿倒有不同见解。” “有话直说。” 荀谌笑道:“方才兄长已经分析过刘玄德之行迹,侄儿亦深以为然。不过席间看他对张子毅的态度,却是无比亲密,宛若兄弟手足一般。由此可见,刘玄德乃宽仁之主。” 闻言,荀彧忽然想到了上赶着去投奔刘备的郭嘉。 奉孝天性浪荡,在此人麾下却如鱼得水,可见宽仁之说并非虚言。 听完两兄弟的发言,荀爽算是咂摸出点味道来了。 性情宽仁,忠心报国,英武雄才,这三样品质放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妥妥的明主贤君! 而且刘备亲自屈身前来,自己想要的态度也有了。 平心而论,刘玄德倒真是值得投奔之人。 荀爽捻着胡须道:“诚如二位贤侄所言,投奔刘玄德也无不可。只是……不知我荀氏投奔过去,是否能获重用?” 作为家主,他不得不为家族地位考虑。 “叔父何必担忧,以我荀氏子弟之才,何愁不被重用!”荀谌满脸自信笑道。 “话虽如此,但……”荀爽摇了摇头道。 他毕竟比荀谌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对于这世道看得更为清楚。 古往今来,多少有志难伸,有才难展的仁人志士,最终都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人生在世,只有才能是不够的。 想着,他便扭头看向荀攸:“公布,你如今在刘玄德麾下担任何职?” “叔祖,孙儿如今出任军师中郎将,参军事。”荀攸答道。 身份的敏感性,让荀攸在这件事上不好插话,荀爽不问,他也乐得沉默。 “老夫问的是职权如何?” 眼看荀爽把话挑明了,荀攸也不好再打太极,只得苦笑道:“叔祖有所不知,玄德公麾下,大小事务皆是张子毅一言而决,其余人皆无决断之权。不过先前一直与董贼对战,如此行事也在情理之中。今后到了徐州,具体职权如何委任,只怕还要重新斟酌。” 荀攸的本意是想告诉荀爽,自己手中暂时没什么权力,但荀爽的关注点却不在此,闻言立刻满脸震惊道: “什么,军中大小事务,张子毅皆可一言而决?” 第一百九十六章各怀鬼胎(下) 就在荀爽和张温准备用联姻来加固关系时,客房内,刘备、张恒、郭嘉三人正对坐饮茶。 张恒本来也打算请荀攸过来的,但转念一想,荀攸此时应该被荀爽叫去了,便就此作罢。 “玄德公今日见了那些荀氏子弟,如何?”张恒笑着问道。 就像是相亲一样,荀氏要考察刘备,但刘备集团也得看看他荀氏的成色,值不值得自己拉拢。 刘备晒然一笑,“初次会面而已,看不出什么。不过……这荀氏家风倒是不错,族中子弟看上去都谦和有礼,温润如玉。” “这是自然。”张恒点头笑道,“荀氏毕竟是荀子后人,诗礼传代,治家严谨也是情理之中。至于其才学,日后玄德公便会慢慢发现。” 哪知张恒的这一通夸奖,立刻引起了郭嘉的不满。 “主簿过誉矣,荀氏子弟除了文若、友若之外,其余不过是一群碌碌之徒,不足挂齿。” 刘备立刻好奇地问道:“奉孝此话怎讲,难不成这荀氏尽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徒?” “去去去,老老实实喝你的酒,这儿没你的事!”张恒挥手示意郭嘉闭嘴,然后又对刘备笑道,“玄德公切不可听奉孝胡言乱语,他先前在人家府上借居,却与多名侍婢有染,最后差点被人家赶了出去,自然心怀怨恨。” 闻言,刘备立刻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上下打量着郭嘉。 “哦,竟有此事!” 看奉孝这小身板,竟能和多名女子有染,没被榨干实属难得。 当着刘备的面被人点破丑事,郭嘉顿时满脸涨红,恼羞成怒道:“张子毅,你怎可在主公面前凭空污我清白!” 张恒却满脸不屑道:“什么清白,那天我亲眼见到人家荀棐要跟你拼命,若非我出手阻拦,你焉有命在?” 就郭嘉这小身板,再来十个恐怕也不是荀棐的对手,被打得满地找牙都算是轻的。 “胡说,胡说!” 郭嘉顿时破防,跳脚大骂道:“就荀棐那腐儒,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是我的对手!” “好,奉孝说得好!”张恒赞叹道,“我与那荀棐公子还算说得上话,稍时便请他过来,与奉孝你比试比试,如何?” 一听说比试,刘备顿时也来了兴趣,满脸期待地看着郭嘉。 但郭嘉却立刻怂了,也不再提张恒污蔑他的事了,只借口推脱道:“我等身在人家府上做客,又怎么好如此无礼,万一失手伤了荀棐,反而不美,主公且不可听信子毅怂恿。” 切,能把怂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没了郭嘉的干扰,刘备和张恒再次聊起了荀氏的招揽问题。 “玄德公,此去经营徐州,非数年之功不可安定。在此期间理应减少征战,治理民生,如此方能府库丰实,百姓安居。荀氏子弟多才俊,乃是治理徐州不可或缺的一环。” 张恒这话,等于给未来几年定下了基调。 战争进行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是种田苟发育的时候了。 想要治理好一个偌大的徐州,除了上层决策之外,还需要庞大的中层组织,深入基层将顶层的方略贯彻落实,如此才能上行下效。 而刘备集团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中层文武。 徐州有五个郡国,数十个县城,张恒纵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一个人治理得完。 而荀氏子弟及其亲属朋党,刚好可以充当这些角色。 这才是张恒执意请刘备亲自来颍川的原因,有了这些人相助,就能迅速搭建起一个完整的政权。 刘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擅政务,却明白基层治理的重要性。 “既然子毅认为荀氏重要,那咱们便尽力招揽就是。” “玄德公放心,在下已有对策,保管将荀氏全族纳入玄德公麾下。”张恒笑道。 这时,郭嘉忽然又凑了上来,贼兮兮地笑道:“主簿若想将整个荀氏绑在咱们的战船上,不妨行联姻之策,请主公娶一位荀氏嫡女为妻。” 额…… 张恒瞥了郭嘉一眼。 这小子当真一肚子坏水,实在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可刘备闻言后,却不禁想起了自己前几任妻子,以及死在动乱之中的孩子,神色一阵黯然。 张恒看出了刘备的心思,开口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可玄德公您如今贵为徐州之主,理应再娶妻生子,以嗣基业,安稳人心。” “子毅之言有理。”刘备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可也得看人家是否愿意,此事不好强求。” 对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刘备来说,娶谁自然是无所谓的。 “玄德公放心,在下自会妥善处置。”张恒拱手笑道。 …… “父亲,唤女儿何事?” 荀采走进房中,对荀爽福身行礼道。 “女荀啊,为父有事和你说。”荀爽挥了挥手,示意荀采先坐下。 荀采点了点头,在荀爽身旁跪坐下来。 望着自己女儿清冷的面庞,荀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惜与悲切。 “女荀啊,你夫君亡故已一载有余……” 话还没说完,荀采便脸色猛地一变,冷冷开口道:“父亲想说什么,可是谁又来提亲了?” “没有,没有,无人提亲,女荀莫急……” 荀爽深知女儿性情刚烈,生怕她万一想不开又要自杀,遂赶紧摇头摆手道。 荀采却不信,脸上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既然无人提亲,那父亲为何要提起此事?” 荀爽长叹一声,缓缓开口道:“女荀啊,为父只是想着你还如此年轻,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便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找个好人家嫁了。” “不,女儿绝不再嫁。”荀采拒绝得十分干脆。 “为何啊!”荀爽满脸愁苦道,“为父活着,你嫁与不嫁都行。可等为父死了之后,你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如何过活?” 荀采还是摇了摇头,“女儿能照顾好自己,父亲不必担心?” “说什么胡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荀爽摇头叹息道,“为父已经老了,来日不多,生平倒也没什么憾事,如今只希望能给你找个好归宿。若不能亲眼看着你成亲,为父死不瞑目!” 见父亲神情悲切,纵然荀采心如铁石,也不禁微微动容,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思量半晌,荀采才幽幽道:“父亲若执意要女儿再嫁,女儿听命就是,只是……需得答应女儿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荀爽闻言当即大喜道,“只要女荀你肯嫁人,莫说一个条件,便是一百个,为父也答应你!” “请父亲派人将阿蝉接回来,女儿要带着她一起出嫁。” 闻言,荀爽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所谓的阿蝉,便是荀采与丈夫阴瑜生的女儿阴蝉。 前者荀爽用书信骗自己女儿去雒阳,已经触怒了阴氏,两家就此断绝往来,如今又怎么肯将阴蝉送来。 再者,说到底阴蝉也是阴氏女,凭什么让你荀采带着改嫁。 “女荀,此事……难办啊……” “父亲若不许,女儿宁死也不嫁人。”荀采略有松动的神情又冷了下来。 “好,为父答应你!”荀爽一咬牙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妩媚寡妇,君子好逑 这一晚,三方都各怀心思,纷纷以联姻为抓手,找准加盟徐州的差异化赛道,强化双边合作的必要性,复盘过往历史中的成功案例,实现了颍川荀氏与刘备集团的价值同化…… 说人话就是——都在馋彼此的身子! 商议完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三方都开始各显神通,施展起了自己的手段。 得到刘备首肯之后,张恒立刻派人叫来了荀攸,刚好这时候荀攸也正要找张恒商量此事,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针对联姻之事展开了拉扯。 另一边,张温从蔡邕那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扭头便去找荀爽,想委托他去蔡邕替提亲。 而荀爽见女儿荀采终于同意再嫁,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蔡邕,准备委托他去提亲。 于是,兜兜转转这么一圈之后,三个老头也开始了拉扯。 “公达啊,此番唤你前来,乃是有一件要紧事商议。” 张恒亲自给荀攸倒了杯茶,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荀攸急忙站起来接过,同时也笑道:“那还真是巧了,在下也有事要与主簿商议。” “那你先说。”张恒挥了挥手道。 荀攸却摇了摇头道:“不,还是主簿先吩咐吧。” “好。”张恒笑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玄德公前几任妻子皆殁于动乱之中,如今落得孤身一人。昨日见你荀氏家风甚佳,便想着求取一位贵女为妻。只是玄德公脸皮薄,便委托我来提亲,不知公达意下如何?” 主簿和叔祖想到一块去了? 荀攸心中满是震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主簿所言极是,主公如今贵为徐州之主,膝下若是无子,何以安定众心。我等身为臣子,理当促成此事!” “哦,如此说来,公达是答应了!”张恒大喜道。 荀攸赶紧正色道:“这是自然,此事下官虽不敢擅作主张,定会极力劝说叔祖!” 本来以为这事有点难度,谁知主簿却提前想到了,如此倒省得我多费口舌。 刘备的事儿定下来了,那就只剩…… 想着,荀攸便把目光放到张恒身上,那张呆板木讷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主簿,下官记得您好像还未成亲……” “我……”张恒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摆手笑道,“如今天下大乱,战事繁忙,我辈当以匡正天下为己任。大丈夫何患无妻,此事不急。” “主簿此言差矣!”荀攸赶紧摇头道,“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主簿身负经世之才,必能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可若是没有子嗣,便是立下天大的功勋又有何用。” 不知为何,荀攸一番话说完,张恒脑中便浮现了荀采的身影,不禁摇头一笑。 “公达此言,倒也有些道理,但天下女子多矣,可堪为良配者又有几人。我虽不才,却也宁缺毋滥,等找到合适的人再说吧。” 荀攸微微皱眉道:“主簿方才言我荀氏家风尚可,莫非是戏言?” “公达莫要误会,此乃我肺腑之言,绝无半分虚假。”张恒连忙解释道。 闻言,荀攸忽然捋了捋胡须,自得一笑道:“既如此,我偌大荀氏,难道主簿还找不出一位良配?” “这……” 张恒忽然瞪大了眼睛,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荀攸这什么意思,只有刘大耳一人联姻还不够,非得连我也带上? “公达,你们荀氏是认真的?” “不错。”荀攸点了点头道,“叔祖有言,主公英武雄才,将来必能成就大业。我荀氏甘愿为之驱使,但是……” “得我与玄德公分别娶一位荀氏女为妻是吧。”张恒有些无奈道。 荀攸马上竖起了大拇指。 “主簿英明!” 我英明个屁,你们馋我的身子,你们下贱! 当然……要是荀爽那老家伙肯把他寡居的女儿嫁给我,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相比张恒和这边的一拍即合,三个老头那边的气氛,可谓剑拔弩张。 荀爽的本意是与刘备和张恒同时联姻,甚至人选他都定好了。 自己的女儿嫁给张恒,再挑一个嫡亲侄女嫁给刘备。 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来自己女儿毕竟是寡妇,担心刘备看不上。 二来嘛,以刘备的地位,将来称公封王也不是不可能,他不想自己女儿卷入宫闱之争,整日活得战战兢兢。 可等他找到蔡邕说明来意之后,蔡邕顿时满脸莫名其妙,甚至语气中还带了点嘲讽。 “怎么,你荀氏贵女,居然肯给人做妾?” 荀爽顿时皱起了眉头,语气不善道:“伯喈此言何意?” “何意?”蔡邕捋须冷笑道,“昨日张伯慎已向老夫提亲,为他那族侄求娶小女。” 昭姬命途多舛,刚刚成婚便已丧夫,如今好不容易又寻得良配,你荀爽却来横插一杠子,存心的是吧! 蔡邕固然不爽,荀爽却是勃然大怒。 什么,张子毅娶你女儿? 那我女儿怎么办! “伯喈此言当真?” 蔡邕傲然道:“这是自然,慈明兄若不信,大可找来张伯慎,咱们当面对质!” “可是……”荀爽皱眉道,“公达上午才与我说过,刘玄德同意与我荀氏联姻,他与张子毅分别娶一位我荀氏女子为妻。” “什么,张子毅答应娶你女儿?” 这次轮到蔡邕大怒了。 “这还能有假,伯喈若不信,大可找来张子毅,咱们当面对质。”荀爽冷笑一声,把刚才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蔡邕。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恰逢此时,张温推门而出,口中还嘟囔着。 “伯喈啊,那荀爽老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竟让老夫扑了个空。也罢,明日再去寻他……” 说着说着,张温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急忙抬起头来,却见蔡邕和荀爽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犹如看一个死人一般。 “张伯慎,你干的好事!”俩老头异口同声地怒道。 张温:??? 我怎么了? 蔡邕大怒道:“张伯慎,你一个侄儿想娶几家女子?” “伯喈兄此言何意?” 见蔡邕脸色不善,张温连忙问道。 “休要装傻,你明着向老夫提亲,却暗中授意你那族侄与荀氏联姻……哼,二女共侍一夫是吧,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什么,子毅打算与荀氏联姻,我为何不知? “伯喈兄息怒,此事我确实不知情。” 张温连连摆手道,却立刻被蔡邕走上来一把薅住了衣领。 “老夫不管你知不知情,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老夫与你没完!” 后面,荀爽虽然没动手,却已经开始左顾右盼,四下寻找趁手的家伙,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杀意。 女荀好不容易同意再嫁,若被你张伯慎搅和黄了,老夫定要让你血溅当场! “二位息怒,息怒,都是子毅那小子自作主张,我实在是不知……啊!” 话还没说到一半,张温的惨叫声便在房间中回荡开来。 …… 张恒和荀攸把联姻之事定下来之后,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成亲是大事,总得通知父母和伯父张温一声。 想着,张恒便向张温住所走去,却在半路上遇到了荀采。 今日的荀采,身着一件紫色罗裙,手中挎着一个竹篮,头上却只插了一根木簪,整个人看上去温婉而又华贵,清冷而不失妩媚。 “娘子。” 张恒露出了笑容,冲荀采拱手行礼道。 反观荀采,昨日从荀爽处得知了联姻之事,今日再见张恒,神情难免有些不自然,白皙的脸上飞过一抹红霞,遂把头低了下去。 “见过世兄。” 张恒看得心中好奇,心道这娘们儿平日里冷得像冰块,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居然还脸红了起来。 “娘子何往?” 荀采赶紧答道:“正要出门采买……世兄可要同往?” 啥? 张恒闻言不禁一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女人要约我去逛街? 再看荀采,早已是俏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知为何,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了后半句话,现在却悔得肠子都青了。 “娘子相邀,在下敢不应命。” 反正也闲来无事,陪美女逛街也不是不能接受,张恒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百零一章卢植 荀攸被荀采训了一通,虽然有些郁闷,却是敢怒不敢言,赶紧找了个理由告辞而去。 如此一来,庭院中便只剩下了张恒与荀采二人。 “女荀,今日怎的如此有空。”张恒笑道。 荀采摇了摇头道:“世兄,妾身是专程来寻你的。” 刚才荀采见张恒从庭院中路过,便一路跟了上来。 “找我?”张恒有些不解道,“找我何事?” 荀采娥眉微皱,迟疑了一会儿后才轻启朱唇道:“世兄,想必你也知道。数年前妾身曾出嫁阴氏,诞下一女,名为阿蝉……” 听到这里,张恒不禁点了点头。 “此事我倒有所耳闻,孩子才不过几个月大小,阴氏少君便一病不起,不久亡故。唉,女荀你也是个可怜人啊!” “不,妾身要说的不是此事。”荀采摇了摇头道。 “那是何事,你尽管直言。” 见荀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张恒便鼓励道。 荀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对张恒道:“妾身前往雒阳时,阿蝉方才不满一岁,如今妾身已快一年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世兄,咱们成亲……妾身想带着阿蝉,还请世兄准许。” 说到最后,可能是因为过于思念女儿,荀采眼角竟流出两行清泪。 见状,张恒微微摇头叹息。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世上唯一对你毫无保留的人,可能就只有父母了。 想着,张恒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手巾,走到荀采面前,伸手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女荀啊,此事我已知晓。”张恒柔声安慰道,“你尽可将令嫒带过来,我必然对其视若己出。将来长大成人之后,我便给她寻个好人家,再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闻言,荀采眼中满是感动,赶紧对张恒福身行礼道:“多谢世兄!世兄放心,等咱们成亲之后,妾身便给阿蝉改掉姓氏。” 张恒本想说不必改姓,却又怕荀采误会自己刚才言不由衷,便只好作罢。 嗯,还没成亲就有了女儿,我这算喜当爹了吗! 反应过来的张恒,目光不由有些异样。 …… 时间一天天过去,半个月之后,接到刘备手书的卢植终于抵达了颍川。 去年朝堂上硬刚董卓之后,卢植担心董卓加害自己,同时也对朝廷彻底失望,便辞官归乡。 在故里待了快一年之后,卢植有感天下大乱,便想远走他乡,避世隐居。 可如今天下大乱,世间早无安乐乡,他卢植又能去哪里? 思来想去,卢植最终决定前往幽州。自己的弟子公孙瓒如今屯兵幽州,自己去那儿隐居,至少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就在准备动身的时候,忽然收到了刘备的书信。 这一年卢植担心董卓不放过自己,一直深入简出,从不与外人来往,因此对天下大势不甚了解。接到刘备的书信之后,才恍然惊悟。 昔日那个不喜读书,却偏爱音乐、犬马、美衣服的小混混刘备,如今已经成长为了一方诸侯! 徒弟既然有求于自己,卢植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者,去哪隐居不是隐,徐州的气候可比苦寒的幽州好太多了。 于是乎,卢植直接从北上变成了南下,不过半月的功夫,便抵达了颍川。 为了表示尊重,刘备带着麾下臣子出城十里相迎。 颖阴县城外,张恒随刘备出城,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文武双全的卢子干。 只是卢植的长相,却与张恒想象中的颇有偏差。 卢植虽曾领兵征战,却是名副其实的一代大儒,昔年曾和蔡邕、杨彪一起编修《东观汉记》,可谓学识渊博。 可卢植本人,却生得高大威猛,走起路来更是虎虎生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位绝世猛将,看不出一点饱学鸿儒的意思。 见卢植来到,刘备赶紧下马小跑了过去,大礼参拜道: “弟子拜过老师!” “玄德,别来无恙否?” 卢植捋须大笑,下马将刘备扶起。 “一别数载,老师仍旧春秋鼎盛,弟子深感欣慰。”见卢植行动迅捷,声音洪亮,刘备不禁感叹道。 “哼,祸国之奸贼还未伏诛,老夫自然要好好活着。”卢植先是冷哼一声,继而又对刘备笑道,“倒是玄德你,前番荥阳一役,打得董贼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着实英勇!” “都是老师教导有方,弟子不敢居功。”刘备赶紧笑道。 卢植闻言,立刻瞪了刘备一眼,“少拍马屁!当年你在老夫门下求学,整日溜鸡斗狗,书却一点都读不进去。能有如今成就,皆是你自己的能耐,与老夫何干。” 当着众人的面被曝出黑料,刘备不禁老脸一红,却也不敢反驳,只得苦笑一声。 “这……老师教训的是,弟子不学无术,给老师丢脸了。” “玄德此话不妥。”卢植摇了摇头道,“圣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虽无心向学,但却能临阵破贼,硬要说的话,也是个不学有术……” 不愧是曾开门授徒的一代大儒,抓住刘备话中的一个漏洞,卢植便开始掉起了书袋,一通长篇大论,听得刘备直翻白眼,最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 “老师,弟子知道了,知道了……老师远来辛苦,咱们还是先进城,弟子早已命人备下酒宴。” 闻言,卢植方才停住了话头,又看了看刘备身后不远处的张恒等人,顿时反应了过来。 如今的玄德,早已不是昔年在自己门下求学的顽劣少年了,而是手握数万大军的一方诸侯,麾下能人异士,不可胜数。 “唉……” 卢植发出了一声怅然若失的叹息,看向刘备的眼神满是欣慰。 “玄德,你有今日之成就……为师与有荣焉。” 听到这句话,刘备先是一愣,继而一抹喜色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只觉之前一切的精心准备。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 老师终于认可我了! “多谢老师夸奖,弟子愧不敢当!”刘备拱手笑道。 “好了,先进城吧。一路奔波,老夫早就饿了。” “老师请!” 刘备大袖一挥,笑道。 一行人随即入城,将卢植家人安顿之后,便开始了刘备集团的保留节目——吃席。 第二百零二章陶谦的路数 得知卢植前来,作为东道主的荀爽自然盛情款待,但最高兴的,其实还是蔡邕。 卢植和蔡邕乃经年故交,当年编修《东观汉记》的时候,两人就相互钦佩对方的才学,一时引为知己。 如今故人重逢,一贯极少饮酒的蔡邕,席间也多喝了几杯,微醺之后便拉着卢植感叹着当年的风光岁月。 宴会之后,众人各自离席而去。 张恒回到房中,刚准备休息时,却忽听房门被人拍响。 “子毅,开门!” 刘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张恒赶紧走上前把门打开,就见刘备皱着眉头道:“子毅,还没休息吧?” “玄德公有何要事?” 张恒有些疑惑道,将刘备请入房中。 “云长那边来消息了。” 刘备叹了口气道,神情似有不悦,同时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张恒有些不解地接过信件,打开一看,神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当初荥阳之战结束后,张恒便制定好了计划。 自己和刘备南下颍川,而关羽身率大军前往徐州,暂时驻扎在彭城观望动向。 由于粮草充足,再加上徐州的局势还不明朗,关羽便没有急行军,而是让大军稳步前进。一千多里的路程,足足二十多天才抵达。 然后,大军便遭遇了阻拦。 跳出来阻拦大军的人,名叫昌豨,正是泰山四寇之一。 说起这泰山四寇,还要追溯到黄巾起义之时。 彼时天下大乱,朝廷疲于应对黄巾军,天下烽烟四起,便有英雄起于草莽,聚众起事。 或是为了保护宗族,或是为了攫取利益,或是为了发展壮大,总是当时的泰山郡一带,兴起了数十股流寇盗匪。 后经厮杀吞并,最终只剩下了四股比较强大的武装力量,分别是臧霸、孙观、吴敦、昌豨,被时人称为泰山四寇。 黄巾起义被平定后,朝廷却威信大损,逐渐无法掌控天下,这四股力量便进一步发展壮大,动辄进攻州郡,杀掠吏民。 后来陶谦出任徐州刺史之后,自知无力征剿,便采取怀柔政策,以任命官爵的方式安抚这四股力量。 刚好四寇之一的孙观与陶谦同乡,当年征讨黄巾时,他便在陶谦麾下征战。如今陶谦有意招安,双方自然一拍即合,孙观和臧霸自此在名义上归顺朝廷,受徐州刺史陶谦节制。 至于另外两股泰山贼,却是并未表态接受招安,仍旧屯兵于泰山一带。 此番关羽大军刚到徐州地界,便遇到了昌豨的阻拦,按理说就该直接率军进攻,但考虑自己初入徐州,不好大动干戈,便赶紧派人来请示刘备。 看完手上的书信后,张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玄德公,咱们该走了。” “走?”刘备皱眉道,“动身前往徐州?”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道,“陶恭祖已经出招了,咱们总得应对,不然怕是会被人认为软弱可欺。” “那昌豨乃泰山贼寇,此事与陶恭祖何干?”刘备不解道。 “玄德公真以为昌豨是自发而来?”张恒冷笑道,“咱们的大军刚刚抵达,昌豨便迎了上来,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咱们刚刚战败了号称天下无敌的西凉军,正是声名大振之时,昌豨这时候凑上来图什么,背后定然有人授意。” 刘备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明悟。 “子毅,你是说这昌豨是陶恭祖的……” “不错。”张恒点了点头,“陶恭祖这几年治理徐州,虽广行仁义教化,但手段同样凌厉。昔日的泰山四寇,臧霸与孙观归顺于他,昌豨和吴敦又岂有幸免之理。” 说白了,泰山四寇应该都是陶谦的武装力量,只不过名声较好的臧霸、孙观可以归顺。而名声较差的吴敦和昌豨,陶谦这个徐州刺史不想也不能接纳,便理所当然地当成了黑手套,处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张恒矫诏刘备为徐州牧,陶谦明面上自然不能阻止刘备进驻徐州,这便又到了黑手套登场的时候了。 如果不出意外,吴敦此刻怕是也已经率兵抵达了彭城郡周围,一旦两方开战,他必然第一时间加入战场。 陶谦,你想玩是吧,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张恒眼中陡然闪过一丝锋芒。 本来张恒还想着,陶谦如果识相,那就让他在徐州刺史的位子上一直坐下去,好歹落得个善终的下场。 可如今看来,陶谦终究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 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玄德公,在下以为,咱们明日便起程赶往徐州。”张恒对刘备拱手道,“至于此间之事,则可以让子义率众护送荀氏迁往徐州。” 这次来颍川,就是为了招揽荀氏,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再留在这也没意义了。 荀氏家大业大,真要举族搬迁,没有个把月不可能收拾得完,刘备和张恒没必要跟着耗时间。 至于成亲之事,眼下才只是开始提亲而已,中间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便交给他们去操办吧,等荀氏举族搬迁后,在徐州成亲也是一样的。 听了张恒的建议,刘备立刻点了点头。 他本来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打仗的时候老想着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如今真闲了下来,又觉得浑身不自在,早就憋得难受了。 “好,便依子毅所言,咱们明日就出发。”刘备点头笑道,“此去彭城千余里,咱们若是轻装简行,十日便可抵达。” 见刘备同意,张恒当即开始了自己的安排。 他先是分别去见了张温和荀爽,将徐州之事讲了一遍,而后又通知了荀攸、郭嘉等人,要他们抓紧时间收拾行装。 也怪消息来得实在措手不及,导致众人听到消息后,一时之间都难以反应过来。 不过军令不可违,当刘备和张恒达成统一意见之后,其他人便没有异议的余地,只好乖乖执行。 次日清晨。 刘备从太史慈麾下调来五百亲兵,带着张恒等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徐州的路程。 荀爽、卢植、蔡邕等人则是一路相送到城外。 临别之际,荀采却鼓起了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张恒唤到了一旁。 “女荀唤我来有何吩咐?”张恒拱手问道。 荀采轻轻一笑,却素手轻抬,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递了过来。 张恒见状,赶紧伸手接过,却发现这是一个崭新的香囊。 再抬起头时,却发现荀采双目通红,顿时明白荀采应该是熬了一个通宵,亲手为自己亲手缝制了此物。 “多谢。” 张恒心中一暖,沉声道。 这份情意,我记下了。 荀采却摇了摇头,伸手问张恒将香囊要了过来,随即却走到了张恒身前,弯下腰来,亲手为张恒系在了腰间。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自然难免肢体上的接触,张恒甚至已经能闻到,荀采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 好在荀采心灵手巧,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将香囊和张恒腰间的玉佩系在一起之后,荀采这才抬头看着张恒,目光隐隐带着一丝不舍。 “世兄……” 话刚出口,荀采忽然觉得不妥,便改了称呼道:“子毅,此去万万珍重。” 张恒重重一点头道:“女荀不必担心,我自会小心行事。” 言罢,两人携手而归。 又与送行众人一番告别之后,刘备和张恒翻身上马,正式启程。 第二百零三章要死的还是活的 彭城郡,彭城县。 徐州地处大汉最东方,比邻大海,北有泰山山脉阻隔,南有长江天堑横跨,所以最西边的彭城郡,就成了进入徐州的最佳道路。 就是因为这点,当初张恒才让关羽率军入彭城,以图缓缓推进,进逼首府东海郡。 一旦控制住了身在东汉郯县的陶谦,则徐州五郡传檄可定。 可关羽刚率军抵达彭城郡治所彭城县,前方便被昌豨大军拦住了去路。 彭城县向东五十余里,有一座小城,名曰:吕县,却是彭城入东海的必经之路,如今昌豨大军就屯住于此,正好将关羽卡得死死的。 双方已对峙近二十日,张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整日嚷嚷着要率军进攻吕县,斩杀昌豨。 若非关羽强行压制,恐怕张飞早就率军攻城了。 “二哥,咱们兄长如今可是天子亲封的徐州牧。这徐州五郡皆是兄长所有,咱们身率大军,却任由贼子挡住去路,岂不有损士气,以后还如何管辖徐州。” 中军大帐内,张飞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谏关羽。 “二哥,不如与我五千兵马,让我进攻吕县,斩了昌豨的狗头,扬我军威,震慑暗中的宵小之辈!” 不得不说,张飞的考量是有道理的。 或者说在关羽面前,纵然是千古莽撞人张三爷,也不得不讲道理。 可关羽依旧摇了摇头,捋须缓声道:“翼德稍安勿躁,兄长未到,咱们怎能擅动大军。” 张飞立刻反驳道:“二哥,临来之前,兄长不是给了你临阵决机之权,如何不能动兵?” “正因兄长信任,咱们才更不能擅自行动。”关羽当即皱眉道,“翼德,我来问你,敌军兵马几何,粮草多少,战力如何,这三样但凡你能答出一样,我便同意进兵,如何?” “这……” 一听这话,张飞顿时无言以对。 他们之前与昌豨素未谋面,更是从未踏足过徐州地界,甚至连附近的地形都还没搞清楚,又谈何探查敌情。 见张飞不能对答,关羽不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为将者,身系全军成败,家国兴亡,自当上观天象,下查地势。如今敌军的动向全然不知,怎可贸然出兵?” 张飞明白关羽说的有道理,却还是心有不甘,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正在此时,帐外却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好一个上观天象,下查地势,云长此言,深得兵法精髓啊!” 随着声音而来的,却是刘备和张恒的身影,身后跟着荀攸、郭嘉等人。 “兄长,子毅!” 关羽和张飞见了二人,眼中顿时闪出喜色,急忙起身迎了上来。 “拜见兄长!” 二人齐齐对刘备一拱手道。 “免礼免礼,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刘备赶紧一把扶住了两位弟弟,满脸笑容道。 见礼毕后,刘备也不废话,赶紧问起了如今的情况。 关羽拱手道:“兄长,我军二十日前进抵此城,休整一日,正欲赶往东海郡时,前方吕县已有兵马阻拦。一番探查之后,才知道是泰山贼寇昌豨的军队。” 刘备笑道:“不过些许贼寇,云长何不兴兵讨灭?” “兄长有所不知。”关羽摇了摇头道,“泰山四寇,历来同进共退。陶恭祖之前招降任用臧霸与孙观,却留下了昌豨、吴敦,此等行为,着实不好评判。弟以为昌豨背后定是陶恭祖指使,因此不敢擅自动兵。” 闻言,刘备先是满脸震惊,继而又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自己麾下一文一武,所得出的结论竟然完全相同! 张恒也是面带赞叹之色地看着关羽。 自己熟知汉末历史,能猜出端倪不足为奇。可关羽才初入徐州,便能得出这个结论,肯定是多番打探,做了许多功课。 不愧为当世顶尖将领,这份顾虑周全的本事,却是旁人所不具备的。 刘备继续笑道:“云长,你既已看破端倪,可有应对之法?” 闻言,关羽却缓缓摇了摇头。 “此事还得兄长做主。” 如果昌豨背后真是陶谦,那就是州牧和刺史之间的矛盾,只能由刘备亲自决断战和。 “子毅以为如何?”刘备又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张恒也跟关羽一样摇了摇头,笑道:“昌豨不过一盗贼而已,生死不足为虑。可虑者,是他背后的陶谦。此人盛名在外,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些小聪明,竟企图用盗匪来阻拦我军,却给咱们送来了最合适的借口。 如今,只看玄德公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闻言,刘备有些震惊道,“陶恭祖毕竟朝廷任命的徐州刺史,杀他有何罪名?” 张恒冷笑道:“不尊上官,勾结盗匪,为祸一方,便是他的取死之道!” “这……”刘备想了想,最终还是苦笑道,“还是算了吧,他毕竟是徐州刺史,经营徐州数载。咱们若贸然杀之,必失士人之心,此事容后再议。” 张恒也点了点头,“玄德公所言极是,既如此,还是先着手处理眼前的昌豨。云长,可知昌豨兵力几何?” 关羽答道:“前日我曾亲自去吕县城外查探过,此城不过百里小县而已,城墙算不上坚固。若要强攻,不需半月就能拿下。舍此之外,昌豨兵马、战力全都一无所知。” 自率兵进驻吕县之后,昌豨就压根都没露过面,所以关羽也不知道城中有多少兵马。 闻言,张恒不禁眉头微皱,旋即叹了口气。 手中没有情报机构,做起事来当真是两眼一抹黑。 等解决了眼前战事,真正入主徐州之后,必须得着手建立一个类似于宋朝皇城司,明朝锦衣卫的特务机构,用作刺探敌情。 如此一来,今后无论是遭遇战事,还是俯察天下局势,自己都能第一时间掌握动向,省得如今日一般陷入被动。 心中思索着,张恒忽然眼前一亮,向关羽问道:“云长,方才你说这二十多天以来,昌豨根本没出过城,所以才不知道他有多少兵马?” “不错。”关羽点了点头道。 张恒忽然大笑起来,对刘备拱手道:“玄德公,在下明白了。” 刘备:??? 你明白了啥倒是说啊! 又当谜语人是吧! 第二百零五章围城打援 吕县城中。 接到刘备征辟调令之时,昌豨正在饮酒作乐,同时命抢来的良家女子歌舞助兴。 酒至兴起时,便当场脱光衣服,肆意玩弄这些女子。 说到底,泰山四寇还是盗匪出身。不事生产,便只得以劫掠为生,自然不能指望军纪有多好。 每到一处,都免不了烧杀抢掠。 如今的吕县也不例外,昌豨率军入城之后,便纵容士卒大肆劫掠财货,抢掠物资,以此提振士气。 更可怕的是,此事还是陶谦默许的。 作为黑手套,陶谦给不了昌豨官爵地位,便只能从其他地方补偿他。而这些吕县百姓的资产,自然就成了出兵阻拦刘备的代价之一。 听着胯下女子哀婉的啼哭声,昌豨愈发受到鼓舞,甚至不顾满身大汗,悍然开始了冲刺,似要将浑身气力都用在上面。 一番狂风暴雨的进攻之后,昌豨终于尽兴而出,发出了一声满足且悠长的叹息。 城里的娘们儿就是舒坦! 此时,外面走进来一位亲兵,对昌豨抱拳道:“将军,彭城的敌军来信了。” 闻言,昌豨眉间闪过一丝疑惑,继而缓慢穿起了衣服,最后才伸手道:“拿来我看。” 那亲兵赶紧将征辟令递了上来。 昌豨接过,只看了一眼便不禁仰天大笑道:“刘玄德居然以官爵招揽我!” 东汉初年时,由于战乱四起,为了能够最快平定动乱,各郡国下面便设立了都尉一职,掌郡国内部军事。 后来随着世道承平,这个官职便渐渐废除,最终被郡国长史、司马代替。 如今战乱又起,有功将士甚多,于是郡国都尉这个官职又被刘备重新拿了出来,此次正好用作招揽昌豨之用。 闻言,亲兵急忙恭维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昌豨继续冷笑道:“陶谦老儿看不上我,却不料这位刘玄德倒是个明白人。可惜……” 都是泰山四寇之一,眼见臧霸和孙观都受封官爵,昌豨不眼红是不可能的,只是陶谦嫌他品行不端,只肯暗中供给他粮草,而不肯和他有明面上的接触,这让昌豨心中十分窝火。 可眼下刘备抛来了橄榄枝,他却并不敢接,只因粮草命脉都在陶谦手里攥着,一旦敢有异动,陶谦便会发动断粮技能。 不过接到征辟令后,昌豨心生窃喜的同时,却对刘备大军也多了一丝轻视。 荥阳一战,董卓全军覆没,刘备天下闻名。 昌豨自然也心生畏惧,因此早就打定主意死守吕县。可一连等了二十多天,却始终不见刘备大军来攻,便渐渐放下了戒备。 如今刘备又派人招揽,昌豨便愈发志得意满起来。 什么天下英雄,还不是得卖我昌豨一个面子。 刘玄德此人,不足为虑! 一念及此,昌豨心情大好,就连看向亲兵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遂一指身后自己刚刚玩弄过的女子。 “此女便赐予你了。” 闻言,亲兵欣喜若狂,眼中顿时被赤裸裸的欲望填满,纳头便拜道:“多谢将军!” 说罢,就走向前将那女子一把抱起扛了出去。 至于那女子愿不愿意……反正昌豨也不会在乎她的感受。 倘若有可能的话,投奔刘备,当个一方都尉也不错。 昌豨看着手中的征辟令,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后…… 第二天,整个吕县就被刘备大军团团包围了起来。 “什么,敌军将城池围住了!” 初听此消息时,昌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天不是还要招揽我吗,怎么今天就要进攻了,这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1! 昌豨急忙登上城楼,却见城下早已布满刘备的军队,大纛飘扬间,一个‘关’字赫然呈现,正是关羽所部。 初见刘备大军的阵列,昌豨便吓出了一身冷汗,脸色煞白。 他虽然不通兵法,却好歹领兵征战过,自然能看出双方士卒的差距。 不,绝不能出去应战! 这等军容,就算以一敌五,自己怕是也未必能胜! 再看对面的关羽,把吕县围住之后,却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友若先生,如此就行了吗?” 关羽跨坐战马上,向旁边的荀谌问道。 “兵法有云:围师遗阙,穷寇勿迫。”荀谌笑道,“咱们此战的目的不在此城,自然不需逼迫太甚。将军可有留出通路?” 关羽点了点头道:“东城留有缺口,应该足够昌豨派人突围传信了。” “那咱们在此静观其变就好。”荀谌笑道。 正如荀谌之所料,昌豨见城池被围,却又不敢出城迎战,思来想去,便只能寄希望于援军。 当夜,昌豨便派心腹将领带数百人突围而出,拿着自己的手书去找驻扎在武原县的吴敦。 途中不出意料地遭遇了刘备大军的阻拦,但在历经血战,折损半数兵马之后,又顺理成章地突围而去。 至此,荀谌第一阶段的谋划彻底完成。 而与此同时,在吕县城东不远处,张恒等人也开始了排兵布阵。 吴敦麾下有多少兵马,如今尚未知晓,为了保险起见,张恒调来了张飞、张辽、徐荣三位大将,共计八千人马,各自埋伏在四周。 狮子搏兔,尚且全力以赴,张恒绝不会因为吴敦是泰山贼就轻视他。 “诸位,方才收到消息,昌豨已然派人突围。武原县距此约六十余里,最少得天亮才能抵达。等吴敦收拾兵马,率军赶来增援时,最少也得到后日。所以,你们有两天的时间布置伏兵。” 张恒话音刚落,张飞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 “子毅多虑了。对付这等流寇贼子何需两日,便是半日也足够了。”张飞大喇喇地笑道,“要我说,咱们也不必弄什么伏击,直接横推过去就是,这些贼子哪是咱们的对手!” 此言虽然有些轻敌的意思,但却获得了众将的一致认可。 怎么说呢……由于前面打的是西凉军,飞熊军这种天下第一等精锐,而且还战而胜之。导致如今的众将,有种看谁都是辣鸡的感觉。 尤其是昌豨手下的军队,军纪不整,法令不明,打起仗来纯靠人多平A,战力比之当年的黄巾军,也是强得有限,被轻视也就理所当然了。 张恒摇头笑道:“翼德不可轻敌。敌军虽弱,但咱们麾下将士可都是真正的精锐,折损之后难以补充。 既已胜券在握,便不好以杀敌多寡定战功。传我将令,此战折损士卒最少者,当与杀敌最多者并列首功!” 闻言,张飞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冲阵杀敌他在行,但控制将士的伤亡,他实在玩不来这等高端的操作。 但军令已出,他也只好和众将一起抱拳应命,布置埋伏事宜去了。 第二百零六章入我彀中 一切正如张恒所料的一样,吴敦收到昌豨的书信之后,便立刻下令整军出城,直奔吕县而去。 为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援昌豨,原因很简单。 因为昌豨撒谎了。 为了防止吴敦收不到自己的书信,昌豨派人突围之时,便把书信抄写了足足十多份,之后不出意外地被关羽所部截获数封。 在截获的书信中,昌豨大肆吹嘘自己的功劳,把之前二十多天的龟缩,描述成了自己暴打刘备的个人秀。 后因寡不敌众,才被刘备大军困在了城中, 但刘备此时也是强弩之末,只要吴敦率军赶来,里外夹击,破刘备易如反掌! 同为泰山四寇,昌豨深知吴敦的为人,所以把这次的救援行动,描述成了破敌立功的最佳时机。 吴敦收到书信之后大喜过望,毫不犹豫率军赶了过来。 “快,加快速度!” 吴敦对着身后的大军吼道。 前方十里,便是吕县,但吴敦却没有丝毫放缓速度的意思。 与昌豨不同,吴敦出身豪族,自幼也是读过诗书,学过兵法的。 兵贵神速,此时刘备大军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昌豨身上,绝不可能想到自己会突然袭击。 趁敌军无防备时出现,宛若神兵天降,必能大破敌军! 一想到杀得董卓全军覆没的刘备却被自己击败,吴敦就激动的双手不知何处安放,脸色一片红润,急忙再次下令加快速度。 正值日暮,太阳吝啬地收敛了最后一丝余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报!前方五里处,出现敌军踪迹!” 探查的斥候冲上前,向张恒禀报了吴敦的动向。 “有多少人马?”张恒开口问道。 “旌旗漫天,声震四野,怕是不少于两万人!” 闻言,张恒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两万人,倒是也不少了。 吴敦麾下的兵马多是掳掠而来的民夫,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有些甚至连兵刃都配不齐,更遑论铠甲之类的军械物资。 作为不事生产的流寇,吴敦能够聚拢兵马,全靠劫掠而来的粮草支撑,因此并不敢设立严格的军纪。 所以,尽管麾下有两万人,但战斗力着实有限,跟正规军不可同日而语,更不要说刘备麾下的精锐了。 “传我将令,命诸将依计行事!”张恒大袖一挥道。 “遵命!” 亲兵抱拳应了一声,转身传达军令去了。 嗯,等收编了这两万人之后,还得严格筛选一番。去除些老弱病残,剩下的再打散编练,历经几场战事之后,才能成为真正的精锐之师。 实在是敌军太弱,导致战争还没开始,张恒就已经想着如何分配胜利果实了。 …… “将军,来了,来了,敌军来了!” 张飞的亲兵满脸兴奋道。 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飞提拔上来的人,天然跟他有着极高的相性。 闻言,张飞立刻瞪大了眼睛。 “敌军来了?” “不错,方才收到探报,敌军距此已不足五里,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到。” “好!”张飞立刻大笑道,“传我将令,稍时开战之时,全军将士务必奋勇杀敌,首功必须是咱们的!” “以将军之勇,首功还不是手到擒来!”亲兵马上拍马屁道。 “那是,那是!”张飞仰天大笑道。 至于张恒所谓的尽量减少士卒的损耗,让他见鬼去吧! 好不容易碰到一只弱鸡,自然要杀个痛快!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旁埋伏着的张辽和徐荣也得到了消息,当即下令士卒屏气凝神,静待吴敦的到来。 三支部队宛若黑暗中的狩猎者一般,静静等候着猎物跳进陷阱之中。 一刻钟左右,吴敦终于来了! 对于周遭的埋伏,吴敦此时仍毫不知情,一个劲儿地催促着大军加速前进。 可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周围也太安静了吧! 前方数里便是吕县,而昌豨此刻被围困城中,按理说绝对能看到刘备大军的营寨,甚至能听到声响才对。可周围却静得出奇,甚至连虫鸟的叫声都听不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敦虽还未猜出发生了什么,心中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要不,先找个地方驻扎下来,等天亮之后再行动,反正一时半会儿刘备也不可能撤军。 正当吴敦心中犹豫之时,远处忽然闪烁起一阵亮光。 继而便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冲锋声。 不好,我被埋伏了! 吴敦就算再蠢,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急令大军停下脚步,列阵迎敌。 可最先发动进攻的张飞,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手中蛇矛一抖,便纵马冲了过来,目标很明显就是吴敦的中军! 而在张飞的身后,数千骑兵也跟着展开了冲锋。 马蹄阵阵,伴随着苍凉的号角声,犹如山崩海啸一般向吴敦袭来。 就算是在夜里,吴敦也能感受到对面敌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军队啊! 不,绝不可力敌! 此刻面对张飞冲锋的他,宛若当初荥阳城外,第一次遭遇西凉军冲锋的酸枣诸侯一般。 惊慌、恐惧、害怕、后悔等一系列负面情绪,一瞬间充斥着吴敦的大脑,影响着他对眼前战局的判断。 说时迟,那时快,张飞率领的骑兵快速冲锋而来,一头扎进了吴敦军最前排的阵列。 然后……便如刀切豆腐一般,快速冲破了前军的防御阵列,甚至连丝毫的阻碍都没能造成。 “顶住,顶住啊!” 吴敦疯狂大吼道。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自己麾下这两万大军,绝对会被快速切割。 届时,大势去矣! 但士卒战力之间的差距,任凭吴敦叫破喉咙也无法弥补。 身前的士卒仍在快速溃败,远处的张飞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快速接近,吴敦已经能看到他嘴角那狰狞的笑容。 昌豨误我,昌豨误我啊! 望着往来冲杀的敌军,吴敦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什么和刘备大军交战,屡有斩获,最后因寡不敌众,才退守孤城。 昌豨那点水平,吴敦可太清楚了,比自己都不如,又怎么可能和眼前这支军队打的旗鼓相当!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骗了自己。 正恼怒时,张飞率领的骑兵已经冲垮了前军,向吴敦所在的中军杀来。 “贼子,纳命来!” 张飞大喝一声,蛇矛在黑夜中闪出一阵寒芒,直刺吴敦。 第二百零七章虐菜局 战场之外,地势高绝之处,张恒与荀攸、郭嘉等人在远观战场。 听着传来的阵阵杀伐之声,纵然黑夜里看不清战场,张恒也猜出了个大概。 “这吴敦……也太弱了些吧。” 片刻之后,张恒悠悠开口道。 可是足足两万大军啊,就算遭遇埋伏,也应该有一战之力才对。可眼下开战才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妥妥的虐菜局。 身旁,郭嘉闻言后笑道:“主簿有所不知,这些盗匪流寇平日里只会欺压百姓。纵然攻掠城池,抢夺粮草,也尽可能挑选守备薄弱之地下手。长此以往,自然成了欺软怕硬之徒,又如何能比咱们麾下的勇士!” “不错。”闻言张恒不禁点了点头,深有感触道,“若习惯于欺凌弱者,人便失了胆气。再面对强者时,溃败也是在情理之中。” 郭嘉继续笑道:“若是以在下看来,吴敦所部,仅为贼寇而已,根本不能称之为军队。若战事不利,则降者甚众。不过总归是青壮男子,若打散编练一番,未必不能成军。” 此刻郭嘉的想法和张恒差不多,都开始盘算起了如何分配胜利果实。 “奉孝此言在理。如今咱们初入徐州,麾下兵马不足,正是用人之际。此番吴敦、昌豨二贼,倒是给咱们送来了生力军,正如雪中送炭一般。” 话说到这里,张恒和郭嘉都笑了起来。 什么贼寇,这分明是大大的好人! 战场上。 任凭吴敦手段齐出,前军还是不出意料地被张飞冲散分割开来。 剩下的,便只有屠戮而已。 眼看前军被破,吴敦心中大骇,急忙令亲兵顶了上去,企图挫败张飞的攻势,好给自己喘息之机。 然而,最善缠斗的张飞却是来者不拒,一杆蛇矛挥舞得虎虎生风,眼看又要将吴敦的亲兵杀散。 不过此时,张飞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反而有些意兴阑珊。 敌军也太弱了吧! 初杀入阵中时,张飞如虎入羊群一般,杀得飞起。可他终究是极端好战分子,虐菜虐久了,便感觉没什么意思,连兴致都提不起来了。 反倒是吴敦,眼看张飞不可力敌,便当机立断,纵马转身而去,甚至连和张飞交手的心思都不敢有。 “撤,快撤!” 吴敦大吼下令道,脸上带着一丝慌张,直接将前军给卖了。 在他眼中,士卒的性命从来就不是需要顾虑的因素。 每攻掠一座城池,城中的男子皆可强征入伍,自然不缺兵马。 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一些。 殊不知,他的这种行事作风,才是造成天下动乱的最大根源。 一座城市能够富庶起来,往往需要数代官民的呕心沥血。可盗匪一来,如刨坟掘墓一般,将城中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甚至连人口都不放过,最后只留下一座废墟伫立风中,任凭乱世风雨吹打。 久而久之,天下自然就乱了。 张飞才刚冲散了前军,却立刻被乱军的人潮给淹没。吴敦麾下毕竟有两万大军,哪怕再不堪一击,想要清理也得花费一番功夫。 趁着这个空档,吴敦却开始了自己的跑路。 只是,他注定难以如愿了。 刚率军退了不到一里,前方官道上忽然闪出一阵火光,却是徐荣横刀立马,拦住了吴敦的去路。 “此路不通!” 徐荣低喝一声,随即便率军杀了过来。 相比于张飞的凶猛,徐荣的打法更具章法,也更有节奏。并不以杀敌多寡为追求,反而更在乎全局的胜负,稳步推进战线,一点点压缩吴敦所部的空间。 “冲过去!” 吴敦见状,一咬牙亲自率军杀了上去,企图撕裂徐荣的阵列,摆脱这前后夹击之势。 但他显然挑错了对象,徐荣虽不擅缠斗,但用兵水平放眼天下也是一流,又岂是吴敦能够匹敌的。 徐荣的阵列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任凭吴敦如何冲击都纹丝不动,甚至战线还被往后推了不少。 眼看后方张飞即将杀穿乱军,吴敦心中更加焦急,不禁大吼道:“都给老子冲杀上去,率先冲破敌军阵列者,赏千金,外加十个良家女!” 一听这话,吴敦麾下士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嗷嗷叫向徐荣冲杀而来。 “哼,蚍蜉撼树,自取其辱。变阵!” 徐荣冷笑一声,身后亲兵手中令旗一挥,整个队伍瞬间发生了改变。 如果说先前是防御阵型,用以抵御吴敦的冲击。那此时就可以称之为绞杀阵型,开始向吴敦所部缓慢而又坚决地推进着。 那些被厚赏所激励,拼命冲杀而至的敌军士卒,在徐荣面前连一点浪花都没能翻起,全都被绞杀当场。 徐荣昔日任中郎将时,统领数千雒阳禁军。后来弃暗投明,刘备拨给他的三千兵马,正是汴水之战俘获的徐荣旧部。 所以徐荣甚至不需要磨合,便能如臂使指一般,发挥出最大战力。 “敌军怎的如此强悍……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种军队……” 刘备军的强悍程度,已经超出了吴敦的认知。 眼下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难不成今日便要死于此地! 吴敦惨笑一声,心中满是绝望。 就在此时,侧面忽然亮起一阵火光。 见吴敦被张飞和徐荣前后夹击,一直在暗中蛰伏的张辽,终于出手了! 这一出手,却是直击要害。 为了能最快速度冲进敌阵,阵斩吴敦,张辽甚至只带了五百亲兵。 但就是这仅仅五百人,却如一把尖刀般直直插进了吴敦军阵的腹地,并一路冲杀向前,直取在亲兵护卫下的吴敦。 张辽催动战马,如一道闪电一般杀了进来,手中长刀更是形同鬼魅一般,迅速收割着周遭敌军的性命。 吴敦见状大骇,急令身后亲兵举盾冲上前去,阻拦张辽的攻势。 可此时的张辽,已然亲手斩杀了数十名敌军,周身气势攀至顶点,根本不可阻挡。 “挡我者死!” 张辽纵马暴喝一声,手中长刀猛地一个横扫。 刀光纵横间,便将身前一排敌军的盾牌全部砍烂。与之一同被削掉的,还有他们的脑袋。 但张辽却看也不看这些士卒一眼,继续纵马前冲。 此刻他眼中只有一个目标,便是吴敦本人! 第二百一十章攻坚首战 正谈论间,众将也走进了大帐。 “兄长,贼子吴敦已破,我请命进攻吕县,击破贼军。”张飞立刻大声抱拳道。 昨夜一战,张辽生擒敌将,徐荣所部损失最少,依照张恒在开战前的命令,张飞自然没捞到多少功劳,当下便急着请战。 “昨夜鏖战辛苦,大军先休整一日再说。不过翼德放心,明日攻城之时,我定让你为先登。” 眼下没了后顾之忧,泰山四寇的战斗力也明显不堪一击,刘备当即同意了张飞的请求。 张飞大喜,刚要拱手应命,却听一旁的荀彧道:“主公,在下以为不必强攻。” “哦,文若此言何意?” “吕县虽城防薄弱,但城中仍有不下于两万贼军,强行攻城,恐损失惨重。不如围而不攻,却派人使吴敦战败的消息传入城中。如此不出十日,贼军必然军心涣散,士气全无,此时再趁机招降,则能兵不血刃拿下此城。” 要说荀彧的性格,就是一个‘正’字。 无论打仗还是治国,甚至为人处世,都讲究一个堂堂正正,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个方案虽然见效慢,但胜在稳稳当当,不用耗损军力。 刘备也觉得有道理,便扭头看向了张恒。 “子毅以为如何?” 张恒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文若之言,固然是上策,但是……”张恒哂笑道,“招降可以,但泰山贼本就是啸聚山林之徒,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作战方式亦是利则尽战,钝则乞降,可谓首鼠两端。如今若不以雷霆手段震慑之,即便归降,只怕也无法使其心服。” 张恒虽倾向于仁道治国,但那是对百姓而言。 这些泰山贼抢掠惯了,早就被激发了凶性,变得目无王法。一味使用怀柔之策,反倒是在纵容他们,他日若有不顺心之时,便又会反叛。 再者,现在宽恕了他们,并许以高官厚禄,那之前被他们祸害的百姓找谁说理去? “纵恶之事,决不可为!在下以为,大军休整之后当立即攻城。城破之日,大奸大恶之辈更应严厉惩处,如此方能正军心而顺民意!” 闻言,刘备不禁有些惊讶地看了张恒一眼。 子毅一贯宽厚爱民,怎么此次却杀意十足? “主簿之言有理,嘉附议!”郭嘉立刻站出来拱手道。 “在下亦附议!”荀谌也拱手道。 “既如此,那便攻城吧!” 刘备眼看大多数人都同意攻城,当即挥袖下令道,“翼德、文远、文耀,你三人分别率军围堵北、东、南三门。云长率大军从东门进攻,务必一战击溃贼军士气!” “遵命!” 众人纷纷拱手应道。 …… 第二日。 大军在城下摆开阵列。 关羽骑在高头大马上,迎着刺眼的日光望向远处城楼。 城口上,昌豨正满脸紧张地左顾右盼,神情中充斥着焦躁与不安。 前几天才送来的征辟令,之后却派大军围城,今日就进攻,刘玄德几个意思! 见到刘备军容的第一瞬间,昌豨就明白自己绝不是对手。 吴敦呢,怎么还没到。 就在昌豨心急如焚之时,城下的关羽却冷笑一声,一挥袖命人把吴敦带了出来,随后命人向城楼上喊话。 “昌豨,你且看看这是何人?” 其实不用关羽喊话,见到吴敦的那一刻,昌豨整个人顿时神情大变,宛若丢了魂儿一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吴敦麾下足有两万大军,就算不敌,自己也不可能被生擒……刘玄德是怎么做到的……” 昌豨瞪大了眼睛看向城下,寄希望于这是关羽的阴谋,但事实不会骗人。 城下被绑缚着的,不是吴敦又是何人。 “城楼上的士卒听着,尔等的援军已被我军击溃,如今尔等困守孤城,早晚必败。若不是想死,趁早开城投降,还可既往不咎。不然,城破之日,便是尔等授首之时!” 此言一出,城路上的敌军纷纷左顾右盼,脸上都露出了迟疑之色。 昌豨见状,赶紧大喊着安稳军心。 “莫要听敌军胡言乱语,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日便将抵达。届时里应外合,必能击溃敌军,如今只要坚守数日,切不可听信敌军蛊惑之言!” 闻言,关羽不禁冷笑一声。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攻城!” 随着关羽一声令下,身旁的亲兵立刻吹响了进攻号角。 旋即,阵列最前端的士卒便向城下冲了过去。 这些都是投降的吴敦士卒,此刻全都被用作了先登。 战场上的规矩就是如此,新降的士卒,肯定会在下一战中被充当炮灰。只有侥幸生还者,才能渐渐融入军队。 至于关羽的本部兵马,却都拔出了利刃,在后方督战。 但凡有敢畏战不前者,当即拔刀斩杀。 吕县城楼不足三丈,且年久失修,本来就不适合作为防守之用。但新降的吴敦士卒,素质却也参差不齐,攻坚起来毫无章法。 所以一时之间,两方算是耗上了。 “放箭,放箭!” 昌豨在城楼上疯狂大吼着,箭矢倾泻而出,如滂沱大雨一般飞流而下,对先登军造成了成吨的伤害。 但昌豨军中的弓弩本就不多,箭矢更是少得可怜,仅仅射了一会儿之后,便难以为继。 见状,城下的先登军大喜,急忙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往城楼上攀爬。 开战仅一刻钟的时间,两军正式进入了白刃战阶段。 后方,中军大纛下,刘备正密切关注着场中局势。 见到攻城的先登军死伤惨重,他不禁心疼得嘴角直抽抽。 这些士卒现在可都是自己的兵马,这么消耗下去,等攻破城池之时,恐怕的损伤好几千之巨! 自征战以来,刘备还未打过战损如此之大的仗。 张恒却是无暇顾及场中局势,反而拿着个自制的羽扇拼命地扇着。 没办法,盛夏的阳光实在太毒辣了。在烈日的照射下,仅仅才开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张恒早已汗流浃背,连身上的铠甲都差点没被浸湿了。 该死的鬼天气,怎么这般炎热! 正心烦意乱间,张恒忽然听到一声清脆声响,便下意识扭头看去。 只见郭嘉嘴里鼓鼓囊囊的,正如老鼠啃食一般咀嚼着。见到张恒向他看来,郭嘉腼腆一笑,赶紧将手背到了身后。 张恒顿时要素察觉,目光如鹰眼一般锐利地扫过郭嘉。 “拿出来!” 看了一会儿后,张恒便笑着伸出了手。 第二百一十一章待价而沽的昌豨 郭嘉赶紧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摆了摆手笑道:“主簿所言何意,在下听不明白。” “拿出来。” 张恒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笑道。 这厮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阵风就能吹倒,可今日穿上盔甲,却显得鼓鼓囊囊的,要说里面没藏着东西,傻子都不信。 无奈,郭嘉见无法抵赖,只得伸手在怀中摸摸索索,最后拿出了两个圆鼓鼓的东西,正是两颗泛青的毛桃。 “你这厮哪来的桃子!” 张恒大声质问道。 郭嘉用袖子一抹额头上的汗水,“今早在城外桃树上摘的。” 大家都被晒得头晕目眩,口干唇燥,你却在这里吃独食。 狗东西,也不怕噎死你! 想着,张恒劈手夺过郭嘉手中的桃子,急忙放在口中啃了起来。 甘甜的汁水入口,张恒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郭嘉看得大急,“主簿,吃桃不犯军规吧。” “不犯,但你这般吃独食,就不怕犯众怒?” 张恒一边啃着桃子,另一只手却又伸了出来。 郭嘉吓得连忙摆手道:“没有了,一颗也没有了。” “少废话,赶紧拿出来,不然我可喊人了。” “你这是劫掠,我偏不给你。”郭嘉脖子一梗,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真的不给?”张恒冷笑道。 “真的不给!” “那你可别后悔。” 张恒作势欲喊,吓得郭嘉赶紧拉住了张恒的袖子。 “主簿莫嚷,莫嚷……我给你就是了。” 郭嘉又从怀中掏出了几颗桃子递到张恒手上,满脸肉疼的模样。 “这还差不多。”张恒这才满意地笑了,“此桃酸涩无比,简直不堪入口,也就你郭奉孝能下咽,真是不知所谓!” 郭嘉:…… 抢我桃子还骂我,张子毅你可真是个君子。 张恒却不理他,抱着一堆桃子跑到刘备面前。 “玄德公,给。” 刘备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硕大的青桃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原本不怎么口渴的他瞬间口干舌燥起来,情不自禁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多谢子毅,此桃甚是甘美!” 张恒也拿起一个桃子咬了一口,笑道:“玄德公可是忧虑士卒伤亡太大?” 一听这话,刘备手中的桃子顿时不香了。 “不错,这些新降的士卒太弱,如此强攻下去,非得伤亡数千不可。子毅,要不还是让咱们的精锐出战,不出三天就能破城。” “不可。”张恒摇了摇头道,“不经战火洗礼,哪能练出强军。这些新降的士卒平日里只会欺压百姓,劫掠城池,名为兵卒,实为盗匪。此番正好让他们脱胎换骨,才能放心收用。” 闻言,刘备不禁点了点头,同时又叹了口气。 这个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只是见士卒伤亡惨重,他实在于心不忍,便只能将满腔愤恨施加到手中的桃子上,大口大口地啃着。 张恒也不再言语,奋力消灭着眼前的桃子。 两人倒是吃得爽了,可炎炎烈日之下,周遭众人也是口渴难捱,全都眼巴巴望着张恒怀中剩下的桃子,却又不好意思讨要。 张恒见状,大方地笑道:“诸位何必看我,这些桃子乃是奉孝所赠,诸位若是口渴,尽管前去讨要。奉孝大度,想来不会拒绝。” 闻言,众人火热的目光顿时望向了郭嘉。 郭嘉慌了,连忙摆手大喊道:“没有了,一颗也没有了!” 只是这一挥手,却暴露了他胸前鼓鼓囊囊的事实。 荀谌见状,立刻笑吟吟地走了过来,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住了郭嘉。一旁的老实人荀攸立刻会意,走上前在郭嘉怀中一番摸索,最终掏出了数个桃子。 “公达好手段!”荀谌立刻笑道。 “叔父,请!” 于是,两人吃得非常开心,同时还不忘将抢来的桃子分给了荀彧一颗。 只留郭嘉一人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无语望天空流泪。 天可怜见,为了摘这些桃子,他不知费了多大力气,甚至在爬树的过程中连手掌都被划破了,如今却便宜了这些狗东西。 最可恶的还是那张子毅,你吃也就吃了,为何还怂恿别人都来抢夺。 呜呜呜……我的桃啊! 张子毅,我与你势不两立! ……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日中,足足两个时辰有余。 攻城的士卒固然死伤惨重,但作为防守方的昌豨军,也没好到哪去。 泰山四寇的实力本就差不多,吴敦麾下两万多人,昌豨手中也没多多少。两个时辰的战斗下来,却已经折损了快两千人。 最关键的是,这几个时辰的防守战下来,士气迅速低落不说,之前准备的箭矢、檑木、金汁等物却基本消耗殆尽,如今只能靠士卒手持利刃,以命相搏。 可昌豨麾下的士卒哪打过这种逆风局,已经快撑不住了。 “顶住,顶住,鏖战至此,敌军已经快撑不住了。”昌豨手持佩剑大吼道,“杀敌军一人者,赏万钱外加两个娘们儿!” 为了激励士气,一贯吝啬赏赐的昌豨算是出血了。 而城下进攻的先登军,此时也已经行动迟缓,不复初战时那般勇武,分明是气力耗尽的征兆。 眼看士卒疲惫不堪,士气缓缓跌落,关羽随即下令鸣金收兵。 盛夏烈日,中午的温度实在难以忍受,两个时辰已是极限。再战下去,士卒非得脱水不可。 强攻的目的是练兵,却不是故意想让他们送死。 耳听得城下传来鸣金之声,昌豨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继而感觉浑身气力好像被抽干了一半,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这一波进攻,总算是撑过去了。 可明天呢,后天呢,敌军摆明了是要破城方休,自己又能撑多久? 再加上先前吴敦被生擒,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导致一时之间,昌豨心中竟生出了几分退意。 要不,投降算了? 刘玄德不是许了我一个都尉的官职嘛,倒也不算亏待我了。 可旋即昌豨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现在还不到时候。 就算要投降,也得再撑几天,看看能不能把价码再提高一些。 第二百一十三章校事府(新年快乐) “不必如此,我并无甚大志,只是一时有感而发。” 张恒笑着挥了挥袖,又一指青石板上那四个大字。 “说到底,兴国安邦的落点,还是得抚民以生。百姓有了活路,就不会再为盗贼。家有余财,也才会生儿育女,人丁兴旺。如此循环往复,徐州就能富强。府库充实,咱们就能征募士卒,继而向外用兵,讨灭不臣,最终平定天下,中兴汉室!” 说到这里,张恒笑道:“如此,诸位也能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以荀彧三人的出身才学,钱财官位已经打动不了他们了,唯一能让他们在意的,就只有后世传颂之名。 果然,经过张恒对未来的一番描绘,三人的神情中都隐隐带着一丝激动。 多年的圣贤书读下来,求的不就是施展胸中所学,继而青史留名吗。 荀谌看着张恒的三步计划,片刻之后便拱手道:“主簿大志,在下自是心生向往,但也当徐徐图之。如今当务之急,还在陶谦身上。在下以为,倘若能将第一步与第二步计划合并实施,或有奇效。” 闻言,张恒顿时来了兴趣。 “哦,友若可否详细说说。” 荀谌起身,学着张恒拿起了一根炭笔,在青石板上画了个圈,将铲除陶谦和征讨不臣圈在了一起。 “主簿,吕县的贼军已在咱们掌控之中,何不趁此时请玄德公下一道钧命给各郡太守。命他们在半月之内抵达郯县,向玄德公汇报郡中情况。到那时,咱们刚好剿灭昌豨,携大胜之势进逼东海,剿除陶谦的同时,也能震慑这帮郡守!” 闻言,张恒大喜道:“友若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既能宣示主权,又能剿除陶谦,还能震慑各地郡守,真可谓一石三鸟之计!” “主簿过奖了。”荀谌谦虚笑道,“至于那些不来的郡守,则可立即打为叛逆之臣,兴兵伐之亦是师出有名!” 刘备身为徐州牧,就是最大的法理。谁敢不听,谁就是叛逆! “好,就按你说的办。我稍时便请玄德公下一道钧命,命各地郡守前来朝见。敢有不来者,便是乱臣贼子!此外,友若你这几日也得紧盯着战场,助大军早日拿下吕县。 此次剿除贼寇,全赖你献策进谋。城破之日,我亲自向玄德公为你请功!” “遵命!” 荀谌神情一肃,连忙拱手道。 张恒又把目光看向了荀彧,笑道:“文若,我知你有萧何、管仲之才,但眼下还得委屈你在玄德公身旁查缺补漏。不过这些日子你也得多想想如何治理徐州,等咱们铲除了陶谦,我立刻向玄德公举荐你为徐州别驾,主掌政务。” 荀彧也连忙起身拱手道:“遵命!” “天色不早,今日之事便先这样,诸位请回吧。” “我等告退!” 三人又向张恒一拱手,转身离去。 定下了今后的施政方向后,张恒又命人把郭嘉叫了过来。 这家伙显然还记得白天的抢桃之仇,依旧气鼓鼓的,极不情愿向张恒一拱手。 “奉孝,我有一件重任交给你!”张恒神神秘秘地笑道。 郭嘉却不领情,“哼,在下才疏学浅,恐难胜任,主簿还是另请高明吧!” “别啊,我遍观营中,也只有你可担此大任,还望奉孝莫要推拒才是。” 哼,你以为你现在使劲夸我,我就能原谅你? 郭嘉虽然对张恒的人品表示怀疑,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但不知……是何等重任?” 见郭嘉上钩,张恒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不知奉孝可曾听说过……校事府?” “校事府?”郭嘉满脸疑惑道。 张恒继续笑道:“我欲挑选各营精锐千人,单独组建一军,名为校事府。” 认真思索了好几天,张恒还是决定组建一个特务机构,至于校事府这个名字,也是历史上现成的。 没有情报机构,不仅打起仗来束手束脚,连天下局势也难分析的明白。 正如后世明朝设立的锦衣卫一般,常有不懂历史的人,以为锦衣卫就是用来监视迫害大臣的。但事实上,锦衣卫作为大明二十四卫之一,又是天子亲军,主要职能是刺探军情,收集情报,同时肩负着皇帝仪仗队的功能。 至于监视迫害大臣,只是锦衣卫下属北镇抚司的职权而已,占很小一部分。 如今张恒准备建立的校事府也是一样,只对外刺探情报,而不对内监视臣工。 至于它对内的功能要不要拿出来,什么时候拿出来,还得看情况而定。 当然,张恒倒是希望永远用不到。 “为何要组建新军?”郭嘉不明白校事府的职权,还是有些疑惑道。 “奉孝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张恒笑道,“之前咱们多次征战,有时却连敌军主将姓甚名谁都不清楚,麾下兵马数量更是一无所知。我便想着抽调一些技击之士,暗中加以培养训练,之后便撒出去,安插进各个诸侯麾下。 如此一来,将来若有战事,敌军兵马、粮草、领军将领何人,咱们都能一览无遗。” 闻言,郭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身为当世顶尖谋士,又岂能不知情报的重要性! 若真如张恒所言,校事府成型之后,天下各大诸侯在刘备集团面前,都是脱了裤子的透明人。 一旦有战,将无往不利! 想到这里,郭嘉更激动了,哪里还会计较和张恒的那点私仇,当即搓着手笑道:“主簿,你的意思是……让我掌管校事府?” “不错,奉孝如此大才,出任校事府令,岂不是顺理成章。”张恒笑道。 “那是自然!”郭嘉当即拍了拍胸脯道,“还是主簿慧眼识人,别看文若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可要论起谋算人心,分析利弊,我郭奉孝可是当世第一人!” “奉孝之言是也。” 眼见这家伙开始装逼,张恒索性附和了两句。 “那这校事府……何时开始组建?”郭嘉满心期待道。 张恒耸了耸肩道:“只要奉孝愿意,随时都可以。稍时我便写一封调令给你,执此令,我军勇士随你挑选,但新军初建,暂时不可超过千人。 此外,奉孝切记,校事府之事,只你我知晓而已,万不可走漏了风声。之后若有消息,也只需向玄德公与我负责,其他人无权过问,你可明白?” 此言一出,郭嘉彻底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机构,连忙神情一肃,拱手道:“主簿放心,在下明白!” 张恒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 郭嘉连忙接过,“这是?” “此乃校事府士卒训练法门,你可参考借鉴一番。” 毕竟是一个全新的部门,之前又没有先例,张恒便参照历史上的特务部门编写了一套方法。虽然不一定能尽善尽美,但给郭嘉用作参考却也够了。 “印绶我已命人打造,这两日就能送到你手中,平日里不可轻易示人。” “遵命!” 郭嘉连忙拱手道。 「大家新年快乐!!!」 第二百一十四章昌豨之死 就在张恒苦心筹划未来发展方向的这几日,城外的战事也有了结果。 在关羽接连不断的攻势面前,吕县的城防和昌豨麾下的士卒都不足以抵挡,在第七日便被攻破城池。 接连六日关羽都在东门督战,其他三门却只是围而不攻,这给了昌豨一个大大的错觉,以为刘备军是铁了心从东门进攻。 为了阻挡关羽,其他三门的士卒甚至被抽调了一半,全都用作东门的防御。 可在第七日的正午,关羽眼看新降的士卒死伤惨重,但也操练得初具规模,便不想再拖下去,直接派自己麾下精锐发动了总攻。 与此同时,其他三门也悍然发动了进攻。 这突如其来的进攻,着实打了昌豨一个措手不及。 开战仅一个时辰,作为主攻方向的东门尚且还能苦苦支撑,但北门却是在张飞猛烈的攻势之下轰然倒塌。 张飞之前就已经憋了整整六日,如今得到进攻命令,如从猛兽出闸一般,直接冲在最前面带头攻坚,城门陷落也就成了意料之中。 伴随着北门城破,这场战役本该进入街道巷战的阶段。但北门的守城士卒早被张飞吓破了胆,竟直接放弃防守,一哄而散,张飞率军入城之后,如入无人之境。 “将军,北门陷落了!” 好在昌豨在军中还算有些心腹,负责防守北门的将领立刻赶到东门城楼上,向昌豨禀报一切。 “什么!”昌豨大惊道,“东门尚未被攻破,北门怎么可能陷落?” 北门将领满脸痛苦道:“将军,北门确实被攻破了,敌军已然冲入城中,还请将军立刻发兵救援!” 完了,全完了! 反应过来的昌豨不禁面色狰狞,心生绝望。 他本想跟刘备大军耗上个十天半个月,直到刘备手段尽出也无法攻破城池时,自己便派人去谈条件,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自己再献城投降,如此才能利益最大化。 可如今仅仅过去了七天,敌军便攻破了城池,自己这时候投降还来得及吗? 不,还是先看看北门的情况再说。 恰逢此时,城外的一波进攻刚刚过去,趁着关羽命士卒休息的间隙,昌豨决定自己亲自率兵赶往北门,万一能将敌军赶出去呢。 “你给我在这守着,倘若再丢了此门,我诛你全族!” 恶狠狠对那位北门将领命令道,昌豨立刻转身下了城楼,率军往北门赶去。 而此时的张飞,却正在城中大肆搜寻昌豨士卒,凡有负隅顽抗者,当即斩杀。 “二哥啊二哥,你在城外督战数日,想不到最后却是我先入城。这下首功肯定是我的了!”张飞满脸喜色地自言自语着,“只可惜那昌豨不在北门,不然连同他一起斩杀,方显俺老张的本事!” 正说话间,前方街道上忽然涌出一队敌军,看上去人数不少,为首之人,正是昌豨! “那是……昌豨?” 张飞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了来人正是昌豨之后,心中立即狂喜。 今天什么日子,贼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几乎来不及反应,张飞立刻挥舞着手中的蛇矛,大喝一声率军杀了上去。 而昌豨见到张飞之后,却也是二话不说,当即命士卒杀了上来,企图夺回北门。 狭路相逢,在吕县并不算宽敞的大街上,两军当即展开了厮杀。 但张飞可是当世一流猛将,麾下又都是跟随他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卒,发起狠来,就算是飞熊军的军阵也能撕开一个口子,昌豨麾下的残兵拿什么抵挡。 交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昌豨麾下士卒死伤惨重,剩余者皆面露惧色,夺路而逃。 “不准乱,顶上去,顶上去!” 昌豨像发了疯一般喝止士卒,却丝毫不起作用。 情急之下,他拔出腰间佩剑,当场斩杀了几名正准备逃跑的士卒,但依旧不能止住颓势。 相比于疯狂挥舞着佩剑的昌豨,还是前面的张飞更令人恐惧。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昌豨眼看止不住颓势,心中彻底绝望。 此番非但不能夺回北门,恐怕连自己都要折在这儿了。 对面,张飞一个冲锋杀散了昌豨麾下兵马之后,当即高举蛇矛,纵马前驱,已经瞄准了乱军之中的昌豨。 此战,我不仅要拿下这先登之功,更是要连贼将的首级一起拿下! 再看昌豨,似乎也发觉张飞锁定了自己,心中顿时大为慌乱。 性命危在旦夕之时,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利益最大化,什么待价而沽了,满腹心思都在想着如何保命。 略微一思索之后,昌豨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只剩了投降这一条路可走了。 早知如此,刚开始就该接受刘玄德的征辟。此时才投降,不但没了高官厚禄,刘玄德恐怕也会轻视自己。 一念及此,昌豨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但终究别无他法,只得扔下手中的兵刃,缓缓举起了双手。 与此同时,张飞却已经杀到了昌豨身前,手中蛇矛猛地刺出。 “将军,我愿投……” 话只说了半句,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张飞的蛇矛已经送进了昌豨的胸口,且因为力量太大,直接将昌豨整个人贯穿,血淋淋的矛尖从背后探出,连带昌豨的铠甲都被刺穿。 “你……我……” 昌豨还保持着高举双手的姿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低头看了看胸口的长矛,又看了看满脸嗜血的张飞,头一歪,就此气绝身亡。 有刘备之前的征辟调令,昌豨便先入为主,产生了自己价值极大的错觉,总想着待价而沽。 直到最后到了城破之时,他居然还幻想着讨价还价,可惜张飞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噗呲! 张飞一把拔出蛇矛,眼中露出疑惑神情。 “这厮果然蠢如猪狗……我都杀到他面前了,他非但不想着奋力厮杀,反倒扔掉兵刃,举起双手,当真是死有余辜。” 身旁亲兵立刻下马,挥刀砍下昌豨的头颅,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同时还不忘回头笑着恭维张飞。 “将军神勇,世间难逢敌手,这贼子自知无可幸免,索性放弃抵抗,还能落个全尸。” “哈哈哈哈……” 张飞立刻仰天大笑起来,满脸赞赏地看了亲兵一眼。 “此言在理!” 第二百一十六章陶谦 东海郡治所郯县。 中平五年十月,青、徐二州的黄巾军死灰复燃,攻掠州郡,朝廷便派曾出任过幽州刺史的陶谦担任徐州刺史,负责征讨黄巾。 彼时青州黄巾军最多,甚至一度流入兖州,更不要提与其相连的徐州。 连年的天灾兵祸,导致很多良善人家都活不下去,不得已便也投靠了黄巾军,人数竟多达数十万。连结郡国,侵略四方,就算是以臧霸为首的泰山四寇,也不敢轻易挫其锋芒,只能固守自保。 陶谦到任徐州之后,先是用朝廷诏命征辟了臧霸、孙观为将,又让昌豨和吴敦当自己的黑手套,屯兵于徐州北部,以抵御随时可能南下的青州黄巾。 之后,陶谦便开始了内部治理。 作为大汉十三州之一,徐州内部的门阀世家虽比不上豫州、兖州那般显赫,却也是犬牙交错,盘根错节。 对此,陶谦的手段和刘表差不多,跟人家世家慢慢谈条件。 他先是征辟徐州境内豪门为官,比如下邳陈氏的陈登、东海糜氏的糜竺、下邳曹氏的曹豹,都被陶谦委以重任。而他陶谦,也顺理成章获得了徐州世家的认可,彼此之间达成了一个平衡。 之后,陶谦又任用陈登为典农校尉,屯田以保证军队用粮。征辟名士俊杰,以保证吏治清明。 但也就这么点意思了。 论势力,陶谦孤身入徐州,势单力孤,必须得倚重任用世家,双方甚至只是合作的关系。一旦这些世家不高兴,徐州刺史随时可以换人。 论实力,徐州世家门阀手中都有私兵。陶谦虽然征辟了臧霸、孙观,但二人对他有多少忠心,还尚未可知。 所以,就算陶谦真有大志,想要彻底整顿徐州,手中也没有相应的力量。 正如原本历史上困守荆州的刘表一样,徐州是陶谦的坚城,也是他的囚牢,他只能努力且小心地维持着现状。 坦白来说,对于徐州的发展,陶谦的确是有功的,虽然并不大。 换而言之,任谁坐在他这个位置上,都能和他做得差不多。 正当陶谦在徐州刺史的位置上勉力维持之时,却忽然收到一封诏命——朝廷派刘备为徐州牧! 对此,陶谦差点破口大骂,自然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力。 但刘备占着大义名分,他又没有勇气喊出后世李鸿章那句‘此乱命也,粤不奉诏’之类的豪言壮语,便只能暗中派遣昌豨、吴敦率军西进,企图阻拦刘备进入徐州的脚步。 毕竟是曾随军出战的宿将,陶谦当然知道昌豨、吴敦不足成事,但他也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只能盼望二人多拖延一些时间,好让自己思索对策。 可眼看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刘备大军仍在彭城与昌豨对峙,甚至都没有要进攻的意思,陶谦终于松了口气。 也是,昌豨与吴敦麾下共计四万大军,他刘玄德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击败二人。再者,他之前与董卓连番血战,估计也是惨胜,麾下可用之兵,估计也没剩多少了。 在陶谦的预料中,最好的结果便是刘备大军就此被拖住,一直拖到粮草耗尽,率军撤退为止。 一念及此,陶谦忍不住端起桌案上的美酒一饮而尽,心中满是快意。 你看,不是我不奉诏,实在是盗贼横行,你刘玄德根本进不了徐州,我又能怎么办? 可就在此时,一个中年文士大步走了进来,神情中带了一丝焦急。 “使君,有书信到!” 见到此人之后,陶谦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站起身道:“元达,何事如此惊慌?” 中年文士名叫赵昱,徐州琅琊郡名士,曾举孝廉,昔年协助朝廷大军平定黄巾之乱,却不愿受赏,弃官归家。陶谦到任之后,敬佩其清廉高洁,便征辟为治中从事,为自己出谋划策。 “使君,刘使君的书信到了。” 赵昱说着,将手中的书信双手递了上来。 此言一出,陶谦心中一惊,但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缓缓接过书信。 取开一看,正是刘备的问责书。 赵昱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仍自继续拱手道:“使君,与书信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一颗头颅,被属下放在了门外……” “头颅?”陶谦顿时满脸疑惑道,“拿来我看。” “唯!” 赵昱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等再进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正是昌豨。 如今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张恒怕昌豨的头颅腐烂生蛆,便命人用石灰腌制了一番。可饶是如此,等送到郯县的时候,也已经腐烂发臭。 而此时,陶谦也看完了书信的内容,又看到昌豨的头颅,不禁气得面色铁青,双手发抖。 挑衅,这分明就是挑衅! 张恒此举,正是告诉陶谦。你的小把戏被我看穿了,外援也已经被我干掉,现在该轮到你做选择了。 是继续负隅顽抗,还是乖乖俯首称臣,就得看你陶恭祖够不够聪明了。 可赵昱根本不知道陶谦暗中派人阻拦刘备的事情,见其面色不好看,不由疑惑道:“使君无恙否?” 陶谦摇了摇头,忽然猛地一拍桌案,怒道:“昌豨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率军阻拦州牧,该杀!” “什么,刘使君行程受阻!”赵昱满脸惊讶道。 “不错。” 陶谦点了点头,将书信递了过去。 赵昱接过,看完书信的内容后,猛地将手中头颅扔到地上。 “昌豨此贼,当真死有余辜!” 闻言,陶谦亦是面带愤怒地看了昌豨头颅一眼。 这个废物,枉你手中还有两万大军,结果连刘备都拦不住! 现在该怎么办? 正当陶谦皱眉苦思之时,赵昱却一拱手道:“使君,刘使君赶赴徐州上任,途中却为盗贼所阻,虽斩杀了贼寇,但境内盗匪猖獗,的确是使君失职……为今之计,还请使君立即派兵前往彭城,迎刘使君入郯县,如此或可将功补过。” 赵昱一贯淡泊名利,行径清直,本身并没有什么政治倾向,更谈不上效忠陶谦。朝廷既然派刘备来当徐州牧,他身为徐州官员,自然心向刘备。 可这话听在陶谦耳中,却异常刺耳,以至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元达以为,咱们应该派人迎刘使君入东海?” 赵昱当即正色道:“刘使君乃朝廷亲封的徐州牧,我等迎之,理所当然,还望使君莫要疑虑!” 闻言,陶谦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却蒙上了一层阴翳。 “此言有理,既如此,元达便去布置迎接事宜吧。” “遵命!” 等赵昱退下之后,陶谦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气,猛地将桌案推倒在地,但还觉得不解气,又一脚将昌豨的脑袋踢飞了出去。 “废物,废物,四万大军居然都拦不住刘备,我要你何用!” 陶谦的怒吼声在厅堂中回荡着,久久不散。 第二百一十八章入城 七月流火,暑气渐消。 从吕县到郯县,共计三百余里的路程,可刘备大军却足足行进了十余日的时间,才堪堪赶到。 之所以如此慢的行军速度,自然是张恒留给陶谦充足的反应时间。 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一并收拾了,也省的日后麻烦。 可这次,张恒却失算了。 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却是一直风平浪静。陶谦不仅没有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甚至连象征性的派人阻拦都没有,就这么任由刘备大军长驱直入。 对于这个结果,张恒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乐见其成。 陶谦这老东西,不会在酝酿着憋波大的吧! 值得一提的是,刘备大军行至东海郡边界时,却忽然遭遇了前来迎接的徐州治中从事赵昱。 初时,张恒还以为是陶谦的诡计,但一番交谈之后,张恒这才反应过来。 感情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纯粹是陶谦踢出来的替死鬼! 想明白了陶谦的算计之后,张恒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反而劝刘备对赵昱礼遇有加,看看能不能收服其心。 赵昱此人,才能虽然算不上当世一流,却也称得上治郡之才。且性情耿直,将来若要推行新政,以这家伙徐州本土世家的出身,将会是最佳人选。 对于刘备的礼遇,赵昱也是受宠若惊,甚至有些感动,加入队伍之后便给刘备当起了向导,将徐州五郡的世家、宗族,以及各地郡守官吏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堪称年度最佳带路党。 初平元年,七月中旬。 在消灭了昌豨、吴敦的大军后,刘备终于率军进抵徐州首府东海郡,距治所郯县已然不足二十里。 出乎意料的是,陶谦早已率东海郡大小官吏来到城外迎接。 这还是张恒第一次见到陶谦,却是一个身材中等的老者,面目看上去则是颇为和蔼,初见便给人一种亲近之感,纯纯笑面虎一只。 见刘备大军赶到,一身官袍的陶谦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赶紧率领一众文武迎了上来。 “子毅,这……”刘备疑惑皱眉道,“陶恭祖这是何意?” 先前还派大军阻拦我,如今却又和个没事人一样来迎接我,到底在搞什么鬼? 刘备想不明白,但张恒却一样就看穿了陶谦的伎俩。 眼见昌豨、吴敦的四万大军无法阻拦刘备,徐州明面上的军队又不能派遣,陶谦便只能接受刘备进驻徐州的结果。 但并不代表着他放弃了抵抗,恰恰相反,这才是另一场争斗的开始。 当明面上的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就该轮到权谋之术登场了。 毕竟陶谦还是徐州刺史,官职仅次于刘备。 我承认你刘备是徐州牧,但如果徐州官吏都不愿听从你的命令,那我也只能表示遗憾。 历来官场之上,架空上司的局面不要太多。 只是陶谦的算盘打得固然好,可惜张恒却不会让他如愿。 徐州是刘备集团未来的根据地,需要苦心经营,张恒绝不允许出现内耗的情况。 你想玩权斗,那我就直接掀桌。 “玄德公不必担忧,不管陶恭祖有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只是痴人说梦罢了。”张恒摇头笑道,“玄德公不妨先虚与委蛇一番,入城之后,在下便出手料理了他。” “好,那此事便拜托子毅了。” 刘备点了点头道,随即纵马冲了上去。 而另一边,陶谦已经带着一种文武迎了上来,急忙大礼参拜道:“参见州牧!” “诸公免礼!” 刘备下马大笑道。 “谢州牧!” 一众官员这才起身。 陶谦却上前两步,再度对刘备拱手笑道:“听闻州牧途中为盗匪所阻,下官顿时心急如焚,恨不能亲提大军为州牧扫平乱贼,只叹下官麾下兵微将寡,又要负责各地防务,因此未能成行。幸好州牧麾下尽皆精兵强将,此番终于平安抵达,实在可喜可贺!” 这句话看似是在为刘备担忧,但潜台词却是在告诉所有人,徐州兵马都在我陶某人的掌控之中。 “区区盗匪而已,又岂是本官对手,劳陶刺史挂念了。” 刘备挥了挥手笑道,也不知有没有听懂陶谦的弦外之音。 “说起来,这都是下官的错。”陶谦继续试探道,“下官经营徐州数年,奈何才微德薄,竟不能肃清境内盗匪,实在惭愧。经此一事,下官定当上表向朝廷请罪。” 我这个徐州刺史是朝廷任命的,你官职虽然比我高,但不一定能奈何得了我。 刘备却立即正色道:“陶刺史言过了,叛乱盗匪,古已有之,又岂能尽平。如今世道凋零,人心不古,纵有些寇贼也是情理之中。陶刺史坐镇徐州数年,劳苦功高,切不可妄自菲薄。” “多谢州牧体谅!”陶谦赶紧拱手谢道,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之后,陶谦借着寒暄的机会,又进行了几次试探,但都石沉大海。 刘备好像完全听不懂一样,反而一个劲儿地劝陶谦不必自责。 如此态度,就好像蓄势已久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让陶谦非常的难受。 陶谦终究猜不透刘备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疯卖傻。但也只能就此作罢,挥手笑着邀请刘备入城赴宴。 刘备自然是满口答应,甚至再度施展出了他的独门绝技——把臂同游,拉着陶谦大步入城。 至此,双方的表现都很和谐,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可就在即将入城的时候,却变故突生。 刘备与陶谦大步走进城门,张恒一行人跟在后面想进去的时候,却忽然遭到了阻拦。 “主公有令,兵马一律不得入城!” 一个三十多岁的将领忽然站了出来,伸手拦住了张恒等人的去路。 闻言,张恒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上下打量着此人。 今天什么日子,随便一只阿猫阿狗都站出来敢耀武扬威。 此人的行为究竟是陶谦授意,还是自己妄为。 如果是陶谦授意,这招数着实太低劣了些。 如果是自己妄为……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吗! 找死也不看时候! 第二百一十九章交锋 由于此人的阻拦,原本行进中的大军顿时停了下来。 一时间,陶谦方和刘备集团的人马都神情一变,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张飞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当场就要掏出蛇矛给这家伙来两下,却被关羽眼疾手快给拦住了。 “二哥,此人太过无礼,容我杀之……” 话还没说完,就被关羽用眼神制止。 以关羽的城府,自然看得出今日是和陶谦的初次交锋,在没得到许可的时候贸然行动,反而可能坏事。 “三弟莫要冲动,且交给子毅处置。” 关羽摇了摇头道,目光看向最前方的张恒。 此时,已经进城的刘备也发现了异常,扭头看清局势后,当场就皱起了眉头。却也强行按下了心中的愤怒,把场面交给张恒处理。 “你是何人?” 张恒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后,淡淡开口问道。 “哼,本将名讳,你还不配知道!” 对面的将领却十分倨傲,压根不屑于搭理张恒。 不想说是吧,那就别说了。 闻言,张恒也不生气,只是忽然抬高了音量道:“你方才说,军队不许入城,是陶刺史的命令?” 这下,陶谦再也没办法装聋作哑了,急忙转身走了过来。 “曹将军不可无礼,还不速速退下,让州牧大军入城!”陶谦喝止道。 但这姓曹的将领却异常坚决,甚至连陶谦的命令都选择了无视。 “主公,军队不可入城乃是旧例,岂可因官爵高低而废止,恕末将不敢奉命!” 眼看此人还是不肯让开道路,陶谦气得一跺脚,却终究毫无办法,只能满脸歉意对张恒拱手道:“城中不准驻军乃是旧例,曹将军天性耿直,还望阁下勿怪!” 这番话看似是道歉,但始终没给出解决方案,一副我管不了手下人的模样。 闻言,张恒笑了,笑得十分灿烂。 本来他还有些拿不准,这下彻底实锤了。 陶谦老儿,跟我搁这儿唱双簧是吧。 既然你喜欢唱,那我就让你唱个够。 张恒大度地摆了摆手笑道:“陶刺史何出此言,这郯县本为东海治所,进驻军队于礼不合。曹将军尽忠职守,又何罪之有。” 听到张恒的夸奖,那姓曹的将领又是一声冷哼,却忍不住面露得色。 “阁下过奖了。” 陶谦赶紧再拱手道,心中却冷笑不已。 刘玄德麾下将士虽能征善战,但论起手段,却是羸弱不堪,与三岁孩童无异,迟早被自己玩死。 “但是……” 就在二人都暗自得意之时,张恒忽然话锋一转,面露难色道:“玄德公麾下大军固然可以不进城,但天使却是不能不入城,陶刺史以为如何?” “天使!”陶谦满脸疑惑道,“何来的天使?” 所谓天使,其实就是天子的使者,后世所谓的钦差。 “陶刺史有所不知。”张恒笑着解释道,“当初天子拜玄德公为徐州牧,自然要遣使加封。如今玄德公率大军入主徐州,便连天使一同带了过来,准备当着全体徐州文武的面宣读诏命,如此才好名正言顺。” 这番话挑不出任何瑕疵,陶谦便只能点头道:“阁下所言甚是,州牧思虑周全,天使自当入城。” “多谢陶刺史。” 张恒在马上对陶谦一拱手笑道,“只是……方才这位将军却是不经意间阻拦了天使,依照我大汉律例……” 说到这里,张恒忍不住摇头一叹,满脸惋惜之色。 陶谦瞬间回过味来了,不禁勃然色变,连忙摆手道:“阁下息怒,有道是不知者不怪,曹将军尽忠职守……”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张恒身边的张辽早已纵马而出,手中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只取那曹姓将领。 众人只见刀光一闪,下一刻便有一颗人头飞了出去! 那曹姓将领本就武艺平平,再加上张辽又是突然袭击,得手自然在情理之中。 随着那曹姓将领的人头落地,陶谦没说完的话也就咽了回去,只是看向张恒时,目光多了一抹深深的忌惮。 此人,断然不是好相与之辈。 再看张恒,却还看着那曹姓将领死不瞑目的头颅,一脸的惋惜之色。 “唉,这曹将军虽其罪当诛,但念在他尽忠职守的份儿上,就不夷三族了吧。”张恒挥了挥袖道,“文远,命人将其厚葬。” “遵命!” 张辽立刻抱拳应道,同时翻身下马,一手拎起头颅,一手牵着尸身,宛若拖一头死猪一般。 这一幕,看得围观众人遍体生寒。再看向张恒的眼神中,已经写满了恐惧。 什么叫用最柔和的语气,说最冷酷的话语,张恒算是给他们完美展现了一波。 尸首被拖走之后,张恒方才缓缓下马,扭头对一众徐州文武笑道:“诸位,现在能入城了吗?” 还有谁不服! 望着张恒那如沐春风一般的眼神,众人却是如坠冰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拱手。 “阁下请入城,请入城……” 张恒又把目光放在了陶谦身上。 “陶刺史,若还有其他旧例,不妨在入城之前一并说清楚,免得方才之事再度上演,刺史以为如何?” 陶谦连忙笑道:“阁下说笑了,州牧为徐州之主,所到之处,百无禁忌,请!” “哈哈哈哈……” 闻言张恒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多谢刺史。” 当下,大军浩浩荡荡进入城池。有了之前那一幕,却是再也没人敢站出来阻拦了。 “子毅,好手段!” 张飞纵马冲了上来,对张恒竖起大拇指笑道。 刚才被拦的时候有多憋屈,张辽出手砍人的时候他就有多痛快。 “翼德过奖了,不过因势利导而已。”张恒摇头谦虚道。 “论阴损,还得是你们读书人啊!”张飞感慨道,“三言两语间,不仅把人杀了,还让陶谦老儿无言以对,当真是痛快!” 张恒:……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翼德,你刚才说什么?” “还是你们读书人阴损啊……” “再上一句。” “子毅,好手段!” “这不是废话吗,我的手段什么时候不好了。” 张恒冷哼一声,纵马而去,不再搭理张飞。 第二百二十章发动传统艺能 陶谦安排的这一顿酒席,表面上自然是吃得宾主尽欢。 但是在开席之前,关于座次的排序,却又差点爆发了一番争执。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宴会的场所只安排了一个主位,刘备见到之后,便笑着请陶谦上座。可陶谦却以州牧官大为由,请刘备上座。 两人推来辞去,却是都不肯在主位上落座。 闹到最后,刘备麾下的诸将却是不干了,张飞径直起身上前,就要拉着刘备登上主座。 今日是刘备集团的初次亮相,倘若不能定下主从名分,今后便无法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所以看似只是一个座位,但却关系到刘备集团能不能在徐州立足。 眼见张飞站了出来,陶谦身后也忽然冒出两人,正是之前他征辟的泰山四寇中的臧霸与孙观。 二人并没有像张飞这般把陶谦往主座上推,甚至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站在陶谦身后,但态度已经表露无疑。 刘备见状,一把甩开张飞的手。 “翼德不可无礼,咱们初来乍到,怎能喧宾夺主。今日之宴,还是请陶刺史上座!” 张飞闻言大急,我的兄长啊,今日一旦让陶谦老二上座,以后可就不好再改回来了。 “兄长此言不妥,您乃朝廷亲封的徐州牧,怎可屈居人下!” 张飞大声道,同时扭头把目光看向了张恒。 子毅,你倒是站出来说句话啊! 可此时的张恒,却是在四处观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一众徐州文武,同时与旁边的赵昱交头接耳,不知在谈论些什么,压根就没看到张飞的暗示。 眼看刘备执意不肯上座,陶谦心中得意,却也不好表现得盛气凌人,于是便吩咐家仆又搬来了一张桌案,放置在最上方,与主座上的桌案并立,这才转身挥手请刘备入席。 刘备见此大笑,当即欣然允诺,拉着陶谦一同入座。 至此,两人都在主座上落座,双方文武却分作两派,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眼看木已成舟,张飞不禁气得直跺脚,赶紧跑到张恒面前抱怨道:“子毅,你方才为何不站出来替兄长说话,这下好了,陶谦老儿与兄长平起平坐,以后再想压他一头却是难了。” 闻言,张恒眼中立即闪过一丝疑惑。 “翼德何出此言?” 望着如梦初醒的张恒,张飞顿时绷不住了,一指主座上笑得开心的陶谦,没好气道:“你自己看。” 张恒不禁哑然失笑。 他刚才一直在和赵昱聊天,的确没注意到座次排序的争端。 不过就算知道了,张恒也不会在意。 “一个将死之人而已,且容他猖狂片刻又有何妨?”张恒摇头笑道。 “将死之人?”张飞满脸不解,随后却是狂喜,“子毅,什么时候动手,我要亲自砍下这陶谦老儿的狗头!” 张恒挥了挥袖道:“不急,且让他吃完这断头饭再说。行动的时候,我自会通知你。” 自城门口的那波交锋之后,张恒心中就给陶谦判了死刑。 “好!” 张飞重重一点头,满脸兴奋而去。 而张恒,则是在入座之后继续和赵昱闲谈。 席间,经过赵昱的一番介绍,张恒算是大致了解了当前徐州官员、人才的情况。 比如那位后世最出名的厚颜无耻之徒王朗,现如今就在陶谦麾下担任治中从事。古往今来第一位崇佛者笮融,现任东海功曹。 东海富商糜竺麋半城,现任徐州别驾。还有演义中的那位徐州守护者、生鱼片达人陈登,现任典农校尉。 在张恒眼中,这些徐州本地派的价值,可比陶谦重要多了。 在赵昱的引荐下,张恒顺理成章地和这些人攀谈了一番,算是打了个照面,混了个脸熟。 至于臧洪和孙观这两位贼寇出身的将领,在本土并无势力,一贯被这些世家大族孤立,所以只能依靠陶谦。但只要陶谦倒台,他们便会立刻做出明智的选择,倒是不必刻意拉拢。 心中如此想着,等到宴会之后,张恒就立刻开始了布置。 “子毅,准备何时动手?” 客馆中,刘备开口道,眼中明显带着些许愤怒。 身为州牧,刘备进抵徐州后,陶谦非但不肯让出州府,反而安排刘备一行人在客馆居住,也难怪刘备不高兴。 张恒却笑道:“玄德公勿急,此事交予在下,您只需做一件事即可。” “何事?”刘备有些疑惑道。 张恒淡淡笑道:“此事说来也简单,正是玄德公最为擅长的……吃席。” 刘备:??? 子毅,你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吧。 张恒解释道:“今日中午,是他陶恭祖设宴,晚宴却该咱们来请,正好也请这徐州大小官吏看一场好戏。” “既如此,陶恭祖那边,就拜托子毅了。”刘备点了点头道。 …… 陶谦府邸。 宴会散后,陶谦便召来了自己的亲信,商议今日得失。 “使君,可见今日席间光景?” 说话的人名叫曹宏,官拜徐州长史,亦是陶谦的心腹嫡系。他为人贪财好色,却最擅迎合上意,因此得到陶谦的赏识。 “席间光景如何?”陶谦反问道。 曹宏冷笑一声,“那刘玄德麾下皆骄兵悍将,恐怕不易对付,使君当早做打算。” 闻言,陶谦也只得无奈地摇头一叹道:“只可惜未能阻止刘备大军入城,不然老夫又怎会如此被动。” 今日在城门前阻拦的曹姓将领,正是曹豹的弟弟,被陶谦用作试探刘备的态度。 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 倘若刘备态度强硬,不过那曹姓将领的阻拦强行入城,便等于和下邳曹氏结怨。 若刘备忍气吞声,直接命大军城外驻扎,则陶谦获利。 如此阴损的主意,恰恰就是出自曹宏之手。 只是没想到张恒却以阻拦天使的名义,直接出手斩杀那人。如此一来,下邳曹氏固然会怨恨刘备,但也必然对陶谦心有抵触。 毕竟是他拿着人家曹氏子弟当枪使。 如此一算,倒是有些得不偿失。 而如今,曹宏再度发动技能,劝陶谦早做打算。言外之意,自然是要出手对付刘备。 “使君,曹长史所言极是。” 这时候,陶谦的另一位心腹笮融开口说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还是直接杀了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谁先下手为强 面对二人的劝谏,陶谦沉默不语,眉头却皱成一团。 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为今之计,老夫该如何行事?” 闻言,曹宏眼中猛然闪过一抹厉色,手上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刘玄德毕竟是朝廷亲封的徐州牧,若是动手杀他,朝廷必然怪罪。”陶谦皱眉道。 “使君此言差矣!”曹宏冷笑道,“如今的朝廷,乃是董贼把控朝政。也就是说,他刘玄德出任徐州牧,亦是受董贼册封,此等乱命,使君又何必在乎。” “这……”陶谦苦笑道,“前番荥阳一战,刘玄德打得董贼损兵折将,此乃世人有目共睹。要说他们沆瀣一气,只怕难堵悠悠之口。” 毕竟是读书人出身,除了名利之外,陶谦最看重的就是这张脸。 刘备和董卓是一伙的? 这种话不用说出去,光想想陶谦都觉得害臊。 闻言,曹宏急忙劝道:“使君啊,事急从权,刘备明显来者不善,大军已然入城,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名义。只要斩杀了刘备,再兼并其部众,使君便可实力大涨,说是天下第一大诸侯也不为过。届时,便是把刘备打为叛逆,谁又敢说什么!” 曹宏这招看似狠毒,但其实并不新鲜。 但如此不择手段的做法,陶谦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微微摇了摇头。 “如此行事,必为天下人诟病!” “哎呀,我的使君啊,刀都架在咱们脖子上了,哪还顾得上这些!” 曹宏急声劝道,同时给笮融使了个眼神。 笮融会意,也赶紧拱手劝道:“使君,那刘备执意要率大军入城,明显是要对使君您不利。一山尚且不容二虎,况且一个徐州,又岂能容得下两种声音。使君若不早做图谋,必为刘备所害,届时悔之晚矣!” 陶谦要脸,但更舍不得手中的权力和身家性命,闻言顿时心中一惊。 “就算要动手,可咱们的兵马又岂是刘备的对手,一旦不成,反遭其害也。”陶谦担忧道。 曹宏连忙拱手道:“使君勿虑,我有一计,却可兵不血刃拿下刘备。” “哦,计将安出?” “此事说来也简单,使君可设宴款待刘备,宣称要交出徐州政权。如此,刘备必然欣然前来。席间却摔杯为号,命刀斧手一拥而上,将刘备看啥当场。 刘备一死,他麾下的兵卒群龙无首,必然自乱阵脚。使君却可趁势率军击之,必然大获全胜!” 曹宏得意地讲述着自己的计划,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认为如此便能把刘备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最明显的事实,刘备这些年可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若真这么好对付,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也轮不到曹宏来设计害他了。 可陶谦却听得心花怒放,大笑道:“长史真妙计也!好,咱们便依计行事,但不知何时行动?” “择日不如撞日,未眠夜长梦多,理应趁刘备立足未稳之时行动。若依在下的意思,诛杀刘备,就在今晚!” “这……”陶谦略微有些迟疑道,“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连使君都认为仓促,那刘备岂不是更无防备!”曹宏笑着反问道。 “此言有理!” 陶谦终于鼓足了勇气,重重一点头道:“好,稍时老夫便派人去请刘备,你二人趁机布置刀斧手。” “遵命!” 曹宏和笮融齐声拱手应道。 可就在陶谦准备行动的时候,城中却传来了消息,刘备在客馆设宴,款待徐州大小官吏。 初听这消息后,陶谦的第一反应就是坏了! 刘备今日肯定是无法赴宴了,无奈之下,陶谦只得让曹宏推迟行动日期,然后起身更衣,等着使者上门来请自己。 可陶谦在家中左等右等,直到黄昏日暮时,也不见刘备派人来请自己。 什么意思? 刘玄德宴请徐州大小官吏,却唯独不打算请自己? 一念及此,陶谦心中的疑惑顿时变成了愤怒。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当陶谦打算派人去一探究竟之时,府邸的大门却被人叩响。 张恒站在台阶前,望着眼前气派的朱漆红门,不由心生喜爱,同时对正在暴力抠门的张飞道:“翼德慢些,可别把这大门拍坏了。” 陶谦死后,这座府邸就是刘备集团的财产了,张恒可从没有毁坏财物的习惯。 张飞闻言,却忍不住回头冲张恒翻了个白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 但好在张飞拍了几下之后,里面便有人把门打开了。 一个家仆缓缓而出,脸上带着怒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要是把门拍坏了,你们有十颗脑袋也不够赔的!” 闻言,张恒先是一愣,继而摇头一笑。 距离上次被人威胁,已经过去好久了吧。 张恒固然不会与一名家仆计较,但张飞可不惯着他。见这厮出言不逊,当今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却直接将那家仆打翻在地,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露出鲜血。 “你们……” 家仆被打得晕头转向,正准备发怒之时,忽然看到了张飞手中的利刃,已经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当场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眼看张飞还要继续动手,张恒连忙劝阻道:“翼德,不可出手伤人。” “子毅,这厮出言不逊,怎能轻饶他。” “你是何等身份,怎能与他一般见识……还是直接杀了吧。” 张飞:…… 子毅,你可真有君子之风啊! 伴随着家仆的一声惨叫,张飞直接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随后大手一挥,身后数百名士卒当即冲入陶谦府中。 此时,府中众人也早被惊动,急忙出来查看时,却正好正面撞上张飞率领的部队。 “子毅,怎么说?” 张飞扭头向张恒问道,语气中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 “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此来是找陶谦的,不好多造杀孽。”张恒摇头笑道。 闻言,张飞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门口那家仆的尸体。 子毅,你果然是位君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陶谦之死 以刘备为首的季汉集团,可以说是由一群理想主义者谱写的赞歌。 在这个尔虞我诈、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之中,季汉集团从始至终都保持了一以贯之的仁义之心。特别是首领刘备,身上有股子这时代不好找的人味。 并且终刘备一生,无论是飘零落魄之时,亦或是意气风发之势,都始终保持了宽仁的作风,没有过一次屠城。对手下不臣之贼,也没有施展灭族之刑。 正所谓其德昭昭,其行烈烈,是为昭烈! 刘备的行事风格固然是没错的,但却有一个问题。 你自己胸怀大志,为了大业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献上自己的一切,甚至通过人格魅力,感召麾下骨干也成为这种志士。 但这天下,终究是俗人居多。想要笼络人心,让所有人都为了你心中的理想去奋斗,那就得封赏厚赐。 所以得知张恒遣关羽去招降臧霸时,刘备当即大袖一挥,给出了极高规格的赏赐。 眼看臧霸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郭嘉当即正色道:“奉玄德公钧命,加封臧将军为虎贲中郎将、孙将军为典军中郎将!” 闻言,臧霸脸上立刻闪过一抹震惊,眼中微微露出一丝喜色。 那可是中郎将啊,比二千石的武职。 在承平年间,这几乎就是武将能获得的最高职位了。 刘州牧出手竟如此大方! 但臧霸也明白,如果接受了刘备的封赏,就代表着自己彻底背弃陶谦,归顺刘备。 见臧霸还有疑虑,郭嘉继续劝解道:“昔年黄巾乱起,将军初举义兵而保境安民,豪杰也;而后陶刺史遣使招安,将军欣然归顺,智略也。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将军之才,不会看不清这徐州态势,今幸得玄德公钧命加封,将军又何故犹豫?” “这……”臧霸苦笑拱手道,“多谢先生美意,只是末将蒙陶使君厚待,倘若心生反义,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听到这句话,郭嘉瞬间明白了臧霸犹豫的原因。 好吧,感情这家伙还是个要脸的人。 “将军此言差矣!”郭嘉笑着反驳道,“将军今为下邳都尉,又非他陶恭祖私人部曲,理当效忠朝廷才是。而玄德公正是朝廷亲封的徐州牧,将军可明白?” 说到这里,郭嘉忽然面色一变,冷声道:“我索性跟将军实话实说,彭城郡玄德公大军受阻,正是陶恭祖暗中指使贼寇所为。若非玄德公麾下将士悍勇,此时怕是早死于贼人之手。陶恭祖犯上作乱,罪无可恕,将军难道还要继续助纣为虐不成?” 要脸是吧,那我就给你个台阶下。 但我也把话说明白了,敢不听话,连你一起削! 左手赏赐,右手大棒,全凭你臧霸自己选择。 果然,一听郭嘉这么说,臧霸下意识看了看关羽身后杀意凛然的大军,脸上的为难之色立刻消了大半。 “先生一言,茅塞顿开。”臧霸肃然拱手道,“末将多谢玄德公厚赏!” “哈哈哈……”郭嘉大笑道,“将军不必多礼,玄德公今晚在州府设宴,眼下天色不早,咱们还是赶紧去吧,不可让众宾客等急了。” 这句话等于是在告诉臧霸,针对陶谦的行动不用你参加,但为了保险起见,在处理完陶谦之前,你都得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 闻言,臧霸脸色一喜,连忙点头道:“遵命!” 他好歹是陶谦招安的,就算称不上知遇之恩,但他也不想对陶谦下手。 眼看郭嘉一番言语,连哄带吓,把臧霸治得服服帖帖,关羽不禁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以前他只知道郭嘉擅奇谋妙计,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口舌之能。 …… 陶谦府邸。 陶谦整个人早已面如土色,看向张恒的目光中充斥着绝望与惨然。 这年轻人自从进入庭院中开始,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但所言所行无不让人心中胆寒。且心思缜密,竟连自己的外援都提前考虑到了。 相比之下,自己仓促之间制定的诛杀刘备的计划,真如三岁孩童一般可笑。 难不成,今日自己当真是在劫难逃? 陶谦心中满是不甘,但身边只有数十名家仆而已,又如何能抵挡张飞的虎狼之师,终究是毫无办法。 “陶公,时间不早,该上路了。” 见陶谦久久不发一言,张恒便开口提醒道。 要么你自己上路,要么我送你上路。 此言宛若死神低语一般,让陶谦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继而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张恒。 “今日之事,是老夫败了。明日老夫便上疏致仕,辞官归乡,如何?” 我认输,认怂,只求苟得一条性命。 在陶谦期盼的目光中,张恒却缓缓摇了摇头。 “陶公此言,未免太过天真。”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想着能活命,着实太过可笑。 见张恒不许,陶谦脸上的绝望瞬间变成愤怒,指着张恒歇斯底里怒吼道: “张子毅,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张恒冷笑一声,“不敢,在下只是仿效陶公故事而已。” 你当初派昌豨、吴敦阻拦之时,倘若刘备集团战败,你会大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以二人的残暴,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闻言,陶谦好似被抽尽了浑身气力,一屁股瘫坐在地,目光也变得呆滞无神。 良久之后,陶谦才回过神来,对张恒拱手道:“张主簿,败于刘玄德之手,老夫输得心服口服,但膝下二子,皆白身而已,并无官爵,还请张主簿高抬贵手,饶过他们性命,老夫愿以全部家资献上。” 张恒点了点头,“罪不及妻儿,陶公放心,二位公子玄德公自会照料。” “那便多谢了。” 陶谦叹了口气,对张恒拱手谢道。 说罢,陶谦站起身来,拍打掉身上的尘土,满脸严肃地开始整理衣冠。 张恒见状,对张飞点了点头。 张飞会意,亲自带领麾下纵火焚烧庭院。 在晚风的帮助下,火势迅速而起,不久便已是熊熊烈焰。 而此时,陶谦也已经将周身整理的一丝不苟,对张恒拱手一礼后,转身大步走入火中。 死到临头之时,陶谦并没有痛哭流涕,哀告求饶,反而难得的保持了气节。 张恒叹了口气,对着陶谦的背影拱手一礼。 “恭送陶公!” 中平元年,七月二十三。 一代枭雄陶谦,于家中自焚身亡。 至此,徐州彻底进入了刘备的时代。 第二百二十五章来一场意外 “子毅,咱们真的要放过陶谦之子?” 熊熊烈火中,张飞对张恒低声道,眼中满是困惑。 “怎么,翼德还要夷灭陶谦三族不成?”张恒笑着反问道。 “这倒不必,只是陶谦之子……理应斩杀免除后患。”张飞劝道。 “算了吧。”张恒摇了摇头道,“陶恭祖毕竟是徐州刺史,经营徐州数载,总还有些残留势力,咱们若刑罚太过,不利于收拢人心。再者,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张飞的疑惑,张恒能够理解,但有些事一旦开了坏头,难免有后来者竞相效仿。 今日自己固然能连陶谦的儿子一同斩杀,但他日,难免不会有别人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 正如原本历史上,人妻曹得势之后,对于自己的反对者,通常都会来一个夷三族套餐。 等到曹家宗室式微,司马懿攫取大权,对于曹氏夏侯氏的子孙,却是来了个超级加倍,甚至连婴儿都不放过。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种不好的风气一旦开了先河,后面就止不住了。 况且,夷三族对自己来说只是个数字,但到了受刑者身上,那可真是倒了血霉,张恒不想手上沾染无辜者的鲜血。 张恒这么说,张飞也只好作罢,命麾下将陶府家仆全部控制起来。 当然,还有没来得及离开的曹宏、笮融二人,也全被抓获。 做完这一切之后,火势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张飞遂率众退出府邸。 …… 一众徐州官吏在接到刘备的邀请之后,大多数人瞬间明白,刘备和陶谦的争斗已然开始了。 可思量再三之后,大多数官员还是选择了前来赴宴, 这场争斗,最后谁输谁赢且不论,但两方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宾客陆续到齐,刘备惊讶地发现,徐州五郡的郡守居然赫然在列。 之前在彭城时,张恒就给五郡太守传过书信,要他们在郯县城外等候。可真到了地方,却只有陶谦率领众人前来迎接。 当时刘备还以为是五郡太守没有遵从自己的命令,但现在看来,他们应该都来了,只是被陶谦命令不准出迎而已,所以才没见到。 想明白了这一层之后,刘备心中对陶谦的厌恶更甚。 片刻之后,受邀宾客齐至,宴会正式开始。 席间,刘备再度展现出了自己的本色,频频举杯向众人劝酒,毫无君主的架子。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门外忽然走来了关羽和郭嘉,身后理所当然地跟着臧霸和孙观。 见此,刘备心知关羽成功招降了二人,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参见主公!” 众目睽睽之下,臧霸、孙观对着刘备大礼参拜,当场改了称呼。 刘备站起来挥手笑道:“不必多礼,快快入座!” “谢主公!” 刘备表现得随意,但二人却不敢不慎重,起身还礼后方才入座。 敢和刘备一样随性的,恐怕只有郭嘉一人了。 只见他大步走到刘备面前,竟是问也不问,端起刘备桌案上的美酒一饮而尽,末了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刚才跟臧霸一番唇舌,说的他是口干舌燥。 再看刘备,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笑道:“此行辛苦奉孝了。” 听到这声夸奖,郭嘉内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为主公分忧,乃嘉分内之事,何谓辛苦!” “奉孝,子毅那边……”刘备低声道。 “主公勿虑。”郭嘉满不在乎地笑道,“主簿素来神机妙算,区区陶恭祖而已,诚不足为虑。”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张飞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对刘备抱拳急声道:“兄长,不好了!” 见张飞只一人前来,刘备顿时急了。 “快说,子毅如何了?” 张飞顿时一脸懵逼。 子毅? 子毅好好的啊! 不过剧本已经布置好,张飞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兄长,弟方才率军巡视城防,却发现陶使君家中忽然走水,大火熊熊燃烧,已然波及周遭房屋!” “什么!” 刘备顿时反应了过来,连忙配合大怒道:“平白无故间怎会走水!陶公无恙否?” “这……”张飞故作为难道,“火势突然,弟率军赶到之时,已然无能为力。陶公怕是……” 此言一出,堂中所有人都面露震惊之色。 再联想到张飞的身份,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们知道陶谦和刘备势同水火,但万没想到刘备会在进城当天就下手。 这也太突然了吧! 只有臧霸和孙观二人,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叹息。 刘州牧出身行伍,陶使君终究不是他的对手啊。 不过细细想来,此事确是陶使君做得不地道,今日身死,也是理所当然。 “不可能!” 刘备猛然一拍桌案,还在卖力地表演。 “快,加派军队,速速前去救火,务必要将陶公全须全尾救出来!” 闻言,张飞顿时面露难色,正欲再劝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水火无情,陶公今不幸殒命,还请玄德公节哀。” 张恒缓缓走了出来,对刘备拱手道。 见到张恒现身,刘备这才松了口气。 倒也不怪刘备紧张,实在是之前定好的计划是将陶谦连同其子嗣一起斩杀,之后再将其罪行昭告天下。 可陶谦情愿一死来保全子嗣,张恒自然乐得制造出这场意外。 若将陶谦公开处斩,就必然要株连其党羽。刘备集团初到徐州,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留下陶谦的子嗣,等于给这些人一个信号。 陶谦的儿子我都不杀,又怎会对你们出手? 张恒说完之后,便开始环顾四周,观察徐州文武的反应。 痛哭流涕者有之,面无表情者有之,扶额叹息者亦有之,可更多的人,却是满脸担忧惊惧,唯恐受陶谦牵连。 张恒瞬间明白,陶谦虽经营徐州数年,却并不得人心。 张恒继续开口道:“陶公虽身殒,但两位公子却及时逃了出来,只是惊惧过度,在下派人送去休息了。”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的表情又是一变,很多人都松了口气。 诚如张恒所料,留下陶谦的两个儿子,的确让这些人产生了一些安全感。 “唉……”刘备长叹一声,“可怜陶公为国尽忠数十载,却不幸遭此劫难。查,今日之事定要一查到底,看看是何人纵火!若有消息,立刻报我!” “遵命!” 张恒拱手应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梳理徐州 第二日,陶谦的葬礼正式开始。 汉代初年,由于刚经历过秦末乱世,天下崩乱,民生凋敝,统治者遂以道家衍生出的黄老无为思想,作为治国方针。 由此,整个汉代风气趋向于节俭薄葬,时至东汉末年,风气虽早已大不如前,但薄葬的习惯却还存在。 只是陶谦的葬礼,出于政治需要,刘备为其举办得极其盛大。 不仅如此,刘备还上表奏请朝廷追封陶谦为司空,长子陶应为骑都尉,次子陶商为黄门侍郎,也算是生荣死哀了。 至于整场葬礼的花费,却都是陶谦本人出的。 陶谦曾许诺把全部身家赠予张恒,以保全二子的性命,这些数以万亿计的财富,最终却都用作在了他自己的葬礼上。 这波,张恒可谓是升官不发财。 三七之后,陶商和陶应兄弟二人,便扶着陶谦的灵柩返回陈留故里安葬,刘备亲自出城相送。 至此,陶谦的身后事算是告一段落。 整场政治作秀下来,倒也收获了颇多人心。 而在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张恒却基本没怎么露过面。 因为他很忙,忙着梳理整个徐州的结构问题。 既然决定集权,那就得先从官员着手。 陶谦葬礼的第二天,张恒便以刘备的名义,下达了一封钧命,收回了各郡太守募兵、征税之权,削减了各地郡守的财粮之权。 之后,张恒又下令裁减郡守的统兵之权。从今往后,郡中县里的兵马,统统由州府指派,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调动兵马,违者立斩不饶。 如此双管齐下,算是彻底削去各地郡守手中的权限。 对此,各地郡守的反应也很有意思。 心怀不忿者有之,愤愤不平者亦有之,但却并无一人表示反对,最终都乖乖接受了现实。 原因很简单,因为早在命令发出之前,张恒便命张辽率兵一万,将整个郯县封锁了起来,实行军事管控。身在郯县的郡守们,自然不敢有任何异动。 之后,张恒又派出一批官吏去各郡接收军政大权。等陶谦的葬礼结束,各位太守回去之后,权力早被张恒回收,他们纵然再想起兵反抗,也为时已晚。 一通组合拳下来,刘备集团算是彻底掌控住了徐州,保住了自己的基本盘。 内部平定之后,张恒又开始了下一项大动作——屯田! 强国必先富民,只有百姓生活得到保障,徐州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自黄巾起义之后,天下纷乱已有近十年,百姓流离失所者不尽其数,再加上世家豪强进行土地兼并,徐州大地上便出现了数量庞大的流民。 为了安置这些流民,张恒只得拿出了屯田之策。 事实上,屯田之策古已有之。昔年秦始皇派大将蒙恬征讨匈奴,由于战事耗时日久,从内地运粮食耗费太大,所以秦始皇便下令,让蒙恬带领士卒在当地垦荒耕种,自给自足。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一个好政策,既能解决流民的生存问题,又能给国家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 但正如历朝历代的崩坏一样,任何政策一旦被掌权者找到了空子,那这个政策便会成为暴政苛政,不日而亡。 由州府出面实施屯田,固然可以保证田地不被世家豪强兼并,但却无法避免不被军中将领兼并。这是个无解的难题,张恒能做的,也仅仅是选派一个靠谱的人来负责此事。 事实上,陶谦之前便打算开始屯田,人选则是下邳陈氏的陈登。 陈登此人,能力自然是有的,但他的出身问题,导致他和陈宫差不多,根本不会对某人效忠。他的心,始终属于徐州士族。 不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放着如此人才不用,也太浪费了些。 于是,张恒立刻派人命去传唤陈登。 与陈登一同被传唤的还有一个人,正是糜竺。 陈登毕竟不是自己人,真要任用,也需得有人制衡。而出身富商之家的糜竺,则是最佳的人选。 嗯,听说他妹妹长得挺水灵,如果这家伙识趣的话,便送给他一个外戚的身份又有何妨。 之后,张恒又开始了第三个大动作,对州府的人事任免进行了一番调整。 刘备如今身为州牧,已有开府之权,张恒便是以徐州长史的身份,署理州府政务。 长史这个官职的全名叫长史从事,属于州府佐官之首,位在诸从事之上。 在下面,便是别驾从事、治中从事之类的官职,这些都属于州牧自行征辟的官职,数量没有明确规定。 于是张恒任命荀彧为别驾从事、主掌州府政务。荀谌、荀攸、郭嘉等人都分别担任治中从事。 其实张恒是想组成一个类似于朝廷的尚书台、明朝的内阁之类的决策机构,但目前麾下的人才还太少,不足以形成一个系统,便只能就此作罢。 一系列的政策制定推行,导致张恒这些日子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同时,他也深感人才不足的困境。 纵观如今刘备麾下,顶尖人才暂时是不缺了,但中层文武还是太少,根本不够用。 眼看天色不早,张恒忍不住起身伸了个懒腰,大步朝门外走去。 这个举动恰巧被正在埋头工作的荀彧看到,不由开口问道:“子毅何往?” 还能干嘛,当然是下班了! 心中如此想着,张恒嘴上却笑道:“我有些内急,去方便一下。” 闻言,饶是清雅君子荀彧,也不禁给了张恒一个大大的白眼。 “子毅啊,前天你便是用这等借口脱身而去,昨天亦是如此,难道今日还要故技重施?”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拿我当憨批? 伎俩被人揭穿,张恒只得苦笑道:“文若,非是我不勤于政事,只是如今下值时间已到,剩下的公务,明日再处置就是。” 前世给狗资本家996也就算了,如今穿越过来,还要给他刘大耳996……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荀彧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公务,又看了看一心想跑路的张恒,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尽管这些天他已经废寝忘食地工作,甚至累出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但堆积的政务却是一天比一天多。 “今日事,今日毕。”荀彧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些政务不处理完,今天谁也别想走!” 闻言,不仅是张恒,身在政务厅内的荀谌、荀攸也不禁浑身一颤,对荀彧投去了幽怨的目光。 工作狂是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孙乾和崔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时任徐州别驾从事的糜竺,收到了一封来自典农校尉陈登的书信,邀他今晚过府一叙。 糜氏世代经商,经营垦殖,家中僮仆、食客近万人,资产更是不可胜数。虽非世代公卿,却也是徐州本土的豪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陶谦才会征辟他为别驾从事。 糜竺为人虽文雅敦厚,但并无多少才能。历任以来,最大的贡献,便是给陶谦供应了不尽其数的钱粮物资。 但因为出身商贾之家,导致那些世代为官的徐州豪门,根本就看不起他这个满身铜臭之人,彼此来往并不多。 而下邳陈氏是谁,那可是徐州境内第一豪门,怎会平白无故地邀请自己做客? 端详着手中的拜帖,糜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而且就在刚才,自己还收到了州府的征召,命自己明日一早便去州府朝见。 刘备初入徐州,便以雷霆手段铲除了陶谦,之后又给徐州官场来了一个大换血。自己作为陶谦征辟的臣属,此时被传召,到底是福是祸? 本来糜竺就有些心烦意乱,又忽然接到陈登的邀请,一时间竟难以决断。 刘使君召我前去,是要清算吗? 陈元龙邀我做客,又是意欲何为? 正在糜竺忧心忡忡之时,弟弟糜芳从外面走了进来。 “子方,你来得正好,且帮我参详一番……” 糜竺开口喊住了糜芳,举着手中的拜帖,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糜芳亦是眉头高高皱起,神色中满是忧虑。 “兄长,如今刘使君掌了徐州大权,咱们身为陶使君旧臣,恐怕落不了什么好。” “不错。”糜竺点了点头,神情黯然道,“但使君征召,为兄却是不得不去。刘使君毕竟是仁义之主,纵有祸事,也只在为兄一人而已,当不至于连累家族。” 毕竟刘备连陶谦的儿子都没杀,自然不至于对整个糜氏下狠手。 听到这话,糜芳大急道:“兄长且不可如此悲观,我糜氏也算颇有资财,即便刘使君要追究陶使君党羽,咱们倾尽家财,想来也能赎买性命!” 糜竺面色惨然地摇了摇头,“若能破财消灾,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等为兄身死之后,你便带着阿贞回朐县吧,今后不可再涉足官场。 唉,适逢乱世,人人难以自安。我本想倾家财为我糜氏谋个出路,谁曾想却押错了注,以致沦落至此,时也命也!” 在糜竺看来,能花钱解决的事儿,通通都不是事! 但就怕花了钱,也买不了命。 陶谦征辟糜竺,其实是一场双向奔赴。 陶谦需要糜氏的财力,糜竺需要陶谦的势力。 这本就是一场政治投资,可谁曾想还没等到开花结果,陶谦就倒台了。如今赶上刘备清算,糜竺自然得做最坏的打算。 听兄长说得如此严重,糜芳当场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冥思苦想半天,却忽然眼睛一亮。 “兄长,时下危局,何不找智能之士问计,以谋生路?” “智能之士?”糜竺疑惑道。 “兄长你忘了!”糜芳连忙说道,“数月之前,公祐先生和季珪先生前来徐州,被咱们奉若上宾。如今就在府中,兄长何不请教一番,二人皆康成公高足,说不定会有破解之法。” 闻言,糜竺也是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对,对!来人,快去请二位先生前来……不,我亲自去拜访!” 糜竺这些年在徐州的所作所为,大抵就和《水浒传》中的及时雨宋公明哥哥一样,仗着家中豪富,四处播撒钱财,广结善缘。 说句毫不客气的话,整个徐州受他恩惠的人不可胜数,人缘自然极好。 而糜芳口中的公祐先生和季珪先生,便是孙乾和崔琰。 自黄巾起义爆发以来,朝廷被迫解除党禁,大儒郑玄便先后数次受到朝廷征召,但都被他婉言谢绝,一直守节不仕,在家乡教授学问,门下弟子多达千人,为一时之盛。 直到去年,青州黄巾复起,攻掠郡县,屠戮百姓。眼看世道凌乱,郑玄便闭门谢客,遣散弟子,随后躲入深山之中避祸。 可这么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便有弟子对郑玄说徐州在陶谦治下颇为太平,可以为避祸之所。于是郑玄便遣两名弟子前往徐州查看情况,如果陶谦能派兵接应,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这两名被派往徐州的弟子,就是孙乾和崔琰。 二人一路风餐露宿赶到徐州,还没见到陶谦,却先被糜竺拜为上宾,供养在家中。而彼时的陶谦,正因刘备入徐州之事心烦,哪有功夫搭理二人,虽满口答应派兵护送郑玄来徐州,却迟迟没有动作。 于是,二人便就此在糜竺家中住了下来。等到刘备进入徐州,铲除陶谦,又忙活了一番陶谦的身后事,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 二人也等的有些心急,但现任徐州牧刘备与他们素无交情,自然也就见不上面。 正当二人打算离去之时,糜竺却忽然登门拜访,向二人求计。 好歹受了人家几个月的供养,二人也不好拒绝糜竺的请求,便耐心听他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听完之后,孙乾一脸轻松,而崔琰更是仰天大笑起来。 “家主勿虑,尽可应召便是,此去必然无事!” 闻言,糜竺大为惊喜道:“季珪先生,此话怎讲?” 孙乾捋须笑道:“古人云:察其言,观其行。刘使君入徐以来所作所为,足可称得上是仁义之君。家主试想,他连陶使君的两个儿子都放过了,又岂会对家主不利? 若杀家主,徒伤仁义之名却于自身毫无益处,如此愚蠢之事,刘使君岂肯为之? 只是……这别驾从事毕竟是州府近臣,家主怕是保不住了。” 这时候糜竺哪还顾得上官职,能不被陶谦牵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连忙又问道:“刘使君既然不打算株连,那州府为何要征召在下?” 崔琰摇头笑道:“不打算对家主不利,那自然是想重用家主。家主若有心仕途,不妨好生把握之。” “这……” 一时间,糜竺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 本以为必死无疑,谁曾想却是要飞黄腾达? 第二百二十九章我、糜竺、有钱! “怎么,家主不信?” 见糜竺面带疑惑,崔琰淡淡笑道。 糜竺连忙摇头道:“非是不信先生,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在下又身无长物,如何能得刘使君看重?” “哈哈哈……家主太谦虚了。”崔琰眼中满是智慧的光芒,“如今乱世,无论是谁,想要成就大业,就必然离不开兵马钱粮。家主坐拥亿万家资,刘使君又岂能不心动。 不愿巧取豪夺,那便只能极尽拉拢,家主可明白?” 听到这里,糜竺顿时醒悟了过来,当即对二人拱手笑道:“二位先生之言,如拨云见日,令在下茅塞顿开!若真如二位所言,在下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崔琰挥了挥袖道,“家主若得重用,不妨为我二人引荐一番。” 陶谦已死,派兵去接老师的希望,就只能落在刘备身上。 无论刘备愿不愿意,都得先见到人再说。 “先生放心,在下若得重用,必然向刘使君举荐二位大才!”糜竺郑重拱手道。 二人拱手还礼道:“既如此,那便多谢家主了。” 得了二人宽慰之后,糜竺顿觉神清气爽,当即便告辞离去,直奔陈登府上。 相比于糜竺的困惑惶恐,陈登则看的更清楚一些。他心知刘备想任用自己,却不明白为何征召糜竺与自己一同朝见。 陈登并非势利之徒,但他也知道糜竺并无才学,但大家同位昔日陶谦征辟的臣属,又即将共事一主,便想着邀请他过府一叙,拉近关系。 …… 第二日清晨。 糜竺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之后,便直奔州府门口等候传唤。 毕竟是第一次面见新老板,他想在刘备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陈登也到了,双方见礼之后,便一同在门口等候。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直到日上三竿,陈登和糜竺等地有些心急之时,荀彧等人才姗姗来迟,进而开始一天的工作。 倒也不怪他们迟懒散,实在是昨晚荀彧强行拉着众人处理积压的公务,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今天自然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一直走到府衙门口之时,张恒还哈欠连天,忽然见陈登二人满脸拘谨地在门口等候,张恒顿时来了精神,走上前笑道:“二位来得倒是挺早!” 听到张恒的声音,二人连忙转身行礼。 “拜见长史!” “不必多礼。”张恒挥了挥手笑道,“二位何不入内?” 糜竺面带难色道:“这……未有使君传唤,下官不敢擅自入内。” “玄德公日理万机,眼下州府之事,已悉数托付于我。实不相瞒,昨日传唤二位,正是我命人所为。”张恒笑着解释道,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二人跟着自己进去。 闻言,陈登和糜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本以为这张子毅只是刘使君近臣,却不想他竟能代替使君发号施令,此等权势,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二人不敢怠慢,道了声谢之后,便跟在张恒身后进了府衙。 张恒没有领二人去政务厅,反而去了一旁的偏堂。 入座之后,张恒又亲手泡上了一壶茶水给二人斟满。这一系列举动,倒是让二人有些受宠若惊。 这张子毅,也太平易近人了些吧。 “二位不必拘谨。”张恒举着茶杯笑道,“今次请二位前来,却是有一件为难之事,想请二位为我答疑解惑。” 二人连忙放下茶杯,拱手恭敬道:“长史但有吩咐,我等无有不从!” 张恒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随后才幽幽开口道:“今次玄德公率大军进入徐州,所到之处,百姓流离失算,苍生无处栖身。连年动乱,我徐州大地早已是满目疮痍,实在令人心痛。 玄德公乃仁义之主,不忍百姓遭此劫难,但奈何粮草不足,无力负担数以百万计的流民。我知二位乃徐州大才,不知可有妙计,使百姓安居乐业?” 听完这番话,二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明悟。 看来,这便是刘玄德对自己的考校了。 答得好,必然重用。答不好,虽不至于有祸,但今后恐怕再难跻身徐州高层。 不过陈登早有准备,经过片刻的措辞之后,便率先拱手答道:“使君仁德,下官佩服!想使百姓安居乐业,下官虽不才,却有一些浅显拙见。” “哦,元龙请讲!”张恒笑道。 “不知长史可曾听说过屯田之法?”陈登笑道。 “屯田之法……”张恒故作惊讶道,“元龙可否详细说说?” “实不相瞒,其实之前陶使君任命下官为典农校尉,就是欲行屯田之策……” 当下,陈登将屯田的好处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听得张恒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此计甚妙,元龙真乃大才也!” 张恒嘴上拼命地夸赞,内心却毫无波动。 跟别人装傻,其实也蛮累的。 “此策既然是元龙提出,那这屯田之事便交由你去办,如何?”张恒顺坡下驴道,“若是做得好,我必上报玄德公为你请功!” 见张恒肯定了自己的策略,陈登眼中也闪过一抹激动,心中彻底松了口气。 看上去,自己应该是过关了。 “承蒙长史不弃,下官自当尽心竭力,助使君安置百姓!”陈登赶紧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 “好!”张恒重重一点头道,“元龙,我替玄德公拜你为徐州治中从事,原本典农校尉之职不变,主掌屯田之事。凡涉及屯田事宜,皆可便宜行事!” “谢长史提携!” “你且下去准备吧,这几日我会命部队助你收拢流民。”张恒笑着挥了挥袖道。 “下官告退!” 陈登转身大步而出,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眼看陈登顺利通过了考验,坐在堂中的糜竺不免心中忐忑起来。 陈元龙这厮倒是得了重用,可自己又该如何行事? 在确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后,糜竺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甚至想趁机再登高位。 而此时,张恒的目光也放到了糜竺身上,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子仲啊。” “下官在!”糜竺赶紧直起身子,肃然应道。 “百姓安置之事,也算有了着落。可还有一桩难事,还望子仲为我参详一番。”张恒淡淡笑道。 “长史尽管吩咐,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态度让张恒很是满意,连带看糜竺的目光也更柔和了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糜竺进来之后,张恒就觉得整个房间好像都明亮了一些,金灿灿的尽显贵气。 糜子仲啊糜子仲,风闻你颇有家资,号称半城,今日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第二百三十一章把刘备卖个好价钱 眼看张恒有丧心病狂的趋势,荀彧连忙强忍笑意劝道:“子毅稍安勿躁,咱们还不至于如此下作行事。如今仁政方显成效,此时却下狠手,之前的成果岂不毁于一旦。” “那文若有何高见?” 你有本事,你来搞钱! 荀彧淡淡一笑,转身从桌案上拿出一封公文,开口道:“糜子仲听不懂子毅的弦外之音,有人却能听得懂。我方才查阅之前积累的政务,恰巧发现了此物,子毅不妨一观。” 张恒满脸疑惑地接过公文,仔细一看,却是一封写给陶谦的书信。 只是里面的内容和末尾的落款,却让张恒瞪大了眼睛。 这正是崔琰在两个月前写给陶谦,请求派兵护送郑玄入徐的书信。 崔琰在徐州? 这可是条大鱼啊! 崔琰身为郑玄亲传弟子,才能突出自不必多说,最关键的是他为人刚正不阿,品性方面简直无可挑剔,是个做御史的好材料。 一个势力的扩大,内部必然伴随着腐败的滋生。为了不让这些蛀虫镂空根基,就得有人负责查处贪腐,整顿吏治。 而崔琰,就是最合适干这种活儿的人! 想到这里,张恒不由得嘴角上翘,对众人笑道:“崔季珪之名,我素有所闻。其人乃康成公高足,又有文武之才,合该为玄德公所用,诸位以为如何?” 闻言,众人皆大笑点头,却忽然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套说辞怎的如此熟悉? 联想到自己被张恒忽悠上船的经历,三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可是,这和糜子仲有何关系?” 张恒哪里知道众人的心理活动,继续向荀彧问道。 “子毅有所不知,这崔季珪求救兵未果,只得在郯县等候,如今就在糜子仲府上居住。”荀彧捻须笑道,“子毅不妨召见此人,派兵迎康成公入徐的同时,再授意一番,糜子仲自然会明白。” “好主意,文若竟能想出如此阴损……不,如此高明之策,不愧为王佐之才!”张恒拍着桌案笑道。 荀彧:…… 张子毅,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 事实上,根本不用张恒旁敲侧击,糜竺回到家之后,立刻让家仆准备礼物,又去拜访了崔琰和孙乾。 糜竺虽然不够聪明,但为人处世方面,却是无可挑剔。 他一上来并没有将自己的疑惑宣之于口,反而对着崔琰和孙乾一顿吹捧,称二人神机妙算,救了自己的性命。 直到二人笑着把礼物收下之后,糜竺才说出自己的来意。 “先生,张长史担忧玄德公膝下无子,命在下敬献美人,以传承香火,却又要求门第,这到底是何意思?” 可这次,孙乾和崔琰脸上也有些疑惑。 毕竟他们知道的情报太少,不好做出判断。 想了想,崔琰开口道:“家主勿急,可否将刘使君入主徐州之后的所作所为详细说一遍?” 崔琰明白,向张恒这种身居高位之人,绝不会无的放矢。一举一动必然有其深意,想弄明白,就必须了解前因后果。 糜竺点了点头,将这些天张恒施行的政策大致讲了一遍。当崔琰听到张恒更改徐州人事任命,屯田安置流民之时,不由跟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叹之色。 张子毅这番作为,绝对所图甚大,于百姓也是一件大大的善举。 同时,他也大致明白了张恒的意图。 “家主,诚如在下昨日所言,想要成就大业,钱粮是不可或缺之物。”崔琰捋着胡须笑道,“刘使君一入徐州,便大刀阔斧地改弦更张。想来……府库内的钱财早已耗尽,欲找家主资助一些。” “便如此简单?”糜竺疑惑道,“想要资助,张长史尽可明言,却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崔琰哂笑道:“他张子毅是徐州长史,代表着刘使君,求财也得讲究个名正言顺,岂能如盗匪一般巧取豪夺。不过,此番却是要恭喜家主了!” “先生此言何意?”糜竺还是大惑不解。 “张长史已然说得很明白,要收一位女子入刘使君门墙。既如此,他何不找徐州豪门联姻,却偏偏找上了家主?” 望着崔琰嘴角的笑容,糜竺忽然福至心灵,惊呼道:“张长史是要为玄德公与我糜氏联姻!” “然也!”崔琰点了点头,“家主可在族中选一贤淑之女献与刘使君,嫁妆却是要备得厚一些。如此,刘使君必感念家主资助之义,就算不委以重任,也绝对会待为上宾。今后,只要刘使君在徐州一日,家主便可高枕无忧矣!” 听崔琰将张恒的用意解释了一遍,糜竺大喜,猛地站了起来,心中的激动难以自抑,就连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若真如崔先生所言,那可是大大的幸事啊! 与刘备的赏识比起来,区区家财算得了什么,便是全送出去又有何妨! 生逢乱世,有财而无权,家财终究为别人所夺,若能拿来结好位高权重者,正是物尽其用。 糜竺的确没有多少才能,但他却有自知之明。想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一旦抱住刘备的大腿,就算不能飞黄腾达,今后也再无性命之忧! “先生安坐,我这便前往州府,倘若真被先生言中,在下必有重谢!” 糜竺起身就要急吼吼往外赶,却被崔琰开口拦下。 “家主且慢。” “先生还有何吩咐?”糜竺疑惑道。 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心态,崔琰开口提醒道:“纵然是联姻,也得有来有回,家主可有想好将何人献与刘使君?再者,名分之事,也需争取一番。” 糜竺苦笑道:“可是……刘使君与荀氏贵女已有婚约。就算没有婚约,我糜氏女恐怕也当不得正室。” “家主说笑了,似刘使君这般社稷重臣,又身为宗室,将来便是封公称王也未可知,后宅岂会只有一位夫人。家主之贵女入府之后,资序排位如何,全看陪嫁多少,家主可明白?” 这次糜竺听懂了,连连点头道:“先生放心,我糜氏虽不才,却也称得上颇有家资,陪嫁方面自当竭尽全力!” 话说到最后,糜竺一改之前谦卑的口气,满脸自信,腰杆也挺得笔直。 别的没有,我糜氏就是有两个臭钱! 莫说徐州,就算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无极甄氏能在财力上与我相较一二,余者皆不值一提! 第二百三十二章刘备收拢人心的特殊技能 糜竺刚想好对策,那边州府的征召就又到了,不过这次却是给崔琰的。 崔琰当即大喜,还以为是糜竺在张恒面前提了一嘴,连忙对糜竺拱手道:“多谢家主仗义执言,此番我师有救矣!” “先生言重了,此非我之功。”糜竺连忙摆手苦笑道,却又不好解释。 崔琰还道是糜竺谦虚,又是一顿感谢,这才正了正衣冠,跟随使者走了出去。 糜竺也连忙跟了上去,准备趁机再次求见张恒,把两家联姻的事情彻底敲定。 至于人选,他刚才就想好了。 糜竺、糜芳兄弟二人有一个幼妹,名唤阿贞,年方二八,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正好可以为刘备充实后宅。 …… 城北大营。 刘备一身戎装,站在校场上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士卒操练,身旁跟着面无表情的张恒。 自从把政务尽数交给张恒之后,刘备这个实际上徐州的最高领导者,却莫名其妙成为了最清闲的人。眼下无战事,再加上他本身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索性每日来大营中观看士卒操练,之后却免不了一顿吃吃喝喝。 简而言之,有刘备的地方,永远不缺席吃。 张恒倒是不反对刘备这种与士卒同乐的举动,只是自己那边累得跟狗一样,刘大耳这边却如此惬意,难免心中有些不忿。 又看了一会儿之后,张恒忍不住拱手道:“玄德公,在下此来,乃是有要事……” “不急,且再看一阵再说……好,打得好!” 刘备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场中,对张恒的话压根充耳不闻,反倒为正在操练的双方连连喝彩。 再看一阵天都黑了!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必须得承认的是,刘备这看似荒唐的举动,却收获颇丰。经过这些天操练下来,那些新归降士卒的忠诚度明显有所增长,就连臧霸和孙观也是对刘备心悦诚服。 试想,身为最高领导,刘备却毫无架子地和士卒接触,动辄大袖一挥宴请全军,这好感度要是刷不起来就怪了。 而此刻场中正在演练的双方,却是臧霸和张飞,两人各率千名士卒来往厮杀,手中的武器也只是棍棒,倒不怕出现伤亡。 臧霸不愧是良将,纵然在个人勇武方面比不得张飞,但带着麾下最精锐的亲兵上阵,倒是和张飞打了个有来有回。在听到刘备的喝彩之后,更是受到了极大鼓舞,越战越勇。 双方又打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是张飞棋差一招,最终被臧霸击败。 然后,裁判郭嘉站了出来,宣布臧霸取得胜利,今日的演练宣告结束。 刘备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过头来,对张恒笑道:“子毅,你刚才想说什么?” “倒也无甚要事,只是……”张恒悠悠道,“玄德公如今乃一州州牧,却是膝下无子,不利于凝聚众心。在下欲挑选数名良家女,为玄德公充实后宅。” 刘备笑道:“这等私事,有劳子毅挂念了,但咱们先前不是已经与荀氏联姻了吗。等那荀氏女过门之后,我稍加努力一番,还怕没有子嗣!” 说着,刘备冲张恒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这老流氓,若非没钱,我管你娶谁! “大丈夫三妻四妾乃是常理,纵然已有婚约,却也不妨先纳几房侍妾。”张恒笑道,“今有东海富商糜氏,家风甚严,请玄德公纳糜氏女入府,将来诞下子嗣,也好传承香火。” 老刘,你要老婆不要! 闻言,刘备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此小事耳,子毅你看着办就……” 话说到一半,刘备忽然回过味儿来了,皱着眉头问道:“子毅,这徐州世家甚多,为何独独要与糜氏联姻?” “因为咱们缺钱,而糜氏有钱。”张恒坦然答道。 刘备顿时瞪大了眼睛,“子毅,你是贪图糜氏的陪嫁?” “不错。” 张恒想也没想,便十分光棍地承认了。 “这……咱们就算再缺钱,也不至于如此下作。传出去岂不让世人耻笑!”刘备皱眉道。 “玄德公高洁,在下佩服!”张恒立刻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只是如今州府用度,还有数以亿计的缺口,有劳玄德公想办法填补一番。” “好,我同意纳糜氏女入府!” 刘备当场表示同意,随后又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这糜氏女的陪嫁,我要三成。” 自从张恒主掌徐州以来,便分离出了内库,看似是给刘备弄了个小金库,实则是把刘备的私人用度和州府做了一个切割。 内库的钱财,全部用于刘备私人花销,每月由府库定额发放,就和领工资一样。 只是如今府库早已空空如也,刘备的内库自然也是没钱的。 这让花钱素来大手大脚的刘备很不自在,时不时感叹官越当越大,生活却越来越拮据。 眼看刘备打糜氏陪嫁的主意,张恒不禁冷笑一声,果断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成?”刘备怪叫道,“子毅,你也太吝啬了吧,一成哪里够花!” “玄德公说错了。”张恒笑道,“不是一成,是一分也没有!” 这下刘备彻底绷不住了,“岂可如此!最少一成,不然我说什么也不纳糜氏女!” 张恒忍不住叹了口气,“既然玄德公开口,那在下也不好太吝啬。一百万钱,再多便真的没有了。” “糜氏陪嫁有多少?”刘备问道。 “尚不清楚,不过应该有数亿钱财。” “那你只给我一百万!”刘备大怒道。 张恒冷笑一声,“数亿钱财看似甚多,却还不足以弥补用度缺口,一百万已经不少了。在下若把此事拿到府中公议,文若他们怕是一分也不会留给玄德公!” 就一百万,你要不要吧! “这……” 刘备忽然感觉有些牙疼,犹豫再三之后,也只得点了点头。 “好,那就一百万,只是万万不可再少了!” “玄德公放心,在下省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有州府僚属来报,言崔琰与糜竺联袂求见。 张恒眼看天色尚早,便开口道:“请他们二人入府等候片刻,我稍后便来。” “遵命!” 僚属一拱手,退了出去。 张恒这才向刘备说起第二件事情。 “玄德公,可曾听说过郑康成其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工商府 张恒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要脸的人,并且打算一直保留这个优良传统。 所以哪怕再怎么缺钱,他也不愿去巧取豪夺。 好在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之后,糜竺总算是领会了自己的意图。 倒也不全是糜竺愚笨,只是双方地位差距过大,张恒的一举一动在糜竺眼中都带有深意,他便不敢妄自揣测,生怕做错了什么。 幸亏有崔琰指点,以陪嫁的形式资助刘备集团,任谁也说不出什么,反而要称赞糜竺毁家纾难,资助刘备成就大业。 当然,从结果导向来看,糜竺也是不亏的。带着亿万家资嫁入刘备府中,糜氏将来在后宅的地位绝对低不了,他糜竺的地位也绝对跟着水涨船高。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 让糜竺平白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张恒自然要在数目上和他好好掰扯掰扯。 “子仲啊。”张恒悠悠笑道。 “下官在!”糜竺连忙拱手应道。 “方才你也看到了,季珪兄愿北上青州,游说孔文举邀徐州出兵。”张恒苦笑道,“只是如此一来,虽说有了名义,但可不仅仅是接康成公入徐这般简单了。非得出动大军,尽数剿除北海贼寇才能收兵。实不相瞒,如今州府却是颇为窘迫,恳请子仲接济一二。” 酝酿了这么久,张恒总算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糜竺却早已心知肚明,甚至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当即正色道:“长史此言差矣,下官本是徐州官吏,承蒙玄德公不弃任用,倾力资助乃是义不容辞,何谓接济矣!” “子仲能有此心,玄德公闻之必然欣慰,但这天下哪有白要别人钱财的道理。若传出去,世人必会以为玄德公苛待下属,倒是不美。” 钱我要,脸我也要,你看着办! 糜竺马上笑道:“这有何难,下官可以趁舍妹嫁入玄德公府中之时,以陪嫁之名义敬献钱财。如此,自不必担心流言蜚语!” 闻言,张恒满脸惊喜地站了起来,甚至激动地直接抓住了糜竺的双手。 “子仲妙计!只是大军北上所需钱粮,却并非一笔小数目,倒是让子仲破费了。” 快说,能给多少钱! 但凡有一亿的嫁妆,你妹妹玄德公纳定了! 要是有两亿的嫁妆,便是让张飞也纳一位糜氏女又有何难。 要是有五亿的嫁妆……啥也别说了,你糜氏有多少女子都送过来吧,集团重臣每人一位。 要是十亿……你妹妹就是刘大耳的正妻,什么荀氏贵女,让她去死! 听了张恒的话,糜竺微微皱起了眉头,思虑片刻之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张恒伸出了五根手指。 “下官愿以五亿钱粮,作为舍妹陪嫁,不知长史意下如何?” 听到这个数字,张恒整个人都震惊了,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这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本以为糜竺能拿出两亿陪嫁就不错了,谁知道居然给了五亿,只能说不愧是糜半城! 原本历史上,糜竺嫁妹给刘备作为正妻之时,并没有给这么多陪嫁,却另外赠送了宾客部曲数千人,外加无数钱粮绢帛。 但如今的刘备兵强马壮,并不缺人手,所以就全都折算成钱粮了。 饶是糜氏作为天下第一等富商,拿出这些东西恐怕也会元气大伤。 “子仲如此大度,当真忠心可嘉!”张恒叹息着拍了拍糜竺的肩膀,满脸郑重道,“子仲放心,令妹过门之后,玄德公绝对会疼爱有加。我在此向子仲保证,今后无论玄德公纳多少女子入后宅,除了正妻荀氏之外,礼遇规格,皆以令妹为最高!” 这句话等于给糜竺吃了颗定心丸,同时保证了糜贞的地位。 “多谢长史!”糜竺大喜,当即拜谢道。 “不必客气。”张恒摆了摆手道,“此外,玄德公欲拜子仲为治中从事,主掌工商府,不知子仲可愿屈就?” 糜竺原本的官职,是徐州别驾从事。这个官职太过重要,已经被张恒给了荀彧,所以就得给糜竺另行安排一个。 治中从事虽无实权,但品级却和别驾一般,如此便能保证糜竺的地位不会下降。而所谓的工商府,才是张恒真正想让糜竺出任的部门。 这个结果也在糜竺的意料之中,他当即拱手道:“多谢长史拔擢,只是这工商府……” 张恒笑着解释道:“子仲有所不知,所谓工商府,乃是玄德公新近设立的府衙,掌徭役、商业、矿产之税收,责任重大,还望子仲好生管理。” 这次的经济危机,被糜竺解决了,那下次呢,再下次呢? 总不能次次都找个富商,然后让刘备娶人家的闺女妹妹吧。 为了缓解经济压力,如何赚钱就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以这时代的生产力而言,州府的大部分收入来源自然是税收。舍此之外,再想开源的话,就只能打商业税的主意了。 好在之前西汉初期,汉武帝为了敛财用兵,施展过类似的经济手段,如今自然被张恒当成旧例搬了出来。只是其内核并非汉武帝的苛政,而是后世最基本的经济调控手段。 为此,张恒甚至专门令设立了一个部门,也就是所谓的工商府。糜氏世代经商,广结善缘,必然有些敛财手段,让糜竺担任这个秩千石的工商府令,也算人尽其才了。 盐铁矿船,素来是君主的禁脔。听张恒解释了一番,糜竺瞬间明白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也明白自己算是彻底进入了刘备集团的核心圈子了。 “长史放心,下官虽不才,却自诩有些生财手段,必然能为主公充盈府库!”糜竺连忙拱手应道。 “有子仲此言,玄德公可安心矣。只是切记秉公行事,不可盘剥过甚,若是激起民变,便是玄德公也保不住你!” 张恒点了点头,却又告诫了糜竺一句。 “长史放心,下官明白!” 见糜竺听进了自己的劝告,张恒这才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 “此书为我偶然所得,里面有些关于赋税征收之法的记载,子仲可好生学习一番,必有所益!” 后世的经济学原理,糜竺肯定是看不懂的,但这并不妨碍张恒将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编写进去,同时又隐晦地点出了可用作征税的间隙。 只要糜竺认真揣摩,必能干出一番成绩。 “多谢长史赐书!” 糜竺赶紧接过来拜谢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议事 与糜竺谈妥条件之后,刘备和糜氏的婚礼如期举行。 尽管刘备身为州牧,但终究是纳妾,为了顾及荀彧等人的感受,婚礼不可进行得太过盛大。不过也不好弄得太过寒酸,毕竟糜竺可是给了整整五亿钱粮的陪嫁,总得让人家感受到重视。 刘备当即下令,这场婚礼由张恒亲自出面操办,并邀请一众徐州名士作为司礼。 五日之后,糜氏的送嫁队伍浩浩荡荡地从糜府出发,穿行于闹市之中,遂引得路旁百姓纷纷前来围观。 负责送嫁的糜芳见此,当即大袖一挥,无论男女老幼,统统都赏赐喜钱,豪横之气显露无疑。 于是,便有更多百姓前来围观了。 一路大撒币摆足派头后,送嫁队伍终于抵达刘备府邸。 刘备自然是不合适出门迎接的,便派张恒将送嫁队伍迎入府中。 而里面的宾客,却都是刘备的核心班底。如此做派不至于太过招摇,又能让糜氏感到重视,也算两全其美。 新娘子糜贞被送入内宅之后,刘备身着喜服出来接待众人。 “恭喜主公!” 群臣大礼参拜祝贺道。 “哈哈,同喜,同喜!” 刘备大袖一挥,示意众人免礼入座。 接下来,便又到了喜闻乐见的吃席环节。 只是席间刘备却有些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连群臣的敬酒都差点没注意到。 “兄长为何神情恍惚?”张飞举着酒杯走了上来,贼兮兮地笑道,“难不成那糜氏女是个丑八怪,兄长故此心有不悦?” 闻言,刘备立刻给了张飞一个白眼。 “再敢胡说八道,把你舌头割了!” 张飞赶紧求饶:“兄长勿恼,小弟知错矣!只是如此大喜之日,若放在往常,兄长早该撒欢……为何今日却怏怏不乐?” 刘备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在交杯换盏,便赶紧将张飞拉到自己面前低声道:“翼德,那糜氏的陪嫁……你可有见到?” “见到了。”张飞点了点头道。 “当真?”刘备大喜道。 “我骗你作甚,难道糜氏没有陪嫁?”张飞摸了摸脑袋,满脸疑惑道。 刘备赶紧一摆手道:“为兄并不是这个意思,那些陪嫁现在何处?” “全都运进府库了啊。”张飞满脸理所当然道,“兄长你是不知道,那车队可老长老长了,足足搬了一两个时辰,才尽数……” 闻言,刘备脑中一阵轰鸣,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起来,以至于张飞后面的话他根本没听清楚。 全都搬进府库了…… 那自己的一百万呢? 子毅,你怎能如此言而无信! 我的钱啊…… 刘备不禁对张恒怒目而视,目光中带着幽怨和委屈。 可张恒却浑然不觉,犹自和荀彧、荀谌兄弟杯觥交错,满脸愉悦的表情。 坦白来说,今日虽是刘备纳妾,但三人其实比刘备还高兴。 无他,只因府库中钱粮满仓,短时间内不用发愁了。 自从刘备做了甩手掌柜,徐州政务就都压在了三人身上。 天可怜见,因为钱粮短缺的问题,这些日子荀彧差点被逼疯了。 如今,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嗯,这是荀彧还不知道张恒准备对青州用兵的前提下,不然他肯定要跳起来掐死张恒。 刚有点钱,又要折腾是吧! 宴会过后,众人大多散去,只剩张飞等三五人喝上了头,继续扯着嗓子拼酒。 刘备却始终没找到机会与张恒独处,自然就没能索要到属于自己的一百万,只得闷闷不乐地回了后宅,连新娘子糜贞都懒得搭理了。 我的钱啊! …… 第二日。 张恒破天荒地起了大早,洗漱完毕之后,却换上了平日里很少穿着的正装。 “来人!” 张恒向外面喊了一声,管家李叔立刻走了进来。 “家主有何吩咐?” 自从张恒渐渐位高权重之后,李叔便把称呼从‘少君’改成了‘家主’。 “李叔,烦劳你去州府走一趟。传我令,命郯县所有秩千石以上的官吏前来州府议事!” “唯!” 李叔赶紧一拱手走了出去。 张恒转身,从兰锜上取下刘备赐予的佩剑,端详片刻之后,便系在腰间大步走了出去。 内部的稳固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该震慑暗中的老鼠,同时考虑对外用兵了。 …… 命令一出,整个郯县都大为震动。 说起来,这还是刘备入主徐州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召见臣属。 一众官吏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动身赶往州府,却也在暗自揣测,今日议事会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而与此同时,张恒早已赶到了州府,在偏堂提前与核心团体碰了面。 政治就是这样,往往是内部决策团体先开个小会,把具体事务先统筹商议一番,等到了公议的时候,往往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至于那些官员,先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吧。 “拜见玄德公!” 张恒走入厅堂之后,立刻向刘备拱手行礼道。 “子毅来了,赶紧入座吧,就差你一人了。” 刘备今日的气色倒不是很好,连带着语气也有些无力,只是随意摆了摆手,并无平日里的热情。 张恒见状,还以为他是昨夜劳累过度,正想着等会私下劝刘备节制房事之时,张飞的大嗓门却响了起来。 “子毅,一大清早的把我们叫过来作甚?” 昨晚是刘备的大喜日子,张飞等人一直畅饮到天亮方才散场,还没来得及脱衣服睡觉,就被张恒叫了过来,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张恒的下一句话,却让张飞怨念全无,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了起来。 “翼德,咱们要向外用兵了。” “啊!?” 张飞顿时瞪大了眼睛,却很快反应过来,急忙向刘备拱手道:“兄长,此番出征,小弟愿为先锋!” “你知道要向何处用兵吗,就要出任先锋!”刘备冷着脸斥责道。 张飞满不在乎地笑道:“管他呢,反正我要当先锋,子毅以为如何?” 张恒立刻点了点头,“翼德忠勇可嘉,乃是先锋的不二人选!” “哈哈哈……子毅果然有识人之明!”张飞得意地响彻厅堂。 第二百三十六章论出兵的重要性 在大汉十三州里,青州地处最东,临近渤海却地广人稀,可以是说存在感较低的一个州。 但在先秦时期,这块地方可是涵盖了齐鲁之地,甚至是当时山东六国的经济文化中心。 若是以地缘来划分,整个青州其实可以分成两部分。东边的平原、济南、齐、乐安四个郡国靠近冀州,相对富庶。而东边的北海、东莱二郡则是地广人稀,相对贫瘠。 其实不止青州是这么个情况,在这个生产力较低的时代,拓荒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纵然倾一国人力物力,也难以成功。 这就导致地处偏远的州郡,大部分都是荒地。诸如徐州南部,荆州南部,益州西部,甚至交州全境,都处于荒芜状态。 自黄巾起义之后,青州也受到波及,彼时朝廷内部遍生嫌隙,黄巾军终究未能彻底肃清。而后连年兵灾,致使其再度死灰复燃,人数一度达到数十万,连结郡国,攻城略地,甚至连比邻的兖州、徐州都遭到侵扰。 于是,青州的世家豪门纷纷出逃,或避祸于深山,或远走于江湖。不惜背井离乡,只为活命。 郑玄,便是其中一例。 去岁董卓入京,行废立之事,虽少有人敢明着反对,但看不惯的却大有人在,时任虎贲中郎将的孔融便时常与董卓辩论,且言辞激烈。董卓于是怀恨在心,却又不想落得个杀害士族的名声,便把孔融下放到北海出任国相,企图借黄巾军之手收拾孔融。 而性情刚直的孔融却也不负众望,上任不久后,便被以管亥为首的黄巾贼给团团围困,至今已有半年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若主动派兵解围,孔融怕是求之不得,这也是崔琰去游说的底气。 而刘备集团,则可以趁机染指青州大地。 随便应付了张飞两句之后,张恒转身拉出了那块青石板,并从怀中拿出一幅舆图挂在了上面。 “诸位请看,这便是青、徐、兖三州地形图。” 闻言,众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张恒指着舆图上的青州版图说道:“去岁黄巾乱起,聚众数十万作乱,青州百姓苦不堪言,纷纷出逃。玄德公受崔季珪之邀,出兵北上,接应郑康成的同时,却正好趁机拿下青州东部!” 闻言,众人这才明白了此次出兵的地点方向。 派兵接郑玄之事,荀彧早就知道了,却不料张恒要连半个青州一起拿下,顿时皱起了眉头,满脸担忧道: “子毅,青州黄巾贼子数十万,咱们若要出兵征讨,得派多少兵马?” 张恒答道:“非得数万人不能竟全功。”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荀谌马上站起来喊道,“咱们方才稳固徐州,甚至南部的广陵郡和北边的琅琊都还没彻底掌控消化,此时正该施行教化,安抚百姓,怎可妄动刀兵?” 荀彧也跟着点了点头,“不错,战端不可轻开。府库早已消耗殆尽,连大军的开拔之资也难拿出来,又谈何大举用兵?” 站在二人的角度,暂时是不想打仗的。原因就俩字——没钱。 因此,还是选择内部建设更为划算稳妥。 张恒却笑着摇了摇头,“青州黄巾贼虽多,但战力却不堪一击,此战倒是不必耗时日久。至于大军开拔之资,糜氏的陪嫁也够了。” 一说起这个,刘备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感情我女人的陪嫁,就是为了这次打仗是吧,子毅你可真是好算计,却连一百万都不肯给我! 荀彧却还是摇头,“子毅,咱们自入主徐州以来,所行之政,无不是为了治理民生。如今一切方才落定,政令成效显现,只需一两年时间。何不等兵精粮足之后,再行攻伐。数万大军出动,运送粮草的民夫非得十万人不可,届时又不知该荒废多少田地。倘若弄到民怨四起,新政必然毁于一旦,甚至会动摇根基。” 说着,荀彧向高坐主位上的刘备一拱手,满脸郑重道:“主公,彧以为此时不可劳师远征,只需派遣数千人北上,接出郑康成即可。” 荀彧阐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荀谌马上接口道:“古语有云: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如今之青州,黄巾贼肆虐已久,田地荒芜,粮谷欠收。大军劳师远征,就算拿下也毫无益处,反倒要以徐州物力供养之,着实不太明智。主公,谌以为,不可擅动刀兵!” 文化人之间的争论,向来倒是引经据典,纵然颠倒黑白,都有属于自己的感染力。 这就导致无论是荀彧还是荀谌的理论,刘备都觉得甚有道理,一时竟不能决断,便又把目光放到了张恒身上。 “子毅,文若、友若之言也颇有道理,拿下青州对咱们有何益处?” 张恒摇了摇头,“诚如友若所言,短时间内并无益处,但却不得不为。” “为何?”荀谌不解道。 “因为你不拿,就让别人拿走了。” 张恒一转身,却忽然并指成剑,点在了舆图的左上角。 “诸位请看,冀州、兖州、青州三州边境相连,犬牙交错,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前者征讨董卓之时,酸枣诸侯皆损失惨重,但扎根冀州的袁本初却是毫发无伤,实力丝毫未损。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出身名门,定然不甘于人下,因此袁本初与冀州牧韩馥必有一战。而等袁本初收拾了韩馥,掌控冀州之后,又必然会把目光投向青州。 如我所料不错,此过程必然不超过一年,咱们若是稍有迟缓,届时可就要面对手握整个冀州的袁本初了,胜负难以预料! 但若此时拿下青州东部,则可以趁袁本初与韩馥内斗之时巩固边境,便是趁势拿下整个青州也不无可能。 再者,青州与徐州相连,其间并无险阻。咱们拿下青州北部作为屏障,将来一旦有战,就能御敌于边境之外,使境内百姓不受兵灾侵扰。 论语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与其坐等别人来攻,倒不如咱们先打出去。如此,方能潜心发展,不为外敌所制。” 张恒一席话,听得刘备连连点头,刚要下决断之时,荀彧却开口道:“子毅所言之理,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有一个难题,你若是不能解决,此次出兵我便还是不赞成。” “是何难题,文若请讲。” “青州黄巾贼有数十万之众,算上老幼妇孺,足有近百万。咱们固然能战而胜之,可之后却如何安置这些人,难道要尽数诛杀?” 第二百三十七章兵分两路 对于从贼者,纵然有千百理由,万般无奈,大汉的政策历来是极为严苛的。 当年皇甫嵩征讨黄巾,就先后立过数十座京观震慑敌军。 要知道,这里面可不乏真正的平民百姓,或是为生计所迫,或是被裹胁着才加入了黄巾。 可皇甫嵩却丝毫没体谅过这些人的难处,统统诛戮一空。 后从贼者不赦,这是大汉一贯的规矩。 不过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又怎可能全部进行株连,所以当荀彧说出这句话之后,张恒还没表态,刘备却先开口道:“文若此言不妥,青州黄巾贼虽有罪大恶极之徒,却大多是衣食无依的百姓,不得已才从贼,须得尽力安抚之,又怎能大肆屠戮!” “主公圣明!”荀彧立刻拱手称赞道,“但若此时出兵,府库中的钱粮根本不足以安置这些百姓。” “前些日子子毅不是施行了屯田之法吗,大可让这些人在青州屯田,将来收获了粮食,也能上缴府库,充作军资。” 荀彧苦笑道:“主公有所不知,这屯田之法固然是好,但第一季播种也是需要粮种的。而在庄稼成熟的这些日子里,百姓何以为生?” 万事开头难,就算屯田之法能带来源源不断的粮食,但第一季的耕种总是需要粮种的,而在第一季庄稼成熟之前,百姓们也是要吃饭的。 这些钱粮,从哪儿出? 荀彧的言外之意很简单,你要打仗,要为以后做准备,可以理解。但收降的百姓如何安置,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汉代的统治,历来是皇权不下乡,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一位诸侯想要快速稳固一州之地,就必须得和当地世家豪门合作。 在这种理念下,青州这块白地在荀彧的眼中没有任何价值。 可张恒的理解却恰恰相反。 没有世家豪绅盘亘,就省了将一切推倒的步骤,将来无论推行任何改革,只要能让百姓获利,青州不会有任何阻碍,反倒是一件好事。 为此,他必须拿下这块屏障兼试点。 面对荀彧提出的问题,张恒悠悠笑道:“安置百姓所需的钱粮,不妨让徐州世家来出。” 闻言,荀谌哂笑道:“子毅以为徐州世家都是开善堂的,你让他们出他们便出?” 这世间的世家分为两类,一类是像颍川荀氏、琅琊诸葛氏这类耕读传家,守身持正的家族。 另一类则是像汝南袁氏、庐江陆氏、南阳邓氏这种扎根地方、对基层拥有庞大影响力的家族。他们虽称不上为祸一方,却是当地实质性的土皇帝,坐拥良田豪宅,一群放屁油裤裆的家伙。 他们的钱财世代累计,来得虽然容易,却凭什么给你用? 张恒摇头笑道:“想让他们拿出钱粮,却也简单,只需一个名义而已。” “何种名义?”荀彧有些疑惑道。 但不知为何,他看到张恒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张恒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卖官。” “啊?” 这下不仅荀彧震惊了,连带着场中其他人都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叹。 “不可,这万万不可!”荀谌赶紧摆手道。 对于卖官鬻爵这件事儿,汉武帝就已经干过,而后到汉灵帝时期,更是花样翻新,把卖官进化为了租官。 但这毫无疑问是真正的乱政,若施行起来,必然会闹出大乱子。 眼看众人齐声反对,张恒一挥袖道:“别急,我还没说完。并非卖官,而是售卖孝廉的名额,同时也能试探出人心之向背。” 汉代施行的是察举制,郡国长官每年可举孝廉一人,不满二十万人口的郡国,则是三年举一人。一旦被举为孝廉,就可以入京参与考试,授予郎官的职位,这是两汉以来最正统的出仕方式,足可见孝廉名额的珍贵。 前些日子张恒整顿州郡,恰好把举孝廉的权利收归州府,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徐州五郡,可以举五名孝廉,再加上刘备身为州牧,可以举一名茂才,加一起足足六个名额,也就有了做文章的基础。 听张恒解释了一番后,荀彧才松了口气,却又皱眉道:“举孝廉乃是为国取才,理应挑选贤良之士,又岂能私相授受。” “文若此言差矣!”张恒笑道,“何谓孝廉?首重德行而次重才能。孝顺父母、敬重师长、布施乡里,这些都是善举。但若是肯毁家纾难,资助玄德公成就大业,难道就不是善举了? 似这等胸怀天下之士,玄德公难道不该向朝廷举荐?文若放心,只今年一次而已。” 这番诡辩自然骗不过荀彧,但张恒既然表示只此一次,他也只好点了点头。 毕竟,现在实在太缺钱了。 “数个孝廉的名额,恐怕不足以换取安置百姓之钱粮。” “事在人为。成与不成,还得看结果。”张恒笑道,“再者,此番北上用兵,也不会持续太久,最多两个月时间,不管战果如何,都得结束。” 闻言,众人纷纷都点了头。 如今已是八月下旬,等到十月末的时候,青州就该落雪了,再想打也不成了。 眼见众人意见达成一致,刘备当即站起来拍板道:“钱粮之事,便交由子毅去办。我意已决,出兵北上,讨伐青州贼寇!” “遵命!” 一众文武连忙起身,神情肃然应道。 刘备又向张恒问道:“子毅,此次出兵北上,该由何人领兵?” “玄德公,此次出兵,不妨兵分两路。”张恒拱手道,“一路沿琅琊郡北上,直奔北海,清剿黄巾贼寇之后,便继续向东收复东莱,将半个青州纳入囊中。 另一路却是出开阳、临沂,直奔泰山郡而去。” “为何?”刘备皱眉道,“咱们不是要清剿黄巾贼寇吗,去泰山干什么?” “一者,青州的黄巾贼寇去岁便流入兖州,泰山郡更是首当其冲,如今已被贼寇所围。我军既然出兵,就该除恶务尽。 二者,泰山郡虽属兖州之地,却对徐州意义重大。如今兖州群龙无首,咱们不妨以清剿贼寇的名义一并拿下,作为徐州西北屏障。” 徐州北边的泰山郡,可谓山川纵横,易守难攻,且对徐州有居高临下之势。特别是其内有一条直通琅琊腹地的官道,一旦被人掌控在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刘备对着舆图端详了半天,不得不承认张恒说的是对的,便点了点头。 “泰山郡的确战略要地……既如此,便一并拿下吧。两路兵马分别由何人领兵?” “我,兄长,我愿领兵北上!” 听到领兵人选,张飞总算找到了机会,连忙大喊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有个人需要回收 眼见张飞请战,刘备点了点头。 “翼德欲去何处,青州还是泰山?” 张飞咧着嘴笑道:“自然是青州,去泰山作甚!” 相比流入泰山郡的那点黄巾贼,青州才是黄巾军的大本营,张飞自然是挑多的。 “好,便命你为北路先锋,率本部兵马先行进发,为大军肃清阻碍!”刘备略微一思索,便答应了张飞的请求。 “遵命!” 张飞顿时大喜,抱拳应命。 刘备又叮嘱道:“只是此次出征不比往常,贼军数倍甚至数十倍于我军,翼德切不可鲁莽行事。” “兄长宽心,区区贼子,有何惧哉!”张飞满不在乎地答道。 开玩笑,我连董卓的西凉军都没怂过,又岂会输给这些杂鱼。 见此,刘备微微一摇头,“公达,还请你出任北路军师,与翼德一同北上平贼。” 闻言,荀攸立刻站出来拱手道:“遵命!” 荀攸用兵向来奇谋多变,却又老成持重,有他跟着张飞,也能让人放心许多。 安排好了先锋之后,刘备又把目光看向了关羽。 “云长,命你为北路主将,率一万大军出战青州!” “遵命!” 关羽起身应道。 至此,青州方面的出征人选算是定了下来。 “至于泰山郡方面,我欲亲自率军出征,诸位以为如何?” 刘备笑着征询众人的意见,但得到的答案却不甚美好。 张恒、荀彧、荀谌等人当场站出来表示反对。 “玄德公为一州之镇,不可轻动。”张恒拱手道。 “不错,黄巾贼不过癣疥之患,何劳主公亲自出马,还是交予诸位将军征讨为好。”荀彧也劝道。 “徐州人心未定,如今又起刀兵,主公合该坐镇中枢,稳定众心。”荀谌也跟着附和道。 “这……” 见三人一起反对,刘备顿时皱起了眉头。 当了州牧之后,怎么连亲自率军打仗都成奢望了。 “诸位既然言不可,那该派何人出征?” 刘备集团的军权,向来是诸将各率本部,战时由刘备统一指挥。如今能作为的主将的关羽去了青州,泰山这边谁能挑起大梁? “这……”荀彧皱眉沉思片刻,然后才开口道,“主公,彧以为文远将军可出征泰山。” 闻言,一旁的张辽面露一丝喜色。 他本就打算主动请缨,只是担心刘备不准,没想到却得到了荀彧的举荐。 前番征讨董卓之战,张辽虽然表现出众,但终究是作为从属出战。此次若能独自领兵,对自己未来的发展绝对是质的飞跃。 想着,张辽也不再谦让,而是顺势站了出来,对刘备拱手道:“主公,辽愿率军出征泰山!” 见张辽主动请缨,刘备不禁点了点头。 张辽的能力功劳自不必多说,也该重点培养一番了,只要能打出战绩,总有一日能和关羽齐驱并驾。 “好,便由文远率军出征泰……” “玄德公且慢!” 刘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恒给拦了下来。 “子毅以为不妥?”刘备不解道。 张恒摇了摇头,“并非如此,以文远之才,清剿泰山贼寇绰绰有余。只是泰山郡毕竟是兖州地界,总得留些分寸。在下愿随军出征,为文远查缺补漏。” 此言一出,吓得张辽连忙拱手道:“长史若欲领军出征,末将情愿为一马前卒,为长史冲阵破敌。” “子毅,你也要出征?”刘备也有些诧异道。 张恒在集团内的定位,一直是总领政务的大管家,没想到这次却主动请缨出战。 最重要的是……连你都出去撒欢了,却让我留守徐州,这是何道理? 一念及此,刘备看向张恒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幽怨。 “不错,在下请命出战,还望玄德公准许!”张恒拱手道。 无奈,刘备只得点了点头,“子毅既然有心出战,便请总督两路兵马。” 张恒却摇了摇头,笑道:“玄德公既已任命云长、文远为主将,在下又怎可越俎代庖,此去不过是查缺补漏而已。” 青州、泰山的黄巾贼虽然声势浩大,但战力并不强,正好趁机锻炼麾下诸将独自作战的能力,张恒不想过度插手战事,只决定什么时候结束就好。 此番之所以要执意要北上,其实是为了一个人。 算算时间,那小家伙如今应该正在琅琊,若是不进行回收的话,将来说不会被别人弄走。 再者,张恒这些日子处理公务也不胜其烦。如今徐州的政务荀彧已经能全盘操纵,自己则可以趁机出去放放风。 刘备也大致猜到了张恒的用意,便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命文远为西路主将,奉孝为军师。此外,再让臧霸率本部兵马相随,受文远节制,共讨泰山贼寇!” “遵命!” 张辽连忙抱拳应道,语气略微有些激动。 关于出兵的商议,至此终于告一段落。在州府外等候的徐州群臣,也是时候召见了。 刘备当即下令,命众人入内朝见,同时率众人向外走去。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州府外的众人已经等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人心难免浮动起来,纷纷揣测着刘备让众人等候的用意。 议论纷纷的人群中,唯有两人泰然自若,神色如常。 这二人正是赵昱和王朗。 赵昱自不必说,而这位王朗,如今虽声名不显,但在后世却是大大的有名,正是演义中被诸葛亮活活骂死的二臣贼子王司徒! “景兴,使君召我等前来,却不接见,是何道理啊?”赵昱冲王朗问道。 “元达兄何必明知故问。”王朗捋须笑道。 “此言何意?” “元达兄,今日乃是使君入主徐州后,第一次召见群臣,势必会有大动作。而此间皆是徐州官吏,却并无使君元从旧部,可见府中正在商议。等有了结果,自然会召见咱们。” “景兴此言在理!” 赵昱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朝王朗送去赞赏的目光。 “只是不知这所谓的大动作……” 王朗立刻摇了摇头,“这就不是在下所能预见的了,不过使君对待咱们这些徐州旧臣的态度尚不明朗,就算公议,咱们也只需点头便是,万不可违逆。” 闻言,赵昱顿时皱起了眉头。 “景兴此言差矣,咱们既食君禄,便有臣职,岂能趋炎附势。使君若有失策之处,咱们自当犯言直谏!” “元达兄品性高洁,小弟佩服!” 王朗满口称赞道,心中却是苦笑不已。 怪不得你不受重用,就你这种刚直性子,哪位君主会喜欢? 两人正谈话间,州府大门打开,侍者大步走出,宣群臣入内朝见。 一众人赶紧鱼贯而入。 第二百三十九章敛财的手段 接下来的这场会议,过程却简单了许多。 该商议的关键之前就已经商议好了,如今无非是通知群臣而已。 刚一开始,荀谌起身出列,向刘备讲述了一番青州正在发生的叛乱,以及出兵讨伐黄巾贼的必要性。 当然,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说得太过露骨,于是荀谌便把一切都推到了为国尽忠,匡扶社稷上面。 洋洋洒洒一套长篇大论下来,足足一刻钟不曾停歇,听得堂上众人都目瞪口呆,偏偏荀谌本人却口不干、舌不燥,甚至有些意犹未尽,极为享受这种众人关注的目光。 以至于整个会议的前半段,完全变成了嘴强王者荀谌的个人秀。 最后,荀谌转身向刘备一拱手,朗声道:“主公,为天下苍生计,谌请命攻伐黄巾贼,以安社稷!” 听到荀谌的话后,刘备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才对众人笑道:“荀治中所言,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顿时神情各异。 赵昱急忙向王朗使了个眼色。 景兴,果然被你说中了,真有大动作! 而王朗却是暗中伸手拉了拉赵昱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出言反对。 可这个动作却是有些多余,因为赵昱压根就没打算反对。 出兵清剿黄巾贼,无论怎么看都是大大的好事! 能在官场上混得,哪个不是人精,眼看刘备和荀谌一唱一和,众人连忙拱手齐声道:“荀治中所言甚是,我等附议!” 眼看万众一心,刘备脸上露出了笑容,当即拍案道:“我意已决,不日便派大军北上,除贼报国!” 会议过后,刘备又设宴款待群臣。 吃吃喝喝的美好氛围一直持续到下午,刘备才借口不胜酒力,转身回去休息。 而张恒,则是顺势接管了局面,继续款待群臣。 不知为何,平日里极少饮酒的张恒今日却放得很开,一杯一杯往肚里灌。 十多杯下肚后,张恒便面色红润,显露醉态,甚至伸手挽住了赵昱和王朗叹息道: “唉,说起出兵北上之事,其实我是不怎么赞同的,奈何玄德公心意已决,终究无法阻拦。” 闻言,王朗神情一凛,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张子毅跟我们这些外人说这些做什么? 而赵昱却是疑惑道:“长史何出此言?使君忠心报国,为朝廷清剿叛贼,长史为何要阻拦?” 张恒苦笑一声,“清剿叛贼固然是大义所在,但如今府库已空,如何能支撑出兵所需。倘若因后勤补给不济而导致大军败还,玄德公颜面何存,贼军也必然更加猖獗!”、 “这……” 赵昱一时语塞,无法答话。 而一旁的王朗却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他还在思考张恒说这些话的用意。 好在张恒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抱怨了几句,便伏在桌案上昏昏睡去,不久便鼾声如雷。 只是,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导致周遭一群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府库空虚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在这时,别驾从事荀彧那边,却说出了一个更为劲爆的消息。 刘备即将举孝廉了! 此消息一出,宛若往平静的湖水中丢了一块大石头,瞬间掀起了无尽的波澜。 如果说府库空虚只是个八卦,那举孝廉的消息便和自己息息相关了。 堂中众人,哪个不是出身豪门,哪个不是世代簪缨,哪个不渴望家族长久昌盛! 那这几个孝廉的名额,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势在必得。 只可惜荀彧直说要举孝廉,却并没有说意向。 这就像说话留了半句一样,急得众人抓心挠肝,却也终究无可奈何。 当然,终究是有明白人的。 独自饮酒的王朗听到这个消息后,又联想到张恒之前说府库空虚,顿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种可能。 张子毅敛财的手段……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酒宴结束,众人离去之后,张恒却从桌案上慢慢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荀彧走了过来,有些为难道:“子毅,如此手段……是否太下作了些?” 闻言,张恒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行行行,我知道你荀文若是道德君子,行了吧! “倘若文若能弄来钱财,倒是可以不用此法。”张恒没好气道。 荀彧顿时语塞,也懒得再搭理张恒,径直转身拂袖离去。 于是,两位始作俑者不欢而散。 “哼,伪君子!” 张恒对着荀彧的背影吐槽了一句,大步离开厅堂。 经过这一通折腾,如今已是下午,张恒也有些困意,正准备回家补个觉的时候,却见前方忽然出现一道人影,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子毅,我的钱呢?” 来人正是刘备,他离席之后,就在必经之路上等着了,苦等良久后,终于堵住了张恒。 “什么钱?”张恒有些不解道。 刘备顿时大怒。 不让我出去打仗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我的钱财都要昧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还装傻,之前答应给我的一百万钱,如今却是一分都没见到。子毅,你可是至诚君子,又岂能言而无信!” 在刘备接近抓狂的表情中,张恒终于恍然大悟,同时也大惑不解。 “那一百万钱在下特意命人留了出来,怎么,玄德公难道没收到?” “我一分也没见到啊!”刘备苦笑道,“难道被人贪墨了?” 张恒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吧……糜夫人的陪嫁运到府库之后,我便让文若派人清点入库,之后留出一百万运到玄德公内库……” 话说着说着,张恒便停住了。 而刘备的脸色,也从抓狂变成了绝望。 “这……”张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玄德公,要不您去向文若讨要,说不准他会还给您。” “哼!” 刘备却是冷笑一声,再也不想搭理张恒了。 别看荀彧为人大度,但自从执掌府库以来,却变成了一个扣砖缝的。 钱财一旦进了他手中,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特别是在府库空虚的情况下。 就算刘备舍着脸皮讨要,荀彧也有一百个理由呛回来。 总之一句话,钱是别想要了。 刘备甚至在怀疑,张恒是不是故意为之,好把糜氏的陪嫁全给吞了。 第二百四十章巧立名目 经过三日的整备之后,大军正式进发,经由郯县北上,一路直奔青州而去。 第一路兵马,由张飞所部五千人担任先锋,荀攸出任军师,关羽率两万大军紧随其后,共计两万五千人,作为平灭黄巾贼的主力部队。 第二路兵马,则是由张辽担任统帅,臧霸为先锋,郭嘉出任军师,共计一万人,一路出琅琊之后转道向西,直扑泰山! 刘备本打算让关羽统领之前与董卓交战的老兵出战,也好速战速决。但经由张恒建议,遂改成了入彭城之后招降的昌豨、吴敦部曲。 一者,黄巾贼战力羸弱,正好趁机练兵。 二者,如今徐州安定不久,谁知道暗中有没有心怀不轨之徒,倘若主力尽出,刘备便落入了手中无兵可用的尴尬境地。 尽管张恒表示自己此去只是查缺补漏,但刘备还是不由分说地将两路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张恒于是命两路大军先行进发,算算时间,等大军陈兵边境之后,崔琰也该弄来孔融的书信了,届时便可大举进攻青州。 而张恒本人,却还留在郯县迟迟没有动身的迹象。 至于原因嘛……当然是要搞钱了! 经过数日的发酵,刘备要举孝廉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徐州大大小小的世家,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当大家抓耳挠腮,迫切想知道孝廉名额花落谁家之时,一个小道消息忽然被放了出来。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糜氏家主糜竺表示,此次孝廉名额,他糜氏已经占了一个。 这下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众与糜氏交好的世家纷纷上门求见,想知道此次推举孝廉的内幕。 就算你把妹妹献给了刘备,也不可能平白无故为自己弟弟举个孝廉吧。 面对众人的试探,糜竺则是冷哼一声,满脸傲然道:“谁说我只嫁了一个妹妹,还有那数亿钱财的陪嫁呢,换个孝廉不过分吧!” 闻言,一众宾客纷纷点头,心中却鄙夷不已。 刘玄德简直枉为人子,居然拿孝廉卖钱,这和先帝有什么区别! 大概是看出了众人的愤怒,糜竺当即不屑道:“玄德公自入徐州以来,上匡天子以安社稷,下振百姓以济苍生,哪件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举!” 众人只得再度点头。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糜竺则继续冷笑表示,说一千道一万,这些善举可都是需要财的。府库无钱,我正好出钱补上了缺口,这难道不是忠心报国之举? 徐州能有今日之气象,也有我糜子仲的一分功劳。 似我这等毁家纾难,扶危济困的义士,使君难道不能给个孝廉? 此言一出,一众宾客顿时语塞。 你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啊! 同样的事情,换个说法之后,瞬间就变得高大上起来。 没错,他糜氏的确是靠钱财得到了孝廉,但这些钱财全都用在了实处,那么这个孝廉自然就实至名归了。 想明白了这层之后,一众宾客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似这等名利双收的做法,我等未必不能效仿之! 于是当场便有宾客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惜得到的回答却是不需要了。 糜竺表示,我糜竺是谁? 糜半城大家晓得伐! 有我在,玄德公岂会缺钱用。 面对糜竺这种誓要把州府包养起来的豪横姿态,一众宾客被震撼得无言以对,却又无法反驳。 毕竟,人家确实有钱! 一众宾客只得悻悻而归,纷纷叹息自己没有果断出手。 只是第二天,却又有一个消息传了出来。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典农校尉陈登表示,糜子仲所言,纯属胡说八道! 我昨日亲自去州府面见玄德公,愿出五千万钱资助大军北上平贼,玄德公闻言大喜,当即表示要举舍弟为孝廉! 由此可见,州府如今不是不缺钱,而是非常缺钱。 并且陈登非常大方地表示,诸君若有意,尽可进献钱财,以为军资。玄德公一高兴,便把剩下的孝廉名额给了你们也说不定! 一众徐州世家当即大喜,大骂糜竺吃独食的下作行为,同时一股脑儿地往州府赶,欲以家资换一个孝廉的名额。 当然,名义上的说法肯定是资助大军北上讨贼,而不求任何回报。 面对一众世家的求见,张恒先是以公务繁忙为由不予接见,奈何一众世家直接堵在了府衙门口,声称如果见不到刘备就不走了。 无奈之下,张恒只得派嘴炮狂人荀谌接见众人。 对于这个任务,荀谌欣然领命,整肃衣冠之后,就来到了正堂。 “见过荀治中!” 一众世家纷纷拱手行礼道。 “诸位免礼!” 荀谌大袖一挥笑道,示意众人入座,自己却走到主位上先坐了下来,气度这块算是稳稳捏住了。 “时下徐州初定,又逢大军出征,一应粮草器械之物都需准备,主公废寝忘食,忙至清晨才睡下。不知诸位有何要事,非要此时求见?” 这招学名唤做欲擒故纵,言外之意就是,我们现在忙着呢,没事赶紧滚蛋! 闻言,一众世家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下邳曹氏的曹豹率先开口道:“使君日理万机,我等自然不敢搅扰。但听闻大军北上讨贼,钱粮物资却是紧缺,我等便想着捐献家资,以为军用,还望治中将我等一片报国之心禀报使君!” 此言一出,荀谌却勃然色变,一拍桌案怒道:“胡说八道,这是何人放出的流言,当真是罪该万死!” 一众世间顿时面面相觑,皆不明白荀谌为何发怒。 “治中息怒,我等只是……” 曹豹话还没说到一半,却被荀谌挥袖打断道:“诸位的好心,州府心领了。但我大军兵精粮足,北上讨贼可谓手到擒来,又何须诸位资助! 再者,主公身为徐州牧,讨贼报国乃分内之事,不必假手于人!” 一听这话,曹豹顿时明白荀谌误会了,连忙辩解道:“治中误会了,我等并无邀买人心之意,只盼望能为讨贼大军略尽绵薄之力,舍此之外,别无他求!” “此言当真?” 闻言,荀谌目光中露出一丝狐疑,来回打量着众人。 一众徐州世家连忙拱手道:“我等此来,只为助军平贼,舍此别无他意,还望治中莫要误会!” 当然,还想讨要一个孝廉的名额而已。 第二百四十一章拉拢豪绅 见众人面色诚恳,荀谌这才止住怒色,叹息一声道:“这些日子为梳理州政,安抚百姓,府库资财早已耗尽。可孔北海忽然遣使求救,同朝为官,主公又不好拒绝,只得发兵相救,实则勉力支撑而已。实不相瞒,此次大军出征,只带了一月之粮,时日一久,便将无力支撑。” 见荀谌终于说了实话,众人心中狂喜。 曹豹立即站出来拱手道:“黄巾贼寇肆虐已久,旬月之间又岂能平定。大军只带一月粮草,确实少了些。” “此言甚是,但如今的情况,也只是勉力维持,如之奈何?”荀谌叹息道。 “治中勿虑,我等虽不才,却还有些家资,情愿尽数拿出,为大军换来粮草,还望治中莫要推辞!” 曹豹满脸正色道,宛若忧国忧民的忠臣良将一般。 “诸位当真如此慷慨?”荀谌还是有些不信。 “为国除贼,乃分所应为,还望治中勿疑!”一众徐州世家齐声正色道。 见众人铁了心要捐钱,荀谌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站起来一把拉住曹豹的双手,满含热泪道:“好,好!有诸位这等忠良之臣,何愁贼寇不灭!诸位稍待,我即刻便去禀报主公!” 荀谌这番表演不说形神兼备,却也称得上声情并茂,导致一众徐州世家彻底信了,并且信得深沉。 开玩笑,是我们主动往外掏钱好吧,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 政务厅内。 张恒见荀谌满脸欣喜地走进来,不禁笑着揶揄道:“咱们的荀治中回来了,买卖可有谈成?” 此言一出,荀谌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子毅,这本是你的馊主意,我不过奉命行事,如今你这始作俑者反倒讥讽于我,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张恒摇头笑道,“如何,那些世家可愿出钱?” 荀谌这才脸色稍缓,冷哼道:“你张子毅智算通天,他们如何能不上当。” 闻言,张恒不禁翻了个白眼。 喜欢阴阳怪气是吧! 在政务厅稍坐片刻,喝了杯茶水之后,荀谌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转身回了偏厅,却是在门外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随即大步入内。 “诸位一腔报国之心,主公闻之,喜不自胜,当场准许诸位资助大军北上平贼!” 闻言,一众徐州世家连连点头道:“使君英明!” 荀谌又继续笑道:“不仅如此,主公感念诸位之报国之热诚,欲厚赐诸位!”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一众徐州世家心中暗喜,却连连摆手谦虚道:“除贼报国,乃我等本分,不求使君赏赐!” “诸公此言差矣,有功不赏,如何服众?”荀谌不由分说道,“只是现今府库空虚,纵然想厚赏诸位也难实施。不过眼下正值举孝廉、茂才之时,诸位对我大汉忠心耿耿,家中子弟也必然是贤良俊杰。 主公有令,今年的孝廉、茂才,便从诸位家族子弟中则贤而举!” 此言一出,一众徐州世家脸上纷纷露出灿烂的笑意。 此行的目的,算是彻底达成了。 但还来得及高兴多久,他们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徐州孝廉、茂才的名额加一起,也才六个人而已,况且之前已经给了糜氏、陈氏分别一个,如今就只剩下了四个。 可在场的世家却足有近二十家。 这要怎么分? 这时,众人忽然想起刚才荀谌的最后一句话。 则贤而举? 贤与不贤,还不是他刘玄德说的算! 恐怕最终还是要落在钱财上面,谁敬献的钱财最多,谁自然就是最贤的那个。 一念及此,众人顿时拉开了距离,瞬间从众志成城的同伙,变成了相互竞争的对手。 作为一众世家的领头人,曹豹更是来回打量着众人,眼中时不时闪过一抹凶光。 前番刘备入徐州的时候,自己听从陶谦指使派家族子弟阻拦,已经得罪了刘备。可谁知道陶谦那厮竟不堪一击,当晚就被刘备灭了。 在已经站错队的情况下,哪怕不为了孝廉的名额,自己也得勇争榜首,说不准能够挽回曹氏在刘备心中的形象,至少也得保证不被清算。 现在只盼这些不开眼的家伙能够老老实实,别突然加码,不然休怪自己手下无情! 曹豹如此打算,其余世家又何尝不是志在必得。 对于他们而言,钱财不过是换取权势的工具,如今正是用武之时。 一时间,场中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见众人前一刻还默契十足,后一刻却剑拔弩张,荀谌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感叹着张恒的高明。 原本是明码标价的卖官,却硬生生被玩成了一场拍卖,同时还分化了这些世家,子毅当真是好手段! …… 面对哭喊着要送钱的徐州世家,刘备再不接见,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于是第二日,在张恒的陪同下,刘备出席了徐州第一届孝廉名额招标大会。 双方照例寒暄之后,曹豹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气势十足地喊道:“我下邳曹氏,愿资助使君五千万钱,助大军北上平贼!” 此言一出,一众徐州世家都被吓了一跳。 虽说孝廉的名额确实值钱,但五千万钱……也太多了吧。 若非对曹豹知根知底,众人差点认为他是刘备请来的托儿。 见曹豹出手阔绰,刘备甚为欣喜,大声夸赞道:“曹家主心系讨贼大事,不愧为我大汉忠良!” 听到这句话,曹豹心中宛若吃了蜜一般甘甜。 他明白,之前的茬算是揭过去了。 “区区些许薄财,不敢当使君如此夸奖!”曹豹拱手谦虚道。 但他话音未落,却听身后冷哼一声,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对刘备拱手朗声道:“我琅琊王氏愿出六千万钱,助使君北上平贼!” 闻言,曹豹急忙扭过头去,对那中年男子怒目而视。 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 本以为今日榜一大哥我曹公子当定了,谁知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抢了他的风头。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今日就让尔等知道,拼势力,你们不是我曹氏的对手,拼财力,我一样完爆你们! 曹豹冷哼一声,正要起身加码之时,却又被一人抢先。 “我琅琊颜氏,愿敬献钱财四千万,以为军资!” 听到这个价格,曹豹才松了口气,总算有个比自己低的了。 之后陆续又有十多家展开竞价,少则一千万,多则四五千万,听得刘备那叫一个喜笑颜开,甚至暗暗对张恒竖起了大拇指。 子毅,还得是你啊! 为了敛财,居然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数! 第二百四十二章秦始皇照镜子——双赢 在场的豪族有近二十家,但名额只有四个。既然是以竞拍的形式,就总会有人得不到。 一圈竞价下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终琅琊王氏以六千万钱成功登顶,成为今日的榜一大哥。 而下邳曹氏,则是以五千万钱屈居榜眼,曹豹虽心有不爽,却也不好再继续竞价了。 其余两家出价高者,也都得到了一个孝廉的名额,不禁喜笑颜开。 至于那些因财力不足而没得到名额的家族,却都面色阴沉,眉间隐隐有几分愤怒与怨恨,只是当着刘备的面不敢发作罢了。 毕竟前面已经把牛逼吹出去了,现在总不能把钱再要回来吧。 这一幕看在张恒眼中,不禁摇头一叹。 也罢,多少得给这些人点甜头尝尝,总不好真的空手套白狼。真要让他们一无所获,下次的竞标可就搞不起来了。 一锤子的买卖可不值钱。 想着,张恒便站了起来,对一众世家拱手笑道:“诸位今日慷慨之举,玄德公铭感五内,此次剿灭贼寇,亦有诸位之功!” “长史客气了,此乃我等分所应为!”曹豹大笑摆手道。 此番竞标,他既得了好处,又修补了与刘备的关系,可谓是最大的受益者,又怎能不开心。 那些没得到名额的世家,面色就难看多了,却也勉强挤出笑容,对张恒拱了拱手。 张恒继续笑道:“诸位皆我徐州良善之家,想必族中子弟也都是贤良之才,但举孝廉之事,朝廷早有名额限制,终不能人人皆得。 但玄德公却不忍辜负诸位,特有钧命下达:凡今日慷慨解囊,资助大军者,等贼寇肃清,大军得胜班师之日,俱赐良田千顷,以为奖赏,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一众世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特别是没得到名额的那些。 良田千顷? 还有这等好事! 自己不过敬献了几千万钱财,就能换来良田千顷? 依照现在的田价,就是买也买不回来这么多啊! 要知道,汉代的一亩地大概是五百平方米,比后世也少不了多少。一顷为五十亩,千顷田地便是五万亩良田,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啊! 就算张恒说得略微夸张了一些,最终给个数百顷良田,自己也赚翻了。 在这个农业为本的时代,人们对田地的渴望,是后世人所不能理解的。 因此一众世家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可张恒言之凿凿,刘备又在旁边站着,怎么想也不可能会骗自己。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玄德公心善,见不得我们这些好人吃亏。 他们在笑,张恒也在笑,而且笑得比他们更开心。 良田千顷的确会给你们,但我可没说是哪儿的良田。 等战争结束之后,你们都派人去青州给我垦荒屯田去吧! 青州被黄巾贼祸祸了几年,早已是十室九空,耕地荒废。就算真拿下来,也得有人去经营才行。 所以,张恒此举看似是在赏赐这些人田产,实则把他们当成了免费的劳动力,为刘备集团重新开发青州。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进行土地兼并,趁机做大? 张长史表示,屯田之法乃是我徐州的基本政策,任何人都不得违背。产出的粮食,统统五五分成。 违者,杀无赦! 真以为还像你们在徐州时那样,坐拥万亩良田,千名宾客,却只交几个人的赋税? 妄想! 如此一来,这些世家就算坐拥再多田产,也不会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 就算有隐患,张恒也能随时调整政策,毕竟州府永远拥有最终解释权。 在张恒祭出了终极大招之后,这场招标会算是圆满成功,一时间宾主尽欢,任何人脸上都带着笑颜。 刘备眼见气氛十分融洽,当场决定宴请一众世家。 一番吃吃喝喝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而一众世家资助的钱财,也都趁着这段时间运到了府库之中,由荀彧亲自带人接收清点。 …… 初平元年,九月初七。 郯县诸事已毕,张恒带着千名亲兵,正式踏上了北上的路程,追赶前几日就已经出发的大军。 由于太史慈留在颍川护送荀氏举族搬迁,再加上之前征讨董卓的功劳,便是回来之后,也不好继续给张恒当个亲卫队长,所以张恒只得又在军中挑选了一个贴身护卫,统领着千名亲兵随自己北上。 此人名叫孙康,字伯台,正是泰山贼孙观的兄长。为人性情忠厚,沉默少言,虽无多少才能,却甚为可靠,传达张恒的命令是足够了。 昔年孙观兄弟聚众起兵时,本欲推举孙康为首领,但孙康自认无法服众,便将首领的位置让给了自己弟弟孙观。 由此可见,此人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除了孙康之外,张恒此行还带了一个人,却是徐州治中从事王朗。 郯县王氏作为徐州望族,在本地拥有极高的声望。而王朗本人,能力声望也都不俗,除了性情圆滑之外,倒也找不出别的缺点,倒是值得拉拢一番。 而王朗这种圆滑的性格,更像是一种简单的善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王朗乐于助人。可一旦有可能祸及到自身的时候,王朗会迅速撇得干干净净。 这种行事风格,倒是不必过于诟病,毕竟人性总是趋利避害的。 所以,纵然熟知那句‘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张恒对王朗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景兴啊,你说我军此去平贼,胜负几何?” 正值秋日暖阳,张恒也不急着赶路,打马行了一阵后,感受着旷野上徐徐吹来的清风,顿时神清气爽,心情大好,便笑着向王朗问道。 反观王朗,神情就拘谨了许多,立刻拱手回道:“回禀长史,下官不知兵事,不敢妄言。” 张恒摆了摆手,“我真心求教,景兴何必推脱?” “这……” 王朗微微抬头,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张恒一眼。 此人年岁虽浅,但手段着实深不可测。 自刘玄德入徐州以来,所行之策,所得之果,无不是出自此人之手。 可是以他的年岁,又如何能做到这般洞悉世事? 莫非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反观自己,早已年过四旬,却还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双方如鸿沟一般的差距,让王朗心中感叹不已,却又对张恒多了几分敬畏。 以至于张恒的一举一动,在王朗眼中都带有深意,不敢轻易回答。 “景兴为何不言?” 见王朗沉默,张恒继续笑着问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初入泰山 王朗连忙拱手道:“长史容禀,下官只是若有所思。” 面对张恒的考校,王朗决定拿出点干货,也好让张恒重视自己。 “哦,是何所思?”张恒笑问道。 王朗正色答道:“使君麾下将士,尽皆精兵猛将,便是凶顽如董贼,亦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黄巾贼又如何能是对手。大军此番北上,必然马到功成!只是……” “只是什么?” “打青州易,治青州难。”王朗给出了结论。 闻言,张恒终于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也变得认真起来。 “此言甚为有理,景兴可否详细说说。” “遵命!” 王朗赶紧拱手应了一声,继而缓缓开口道:“青州地界,遭黄巾贼肆虐数年,十室九空,生民困苦,说是一块白地也不为过。如今纵然得之,也无甚大用。使君欲使其丰饶如旧,非得倾徐州之力供养之,如此数年,方可彻底安定。 只是如此一来,难免把徐州拖入泥潭。再者,如今天下动荡,战乱四起,又岂能数载无战事?” 王朗这话说得很明白了。 你想安安稳稳,一直滚雪球般发展,但万事开头难,刚开始肯定免不了用徐州去接济青州。如此一来,徐州内部是否同意? 而且,别的诸侯会不会给你和平发育的时间。 此言切中张恒的痛处,他所以同时派兵拿下泰山郡,就是为以后的战略考虑。 “景兴既知此间难处,可有两全之法?”张恒认真地问道。 闻言,王朗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恕下官直言,世间从无两全之法。为今之计,只能择优而选。” “何为择优而选?” 王朗正色道:“拿下青州之后,理当重塑法令,安抚民众,之后却是无为而治,使其慢慢休养生息,但万不可抽调徐州物力助之。不然,二州皆疲惫不堪,使君又如何抵御外敌,丰实府库?” 听到这里,张恒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却又不得不点了点头。 在生产力不足的条件下,这本来就是一道选择题。 潜心发展徐州,先富强起来,之后才能巩固地盘,甚至对外用兵,争霸天下。若是徐州这边还没治理好,却强行抽调人力物力帮青州恢复生产,最终只会落得个两头空。 既要又要这种事儿,终究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见张恒沉思不语,王朗生怕自己所言不合张恒的心意,连忙又补充道:“长史,此乃下官浅薄之见,不堪入耳,若有不妥之处,还望长史勿怪。” 张恒挥手笑道:“哪里,景兴一番肺腑良言,我亦深有同感。只叹我等才疏学浅,不能使青州百姓丰衣足食,故此叹息尔。” “长史仁德,下官佩服!”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张恒笑道,“还是加紧赶路,早日与大军会合,方为正理。” 话虽如此说,但张恒心中已经定下了方向。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既然眼下时机不成熟,那就只能先顾好徐州这个基本盘了。 “伯台,传我将令,命全军全速前进,五日之内,必须要抵达泰山腹地!” 孙康神情一肃,连忙抱拳应道:“遵命!” …… 泰山郡。 从郯县到泰山郡治所奉高,共计五百余里的路程,以正常的行军速度,最多七八日便可抵达。 但自出了东海郡,进入泰山境地之后,张辽的行军速度便慢了下来,甚至日行不足五十里。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道路崎岖,再加上时不时冒出来的盗匪流寇,都是让张辽头疼不已。 从东海往泰山进发,历来只有一条官道,便是沿着琅琊郡治所开阳县一路向西,经武水故道而过南武阳、卞县、梁甫三县,最终直抵奉高。 但泰山山脉盘亘纵横,张辽的军队从平原往山路进发,自下而上的难度本就很高,再加上道路年久失修,就更加难走。 士卒尚且能勉强通行,但运送粮草的车队却实在难以前进,每日只能行十几里,无奈之下,张辽只得放缓了行军速度。 好在经过数日的艰难行进,总算行过了这条崎岖的武水故道,泰山郡腹地已然遥遥在望。 张辽跨在马上,抬头隐约见到前方有些许人烟,不禁面露喜色,扭头对郭嘉笑道:“奉孝先生,可知前方是何处?” “不知。” 郭嘉摇了摇头,回答得十分干脆。 未出山前他常年混迹颍川,自然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闻言,张辽差点脚下一个踉跄。 不知道也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嘛,还以为你们这些谋士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呢。 “文远勿虑,咱们虽对泰山地形一无所知,但军中却有人十分熟悉。”郭嘉似有所指地笑道。 此话一出,张辽顿时恍然,急召都督后军的臧霸前来相见。 不多时,臧霸纵马而来,急忙对张辽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 他毕竟是新晋的降将,不熟悉刘备麾下诸将的性情,又是第一次随军出征,态度十分恭谨。 张辽看出了臧霸的拘束,笑着挥了挥手道:“臧将军不必多礼,这泰山腹地的地形你可熟悉?” 说话间,大军已然行至一处平坦地形,张辽左右看了看,并无可设伏之处,便让大军暂时停了下来,原地休整一番。 而他也和臧霸、郭嘉二人下了马,找了一处树荫下休息。 “将军,这泰山腹地,地形十分复杂,但末将还算熟悉。前方约十里之处,有一小县,名曰:卞县。过了卞县再往西二十余里,便是梁甫县,之后再往北二十里,就是泰山郡治所奉高!” 听臧霸如数家珍般介绍着泰山的地形城池,张辽听得连连点头,终于明白张恒为何要派臧霸做自己的副将了。 此人当年便是泰山四寇之首,不仅熟知附近地形,更是在当地有极高的威望,对于攻伐泰山之战大有所益。 “臧将军可知黄巾贼的近况?”张辽再度问道。 臧霸答道:“这泰山郡周边,本是末将与孙仲台……屯兵之处,自得陶使君征辟,末将与孙仲台引兵南下,黄巾贼寇便趁机涌入泰山,人数多达十余万。 自去年五月起,便围困住了奉高县,更是劫掠周边,至今未曾散去。如末将所料不错,就连前方的卞县,也有贼寇踪迹。” 张辽有些不可置信道:“臧将军的意思是,黄巾贼围困泰山,至今已经一年有余了?” 臧霸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此言一出,张辽和郭嘉都大感震惊。 这也太嚣张了吧! 朗朗乾坤之下,贼寇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围困州府,当真是无法无天! 愤怒之余,张辽心中又涌现出一股悲凉。 想我煌煌四百载炎汉,如今却江河日下,不再是昔日北征匈奴,威震西域的那个大汉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琅琊诸葛氏 正当张辽三人商讨作战计划时,前方不远处忽有数骑飞奔而来。 为首者,却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头戴高冠,身着玄色长袍,眉宇间略带一丝焦急。 张辽的亲兵见状,急忙上前将这些人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还不速速下马!” 面对亲兵的呵斥,那中年男子却是神色不变,只是快速止住了胯下坐骑,下马对亲兵拱手道:“在下豫章太守诸葛玄,敢问阁下是哪路大军?” 此人虽是在对亲兵说话,但目光却盯着不远处的张辽,甚至故意把声音放大,就是为了吸引张辽的注意。 果不其然,豫章太守的名号的确听得张辽一愣。 只见他分别与郭嘉和臧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豫章太守,为何会出现在泰山地界? “文远,看此人气度不凡,想来也不至于冒充官员,还是去询问一番为何。”郭嘉开口道。 张辽点了点头,命亲兵不可无礼,然后起身快步走上前对诸葛玄一拱手道:“羽林中郎将张辽,见过府君!” 诸葛玄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却很快拱手回礼,开口问道:“敢问将军何来?” 闻言,张辽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人好生奇怪,明明是你主动上前搭话,却不先自报来意,反倒质问于我,着实无礼。 但郭嘉可不惯着诸葛玄,当即冷笑道:“府君既为豫章太守,不在郡中处理政务,反倒跑来这泰山地界观赏风景,当真好雅兴!” 此言一出,诸葛玄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冒失了,连忙拱手致歉道:“方才在下一时心急,倒是失礼了,还请将军勿怪。” “府君不必介怀。”张辽摆了摆手笑道。 这时,一旁的臧霸忽然目露精光,开口问道:“敢问府君郡望何处,可是琅琊诸葛氏?” “将军也知我琅琊诸葛氏?”诸葛玄有些震惊道。 “府君太谦虚了,诸葛氏乃琅琊望族,徐州谁人不知!”臧霸笑道。 什么意思,你们是徐州的军队? 可方才互通姓名时,明明说是羽林中郎将,弄得自己还以为是朝廷的平叛大军。 不管是朝廷大军,还是徐州军队,只要能帮自己就好。 一念及此,诸葛玄又向张辽拱了拱手,将自己的来意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汉元帝时期,有一人官拜司隶校尉,负责监察京畿及周边三辅之地的吏治,此人出身琅琊诸葛氏,名叫诸葛丰。 司隶校尉这个官职不稀奇,但诸葛丰此人,却是历史上少有的清直之臣。但凡官员行不法之事,他一律上疏弹劾,从不管对方是何身份背景。 节操之高尚,令世人敬佩。 当然,也令人敬而远之。 水至清而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可诸葛丰依旧不改初心,一心只想匡扶汉室,却得罪了当时的权臣,最终只得黯然下野,归居乡里。 此后的两百多年间,琅琊诸葛氏再也无缘跻身帝国中枢。直到灵帝刘宏时期,族中贤才方才出仕州郡。 上一任诸葛氏的家主,名叫诸葛珪,字君贡,早年间在徐州颇有贤名。步入仕途后,被征辟为泰山郡下辖的县丞,后一路累官至泰山郡丞。 虽然只是秩六百石的小官,但实权却不小。尤其是在泰山郡没有太守的情况下,诸葛珪便暂行太守事,也算郡国最高行政长官了。 只是这个权力,诸葛珪其实并不想要。 中平四年,泰山郡守张举受张纯挑唆,起兵反叛朝廷,后来更是自称天子。 上司犯下叛逆大罪,你让朝廷怎么看他诸葛珪? 身为下属,哪怕他诸葛珪并没有一起造反,也必然为朝廷所猜忌。 所以听到张举叛乱的消息后,诸葛珪气得当场口吐鲜血,仰天大呼道: 诸葛氏数百年之清名,今日尽丧我手,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先祖! 说罢,诸葛珪昏厥倒地,从此疾病缠身。 等他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表请罪,称自己不能提前察觉张举的叛逆之心,有罪于社稷,请求朝廷将他免官贬为庶民。 但当时的朝廷,所有人都在忙着争权夺利,哪有人理他。 诸葛珪久久不见有诏令下达,心中有些摸不准朝廷的意思。 难不成朝廷是想等剿灭了张举之后,再一起清算不成? 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三个儿子也横遭连累。 最重要的是,如果被扣一个从贼的帽子,那诸葛氏两百多年攒下的清誉,也将毁于一旦。 每念及此,诸葛珪便忧惧交加,夜不能寐,身体每况愈下。 一直到去年年中,黄巾贼流入泰山,围困奉高。 诸葛珪只得强撑着病体,率领城中军民一同守城,如此又持续了数月时间,直到去年年末,诸葛珪终于撑不住,就此撒手人寰。 直到临死之前,他还叮嘱长子要困守孤城,等待朝廷的援军,倘若能抵御住贼寇,就能洗清嫌疑,使诸葛氏之清名得以保全。 彼时诸葛玄尚在荆州任职,听到诸葛珪病故的消息后,忍不住放声大哭,又担忧诸葛珪膝下三子无人照料,甚至婉拒了袁术举荐的豫章太守的官职,带领家仆千里赶赴泰山,希望救出诸葛珪的三个儿子,使他不至于香火断绝。 而袁术感佩诸葛玄之为人,便准许他救出侄儿之后再行上任。 可彼时的泰山郡,早已为黄巾贼所占领,诸葛玄势单力孤,哪怕有家族的帮助,却连奉高的城门都进不去,更别提接出三个侄儿了。 但他不愿放弃,一直积极联络各方势力,希望有诸侯能够出兵讨贼。 只可惜大半年的时间下来,仍是一无所获。 今日忽然见到有一股大军出现,诸葛玄远远观望,发现并非黄巾军,心中顿时大喜,便赶忙冲过来攀谈,想看看是不是准备讨伐黄巾贼的军队。 听完诸葛玄的讲述,张辽三人不禁对其肃然起敬。 “诸葛公高义,我等佩服!” 诸葛玄苦笑道:“将军说笑了,我自入泰山地界以来,足有大半载时光,却终究没能救出三个侄儿。如今奉高还在贼军围困之中,也不知三个侄儿是死是活。倘若不幸为贼寇所杀……将来九泉之下,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兄长。” 张辽连忙劝道:“诸葛公勿虑,吉人自有天相,三位公子必定安然无恙。实不相瞒,末将此番出兵,正是奉徐州牧钧命,剿除泰山贼寇,最多一两个月的时间,公便能与三位公子团聚!” “将军此言当真?” 听到这话,诸葛玄激动得发抖,原本灰暗的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诸葛公若不信,可随军观战。”张辽笑道。 “好!”诸葛玄重重一点头道,“老夫虽不才,但这大半年的时间下来,却也知晓些贼军的兵力分布情况,愿为向导,为将军引路!” 闻言,张辽亦是大喜。 刚才还在为情报问题发愁,现在忽然冒出一个向导,岂不是天助我也! 第二百四十五章诸葛瑾 按照原本的计划,张恒本来是打算先去琅琊郡阳都县,拜访一番当地的诸葛氏,顺便打探一下诸葛三兄弟的下落。 如果都在阳都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打包带走完事。 可才刚刚赶到开阳县,前方张辽忽然传来战报,将如今泰山腹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番。 黄巾贼有多少,占据了多少地方,张恒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根本不在意。 唯独一个消息,让他心中大为震惊。 黄巾贼自去年就将奉高县围困住了,至今不曾退去。 而彼时出任泰山郡丞的诸葛珪还未死,也就是说,诸葛三兄弟至今仍在黄巾贼的围困之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听到这个消息后,张恒当场就绷不住了。 自己这只小蝴蝶扇动着翅膀,不会把诸葛亮三兄弟给扇死了吧! “快,继续加快行军速度,以最快的速度与大军会合!”张恒满脸凝重地下令道,“此外,传令给张文远,让他立刻发动进攻,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围困奉高的黄巾贼!” 王朗还从未见过张恒如此神情,不禁开口问道:“长史,可是前方军情紧急?” 经过这几日相处,他和张恒的关系颇为融洽,已经有融入徐州集团的迹象了。 “并非如此,只是……” 张恒并没有回答王朗的问题,只是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的官道,神情满是忧虑。 此番泰山郡危局,其他人死光了都没关系,诸葛亮可得好好活着啊! 争霸天下从来不是一个短期目标,甚至可能要用一两代人才能完成,这点张恒早就有预见。所以初入徐州之时,他就在谋划着拉诸葛氏下水,把诸葛亮弄过来当自己的接班人。 只是后来一直忙于政务,张恒才暂且搁置了这个计划。 现在好不容易忙完了,张辽却告诉他,诸葛亮有可能已经死于乱军之中,这如何能接受。 张恒望着手中的羽扇,正是自己闲暇时亲手编织,本打算送给诸葛亮当见面礼,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了。 小亮仔,你可不能有事啊! …… 泰山郡,奉高。 诸葛瑾身着孝服登上城楼,眺望着城外的贼军,略显稚嫩的眉眼间满是忧虑。 奉高被围足足一年多了,攻守双方早已心力交瘁,但贼军却丝毫没有要退去的迹象。 所谓围城战,本就是攻城战的延续。 正是因为拿不下城池,才会围而不攻,真要能打下来,早就入城了。 黄巾贼虽人数众多,但不谙兵法,且军纪散乱,打起仗来纯靠人多平A。 反观奉高城中,由于黄巾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导致城中军民万众一心,纵然只有不到一万人,却硬生生坚持了一年多的时间。 黄巾贼见无法破城,索性就在城外驻扎,跟城里耗上了。反正他们也无家可归,在哪儿都是一样,如此还能劫掠周边县城获得补给。 诸葛珪死后,朝廷并没有派官员接任,守城重任自然就落在了长子诸葛瑾的身上。 一年多的时间下来,城池虽然保住了,但粮食却早已耗尽,如今只是勉力维持而已。守城的军民,也从最初的万余人,到现在只剩了不到五千人,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减员。 观看良久之后,诸葛瑾扭头向身边将领问道:“派出去求援的人可有音讯?” 自今年开春起,诸葛瑾前前后后共派出过十几路敢死之士,希望能突破城外贼军的包围,向周围郡国求救。 闻言,身边的将领嘴角泛起一阵苦涩,摇了摇头。 “少君,他们至今未有回信,想来都死于贼军之手了。” “唉!” 诸葛瑾忍不住一声长叹,又向身旁的县丞问道:“城中粮食,还够支撑多久?” 县丞拱手道:“最多一月,若是一月之后贼军还不退走,咱们就真的没粮了。” 一月时间…… 贼军围城一年都坚持下来了,又岂会在一月之内退走! 诸葛瑾忍不住仰天叹息,心中满是绝望。 父亲,孩儿死期将至,只叹这满城百姓,却都要死于贼手。 正悲叹间,忽见城外远处扬起一阵烟尘。 诸葛瑾一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这股烟尘越来越大,前进的方向却正是奉高城下。 伴随着烟尘越来越近,城楼上众人已经能听到阵阵马蹄声。 “这是……”诸葛瑾目光凝重道。 “少君,这是骑兵,以烟尘的规模来看,应当不少于千人!”一旁的将领斩钉截铁道。 诸葛瑾闻言点了点头,但目光中的疑惑却并未褪去。 就黄巾贼那穷酸样,怎么可能凑出一千名骑兵。 而且……还从未听说过骑兵可以攻城的。 但无论如何,诸葛瑾还是急令士卒严阵以待,准备迎敌。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 这支骑兵行进至城外不远处之时,却忽然遭遇了围城贼军的阻拦,双方竟当场厮杀了起来。 难道这不是贼军的兵马? 就在诸葛瑾疑惑震惊之间,这支骑兵已经对围城的黄巾贼展开了冲锋。 这一下,几乎可以用砍瓜切菜来形容。 黄巾军士卒大多数连一柄武器都拿不出来,以至于用农具作战,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面对训练有素的骑兵方阵,一个冲锋下来就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双方交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变成了这支骑兵的收割盛宴。 待到将眼前的黄巾贼军斩杀殆尽之后,这支骑兵却并不恋战,反而再度展开了冲锋,直奔城门下而来。 为首之人,却是一名不满二十岁的小将,手中拿着一柄大到夸张的大刀,只见他纵马狂奔到城下,对城楼上高喊道:“我乃徐州牧刘使君麾下部将,此来正为剿除泰山贼寇,大军就在城外数十里,还请速速打开城门!” 闻言,城楼上的诸葛瑾大喜,甚至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居然是援军! 天可怜见,终于有人肯救援奉高了! 可激动过后,诸葛瑾心中又升起了一丝狐疑。 这不会是贼军的诱敌之计,企图骗开城门吧! 见诸葛瑾迟疑,一旁的将领急道:“少君,为何还不下令开城门?” “我担心这是贼军的诡计。” “哎呀,少君你可真敢想啊!”将领有些无语道,“这等战力的骑兵,就算比之幽州铁骑也是不遑多让,岂是贼军所能拥有的。贼军若能凑出这等精锐,早就攻破城池了!” 诸葛瑾这才恍然大悟,急忙下令打开城门,迎外面的骑兵入城。 第二百四十六章阳光开朗大男孩 趁着城门大开的空档,那小将迅速率军冲了进去。 好在城外的贼军被杀退之后,剩余的大部队尚未来得聚集,诸葛瑾又迅速命人关闭城门,这一支骑兵总算有惊无险地入了城。 诸葛瑾撩起下袍,一路小跑下了城楼冲到那小将面前。 刚要开口说话时,诸葛瑾的目光却被这一千骑兵的气度给吸引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 目不斜视,神情沉静,宛若古井无波一般,若不是手中兵刃还在往下滴着鲜血,任谁也看不出这支兵马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这才是真正精锐啊! 倘若奉高城中皆是这等雄壮之士,哪还要什么援军来救,自己就能率军杀出去了。 诸葛瑾心中感叹着,这才把目光转向为首的少年将军。 这……好大一柄刀! 此刻那少年将军正擦拭着刀刃上的鲜血,见诸葛瑾走下来,便赶紧下了马,将大刀递给身后的亲兵,向诸葛瑾拱手行礼道:“府君,末将有礼了!” 行完礼之后,那少年将军才发现诸葛瑾竟如此年轻,不禁有些愕然。 这小娃娃是太守?! 诸葛瑾赶忙回礼道:“将军误会了,在下并非太守……只是暂管城中事务而已。” 说着,诸葛瑾将泰山郡的情况说了一遍,那少年将军才恍然大悟。 太守当反贼跑了,郡丞病死了,怪不得会轮到一个小娃娃管事。 “敢问将军是哪位诸侯麾下大将?”诸葛瑾赶紧又问道。 那少年将军答道:“末将乃徐州牧刘使君麾下,奉羽林中郎将张文远之命,突围入城辅助少君守城。” 徐州刺史不是陶谦吗,怎么又冒出个刘使君? 诸葛瑾心中疑惑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愿意救援自己就好。 “敢问张将军此行,带了多少兵马?” “大军一万五千人!”少年将军答道。 听到兵马数量之后,诸葛瑾微微一皱眉头。 “将军,城外贼军足有十余万,张将军只有一万五千人,是否太少了点。” 听到诸葛瑾的担忧,少年将军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少君勿虑,末将一路率军突围,所遇贼军皆是不堪一击。莫说一万五千人,便是五千人也足以战而胜之! 只是如今周边县城都被贼军所占,张将军一时难以攻破,又担心奉高城的安危,故命末将率领千人先行突围入城。等到大军兵临城下时,还望少君率大军出城,与张将军里应外合,全歼贼军!” 诸葛瑾看了看这支骑兵雄壮的军容,便知这并非虚言,当即一点头道:“好,一切听将军吩咐!额……还未曾请教将军尊姓大名?” 那少年将军咧嘴一笑,露出数颗雪白的牙齿。 “末将徐盛,字文向,琅琊莒县人士!” …… “谁,你刚才说谁?” 张恒向张辽问道,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讶。 “徐盛。”张辽拱手道,“难道长史听说过此人?” 在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张恒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的形象。 手中抱着一把古锭刀,动不动就来一句——犯大吴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 文远,可真有你的。 这么阴间的人物,你从哪找到的? 见张恒一脸抽搐的表情,张辽连忙解释道:“长史有所不知,这徐盛字文向,乃是琅琊郡豪族出身,听闻末将率军讨伐泰山黄巾贼,便率数百名家仆主动投效。末将见其颇为勇武,便任命其为曲军候。此次率军突围入奉高,亦是此人自告奋勇。” 自得知奉高被围的消息后,张恒便急忙传信给张辽,命他快速发动进攻。 可泰山地界道路难行,前面的卞县、梁甫诸县,都得一城一地打过去,谁知道到时候奉高还能不能撑得住。 军师郭嘉便建议,在军中选一勇武之将率军先行突围,以保证奉高的安全。 如此一来,无论成不成,都算咱们努力过了。 初入军队的徐盛当即自告奋勇,请求率军突围,这才有了奉高城中的那一幕。 而等到徐盛率军突入奉高时,张恒也赶至卞县城外,追上了张辽的大部队。 “文远此计,倒是颇为巧妙。”张恒点了点头道。 “长史谬赞了,此乃奉孝先生的计谋。”张辽摆手道。 张恒四处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郭嘉的身影,不禁有些好奇道:“郭奉孝那厮,现在何处?” “一连三日攻城未克,奉孝先生去城外探地形去了。” “走,咱们也去看看。” 张恒一挥手中羽扇,大步走了出去。 泰山郡的整体地形,可谓是山川纵横,处处沟壑,倘若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引路,莫说行军打仗,就算是赶路都有可能迷失其中。 而卞县整体沿武水而建,只有东西两个城门,稍稍平坦一些。 得知张辽率军来攻,城中的黄巾军当即开城迎战,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张辽杀了个大败亏输,却是从此躲在城中不肯出来了。 无奈,张辽只得暂停攻城,命人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 郭嘉百无聊赖,便每日都出城查看周遭地形,思索着破城之法。 卞县东南五里,一处山坡上,郭嘉正坐在树荫下眺望城中情况,手中还抱着一壶美酒,时不时饮上几口,此时早已喝得面色微红。 一旁的臧霸神情有些无奈,却也不敢劝阻,只好听之任之。 别看着郭奉孝年纪轻轻,且放浪形骸,却是刘使君的心腹之臣,受宠程度仅次于那张子毅。自己如何惹得起…… 郭嘉又喝了几口之后,却感觉有些不尽兴,便笑着邀臧霸对坐共饮。 臧霸连忙摆手道:“这……张将军早有禁令,全军将士不得饮酒,军师您开心就好,末将不敢相陪。” “切,什么禁令,不过多此一举。”郭嘉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岂可一日无酒!” 这番豪言壮语,说的那就一个理直气壮,听得臧霸目瞪狗呆。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郭奉孝,你干的好事!” 听到这个声音,郭嘉吓得浑身一激灵,酒当场就醒了大半,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抱着酒壶撒腿就跑。 但还没跑两步,就被孙康拦住。 一扭头,张恒就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苦也!好不容易尽兴一次,却被抓了个正着,这下完蛋了。 张子毅这狗东西,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奇袭 眼见无处可逃,郭嘉只好扭过头来,腆着脸对张恒嘿嘿笑了起来。 “长史……子毅兄,你是何时来的,为何不提前通知,小弟好及早出迎……” 面对郭嘉讨好的笑容,张恒却直接伸出了手,冷笑道:“拿来。” 郭嘉闻言,飞快跑了过去,将手中的酒壶递给张恒。 “奉孝啊,军中禁令怎么说的来着……” 张恒把玩着手中的酒壶,似笑非笑道。 “饮酒者,杖一百,聚众饮酒者,斩!” 张辽及时回复道,不出意外引来了郭嘉的怒目而视。 张恒立马将目光看向臧霸,“宣高,你可有饮酒?” “没有!”臧霸连忙摆手道,“方才军师百般相劝,但末将牢记军规,自是不敢犯禁!” 郭嘉:…… 好好好,就我是坏人是吧! “如此说来,那便算不得聚众饮酒了。”张恒冷笑道,“仲台,将郭奉孝这厮带下去,重打一百军棍!” “遵命!” 孙康抱拳应了一声,一把揪住郭嘉的衣领,就要亲自将其带走。 “且慢,且慢!” 郭嘉连忙大声喊道。听到‘重打一百军棍’这六个字的时候,他差点没把魂儿给吓飞了。 张子毅这是要整死我啊! “怎么,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张恒看着郭嘉,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何种狡辩之词。 “不抵赖,不抵赖……”郭嘉连忙摆手道,“小弟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这才犯下大错,还望子毅兄宽宏大量,饶过小弟这一回吧,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真要被当众重打一百军棍,死不死的先不说,郭嘉一直努力维持的形象将轰然倒塌,今后还有何颜面再指挥军队。 张恒咧嘴一笑,“我欲饶你,但军法可饶不得你。” 此言一出,孙康再无迟疑,拉着郭嘉就要回营行刑。 “且慢,且慢……我欲将功折罪,将功折罪!”郭嘉再度大喊道。 张恒顿时来了兴致,“怎么个将功折罪法?” “小弟在城外查看数日,冥思苦想,终想出破城之法,愿献于子毅兄,只求免去这一百军棍,如何?” “哦,天天喝酒还能喝出破城之法?你郭奉孝倒也有些能耐。” 张恒挥了挥袖,孙康立刻将郭嘉放了下来。 “嘿嘿,多谢子毅兄夸奖。” 郭嘉这才松了口气,整了整衣冠,对张恒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罢了,你既如此说,那这一百军棍便暂且寄下。只盼你的计策能有些作用,若是拿不下此城,到时可就不是一百军棍能够了事的了。” “这卞县城不过三丈,宽不过半丈,想要破城,简直易如反掌。子毅兄稍坐,看小弟攻城破敌!”郭嘉满口答应道。 张恒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壶中的美酒,却还剩下大半。 既然打开了,也就不好浪费,张恒当即派人取来粗瓷大碗,与在场众人分而饮之,只是不许郭嘉再喝。 郭嘉强忍着馋意,等到众人喝完之后,便上前献上自己的计策。 说起来也很简单,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而已。 卞县北面靠山,南面环水,唯有东西两面有路,因此黄巾军重点防御的地方就在东面。但经过这几日的观察,郭嘉却发现山中可再开辟一条狭窄道路,纵然不能让战马通行,但于步兵而言已经够用了。 可派大军大举进攻东门,等双方激战正酣之时,却命一支奇兵从北面山上发动进攻,如此便如神兵天降,自然能拿下城池。 众人听完郭嘉的计策后,纷纷点头以为可行。 说干就干,趁着天色尚早,张辽遂命两千人登上北面高山,开辟山中道路。 “诸位,谁愿率军为奇兵?” 张恒挥舞着手中羽扇,向众人问道。 闻言,众人都有些跃跃欲试,最终还是被臧霸抢先。 “长史,末将愿率军从山上突入城中!” “好,臧将军英勇。我拨与你三千精兵,只等山中道路打通,得到号令之后,便立刻率军杀入城中。不必与城中贼军苦战,只求打开城门即可!” “遵命!” 臧霸抱拳应道。 午饭之后,张辽便再次出兵,对着卞县发动了进攻。 “渠帅,敌军又开始攻城了!” 一名黄巾军士卒连滚带爬地冲进县衙,向里面大喊道。 “又来攻城了?” 房中立刻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正是黄巾军渠帅徐和。 昔年张角率众起义时,把麾下黄巾军分为三十六部,每部首领称渠帅。随后张角三兄弟先后被剿灭,但渠帅这个称呼却被沿用了下来。 伴随着一阵声响,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黄巾军统领徐和边穿衣服边从里面走出。 在他身后的房间中,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躺在榻上,神情中满是麻木。 黄巾贼占据卞县已有半年,城中百姓的惨状自不必提,略有姿色的女子更是遭了殃,统统抓起来肆意凌辱欺虐。 而这女子,正是县长之女,父亲被杀之后,她和母亲也难逃厄运,都被徐和霸占成了玩物。 “敌军此次进攻有多少兵马?”徐和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前天才退去,今日又来进攻,汉军难道不知疲惫为何物吗! 那士卒连忙答道:“城下到处都是,小人哪儿数得过来,怕是有数千人之多。” “数千人?”徐和震惊道,“走,快去看看!” 尽管手下有足足两万大军,但徐和本人非常有自知之明,真要出城野战,他绝不是这数千正规汉军的对手。 城外,张辽跨坐在高头大马上,亲自持刀督战。 为了郭嘉的计策能够成功,他必须营造出一种全力攻城的假象,如此才能使城中的黄巾军疲于应对,却正好给臧霸以可乘之机。 “传我将令,攻城队伍只许前进,不许后退,敢有怯战者,立斩不赦!” 张辽大吼一声,手中长剑狠狠挥下。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上,郭嘉率领的工兵队经过半日的苦干,终于开通了一条道路。 “呼……大功告成!” 望着这条狭长的山路,郭嘉高兴得跟个一百多斤的孩子似的,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早已破烂褴褛的衣衫。 “臧将军,稍时就拜托了,一定要从里面打开城门!” 我的脸面和屁股,可都在你手上了。 臧霸郑重抱拳应道:“军师放心,末将定当不辱使命!” 第二百四十八章内外夹击 两天的时间,自然难打造出什么攻城利器。 但相比于两日前试探性的进攻,张辽这次的攻势却凌厉了许多,数千名先登军前赴后继往城楼上冲,大有用身体填平城墙的势头。 城楼上的徐和见此大为震撼,急令麾下士卒加紧防守,万一被敌军冲上城楼,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黄巾贼历来是无组织无纪律的典范,战力低下姑且不谈,占领泰山郡这一年多时间,也只是烧杀抢掠,肆意破坏,并无丝毫建设之举。 这就导致这批黄巾军和去年初入泰山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没有利用资源对自己进行武装升级。 如今遭遇刘备麾下的正规军,哪怕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守城战,也打得极为艰难,甚至很多士卒畏战不前,根本不敢面对张辽派出的先登军。 “顶住,敌军没有攻城器械,杀不上来的,给我顶住!” 徐和满脸凶戾地大吼道,在城楼上四处巡视督战,凡见到有敢后退者,当即拔刀斩之,强行以杀伐稳定住了局面。 城下,张辽望着远处的战况,眼角露出一丝不屑。 “抵抗倒是挺激烈,只可惜打得毫无章法,纵然无奉孝先生的计策,十日之内也能破城。” 轻声自语一声后,张辽忽然一挥袖,下令鸣金收兵。 正当城楼上的黄巾军不明所以时,城下的进攻号角再次响起,数千名养精蓄锐已久的刘备军再度杀了上来,开始了新一轮的激战。 之后更是每隔半个时辰,张辽便会换一批士卒出战,从下午一直攻至傍晚,连续三四个时辰,耗得城楼上的黄巾军疲惫不堪。 到最后就连黄巾军首领徐和都撑不住了,呼喊得口干舌燥,一屁股坐在城楼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汉军……怎的如此难缠……” 旁边副将亦是筋疲力尽,“渠帅,敌军轮番上阵,再如此战下去,弟兄们肯定撑不住!” “那你有何良策?”徐和问道。 “敌军分批进攻,咱们也分批防守就是,反正城墙尚且完好无损,敌军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何必让兄弟们都在这耗着。” “好,就按你说的办!” 徐和当即下令,从城头撤下一半士卒。 如此一来,城楼上的压力剧增,但被撤下去的士卒却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只是……人在极度的疲惫状态下,却难免出现越休息越累的现象。 天,渐渐黑了。 城外的山坡上,张恒负手而立,静静观望着城头的战事。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侍立一旁的王朗走上来拱手道:“长史,至多再有一刻钟的时间,天就该完全黑下来了。下官以为,进攻时机已到。” 张恒点了点头,对王朗的判断给予了肯定。 “伯台,给臧将军传令,让他开始突袭!” “遵命!” 孙康抱拳应了一声,随后便命人点起了几个火把。 另一边的山头上,臧霸的目光一直盯着张恒所在的位置,眼见微弱的火光传来,臧霸不禁眼前一亮,脸上神情满是兴奋。 “军师,长史下令进攻了!” 郭嘉大笑道:“那还等什么,杀进城去,抢夺首功!” “遵命!” 臧霸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却神情一肃,猛地拔出腰间佩剑高举在手,大喝一声道: “全军听令,沿山路突入城中,杀向东门。长史有令,杀贼一人者,赏万钱。率先打开城门者,赏十万钱,连升五爵!” 闻言,蓄势已久的士卒全都受到鼓舞,嗷嗷叫大喊着杀贼立功。 这里的连升五爵,并非是指职位,而是官爵。 汉承秦制,连军功系统也极为相似,都是二十军功爵。每升一爵,便可得到相应的待遇和土地,士卒的激动也就显而易见了。 眼见军心可用,臧霸毫不犹豫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三千精锐沿着狭长的山道缓缓前进着,行了有一刻钟的功夫,终于抵达了卞县城北的山上。 卞县本身依山傍水而建,如此建造起来省时省力,城防又坚固无比。 可如今,却成了最佳的进攻路线。 沿着郭嘉之前选定好的方向,数十条绳索荡下,先登部队沿着岩壁缓缓下落,不多时便触到了地面,却丝毫不敢迟疑,当即拔刀四处巡视。 可城北靠山,一到阴雨季节岩壁便极有可能剥落,导致四周根本没有多少房屋,再加上城头激战正酣,更是没有黄巾军士卒巡防。 约莫两三刻钟的功夫,三千精锐全都落地,在臧霸的带领下直扑东门而去。 那些从城头撤下来的黄巾军士卒,本以为终于能有片刻喘息的机会,但屁股还没坐热,却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剧烈的脚步声,继而便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什么情况,城中也有敌军? 一众黄巾军士卒大惊失色的同时,却又一脸懵逼。 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城里为什么会出现敌军,难道是飞进来的不成? 可惜臧霸却不会给他们思索的机会,直接一马当先冲了上来,手中大刀挥舞得极其凶猛,顷刻之间就砍翻了数名黄巾军士卒。 臧霸虽是智将,但本身武艺并不弱,就算没有战马,收拾这些黄巾军也足够了。 “渠帅,不好了,汉军从城内杀过来了!” 一个士卒飞奔上城楼,对着徐和大吼道。 “放屁,城门还没被攻破,汉军怎么可能出现在城里,插上翅膀飞进去的不成!” 徐和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还以为是此人故意扰乱军心,满含杀意的怒吼道。 “是真的,汉军真的从城里杀过来了,渠帅要是不信,下楼看看就知道了!”那士卒连忙辩解道,生怕被徐和给一刀给砍了。 “放屁……” 徐和还是不信,但驳斥的话刚出口,脸色却猛地一变。 因为,他也听到了来自城中的厮杀声。 这怎么可能! 汉军怎么可能出现在城中? 一时间,徐和心中涌现一股慌乱。 “渠帅,现在怎么办?”副将连忙问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杀光城中的汉军了!” 徐和就算再蠢,也知道城中汉军的目的是打开城门。真要让他们得逞,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给我在先顶住!” 徐和对副将命令道,赶忙转身带着亲兵冲下城楼,围杀城中的臧霸等人去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卞县城破 城外山上。 只见郭嘉一路小跑过来,纵然累得气喘吁吁,却仍不能掩饰住他脸上的喜色。 “臧宣高杀进城去了?”张恒笑问道。 郭嘉咧嘴笑道:“那是,某虽不才,但选的地方绝不会错,臧将军率军长驱直入,途中竟毫无阻拦!” “干得不错。” 张恒颔首,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夸郭嘉还是在夸臧霸。 这就完了? 郭嘉显然对张恒的反应很不满意,同时心中也生出了巨大的落差。 自己东奔西跑,累死累活,张子毅这狗东西却在此安然自若…… 有权有势就是好啊! 郭嘉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我郭奉孝也要体会这般风轻云淡,却又挥斥方遒的快意! 一旁的王朗赶紧快步走向前,亲手点起火把,通知正在攻城的张辽。 城外,张辽本就在等候张恒的信号,如今见山上亮起火光,顿时明白城中得手了,当即精神一振,下令先登军退回来,然后派出了自己的本部精锐,对城墙展开最终的进攻! 至此,这场攻城战彻底进入高潮。 与此同时,城中的战斗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臧霸麾下的正规军虽然精锐,却终究只有三千人而已。反观城中的黄巾军,足有近万人之巨,在腹背受敌的生死危机之下,居然也爆发出了颇为可观的战斗力。 “杀上去,将这些汉军斩杀殆尽!” 徐和红着眼睛挥剑大吼道,面目早已因为愤怒而扭曲。 他不知道这支汉军从何而来,但他看得清楚,这支汉军人数并不算多,只要能将其歼灭,自己就能继续据城而守,活活耗死城外的汉军。 只可惜,他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的。 或者说从臧霸率军突入城中的那一刻起,这场战争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先从外面破城还是先从里面破城罢了。 “死到临头,还敢负隅顽抗,真是不知所谓!” 臧霸冷哼一声,眼中布满森然的杀意。 这些黄巾贼的战力奇差无比,若放在外面,数量就算再翻一倍,他臧霸也能战而胜之。只是如今在这狭窄的街道中进行巷战,一时竟难以杀穿敌军阵列,让臧霸心中十分窝火。 这可是自己的首战,且有张子毅亲自督战。拖的时间越长,自己在他心中的评价就越是不堪,今后还如何争取建功立业的机会。 一念及此,臧霸一声怒吼,手中大刀挥舞得更是迅猛,已然使出了十二万分的气力,誓要将街道中的黄巾军杀穿! 见臧霸如此勇猛,麾下将士也受到鼓舞,围在臧霸身边结成进攻阵列,犹如箭矢一般快速向城门口突进。 徐和明白臧霸的目的,也多次派出麾下精锐进行阻击,但实力的差距导致数次阻击全都失败,只能眼睁睁看着臧霸一点点冲向城门。 这么下去,城门非破不可! 徐和心中大急,却终究毫无办法。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臧霸终于率军杀到了城门前。 此刻,他身上甲胄早已被鲜血浸透,头盔也在方才的厮杀中不知所踪,披头散发犹如修罗恶鬼一般,手中大刀甚至都砍出了几个豁口。 “快,开城门,迎张将军入城!” 伴随着臧霸一声令下,士卒合力将堵住城门的障碍物快速搬开。 伴随着‘吱吱吱’的声音,卞县的城门终于缓缓打开。 一直在城外死战的大军顿时大喜,疯狂涌入城中。 “将军快看,城门开了!” 远处,张辽身旁的亲兵倒是眼尖,连忙对张辽叫道。 其实根本不用他提醒,张辽的洞察力是何等敏锐,早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脸色露出一丝笑容。 没了城墙的阻隔抵挡,城中的黄巾军就是小菜一碟,怎么揉捏都没问题。 “你去将城破的消息通知长史,其余人随我杀进去!” 张辽大笑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准备对城中的敌军展开收割。 城内,徐和眼看大势已去,真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心生绝望。 完了,全完了,汉军一旦杀进来,自己将再无活路! “渠帅,快走吧!” 身旁一个亲兵大声喊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和顿时反应了过来。 对啊,西门还在自己手中! “快,牵我战马来!” 眼下想夺回城池是不可能了,但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此去往西三十里多里就是梁甫县,那里驻屯着五六万黄巾军,首领正是青州黄巾大统领管亥的弟弟管承。 性命攸关的时刻,也容不得徐和动作缓慢,麾下亲兵牵来几匹坐骑之后,他竟直接跨上战马转头就跑,也不管剩下人的死活。 纵然是乱军之中,臧霸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徐和逃跑的身影,想要追杀,却奈何没有战马,只得赶紧冲过去将消息禀报给张辽。 “张将军,贼首跑了!” 张辽闻言,赶紧拨一千骑兵给臧霸,让他率军追杀徐和。 “臧将军速速去追,万不可跑了贼首!” “遵命!” 臧霸飞奔上马,率军向西门追杀而去。 但这么会儿功夫,徐和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也不知能不能追上。 城中,黄巾军群龙无首,抵抗了一阵之后,便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城破之后仅仅半个时辰,战事便彻底宣告结束。 此时,张恒一行人也从山上下来,纵马赶到了城门口。 张辽赶忙冲上来禀报道:“长史,卞县已破,城中已然肃清,贼军大多投降,战损尚未来得及清点。只是跑了贼首徐和,臧将军正在率军追赶!” 闻言,张恒点了点头。 “文远辛苦了,但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留五千人马看管战俘,清点战损即可,你现在立刻率大军沿西门出发,进攻梁甫!” 此言一出,包括张辽在内的一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才刚拿下一座城池,你倒是休息一下啊! 就算不需要休息,城中的乱局总得梳理吧,此时把主力调走去进攻梁甫,万一城中又出乱子,可就落得个腹背受敌的下场了。 第二百五十章奉孝,欲建功立业乎?(加更) 第二百五十章奔袭 穷寇勿追的道理,就算是张飞都懂,更何况以机变著称的张恒,所以当他下达命令的时候,众人都不禁一阵愣神。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此番却是长史失策了。 张辽心中叹息一声,刚要开口劝阻之时,却见王朗率先走了出来。 “长史,如今方才拿下卞县,城中降卒尚未收编,将士们鏖战一日,也未得到歇息。下官以为,还是先稍作休整,之后再进攻梁甫为好。 至于那逃跑的贼首徐和,有臧将军率军追杀,必能手到擒来,长史不必担忧。” 张恒闻言摇头一笑,“谁说我担忧那贼首徐和了,但此时的确是进攻梁甫的最佳时机,故此不想白白浪费。” “长史此言,下官不甚明白。” 王朗见张恒不像是开玩笑,满脸不解道。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郭嘉开口了。 “王治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说咱们刚刚拿下卞县,控制了大部分贼军,但总有些贼军与那贼首徐和一起逃窜出城。这些贼军无处可去,便只能去投奔梁甫。 如此,卞县陷落的消息也一并传了过去,必然惹得贼军军心动荡。趁此时杀过去,也许能有奇效,不知长史可是这个意思?” “知我者,奉孝也!” 张恒冷笑一声,“卞县已定,城中贼军已然掀不起多大风浪。兵贵神速,此时正是进攻梁甫的大好时机!” “只是……”郭嘉微微皱眉道,“梁甫作为大县,地处泰山郡难得的平原之上,四周并无险要,想要破城并不容易,若是一击未能得手,反倒有伤我军锐气,难道长史已有破城之法?” 张恒点了点头,“倒是有些想法,只是不知是否有效,先打再说。文远,率军进发!” “遵命!” 眼见张恒执意要奔袭梁甫,且给出的理由也极为充分,张辽再无顾虑,抱拳应了一声之后,便开始组织军队。 张恒却扭头看向了王朗和郭嘉,“此去梁甫,胜负尚未可知,我需得临阵督战,但卞县也不能乱,不然咱们将无家可归。你二人谁愿在此留守?” 郭嘉赶紧摆手道:“长史,在下只为军谋,不擅政务,还是请王治中留守卞县吧。” 见此,王朗便点了点头,拱手道:“长史,下官愿留守卞县,收拢降卒,安抚百姓,绝不使后院起火!” “有景兴此言,我便放心了。” 张恒点了点头,又向王朗交代了一些细节。 此时,张辽也已经调拨了一万大军,眼看张恒那边也准备完毕,便下令全军开拔。 卞县距梁甫不过三十余里,纵然是夜里,全速进军之下,两个时辰也能抵达。 大军出城行进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却遇到了正在返程的臧霸。 “臧将军,可有斩杀贼首?”张辽连忙开口问道。 臧霸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说来惭愧,纵然末将一路全速追赶,却还是让贼首给逃进了梁甫城中。末将兵少,不敢贸然进攻,特此回来复命。” 闻言,张恒笑着摇了摇头。 徐和那厮,打仗的能耐不怎么滴,逃跑的功夫却着实不弱。 “臧将军辛苦了,今日一战,将军率先入城,身先士卒,奋勇必杀,堪为全军之楷模。等到此战得胜,我必上报玄德公,为将军请功!” 臧霸连忙摆手道:“全赖长史指挥有方,末将不敢居功!” 这番谦逊的态度让张恒很是满意,遂笑道:“厮杀近一日,不知将军可还能再战?” “能战!” 臧霸立即肃声答道,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还战,难道长史要趁夜进攻梁甫不成! 不得不说,还真让他猜对了。 “既然能战,那我便命将军为先锋,率军进攻梁甫,如何?” “遵命!” 臧霸心中疑惑不解,却不敢质疑张恒的决定,当即抱拳道。 大军再度进发,半个时辰后便进抵梁甫城外不远处。 “现在什么时候了?”张恒向左右问道。 “回长史,如今已过子时!”一名亲兵答道。 破卞县时,天才刚刚擦黑,入城后耽搁了一会,又连夜行军,如今已经到了后半夜。 张恒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传令,全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之后进攻城门!” “遵命!” 众人齐声应道。 攻城的具体事务,还是交给张辽指挥。 张恒却趁机把郭嘉拽到一旁,神秘兮兮地笑道:“奉孝,欲建功立业乎?” 见到这个似曾相识的笑容,郭嘉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连忙摆了摆手。 “不想,一点都不想!” “不,你想。” “子毅兄,小弟不想。”郭嘉哭丧着脸道。 “我说你想,你就想!”张恒不容置疑道。 “好吧,我想。” “这才对嘛。”张恒笑道,“奉孝,你带两千人去周边山林中砍伐树木,越多越好。” 郭嘉一脸懵逼,“砍伐树木作甚?”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闲话,我今日不仅要让你建功立业,更是要传授你一套迅速破城之法!” “砍伐树木便能破城?” 郭嘉压根不信,用一种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眼神回怼过去。 奈何在张恒的淫威之下,郭嘉只能乖乖照做,同时心中也冒出了一丝好奇。 张子毅那狗东西,虽说卑鄙无耻了些,却从夸大其词,难道这世间真有我不知道的破城之法? 不,不可能,历朝历代的兵书我都看过,从未有一卷记载过用树木能破城的。 届时不能成功,我定要好好嘲笑这厮!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张辽当即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身为先锋,臧霸亲自纵马冲到阵前督战。 而此时,城中的黄巾军却才反应过来。 其实早在徐和败退入城之后,便认为汉军可能趁机进攻,劝梁甫守将加紧城防戒备,却遭断然拒绝。 此时管承还在率军围困奉高,只留从弟管丰守城。 管丰认为汉军才刚攻破卞县,就算要进攻梁甫,也是数日之后的事情。再加上他本就看不起徐和这个败军之将,便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突然遭遇攻城,守城的黄巾军难免手忙脚乱。 但梁甫毕竟是大县,城墙比卞县坚固了许多,一时之间也不可能拿下。 城上守军急忙赶往府衙,将战况汇报给管丰。 管丰却大怒不信,大声斥骂士卒道:“休要胡说八道,这才不到三个时辰的功夫,城下怎么可能出现汉军!” 一旁的徐和却是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让你不听我的,现在傻眼了吧。 当初我还以为城中不可能出现汉军呢。 「嗯,这么好的章节数,不加更一章可惜了。o(〃^▽^〃)o 请各位读者大佬踊跃发言,多多讨论。当然,能来点票票就更好了。 PS:有读者大佬抱怨节奏太慢,但这是本传统历史文,没有系统,也没有脑洞,想写的好看,就得在背景上多交代烘托一番,不然没那个味道,不喜欢的读者,只能说声抱歉了,没能达到要求,见谅。 最后,老于祝各位250……额不,祝各位读者大佬250章快乐!」 第二百五十一章整点花活 当管丰和徐和赶到城楼上的时候,汉军的攻势已然愈发猛烈。 虽说没有大型攻城器械,但张辽还是命人做了一些简易的云梯。梁甫城墙高不过三丈左右,依照后世的度量尺寸,也就七米多点,借助云梯完全能够爬上去。 当然,城门处张辽也没忘了重点照顾,由臧霸的亲兵扛着冲城锤猛烈撞击。 “汉军怎的这般凶猛!” 管丰失声叫道,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去年他率军入寇泰山时,虽说也遭到了抵抗,但从未见过如此雄壮的汉军,不然奉高诸县也不会轻易拿下。 “别发愣了,赶紧调用弓弩手吧,再迟汉军就要扑上来了!”徐和看得心中大急,连忙提醒道。 管丰这才如梦初醒,此时也顾不上鄙视徐和了,当下重重一点头,将城下的弓弩手调了过来。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在这时代,弓箭也差不多这个意思,都是烧钱的机器。 弓弩的打造倒是小事,关键是那一批批射出去的箭矢,可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又需要用金属做箭头,昂贵自不必多言。 也正因如此,管丰麾下的弓弩手只有千人而已,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使用。 但眼下情况危急,倒也顾不上这些了,尽数被管丰调了上来。 数百名弓弩手冲上城楼垛口,随着管丰一声令下,箭雨倾泻而下,首要目标便是那些顺着云梯往上攀爬的汉军士卒。 纵然是张辽麾下的精锐,也不可能人人有甲胄护身,一轮箭雨过后,也出现了不少伤亡,攻势一时间迟缓了下来。 战场后方,郭嘉望着这一幕,不由地摇了摇头。 城中的黄巾军已经反应过来了,突袭优势不复存在,再这么进攻下去,只怕也难有结果。 想着,郭嘉又看了一眼旁边堆积如山的树木,对张恒揶揄道:“长史,该您出手了。”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用这些木材攻城。 张恒却摇头笑道:“奉孝勿急,还需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土。” 张恒指了指一旁的口袋道。 在郭嘉带人伐树的时候,张恒已经弄来了许多的口袋。 “长史欲起土山以临城内?”郭嘉问道。 “不错。” 张恒点了点了点头。 这是一种传统攻城战法,由于这时代的城墙普遍不高,只要士卒每人抗一袋泥土扔在城下,很快就能在城下堆砌一个土丘,甚至能达到与城墙齐平的程度。 如此,攻城战就变成了阵地战,对攻城方大大有利。 但这么做的风险也很高,因为城楼上的守军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堆砌土山,势必要派人破坏,最不济也会以乱箭射之。 “既然要起土山,又何必浪费时间砍伐树木?”郭嘉气呼呼地问道。 可怜自己这个大军军师,都变成工兵队长了。 “我自有我的用处,奉孝只管去办,稍时便让你看一场好戏。”张恒笑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张恒的命令,郭嘉不得不从,只能又带人挖土去了。 张恒继续观察着场中局势,最终得出了和郭嘉一样的结论。 这么攻下去,能不能破城不好说,伤亡肯定小不了。 算了,还是先上点花活儿吧。 张恒立刻调来千名步卒,命他们将刚才郭嘉砍下来的树木带去城下。 如此反常的举动,显然也引起了城楼上黄巾军的注意。 “渠帅快看!” 一名黄巾军士卒,指着城下抱着木柴往前冲的汉军惊讶道。 “这些汉军扛着木头作甚?”管丰大惑不解道。 徐和却马上反应了过来,大叫道:“不好,汉军是想焚烧城门。管将军,快命弓弩手射杀这些人!” 城门的材质一般都极其耐燃,且外面包裹了一层铁皮,但内核终究是木头的,真要放火烧个半宿,什么城门也扛不住。 “好!” 管丰重重一点头,却是顾不上正在攀爬云梯的汉军了,急命弓弩手射向那些怀抱木头的士卒。 但说来奇怪,这些士卒并没有一股脑涌向城门,反而散得很开,分布在城墙四周,并且扔下木头就往回跑。 如是再三之后,城楼下已经堆积了数量可观的木头,看得城楼上的黄巾贼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 “汉军这是想干什么?”管丰满脸不解道。 要说敌军想纵火焚烧城门吧,但他们偏偏把木头堆积在了城墙根下。 “汉军难道是想放火焚烧城墙?”徐和皱眉道。 此话一出,管丰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城墙乃夯土所制,水泡火焚皆无济于事,汉军又岂会这般愚蠢?” 徐和只得苦笑,他也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 可偏偏就在此时,已经有汉军士卒开始在城墙下点火。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周围散落的木头也被点燃。 霎时间,一道与城墙一般长的火墙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张辽却鸣金收兵,命攻城的士卒都退了回去。 干枯的薪柴在夜风的助攻下,开始爆燃起来,数丈火舌宛若一条翻滚腾挪的火龙一般,就连城楼上的黄巾军都被炙烤得无法忍受,纷纷后退开来。 伴随着火焰的铺开,交战的双方也不得不偃旗息鼓,纷纷退了下来。 原本人满为患的城楼下,此刻竟成为了禁地,只余熊熊大火还在拼命燃烧着。 “渠帅,现在怎么办?” 眼见火舌一直往上窜,一名亲兵急切地大声喊道。 “慌什么!”管丰却冷笑道,“别看这火烧得凶,却丝毫伤不到咱们,暂时后退避让就是。如今大火熊熊,咱们无法守城,汉军也无法攻城。” 旁边徐和也不禁点了点头,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汉军为何要做这等无用功。 战场的另一端,张辽也苦笑道:“长史,这火势虽大,却不可能烧开城墙。等火一灭,贼军还是能据城而守。” “文远勿急,且烧一会再说。” 张恒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同时还不忘命士卒继续添柴加火。 张辽看着做无用功的张恒,不禁苦笑摇头,却也不好再劝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起土山,破梁甫 对于张恒的火攻,管丰心中是极为不屑的。 这火势看似凶猛,可等大火过后,城墙完好无损,你不还是要攻城吗。 而我,还是能继续坚守,等于双方又回到了原点。 既然如此,那岂不是白费力气。 心中如此想着,管丰冷眼旁观着火势的继续壮大,只等木柴燃尽之后,便第一时间率军重返城头,丝毫不给城外汉军可乘之机。 但……这火烧的时间太长了点吧。 一个时辰过后。 一直观望火势的管丰只觉眼睛酸胀难忍,却仍没等到火势变小。 “这火烧了有多久了?” 心中满是不耐,管丰扭头向身旁的亲兵问道。 “渠帅,这火大概得有……一个时辰了吧。”亲兵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一个时辰?汉军到底准备了多少木柴!” 管丰怒声道,却带了一丝无奈。 他这边眼巴巴地等着火势熄灭,但城外张恒却有了其他的动作。 大火刚烧起不久之后,郭嘉就率军赶回来了,身后士卒每人肩头都背着一个口袋,里面毫无疑问装满了泥土。 望见城头燃起了熊熊大火,郭嘉先是怪叫一声,随后却是满心愤怒。 我辛辛苦苦砍来的木材,居然被张子毅烧着玩了? “张子毅,你放火烧城墙作甚,便是烧到明天,也不可能烧塌城墙!” “我自然知道烧不塌城墙。” “那你还烧!”郭嘉更愤怒了。 “奉孝勿急,用这场大火当掩护也是极好的。”张恒一指远处的城墙,笑道,“现在,你可以带着士卒将泥土倾倒在城墙脚下了。” 闻言,郭嘉眨了眨眼睛,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张恒。 “城下大火熊熊燃烧,你这时候让我去堆土山,是想将我活活烧死不成!” 张恒耸了耸肩笑道:“谁说一定要堆到城墙下,堆在大火外侧即可。” 郭嘉没好气道:“这火势足有两三丈宽,即便现在能堆起土山,等到大火熄灭后,这中间的缝隙又该如何填补,难不成让将士们飞过去!” 张恒一指旁边没用完的木头,“这不是还有木材嘛。” 闻言,郭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张子毅说得不错,等到土山起来之后,距离城墙那点距离,用这些凌乱的树枝,顷刻间便能填满。 如此一来,就等于凭空搭建了一个与城墙齐平的平台。 只要冲入城楼上,以黄巾贼这般羸弱的战力,不出一个时辰就能破城! 张子毅这厮,果然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郭嘉忍不住抚掌大笑,对张恒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奉孝,我这攻城之法如何?”张恒笑道。 闻言,郭嘉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 “在下本以为长史能想到什么绝妙攻城之法,谁知道还是老一套。” 平心而论,张恒的这套办法非常老套,就是用大火做掩护,来达成自己堆砌土山的目的。 本质上,无非是欺负城中黄巾军打仗毫无章法而已。 换而言之,以城中黄巾贼的战力,就算没有大火掩护,土山也能堆成,只是多些伤亡罢了。 “办法不看老不老,管用就行。”张恒耸了耸肩笑道。 若换做久经军旅的守将,自己绝不可能这般轻易得手。 不过虐菜局嘛,随便整整得了。 “也就是黄巾贼无谋,若换做我来守城,哼……” 对于张恒的方法,郭嘉嗤之以鼻,表示非常不屑的时候,手下却没闲着,急忙命士卒将肩上的泥土倾倒在大火外侧。 没了燃料之后,火势渐渐弱了下去,不过被炙烤已久的城墙却不可能这么快降温,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燥热难忍的焦味,城中的黄巾军自然不敢这么快回到城头。 好不容易等到温度降下来,管丰再度率军登上城头时,却发现城外多了一个崭新的土丘,高度刚好与城墙齐平,只是和城墙之间有个两三丈的空档,正是刚才大火燃烧的地段。 这一下,就算管丰再蠢也明白了张恒的意图,不禁脸色大变。 “不好,汉军这是要用土山连接城墙!快,弓弩手,快射!” 可惜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放箭!” 管丰等人刚刚露头,城下臧霸猛地一挥手。 蓄势已久的弓弩手万箭齐发,霎时间箭如飞蝗,无穷无尽的箭雨自下而上,倒灌入城中,射得管丰等人不敢再露头,更谈不上反击了。 而城外的刘备军,则是趁机将剩下的木头填入空档之中。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土山与城墙的间隙被彻底填平。 至此,一座连接城墙的阶梯彻底建成。 接下来,就是破城的时刻! 铿! 张辽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大喝道:“进攻!” 蓄势已久的精锐闻令而动,疯狂往土山上涌去。 与之前进攻卞县一般,在最关键的时候,张辽再次派出了自己麾下最为精锐的部队,企图一举破城! 作为先锋,臧霸再次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上土山,跑到一半之后脚下猛地一用力,整个人一跃而起,等在落地的时候,已经稳稳落在城楼边缘。 “挡我者死!” 臧霸大吼一声,手中大刀一记横扫,瞬间将身前数名黄巾军士卒砍成两半。 周遭的黄巾军士卒见臧霸如此勇猛,皆面露惧色,一时间竟畏惧不前。 趁着这个空档,早有数名精锐跨过土山,登上城楼与臧霸并肩作战。 城下,张恒望见这一幕后,不禁微微颔首一笑。 缝隙一旦被打开,便再也合不拢了。 梁甫县,算是彻底被拿下了。 “顶住,顶住,后退者斩!” 管丰疯狂大吼着,但越是吼叫,他的内心就越是绝望。 眼看城楼上的敌军越来越多,他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无力。 此刻的他,终于明白徐和为什么守不住卞县了。 自臧霸率先登上城头之后,汉军就越来越多,而自己麾下的士卒,却被杀得节节败退,有些甚至直接扔下兵器转身就逃。 绝望之余,管丰发自内心生出了一个疑问。 汉军战斗力为什么这么强! 自起兵以来,哪怕是去年攻入泰山郡的时候,他所率领的部队,也没有战胜过同等数量的汉军。 凭什么,这不公平!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但管丰却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因为,臧霸已经盯上了他。 卞县城破之时,被徐和给跑了,这次可不能再放跑此人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谁给我活路? 臧霸怒吼一声,手中大刀如绞肉机一般横扫而出。 所过之处,无人敢挫其锋芒,不多时便杀到了管丰身前不远处。 “渠帅,快走吧!” 亲兵眼见情势危急,赶忙对管丰劝道。 “走?” 管丰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我不走!” 亲兵闻言大急道:“汉军已杀上城楼,咱们不是对手。渠帅,还是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管丰却还是摇头,目光满是坚定。 “兄长临走前将此城交给了我,若是此城陷落,兄长便将无家可归,我宁死也不弃城而逃!” “可是……” “没有可是,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见管丰如此坚决,那名亲兵忽然一咬牙道:“好,渠帅既不愿走,小人便随将军一同杀退汉军。” 闻言,管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亲兵却自嘲一笑,“小人这条命本就是渠帅救的,今日若不幸战死,全当还给渠帅了。” “好!”管丰重重一点头,“去传我将令,全军奋勇厮杀,今日若能杀退汉军,全军将士皆赏粮食百斤!” 管丰出身贫家,只因活不下去才扯旗造反,加入了黄巾军。平日里待手下人不错,此时危机关头,倒也真有不少愿意豁出性命的士卒相随。 从亲兵手中接过长枪,管丰竟主动对臧霸发起了冲锋。 臧霸盯上了他,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要斩杀了臧霸,说不准还有机会夺回城池。 想法固然美好,但可惜结局却不太好。 纵然管丰已经抱了死志,但实力的差距却是无法弥补。 两人交手不到二十回合,臧霸瞅准了管丰的一个破绽,猛地一刀挥出,劈飞了管丰手中长枪。 不好! 管丰大骇,就想扭头捡回兵器。 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臧霸早就反手一刀,将他拦腰砍成两段。 一击得手,臧霸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管丰半个时辰躺在地上,此时尚未气绝,听到这句话后,眼中满是疑惑和愤怒。 你说我是乱臣贼子? 不错,我是乱臣贼子! 但贪官污吏欺压我之时,为何没人替我主持公道? 蛮夷寇边杀我妻儿之时,怎么没见你们这些汉军出来保护我? 天下大旱颗粒无收之时,朝廷的赈济又在何处? 不当这乱臣贼子…… 谁给我活路! 只可惜这些话管丰是没力气说出来了,意识逐渐模糊之时,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 死了也好,终于不用再面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世道了…… 臧霸跨步向前,抬手一刀砍下管丰的脑袋,举在手中大声呼喊道:“贼首已然伏诛,降者免死!” 身后一众亲兵也跟着喊了起来。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黄巾军群龙无首,又抵抗了片刻后,只得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梁甫既定,张恒纵马入城,听着张辽汇报战果,目光所及之处,却正好看到臧霸手中还在滴血的首级,以及那嘴角一抹诡异的笑容。 臧霸赶紧走了上来,双手将管丰的首级奉上。 “长史,此乃贼首,已被末将斩杀!” “臧将军英勇,堪为此战首功!”张恒郑重地夸赞道。 这次臧霸没有再谦虚,而是笑道:“多谢长史夸奖!” 说话间,张恒却注意到臧霸身旁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禁皱起了眉头。 管丰已死,余者皆降,按理说臧霸怎么也不该杀降才对啊。 臧霸自然明白张恒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长史,这些尸首,皆是负隅顽抗的贼子,被末将斩杀。” 闻言,张恒不禁多看了一眼管丰的首级。 此人居然能让近百人与他殉葬,倒与一般的黄巾贼统领大不相同。 “走吧,先进城再说。”张恒开口道。 “遵命!” 卞县、梁甫皆已拿下,北上三十里便是奉高,纵然沿途还有贼军,也不成气候了。 现在倒是可以从容休整一番,处置俘虏,巩固内部,之后再兴兵北上,一举剿灭贼寇,解奉高之围。 在县衙中逛了一圈之后,张恒瞬间解开了之前的疑惑。 这梁甫县虽被黄巾军占据一载有余,但城中百姓却并未受到多少袭扰,甚至连管丰的住处也没搜出多少财货,更是没有一个被强掳来的良家女子。 黄巾贼中的确不乏恶贯满盈之徒,却也有些真正的良善之人,走投无路才不得已从贼。 一朝得势后,他们却没有欺凌弱小,荼毒生灵,就更是难能可贵。 一念及此,张恒叹了口气,扭头对臧霸道:“管丰此人,虽是乱臣贼子,却也不失为义士。既已身死,便不可再辱其尸首,命人将其厚葬之。还有那些随他战死的亲信,也都一并聚敛尸首,好生安葬了吧。” “遵命!” 臧霸应了一声,将原本随手提溜着的尸首改为双手合抱,转身而去。 张恒又对郭嘉道:“奉孝,你去写一份安民告示,让城中百姓不必惊慌。同时看看县衙中还有没有粮食,都拿出来分发给百姓。另外,号召百姓检举揭发黄巾贼之恶行,凡查实者,皆从严处置,以安民心。” 一连串的命令从口中发出,张恒缓缓梳理着这个混乱已久的梁甫县。 泰山郡拿下来之后,可以作为徐州西北的屏障,既然以后是自己的地盘,就得好好治理一番。 首当其冲者,便是安稳人心。 那些投降的黄巾军士卒,之前一直散漫放肆惯了,一味的怀柔只会让他们心怀侥幸,从而不知收敛。 纵恶之事,决不可为,所以张恒打算杀鸡儆猴一番,同时又能收获百姓之心,也算一举两得了。 在城中随意转了一会,张恒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破败。 黑夜里,家家户户都紧闭着房门。 但张恒明白,厮杀声响彻一整夜,百姓们是绝对睡不着的,现在正不知蜷缩在屋中的哪个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祈祷着战火千万别烧到自家门口。 兴亡皆是百姓苦啊! 张恒叹息一声,正行走间,东方忽然冒出一丝光亮。 一夜鏖战过去,天终于要亮了。 迎着清早第一缕晨光,张恒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如今已尘埃落定,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都二百五十九章泰山之战落幕 “渠帅,我军军阵已被汉军冲破!” 一名黄巾军士卒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扑在管承面前喊道。 “这么快!” 管承又惊又怒,神情已有几分慌乱。 他知道汉军凶猛,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布下的军阵,居然片刻间便被冲垮。 急忙放目望去时,只见以臧霸为首的骑兵在阵中尽情厮杀,如入无人之境,吓得他大惊失色。 而后方,却又有大股汉军步卒跟随而至,开始对黄巾军进行绞杀合围。 不好,真要让这支骑兵把军阵分割开来,那自己就只能等死了。 管承急忙对副将道:“快,带上我的亲卫,冲上去堵住这支骑兵!” 危急关头,管承选择出动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亲兵,企图阻挡臧霸进攻的脚步。 但副将却满脸为难之色。 “渠帅,汉军已势不可当,此时再派人上去与送死无异,还是先撤吧!” 就臧霸现在的疯魔状态,他可不想上去触霉头。 管承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猛地拔出腰间佩剑。 “你欲抗命不成?” 副将赶忙抱拳道:“非是属下抗命,实在是……局势已无可挽回,不如保存实力,一旦末将率军冲上去了,渠帅您身边可就再无防护了。” “本帅不要防护,只要能杀退汉军就行!” 管承疯狂大吼道,手中长剑已经抵在了副将的脖子上,但凡敢说出半个不字,便让他血溅当场。 “这……” 无奈之下,副将只得点了点头,刚要答应的时候,一旁的徐和却开口了。 “陈将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管将军何必强人所难。不如由我带队,杀入阵中狙击汉军!” “你?” 管承脸上立刻露出了狐疑之色。 就你那撒腿兔子的作风,接连两次都舍弃大军独自逃生,此时却忽然来了勇气? “怎么,管将军信不过我?”徐和冷笑道。 “这倒不是。”管承赶紧摇了摇头,“徐将军愿亲自出战,再好不过,我拨你五千人马,只管冲入阵中,堵住那支汉军骑兵便可。” 眼下危急关头,不管徐和有什么鬼点子,愿意出战总是好的。 “遵命!” 徐和神情一肃,抱拳应道,随后便带着管承拨给他的五千人马出阵。 可刚刚突入阵中之后,徐和却忽然调转马头,率军向东北而去,看得后面的管承一阵愣神。 “徐和这厮什么意思?” 一旁的副将满脸苦涩道:“大难临头,自然是各求生路。渠帅,这徐和怕是要跑了。” “什么!” 管承闻言大怒,气得面色涨红。 你逃就逃了,还非拐走我的五千兵马做什么! 战场之中,徐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中却极为畅快。 管承那厮蠢如猪狗,我一早劝他撤退他不听,如今还想拉着我为他陪葬,真是痴心妄想! 汉军若真的这么容易战胜,我又何必接连败逃。 此时黄巾军阵已然大乱,根本没人顾得上徐和这支兵马,眼看前方就要逃出战场,徐和不禁心情大好。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臧霸竟带队向他杀了过来。 你不去杀管承,却来追我作甚,这汉军统领……莫非得了失心疯不成! 徐和心中大骂臧霸不长眼,却也只得加速逃命。 但此刻的臧霸,却宛若女神的舔狗一般,死缠烂打般在后面咬住了他,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卞县让你逃了,梁甫还是让你逃了,事不过三,今日若再让你逃了,我如何向长史交代! 我臧霸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再看战场的中央,早在臧霸撕裂黄巾军阵的那一刻,张辽就派大批步卒尾随而至,直直插了进去。 如今的战场,可谓是中心开花。 面对刘备军汹涌的攻势,黄巾军根本无力抵挡,早已开始节节败退。 更有甚者,直接扔掉武器扭头就跑。 阵型一乱,全军便彻底乱了,从而引发了一场巨大的踩踏事件。 持续一段时间之后,死在自己人脚下的黄巾军,已经比汉军斩杀的还要多。 后方,才刚刚赶到战场的张恒看到这一幕后,不禁摇了摇头。 当年未穿越时翻看史书,随处可见百万农民起义军被数万官兵屠杀的记载。彼时张恒还不明白,几万人怎么就把百万起义军干掉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那些没有信仰和纪律加持的贼寇,根本就算不上军队,本身也没有任何正义性,只是被扣上了一个农民起义军的名头而已。 一旦前军有战败的迹象,后军还没打就崩溃了。 是以,大多数人最终都死在了自己人的脚下。 溃败之势一旦形成,便是你有再高的威望,也不可能止住颓势,只能随波如流,生死全看运气。 就比如现在的管承,任凭他怎么呼喊,也止不住溃势,甚至有些败兵慌不择路之下,已经开始冲击他所在的中军。 眼见胜局已定,张辽再无保留,将后军也投入了战场,并且是由他亲自带队冲锋。 这一下,黄巾军内部的恐慌再次加剧,争相逃命。 可他们的速度,又怎能比得过阵列完整的汉军,顷刻间便被追上斩杀。 而张辽率领的后军,更是直奔管承的大纛而去。 只要斩杀了管承,这场战役就算彻底结束了。 此时的管承,早被困在了乱军之中,连撤退都成了奢望。直到张辽杀到他面前时,他也没逃出去多远。 “贼子受死!” 张辽大喝一声,久违地感受到身体内开始升温的血液。 自攻伐泰山开始,他就一直坐镇中军指挥,如今这最后一战,反而找到了亲自出手的机会。 冷冽的刀光闪过,管承身前的数名亲兵瞬间毙命。 管承大惊,急忙抬头看去时,却正好迎上张辽满是杀意的目光。 “我愿……” 投降二字还没说出口,张辽的大刀却早已砍了过来,将管承斜着劈成两半。 张辽下马,用短剑将管承的脑袋削下来高举在手,又反手一剑砍断大纛,随即便命士卒大声呼喊。 “管承已死,降者不杀!” “管承已死,降者不杀!” …… 阵阵呼喊声传来,那些还在奋战的黄巾士卒听到后,急忙往中军看去。 管承的首级他们也许看不清,但原本直直伫立的大纛,此刻却被汉军捏在手中。 一瞬间,黄巾军皆面如土色,再无战意,大多数人当场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而逃跑的徐和,这次也没有了前两次的好运气,还没跑出去多远,便被臧霸追上斩杀,枭首而还。 至此,这场泰山之战,算是基本落下了帷幕,以刘备集团全胜告终。 第二百六十一章诸葛亮的羽扇 当然,这种事儿只能在心里想想,张恒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双方见礼之后,宋氏将张恒引入大堂,便告罪而去。 她一个守孝的妇道人家,能出来迎接张恒已是难得,之后便由诸葛瑾款待张恒。 接下来,便到了整个徐州集团最喜欢的吃席阶段。 只是如今的奉高,城中连颗完整的野草都找不出来,诸葛瑾自然也拿不出什么好的食材,只能以最普通的饭菜充饥。 宴后,诸葛瑾给张恒等人安排了住处。 连日征战奔波,张恒也有些乏了,躺在榻上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 才刚刚穿上衣服,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门,府中的家仆又来请张恒赴宴。 相比于中午的宴席,晚宴就简单多了,并无奉高官吏作陪,只有诸葛瑾和诸葛玄而已。 见这架势,张恒便明白诸葛瑾有话想说,刚好自己也有些事想问他,没了闲杂人等,大家都方便。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 诸葛瑾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张恒却率先发话了。 “子瑜啊,如今泰山之围已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诸葛瑾连忙拱手答道:“自然是扶灵回归故里,将先父好生安葬。至于之后……还得听叔父吩咐。” 张恒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子瑜如今可有功名在身?” 诸葛瑾苦笑着摇了摇头。 本来不出意外,过几年等他行冠礼之后,诸葛珪多半会为他弄一个孝廉的出身,之后按部就班地步入仕途。 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张恒笑道:“既无功名在身,我欲保举你为孝廉,未知意下如何?” 闻言,诸葛瑾还没反应,一旁的诸葛玄却是大喜过望,连忙拱手拜谢道:“多谢长史抬举,但子瑜才疏学浅,年岁尚幼,恐难服众!” “诸葛公此言差矣。”张恒摆了摆手,“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子瑜此番固守城池,活人无数,如此功劳难道当不得一个孝廉?我不仅要举子瑜为孝廉,还要上表朝廷,为子瑜请功!” 此言一出,诸葛玄顿时明白了张恒的意思。 这是看中了自家侄儿的才能,想好好培养一番啊。 风闻徐州牧刘玄德乃宽仁之主,子瑜若能得其重用,自然是大大的美事。 一念及此,诸葛玄赶忙向自家侄儿使了个眼色。 诸葛瑾会意,连忙拜谢张恒,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子瑜莫非有所顾虑不成?”张恒好奇问道。 诸葛瑾迟疑了片刻,方才拱手道:“得长史抬爱,瑾不胜荣幸。只是这奉高城中的百姓,不知长史打算如何安置。” 以他的精明,自然看得出泰山郡今后就要改姓刘了,但毕竟与奉高军民共同作战一载,临走之前,诸葛瑾还想要张恒给句准话。 此言一出,一旁的诸葛玄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泰山郡之事,他张子毅自会好生处置,哪轮到你来插嘴。 万一恶了张子毅,对你今后的仕途有何好处! 张恒却有些诧异地看了诸葛瑾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仁者。 “子瑜不必担忧,奉高城中的百姓,玄德公自会好生安置。子瑜若不信,可留此以观后效。只是……这泰山郡终究是兖州属地,玄德公身为徐州牧,此番乃是受北海相孔文举之邀出兵,却是不好常驻泰山。至于之后如何,还得看朝廷的意思,子瑜可明白?”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诸葛瑾听得一脸懵逼,却也只得点头称是。 张恒又苦笑道:“就算是此番出兵,也算越界了。免不了要遣使向刘刺史解释一番,免得引起误会。不知子瑜可愿走一趟昌邑,向刘公山阐明原委?” 既然决定要任用诸葛瑾,那便让他先去给郭嘉打个下手。一来,可以趁机任命他一个官职,让他步入仕途。二来,也可以让他先见见世面。 闻言,诸葛瑾不禁一愣。 这就要给自己派任务了? “蒙长史不弃,瑾愿随使前往!”诸葛瑾抱拳应了下来。 张恒笑道:“好,我今征辟你为徐州长史佐史,过几日出使昌邑,与州府阐明原委!” “遵命!” 有了官职之后,诸葛瑾的回话就正式多了。 说完了正事,之后的闲聊就随意多了。 张恒又询问了一些诸葛瑾家中的情况,顺势把话题扯到了诸葛亮身上。 “今日入府之时,门前有一幼童,却是乖巧伶俐,不知是府中哪位公子?” 诸葛瑾答道:“瑾家中还有兄弟二人,尽皆年幼,不知长史说的是哪一个?” “年岁稍大些的那位。” “那正是瑾二弟诸葛亮,平日里性情顽劣,倒是让长史见笑了。”诸葛瑾连忙谦虚道。 “子瑜这话,未免太过谦虚。”张恒忽然神秘兮兮地笑道,“实不相瞒,昔年我求学时,曾遇一位大儒,有幸得他传授些相面之术。今日一见令弟,却是钟灵毓秀,将来必然大有可为!” 在谶纬灾异高度盛行的汉代,上到天子百官,下到贩夫走卒,就没有不迷信的。 更何况以张恒的身份,说出的话可信度自然大大增加。 所以此言一出,诸葛玄和诸葛瑾当即面露震惊之色。 特别是诸葛瑾,联想到弟弟之前劝自己开仓放粮的举措,更是对张恒的判断深信不疑。 “长史此言当真!”诸葛玄惊叹道。 “不错。”张恒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继续忽悠道,“单以相术而言,二公子的面相确实是贵不可言,他日便是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当然,白日里匆匆一面,许是看错了也有可能。” 封侯拜相! 诸葛玄彻底震惊了,连忙拱手道:“我那侄儿如今就在后宅,在下斗胆请长史再见一面!” “也好,反正闲来无事,烦请二公子前来一叙。” 张恒笑得很是开心,并表示要使出毕生绝学,再给诸葛亮相一次面。 “长史稍等。” 诸葛玄说完,赶紧挥手叫来了家仆,命他去后宅将诸葛亮叫过来。 片刻之后,九岁的诸葛亮带着四岁的弟弟诸葛均,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见兄弟俩都来了,张恒微微瞥了诸葛玄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东汉后期,在党锢之祸的大背景下,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与为伍。 读书人这个群体,逐渐衍生出了一些奇怪的风潮,名义上是品评人物,实则是相互吹捧。 俗称:清议! 也就是说,一个读书人,只要取得了清议名号,那他就能拥有巨大的声望,比如什么凉州三明,荀氏八龙之类的。 为此,甚至衍生出了一些专门品评人物的名士,比如出品《月旦评》的南阳人许劭。 甚至雄才大略如曹操,也不得不挖空心思,甚至拿刀威胁许劭,最终才得到了一个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的评语。 以张恒如今的身份地位,懂不懂相面之术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肯给出一个好的评价,对诸葛亮和诸葛均都是巨大的帮助,这才是诸葛玄把兄弟二人都叫过来的原因。 这波啊,看似是张恒忽悠住了诸葛玄,但实则却被诸葛玄给套路了。 而且这还是他主动要求的,自然也就没办法推辞。 眼看两个侄儿来到,诸葛玄起身向张恒介绍道:“长史,这便是老朽那两位侄儿,还请长史品评一番!” 张恒招了招手,兄弟二人乖乖地走了上来。 诸葛均年方四岁,虽说早慧,但在张恒面前却极为拘谨,一直低着头,神情也有些紧张。 这小娃娃倒是颇为可爱。 张恒笑着摸了摸诸葛均的头,随即开口道:“此子慈柔仁和,长大必为一方名士,或可治学于经典。” 听到这番评价,诸葛玄大喜。 “多谢长史夸奖!” 张恒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望向了诸葛亮,但谁知诸葛亮却也正在打量张恒,目光清澈见底,神情不卑不亢。 “哈哈哈……” 张恒当即仰天大笑,声音中充满了欣赏与喜悦。 不愧是名流千古的诸葛丞相,小小年纪就这般沉稳。 笑完之后,张恒却从怀中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道具,正是一把羽扇。 “来,小孔明,你且拿着。” 诸葛亮却是一脸茫然,任他如何聪慧,却也不明白张恒的举动有何深意,只能木然接过羽扇。 见状,张恒又是一阵大笑,同时示意诸葛亮扇两下。 没有扇子的诸葛亮,那还是诸葛亮吗! 诸葛亮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开始吐槽张恒的无厘头,奈何兄长和叔父都在旁边看着,他只好勉强扇了两下,立刻引来了张恒的赞叹。 像,简直太像了! “不错,甚好!” 满足了自己那点恶趣味之后,张恒开口夸赞道。 只恨手中没有相机,不能把这历史性的一刻给拍下来。 “长史……” 诸葛玄被张恒一系列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准备开口发问时,却被张恒挥袖打断。 “诸葛公、子瑜……” 张恒收敛了笑意,满脸严肃且郑重地向二人道:“若张某没有看错,此子堪为数百年未见之奇才,将来必能出将入相!” 听到如此之高的评价,诸葛玄叔侄不禁改容动色。 这可不是单纯的吹捧了! “长史此言当真?”诸葛玄连忙问道。 “这是自然。”张恒正色道,“只是幼苗虽好,还需精心灌溉。此子固然天资聪颖,也得有良师教导,方能成才,诸葛公以为如何?” 诸葛玄是何等人精,如何听不出张恒的弦外之音,当即拱手道:“若长史不弃,便请收此子为徒!” 张恒却把目光看向了诸葛亮。 “孔明意下如何?” 诸葛亮其实是不怎么想拜张恒为师的,一者张恒刚才的举动实在太过离奇,让他无法接受。二者,张恒实在太年轻了,他表示很怀疑张恒的才学。 但是吧…… “逆子,能得长史垂青,乃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快磕头行礼,莫非要气死老夫不成!” 诸葛亮这边稍有犹豫,立刻迎来了诸葛玄的怒骂。 我就知道…… 诸葛亮心中叹息一声,只得正了正衣冠,对着张恒大礼参拜。 “弟子拜见老师!” “好,好!” 张恒笑得嘴角都合不拢了,连忙起身将诸葛亮搀扶起来。 “诸葛公,今日权且定下名分,他日孔明随我回到郯县,再行拜师之礼。” 好歹是我张某人的大弟子,怎么也得隆重些。 “全凭长史处置!”诸葛玄拱手道。 “诸葛公放心,孔明既已入我门墙,我必然倾囊相授。”张恒笑道,“且我方才所说,也并非虚言。以孔明之聪慧,他日必有出将入相,青史留名之时!” 小亮仔啊,你可得快点长大,这样我才能提前退休。 你这么勤劳,这么能干,这么完美的工具人,要是不好好利用,可是会遭天谴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谦恭有礼郭奉孝 兖州,山阳郡治所昌邑。 大汉十三州中,兖州的地理位置算是比较奇特。 这块地方位于关东腹地,南接豫州,北靠冀州,东临徐州,西通司隶,乃是真正的交通要隘,富硕之地。 而兖州整体的地形,却是东西横向分布,版图不大,却统辖八个郡国,足可见其实力雄厚。 古往今来,华夏郡县版图格局,都是以人口经济来划分的,并非版图越大,实力就越强。 君不见荆州辖区之大,几乎能抵四个徐州,五个兖州,下辖也才七个郡国而已。 为何,还不是因为荆州南部的大片区域,皆是崇山峻岭,人迹罕至,更兼土著凶顽,根本无法开发利用。纵然有再广袤的土地,也无处施为。 兖州虽小,但却地处关东正中央,其下的八个郡国,皆富庶之乡,膏腴之地,端得令人眼馋。 但是如今的兖州,却是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各路诸侯明争暗斗,就差直接大打出手了。 自讨董结束之后,各路诸侯实力大损,便急着回去补充实力。 孔伷还好,他毕竟是豫州刺史,与兖州还算没有直接冲突。 但剩下的四位诸侯,可都是兖州的郡国长官。 鲍信张超虽死,但张邈和袁遗可还活着。 孔伷虽回到了豫州,但刘岱和乔瑁可还盘踞在兖州。 双方都急于扩充实力,且都想以兖州为基本盘,这要是没有摩擦就怪了! 事件的起源还要从鲍信说起。 鲍信战死沙场之后,济北相的位置便空了下来。同为袁绍的小弟,张邈和袁遗便理所当然地想接管地盘。 但谁知刘岱却抢先一步派人进驻了济北,并任命乔羽为济北相。 这位乔羽,便是乔瑁的族弟,与曹操忘年相交的太尉乔玄之子。 之所以要把这个位置给乔羽,刘岱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想和乔瑁进行深度绑定,正好东郡与济北相连,管控起来也方便。 这下张邈和袁遗可不干了,弟弟广陵太守的地盘被刘备握在手中也就罢了,毕竟二人鞭长莫及。但近在咫尺的济北国,却早被他俩视为了掌中之物,又如何肯放手。 我治不了刘备,还治不了你吗! 只是刘岱终究是兖州刺史,占据着大义名分,且又提前布局拿下了济北,二人也不好发作。 经过先后几次商谈,得到的结果也都不尽人意,刘岱又怎么可能吐出到嘴的肥肉。 正当张邈和袁遗越来越不耐烦,准备撕破脸皮的时候,郭嘉带着诸葛瑾来到了昌邑。 昌邑城门口,郭嘉上前通报了姓名,便等着城中派人来接自己。 相比之下,诸葛瑾却没见过这等大场面,不禁有些胆怯,迟疑着问道:“奉孝先生,稍时见了刘公山,在下该如何对答?” 郭嘉看出了诸葛瑾的紧张,笑着安抚道:“子瑜不必胆怯,只管实话实说就是。不过咱们拿下泰山始终是越界了,虽说是为了剿贼平乱,但终究理亏,稍时还得谦恭一些。刘公山与主公同为宗室,想来也能理解咱们的难处。” 听了郭嘉的分析,诸葛瑾这才定下心神,笑着点了点头道:“多谢奉孝先生解惑,下官明白了。” “明白就好,以后这种场面见多了,你就习惯了。” 郭嘉笑着摆手道,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不多时,城中走出一行人,为首者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官员,直奔郭嘉等人而来。 诸葛瑾想起郭嘉刚才说的要谦卑有礼,便赶紧正了正衣冠准备迎上去,却忽然被郭嘉挥袖拦住。 “奉孝先生,你这是……”诸葛瑾一脸茫然道。 但郭嘉却不回话,只是冷笑望着走过来的兖州官员,眼中满是不屑。 此时那人已经走到郭嘉面前,拱手笑道:“敢问阁下可是徐州牧刘使君麾下军师,郭奉孝先生?” “哼!”郭嘉满脸不屑道,“你是何人?” 这番倨傲的态度,立刻让那官员面色微变,却仍强忍着怒气笑道:“下官乃昌邑县丞,奉我家使君之命,请先生入城一叙。” “昌邑县丞?”郭嘉皱眉道。 “不错。”那官员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 郭嘉忽然仰天大笑,发出一阵尖锐且刺耳的声音。 “我奉徐州牧之命前来拜谒,你兖州却只派一个小小的县丞出迎,是看不起我徐州,还是看不起我家主公,他刘公山到底是何居心!” 此言一出,不仅对面的昌邑县丞大怒,连旁边的诸葛瑾也瞪大了眼睛。 奉孝先生,这就是你所谓的谦恭有礼? “郭先生,你刚才所言何意?”昌邑县丞阴着脸问道。 此子怎敢这般无礼! “是何意思?哼,难道阁下听不懂人言,还要我解释一番不成!”郭嘉满脸猖狂道,“我主与刘公山同为汉室宗亲,乃是同宗兄弟。此番我奉命前来拜谒,便是代表徐州,以阁下的官职……怕是不够资格前来迎接吧。” 这番话言辞犀利,直把昌邑县丞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郭嘉怒道:“你……你好生无礼!” 郭嘉却仍自冷笑道:“我怎的无礼了,难不成这城中的高官都死绝了,才派阁下出迎?” “你……你……” 昌邑县丞被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郭嘉却说不出话来。 “也罢,既然刘公山看轻我徐州,那这昌邑城不入也罢……本来我主还打算出手相助,现在看来,人家也不稀罕。” 郭嘉说着,就要拂袖而去。 眼看郭嘉真的要走,昌邑县丞慌了,已经顾不得个人荣辱,连忙拱手道:“郭先生且慢!” “怎么,县丞还有话说?”郭嘉扭头冷笑道。 昌邑县丞强忍心中火气,低头拱手道:“方才是下官失礼了,还请见谅。下官这边入城,请使君亲自出迎,烦劳先生稍候片刻。” “哈哈哈……” 郭嘉这才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随后摆了摆手道:“无妨,我这人最是大度,倒不至于与阁下一般计较,还请速去速回。” “郭先生稍等。” 纵然差点把肺都气炸了,但昌邑县丞还得陪着笑脸,心中却把郭嘉的女性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等到他转身走远之后,诸葛瑾才终于有机会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奉孝先生,您刚才不是说要谦恭……” “是啊!”郭嘉满脸理所当然道,“怎么,子瑜以为我方才的态度不够谦恭?” 诸葛瑾:…… 啊对对对,你郭奉孝可真是太谦恭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打秋风 昌邑县丞返回州府,将城门前发生的一切禀报了一遍,刘岱还没反应,脾气火爆的乔瑁却先忍不住了,当即拍案而起,大怒道: “什么,那郭奉孝居然敢如此无礼!” “府君,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昌邑县丞苦笑道。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是躬身相迎,一切礼节都到位了,结果却换来一场羞辱。 乔瑁一拳砸在桌案上,怒吼道:“欺人太甚,刘玄德欺人太甚!” 闻言,一旁的刘岱连忙挥了挥手,示意昌邑县丞先退下去,然后才对乔瑁劝道:“元伟且稍安勿躁,那郭奉孝不过无名之辈,如何值得这般动怒。” “使君,非是我气量狭小,实在是……看不得这等猖獗小人!” 刘岱摇了摇头,捋着胡须若有所思道:“说起来,那刘玄德也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为何会派这等狂徒出使?” “怎么,使君以为今日之事,乃郭奉孝私自妄为,并非刘玄德指使?”乔瑁疑惑道。 刘岱微微颔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前者,刘玄德率兵攻占泰山,并未与咱们打声招呼,已是失礼。此番遣使前来,想必泰山郡已被其纳入囊中,只是找个借口来搪塞咱们。 既是他失礼在先,又为何要如此嚣张跋扈?” “这……” 乔瑁一时语塞,思虑片刻后,才冷冷一笑道:“使君,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那刘玄德之前谦恭有礼。可如今他晋升为徐州牧,说不定早已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这倒不至于,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既得了好处,却又为何要树敌。刘玄德此人,断不至于如此短视。” 乔瑁皱眉道:“那今日之事,又作何解释?” 刘岱捋须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郭奉孝究竟何意,还要见过才知道。他不是指责咱们不懂礼数么,那便满足他,请元礼出城走一趟,亲自迎接他便是。” “也好,我倒要看看这郭奉孝意欲何为!”乔瑁冷笑道。 其实泰山郡的归属,刘岱压根就不在意。 他本是个务实之人,眼下连济北都没能咽下去,哪有心思去打泰山的主意。 再者,如今他和张邈等人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张,说不准随时会开打,正想拉刘备为臂助,又怎可能揪着泰山之事不放。 说白了,自从得知刘备大军拿下泰山的时候,刘岱就在心中算了一笔账。 我不追究你私自进兵泰山之事,但你得出兵帮我收拾张邈等人。 这倒不是说刘岱怕了张邈,实在是张邈背后有袁绍这个大BOSS,他自然也得拉个足够有分量的人帮忙。 …… 郭嘉又在城外等了两三刻钟的功夫,就见城门口忽然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一队人马从城中走了出来。 为首之人,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身着褐色长袍,发冠皆搭理得一丝不苟,尤其是他颔下那一把浓密而又旺盛的胡须,飘飘然似有神仙之概,卖相极佳。 此人便是兖州名士大儒,边让,边元礼,如今出任兖州长史。 虽然刘岱对自己的判断极为自信,却仍不敢亲自出来迎接郭嘉。 万一真像乔瑁所说,郭嘉就是刘备放出来乱吠的疯狗,逮着自己狂喷一顿,那乐子可就大了。 自己杀他还是不杀他? 不杀,自己颜面尽失,威信扫地。 杀,自己和刘备之间的关系必然恶化,再无回旋的余地。 好在以边让的身份,再加上城中的名士官吏,接待郭嘉却是足够了。 边让此人,素以辩才而闻名于世,真要对喷起来,也不至于吃亏。 “下官边让,见过郭先生!” 见到郭嘉之后,边让快走几步迎了上来,不卑不亢地行礼道,仪态挑不出一丝毛病。 “原来是元礼先生,久仰久仰!” 郭嘉也不咸不淡地拱手道,依旧是那副死妈脸。 “使君政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特命下官前来迎接先生,先前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好说,好说。”郭嘉摆了摆手道。 见郭嘉没有再故意找茬,边让松了口气,一挥袖笑道:“先生,请!” 入城之后,边让却把郭嘉一行人带到了客馆之中,开始安排住处,丝毫不提正事。 郭嘉心知这是遇到高手了,便主动开口道:“元礼先生,不知使君何时接见在下?” “唉,说出来也不怕先生笑话,如今兖州百废待兴,使君为处理政务已是废寝忘食,实在无暇接见先生。先生若有要事,不妨先告知在下。” 明白了,刘岱是派你来应付我是吧。 安排完住处之后,边让当即吩咐下去,在州府设宴款待郭嘉。 席间,郭嘉便挑明了自己的来意。 “元礼先生可知泰山匪患?”郭嘉举着酒杯笑道。 闻言,边让微微皱眉,却也只得点了点头。 “说来惭愧,泰山郡为黄巾贼侵占,我等身为大汉官员,竟不能剿除,实在是惭愧!” 眼看把边让带入了自己的节奏,郭嘉笑了,当即一摆手道: “元礼先生不必惭愧,两月之前,我主应孔北海之邀,北上青州除贼,顺手连泰山贼寇也一起清剿了。如今泰山境内,百姓安居乐业!” 这一番说辞,听得一旁的诸葛瑾惊叹不已。 光捡好的说,越境出兵的事儿你是一点不提啊! 不过边让也不是吃素的,闻言当即起身对郭嘉拜道:“多谢刘使君仗义援手,此举功莫大焉!我明日便禀报使君,派遣官员前往泰山安抚百姓。” 贼寇清剿完了,那你们也该滚蛋了吧。 郭嘉却是神色不变,点了点头道:“元礼先生所言甚是,只是此番清剿贼寇,我徐州精锐尽出,耗费甚巨。既是为兖州清剿贼寇,这大军开拔之资…… 元礼先生可莫要误会,我主素来视钱财如粪土,奈何将士们攻战数月,死伤惨重。有功将士不得不赏;阵亡士卒也得抚恤。” 要我走也行,给钱! “这是自然,但不知徐州此番出兵耗费几何,还请先生说个数目,我好上报使君。” 边让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但脸上还得露出非常赞同的表情,却没有把话说死。 郭嘉闻言,当即竖起了一根手指。 “元礼先生也知道,盘踞泰山郡的黄巾贼寇,足有数十万之众。此次我徐州出动十万大军,才堪堪剿灭贼寇,耗费的钱财便不提了,只是这百万石粮草,烦请先生上报使君。” 闻言,饶是以边让的修养,也差点绷不住了。 啥,一百万石粮草? 你怎么不去抢! 还十万大军……就算把他刘玄德卖了,你们徐州能拿得出这么多军队吗! 郭嘉却好像根本没看到边让的表情一般,继续自顾自说道:“此外,元礼先生也知道,近来匪患严重,刘使君疲于应对。只怕我徐州大军前脚刚走,后脚泰山便再度被贼寇占据。我主素来仁德,不忍百姓为贼寇所害,便勉为其难替兖州看守泰山。 说起来,我主与刘使君乃是同宗兄弟,为兄长看守基业,乃是义不容辞之责,元礼先生以为如何?” 撤兵是不可能撤兵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撤兵的。 军费又没有,只能向你们兖州敲诈一番,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听了这话,便让终于忍不住了,对郭嘉怒目而视。 此刻,他彻底明白了郭嘉此行的目的。 占了泰山还不够,非要再来打点秋风是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青州的战报 本来荀采是不打算让二荀帮自己通传的,但她哪知道张恒的踪迹,又不好干巴巴地在门口傻等。再说父亲那边,已经因为这件事丢过一次脸了,荀采便不好意思请求。 思来想去,只有身为同僚的二荀最合适了。 于是,荀采便请求荀谌通传,双方约定时间见上一面。 可荀谌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 我荀氏嫡女,哪用得着这么低三下四! 于是晚宴过后,他便带着荀彧堵住了张恒。 面对两位大舅哥不善的眼神,纵然张恒清清白白,却也不禁有些心虚。 “这……友若兄,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当亲自登门拜访,如何?” “少废话,跟我走!” 荀谌压根懒得听张恒的话,拽着他就往荀爽府上走去。 一番通传之后,张恒终于见到了阔别数月的荀采。 “拜见世兄!” 荀采盈盈下拜行礼道。 张恒连忙拱手回礼道:“女荀何必如此生分,唤我表字就好。” 见张恒态度诚恳谦卑,荀谌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女荀,长史已经请来,为兄便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二荀转身而去,只留张恒和荀采在院中。 张恒是个钢铁直男,荀采是高冷女神,此时又是月黑风高,两人独处一处,却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一时间,院中气氛变得旖旎而又尴尬。 这丫头大半夜的把我叫过来,想说啥你倒是说啊? 荀采看了看张恒,却又赶紧收回眼神,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自己如此唐突,万一使他为难,只怕两人之间就要有一层隔阂了。 僵持良久之后,张恒忽然反应了过来。 这里是徐州,我的地头好吧! 想我张子毅,好歹也算是位高权重,怎么今日面对一个小丫头却怯场了。 一念及此,张恒不禁哑然失笑,随后开口道:“女荀深夜唤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荀采本来还在为难,但张恒这句话却是帮了她一把,索性将阴蝉之事讲了一遍。 “世兄,妾身知此事有些唐突,但还请世兄施以援手将阿蝉接来,妾身感激不尽!当然,世兄若觉得为难,全当妾身没说过。” 听了荀采的叙述,张恒彻底松了口气。 我当是什么难处呢,原来就这点小事。 张恒摆了摆手道:“女荀言重了,此事倒是不难,便交给我吧。” 闻言,荀采眼中满是惊喜。 “世兄此言当真?” 涉及到自己的女儿,就算清冷如荀采,情绪也难免出现极大的波动。 “怎么,我以前骗过你吗?” 这句话立刻让荀采无言以对,俏脸微红。 张恒摇头笑道:“阿蝉既是女荀爱女,我定然视如己出。只是阴氏远在南阳,还请给我点时间促成此事。” 听到视如己出这四个字,荀采的脸更红了。 “既如此,妾身在此先谢过世兄了。” 荀采冲张恒郑重一礼。 “不必如此客气。” 张恒踏前一步,亲手把荀采搀扶了起来。 柔荑入手之后,张恒感受到了一股冰凉凉的触感,滋味甚是美妙。 再看荀采,此时已经俏脸滚烫,下意识就想将自己的手抽开,却又怕张恒误会。 想了想,她便低眉垂眼,任由张恒施为。 咦,女神居然不反对! 张恒心中有些惊讶,却也大受鼓舞,试探着伸手搂住了荀采的腰肢,然后猛地一用力,荀采整个人便扑进了他的怀中。 佳人入怀,暖玉温香,张恒用力嗅了一下,霎时间体香扑鼻。 张恒只觉小腹中似有一团火焰炸裂开来,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搂着荀采的手也更用力了。 “世兄……太紧了……妾身要喘不过气了。” 荀采弱弱的声音传来之时,张恒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手。 “方才一时……还望女荀莫怪。” “世兄不必多言,妾身明白的。” “既然如此……我可否……” “嗯……” 荀采叮咛一声,头埋得更低了。 张恒腼腆一笑,双手又开始有了动作,再次把荀采拉到了自己怀中。 两人又是一阵温存,正当张恒准备乘胜追击,说些土味情话俘获佳人芳心之时…… “咳咳!” 一阵轻咳声自身后响起,吓得小情侣双双一颤。 急忙扭过头去时,却看到荀爽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前,目光复杂地看着两人,身后还跟着荀棐。 “父亲!” 荀采急忙扯开张恒,向荀爽躬身行礼。 荀爽点了点头,表情看不出喜怒。 但荀采却已经羞愤欲死了,急忙向荀爽和张恒行了一礼,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女儿走后,荀爽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恶狠狠盯着张恒道:“还有不到两个月便要成亲,贤侄就这般心急?” 张恒:…… 老头,是你女儿叫我过来的好吧! 张恒有心反驳,但看了看荀爽身后的荀棐,果断选择认怂赔礼。 自古以来,姐夫对小舅子,都是敢怒不敢言啊! …… 第二日清晨,张恒来到政务厅的时候,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脸上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没办法,昨晚先是经历了刘备的套路,又体验了一波幽会的刺激。 悲喜交加之下,张恒竟罕见地失眠了。 大概是状态实在太差,以至于刘备看到之后都心生愧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要不……只扣他二十年的俸禄算了。 不过几杯茶下肚之后,张恒的状态恢复了不少,开始与众人商议正事。 首先,便是关于此次出兵的战果。 就在张辽扫平泰山之后不久,青州也传来了战报。 关羽三战三捷,击溃青州黄巾的主力,北海之围已解。 身为先锋的张飞,更是身先士卒,阵斩黄巾军渠帅司马俱! 战败之后,黄巾军被迫收缩东逃,如今全都聚集在东莱郡,准备负隅顽抗。 关羽向徐州汇报战况的同时,也请示刘备,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首先,如今已是冬月,第一场大雪即将落下。如此严寒之下强行进兵,极有可能阴沟翻船。 再者,黄巾军素来缺粮,一旦雪落,将再无东西可以充饥。一个冬天下来,指不定会饿死多少,即便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也会战力大损。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这场战争都该暂停,等明年开春后再行攻伐。 荀彧将关羽的战报铺在青石板上,给众人念了一遍,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黄巾贼大势已去,又何必急于一时,只需耐心等待数月,便将自取灭亡。”荀谌捋须笑道,对关羽的战术表示赞同。 郭嘉也点了点头道:“友若之言甚是有理,嘉附议!” 最后,荀彧也跟着点了点头。 刘备见众人意见一致,刚要拍板之时,却忽然发现张恒正在皱眉沉思。 “子毅以为如何?” 闻言,张恒这才扭过头来,没好气地看了刘备一眼,显然还在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 “玄德公,在下以为此计不可。” “为何?”郭嘉皱眉不解道。 “暂缓攻势,于战事而言的确是上策。云长久经战阵,我也相信他的判断。但是……” 说到这里,张恒不禁长长叹息一声。 “如此一来,青州黄巾只怕会死伤惨重,数十万人将化作白骨。” “这岂不是正好,倒省了我军动手攻打!”郭嘉大笑道。 刘备也跟着点了点头,“子毅啊,虽然黄巾贼中大部分是平民百姓,但此刻他们可都是敌军,此消彼长,才是破敌致胜之法门,你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玄德公误会了,非是在下心慈手软,只是……若黄巾贼全都死于饥寒,青州即便拿下来,也不过是块白地,根本毫无用处。” 张恒苦笑一声,眼中满是无奈。 第二百七十章时局纷扰 身为前线主将,关羽自然要从战争的角度思考问题。能以最小的伤亡换取胜利,正是他的任务和追求。 但作为集团的掌舵者,张恒却不能如此简单的思考。 青州黄巾百万人,泰山那边最多二十来万。也就是说,此时的青州,最少还有七十万人! 一场大雪下来,少说冻死十万人。 一个冬季下来,损失过半也是正常。 那是几十万条鲜活的生命,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字,设身处地想想,张恒难免于心不忍。 就算不从道德的角度考虑,人口也是最珍贵的资源。 而且这些人可都是不被世家所掌控的独立人口,内部没有任何掣肘。别看现在是一群暴民,可一旦能成功收编招降,也是最容易管理吸纳的人口。 真要都用作屯田生产,将是一笔极大的助力。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何吃下并消化这么多人口! 想着,张恒起身向刘备一拱手道:“玄德公,在下的意思是,如果能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前,彻底击溃青州黄巾,并将其吸纳,方为上策。” 郭嘉冷哼一声道:“长史说得好听,可要彻底剿除数十万贼军,又谈何容易?一旦雪落,我军将士再怎么勇猛,也无用武之地。强行进军,恐死伤惨重。贼军与我军将士,孰轻孰重,长史难道不知?” 以这个时代的路况和御寒条件,冬季不打仗乃是常识,郭嘉当然不希望继续打。 “不错,奉孝所言是也!”荀谌也站出来附和道,“纵然能击溃贼军,咱们也养不活这么多人。长史此番言论,确实有些妇人之仁了。” 数十万人口资源的重要性,郭嘉和荀谌又如何不知道,但两权相害取其轻,为了保证利益的最大限度,他们还是认为让青州黄巾自生自灭为好。 张恒没有反驳他们,只是向荀彧问道:“文若,如今府库中还有多少粮食?” “府库中虽说还有些存粮,但如今两路大军皆在外,都需粮草供应。再者,前几日徐将军又从泰山带回来十多万俘虏,也需妥善安置。所剩之粮,怕是不足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张恒挥袖打断。 “直说了吧,扣除现如今所需的粮食,还能剩下多少?” 荀彧苦笑一声,缓缓开口道:“若是节省一些,倒是能凑出百万石粮食……” “百万石么……” 张恒叹了口气,神情中满是无奈。 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多,但却远远不够! 如今的徐州,可以说是相对富足的,因为秋收才刚过去不到三个月。 这时代稻麦还没有普及,五谷之首是粟,也就是小米。 且田地都是一年一熟,春耕秋收,如今田租赋税才刚刚收上来,府库自然略显充盈。 可是这些粮食,必须要维持到明年的秋天。 青州黄巾可不比徐州的百姓,百姓们交了田租赋税之后,尚有余粮度日。可这些青州黄巾,早就没了田地,只是会消耗粮食而已,至少在明年秋收之前,州府得管着他们的生计问题。 在极度缺乏油水的时代,人自然需要很多的碳水。每人每月,至少得两石粮食才能吃饱。 就算削减一半,满足人的最低生理需求,每人每月也得一石粮食。 从现在到明天秋收,可是有足足十个月,一个人就得消耗十石粮食。 青州黄巾七十万余万,那就是七百万石粮食! 一想到这个天文数字,饶是张恒也被吓了一跳。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这一刻,张恒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破坏容易建设难! 粮食这玩意儿又不能凭空变出来,那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张恒想了想,便对刘备拱手道:“玄德公,在下以为,还是要让云长继续率军进攻,尽量在年前结束战争。至于粮食问题,在下倒有一个想法……” “是何妙计,子毅快说!”刘备满脸惊喜道。 刘备毕竟是个宽仁的性子,若真能让数十万人免于死亡,同时还能扩充自己的实力,他自然乐意。 张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来到了青石板前,将关羽的战报拿掉,又换上了自己的那幅舆图。 “这正是在下此次回郯县的目的,奉孝,将如今兖、冀二州的形势,与诸位说一说。” 闻言,郭嘉点了点头,将刘岱、张邈、袁绍、韩馥等人的相爱相杀,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连同自己和张恒的观点也和盘托出,听得众人大为惊奇。 敢情我们忙着治理民生的时候,其他诸侯却在内耗。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消化了片刻之后,刘备缓缓开口道:“所以,子毅的意思是,咱们也要插手二州之争?” 闻言,张恒刚想回答,却被郭嘉抢先。 “不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与其坐视二州争斗,反倒不如主动出击,掌控局势,若有机会,便是一举拿下二州也不是不可能!” 此言一出,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的心可真大,能得些好处就不错了,还想着吞并二州,真是痴心妄想! 刘备苦笑着摆了摆手,“以咱们如今的情况,想要养活自己都有些困难,哪还有余力出兵,奉孝此言太过夸大了。” “主公误会了,非是咱们主动出兵,而是别人求着咱们出兵!” 郭嘉说道,脸上的笑容写满了阴险。 “此言何意?”刘备不解道。 张恒解释道:“玄德公有所不知,收复泰山郡后,在下便让奉孝出使兖州。刘公山畏惧袁绍,打算以二十万石粮草请咱们出兵。兖州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冀州的韩馥了,如今只缺一个契机而已,咱们便能名正言顺插手二州争斗。只要操作得当,利之所至,二桃便能杀三士!” 这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是咱们要出兵,而是等别人求着咱们出兵。 届时徐州就能以雇佣兵的模式,参与到二州的争斗中去,而且不用自家出钱粮。 换来的好处,正好养活招降的青州黄巾。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都眼前一亮。 张子毅简直太无耻了,不过我喜欢! “主公,长史此计甚妙,谌以为可行!”荀谌率先起身道。 “嘉亦附议!”郭嘉也拱手道。 荀彧想了想,也拱手称是。 刘备见众人都同意张恒的策略,当即拍板道:“既如此,子毅尽可放手施为,州中一切兵力,你尽可选用调遣!” “遵命!” 张恒对刘备拱了拱手,随后出列走到中间,环顾四周道:“刘公山已向咱们求援,兖州却可名正言顺插手,诸位谁愿前往?” 话音刚落,郭嘉立刻开口道:“我去!” 张恒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郭嘉倒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上次出使兖州的也是他。 “奉孝亲自前往,足以应对兖州事宜。此行需要多少兵马?” 郭嘉笑道:“上次出使兖州,我已查明情况,如今刘、张双方兵力大致相当,麾下都有三万人左右。咱们想要破局,非得两万人不可!” “好,那我便让孙仲台率两万人听你调遣。此外,徐文向也可堪一用,一并拨给你!” “遵命!” 郭嘉大喜,起身应道。 兖州决定了,接下来轮到冀州。 “诸位,冀州牧韩馥那边,可有人相熟?倒是不需要多深的交情,只要能搭上话就行。” 荀彧起身答道:“韩馥出身颍川,与我荀氏还算有些交情,我倒是可以修书一封,前去联络一番。” 张恒马上摇了摇头,“文若你现在可是咱们徐州的大管家,还要坐镇后方,不可轻动。” “既如此,那便由我替兄长出使冀州,长史以为如何?”荀谌捋须笑道。 闻言,张恒忽然笑了。 在原本历史上,荀谌可是替袁绍说服韩馥让出冀州的关键人物,如今却要替韩馥抵挡袁绍,真可谓造化弄人。 “友若愿前往,自然是再好不过。”张恒笑道,“不过徐州之兵已拨给奉孝,你若需要动用军队,便只能从泰山调取。稍时还请玄德公写一道调令,命张文远等人听你调遣。” 相比于形势明朗的兖州,冀州如今还是未知,得荀谌先去了解情况再说。 “遵命!” 荀谌起身道。 “关于介入二州之争的布置,大抵便是如此了,还望诸位好生用命,助玄德公成就大业!” “遵命!” 众人皆起身拱手应命。 “子毅,奉孝和友若都出手了,你难道就不技痒?”刘备好奇道。 此次图谋二州至关重要,刘备还是想让张恒亲自出手。 张恒摇了摇头,“玄德公,在下还另有要事。” “何事?” “正要向玄德公禀报,日前公台传来消息。”张恒缓缓开口道,“董贼欲迁都长安,却为皇甫嵩所阻,如今双方正在函谷关对峙,在下准备年后便走一趟雒阳。” 自上次荥阳惨败之后,董卓便灰溜溜地跑回了雒阳,稳住后方。 尽管全军覆没,但雒阳周边还有近十万精兵把守,一番杀伐之后,董卓终究是摁住了局面,随后便开始着手迁都。 可就在这时,变故突起。 张恒之前不经意间埋下的棋子,此时却起到了关键作用。 不得不说,陈宫也的确有点本事,居然能说服已经奉诏的皇甫嵩改变心意,起兵阻挠董卓。 董卓闻之大怒,可迁都行动已经开始,断然没有半路废止的道理。 于是董卓立刻派大将胡轸率兵三万西进,企图扫平阻碍。 可皇甫嵩是谁,那可是征战沙场数十载,平定过黄巾之乱的宿将,上一代的将星之首,又岂是胡轸能够匹敌的。 一番交战下来,胡轸大败,幸得麾下都督华雄拼死相救,才得以逃出生天。 经此大败之后,胡轸再无进取之心,收拢败兵之后便在弘农一带驻守,说什么也不肯再跟皇甫嵩正面对决了,却一面派人向董卓求援。 董卓闻之大怒,当即就要追究胡轸战败之罪,幸得李儒劝谏,才留了胡轸一命。 可皇甫嵩又不能不管,于是董卓又派张济叔侄领兵三万增援。 这下皇甫嵩便不占优势了,纵然他麾下的军队也是精锐,但终究只有三万人,面对董卓的六万西凉军,终究是力不从心。 双方在函谷关僵持数月之后,皇甫嵩渐渐露出颓势。 于是,陈宫便赶紧给张恒传信,告知情况的同时,请求张恒派兵增援。 消息不久前才到泰山,恰逢郭嘉出使兖州归来,张恒便决定等回到徐州再禀报刘备。 听完张恒的叙述之后,刘备眉头皱得老高。 他当然有心铲除董卓,但奈何眼下的情况却不允许。 “子毅,如今时局纷乱,前有青州黄巾,后有二州动乱,董贼那边实在是鞭长莫及。就算是你执意前往,咱们也拿不出多少兵力来。” “不,在下一人足矣。”张恒摇头笑道。 闻言,刘备吃了一惊。 “董卓麾下数万大军,你一个人去又有何用?不可,万万不可!” 面对刘备担忧的目光,张恒笑着摇了摇头。 “玄德公不必担心,董贼残暴不仁,天下欲致其余死地者,如过江之鲫,他早晚自取灭亡。在下此去,只为推波助澜,待时而动。能成事固然好,不能成倒也无伤大雅。” 闻言,刘备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去找董卓拼命就好。 第二百七十一章吃着火锅,唱着歌…… 三件事情都商议完之后,会议暂告一段落。 之后,所有人便开始了行动。 眼下即将入冬,二州局势纵然怎么紧张,也不可能在雪落之后大打出手。至少在明年开春之前,双方只能继续扯皮。 可该做的准备,却要提前做足。 第二日,荀谌便带着荀彧的书信启程,直奔冀州治所邺城而去,准备先和韩馥联络一下感情。 而郭嘉这边,却是不急着动身,而是以州府的名义给刘岱写了封书信,表明愿意援助的态度。 至于张恒,则是在新家里舒舒坦坦地过起了小日子。 寒冬将至,皇甫嵩与董卓的对峙绝对会僵持下来,自己倒没必要顶着严寒赶路,等明年开春再动身也不迟,却正好可以顺便去一趟南阳,向阴氏要回荀采的女儿。 至于阴氏会不会愿意给? 张恒可没打算跟他们商量。 愿意给,那就给他们一些好处。 不愿意,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张子毅三个字的分量。 张恒这一歇,便是十多天的时间,却越来越上瘾。每天要么窝在家里晒太阳,要么跟荀采联络一下感情,就是不去州府议事。 这下可把荀彧给急坏了,甚至多次派人催促。 虽说你先前率军清剿泰山,劳苦功高,但这么久也该歇够了吧,赶紧给我来上班! 荀攸随军出征,荀谌也去了冀州。如此一来,偌大的徐州政务就全落在荀彧一个人头上,让他大呼吃不消,巴不得拉张恒当个垫背的。 面对荀彧的催促,张恒却是理都不理。 催的次数多了,张恒便有些心烦,甚至直接将登门来请的小吏给轰了出去。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更何况我的工资都被扣到三十七年以后了,我还干什么活! 得知自己派去的人被叉了出来,一贯温文尔雅的荀彧也忍不了了,当即转身前往州府,准备向刘备告状。 可到了地方之后,却发现刘备正和郭嘉、简雍、孙乾等人吃喝玩乐。 外面寒风凌冽,屋里却是温暖如春,甚至刘备等人都身穿单衣,靠在火炉旁温酒畅饮,好不惬意。 这下荀彧不仅身上凉,连心也凉了。 感情整个徐州,就拿我一个人当驴使是吧! 简雍和孙乾就不说了,二人一个是刘备的属官,一个只是郯县郡丞,可郭奉孝你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你身上还有个治中从事的头衔吗,好意思就这么整天游手好闲! 当真是鲜廉寡耻! “哦,文若来了,且来同饮!” 刘备见荀彧来到,当即招呼着荀彧入座。 闻言,荀彧额头上立刻冒出几道黑线,布满血丝的眼睛更红了。 同饮? 饮个屁! 荀彧深吸了口气,强忍住掀桌的冲动,躬身走到刘备身前。 “主公,彧此来,乃是为了告假。” “为何告假?”刘备一边饮酒,一边问道。 荀彧继续拱手道:“近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特向主公告假。” 闻言,刘备急忙放下酒杯,上下打量了荀彧一番。 见他气色确实不佳,便满脸关切道:“文若啊,大业非一日能成。我知你勤于政事,可也不能累坏了身子。区区小事,何须禀报,且回家休息些时日,等病好了再来上值。” 讲道理,刘备对手下重臣的身体,向来是极为爱护的。 毕竟没有这些人在前面撑着,他又怎么可能整天清闲,接着奏乐接着舞。 但是吧……这番关怀的话听在荀彧耳中,却一点感动都生不出来。 整个徐州就我一个人干活,你还劝我不要累坏了身子,这不扯淡嘛! “多谢主公体谅。” 荀彧拱手道,转身便往外走。 这一幕看在简雍和孙乾眼中,两人刚想说些什么提醒刘备,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刘备对着荀彧的背影招呼了一声。 “文若何必着急,且饮上几杯去去寒意!” “多谢主公美意,彧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面对荀彧的推辞,刘备也没多想,反而起身亲自把他送出了府门,之后转身就和郭嘉等人继续饮酒作乐。 然后,第二天刘备抓狂了。 “文若呢,文若何在!” 在人治的时代,荀彧这个大总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这边一罢工,原本那些该他处理的政务,就全部被送到了刘备案上。 可刘备除了会把臂同游之外,就只能提剑砍人了,又哪会处理什么政务,忙得焦头烂额不说,却依旧没什么成效。 “主公,文若昨日告假了。”一旁的孙乾提醒道。 刘备这才想起来,然后又开口道:“那子毅呢,他不是该总领徐州政务吗,人又在何处?” 简雍笑道:“主公忘了,自上次长史率军出征之后,政务便全交给了荀别驾。自凯旋归来,长史一直深入简出,整日待在家中晒太阳。” “晒太阳?” 刘备整个人被雷得目瞪口呆。 “眼下正是用人之时,他居然还有心思晒太阳,真是岂有此理!” “咳咳……其实昨日荀别驾告假之事,也与长史有关……” 当下简雍便把张恒怠政之事说了一遍,刘备这才恍然大悟。 “宪和,你的意思是说,文若并非生病,而是气不过子毅的懒惰,一怒之下才告假请辞?” “恐怕是的。” 简雍点了点头,心道人家荀别驾气不过的人,恐怕不止张子毅一个人吧。 但刘备却丝毫没有自知之明,当即大怒道:“走,咱们去子毅府上,我倒要看看他这些日子在干些什么!” 那么张恒在干什么呢? 答案是在磨豆腐。 确切来说,是和荀采一起磨豆腐。 豆腐的做法,其实早就有了,只是口感却不怎么好。张恒这些天闲来无事,又觉天气寒冷,围着炉子吃火锅的时候,便顺手把豆腐的制作工艺也改良了一下,弄几块跟肉片一起下锅。 自上次偷偷和荀采幽会被荀爽撞破之后,张恒反倒坦然了,有事没事就邀请荀采到自己家里吃火锅,两人在一起磨豆腐…… 这一日又逢降温,张恒静极思动,便亲自下厨鼓捣出了一堆食材,然后让管家李叔去请荀采来共享美食。 几口热腾腾的食物下肚之后,身子也暖和多了,张恒便脱下大氅,半躺在座位上,神情慵懒地哼唱了几声后世的歌谣。 “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闻言,对面的荀采不禁娥眉微皱,嗔怪道:“子毅,你怎么敢说这等胡话。” “什么胡话,这是大实话!”张恒笑道,“咱们是人,天子也是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这可不一样,如此犯忌讳的话,还是不说为好。” “怕什么,反正此处也没有旁人。” “隔墙有耳,不可不慎。” “好好好,还是你荀大小姐谨慎,我不说就是了。”张恒苦笑道。 荀采这才舒展眉头,伸出筷子在锅里夹了一块豆腐放入张恒碗中。 “多谢女荀。” 张恒却也不客气,一口吞了下去。 正当二人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惬意时光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子毅,开门!” 刘大耳这厮,今日怎么这般有空? 张恒有些疑惑地把门打开,却看到刘备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简雍和孙乾这两个狗腿子。 “拜见玄德公!” 张恒拱手行礼,纵然心中非常不愿,却也不得不把刘备往里面迎。 这一路上,刘备的气本来都消得差不多了,但一看到张恒的小日子过得这么滋润,又联想到自己被政务搞得焦头烂额,不禁怒从心头起,也彻底明白了荀彧昨日的心情。 “子毅,你干的好事!” 第二百七十二章初雪 我怎么了! 吃个火锅,和寡妇幽会一下,也碍着你刘大耳了? 尽管张恒自认问心无愧,却仍得笑脸相迎。 “玄德公此言何意,在下不明白。” 荀采见刘备来了,赶紧起身行了一礼,随后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又起身去厨房给刘备等人准备餐具,宛若一位贤惠的妻子。 “子毅,你怎的如此懒散,都把文若给气病了!” 刘备指着张恒,满脸痛心疾首道。 闻言,张恒立刻翻了个白眼。 倒打一耙是吧! 不过刘备说完之后,目光便被眼前的火锅所吸引,快走两步凑上去查看究竟。 “子毅,这是何物啊?” 好吧,不仅倒打一耙,还想吃白食。 于是,张恒只得继续把炉火烧起,吩咐厨房再弄些食材款待刘备。 冬日严寒,众人围坐火锅旁,几口温酒下肚,刘备等人的脸色顿时红润了起来。 “玄德公的意思是说,文若之所以借故告假,是被咱们气的?” “不,不是咱们,是你!”刘备马上纠正道。 张恒直接无视了刘备的纠正,“玄德公,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的人手本就不够用。” “你既知道人手不够,却又为何赖在家里不肯上值。” 没工资,我去个毛线! 张恒立刻拱手道:“玄德公教训得是,此乃在下之过,当引以为戒。自明日起,凡我徐州官吏,所有人都必须每日到值。谁敢怠工,便扣他一年俸禄,玄德公以为如何?” 刘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却立刻发现了华点。 “子毅,你总领一切军政,文若辅之,足以处理政务。我就不必每日到值了吧……” 张恒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可,万万不可!玄德公身为徐州之主,还请带头勤政,为我徐州百官做个表率,又能震慑某些疲懒之徒!” 不就是上班嘛,大家一起上就是了。 “这……” 刘备一时语塞,但眼珠子一转,脸上又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子毅说笑了,我平日里多有军务,自是不能时时兼顾政务,子毅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说罢,刘备还不忘暗中踢了简雍和孙乾两下。 二人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劝道:“是啊,主公所言甚是,长史不可如此苛待主公。” 张恒马上点头,“也是,倒是在下欠考虑了,还望玄德公恕罪。只是……在下这几日在这新宅邸中,却是住得不甚舒适。” “为何不适?” “囊中羞涩,以致家徒四壁。”张恒长叹一声道,“说起来,自在下前往泰山清剿贼寇,至今已有数月没有发放俸禄了,如今想安置一张卧榻,也是无能为力。” 想让我干活是吧,把我的工资还来! 刘备立刻大怒道:“竟有此事,简直是荒唐!我徐州长史的薪俸,谁敢克扣,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宪和,你稍时便好好查查,定要为长史讨回公道!” “遵命!” 简雍连忙拱手应命。 让你刘大耳扣我的工资,这下全吐回来了吧! 张恒心中大为痛快,甚至再看到刘备等人从锅里捞肉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心痛了。 “那就多谢玄德公主持公道了。说起来,此番却是在下的过错,竟把文若都给累病了,稍时我便登门谢罪,请城中最好的医者为文若诊治,助他早日康复。” 刘备连忙点头道:“合该如此,文若可是我的左膀右臂,这徐州不能没有他啊!” “不过,咱们徐州人手确实有些不足,还望玄德公下令招贤,求取人才。” 讨回自己的血汗钱之后,张恒便说起了正事。 “子毅啊,此事说起来容易。可千军易得,贤才难求。一时之间,去何处寻求大才?” 说着,刘备不禁叹了口气。 人才的重要性,他何尝不明白,但出仕这么多年以来,却屡屡在这块儿碰壁,身边也只有关张二位兄弟不离不弃。 张恒笑道:“玄德公勿虑,自古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只要玄德公知人善用,又何愁没有能人异士投奔。” 之前找不到人才,那是因为你没有地盘,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了。 “哦,如此说来,子毅有合适人选?” 一提到人才,刘备顿时两眼放光。 “这是自然,不过还需筛选一番。” 刘备当即摆手道:“还筛选什么,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是人才,我必通通委以重任!” “玄德公求贤若渴,实乃我徐州之福!既如此,在下倒是有些人选。” “哦,这些人才现在何处?” “就在郯县!” 张恒笑着答道,同时喊来了管家。 “李叔,去仲台家里走一趟,告诉他可以收网了。” “唯!” 李叔应声而去。 再看刘备三人,却都是满脸震惊。 难道说,子毅这十多日并不是单纯旷工在家,而是布置了一个计划! “子毅,何为收网?” “玄德公过几日便知。”张恒满脸神秘笑道。 刘备点了点头,“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刘备三人在张恒家蹭了一顿火锅,心满意足地拍拍屁股立刻。 张恒便挥手吩咐家仆清理这满屋的狼藉,随后自己也走了出去。 刚出了屋,张恒忽然感觉有些寒冷,原来是大氅忘了穿上。 正准备转身回屋去拿的时候,就感觉肩上多了什么东西。 原来是荀采见张恒衣着单薄,便赶紧追了出来,亲手为张恒披上外衣。 “怎好劳烦荀大小姐做这些事情。”张恒笑道,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 荀采白了他一眼,“休要贫嘴。稍时出门不妨带把伞,这天可能要下雪。” “女荀此言差矣,张某昨晚夜观星象,今日虽说不上晴朗,却绝不会下雪。” 张恒摇头晃脑道,一副神棍的模样。 “子毅还通晓天象?”荀采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是自然!”张恒正色道,“张某虽不才,却也曾统兵征战沙场。自古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女荀以为如何?” 张恒这一通自吹自擂,立刻惹得荀采捂嘴偷笑起来。 “怎么,莫非女荀不信?” 装逼失败的张恒,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了。 “不信。”荀采果断摇了摇头。 “为何不信?” “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会的太多,反而太假。” “这……” 张恒顿时无言以对,却又不想在这小妮子面前丢了面子,正思索着如何反驳荀采时,忽然感觉脸上一凉。 下意识往上看去时,只见如柳絮一般的漂浮物在空中盘旋而落,肆意飞舞。 下雪了。 “你看,莫说妾身不信,就连这天也不信。”荀采丝毫没给张恒留面子,继续挖苦道。 张恒却没理会荀采的揶揄,直愣愣的把目光望向空中。 片刻之后,张恒的目光愈发迷离,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今冬的第一场雪……女荀,跟我来……” 张恒不由分说地拉着荀采走入院中,任凭越下越大的雪花落在两人的眼角眉梢。 不过半刻钟的工夫,两人头上便盖了一层薄薄的晶莹。 “子毅,你这是……” 荀采有些不解道。 张恒伸手,轻抚住荀采的秀发,慢慢替她拭去发丝上的雪花。 “今朝同淋雪,今生共白首。” 听到这句话,荀采不由得浑身一颤,美目紧紧盯住张恒的面庞,竟也不觉得冷了。 良久之后,荀采才轻启朱唇,低声轻吟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长相随,死当长相思。” 初平元年冬月中旬,雪落。 第二百七十三章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眼看雪越下越大,张恒也就熄了出门的心思,转而拉着荀采回到房中,二人以鼓乐为乐。 张恒当然不会演奏这个时代的乐器,但这并不妨碍他当个合格的观众。 荀采的琴棋书画,俱是绝佳。特别是舞姿,当真让人流连忘返,神魂颠倒。 品酒赏美人,看着看着,张恒便把正事抛到了脑后,美滋滋地沉浸在温柔乡中。 …… 荀府。 荀彧身披大氅在屋檐下负手而立,看漫天雪花飞舞,神情古井无波,眉宇间似有一丝担忧。 “也不知那些人中,到底有多少可用之才……” 轻声自语了一句之后,荀彧却忽然释怀一笑。 “此次招贤由子毅牵头,我却不用多操心了。” 正沉思间,院门被人打开,一道身影顶着风雪而来,手里还提着一壶酒,不是郭嘉又是何人! 初雪未晴,路上便有些滑,郭嘉又提了一壶酒,走着走着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见郭嘉这副滑稽模样,荀彧忍不住笑道:“奉孝何来?” “少废话,快来扶我一把!”郭嘉没好气道。 他本来还大摇大摆地走着,刚才差点摔倒之后,整个人立刻变得小心翼翼,根本不敢迈步了。 荀彧笑得更开心了,不过他毕竟是谦和君子,并没有选择继续看笑话,而是赶紧走入雪中,将郭嘉手中的酒坛接过,搀扶着他走到廊下。 “呼……” 郭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继而愤愤骂道:“这路……真他娘的滑!” “奉孝,你好歹是治中从事,岂可出此粗鄙之语。”荀彧皱眉道。 “好好好,你荀文若是君子,我是小人,行了吧!” 荀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并无此意。” “行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走,进去喝酒!” 郭嘉一把从荀彧怀中夺过酒坛,抱着就往里面走去,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 见郭嘉如此豪横,荀彧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展颜一笑。 此情此景,荀彧不由想起昔年二人初见时的场景…… 颍川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自不必说。 作为颍川郭氏的旁支,郭嘉的生活算不上豪门,但地位也绝非寒门可比。 但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却没有几个朋友。 不,确切来说,是一个也没有。 数年前的某一天,醉醺醺的郭嘉撞到了正在路上行走的荀彧。 一段奇妙的缘分就此展开。 彼时二人虽年岁尚浅,但荀彧还是老成练达,郭嘉依旧桀骜不驯。 荀彧自然不会和一个醉汉一般计较,但郭嘉却倒打一耙,责怪荀彧撞洒了他的酒,甚至不依不饶起来。 当时,郭嘉的语言就是如今日一般不客气。 而荀彧,却也和今日一般豁达。 世人都对荀彧的清雅赞不绝口,可殊不知在荀彧的内心中,却异常向往郭嘉这般洒脱,只可惜他作为荀氏下一代的接班人,终究不能放浪形骸。 于是,二人就此相识,引为知己。 脑中回想着年少时的荒唐事,荀彧摇头一笑,追着郭嘉进了屋子。 “这么大的雪,奉孝不在家中待着,来此作甚?” 郭嘉拍了拍手中的酒坛,“我来找你喝酒,不行?” “好,正好这两日告假在家,闲来无事,今日便陪奉孝一醉方休!” 荀彧难得痛快一会,却让郭嘉一阵愣神,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奉孝不愿与我共饮?”荀彧似笑非笑道。 郭嘉立刻反应了过来,“谁说不愿,来,今日我定要把你灌醉!” 说话间,郭嘉早已将酒倒满。 荀彧接过,随即一饮而尽。 两人又喝了几碗,郭嘉才问起了这几日的内情。 以他对荀彧的了解,当然不会相信荀彧会因为张恒旷工而闹情绪。 笑话,如果荀彧能这么简单被惹怒,那可就真辜负了他王佐之才的名号。 这里面多半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听到郭嘉的问题,荀彧将酒碗放下,缓缓开口道:“如今徐州百废待兴,正是急切用人之时,子毅欲招贤为主公效力。” 郭嘉点了点头,如今徐州的人手确实有些紧张。 但……这和你告假有什么关系? 见郭嘉还是一脸懵逼,荀彧继续笑道:“招贤是大事,我不好插手其中。” “为何?”郭嘉不解道,“张子毅能招贤,你为何不能,却非要告假在家!”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子毅曾说过,话不可说尽,势不可用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此话,我深以为然,所以才告假在家。” 这番话说得云遮雾绕,纵然以郭嘉的聪明,也根本听不出什么意思,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荀彧。 “所以……你好像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见此,荀彧不禁摇了摇头。 奉孝天性聪慧,多谋善断,却对人情世故上欠缺了些考虑。 如今征战天下,自然可以大展拳脚,可若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他若不解甲归田,必遭小人陷害。 “奉孝啊,你可知我如今官居何职?” “徐州别驾啊!”郭嘉茫然答道。 “别驾一职,为诸从事之首,仅在长史之下。且主公生性不拘小节,这徐州政务,便大都落在了我的头上,说一声位高权重也不为过。” “文若你是王佐之才,主公知人善用,这有何不妥?” “自无不妥,但我徐州正是用人之际,此次所招的贤才,将来必然大多身居要职。却不能由我来举荐,你可明白?” 此言一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使郭嘉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 虽然刘备没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徐州政务都是由荀彧负责。若是下面重要职位上的人还是他的门生故吏,那他的势力就太可怕了,必然有尾大不掉之嫌。 沉默良久之后,郭嘉才缓缓开口道:“你是担心……主公会起猜忌之心……” “不,你说错了!”荀彧挥袖打断郭嘉道,“主公之宽仁,千载罕有,断不至于因此事而起猜忌之心。但我等身为人臣,却是不可不慎。” 你荀彧的确是忠臣纯臣,权力在你手中当然没事。 但你总有一天会老,会死,你如何保证继任者如你一般清廉贤明? 而且你荀氏可是个庞然大物,族人若是以权谋私,你又该如何处置? 某些事一旦成了潜规则,再想改可就难了。 荀彧举杯,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我荀文若起于寒微,徒有些许虚名。幸得主公不弃,拔擢任用,方有机会一展胸中所学,如何敢不尽心竭力。但时移世易,人心难测,我必须慎之又慎,方能不负主公知遇之恩。 你看张子毅,纵得主公授予佩剑,总领一切军政要务,可你何时见他专横独断过?不仅如此,他甚至连政务都没管过。你真以为是他疲懒不堪?” “难道不是?”郭嘉伸着脖子问道。 这话差点把荀彧气笑了,没好气瞪了郭嘉一眼。 “当然不是,他恰恰是担心手中权势过盛。如今徐州群臣,大多是他张子毅所荐,如果他还把持着军政大权,就太不知进退了。” 听完荀彧的解释,郭嘉这才恍然大悟。 如今的徐州群臣,张恒虽一家独大,但却故意把政务权放给了荀彧,间接促成了二人并列的情况。那么由张恒举荐提拔,再由荀彧任用,如此相互制衡,免得一人独大,这就非常合适了。 “文若淡泊名利,小弟佩服!” 郭嘉起身一礼,满脸严肃道。 荀彧摆了摆手,“此乃为人臣之本分,当不得奉孝如此夸赞。现在我只盼能多招几位贤才,毕竟实在是太缺人手了。” 说到这里,郭嘉立即来了兴趣。 “但不知被子毅看上的人,都有哪些?” 闻言,荀彧有些诧异地看了郭嘉一眼。 “奉孝执掌校事府,居然连这郯县内的事都不知道?” “这……” 郭嘉一时语塞,脸上只剩了苦笑。 如今的校事府,虽说不再是个空架子,但主要重心都放在外面,经过训练的人也都被派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一回到郯县,郭嘉自然就成了聋子瞎子。 第二百七十四章招贤考试 初时,陶谦出任徐州刺史,虽说勉强站稳脚跟,但终究是缝缝补补的惨淡局面。 且陶谦为人刚愎猜忌,又任用笮融、曹宏等小人,实在称不上明主,有识之士大多不肯归附。 后刘备入徐,张飞一把火将陶谦连同其爪牙笮融、曹宏二人烧了个干净。经过数月的治理,新政已初见成效,赫然一片新气象。 而在这数月的时间内,刘备先前讨伐董卓的战绩也已天下皆知。 董卓,国贼也! 只要肯率军讨伐,无论胜败,都会有着巨大的名望加持,毕竟四百年的天命正统实在太过深入人心。 更何况刘备还打赢了,虽说没能一举诛灭董卓,但此番功劳已是不小。 可以说,当今群雄之中,除了有四世三公声望加成的二袁之外,已经没人能压刘备一头了。 如此情况下,原本那些不愿出仕的徐州士人,心中就不免有了些想法。 有道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每一个饱学之士,都不会容忍自己这一身才华被埋没。 所以,其中有些人便来到了郯县,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当初刘备声名未显时,但凡遇到人才,都得逐个拉拢,奉若上宾。 如今情况却是恰好相反,那些在野的人才甚至不需要刘备出面招揽,便会蜂拥而至。 他们既然来了,就绝对瞒不过荀彧的眼睛。只是当时时机未到,荀彧也就没有在意。 如今张恒凯旋归来,刘备又有招贤之意,这便到了合适的时机。 这些天前来徐州找机会的人其实很多,且各有各的手段与门路。 其中的豪门子弟,大多走了陈登和赵昱的门路。 而寒门子弟,却是选择了更容易接触到的糜氏兄弟。 更不乏怪才另辟蹊径,明目张胆地对着张恒、荀彧的族人投上拜帖,倒是令二人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那就是所谓的观望者。 这些人来到郯县之后,并不急着走关系求官职,而是就在郯县住了下来,细细考察着城中的一切。 鲁肃,便是其中之一。 确切来说,鲁肃来郯县并不只是观察,还顺手做了一笔买卖,一笔与糜氏的买卖。 糜氏的陪嫁和从徐州豪门那里弄来的钱财,大部分都得换成粮食,这个任务就只能交给糜竺。 鲁肃并非豪门子弟,而是出身商贾巨富之家。虽说和糜氏这种级别的大商还有些差距,但这并不妨碍他和糜氏的生意往来。 而鲁肃家里的主业,恰巧就是贩运粮食。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来郯县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与糜氏交割完粮食之后,鲁肃婉拒了糜竺的留宿,反而在郯县租间客馆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 由于没有刻意钻营,所以荀彧并不知道鲁肃的存在。 当然,就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在意。毕竟如今的鲁肃才十九岁,声名未显,又非世家子弟,放到哪都不会引人注意。 也就是张恒上次带着荀采逛街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鲁肃。彼时他正与同乡的步骘交谈,张恒不经意间听到二人表字相称,才明白了二人的身份。 不过张恒并没有上前攀谈,而是命孙康留意鲁肃,算是先做个记号。 等到张恒决定收网之时,孙康那边也就开始了行动。 雪后次日清晨,鲁肃眼见路面湿滑,心知无法出行,索性在房中烧起炭火,静坐读书。 可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鲁肃有些疑惑,起身开门一看,却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站在门前。 见此,鲁肃心中一突,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慌张,径直向为首的孙康拱手道: “敢问各位军爷何来?” 再看孙康,脸色并无半分倨傲,反而躬身回礼道:“末将见过子敬先生,我家长史有请。” 见到孙康的态度,鲁肃才松了口气,又赶紧问道:“敢问将军,你家长史是何人?” “子敬先生说笑了,这徐州难道还有第二位长史?” 闻言,鲁肃一愣,继而脸上便写满了震惊。 张子毅找我作甚? …… 政务厅内。 刘备高坐主位,下面群臣分作两排。 虽说昨夜才刚刚下了一场大雪,但今日一大早,张恒便唤来了所有人。 今日主要商讨的内容便是招贤,所以参与会议的不仅有集团核心成员,一些原本在陶谦麾下的重臣也被叫了过来。 “诸位,自玄德公入主徐州以来,抚民生、清吏治、缉盗匪、剿凶顽。如今之徐州,可谓肃然一新,不复之前蜩螗之象。能有如此成绩,全赖诸位实心用事,忠心可嘉!” 会议嘛,上来肯定要说一些场面话来定下基调。 张恒先是肯定了这几个月以来取得的成绩,虽然都是一些大而空的话,但当着刘备的面夸奖众人,却也让他们颇为受用。 “长史过奖了,此乃我等为臣之本分!”众人笑着拱手道。 张恒伸手虚按,继续说道:“对徐州的深入治理虽初具成效,但如今却是急切用人之时,玄德公思贤若渴,不知诸位可有人才举荐?”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顿时神色各异。 这几个月来郯县的人,多多少少都走过他们的门路。此刻听张恒提起,不管答没答应,都不免有些心虚。 “诸位不必顾忌,有道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只要是安邦定国之才,诸位尽可放心举荐,玄德公必然欣然纳之。” 听张恒如此说,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但却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第一个先开口。 最后,还是老实人赵昱比较坦荡,起身拱手道:“长史有所不知,这数月以来,有不少徐州境内的世家子弟来到郯县,欲求官问职。说来惭愧,下官家中也有数位宾客,亦是如此目的。” “哦,竟有此事,那元达可有向主公举荐?”张恒笑问道。 赵昱赶紧摇了摇头,“自古官职乃朝廷授予,君主征辟,下官又岂敢私相授受。” “元达误会了,我并无此意。只是元达身为从事,为州府举贤亦是分内之事。既有人选,何不向主公举荐?” “非是不愿举贤,只是下官并无识人之明,不敢擅作主张。” “元达说笑了,我等皆是肉眼凡胎,又岂能洞察世事。尽可举荐来,贤与不贤,先行考核,再观后效,元达以为如何?” “这……” 赵昱望着张恒脸上的笑容,心中思索着这番话的含义。 张恒继续向众人道:“不止元达,诸位若有合适人选,不妨一并举荐,一起考核便是。”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啥意思,这是要批发官职吗? 更重要的是,考核制度本是朝廷中枢才有的权利,你现在拿出来在州府实行,算是怎么回事? 两汉实行的是察举制,读书人由官员举荐出仕为官。但时间一长,难免造成官爵的私相授受,于是在汉顺帝时期,便加入了考核制度。 也就是说,地方官推举出的孝廉,还要入京考核,通过之后才能被授予官职,这也被认为是科举考试的雏形。 只是在世家垄断官场的时代,考核形同虚设。 如今张恒提出要对人才进行考核,就是想定下一个成例。 今后无论是谁举荐的人,都得通过考核才能为官。 至于考核的内容嘛,自然是张恒说的算。 一阵议论后,陈登起身拱手道:“敢问长史,如何考核?” “既是考核,自然是考校才能。我意,分三科考核筛选人才。” “何为三科?” “经论,政论,民论。” 张恒的本意是不想加入经学的,但奈何经学是大汉的意识形态,一切的基石。若是强行革除,怕是会引起巨大反弹,这才将其摆了上去。 听到张恒给的科目,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赵昱起身道:“长史,下官以为,除此三科以外,还要考察德行。欲齐家者,必先修身。若是自身德行不佳,如何教化万民,造福一方!” 张恒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同时将目光看向了下首的郭嘉。 奉孝,赵昱这是在骂你呢 郭嘉立刻恼羞成怒,恶狠狠瞪了张恒一眼。 百善孝为先,所谓孝廉,也是孝在廉之前,当前的意识形态决定了德行比能力重要。 一个道德君子,哪怕没什么能力,至少不会坑害百姓。 可若是一个龌龊小人,就算能力再大,你也不能指望他去造福社稷。 不得不说,古人的思想的确有可取之处。 “元达此言有理,既如此,那便以德行为先。德行不佳者,不准参与考核。但也不必太过苛求,只要没有劣迹便可。” “长史高见!”赵昱点头笑道。 另一边,陈登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拱手道:“长史,除德行以外,要不要把门第也纳入考核之列……” 话还没说完,张恒忽然猛地扭过头来。 陈登发誓,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目光,当场吓得一激灵,下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士农工商,皆国之柱石也,各有所序,缺一不可,何来高低贵贱之别?元龙所说的门第高低,我却是有些听不明白。” 见张恒如此声色俱厉,陈登顿时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饶是寒冬时节,也吓得冒出冷汗,连忙拱手道: “长史教训的是,下官方才失言了,还请长史恕罪!” 张恒脸上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元龙不必在意,此处都是自己人,说错了话倒是没什么。但这种话千万不可到外面去说,若是被满城百姓听见了,恐怕他们会不高兴。” “长史说的是,下官知错。”陈登连忙再度拱手道。 张恒挥手,示意陈登起身,同时环视一周,想看看有没有人和陈登是一样的想法。 当然是有的,只是有了陈登的前车之鉴,众人已经明白了张恒的心意,皆不敢再提门第之事。 张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什么年代了,还玩门第垄断,真要是出身高就能做官,大家都去拼投胎技术算了! 这么做,和魏晋南北朝那些类人物种有什么区别? 呸,下贱! 别的事都可容忍,唯独这件事,张恒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苗头掐灭在萌芽之中! 有赞成自然就有反对,相对郭嘉这种寒门出身的人,却是非常高兴。 好一个不以门第论高低! 张子毅这狗东西,总算干了一件好事啊! 眼见商议得差不多了,刘备这才起身拍板道:“子毅所言,甚是妥当。诸位若无异议,便尽情举荐贤才,十日之后,于州府统一考核,择优选取。” “遵命!” 见刘备已有了决断,众人连忙起身应道。 “子毅、元达,此次考核,便由你二人为主副考官,为我徐州选拔人才。”刘备又吩咐道。 “遵命!” 二人齐声应道。 第二百七十五章鲁肃 面对大搞官职大批发的刘备,群臣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而有了考核系统,更是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要知道,举荐别人虽能得到好处,培养势力,但你举荐的人一旦犯错,你也免不了要受牵连。 可现在州府又加了一道考核,虽然无法培植势力,但受牵连的风险也小了很多,可谓有得有失。 会议过后,张恒便以州府的名义出了一道告示,凡有真才实学者,徐州官员皆可举荐,若能通过考核,则举荐的官员也能获得赏赐。 此消息一出,整个郯县都轰动了。 不仅那些前来求官的人心中大喜,被走门路的官员也都松了口气。 如果原本还有些以权谋私的性质,在张恒的一道调令之下,却变成了光明正大的为国举贤,可谓既得了名声,又得了实惠。 但这还没完,第二天州府又贴出了一道告示,名为招贤令。 凡徐州士子百姓,无论门第高低,出身贵贱,只要没有作奸犯科的先例,纵然没有官员的举荐,也能参与州府考核。择优选取,成绩优异者,便可出仕为官。 当然,张恒已经提前设置了一点门槛,免得什么人都来。 此消息一出,整个郯县再次沸腾。 不,这次不是沸腾了,而是炸锅! 那些走了门路和被走门路的人,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便开始阴云密布,甚至跳脚大骂。 不仅如此,整个徐州官场上也是一片愁云惨淡,甚至多位官员联名上表,请求州府收回成命。 明面上的理由很简单,自古官员任免都要经由孝廉举荐,朝廷考核,此举不合规矩。什么人都能参加考核,更是会让州府威严扫地。 实际上,他们是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两汉以来,官职这玩意儿大多由孝廉产生,或是三公九卿级别的大佬征辟。 张恒这么一整,就等于人人都有做官的机会,无异于分了属于他们的蛋糕。 对于反对的世家官员,张恒的回复也很简单。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如今徐州正是用人之际,理当大力招揽人才,倘若一味墨守成规,如何匡扶汉室,成就大业! 这个理由自然不能百官信服,他们继续联名上表,甚至成群结伴闯入州府,请求刘备收回成命。 只可惜他们终究没能见到刘备,就被张恒堵在了外面。 一贯宽仁的张恒,这次却一改往日从善如流的风格,直接将这些人怼了回去。 “诸位,此事州府已经下达告示,绝无朝令夕改之理。”张恒笑道。 这些人哪里肯依,但奈何权势比不得张恒。 正焦急间,忽见一人越众而出,正是东海功曹阙宣,只见他大声道:“长史若执意如此,下官请辞!” 此言一出,一众官员眼前一亮,瞬间找到了方向。 你不是正缺人嘛,要是不同意收回成命,我们可就不干了! 当下就有一大群人站出来齐声道:“我等附议,长史若不收回成命,便请罢免我等!” 见这么多人要撂挑子,张恒顿时慌了,连忙挽留。 “你们若辞官,这偌大的徐州该怎么办?” 这些人一看有戏,当即表示要坚决请辞,除非张恒肯收回之前的招贤令。 “唉,诸位何必苦苦相逼。罢了,此事还得容我禀报玄德公,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张恒满脸叹息道。 见张恒认怂,众人大喜,随即表示只给张恒三日时间考虑。 三日之后,如果还不收回招贤令,那么他们就辞官归乡。 怼完张恒之后,这些人大喇喇地走出了州府,人人脸上带着喜色,就差弹冠相庆了。 纵然你张子毅手段通天又如何,架不住我们人多势众啊! 州府门外,阙宣对众人大声笑道:“诸公今日仗义执言之壮举,必然名载史册!” “阙公客气了,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纵然是他张子毅,也不能逆势而行!”一位官员大笑道。 “不错,此言有理!” 一片欢腾声中,众人各自归家,等待最终的结果。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走出州府的那一刻,张恒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伯台,让子敬准备动手!” “遵命!” 孙康从暗中闪出,抱拳而去。 …… 时间回到昨日。 鲁肃跟着孙康出了客馆,便往州府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半炷香的工夫,眼看州府就在眼前,可是孙康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越了过去,这让鲁肃大为不解。 “将军,不是前往州府吗?” “不,长史正在家中等候先生。”孙康答道。 在家中接见我? 鲁肃不再说话,继续跟着孙康前进。 张恒的新宅邸就在州府不远处,又走了几步之后,就见管家李叔正在门口等待。 “见过李总管!” 担任张恒的贴身侍卫之后,孙康多次进出府邸,已和李叔极为熟络,也深知他和张恒的关系,所以态度极为恭敬。 “有劳孙将军了,家主已在家中等候,将军请入府一叙。”李叔挥手笑道。 孙康抱拳道:“不了,子敬先生已经带到,末将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既如此,老朽就不远送了。” “李总管请留步,末将告退!” 送走孙康之后,李叔这才笑着对鲁肃挥了挥手。 “子敬先生,家主已恭候多时,请吧!” “有劳老丈了。”鲁肃赶紧回礼。 进了院门,鲁肃神情愈发拘谨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 张恒身为徐州二号人物,却在家中接见自己,让如今还不满二十岁的鲁肃有些惶恐。 可直到进入房间,鲁肃也没发现张恒的身影,反倒是桌案上正在加热的火锅,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子敬先生稍坐,家主马上就来。” 说罢,李叔转身走了出去,只留鲁肃一人在房中。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又如何敢坐,心中越发局促起来,正坐立不安时,房门被人从打开。 鲁肃吓得一激灵,急忙站起身来,却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从外面走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一盘羊肉。 此人是…… 鲁肃心中疑惑之时,张恒却开始打量起了他。 国字脸,一字眉,身材宽大,相貌虽不出众,却有种难得的沉稳气质,十足的敦厚长者。 如此人物,难怪孙十万都对其信重有加。 “子敬来了,坐吧。” 张恒将手中羊肉放在桌案上,随口招呼了一声,宛若面对经年老友一般随意。 鲁肃眼中疑惑更深,忍不住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是……” “哦,忘了自我介绍,倒让子敬看笑话了。” 张恒淡淡一笑,道:“我叫张恒,字子毅。” “啊!” 鲁肃惊呼一声,连忙行礼道:“拜见长史!不知是长史当面,方才多有失礼,还望恕罪!” 第二百七十六章考核 张子毅居然这般年轻! 而且也太随和了吧,看样子……刚才居然是在亲自下厨! 作为刘备的股肱之臣,徐州战略的制定者,来的路上鲁肃曾无数次幻想过张恒的模样,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般随性。 张恒伸手将鲁肃扶起,“子敬请起,今日没有什么长史,只有张子毅和鲁子敬,且入座吧。” “多谢长……子毅兄!” “来,且尝尝愚兄的手艺。” 张恒示意鲁肃拿起筷子,自己却先捞了一块肉放入口中。 火锅的吃法固然别开生面,但鲁肃现在哪有心思放在吃上,满脑子都在想张恒请自己来的目的。 自己一无家世,二无权势,凭什么值得他张子毅如此对待? 殊不知,张恒看重的只是鲁肃这个人而已。 作为东吴四英杰之一,孙权政权战略的制定者,鲁肃的才能,绝对是当世一流! 如今荀彧主政徐州,还缺一个副手,鲁肃刚好是最佳人选。再历练几年,甚至独挑大梁也不是不行。 此次前来郯县的诸多人才之中,能让张恒重视的,也只有鲁肃一人而已。 “不知子毅兄召在下前来,有何吩咐?” 思索良久之后,鲁肃便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张恒想也没想,便直接答道:“自然是看子敬身负大才,想举荐入徐州为官,辅佐玄德公共图大业。” “额……” 鲁肃神情一滞,直愣愣地看着张恒。 这么直接的嘛! “怎么,子敬不愿出仕?”张恒笑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鲁肃苦笑道,“恕在下直言,子毅兄也太直接了些。” 招揽别人一般都是先拉近关系,然后旁敲侧击,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抛出自己的意图。 可张子毅倒好,直接来了个单刀直入。 交浅言深,向来是为人大忌,也难怪鲁肃惊讶。 张恒笑了,“直接点有何不好。当今这世道,恰恰就属时间最为宝贵。一些无谓的废话,咱们大可不必啰嗦,所幸子敬是聪明人,应当能够体谅。” “子毅兄所言甚是。” 细细品味着张恒的言论,鲁肃发现其中大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 “那好,我再问你一遍,不知子敬可愿出仕徐州,为玄德公效力?” 这次鲁肃的回答就正式多了。 只见他站起身来,正了正衣冠,对着张恒郑重一礼。 “承蒙子毅兄不弃,在下愿听从调遣!” 尽管时间仓促,但鲁肃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自己并非世家子弟,无论到哪都要从基层小吏做起,一辈子不得升迁也是正常。难得张子毅亲自开口招揽,岂有不从之理。 “好,好,今日我徐州的一大贤矣!”张恒大笑道。 鲁肃却是有些脸红,连连摆手道:“在下才疏学浅,当不得子毅兄如此夸赞!” “明日我便禀报玄德公,拜子敬为徐州治中从事,参政事。” 闻言,鲁肃神情大变,连忙拱手推拒道:“不可,万万不可!子毅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才疏学浅,如何能当得起这等要职!” 治中从事还好说,但这个参政事的职权,鲁肃深知它的重要性,死活不敢答应。 他本以为能得一个县丞的位置就不错了,谁知道一上来就进入了中枢。 这升官速度,曹操来了也追不上啊! “当得起,我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张恒不容置疑道。 倒不是张恒心急,只是如今徐州的官僚系统日渐趋于完善。此次招贤考试之后,便将彻底成型。到时候便是张恒,也不好再越级提拔了。 便趁着这最后的机会,直接把鲁肃推上去。 这种级别的大才,在底层待着,那可真是卑鄙的浪费。 面对张恒的强行任命,鲁肃推拒不过,只得拱手应了下来。 “子敬还不知道吧,如今想在咱们徐州为官,不仅需要举荐,还得通过考核才行。”张恒笑道。 闻言,鲁肃顿时皱起了眉头。 “但不知如何考核,还请长史示下。” 他当然相信自己的能力,但还是怕万一考不过,连累张恒一起丢脸。 “这考核说起来也简单,眼下正有一件要务,全当对子敬的考核了,如何?” 鲁肃神情一肃,郑重拱手道:“愿为长史分忧!” …… 次日,张恒前往州府,向刘备要来了对鲁肃的任命和印绶,同时发布招贤令。 当天下午,就遭遇了反对者的围攻。 而与此同时,鲁肃却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张恒敢发布招贤令,自然有自己的依仗,他不可能蠢到跟所有人为敌。 虽说世家垄断官场是常态,但总有一些小家族的旁系,以及寒门子弟,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步入仕途。 而张恒的招贤令,恰恰就是给了这些人一个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一众官员离开州府之后,当晚坊间便流传出了一个消息。 州牧刘使君心存仁义,见寒门子弟无升迁之路,这才发布了今日的招贤令。 但却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要挟破坏,意图垄断官爵,不许寒门子弟出仕。 此消息一出,正摩拳擦掌,准备在招贤考试上大显身手的寒门子弟,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张恒发布招贤令,是断了世家垄断官场的根基。 但世家官员聚众要挟张恒,又何尝不是断了这些寒门子弟的希望。 绝望之后,便是巨大的愤怒! 你们这些世家整天不干人事也就罢了,现在还要阻断我们的升迁之路……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如世家官员联合起来反对张恒一般,当场便有寒门子弟拍案而起,大声呼喊道: “彼其娘之,这些狗东西欺人太甚,竟敢阻碍使君大业!某虽不才,今日却要登门向他们讨个说法,谁愿同往?”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人响应。 “我愿同往,这些小婢养的,莫非欺我等剑不利乎!” “我也愿往,今日便让那些无耻小人知道,我徐州士子不可欺!” “同去,同去!” …… 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都是读过书的人,谁不是对经典倒背如流。 那些世家官员拿大道理压张恒,这些寒门士子也就有样学样,给那些世家官员扣了个大帽子。 正在群情激奋之时,不知是谁拔剑而起,率先冲了出去。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众人跟着一同鱼贯而出,向着挑头反对招贤令的阙宣家中冲去。 等这些人全冲出去后,身在暗中的鲁肃和孙康,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孙康不由抱拳赞叹道:“子敬先生当真神机妙算,略施小计便使得这些寒门士子万众一心,末将佩服。” “孙将军过奖了。”鲁肃摇头笑道,“长史的招贤令,乃是利国利民之壮举,某些人不明天时,不知进退,却要强行违逆大势。 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螳臂当车者……终究自寻死路!” 第二百七十七章改制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张恒提着灯笼,在漫天白雪的映照中,来到了荀彧府邸前。 太史慈上前拍了拍门。 张恒是个稳重性子,眼下又是招贤的节骨眼上,谁知道会不会有反对者怀恨在心,冲出来给自己来个心胸开阔。 孙康去配合鲁肃的行动去了,张恒便又把太史慈调了过来,临时充当自己的保镖。 说起来,自太史慈从颍川归来之后,二人还没碰过面,正好趁机叙叙旧。 片刻之后,大门从里面打开,荀府家仆走了出来,见是张恒亲至,赶紧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文若可在?”张恒挥袖笑道。 “家主正在待客,还请长史稍后,小人这便为您通传。” “不必通传了,且引我前去吧。” 闻言,家仆微微皱眉,却不敢违逆张恒,只得前面引路。 进了厅堂,张恒发现有两人正在堂上宴饮,却是荀彧和郭嘉。 荀彧难得放假一回,郭嘉这两日便频频登门蹭饭。 “二位好兴致啊!”张恒在后面笑道。 两人赶紧回头,发现是张恒之后,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荀彧起身拱手笑道:“子毅何来?” “郭奉孝来得,我来不得?” 张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郭嘉身旁坐下。 荀彧摇头一笑,吩咐家仆再添两副碗筷。 “外面……乱起来了?” 张恒有些诧异道:“文若告假在家,消息也这般灵通?” “奉孝告诉我的。” “不错,也该乱起来了。”张恒点了点头,“乱点好,之前咱们接手徐州太过仓促,看似过渡平稳,实则暗中的老鼠一个也没清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扫尽浑浊。” 荀彧微微颔首,却又笑道:“那子毅此来,正是为了那些人?” “不,些许小人罢了,还不值得我亲自跑一趟。”张恒摇了摇头道,“我此来,乃是有一件要紧事,想与文若商议一番。” “公务?” “不错,正是公务。” 荀彧皱眉道:“既是公务,何不在政务厅中提出,私下商议等同谋于密室,难免落人口舌。” 张恒笑道:“这不是还有郭奉孝在嘛,他是大嘴巴,肯定会到处宣扬,如何算得上谋于密室。” 郭嘉闻言大怒,气得把筷子都扔了。 “张子毅,你什么意思!” 说事就好好说事,非要讽刺我一句是吧。 “奉孝勿怒,我不过据实而论罢了。” 此话一出,郭嘉更生气了。 荀彧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到底是何事,值得你这么晚赶来。” “此事说来也简单,无非改制而已。” 闻言,在场三人差点没惊掉下巴。 莫说荀彧和郭嘉,就算是身为武将的太史慈,也知道改制二字的含义。 同等规模下,改制就等同于变法,历来都伴随着腥风血雨,权谋争斗,你张子毅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子毅,如今徐州方定,百废待兴,还没到能折腾的时候,不如缓缓。” 张恒叹了口气,“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知,但长痛不如短痛。正因为百废待兴,才好大刀阔斧,一旦稳定之后,阻力同样会变大,再想改可就难了。” 荀彧眉头紧锁,不自觉放下了筷子。 “此时主公是否知道,你准备如何改?” “玄德公尚且不知,但显然阻力并不在上层,所以我才会找你商议。” “那你准备如何改?” 张恒伸出了两根手指,“分为两部分,其一为政,其二为军。” “会造成多大影响,阻力有多大?” 与其说是在问阻力,倒不如说是问会触犯多少人的利益。 “我先说,你且参详一番。” 张恒理了理思路,缓缓开口道:“其一,如今的州府制度,应对一州之地是足够了,但随着咱们的地盘不断扩大,其间便有了阻碍,政令无法快速传达,更遑论上行下效。 我意,效仿朝廷尚书台,分设六部,各司其职,各有所序,以提高政务效率。” 听明白张恒改革的大致纲领后,荀彧不由舒展了眉头。 若只是简单的人事变动,倒是不会引起大的反弹,而且有成例在前,阻力自然会小很多。 汉代的中枢系统分为三公九卿和尚书台,这是一道简洁且高效的行政班子,除了监察力度不够之外,其他倒还好。 但是到了州府层面,行政权限就有些模糊了。 刺史下面,只有诸多从事,每一位都没有明确的权限职能。手中有多大的权力,全看君主的信任程度。 就比如说,如今的荀彧和糜竺,硬要算起来都算是徐州从事之一,但手中的权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张恒要做的,就是明确职权,以此提升行政效率,打造一个完整的官僚体系。 汉代的尚书台,设有六部尚书,分管六曹,这便是隋唐之后三省六部制的雏形。只不过这些尚书都属尚书令统辖,位卑秩低,手中权限并不够大。 既然有了尚书台,张恒设立的新机构,就得重新取名。 任何改革都要根据当前的形势变动,不可能一蹴而就。以目前的程度,张恒纵有后世的知识体系打底,也只能领先时代半步而已。 “我意,在州府之下设立政务府,府令一人,秩千石,主掌政务。另外择贤良数人入府,参政事。政务府下设立六部,分别为礼、吏、工、户、刑、商,每部一位尚书,两位侍郎。” “这不就是尚书台的六部功曹吗!”郭嘉说道。 “不错,正是仿效朝廷中枢设立,如此才能明确职权,提纲挈领。” 荀彧沉思片刻,开口道:“若如此改制,倒是不至于引起反弹。只是,仿照朝廷尚书台规格,终究逾矩,此事如何解决?” “请玄德公上疏,请求朝廷下放权限便是,此事不成问题。” “但如此一来,政务府权限难免过大,这六部尚书的人选,子毅可得好生斟酌。”荀彧面色凝重道。 “权限虽大,却也相互制衡。且有府令与入府之臣在上,倒不至于权力失衡。唯一值得商榷的,便是政务府令的人选,非王佐之才不可担任。” 荀彧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个位置的重要性。 如此改制之后,政务府令几 第二百七十八章阙宣老狗,尔母婢也! [] 见这阵势,家仆自然不敢开门,甚至急忙用院中的杂物堵住了大门。 就这时代的文字普及率,怕是百分之一都不到。 数百名读书人是什么概念? 就算刘备来了,也得好生安抚。 更遑论他们这些连户籍都没有的奴仆,真要被这些人打死了,也是白死。 这么大的动静,阙宣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闹起来不久之后,阙宣便皱着眉头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数位中年男子。 没错,府中不仅他一个人,还有不少同伙。 今日对抗州府取得上风,一众世家官员自是极为兴奋,回到府邸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开起了庆功宴,喝得昏天黑地,幻想着张恒服软的胜利时刻。 可不久之后,就听外面响起了喧闹声。 阙宣这边刚走出来,正巧碰到了准备冲进去向他禀报的家仆,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外面是何动静,怎地如此喧闹?” 阙宣大声责问道,神情极为不悦。 家仆满脸惶恐道:“家主……是一群士子,手里都拿着兵刃,小人要不堵住门,都该冲进来了!” 闻言,阙宣神情巨变。 “什么,一群读书人跑老夫这里作甚!” “小人不知,他们只说要家主出去给他们一个公道!” “他们有多少人?” “怕是不下于四五百人!” “这……” 阙宣顿时感觉到了压力,四五百名士子,他也惹不起啊! 同时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些读书人为什么要来找他的麻烦。 沉默良久之后,阙宣重重一跺脚,大声道:“开门,待老夫出去看看!” “不可啊家主,外面那些人正在盛怒之中,万一对您不利……” “怕什么,老夫可是朝廷官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还敢当众行凶不成?” 家仆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不免有些懵逼。 家主,您说的光天化日在哪? 恰逢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阙宣老狗,速速出来,给我等一个交代!” 闻言阙宣再也无法镇定了,面目都因愤怒而扭曲。 养尊处优多年,谁敢跟他这么说话! “放肆,这些人实在太过放肆,开门,老夫倒要看看他们意欲何为!” “这……唯!” 家仆还在犹豫,但望见阙宣那要吃人的脸色之后,连忙点了点头。 大街上,一众寒门士子还在叫骂。 “阙宣老狗,再不出来,我们可要杀进去了!” “跟他废什么话,我等直接破门而入,看他还躲去哪里!” “不错,破门!”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火光照耀之下,却是一众士子愤怒的脸庞。 挡人财路,不啻杀人父母! 他阙宣挡住了这些人升迁的机会,就是斩断了这些人的希望,这可比挡人财路要严重多了。 正当一众士子准备破门之时,里面却传来了动静。 片刻之后,挡在门后的杂物被搬开,阙宣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数十名手持棍棒的家仆。 “尔等何人,竟敢包围本官府邸,莫非要造反不成!” 阙宣气势汹汹地出来,可等真见了这些愤怒的士子,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不过他毕竟为官多年,心知不能怯场,连忙大声喝道。 他这番话吓唬平民百姓或许可以,但面对这些饱读诗书的士子,却是不起丝毫作用。 当即便有人驳斥道:“笑话,阙宣老狗,你不过是徐州功曹,岂能代表朝廷!我等前来讨个公道而已,你却蓄意污蔑我等,当真是心肠歹毒!” “不错,依照我大汉律例,诬告者反坐,待我等告上州府,将这老狗处斩弃市!” 闻言,阙宣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道这些人怎的如此难缠。 “既不是谋反,你等在本官门前聚集,出言不逊,到底意欲何为?” “我等前来问你要个公道!”为首士子大声道。 “公道?”阙宣冷笑道,“笑话,本官又不欠你们什么,何来讨公道之说!” “休要诡辩!我来问你,刘使君下令招贤,是不是你等狗官集体上表要挟,迫使使君收回成命?” 闻言,阙宣神情一变,顿时恍然大悟。 望着这些人仇恨的眼神,他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围攻了,心中不免有些委屈。 以辞官为要挟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你们凭什么只找自己? 阙宣等人仗着法不责众,公然要挟张恒。 那么这些士子便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报应循环,屡试不爽。 见阙宣沉默不语,一个士子大笑道:“怎么,老狗无言以对了,似你这等包藏祸心的奸诈之徒,堪为国之逆贼,还有何颜面苟居庙堂之上?我若是你,早就上吊自尽了,免得污浊了这清白人间!” < 第二百七十九章东一块,西一块 [] “好啊,打得好!” 远处,郭嘉望着火光中的战斗,情不自禁地拍着手掌,满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来到的时候,恰好双方刚刚开打。 后面战斗的激烈程度,一度超乎了郭嘉的想象。 汉代读书人本就是六艺兼修,身体素质几乎赶得上军中精锐。最重要的是,今晚之事关乎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打起来自然是以命相搏。 反观阙宣一方,几十名手持棍棒的家仆又能顶什么用,甚至连片刻都没撑住,便被打得节节败退。 士子们则是乘胜追击,一举冲入府门之中,继续追着阙宣等人砍杀。 这场激烈的战斗足足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以阙宣方全面战败告终。 而后,州府的绣衣执法才讪讪来迟。 东海郡丞孙乾,满脸焦急地带着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赶到,制止了还要继续追杀的士子。 “何等想要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敢持刀行凶,莫非要造反不成!” 孙乾满脸痛心地大吼道。 一众士子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放下手中染血的兵刃,束手就擒。 就算再怎么愤怒,也不可能公然跟州府对抗。 是以,孙乾很轻易便稳住了局面。 “公祐来得也太快了吧……” 眼看没热闹看了,郭嘉嘟囔一声,就准备转身离去。 可这时,数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却拦在了他的面前,显然是把他也当成了闹事的士子。 郭嘉大急,在身上一番摸索,却才想起自己把印绶忘在荀彧家中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束手就擒,被士卒拖到了孙乾面前。 “奉孝?”孙乾满脸惊讶道,“今夜之事,是你指使的?” 闻言,郭嘉差点就跳了起来。 “公祐,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我身为治中从事,岂会指使旁人行凶!” 开玩笑,数百名士子围攻官员府邸,这怎么看都是一桩大案,我哪能背这个锅! “那你为何会在此处?”孙乾继续问道。 “这……” 郭嘉一时语塞,答不上话。 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看热闹的吧。 可面对孙乾质询的目光,又不能不答。 迟疑良久之后,郭嘉才苦笑道:“说来也巧,我今晚在文若家中饮酒,归来正好路过此地而已。” “哦,既然见到冲突,为何不去州府调人制止?” “这……”郭嘉只好实话实说,“好吧,其实我是来看热闹的。” 孙乾当即冷笑道:“笑话,天底下怎会有这般无聊之人。奉孝此言,怕是连三岁小儿也骗不过!” 郭嘉:…… 孙公祐,你什么意思! “公祐,眼下不是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还是先看看伤亡再说。” 孙乾也才如梦初醒,急忙令人查看伤亡,却还是对郭嘉有些不放心。 “奉孝,今夜之事,应该不是你指使的吧。” 郭嘉再次无语,恶狠狠瞪了孙乾一眼。 片刻调查之后,结果出来了。 寒门士子重伤三人,轻伤十多人,并无伤亡。 倒是阙宣那边,问题可就大了。 四十名家仆,被砍死了近三十人,侥幸生还的十多人也是重伤垂死,可谓全军覆没。 至于阙宣本人,早在开战之初,便被士子们揪住扑到,还没来得及控制住,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踩在了脚下。 死法之惨烈,只有当初雒阳城中的卫仲道可比。 如今,已经东一块,西一块。 若是程昱在此,怕是会当场祭出他的天赋技能,来个你一筷,我一筷。 绣衣执法们废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把阙宣拼凑整齐,然后端到了孙乾面前。 “啧啧……如此死法,当真是世间罕见!” 郭嘉盯着地上那团碎肉,口中发出惊叹之声。 闻言,孙乾也是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 死亡数十人的流血冲突,已经算是大案。 更何况还牵扯到数百名读书人,如今又死了一位官员,事态彻底升级了。 沉思片刻之后,孙乾大袖一挥。 “将这些人通通关押起来,此事我要上报使君!” “遵命!” 从厮杀状态下清醒过来后,一众士子顿时没了激情,得知要被押解入狱,个个都垂头丧气起来。 但就在这时,郭嘉忽然站出来大声道:“诸位莫怕!” 闻言,所有人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孙乾更是对其怒目而视。 郭奉孝,你要干什么! 郭嘉却不理他,继续大声冲众人笑道:“本官乃徐州治中从事郭奉孝,今夜之事始末,本官 第二百八十章群情激奋的士子 [] 说是当众审理,其实也没什么好审的。 得益于某位治中从事的供词,此次事件已经从冲突变成了正当防卫,最多算防卫过当。 尽管杀了几十名家仆,但这依旧不能改变事件的性质。 更何况家仆嘛,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汉律例从来都不保护这些人。 毕竟名义上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田地,也不向官府缴纳赋税。不管他们的生活如何富足,在法理上甚至不如平民百姓,更遑论读书人阶层。 或者说,自从他们投身别人府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大汉子民了,身份上都低人一等。 在郭嘉的证词下,先动手的阙宣家仆反而成为了行凶者,被打死也是活该,连赔钱都免了。 真正棘手的,是阙宣的死亡。 官员的身份,任何时代都要高人一等。杀官等同造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由于行凶者实在太多,再加上又是阙宣家仆先动的手,张恒也不能把这些人全杀了,便只能罪过平摊。 “当街行凶,残害州府官员,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但念及事出有因,又非恶意行凶,故此判罚尔等服徭役三月,罚钱一千,用作阙功曹家中办丧事之用。” 众目睽睽之下,张恒宣读了判罚文书。 听到这个结果之后,众士子先是一愣,继而却爆发出一阵欢呼。 而那些世家官员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这就完了? “长史,阙功曹惨死街头,岂能如此轻易放过这些行凶者?”一位官员面色不善道。 “哦,你以为本官判罚不公?” 张恒笑问道,眼中却带了一丝冷意。 “这……下官不敢!”那官员连忙拱手道。 “不敢就好。这数百名读书人,乃是我徐州斯文元气,本官总不能将他们都杀了吧。再者,阙功曹纵然是州府官员,也没有要数百人与他偿命的道理。如此判罚,已然算很重了。” 张恒冷笑一声,已经懒得和这些人分说了。 法不责众的道理,这些人又何尝不明白。便换做是他们审理此案,也不可能把这些寒门士子全杀了。 道理摆在这,他们自然无法反驳。 不过张恒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还是决定给他们一些补偿。 “此案影响甚大,不好拖沓,便这么结案吧。不过,昨日诸位进谏之事,倒是有了结果。玄德公顾念诸位忠心为国,已然准许收回招贤令。稍时,本官便命人贴出告示。” 此话一出,一众世家官员也是一愣,继而狂喜。 啥意思,这是张子毅给的补偿吗? 阙公,你看见了吗? 咱们赢了,张子毅服软了,你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一时间,众世家官员喜极而泣,恨不得弹冠相庆。 阙宣死不死的,他们根本不在乎,只要目的能达到就好。 见这些人开心喜悦,张恒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笑得极为嘲讽。 只是……那些寒门士子却笑不出来了。 什么情况? 搞了半天,还是被这些奸贼得逞了,那我们昨晚不是白闹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 见一众士子面色不善,世家官员也反应了过来。 不好,张子毅这厮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啊! 双方正欲开口之时,张恒却一挥袖道:“此事就这么定了,稍时本官便会命人将告示贴出,且各自散去吧!” 说罢,张恒转身离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群人。 “尔等狗贼,竟敢坏我等大事!” 没了张恒在场,士子们再也压制不住胸中怒火,指着这些世家官员骂道。 “尸位素餐的狗官,阻挠我等报国之心,实在罪大恶极!” “彼其娘之……” 面对一众士子的怒骂,这些世家官员倒也不敢还口,生怕步了阙宣的后尘。 不过周围就有州府的绣衣执法把守,这些寒门士子倒也不至于当场动手。 双方闹腾了一阵之后,只能各自散去。 片刻后,告示贴出,招贤令正式取消。 这一下,一众寒门士子的怒气值彻底达到了顶峰。 然后……当晚便又有几家挑头的官员遭了殃。 有了第一次的而经验,这次士子们动手倒是有了些分寸,所以这几位官员下场并不像阙宣那般惨烈。 嗯……好歹留了个全尸。 接到消息的孙乾,只得再次率领绣衣执法出动。 但这次却不用抓人了,因为那些寒门士子也学聪明了,杀了人之后便扔了兵器,来到州府门前请罪。 得益于白天那张告示的威力,原本很多仍在观望的士子也加入了进来,规模竟达七百人之多。 事态再次升级 第二百八十一章风波平息 [] 第二日清晨。 庭院中,张恒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鲁肃。 “死了多少人?” “算上之前的阙宣,共计二十三名官员殒命,算上这些官员的家仆……” 张恒抬手,阻止了鲁肃的继续叙述。 “家仆就不用算了,无关紧要。那些读书人呢,有没有伤亡?” 鲁肃答道:“也有,不过不多,折损三人,重伤五人,余者皆是轻伤。” 张恒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通往新时代的阶梯上,总是充满了鲜血,只死这么点人,算是很温和了。 “剩下的人呢,是什么反应?” “如今郯县城内,已是人心惶惶,今日天未明时,便有一众官员聚集在州府门前。” 张恒笑了,“怎么,还是老一套,要州府严惩那些寒门士子?” “不,他们聚集在州府,大多为寻求庇护。”鲁肃苦笑道,“毕竟那些士子已经杀红了眼,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谁。” 闻言,张恒不禁哑然失笑。 “也对,命没了就一切都没了。没有无辜者受牵连吧?” 鲁肃赶紧拱手道:“事态的发展,还算下官掌控之中,郯县百姓并未受到影响。” “嗯,干得不错。”张恒满意地冲鲁肃点了点头,“子敬,你的考核算是过了。此番招贤考试之后,我便向玄德公举荐你入府,任政务府丞。” 鲁肃虽身负大才,但毕竟未曾出仕,先给荀彧做个副手历练历练。等到合适的时机,就能主掌一部,或是下放为一郡太守。 “多谢长史拔擢!”鲁肃赶紧拱手道。 张恒挥了挥袖,示意他不必多礼。 “经此一事,你以为那些人会作何反应?是投子认输,还是继续负隅顽抗?” 鲁肃沉吟片刻,才拱手道:“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按理说他们该投子认输。但在那些人看来,招贤令却是掘了他们的根基,便是负隅顽抗,也属正常。” 闻言,张恒眉间闪过一抹诧异。 “子敬,你可是个实在人,怎能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这……长史恕罪,下官实在不知。” “好吧,那我便不问了,反正等会就知道了。” 二人说话间,管家李叔已经端上了早饭。 “先吃饭吧,吃完咱们去州府看看情况。”张恒笑道。 “唯。” 两人端起碗,还没等送到嘴边,门外便急匆匆走进来两人,正是孙乾和简雍。 “这大清早的,二位为何行色匆匆?”张恒打趣道。 “长史,别吃了,快走吧,州府那边已经炸锅了!” 简雍是个急性子,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拉着张恒往外走。 今早州府一开门,一众世家官员便涌了进去,嚷嚷着要见张恒,最后连刘备都惊动了。无奈之下,只得派二人来传唤张恒。 “莫急,莫急,天塌不下来,也得填饱肚子再说。李叔,再添两副碗筷。” 张恒倒是表现得不紧不慢,甚至还不忘要招待二人。 孙乾苦笑道:“哎呦,我的长史啊,现在哪还有心情吃饭啊,先去了再说。再不去,那帮人可要在州府里打起来了!”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也不必这般着急。”张恒笑道,“昨夜过后,那些人可有表态?” 提起此事,简雍忽然笑了。 “长史有所不知,今早州府开门时,那些站在外面的世家官员差点被冻僵了,却仍不甘离去,生怕遭到毒手。紧接着一众士子也赶到州府门前请罪,双方仇人见面,那是分外眼红,若非绣衣执法就在一旁,只怕还要打起来。 事到如今,那些世家官员已经扛不住了,哭天抢地请求主公收回成命,如期进行招贤考试,现在都在州府里等着呢!” 闻言,张恒和鲁肃相视而笑。 果然,在身家性命面前,什么都是虚的。 “这些人倒是能屈能伸,我还以为他们会顽抗到底呢。也罢,这饭便不吃了,咱们去看看!” 张恒当即转身回房,披上了大氅,带着三人往州府赶。 刚出了府门,张恒忽然感觉身上一暖,不禁抬头一看,原来是太阳出来了。 雪连续下了好几日,直到今日,天气终于转晴。 太阳冒出头的那一瞬间,周围的积雪便开始融化。 感受着阳光洒下来的暖意,张恒不禁心情大好。 “天阴了这么久,也该放晴了。” …… 平心而论,州府的占地面积已经很大了,但今日有些不够用。 七百多名世子只进来一半后,便将院落挤得满满当当,几乎无落脚之处。 而在一个角落里,一众世家官员却是势单力孤,吓得瑟瑟发抖。 简雍和孙乾说的怕双方打起来,其实是怕这些士子一时兴起,直接在州府中把这些官员干掉,那乐子可就大了。 为此,简雍在请示了刘备之后,直接把刘备的亲兵都拉过来了,才堪堪镇住场子。 张恒赶到之后,并没有从正门进入,反而直接从侧门溜进了政务厅,然后才接见了世家官员。 这次的流程就简单多了,一众世家官员刚进门,便冲到张恒身前,哭喊着要求收回昨天的告示,恢复招贤令。 闻言,张恒顿时皱起了眉头,满脸不悦道:“诸位,之前州府下招贤令,你等便要求收回成命。州府应你等所请,如今才过了一天,你等又要重下招 第二百八十二章徐州第一届招贤考试 [] 由于是初次举行考试,并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再加上报名的人足有千人之巨,普通的场所也容不下,张恒索性便把招贤考试的场所设在了州府大院中,不够就往大街上延伸。 用木制栅栏临时围起来,再从城北大营调来数千名兵马守在外面,挡住百姓来回经过,同时维护秩序,一个临时考场就算成了。 考试共分三科,限期四个时辰,期间不准离开考场,逾期未交卷者,视为不及格。 至于考试的题目,除了经学这一科之外,政论和民论,张恒在与州府众人商议之后,便出了一个相对务实且简单的题目。 政论的题目:国何以强? 民论的题目则是:民何以富? 至于作答方式,并没有诸多限制,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毕竟是第一次,一切都要摸索着前进,放宽些限制也不妨事。 冬月的最后一天,张恒一大早便来到了州府。 身为主考官,他不得不提前巡视考场。 但身为副考官的赵昱,却是比他来得还早。 “拜见长史!” 见张恒来到,赵昱赶忙行礼。 张恒一摆手,忽然见赵昱神情憔悴,双眼通红,似乎没休息好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 “元达昨夜未眠?” “让长史见笑了。”赵昱有些惭愧道,“此等招贤考试,乃是开历代之先河,下官受使君所托,不敢不慎,是以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赵昱的直觉告诉他,似这等盛事,可谓前所未见,若能成功举办,必然青史留名。 一想到千百年后的史书上记载招贤之事时,自己能够留一个名字,赵昱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所以,他是激动到睡不着觉。 张恒看出了他的心思,却也不点破。毕竟人生在世,追求各不相同。 “元达来得如此之早,想必早已巡视了考场。” 赵昱重重一点头道:“不错,下官已整整巡视了三遍,桌案笔墨也都一一查看过了,并无任何异常!” 闻言,张恒不禁肃然起敬。 就冲这股做事认真的模样,这个考官他就没白当。 嗯,自己就不必再看了。 “天色还早,吩咐下去弄些吃食,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张恒笑道。 “遵命!” 孙康应命而去,不久州府后厨便端上了早食。 用完早膳之后,考场外面早已聚集了众多考生,只是时间未到,把守的士卒不敢放他们入内。 又过了一会儿,张恒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率众大步走了出去。 “诸位,本官乃徐州长史张子毅,今日奉玄德公钧命,为此次招贤考试之考官。” 众考生连忙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在入场之前,本官还要提醒尔等。考场纪律就在告示牌上,尔等千万注意,违者将逐出考场甚至问罪。有个晋身之路终究不容易,还望尔等好生珍惜。” 说罢,张恒大袖一挥,士卒马上放开栅栏,大声喊道: “考生入场!” 众考生依次入场,倒也没发生什么拥挤,进入之后立刻寻找座位坐了下来,静待考试开始。 半个时辰后,张恒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命士卒关闭栅栏,发放试卷。 考试正式开始。 汉代也是有造纸术的,但由于工艺的限制,质量并不算高,且不易保存。因此古籍经典,大多还是使用竹简。 张恒任命糜竺为工商府令之时,便把简易的造纸工艺一并传给了他,虽说远比不上后世生产的纸张,却也够日常书写所用了。 如今数月时间过去,工商府生产的第一批纸也出来了,正好作为考生答题所用,也算变相做个广告。 由于没有事先报名,所以张恒索性每位考生都发放了三张试卷,择一作答即可。 试卷发放下去后,立刻便有士卒在考场点起一炷香。 一炷香的时间约为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等十六炷香燃尽之后,考试就算结束。 一切准备就绪后,自有士卒维持纪律,张恒倒是成了闲人。 喝了几壶茶水,百无聊赖的张恒开始在考场中转悠,看看有没有值得自己注意的人才。 那些寒门士子,张恒自然是不认识的,但提前走过关系的人,先前都被官员们举荐了上来,张恒也就留意了不少。 其中也不乏真正有才能的人,比如出身琅琊王氏的王祥。 这家伙或许不怎么出名,却是古代行为艺术的集大成者,卧冰求鲤典故的主人公,后来出仕曹魏,最终官拜太尉。 当然,他还有一个不怎么出名的曾孙,名叫王羲之。 再比如出身彭城的严畯,这家伙在东吴孙大弟手下,一度做到尚书令的官职。 还有出身下邳,和鲁肃相识的步骘,也是一时俊杰,在陆逊死后接任东吴丞相。 他的族侄女步练师,则是孙权的皇后。 还有出身广陵的秦松,这家伙曾在孙策时期担任谋主,若非早亡,也必能大放异彩。 此外,还有吕岱、陈矫等人…… 这些人里面,虽然没有当世第一流人才,但若能全部收入囊中,也足以丰实徐州班底。 更重要的是,这些名留后世的文臣武将,此刻还都年轻,还都风华正茂,还能岗位上发光发热数十年,这才是张恒最在意重的。 这时代又没有什么退休的说法,便是让他们干到死,也是莫大的恩泽。 “时间是个好东西啊……” 张恒口中念叨着,在考场上逛了一圈,远远观望了一遍这些人的作题情况,嘴角的弧度越来越翘。 不错,这些人不愧是聪明人,居然不约而同地避开了经论,选择了政论 第二百八十三章张温登门 [] 招贤考试结束之后,荀彧的假期也随之结束,正式返回州府上班。 为了给刘备做个样子,张恒特地挑了一个晴朗明媚的天气,带着一大堆不值钱的礼物登门拜访,两人畅谈一日之后,第二天荀彧便返回州府主持政务。 与此同时,州府内部的改革也提上了日程。 在取得刘备的许可后,张恒当即宣布改制,成立政务府。 以徐州别驾荀彧为政务府令,统辖六部。鲁肃出任政务府丞,从旁辅助。 正如东汉一朝事归台阁一样,自此之后,徐州大小政务,皆归政务府掌管。但凡政令,都得政务府加盖印章之后才能生效,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流程。 至于下面六部尚书的人选,在与荀彧商议之后,也都一一任命。 荀谌出任户部尚书,掌赋税户口,农耕水利。 简雍出任礼部尚书,掌百官礼仪,外交事务。孙乾出任礼部左侍郎,从旁协助。 卢植出任吏部尚书,掌人事升迁,官员政绩考核。 至于另外三部的尚书,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便先空置。 督察院方面,赵昱出任监察御史,肃清风纪,纠察百官。之前出使青州的崔琰,则是出任左都御史。 都督府这边,张恒亲自出任府令,掌军事征伐。 入府人员有关羽、张飞、张辽、荀攸、郭嘉等人。 至此,徐州文武两班的体系算是彻底确立了下来,只待将来慢慢增补就行。 至于蔡邕、张温、荀爽这三个老家伙,在改制之前,张恒也曾询问过他们的意见,得到的答复却是年事已高,只想颐养天年,却是不愿为官了。 对此,张恒也不好勉强。 时代已经变了,这几位也看得出来,纵然再度出仕,恐怕也只能得个虚职,倒不如激流勇退,保住自己这一世清名。 改制之事告一段落之后,此次招贤考试的结果也出来了。 在赵昱的监督下,十位阅卷官连天加夜地批改试卷,总算如期完成了任务。 初平元年,腊月初十,放榜之日。 张恒仿照后世明清时的科举模式,在众多考生中取前三名为一等。 第四名到第十名为二等,第十一名到第一百名为三等。 放榜当天,所有考生围在州府门前,等待着州府张贴告示,神情紧张之中又带了些惶恐。饶是寒冬腊月,有些考生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只觉度日如年。 终于,在一众考生殷切盼望的眼神中,赵昱从州府中大步走出,身后跟着十多位绣衣执法,手中拿着一张大大的纸。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那张纸上,全都屏息凝神。 赵昱微微一笑,随后命绣衣执法将榜单贴上。 徐州第一届招贤考试的名次全部揭晓。 结果自然不出意外,榜单的前十名,都是考试之日张恒重点查看的士子。 第三名,正是喜欢玩行为艺术的王祥。看起来这家伙卧冰求鲤的同时,也没忘了读书,提出的政略让蔡邕这些老家伙们非常欣赏。 第二名,则是鲁肃好友步骘。他的答卷措辞极为考究,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四平八稳的气息,整体内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评审团本想将其列为榜首,但张恒却偶然间看到了一个试卷,细细观察之下,立刻被其中的内容吸引,最终力排众议,把这份考卷列为榜首。 于是,步骘便只能屈居第二了。 而这个获得榜首的答卷,却是秦松所作。 原本历史上秦松早年亡故,所以并没有太多事迹流传出来,但通过这次的考试,张恒愈发觉得这家伙是个人才。 当然也有不足之处,那就是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 不过这也是读书人的通病,倒是没什么好指摘的。一个政权中,总要有这种保守派托底,真要人人都像郭嘉那般激进,非乱了套不可。 好在秦松年岁尚浅,才不过十七岁,甚至是此次招贤考试中最年幼者,未来还有很多时间调教。 值得一提的是,除却这三人之外,张恒的小舅子荀棐,居然得了个第四名的成绩,着实让人惊讶。 结果已出,考中的士子固然欣喜若狂,但没考中的士子却是垂头丧气,满脸沮丧。 赵昱则趁机宣布:落榜者也不必难过,今后徐州会不定期进行招贤考试。 此言一出,一众士子顿时欣喜若狂。 也有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作为新兴的出仕手段,若是今后一直执行下去,只怕会取代原本的察举制度。 …… 政务厅之内,张恒正与众人商议着这些中榜士子的安排。 依照之前的缺口分配,前五十名填入州府,后五十名下放到地方。任期三年,今后每三年一次考核,根据成绩来决定升迁或者降职。 不过这就是吏部和督察院的事了。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张恒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当下便找个借口开溜。 在郯县大街上逛了一圈,张恒不禁感叹着眼前的繁华热闹。 彼时初入徐州,郯县虽是徐州治所,但本身并不算繁华,甚至比不上下邳。但这近半年的时间以来,得益于工商府的建立,糜竺大力发展了一波商业。 在政策的加持下,郯县逐渐成为了整个徐州的商业中心。 虽说还远远达不到大都市的水平,但总算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繁盛也只是时间问题。 街上逛了一圈后,张恒手中便多了些女孩子用的脂粉首饰,准备回头送给荀采。 说起来,这些天一直在忙招贤之事,好久没去串门了。 嗯,今天下午就去拜访一下荀爽。 抱着一大堆礼物回到家,张恒刚打开大门,就发现厅堂中坐着三人,正是伯父张温和父亲张岳,以及母亲柳氏。 见状,张恒微 第二百八十四章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烦心… [] 张温今日前来,其实有两件事情。 其一,自然是为了张恒的婚事。毕竟是与荀氏和蔡氏联姻,这已经不是张恒一个人的事情了,他身为长辈,自然得帮着操办。 其二嘛,则是为家族子弟求官。 眼看招贤考试过了,连没有出身的寒门子弟都当上了官,自己家族的下一代却还没着落,张温自然心急。 在他看来,讨董之时他张氏可是投资入股了。如今你刘玄德贵为徐州牧,也到了投桃报李的时候。 可张恒一直没有要提携自家人的想法,迫不得已之下,张温只得亲自登门,来提醒一下自己这个迟钝的侄儿。 恰恰是看出了张温的想法,张恒才一直装聋作哑。 “子毅啊,咱们族中子弟这般游手好闲,终究不是个办法。老夫便想着,在州府为他们谋个差事,也好养家糊口,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世间的一切,都要靠地位实力来说话。 尽管张温是现任家主,但求官一事,还是得到张恒的许可。 闻言,张恒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其实是不想搞这种裙带关系的,但这是这时代普遍的玩法。 “此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不好出面,还请伯父亲自去求见玄德公,想来玄德公也不会拒绝。只是……咱们张氏子弟,切不可以权谋私,仗势欺人,不然便是我也保不住他们。” 张温当即正色道:“这是自然,大丈夫出仕为官,只为光耀门楣,青史留名!谁敢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不用子毅动手,老夫自会清理门户。再者,如今子毅你身负大任,总得有些自己人帮衬一二。” “如此便好。”张恒点了点头,“不知伯父准备举荐几人为官?” 三五个的还好说,可以先入府干些书吏的活,若真有才能,便可酌情提拔。 若是大搞批发,张恒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张温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老夫遍观族中子弟,可堪一用者却有二三十人,便推举十五人,如何?” “不行,太多了,必遭人非议!” 张恒目光一凝,断然拒绝道。 “十五人还多?”张温有些气愤道。 我又不是让你把他们提拔到六部尚书的位置,只是出仕为官而已。 他荀氏的荀彧、荀谌、荀攸,可都是位高权重,也没见旁人说什么啊! 张恒叹了口气,面色诚恳道:“伯父,自古出仕为官,都要有真才实学。侄儿如今已是身居高位,若是再大肆提拔亲族,岂不成了结党营私。” “子毅,老夫知道你爱惜名声,但也不可因此阻挠族中子弟升迁之路。你看他荀氏,三荀皆并列高官……” “伯父既然说起荀氏,又岂会不知此次招贤考试的第四名,正是慈明公之子。如今州府之中,经由三荀举荐的荀氏子弟,可是一个都没有!” “这……” 张温顿时语塞。 连荀爽的儿子都得去参加考试,他又还能说什么。 眼看气氛有些僵持,一旁的张岳连忙劝道:“子毅,你伯父也是为了家族考虑,还是莫要太过苛刻了。” 见父亲也来掺和,张恒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罢,伯父明日可去拜见玄德公,推举族中子弟为官。十五人也行,只是需得从书吏做起,至于之后是否升迁,就得看他们自己了。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今后无论任何人再想出仕,都得从军或参与招贤考试。” 闻言,张温脸上这才重又露出了笑容。 “子毅放心,都是自家人,你这些叔伯兄弟绝不会让你失望。” 他倒也没什么坏心思,为家族兴旺的同时,也担心张恒一个人势单力孤,容易被人架空。 只是张恒不喜欢这种以权谋私的行为。 正事谈完之后,四人又商议起了即将到来的婚事。 礼仪方面,张恒确实是一窍不通,一系列流程都只能交给长辈操持。 商议了一会之后,眼看到了午膳时间,张恒便命厨房准备了酒菜,安排了一场家宴。 宴会过后,张温和张岳离去,柳氏却留了下来要陪陪儿子。 说实话,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母亲,张恒的确亲近不起来,反而还有几分惧怕。 毕竟……这时代普遍成亲较早,柳氏今年也不过三十六岁而已。而张恒这具身体里,却装着一个后世大叔的灵魂,能叫一声母亲已是勉为其难。 但架不住柳氏爱子心切,一整个下午都拉着张恒问东问西,却都是些生活上的琐事。 张恒一一作答,神态恭敬却又有些疏离,弄得柳氏好不失落,心中不住哀叹着儿大不由娘…… 眼看日头偏西,天色渐晚,柳氏只好起身告辞。 张恒如蒙大赦一般,赶紧起身挽留,脚下却一点不慢,亲自将柳氏送出门。 如此举动,差点把柳氏气笑了。 “阿恒,你就这般厌恶为娘?” “母亲误会了,只是州府中还 第二百八十五章青州困局 [] 等张恒赶到的时候,一众核心成员差不多都到齐了。 见张恒来到,刘备赶紧招了招手。 “拜见玄德公!”张恒行礼道。 “不必多礼了,快来看看,云长那边传来战报了。” “遵命!” 张恒走了过去,从刘备手中接过战报。 只看了一眼,张恒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并非青州战事失利,恰恰相反,关羽传来的这封,乃是捷报。 自从上次刘备下达了进攻命令之后,关羽当即展开了攻势,纵然是天寒地冻,但仍取得了不菲的战果。 毕竟以双方装备供给而言,当徐州军作战困难的时候,青州黄巾怕是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 首战得胜之后,关羽再度乘胜追击,追杀至东莱治所黄县,赶在雪落之前终于将青州黄巾彻底击溃,数十万人战败溃逃。 青州黄巾首领管亥,更是被关羽亲手斩杀,结束了这场持续了数月的战争。 直到这里,还都是喜讯。 但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是峰回路转,让众人无比头疼。 数十万的黄巾军溃散而去,关羽麾下只有数万兵马,自然不可能将其全部追捕回来。 战后清点战果,投降被俘的黄巾军加一起,也才不到三十万人。 也就是说,足有四十万黄巾军逃遁而去,或潜入深山老林,或冲入县城村寨。这些人没有粮食,便只能继续为祸一方。 正当关羽准备清扫东莱全境,将黄巾军彻底收降之时,初雪忽至,道路不通,却是无法继续行军了。 无奈之下,关羽只得率军暂时驻扎在黄县,向徐州请示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看完战报之后,张恒忍不住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悲哀。 “子毅,咱们明明是想妥善安置,为何那些黄巾贼宁愿出逃冻死,就是不肯投降呢?”刘备满脸无奈道,语气中皆是困惑。 此言一出,场中的知情者皆摇头苦笑。 张恒将手中战报放在桌案上,叹息道:“咱们的确是好心好意,但奈何人家不信啊!” 闻言,刘备猛地一拍桌案,怒道:“我自问从未失信于人,他们为何不信,难道是云长征战时多有杀戮,才导致这般局面?” “玄德公息怒,云长自然不会如此行事,也非是咱们失信,实在是之前……”张恒解释道,“玄德公可还记得,光和七年平定黄巾之事。” 说到这里,刘备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关羽为人,素来傲上而忍下,欺强而不凌弱。再加上有刘备的军令,所以他必然不会对青州黄巾赶尽杀绝,甚至黄县城破时,还多次告诫城中黄巾军,只要投降,就能活命! 可结果呢,这些人宁愿冒着被杀的风险遁逃,也不愿投降官府。 说到底,无非是之前受过骗,对官府彻底失去了信任。 这口锅,还得皇甫嵩来背。 光和七年,张角兄弟揭竿而起,展开了浩浩荡荡的黄巾起义,旬月之间,天下相应,京师震动。 而后皇甫嵩率军平叛,先后大败黄巾,数月间便平定了动乱。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段不可谓不狠辣。 为了震慑黄巾军,皇甫嵩每次战胜之后,便会大肆杀戮,用人头堆起京观。 而后在平定张梁、张宝的战役中,皇甫嵩更是斩首近十万人! 如果说战场上的厮杀还算情有可原,那么接下来他的所作所为,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剿灭张宝之后,黄巾军降者近二十万人,却都被皇甫嵩一声令下,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就地斩杀! 自那之后,算是开了个先例。后来再面对黄巾贼时,汉军大多赶尽杀绝。 凡从贼者,皆可不赦! 如今就算刘备想施仁义以安众心,也无法取信于人! 毕竟有皇甫嵩先例在前,谁知道投降之后会不会遭到屠戮? 宁愿逃出去冻死饿死,也绝不引颈就戮。 至于那些被关羽收降的数十万人,恐怕也是走投无路后不得已为之。 听完张恒的叙述,刘备不禁叹息一声。 “皇甫义真为国征战,自是无可厚非,但这手段……却是太强硬了些。” 张恒点了点头,“不错,信任这东西一旦失去了,便很难再找回来。”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刘备满脸苦难道,“数十万黄巾贼逃遁而去,必成祸患。还有云长那边,到底是进是退?” 郭嘉起身开口道:“主公,那数十万黄巾贼既已逃遁,便不用管了。当务之急,是云长将军麾下的兵马,以及招降的三十万降卒,总得想办法安置。” “不错,奉孝可有妙计?”刘备问道。 “如今大雪封路,道路难行,班师是不可能了,只能让云长将军率众在东莱驻扎下来,等到明年开春,继续出兵围剿逃遁的黄巾残党。” 荀彧苦笑道:“奉孝,如今云长麾下可不仅仅是 第二百八十六章荀棐的奇妙经历 [] 随着刘备一声令下,徐州这个庞大的机器彻底运转起来。 两日后,徐荣率一万大军北上接收黄巾降卒。 本来刘备是打算发两万大军,但州府众人一致认为太多,把军粮白白消耗在路上有些不太划算,便裁减了一半的人数。 反正天寒地冻的,也不怕这些黄巾降卒逃走。 而州府这边,也在积极联络各方力量,搭建房屋,为安置这些降卒做准备。 一片忙碌中,时间来到了腊月中旬。 州府内外,也开始张灯结彩,欢歌相庆。 过年只能算小事,最重要的是,州牧刘备即将大婚。 娶妻是大事,刘备身为徐州之主,联姻对象又是荀家嫡女,排场方面自然要大气一些。 不过徐州现在毕竟属于困难时期,预算非常吃紧,所以这些排场也就图个好看,怎么省钱怎么来。 饶是如此,预算那一关也差点没过去。 依照核算,刘备大婚原本需要至少一千万钱。 当荀棐把数目报给荀彧的时候,一贯温文尔雅的荀彧当场就翻脸了。 “文佐,你刚才说多少钱?” “一千万钱啊,兄长。”荀棐满脸理所当然道。 在他看来,这点钱也不算多吧。 荀彧好悬没背过气去,瞪了堂弟一眼道:“没有,州府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 荀棐一时语塞,他只是来通知一声,万没想到荀彧居然会这么不给面子。 一旁的郭嘉见到这一幕,不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小子刚上班,怕是还摸不清楚状况。 主公也是的,派个愣头青来办这事。真以为派个荀氏子弟前来,文若就会痛快交钱? 果然,荀棐迟疑半晌之后,想起临行前刘备的嘱托,终于鼓起了勇气,再度向荀彧发起了挑战。 “兄长,此乃主公钧命,还请兄长照办,不然小弟无法交代。” 荀彧瞥了自家堂弟一样,不禁莞尔一笑。 “我自然知道是主公钧命,但府库无钱,我也是无可奈何,还请文佐如实回禀主公。” 谁的命令也没用,一千万钱太多了,你赶紧回去让主公降低些价码。 “这……” 荀棐再度语塞,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如何明白荀彧的潜台词,只觉州府内部的情况,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主公的命令居然不好使…… 可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又怕刘备责怪他办事不力。 这可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件任务,若是办砸了,今后还有何脸面在州府立足? 一念及此,荀棐不禁左右为难。 荀彧忙活了一圈之后,发现荀棐还站在原地,不禁有些纳闷。 “怎么,文佐还不走?” “兄长,主公命小弟前来让州府拨款,怎能空手而归?”荀棐哭丧着脸道,“再者,要出嫁的可是咱们荀氏嫡女,若是操办得太过简陋,咱们也跟着丢人。” 闻言,荀彧不禁微微皱眉,训斥道:“这里没有什么荀氏,只有州府官员,我身为政务府令,自然要为州府考虑,文佐可明白?” “小弟失言了,还请兄长勿怪。” 荀棐这才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拱手道。 荀彧挥了挥手,“至于这一千万钱嘛,是真的没有,你去回禀主公就是。” 眼看自己堂弟还不明白,荀彧又暗示了一句。 荀棐却依旧面色愁苦,还是不愿离去。 见状,郭嘉在旁边笑得更开心了。 荀棐这小子,当初我在荀府借居时就处处与我为难,这下轮到我看他笑话了吧。 正在此时,张恒走了进来。 荀棐眼睛一亮,赶忙凑了上来,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张恒,希望他能主持公道。 “主公有钧命下达,文若兄长却不愿拨款,小弟实在无法交差,还请兄长主持公道。” 张恒一挑眉道:“谁说你无法交差,文若不是让你回去复命,你尽管去就是了。” “这……” “怎么,你以为玄德公会因此事而为难你?”张恒语气淡淡道,“恕为兄直言,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兄长……” 荀棐有些幽怨地看了张恒一眼。 “别想太多,去吧。”张恒挥了挥手。 “遵命!” 无奈之下,荀棐只得拱手退了出去。 他刚走,郭嘉那杠铃般的笑声便响彻整个政务厅。 荀彧满脸无奈道:“主公也是……居然派文佐来要钱。” “还不是因为他是你堂弟。”郭嘉幸灾乐祸道。 张恒笑道:“行了,文佐初入官场,有些事还不懂,奉孝就不必冷嘲热讽了。” “怎么,还没成亲就向着你内弟了?” 郭嘉继续火力全开,梗着脖子嘲讽张恒。 张恒却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到座位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继续开口问道:“文若,这几天北边有什么消息吗?” 闻言,荀彧拿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自徐将军率军北上之后,每隔两日便通传一次消息,算算时间,前两日就应该与云长他们碰头了。” 张恒转身,端详着挂在架子上的舆图,不禁若有所思。 从郯县到东莱黄县,差不多八百里的路程。双方各走一半,就是四百里。 以如今的路况,一边携带着大批 第二百八十七章大婚 [] 经过反复拉锯的讨价还价后,刘备的婚礼费用最终定格在了四百万钱。 之后不管荀棐如何哀求,荀彧却是一分也不肯给了。 对于这个结果,刘备也欣然接受,反正他本就没指望能从府库中抠出多少钱来。婚礼的花费大头,终究还是要徐州第一富婆糜贞来出。 用小妾的钱来娶妻,刘备也算是软饭硬吃的楷模了。 至于张恒这边,婚礼的花费就小了许多,总共也不超过五百万钱。 只是张恒本就是个穷光蛋,又不想伸手问家族要钱,思来想去,便也把目光瞄准了刘备。 对于张恒借钱的请求,刘备倒是答应得十分爽快,随即便命荀棐写了一个借据交给张恒。 亲兄弟,明算账。 看到上面的条款,张恒忍不住眼皮狂跳。 九出十三归? 刘大耳,你怎么不去抢! 刘备却表示,这个利钱已经很便宜了。若放在民间,那可都是驴打滚的利,不把你坑得家破人亡誓不罢休。 爱借就借,不借拉倒! 为了娶媳妇,张恒只好含泪签了借据,从刘备那里弄来了五百万钱。 时间又过去了十日,眼看大婚之期将近,北上接收降卒的徐荣也回来了。 如此天气,二十万降卒路上风餐露宿,自然不可能全须全尾,死伤足有近万人。 这个结果虽然在张恒的意料之中,但真见到这些人的惨状,还是忍不住为之悲切。 但接下来,才是整件事最艰难的环节。 为了安置这二十万人,刘备竭尽所能发动了整个徐州的力量。 一众州府高官组成了应急小组,全都放下手中的公务,参与到安置降卒的行动中来。 之前打好招呼的徐州世家,也纷纷献出自己的力量。 经过十余日轰轰烈烈的行动,总算彻底消化了这二十万人。 而此时,已经来到了腊月下旬,距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 亲眼看着最后一批降卒住进新盖好的草庐中,张恒总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呼,总算完事了。 再看旁边的荀彧等人,虽然满脸疲惫,但神情中却也满怀欣慰。 “文若,二十万降卒得以活命,此番功莫大焉。” “不错,待到明年春耕之时,这二十万人就能投入屯田。只需一年下来,府库就能充盈,届时一切难题将迎刃而解!” 说话间,荀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已经看到了徐州大治的场景。 郭嘉大笑道:“何止二十万,加上之前泰山郡招降的近二十万,还有尚在青州的十万人,加起来五十万只多不少。全部用作屯田,至少能养活十万大军!” 闻言,张恒也笑了。 徐州现如今的屯田制,是百姓和州府五五分成,若是百姓使用州府的耕牛,则是四六分成。 五十万人劳作所得的粮食,一半上缴给州府,若是再加上徐州原来的赋税,便是养活二十万大军都不成问题! 如此,也算有了战争潜力。 三人正谈笑间,张恒忽然脸上一凉。 抬头望去时,原来是又下雪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如今降卒全都得以安置,再无后顾之忧,张恒却希望这雪是下的越大越好。 缓缓伸手,接住落下来的雪花,张恒轻声自语道:“瑞雪兆丰年,这雪一下,明年必然是个丰收年景!” “不错,有了粮食,就一切都不愁了。”荀彧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万事开头难,入主徐州的这半年来,所遇到的一切问题,都可以说是粮食的问题。 可仔细想来,盛夏入徐,如今不过半年的时间,便已经完成了对内部的统合,以及周边的屏障,可以说所有的基层治理工作都落到了实处。 接下来只需用一年的时间巩固成果,徐州这个大机器就能彻底运转起来。 有了稳固的大后方作为支撑,徐州的精兵强将就能尽情征伐,所向睥睨! …… 初平元年,腊月二十八。 这一天,正是徐州牧刘备的大婚之日。 当然,也是张恒迎娶荀采和蔡琰的日子。 作为自己的人生大事,张恒本该是名副其实的主角,但奈何刘备非要拉着张恒在同一天成亲,导致张恒这个主骤然降级成了小透明。 对此,张恒是没半点意见的。 哪天成亲都是娶,跟刘备一起,倒是省了自己宴请宾客的酒席钱。 一大清早,登门祝贺的人便络绎不绝。 没办法,毕竟今天要赶两个场子,先来张恒这边,之后再去刘备那儿赴宴。 作为新郎官,张恒今天是没办法亲自出场招待客人了,只得由父亲张岳代劳。 管家李叔俨然成了府中的大忙人,对一众宾客迎来送往的同时,还不忘关注着家仆布置庭院房屋的情况,简直是走路带风,放屁冒烟的状态。 饶是如此,见到有家仆处置不当之处,便立刻上去喝止,可谓任劳任怨。 一直忙碌至下午,伯父张温走了过来,让张恒带上队伍前去迎亲。 张恒点了点头,随即带队出发。将行之时,他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急忙下马走到张温面前低声道:“伯父,这迎亲的先后顺序……” 闻言,张温也是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般人只娶一位妻子,自然没有这个顾虑。 但张恒不同,他可是要同时迎娶荀采和蔡琰,且二女皆是正妻。 那么问题来了,谁先谁后? 要知道荀爽和蔡邕这两个老家伙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在这种问题上,绝不会容忍自己落后于人! “叔父?” 见张温沉默,张恒又问了一句。 张温一咬牙道:“先去荀家!” “侄儿遵命,但万一蔡公问起来……” 张温当即正色道:“自古长幼有序,就算都是正妻,年岁上也不可能相同。荀氏女年岁稍长,理应排在前面!” “伯父所言极是,要不劳烦您与侄儿一同走一趟,万一蔡公问起来,也好对答。” 第二百八十八章跟谁睡? [] 在蔡邕名为请求,实为威胁的强迫下,张恒只好转身出府,将此事跟荀采讲了一遍。 好在荀采也是个通情达理的,闻言后当即起身下了马车,往蔡府中走去。 倒是送嫁的小舅子荀棐有些不满,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 见荀采入府,蔡邕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一张褶皱的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女荀倒是通情达理,老夫在此谢过了。”蔡邕对荀采拱了拱手,略带歉意道。 荀采躬身笑道:“伯父言重了,妾身愧不敢当。” 这一番举止从容大度,温婉知性,看得蔡邕连连点头。 荀慈明那老不休居然有这般知书达理的闺女,看来今后不必担心自己女儿会受欺负了。 目的已经达到,随后的环节蔡邕也没有过多为难,直接命家中婢女唤出了蔡琰。 行过礼后,张恒伸出双手,牵着二女走出了蔡府,亲手将她们扶上马车。 荀采还好,与张恒早已相熟。倒是蔡琰,张恒拉住她的小手时,能感觉到明显的颤抖,心中的羞怯可想而知。 二位新娘上车,迎亲队伍再次启程。 不多时,便回到了张府。 管家李叔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远远望见送亲队伍来了,当即大声向府内呼喊着迎接新人。 于是,一众家仆鱼贯而出,在门口迎候。 望着一张张喜笑颜开的面孔,张恒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无奈地向孙康吩咐一声。 孙康大笑点头,随后转身拿出了一个硕大的口袋,里面赫然装满了铜钱。 孙康伸手抓了一大把,向着前方挥洒而去。 一众家仆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争抢着喜钱,一个个都乐开了怀,与张恒悲哀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每一枚铜钱落地,张恒都心如刀割。 这都是自己向刘大耳借的高利贷,如今却便宜了这些家伙,如何能不心痛。 但这又是固定的流程,彰显家族财力格局的同时,也能让家仆更加忠心,根本省略不得。 细细算来,五百万钱的婚礼,倒有十分之一花在了这上面。 散财童子孙康足足洒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直到身后那个大口袋里面的铜钱全部散尽,才终于让府中家仆心甘情愿地让开了路。 张恒下马,牵着两位娇妻来到厅堂。 张岳和柳氏两位高堂早就身穿喜服,高坐主位,等着儿子儿媳前来拜见。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岳夫妇本就年纪不大,今日又逢儿子的大喜日子,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嘴角的笑容就没止住过。 “拜见父亲,母亲!” 张恒领着二女双膝跪地,对上参拜。 “不必多礼!” 张岳大袖一挥,笑得十分快意。 柳氏则是直接起身,将两位儿媳搀扶了起来,眼中却挂着几分晶莹,险些喜极而泣。 对父母行完礼之后,张恒又带着两人对着族中长辈一一见礼。 礼成之后,刘备的传令使者也到了,招呼着众人前去赴宴。 张温随即率领全族老幼前去赴宴,只留两位新娘由婆婆柳氏陪着。 赶到刘备府邸之后,全徐州的官员都到齐了。而刘备也早就完成了拜堂仪式,此刻正在招呼众人入座。 见张恒来了,刘备赶紧招了招手。 “子毅,来,坐这边!” 张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知刘大耳肯定要灌自己,却又不得不坐过去。 “恭喜玄德公!”张恒拱手道。 “哈哈哈……同喜,同喜!” 刘备大袖一挥,一把拉住张恒,将他摁在最靠近自己的位置上。 “子毅,我知你不喜饮酒,但今日我徐州双喜临门,可不能再推脱了。” 喝醉了还怎么洞房! 张恒腹诽道,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遵命!” “好,好!”刘备大袖一挥,冲身后的简雍喊道,“宪和,宾客皆已到齐,开宴!” 接下来,又到了徐州集团最喜欢的吃席时间。 张恒其实一直很怀疑,徐州的官职大小并非是按能力排行,而是看谁的酒量高。 张飞最喜欢饮酒,且逢饮必醉,但他就算他把肚子撑爆了,也喝不过关羽。 郭嘉也喜欢饮酒,且酒量极佳,但上次在荀彧家中,郭嘉都喝得不省人事了,可人家荀彧却依旧无比清醒,甚至言谈举止并无一丝不妥。 可今日这些能饮善饮的家伙,却都一致把矛头对准了张恒。 最气人的是,在他们的言语挤兑下,张恒还无法拒绝。 宴会未及过半,张恒已醉得不省人事,伏在案上痴言呓语。 最后 第二百八十九章结发 [] 世间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张恒自然不想将来后院起火,所以今晚睡在谁房里,就成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望着两位娇妻,张恒忽然有些头疼,便借口自己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挥手让她们先去休息。 荀采和蔡琰都是聪慧女子,自然看出了张恒的难处,便点了点头转身回房,把选择权留给了张恒。 二女离去后,张恒又在厅堂中坐了半天,直到壶中茶水喝尽之后,还是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但此时夜已深,甚至隔壁刘备府中的欢闹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起身来到后院,看了看两边的厢房,却都还亮着灯,张恒不禁有些为难,索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呆坐了片刻之后,张恒就感觉到了一丝困意。 罢了,惹不起我躲得起,今晚谁那儿也不去,我睡书房总行了吧。 打定主意后,张恒心中忽然轻松起来,蹑手蹑脚地往书房走去。 却不料路过荀采房前时,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张恒吓得一激灵,急忙扭头看去时,只见荀采俏生生地站在门前,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恒。 在月光和灯光的两重映照下,荀采脸上的淡妆更显妩媚。 “夜已深,夫君还不赶紧休息?” 张恒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干巴巴笑道:“马上就睡……刚处理完公务,最近确实有些忙,呵呵,马上就睡。” 闻言,荀采笑得更开心了。 相识半载,她还从未见张恒这般窘态。 随后她便从房中走了出来,伸出纤纤玉手拉住了张恒。二人刚一接触,荀采便娥眉微皱,瞪了张恒一眼。 张恒刚才在外面吹了一会寒风,此刻当然手脚冰凉, “入夜天儿凉,就这么在外面待着,当心感染风寒!”荀采嗔怪道,同时将张恒拉到房中。 “多谢女荀关心。”张恒尴尬道。 荀采没理他,转身从榻上拿出一件大氅给张恒披在身上。 望着身上这件崭新的大氅,张恒不禁有些疑惑。 “女荀,这是……” “这是妾身闲来无事时为你缝制的,可还合身?” “合身,简直太合身了!”张恒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想不到女荀不仅饱读诗书,居然还如此手巧!” 听着张恒明显是在拍马屁的奇怪腔调,荀采不禁翻了个白眼。 “小女子无才无德,不敢当长史如此夸奖。” “当得起,本官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张恒大袖一挥,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乖。 荀采默然无语,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厚脸皮呢? 灯下看美人,愈添三分颜色。 荀采虽然并没有刻意娇柔作态,但不经意间露出的风情,却让张恒有些难以把持。 “女荀,夜已深了,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闻言,荀采却笑着摇了摇头。 张恒愕然,下一刻便涨红了脸。 这小娘皮什么意思,明明是你拉我进来的好吧! “子毅,你方才在外面待了半晌,可是在为今日之事为难?”荀采笑道。 “你都看到了?” 张恒大惊道,脸更红了。 “妾身并非有意窥视,还望夫君恕罪。” 见张恒恼羞成怒,荀采连忙摆手道,只是眼中那抹揶揄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掉。 这下张恒更加恼羞成怒。 这小娘皮不仅故意偷看,还非要说出来嘲笑自己! 其实荀采的确是在偷看,却并非故意。 她在房中等候半天,也不见张恒前来,再加上隔壁刘备府中喧闹个不停,使她无法入睡。心烦意乱之下,她便冒出了出门查看的念头。 尽管她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但真要张恒跑蔡琰房中去了,她还是有些别扭的。 这一偷看不要紧,却见到张恒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紧锁着眉头正在为难。 一瞬间,荀采便释然了,又担心张恒冻坏了身子,才主动露面。 见张恒还是气呼呼的,荀采走上来钻进张恒怀中,语气满是宠溺道:“好了好了,妾身不该窥视,都是妾身的错,夫君愿打愿罚,妾身皆无怨言。” “哼,这还差不多。” 张恒这才满意了,却忽然一用力将荀采打横抱起,就要往床榻上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却把荀采吓了一跳。 “子毅,你放我下来。” “不放!” “放我下来……” “就不放!” “放下,妾身有正事和你说。” 张恒这才把荀采放了下来。 “子毅,夜已深了,你还是去昭姬房中歇息吧。” “怎么,你要赶我走?”张恒皱眉道。 荀采连忙解释道:“并非妾身不愿留你,只是今日你先去荀府迎得亲,晚上再宿在妾身房中,昭姬心中会如何想?” “这……” “去吧,妾身明白你的心意。” 说着,荀采主动抱住了张恒,柔声道:“来日方长,妾身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谁说我急了!”张恒嘴硬道。 “好好好,夫君不急,是妾身说错了。” 张恒心中有些感动,紧紧抱住了荀采。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二人相拥片刻后,荀采又提醒道:“子毅,你该走了。” “好,难得女荀如此大度,为夫听你的便是……” 口中说着,张恒却还是舍不得怀中的温暖,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女荀,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咱们三个……啊!” 话没说完,张恒口中便发出了一声惨叫。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张恒被赶了出来,然后房门又猛地关上。 “不行就不行,你凶什么凶!”< 第二百九十章初平元年,终 [] 婚礼过后,第二天便是腊月二十九。 张恒带着二女回门,但这次却没有选择上的困难了。 因为刘备今日也要回门,一大早便让家仆准备好了礼物,带着荀璐动身。 路过张恒门前时,刘备突发奇想,使人叩开了张府的大门,要和自己这位连襟兄弟一同前往。 张恒简直求之不得,有了刘备做借口,他免去了选择上的苦难,也省得到时候被蔡邕那老家伙纠缠。 于是,连襟二人结伴而行,踏上了回门之旅。 到了之后,却是荀爽亲自在门前等候。张恒当然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他主要是为了迎接刘备。 “拜见使君!” 见刘备到了,荀府一众人赶紧躬身行礼。 刘备顾不上理会他们,而是赶紧冲上前将荀爽搀扶了起来。 “岳丈大人怎可如此,该是小婿向您行礼才是。” 荀璐的父亲荀肃早亡,在去年和刘备定下婚约之后,荀爽便把荀璐过继了过来,以此来抬高荀璐的身份。 荀爽却摇了摇头道:“礼不可废,先有君臣而后有父子!” 这番话说得刘备极为满意,心中那点虚荣心彻底得到满足,而后才拉着张恒一起向荀爽行礼。 这次荀爽没有拒绝,而是坦然受了二人这一礼,之后才将二人请入府中。 相比于成亲来说,回门的礼节就简单多了。 一番欢闹之后,宾客也已到齐,荀爽随即宣布开宴。 倒是蔡邕,听说张恒先来的荀氏这边后,气得不愿前来赴宴。 幸亏堂弟蔡睦苦苦相劝,蔡邕才极不情愿地赶了过来。 然后……宴会过后,张温脸上就多了两个熊猫眼。 出完这口恶气之后,蔡邕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终于舒坦了。 哼,昨日指使你侄儿先去荀氏迎亲,今日又指使你侄儿先来荀府回门,真当老夫是泥捏的啊! 就算是泥捏的,也有几分火气! 张温自知理亏,心中再怎么愤怒,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又是一日欢闹过后,第二天便到了除夕。 张恒心知蔡邕心中有怒气,所以带着蔡琰回门的时候,便多带了些礼物。 入府见礼之后,蔡母将女儿带到后院,在得知成婚当晚张恒是宿在自家女儿房中时,蔡邕才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于是,这场回门礼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下午张恒带着蔡琰返回家中后,空中却是又飘起了小雪。 这场雪来势汹汹,看上去非得下个几天不可。 伴随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初平元年进入尾声,如白驹过隙一般令人不可追寻。 回顾往事,自己正是初平元年的雪后,从南阳踏上了进京之路。却不料半路遭遇了盗匪,原主身亡,自己才侥幸穿了过来。 这一年来,的确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除夕夜当晚,张恒坐在厅堂外的台阶上,望着雪花纷纷落下,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不多时,荀采和蔡琰从后面走过,发现了正在发呆的张恒。 “子毅,你坐在地上作甚?” “没什么,发呆罢了。”张恒头也不回地答道。 荀采一时没能理解这个词儿的意思,不过也看得出张恒心有感慨,便对蔡琰使了个眼色。 当下二女一左一右陪他坐了下来,倒是把张恒看得有些愕然。 都说大户人家的后宅喜欢勾心斗角,一个人恨不得有八百个心眼子,你俩怎么这么和谐? “夫君在想什么?”蔡琰低声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些政务上的事罢了。”张恒笑道。 一听说是政事,二女立刻不说话了,静静地在旁陪坐着。 这倒不是张恒的推脱之言,他刚才除了回顾这一年发生的事之外,也在思索明年的局势。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虽多,但大体还算平和,除了与董卓的数场恶战之外,其他基本上都在布局阶段。 但明年嘛……不用想也会激烈很多。 董卓与皇甫嵩对峙关中,明年定然会分出个胜负。 兖州那边,刘岱和张邈的大战一触即发。 冀州,韩馥与袁绍的明争暗斗也不停歇。 幽州,公孙瓒早已对刘虞的怀柔政策不耐烦了。 荆州,蜜浆爱好者袁术和老坐谈客刘表也在虚与委蛇。 除了偏安一隅的益州、交州等地,整个大汉都处在动乱的边缘。 可以预见的是,初平二年,将会是争斗最激烈的一年。 让张恒庆幸的是,徐州已经完成了整合,就算面对再大的风雨,也能从容应对。 嗯,先定个小目标,争取明年干掉一批诸侯。 一阵沉思之后,张恒回过神来,望着院中越积越多的雪花,又看了看身旁的美人佳偶,不禁露出了笑容。 “李叔,拿酒来!” 张恒向里面喊了一声。 “子毅,你不是不饮酒的吗?”荀采好奇道。 “今晚却忽然有了兴致,不知二位娘子可愿相陪?”张恒笑道。 见张恒油嘴滑舌的模样,荀采不禁白了他一眼。 蔡琰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李叔便端了一壶美酒。 张恒伸手,将三个酒杯分别倒满。 “来,在下敬二位娘子一杯!” 见张恒还是没个正形,荀采忽然笑着眨了眨眼睛,揶揄道:“敢问子毅世兄,今日怎有如此雅兴?” “得佳人相伴月下,如何不高兴?” 荀采看了看院中的落雪,不禁乐道:“子毅又胡说,这哪有月亮?” “我没胡说, 第二百九十一章韩馥:老铁快点,我要投了 [] 冀州治所邺城。 新年伊始,韩馥便收到了来自东边的问候。 这个东边,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冀州治下最东边的渤海郡。 自去年讨董结束后,刘备潜心发展徐州,其他诸侯自然也不会闲着。 一直驻屯河内郡的袁绍,原本是想打算趁着董卓和酸枣联军两败俱伤的时候,上去干董卓一家伙。奈何局势变化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那边战斗就结束了。 随着董卓狼狈逃回雒阳,整场讨伐战就此落下帷幕,诸侯们纷纷各回各家。 但是吧……作为联军共同推举出来的盟主,从开始到结束,袁绍却连上场都没有,不免让诸侯们有些失望,甚至是埋怨。 当然,也有些人大为高兴,乐于见到袁绍出丑,就比如他那位好弟弟。 在了解了整场战事始末之后,袁术当即写了一封信给袁绍,指责其拥兵自重,隔岸观火,心怀不轨,并附带了一些很恶毒的语言。 嗯……要不是有一层兄弟关系摆在这,他非得把袁绍祖宗十八代都骂臭不可。 面对袁术的奚落,袁绍大怒,却终究无言以对。 没办法,谁让这事是自己理亏呢。 但局势如此,也只好退兵。 回到渤海之后,袁绍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潜心发展的同时,却把目光瞄向了韩馥。 一者,渤海郡虽然富庶,但终究只是一郡之地,难有作为。想要争霸天下,还得取一州之地立足。 二者嘛,去年讨董之时,韩馥作为供给粮草的大后方总管,却首鼠两端。暗中没少干些克扣军粮的事,这就正好给了袁绍问罪的理由。 说起韩馥和袁绍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韩馥是冀州牧,而袁绍是渤海太守,名义上袁绍归韩馥统辖。 但讨董联军的名分仍在,韩馥是成员,袁绍是盟主,所以……两人其实是互为小弟的关系。 自去年下半年开始,袁绍仗着自己盟主的身份,开始指责韩馥之前克扣军粮的事情,并明里暗里多番要挟,想要韩馥把冀州让给他。 韩馥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袁绍的意图,但他却并没有一口回绝,反而在认真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属下一看韩馥居然在考虑,当时就忍不了了。 你身为一州之主,麾下精兵十万,粮食堆积成山,居然上赶着向别人俯首称臣,莫不是失了智! 但逻辑鬼才韩馥却有自己的理解。 你说冀州,冀州一届一届换过多少个刺史州牧了,哪个最终称霸了,换汤不换药了啦! 人家袁本初也有理由说的,我麾下是什么人才,我麾下可是颜良、文丑、郭图、逢纪这种大才,咱们有什么去跟人家拼? 大汉现在什么水平,就那么几个州,你刘岱、张邈什么的都在争地盘,他能争吗。 争不了,没这个实力知道嘛。 在这样下去要输董卓了,董卓输完输袁术,再输刘备,接下来没人输了。 像这样的乱世,我劝大家先把争霸的这个理念先搞懂,在荥阳被董卓打得大败,你倒告诉我该怎么解释呢? 脸,脸都不要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韩馥是真的怕袁绍。 他本身就没有什么雄才大志,又是袁氏故吏出身,担心一旦开战会弄丢性命。索性趁着双方还没翻脸,把冀州让给袁绍。 如此不仅能安稳享受荣华富贵,也能落个好名声。 正是看出了韩馥的迟疑,袁绍才再接再厉,频频派人出使邺城。 眼下趁着过年的机会,又派了谋士郭图和自己的外甥高干一同前来,名为问候,实为要挟。 韩馥的确怂了,但他的手下可一点不怂。 以长史耿武、骑都尉沮授为首的文臣武将,可没有想把冀州拱手送人的想法。 宴会上,当郭图再次提起此事后,耿武当即起身给怼了回去。 高干见状,急忙出声帮场,却又被沮授授意下的审配给喷了一通。 但属下再强硬也没什么用。 身为君主,韩馥非但不庇护下属,反而当场将耿武和沮授给驱逐了出去,又起身亲自向郭图和高干致歉,态度之谄媚,让冀州一众文武恨的牙根痒痒。 这一幕看在沮授眼中,更是差点气出了脑溢血。 散会之后,沮授当即拉着审配来到了荀谌住所。 荀谌是颍川人,而沮授和审配皆是冀州大族,彼此并没什么交情。 但荀谌是什么人,不仅口活了得,人情交际上,更是无比圆滑,出使邺城这两个多月,已经和韩馥麾下官吏混了个脸熟。 最关键的是,他代表了刘备,这也是二人来找他的原因。 见二人登门,荀谌赶紧笑着迎了上去。 “公与兄,正南兄,二位今日怎么如此得闲,来看望小弟?” 审配生性刚直,此时余怒未消,见了荀谌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拱了拱手。 沮授却是稳重许多,满脸笑容地对荀谌行了一礼。 “友若兄,新年伊始,我与正南前来看望你,难道不欢迎?” 荀谌闻言大笑道:“自然是求之不得,二位里面请!” 入内之后,荀谌赶紧招呼仆人上茶,但审配却冷哼一声。 “上什么茶,我要饮酒!” “好,那就上酒。” 荀谌也是摸清楚了审配的性格,倒也不见怪。 沮授赶紧拱手致歉道:“友若兄勿怪,方才堂中议事,正南一直心急,言语间失了分寸,被使君给叉了出来,至今怒气未消。” “谁说我怒气未消!”审配立刻大声叫道。 “好好好,我说我自己,行了吧。” 沮授也知道这家伙的驴脾气,连忙安抚道。 审配这才叹了口气,却仍是冷着脸道:“使君这般怯懦,这大好冀州,迟早拱手送人!” “正南慎言,怎可背后议论使君。”沮授连忙劝道。 听着二人的对话,荀谌眼中立刻闪过一抹精光。 怎么,渤海那边又来人了? 他身在邺城不过两个多月,就已经见到袁绍派来两拨人了,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波了。 这才新年伊始啊,袁本初就如此急不可耐,连吃相都顾不上了。 还真被子毅给说中了! 不过荀谌也不急,任由审配发了一通牢骚后,才笑着问起了今日之事。 “哼,还不是郭图那厮,在使君面前巧舌如簧,企图祸我冀州!”审配满脸不屑道。 沮授则是笑问道:“友若兄居邺城数月,难道不知袁本初狼子野心,一直对冀州虎视眈眈,企图吞并之?” 闻言,荀谌点了点头。 “此事在下倒略有耳闻,不过如今这大争之世,诸侯皆不甘寂寞, 第二百九十二章制衡之道 [] 初平二年,正月中旬。 张恒大婚之后,时间便到了除夕。 之前赶到的青州黄巾降卒也已安置完毕,刘备索性大袖一挥,给大伙儿放了半个月的年假。 在这为期半个月的休沐中,除了维持州府日常运转的那几个岗位需要上班之外,其他人倒是都成了闲人。 张恒也趁机好好休息了一番,整天和两位娇妻腻在一起。 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又重新开始去州府上班。 但刚上班没几天,便收到了一封来自邺城的书信,正是荀谌传过来的。 看完信件的内容后,州府众人全都面露期待之色,连张恒都露出了一丝笑容。 袁绍那边可算开始行动了,就不知道韩馥到底懦弱到什么程度了。 但凡他还有点胆气,在徐州的支持下也能和袁绍过两招,就算最终不敌,相持一两年应该不成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倘若韩馥得了徐州的支持后,还是不敢和袁绍开干,那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张恒不禁苦笑摇头。 韩馥……应该不至于把。 刘备等众人传阅了书信之后,才开口道:“诸位,冀州之事,且议一议吧。” 话音刚落,郭嘉便起身笑道:“主公,嘉以为当结好韩文节,共抗袁本初!” “为何?”刘备笑问道。 因为有仗打啊! 郭嘉心中激动地吼道。 自从泰山归来之后,这几个月并无战事发生,他也就成了所谓的闲散人员,差点都生锈了,盼望能活动一番手脚。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郭嘉拱手道:“韩文节出身颍川,品性嘉素有所闻,其为人虽有虚名,却无甚才能,且生性怯弱。若放任不管,冀州必为袁本初所得矣!” 刘备好奇道:“就算袁绍拿下了冀州,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屯田之效还得一年才能显现,此时出兵,士卒粮饷都是问题。” 郭嘉赶紧解释道:“主公有所不知,若要成就大业,河北之地乃是重中之重。若是冀州被袁绍得去,只需数年时间厉兵秣马,恐怕他就会把目光瞄准咱们。况且如今兖州的张邈、袁遗,可都是他袁本初的爪牙,届时咱们将腹背受敌。” 刘备还是不解,“奉孝所言,我又如何不知。正因为已经答应了刘公山,才不好继续插手冀州之争,以咱们目前手头的兵力,掺和一州之争尚且力有不逮,又怎能同时布局二州。再者,袁本初占据冀州要打咱们,难道韩文节就不打了?” 争霸天下嘛,不管有多少诸侯,最终都只会剩下一个。 这条路,注定是条独木桥。 “这可不一样,主公希望敌人是韩文节还是袁本初?”郭嘉似笑非笑道。 “这……”刘备不禁语塞。 傻子都知道,韩馥比袁绍可差远了。 “既如此说,咱们是非出兵不可了?” “不错,不仅要出兵,而且是出重兵,精兵,最好能一举歼灭袁绍!” 郭嘉握掌成拳,大有不打死袁绍誓不罢休的意思。 刘备又把目光看向了众人:“诸位以为如何?” 监察御史赵昱起身拱手道:“使君,下官以为不可。” “为何?” 见有人反对自己的方略,郭嘉赶紧问道。 “其一,冀州之争毕竟是外州之事,咱们贸然插手,名不正而言不顺。其二,袁本初麾下可有不少的精兵猛将,咱们出兵未必能胜。就算最终能胜,也只是惨胜,却是用咱们的兵力帮他韩文节巩固了地盘,于徐州并无益处!” “不错,赵御史所言有理。”崔琰也站了起来,拱手肃然道,“说来说去,此战无论冀州最终归属如何,咱们却都无利可图。士卒难有战意,士气必然低沉。” 二人言语之间透露出的意思只有一个,赔本的买卖不能干! 其实刚才刘备反驳郭嘉,内心中也是这个想法,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一听二人的发言,郭嘉当场就急了。 “主公,此二人所言,乃腐儒之论也,目光短浅,不可听信!圣贤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时只求自保,他日必然受制于人!” 闻言,赵昱和崔琰立刻瞪了郭嘉一眼。 议事就议事,你人身攻击干什么! 两边说的都有道理,一时令刘备难以决断,不禁把目光放在了还未说话的张恒身上。 “子毅以为如何?” 张恒摇了摇头,笑道:“玄德公,首先咱们得明确一个论点。” “子毅此言何意?”刘备不解道。 张恒张口,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制衡。” “何谓制衡?” 张恒起身,缓缓走到中间的青石板旁,指着上面的舆图道:“诸位请看,方今天下,兖州与冀州的争斗,说是能改变未来天下的格局走向亦不为过。如此,咱们必然不能袖手旁观,需得积极参与进去。 只是,到底要帮哪一方,那也难说得紧。” 此言一出,不仅刘备疑惑,连争辩的两方都皱起了眉头。 张子毅,你到底什么意思。 “哎呀,子毅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见张恒故弄玄虚的老毛病又犯了,刘备露出了一丝苦笑。 “遵命!” 张恒点了点头,随即对众人笑道:“诸位,若有可能,我甚至想趁机发兵一举吞并兖、冀二州。毕竟二州内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战机。但谁让咱们手中没钱没粮,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出手制衡一番。 我意,以联盟的方式出兵相助。 谁强,咱们就打谁。谁弱,咱们就帮谁。 总而言之,兖州和冀州越乱越好,乱的时间越长越好。如此,局势才对咱们最有利! 至于出兵所需的钱粮……咱们帮人家征伐强敌,他难道不该负责咱们大军的用度?” 这番言论一出,场中众人都不禁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张恒,心中直呼好家伙。 如此恶毒,不愧是张子毅!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鲁肃开口了。 “主公,肃以为长史此言有理。如今袁本初强而韩文节弱,咱们理当出兵相助,最好能让二者僵持不下。” 刘备又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荀彧,“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起身笑道:“主公,道理子毅已经说得很明白,彧便不再赘言。只是若要出兵制衡二 第二百九十三章提前谋划董卓的遗产 [] 城北,一处安静的府邸内。 用完晚饭之后,董白便托着香腮在廊下发呆,回想着这半年来的奇妙遭遇。 自雒阳城中那场厮杀后,自己被那坏人掳来徐州安置在这院落中,已有大半年的时光了。 作为董卓的孙女,董白并没有受到多少迁怒,更多时候,外人对她的印象更像是张恒的私人战利品,时刻等待着主人的处置。 初见董白之时,刘备也曾有些好奇,询问左右此女的来历。 就在众人皆摇头表示不知的时候,戏精太史慈登场,当场对着刘备窃窃私语了一番。 刘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神色中满是兴奋和惊诧。 子毅素来克己复礼,谁曾想内心中居然还有这般狂野的一面! 这一瞬间,刘备已经脑补出了张恒和董白二人从相遇,到相知、相恋的整个过程,并且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子毅与董贼的孙女……还真是一场孽缘啊!” 刘备口中啧啧称奇道,眼神中满是猎奇心得到满足的畅快感。 “谁说不是呢?”太史慈赶紧陪笑道,“左右只是一个女子而已,长史既然喜爱,主公又何必阻挠。” 闻言,刘备马上瞪了太史慈一眼。 “谁说我要阻挠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此女虽出身欠佳,但与子毅做个侍妾,还是可以的。” “主公英明!”太史慈马上拍马屁道。 刘备当即仰天大笑,大袖一挥,赐给董白十名婢女,用以伺候她的日常起居。 得益于这两只戏精的头脑风暴,第二天整个徐州就都知道了张恒和董白的关系。 如此一来,张恒虽然不胜其扰,但董白的生活却安稳了下来。 纵然是那些和董卓有血海深仇的人,也都对董白敬而远之,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唯恐惹得张恒不高兴。 开玩笑,他的禁脔你也敢窥视? 整个徐州谁不知道,张长史素有古君子之风,喜欢以直报怨! 一个月之后,在确立了对西凉集团的战略之后,董卓的侄子董璜也被从狱中释放,同样被安置在了这里,不过却派了人监视。 叔侄女二人再度重逢,当真恍如隔世,立刻抱头痛哭起来。 之后,平淡如水的日子就这么持续了下去,二人怎么也没想到,作为阶下囚还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外面的风言风语,董白自然是知道的,但她却没有否认,甚至有些默许的意思。 经过这半年的颠沛流离,她身上的骄纵之气早已褪去,整个人成熟了许多。 她明白,自己和叔父董璜之所以能在这徐州安稳生活,都仰仗那些风言风语。 只要张恒自己不澄清,她是绝对不会否认的。 再者,关于张恒的态度,她也实在摸不清楚。 要说他看上了自己吧,这半年却从没来看望过一次。 要说他不喜欢自己吧,却默许了这些流言蜚语,也算变相在保护自己。 对于张恒,董白心中的情感无比复杂,已不似初见时那般恐惧。 他将自己掳来,致使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支离破碎,自己本该恨他才对。但自己能有如今的一切,却都是他故意为之。 再细想,叔父能活着,恐怕也是因为张子毅…… 更关键的是,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多想也是无用,只能任由他处置罢了。 正在董白沉思之时,董璜从房中走了出来。 “阿白,你站在外面作甚,小心着凉。” 董白转身,“叔父。” “天色已晚,还是赶紧休息去吧。” 董璜挥了挥手,就要转身离开之时,却被董白叫住。 “叔父,你说咱们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登门拜访张子毅一趟?” 闻言,董璜当即皱起了眉头。 “叔父莫要多想,我的意思是,咱们去一趟,一来是答谢张子毅的庇护之恩。二来,也正好问问,刘使君打算如何处置咱们……” 话虽如此,但二人都清楚,董白大概率是没事,所以此去其实为董璜求情。 闻言,董璜不禁叹息一声。 经过半年多的打磨,他寻死觅活的念头早就淡了。 “也行,只是咱们身为阶下囚,只怕张子毅不愿见。” 董白目光坚定道:“叔父不用去,我一人前往,张子毅……应该会见的。” 此言一出,董璜也想起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沉吟片刻后,便点了点头。 “也好,你明日便去吧。咱们沦落至此,叔父死不足惜,只盼望你能远离纷争。张子毅此人……也算是良配了。” 闻言,董白又羞又怒,一跺脚道:“叔父,我不过是去打探消息,你在说什么啊!”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董璜连忙笑着摆手道,心中却没由来的一阵酸楚。 半年的平淡生活,已经让董璜淡忘了之前的刀光剑影。 细细想来,当年如果叔父不率兵入雒的话,如今也不至于骨肉分离。凉州那 第二百九十四章我让你脑补 [] 张恒又一挥手,孙康立刻带着士卒把守在外,厅堂中便只剩下了张恒、徐荣、董璜三人。 “长史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这次没等张恒开口,董璜便率先拱手道。 到现在他也看出来了,张恒应该是没打算杀他,不然也不用这么多废话了。 张恒笑道:“的确有一事相求,不过倒也不急。侍中这数月以来,深入简出,恐怕也不知道当今局势吧。徐将军,劳烦你为董侍中讲解一番。” “遵命!” 徐荣点了点头,将去年雒阳的局势说了一遍,听得董璜眉头微皱,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董卓战败他是知道的,至于西迁长安的事,更是没开战之前就定下来了。 他疑惑的是,张恒为什么要与自己说这些。 或者说,自己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徐荣讲完之后,张恒给董璜留了一小会消化的时间后,便缓缓开口笑道:“董侍中,尊叔父与皇甫将军对峙关中一事,你以为胜败如何?” “长史,在下一介败军之将,不谙兵法,如何敢妄下判断。” “闲谈而已,但说无妨。” 闻言,董璜沉吟片刻,才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皇甫义真虽是当世名将,但麾下兵马太少,叔父麾下还有近十万大军,此消彼长之下,皇甫义真恐不是对手。” 张恒点了点头,“不错,倒是此理。但若是……我徐州插手此战呢?” 闻言,董璜面色剧变,沉默半晌之后才无力地垂下了头。 “长史天纵奇才,叔父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能得出这个结论,看来上次战争给他留下的阴影不小。 张恒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索性直说了吧。此战,我徐州是一定要插手的,至于结果如何,目前尚未可知。只是不知董侍中可愿出手相助?” 董璜果断地摇了摇头,“在下败于刘使君之手,乃是技不如人,要杀要剐绝无怨言。只是长史想要我对付叔父,在下宁死不为。”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张恒的意料。 这数月以来,根据徐荣和监视董璜士卒的汇报判断,董璜此人并无大恶,甚至可以算得上为人清正,且没有多少野心。 这,也是张恒选择他的原因。 “并非要侍中与尊叔父为敌,只是负责收拾后事而已。” 说到这里,张恒忽然起身,目光直视董璜,身上散发着久居高位的摄人气势。 “此处并无旁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不谈什么立场大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我只说一句。董卓,必须要死!侍中可明白?” 见张恒言语忽然变得不客气,董璜也被激起了胸中的火气,针锋相对道:“长史未免太过自信了吧,我叔父麾下十万精锐,纵然不敌长史,自保却绰绰有余。” 张恒笑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董卓一路倒行逆施,树敌太多,违逆了天下大势。今日不死,明日也必然会死,时间早晚而已。如果不信,侍中可拭目以待。” 当天下大部分人都希望一个人死的时候,那这个人就绝对会死。 只是董璜却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他不愿相信,继续梗着脖子冷笑道:“若长史不杀我,那我倒要亲眼看看。” “在这里看可不行,不久之后,我会亲自去雒阳走一趟,侍中可愿同往?” “去就去,有何不敢!” 见两人针锋相对,一旁的徐荣忍不住叹息一声,开口劝道:“公子,大势如此,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你闭嘴!” 董璜扭头爆喝一声,看向徐荣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若非你在雒阳城中勾结外人,我叔父怎会惨死。徐文耀,我董氏自问待你不薄,可你却恩将仇报,如此卑鄙小人,还有何颜面在此卖弄唇舌!” 虽然战败,但董璜并不怨恨张恒。 但徐荣就不一样了。彼时徐荣卷县惨败,回京之后他还开口在董卓面前美言了一句,谁知道徐荣却联合太史慈干掉了董旻。 叛徒永远是最令人痛恨的,反正已经翻脸了,董璜便再无顾忌。 徐荣被骂得面色羞愧,却无法反驳,只好叹息道:“前者之事,无关对错,在下也只求自保而已。行事不当之处,还望公子见谅。只是雒阳城中相救之恩,在下不敢忘怀,还请公子莫要执迷不悟了。” 董璜大怒道:“我对你没恩,你也不必惺惺作态,当时就该一剑杀了你!” 张恒摇了摇头道:“好了,董侍中不必再逞口舌之利了,如此解决不了问题,咱们不妨来一个君子之约。” “倒要听听长史有何约定!”董璜不屑冷笑道。 张恒笑道:“雒阳之战,势在必行,侍中不妨与我同往。我若败,侍中可自行离去,我绝不加害。我若侥幸得胜,董卓身死,便还请侍中出面,收拢残余西凉精锐,为我徐州所用,如何?” 扯了半天,张恒总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没错,他就要利用董璜来接收董卓的班底! 闻言,董璜笑了,笑得极为嘲讽。 “长史原来是贪图我西凉部众,当真是好计较啊!” “不错,西凉铁骑乃天下一等一的精锐,谁人不眼馋。”张恒笑道。 “要我帮你,却是休想,我宁死不为!” “侍中且别急着拒绝,就不想听听我的价码?” 董璜依旧冷笑,“你能开出什么价码?”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价码,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张恒分析道,“我方才说过,此战势在必行。既要战,便只有两种结果。我若战败,侍中便可得脱牢笼。我若得胜,则董卓的下场不言自明,侍中助我收拢西凉精锐,玄德公必然加官进爵,下半生可无忧亦。 无论哪种结果,对侍中而言,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侍中以为如何?” “不,便是叔父战败身死,我也不可能助你收拢部众!” 你要去杀我叔父,还要我帮你扩充实力,世间哪有什么便宜的事! 见董璜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张恒也不生气,继续笑道:“董侍中,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董氏一门老小的性命,你也不在乎吗?” 果然,一听这话,董璜面色一滞,之前的冷笑也戛然而止。 张恒继续劝解道:“适逢乱世,天下纷扰,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以董卓目前的情况,便是没有侍中出手相助,我徐州也会出手,只是可惜了那些西凉铁骑。届时董氏一门惨死,侍中于心何忍?” 坦白来说,这就是张恒在pua董璜了。 他在给董璜灌输一个思想,那就是董卓的生死,跟你的抉择并无关系。 恰恰相反,如果你不做抉择,董卓败亡之后,你董氏一门老小的性命,却是因你而亡。 果然,董璜犹豫了。 凭理性判断,他知道答应张恒才是正确的。 但情感上,要他帮杀父仇人壮大实力,他无法接受 第二百九十五章嘴贱的下场 《三国:我在季汉当丞相》全本免费阅读 [] 凡事宜早不宜迟,和董璜达成约定的第二天,张恒便将此事向刘备禀报了一遍。 本以为会有些为难,但谁知刘备答应得相当爽快。 举手盟个誓就能白得数万西凉铁骑,傻子都知道这笔买卖应该怎么做。 再说了,自己又不打算事后杀人灭口,自然不怕盟誓。 答应之后,二人当即赶往城北,在府中和董璜盟了血誓。 但这次就没有诸侯会盟时那么讲究了,只是简简单单举手发了个毒誓,效果却是一样的。 刘备的名声还算不错,董璜也就再无顾虑。 只是临走之时,刘备看了一眼相送的董白,又瞥了一眼张恨,脸上便露出了似有似无的笑意。 “子毅这般福气,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出了门后,刘备满脸暧昧地对张恒笑道。 闻言,张恒先是一愣,继而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玄德公误会了,我与那……” “子毅不必解释。”刘备挥袖大笑道,“左右不过是个女子而已,既然喜爱,纳了便是,谁又敢多说什么。只是……后院不起火就行。” 张恒彻底无语,也不打算继续解释了。 算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二人正闲逛间,孙康忽然一路小跑了过来, “长史……” 当他看到刘备时,后面的话便戛然而止。 “伯台,何事这般慌张?”刘备有些好奇地问道。 孙康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要怎么说,难道说我已经找到了借口,准备收拾太史慈,特邀长史前去观看不成? 当着刘备,这种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不过孙康也是个小机灵鬼,眼珠子一转,马上对刘备拱手道:“主公,今日太史将军前往州府时,却因衣冠不整被绣衣执法拿下,要重打五十大板,末将特来禀报长史。” 刘备一听太史慈要被仗责,也顾不得细想了,连忙开口道:“区区小事,岂能随意仗责大将,绣衣执法行事也太过莽撞,公祐何在?” 身为东汉郡丞,执法部门一直是孙乾在管的。 不过此时再去问责孙乾也来不及了,刘备赶紧大步往州府赶去,准备拦下对太史慈的惩罚。 …… 州府院内,徐荣望着被士卒控制住的太史慈,脸上满是笑意。 他好歹算是给太史慈留了点面子,没有拉到大街上去打。 “徐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我犯了何罪,居然要打我板子!”太史慈大声质问道。 徐荣悠悠笑道:“不是说了嘛,衣冠不整之罪。” “我哪里衣冠不整了,我明明……” 太史慈大声争辩了半句,声音却戛然而止。 就在刚刚绣衣执法抓捕他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早就弄乱了。 这下倒好,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太史慈满脸激动道:“徐将军,我不服,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我,我要见长史!” 徐荣缓步走到太史慈面前,低声笑道:“太史将军,别挣扎了,今日这板子你是挨定了。” “为何?” “因为有人要打你。” “谁要打我?” “就是你要见的人。” 太史慈顿时懵逼,满脸不可置信道:“为何?” “因为你乱说话。好好受着,说不准能少挨几顿,毕竟长史可是吩咐了,要打足二百大板。一次五十,你算算要打几次?” 一听这话,太史慈当场冷汗就下来了。 “敢问徐将军,我到底说错了哪些话,好叫在下死个明白。” 徐荣没有回答,只是往城北的方向看了看。 见太史慈还是一脸懵逼,徐荣只好明示。 “唉,昨夜长史静极思动,去了城北一趟,太史将军可明白?” 太史慈顿时会意,面色急切起来,心中大呼:主公害我啊! 他和刘备说董白的事,本质上有些‘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别告诉别人’的意味。 但奈何刘备是个大嘴巴,又赏赐了婢女,这下搞的徐州人尽皆知,却是害了极有共享精神的太史慈。 “太史将军放心,稍时行刑之时,我会让人轻打。长史气消了,也就不会为难你了,毕竟谁让你……” “多谢徐将军。” 太史慈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发誓以后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太史慈啊太史慈,你说你看出来就看出来了,往外说他做什么,害得长史恼羞成怒。 额……刚刚徐将军好像说了,长史是昨天夜里去的城北。 也就是说…… 一念及此,太史慈的八卦之魂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刘备等人紧赶慢赶,却也已经晚了。 赶到的时候,太史慈已经被打了十多下。 刘备见此, 第二百九十六章冀州之行 《三国:我在季汉当丞相》全本免费阅读 [] 初平二年,正月末。 张恒正式踏上了前往冀州的旅程。 虽说此次的重头戏是收拾董卓,但冀州这边也不能不顾。 不过荀谌已是当世大才,他若解决不了,张恒估计也没办法。 冀州之争,终究得韩馥自己下定决心。张恒此去,最多能全权代表刘备,让荀谌省了来回汇报的时间。 随着张恒的离去,太史慈终于不用再受仗责之苦了。 这十多天下来,他的屁股已经快被打烂了。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与董璜的约定,张恒还得带上董白,这自然引起了家中两位夫人的不满。 毕竟之前传的满城风雨,这下无异于不打自招。 蔡琰还好,毕竟她还董白有些交情,而且之前便认定了二人有私情,所以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荀采可就不依了,当即就要转身收拾行囊,随张恒一同出发。 “女荀,我这是去打仗,怎能带上你!”张恒连忙劝阻道。 荀采冷笑道:“不能带上妾身,却又能带上董氏小娘子?” “这……”张恒头疼道,“我与董璜有约,带上她也是迫不得已。” “当真只是这么简单?”荀采似笑非笑道。 “当然,难道还能有什么龃龉不成。” “妾身可是听外面都在传,你与董氏娘子早就珠胎暗结,等再回来的时候,怕不是要抱个大胖小子回来。” 闻言,张恒当场抓狂。 “谁说的!” “子毅,你老实交代,到底她腹中有没有咱们张氏的骨肉?真要有了,你可不能带着一个孕妇东奔西跑,不如把她接入府中,妾身与昭姬妹妹又非妒妇,绝不至于加害于她。” “我……” 张恒已经彻底无语,心中只恨打太史慈打得轻了。 太史子义,你这么喜欢造谣,活该孔融给你爹带绿帽子! 好说歹说,张恒许诺此次绝对会把阴蝉带回来后,才终于打消了荀采随行的想法。 于是,张恒一行人正式出发。 随着张恒出行的,除了董璜之外,便只有徐盛。 张恒的贴身护卫孙康,临行前已经被调去充当刘备的护军去了。 经过半年的观察,孙康的忠心已经得到认可,是时候给他谋个出身了。 太史慈有上将之才,肯定是要下放镇守一方的。而孙康这种沉默寡言,又没有多少才能的人,正好合适接他的班。 至于上次泰山之战大放异彩的徐盛,却是充当了张恒的下一任贴身护卫。 对于这位阳光开朗大男孩,张恒的感官还是不错的。 除此之外,张恒便只带了千人亲兵。 临行之前,刘备亲自把张恒送出城,并叮嘱他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在刘备眼中,便是十个冀州也没有张恒一人重要。 告别了刘备之后,张恒等人便纵马奔行起来。 郯县到邺城,足有千里之遥,如今天气还未转暖,所以张恒并不着急,打算用半个月走完这段路程。 迎着岁初的寒风,望着绵延到目光尽头的官道,张恒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袁本初,此番就让我见识见识,你四世三公的底蕴吧! …… 半月后。 邺城,州牧府中。 韩馥高坐主位,麾下文武分作两派,看上去正在议事。 冀州长史耿武出班大声道:“使君,刘玄德愿出兵相助,还有何犹豫之处,只管痛击袁本初便是!” “长史所言有理,使君据一州之地,难道还怕袁本初一郡之地不成。纵然他有公孙瓒相助,可咱们也有刘玄德为臂助,未必就怕了他!” 别驾闵纯也起身大声劝道。 耿武和闵纯发表完意见之后,群臣纷纷起身劝谏。言下之意,都是要正面与袁绍相抗。 可是主位之上,韩馥却还是神情复杂,面带犹豫。 对于韩馥的怯懦,众人也早就习惯了,但他们却又不得不继续劝谏。 至于原因嘛,也不难理解。 能进入州府议事的,哪个不是冀州本地豪门出身。 如今韩馥任冀州牧,他们还能坐享高位,大权在握。 可一旦冀州落入袁绍手中,袁绍手下可是有自己核心班底的,届时这些人难免被边缘化。 所以无论是出于忠心还是保住权势,他们都得极力劝阻韩馥起兵抵抗。 至于一贯暴脾气的审配,早在数日前的一次议事中顶撞了韩馥,被当场杖责三十,气得再也不来议事了。 韩馥对外唯唯诺诺,但对内可不手软,一向是重拳出击。

树荫下,夏侯惇对曹仁道。

从不久前开始,前方的动静就小了起来,如今更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曹仁起身一看,发现敌军果然停止了渡河,不由得有些惊讶。

今日的战况,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激烈,更是连持久都没达到自己的预期。

“既然停了,那就让弓弩手原地休整,同时开始换防。”

夏侯惇点了点头,起身刚要行动之时,忽然感觉脚下一阵颤抖。

“这是……”

急忙低头看去时,夏侯惇却发现大地都有些晃动。

此时曹仁也发现了情况,顿时脸色剧变。

这股动静,分明是从背后传来的!

二人赶忙转身走到视野开阔处四下张望,但远处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彻底惊住了。

只见一支无边无际的黑色洪流正快速袭来,阵阵马蹄声携带风雷之势,几乎每一下都撞击在二人的心上。

为首的大纛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赵’字。

在韩浩停止渡河不久后,赵云便率军杀到了。

“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夏侯惇满脸不可置信地吼道,眼前的场景让他头皮发麻。

看这阵势,怕是有近两万人!

可敌军明明都在对岸,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身后!

而且……还tm都是骑兵!

这怎么可能!

“敌袭,快,列阵,是敌袭!”

曹仁的反应却比夏侯惇要快些,眼下已经来不及思考了,赶紧应对才是正理。

但是……已经晚了。

赵云知道,今日这绝佳的战机,乃是用四千将士的性命换来的。

既如此,那就要一击致命!

率大军接近敌军五里之后,赵云忽然令大军放缓了速度,开始慢悠悠地行进。

就这么又行了里,麾下士卒都恢复了体力,但也被曹仁放在外面的探骑发现了踪迹。

不过赵云也不在乎了,因为这个距离,敌军就算发现,也根本来不及组织防御。

随着赵云一声令下,一万五千名西凉铁骑,展开了生平最快的一次冲锋!

这也就导致了曹仁还没收到探骑汇报,便已经看见了赵云的大部队。

赵云的目标很简单,一波冲散敌军的阵列,之后就可以展开屠杀!

随着曹仁歇斯底里的大吼,麾下士卒急忙起身准备迎战。

而河岸边的于禁和乐进也感受到了动静,急忙扭头看去时,也是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怎么会……”

于禁失声道。

“快,前军变作后军,调整阵列,准备迎敌!”乐进赶紧传令道。

他的脑子倒是转得极快,知道身后就是济水,根本退无可退。

要么挡住敌军的进攻,要么葬身鱼腹。

就在二人慌忙调整阵型的时候,赵云已经杀到了。

大纛高高扬起,赵云根本没在后方指挥,而是直接选择了身先士卒,亲自冲杀。

银枪横于胸前,在下午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赵云眼中,罕见地带了一丝杀意。

连日来的渡河不利,让他心中极为憋屈。而麾下将士的伤亡,更是让他无比愤怒。

今日一战,势必让尔等统统报还!

全速冲锋下的西凉铁骑,等于开了狂暴状态。就算是严阵以待的步兵方阵,都不一定能抵挡得住,更何况是一群措手不及的敌军。

仅仅一个照面,曹仁匆忙组织起来的阵列便宣布告破。

在赵云的带头冲锋下,曹军阵列被狠狠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之后,赵云继续挺枪突进,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长枪一般,狠狠插入了敌军腹地,来了一拨狠狠的灌注!

“撤,快撤吧!”

阵列被破的那一瞬间,夏侯惇就已经明白事不可为,赶紧对曹仁吼道。

“往哪里撤,往水里撤吗……”

曹仁望着前方不断溃败的士卒,嘴角满是苦涩。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敌军为什么能突然出现在自己后方。

难不成是飞过来的?

只可惜,这个问题注定不会有答案了。

越来越多的士卒溃败而来,反身冲击着自家的队伍。

不过片刻的工夫,阵列便全线溃败,全军就此开启了溃逃模式。

“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夏侯惇看得无比焦急,急忙一把拉住了曹仁,将他往战马上拽。

可曹仁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双目呆滞,面色枯败,口中还不停地自语着。

“兄长将三万大军交予我手,如今却落得个大败,我还有何脸面去见兄长……完了,一切都完了……”

夏侯惇大吼道:“放屁,大军没了可以再募,你要是死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这一声怒吼,倒是惊醒了曹仁。

不是他心中不再愧疚,而是他明白,此时自己若死了,那就真的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于禁和乐进呢,为何还不来助战!”

尽管知道挡不住眼前的骑兵,但能阻挡片刻也是好的,总不至于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如今这局面,能保留一分力量是一分。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声响。

关键时刻,乐进和于禁各率本部兵马加入了战局。

“将军速速整军,我来挡住敌军!”

纵马路过曹仁身旁时,乐进还不忘大声提醒道,随后便纵马冲了上去。

曹仁急忙就想大喊,让乐进不要冲动。可嘴张开了,话却终究没说出口。

如此局势下,不拼命就想挡住敌军,可能吗?

“快,收拢溃兵,稳定军心!”

曹仁大吼道,他绝不能浪费乐进舍命争取来的宝贵时间。

而此时,乐进所部已经与赵云的骑兵大部队撞到了一起。

步卒对骑兵,这的确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

可战场上没人会跟你讲公平。

乐进自知麾下将士不可能是骑兵的对手,但他依旧发动了这波死亡冲锋。

并且,他第一时间就瞄准了赵云的大纛,手中大刀也开始跟着颤抖起来。

这敌将倒也自信,为了鼓舞士气,居然敢带头冲锋。

若能阵斩此人,说不准此战还有一丝转机!

带着这个大胆的想法,乐进挥舞着手中大刀,直奔赵云而去。

只可惜,他注定是选错了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