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兄长的遗产》 第一章 【 独家发布】 原著/小土豆咸饭 第一章 “郝誉.克洛普阁下,您确认继承遗产吗?”律师虫的声音带一点沙哑。 他在这里讲了三个小时,从遗产继承的标准,到遗产内容,到后续可能产生的问题,事无巨细和面前的雄虫说了个遍。作为一个遗产律师,安波先生自认为做到极限。 可面前的雄虫一杯水都不肯给他。对方整个人瘫痪在沙发上,脸压入枕头中,蝎尾来回晃荡,抓得沙发布一道道抓痕。 “我确认……好吧……无所谓。确认就确认。” 律师虫数次告诉自己要耐心,要用最好的脾气对待国家英雄,哪怕这位英雄正身处于疗养院,正—— “郝誉.克洛普阁下,请问你能把裤子穿上吗?” “什么?”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问题,雄虫郝誉.克洛普抬起头,他乱糟糟的汗水黏得额头一片头发,惊讶反问道:“我在自己家还要穿裤子?” * 在律师与军雌的监督下,军雄郝誉不得不穿上一条大花裤衩。 他看上去二十五出头,实际年龄比这大多了,在军雄战时条例下只要他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一条大花裤衩根本压抑不住他古怪的精神状态,他肉/体横陈,两只手却从指尖到小臂胳膊处,带着略显沉重的装甲手套。 “遗产?”郝誉对律师虫道:“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你的兄长郝怿将最重要的一批资产交给你。” “签签签。”郝誉已经不想听了,身上的大花裤衩让他心烦意乱,他拿过笔,律师虫指哪他签哪,签完随手一丢,捞起沙发边的零食袋开炫。律师虫在军部雌虫的监督下离开,临走前,郝誉已经拆开第三包混合果干,吃得满嘴都是渣。 这时候他想起军部雌虫对郝誉这一类雄虫的评价。 “军雄,军部的雄虫,他们从小离开家庭,被迫接受残酷的军事训练。他们拥有军雌的特权,也拥有雄虫的特权。他们无疑是战场的英雄,是对寄生体最有效的武器。” “但他们精神状态和普通雄虫差距很大。你千万不能把他们和外面的雄虫相提并论,也不要用什么情感绑架他们,当然也不要把他们完全看作军雌。他们不管怎么说都是雄虫……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不能把今天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任何细节告诉任何人,特别是‘郝誉’这个名字。” 为什么不能告诉外人呢?军部雌虫没有多说。律师虫也没有多问。 很快,这片孤寂的疗养院回复到平静。雄虫郝誉把吃剩下的混合果干放在胸口,脱掉内裤,歪头大睡起来。等他爬起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潮湿的空气让果干上长了一层霉菌,他因此气得把安排自己来这里疗养的军雌人事痛骂一顿。 诸如“我受够了”“让我搬去沙漠”“蝎族聚集地也可以”已经算是非常讲道理的说辞了。 结果当然是没用。 军部严肃告知,郝誉必须在这片枝繁叶茂环境优美的疗养院里,接受基因库与军部的双重治疗,直到他完全克服心理问题,精神力修养到受伤前。 “放屁!你们就是蛇鼠一窝,想让基因库想研究我的脑子。”郝誉照旧把人痛骂一顿,摔通讯,躺在沙发上。不是他不想去床上睡觉,而是他没有心气也没有精力把床收拾一下。 郝誉已经忘记各个房间乱成什么样子了,反正是很乱就对了。军部试图给郝誉配几个雌虫勤务员用于照料他的日常生活,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郝誉丢出去。 受伤后,郝誉非常不喜欢别人入侵自己的私人领域。 他时常眼动,眼球干涩,眼睑紧绷,后脑勺像是拉直的橡皮筋快速颤动着,牵动着眼眶周围神经一并蠕动;郝誉不得不闭上眼睛,通过身体自我分泌体/液缓和这种轻微的后遗症。 与此同时,他开始主动的,或者被动的进入到回忆中。深夜,突然地滚到地上,抱着手大口喘气,然后独自套上裤衩出去跑圈,浑然不管周围“晚上有裸*变态”的传言越来越多。 今天,也许是受到律师虫上门签遗嘱的影响。 郝誉罕见地想起了兄弟两的最后一面。 “呼……死掉,也挺好的。”郝誉重新睡下去。第二天被上门的军雌摇醒,“郝誉阁下!军雄郝誉!郝誉阁下?”郝誉下意识丢个枕头过去,下半身凉飕飕,现场一阵兵荒马乱找大花裤衩,吵得他后勃颈突突跳。 “不知道我要休养吗?!” 郝誉眯着眼,呲牙。他面前一位是昨天被他骂过的军部人事,一位是昨天见过他鸟的律师虫,一位没见过,另一位…… 郝誉直起身,捡起地上的靠枕挡住自己的下半身,蝎族雄虫特有的尾勾继续抓挠沙发,刺啦刺啦的声音刺耳到一定程度,反而变得令人愉悦。 他注视着面前佩戴上拘束环的雌虫,很难说军部那边摸清楚自己的口味,还是说基因库想出来什么见鬼的采集津/液方式。 自从他们要求军雄们生前多播种,死后捐献遗体不成,试图掘坟还搞出什么专门的挖尸团队后。这群搞科学的疯子做出什么,郝誉都不会惊讶。 “雌奴?” “是的。” “我可没有申请这玩意儿。”郝誉用蝎尾撕下一大片沙发布,当做旗帜摇晃来摇晃去。他作为蝎种,忍不住用这些小动作转移注意力,“积分啊,军功啊,我才不要用在雌虫身上。我自己享受都不够呢,还要打造新武器,申请高危军火,不小心做错点什么还可以搞点什么弥补下……” “这并不需要您申请。”律师拉拽下手中的锁链,成功引发另一头雌虫的闷哼,“您应该知道,现在的雌奴都是罪犯。只有拥有积分的雄虫才有资格赎买罪犯,将他们变成自己的雌奴。” “而这位,是您兄长郝怿生前所赎买的雌奴。” 律师拿出昨天郝誉签署的一系列文件,翻到其中一页递给雄虫,“昨天您已经签署了‘赎买续约文件’,按照您哥哥的遗嘱以及您个人的意愿,这只雌奴已经归在您的名下。” 郝誉:“可以退货吗?” 军部雌虫早知道郝誉会这么说,他强调道:“退货,赎买积分也不会退。” 郝誉指了下自己的胸口,本想展示下自己的军雄勋章,结果戳到一身肌肉。他这才坐起来,懊悔自己没有穿衣服,慌张表示,“我可是军雄。拜托,自己人,我现在要退货不可以吗?我一没碰他,二没睡他,三没把他怎么样,凭什么不可以退货。” “因为您是我们军部消费记录黑名单成员。”军部雌虫温柔表示,“郝誉阁下,您应该不会忘记您上次执行任务炸掉的七座大厦,三座高档飞船,还直接让当地地雄虫协会坍塌的事情吧。” “执行任务,怎么可以算我是黑名单。” “当时为了给您调节心情,我们特地答应您在休养中途杀寄生体放松一下。并搭配了最简单的任务‘检查边境寄生体出没状态’,您逛一圈意思意思好了。结果呢?” 结果炸了七座大厦,三座高档飞船,导致当地雄虫协会总部建筑坍塌。 还连带抢了其他任务组好不容易留下的寄生体活口,把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拧断脑袋,导致三组军雄同僚当场和自己干架,造成了极大的非必要损伤。 郝誉问心有愧。 “那个。你知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拜托我的雄虫积分真的不多了。再这样我想看点片都出不起钱了。”郝誉哀求道:“特供片真的很费钱,特供零食,还有各种花样的镖头也很费钱啊。” 军雌后退一步,什么也不说,看着郝誉蝎尾从疯狂摇晃到焉巴垂在地上。 “好吧。”他无奈看向军部及该死的律师,发出叹气,“那我可以随便使用吗?” “根据赎买条约。您兄长支付了本年度全部的款项,中间雌奴产生逃跑行为所产生的逃跑罚款才是您需要缴纳的额外费用。”军雌宣读道:“参考雌奴本身的刑期与刑罚,你不能令他致死致残,身体器官发生不可逆的残废症状,其余随意。” 郝誉懂了。 他伸出手。律师顺从地将枷具控制器递到他手中,与军雌一并看着郝誉气冲冲拽着雌奴倒在沙发上。 “等等。您不需要去房间里吗?” 郝誉回忆下自己的房间,觉得还是沙发更干净。他不管身下雌虫给自己的既视感,微笑答道:“不需要。” 军雌推搡着律师飞速离开现场。 屋里传来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只剩下那个雌虫惊恐又不敢置信的怒喊,“你怎么敢。”“我可是……住手。” 郝誉挨了雌虫不轻不重几脚,越看越觉得面前雌虫眼熟。可眼熟又怎么样?积分可比钱难赚多了,郝誉稍微一想自己账户上的数字,火气蹭蹭往上涨。 再说,面前雌虫是因为犯罪才成为雌奴,有什么好心疼的。 “闭嘴。”郝誉拿起枕头盖住雌虫的脸,平淡道:“我哥都病成那样了,买你做什么?” 他没有什么情绪,纯粹是发泄自己积分被花出去的冤大头感。 “给你两个选项:一打扫卫生,二陪我睡觉。” “我。我两个都不选。”雌奴硬气道:“郝怿从不会让我做这种事情。” 郝誉才不惯着他,他迅速钳制住雌虫,“少废话,二选一。” “……后面那个。”雌奴咬咬牙,做出了选择,“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嘶。” 白天到黑夜,做到饿,饿得肚子疼,郝誉在雌虫身上缓缓醒过来,摇晃脑袋点了灯仔细端倪许久,终于想起来对方的身份了。 难怪他眼熟,身下的雌虫不正是他哥哥郝怿的白月光。 伊瑟尔.南吗? 第二章 第二章 郝誉一岁生日当天检测出军雄潜质,生日第二天军部就哐哐敲门,把叼着奶瓶的小郝誉打包带走。 往后大部分时间,郝誉都在军雄养育中心长大。不过他雌父雄父还有哥哥都格外惦记他,只有有钱有时间都会尽量来找他。郝誉也并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爱,某些假期他还会伪装成远房亲戚,回到家小住几天。 小住的时间,郝誉最喜欢跟在哥哥郝怿屁股后面。 他知道哥哥一直在追求“伊瑟尔.南”,在日记里用“明月”“珠宝”等词汇修饰这位雌虫。 “确实是我和我哥喜欢的长相。” 但真人见面的次数还是少。郝誉挑起雌虫的下巴,得到雌虫不悦地甩头动作后,手指钳制住伊瑟尔.南的两腮,强迫他微张开口面对自己。 “舌头上还有虫纹。”郝誉眯起眼,凑近一些询问,“吻起来有什么不一样吗?” “滚。” 郝誉顺势松开手,从伊瑟尔身上起来。他身上还带着欢爱后的气息,背脊上遍布大小不一的伤疤,蝎尾没有衣物限制,上下左右胡乱摆弄,将茶几上的零食包装单一个一个翻过来,发现什么都不剩后,萎靡垂下尾巴尖。 “唉。”郝誉失望至极,抬脚推搡下伊瑟尔.南的屁股瓣,“你会不会做饭。” 雌虫撑着腰缓慢从柔软沙发上起来,好不容易活动手脚,被郝誉这一脚直接推搡回原位。他进门至今,一直散发出绸缎光泽的银灰色长发终于炸开几分,恼火转过脸。 “滚。要做你自己做。” 那是一张傲慢到令人想折辱他的脸。 郝誉丰富的感情生活让他清楚自己有什么古怪的癖好。这也算是一小步军雄的战争后遗症:他们会疯狂寻找雌虫发泄战争带来的血气、戾气与绝望。 什么东西都可以是一次性用品。 包括雌虫。 问题是,这是哥哥喜欢过的、写在日记里、日思夜想的雌虫。郝誉头疼看着愤怒的雌虫,再盯着他脖子上那一圈拘束环,半晌才想起来。 哥哥死了。 “叫什么叫。做饭都不会做。我哥把你赎回去是做什么的?” “要你管。” “……好好好。”郝誉直接笑起来,他的蝎尾扫荡开一众快递盒,在桌面搜寻无果后,干脆进入桌底费力勾出个老式喇叭。 郝誉捡起那个喇叭,用力拍拍,嫌弃道:“不做饭,你也别吃了。” “什么?”伊瑟尔.南震惊看着郝誉,似乎是第一次遭遇这种待遇,“我才和你做过。” “两者有因果关系?” “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做饭。”伊瑟尔.南不是不想动。他作为雌虫,自认为体力不差,该有的羞耻心一样不少。如今双腿黏糊糊,衣服完全不能看,怎么可能下沙发给郝誉做饭。 他指责郝誉道:“你最起码让我洗澡,再给我件衣服,还有厨房……你倒是告诉我厨房在哪里啊。” 好麻烦。 郝誉理所当然想着,拍拍喇叭好几下,抖出一大串灰,终于掰开了开关。他对准半空“喂喂”好几声,确认能使用后,对伊瑟尔.南交代道:“那算了。” “我自己都没衣服,你地上随便捡一条吧。” 伊瑟尔.南这才注意到郝誉浑身一直保持光条条。他被/干得宕机的大脑,终于回忆起被拖拽到这破房子里第一眼所见到的郝誉形象:浑身上下什么都没穿,拿着一个抱枕挡住关键部位,就剩条蝎尾巴到处搞破坏。 这,居然是郝怿的弟弟? 郝誉却继续展开自己的军雄爆言。恕他的生长环境和其他地方不太同,他和他的军雄同僚们发自内心认同另外一套雌雄相处理论。 “你是个囚犯,你犯了错,你该被剥夺一切社会属性,在监狱里勤勤恳恳打工赎罪。” “哇呜~我哥把你赎出来,让你稍微做个人,你就给我安分点吧。” 郝誉最后看一眼伊瑟尔.南,面对他那张十分对胃口的脸上,善意说道:“厨房是兵家必争之地,你还是不要去了。洗手间昨天我给堵上了,你也没有用的必要。” “等等。你不能这样走掉。” 伊瑟尔.南抬起手,竭力阻止自己现在主人,唯一的衣食住行保障离开。他翻下沙发,摔个四仰八叉,眼睁睁看着郝誉抬手甩出一道绳状物体,伴随“叮”得一声响动,整个人飞速荡到窗户口,把老式喇叭开到最大,咆哮道: “亚萨——亚萨——你家有饭吗?” 他喊完,老僧入定般坐在窗户口,好像这样就会把饭盼到面前。 伊瑟尔.南过去奢华也好,落魄也好,所经历的一切,在郝誉面前支离破碎。他觉得郝怿生前对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赤裸裸的骗局,他弟弟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国家英雄,也不是那种以一打十的强悍军雄。 他弟弟郝誉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雄虫! 神经病。 “亚萨是谁?” “你问这么多干嘛。”郝誉反问道:“打探情报?” “你不爱说就不说。”伊瑟尔.南这辈子的好脾气都用上了。他也顾不上什么脏不脏了,坐在地上试图翻出勉强能用的纸巾把下半身擦拭干净。然而放眼望去,最干净的东西居然是诸多速食食品袋。那些或揉皱或撕成碎片的纸团,不知道里面包裹了什么,伊瑟尔.南强忍着不适,随便擦拭掉大腿上的不适应感,套上脏污的衣物,走向厨房。 他没有问郝誉要吃什么。 因为他不想和神经病说话。 “这居然是郝怿的弟弟。郝怿……明明说过他孵化了他弟弟。”按照虫族的常规思路,孵化虫蛋的雄虫会对虫蛋里的幼崽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 回想起记忆里那个稳如尔雅,连一句冒犯话都不忍心说的雄虫。伊瑟尔.南收紧手,加快步伐。漆黑中,他没有开灯,也没有时间打量郝誉的脸,更没有心情端倪这对兄弟有多少相似之处。 他笃定郝誉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郝怿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呢? “你在想什么。” 脖颈上传来粗热的气息,伊瑟尔.南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手和腰具被什么东西环住。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声,整个人被拽在地上,郝誉手中那绳状的武器不断收紧,连带郝誉那张脸也不断逼迫向伊瑟尔.南。 “厨房什么都没有。”郝誉道:“送饭的人来了,你不吃饭瞎逛什么。” “你松开。” 郝誉用行动表示他可以多粗鲁。他完全没有考虑过抱或扛着伊瑟尔.南前进,短短十几米,他大步跑,伊瑟尔.南的脚后跟都要和地面擦出火花。 “你再继续乱跑,涉及机密我只能杀了你。” “垃圾堆能有什么机密。你放开我。变态*体你放开我。” “你不应该叫我雄主吗?”郝誉想到这里,停下脚步,想起来了,“有点奇怪。你先前叫我哥‘雄主’,现在又叫我‘雄主’,算一雌侍二雄?” 他这么说,叫伊瑟尔.南耳根发红,雌虫挣扎得失去平衡,整个摔在地上,“闭嘴。我才没有这样做。” “哦。你对我哥情根深种?”郝誉换只手,继续拖着伊瑟尔.南前进,“我哥可是娶了白哥做雌君。” 伊瑟尔.南骤然闭嘴。 郝誉却不给伊瑟尔.南一点面子。他继续道:“如果当年,你没有拒绝我哥的邀请,雌君之位就是你的……我哥也真是猪油蒙了心,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追你那么久。” 军雄从小在军部长大,他们对待感情,多数和对待任务一样。 成则成,不成则断。 犹豫在战争中会害死人。 郝誉终于走回到沙发处。门口也恰当好处响起门铃声。他抬手,和前两次一样,甩出长而柔韧的绳状武器——与寻常的鞭子等物不一样,伊瑟尔.南清晰看到一点星光随着弧光闪动,“铛”一声重重戳中什么。 郝誉单手缠绕两三圈,用力一拽,沉重的入户门施施然打开。 他对伊瑟尔.南道:“你该不会从没有叫我哥一声‘雄主’吧?” 伊瑟尔.南咬动下唇,逞强道:“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叫你这个神经病雄虫‘雄主’而已。你看看你住的地方,还有你之前对我的态度。” 郝誉觉得自己哥哥可能对这雌奴太好了,好得让对方忘记“雌奴”是什么存在,什么社会地位了。 不过不着急,他养病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慢慢玩。 “吃饭吧。”郝誉看着入户门走来两个军雌。他们一人带着饭盒,一人带着个同款老式大喇叭。郝誉同他们说谢谢后,分了一份饭盒给伊瑟尔.南。不过他也不着急先吃,慢悠悠问,“亚萨又骂我什么。” 军雌拧动老式喇叭开关,在断断续续的电流音后,一段粗嗓子军雄爆炸般的嘶哑传来,“怨种,我好啦哈哈喝酒去了。你侄子和哥夫。是这个称呼吗?算了,我转交了你自己看着办哦哦哦欧喝酒我要喝酒。” 郝誉平静听完,非常不平静。 他拍着桌子,大声质问军雌,“凭什么亚萨能去喝酒?我的治疗效果明明比他还要好!这不公平,我也要去喝酒!” “阁下这不是重点。” “这不是重点,这是什么?” 军雌强忍着给郝誉解释理由。在军雄疗养院,遇到普通雄虫的概率约等于0,每个在军雄疗养院供职过的雌虫到外界相亲,都会觉得所有雄虫眉清目秀善解人意。 军雄是什么折磨雌虫的战争机器吗? 军雌道:“您兄长的家属通过军部联系到疗养院。他们想要投靠您,之前不巧走错了门到亚萨阁下屋里。” 郝誉:“原来如此。亚萨没糟蹋白哥和我的侄子吧。” ……亚萨阁下在您心里这么没有道德吗? 军雌深吸一口气,解释道:“确实没有。他吩咐我们送饭时,将两位一起带过来。” 这回轮到郝誉深吸一口气了。他上下打量军雌,做出极为严肃的一道命令,“把衣服脱掉。” 军雌:? 郝誉根本顾不上这点破事儿了。他匆忙甩出绳镖关上门,胁迫军雌脱掉外裤和外衣,劈头盖脸往身上穿,正反都顾不上了。 门外。 正在反复窥探漆黑房内景象的年轻雌虫被关门声震得颤下。 他看向自己的雌父,带着点不确定询问道:“雌父。小叔叔会收留我们吗?” 雌虫白宣良不知道。 他内心只有郝怿什么也不留给他与孩子的遗嘱,他不愿意也不敢想郝怿将最好的一切,都留给那个该死的雌奴和不知去向的私生子。 第三章 第三章 伊瑟尔.南。 这个不知廉耻的雌虫,犯下经济罪后蛊惑了他的雄主,利用往日的同学情让郝怿一次又一次拿出比货币更昂贵的“雄虫积分”赎买他为雌奴、减缓他的罪行、交易他的自由。 白宣良数次想要同郝怿商量他们唯一孩子的考学问题。他奢望郝怿能够给孩子留下一点积分,兑换几大院校的特殊考试机会。 ——作为当下世界最特殊的稀有货币,雄虫积分也被称为荣誉货币。 它按“年”发放给每一位拥有公民身份,且无任何犯罪与道德过错的雄虫。它最开始是为了克制雄虫从上世纪遗留下的各种不当行为,通过内部货币流转塑造另外一种“合理的攀比”风气。 荣誉货币可以购买到所有金钱不能购买的东西。 任何平民雄虫只要攒够了积分(荣誉货币),便可以兑换到超越阶级的货物:基因库最先进的医疗手段、亲自处刑血仇的机会、明星少将手把手教你开机甲、顶尖杂志为你预留头条、种族高校为你地孩子敞开大门免试入学…… 赎买雌奴,不过是雄虫积分微不足道的消耗方式之一。 同时,因为雄虫积分无法转卖、无法作为遗产留给后代,所有雄虫都会在临终前尽可能把积分用掉,转化成机会、资产留给自己的孩子们。 郝怿什么都没有留给他们的孩子。 什么都没有。 “雌父,一分钟了。” “……再等等。” 郝誉会被那个雌奴迷惑住眼吗?白宣良不知道。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回忆起伊瑟尔.南那张艳丽被金钱滋养充沛的面容,以及对方朝郝誉卖好时若有若无提到的“孩子”。 私生子。 一个抢走他亲生子所有资源的该死的私生子! “雌父。”白岁安握住雌父的手。他在黑暗中笑笑,用手捋平雌父手背的青筋,“没有小叔叔帮忙我也能考上。” 什么积分换来的特殊待遇? 完全不需要。 白岁安的底气是他自己,他不相信自己多年苦学,最后还要依靠雌父对另一个雄虫低声下气。 “来的时候我就看好大学城附近的房子。我们可以租单人套间,挤一挤,半年考学期,我总能考上。” 白宣良欲言又止。 他还想再说什么,昏黄色的灯光落在脸颊上。他与孩子一并扭头,见到那栋灰色三层别墅中站立着数道人影。大门对外推开半边,两个军雌的背影点缀星星点点的光斑。 父子两都没有轻举妄动。等两个军雌把门完全打开,喊他们的名字,他们才走上台阶。 湿滑的台阶两侧长满杂草与青苔,少许菌类夹杂其中,撒发出腐朽的气味。军雌们用军靴将一部分草皮踩踏实,夜半的露水又让一切变得湿滑。 郝誉不断整理胳膊肘的衣褶与下摆,叫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勉强与他快忘干净的舞会礼仪对标上。然而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绝望发现自己把裤子内外穿反了。 算了。就说这是军雄内部的最新时尚吧。 郝誉破罐破摔,两脚踢出一道尚且能过人的道路,他跟着军雌们走到门口,不忘把衣服扣到最上面,遮盖住与伊瑟尔.南纠缠过的痕迹。 “白哥。” “郝……誉?”白宣良犹豫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郝誉打肿脸充胖子,内心把同僚亚萨千刀万剐一万遍,“我好着呢?” 白宣良幻视整个屋子。他的异化能力为低级视力锐化,在他能力的加持下,郝誉那几脚隐藏显得欲盖弥彰。 好好一个大厅,茶几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袋子,碎屑与灰尘堆叠成块状物,霉菌顺着它们长到茶几背面。沙发同样很糟糕,原有的沙发套上还残留着欢愉的气味,一些少儿不宜的残存物让白宣良下意识挡在孩子面前。 “雌父?” “嘘。”白宣良还没想要要说点什么。他有那么一刻为自己上门的行为感到懊悔。郝誉这个年龄早该有雌虫了,自己面对的敌人不光是郝誉本人,还有郝誉的雌虫们。 现有遗嘱的受益方都是他的敌人。 可他还存在点幻想,幻想自己与郝誉的雌虫(雌君或者雌侍)好好讲道理。不求拿回自己作为雌君该有的一部分财产,至少为孩子拿回他那一份财产。 该怎么说,才能让郝誉暂时收留他们?自己好徐徐图之呢? 白宣良苦思冥想,一时卡壳。 郝誉却不管那么多。他脑子里都是“丢脸死了”的想法。 衣服、礼仪都是面子,都是给在乎的人看的。郝誉在疗养院里裸多少次都无所谓,反正他乐意,也没有人管得住他。可在自己哥哥的雌君、哥哥的孩子面前,郝誉自认为要维持点小辈与长辈的脸面。 他在自己手背那厚重的装甲上摸索片刻,拆出一把开刃的镖头递给白宣良,“白哥。给孩子的见面礼。” “0219型金属锻造,强度到达k8级别,可以一口气劈开四个人。四边都做了血槽设计,内里可以向前微型炸弹与毒剂。”郝誉回归舒适区,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射中目标后,点击开关,镖头会从血槽里八个放血孔开始爆炸,每一个边缘保证尖锐,再加上微小碎片,可以让一个队长级寄生体痛不欲。” 军雌猛烈咳嗽起来。 郝誉这才打住话头,拿回镖头仔细检查一遍。 白宣良松口气,心还没放下,郝誉又重新把镖头递上前,这次推销的话术换了一套,“我洗得很干净。只要不做血液测样,绝对看不出这把武器杀过人……如果觉得危险,我让人把血槽里填满珍珠。陶德不是喜欢珍珠吗?” 郝誉在脖子上笔画个弧度,“我送给我哥一套挂饰,全深海珠。不是说拆了给芋芋玩吗?” “什么啊。” 一直被藏在雌父身后的年轻雌虫终于露出脸。他先是反驳郝誉口中“深海珠”的说辞,“我才没拆开。雄父借我玩一下就收起来,后来送去抵押,再也没赎回来。” 郝誉愣住。 年轻雌虫也完全摆脱雌父的保护,大大方方站出来,自我介绍道:“小叔叔好。我现在的名字叫白岁安,化用蝎语里长命百岁的谐音。您就别叫我芋芋了。” 也是。 孩子大了都不乐意人喊他们小名。 “芋芋还是我给你取得。”郝誉轻声嘀咕两句,“不过白岁安寓意比之前的名字好。” 哥哥生了枯萎病,气色一天比一天不好。侄子这个名字不管是谁改得,都是一种好盼头。 改得好。 面对二人借住的想法,郝誉欣然答应,只叫他们签署保密协议。 “哪怕是我雌父雄父来看我,也要签署保密协议。”郝誉耐心解释,不忘从垃圾堆里捡笔,在破烂上试试有没有水,“条款没有电子版,流程也有点麻烦。如果不能接受,我会委托人给你们另外找地方。今天我们见面的事情,你们得全部忘掉。疗养院里看到的一切都不能对外说,留下照片、录音等物品会被判刑……还有吗?” 军雌补充道:“您的名字。” “对。”郝誉揉眼睛道:“我的名字也不能在外面说,外面遇到也要当不认识我。你们还得去军部做个保密检查,检查得维持三个月?” 查查查,查得人头疼。 白宣良仔细所有条款,签下自己的名字。白岁安稍微慢一些,在部分条款上多留意几次,才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过他那一份被军雌们打回来。 “您要写自己的名字。”军雌将白岁安这一份保密协议递到郝誉手里,耐心解说道:“等会要做脸庞、瞳膜、指纹、唾液基因的输入。名字必须和公民身份认证上一致,绝不能出错。” 郝誉接过来,定眼一看。 【郝陶德】 他在记忆里扒拉好几遍,似乎想起哥哥在某次通讯中和他谈起这个名字。不管侄子破壳后是什么虫种,什么长相,什么性格。哥哥都打算把【郝陶德】作为第一个孩子的正式名。 “我以前觉得‘陶德’(涂抹)好听。” 执行任务期间不方便对外通讯,所有家人书信都是纸质。郝誉抹掉一切能找到哥哥的地名和具体信息,整封书信念了又念。两个字足以勾起他对长篇累牍的背诵,“这个名字代表了品德与喜悦。我无数次渴望这个名字背后的寓意,我似乎正在将我不能实现的东西附赠在孩子身上。” “……这说法算是我为雄父的私心。直到现在孵化属于我的第一个孩子,我才感觉到自己真正的成年。弟弟,往后我将要真正成为一个父亲了。” “如果你有了孩子,我会无偿帮你孵化。” “我由衷希望你也有自己的亲生血脉。” 捏着厚厚一沓协议,郝誉嘴唇嚅动。他抬头,骤然觉得面前的孩子与哥哥口中因出生顺不过气浑身发紫的孩子不是同一个。 “你的公民认证名字是‘郝陶德’。”郝誉笃定道,“这种事情稍微一查就知道。” 白宣良想要拉住孩子,手被一把甩开,发出轻微的空响。 白岁安:“是的。‘郝陶德’是我公民身份认证的名字。但在我心里,白岁安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第四章 第四章 郝誉并不在乎小孩子擅自改名字的举动。他只管公民身份认证上的名字和保密协议上的名字一样,让军雌晚点带他们去做各种验证工作。 “你们先选一下房间。”郝誉琢磨,“我都忘了这屋子还有没有空房间。” 他半年前来疗养院疗养,中间经历两次大手术,抽掉一根完全碎掉的肋骨,在椎骨中植入一块定位用的芯片。从植入芯片的那一刻,郝誉就知道自己迟早要再前往战场,继续执行“斩首行动”。 在生死与大义面前,侄子这点少年的叛逆与不敬实在是不值一提。 郝誉站起来,外套内沁出些汗珠,索性解开全部扣子,敞开露出胸膛与腹部。他与雌虫相似又完全不同的身体,第一眼让白宣良以为上面长了奇怪的花纹,第二眼才意识到,那都是战斗留下的累累伤痕。 军雄拥有雄虫的身体。 他们不如雌虫生来强悍,也没有先天的虫纹,更不存在任何异化能力。 白宣良还是没能从世俗的认知中脱离出来,别过脸让自己不要多看郝誉的身体。 越是注视,他越能想起他自己的雄虫,已经去世的雄虫郝怿。 “郝誉阁下。您不会把三层所有房间都糟蹋吧。” “胡说八道。我是这种不修边幅的人吗?”郝誉和军雌轻快说话,嘀嘀咕咕的同时爬上楼梯,犹豫要不要让白哥与侄子上来。“分明是工作太忙了,为什么养病还要写什么报告……” 他和军雌说点旁人听不懂的话。 伊瑟尔.南终于从昏暗的门后走出来。他悄然无声,沿着墙壁试图跟上郝誉的脚步。郝誉与军雌却不会擅自允许伊瑟尔.南上来。 “你上来做什么。”郝誉道:“下去。” 伊瑟尔.南还是引起白宣良的注意力。 两个雌虫的目光短促地接触,随后是难以言喻地漫长空白。白宣良心口钻心地疼起来,在第一下攥住衣服下摆,害怕被郝誉发觉不对劲后,他将手背到身后,视野游离在伊瑟尔的眉眼上。 郝怿咽气前的一月,伊瑟尔.南好似这个家真正的雌君,无时无刻陪伴在郝怿身边。 白宣良,这个真正和郝怿领证结婚,为他生下孩子的雌君,反而成为供人使唤的雌侍,照顾孩子,照顾生病的雄主,还要迁就这个端着架子的贱货。 “雌父。”白岁安另一只手重新握住雌父。他平静又残忍道:“这次不会让他得逞。” 谁知道呢? 白岁安绝望地想着。他眼看郝誉和那个军雌抱起什么东西上楼,又下楼,再签署一大堆东西走到面前。伊瑟尔.南熟络地走下来,试图抱住郝誉的手臂,而郝誉也浑然不管他生蔓一般的依附。 “雄主。” 郝誉懒得理会雌虫的叫唤。他翻开那一大叠重新补充的协议,也懒得看,丢到白宣良父子面前,叮嘱道:“补充条例。卫生间、浴室已经不能用了。短时间也修不好。” “我和军部人事简单聊了下。明天给你们在屋子外建一个共用浴室和卫生间。” 听上去很奇怪。 但这是郝誉和军雌上二三楼看过后,认为最好的解决方式。他们甚至用的□□将那几间不能用的屋子门缝烫一遍,确保里面的东西不会泄露出来。 “其实,你们不和我住在一起最好。”郝誉无奈道:“申请报告批下来也要一段时间。这期间凑合凑合还可以,生活用品我这里也没有,我让人等会送过来。” 白宣良着急道:“没关系。我们自己都带了。” 不。上面两层房间连床架和柜子都没有。 郝誉捂住脸,为自己的尴尬境地惭愧。不过很快,他决定先把白哥与侄子带上去,让他们各自挑选下房间。 白岁安丝毫不客气,选择所有房间中最大采光最好的一件。他主动和郝誉提出,自己想要一个单独的书架,再购置些健身与格斗器材。 郝誉一口答应,购买费用全部走他的私账。 白宣良则在亲子选完之后,挑选一间狭窄没有窗户的房间。那房间郝誉走进去都觉得闷气,唯一的好处,就是与白岁安的房间相比邻。 “选这个干嘛。” “我不用住太大的屋子。”白宣良怕遭到误会,赶快解释,“我就喜欢小一点的屋子,小一点,有安全感。” “至少得有窗户吧。”郝誉沿着墙边摸了一圈,甚至能采朵蘑菇回来。他对白宣良大吐苦水,“白哥。这地方潮得要死,没窗户过几天就能生病。” 好说歹说,白宣良终于选了间有窗户的屋子,距离白岁安的房间隔了一个封锁的卫生间,里面多少能放下一个衣柜一张桌子。 “我呢?”伊瑟尔.南跟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询问郝誉,“我的房间在哪里?” 郝誉惊讶回头,像是听到什么不可以思议的事情。 “你是雌奴吧。” “这有什么关系。”伊瑟尔.南故作惊讶,“难道我睡在你的房间。” 然而,郝誉比他更惊讶,“我没有房间。” “什么?” “你如果真需要房间,我可以给你购买大型犬笼。”郝誉道:“伊瑟尔,别让我花这个冤枉钱好嘛?沙发也蛮舒服的。” * 军部疗养院效率飞快。 白宣良父子确定完房间,相配对的家具和粉刷团队立刻到场,十分钟把两件屋子弄得敞亮。白岁安一觉睡到天亮,居然没有任何不适感觉。中途他试图打开通讯搜索床铺品牌,却得到“特殊区域断网”的通知。 他跑下楼。 他的雌父白宣良早早起来打扫卫生,正蹲在地上从一大堆垃圾里分出要洗的衣服和不能洗的衣服。 “雌父。”白岁安气不过,“你又不是给小叔叔做保洁。你干嘛。” “芋芋。” “别叫这个名字。”白岁安生气,“你起来。这种事情让那个雌奴做。” 白宣良为难。他耐心和孩子解释,“雌父现在身上没有多少钱。我们也不能白吃白住在这里,最起码的家务要顺手做一点。” 白岁安捂住耳朵,冷声哼几声,径直走向厨房。 “我不管你。你爱给雄虫当家务雌就当吧。” “芋芋。” “我说了,别叫这个小名。”白岁安拽冷藏柜,第一下没拽开,手下力气忍不住大起来,叮叮当当响动,“你要真心疼我,就别做这种事情。” 洗衣做饭,整天伺候雄虫。 结果呢?雄虫还不是随便被一个长得好看的雌奴勾搭走了。 “雄虫都一样。”白岁安实在是打不开柜门,轻踹两脚,仗着没有人发闷气,“长得好看,他们眼睛都值了。雌父,你吃早饭吗?” 这厨房也真是奇怪,食品柜与冷藏柜纹丝不动,向内向外左右推拉怎么也打不开。白宣良已经习惯孩子对自己做家务的火气,他做主上前帮忙寻找食物。结果不是柜子打不开,就是打开后一盒接着一盒的深色铁皮箱。 白岁安抱它们下来,发现这居然是整个厨房唯二能打开的东西。 “郝誉还没起床,我们晚点再打开。”白宣良犹豫道:“毕竟住在别人家。” “等他,我得饿死。” “雌父叫外卖……网络不能用?” 白岁安手一推,掀开盒子。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面对整整一盒子的弹/药,迅速回忆自己军事课上学过的知识,迅速把盒子盖回去。 那些打不开的柜子,该不会都是这玩意吧。 这是什么在役武器大展览吗? “雌父。小叔叔他……真的是军部在职成员?” “是的。” 白岁安忽然想把军部直属大学踢出自己的考学目标。 白宣良收拾局面,介绍道:“郝誉是晚来子。他出生时,你祖父精气神不足,转由你雄父孵化出来的。某种意义上,他算你雄父的半个亲子。” 是以,郝誉一直对哥哥郝怿十分好。 意义不一样。 “所以,他也被那个雌奴迷住了。”白岁安奚落道:“雌父。你可千万不要整天做家务,万一又被那个雌奴……” 郝誉打着哈欠,四肢滚着来到厨房门前,“又什么。” 白岁安脸色不变,“我说,我又有点饿了。小叔叔,你厨房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啊?我真的好饿啊。” 他也不管郝誉是听到还是没听到。他做出的样子理直气壮,一点都不怕被抓了现行。白宣良都是紧张抿嘴,张开口,被孩子抓住手狠狠攥了两把。 “饿了啊。”郝誉捡起地上的老式喇叭,拍拍灰,对里面报一大串菜名。他对这两雌虫道:“以后按这个键,和他们报菜名。还有什么想添吗?” 白岁安故意说两道偏门蝎族传统菜,见郝誉正常报过去,他对着疗养院的资质有新一层了解。 不。 应该是对小叔叔郝誉的身份有新一层认识。 他想,郝誉不至于也不应该贪图雄父那点微薄财产。根据雌父与雄父生前的描述,他们家乃至祖父家很多产业都受到了小叔叔的资金补助,一些项目更是能得到军部指缝里漏出的好处,吃上几十年。 如此,不妨大胆一点。 白岁安选择直接出击,“小叔叔。雄父生前曾经给我购买过一个助学名额。我最近想用这个名额。” “名额吗?”郝誉随口答应,“明天我让人给你找合同。” “今天不行吗?” “今天得去酒吧。”郝誉拉上运动装拉链,勉强维持表面文明。他调整双手装甲的佩带,开开心心对侄子道:“哈哈,有人请客,太爽了。” 第五章 第五章 郝誉说穷不穷,说富裕也不富裕。 他和大部分军雄一样,在生死线上徘徊久了,总爱用花钱来锚定自己的存在感。军部发的工资、申请下来的军功,雄虫协会每年发放的雄虫积分都能够换成钱,或者购买点钱买不到的好东西。 当然,这不影响有人请客,郝誉去蹭吃蹭喝。 “好啦。” “别哭了。” 郝誉走进酒吧,一眼就看到亚萨挥舞着酒瓶,豪迈万分搂着他那白痴徒弟,口吐莲花,“我和你说了,军雌睡你一下怎么了?你吃亏了吗?他就是骗米青,他还能骗你什么?骗你年龄小,活烂还矫情吗?” “他说他爱我。”年轻军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忘为自己证明,“我活很好。” 郝誉噗嗤一下笑出来,和亚萨对视下哈哈大笑,鼓掌大笑。他们疯狂上扬的嘴里,每一句话都是如此扎心。 “哦~他爱你。哦~这就是爱情。” “爱你,就是睡到怀孕一键拉黑你。” “爱你,就是有了蛋,用仲裁掏你钱。” 郝誉激情鼓掌,找准桌上的果酒一饮而尽,“厉害。爱~情~真是太厉害了~” “睡睡而已,雅格你怎么还当真了呢?”亚萨懒洋洋躺在卡座里,看着下面舞池里雌虫,指指点点,“现在还有哪个雌虫会和军雄结婚?上一个领证的死了,上上个也死了,上上上个也死了,还是全家都死了……人家目标明确睡你,反而是好事,睡到有崽就走,他安心你也安心。” 和两个老油条相比,年轻军雄才成年不久,情感生活匮乏,还没能从自我脑补的虐恋中脱身,“可是啊。他说他爱我,他想和我结婚。” 没救了。 军雄群体未来二十年的爱情笑话将在今天诞生! 郝誉稍微想一下这画面,肩膀笑得乱颤,挨了同僚亚萨一拳,整个滚在沙发上,“不行。太好笑了。哈哈哈雅格是第一次恋爱吗?” 得到确定答案后,郝誉嘲笑的声音更大。 亚萨也在这奚落中,翻白眼、低下头,捂住脸不去看自己丢脸的徒弟,等郝誉点单三个豪华果篮后,忍无可忍给这家伙一拳。 “别笑啦。孩子都哭了。” 郝誉:“服务员,再上一打纸巾。” 亚萨嘻嘻哈哈和郝誉打在一块,这种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中,两人还不忘吹嘘下自己的恋爱经验,给年轻军雄做一个典范。 “我成年就被带教军雌骗上床。”亚萨道。 郝誉则需要想一下,跟着嘻嘻哈哈炫耀,“我还没成年就和室友一起花积分买过雌奴。不过对方想要逃跑,还砍伤人,我们应该……” 亚萨也想起这件事情,补充道:“你们差点把人杀了?” “没有,他主要砍九一。我把他打一顿丢回到监狱里。”郝誉轻描淡写说完这句话,亢奋道:“不过我第一次也是带教军雌。” “对吧。”亚萨兴致勃勃道:“我现在才知道,那群军雌居然默认这是‘福利’。不过我也不在意,都相处三四年了,感情也有。” 雅格也有自己的带教军雌。 就是他那个带球跑,让他钱包流血,让他痛苦涕泪的初恋。 年轻军雄迫切想要听到后续,以缓解内心的痛苦,“之后呢?” “死了。” “死了。” 亚萨道:“他和我睡了四年吧。后来回家修养时被盯上,全家都被杀光了。” 郝誉道:“一半年后出任务,没活下来。我亲手杀了他,砸开他的脑袋,做了脑切片,带回基因库做死亡认证。” 雅格的眼泪就这么收住了。 他忽然觉得那个雌虫骗自己的感情,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带着孩子隐姓埋名平安过一生也很不错。 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但这个事实,还是让雅格稍微软弱起来。他抓了一把干果,蜷缩在卡座角落,咔咔啃干果,萎靡不已。 “我真的很想结婚。” “建议和仇人结婚。”郝誉评价道:“历史上没几个结婚的军雄能寿终就寝。” 他们虫族在此世界的最大敌人寄生体,以雄虫为食,以雌虫为躯。他们是永生不死永生不灭的精神体,可以通过无限切割与分裂在短时间寄生一切生命体,并发展处千奇百怪的进化渠道。 军雄这一群体是目前发现唯一可以用精神力与其对抗的存在。 而为了彻底摧毁军雄,每一个军雄的家属、挚爱、血脉永远是寄生体食用、寄生、摧毁的首要打击对象。 欣赏军雄绝望崩溃的表情,一度是寄生体之间流行的风尚。 “不用结婚,我们也不能善终啊。”雅格继续往嘴巴里塞干果,眼泪叭叭往下掉,“所以还是结婚吧。” “你这孩子。”亚萨抬手把徒弟雅格薅出来,胡乱拔出一朵装饰用的塑料玫瑰,叼在嘴里含糊道:“雄虫要什么雌虫没有。来,师傅教你一招,保证雌虫都围着你转。” 郝誉又捡起果酒瓶子,不过这次他没喝,凑在瓶口闻一闻味道算是过瘾了。 另一边,亚萨已经歪扭着身体叼着花,靠门上一对一教学,“就这样把雌虫堵在角落,腰要扭起来。你可是蝶族,长点记性学学卖弄风骚……以后做任务也要用到……哎呀,雌虫肯定喜欢。你看我。” 他现身说法来到郝誉身边,歪斜着身体,叼着花挤眉弄眼,“宝贝,你好漂亮。约吗?” 郝誉大笑着把亚萨推出去,两个老油条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叫雅格短暂忘记“被骗”痛苦,囫囵叼着花被丢到下面鼎沸的雌虫群中。 郝誉和亚萨两个成年老东西,老神在在看着雅格第一次胆怯出击,就被两个雌虫抢夺,最后变成三个雌虫簇拥着雅格快速走进电梯。 “我赌他们已经开始亲了。”郝誉对这附近很熟悉,半年来他唯一被允许来的酒吧,背后其实由政府、军部、基因库连同附近的大学城一起控制。 军雄在这里和任何一个雌虫真刀真枪的做了,都是在给多方实验室体验全新素材。 但这并不意味这里是军雄的猎艳场。 “又一个被骗进来的年轻雄虫。”亚萨看得津津有味,指点道:“上去搭讪的是个教授。我去年给他们学校做过寄生体分辨指导课。啧,旁边那个是实验员,这雄虫估计要稀里糊涂结婚了。” “那个红头发雌虫,还有那个老一点的。真不要脸。年轻雌虫不走正道,天天想着讨好别人家的雌君,想一步入豪门。”亚萨嗤之以鼻,“我看,现在给雌君的权限还是太多了。老东西哄一哄年轻雄虫,多收一个雌侍,本质是多一个白嫖打工仔。” 雌君还能掌管雌侍一部分工资,在部分家庭里有能力的雌君完全拿雄主的婚姻做自己吞并他人资产的捷径。 雌虫可一点都不傻。 他们已经把结婚算成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别人盼着熬死雌君,自己上去。到时候什么都有了。” “上位也要有依靠。没实力的雌虫靠什么?靠爱情吗?”亚萨不屑一顾,“真是愚蠢的想法。” 郝誉有些饿了,点份豪华烤肉上来。他与亚萨并不拒绝上来搭话的雌虫,可他们发现雌虫意图碰自己的豪华烤肉后,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轰走。 睡觉可以,蹭饭不可以。 除非对方负责他们今天在酒吧的消费。两军雄的话题也从围观愚蠢爱情到“我们工资也不低啊?都花哪里去了?” 迷离的灯光下,舞池里的雌虫已经甩着衣服胡乱哄叫起来。年轻学生们模仿着,潮水一样走向各个卡座,或谈笑或邀请看上的对象一起跳舞。有雄虫的卡座拥挤万分,而那些年轻学生也不再管是否有人共舞,一个人或者好几个挤在一起胡乱舞动。 很生动。 生动到郝誉联想到无数不堪入目,难以言说的疯狂画面。如果不是亚萨请客,桌子上的烤肉可以再续一份,他马上起身离开这人多的地方。 ——再晚一秒,郝誉怕自己甩出绳镖大开杀戒。 基因库的研究人员认为前两次任务给他的精神与□□造成不可磨灭的烙印。他继续深入探索“守财奴的宝库”,会迎来意识深处不可阻挡的崩坏。 “你不应该杀那么多。” “……” “我们至今都没能完全理解精神力的存在……郝誉阁下。您辛苦了。” 有什么人在身边坐下,细微的响动声在喧哗音乐中微不足道,有什么东西猫咪一样若离若即隔着裤腿蹭着郝誉的小腿。 “阁下。”说话的雌虫低垂在脸,端着酒杯,声音青涩,“我可以邀请您到明天早上吗?” 是个蝎族。 郝誉换只脚,避开雌虫那磨磨唧唧的蝎尾,快速扫空烤盘上的烤肉。他拿起最后一点调制果酒,清清口,“大学生?” “当然。”雌虫鼓起勇气坐进一些。 昏暗灯光将他的白衬衫照得迷幻,边缘与领口的毛边也得到一层柔光。他端着的那杯酒也完全凑到郝誉面前,以展示一种态度,“我和您是一个虫种。我们真是有缘分。” 郝誉低下头抿一口,啧吧嘴,怀疑是自己尝错味道,再喝一口。 这回,他确定自己味觉没出问题。 对方在酒吧给他端了一杯清水。 “你知道自己拿什么来求爱吗?” 雌虫半个身体靠过来。不同于过去军雌那种完全不在意的爽快做事,也不同于一部分基因库成员放松下的肢体,他格外僵硬,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膝盖每碰到郝誉一次都要往内稍稍收起。 他青涩的举动让郝誉完全相信他大学生的身份。 当然,贫穷也是。 “我没有钱。”年轻雌虫露出一小半眼睛,过长的头发中,光芒一闪而过,给郝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感觉令他不反感也不讨厌对方,甚至可以接受对方的事后敲诈等恶劣想法。 至于什么未来的感情与道德……郝誉管不了那么多,作为一个不知道哪天会死掉的军雄,及时行乐就是这个群体的标准。他握住雌虫的手,将那寒碜的清水一饮而尽。 第六章 第六章 年轻雌虫肯定没钱。 他握住水杯的手边缘粗糙,可以看出长期缺水和暴晒的痕迹。指甲略长,鳞甲凹凸不平,呈现出体力活才有的磨损。 郝誉常年在外出任务,又是为了猎杀一个强大的寄生体,他会做很多雄虫不该做的工作,伏低做小寻找一个下手机会。 他很熟悉雌虫与雄虫身体呈现出的细小不同。 “放轻松。”郝誉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雌虫的手背上,指腹轻轻摩挲对方手背的纹路,随着座位不断靠近,他的手指直直进入到对方的掌指关节中,交错,重叠,最后牢牢握住。 对方身体僵硬一刻,像是不适应这急速接触般,呼吸急促起来。 郝誉等待这年轻学生挣脱自己。 不曾想,对方在短促僵硬后,翻过来紧了紧两人的手,若有若无地用掌心摩擦郝誉的掌心。交错的灯光中,郝誉轻轻地不在意地笑了一声。 一夜情……吗? 他其实不太在意和这些年轻孩子发生关系,只是半年后要出任务,郝誉很难不怀疑面前的雌虫是基因库派来榨米青的存在。 那群人太没底线,搞得郝誉宛若惊弓之鸟。 “第一次来成年酒吧。”郝誉用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抚摸年轻雌虫的轮廓,孩子一般抚慰面前的年轻雌虫,“放轻松。你可以呼吸。” “呼。”年轻雌虫哪里遭遇过这种待遇。他下意识向前挺起胸膛,脑袋向后仰,身体随着郝誉的手晃动,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我们。不是要做那种事情吗?” 郝誉松开手,十指相扣也收回。 他饶有兴趣看着面前的年轻学生。到这一刻,五光十色中,郝誉意识到这是一个从样貌上十分对自己胃口的雌虫。 一个能让他的忽高忽低的道德底线,突破底线达到历史新低的俊雌虫。 “做什么事情。”郝誉宽松地仰躺在卡座沙发中,在年轻雌虫的目光下一颗一颗解开自己的上衣扣子。红紫色的灯光在那纵横的伤疤上游荡,呈现出类似鞭笞的□□。 他故意不回答,要面前的年轻雌虫自己说出答案。 “那种。” 郝誉抬起眼,看见亚萨在舞池里狂欢,好几次雌虫上前摸他的腹肌。他举起一杯酒,漫不经心地摇晃着,往里面加入冰块。 气泡摇曳,剔透的冰块叮当作响,完全掩盖住年轻雌虫蠕动的嘴唇。 他虽然拥有一双干粗活的手,却拥有一双鲜嫩不善言辞的唇瓣。 郝誉扯开衣服上最后一颗扣子。他半仰着喝酒,冰冷的酒水随着大幅动作,流满整个脖颈与躯干。年轻雌虫眼中,那些充满气味的水与香氛,正濡湿雄虫为数不多的布料,将一切变成半透明的黏腻。 而这黏腻滋味正转移到他身体某处位置。 “我们。”他不得不小声的,害羞的,再次提出自己的需求,“去房间。” 郝誉看着年轻雌虫,笑了笑。 他没有和上次一样抚摸对方的脖颈,只是举起冰冷的酒杯,用自己喝过的杯口触及雌虫的脸颊。 “第一次约雄虫?” 酒杯上的凉意刺得雌虫浑身哆嗦。他受到某种刺激,一把抓住郝誉的手腕,半个身体躺上来,像是报复一般手指胡乱在郝誉身上打滚。 “没有。” 他嘴硬。等真正接触到郝誉因酒水发热,又因酒水冷却的皮肤,指尖在伤疤与肌肉中划出一道道水痕。 郝誉笑得控制不住呼吸。他放松自己全身的肌肉,眼睁睁看着年轻学生的手从腰腹攀爬到胸口,绚烂灯光在两人之间留下各种花色,随意被蹂躏成各种形状,郝誉发出几声闷哼。 他慵懒地放纵一个雌虫探索自己的身体,直到为这毫无章法的抚摸感觉到疲倦,反客为主一把将雌虫抱起来,固定在上半身。 “过分了。” “……你让我摸的。” 郝誉低头看着自己红肿起来的胸口,嘲笑道:“让你摸至于用这么大力气吗?”雌虫挣扎下双腿,意图在柔软的卡座沙发中寻找支点,郝誉毫不客气将人重新压回到沙发上,扯过外套盖在雌虫身上,挡住些不该存在的视野与物件。 “要做什么事。”他道:“说出来。” 无声的压迫感下,年轻雌虫放声起来。他的声音不知道多少次淹没在吵杂的音乐声中,变成一段一段鼓点。 “房间——去房间——不要在这里。” 郝誉卷着衣物,将他抱起。 他们穿过漆黑臃长的廊道,酒吧的音乐悄然淡化。粘稠的裹满酒水的衣物熏得雌虫冒头,重重窜粗气。他的大腿微微收紧,夹得郝誉的胳膊难以动弹,双手又完全盘住郝誉的脖颈与胸口,像是恐惧被放下,又像是不愿意被放下。 “去房间。”年轻雌虫低声强调一件事情,“房间钱得你出。” “行。” 郝誉蛮想看看这年轻雌虫是哪方人。 他向前走,面颊感觉到一点潮湿的水意,飞快地醒了酒。罪魁祸首探出一点舌头,舔着牙与唇,笨拙地演出点勾引的桥段。 “亲吻不是这样的。” 郝誉猛然松开手。年轻雌虫猝不及防整个下坠,惊呼中一道长且黝黑的蝎尾狠狠甩出,缠绕在郝誉的腰部,因此他悬空单脚站立住,尚未固定身体,被郝誉推搡到墙面。 重音中,用于装饰的铁器花瓶晃荡起来。撒过露珠的花四下乱颤。 “果然是第一次。” 郝誉俯下身,带着些许酒味的热气吹拂在年轻雌虫耳边。他抱着年轻雌虫的脸,维持微妙的距离,任由年轻雌虫胡乱地从头道腰部抚摸自己的身体。他索性抬起手,撕掉身上湿透的,拉起对方身上盖着的衣物,笼罩在二人头与脸上。 呼吸被限定在狭小的空间里,潮湿,闷热。 年轻雌虫瞪大双眼,近距离看着郝誉,嘴唇上珍珠一样滑过的触感,叫他无法分辨是衣物上的水珠还是郝誉的浅尝辄止的触碰。他只记得自己向后跌跌撞撞走,脊背贴着墙面,左右撞倒铁器花瓶,一脚踩在水与花上。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源源不断的酒气与热气在两人呼吸新鲜空气时钻出,碰撞中,那件欲盖弥彰的外套纱一样滑落,歪歪斜斜挂在他们肩膀上。 地毯上,揉烂的花瓣,一深一浅铺陈到房间门口。 年轻雌虫不记得自己怎么撞开房门。他大口呼吸,眼睁睁看着外套掉在地上,从内到外湿透了。他只记得触摸自己发烫的嘴唇,回忆起身上最后一件发黄的背心,因燥热被自己撕掉。 回首,先前那条堪堪稳住身体的蝎尾巴更是直接与郝誉的蝎尾交缠再一起。两种相似却大小不一的黝黑尾部,绳索般绞杀彼此,末端又亲昵叠在一块,伴随呼吸与行走,挤得鳞甲开张,汗水淋漓。 郝誉站立着,脱掉自己身上最后一件衣物。 “紧张吗?” “你才紧张!” 郝誉懂了,这就是紧张。一路走来,他习惯面前年轻学生的嘴硬和薄脸皮。 其实他没有挑学生下手的癖好,非要说他私密的癖好——他其实是军雄中非常洁身自好的那一类人。 一来,他没有同时交往多位的恶习,也不存在事后不负责的问题,他通常会和一个雌虫保持长期的关系,直到其中一方腻味。 情感需要发酵与酝酿。 军雄没有这个时间等待其美味。 “那我开始了。” 郝誉结束这礼节性的对话后,脱掉自己身上最后一件衣物,紧紧拥抱住年轻雌虫。他再次亲吻,一只手引导对方开拓身体,一只手遵循多年战斗的习惯,缓慢地从雌虫的颅顶开始,顺毛一样往下抚摸。 他是他那一届军雄中最能掌控力度的存在,在一些同僚玩笑中,他还会给胜利者按摩,把各个按得嗷嗷乱叫。他此刻依旧没有脱下双手上的沉重装甲,金属片贴着雌虫的肌肤,随动作起伏轻微摇晃,让雌虫发出胆怯的呼声。 “等下。冷。好冷。” “马上会热起来。”郝誉安慰着,手指动起来。他像是用两块铁板将一整块赤条条的肉架起来,半透明的机械油正从无数精密的齿轮上掉下来,湿哒哒弄脏床铺。雌虫每一次意图用蜷缩等动作保护自己,都会被郝誉自带的双手装甲重新打开一切。 对方只能无法反抗地做好一切准备。 “马上会热起来。”郝誉观赏这具青涩的身体,手指插/入对方的发顶,缓慢寻找点位,一梳到脖颈,捏住蝎族雌虫的脊椎一节一节地数起来,“你的背真好看。” “闭嘴。”年轻雌虫克制不住啜泣出声。他用手拍打郝誉的胸膛,挣扎起来,“快点,进来。” 郝誉笑起来。 他快速揉捏那些脊椎骨,这是属于他的温柔癖好,也是他在执行任务时留下的习惯:一旦发现和自己做的雌虫被寄生,他会在第一时间拧断对方的脊椎,杀死对方。 “身体软了,嘴还是那么硬。” 郝誉长呼出一口气,狠狠捏住雌虫身上一块凸起的脊椎块。他如愿听到雌虫酥酥麻麻的咒骂,以及少量溢出口腔的涎水。 “不要在床上和军雄犟嘴……日后,你迟早要明白这个道理。”郝誉蓄势待发。他的手戳到雌虫每一处脊椎敏感点,都会引发猫抓挠般的抵抗,直到郝誉摸到雌虫尾椎骨那一块。 他的笑容消失了。 “你没成年?” 雌虫的脊椎骨有自发育的骨节,熟练的医生和验尸官只需观察脊椎骨上的骨节蜕变点就能数出雌虫的年龄。郝誉当然不能准确说出面前雌虫的年龄,但他还是能分清楚“成年雌虫”与“未成年雌虫”脊椎骨的区别。 他学过解刨课,还拿了满分,怎么可能不清楚? “这是成年酒吧。你一个未成年进来干什么?” 该不会是基因库等各方势力找来榨压自己的雌虫吧? 那群人难道要刷新自己对他们的道德认知吗? 郝誉抱着头,一阵头脑风暴。很快他做出判断:这很可能真不是基因库等各方势力做的。 他自己逮住个未成年雌虫了! 雌虫还淌着水与汗。他的胡乱擦掉嘴角流出的涎水与眼角的眼泪,不负之前与郝誉交欢暧昧的情愫,恶狠狠道:“要你管。” “你家长知道你在成年酒吧乱搞吗?” “要你管。”年轻雌虫更恼怒,抬脚意图踹郝誉一脚,半途收回将房间床上的枕头狠狠丢向郝誉,“你到底做不做?” 郝誉的底线自动复原到法律道德上。 他道:“还做什么?你都没成年,谁放你进来的。我可不想违反法律。” “给钱。” 郝誉:?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遭遇情场滑铁卢。郝誉指着自己的鼻子,手指还带着面前雌虫黏腻的汁液,困惑不已,“你在敲诈……我?” “对。”年轻雌虫呈“大”字型展开四肢,死皮赖脸道:“你们雄虫也不想要自己丢掉工作吧。这时代雄虫可没那么容易找到工作……如果背负上‘强迫未成年’的罪名,搞不好会丢掉公民身份,成为罪犯。” 他咬住下嘴唇,隐藏在过长刘海中的脸扭曲一刻。 “你也不想知道当雄奴的滋味吧。” 郝誉搜自己身上所有口袋,想起自己除了那破喇叭,也没啥通讯工具。 “你要多少钱?” “一万。不,十万。”年轻雌虫努力回忆这雄虫进来时的装扮,咬咬牙再抬高价格,“十五万。你可以和你朋友借,我今天就要拿到钱。否则你就别想要你的工作了!” 十五万。 好少。 郝誉拍拍脑袋,恢复神志,抬手甩出绳镖,击中屋内的火情报警器。在一片乌泱泱声中,大片降温降火白雾降落在两人身上,郝誉看着年轻雌虫在白雾中的惨淡表情,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叫你雌父过来。”郝誉道:“ 好孩子,你也不想因‘敲诈勒索’变成雌奴吧。” 未成年的雌虫?难道是近期来考学的学生? 郝誉分神想到家里暂住的白哥与侄子。那年轻雌虫忽然用被褥裹住衣物,撞开窗户,直接从三楼高度跳下去。他的蝎尾钉住墙体几个凸点,迅速将自己甩到昏暗角落,绝佳的控制力一度让郝誉误以为自己在看什么优秀军雌战时汇报。 “喂!” 郝誉正要追,烟雾却开始释放出第二波化学灭火剂。难闻的味道熏得郝誉嗓子眼难受,他随便扇闻两三次,抬脚要追,脚下似乎踩中什么。 等他真的捡起来,从那一堆属于雌虫的衣物中挑挑拣拣还真给发现点有用的东西。 【修克。雌虫。19岁。】 【已报名院校:0】 第七章 第七章 缴完房屋里各种损失,郝誉一大早带着那堆破烂衣服和学生报名卡气冲冲回家。 他回来就同雌奴伊瑟尔发一顿邪火。 “臭小子。”什么人敢来讹他?等自己找到他非得好好教育他一顿。 郝誉用力按住伊瑟尔.南的肩膀,不顾雌虫拍打踢踹自己的反抗,强硬骂道:“别动。我今天脾气不好。” 伊瑟尔.南咬住下唇,百般不情愿地躺好,任由郝誉的蝎尾在自己身体上缠绕。 他们两人一并陷入到沙发中,并没有注意到楼梯口一道身影呆愣愣站着。郝誉正嫌弃伊瑟尔.南双腿太长,非要把其中一种脚架在沙发上,伊瑟尔.南则在其中发出好几道反抗,纯粹的挣扎到后面又变成他特有的讨价还价模式。 白岁安本是复习累了,想下楼打水喝。不想遇见这一幕。 此刻,他端着水杯,瞪大双眼,受到某种程度的冲击,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随着伊瑟尔裸/露在沙发靠垫上的小腿与脚摇晃。铁质的沙发架被这两荒唐家伙弄得咯吱咯吱乱叫,那条腿宛如濒死的鱼一样上下蹦跶,直到一卷漆黑的蝎尾从下至上舒展开,粗暴又强硬地卷住它。 白岁安忍不住别过脸,眼神又不自主挪过去,继续去看。 他见过雄父的蝎尾。从他记事起,那条蝎尾便失去光泽,如同一根晒过头的草绳,丢弃在地上,呈现出一种枯黄败落的气息。 雄父病得很重,那种不会马上死亡的疾病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走向衰败,一步一步剥夺为雄虫的生命和尊严。 在雌奴伊瑟尔.南出现之前,白岁安还愿意叫自己郝陶德,他也愿意相信一家三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但他忍不住幻想过,雄父没有生病时的样子,他年轻充满朝气和爱意的脸庞,以及他作为一个雄父陪着自己做很多父子之间的愉悦事情。他们会和普通家庭一样出门玩耍,雌父不用放弃事业专心照顾雄父,他们将会在“健康”的基础上做很多过去不能做的事情。 白岁安先前从没有将幻想寄托到“蝎尾”这等具象化的存在上。 直到,一种实体化的“健康”赤裸裸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根粗壮的、外壳带着一层漆黑油光的存在,宛若一种根植在泥土里的凶物,仅是看着他拧动发出的响动,以及那只惨白小腿肌肉轻微的抽搐,白岁安双腿都忍不住发颤。 他目不转睛看着蝎尾转动间露出的线状白色,幻梦一般觉得那白色不是健康,而是雄父躺在病床上平静盖上的白布。 如果。 如果这是雄父…… 伊瑟尔.南发出一道甜腻的声线,他仰躺在沙发上,露出一截湿漉漉的银灰色长发。那根蝎尾的主人正带着笑意,做出扑上前的姿态。白岁安听见那卑贱的雌奴喊着“不要”,小腿正缓慢勒出青紫色,如到达极限的缰绳,一再被拽到前方。 “啊喝啊。”伊瑟尔终于忍不住暴怒起来,他用方言骂人,在推搡中额头掉出沙发靠手,脖颈悬空,“王八蛋。你要弄死我吗?你——” 他一只眼睛四处乱飞,与楼梯口的白岁安对视上。 “芋芋?” 郝誉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把脑子从放松状态里打捞起来。 那平坦的沙发平原上,终于立起一个完全的人形。郝誉草草撩起湿透的头发,露出额头与眉目。他还知道找点东西遮挡自己的身体,略带着尴尬道:“糟糕,我都忘记家里还住着你们了。” 白岁安呆滞在原地。 他握着的水杯已经出现隐约裂缝,他不得不用另外一只手托住杯底,伪装常态。 “小叔。”白岁安道:“没关系。” 他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郝誉的脸上挪开。在过去十八年,白岁安从没有亲眼见过郝誉,他也没有在家里发现郝誉任何照片。很多时候,他都怀疑“郝誉”是雄父渴望健康而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物。 “什么没关系。” 郝誉胡乱擦干净身体,捡起皱巴衣服套在身上。他梳上去的头发稍微落下,因潮湿,他再次将头发全部撩上去,“小叔会给你……封口费?总之,你别让你雌父知道这件事。” 太像了。 初晨的阳光透过密林照耀在雄虫的嘴唇上。白岁安一度想起自己还年幼时,雄父会用同样相似的嘴唇亲吻自己的额头,带着微虚弱的身体一页一页念故事书。他甚至想起雌父某张珍藏的大合照中,雄父就带着面前雄虫的眉宇与飞扬神色。 鲜活的生动。 这就是他荒唐不羁,没有什么道德底线的小叔叔郝誉。 “小叔今天把助学名额给我就行。”白岁安端着水杯朝厨房走去,“雌父昨天找他们买了净水器。” 郝誉:“没事,想买什么就买,记我账上。” 下个月军部工资到账一笔勾销,再不行去问问有没有军雄小队需要自己帮忙,随便挣点军功。郝誉算算自己目前差不多空荡荡的钱包,再看看根本花不完的军功,定下心来。 “大学城就在附近,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要。” “唉?心仪院校都不去看看吗?”郝誉盘算道:“我还问问你打算读哪一方面呢。如果是军部直属院校我指不定能帮上忙。” 白岁安离郝誉远一点。 不是他讨厌郝誉,实在是郝誉才完成一场爱事,身上充斥他最讨厌的雌虫的味道。他们站在厨房门口,白岁安都不需要多少费力,都能看到瘫在沙发上四肢大开的伊瑟尔.南。 “我自己考。” “这样啊。” 郝誉也不知道说什么。 军雄又不需要正儿八经考大学。他从小离开家,25年前和雄父雌父哥哥见了最后一面,便继续去执行任务,杀寄生体、杀雌虫、杀雄虫,杀杀杀,一度忘记如何和正常世界怎么交流。 更别提怎么和小侄子好好说话了。 他不大的人情世故认知里,只能想到“给钱给资源给对方想要的一切”这种粗暴操作。 “需要机甲训练吗?” 白岁安转身去倒水。他几乎看不到杯子的裂缝,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郝誉继续道:“白哥服役期间做后勤工作,他应该没有开过近地机甲。我哥给你买过那种儿童用外骨骼吗?” 有,但后来卖掉了。 家里后面所有钱都用在雄父的病上。 “你现在可以尝试成年体机甲。外骨骼好说,稍微贵一点。不过考试都不怎么考这个。近地机甲还是会考一点。”郝誉回忆从不知道哪一个军雌身上得到的信息,“深空机甲专业考得最难,题也很变态,很看实操分。毕竟是最吃天赋,应用最全面,杀伤力最大的机甲。很挑人。” 作为军雄,郝誉等一系列小雄虫必须在12岁前接触深空机甲。 特别是他们那一批,因上几代军雄遭到大量截杀,无数军雄前辈战死在寄生体战场上。军部不得不分批启动未成年军雄,加快他们的培养速度,将一部分军雄投放到战场上。 哪怕军雄身边总会搭配一个队、一个营、一个团的军雌来辅助和协战。 郝誉那一批军雄到今天也死得只有27位了。 如果芋芋服役时不幸被分配到那几个绞肉机战场,或者寄生体战场,深空机甲应该是他唯一存活的机会了。郝誉越想越远,联想到深空机甲训练的辛苦,他又稍微担心唯一的侄子吃苦头。 “我打算报考深空机甲。” “这样……嗯?你要报考深空机甲?别听这专业很高大上,训练很苦的。” 白岁安捧起水杯,却没有喝。他照旧两只手一只拿着杯身,一只托着杯底,低声道:“我的分数很好,不报这个专业太可惜了。” 啊? 这得是多好的分数啊。郝誉没有概念。 白岁安继续道:“我的目标院校都在大学城。听说这里的大学允许跨校双专业选修,我计划考一个军部直属的深空机甲专业,再跨考一个战时医疗辅修专业。” “助学名额只有一个吧。”郝誉盘算道:“深空机甲是不允许辅修专业……哦,你打算这么用名额啊。那也可以。” 孩子有上进心挺好的。 郝誉心里一阵欣慰。他有些饿了,在厨房里找半天没想起吃的在哪里,滚去大厅沙发和茶几下翻找零食口袋。 白岁安端着水杯,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他听到伊瑟尔哑着嗓子对郝誉抱怨,“你把我弄疼了。”那声音越来越遥远,与步伐一起变得清晰又沉重,像是飘荡在黑暗中的幽灵。 “他反正能自己考。”伊瑟尔.南带着倦意,半呓语道:“名额就留着呗。等他考不上再说,浪费掉多可惜。” 郝誉道:“你关心这个干嘛?” 白岁安端着水杯,喘着气,短短几步路走得他心急如焚。他想停下,再听听伊瑟尔.南又要怎么蛊惑雄虫,可他手颤抖得厉害,滚烫的热水正沿着杯底缝隙烫得他一阵一阵哆嗦。 他稳住最后的体面,关上门,送开手。 水杯摔成千万碎片,热水泼成一片小潭,照应出白岁安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伊瑟尔.南仰着脖颈,露出一截被抓挠啃食的肌肤。他躺在沙发上,腿被粗壮蝎尾缠绕,汗水从额头鼻尖面颊流淌下来,乱成一片,烫到瞳仁里。 他一只眼睛四处乱飞,与楼梯口的白岁安对视上,微微眯成一道弯月,对这孩子露出半张情欲的脸与嘴。 一如过去在他们家,面对他雄父那样。 “贱虫。”白岁安低喃,面容扭曲,“贱虫。贱虫。” 第八章 第八章 目送侄子上了楼,郝誉也没有继续做的心思。他见太阳很好,脱得只剩下裤衩,独自躺在屋顶上晒太阳。 随着星际搬迁与星球改造,这类“太阳光”应该叫做恒星光。不过大部分虫族居民都说习惯了,也懒得改,走到哪,称呼其为“太阳”。 郝誉喜欢太阳。 他躺在太阳底下,迷迷糊糊感觉到脸颊与四肢发烫,接着是蝎尾晒得尖儿冒烟。他便翻个身,露出自己宽厚的背,像在平底锅上把自己均匀地煎成一个颜色。 混乱的记忆也由此翻来覆去。郝誉在焦灼的太阳中闭上眼,缓慢地他感觉到眼睑充血一样变红,闭目所及之处一轮晃晃的白点射中他的眉心。他胸膛缓慢呼吸,鲜血从鼻孔和耳朵和眼角中流淌出来。 郝誉坐起来。 他平静脱下身上唯一的衣物,用其擦拭脸上各种污垢。他视野变成巨大的红色,一种种诡谲的漩涡在他面前组合成不同的脸庞与惨叫。 “队长——队长。” 走开。 “雄父——雄父。” 走开。 “亲爱的——亲爱的。” 别让我再杀你们一次。 “郝誉?郝誉。郝誉。”声音自外至内,带着点惊讶,用一种强烈的陌生将郝誉从记忆里拉拽出来。 他因精神与战争导致的疾病被迫中断。 郝誉缓慢撑起身体,他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白一片红一片,布料擦出的纹理被太阳再一次晒化,点滴血珠悬挂在嘴角。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赤/裸出现在白哥面前,匆忙捡起那块因血凝固成一坨的裤子重新穿上。 “白哥。”郝誉咳嗽清嗓,“你回来啦。” 白宣良从没有面对过郝誉这类雄虫。他远离职场有一段时间,雄主郝怿生病后只能找一些月结的零散工作维持生计,这中间他做过服务员,做过收营员,但做得最多的还是护工和兼职社工。 他被郝誉满脸血的样子吓一跳,下意识寻找他的出血点,掏出手帕巾。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郝誉微微正过脸,任由白宣良的手帕巾擦拭过面颊。嘴巴一个劲地打哈哈,“在屋顶上摔了一跤。” “去屋顶?” “我在晒太阳。” 白宣良环视别墅近百平的大草坪和灌木花园,阳光亮堂堂照在上面,每一根草与每一片叶子都折射出白光。白宣良早上出门时还存在的晨露,剩下极淡的水痕在其中。他现在光是站着和郝誉说话,都感觉到一股热气穿透鞋子,往脚底心钻。 这天气,要去屋顶晒太阳? 白宣良还想要再说什么,可郝誉既不是他什么的亲密关系,自己和唯一的孩子还要寄宿在此处。他那带些教育的话到嘴边又重新吞咽下。 没有客人指责主人的意思。 白宣良告诫自己,迟早要适应和郝誉生活在一起。 当然,他更期盼自己拿回属于遗传,孩子能考上好学校,父子二人搬出去单独住。 “晒太阳……很好啊。”白宣良干巴巴地夸奖两句。说完,反省一样低下头。他的脸完全隐藏在郝誉看不到的地方,郝誉想看到他的脸都需要蹲下身,再抬头。 这对并不熟悉彼此的亲戚面面相觑。 难言的尴尬中,白宣良快步绕开郝誉,连手帕都忘记收走,匆匆去了厨房。 他要开始准备中午的午饭。 伊瑟尔.南则终于从沙发上挣扎起来,他一天一夜没有清洗自己的身体,蹲在地上将脖颈上那一圈锁链缠绕在一块,拿在手里方便行走。 “我要去洗澡。” 郝誉懒得理会对方,敷衍道:“自己去外面。” “你要给我打开锁。” “少来这一套。”郝誉跟着白宣良走进厨房,远远抛给伊瑟尔一句,“不洗就等着滚出去睡。” 伊瑟尔咬着牙,一撅一拐抱着自己那些锁链,推开门去屋外的雌虫澡堂洗澡。他腿上蝎族雄虫留下的青紫色过于扎眼,白宣良目视那一撅一拐的身影,难言一种羡慕和憎恶。 “白哥?”郝誉已经凑过来,主动打开购物袋翻找里面的东西,“在看什么?” “那个澡堂。” 郝誉抬眼,并不觉得那水泥堂子有什么美感。他眼中并不存在赤/条摔进去的雌奴,他自然不能理解白宣良看见那青青紫紫蝎尾印记时蚀骨一样的疼,他甚至不觉得雌虫会对雄虫产生什么肉/欲的依恋。 至少白宣良不会有。 他介绍起那个潦草的澡堂子,“军部审美,能用就行。里面有浴池和站立沐浴区,厕所和沐浴区分开。清洁用品应该配齐了?嗯……我不太清楚,白哥有什么惯用的牌子吗?” 白宣良想不起来,随便说了两三个大众牌子。 当天晚上,他就在浴池边看到这两三个牌子全系列的产品,因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郝誉甚至让施工队按了一个顶格货物架,专门收纳这些东西。 除此之外,有没什么话好说。 郝誉中间试图找过话题,例如“中午吃什么?”“厨房随便你动。”他插科打诨三四分钟后,也意识到白宣良不太愿意和自己聊的样子,匆匆叮嘱后离开。 白宣良端料理出来时,郝誉又一次枯坐在屋顶晒太阳。 “怎么又上去了?”白宣良发愁,试图喊郝誉下来吃饭,被雌子打断。 白岁安半是嗔怪,半是撒娇,“雌父,别管小叔。”他说得很乖,那点尖锐与偏见还是露出苗头。 “他今天又和雌奴睡在一起。” “我知道。”白宣良忧心忡忡,“这也不能不吃饭啊。” * 澡堂。 伊瑟尔.南彻底抛下在外面一撅一拐的样子。他随便找出一个沐浴头,研究半天这种老式沐浴头,勉强拧开。 充足的热水迎面浇下。 噼里啪啦的水流让他被雄虫折磨的身体恢复知觉,胸口与双腿之间的疼痛稍稍减缓,更多血液与思考流入大脑。 白宣良的雌子都准备考学了。他的孩子呢? “该死。” 过去因愚蠢犯下的错,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了。伊瑟尔.南深知自己作为雌奴,不能再出现在孩子面前,他能为孩子做的事情只剩下“鹊占鹊巢”。 抢占资源,拼命把最后一点好处堆砌成孩子通往向上阶梯的道路。 “这臭小子还在他雄父身边。”伊瑟尔.南脸上充斥一抹红晕,想到孩子和自己入狱前的雄主,生活中的糟蹋和苦难便不值一提。 哪怕他自己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种“自我的催眠”,他也要坚持这种想法,在日复一日的雌奴生活中维持这微弱的信仰。 “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窗外下起雨。 热气与水汽一并砸在窗户上,留下大小不等的水渍,密密麻麻的水珠还没有完全成形,热气将他们挥发成白雾,入目所及一片茫茫。 郝誉因这雨不得不从屋顶上下来。 他跑得快,身上没多少水,随便披个毛巾擦一把,大大咧咧坐在餐桌边。 餐食已经有些凉意。白宣良匆忙收走孩子面前那一堆肉骨头,心虚把桌子上的菜拿去加热,再拿来郝誉的碗筷,解释道:“我让芋芋先吃。郝誉,我。我给你打饭。” 白岁安胃口少了一大半。 郝誉则把碗筷放在白宣良的位置上,和白岁安开玩笑,“我是什么可怕的家长吗?” “小叔不上桌,雌父可根本不敢动。”白岁安奚落道:“小叔下次能准时吃饭吗?” 郝誉托腮思考,没有回答。 他们说话的功夫,白宣良端着饭出来。郝誉起身进厨房,重新拿一个碗给自己打饭。白宣良顿时手足无措,以为自己做错什么,端着那碗饭像是端着什么罪证,低下头不敢说什么。 “雌父。”白岁安隐晦翻白眼,甜甜地说道:“小叔让你坐下吃饭。” “可是。”白宣良看着手里那碗饭,难以呼吸,“饭已经……” “这又不是家里。”白岁安甜腻的声音,像巴掌一样扇在雌父脸上,“雌父,听说雄虫可不喜欢太弱的雌虫。” 白宣良脸登时惨白大半。 他乖乖坐下,看郝誉直接把整个老式电饭煲提出来放在桌子上,转而夸自己居然会用这么老款式的电饭煲。 “住在这里就是不太方便。什么都要用老东西。”郝誉给自己堆了满满一碗,抱怨道:“百年前寄生体可以通过电波窃听后,军部就喜欢用老东西。我真的是受够了,不知道他们哪里讨来的破烂玩意儿,全部堆我们这里。” 他说一些关于疗养院的废话,实际上全是给父子两解释这里老旧又封闭的原因。 “重点是断网。通讯器也不能用。” “因为之前出现过寄生体骗军雄网恋的惨案,还有各种传虚假消息,诱骗军雄过去救人……总之,时政新闻除了一部分从政军雄在看,其余都是筛选过再给我们。芋芋要看吗?一些不涉密分析,你要看,我给你拿。” 白岁安讨厌被这样点名。但这意见可能让自己考军部大学多一些思维优势,他乖巧道:“谢谢小叔。” “这算什么。”郝誉像是得了什么好处,摇头晃脑对白宣良道:“军雄和那些军雌间可以用精神力说话,白哥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和我说,我帮你向他们要。” “雌虫的精神力?” “嗯。这是个很大的话题。”郝誉简单聊下,“你们都应该知道,雄虫生来就能使用精神力,其他雄虫用精神力孵化虫蛋,精神力越强大的雄虫孵化出来的孩子越强,进化概率越大。” “理论上雌虫五岁后脑域全封闭。这是在漫长历史中为抵御寄生体寄生做出的生理进化。但一部分雌虫可以通过后天开颅,达到和我们一样的效果。” 郝誉指着自己的脑袋,微笑道:“用精神力杀人。” 白岁安眼睛亮了一下,“很强吗?” “很危险。”郝誉道:“开颅也很疼。” “无所谓,能变强就好。” 郝誉还想再劝,被一阵磅磅声打断。 昨天在酒吧想讹他的未成年雌虫只身孤影站在雨中,透过窗户幽幽地看着他。 第九章 第九章 “你怎么进来的?” 郝誉饭是吃不下了。他带上门,凉飕飕看着面前被雨水打湿衣物的未成年。和寻常疗养地不一样,周遭既没有明亮的路灯,也没有什么温馨可爱的设施。漆黑的夜里,最亮的地方就是折射餐厅灯光的积了水的路面。 “门口的雄虫说我可以进来。”修克小声嘀咕起来。他一直低着头,雨水令他的头发贴着头皮,脖颈与胸口尚未消除的指痕让郝誉想到酒吧荒唐一夜。 “你就穿成这样进来?” “怎么。”修克忍不住顶嘴,他说得又急又快,困窘姿态一览无余,“你是怕被人看见吗?” 别墅餐厅里,白岁安似乎吃好了。他站起来帮助白宣良收拾碗筷。温暖的灯光裁剪出父子二人的剪影,模糊的水纹令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修克像是抓住什么把柄一样,冷笑道:“呵。我知道了。” 他几乎贴在郝誉胳膊与腰肢上。蝎尾在雄虫两腿间不断扫过,若有若无地甩出一点水珠,擦过郝誉的大腿内侧。 “听说叔叔在军部任职。” 作为雌虫,修克拥有比雄虫更大的骨架,那件湿透了的衣服根本罩不住他的意图。他让郝誉想到太多走投无路的人,这其中的共性并不是一些现在正在吃的苦头,而是修克身上那吃够苦而长出的狠毒与不甘。 郝誉问道:“又是门口的雄虫告诉你的?他不会戴着个眼罩吧?” “没错。昨天的事情,叔叔也不想我说出去吧。”修克斤斤计较。他出神地看着郝誉,迫切又焦急要从对方身上撕下肉来,“住在这种好地方,叔叔的工作一定很棒吧。要是我说出去,不光是叔叔的同事,叔叔的雌君和孩子也会知道。” 郝誉忍不住按住眼角。 什么玩意儿? 狗屁亚萨,到底和这孩子说什么屁话? “他还告诉你什么。” “他。他。我告诉你干什么。” 连绵的雨还修克不断失温。虫族个体的正常寿命为300岁,其中前20年最为重要,依据各自虫种不同需要注意的点也不同。郝誉看着面前孩子开始哆嗦的嘴唇,伸出手捏一把他僵硬的四肢。 修克惊叫起来,他笨拙又惶恐地把双手腾空。 郝誉“噗嗤”笑出声。 年轻雌虫更是泄愤踩了一脚水坑,“不准笑。你想把人引过来吗?” 郝誉怕什么。他又没结婚,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他倒是更好奇这孩子怎么混迹到成年酒吧里,还做起敲诈勒索的非法工作。他雄父呢?如果不管事,他雌父也应该管一管。 “引过来就引过来呗。” “昨天的事情说出来,你肯定会被停职调查!你,你可是差点把我……” 郝誉呼出气,撩起额前碎发,抹掉一脸水,“去说吧。到时候把你家长叫过来,我们坐下来谈谈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部会护着一个未来还要继续执行重大任务的军雄,还是,一个敲诈勒索未遂的犯罪预备分子。郝誉脑子都不用动。他作为从小养在军部的“自己人”,拥有这套体制内的最高信任,非常清楚军部某些时候道德低下到令人发指: 面对修克这种存在,他们隔离、扣个帽子、抓小错误丢到监狱,或者等对方成年,分配他去最苦最穷的地方服役,此生都无法和郝誉相遇。 能培养出军雄这种战争机器,军部部分人的道德水准也相对灵活。 郝誉自认为对未成年已经很宽容了。他拆开自己手上的装甲,取出一块备用镖头放在修克手上,道:“你要是缺钱,拿着这个到门口,会有人拿现金和你换。你还要考大学吧。” 修克没有开口,也没有接过那漆黑简陋的镖头。 他那对黝黑的双瞳没有看向一切能获利的存在,而是凝视着郝誉本身。雨水从额头开始,缀满他的睫毛与唇角,他像是在这雨水中朦胧上一层葬礼的纱雾,声音发颤。 “我的学生卡。” “对。在我这里。” “还给我!” “把你家长叫过来。” “我没有家长。”修克狂怒道:“他们都死了。早就死了!” 在他们身后,属于雌虫的公共浴室门拱下,站着身披浴巾的伊瑟尔。 “你是孤儿?”郝誉恍然大悟,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那好办多了。直接把你育儿所的负责者告诉我。你是战争孤儿吗?是的话,我们的事情归军部和雄虫协会管。” 他越平静,越显得有道理,修克越忍不住咬住下唇。 “神经病。” “嗯。”郝誉承认道:“你说得对。把你所在育儿所的负责者告诉我,还有编码。” “神经病!神经病!我要你管我吗?废话那么多。”修克狂吠起来。他口中已经出现血腥味,成年者一步一步逼迫让他口无遮拦,试图彰显自己的能耐时羞辱地夹起尾巴。 郝誉甚至察觉到那根年轻可怜的蝎尾收紧椎骨,自己稍并拢腿,那蝎尾上便发出一连串不安的战栗。 “给我钱。” “给我钱。”他嘴唇颤抖,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涌入双眼,“我只是想要钱。我想要钱。别问那么多,给我钱啊,王八蛋!” 郝誉看着他,收回备用镖头。 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军雄平日没什么道德就算了,但面对未成年这一受保护群体,自己还是该多捡起点道德。 可能面前这蝎族孩子确实有很多难言之隐,可能他的身份和未来执行的人物不允许他多管事情,但把人拉到屋子里避避雨,呆上几分钟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道:“进屋,喝点热水再聊。” 修克不乐意去,郝誉也不强迫。他自己浑身都湿透,快步朝着屋子里走,似乎真的要抛下修克不管。 “等等。” 郝誉继续走着。 “等等。啊,等等。” 郝誉踩上湿滑的台阶,他的手搭在别墅门把上,修克仓皇扑到他的身上。未成年雌虫身上冰冷的水珠在贴合的瞬间变得滚烫,双手在郝誉的腰部缠成一条锁链,他大口呼吸,足足一分钟的喘息中无数白色热气骚弄郝誉的耳廓,隔着门上的反光镜,轻盈像雾霭。 “叔叔。” 修克恳求,哭泣起来,“我只想要钱,很多钱。” 郝誉无动于衷,他拧动门把,身后滚烫的眼泪只起到点微弱的作用。 “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我真的只想要钱。”修克道:“我还想读书,我成绩很好,我想要赚点钱攒实训费,我成绩真的很好。真的。” 他语无伦次。 郝誉推开门。 房间里依旧灯火通明,白宣良跪在地上用小铲处理一块顽固污渍。他看见郝誉进来,将提前找出来的毛巾和衣物递上前,又指挥沙发上看书的白岁安给郝誉热饭。 白岁安百般不情愿,郝誉也没让侄子做这种琐事。 “你专心复习。”郝誉擦干身体,换上新拖鞋(这也是白宣良买的),“这是我隔壁朋友的……亲戚。” 白岁安目光停留在修克那遮遮掩掩的蝎尾上。 他忍不住将这黝黑但稍微显得瘦小点的蝎尾,与郝誉极具侵/略感的蝎尾做比较——无论看多少次,白岁安还是找不出比郝誉强壮且具有吸引里的蝎族尾巴。他一边古怪地为小叔的蝎尾感觉到好奇,一边不乐意看见另外一个雌虫拥有这种蝎尾。 他揣测这并不是什么隔壁的亲戚,而是小叔的亲戚。 “亚萨阁下不是蝶族吗?” 郝誉胡乱撒谎,“对啊。但他祖上有蝎族血统……外面怪冷的,白哥有热水吗?” “他身上是怎么回事?” 郝誉后知后觉将自己身上的毛巾盖在修克身上,再编了个新谎言骗骗侄子,“可怜孩子出门被打了。等会我让军雌把他家长找过来。” “我没有家人。”修克再次强调,无人在意。 郝誉坐下吃饭,中途夸夸白哥的手艺。白岁安倒了水越过众人独自上楼。中间,白宣良提出想买点东西置办房间,郝誉全部同意。他还做主给修克一点饭吃,告诉这孩子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其实我并不在意你到底有没有家里人。你如果成年了,我们这都不是事情。”郝誉碎碎念道:“钱我会给你。但我必须和你说清楚,这笔钱是给你读书用的,你从我这里拿钱,就不要再敲诈勒索。” “你也别想用这笔钱花天酒地,我转交军部监管这笔钱。到时候有人专门看着你。” 修克一言不发,低头快速扒饭。 郝誉只能持续碎碎念,“你是未成年,大学城附近有考学租房,你可以租住在那等考上大学。吃饭也不是问题,我麻烦别人给你办张食堂卡。你其他费用也不算多,凑一凑真的还好。” 修克将最后几颗米饭全部扫到嘴里,双眼望着地面。 “你要是能接受毕业后一直在军部工作,我可以麻烦人帮你申请军部的助学金……这笔钱听说能负责大学很多费用。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懂,到时候专业人过来,你可以直接问他们。” 郝誉自认为仁义尽致。 他带着一点炫耀,和修克道:“我侄子成绩也会很好。他打算考最难的深空机甲哈哈哈,他说他的分数不学这个专业太浪费了。你成绩不错的话,说不定可以和他在一个学校读书。” 修克默默抓紧自己身上的浴巾,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低下头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郝誉照旧翻出老式大喇叭,啪啪啪,准备呼叫军雌过来。 “雄主。” “?”郝誉惊下,转过头看向伊瑟尔,“哈?” 伊瑟尔.南像是遭到什么重创,他不愿意在大庭广下和郝誉示弱,连那一声“雄主”都是贴着郝誉的耳朵悄声说出声。郝誉倒觉得这家伙比之前都更要脸面,不知道捡什么衣服,收拾出一个模样来。 “您和那孩子……睡了?” “伊瑟尔.南。我在你心里是什么道德沦陷的败类吗?” “他才十九岁。” “我当然知道。”郝誉埋怨起来,为自己的差口碑喋喋不休,中途抱怨亚萨不做好事,放人进疗养院还给人指路。他显得拉垮又没事干,内心却忍不住生出个问题: 伊瑟尔.南怎么知道修克十九岁? 第十章 第十章 不同雌虫的发育期也不一样。 最晚,发育期也会在20岁来临前结束。往后近两百年,雌虫的外貌都不会因基因与衰败发生骤变。他们收到先天上基因的宠爱,拥有雄虫没有的异化能力,每一代都能通过雄虫的精神力孵化得到基因上的跃迁,同时生育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郝誉认识的很多军雌直到虫蛋快出体,才意识到自己怀孕了。 从图谱上看雌虫的进化强度和进化速度,一代比一代强。 早在郝誉那一代,部分未成年雌虫体型都比得上成年雌虫,打起架凶得要死。郝誉要不是爱好摸脊椎骨,还摸出点门道,早就被讹了十五万。 “伊瑟尔,你是什么虫种?” 郝誉吃完饭,摇完人,就没什么事情好做。基因库现在还不许他做康复训练,整天叫人蒙在屋子里吃饭睡觉,闲得慌,就给郝誉床上塞人,前几个勤务员就是这么被郝誉踹出去的。 饱暖思淫/欲。 郝誉打开一包零食,目光游离在伊瑟尔纤细的腰肢上。睡了好几天的他发自内心觉得伊瑟尔有一口好腰,摸起来实在符合那句谈各族美人特点顺口溜:蝴蝶眼,蚁蜂腰,甲壳背。 郝誉仔细打量伊瑟尔的脸,又觉得这家伙是蝶族也不奇怪。他身边大部分蝶族丑不到哪里去,什么品种都无所谓。郝誉也失去探究的兴趣,“算了。等会做吗?” 伊瑟尔刚到嘴边的解释硬生生咽下去。他忍着什么,敢怒不敢言地郝誉甩冷脸,又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可怜巴巴看着郝誉,似乎期待雄虫从中寻找什么乐趣。 这招很让一部分雄虫受用。 特别是一个从样貌上冷峻出色的雌虫,为自己的话感觉到羞辱和不甘,强扭的快感很容易让雄虫们冲动,继而感觉到别样的游戏的快乐。 有时候猎物要会跑,会挣扎,才让人有围猎它的冲动。 郝誉则不然。他从小到大最烦猎物/敌人逃跑,面对这类不听话的对象,他通常无视对方的建议,粗暴直率地以完成任务为第一目标。 他抓起伊瑟尔的胳膊,拖着人去沙发。 “等一下。”伊瑟尔不愿意走修克那边,他声音在那孩子转过头时骤然消失,整张脸都别过去,用浴巾遮住银灰色的长发。“雄主,雄主,等一下。” 郝誉道:“我想要。” “孩子还在大厅。”伊瑟尔.南挣扎一二,委婉道:“您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这样对身体不太好……等一下。等一下喂!你就不可以稍微控制一下吗?” 郝誉觉得自己对伊瑟尔还是太温和了。 他给伊瑟尔吃,给伊瑟尔穿,还没让对方干家务活,好吃好喝,甚至没做出什么暴力行为…… 作为一个因罪入狱,有幸被雄虫赎出来的雌奴,他哪里来这么多话?不过看在大厅另外一个未成年的面子上,郝誉还是半不情愿拽着伊瑟尔找空房间。 “帮帮忙,我没办法控制。” 郝誉指着脖颈上一连串青色的痕迹,无语道:“基因库新药,鬼知道他们做得那么亢奋干什么。每周打三次,我真的服了。” 这个问题,隔壁军雄亚萨也遇到过。 他们两军雄合计,这就是基因库压榨他们的新方式:这群人巴不得搞点各种液体做试验,最好他们旗下的雌虫怀上军雄的孩子,从零观察军雄基因与普通雄虫基因的不同。 想起基因库,郝誉那点兴致瞬间消灭。 他干脆把这当做饭后消食,在偌大的二楼拖着伊瑟尔胡乱走,一扇门一扇门的打开,查看有什么好的房间可以当做日后的□□基地。 总不能一直在沙发做。郝誉暗下决心。他上次让芋芋看见那荒唐事,就觉得难捱。 下次要是给白哥看见,郝誉都没脸上桌吃饭了。 “你选一个房间。”郝誉对伊瑟尔道:“没事,你就不要出房间碍白哥和芋芋的眼。” 这话说得伊瑟尔愣在原地。 “什么?” “我看他们两都不喜欢你。”郝誉做主走到距离白哥和芋芋最远的一间屋子,推销起来,“这间怎么样?采光差一点,通风却不差。到时候我们做完,散味很方便。” “他们就这么重要吗?”伊瑟尔.南忍不住抱怨道:“白宣良那种无趣的雌虫,真不懂有什么好,死板又木讷……” 他还没说完,郝誉卡住他的嘴,将其整个压制在墙上。 “别提白哥。”郝誉粗暴打开伊瑟尔的口腔,蝎尾立起,粗壮锋利的尾刺压住雌虫的舌头,在里面翻江倒海。 房间里,断断续续传来雌虫干呕的声音。郝誉却不停下自己的动作,他将自己湿漉漉的蝎尾拿出来,胡乱在伊瑟尔脸上擦去涎水。 “你怎么敢评价我哥唯一的雌君?” 伊瑟尔.南拼命摇头,试图合上口腔。他刚洗过的还带着肥皂香味的长发垂落在郝誉手臂上,像是一段正在被劈开的绸缎,不断有微弱的求救声音从中传出来,“郝。郝怿。” 那个已经死去的雄虫,曾经确实爱过他的雄虫,成为他试图唤起郝誉温情的秘钥。 比起那个不被爱的白宣良。 他,伊瑟尔.南才是郝怿真正爱过的雌虫。 从那转移雌奴的遗嘱看,郝怿也确实希望他的亲弟弟郝誉照顾好他辛苦赎出来的雌奴伊瑟尔.南。 只可惜,兄弟两并没在一起长大。郝怿心里的弟弟郝誉,大抵还是依赖在自己身边的年幼虫蛋,是破壳后碰一下蝎尾就要呼呼吹吹的娇弱雄虫,他还能抱着一岁不到的弟弟温柔念童话书,回答弟弟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最后一次见到郝誉,是去世前25年。 那时,郝怿还没有检查出枯萎病。郝誉虽然带着一部分任务的后遗症,却也没现在那么严重。兄弟两还能在厨房和白宣良一起尝试烹饪。郝誉给哥哥展示他任务里磨砺的烤肉技术,郝怿笑嘻嘻调制各种蘸酱蘸料,兄弟两最后统统被白宣良赶出厨房,在客厅里玩沙盘游戏。 郝誉才不要放水,他尽情把哥哥杀得片甲不留。而他的亲哥哥郝怿也不会生气,总好脾气地夸赞郝誉的厉害,慢吞吞把沙盘复原在原始状态。 哥哥此生唯一污点就是喜欢上一个并不爱他的雌虫。 郝誉加大手上的力度,眼神冷漠。 伊瑟尔眼球不断上翻,露出眼睑下的血丝。他大力咳嗽,水渍沿着嘴角淌满郝誉的手指与虎口。他双手最开始还尝试掰开郝誉的控制,可越到后面,他只尝试用自己的力气让咽喉更轻松一些。 郝誉加大手上的力度。 他瞳孔似乎正承受和伊瑟尔一样的痛苦,不受控制地泛起血丝,痛苦与神经质的激动迫使呼吸道冒出野兽的低吼。他偶尔会侧过头,用余光盯住一处空地,像是哪里站着一位已约好的客人般。 伊瑟尔.南完全在这暴力下失声。 他意识模糊,呼吸断断续续,窗边散射的灯光隐约给面前之物浮上一层圣光。涓涓鲜血从牙缝渗透进咽喉,伊瑟尔为此剧烈咳嗽,他喷出的少量血沫,并不影响郝誉粗暴毫无节制的亲吻他。 这吻像是种救赎的信号。伊瑟尔.南无求在这种条件下,亲吻是否合理。他脑海中剩下“不配合就会死”的恐惧,他牙口因先前的暴力酸涩不止,张合到完全合不上的程度后,郝誉随意在其中对那根舌头展开另一种程度的暴力。 他压住,咬住,用力吮吸。 伊瑟尔不得不双脚盘住郝誉的腰,双手抱住其脖颈。他那条浴巾围起来的衣物草草掉在地上,被郝誉一口气踹飞到墙上。 “舌头伸出来。”郝誉道。 伊瑟尔不敢不从。他伸出还在流血的舌头,舌根处银灰色的虫纹一直蔓延到舌尖,鲜血被涎水冲淡后,在舌尖汇聚成淡粉与少量鲜红。 “早听话不好吗?” 郝誉用两根手指捏住伊瑟尔的舌头,稍微用力往外拽,便得到雌虫求饶的呜咽声,“芋芋还要复习。你少在他面前晃荡,影响他心态。” 楼下传来敲门声。 郝誉的消食活动也到点了。 他松开手,任由伊瑟尔摔在地上,径直走到门口,“伊瑟尔。” 伊瑟尔涕泪纵横,狼狈万分。他喘息之余,微眯起眼睑,在余光中看向那残忍暴虐的军雄。 那张脸完全隐藏在黑暗中,眼神光扭曲晃动,鬼魅般幽暗。 他道:“我哥的一切都该是白哥和芋芋的。” 郝誉一点一点合上门,声音飘忽不定,随着门缝的光线狭窄成一条直线,“他们才是一家人。” * 餐桌上,修克坐立难安。 他原本只看中点了最贵酒水的那几桌,觉得全是雄虫的那一桌最随便最好糊弄,壮着胆子搞第一单试试水。 他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要紧张。”白宣良扎好果汁放在修克面前,安慰这个和亲子差不多大的孩子,“郝誉是个好人。” 不。 我并不为这个事情烦恼。 修克站起来,恐惧与羞耻令他等不及郝誉承诺的一大堆好处。和军部那些人拿到资料戳破他的真实身份比起来,他宁可继续身无分文在街上游荡。 “我还有事情。” 门外响起地面车停靠的声音,军雄拿着几本协议书和档案下来。郝誉也差不多完事,打着哈哈,勾住修克僵硬的身体,笑盈盈走到门口。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来者还是那军雌,郝誉暂时记不住他的名字,也没有必要记住。 疗养院里的军雌用的都是假名,有一些人的名字三天一换,郝誉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他们的个人爱好,还是保密工作人员在发癫。 “郝誉阁下。您家真热闹。”军雌板着脸嘲笑郝誉,递上文件夹。 郝誉一点都不感觉被冒犯。他半个身体挂在修克身上,压得孩子喘不过气来。 “怎么说话呢。我住的地方难得热闹一回。”郝誉扫一眼文件夹,拆也不拆整个拍在修克的胸口,叮嘱道:“自己去看。不懂就问。”他说完,又捡起另外一个文件,这回倒认真撕开封条,查阅前几页把白岁安叫下来。 这是白岁安想要的“助学名额”。 郝誉没耐心全部看完,扫一眼后,全部交给侄子。自己去和白宣良说话,将最后一个文档拿过去。 “这是我哥留下的遗产。”郝誉道:“你自己看吧。” 郝誉已经25年没回家,在他的印象里哥哥起码拥有一座房子,一片养殖沙漠鱼的牧场,以及雄父分给他的一家小印刷工坊。 简单来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郝誉一个人的资产就能够轻易碾压哥哥郝怿、他雌父雄父近百年的累积,甚至还有余钱余力支援家里。 他不缺他哥这点遗产,打一开始就没盘点过里面有什么,更别提贪图这些财产了。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沙沙翻阅文档的声音。 郝誉转而和军雌讨论能不能下载流行到通讯器里,被对方一口回绝,双方为“能否使用通讯产品”发生争执,没注意三个雌虫脸色不约而同变得惨白。 修克像是早知道这一切般,冷漠合上文档,“啪嗒”将其丢到边上。 白岁安反复中间两三页,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发觉纸张边缘被自己捏出褶皱后,不动声色捋顺,压在手心。 白宣良则没有任何动作,他拿着那份遗产一动不动,既没有翻开也没有任何表情。因为他早在郝怿死去时就知道郝怿留下多少东西,也早早知道这些东西没有任何一份属于他与孩子。 “小叔。”白岁安最先发话。他脸上永远带着笑容,像是课堂上的好孩子站起来回答问题,眼神坦诚,“这份助学名额好像没有留给我。” 郝誉回神。 他惊讶看着白岁安,第一个反应是这孩子是不是傻了。“怎么?这名额还有限定要求吗?” “是啊。”白岁安瞥见站在一边的修克,声音都不自主抬高,“雄父说,只有帝王蝎种的雌虫才能得到这一个名额。” 郝誉:? 什么玩意儿。他错过什么关键剧情吗? “等等。芋芋。我哥只有你一个孩子。”郝誉努力整理家庭关系,他道:“难道后来,我哥再娶了雌侍?不对啊。结婚生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哥不可能不告诉我。”他转头看向军雌,“我能查我哥的婚姻状态吗?” 那得等到明天一大早,向雄虫协会递交报告了。 郝誉现在属于疗愈阶段,有些该走的流程还要走。他现在只能捡起侄子丢下的那份文件,逐字逐句其中的关键点。 读到「使用该名额者必须是帝王蝎种雌虫」时,郝誉脑壳“嗡嗡”响了大半天,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只好问军雌,“我的继承内容里包括这个‘助学名额’对吧。我能自己决定把名额给谁?” 答案是,可以,但郝誉走流程补完很大一笔积分和麻烦手续。 “其实您改,还不如自己买一个回来。”军雌提议道:“助学名额限定条件很难改,流程走完,最大概率不是转为他用,而是报废。” “一个名额多少积分。” “看您侄子想要上什么学校。”军雌翻出好几所学校的名字,指点道:“第一军校得花掉您六分之一的积分,第二军校比前者稍微少一点,以此往下……” 那是普通雄虫一辈子都攒不起来的积分。 偏偏,郝誉的哥哥郝怿积攒起来了。 他不光攒起来天文数字一样的积分,赎买一个犯罪雌奴后,还有余力购买个助学名额?! 郝誉彻底察觉到不对劲。他按照哥哥的年龄和普通雄虫一年累积下来的积分算了个遍: 在蝎族聚集地,每一个普通雄虫成年开始,他们每年都能做到遵纪守法、家庭和睦都会得到100~150不等的积分奖励。孵化一个虫蛋,奖励积分1000不等。若孵化认真虫崽破壳后被检测出进化基因,积分奖励翻倍。若后续虫崽过了生长期,还有进化表现,会依据程度再发放一笔积分。 雄虫积分。 荣誉货币,比金钱更贵的特殊币种。 “芋芋。”郝誉道:“你是什么虫种?有变异基因和进化基因吗?基因库给你做过全面基因检测吗?” 郝怿只有白岁安一个孩子,郝誉很难不去想这么大一笔基因是“孵化虫蛋”“培育虫崽”后的奖励。 “我和雌父一样是素色似织螽种。” 非蝎种幼崽在蝎族聚集地只能拿到最低一档次的1000积分。 “我没有变异和没有进化,基因检测一直是最简单的那档。小叔?” 那就是普通种,没有任何值得被关注和研究的价值,在后续成长中根本无法得到积分奖励。 郝誉更感觉到古怪,决心第二天杀去雄虫协会查他哥郝怿的积分来源。 他是军雄有另外一套积分奖励机制,至今能积攒下那么多并不奇怪。郝怿他哥如果真的又赎买雌奴,又购买助学名额,他的原始积分数量绝对不比郝誉低。 这叫什么事情啊!还有那“帝王蝎种雌虫”的限制条件。 郝誉头疼起来,转而看向站在一边摇晃蝎尾的修克,“你别摇,我眼都花了……你怎么还不签字。” 修克低下头,嘴唇嚅动,“我不符合要求。” 行啊。一个两个都不成是吧。 郝誉感觉才在伊瑟尔身上发泄过的怒火又起来了。他不愿意把这丑态给两孩子看,也不愿意将火气发泄给白哥,转身和军雌吐槽基因库的种种恶性,出门去隔壁亚萨家打架。 他们穿梭在密林中,雨水停歇,潮湿的地面黏糊在军靴上。踩踏留下的沙沙声音中,一轮月亮破雾而出,白霭连绵不间断从其涌入地面,呈现出幽暗不定的姿态。 “我想我哥了。”郝誉道:“他要是还活着该多好。” * 郝誉的哥哥郝怿孵化完白岁安后一年,肠胃忽感不适。 他最初以为自己吃坏东西,并没有放在心上,照旧耐心辅导雌子做功课,每天都会送年幼的白岁安去上早教课。白宣良那时候也有工作,他不像其他雌虫需要忙碌家里各种利益关系,这也当时的他最骄傲的事情。 他与他的雄虫结婚至今,双方都对其一心一意。 两人成年五年后结婚,彼此都是对方的初婚对象。白宣良需要去遥远的地方服役二十年。郝怿便二十年里没有碰过任何雌虫,也没有任何暧昧绯闻传出,甚因长期不生育被当地雄虫协会当做典型挂在新闻版面上批评。 他是当地雄虫口中的怪胎,也是当地雌虫口中不可亵渎的纯粹圣子。 【太能忍了】 【白宣良有什么好的?】 那是白宣良此生不断回味,用以支撑下去的重要记忆。他放弃事业时照顾郝怿时,正是这些点点滴滴关于郝怿对自己的承诺与爱让他走下来。 他试图告诉孩子,郝怿其实很爱他。 只换来孩子的嗤之以鼻。 “雌父,这就是雄父说的爱吗?”目送郝誉和军雌离开,白岁安彻底拉下那张好学生脸。他快步走到修克面前,轻蔑道:“刚刚我就想小叔怎么带人回来。” 修克蝎尾一紧,快速摇到一边,躲过白岁安凶狠的践踏。 “你干嘛。” “你是帝王蝎种雌虫吧。”白岁安活动手腕,“刚刚我说自己报名不了时,你笑了吧。”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压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白岁安哪里会相信这种鬼话。他长到现在,经历雄父遗产一事后,最讨厌有人抢走自己的东西。任何想要抢夺他东西的想法都令他风吹草动,草木皆兵。 “你刚刚说你不符合资助条件,让我想想什么能让你不符合条件……哎呀。我想到了呢。” 白岁安轻声道:“你该不会是雌奴的孩子吧。”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罪犯的孩子天然低人一等。 自虫族执行“以牙还牙”的处刑法开始,他们的法律残忍异常,因能够满足受害者及家属一切报复的想法,广受好评。 你的孩子被人毒杀,法庭会把凶手按在你面前,请你亲手把毒药喂到凶手嘴里;你的家人马路横死,法庭会把肇事者捆好放在路中央,手把手教你怎么用同样的方式从身上碾压过去;你的挚爱不幸卷入无差别攻击事件后死亡,法庭会把刀和武器放在你手上,贴心询问是否需要“代杀”服务。 对于受害者的雄虫家属,他们还提供代处刑、拍摄记录凶手死状和后续心理疗愈服务。如果雄虫家属愿意多支出点积分,法庭十分乐意遵循雄虫意愿换上更残忍的处刑方式。 对比之下,犯罪者家属受到的波及已经算非常小了。 他们不过从普通公民变成低一等公民,无法领取各种社会福利,无法申请各种优惠政策,日后婚姻和工作受到点小小波及。 修克原以为郝誉能拿出点不一样的文件。 结果,失望就罢了,还被面前这个年龄相似的雌虫看出来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嘛。你尾巴都夹得发颤。”白岁安步步紧逼,目光落在修克那双闪烁不断的眼眸上。灯光落在两个孩子脸上,吹出一道道漂浮不定的波纹。白宣良生怕郝誉半途折返,看到这一幕。 他心中觉得修克是郝誉同事的孩子,说不准是郝誉看中的晚辈。 万一,郝誉因为这孩子把他们父子两赶出去呢。 白宣良捏紧手里的遗产,上前挡住白岁安的步伐,“芋芋。” 白岁安不理会。他一些都不指望自己怯弱的雌父,在他心中雌父早就被楼上的雌奴折磨得失去心气神。 “听说你也来考学。”白岁安挑衅道:“你要上什么学校。” 修克没想好。 他恼火,连续说好几遍“关你什么事情”“你管那么多干嘛。”蝎尾垂落在地面,尾尖不由自主地“刺啦刺啦”摩擦过地面,听到声音时却惊得翘起,发觉是自己的动作后,重新绕成一圈贴着小腿不动。 考学。没错,还是要考出去。眼看雄虫什么赞助不成,修克又想到拿钱办事。他笃定任何花里胡哨的话,都不如实打实到手的钱安心。 至于这次向郝誉要多少钱,修克心里没有定数。因他实在不知道要在这大学城里考多久,考几所学校,几门专业。 面对白岁安咄咄逼人的姿态,他原本不想回应,后逐渐暴躁,忍不住动手推搡白岁安一下,双方纠缠成一块。 “我再怎么考也比你考得好!”修克脸上挨了一巴掌,反啐白岁安一口,“问问问,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才是雌奴的孩子,你才是雌奴的孩子。” 白宣良插手,抱住白岁安的胳膊,不料被白岁安一把推开。 “芋芋。” “你走开。我看他是心虚了。”白岁安有种惊人的直觉。他小时候和雄父一起玩猜数字,十把里有九次都能猜中。他做选择题遇到不会的题目,胡乱填空,可以保证正确率在98%。 他没有将这奇异的运气上报给基因库,反而悄悄隐瞒起来,不断用各种小方法测算——类似野兽辨别敌友的敏感,又像是在多变家庭环境中磨砺出的偏执,白岁安确实拥有非比寻常的直觉。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修克的脸颊。 修克狠狠咬紧牙关,一拳打在白岁安的手腕上。双方重新滚在一起,白岁安不管身上挨了多少打,都一定要撬开修克那张嘴。 “张嘴!”白岁安一巴掌扇在修克脸上。他越凑近,心脏跳得越快,面对修克那狠厉的双眸,熟悉地不悦与恐惧涌上心头。 修克不说话,不给白岁安任何打开嘴的机会。 他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蝎尾扎在白岁安的大腿上,手指将白岁安的胳膊捏出青紫色。 “芋芋。” 白宣良终于生气起来。他冲过去,不再管两孩子怎么闹腾,先拽起自家的,再拉开两人的距离,把沙发挪到他们中做缓冲地带。 这到底是别人家。 “芋芋。”白宣良焦急道:“你怎么了。小叔都没有说什么。” “雌父!等小叔再说话,一切都晚了。”属于他和雌父的东西又会被卑鄙的家伙盗走。白岁安光是想一下,目呲欲裂,他狠狠踹在铁艺沙发上,没有揣烂沙发,反而踢得自己脚疼掉眼泪。 修克嘲笑地笑出声。 他似乎找到点对方的弱点,露出一种笑容。那笑容让白岁安找到最后一块拼图,少年冷下来的脸色愉悦到修克。 “神经病,我还不能笑吗?” 白岁安短促冷笑声,拍拍衣物,“你是我小叔什么人。” 修克绝不可能说自己是犯罪未遂的诈骗犯。他胡说八道没关系,目光游离到楼梯口,故意咳嗽,朗声道:“我,我是他未来的雌虫。你现在满意了吗?” “撒谎。” “我为什么要撒谎。” 白岁安戳破道:“你向楼梯口看什么,楼上只有一个下贱雌奴。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修克收回目光,“我没见过雌奴,好奇。” “你真不认识。”白岁安还要再说,白宣良实在忍不住了。他拉住自己过激的孩子,对修克低头道歉,“对不起。我的雌子实在太冲动了。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雌父!” 白宣良垂目,再抬起来时眉目温和。他照顾病人与孩子久了,看待什么都心平气和,善于花费时间包容他人。 “岁安。修克不认识那家伙,应该是真不认识。”白宣良道:“你是不是太累了。助学名额的事情雌父会想办法。你上楼休息好不好。雌父去找医药盒。” 白岁安甩开雌父的手,登登跑上楼。 他到底是听话的孩子,愿意给自己雌父一点微薄的颜面。 至于修克,可没那么好运气了。 “喂。”白岁安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对方从始至终都无法安静的蝎尾,“我问你,你真不是下贱东西的私生子吗?” “芋芋。” “雌父,我只是问问。”白岁安平静道:“我想正常雌虫绝不会共情一个雌奴,更别提生下私生子的雌奴。” 他注视着修克。 那眉目,那笑容,就连现在擦拭嘴角唾沫的样子恶心得如出一辙。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白岁安尾随在他与雄父身后,阴暗看着灯光打在墙上,雌虫摇晃不断的剪影和交织在一起痛苦与欢愉的声音。 他绝不会认错。 那个传闻中的私生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修克看见楼梯口什么东西晃过去,像是一块废弃的布料。他坚定道:“我怎么可能是私生子。” * “我哥可能有私生子。” “我们的婚姻法里能有私生子这玩意儿?” “没结婚生下的都算吧。”郝誉沾点水,坐在隔壁军雄家里闲聊道:“还是不领证都算。你看雅格被骗的那个蛋,法律上就是私生。雅格嗝屁后,分不到一点财产,除非提前立遗嘱。” 吭哧烤肉的雅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当典型挨骂。 他举着烤肉夹,大呼小叫,挨了两长辈各一脚,继续蹲在角落委屈烤肉,嘀嘀咕咕“我的孩子才不是私生”“我的遗产才不要充公。”“我的遗产全部给我的崽”云云。 郝誉成年礼时,也写过一份遗嘱。 那份遗嘱第一继承人是他的哥哥郝怿。在郝誉原有的设想中,自己会因职业原因战死沙场,功名淹没在保密文献中,财产交给最亲密的哥哥。 才成年的郝誉想不到,哥哥郝怿会走在自己之前。 他第一次写遗嘱,每一个字句都要询问律师,确认不会坑了对自己最亲的哥哥和其他亲属。日后再次修改,郝誉就没有这种兴致。特别是他“第一次斩首行动”归来时,失魂落魄,完全不关心所谓的身后事,精神处于崩溃边缘。 好几个晚上,他连续做噩梦,惶恐到无法入眠,申请短暂回家和哥哥见面。 亲自孵化他破壳的哥哥郝怿,在郝誉心里相当于精神上的雄父。他甚至都没有下航空器,就看到地面上属于哥哥的身影。 他飞扑到哥哥怀里,隐秘又难过地诉说能说出来的遭遇。 【哥哥。我的雌虫和孩子死了。】 郝誉想不起自己的声音,他哭了很久。那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深入心灵的雌虫,人生中第一个孩子,他在执行任务途中发觉这属于军雄的私人责任,他选择和总部联系,隐秘送他们去安全地方。 结果,都死了。 郝誉一生都不会忘记那场面。 不满月的虫蛋在雌虫腹部按压出手与脚的形状,在所有人的恐惧的目光下硬生生撕开雌虫的胸腔。它青灰的身体就是一团未曾成形的肉块,周身沾满破碎的柔软蛋壳,嘴角挂着一串属于成年雌虫的肠与脏器。它胡乱爬行,明显被他们的敌人寄生体寄生,露出一只硕大浑浊的眼球盯着郝誉。 “雄父。”它凄厉又纯真地呼唤郝誉,“雄芙芙。抱抱。” 郝誉走上前,将它分成八块,永远留在敌人的土地上。 雌虫也没能活下来。从死去虫崽身躯里爬出来的寄生体,寄生到他的身上。他在临终前丢掉一切的颜面和军雌的尊严,撕裂用无数个日夜教育郝誉生活美妙的躯体,断裂的嘴唇与头颅挤出最后一点扭曲的音节。 “郝誉。郝誉。” 郝誉走上前,将他杀死,和未成形孩子的八块尸体一起,烧成黑炭。滚滚黑烟飞向天空,暴露他们的行走,郝誉甚至来不及说上最后一句告别,丧家之犬般逃窜走他的初恋与第一个孩子。 【哥哥。我不要孩子。】 郝誉低声伏在哥哥膝盖上,哭泣道:“好痛苦。好痛苦。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其余军雄教他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或教他怎么混乱的做/欢乐的事情忘记一切苦难。 郝誉都不想。 “哥哥。”郝誉道:“我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还有那个孩子。” 郝怿垂怜低首。阳光直射,他坐在温暖的地方,用身体充当绿荫投下一片喘息之地。他白得透亮,皮肤在日光下似乎在发光。 “嗯。不忘记他们。” 他们坐了很久。郝怿最后站都站不起来,需要郝誉搀扶着才能站稳,揉着发麻的双膝苦笑,“快走吧。你白哥早给你做了一桌。” “哥哥。”郝誉问道:“万一我忘记他,怎么办?” “不会的。誉誉,有时候忘记说明对方在另外一个世界也放下了。”郝怿道:“你要好好活着,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着。说不定未来还会遇到另一个喜欢的雌虫,结婚,生孩子。” “哥哥会娶雌侍吗?”郝誉不理解。 喜欢怎么会分成很多份呢?那和军雄们有什么分别呢? 他渴望哥哥和白宣良那样的生活,简单,平静,没有硝烟与血腥。他的生活甚至不需要孩子,就和哥哥与白宣良一样至今过着美好的二人世界。 “誉誉。”郝怿没有任何迟疑,平静地和所有普通雄虫一样道:“我不知道,我做不出任何对未来的保证。” 他会娶雌侍,也可能不会。 他会生下与白宣良之外的雌虫的孩子,也可能不会。 他也许有一个私生子,甚至更多,都是有可能的。 雄虫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只有极少数雄虫生来便知道自己要和什么样的雌虫组成家庭。 绝大部分无权无势无野心的雄虫浑浑噩噩,在对爱情与婚姻一无所知时,稀里糊涂领证、上床、孵化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他们的雄父雌父会为他们挑选个年长者充当雌君,力求让对方在经济、物质、心智上照顾自己的孩子。 作为代价,雌君拥有极大的权利,甚至可以推荐雌侍、插手雄虫的婚姻。 等才成年的雄虫意识到自己家多了好几个名义上“暂住”的雌虫,等他不知不觉发展出感情,发生出客人爬床等一系列道德败坏事件后。大部分年轻雄虫才会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雌君的安排。 而送到他们床上的雌虫,自然不爱他们。 他们不过是用“雄虫”当做投名状,向雌君展示一种“契约”以及通过某个利益集团考验的勇气。 他们照旧会关心雄虫,遵循学校里教授的一切,编织出一种名为“爱情”的幻想。 ——因此,郝誉认为哥哥是个幸运又有勇气的存在。 “他没有仓促结婚。”郝誉道:“反倒总催我结婚。他特别想我留下个孩子。” 亚萨道:“你哥关心你,担心你哪次死外面。” “生个孩子,睹目思人。有用吗?”郝誉端起桌子上的白水。灯光下他看见自己因水波褶皱起来的脸,恍惚仿佛看见哥哥,“我哥也只留下一个孩子。哦,说起这个我真不懂。雌虫第一个孩子都更像自己吗?芋芋还是更像白哥一点。” 郝誉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惋惜道:“他那性格也不知道像谁。” 亚萨安慰,“没事。还有私生子。” “万一不像呢?” 亚萨继续道:“你和你哥长得那么像。你努力生几个,总能有几个像你哥。那句话怎么说来?不管了,你要相信基因学。” 郝誉倒掉杯中白水,把纸杯揉成一团砸亚萨的头。 两人笑着打趣片刻,把雅格辛辛苦苦烤得肉全部吃完,弄得小年轻很不满意上跳下窜嚎啕大哭起来,“师傅,我烤了那么久!” “肉不吃就凉了。”亚萨吧唧吧唧嘴,劝说郝誉,“我看你别管什么你哥的遗产、雌虫、孩子。第三次‘斩首行动’已经开始筹备,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又要跑一趟。” 跑一趟,运气好,十年二十年拖着残躯从那地狱里回来。 运气不好,直接成为寄生体的养料,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那我更得把白哥他们安顿好。” “啧。白哥白哥。你不如把他睡了。”亚萨提议,“你哥的雌虫,和,你的雌虫,在军部能够拿到的补偿费是不一样的。你真想安顿他,安顿到你死后,你就把他睡了。” 郝誉:“……你快闭嘴。” 亚萨道:“你甚至可以把那个小的也睡了。这样军部为了掩盖你的丑闻,一定把他们父子两安顿得严严实实,钱塞得嘴巴都打不开。” 郝誉撩起袖子,“你给我闭嘴!我是这种道德沦丧的军雄吗?” 雅格躲在边上,偷偷从长辈们盘子中夹走一块肉,满脸幸福地吃着。 “你可以是。” “我不是!”郝誉抱头,光是想一想那画面就揪心,“我怎么可能碰我哥的雌君和孩子。我才不是真正的禽兽!” 他不敢想。 有的是人敢想。 夜深露重,郝誉一去不返,其余房间都没有放床,白宣良索性把自己的床让给修克睡。他给修克准备洗漱用品,叮嘱这可怜孩子晚上去洗手间走哪里方便。自己收拾一套睡衣床褥打算睡在沙发上。 “雌父。”白岁安恶狠狠招呼自己的亲生雌父到屋子里来。父子两躺在宽敞的高级大床上,说着悄悄话,“你干嘛把床让给那个私生子。” 白宣良不愿意恶意揣测任何一个孩子。 特别是那孩子与他自己的孩子年龄相近。 “芋芋。现在没有证据说他是那家伙的孩子。”白宣良说话弱气,黑暗中他手脚都被白岁安抱住动弹不得,挤在床边的位置,“我们现在还住在你小叔家。你也看到,那孩子身上的痕迹……万一你小叔知道你今天这么对那孩子,肯定会生气。” “所以你拉开我?” 白岁安都给气笑了。他抱紧雌父的腰,几乎勒得雌父喘不过气,“雌父,我看小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雄父才死几天,他就和那家伙大做特做,我都闻到味道。” “芋芋。郝誉是你小叔。” “我知道,他和雄父果然是兄弟。”白岁安越说越鄙夷,“都喜欢贱虫那一口。小叔更淫/乱,我猜他老的小的都要,哼。” 白宣良气短无话。 他想劝说孩子尊重长辈,脑海却不住闪现修克出现在家门口时湿衣下的勒痕与吻痕。 郝誉也许真的很随便。 蝎族群居地里,白宣良见过形形色色的蝎族雄虫。在其他虫种的文化冲击下,不少蝎族雄虫选择将蝎尾收敛放好,以穿上最风尚的流行衣物。还有一部分虽然也习惯裸露蝎尾,但会在最大的尾尖上做一些装饰,平日也不胡乱晃荡。 用蝎尾撕坏衣服和沙发套是幼崽才会做的事情。 用蝎尾捆绑雌虫留下痕迹也该在私密独处时做。 “你别管他怎么做。”白宣良说教道:“等你考上我们就搬出去。” “雄父的遗产呢?白白送给那贱虫和私生子吗?” 白宣良沉默良久,干巴巴道:“雌父会想办法。” 白岁安索性抽出手,背对着雌父平躺懒洋洋奚落道:“真的吗?雌父难道要和以前一样,去雄父面前求欢。” 他说得太直白,痛得白宣良闭上眼睛,僵硬到胃痉挛起来。 “雌父也知道自己完全比不过那贱虫吧。”白岁安魔鬼一样折磨自己的亲父,“在家里就没有赢过一次。小叔看上去和雄父一样,就好这一口。” “我能怎么办?”白宣良低语道:“总要试试。” 他这话终于掉到白岁安的陷阱里。 这孩子背对着露出一丝笑意与痛苦,“不。雌父,走不通的路就别硬闯。我们应该换个法子走……我不想您再吃那种苦头。” 郝誉对他们,和对待伊瑟尔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筹码。 白岁安最讨厌的雄父,在此刻却成为他夺回遗产最重要的筹码。 明眼人都看得出,郝誉对他们的善意与尊重是基于郝怿——虫蛋期间郝怿尽心尽力孵化亲弟弟,幼崽期间郝怿给郝誉开蒙,一字一句教郝誉念书。他真正的第一个孩子并不应该是白岁安,而该是郝誉这个年岁差距巨大的弟弟。 在郝誉心里,哥哥也是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的存在。 一墙之隔。 伊瑟尔站在门口,不敢敲门,整张脸趴在缝隙中朝里面吹气,“修克。修克。臭小子,你怎么在这里。你身上。” 他停顿许久,缓慢蹲下。 门缝里的风凉飕飕刮在脸上,伊瑟尔.南浑身都在发颤,“郝誉和你睡了?他不知道你多大吗?他。该死该死,这个秽乱的雄虫,管不住下半身的发/情动物。” 门把手挨着压,极小地拉开一条缝隙。 修克露出半只眼,赤着脚,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他眼球向下,凌迟面前这个犯了罪的雌虫,牙齿微颤。 “你被赎出来了。” “是。事情有点复杂,修克你听我说……”伊瑟尔抓乱了头发。 他脖颈和脸上还残留郝誉暴力的痕迹,修克光是看着就能联想到那天晚上郝誉拥抱自己的温度与力度:他正是从那一晚上知道郝誉是个野蛮、用力、在欢爱上自私自利的雄虫。 总是大力揉搓,总是很狂放的亲吻和啃咬,总喜欢看雌虫崩溃到边缘苦苦哀求快一点的样子。 “你和他做了。”修克平静道:“你寄信给我说能出来,就是这样吗?” 伊瑟尔胡抓头发打理仪容的手停住,缓慢抬起头。他先前一直不愿意抬头,因郝誉混账留下不少痕迹,直到被修克的语气刺伤。 “什么叫‘就是这样’,你以为我出来很容易吗?” “与我何干。” “要不是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干嘛辛辛苦苦……修克。修克。”伊瑟尔扑上前,将手卡在即将合拢的门缝中。他仓皇到高亢的声音,让修克毛骨悚然,以至于伸出手用力朝着伊瑟尔推搡,“出去。” “臭小子。”伊瑟尔才不要出去,他脸贴在门框上,印出深深的痕迹。雄虫残留下的痕迹在光芒下呼之欲出,修克内心涌起一阵强烈的羞耻感。 尤其想到自己所住房间的雌虫曾被自己的亲生雌父羞辱到失去雌君的尊严,修克颜面全无,他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并还可能持续发生下去。 “滚出去。”修克手被门夹住,他宁愿扯开外面那层皮也要把伊瑟尔.南推出去,“出去。不管你说什么,我不要听。” 不行。 伊瑟尔.南已经做好了一切。他已经完全地社会性死掉了,他所剩下的最后希望只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他知道这孩子现在要什么,也知道这孩子过去的软肋是什么。 “修克。”伊瑟尔.南胜券在握,“你还想驾驶深空机甲吧。”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深空机甲。 修克垂下眼睑,在心里将这词汇咀嚼数次,“不。我不想了。”他来的路上,连商店橱窗里供给幼崽的深空机甲模型都不敢多看一眼,匆匆行过。 “你小时候最喜欢深空机甲。”伊瑟尔.南絮絮叨叨将其过去的事情,“修克,你忘了吗?每个周末你总缠着雌父去买深空机甲模型。雌父不买给你,你就赖在地上打滚。” 是啊。 这件事情,雌父从他记事开始笑到他十来岁。修克每每被他念叨这一回,总不以为然,甚至还缠着伊瑟尔要再买几本相关的书看。他不爱读书,买回深空机甲的书翻来覆去也就看精美的彩插和附赠的3D投影实录。饶是如此,伊瑟尔依旧为他腾出满满一墙的空架子,随便放模型与书。 现在,那些模型与书早卖掉偿还雌父挪用的费用。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修克下狠心合上门。他用力砸向伊瑟尔挤在门框中的手指,“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我到底是你雌父。” 伊瑟尔不躲避,硬生生将脚挤进去。他被亲子排挤到嘴唇泛白,身体不知因砸门的疼痛,还是为锥心之疼战栗起来,两颗硕大的眼泪沿着眼角滚出来,“修克。雌父做错了事情,雌父也是被人哄骗了。雌父没想到会牵连到你。” 修克沉着脸,矗在门边。 “雌父想着深空机甲专业要很多钱。雌父也想多为你赚点钱,甚至找你雄父要点资产。”伊瑟尔字字情真意切,泪眼婆娑的样子与修克记忆里那个善良对他好的雌父慢慢重叠。 他还是慢慢松开把持门的手,呆呆看着伊瑟尔.南。 “我没有要你这么做。”修克呓语。 他回忆起自己十五岁,还在私立封闭学校读书的日子。 他清楚记得那是一节格斗实战课后,太阳晒得身体热烘烘。他赢了所有人,排在年级前列,马上就能去参加区域选拔。老师夸奖他素质好,很有希望冲出区域赛,代表蝎族去首都圈参加青少年度格斗大选。 这比赛的决赛入围奖励之一是军部三日体验,让青少年们挑选自己喜欢的职业进行深入了解。 修克充满期待,他看着老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报名表上,脚上飘乎乎,满心眼都是前往军部的三日体验——不用说,肯定是深空机甲。他还要选今年军部新出的最大型深空机甲看一看,站在那钢铁猛兽脚下摸一摸它冰冷的外壳。 也是在这场格斗实战课后,教导主任忽然叫他去办公室,带他见了一批严肃的警雌,告诉他一个悲痛的事实。 “修克同学。您的雌父已经被拘留。他涉及经济犯罪,证据确凿。其中一部分赃款用于缴纳你的学费……很抱歉。我们学校会退回这一部分费用到警方,并安排你转学到公办学校。” 修克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一个陌生的学校。 他无数次想到老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区域赛报名表”上的那天,阳光洒在自己的名字上的光景。 明明,可以有那么美好的前景。 明明,他一直努力朝着自己的理想奔跑。 现在却不得不为了学费奔波,为了训练费和食宿费去各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打工,甚至起了诈骗雄虫的念头。 不甘心。 端起那杯免费白水走向郝誉,修克便花掉自己全部的勇气。他身体僵硬,只剩下一口气和盼头吊着他往前走。 不甘心。 他到底是不甘心。 可,如今,导致他万般不甘心的罪魁祸首说了什么?为了他?为了他驾驶深空机甲的梦想才去犯罪?才去挪用超过10亿的巨额资金? 放屁。 他是上学,不是上赶着找死。 什么学要他的雌父冒着犯罪的风险,去挪用10亿资产?他雌父愚蠢到想给他一个学生购买深空机甲放在家里玩吗? “我没有要求你这么做。”修克冷脸道:“少拿我做借口。” 伊瑟尔.南道:“修克。我真没想到事情会暴露。好孩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雄父是谁吗?” 他勾勾手,没有引起亲子的注意力,顺便抬手将眼泪拭去,露出婆娑后微红的精明眼。 “你不觉得你的蝎尾……和郝誉很像吗?” 修克站着没有用动,“这不重要。” “很重要。”伊瑟尔.南叮嘱道:“在外面,你千万别认我。你不能是雌奴的孩子知道吗?你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就是把你雄父的事情认下来。” 修克抬眼,复杂异常。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惊雷,光是想想便觉得恶心,“我不会和,和我的雄父……” “那是你小叔。”伊瑟尔.南打断道:“郝誉是你小叔。你雄父已经死了。你记住这点就好。知道吗?” 修克脸揉成一团。 伊瑟尔.南继续道:“他如果对你做什么,只要不到最后一步,你就让他做吧。你要利用雄虫的愧疚心,知道吗?只对雄虫好,容易让他们分不清主次。这些雌父都会慢慢教你。” 他会教自己的孩子怎么诱惑一个雄虫。 他会教自己的孩子怎么从郝誉身上榨取最大限度的利益。 因为他知道,自己作为破坏郝怿家庭的雌奴,已经打不出“哥哥的白月光”这张牌了。 伊瑟尔.南放低声音。隔壁门房里传出的风吹草动都让他降低音量,最终修克不得不低头,俯身,让雌父抱住自己的头,贴着耳朵说话。 “你还没有成年,好好利用这个身份知道吗?” 修克耳朵发痒,他听到一墙之隔似乎同样在诉说什么,努力分神后,只得到一阵一阵凄冷的风声。他找不到信息打断雌父疯狂的暗示,也找不出理由推开雄父的空隙。 他感觉自己是一颗青涩的果实,却正被养育他的荆棘用锋利的刺一根一根扎穿,直至百孔千疮。 “修克。修克。” 伊瑟尔.南脸颊熠熠生辉。夺回主动权的雌虫焕发荣光,像重新坐回赌桌的疯狂赌徒。 不过,他这次的筹码是他自己和他唯一的雌子。 所求,出路、前途、大好未来。 “不要怕,听雌父的话。”伊瑟尔.南道:“虽然我们的牌很烂,但没事,对手是那个废物雌……” 修克浑身激灵下,终于想起什么能打算自己喋喋不休的雌父了。 他狼狈挣脱出伊瑟尔.南的怀抱,走到桌前,在白宣良给自己的洗漱用品中翻出一管全新的修复霜。 这是白宣良无声的关心。 他要修克这孩子仔细收拾郝誉留下的那些伤口。 修克捡这一管修复霜,走到门口,递给伊瑟尔,“雌父。” 你拿去用吧。别说了。快拿去用吧。 伊瑟尔.南下意识抚过自己的脖颈,“不了。”他知晓这是白宣良那老好人给孩子准备的东西,若是过去在郝怿那,他早不请自拿。 “你在外要装作不认识我。”伊瑟尔.南推回修复霜,再次叮嘱,“不管我遭遇什么。你都要看不见我,知道吗?” 这种容易暴露关系的东西,就别再拿出来了。 * 第二天,天没亮。 郝誉屁滚尿流爬起来,穿上不知道谁的衣服裤子就要跑路。 他在亚萨的疗养别墅里住一晚,一晚上全隔墙听亚萨和数个军雌乱来。因为实在是太吵了,郝誉甚至把受情伤的年轻军雄雅格叫起来,边听小的如何受情伤,便听隔壁老的如何啪啪啪啪到天亮。 “……这些军雌是按照守夜排班来的吧。”郝誉揉着自己的黑眼圈,大吐苦水,“真是够了。要不是没地方去,我才不来你师傅这里受苦。” 被迫听了一晚上长辈啪啪声的雅格神魂颠倒。 特别是被迫回味自己的痛苦初恋,边听隔壁师傅和军雌疯狂行事。年轻军雄的世界观再一次灵肉分离,恍惚到意识模糊,靠在墙上出神。 “不是还有一位前辈住在这里吗?”雅格低声道:“我们要不去他哪里住一下。” 郝誉:“他雌雄不忌。” “?” 郝誉继续丢猛料,“你知道他这次为什么进来吗?他撅完普通雄虫,居然试图撅军雄,给大伙打到住院。” “?” “还是强行撅。真是要死。” 郝誉上下打量雅格的体格,面露沉思,“除去情感问题。那家伙人确实不错,人品能排我认识里的前三。你要去吗?他最近尝试三人行。” 雅格疯狂摇头,屁都不敢放一个,继续自己的灵肉分离思考:他在这样的群体里搞纯爱真的能行吗? 不知道。 纯爱似乎没有出路。 “前辈。我们真的不能结婚吗?那谈恋爱呢?那种纯粹的特别美好的恋爱呢?” “嗷。别想了。”郝誉敲打年轻军雄的脑壳,反复给他洗脑,“纯爱是不存在的,别忘了~我们可是私生活超级混乱的~不婚主义者。” “这是真的吗?” 郝誉随便翻找医疗箱,七七八八找出一管修复霜塞到口袋里。他过一晚上才想起自己大概弄疼了伊瑟尔,怕下次军雌或基因库或监狱那边上门拜访和自己掰扯什么玩意儿,还是找出点东西养一养雌奴。 “什么真的假的。这是前辈们总结下来的经历,这可是获得军部雌虫一致认可的超级定律!” 郝誉推开门,走过餐厅,正看到某个军雌带了多人份早餐去亚萨屋里找他。 “再说,你早晚要习惯这种生活。”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郝誉并不避讳自己所在群体的混乱生活。 甚至因参考系数不相同,郝誉自认为是个“私生活不混乱的军雄”。在见证过各类军雄同时和复数军雌乱搞,按天换人,试图撅雄虫后,雅格不得不承认郝誉已经是所有前辈里相对的“清流”。 “前辈,难道您不想尝尝真正的恋爱吗?” “恋爱?那只是一种感觉。”郝誉胡乱揉着后辈脑壳,语重心长道:“有些感觉,自己知道就行。不要给雌虫带去麻烦。” 他穿上鞋,不太想继续谈论这类话题,一路小跑回自己的疗养别墅。 白宣良在厨房煮晨茶煎蔬菜饼。他照顾雄主和孩子多年,明白蝎族雄虫爱吃什么,专门给郝誉留了一份加肉桂干的茶水,用单独小炉焖得咕噜咕噜响。郝誉推开门时,蔬菜饼也正好了,热滋滋从厨房出来撞在郝誉面前。 “好香。” 亚萨有睡过的军雌给他带早餐,自己也不差。 郝誉都不忍回忆过去倒头睡,睡得昏天暗地,睡饿了爬起来吃零食的悲惨日子。他深吸一口气,瞥见侄子从楼上下来,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夸赞起白宣良。 “白哥的厨艺真好。” 白宣良险些为这话端不住碗碟。他看向郝誉凑近的脸,脑海里一阵一阵回荡雌子昨天教育自己的话:身无分文的他们想要拿到“助学名额”,只能讨好郝誉,而这种事情只能是身为雌父的自己出面…… “你喜欢就好。” 白宣良低低说了这句话,徒然站着,双眼左右看哪里都不知道。 站在楼梯口的白岁安狠狠皱眉。不过没等他想好要如何打破僵局,从他背后传出另外一道声音。 “让让。让让。你堵在这里干嘛。” 修克套着一件稍宽大的外套,裤子是白岁安高中时期的校裤。他手上抱着洗漱用品,正要去屋子外的洗浴间晨漱,头发乱糟糟翘成杂草,蝎尾倒是很精神。白岁安目光从它身上跳过,冷脸让开一条道。 “起来了?”郝誉看见两孩子说话,还以为他们相处不错。 他大大咧咧去厨房拿了餐具,按照人数摆放在桌子上,对白宣良和白岁安道:“别站着,快坐下吃饭。” 白宣良恍然醒悟,像终于拧上发条的玩偶,忙忙碌碌穿梭在厨房和餐厅。郝誉每以为这就是这顿早餐的尽头,白宣良总能再端出什么放在桌子上。 烘烤得满屋飘香的焦黄小面包,切开后倒上蜂族特产花蜜,中间再放上几块慢火烤开的坚果干。白宣良和白岁安两父子不约而同配上同一款晨茶,喝完后用勺子小口小口捞晨茶中的配料吃。 郝誉则不同,他零食吃果干,主食却爱吃肉。除了蔬菜饼,他都在大口吃白宣良做的香煎肉排、一口一个的不同款式的肉类面包,晨茶里也要放肉桂和一些肉干做配料。 修克也与郝誉相似。 他们两在口味上是标准的肉食者。 “今天雄虫协会负责员会上门。”郝誉开口,简明扼要说明来龙去脉,“我还没有好好看过我哥留下的遗产。这次我们直接把话说开。” 白宣良抓紧手里的烤面包。 白岁安有一些没一下舀出晨茶料子吃掉。 修克则整个蝎尾绷直,烦躁地扫荡地面,刺啦刺啦的声音惹得郝誉看过来。 “你尾巴怎么了?” “没什么。”修克定住,尾巴尖勾住地板上一道浅浅的沟壑,强迫自己不再移动。他脑子盘旋着雌父伊瑟尔说的那些荒唐话,为遮盖自己不知什么样的表情,整张脸埋在盘子里吃肉。 白岁安瞧着他的样子,内心嗤笑声。转而,他关心自己的利益,询问郝誉,“小叔,您从没有看过雄父的遗产?” “嗯。” “您怎么不看?” “我这些不感兴趣。”郝誉自省三秒,挑了能说的告诉白岁安,“过段时间我得执行任务。遗产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你们用。” 他更关心是谁和自己出任务,自己这次能不能单独定制新武器,武器匣能装下多少东西,自己这次又要在寄生体世界里行走多久,杀多少人。 世俗的一切对郝誉没有太多意义。 从他被军部抱走养大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与大部分雄虫雌虫分道扬镳。 “助学名额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郝誉最关心这件事情,也必须搞清楚这件事情。他安慰自己的亲侄子,“属于你的东西一件都不会少。” 白宣良松口气。 他听到郝誉的承诺,内心的石头终于落地。比起临终前的郝怿,居然是没有见过多少次的小叔郝誉对待亲子更关切。白宣良说不上来的心酸,密密麻麻的痛楚与苦涩压得他又苦又憔悴。 如果不是伊瑟尔的插足,他们何必那么费力气找到郝誉呢? “雌奴呢?”白岁安单刀直入,问出最关切的问题,“雄父所有遗产里最贵重的东西就是那雌奴吧。小叔会把他给我们吗?” “你们如果能搞到雄虫积分,我可以给你们。” 白宣良瘪瘪嘴,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半点都不相信郝誉真的能松手,这番直白试探他揣测郝誉还没有完全栽在那个雌奴身上。 这是好事。 “我看小叔经常用他。”白岁安开玩笑道:“小叔和雄父口味完全一样。” “嗯。”郝誉大方承认,“我和你雄父都喜欢这款长相。” 他越打趣,餐桌上另外两个雌虫身体越僵硬,勺子与盘子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作响。 白岁安同样被这话刺激到了。他手指不受控制动了动,挖茶料的动作放慢后,目光游走在修克脸上。 已经受不住这种羞辱与刁蛮的修克低下头,头发遮盖住表情,肉汁蹭到嘴角与手指上,依旧大口大口吞咽着。 “芋芋。你不用担心来担心去。”郝誉道:“我只是用用他。干净。方便。” 两个未成年不约而同看向郝誉,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短促交锋后以修克率先落败,重回餐盘上。 白宣良完全没办法在这餐桌上生存。他站起来嘀咕说自己吃好了,收拾餐盘要去厨房打扫卫生。 一阵沉默后,郝誉也吃完了。 他走去厨房,捡了点剩下的肉与蔬菜饼,单独拿个碗装着。 很明显,这是要送上去给某个雌奴。 白宣良才系上的围裙顿时勒得他喘不过气。亲生雌子昨夜说的话再次盘旋在耳边。 【雌父也知道自己比不过那贱虫吧。】 是的。他早就知道自己长得不如伊瑟尔.南好看,家世出身也不如伊瑟尔.南好,在学校里就是这样,后来出社会也是这样……哪怕伊瑟尔.南已经沦为雌奴,他还是比自己更受到雄虫重视。 郝誉会和郝怿一样被蛊惑吗?他今天说的话会不会过段时间就不作数?就像是郝怿那般——明明承诺过所有遗产都留给他与孩子,却在最后一段时间变卦——因受到伊瑟尔的蛊惑变心。 “郝誉。” 郝誉正思考这些残羹剩饭给伊瑟尔是不是太好了,要不要减少点。听到白宣良喊自己,他赶快放下那些剩饭,回神答应,“白哥。怎么了?” 白宣良看着面前的雄虫,那勾搭人的技巧明明昨晚看了一宿,嘴巴却焊死成一块,怎么也说不出。他搓手,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低头,不要别过头,专注看着郝誉。 听说专注注视对方,可以让对方感觉到被重视。 “白哥?” 郝誉许久没得到回应,上前一步。他整张脸骤然贴近白宣良,如雌虫的愿,让对方除了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对应到白宣良身上,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他的脚底心翻涌上来。郝誉身上尚未完全散去的烤肉香味与早上各类食物的香味冲上鼻腔,其中还有一股雄虫头发间散发出来的身体的味道。 与郝怿逐渐散发出药味与濒死腐朽味道的身体不一样。 正值壮年的郝誉,常年锻炼的郝誉,游走在战场边缘的郝誉充斥雌虫之间崇尚的血与力量感。他眉宇锋利,因品尝过太多雌虫什么都不在乎的目光过于犀利,面对哥哥唯一的雌君时又太慎重。 慎重到白宣良差点产生错觉。 “白哥?” 郝誉再度感觉到奇怪。他更近一步,手背贴在白宣良的脸上,摩挲间试探温度,“不舒服吗?”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 “说什么傻话。”郝誉手探入雌虫的鬓角,指尖触及耳后,“这不是烫着吗?”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雄虫的体温普遍比雌虫高一些。 郝誉再强壮,日常健康检测中他的体温也是参考雄虫标准。他过去与雌虫相伴,手指抚摸在雌虫结实的肌肉上总感觉自己正抚摸一具会呼吸的机甲。 白宣良与军雌不同。 服役期结束后,他没有再从事任何军事演练活动。因此,他的脸颊与轮廓都更加柔美,郝誉甚至错觉他们两人是这社会中的性别颠倒。 白宣良才是细皮嫩肉的雄虫,他倒是一拳能打哭好几个的军雌。 嘛。这种事情也不需要局限性别啦。郝誉收回心神,胡乱拨弄几下白哥的头发,停下手,“我叫他们送药过来。” “不用了。”白宣良焦急喊一句。他抱住郝誉的手臂,这一次郝誉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他哥哥的雌虫确实与军部那些硬邦邦的军雌不一样,他身上完全的柔软,像是块装满水的柔软皮囊,可以由人随意操控形状。 “我很好。”白宣良几乎要烧起了。他不愿意多麻烦人,更害怕其他雌虫见到自己的样子,猜出这场面下自己的心思。他手臂与胸口微微离开郝誉些,空气涌入,两者肉眼不可见的毛发反而在细微的呼吸中触电般战栗起来。 郝誉的精神力在一瞬间绷紧。 他望着白宣良,战士的直觉令身体里另外一种东西苏醒。前几天残留在脖颈上的针孔发热发痒,“白哥。” 那是一张让人过目就忘的面容。伊瑟尔.南说白宣良平庸寡淡不是没道理,郝誉过去根本想不起来白宣良脸上五官的具体分布,可他始终记得白宣良身上一种朦朦胧胧且永远温和的气息。 “基因库的人今天也要来。”郝誉抬手重重敲打自己脖颈上的针孔,张口呼吸。他腮帮子一股一股,热气不断涌出,像是压抑什么痛苦,“你等会还是看看吧。” 白宣良诺诺应下来。 他的手从郝誉胳膊上离开,居然带着一点不舍。但很快这点不舍,被更强烈的羞耻覆盖。白宣良连身上的围裙都忘了摘下,逃难一般去屋外的洗漱间,他用冷水扑打脸颊,再度抬头看向那栋灰扑扑的疗养别墅,下意识唾弃自己。 怎么可以真的听芋芋的话呢? 那是郝怿的弟弟。对方好心收留自己已经非常不错,怎么可以想着做那种事情——如果真的做了,自己与伊瑟尔.南有什么区别呢? 白宣良心里这么想着,脑子却回忆起那肖似郝怿的脸上浮现出的热气。他不是未成年的孩子,自然联想到许多不该想的,狠狠拧下自己的大腿,一撅一拐走向洗手池。 郝誉。 郝怿。 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虽然是亲兄弟,虽然长得无比相似,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白宣良抬起脸。他目视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用手将打湿的前额发撩上去放下来,摆弄半天后,也找不出一个美好的造型,最终讪讪一笑,胡乱在围裙上擦干手,回到厨房。 郝誉已经端着食物上了楼。 他并没有浪费时间在白宣良身上,抓紧时间打开大门,用脚把睡在地上的伊瑟尔翻个面,放下餐盘,“喂。吃饭了。” 伊瑟尔.南为亲生子殚精竭虑一晚上,迷迷糊糊看见郝誉这张脸,惊得大叫起来。 郝誉:“我这么可怕吗?” “你干嘛凑这么近。”伊瑟尔.南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拿对待郝怿那套,对付郝誉。 面前这个雄虫吃软不吃硬。 他很快转变政策,装出一副气短样子,病恹恹半靠在墙边,“我被你吓到了。” 郝誉不知道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癫。他瞧着这装病样子,直接上手抓一块蔬菜饼递到伊瑟尔嘴边,“吃不吃?” “你别那么凶嘛~” “伊瑟尔.南。”郝誉微笑道:“你正常点。大早上我不想草死你。” 他这话说得伊瑟尔.南半信半疑。等郝誉当着面解开裤子后,伊瑟尔.南狼狈咬住那块蔬菜饼,狼吞虎咽,边吃边骂,“死变态!你是想把早饭放在那玩意儿上让我吃下去吗?恶不恶心啊。” 看雌奴正常起来,郝誉放心了。 他也懒得重新把裤子穿上去,大摇大摆在伊瑟尔.南面前解放天性,“你不是会吃饭嘛。” “没有情趣的雄虫。”伊瑟尔.南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块蔬菜饼碎渣,脑海里构思对付郝誉的数个方案。“没看出来我想让你喂喂我吗?” 郝誉从善如流。 “可以啊。大早上你想吃我的……臭着脸干什么?我这不是喂你吗?” 这话题太恶心了。伊瑟尔.南真不想在吃早饭时继续。如果面前是郝怿,他大可以甩脸色给对方;可郝誉不一样,郝誉说到做到,这雄虫败坏情趣实在是有一手。 “等会吃完,我们做吧。” “神经病。” 郝誉没脸没皮道:“反正裤子都脱了。” “你不做会死吗?” 郝誉很有耐心等伊瑟尔.南吃完。面对雌奴一系列不涉及他人的撒泼打滚,郝誉脾气相当好。不过这种好脾气与面对宠物狗无疑,伊瑟尔.南吃完最后一点食物,嘴巴都没擦干净,就给拽着头发压在墙上。 “你轻点。”伊瑟尔.南臭着脸骂郝誉,“尾巴松开!” 郝誉偏不。 他把脸埋在雌奴的脖颈中,张开嘴用牙狠狠咬住对方的肉,从锁骨一路咬到耳廓。伊瑟尔.南最初还能稍微保持理智,没一会儿双手环绕在郝誉脖颈上,双腿踩着墙壁,不断寻找支撑点,发出难以克制的呜咽。 “你是狗吗?”伊瑟尔.南又被狠狠咬一口。他尖叫起来,感觉后脖子那块肉被郝誉撕下来,火辣辣的疼,“大早上发什么疯。” 郝誉没说话。 他身上还残留着洗衣粉与洗洁精的味道。这味道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个军雄身上,伊瑟尔.南胡乱揪住郝誉的头发与脖颈,狗一样趴在对方身上闻来闻去。这股味道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不断在郝誉手臂与之间徘徊,继而染在伊瑟尔.南身上。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伊瑟尔.南心中。 “你和白宣良……” 郝誉不愿意从伊瑟尔.南口中听见白哥的名字。他张口咬住雌虫的咽喉,将一段话咬碎成好几分,只剩下雌虫怨毒的泣诉,“你对他发/情……啊。来。来我这里……发泄。你把我……把我当做什么了。” 郝誉没把伊瑟尔.南当什么。 他既没有把伊瑟尔当家人,也没有把对方当做谈感情的对象。他正如之前所说,把伊瑟尔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一件彻头彻尾的发泄用的限时物品。 因此,他无需对伊瑟尔解释自己并不是对白宣良起什么心思。 纯粹是基因库那该死的药又发副作用了。 他拉着伊瑟尔.南大汗淋漓一番,最开始是在墙上,锤子一般将对方钉挂在上面,两只腿绳子一样的拉扯到最大极限。接着是一并翻滚到地上,没有任何遮掩的大开大合好几回合,伊瑟尔苦苦哀求他不要动用那根该死的蝎尾,郝誉也没有听,他照旧缠绕住雌虫的双腿,将其当做弓弦一样拉扯到极限。 “伊瑟尔。”郝誉低语道:“你最好老实一点。” 伊瑟尔.南脑袋一片浆糊,身体不过是舂桶,任由一根杵在里面砸打。之前料想得什么示弱示好造谣统统不作数。他满眼通红,满脸春情,用最后一点力气咬住郝誉的手指,把上面属于另外一个雌虫的味道全部驱逐走。 “呸。胆小鬼。” 郝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要被骂胆小鬼。他做到差不多,收拾自己,给伊瑟尔准备一套新洗漱用品后,爬上屋顶继续晒太阳。 “我要出去洗澡。” “嗯。别让白哥和孩子们看见。”郝誉把控伊瑟尔的自由,真如同对待一个物品。他越是云淡风轻,越能让伊瑟尔品尝到天差地别。 明明是兄弟,郝誉和郝怿更是口味相似,对待自己却完全不一样。 要说不一样也就罢了,可郝誉怎么能对白宣良起兴趣呢?他对白宣良好,自然会对白宣良的孩子好。自己策划至今的一切岂不是全白费了?修克的学业,修克的前途怎么办? 伊瑟尔自认为能压制白宣良多次,这次也终将成功。 他喘着气,在郝誉翻窗爬去屋顶前,颤抖问道:“郝誉今天是不是要来什么人……” 郝誉攀在窗沿上,奇怪又冷漠看着自己才睡过的雌虫。 “你问那么多干嘛。” “我好歹是遗产的一部分。“伊瑟尔道:“我也是关心我自己。” “哦。”郝誉答应完,什么也不解释,自己爬墙上屋顶。在这间灰扑扑的疗养别墅来了雌虫和孩子后,他不再把大厅作为驻点,反而频繁上屋顶,在上面肆无忌惮享受阳光与热量。 他稍微穿条裤衩,赤/条条晒太阳,一切多余的世俗都与之无关。 * “等会儿,我们要去见一位军雄。”基因库和雄虫协会还是约了同一个时间点。他们中大部分是郝誉的熟人,深知对方神经质起来又多么理所当然,今天这番长篇累牍,是为了吓退一位不怕死的初生牛犊。 基因库所属社科院的一位雄虫研究生。 “我当然知道军雄。他们的社会属性和其他雄虫完全不一样,心理状态和精神力状态完全不一样。”雄虫研究生罗狄蒂紧张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抱着一大堆资料道:“我对他们真的很好奇……况且我们这个课题成立不就是为了帮助军雄们解决心理问题吗?” 其余雌虫沉默片刻,没好意思告诉眼前单纯的研究生,他们组的课题就是为了骗经费。 军雄才不需要外人研究,这群战争机器与疯子已经有一套自己的世代逻辑了。 “况且,郝誉阁下是唯一一个探明‘藏宝库’的军雄。我知道六大寄生体里的‘守财奴’已经对他发起最高通缉。其他军雄都说他是‘斩首计划-守财奴’分支里作战年限最长的军雄,公认的强者之一。” 空气沉默片刻。 随着地面车前行的终点出现一栋灰扑扑的小房子,基因库的前辈终于找到话题了,他们指着屋顶上一个小黑点道:“看。” 雄虫研究生罗狄蒂伸头探脑,正看到一具健美的蝎族躯体舒展开每块肌肉。他看呆了,意识到这可能是某个狂放的不穿衣服军雌后,缩了缩脑袋。 “那就是军雄郝誉。” “这样啊……唉?”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下车的一瞬间,基因库社科院的新晋研究生罗狄蒂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直到他的老师兼司机招呼他,镶嵌着无数光斑的树荫沙沙作响,一种暖洋洋的光芒包裹住全身。 “……这就是军雄吗?” “失望嘛。” “不。”罗狄蒂壮着胆子,抱着书本和提前答应出来的问卷道:“我只是第一次见他们。” 军雄,果然和外面的雄虫不一样。罗狄蒂深吸一口气,悄悄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阳光中轻轻漂浮的感觉令他找回一点踏实感觉。他抱上一大堆资料,快步跟在老师身后。 郝誉也从这时候跳下屋顶。他今天没穿花裤衩,反而穿一条黑色紧身裤衩。大半根蝎尾与尾椎露出在外面,露出晒出的隔断色。一帮军雌与研究员显然习惯他这破习惯,娴熟和郝誉打招呼。 “早啊。阁下,穿条裤子吧。” “精神比上次好,郝誉阁下,听说你最近开荤了?” 他们不提这个还好,一说郝誉就火大。罗狄蒂眼看这强壮雄虫上前揪住为首的研究员,口喷有力,唾沫星子乱飞。 “来。你给我解释一下,这药怎么还有发/情副作用?” “挺好啊。阁下,您雄父雌父上次还关切您的子嗣问题。”研究员做西子捧心状态,打趣道:“您在复健期间多睡睡雌虫,不好吗?死前留个后,起码给家人留下点想念。” 罗狄蒂眼睁睁看着名为“郝誉”的雄虫头槌研究员,双方倒在草地上你一拳我一拳打起来,中间包含各种少儿不宜的辱骂和对彼此职业的攻击。 乖乖读书仔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无助求助自己的老师,只得到“离远点”的眼神暗示。 军雄,和他们这种养在温室的雄虫不一样。 罗狄蒂紧张地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脚边草地上圈出一片地,缓解自己焦躁的情绪。他碰碰脚尖,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随着热风扑面而来,伴随同行人的呼声,罗狄蒂抬起头满目都是一张流着汗的放浪面目。 水珠从发缝与额头中流淌下来,眉骨处有几道几乎消失的细小伤疤,与随处摇晃的蝎尾色泽一致的头发一次次搂到脑后。他站在罗狄蒂面前,便是市面上所有雄虫无法企地的攻击性与侵略性。 罗狄蒂却觉得这个雄虫,很忧伤。 过去所学习的知识与所受过的教育,连带着温和养大的雄虫精神力,让他在某个瞬间捕捉到面前雄虫双眼中化不开的冷漠。罗狄蒂因此意识到,为什么再那么多更出色雌虫学长中,老师选择他来参与这个项目。 “郝誉阁下,您……” “为什么有雄虫到这里?”郝誉拉开一步,教训那几个军雌,“没告诉他不准再疗养院乱释放精神力吗?万一出事怎么办?万一寄生体追踪到他怎么办?” “阁下。我们可看不见精神力。” 郝誉为这话噎一下,不轻不重责怪军雌几下,转而教育罗狄蒂,“注意点。别在这里乱动……我在说你的精神力,收回去。” 罗狄蒂乖乖听话。 他没有忘记自己被选来的目的。 郝誉也没有忘记叫这群人来做什么正事。 “上次那个律师呢?让他去给我侄子还有我哥的雌虫讲解下遗产问题……你们军校报名什么东西……深空机甲,还有助学名额。去给两孩子讲解一下。基因库!对,你们留下。今天我不和你们掰扯明白副作用到底是什么,你们就别想全须全尾走出我的别墅。” 为首的研究员,也是负责郝誉这次复健的第一责任者,同时是刚刚被郝誉按在草地上一顿猛锤的倒霉蛋。 他道:“郝誉阁下,做那种事情明显能缓解您暴虐的情绪。您之前不肯接受我们派来的勤务员,现在——” 他环视整间房屋,姿态再明显不过了。一周前,这间屋子不过是个垃圾场,各种零食包装袋淹没地板,窗户灰扑扑,沙发都是郝誉疼醒时留下的各种痕迹,裹挟大量不明分泌物和药水气味。 如今,窗明几净,军雌与研究员走进来便带一大串灰色的脚印。沙发刷得干干净净,各类被套枕头套刷得发白,站在边上都能闻到洗涤剂的香味。 “您确实需要雌虫照顾啊。”研究员头疼道:“这生活质量不是上去了吗?” 郝誉想说你放屁,见白宣良与侄子走出来,脏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 他一面想听听哥哥的遗产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面明白基因库今天必然整出点新活,“这雄虫是怎么回事?” “哦。你的新心理辅导员。” “我不需要。”郝誉道:“看在他是雄虫的份上,我不动粗。你们怎么来,怎么出去。” 研究员早知道郝誉这臭脾气。他们也死死拿捏住军雄不对普通雄虫动手的底线,千挑万选出一个雄虫研究员塞过来。 “郝誉啊。寄生体会针对你的过去和心理设陷阱。你心理问题不解决,我们不放心你出去战斗啊。” “郝誉,你也不想寄生体拿你哥哥的雌虫和雌子威胁你吧。” 郝誉停下脚步。 研究员舌灿莲花,举例道:“前段时间,又有军雄死在幻术里。寄生体很擅长搞这类戏法,就喜欢看你们在幻觉中一点一点疯掉。” 郝誉冷笑,“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他嘴巴上和研究员吵架,脚步率先来到罗狄蒂面前,微抬起头寻找个合适的对话地方。 沙发?不。那里已经坐着孩子和白哥了,他们正听军雌和律师讲升学与遗产的事情。 楼上的房间?不。郝誉并不想要罗狄蒂看见雌奴这种玩意儿。 思来想去,郝誉只想到了一个地方。他站到罗狄蒂身边,低语道:“你恐高吗?” “没有哎。唉?” 粗壮蝎尾缠绕在罗狄蒂腰部,郝誉抬手,一道绳镖从手上装甲中甩出。他快步奔跑,察觉到罗狄蒂跟不上,蝎尾一甩,径直把这年轻雄虫怀抱在胸前,单手抱着对方跳出窗户,翻身,再一甩手,蹬墙,飞速爬上屋顶。 罗狄蒂尖叫抱紧郝誉的脖颈。 他双脚落在滚烫的屋顶瓦片上,一瞬吓得缩回到郝誉手中。 “就在这里聊吧。”郝誉格外喜欢太阳,抱着雄虫一屁股坐在瓦片上。罗狄蒂听到他那一串蝎尾甲发出“滋滋”的炙烤声音,郝誉却像没有任何感觉般,扬起脸望着太阳,眯起眼睑。 他无所忌惮,无所谓房间里一连串兵荒马乱。 他在军部是横着走的超级兵器,是现存的最宝贵活体资料之一,基因库九千多顶尖变异种样本里唯一一个军雄。 罗狄蒂忍不住再次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他的灵魂燃烧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火焰,面对郝誉这前所未有的课题,求知好奇吹散一起恐惧。罗狄蒂甚至无法分辨是阳光,还是自己的心境,让他周身热乎乎暖洋洋。 他贴着郝誉,做翻找那些问卷,顶着阳光询问,“我们课题会问一些很私人的问题。您要是感觉到冒犯,可以不回答我。” 郝誉没问答。他蝎尾虚虚环绕在罗狄蒂脚踝上,双手撑住瓦片,脸抬起任由太阳照。罗狄蒂将着视作默认,抽出其中一张,磕磕绊绊询问。 “第一个问题,您曾经有过喜欢的对象吗?” “有。” 罗狄蒂赶快问下去。他内心为这个问题感到一阵震荡,特别是意识到问题本身标注最高难度的三个叹号后,年轻的研究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如此轻易得到答案。 “方便聊一下您与他的故事吗?” 沉默。 太阳焦灼,随着时间增长,它逼人的程度越发夸张。就在罗狄蒂几乎无法忍受高温与顶上的热风时,郝誉冷冷的笑了声。 “他是亚萨的雌虫,我知道时,他就是了。” 罗狄蒂并不知道亚萨是谁,他只知道屏住呼吸,快速记录郝誉说的每句话。 “我们在第二次‘斩首任务’前认识。他被分配到亚萨的队伍里,他的能力更适合亚萨,这个分配很合理。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我许愿平安回来,就对他告白。” 记忆里,一切都开始面目模糊。 自从目睹军雌和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后,郝誉唯一一次心动。他被催促着登上战场,他知道不应该在临行前对同僚的战友说出越界的话。 因此他直到最后一刻,什么都没有说。 “然后,死了。” “他在返程路上,为掩护亚萨牺牲,尸体都没找回来。” 郝誉平静地说道:“不要再拿这种愚蠢的问题试探我。告诉你的老师和领导,我不会生孩子,一丝一毫恋爱生子的念头都没有。” 军雄,和外面的雄虫不一样。 * 屋内,确定郝誉带着罗狄蒂去屋顶后,研究员叫人把雌奴伊瑟尔也带出来。 他坐在沙发上,喝着白宣良泡好的茶,面对四个最有可能生下郝誉孩子的雌虫,露出和善微笑,点了点遗产清单和助学名额,开口。 “郝怿阁下并没有留下太多遗产,留下的部分不值得大干干戈。因此各位盯上郝誉,我完全能理解……丑话说在前头,郝誉与你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穷极一生,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赶上他的步伐。” 白岁安与修克,为这话稍微激起点血气。 白宣良与伊瑟尔,却早早认清了现实,更关心切实的东西。 “各位的底细,基因库会暂时扣下。在郝誉出发执行任务前,请继续住在这里,协助我们做一些研究与军雄复健工作。” 研究员笑道:“你们也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吧。”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过去的生活对每个人的意义都不一样。 但确实没有人想要回到过去的生活里,基因库做足准备,都不需要逐个击破,他们抓紧时间,又装出一副不急不慢的态度拿捏面前四个雌虫。 郝誉一无所知。 他躺在屋顶的瓦片上,在持续的沉默中享受焦灼的空气。罗狄蒂烫得身体发热,他便把手挡在对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你下去吧。” 罗狄蒂用问卷当帽子,询问道:“您呢?” “我喜欢晒太阳。”郝誉回答道:“在‘藏宝库’里可找不到这么好的太阳。”他微眯起眼睛,完全沉溺在回忆中。罗狄蒂目睹那毫无变化的脸呈现出一种痛苦的余味,从初次相遇到现在,老师与研究员们反复告知的细节终于以实质性的存在出现在面前。 原来如此。 “您很想出任务吗?”罗狄蒂咬牙,嗓子眼冒烟。他强调道:“您的心理如果不达标,军部不会放您出任务。” 郝誉不会相信这种傻话。军部养大他,就是让他上战场发挥最大作用,现在不去不过是还没到最危机的时刻。只有罗狄蒂这种生活在朴素世界观里的雄虫才坚定规则不可打破。 “你下去吧。”郝誉调整绳索,尚未开刃的镖头缠绕罗狄蒂的腰肢,轻轻一推叫雄虫飞扑到地面。 罗狄蒂发出一声尖叫,落入屋下早候着的军雌怀里。 郝誉确定他们接到人,快速收起绳镖,坐在屋顶上。他的身影完全被太阳光辉吞噬,罗狄蒂刺得看不到郝誉的表情。接住他的军雌反而松一大口气,对罗狄蒂道:“吓死我了。” 在雄虫雌虫性别比为1:20的社会中,雄虫都是需要呵护的存在。 郝誉这种军雄属于绝对的小类。 “这次谈话还算成功。”军雌安慰道:“罗狄蒂阁下,您看,您全须全尾回来了。我们带来的急救设施都没用上,第一次接触平安无事您真是太棒了。” 在罗狄蒂之前好几个雌虫心理辅导员或其他研究员,没说几句,就和郝誉厮打在一起,送入医疗快车道。 “郝誉阁下居然还秉持着‘不对雄虫动手’的理念。”军雌唏嘘不已,“能做实这点,也太好了。” 罗狄蒂:…… 他不得不再次刷新自己对郝誉的认识。 “半年后,他必须上战场吗?” 军雌道:“不知道。” 他看向屋顶上那一道漆黑的身影,感叹万千,“可能都用不到半年。” * 疗养别墅。 军雄亚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令人惊讶的消息。他看看基因库和年轻雄虫,反复确认道:“所以?郝誉喜欢我身边的雌虫?什么时候?哪一个?” “这不是重点。”研究员已经搞定那四个雌虫。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搞定郝誉这个军雄,作为战力废,他们不可能真的和郝誉拳拳对肉打一宿。 军雄就该让军雄去对付! 研究员苦口婆心道:“郝誉的情感已经影响他的实力,他其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军雄亚萨回忆疗伤搭子的情况,反问道:“有吗?” “当然。你是没见过郝誉以前的样子。他以前最起码会穿好衣服,也不会那么频繁上屋顶,性格非常活泼开朗。现在,他发呆时间越来越长,也不愿意打理自己。你看你身边这个年龄的军雄,时不时都喜欢找雌虫一起玩?郝誉呢?” “郝誉来者不拒啊。”军雄亚萨还是不理解,“他只要不杀疯,你们管他什么呀。” 上次见这群人崩溃,还是郝誉汇报自己在“藏宝库”用机枪扫射200多个雄虫,导致187个雄虫当场死亡。 那时候的郝誉才算真疯,现在算什么。 “等他再杀疯,就真控制不住了!”研究员头疼,换一个人和亚萨讲道理,“我们分析认为,郝誉非常重视亲人。目前对他最好的最亲的哥哥去世,他为了避嫌不怎么和家里人交流……我们需要为他搭建新的亲缘关系,缓解他的心理问题。” “真的?”亚萨困惑挠头,“我怎么感觉,你们就是为了送雌虫给他艹呢?” * 郝誉.克洛普。 军部大部分人都会忘记他名字后还缀着一个“克洛普”。实际上这家族姓氏仅仅代表郝誉在克洛普家享有与他哥哥郝怿同样的继承权,现实生活中克洛普根本没有任何名气与地位。 他们在蝎族没有任何权势,在所住的城市也没有什么能量,最多是在所居住的街区可以听到“和善”的评价。 郝怿.克洛普延续了克洛普家族雄虫“和善”的风气。 他在社区读完所有义务教育后,继续去社区大学完成学业。毕业后,他没有找到什么突出的特长与爱好,与从小一起长大的白宣良结婚后,便加入当地的雄虫协会,为照顾战争孤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很少离开家和协会,所有生活途径一目了然。每天起床后,去协会公共食堂吃早饭,协助孤儿院的雌虫给雌虫蛋们涂抹虫蛋油,接着抱着三四个虫蛋坐在床前,给稍微大一点的幼崽念故事。一直到天色渐晚,他在协会吃完晚饭,搭公共用车回到自己所住的屋子里。 白宣良服役的二十年,他日复一日过着这样单调的日子。最大的娱乐活动是每周两次看望雄父雌父,和每月月底协会组织的雄虫茶会与街区舞会。 他不相亲,不与其他雌虫交流,虽然遭到协会一部分家伙的诟病。但到了年底,这些家伙又不得不表彰郝怿.克洛普,并奖励他超出其他雄虫的巨额积分。 “郝怿阁下直到生病前,都在为孤儿和无人认领的雌虫蛋付出。”雄虫协会负责人排在最后,他面对白宣良、白岁安、郝誉,拿出厚厚一沓文件和信件。 他道:“协会一直保留他的资料。郝怿阁下所有积分来源都在这里,每一笔都是他自己孵化虫蛋挣到手的,没有任何黑幕。” “孵化虫蛋能挣这么多?” “寻常的孵化当然不能。”协会负责人将信件放在郝誉面前,解释道:“郝怿阁下一生总共孵化了一千九百六十一个孩子。未生病前,他还资助过其中一百余位的学杂费。” 厚厚的信件,足足有一掌高。郝誉随便翻看那些手写信件,发觉天南地北,名字各异。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收件人。 郝怿.克洛普。 “这都是郝怿阁下孵化过的孩子寄来的信件。他们一直挂念郝怿阁下,得知郝怿阁下生病后,还曾给协会汇款。不过这些都被郝怿阁下退回来了。” 郝誉看向白宣良。 白宣良也想起这一遭事情。郝怿早早开放了账户,除了雄虫积分这种私密账户无法查阅外,作为雌君的他完全可以翻看雄主的账户。 “确实有这笔钱。但他没告诉我是……郝怿跟我说,一定是有人打错了。他让我去银行退掉这笔钱。” 白宣良选择相信自己的雄主。 一来,他完全不知道郝怿在自己服役期间做了什么。二来,他看见来自各地的不认识人的汇款,第一反应也是打错或什么乌龙事件。 郝誉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他一口气拆开好多信件,确定里面的字句各不相同。这些孩子给郝怿写信,而非发消息的原因也十分简单。 郝怿根本没有留给这些孩子具体地址。 他们长大后就进入社会,想再找到郝怿只能发消息或者寄感谢信给当年自己所在的雄虫协会及孤儿院。 就连郝誉的账户都是协会告诉这些孩子的。 “郝誉阁下。别的事情我可能插不上嘴。”雄虫协会负责人诚恳道:“但请您一定相信,您的兄长郝怿阁下所得到的每一个积分都是清清白白的,他是蝎族本地出了名的好雄虫。” “一年前,协会为了他的病举办过一次筹款会,被他谢绝。” “他说,他感觉自己快好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雄虫的精神力是孵化虫蛋养育幼崽的必需品。 长期缺少精神力滋润的虫蛋,不是变成死蛋,就是因各种原因破壳失败。相对应,就是长期浸泡在精神力滋润中的虫蛋,孵化时间越长,雄虫越上心,孵化出的孩子资质约高。 虫族夸张的基因迭代由此而来。 用“掌握种族基因进化的钥匙”来形容整个雄虫群体,一点也不夸张。他们孵蛋时的心情会直接影响到蛋壳里孩子的性格与潜力,而雌虫们为了减少死蛋率,达成了一致认同,整个社会对雄虫大开绿灯。 大量的福利,本身就在透支雄虫在生育外的其他潜能。 像是郝誉这样成长为战争英雄的雄虫只是百万分之一,甚至更少的存在。 “我哥的精神力很强吗?”郝誉翻看那些文件与信件,猝不及防杀出个问题,“他真的对你说,他快好了。” “当然。”雄虫协会负责人生怕郝誉不相信,还带来当时的录音资料,“郝怿阁下一直是我们的优秀雄虫代表。每年资料我们都当会额外储备一份……说来也不怕您笑话。我们今年打算按照郝怿阁下为原型拍宣传片,鼓励大家进行义务孵蛋。” 义务孵蛋没有钱,但可以拿到对等的雄虫积分。 看上去是个令雄虫追捧的慈善生意,可真落实到生活中,永远是蛋多雄虫少。战争孤蛋和各种原因被迫无人认领的虫蛋被送到协会,雄虫又大多有自己的孩子要孵化,根本没有能力和时间再照顾其他孩子。 “送到协会的虫蛋并不都是刚出生的蛋。很多边境地方送来的蛋都有六七个月大,八九个月的也不少。我们按照危机程度,麻烦郝怿阁下优先孵化这些快破壳的虫蛋。” 郝誉不能孵化虫蛋。 他对孵化虫蛋的认知仅停留在:孵化十个月破壳。 因此,郝誉并不理解接纳一个六七月的虫蛋,对普通雄虫来说有多痛苦。只是事关他唯一的哥哥,郝誉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听对方缓慢地将那些往事一一道来。 “别的义工都有自己的孩子,比起孵化一个孤儿,他们更愿意花费大笔时间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自己的孩子资质好,也能拿到大笔积分。” “郝怿阁下不同。他当时没有孩子,整天都坐在协会里。我们麻烦他尽可能保住更多孩子,六七个月的虫蛋都能听到外面说话了,他们会自己滚来滚去。郝怿阁下按照基因库最低孵蛋标准,基本把当时送来的孩子都孵化出来了。” “这件事情一直是我们地方协会的标杆事件。早就有制作宣传片的想法,关于郝怿阁下的各种资料,我们这边都准备着。” “本来打算等郝怿阁下病好一些,我们请他亲自出镜。” 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郝怿.克洛普就走了。 蝎族地方雄虫协会的打算自然落空,只能用之前储备的各种资料做一段宣传片。 郝誉找到他们,他们也格外意外。 因为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郝怿.克洛普阁下,还有个活着的亲弟弟。 “所以,我哥精神力是多少?”郝誉嘀咕起来,招手把基因库的人叫来,“我能看雄虫精神力资料吧。没有这玩意?你糊弄我吗?” 他们嘀嘀咕咕,最后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 郝怿.克洛普的精神力绝对不会低,哪怕放在整个虫族群体中,他的精神力也能算到高档,堪堪摸到顶尖的门槛。 无他。 他第一次便孵化出郝誉这样天资卓越的孩子,后期更是力挽狂澜用一人之力拯救无数战争孤儿,孵化一千九百余虫蛋,能力绝对不会弱。 郝誉快要和基因库、雄虫协会吵起来。 他嗓门大,还克制自己不要随便动手,整个人咋咋呼呼,喊道:“要是让我发现他因为过度孵化病倒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阁下。枯萎病目前是无法治愈的慢性病。” “我要看资料。” 白宣良在这吵闹中,身形摇摇欲坠。 他从不知道郝怿这段过往。服役期间,他每次与郝怿通讯,都见对方在雄虫协会里,既找不到孩子的踪迹,也看不到虫蛋的影子。郝怿总温和询问他的身体与情况,打开一份文档仔细记录白宣良所要的东西。 与弟弟郝誉相比,郝怿有一种更加纤细、朦胧的笑容。他说话间带着一种浓浓的温和。隔着屏幕,白宣良都能听到一阵树叶摩挲的声音,郝怿的表情就藏在树叶间洒下的阳光中。 “阿良。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每回通讯都会问一遍白宣良,而在通讯结束几周后,白宣良总能收到自家雄虫寄来的日用品和蝎族特产。 这也是白宣良服役期间最幸福的时间,他会拧开罐头,将雄虫亲手拜访好的食物拿出来,躲在树与阴影的地方拍照留念后,花很长时间吃下这些食物。 他从不再任何同事面前通讯,从不在同事面前炫耀郝怿寄来的东西。白宣良自己知道,他害怕别人看见郝怿,自然地要求自己“把他介绍给我”。 一个雌虫独占一个雄虫。 呵。 多么天方夜谭的事情。白宣良小心翼翼做着这样的美梦,在服役期间无时无刻做好被通知“家里多一个雌侍”的准备。他提心吊胆地度过二十年服役期,每次探亲假时,看到空荡的家和鞋柜时,狂喜龙卷风一样扫荡内心。 他就是这样认为郝怿爱他。 他固执认为郝怿是因为爱他,而一直没有和其他雌虫发生关系。 “郝怿……从没有和我说过。”白宣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特别是将雄主孵化过度,患病离世的可能性说出口后,那些美好的支撑他熬到现在的回忆,化为利刃,愧疚从每一个伤口中喷涌而出。 白宣良捂住脸,哭不出一点。 他在慌乱中抓住身边孩子的手,迫切扭头去看,试图找到一点安慰。然而,和他那憔悴的姿态不同,白岁安难以接受自己的雄父是个真正的好雄虫。他牙齿咬紧,肌肉僵硬,双手双腿板正攥着。 “就算这样。”白岁安重复道,自我催眠道:“就算是这样。” 他做错了事情。 雄父也做错了事情。 那天,只是很平凡的一天。白岁安还称呼自己为“郝陶德”,他的雄父郝怿精神看上去不错,坐着轮椅说约了人想要去协会逛一圈。临走前,他对白岁安承诺,要在那年生日给“郝陶德”的名字后加上家族姓氏。 “这样。你不光能继承我的财产,你还能继承克洛普家的财产。”郝怿病了许多年。白岁安从没有见过他健康的样子,在他记事时雄父站起来需要拐杖,后来需要轮椅,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躺在床上。 他经常趴在雄父膝盖上,握住雄父因生病苍白无力的手,听雄父絮絮叨叨用很慢地速度说话。 “等我好一些。再去看看你雄祖父。”郝怿对自己唯一的孩子承诺道:“在他那里过了明路。日后你跨过我,去继承那份家产吧。” 他们说了不少琐事。 直到白宣良赶白岁安去上学,亲自将郝怿送到雄虫协会。出门前,他的雄父,这个家的雄主不断安慰他们。 “我好多了。” “我感觉自己快好了。” 那天的课上得白岁安格外煎熬。他不知道为什么迫切想要回到家中,想要看看雄父是否和早上出门前一样给自己加上了家族姓氏。在学校的一整天,他都在看虫族继承法:在雄虫优先、虫种优先、姓氏优先的三重前提下,加上家族姓氏是雄父对他的关爱,是雄父在意他! 白岁安迫切想要确认这种关爱。 他推开门。 看见家门口放着一串打开的枷锁,沿着漆黑恶臭的枷锁,一个银色长发的雌虫依靠在雄父的轮椅上对他轻轻微笑。 那天,真的是很平凡的一天。 不过是雌奴伊瑟尔.南加入他们这个简单的三口之家的一天。 “我不要原谅雄父。”白岁安低声,说给自己和雌父听,“我们三个人过得好好的,都是雄父把那个贱虫带回……” 他低下头,呼吸都停止了,生怕再一口气让鼻腔里的哭腔冒出来。 郝誉完全没关注到这里。他正和基因库、雄虫协会、军部群战舌儒。作为风暴中心,他是最大的利害人,也是掌握其他人生死与探究过去的关键存在。 “枯萎病是慢性病——慢性病。对,你们也知道这是慢性病。你们别和我废话那么多。我明天要看到我哥的病历。怎么搞?哪家医院不是你们基因库的?……我不管,你们还想不想我配合治疗了?” 有权势不用,简直是傻瓜。 郝誉和基因库扯皮大半天,威逼利诱下贡献出自己一点皮,迫使对方捏着鼻子去查郝怿近40年的全部病历。 一堆麻烦事。 “来。”郝誉决定换个方向,让自己喘口气。他坐下,终于看到孩子在哭,抽抽两把纸巾塞到白岁安怀里,大大咧咧对军雌道:“坐下。给我看看孩子们上学的问题。”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逝者已去,郝誉要替哥哥照顾好孩子。 他最关心侄子芋芋的上学问题,对助学名额等一系列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洗耳恭听。 “你想考那些学校。” 郝誉先问白岁安,连带抱一沓纸巾过来。白岁安却不想接受这种好,低下头狠擦眼泪,故意不要这些纸巾。郝誉没办法,只能顺带将纸巾全塞给白宣良。 他没孩子,经历又与寻常孩子不一样,无法理解白岁安的所思所想。 “深空机甲专业都是军部直属院校里的顶尖专业。每所偏重不一样,助学名额能协助的地方也不一样。”军雌解释道:“就拿去年分数最高的直属第一军校深空机甲专业为例,助学名额不能让其面试通过,但可以进行两次模拟实测……就是在场地里,校方会组织一次提前模考,考题从过去二十年的考题中随机抽取。” 这算作弊吗? 算,但也不算。 郝誉看了下“模拟实测”的内容,脸都皱起来。他无语道:“两次模拟实测,测下来还不是要看天赋?” 深空机甲专业的实操考试,本质上是让学生登录超大模拟机甲舱,进行类宇宙深空驾驶——这玩意儿寻常平民根本买不起,首都圈也基本找不到相关的辅导机构。除非用雄虫积分在家里购置一个,不然大部分学生也就是到考试这一天,用体质、天赋、潜能硬抗。 两次模拟实测,相当厚道了。 “每年都会有雄虫为自己的孩子购买相对应的助学名额。”军雌推荐道:“郝誉阁下,我还是要提醒您。助学名额只能用在一人一校中,如果确定使用在第一军校的考试中,便不能用在第二军校的考试中。具体考试中,选择加分在文化课,还是投入到实战考试前的模拟训练都是有讲究的。” 郝誉头疼,听得一头雾水。 “种族限定条件是怎么回事?” “这不归我们管。”军雌侃侃而谈,“郝誉阁下。我们这边只负责接受和确定名额的正当性。购买名额和签署备注条件并不在我们的监管下。唯一可以告知您,郝怿阁下曾通过视频,和我们确定助学名额将归属他的孩子。” 这太矛盾了。 郝誉不擅长抽丝剥茧寻找事情真相。他在战争中通常作为当机立断,打开屠杀的存在。 在遍地是敌人的世界里,他大开大合当然没问题。 “他说名额要给我。”白岁安红着眼眶,终于抬起头。他不肯松开自己的一分一毫利益,挺起胸膛与军雌校对信息,“我是我雄父唯一的孩子。” 助学名额是他的。 该是他白岁安的东西,就算他不需要,也不容许别人随意拿走。 “本就是你的。”郝誉一锤定音,对军雌道:“不管怎么样。名额都先转给芋芋。今天就办,那什么蝎族限定的条款不作数。” 修克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没有任何反应。 伊瑟尔.南稍微有些焦急,忍着没有发作。他盯着白岁安签字、确认瞳孔的流程,咬住嘴唇,试图朝着郝誉的方向靠一靠,遭到亲子一脚阻拦。 臭小子。伊瑟尔.南抬起眼眸,怒火无端中烧。不过想到郝怿生前还留下一些嘱咐,他怒火由外转向内,平静又带着一些好笑注视着白宣良与白岁安。 不着急。 不着急,郝怿都死了。现在重点是从郝誉身上捞到足够多的好处。伊瑟尔.南盘算,不光是郝誉指缝里漏给修克的好处,自己也可以通过郝誉从基因库拿到点东西。 ——这些关键的前提,别让修克与自己相认。 伊瑟尔.南轻咳两声,放软嗓子询问郝誉自己能否提前上楼,得到许可后,他爬上楼梯,藏在楼梯转角处,用余光不断暗示亲子上前多说说话。 讨好雄虫。 快去啊,快去讨好他。 修克被那目光盯得坐立不安,屁股动来动去,蝎尾尖在地板上擦出“嚓嚓”的响动。郝誉数次看过去,本就烦躁的心情随着孩子不安分的动作,蹦出几根青筋。 他忍不住一把握住修克的蝎尾。 “又不是少你那一份。”郝誉责怪道:“助学名额肯定是轮不到你……大不了我自己资助你。” 军雄粗糙的指尖,因常年甩绳丢镖磨平了指纹。他捏剑与镖头的两指指节一层茧剪了又长,自带一种沙沙的粗沥感。修克先前未曾被雄虫粗暴捏过蝎尾,登时气喘起来,转身要把自己的蝎尾巴尖从郝誉手里扒出来。 “不许碰。”他顶嘴道:“你给我钱就好了。我才不要你赞助。” 身为雌奴的雌父在这里,还说了一大通好处。修克不可能不心动。可他稍瞥见白岁安那冷笑的脸,身上穿着对方雌父大一圈的衣物,吃了对方雌父准备的热乎早饭。深夜时,雌父拽着自己耳提面命说出的话,全变成细软鞭子,抽得他良心发冷。 他只要钱。 钱到手,能够准备考试就够了。 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是雌奴的孩子,不愿意让面前的雄虫和雌虫们知道自己是如此卑劣雌虫的亲生子,更不愿意成为雌父的筏子。 考出去,作为一个单独的雌虫,独立门户。 这已经成为修克成年前,唯一的愿望。 他这点渺小的不足为人称道的愿望,并不被郝誉所知道。作为一个成年军雄,郝誉擅自把孩子分到闹别扭的程度,不松开对方的蝎尾巴,甚至轻轻用力拽了下,拽得修克当场尖叫恼怒起来。 “松开!” “给你钱,然后呢?花完了继续去诈骗。嗯?”郝誉再用力一下,如愿听到坏孩子难捱的闷哼。他微微松开手掌,那脆弱的未成年蝎尾巴飞一样抽走,委屈盘在大腿根处,夹成一块。 修克已捂住脸,气得说不出话。 郝誉心情顿时舒畅起来,有种在养育中心欺负小崽子的好心情。他贱得乐呵呵,对军雌道:“听说他不能走军部赞助?审核不过关。” “是。他是罪犯之子。” “哦。”郝誉不想多问。他点头道:“从我工资中划最低档次的赞助,每个月供他考试就行。他快满二十了吧。” 军雌回答道:“是的。还差半年。” “监护人呢?” “监护人进去了。”军雌持续补充道:“他没有登记在册的雄父,属于孤雌生育的孩子。雌父进去后,因没有监护人同意,也无法做正式兼职。” 必须等到成年。 郝誉想想,盘算最低档次赞助真不能够让孩子度过一整个考学期。索性安排军雌暂时把修克挂名在自己某个假身份下。 “半年,等他考完,我也差不多走了。”郝誉沾沾自喜,“走之前我给自己积点福气,出门□□。” 他用他自己的钱赞助孩子上学。钱给得不多,只够修克考一些普通专业。 例如深空机甲和军部直属院校这种又好又尖的专业与学校,修克考不起,甚至报名也会被拦在最外一层。 郝誉不相信自己随便捡个未成年,就是军部能打破偏见破格录取的超级天才。 他的钱和精力能分给修克一点就不错了。真正的的好东西,郝誉还是要给自己真正的血亲,哥哥唯一的雌君和孩子用。 “郝誉。” 门口胡乱响起敲门声。军雄亚萨带着自己的徒弟上门蹭吃蹭喝。从两人的状态看,都被基因库那破药折腾了一大回,狼狈又气恼,“听说你喜欢我睡过的雌虫,谁?哪一个?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郝誉:…… 军雄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两孩子、哥哥的雌君。再看看不请自来的师徒二人组,脑子嗡嗡响。 “我没有。” “少装了。”军雄亚萨毫不留情出卖友军,“基因库都和我说了。你也真是的,你要是喜欢,和我说一声,依我们的关系,我会不和你一起分享吗?” 郝誉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福气,在同僚短短几句话中流失殆尽。他冷笑着,撩起袖子就要大的小的一块揍一顿。 “你最好给我闭嘴。” 他走上前,拳头还没挥出去,军雄亚萨却好像看到什么刺激一样,骤然打开精神力。隶属于军雄那尖利的精神力扫荡全场,仿若一根刺从天而降扎得人千疮百孔。屋外,雄虫罗狄蒂率先发出一声仓促的痛苦呼声。 郝誉迅速打开自己的精神力,形成一圈保护罩。 “你干什么?”他们军雄打架就打架,干嘛开精神力。不知道他们的力量和普通雄虫不一样,稍有不慎就会波及到其他人吗?郝誉心有余悸看着身后的白宣良与白岁安,一把揪住亚萨,“这里还有未成年。” “……” 军雄亚萨直勾勾盯着郝誉身后,脸上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惊讶。面对同僚的拳头和指责,他异常严肃提出个请求,“郝誉,你喜欢我身边哪一个,我和你换。” 郝誉把手指捏得咯吱咯吱响。 “你。” 军雄亚萨眼睛完全不舍得从郝誉身后挪开。他瞪大剩下的那只眼,随着目光聚焦,呈现出一种令人惊悚的专注。 “我要你身后那个未成年。我有预感,他和我的契合度会很高。”军雄亚萨认真道:“你睡了他吗?我想带他出下一次任务。” 他表情太严肃。 郝誉被震撼之余,松开抓着亚萨的手,缓慢转头。 他不可能让芋芋去做他们这种危险工作——这种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工作,他希望芋芋和白哥一辈子都不要踏入其中。 “用精神力看。”亚萨低语道:“你该不会一次都没有用精神力看过他吧。” 茫茫灰暗中,尚未开启精神力的雌虫不过是单调背景色中一块污垢。他们有意识后大脑便自动闭合,以避免寄生体入侵大脑。除了少部分天赋秉异者,他们哪怕闭合脑部,充溢的精神力也会在大脑内挥发熠熠光芒,不眠不息如宝珠。 在精神力的世界里,修克就是这样的宝珠。 他的大脑在军雄精神力的透视下,恰如黑夜中超大瓦数的电灯泡,刺得人完全无法忽视。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社会性生物,在虫族定义中都拥有“精神力”。 他就像是“独立个体”与“思考”并存时,必须存在的一种神奇物质,只不过依照生物学与脑科学还没有办法明确它的诞生原因、运用方式——在虫族的生物与脑科学里,唯一能够确定的点也就那么几个范畴: 一、任何生物精神力的物质载体必然是大脑。 二、想要学会运用精神力,必须得开放大脑。 和雄虫生来开放的脑部不同,雌虫的大脑在到达一定年限后,便会自动闭合,想要重新打开脑部,让雌虫学会精神力的方式也很简单:做一趟有死亡风险的开颅手术,重启大脑。 身为军雄的郝誉和亚萨曾经为不少雌虫开颅,他们两技术相当糟糕,但在整个生物与脑科学都缺少人才的情况下,他们两麻爪麻爪危机时刻也是要上手术台,试图给各方势力多折腾几个会精神力的雌虫。 他们见过大脑和地质层一样厚实,电钻都钻不开的脑子;也见过还没做开颅手术前,便能散发出荧荧之光的脑子;甚至指导过好几个刚打开脑子,控制不好精神力的军雌。 那段时间,混在刚开瓢的军雌中间,他们两见谁都和没头发一样。 脑袋突突闪着一层光。 但,那也就是光头+站在太阳底下自带的反光。两个军雄第一次见到电灯泡级别的脑袋,那瓦数和各大电工现场的瓦数不相上下了。 “怎么样?”军雄亚萨争取道:“是不是快瞎了。” 郝誉痛苦关掉自己的精神力,同时一拳敲在军雄亚萨脑壳上,让这王八蛋把他的精神力也关掉。 “别随便开你的脑。” 对雄虫来说,随意释放精神力本身就带着圈地性质。更别提军雄精神力又带着攻击性,郝誉看自己那帮子同僚到处乱挥舞精神力,有种目睹野狗撒尿狂吠的既视感。 他不喜欢乱放精神力,看完就关掉,出任务再打开。 军雄亚萨不管。他恋恋不舍打量修克,勾住郝誉的脖颈做好兄弟的姿态,“你看,我也快出任务了。要组新的任务小队,你把那孩子给我怎么样?” 郝誉头疼,“他还没成年。” 天赋是天赋,想要完全把天赋发挥出来,还得做开颅手术。郝誉记得开颅手术最低年龄标准是20岁。 修克差着年龄,没必要这么早送到亚萨手底下糟蹋。 想想同僚们那乱七八糟的私生活,郝誉甚至不敢对他们的道德抱有太多期盼。他道:“你就不能等一等吗?开颅手术风险这么大。” “我可以找最好的开颅师给他做手术。”军雄亚萨琢磨郝誉嫌弃自己老又瞎一只眼,径直抓过自己的徒弟,侃侃而谈道:“这么好的璞玉。郝誉,咱两都不一定用得上。雅格,你看雅格这么年轻总能用上吧。” 一脸懵逼的雅格在长辈吵架中没有任何话语权。 “我说了。修克还没有成年。” “没关系。躺在一起也可以培养感情,到时候上战场会很有默契。”军雄亚萨持续加码,“我刚刚听你们聊上学?想去什么学校,我给包圆了。” 沙发上,修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意识中,自己只是好端端坐在这里,郝誉和进来的雄虫们忽然为自己吵起来:这中间似乎聊到了他的所属权,他的天赋,他的学业。 真的发生了什么,修克没有一点头绪。 他踮起脚又放下,脚尖和脚跟轮流踩着地面,以此缓解情绪。而目光也从平视逐渐落在地面上,视觉的局限让他的听觉比往常更加敏感。 “他又不是职业军雌,况且年龄实在是太小了。”这是郝誉。 而闯入的军雄声音比郝誉更大,“所以,我都不指望我睡他。不,我是说成为队友。我把他让给我徒弟雅格,不行吗?这么好的脑子,你不想带队友执行任务,别人还是想的。” “亚萨!” “怎么?你自己不看看你自己上次弄的情况。”郝誉声音大,亚萨能比他更大。两个人都是军雄,每天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明天就可能是死期,火气上头拆了整个疗养院都很常见。他们撞在一起,新仇旧恨连带利益挂钩,爆炸开来。 “我是不会等你慢慢康复。任务报告和资料已经送到我手里了,三个月后,我就要下‘藏宝库’。”军雄亚萨奚落道:“这次还是上回的配对……大家都是抱着回不来的心态出任务。你清高,你不要队友,你知道自己死在里面万一成为寄生体的养料还要给别人添麻烦。” 他们吵得太厉害,都没听到门外滚轮的声音。直到一声倒吸凉气,伴随轻软的惊呼传来,“嘶。这电灯泡有点厉害啊。” “闭嘴。” “滚出去。” 军雄亚萨和郝誉果断放在正在吵架的话题,把来人拱出去,满脸嫌弃,“残废就好好待在别墅里养病。” “就是。”军雄亚萨警惕起来,“别想霍霍我徒弟!” 雅格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全给他师傅拿来当挡箭牌了。 “哎呀。”来者虽然坐在轮椅上,姿态却很轻松。不同于两个嚣张跋扈的军雄,他留着一头及腰长发,看上去更像是大家认知中的普通雄虫,浑身上下弧度柔和,看不出半点肌肉痕迹,“好歹一起长大,别这么凶嘛。” 说完这两句,他目光飘忽到修克身上,忍不住捂住嘴笑几声。 “帝王蝎种,和郝誉是一个品类的虫族呢。” 修克被这话说得满脸通红,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几分。他蠕动嘴唇,盘算要和面前三位雄虫说点什么,白岁安冷冷的哼了两声,站起来声平淡道:“小叔叔。这里没我什么事情吧。” 他姿态太冷漠,白宣良怎么都拉不住,眉目都是惶恐。 郝誉再傻也看出亲侄子不开心,赶快上去哄,“怎么了?芋芋。刚刚叔叔,算了,那都是一帮傻子,你别管他们。” 白岁安不会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他克制自己不去看修克,已经用尽了全身的涵养。郝誉温热的手碰到他的一瞬,像是捧着某种易碎的珍宝——同样是珍宝,修克与自己还是不一样的。白岁安自嘲,说不清是嫉妒、怨气还是不甘心。 “小叔叔。”白岁安抽出胳膊,悄无声息离开些,平静道:“我该上去复习功课。” 郝誉不懂考学。 他信自己的好侄子说得一切话,叮嘱要什么下楼说一声,什么事情都别憋在心里后,站在楼梯口目送白岁安消失在转角。 沙发上,还坐着修克与白宣良。 这一大一小并非亲生父子,在此刻却呈现出相同的窘迫。修克清楚意识到白岁安的不满朝谁发,白宣良亦是明白这一点。两个人坐在同一处地方,面对折返回来的郝誉,难以启齿。 “孩子,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坐轮椅的军雄猛地对修克发问,“接下来三个月我都会在这里调养。” 他快速自我介绍,告诉修克,自己叫优卡,是个在役军雄,和郝誉、亚萨同为第二期斩首任务-守财奴分支中的存活者。 “那一期就活下我们三个军雄。”优卡介绍道:“我探索的区域最短,救回来的孩子和雄虫最多,跟在我身边活下来的军雌也最多。更重要的一点,我喜欢雄虫,我肯定不会碰你。” 优卡说的这些,修克都不太懂。 但他下意识问出一个问题,“叔叔呢?” “叔叔。哦。你是说郝誉。”优卡轻描淡写道:“他探索的区域最远最长,身边的军雌全都……” 磅! 郝誉果断甩出一道锋利长镖,绳索绕过白宣良,宛若一道弯月杀向优卡。凄厉之风刺得修克汗毛直立,白宣良险些没有坐稳。两人只看见郝誉的残影。在一声巨响后,优卡所坐的轮椅呈饼状在烟雾中翻滚三个圆圈,撞在墙面上。 军雄亚萨看好戏的狂笑起来,用力鼓掌。 而原本坐在轮椅上的军雄,微微侧过身,像是早知道会挨打一样,单手翻过后,金鸡独立站稳,靠沙发,嬉笑起来。 “郝誉。这么好的苗子,上学也没有什么用。”优卡提议道:“总会被去指导防护课的军雄发现,然后挖来特殊班级上特殊课程,开颅,锻炼。” 亚萨赞同道:“这也是。你不如直接让他来军部,那边有一整套的早期课程。军部还会给他寻找适合的队伍,不是我们,也会是其他军雄。” 他们争抢至今,没有问过修克本人的意见。 他们也没有对修克做出任何词义上的解释。 他们传达给修克一个感觉:他是个很有天赋、未来会很好用的工具。 “你们。”郝誉微笑收回自己的绳镖,狠狠把自己的头发撩到脑后,露出眉眼,“这么想打架呢?” 亚萨和优卡嘻嘻哈哈一顿,又说肯定不是,又给修克眨眼暗示,互相推搡着离开了。 修克狂跳不止的心逐渐安静下来,被视为珍宝,被诸多雄虫争抢的快感褪去后,莫大的恐慌和不安环绕他,呓语中挤出几个字,“郝誉……叔叔。” 满地狼藉中,郝誉笑容一点一点收敛。 他转过身,对白宣良浅浅点头致歉,继而快步上前薅一把修克的脑袋,“别管他们。” 郝誉严肃道:“读好你的书。”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军雄们全都跑出去,军雌和基因库的研究员也没办法继续待下去。 他们和郝誉告别,约定下周一再把郝怿.克洛普相关的资料带来。军雌则留下军部直属院校的相关资料,表示郝誉作为战争英雄,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子辈名额给任何人。 “您现在还没有孩子。”军雌委婉道:“其实我们和基因库的想法差不多,下次出任务前还是留下血脉比较好,名额也给您自己的孩子留着……” 郝誉让他们赶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过去他们三百六十度环绕式给郝誉洗脑,郝誉最多装死。现在不行,郝誉看着忧心忡忡,眼眶红肿的白宣良,心里格外不是滋味。他把之前的纸巾捡起来,囫囵往白宣良脸上糊弄,不断劝说道:“白哥。他们都这样。” 白宣良抬眼,再次看见郝誉的脸颊。基因库研究员半威胁半鼓动的话裹挟着郝怿之死,席卷他的胸腔,居然叫他呼吸艰难起来。 郝誉继续道:“军雄和外面雄虫不一样。你看见他们离远点。修克也该累了。你们两回房间。”说起房间,郝誉才觉得忘记什么,一拍脑门懊悔不已,“糟了。房间是不是不够?” 昨天晚上,修克睡在哪里?总不是睡在沙发吧。 “他在我房间。我和芋芋睡在一起。”白宣良擦拭眼角,去厨房端出一些茶水与加热好的成品点心,找补借口,“修克也要复习吧。我把点心送到楼上。” 郝誉那一份,直接递到他手里。 灌下一大口水,又塞满嘴甜点补充能量后,军雄完全缓和过来。修克的皮也跟着缓和下来,他尚且年轻又没有同虫种的长辈教导,蝎尾这里勾搭一下,那里勾搭一下,什么想法全晒在郝誉眼皮子底下,逗得郝誉忍不住按住蝎尾,逗猫一样玩闹。 “你不会想和他们去吧。” 修克想起那些话语中的暗示明示,抬手把自己的蝎尾拔出来,嘀嘀咕咕,“我都不知道你们说什么。” “挺好的。”郝誉点评,“你也不需要知道什么,读你的书就行了。” 可他们明显在夸奖自己的天赋。修克想到这里,屁股都坐不住,靠向郝誉又不让自己完全贴上去,拧巴极了。 “那个天赋……精神力。我很厉害吗?” “嗯。” “入学有福利吗?可以免学费吗?降分录取吗?” “做什么梦。”郝誉吃完了,盘子丢在茶几上。片刻后,他又收拾起来,边洗边和修克道:“你只是天赋好,还不算真正的人才。等你成年过了开颅手术,再训练三四年能自己做判断再说吧。” “我天赋不是很厉害吗?”修克着急道:“没有一点优惠吗?” “你想要优惠。”郝誉沥干水,擦手笑道:“刚刚那两个军雄。你随便选一个,跟上去就行了。喏。那个独眼的,叫做亚萨,跟他肯定会被他睡。另外一个,断腿的雄雄恋,不会被睡,但他下一期任务和我一样。” 郝誉低声道:“九成九的军雌都会死在里面。” 修克左右想想,确实觉得两位都不是什么绝佳选择。他跟在郝誉屁股后面,郝誉走到哪里,他也跟着走到哪里。 “那跟着你呢?” “不行。” “我不怕死。”修克撒谎,脸红心跳,“他们都说叔叔你很强。” “不行。”郝誉面无表情反驳道:“没有军雌能达到我的标准,我不需要队友。” “那我达到标准的话。”修克话都没说完,便被郝誉一阵低笑打断。 这个不爱穿衣服,吊儿郎当的军雄随意点了个标准,“你穿外骨骼能碰到我,我都算你过关。” 修克登时没有说话的性子,转身跑上楼。他在转角处没看到自己的亲生雌父伊瑟尔,也没看见白宣良和白岁安,反倒是听见不远处门半掩着,传出吵架的声音。 “你给他送什么下午茶。” “芋芋。”白宣良背对着门,苦口婆心,“你也看到了。修克天赋好,军部那么多雄虫都要抢他一个人。你以后不管学什么都要去军部,我们提前打好关系……” “关系是这么打的吗?” 白岁安认定一件事情,便要死磕到底。过去在学校,因为没有其他兄弟左右,势力微薄,白岁安被人用泔水盖了一脑袋,桌子被写满污言秽语。 他不动声色收集证据,寻找老师求助无果后,不愿意回家告诉雌父,一个人往拳击手套里加玻璃渣子,上实战课逮住那几个罪魁祸首一顿暴揍。 他一个人不一定打得过一群人。 但没关系,实战课每天都要上。白岁安总有各种理由给自己的道具上点特殊功效,他自己当然没受伤,最多压出些红点子,回去多揉开淤血。 白宣良从不多问。他的默契让白岁安度过兵荒马乱又怡然自得的中学时光。这也是白岁安自认为与修克自大的不同。 他一直都坚信雌父会站在自己身后,永远成为自己的依靠。 现在不一样了。 “看见他那条騒尾巴吗?一个私生子,没有得到法律程序认可的私生子。你对他那么好做什么。” “芋芋!那只是你一个人的猜测。” 白宣良到现在,也终于忍不下去了,对亲生子说几句重话,“修克是你小叔带回来的孩子。他不一定是你雄父的私生子,况且私生子这个说法……” “雌奴的孩子,对。说他是私生子都是抬高他了。”白岁安掰着指头算,“雌父。修克也不过比我大一岁——你说,小叔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他这话太有歧义。 白宣良惊得瞪大双眼,后退两步,将门关上,噤声,“瞎说什么。你小叔肯定喜欢你,他连助学名额都签给你。你。你千万不要把基因库那些研究员的话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白岁安仰头灌水,胡乱擦掉嘴角水渍,重回书房,变成刻苦好学的尖子生,平淡道:“是雌父想歪了。” 白宣良欲言又止。 这一句想歪了,点到身体某处开关,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郝怿温和的笑容与身体贴近的滋味。 郝怿。郝怿。 白宣良苦苦想着,口舌干燥,收拾餐具出去。他推开门时动作极轻,丝毫没察觉到隔壁房间那道虚虚的缝隙收回两只眼睛。 “呵。就是嫉妒你的天赋。”伊瑟尔.南想起楼下那些雄虫对修克的追捧,熄灭多年的盼头再次燃烧起来。他抓着修克的手,亲昵喊好几声“修克”后,支招道:“还没到真正考试,这名额我们慢慢想,总会落在你手里。” 他说的是助学名额。 修克心思已不在这上面了。 被郝誉赶上来前,他抽走军雌留下的军校资料,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一个与军雄相关的极小众专业。 舍去一大段名称后,它的培养年限高达8年,课程基本涵盖了军校里能学到的所有东西,这里面甚至许诺毕业后每个学生都能得到自己的深空机甲、近地机甲、定制外骨骼。 而这专业,不对外招募,走得是推荐制度。 他完全陷入到对美好未来的幻想中,面对雌父提出的“讨好雄虫”也不是那么排斥,低声诉说自己看中的专业与前景,却换来伊瑟尔的翻脸。 “这明显是分配给军雄当床伴和搭档的专业。”伊瑟尔严肃道:“不行。别的都可以,这专业绝对不可以。” 上一次是他赌输了。可这不一样。 他虽然是雌奴,但修克不一样。 修克可是自己精心挑选后育种出来的孩子,是自己找到孵化能力最强的郝怿恳求对方用心后培育出来地孩子。 修克可是被军雄们肯定的真正的天才。 他这次,必定能翻身!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些军雄明显不正常。不是上来开黄腔,就是雄雄恋。”伊瑟尔对修克大放厥词,浑然忘记自己住在谁家里。 他端出过去一贯的父亲姿态教育修克,“这种专业读出来,就是艾草。有什么前途,什么时候死掉都不好说,你该去读一些好专业,什么战争指挥、地方政治就很好。” 他说的这些专业,修克完全不了解也不喜欢。 要是在伊瑟尔没入狱前,修克还可能考虑一二,做出好雌子的姿态对亲生雌父稍微尊敬些;可伊瑟尔不光入狱,还连累修克没有书读,险些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他根本拿不出半分过去的好脸色。 “要你管我。” 修克抓起资料,推开门,被伊瑟尔拽回来。 他手劲大,来到郝誉屋里后就没有吃过半分苦,在郝怿身边又把身体养好,这一下抓得修克肉疼起来,胳膊上出现两三个泛红指印。 孩子当即大叫起来,反手推开伊瑟尔的动作,“放开我!放开我!”他那张与伊瑟尔有些相似的脸皱紧,牙龈暴露在空气中,撕咬一种不存在的东西,“你都没有想到我。你都没管我。” “我没管你。” 伊瑟尔从不示弱。他叫得比修克更大声,“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会去做那种事情吗?你从来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 “我没要求你赚那么多钱。”修克的尾巴绷直,呈现出战斗的姿态。他完全忘记伊瑟尔之前的要求。 ——不要暴露他与他的关系。 作为一个孩子,他只想在今天把自己过去为雌父所遭受的苦难全部吐出来,摔在对方的脸上。 “上中学后你就不管我了。你整天不知道去哪里,学校叫你你也不来。等你来了,告诉我,你犯罪了。你想过我吗?” 修克咆哮道:“你知道我转学后遭遇了什么吗?你知道我为什么退学吗?我就是想读书,考大学,想去开深空机甲,这都被你毁了。你知道吗?” 现在,有个这么好的机会放在自己面前。 数不清的贵人可以提携自己,付出点代价算什么? 修克更想要争取郝誉身边的位置。他在下午短短的对谈与对手中察觉,郝誉才是三个军雄中最强、最有资本、最有实力保全自己,也最能尊重自己这个未成年的存在。 偏偏,郝誉明显不喜欢他犯罪的雌奴父亲。 “我都不敢找你。别人知道我是雌奴的孩子,都不愿意雇佣我。我只能去打黑工,你知道那有多苦吗?” 修克喘口气,自嘲地笑起来,“你肯定不知道。” 他这个雌父,出身相当不错。家族在本地算是名声显赫,虽达不到整个蝎族的最上层,却也是中上阶层的有钱有闲家族。修克年幼时跟着雌父上门拜访过几次,后续就不爱去。 他受不了雌父家那些雌虫看待自己的目光。 “你当初就该把我丢掉。”修克奚落自己,同时也是奚落伊瑟尔,“这样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好雌虫,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雄虫嫁了……哦,这样起码能当个雌侍,下嫁的话还能做个雌君。总不至于和现在一样,给一对兄弟当雌奴。” 伊瑟尔脸色白了又紫,紫了又青,挥起手扇在修克的嘴上,“闭嘴。你根本不懂,我是为你好。你根本不知道你雄父——” 楼下传来响动。 郝誉翻找一圈零食,撕开吃完一大半,终于回味起白岁安上楼前的神色,抓耳挠腮,开始寻找军校资料,想上去当个借口看看好侄子的情况。 芋芋不会气哭了吧?毕竟是没成年的孩子,万一被这种事情影响到复习心情怎么办?郝誉如此想着,翻开沙发缝隙、茶几抽屉,又去鞋柜上面转了一圈,最终没想起来东西再哪里。 他只记得修克和自己是一起上楼的,踏上台阶,喊人名字,“修克。修克。” 伊瑟尔高亢的情绪,由此硬生生断成两截。他看向门外走廊,郝誉的影子率先出现在走廊尽头,他那间房屋面前。 他回不去了! 伊瑟尔慌张合上门,入目全都是白宣良残留下的打扫痕迹。想到这间房间一开始属于白宣良,他更无措,基于料想到自己死在床上的样子,开始想办法,催促修克,“快把他支走。” 修克捂着脸。 “快点啊。” “修克。”郝誉的声音逐渐逼近,脚步声一响跟着一响。 伊瑟尔慌张拉开衣橱,盯着里面白宣良的衣服许久,啧一声,还是没有钻进去。他站到窗户前,比划身材发觉自己塞不进这么狭窄的窗帘里,最终趴在地上,蠕动身体,试图把自己塞到床底。 他贴着地板,雄虫逼近的脚步声,咚咚咚,随着震荡,一次又一次敲打心房。伊瑟尔换了好几个姿势,最终只塞了一半身子进去,他咬着牙,咽下嗓子眼的恐慌,望着自己的孩子。 “不要让他过来。”伊瑟尔苦苦哀求道:“别让他发现我。” 什么都听不到。 修克捂着脸,耳边嗡嗡作响。 反而是伴随伊瑟尔提起“雄父”所激荡的回忆中,一双温柔的手抚摸在蛋壳上。 “修克。” 在修克不甚清晰的记忆中,他记得雄父孵化过自己,他记得雄父温柔喊自己的名字,在一群孩子中精准认出自己,用小软巾给自己擦脸。他一直都记得,只是在一岁前的记忆随着成长逐渐压在大脑深处。 他想不起来自己雄父的长相、虫种、名字。 修克只知道伊瑟尔口中反复出现的“雄父”,数次具象化成记忆里温热细腻、没有吃过任何苦头的手,抚摸自己的颅顶,哼着歌,说这话,呼喊他的名字。 雄父有一双温暖的手。 “修克。” “修克?修克?”郝誉敲门进来。他一眼看到修克的状态,上前捧住孩子肿起来的脸, “怎么回事?” 他的手和那双记忆里温暖的手拥有一样的温度。 可是又完全不一样。郝誉的手没有记忆里那么细腻,他和自己一样,拥有双一看便吃过很多苦的手。只是修克的苦没有换来任何的意义,郝誉却能用这些痛苦得到财富、权利、名誉、尊严。 “我自己摔得。” “说实话。” 修克别开脸,错开郝誉的手,“真是自己摔得。” 郝誉讪讪放下手,绕到床一边,目视地板上趴着的伊瑟尔,再给了修克一次机会,“说实话。” “……他打我。”修克只能指认,又不想说出二人真正的关系,开始胡编乱造,“他看我不顺眼,就,就打我。” 伊瑟尔咬牙切齿,有只能认下,“是。我确实,看他很不顺眼。” 郝誉真是觉得莫名其妙。 在他的认知中,伊瑟尔是哥哥的白月光,哥哥临终前忽然买回来的雌奴,更是一个犯下重罪的经济犯。 修克呢?一个自己在成年酒吧抓到的未成年、搞诈骗未遂的边缘学生。这两个人非要说有什么交集,除了自己,还能有什么?总不会是他哥——噫啊,总不能真的是这样吧。 郝誉头疼起来,懒得思考,直接开腔。 “你们两是什么关系。” 修克:“我不认识他。” “真的?”郝誉沉下目光,反复在二人五官上打量。 “真的。”伊瑟尔硬着头皮,开始编谎话,“我就是不爽他可以睡床上,才找他的事情。啊。等一下。郝誉。郝誉。雄主。轻点。” 郝誉拽着伊瑟尔的手,将人完全拖出床底。他抵住伊瑟尔的后脖颈,飞快抓住要跑的修克,将两个雌虫的脸按在膝盖上,贴着抵着看着。 越看越像。 之前没有放在一起,郝誉都没想过这两人的五官会这么相似。 接下来只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叔叔。”修克几乎要哭出来,他许久没和自己的亲生雌父进行如此亲密的触碰。之前才挨了打的脸颊在摩擦中生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伊瑟尔懊恼自己刚刚下手太重,抬眼端倪郝誉不善的脸色,咬咬牙,开口打算彻底编一个谎言断绝自己与孩子的关系,“雄主,是我的错,我嫉妒唔唔唔~” 郝誉的手指塞入伊瑟尔的口中,最外的两指打开腔体,中指与食指在滑腻中逮住伊瑟尔的舌头,狠狠将其拽出。 修克惊恐看着这一幕,他努力摇头,郝誉一改之前的态度,冷漠用手指撬开这孩子的口腔,和对待他的雌父一样,拽住他的舌头。 两个雌虫脸贴着脸,下巴被迫抵在郝誉的膝盖上,仰着头注视着郝誉。 涎水沿着他们的脖颈和郝誉的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两根大小色泽略微不同的舌头上,因空气与拉拽发出不同程度的抽搐,却长着一模一样的虫纹。 郝誉气笑了。 “你们父子两。” “把我哥和我当傻子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