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獠牙之下/Under the Fangs》 第1章 梵蒂冈的来客 一片如墨的黑暗像海浪般缓慢波动着,浓稠到几近拥有实质。 “……主人?您……醒着吗?” 有谁的声音自外头犹豫着响起,带着明显的战战兢兢。 回应他的是半晌沉默。四下里落针可闻,空气凝滞得几近窒息。就在那人恐慌到逃跑之前的最后一秒,黑暗突然有了动静—— “我应当警告过,”斥责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毫无疑义地满是愤怒,“除非有真正的大事,否则不要打扰黑魔王——”话声忽而转为柔和,同时也阴恻恻的,“现在就是你证明自己的最佳时机。” 说是“最佳时机”,但显然只能用“最后时机”来理解。若来人不是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这会儿他额上必定挂满了冷汗。“据我们的线人回报,梵蒂冈最年轻的枢机,那个叫哈利·波特的,已经有三日不在人前现身了。” “哦?”这下,黑暗回音里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味。“如果我没记错,那男孩被送进教宗座圣殿后,从未离开过那里。” 事实确实如此,吸血鬼不由对自己接下来要汇报的内容更谨慎了些。“虽然所谓的圣谕都是一派胡言,但自小在教宗座下长大,哈利·波特肯定奉之为圭臬。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从圣殿消失,我们怀疑他……” “你们觉得他已经出发来对付我,正如卡珊德拉的后人所预言?”听语气,黑暗仿佛被逗乐了。“老实说,我等这天已经有些年头了。” 冷不丁听到这种完全与预想不符的愉快回答,吸血鬼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主人,您这是……您的意思是……” “黑魔王的意思是,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这事儿没发生。” “可是,主人……”吸血鬼忍不住上前半步,目光慌乱地游离着,“我是说,自然没有人怀疑主人的实力。但即便波特再年轻,怎么说也是个枢机,难道我们不需要提前布设陷阱、或者加强城堡的防御……诸如此类的吗?” “不必了。”黑暗的调子重新恢复成冷酷。 向下的尾音不容置疑地昭告着此事到此为止。即使吸血鬼还有不少话想说,他也只能垂首敛目,恭顺告退。等到走出黑暗的殿堂,他拉弦般的神经稍稍松懈,才开始意识到另一位同侪早前对此的判断有多准确—— 波特属于黑魔王。 ** 从一辆草绿色老式阿罗吉普的副驾上跳下来的时候,哈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颠散架了。偏偏他还不能抱怨什么:为了避人耳目,他第一次穿上运动服,并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大登山包,假装自己是来南喀尔巴阡山脉徒步游玩的游客,就像某些热爱探险的胆大麻瓜们一样。 吉普司机也下了车,和不远处一座手工制作羊奶酪的工坊老板热情交谈起来。其实,运送奶酪正是他开车上山来的主要目的:哈利搭了他的顺风车而已。 在谢过对方之后,哈利绕过矮小灰暗的作坊,从后面尚且湿润的羊肠小道往山顶的方向走。 正值盛夏,耳边的风却仍带着些许凉意。再加上刚刚下过雨,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泥点子溅得到处都是。浅淡的雾气贴着起伏的草地一阵阵飘来,又一点点被吹散,视野并不算太好。 自有记忆以来,哈利就一直住在教宗座圣殿。旁人做梦也想到圣伯多禄大教堂屋顶庭院观赏一次壮观的日落,在他眼里再普通不过;贝尼尼、拉斐尔、米开朗基罗等艺术大师的呕心沥血之作,同样无法让他流连驻足—— 他满心满眼,只惦记着一件事。 “一个必须死在另一个手上,因为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生存下来……” 想到这里,哈利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边颈侧。那里有两个并排着的陈年伤疤,不大,圆形,看着平平无奇,却被认定是伏地魔唯一一次失败的证明。 早在他出生以前,先知就做出了这个预言。而他,哈利,现在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凭什么够格成为活了快七百年的暗夜之主的命定对手呢? 扪心自问,其实哈利理解那些质疑他的枢机主教之位得来太过轻易的反对者。 因为不管如何废寝忘食地学习驱魔手法,想要在短时期内做到足以匹敌从中世纪活到现在的吸血鬼之王,怎么看都太难实现了些。就算有先知遗留的圣谕,任何拥有理智的人也会不可避免地产生疑问。 ……他真的能行吗? 这句话,哈利也无数次问过自己。 固然,伏地魔没能杀死婴儿时期的他、还因此远遁隐藏,但这并不等同于他的实力超过了黑魔头。与此同时,他天生是个巫师确实是加分项,但伏地魔在暗夜之主外也拥有一个同样厉害、甚至可怕的称号,“有史以来最危险的黑巫师”。 “拥有征服黑魔头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一个曾三次击败黑魔头的家庭……生于第七个月底……黑魔头标记他为其劲敌,但是他拥有黑魔头所不了解的能量……” 哈利冷不丁又想起圣谕不为人知的前半段。三次击败黑魔头,出生于七月底,同时符合这两样条件的人在历史上还有一个;之所以只有他被认定为天选之子,是因为伏地魔的獠牙在他身上留下了伤疤,也就是那个“黑魔头的标记”。 虽然肯定是个吸血鬼,但伏地魔似乎特别不爱吸血;几百年来,能让他亲自出手的人不多,尸体却都全须全尾,毛都没有少一根。其中包括他的父母,莉莉和詹姆…… 想到这里,哈利的情绪猛地阴沉下来。莉莉和詹姆为保护他而死,就算只为了这一点,他也不会推卸自己的责任。退一万步说,就算他颈侧的伤疤并不是所谓的标记,黑魔头的劲敌另有其人,他也会亲自踏上这趟复仇之旅。 思考着这些,哈利慢慢地越爬越高。等奶酪工坊那根被熏黑的石砌烟囱里冒出的柴烟远得看不见以后,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只银色的小十字架,口中默念咒语。 明亮的蓝光一闪而过,哈利转眼间就落在最近的山尖上。脚下的岩石因为多年冰雪溶蚀而布满孔洞罅隙,有座木质的白漆十字架孤零零地矗立其上。 那是教会探子多年来积累的成果——喀尔巴阡山脉实在太大,他们不得不在搜查过的区域留下明显又不至于奇怪的标志物;白巫师们则在这些麻瓜会虔诚敬拜的物体上布下咒语,让持有特定门钥匙的对象赶路时轻松一些。 哈利远远眺望,但雾实在太大,根本看不清下一座十字架在哪里,肉眼连分辨方向都难。无怪到现在都没人找到那座传说中必定存在的黑暗城堡…… 关于暗夜之主的老巢到底在哪里,古老的羊皮纸上如此记载着:“幽光之下,秘林之中,深塔之上;黑日倒悬,冰风为刃,羔羊入笼;是为黑暗盘踞之地。” 前面的描述听着还行,后面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去处…… 哈利有些许动摇,随即又消失了。 没人逼迫他独自踏上这趟大概率有去无回的旅途;他是偷溜出来的。但他成年了,他有权自己做出决定。如果,嗯,准确来说是万一,他一个人就有望阻止伏地魔继续作恶,即便需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那也将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迎着茫茫雾海,哈利收回视线,用力地抿了抿唇,再次念出了咒语。眼前的景色迅速切换,海拔愈来愈高,雾气也愈来愈浓。直至最后,连光线来源也无法分辨,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样漫无目的地传送真的没问题吗? 要是他在路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圣殿的人就该追上来、并把他带回去了…… 哈利忍不住焦躁起来。但他好歹劝说住自己保持耐心,按照魔法罗盘的指示,继续往山脉腹地传送。直至再也检测不到新的十字架,他不得不改为步行,在泥泞的沼地上蹒跚前行。 周围的植被早已变得低矮稀疏,渐渐消弭于无;取而代之的寒霜和冰壳,踩上去嘎吱作响。没有道路,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四周静寂一片,安静到哈利几乎恍惚,仿佛身处圣殿空无一人的祈祷室。 但祈祷室华丽到只能用辉煌形容,也绝不可能湿冷到现下的地步…… 不多久,哈利就饥肠辘辘了,只能停下来补充能量。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整份干粮,又灌了几口壶里的温水,随后继续前进。 拐过一道新的山口,有面巨大到几近无边无垠的冰湖忽而呈现在眼前。湖面上了冻,平整光滑,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着幽暗的晶光。 ……不对,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正午刚过,哪儿来的夕阳? ……竟然还是倒着的? 哈利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隔着厚厚的冰层和极远的距离,他只能估量湖里那个发光物体的大致轮廓。但它毫无疑问是球形的,还通体漆黑。 下一瞬间,哈利就握紧了自己的魔杖,身上的麻瓜服饰随之变回枢机长袍。 黑日倒悬…… 恐怕他已经踏入了暗夜之主的领地。 第2章 南瓜马车 愈靠近冰湖,温度就愈发低了。 虽然高海拔的山区原本就冷,但这里明显冷得极其不正常。明明只是绕着湖边行进,风声静悄悄,也不见更多更厚的积雪寒冰,却每走一步寒意就更重一分,几乎都能听到冻得僵硬的骨头缝吱呀摩擦的动静。 哈利不知道这是冰湖黑日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防御措施。吸血鬼之王的老巢能轻易进去才不正常,故而,他敲掉从半披肩边缘开始迅速蔓延而上的冰晶,给自己施了个保暖咒。因为过于寒冷,咒语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他不得不尽量加快搜寻的速度—— 放眼四顾,视线所及,看不到任何别的活物。空中没有鸟,水里也没有鱼;岸边覆盖着常年不化的冰雪,完全地寸草不生。 “幽光之下,秘林之中,深塔之上;黑日倒悬,冰风为刃,羔羊入笼;是为黑暗盘踞之地。” 哈利又想起羊皮纸上的这段隐晦描述。 幽光,现下看来,约莫指的是黑日在冰面上辉映而出的光线; 那么秘林呢?别说成片的森林了,这地方到处光秃秃,更别提“之中”什么的了…… 如果像幽光黑日一样把上下句对应起来的话,所谓的秘林是否有可能是冰风组成的? 哈利有一种不知何来的信心,他的猜测准确性不小。唯一的问题是,没有风……风在哪儿呢? 在借助咒语辛辛苦苦地绕湖一周后,这问题都没有得到有效解答。冰湖面积不小,如此一遭让哈利觉得他的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而时间还远不到晚餐…… 不,不对劲。 哈利猛地低头,去掏自己的魔法罗盘。它的方向指示功能在接近冰湖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效用,但沙漏还在尽职尽责地走着。他记得他看见冰湖时的刻度;与他的经验判断完全南辕北辙的是,现在理应是深夜了。 这鬼地方的时间流速有大问题,哈利突然惊恐地意识到。 不光是因为倒悬的黑日从不移动、光线也永远介于灰白之间,而是有人施加于整片地域的魔法所致。他没立刻反应过来的原因是,想要操控时间本就极难,更不用说要覆盖如此巨大的空间;按一般的逻辑,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可他现在亲眼见识到了。而说到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呼——嘭! 头顶上突然响起的尖利呼啸和随之投下的巨大阴影将哈利惊回了神。他攥紧魔杖,本能地甩出一个盾牌类咒语。再抬头时,他遽然瞪大了眼睛—— 隔着一层泛着微光的魔法屏障,有两只灯笼大的通红眼球正从空荡荡的窟窿里直直注视着他。仅属于冷血爬行类动物的竖长眼瞳一瞬不瞬,似乎对他这个外来者感到十分好奇。 那是一头龙。 准确来说,是一头真正的龙,一头已经彻底化作白骨的、巨大的龙。 哈利背后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魔法界也有龙,然而都不是他眼前的这种。虽然全身上下只剩森森白骨,但这头骨龙光一只趾尖就跟他差不多大,就算他会魔法也…… 好在,在对视几秒钟后,骨龙又一振翅,直接冲上了高天。随着它的翅膀震动——奇怪,只剩骨架的翅膀怎么能带起狂风呢——四周的冰,不管是地面还是湖面的——随之共鸣碎裂,顺着风势盘旋而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冰龙卷,将整座山头都笼罩其中。 哈利也在范围之内。他能感到自己周身的屏障已经开始片片碎裂,不得不紧急多念了几遍咒语。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如果骨龙再这么扇风,他早晚得被卷到冰湖里…… 等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冰风秘林? 哈利很确信,这会儿如果没待在屏障里,他一准被漫天飞舞的大块冰屑扎个透心凉。情势危急,但他还是忍不住思考,如果秘林之中的形容没错,那个传说中的吸血鬼城堡就应该在湖心正上方。可那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一片…… 忽而,骨龙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随后旋转着往下降落。哈利以为它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不速之客要对付,脊背都绷紧了。 但龙半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纷飞的冰屑发出漫天的银光,它似乎很享受这种景象,在其中自如地转着圈。眼看着就要落到冰面上,它却像是芭蕾舞跃下般轻巧一旋——不得不说,与它庞大的身躯极不相称——空气似的穿了过去,随即慢慢沉没在湖里。 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哈利目瞪口呆。一反应过来他就迅速地跟了上去,确信湖中心的冰面并没有突然出现一个大洞什么的。 骨龙仿佛突然失去了实体,亦或者这也是某人的魔法;在它消失的地方,能影影绰绰看见建筑的形状,层层叠叠地往湖底延伸,像是一座倒立着的尖塔…… 哈利忽而醍醐灌顶。他慢慢收回视线,向上抬头。 不出所料,虽然冰面上没有任何影子,但他视野里却出现了一座古老漆黑的哥特式城堡。它粗糙风化的石质外墙上也结着厚而嶙峋的冰,尖顶林立,小窗紧闭;大门却是完全敞开的,鹅卵石车道边两列成对的火炬一路燃到正厅门口。那里有光洒出来,他还能捕捉到些微食物与酒的香气,仿佛里面正在举办宴会。 暗夜之主早已发现了他的到来。 对方准备好了所有,就等着他自己跳进陷阱。 其实,哈利一直避免去想“羔羊入笼”的深层含义。当然,麻瓜们碰上吸血鬼基本只有死路一条,但他可是教宗亲自认证的枢机、还是个巫师,理论上应该有更多的机会。 只不过,更多是多多少呢?当对手是伏地魔的时候,又是否足够制胜呢? 犹豫与怀疑再一次席卷了哈利的脑海。但他坚决地摒弃了那些软弱的情绪,从冻得结结实实的冰面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踏进了那道写满了“请君入瓮”的拱门。 里头的温度和外面没什么分别。林立的火炬就跟冰箱里的灯一样,只有单纯的照明作用。四下里依旧寂静无声,连只乌鸦都没有。整座城堡到处黑洞洞,倒显得唯一亮着的正厅大门像是张未知巨兽的噬人血口。 路不长,哈利很快走到了末尾。在门口的石质阶梯上往里看,除了白光什么都没有;但一跨过门槛,正厅里的情形瞬时一览无余—— 它看起来要比外面显示的大得多,足够容纳好几百人同时跳舞,几乎肯定被无痕扩展咒所覆盖。两排粗大石柱的雕刻风格完全符合中世纪的审美,表面呈现出一种历经沉淀的特有颜色来。繁复的枝形吊灯投下堪称辉煌的光线,铺设着洁白缎子的桌子上满是珍馐佳肴,两把孤零零的高靠背椅在长边的头尾相对而设。 哈利没去过任何一个吸血鬼家里,但他参加过幽灵的忌辰晚会。看起来,吸血鬼的味觉还是比幽灵强许多的…… 但是没有人。 哈利的视线从他这边的靠背椅延伸到另一头。更远一些的地方,有两条相对而上的宽大楼梯隐藏在阴影里,中央墙壁的浮雕花纹若隐若现。一般情况下,主人家必定会从那里出现;难道黑魔头想给他整个印象深刻的开场? “欢迎,哈利。” 仿佛察觉到他的心理活动,一个低沉的男声就在此时响了起来。“让我瞧瞧——大蒜,没有;圣水,没有;银器……”对方停顿片刻,再开口时声线里明显带上了愉快,“只是个特制门钥匙?你真让我大吃一惊。” 大蒜、圣水和银器都是常见的、对付吸血鬼的手段。哈利不是没考虑过,但他高度怀疑,这些寻常玩意儿根本不可能杀死老妖怪一般的暗夜之主,就像对方还没现身就已经看透了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他沉默着,等待可能的下文。 “虽然一身枢机袍子实在惹人厌烦……”男人的声音又说,带着些微的嫌弃,似乎在撇嘴。“但你带了魔杖,这也是诚意的一种。” 哈利没在里头听出伏地魔对枢机袍子的半分在乎,正如他没明白为什么带了魔杖就等同于诚意一样。莫非暗夜之主更偏向用魔杖与他来一场命定的对决……吗? 忽而,满场无风自起,所有蜡烛的火焰都在一瞬间旋转飘摇起来。哈利本能地提高警惕,却只看到一股浓墨般的黑雾在对面靠背椅后迅速凝聚成形,显出个瘦高的轮廓。那人懒洋洋地向前迈出一步,堪堪将半张脸暴露在吊灯的照耀下—— 简单轻薄的黑袍几乎称不上有款式,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苍白,衬得微鬈的头发愈发乌黑;虹膜血红,瞳孔还是非人的竖缝。但是…… 这人非常英俊。 哈利一直紧紧地盯着对方的行动,此时情不自禁地倒抽半口凉气。 谁都知道吸血鬼能永葆青春,接近七百岁的伏地魔看起来像个邻家哥哥也合理。然而,和明显异于常人的眼珠、对吸血鬼来说过于穷酸的服饰相比,没人提醒他伏地魔长得…… “这就吓到了?”年轻男人注意到了哈利的反应,但不以为意。“我们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仿佛无所谓地把手一摊,“不过我想,在那之前,让我一尽地主之谊的时间还是有的。” 问题在于,伏地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热情好客的人。所谓的“地主之谊”,该不会要用送他上路的断头饭来理解吧? 哈利抿紧唇,使劲地把自己纷杂的念头按下去,包括英俊那部分。“你就是……伏地魔?” 青年无聊地瞥了他一眼。“如你所见。” 不知怎的,这一眼立即让哈利想起对方一开始就直呼他的名字。他俩有那么熟吗?还是对方怀疑他在拖延时间?“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来的目的?” 闻言,伏地魔没忍住笑了起来。“别装傻,哈利。”他冲着哈利的方向摇了摇手指,“我还知道你是偷跑出来的。遗憾的是,他们不可能追上你了。” 虽然早有余料,但哈利还是心一沉。听语气,他的行踪果然在对方的掌控之中;而且,圣殿来人没追上他也有黑魔头从中作梗的原因在;最后,他之所以会顺利找到这个地方,是因为有伏地魔的默许。 有种即将被囫囵吞噬的危险预感沿着脊椎尾部升起,还愈演愈烈。 哈利不得不定了定神。“所以你就不问问,我手里到底有什么必胜筹码,足够让我孤身一人行动吗?” 伏地魔不笑了。他深深地凝视着哈利,一时寂静。再开口时,他的声音轻得落针可闻:“我确实想知道你夸下海口的自信源自何处。” 一下子就被看穿,哈利顿时有点憋气。他使劲控制住自己,不让这种情绪表露在脸上。“我希望,”他慢慢地说,两人的视线隔着长桌紧密相交,“你忏悔。” 第3章 最无聊的可能 整个大厅霎时寂静若死。 伏地魔微微张嘴,惊愕从那双鲜红的瞳仁里一闪而过。“……我好像听到了一个愚蠢至极的愚人节笑话。” 虽然哈利早就确信暗夜之主绝不可能欣然接受他的提议,但他还是被对方毫不在意的反应激怒了。“它既不愚蠢至极,也不是愚人节笑话!”他大声反驳,同时向前半步,“想想那些无辜的人吧——也许他们的生活并不是尽善尽美,但你又有什么权力送他们去死呢?” 又是好一阵沉默,直到突如其来的笑声低低响起。 “所以你是认真的?”伏地魔眨了眨眼,被逗乐了。他好笑地说,语气也开始转回一开始的轻松调子,“你所能想出来的、能够打败我的最佳办法,就是叫我——”他嫌恶地皱了皱鼻翼,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词语有臭味一样,“忏悔?你是不是还带了个随身忏悔室,满是精致雕花的那种,哈利?” 哈利很想说,忏悔有神父和十字架就够了,并不必需一个物理意义上的、能把两边隔开的封闭小房间;甚至,只要有心,神父和十字架也是纯然的摆设。但他无比确信,黑魔头说这话绝对是嘲讽。所以,他只是死死瞪着伏地魔。 显而易见,这种程度的怒气离能让伏地魔收敛还远着。他只是嗤笑一声,身形就从原地消失了。在哈利能对此做出反应之前,他已经闪现到了另一个人跟前。 “当你提到‘无辜的人’的时候,”黑魔头俯身在哈利耳边,柔声细语,“是不是也包括你的父母呢?” 哈利僵住了。不光是因为两人间突然缩短的、过近的距离,还因为对方肆无忌惮地扑在他颊侧的冰冷气息,以及视野里异常扎眼的、半只从轻薄黑袍下露出的苍白赤脚。 就和吸血鬼会永葆青春一样,吸血鬼不怕冷也很合理。然而,在没拿出魔杖的情况下,伏地魔已经轻轻松松地靠近了他。但凡对方刚才想杀死他,或者只是咬他一口,他都全无反抗之力…… 实力对比过于悬殊,正如他之前所担心的。 “……是的。”哈利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显出什么害怕神情或者向后躲闪的畏缩姿态——实话说,很难,他已经算是高个了,但伏地魔比他还高大半个脑袋——“所有被你谋杀的人都理应得到你的忏悔。” 闻言,伏地魔直起身,从上往下打量他。“只是忏悔而已?”半晌,他轻轻一笑,血眸里却满是冷意,“告诉我,所谓的圣谕里是怎么说的,哈利?” 在停顿的空间里,哈利已经怀疑对方会暴起发难了。毕竟,黑魔头一开口就提他父母,肯定是蓄意激怒他。这会儿只是冷笑…… 因为伏地魔根本就没把他的提议当真,对吗? “‘一个必须死在另一个手上,因为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哈利注视着对方,一个词一个词地念道。 这正是伏地魔所暗示的部分。“你瞧,你这不是很明白吗?”他翘起嘴角,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如果你来是为了一场公平决斗……”说着,他往身后的长桌上一瞥,“我很乐意奉陪。” 哈利估摸着,所谓的“公平决斗”大概就是吃顿好的、睡顿好的、然后再打一架,和他之前猜的吃完断头饭再上路没多大区别。圣谕的字面意义也确实如伏地魔的理解,但照此发展的话,结果不太可能是他想要的…… “但我不想要。”他深吸一口气,直接说了出来。“没人可以宣称他有权取走别人的性命。” 伏地魔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即便那个‘别人’是伏地魔?”他不可置信地问,还在“伏地魔”上压了重音,“不管按谁的标准,黑魔王肯定不算无辜的人,对吧?还是说,这只是你的缓兵之计?”停顿一下,他开始摇头:“老实讲,我没看出这能有什么用。” 哈利都清楚自己绝不是黑魔头的对手,也就根本不指望对方发现不了这点。“所以,我希望你能忏悔。毕竟,已经死去的人不能再活过来。如果以后不再有人因你的暴行而死,我……” “你死也无所谓?”冷不丁地,伏地魔抢白了一句。“你想用你的性命赌我的忏悔?认真的?” 迎着对方的视线,哈利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两人的距离仍旧很近,他忽而觉得那双红眼睛漂亮得宛若宝石猫瞳。 但在当下,这种容貌评价显然是不合时宜的,至少伏地魔完全没把心思放在上面。 “我曾多次设想过,邓布利多能调教出什么样的救世主来对付我。最坏的可能是和他一样;而最无聊的……”高瘦男人最后瞥了一眼哈利,目光里竟满是遗憾,“就在我的眼前。” 话音未落,他就化作黑色劲风消失了。 ** 接下来的几天,除去到处转悠,哈利没有任何其他事情可以做。 暗夜之主像是消失了,他翻遍城堡都找不到哪怕一条人影。但他知道对方没有离开,因为伏地魔常年居于幕后,极少亲自出面。实际上,黑魔头最近一次被看见,是在二十年前袭击他的路上——一身完美融入夜色的兜帽长袍,这就是全部了。 正因为如此,即便伏地魔的名头令人闻风丧胆、可止小儿夜啼,也几乎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这也是哈利选择铤而走险的原因之一:如果一直待在教宗座圣殿、被严严实实地保护着,对破除黑魔头身上笼罩的浓重迷雾毫无作用。 他得先对伏地魔有一定了解,才有希望找到打败对方的突破口…… 与此同时,黑魔头或许也在暗中观察他。 毕竟预言也说了,“黑魔头标记他为其劲敌,但是他拥有黑魔头所不了解的能量”。所以对方处心积虑地引他进门,还替他拦住了圣殿的追兵。虽然黑魔头口口声声说期待一场公平决斗,可要是对方发现他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强大力量,肯定立即就会动手…… 想到这里,哈利下意识地抚过颈侧。隔着领子硬挺的布料,其下伤疤隐约起伏。 对吸血鬼而言,血液是他们赖以活命的重要食物。不说天天都要喝,至少隔一段时间就必须补充。 奇怪的是,伏地魔仿佛不在此列。他曾以为黑魔头特别不爱吸血只是对方装出来的噱头,像是遮掩自己的口味偏好之类的。但在对方的老巢里翻了个底朝天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任何类型的血液制品。 哈利不知道伏地魔是怎么做到的。 按照邓布利多的说法,虽然有众多拥趸,但黑魔头本质上只喜欢单干。只能依靠吸血获得长生,完全不符合黑魔头的脾性。他唯一咬过的人就是哈利;然而当时莉莉刚刚为保护哈利而牺牲,她存留在哈利血液中的古老咒语成功逼退了对方。 哈利还不至于自恋到认为伏地魔只想喝他的血。更大的可能是,既然伏地魔选中了他作为对手,像咬脖子这种典型的吸血鬼本能行为就多了一层象征意义,像是征服、胜利之类的。 嗯,黑魔头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有种奇怪的仪式感。包括用“伏地魔”或者“黑魔王”自称,也包括他刚进门时那一桌丰盛的宴席…… 不能说这不是一种收获,可惜哈利暂时想不出这能如何打败伏地魔。其实不吸血应该算作好事,潜在的受害者就安全了;坏处则是,可用于阻止对方的途径又少了一条。如果从纯粹的力量角度出发,他此行前来只能算自投罗网。 这可不是哈利想要的。他决心再想点办法,就从塔楼上的藏书室开始。里头满是古籍,大段大段的全是晦涩难懂的神秘文字,想找出一本能看的都难如登天。老实说,不看他也能猜出来它们基本是黑魔法相关。但万一他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想法很好,然而工作量很大。哈利一心扑在上头,没日没夜地研究各种羊皮纸,困了累了就随便应付一下。可惜的是,几日过后,他不仅毫无所获,还头昏眼花得要命——除了缺乏睡眠,黑魔法书籍带来的危险副作用也不可小觑。 哈利不得不暂停下来,到阳台上透透气。外头依旧很冷,却把他混乱的思维冻得清醒了一些。想用黑魔法打败黑魔王肯定是天方夜谭,伏地魔也不会傻到把对付自己的利剑留在他能轻易找到的地方;他得再想想其他办法…… 忽而,一阵风过,水波拍岸的浪声随即响起。哈利本没在意,两秒后却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扶着石质栏杆往下看—— 大湖表面厚厚的冰层不知何时消失了,水面正在黑日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幽光。有人闲适地横卧其上,脸上惬意的表情像是他正在享受温泉、或者是日光浴之类的。没有救生圈,也没有充气筏,他就那么半泡着,双手松松地搭在腹间,湿透的轻薄黑袍随着水波轻轻飘荡。 也许是哈利的瞪视过于迫人,原本半眯着眼睛的伏地魔掀开了一丝眼皮。“怎么?”他懒洋洋地问,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声音听着却很近,“你也想泡个澡吗?” ——怪不得在城堡里遍寻不见黑魔头,原来他一直在湖里泡澡?! 哈利确信,即便没有冰层,大湖的水温也足以令人冻死。不管伏地魔是不是真的舒服,他都无福消受。故而,他又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就飞也似的跑回了藏书室。 黑魔头肯定知道我想干什么,故意做出优哉游哉的样子刺激我! 一个小人在哈利脑袋里愤怒跳脚。 不愧是吸血鬼之王,身材真好,天天穿个黑袍子飘来荡去实在是暴殄天物…… 另一个小人则在真心实意地痛心疾首。 老实说,哈利并不算特别意外。吸血鬼向来有的是引|诱他人的本钱,不管是容貌还是服饰,像伏地魔这种不修边幅的才是极少数。但反过来说,正因为已经拥有了绝对的美貌、力量与权势,伏地魔才不屑于装扮自己。 完蛋,怎么感觉越来越难对付了呢…… 第4章 血之力量 与懒洋洋的姿态完全相反的是,伏地魔十分清醒。 他知道哈利这几天在他的城堡里搜寻什么,正如他一开始就蓄意将对方放进自己的领地。虽然哈利嘴上说即便冒着自己被杀的风险也要试着让他忏悔,但他根本不相信—— 即便以心软闻名的邓布利多活到现下,也不可能有这种天真的指望了。作为邓布利多的画像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哈利或许摸不到邓布利多的魔法水平(目前看来是肯定的),也不至于真的想做一头手无寸铁的待宰羔羊。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孤身深入敌人巢穴绝不是邓布利多可能做出的决定。顶着几近必死的风险行动实在过于冒失,极可能一败涂地。 但哈利来了,只带着他的魔杖。要么他另有所图,要么他成竹在胸。 若是前者,处理起来会简单一些——杀了就是了。可要是后者…… “但是他拥有黑魔头所不了解的能量……” 先知嘶哑的声音又在脑内回响,伏地魔不易觉察地皱眉。 这既是他要求下属不用加固防护、并替哈利拦截圣殿追兵的原因,也是他对哈利的行为冷眼旁观、听之任之的理由。哈利似乎想从城堡里找出一些对付他的办法,或者提高己方胜率什么的;他也一样。 七日过去了。哈利显然一无所获,他也没看出对方身上有什么他不了解的、强大到足够杀死他的力量。这到底是哈利的缓兵之计,还是因为男孩本性大胆呢…… 想着这些,伏地魔起了身。波光粼粼的水面随着他抽离的动作迅速上冻;等到他站直的时候,厚厚的冰层已经恢复如初。再这样拖下去毫无意义,他冷冰冰地想,抬脚登上空气中突然出现的石质阶梯,黑魔王绝不能坐以待毙…… 哈利正跪在藏书室里做祷告。他完全不指望这种程度足够净化暗夜之主的灵魂,但睁开眼时看见对方无声无息地现了身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他立即从厚实的地毯上跳了起来,紧张地把银十字架塞回袖子。 伏地魔的视线跟着那个小十字架转了一圈,随即回到哈利脸上。“这也是你试图让我忏悔的一种办法吗?” 语气羽毛般轻飘飘,怎么听都是嘲讽,哈利微微瞪起眼睛。“不,”他生硬地回答,“是否忏悔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个人意愿。” 伏地魔随意地点头,找了把高靠背椅坐下。“很好,看来你还没傻到家。”他如此评论,唇角甚至含着笑。“就让我们摊开来说吧——你肯定知道,如果黑魔王会忏悔,那他就不是黑魔王了——”说着,他把手一摊,好笑地看到对方更用力地瞪他,“不如采用我的方式,更方便,对我们俩都省事,嗯?” “你的方式?”哈利反问,调子几近尖刻,“所谓的公平决斗吗?”他在“公平决斗”上加了重音。 伏地魔听出来了,眨了眨眼。“噢,你不是很赞同。”他收回一只手,在扶手上拄着下巴,“那我倒是想听听,你是否还有除了浪费时间以外的选择?” 哈利本来就还想再刺几句,闻言愈发恼火。“我再说一遍,没人可以宣称他有权取走别人的性命!你没有,我也没有!” “漂亮的发言,但我猜,这并不适用于所有情况。”伏地魔凝视着哈利,小幅度撇嘴。下一秒,他忽然从靠背椅上消失了,再出现时距离哈利只有咫尺之遥——紫杉木魔杖出现在他苍白的手中,杖尖正抵着哈利的喉咙——“现在如何?”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哈利勉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还有那股抽出魔杖对抗的本能——那不仅会遂了伏地魔的意,而且他自己必死无疑。 “你大可试试。”他强撑着道,声音因为气道受阻而发哑。 伏地魔垂眼盯着眼前年轻的红衣枢机,有些迷惑。 再一次,他还是没发现对方身上有什么他不了解的能量。在他的攻势下没有后退算吗?还是说,和当年的莉莉·波特一样,哈利也试图挡在谁的身前? 莉莉用的是一种很古老的咒语。他知道,但他没有在意,因此犯了个错误——在试图咬穿哈利脖子的时候,男孩血液里的保护咒熔化了他刺进对方血肉里的獠牙。 很痛,钻心地痛,但考虑到这扼杀了他接着甩出一个死咒并被反弹的可能,两只可再生的尖牙根本称不上损失。再考虑到他平时确实不吸血、想要尝尝哈利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这搞不好用上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运气呢…… 话再说回来,提前杀死还在襁褓里的死敌的计划失败了,他只能灰溜溜地离开,等着保护咒的期限过去。只是没想到,现实比他的设想更美妙,哈利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男孩成年了,已经失去了母亲牺牲自己所带来的庇佑。唯一能阻止他现在就念出索命咒的理由,只剩“他拥有黑魔头所不了解的能量”…… 黑魔头所不了解的能量……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伏地魔有些许暴躁,但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确实,他应当更谨慎一些。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能在这几日功亏一篑。有可能,哈利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才死活不愿决斗;也有可能,哈利已经做好了自己死去的所有准备,只为让他再也无法伤害旁人…… 等等,为什么后一种猜测听着比哈利杀死他更可能发生呢? 伏地魔慢慢垂下魔杖。他的疑心更大了。无论在魔法造诣还是身体素质上,他都有十成十的把握完胜哈利;可如果结局是哈利用自己的牺牲换得他人的安全,还能算是黑魔王的胜利吗? 哈利感到喉咙处的压迫力道逐渐松懈下来。他一面暗自庆幸自己做出了对的选择——面对伏地魔的逼迫毫不退让——一面又迟疑于接下来该说什么。劝说黑魔头改邪归正肯定只会火上浇油,那…… “不得不说,你真无趣。”伏地魔先开了口。他摇着头,走开两步,又瞥了哈利一眼。“如果你到这里只是为了绕着黑魔王唠叨忏悔什么的,那就恕不奉陪了。” 哈利顿时一惊。见黑魔头有离开的意思,他飞快地问:“你要去干嘛?” “怎么,我想去哪还要和你报备不成?”这么说的时候,伏地魔已经走到了塔楼狭窄的高门附近,外面就是阳台了。 “不是……”哈利本能地否认,却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张开双臂挡在男人前头。 “你肯定知道,这种阻拦是徒劳无功的吧?”伏地魔好整以暇地停下脚步,微微扬眉。 “可是你不能出去!”哈利着急地说,在遇上对方的视线时就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而且行为毫无道理。“我的意思是,我确实没有权力管你去哪,但我不能作壁上观!” 伏地魔的眉毛不由扬得更高了。他把哈利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才慢吞吞地开口:“所以,你觉得我要去干什么坏事?我只是想找点吃的而已。” 他不说还好,一说“吃的”,哈利的神经就更紧张了。“你不能吸别人的血!” 这下,伏地魔真被逗乐了。他不相信邓布利多没告诉过哈利,他喜欢单干,不怎么吸血就是因为不想留下容易受制于人的把柄;但哈利的条件反射依旧如此……“你真该听听你在说什么胡话,哈利,”他语气轻柔,“吸血鬼不吸血?这怎么可能呢?” 哈利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自己失言了。不管伏地魔说“找点吃的”时指的是什么吃的,他都不应该直接提起血液;这下可好,就算伏地魔原先不想吸血,现在肯定也改变了主意。“我……我……”他卡壳了半天,最后横下心,彻底豁了出去:“你可以吸我的!” 如果说伏地魔之前抱有一丝笑话之心的话,这会儿也全数变成了目瞪口呆。他匪夷所思地盯着眼前的人,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提出这种建议。“你是不是疯了,哈利?”他实在忍不住这么讽刺,“念经念到脑子里装满了脓疮药水?我就知道教宗座圣殿不是什么好去处。” 虽然哈利从心底里赞成伏地魔对教宗座圣殿的评价——无聊得要死,如果不是考虑到肩负重责,他早从那里逃跑了——但这话他绝不会说出口。 “我知道神职人员的血对吸血鬼来说不是首选,甚至可能有害——”他一边说,一边紧紧地盯着伏地魔,不能说没有挑衅,“所以,你是害怕了吗?” ……就有这么不怕死?还敢这么激将他? 伏地魔一时愣住,等再反应过来后,不由冷笑出声。“你这么说的话,倒是令我很好奇,”他毫无感情地勾了勾嘴角,“莫非你已经对自己下了毒,想让我跟你一起同归于尽?” 这办法哈利从没想过。准确地说,他刚才的话都是被赶出来的,根本没过脑袋。冲动是他的老毛病了,他后悔都来不及。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坐视伏地魔出门——梅林才知道,放一个黑魔头去外面的世界会造成多大伤害——只要能拖住对方,要他做什么都行。 “当然没有!你这完全是污蔑!”他硬着头皮继续,“或者说,只要你承认你怕……” 哈利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自己被掼上了墙。他正头晕眼花着,却感到脖颈一凉—— 枢机主教服的插条领子被轻易解开,有什么冰冷尖锐的东西凑了上来。但皮肤被刺穿时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凉飕飕的流逝感。与之完全相反的是身体内部开始蒸腾的热度:迷幻,喜悦,几乎可以用飘飘然形容;腿软得快站不住,只想往另一人身上贴…… 意识到自己到底产生了什么反应,哈利倏尔僵住了。他是听说人被吸血鬼咬了以后会发|情,但他没想到效果这么立竿见影! 他开始试图挣扎,但伏地魔在他能这么做之前就放开了他。黑魔头用舌尖卷走尖牙上残余的最后一点血珠,鲜红的眼瞳背着光也闪闪发亮。 “感谢款待。” 不,他才不是那个意思……哈利喘息着抬起眼,还想争辩,却正好撞进对方的视线里。只短短一个瞬间,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糟糕,他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