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加婚姻》 第 1 章 抵达云港时,已经入夜,这是宋莺时第一次坐游轮,她出生在依山傍水的江南,虽然在江海也读了几年中学,却是第一次来云港,比起航班,游轮更便捷。 前来接她的,是林家司机,快退休了,眼神敏锐,就在宋莺时被一群出租车司机用并不标准的粤普话包裹的时候,对方快步上前。 “宋莺时小姐?” 得到宋莺时肯定的目光,司机温和笑道:“上车吧,小姐已经在家等您了。” 宋莺时回以一笑。 司机开车平稳,让宋莺时在游轮上煎熬的脾胃缓和不少。 从上世纪开始,云港便是寸金寸土的地界,几十年过去,繁荣更甚,车窗外的街景璀璨得像定格出来的胶卷画面,有旧的缩影,新的预告,高耸入云的楼,在夜空中,被无数灯光点亮。 远离市区,进入郊外,没有商圈热闹,层层叠叠的别墅楼,在精心规划的绿植中,有种用金钱包裹后的安宁。 看着前面亮成珠光宝盒似的别墅,宋莺时不由得攥紧手中的礼盒袋子,微微紧张起来。 林盛穿着闲适家居服,在门口老远便看到自家车回来,不等司机下车开门,林盛主动拉开后座门,冲宋莺时笑道:“欢迎来到云港。” 宋莺时下车后,也冲她甜甜笑着,“云港还真是繁华,我都快看花眼了。” “你现在在江海住,以后经常来玩啊,不方便的话,我让我家的游轮去接你。”林盛亲昵挽着她的手,觑到她手中勾着的礼盒袋子,才想起宋莺时今夜来自己家的目的,玩笑的心思收敛几分,语气微沉:“莺时,我家里现在都是我哥做主,我一点话都说不上,没能帮你的忙,真对不起你。” “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因为茶楼认识的,我也没打算让你帮我什么。”宋莺时拍着她的手,感激道:“你能让我来你家,和你家里人说上话,已经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一个月前,宋莺时还在老家,外公生前委托的律师事务所来人找她,突然要她继承遗产,在遗嘱中还特别声明,其他的产业都不重要,唯有三月茶楼和老宅,必须让她接手。 本来是轮不上她的,外公去世的十年里,产业都是给表哥和舅舅打理,可是他们最近官司缠身,动了卖茶楼和祖宅的心思,才让遗嘱生效。 只是遗嘱有特定条件,必须在宋莺时结婚的情况下,才能让她顺利接手茶楼。 三月茶楼有近百年的历史,见证了江海城上世纪中叶到此刻,是外公先祖的起点,外公自然不希望会有终点,让宋莺时结婚生子,也是为了延续茶楼的存在。 可宋莺时头疼了,她既没有恋爱结婚,也没有经营任何一家公司的经验,大学主修的设计,毕业后倒是在国外深造了两年,就在律师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拿着针线,给模特修改旗袍腰围。 接到遗嘱,宋莺时马不停蹄来到江海,一天三场相亲,还要维护茶楼的生意。 要说外公去世后,两个舅舅没一个有本事的,表哥更是窝囊废一个,十年里茶楼生意全靠外公仅有的面子撑着,一点点营业额,都要填补两个舅舅的股票。 宋莺时向来倒霉惯了,知道好运气并不会降临自己,所以得知茶楼虽在,但茶园已经要进入拍卖场时,毫不意外。 她本人,是不相信有什么天大的好馅饼,会落在她脚边。 一面苦涩回想,一面进入偌大的客厅,餐厅已经布了饭菜,佣人们在管家的指示下,围着桌子细心装饰餐桌,饭菜香味扑鼻,宋莺时忍住饥饿,来不及看清林家的别墅内部,就被林盛带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门是开着的,宋莺时跟着林盛进去,便看到林太太坐在沙发上,靠着刺绣软枕,懒着身子看手机。 林盛先上去笑着:“妈,莺时来了。” “你那个高中同学?”女人虽然年近六十,却保养极好,皮肤上没有一丝细纹,本就长得艳丽,年岁只给她带来了风韵。 宋莺时听到她的话,连忙回应:“是同学,不过我今天是来找您的。” 林太太回身看她,亲切笑道:“过来坐。” 又吩咐林盛:“也不知道你哥和你爸什么时候回来,你去给他们打个电话催一催,要吃饭了。” 林盛连忙张嘴,要说什么,被自家老妈一个冷冽的眼神憋了回去,然后不情不愿离开。 宋莺时坐下前,趁着林太太说话的空档,快速扫了眼休息间,除了零散的麻将桌面,投影仪放着一部很老的港剧,沙发后面摆着一副屏风,和林太太枕着的刺绣枕头,是一样的花纹。 “这么晚跑来云港,还真是难为你。”林太太的普通话很标准,本来也不是江海和云港这边的人。 宋莺时笑了声,没有回她客套的话,将礼盒袋子放在桌上,“这是三月茶楼的新春礼盒,我是来感谢林太太这么多年,一直喝我们的茶,我本来是做服装设计的,也没有什么值得送的,便亲自做了一件旗袍,还希望林太太别嫌弃。” 林太太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宋莺时的身上,刚开始,只注意到她这张脸,不是第一次见,之前在林盛的手机里看到不少,但亲眼见到,还是惊艳不少,现下细细打量,才发现宋莺时身穿淡蓝色的裙子,也是旗袍改良款,曲线玲珑有致,却将领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扣紧。 不见风韵,只剩风雅。 林太太依旧是话里客气,“怎么会嫌弃?我们家林盛啊,最喜欢你设计的衣服,前两年还买了件冬款的旗袍,我穿出去,不少太太喜欢呢。” 宋莺时轻笑,林太太又话锋一转,惋惜道:“你家茶楼的合作,好几十年了,那时候都没有你呢,不过工作上的事情,我并不了解,也听说续约不顺,不如我等林盛她哥回来,我说说他。” 话音落下,只剩叹息,林太太瞅着宋莺时的神色,却发现她一直神色如常,听到自己推诿的话,也没有任何情绪般。 就在林太太狐疑宋莺时憋着什么劲时,却听她说:“续约的事情,我也有听说,不过我还没有正式接手茶楼,今天来就是给您送礼,您别见怪。” 林太太微怔,险些没绷住自己的情绪,她向来对身边靠近的陌生人怀有戒心,总觉得他们有所图,所以说话圆满,既不推脱,也不答应。 他们林家的盛凯游轮,向来是三月茶楼的大客户,这次不续约,作为新老板的宋莺时怎么可能不着急,林太太也不怀疑她来的目的,直接开门见山,却见了个假山。 “那你是……” 宋莺时抿唇,一双好看玲珑月般的眸子,看着林太太时,似有纯真,又有些摸不透。 “和盛凯合作,一直是三月茶楼的荣幸,你们和我外公合作过,和我舅舅也合作过,如今我要做三月茶楼的老板了,你们却不跟我合作,是我的原因,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未到。” 宋莺时声音悦耳,轻轻柔柔间,像山间的风吹拂了溪水,又含着一些委屈,林太太心一软,连忙道:“说什么你的原因,是谁的原因,你是清楚的。” “秦女士。”宋莺时突然换了个称谓,林太太恍惚一阵,才想起是自己的姓,大概从她结婚后,便没人叫过她的姓了。 宋莺时将礼盒推近她一些,“从今年开始,茶楼就没办法再给您送茶了,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还会给您送茶,至于我送您衣服,不过是因为我的设计理念是想给所有的女生做最美的衣衫,不是林太太的,是给您的。” 说完,宋莺时起身告辞,林太太面上动容,急忙问道:“听说你们茶楼的茶园都要被拍卖了,你这么有信心保住茶楼?” “茶园是茶楼的根本,拍卖不是由别人说得算。”宋莺时看着屏风。 林太太突然揶揄:“听说你要结婚了?” “恩,我会结婚的。”宋莺时看向林太太,莞尔一笑,“林太太认识人多,有合适的,可以介绍给我,我很闲的。” 林太太轻笑,起身送她,“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免得你回江海太晚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秦女士。” 林太太抚着她的背,和她一同出门,女人们的说话声音消去。 屏风内的茶桌上,林凯捏着釉面茶杯,慢吞吞喝着茶,含着笑看着对面的男人。 “你的算盘要落空了,看来宋小姐不卖茶园。”林凯说。 对面的男人支着脑袋,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此刻也露出一丝自嘲,鸦羽般的睫毛垂下,目光落在平静的茶面,最后释然道:“是我算错了人。” “这就放弃了?”林凯不解,“徐家的茶园可是好地段,如果能顺利拿下,你就能正式进入内陆,江海商会开的口子也不多。” 傅沉端起茶杯,薄唇抿一口,确实是好茶,最起码在宋莺时过来后,茶味似乎甘甜不少。 他淡声:“她没打算放弃,我也不是非她不可。” 就是这时,傅沉也没有想到过,这句话他会在短短几天内颠覆。 第 2 章 回码头的车上,宋莺时拿着手机看之前想要收购茶园的几家公司,都是些房产业龙头公司。 茶园和茶楼并存,近百年占据一方,时代发展迅猛,人多,房子也多,地就少,茶园的地又在不错的地段,多得是人想要拿下。 先一步打压茶楼生意,再来一出雪中送炭,收购茶园,是普遍的手段。 宋莺时并不关心这种已经发生的事情,她也没有什么经商的头脑,只是觉得三月茶楼,重要的自然是茶,茶园是供应,没有了茶园,茶楼就去找别的代工厂,那也就失去了三月茶楼的意义。 刚在休息室时,宋莺时察觉到屏风后面有人,之前看林盛的态度,林家父子应该是在家,说不在家,不过是林太太故意为之,让宋莺时先一步死了续约的心思。 屏风后,肯定是现在盛凯游轮的总裁林凯。 但他没必要偷听续约的事情,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不会续约。 宋莺时心下一沉,其实进林家的时候,她还是想和林太太争取续约的,意识到屏风后可能有打茶楼主意的人,她只能破釜沉舟,表决自己的立场。 她可以失去盛凯游轮这样的大客户,但不能失去茶园。 希望那个人,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深夜的游轮上,几乎没有人,宋莺时要睡不睡靠在窗边,看着深夜的海面,波光粼粼,两岸的灯光像跳跃的火苗,海水拍打,游轮轰鸣,她却觉得此刻有难得的安宁。 回到江海,她又开始安排相亲,外婆一家,因为表哥犯事,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急需用钱,自然不会让宋莺时顺利相亲成功,刻意刁难,本来她人美,又即将继承大笔遗产,她在江海读过几年中学,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却被外婆一家闹得不敢近身,最近甚至有人听说她是徐家的外孙女,直接无视。 就在宋莺时发愁时,林盛来江海了。 听到宋莺时的相亲不顺,也有些急,不过倒是安抚她:“我妈很喜欢你,上次你回去,她对你赞不绝口,最近天天穿着你送她的衣服去参加太太们的宴会,还张罗着帮你找对象呢。” 宋莺时并没有被安慰到多少,云港多得是世家子弟,在老家族中,林家都不一定能排得上号,可就算是林家那样的人家,宋莺时也是自知高攀不上的,自然也知不会有人高看她一眼。 “可你长得好看啊,哪个男的不好.色。”林盛托腮嘀咕,想到什么,突然笑道:“我哥上次看到你,说你长得好漂亮呢,要不你跟我哥……” 说着说着,林盛发现自己穿帮了,连忙闭上嘴,心虚看着宋莺时。 宋莺时看着电脑哼笑,“我就知道那天你哥在家,还在屏风后面。” “不愧是你,这都能猜到。”林盛赞叹。 既然都戳穿了,林盛也不藏着掖着了,她的普通话不好,说话带着粤语的调子,中间混杂几句英语,好在宋莺时在江海待过几年,能听懂。 “不光我哥说你好漂亮,连我哥朋友都说好禁呔。” 宋莺时奇怪,“听着不像正经话?” “就是说你耐看,细细品味更好看。”林盛笑着她,宋莺时微微脸红,不再搭理她开玩笑的意思。 看着宋莺时绝美的侧脸,林盛有些惆怅,“你就这么随便把自己嫁出去吗?” 在中学时期,宋莺时是那种好看到,连女生路过都会惊叹一声,恨女娲区别捏人。 偏偏她运气不好,很小时候母亲去世,之后是外公,对她来说,只要是对她好,爱她的长辈都走了,一心做设计,在家像个外人,自己攒钱去国外深造,却屡屡碰壁,好不容易咬牙开了设计工作室,却又要承担这份并不能带来多少好处的遗嘱。 如今连自己的婚姻都要搭进去。 林盛又很佩服宋莺时,她总是恬静淡雅,情绪平缓,从来没见过她发脾气,甚至不会内耗,对外婆家的阻挠,视若无睹。 宋莺时很意外林盛这么看待自己的婚姻,“我只是相亲,相亲并不代表随便,时间仓促也不代表随便啊。” 林盛不再说这个,让宋莺时徒增烦恼,笑着说今天来的正经事:“我妈明天过生日,专门给你送请帖,请你去凑个热闹呢。” “啊?”宋莺时顿时紧张,慌乱拿起手机,“我还没有给你.妈买礼物呢。” “不用太贵重,我妈很喜欢你的衣服,要不就送那个。”林盛出主意。 宋莺时摇头,否决:“那是不行的,我经手的衣服要提前做,还要挑选布料,现在来不及,我还是晚上去奢品店看看。” “你不用太在意。”林盛见她咬定主意要大出血,实话劝她:“明天生日宴,多得是送礼的人,你送得再好,也比不过别人的,意思意思就行了,我妈又不指望你。” 宋莺时无语,这实话也太扎心了。 不过林太太能让她去参加生日宴,说明那天晚上,她的表现让林太太很喜欢,最起码宋莺时现在不是林盛的同学,而是三月茶楼的新老板。 下午宋莺时还有正事要做,推拒了林盛请客吃饭的邀请,直奔幕华庭。 幕华庭是江海最大的餐厅,沿海而立,和三月茶楼一样,是上世纪成立,只是早就卖给了云港世家企业,里面的位置是有门槛,一般人进不去,宋莺时有幕华庭的卡,不过是外公的,后来给了表哥,本来应该也要给宋莺时的,可外婆一家不肯罢手,宋莺时也没强求。 她不好意思在幕华庭门口等,便在外面的咖啡店待着,盯着窗外,不放过进入幕华庭的每一辆豪车。 一辆限量版迈巴赫阵仗很大,幕华庭的经理亲自出门迎接,但不是宋莺时的目标,她没细看。 不过紧跟着迈巴赫的,是一辆商务车,宋莺时确认车牌,不带一丝犹豫,起身出门,跟着车子进了幕华庭。 侍者开门,一个宽胖的男人西装革履,脸上带着两撇胡子,只是看着有些凶,从车上下来时,看到宋莺时一身淡粉色长裙跑过来,和保安侍从们惊艳的神色不同,他露出苦恼来。 身侧的女秘书华英上前一步拦下宋莺时,笑盈盈打招呼:“宋小姐。” “李叔。”宋莺时亲昵叫着男人,李桥偏头恨不得逃回车里。 前头迈巴赫下来一位贵客,经理殷勤说话,贵客并没有搭理,反而是循声看向宋莺时。 “宋莺时,你是狗皮膏药吗?”李桥气得不轻,他已经被宋莺时纠缠半个月了,向来只有他李桥缠着女人的,还是第一次被女人缠上,都被江海不少老总笑话了。 李桥说完,瞪向华英,直接问罪:“又是你,跟她说的我今天来这吃饭?” 华英尴尬笑一声。 宋莺时拉开华英,凑到李桥跟前,无赖又无奈说:“李叔,你看看你这不近人情,又忘恩负义的样子。” 李桥:……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你当年追着我妈的时候,我妈从臭水沟里救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嘴脸的。” 宋莺时求了李桥半个月,早就没了求人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桥得罪了她呢。 李桥气得胸闷,径直朝幕华庭大堂走,宋莺时屁颠颠跟上,门口的保安并没有阻拦。 “你少跟我套近乎,我跟你.妈是很多年前的交情了,就是你.妈现在在这,我也帮不了你,你们徐家这个烂摊子,没人愿意搭理。” 李桥烦躁说着,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狐疑看着宋莺时:“不过你倒是有点本事,本来铭庭地产对你们的茶园势在必得,怎么突然从拍卖行上撤出了?” “铭庭?”宋莺时倒是不知道,只知道也是要拿下茶园的买家之一,听说是云港的地产,主要产业并不在内陆,反而在东亚地区。 宋莺时虽然不知道,但很会扯,那张小嘴一个劲叭叭:“那还不是我人脉广,我明天还要去林太太那参加生日宴呢,那云港又怎么了,这关系我能攀也是能攀得上的。” 李桥白眼都快翻上天,讥讽她:“行了行了,少做梦了,不管你走了什么狗运,这次拍卖,我没有能力帮你,你有本事就去找云港的关系,他们有钱,我可没那个本事。” 宋莺时看着他,李桥眼见电梯下来开门,连忙进去,见宋莺时只是冷着脸,一副挫败的神色,并没有跟上来。 看着和故人五分相似的脸,李桥到底是心下不忍,叹息一声,从电梯走出来,拉着宋莺时的胳膊,往旁边走几步,避开所有人劝她:“莺时,要我说,你就不该来江海,你知道你哥得罪的是什么人吗?云港齐家,他犯得事大着呢,到时候牵扯到你,你自身都难保,更何况茶楼茶园,你犯不着。” “你外公也是,当初就不赞同你.妈远嫁,对你好也就在江海读书的那几年,他一死,家产不还是归了你表哥一家,现在出事了,又归你了,这叫什么,好处没你的,坏事倒是想到你了。” “你也别相亲了,浪费自己一辈子,有必要吗?” 李桥很激动,拍着手,也是用心劝宋莺时,宋莺时看着他的神色,也无奈,但还是说:“我外公也不知道会这样,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太相信我了,可我并没有达到他的期盼而已。” 宋莺时语气凄凉,外公自然是信她能力很好,一辈子顺遂无忧,却没想到她二十五岁也没有结婚,也没有事业有成。 也没有想到过,表哥离经叛道到如此地步。 李桥恨她油盐不进,摆摆手无奈,走前倒是突然说:“你别乱找人了,铭庭既然撤出了,说明他们有了新的方向,最近江海不是有块烂尾地吗?” 宋莺时道谢,李桥头也不回进了电梯。 华英朝宋莺时鼓励笑了一声,轻声:“你有问题可以找我。” 华英是宋莺时的中学同学,和林盛一样,在江海,华英帮了她不少忙,宋莺时很感激她,冲她甜甜笑着。 电梯上去,宋莺时连忙拿出手机,看最近的拍卖行,除了外祖徐家的房产地产被挂上去,倒是没看出什么端倪。 可李桥刚才给她透露的肯定是重要消息,她却没抓住头绪,正当她聚精会神看着手机时,有人叫她:“宋小姐。” 宋莺时抬头看去,林凯站在电梯处,讶然看她,身侧还有几个人,宋莺时连忙上前打招呼,“凯哥。” “来这吃饭?”林凯没戳穿她,其实刚才她和李桥争执的声音,都听到了,也刻意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而是等他们说完,才过来。 宋莺时太着急了,也没注意他们,这会打量他们,除了林凯,一行人里,还有个男人,极为出众,连林凯都黯然失色,他低头看着手机,只留一个侧脸给宋莺时,神色懒懒,有着不能靠近的气场,衬衫解开上端两颗扣子,禁欲寡淡的气质,不容人多看。 第 3 章 宋莺时玩笑道:“我是来堵人的,没有好事呢。” 林凯被逗笑了,对于宋莺时,他算是认识,也当妹妹一样,所以在老妈说要不要考虑的时候,林凯一点想法都没有,但也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很容易让人心动。 明明是很窘迫的处境,也能不卑不亢地开玩笑。 “你倒是很乐观,我还以为你见到我,还想揍我一顿呢。”林凯也开玩笑。 宋莺时却收敛笑意说:“那还是挺想的。” 旁边人笑一声,宋莺时和林凯齐齐看向傅沉,傅沉放下手,看着宋莺时,这才开口问:“这位是……” 林凯连忙介绍:“宋莺时,宋小姐,三月茶楼。” “幸会。”男人伸出手,却并没有要介绍自己的意思,宋莺时看着他的手,总觉得这人很傲慢,尤其是听到茶楼时,眼神中带着一点轻视,像是在听到一个并不重要的角色。 宋莺时并不开心,也不想讨好谁,忽视男人的手,对林凯说:“我还要给阿姨挑选礼物,明天见吧。” “好。”林凯挑眉,忍着笑看傅沉,宋莺时转身便走留。 傅沉收回手,难得露出一丝尴尬。 林凯再也忍不住笑,“傅家新晋太子爷被无视了呀,预想你在江海的人缘很差咯。” 傅沉不理他,进入电梯,林凯又玩味道:“对了,宋莺时刚才还说是她人缘好,才让铭庭撤资,可面对铭庭的新总裁,她却不屑一顾啊。” 越想越有意思,林凯看向男人,傅沉靠着扶手,冷冷看他,他这才微微忌惮,收敛笑意。 林盛今天不打算回云港,便陪着宋莺时在奢品店看珠宝,换成一个月前,这种店,宋莺时不会进来的,可现在看着,却发现自己也只是拿到一个入门券,里面的物品依旧贵到她肉疼。 林盛好歹是千金大小姐,让店长亲自接待不说,还坐在贵宾室,让宋莺时坐着挑。 宋莺时都觉得自己不值得,“我的预算不高,你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没关系,你买你的,我买我的,顺带的事情。”林盛宽慰她。 宋莺时要求不高,最后挑了个差不多的玛瑙项链,很配她上次送的旗袍。 林盛倒是挑准了一件蓝金宝石,宋莺时都没有看到价格,却听到店长解说:“这件是贵宾从欧洲带过来的宝石,委托我们总公司加工的,并不出售。” 宋莺时心惊,连忙拉住林盛,林盛却很喜欢,“那既然不卖,给我们看看不好吗?” “是私人物品,没有经过同意,并不好拿出来。”店长委婉拒绝。 林盛哼一声,“不就是蓝宝石,我下次找我妈也去买。” “估计是人家想送给很重要人的东西,意义很重。”宋莺时帮着解释,店长连忙说:“是啊,这宝石的成色并不是很好,只是颜色特殊,我们店很多款式都比这个好,林小姐你再看看别的。” “成色不好?那算了。”林盛借坡下驴。 最后也只是挑了一款戒指离开。 翌日下午,宋莺时和林盛坐盛凯的私人游轮回云港,宋莺时这次倒是没有晕船,毕竟是林家的游轮,不管是游轮本身,还是开船的技术,都是顶级的。 她们不用靠港口停,直接停在盛凯游轮最大的游轮酒店‘盛凯号’旁边,宋莺时出来仰头看着面前像巨型蛋糕似的游轮,在海上的游轮酒店,精致璀璨。 和林盛上了甲板,礼物也交给了林家的管家。 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乐园,甲板和舱内都布置豪华,穿着鲜艳色彩的服务生穿梭在这些富二代身边。 宋莺时看花了眼,林盛在一边跟她咬耳朵:“你今天尽管看,看上了谁,我打包去你的房间。” 宋莺时红了脸,没好气道:“这是你.妈的生日宴,不是我选妃。” “只要你选,你就是今晚的皇帝。”林盛大言不惭。 宋莺时笑出声,目光突然抓住什么,看过去,只看到林凯和昨日的男人进了舱内,仔细一瞧,那男人确实好看,整个游轮上,都没人比得过他。 没一会,林太太和老公出来,林盛也去找他们了,林太太客气说了几句话,便有人起哄,林先生笑着亲吻妻子,伉俪情深,很是温情。 宋莺时看着,却有些失神,她一直说并不是结婚随便,而是时间仓促,可看着别人婚姻美满,她又怎么不怕,自己如果一个不留神,便看错了人。 她迎着风,抿了口香槟,回头拨了下发丝,抬头却突然看到男人站在高处甲板上,抵着围栏,自上而下看着她。 她一时间失神,仰头看去,男人迎风而立,只穿了一身闲适的运动装,敞开的外套里,T恤吹起来,露出精瘦弧度优美的锁骨。 他轻轻挑眉,冲她抬了下手里的酒杯,宋莺时仰头看他,笑容饱满,抬手扬了下自己的酒杯。 最起码这人好看,赏心悦目,态度另说。 热闹散去,林盛要去找宋莺时,却被自家老妈拉着去认识人,一时脱不开身。 宋莺时一连被好几个男人搭讪,许是林盛打过招呼,知道宋莺时在准备结婚,毕竟是美人,大家都乐意上前认识。 只是宋莺时有些不高兴,他们说话带着粤语腔调,却又显得轻浮,甚至还有人偷偷给她递房卡的,吓得她端起酒杯便跑上二楼。 她注意到,年龄小的,或者是普通亲戚的,都在一层,二楼上是林凯他们,就像分界线,下面是玩乐,上面就是贵客。 她决定上去避避,等林盛抽出空了,她再下去。 电梯上去后,大多数人坐在甲板上聊天,林凯也在忙着和几个年龄稍大的长辈们喝酒。 宋莺时悄悄靠近,打量一番,那个男人倒是没有喝酒,只是窝在沙发里,叠着腿看手机,他敛眸专注,姿态却松散,周围没人凑上前,像是下面的富二代误入,格格不入。 宋莺时猜测,这人肯定没什么地位,不然都没人套近乎,林凯都忙着顾及不上他。 宋莺时叹息一声,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滋味,她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好在还有个人和自己一样。 她悄声退出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林盛给她发了她今晚住的房间号码,她反正也没事,倒不如上去休息一下。 刚到电梯处,有脚步声靠近,宋莺时偏头看去,和男人对上眼,他在抽烟,看到她在,呼出一口白雾,抬手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 宋莺时朝他笑了下,他挥了挥烟雾,这才靠近,“不好玩吗?” 他的声线很华丽,又带着一种冷,宋莺时点头,“都不认识,有什么好玩的,你不也是?” “我?”傅沉微顿,没解释,点头道:“嗯,我也觉得无聊。” 电梯到了,他们一起进去。 电梯内空间不算小,但男人身高直逼一米九,显得空间逼仄,宋莺时反而有些沉不住气,“你房号多少?” 问完,她便傻了,她只是想问他去哪一层,可说出口,味道就变了。 男人轻笑一声,刚吸烟入肺,喉头嘶哑,“宋小姐,有何打算?” 宋莺时脸色涨红,她连忙抬头说:“我只是想问你去哪一层。” 傅沉没有回答,突然问起别的,”宋小姐刚才没碰到心仪的人吗?结婚的事情,应该很着急。“ “没有,是很急,但我不会那么随便的。”宋莺时莫名较劲。 男人轻笑出声,宋莺时又红了脸,她跟这个人解释这个干吗? 好在电梯很快到了,宋莺时往前面走,去找房间,男人错过她,走向这一层的阳台,在宋莺时输入密码时,看到男人靠着栏杆,从口袋里又掏出一盒烟,细长的烟管被他拢火点燃,吞云吐雾间,男人的喉结滚动,张扬的五官在烟雾中像撩拨人心弦的狐狸精。 宋莺时嘀咕一声:“真是个狐狸。” 房门被关上,傅沉偏头看眼。 宋莺时脱了鞋子,换上拖鞋,直接躺在床上,旁边就是窗户,有海鸥的叫声,海水拍击的声音,她听了一会,又起身打开窗,趴在窗头发呆。 晚霞在海与天的连接线处,像是燃烧的一团火,将整个蓝天烧成红。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觉得好累,却也没有睡多久,她起身时,四周安静,外面有烟火在升起绽放,很是绚丽。 她推开门,去阳台看,却突然看到男人还站在那,顿时一愣,刚从睡梦中醒来,她有些恍惚,男人低头看着手机,等她走近,才抬眸看着她。 宋莺时双手靠着栏杆,看着远处的烟花,不知道是谁的手笔,绽放下像画卷一般。 她沙哑着声问:“应该很贵吧?” “今晚一场不超过五百万吧。”傅沉也不懂,只是随意猜测。 宋莺时顿时弯下腰,下巴抵着栏杆,泄愤般喊道:“云港,你还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她的声音很快被烟花和楼下的热闹淹没。 傅沉却听得真切,他侧目看着她的脸,很美的一张脸,有迷糊慵懒的味道,烟花将她的眼睛照亮,脸上也有光亮闪过。 林凯曾经问他:“宋小姐怎么样?” 他想也不想回答:“太美了,美得压不住。” 他不改变这个想法,但又产生了一些绮丽的滋味。 刚想到这,宋莺时突然转头看他,问他:“我长得怎么样?” “好看。”他客观回答,宋莺时仔细看着他的眼睛,月色和烟火下,没有昨天的轻视和傲慢,很淡的眸光在跳跃。 宋莺时叹息一声,“你也很好看。” 傅沉失笑,颔首:“谢谢。” 宋莺时依旧看着他,他也平静和她对视,两个人不说话,男人从一开始好笑的神色,变得凝重,唇角微微沉下,眸色变得幽深。 很少有人这么盯着他看,也没有人敢,宋莺时算是第一个,也算是唯一一个。 宋莺时眨了下眼睛,正要说什么,男人却突然伸手勾过她的后颈,一点点将她拉近,直到她踮脚,男人这才低头凑近,睫毛都快戳到她眼睛时。 他身上有淡淡的白茶香,混在薄荷烟味中,他声音略带蛊惑,没有询问,却很平静说:“我可以亲你吧?” 用一种陈述的语句,说出自己的问题。 宋莺时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贴上她的唇瓣,宋莺时睁大双眸。 她的唇瓣饱满,却很小,男人薄唇性.感,却极有掠夺性,只是在唇瓣上浅尝辄止后,宋莺时立马松口气,以为要结束了,唇瓣微启,他却又贴上来,直接深入。 宋莺时从来没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吻,明明他也有生涩,却能精准发现她的弱点,和自己的兴奋点。 烟花停了,周遭陷入黑暗,好一会,傅沉松开她,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混在海风中。 第 6 章 可能今天是个好日子,民政局门口人不少,宋莺时在排队取号,拿着警察局开的户籍证明,她还没有告诉爸爸要结婚的事情。 她一晚上没怎么睡,一直想着这事,到民政局又早,打着哈欠的时候,看到傅沉进来,连忙捂上嘴。 他姗姗来迟,戴了一顶鸭舌帽,眉眼压得更加深邃,过来时,有不少人艳羡看他们。 宋莺时朝他笑了声,傅沉慵懒道歉,从身后拿出一束花给她,是新鲜的,上面还有水珠垂挂。 “太早了,只找到一家花店开门。”傅沉解释。 宋莺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他在意吧,他又穿着很随意,说他不在意,又跑遍江海给她买花。 宋莺时更不知道,外面早就被保镖包围巡视,就怕有狗仔偷拍跟踪,或者是意图不明的人。 到了他们后,废了一番功夫,傅沉是云港人,要走程序,宋莺时吓一跳,她今天约了去过户,要是今天领证不成功,她怕是要疯。 好在工作人员动作迅速,也解释道:“还好是在这边领证,如果是在云港那边,更麻烦。” 宋莺时松了口气,傅沉看她一眼,这种明显有所图的婚姻,他倒是希望宋莺时能纯粹点。 拍照时,宋莺时拿着花,站在傅沉旁边,有些拘谨,傅沉直接伸手将她揽过来,她的侧脸靠近,笑容有一瞬间的怔松。 拍完照,盖章结束。 宋莺时这才想起来,“要不要补一个婚前财产证明?” “怕我觊觎你家茶楼?”傅沉笑着问,宋莺时气结:“我是怕你吃亏。” “再说吧。”傅沉一脸无所谓。 宋莺时便暗暗记下,下次再说。 出了民政厅,外面的太阳高高挂起,很是热烈,宋莺时看着手中的红本本,目光滑过傅沉的名字,微微感慨,傅沉回头看她。 她专门穿了件红色的旗袍,显得喜庆,领口别了一支独特的山茶花,蓝金玉镯在她手上晃悠,她仔细看着结婚证,睫毛上的阳光像是跳跃的精灵。 傅沉也有些恍惚。 迈巴赫上,司机等候多时,开门迎宋莺时上车。 傅沉拿过平板,对宋莺时说:“你什么时候搬去我那?” “云港?”宋莺时一个激灵,她在江海管茶楼,每天要坐游轮来回,也太吓人了。 傅沉失笑,翘起腿,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平板,”我在江海有房子。“ 宋莺时松了口气,“等我先处理好茶楼的事情吧。” 主要是她还没办法和一个只认识几天的人,每天住在一个屋檐下,而且他们并不是形式婚姻。 车子驶入市区,宋莺时将结婚证收好,却见车子进入了一栋奢品大楼车库。 她微怔,傅沉手下不停,头也不抬,“要买结婚戒指。” 宋莺时恍然,才意识到自己除了领证,对结婚所有的事情都忽略了。 司机下车,傅沉带着宋莺时进去,居然还是上次那家店,依旧是那个店长,作为销冠,自然是有过人的本事,一眼就认出宋莺时,又看眼傅沉,顿时整个人都激灵了。 本来应该亚太区的副总过来亲自接待的,但傅沉不想要这么大的排场,却又在昨晚临时要定做婚戒。 婚戒还热乎的呢,一早便专机送过来。 店长将对戒拿过来,傅沉依旧在看平板,他好似很忙,是淡蓝色的宝石切割成钻石的模样,缀在戒托上,很精细,在灯光下有幽幽蓝光,没有玉镯深,却很独特。 傅沉看着她戴上,解释道:“我对于钻石并不热衷,你要是喜欢钻石,可以再选。” “不用,就这个,我也不喜欢钻石。”宋莺时笑着拒绝,仔细看着手上的戒指。 却忍不住感叹,如果有天离婚了,她岂不是也要还给他? “为什么?”傅沉奇怪。 “钻石代表忠贞,我觉得很可笑,东西就是东西,非要赋予它独特的意义,说明它本身一文不值。”宋莺时解释。 傅沉又是抬头看她一眼,对她的理解忍不住笑了。 戒指的尺寸刚好,宋莺时有些奇怪,仔细回想,却只想起昨天傅沉来家里,摸了一下她的手,好似在在她无名指上捏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宋莺时有些恼,原来傅沉昨天找她,就做好了结婚的打算,至于问她,不过是走个流程,傅沉笃定她不会拒绝。 宋莺时不太喜欢被人轻易猜测自己的心思,更何况在结婚上,自己反倒占了下风。 戴好戒指后,宋莺时将手上的玉镯取了下来,递给傅沉,傅沉瞧过去,伸手接过,语气平和:“有些大,我下次找人做一款你的,可能会费点时间。” “不用,我觉得颜色一般。”宋莺时突然语气不好。 傅沉奇怪,默了一会,含带哀伤:“这是我妈小时候给我做的,我是早产出生,我妈总怕我身体不好,说玉养人。“ 宋莺时噎住,心里痛骂自己该死,再怎么有脾气,也不能对去世的长辈珍视之物发脾气啊,连忙改口说:“是我自己压不住这个颜色,不如你戴的好看。” “不,你戴着很好看。”傅沉笃定开口,那股子压迫感又上来了,宋莺时瞅他一眼,便没再反驳。 店长帮他们包装好戒指,看着那个镯子,若有所思,又忍不住看眼宋莺时,宋莺时也觉得哪里不对,玉镯的颜色独特,可她却一直觉得这个颜色并不特殊,像是在哪里见过。 再一看店长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想起来,上次她和林盛来店里,林盛看上的那块加工项坠,不就是蓝金色宝石。 店长也不提醒,只是笑着让傅沉签字确认,又刻意隐晦提醒:“傅先生,今日只取戒指吗?” “恩。”傅沉应声,将平板还给她,店长笑着起身,状若无事起身。 宋莺时心情复杂,看玉镯,傅沉如此宝贵,毕竟是母亲留给他的,那项链应该是他特意寻得,又精心加工,存放在店里,想必是要送给很重要的人吧? 难道是他真正喜欢的女孩? 宋莺时是不相信他没有谈过恋爱的,就林盛在留学那会都换了三四个男友,傅沉今年可是二十九岁,快三十的男人,没有恋爱,谁会信。 不过看在他其他地方都很坦诚,宋莺时也不跟他计较,对情爱之事说谎,八成是受过情伤。 宋莺时一边想着,一边出门,越想越认真,就快要想出一幕富家子苦恋白月光的戏码,自己作为正妻就要面对白月光回归而扫地出门时,傅沉轻咳一声,念她:“宋莺时!” 她这才回过神,眨巴眼睛看他,傅沉蹙眉上下看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宋莺时摇头,无辜笑着,傅沉觉得古怪。 上车后,宋莺时突然说:“傅沉,我们之间结婚其实挺仓促的。” “恩。”傅沉不理她,靠着椅子闭上眼。 宋莺时继续说:“如果你在婚姻中不开心,或者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提前跟我说,我外公的遗嘱是要求我结婚十年作为保证的,你提前说我好提前做准备。” 听着她如此贴心的话,傅沉睁开双眼,斜着看向她,宋莺时觑着他的神色,好像开始不高兴了。 果然,傅沉冷声:“停车。” 司机立马靠边停,傅沉深呼吸一口,忍耐几秒,对宋莺时说:“刚结婚就想着离婚?那边是公交车站,你自己吹吹风冷静一下,我不想听到你这种话出现第二次。” 宋莺时鼓着腮帮子,还想找补,却见他侧眸,脸色阴沉,气场威逼,让整个车厢都有些闷,宋莺时只好推门下车,刚关上车门,车子呜一声,急不可耐离开。 宋莺时气结,明明心里有别的女人的是他,亏她还这么贴心,换成谁家老婆能这么大度。 傅沉重新打开平板,看着后视镜的女人,早就屁颠颠去公交车站了,看样子是冷静不了一点了,他又不高兴了,有时候真搞不懂宋莺时想些什么。 宋莺时上车就把这事给忘了,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老公心里有别的女人,而是她结婚了,终于可以将外公的大半产业过户给自己了。 在公证处,律师盖上章,一切流程顺利进行,宋莺时拿上新的户主证明,和一系列文件。 律师也跟着她松了一口气,对宋莺时祝福:“新婚快乐,宋总。” “谢谢。”宋莺时拿着一摞文件,眼中有了潮意。 走出律师事务所,她没有急着打车去拍卖行,而是沿着人行道走,胸口抱着文件,只觉滚烫,对于她来说,一个月还是太快了,快到将外公一辈子的产业转移,快到他离开的十年转瞬即逝。 带着婚戒的手指摸着衣领上的山茶花,她依旧感觉不真确,周遭像是软绵绵的,只能用力握紧手中的证明文件,告诉自己,她还是做到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顺利,赔付拍卖行的定金,看着茶园的场地在拍卖行名单上消失,一切才尘埃落定,却也是新的开始。 华英给她电话时,她正在一家便利店买饭团吃,华英急坏了,“你快点来茶楼,今天李总带了个大客户来喝茶,你说不定就能抓住机会和人家合作啊。” “行,我马上来。”宋莺时连忙收拾包,出门。 华英问:“你今天干嘛去了?” “我领了个结婚证,就把拍卖行的事情搞定了,特别顺。”宋莺时说起来就高兴。 华英人都傻了,说结婚,也没说第二天就结婚,这也太仓促了。 “……新婚快乐。” 第 7 章 茶楼的位置地段也很好,占据一整栋高楼,外公去世前还专门翻新了一次,很好的发挥了中国的榫卯工艺,十年过去了,给这栋楼又添加了不少岁月的灰尘,里面还有唱曲的台子。 徐家的基金会,每年都会给孤儿院的孩子们捐赠,就算是身体不好,有缺陷的孩子,长大后也可以来茶楼工作,正常工资,最起码能保证他们活着。 而茶楼的厨师也是聘请的国宴级别,其中不少师傅是已经退休后来工作的,对他们来说闲着也是闲着,跟外公的交情也很好,只是这几年走了不少,新来的厨师们,手艺欠佳,宋莺时总觉得没小时候吃的味道了。 三月茶楼的招牌竖挂在楼上,还是外公亲手题字。 宋莺时进去后,店长是做了几十年的老员工,平时宋莺时都叫她洪姨,结过两次婚,都没走到最后,也没有孩子,对宋莺时很好,只是十年没见,也有些生疏。 看到宋莺时抱着文件进来,洪姨便知道事情成了,又看到她手上的戒指,险些哭出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都准备看着茶楼被卖,回老家就这么过一辈子的。 宋莺时心情好,也不想让她们继续难过,问洪姨:“李总今天来了?” “刚来,在二楼,点名要听京剧,我就让戏班子的师傅过来一趟。”洪姨点头,擦了擦眼睛。 宋莺时没再说什么,上了木梯,去二楼,没走电梯。 茶楼是跟戏班子合作的,也算是戏剧院里的员工接的私活,现在没多少人爱听戏,只剩下应聘的古筝古琴之类的老师在,有的还是兼职。 华英刚从洗手间出来,便和宋莺时撞了个正着,她沉默着,看着宋莺时手上的戒指,脸上没什么喜悦祝福,反而对宋莺时无奈,颇为惋惜摇头。 “李叔带谁来了?”宋莺时拉住她问。 华英说:“铭庭的老总江策,还有他背后的云港大佬,听说是云港老家族的太子爷,你过去认识一下?” 听到是云港老家族的人,宋莺时立马想到云港齐家,头疼道:“还是算了,铭庭老总我倒是可以见见,只是跟齐家有关系的人,我还是避开吧,免得徒增麻烦。” 华英蹙眉,有些不赞同,但一想宋莺时表哥做的那事,想想也是,齐家现在誓不罢休,闹着要毁了徐家,虽然不迁怒宋莺时,但宋莺时现在也算是保住了半个徐家,难免心里不痛快。 听说云港的老家族都是互相联姻的关系,说不定这位傅总家里就有亲戚是齐家的,到时候给宋莺时来一顿羞辱,也不好。 华英冷静下来,有些受挫,还想着给宋莺时介绍大客户呢,差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来茶楼的都是客,他们也是贵客,我会让洪姨好好招待的。”宋莺时宽慰笑着。 华英是来陪老板出来工作,自然不好多闲聊,但还是说一句:“等我下班了,问清楚你这结婚到底怎么回事。” 宋莺时一脸求饶的笑,解释一句:“我老公也是云港人,跟林家是朋友关系,估计家世也差不多,斯斯文文,下次带你见见。” “哦,富二代啊?”华英松开手,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江海是没人愿意跟宋莺时结婚,一是她背后的烂摊子,二是不想得罪齐家。 云港就不一定了,富家公子多,齐家也不会没眼力见对云港的人家下手阻拦,而且齐家本身就没有欺负宋莺时,要看齐家面子,也谈不上。 江策看华英一个人进来,李桥主动问:“莺时回来没有?” 华英张了张嘴,撒谎不带打草稿:“没呢,她今天结婚,刚才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她跟老公吃饭呢,新婚夫妻嘛。” 说完,华英乐呵呵笑着,李桥也笑了起来,江策挑眉,也尴尬笑着,却转头觑着傅沉的脸色。 华英感觉傅沉的眼神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讽之意,仔细回想,自己好像也没说错什么呀。 宋莺时回茶楼的办公区了,将文件保管好,便开始张罗找运营团队的事情,一连几个电话过去,报价简直令人咂舌。 她现在哪有那个钱请运营团队啊,顿时挫败,可让她自己来,她连报表都看不懂。 入夜后,洪姨端着饭菜进来,对宋莺时笑道:“李总他们走了,还恭喜你新婚呢。” 宋莺时扯了下嘴角,端着饭菜准备吃,洪姨看着她手边的几个传单,惊讶问:”你要学金融?“ “我问了,找运营团队的钱,够我学一辈子的金融了。”宋莺时说完,自己都觉得离谱。 洪姨问:“那你学吗?” 宋莺时笑得荒唐,“要是随便学学,就能学会经营和投资,那人人都可以成立运营团队了,他们也没必要开这么高的工资了。“ 洪姨尴尬道:“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了解得多。” 宋莺时重重叹息,说到底,问题的根源还是没钱,这世界上就没有空手套白狼的好事。 晚上回家时,宋莺时想起傅沉领证后说的搬家之事,略微苦恼,可不搬,倒显得自己利用了人便撒手不管。 她来江海仓促,也只是委托中介租了一套公寓方便住,离茶楼近,却因为在繁华地段,价格高,还没有停车位,宋莺时已经连续好几天被交警贴罚单了,不过茶楼现在是她的,明天她就可以把车放在茶楼的停车位。 只是公寓里来来往往都是外来者,鱼龙混杂,隔音也不太好,她本想着茶楼的事情安定下来,能睡个好觉,没成想刚到家,就听到隔壁咿咿呀呀的声音,比茶楼里的戏班子唱曲还热闹。 她鼓着腮帮子,扔了包,瘫在沙发上,正巧傅沉的电话进来,他们没有手机号,只能靠微信电话联系,傅沉打来的也是视频。 她连忙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点了接听,很快,傅沉的模样出现在屏幕中,他坐在沙发椅上,手机离得有些远,戴的是耳机,声音清晰。 他手边放着电脑,看着像是在工作,宋莺时看着他一丝不苟的模样,险些觉得自己是在跟上司开会。 两个人还没开口,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叫声,有点惨,但听着倒是挺快乐的,宋莺时张着嘴,本要打招呼的,顿时被尬在原地。 傅沉下意识扶了下耳机,甚至还瞄了一眼旁边人,他忍不住笑:“看什么呢?” 宋莺时一怔,立马涨红脸,慌乱解释:“不是不是,是隔壁的声音,我这边是隔断的公寓,所以隔音不太好。” 傅沉看着她,轻轻点头,眼神却游离,似有暧.昧。 宋莺时拉回正题:“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哦。”傅沉像是才想起正事,语气温和,甚至有些歉意在,“我今晚要回趟云港,领证的事情,还要跟家里说一声,还要处理一点事情,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 宋莺时下意识松了口气,那就不用忙着搬家了。 他明显注意到的情绪,神色冷了几分,“我要走,你倒是挺开心的?” “没有啊?”宋莺时扯起一个微笑,“只是有点太突然,也不意外,你本身就是云港人,我要是想你,就去找你好了。” 说完,宋莺时蹙眉,怀疑自己脑子里是不是有水,她怎么动不动就说想念这种话,搞得真跟新婚夫妻似的。 傅沉一脸被安抚成功的样子,手上的钢笔轻轻叩上,心猿意马之际,他温柔道:“你要是太想我了,我就回来,不用勉强自己。” 宋莺时想吐血,偏偏傅沉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眼神单纯无辜,配上隔壁的音效,反倒是宋莺时不正经了。 “你还是忙着你自己的事情吧,我就不用你太操心了。”宋莺时说了白白,便挂断电话。 傅沉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 宋莺时觉得这人很会阴阳怪气,好的都能说成坏的,稍微一个把柄落在他手上,绝对不会让其落在地上,反而会掂量着戏谑她很久。 估计他的白月光就是被他的嘴给毒跑的。 傅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还有些不适应,向来没人敢挂他电话的,还是头一次,不过他的例外,在宋莺时那,都是习以为常了。 特助谭西奥进来提醒他:“傅总,专机已经到了。” 傅沉点头,一旁的江策起身送他到顶层,狂风卷着每一个人的衣角,江策没送他上私人飞机,在门口驻足,看着他迎风而上,无数灯将铭庭在江海的新大楼照成珠光宝盒。 傅沉像是这灯光中唯一的主角,他走得每一步都是万众瞩目,也是他自身笃定向前的路。 私人飞机划破天际,宋莺时抖着衣服在阳台晾,听着轰鸣声,忍不住好奇看去,像是一点星,猜测它的目的地。 小时候茶园附近有一个飞机场,那是江海城的第一个飞机场,外公说那曾经是很久以前,世态战乱,为了战争而立的机场,她最喜欢陪着妈妈在茶园采茶,飞机路过时,茶香正浓,蓝天会出现一道细长的白云,她喜欢看着白云慢慢随风消散,也就养成了听到飞机轰鸣的声音,她会不自觉猜测它们的目的地在哪。 第 8 章 飞机停在栗园的广场上,傅沉刚下来,便看到傅家管事开着车过来接他。 谭西奥适时开口:“傅总,我先回去了。” 傅沉头微点,疲乏的神色掩不住,却还是说:“这几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我有事找艾琳他们。” 谭西奥温和笑着,目视他上车离去。 栗园在傅家别墅的后山上,需要绕着沿海高速下去,才能到傅家主楼,傅沉降下车窗,海风偷偷溜进车内,轻轻撩拨他敞开的衬衫衣领,他坐在后座,目光跳跃在波澜泛光的海面,手指抚过外套口袋中的结婚证上,微硬的四方文件,大概是他这辈子碰到最棘手的文件。 别墅灯火通明,连花园小径的每一盏踩路灯都亮着,而室内餐桌上,每个人的脸色却远不如灯来得明亮。 佣人们在一个个上桌端菜,不是绿叶菜,就是素菜伪装成肉,豆制品卖相极好,只是没有一点腥辣,配合着家里主人们的脸色,也显得没滋没味。 陈管家刚接回傅沉,就马不停蹄上来安排菲佣们的工作,也不敢看桌上几个人的神色,只管埋头工作。 齐慧瞅着主位服老爷子的神色,被整个餐厅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如果真能选择,她肯定不上桌吃饭,瘟神回来一次,就能让傅家难受一整年,一想到傅沉以后不走了,都能把自己逼疯。 电梯轻响,在安静的内室中,成了唯一的响动,突兀刻意。齐慧明显看到女儿傅熙肩膀颤动一下,暗恨自己生的不中用。 还没看到人,齐慧连忙笑着起身,从淡雅墨绿色屏风内迎出去,亲切叫人:“阿沉,怎么弄得这么晚才回来?” 未见人,先感到一股低压气息,傅沉似笑非笑从屏风外进来,整桌人忍不住抬头看去,傅家的人不少,无足轻重的也多,但今晚该到场的都到了,他一一扫过自家几个,再看大伯和姑姑们,最后落在首位的爷爷身上,扯了一丝笑意,叫人:“爷爷。” 还算温和,众人松口气。 被无视的齐慧早就习以为常,要是被傅沉搭理,那她怕是真要吓死,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了他不高兴。 傅爷爷也回以一笑,“回来就洗手吃饭吧,菜都上齐了。” 傅沉净手回来,满意看着桌上的菜:“我最近给我妈做法事,道长说不宜荤腥,陈管家做事果然妥帖。” 齐慧脸色铁青,幽怨看眼老公傅海,傅海常年在家做老二,习惯了虚与委蛇,或者装成透明人,如今被常年放养国外的儿子施压,也没有任何表态。 偏偏傅沉又特意说:“你们多吃点,少吃了,我怕我妈在地下不高兴,到时候找你们,还得再麻烦道长做法事了。” 傅爷爷无语闭眼,其他人都快气得发抖,偏偏只能忍下。 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 傅沉动了筷,其他人也沉闷吃饭,傅爷爷见他不说,主动问:“阿沉,怎么没带人回来吃饭?” “她不吃素。”傅沉随口胡诌,更是给他们一一打脸,什么做法事祷告,就是看他们不爽。 齐慧忍不了,却也不敢太过,只说:“阿沉新婚,果然是疼老婆。” “这话说得不对,难道我不爱你们吗?”傅沉抬眸看她,齐慧直接愣住。 作为父亲的傅海终于开口:“以后有机会再见也不迟,既然最近是给阿沉母亲做法事,我们就按照阿沉的来安排就行。” 齐慧气结。 现在家里人都向着傅沉,自从傅沉回国,傅老爷子把自己名下所有的产业都过户给了傅沉,傅海一个做老子的都成了傅沉的下属,偏偏傅海又偏心,总觉得对不起傅沉,事事顺着他。 齐慧是后妈,嫁给傅海时,生了两个女儿,好不容易生了傅汀,才进了傅家门,本身就没什么话语权,只能将目光投向傅海的哥哥,也就是傅家长房。 傅江一家早就跟死茄子一样,没声没息,傅沉没回来前,他们家最张扬,仗着儿子多,股份最多,看不上齐慧母子,现在也算是报应,儿子犯了事,傅沉一通收拾,竟然将他们踢出了傅氏集团。 齐慧心里爽,也就不计较傅沉戳自己了。 傅沉没心情搭理他们两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一旁的两个姑父和他聊着傅氏子公司的事务,明里暗里互相较劲,想要在傅沉这讨好,傅沉起初还搭理,后面就不耐烦了,放下筷子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齐慧点头笑:“就这么一点,一会饿了可不好,我一会给你做点蛋糕吃?” 依旧没有受到搭理。 桌子尾,模样俊俏的男生戴着大耳机,目光提溜转着桌面上众人,见傅沉要走,连忙问:“哥,我能吃炸鸡吗?”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齐慧气得恨不得给了她这个儿子一嘴巴子,斥责:“吃什么炸鸡,就知道吃。” 傅汀苦着脸想辩解,却听到亲哥哥傅沉说:“行啊,给我带一份,我不吃皮。” 在一众错愕中,傅沉上楼了。 一步步台阶向上,他想起那些人又憋屈又难受的表情,就觉得好玩。 傅爷爷筷子一放,面子也挂不住,气道:“行了,都别做那些假把式,吃不下去的都滚。” 齐慧红着眼离桌,委屈得不行,她都没见过傅沉他.妈,还得帮着吃素,太欺负人了。 傅汀宽慰老妈说:“哥就是开开玩笑。” 什么开玩笑,明明就是故意羞辱。 齐慧一面委屈,一面起身去厨房做炸鸡,没了傅沉,傅海也没什么要留的意思,跟其他人示意告辞,傅江看他跟个没事人似的,气不打一处来,开口骂道:“你养的好儿子啊,骑在你这个老子头上,你还真是窝囊。” 齐慧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气得浑身发抖,不等她过来,傅汀直接掀了面前的餐具,桌尾精致的餐具无辜遭殃,碎了一地,陈管家连忙上前去收拾。 傅爷爷一气之下,抬手拍桌,呵斥他:“你干什么?长辈吃饭,你要掀桌是吧?” 傅江看着跟傅沉有几分相似模样的傅汀,险些被唬住,连忙在傅老爷子话尾追上:“就是,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管我是什么东西?你管好你儿子这个畜生就行。”傅汀推开椅子,椅子腿跟琉璃石面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傅江露出几分心虚,大伯母却不乐意,起身就是骂:“你个小畜生,骂谁是畜生呢?” “骂你呢,你个老畜生。”傅汀皮肤白,看着秀气,生气时候,整个脸和脖子都通红。 大伯母气得险些厥过去,傅熙在桌子底下给老弟竖起大拇指,旁边的两个姑姑家偷偷嘲笑。 要换在了半年前,傅汀见着大伯一家,那是低着头做人,匍匐爬行的胆子,谁让傅老爷子偏心,对大伯一家好,对小姑一家也好,就是对中间的傅海和二姑不好,什么好的都紧着傅江一家。 傅江有四个儿子,随便一个手上的股份加起来都比傅海一家多,傅汀自然也学着父亲伏低做小,在家被他们说骂都笑着回。 可人嚣张久了就会出事,更何况傅江和四个儿子本身就没有本事,只是靠着老爷子给股份挥霍,倒是真闹出事了。 其他三个堂哥是公司有贪污的情况,导火索倒是最小的堂哥傅茗闹出来的。 傅汀平时也喜欢跟着傅茗瞎混,但自从成年后,越发觉得傅茗玩得有些过了,世家子弟本身就不用怎么努力工作,只要手下有关系好的富家子弟,将资产交给他们或者家族基金会打理,也能钱滚钱利滚利。 傅茗自然是被傅家人如此安排的,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参与公司内部的事情。 可偏偏他是闲不住,前几年形骸放浪,什么都玩,后面不知道跟狐朋狗友们玩了些什么,居然想搞生意,却不搞正经生意,拉着一群富二代合伙,傅汀也是听朋友说过一些。 直到某天晚上,傅沉给他电话。 傅汀宿醉,但看到傅沉的电话,还是把酒吓醒了,傅沉从母亲去世后,就去了国外,其实就是放养,加上傅沉从小就聪明,其他家忌惮傅沉,本想着让傅沉在国外养废,这辈子都别回来。 可傅沉就是傅沉,他从九岁就在国外,十二岁开始,就有各家给他身边塞人,要么是打探的,要么是用美色的,甚至还有毒和药,傅沉一个都没粘,他只用一眼看,就知道靠近自己的人是什么人。 闹得最大的一次,是傅沉十六岁时候,傅江设了局,给傅沉下药。 傅汀是后面才知道这事的,那晚傅沉在地下室车库躲了一晚上,割手放血保持清醒,翌日一早,整个大楼被端,涉事的人五毒俱全,其中不少云港世家子弟,甚至牵扯到北美职权众人,轰动了整个华圈,只有傅沉一个人浑身是血,校服衬衫被染成水红,像大块的锈迹,他从警笛声和混乱的人群中走出来。 所有人都是为了那栋大楼的人而来,没有一个人是为他而来。 从那天开始,傅沉的名字时隔八年重新出现在傅家,傅老爷子发了大脾气,也许真的有一瞬间是为自己亲孙子动容的,也只是一瞬间,轻描淡写补偿后,傅沉在国外的日子好过了一点,也只有一点而已。 接到傅沉电话时,傅汀明显听出他这位在外二十年的哥哥,发出愉悦的笑声。 “小汀,你会欢迎我回来吧?” 第 9 章 “当然了。”傅汀听出一种悚意,一个激灵,连忙卖乖:“老爸也希望你能回来的,还有我妈,还有姐姐们。” 对面人似乎啧了一声,然后电话挂断。 傅汀还没有摸清头脑,傅沉给他发了消息,是关于傅茗的‘生意’。 傅汀看完,人都吓懵了,图片和录音都有,还有一段偷偷记录的视频,傅汀害怕归害怕,但还是记得备份,傅沉让他随便找个网吧备份,家里不安全。 傅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按照傅沉的话做完这些事情的,脑子混沌,回家时,傅茗站在跑车旁边,抽着雪茄打电话,笑容明媚。 傅家的孩子们长得个个好 ,傅茗戴着斯文的眼镜,看起来像某大学教授,平时也喜欢穿明亮色的着装,傅汀看着他,却头一次发觉自己从小跟着的堂哥,让他犯恶心。 连带着傅家的百年老宅,都让他觉得会吃人。 傅茗看他直接没搭理自己走过去,不满呵斥:“傅汀,你没看到我吗?” 傅汀一哆嗦,在夏日里呼出寒气,他看着傅茗走近,这张斯文明艳的脸,和视频里那个贪婪施虐的脸重合,仿佛自己变成了视频里的女孩子,被他靠近一步,就会被生吞活剥。 傅汀吓得连滚带爬跑,傅茗奇怪,但很快想到什么,怀疑起了他。 没两天,他强制性带傅汀出门,傅汀怎么找借口都没用,变故也在那天路上。 警车和保镖的车将他们的车撞翻,傅汀感觉身上的血流不止,旁边的傅茗在骂人,有人将他拖了出来,傅茗的叫骂声在一拳撞击后,戛然而止。 顾汀张着嘴,血从喉头流出来,破碎的玻璃外是模糊的人影。 穿着皮鞋的脚步落在他旁边,男人蹲下来,歪头看他,惊喜出声:“哇,我亲爱的弟弟,这么狼狈的欢迎我,让我受宠若惊哦。” 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好像是他那个在外面二十年的便宜哥哥。 傅汀醒来的时候,第一眼是齐慧,齐慧紧张坏了,傅汀却像是惊弓之鸟般,一个劲往后退,直到窗边的男人回头,傅汀才像是被定住一般,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傅沉抖着云港早报,颀长的身子倚靠在窗边,置身于半明半暗中,讥讽笑他:“撞傻了?那完了。” 又冲着齐慧说:“你跟我爸可能要再努力一把了,这傻儿子没用了。” 傅汀:“……” 之后的事情,由傅沉全权处理,顺得不得了,傅家其他旁支都同意傅沉回国,甚至在这几年代管傅老爷子的事务,傅江一家的几个儿子都要处理。 傅江手下有傅家大半的产业,如今都落到了傅沉这边,虽说都是烂摊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重要的是傅沉这几年在国外,资产不小,有了云港的势力加成,整个傅家和云港动荡都将与他捆绑。 傅茗和朋友们合伙搞了个基金会,用来资助孤儿院和一些偏僻地区的孩子,表面是慈善家,背地里却给各个有头有脸的人选妃挑选幼/女,进行性/交易。 傅茗背靠傅家有的是人巴结他,他也不用巴结别人,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他那三个哥哥,让他们一家独大,傅家经历这么多年的变迁,是顺应时代,如果不做出非常手段,发展并不会很快,所以他们一家都脏了手,被云港其他世家知道,只怕是喜忧参半,见不得傅家好,可命运息息相关,傅家真出了事,他们也会利益受损。 不光傅家人支持,云港的世家,也巴不得傅沉能收拾这些烂摊子。 傅老爷子再怎么宠爱傅江他们,知道这事时,险些气到命绝,云港最是看中家族,一个家族烂掉就是从根上开始的,在家族利益面前,孰轻孰重,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但这也不代表,他就能喜欢上傅沉。 思绪回归,大伯母还在骂傅汀:“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们傅茗出的事,还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家谁指使的呢,他一个人能有那么大本事?” 这话一出,其他人心思各异,傅老爷子也忍不住瞪向傅海。 傅茗这事捅出来,太过巧了,正好是他们傅家查账的时间,又是旁支叔伯们准备祭祀的中元节,天时地利人和,事情一出,不光傅氏家族所有人都知道了,连云港其他家都听到了风声。 没有傅沉在后面蛰伏和推波助澜,换谁都不会信的。 “说我们是畜生,那你们呢?你们不也是眼睁睁看着,就等着一个机会吗?”大伯母哭闹着,与其他们一家烂,不如把整个傅家都拉下来,谁都不如谁。 傅汀脸上的红晕退散,竟然生出一些心虚,他还是忘不了那天晚上,傅沉给他来电话时,不是对傅茗一家所作所为的气氛,而是兴奋的笑。 论人道,傅沉也不过是赢家,他并没有去释放善意。 傅老爷子不想在听到这事,他烦躁开口:“哭哭吵吵的,真要闹,等我死了再去闹。” 说完便示意要起身,陈管家上前扶他离开。 傅江见妻子闹也闹了,真撕破脸也是不敢的,连忙拉住人,示意她别在闹,真把傅沉闹出来了,吃亏的也只会是他们自己。 大家各自回去,傅汀心烦,转身要出门,齐慧忙追上他:“去哪?你哥今天在家,不能乱跑。” “我约了人喝酒。”傅汀听到傅沉更烦躁,压抑着,也掩盖不住。 齐慧拉扯他进去,“别闹,这个时间点就别惹事了,一会帮我把吃的送给你哥。” “你让傅熙送,我不送。”傅汀刚要推拒,便看到傅熙猫着身子窜上楼,生怕慢一步。 傅汀无语。 齐慧亲自给炸鸡块去皮,又放上好几种蘸料,精心布置后,递给傅汀,傅汀倚在桌子边,无奈放下手接过盘子。 “你顺着点你哥,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堂哥他们一家是敌人。”齐慧拍着他的背,又低声嘱咐:“顺便打听下你嫂子的事情,别问太多,装作关心点。” 傅汀不解:“哥结婚的事情,你掺和什么?” “你傻不傻?那是你哥结婚吗?那是你嫂子吗?”齐慧夸张说:“那是傅沉的妻子,现在家里谁是老大,傅沉才是!” 傅汀有些被说服,大伯一家怕是不会东山再起了,两个姑姑也倒戈,傅沉现在背靠家族支持,能力极其出众,如果傅沉后面有了孩子,那嫂子确实不是嫂子了,是傅家未来继承人的亲妈。 傅汀还是小小挣扎一下:“你就不能指望一下我吗?” 齐慧微怔,后退半步,打量自己儿子,艰难道:“算了,你,我可指望不上。” 傅汀:…… 敲响房门,傅沉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上,歪歪坐着,手中打开一本硬封面书,刚抽过的烟在烟灰缸内还没灭,烟雾缭绕,只开了一盏桌上的暖灯,后面落地窗月光倾斜进来,强壮的身躯如猫一般窝在黑暗中,微光从他挺拔的鼻尖滑过。 像幽暗古堡中的王爵,神秘优雅。 傅汀进来,就被一股木松烟味呛住,回过神才发觉傅沉抬眸看着他,眼里有质疑,仿佛在问:你这么愚蠢,真是我亲弟弟? 傅汀也不好意思,他其实一直往纨绔子弟的路上走,免得被傅茗兄弟几个欺负,比如抽烟,他之前也学过,没两天,嗓子坏了,只好作罢。 “哥,我妈做了炸鸡,你要是饿了,可以尝尝。”傅汀放下盘子,见傅沉已经翻页了,连忙要逃。 触碰到把手时,听到傅沉慢悠悠说:“这几天收拾一下,下次跟我一起去江海,你就跟着江策吧。” 傅汀不待一丝犹豫,转身滑向傅沉的桌子,哭丧脸:“哥,我还是个大学生。” 傅沉头也不抬,专心看书,依旧有心思应付他:“你是说你那个你.妈投资四千万专门为你成立的鸽子鸟大学里的雕塑专业?” 傅汀抿唇闭嘴,起身弯腰:“好的,哥哥,我现在就回去收拾我的行李箱。” 傅沉目送他离开,傅汀深呼吸,被哥哥这么强硬转专业,让他很不高兴,他决定做点什么,好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他又伸手摸了摸书架上的书,不走了,装作不经意问:“既然要去江海,那我要不要给嫂子带点礼物?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我妈准备一点,比如什么见面礼之类的?” 他说完等了一会,没等到傅沉的回答,揣揣不安回头看去,傅沉依旧看着书。 似乎是感知到他的目光,傅沉奇怪问:“你怎么还没走?” 得,被无视了。 傅汀咽下委屈,开门离开。 齐慧早就在门外等,期待看着傅汀,傅汀耸肩表示无果。 * 傅沉回云港的这几天,宋莺时打算去一趟外婆家,没人欢迎她,但她已经拿到了外公留给她的遗产,出于情义,也该知会他们一声。 表哥出事,外婆一家忙成一团,之前还想办法卖茶楼和茶园,好给表哥减刑,最后被律师告知十年前的遗嘱生效,外公的产业将归于宋莺时,连带着徐家的老宅子,当时律师就被几个人打了一顿,气得好几天没缓过来。 现在宋莺时要过去,无疑羊入虎口,律师当即表示他就不同行了,免得再被打。 宋莺时也不傻,知道外婆一家人什么德行,怎么可能真的送上门去挨打,只不过想去告知一下遗嘱的事情,免得他们后续还要添乱子。 她之前就找到了徐家的老族长作证,老族长跟外公是亲兄弟,还带上了小姨父张桐,张桐入赘过来,一直管着茶园,平时唯唯诺诺,老实得很,也是向着宋莺时的。 徐家老宅在老城区,附近被规划成景区,虽然房子有些破旧,但经过修葺,白墙青瓦,别有一番风景。 宋莺时来江海快一个月,还是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到泷景胡同。 旁边就是宋莺时读书的中学,她中午过来,操场上不少学生在上体育课,吵吵嚷嚷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 拐进里面的岔路,就能看到徐家的院子,上面还挂着‘徐宅’两个字。 宋莺时仰头看着,微微失神,徐家族长和宋莺时想到一块了。 许是靠近云港的缘故,江海也很看重氏族发展,近百年的徐家,如今落到了外姓的手里了,徐家族长唏嘘,宋莺时却轻笑。 她终于名正言顺成为徐家的主人了,小时候每次表哥表妹们总是一副她是客人的样子,就连外婆也是,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先紧着他们。 现在不同了,房本上,写她宋莺时的名字了,徐氏家族的族谱,也会有她! 第 10 章 一脚踏进高高的门槛,入眼的不是宋莺时曾经见过的院子。 读书时,外公家的院子很漂亮,会种葡萄,巨大的葡萄架横在半空,夏日里,可以坐在下面午憩,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葡萄是青绿色,看着会忍不住牙酸,涩味弥漫,阳光穿透其中,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间很漫长。 而此刻院子的墙角堆满了陈旧的东西,从前时不时要翻新的鹅卵石地面,不知道被谁用水泥糊了一条又丑又长的路,门厅前还有不少垃圾袋,苍蝇四散。 宋莺时本来不错的心情,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丑而廉价的纱窗门被打开,一个面色油光,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来,看到他们之前,还在提自己的裤腰带,动作也在看到宋莺时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很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宋莺时近十年没见的大舅徐磊明。 对方是认出她,才会露出这种惊恐的表情,他甚至都没有打招呼,掀开门朝里面喊:“宋莺时来了!” 喊出了敌人降临般的气势。 宋莺时扯了个不好看的笑容,背着手进去,张桐先一步进去,拦住气势汹汹冲出来的几个人。 宋莺时一一看过去,恍惚了一瞬,她对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六岁的时候,看到他们老了许多的模样,竟然有些无奈受挫。 她也同样将他们视作敌人,却没有想到他们老成了这样。 向来喜欢打扮折腾的大姨徐莹,富态的脸上也满是细纹,不知道用了什么护肤品,上面白一块红一块,配上一双精明的眼睛,有些可怕。 小舅不如大舅富态肥胖,瘦小,许是最近表哥的事情,让他发愁,整个人透着一种厌世气息,像是被人凑了一顿的细狗。 不待宋莺时开口,有人推开拦在门口的徐莹,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宋莺时,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也好意思过来?” 一个瘦小的老人窜了出来,神色是恨不得生吞活剥她。 宋莺时怔松神色,看到印象中宛如富老太的外婆,变成了一个干核桃时,还是让她忍不住失神。 起初他们几个吵吵嚷嚷,恨不得要宋莺时偿命的架势,就连张桐都被薅了头发,被骂成吃里扒外的狗。 还是徐族长开口:“不要再闹了,事情已经定下了,你们再闹,这房子还想不想要了。” 触及利益,众人齐刷刷闭嘴,宋莺时讽刺勾唇。 将宋莺时请进屋里,被院子里的变化冲击之后,面对家徒四壁的客厅,宋莺时都不意外了。 表哥这次得罪的是云港齐家,在江海,徐家都只能充其量算个小企业家族,云港齐家是世家,就连普通富二代新贵都要巴结的。 能保住这里的房本地契,都算万幸。 小舅先哇一声哭了起来,对着刚坐下的宋莺时劝:“莺时啊,茶楼给你就给你了,房子你也拿去,你得救你哥啊,咱们徐家就你哥这一个儿子啊。” 有儿子了不起啊? 宋莺时忍住笑意,刚才不出头的小舅妈这会端着茶水过来,红着眼眶瞅她。 宋莺时头微抬,对张桐说:“姨爹,你去把门关上,这种事情,我听着都恶心,就别让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张桐脸一红,点头离开。 宋莺时再看过其他人,问:“还有人呢?死了吗?” 大舅连忙上去把自己女儿叫下来,而大姨的女儿陈慧一直都在屋内,一副不想跟他们牵扯上关系的态度,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等表妹徐子书下来,宋莺时这才慢悠悠说:“我今天来,不是来当救世主的,就是来通知你们一声,现在茶楼茶园都是我的,你们原先在里面做什么工作,我不管,要走就走,要留也行,得听我的安排。” “你个小畜生……”徐莹张嘴就骂,她女儿陈慧笑着撑着脑袋,坐看宋莺时被骂。 宋莺时抬眸看着徐莹,“大姨,你这张嘴,还真是跟我小时候一样,见人就咬,这么不稀罕我这,那你现在就滚出去。” “你有什么资格?”徐莹不干,推开旁边拉着自己的大舅,徐族长适时开口:“根据她外公的遗嘱,我昨天找了宗族的人,经过见证,宋莺时已经在徐氏族谱里面了。” “她一个外孙,凭什么?”徐莹大叫,就连她都不在族谱里。 宋莺时听着头疼,捏了下耳垂,“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说得跟多稀奇似的,我也不稀罕你们这种所谓的破本子。” 徐族长咳嗽一声,到底是忍住没说什么,免得招了自己一身荤腥。 外婆目光一转,连忙拉着徐莹去一边,陈慧放下手,气得咬牙切齿。 小舅才不管什么族谱不族谱,工作不工作的,只关心自己的儿子,“莺时,这些都不重要,现在你是我们家的代表,你得想办法啊。” 宋莺时深呼吸一口,实在是吐不出来,梗在心口。 说起这些,她都嫌丢人,表哥徐子昂向来不学好,高中都没读就去读了二流大专,后面出钱去了一个三流大学,从小就不学好,未成年时候就经常去少管所,长大了家里有钱就乱来,好在都能用钱解决。 可半年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触了云港的混混,天天闹着要发财,但云港商界错综复杂,不光是各个企业,世家子弟众多,外来户很难出头,除非被人赏识。 徐子昂这种货色,别说云港齐家,就是林凯这种富二代子弟都瞧不上,便找了个邪路子,抓到了云港齐家的把柄,一个在国外的齐家私生女,强迫对方交往,还使对方怀孕,以此要挟齐家,好入赘平步青云,甚至和港媒合作。 可这世界上最狡猾的就是记者,而记者中最狡猾的大概就是港媒那边,他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秘闻不过是大米饭级别,齐家稍微动了动手指,港媒先叛变,把徐子昂供出来。 徐子昂更是个蠢货,明明自己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情,齐家要是真看中那个私生女,徐子昂都不知道死哪个沟里了。 他却仗着齐家不在乎,更嚣张,竟然联合一群狐朋狗友去陷害齐家的千金。 地点在一家夜总会,幸好没成功,但听传闻,那家夜总会出了大事,比齐家小姐差点受辱更大。 似乎是有另一世家子弟在里面做了什么事情,警察都出动了,抓走了不少人,齐家为了跟这事撇清关系,要把徐子昂追究到底。 不过好在有警方出动,就算齐家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当着警察的面去处置徐子昂。 一切走正规流程,可徐家人又不满意了,人就是贪婪,徐子昂也好,徐家人也好,都是得寸进尺的本性。 宋莺时冷脸不语,一旁的小舅妈哭得喉咙沙哑,一直没说话的外婆见状,上前劝说:“宋莺时,我们不跟你计较这些,你现在也是我们徐家的一份子,就帮帮你表哥吧。” “帮?”宋莺时睨着坐在地上的小舅夫妻两个,嗤笑:“徐子昂也配?” 小舅妈一听,哭声骤停,厉声:“宋莺时,你要这样不留情面,那我们是不会同意你拿走茶园的,我儿子出事了,你舅舅可没死,轮到谁都轮不到你。” 宋莺时瞧着她,目光有平静的疯态,她的瞳孔黑而深,看过去,似乎敛着深渊。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争吗?撕破脸谁不会?”宋莺时说着,直接起身,看着陈慧:“那就一起闹,表姐不是要跟云港的男朋友结婚了吗?把事情都捅出来,茶园茶楼破族谱,我本来就没有,我看到底谁吃亏。” 陈慧气得脸通红,拍桌而起,急道:“徐子昂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舅妈还在梗着脖子,宋莺时不理会陈慧,双手插兜,歪头看着小舅妈:“你就把徐子昂弄出来,没了警察,没有了那个铁窗子,看看是我离开江海快,还是你那个狗儿子死在云港快。” 小舅妈愣住,抽气声不止,众人也也停滞一般,没了声。 徐氏族长站在宋莺时旁边,心下忐忑,有些激动,起初他是不能理解有单独的遗嘱给宋莺时。 不管怎么看,宋莺时都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从小到大,学业工作,都平淡,能够撑起这种烂摊子的,光靠宋莺时怎么行。 现在看,还是亲人能看得清楚,整个徐家,也就宋莺时能撑得住。 “那……你说怎么办?”唯唯诺诺的大舅开口询问。 宋莺时白了他们一眼,“你们不是一直打通关系,还请了律师,配合警方和法院,徐子昂就算是关上一辈子,把牢底坐穿,那也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我可巴不得齐家人把他弄死。” 陈慧这会马后炮说:“我就说是这样的啊,人犯了错哪能不受罚的,也不看看徐子昂闹得什么麻烦,那齐小姐多金贵的人啊,差点就……” “现在这栋老宅子也归我了,外公的遗嘱有说,我继承遗产后,两个舅舅都要分家,现在族长也在这,你们快点处理一下吧,别等我赶人。”宋莺时懒得听她放屁。 外婆一怔,急吼吼说:“你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我还没死呢。” 早就离婚,但一直在徐家蹭吃蹭喝的徐莹也不干,“我哪也不去,这是我家,你一个外姓人说了不算。” 说完,族长忍不住瞪她,徐莹顿时心虚。 宋莺时转头看去,“那就交房租啊,这个地段房租可不便宜哦。” 两个舅舅气得浑身发抖,他们丝毫不觉得理亏,仿佛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卖房卖茶楼,好像都是他们该做的,宋莺时才是那个抢夺的人。 宋莺时不否认自己是抢夺的,可她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她只想守住这些而已。 宋莺时摊手无辜:“既然我的话都说完了,你们准备准备吧,我也不急,但是我爱干净,到时候我收房时候,要是不干净,请保洁的钱你们要平摊的。” 徐莹翻着白眼要往后倒,陈慧上前扶住她,见宋莺时气焰太盛,呛道:“宋莺时,你现在这么嚣张无非就是结了婚拿到了遗嘱,如果离婚你什么都没有,这时间这么赶,你找的男人靠得住吗?” 宋莺时眼皮一抖,挪开视线不看她,结婚的事情,宋莺时确实有点没底。 甚至都没分清楚自己是被美色迷惑,还是被紧迫的时间催促的。 想起傅沉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宋莺时头疼:难搞啊。 第 11 章 陈慧一眼就看出她脸上微妙的心虚,顿时得意,挑起眉,不自觉高傲起来,“你心急,难免有心怀不轨的人找上你,到时候你离婚不要紧,茶楼可别赔了一半给人家咯。” 说到外婆心坎了,核桃一样皱巴巴的脸紧张起来,外婆上前一步,抓住宋莺时的手:“你要是敢把茶楼给了别人,我扒了你的皮。”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的皮。”宋莺时烦躁扯回手。 她从小就不喜欢外婆,可以说,除了外公,整个徐家人,她都讨厌,包括她亲妈。 刻薄势利,大概是他们的代名词,她亲妈倒是没有,但却极度愚孝,唯外婆的话当话,事事都听。 就连宋莺时小时候被徐子昂他们欺负,只要外婆一句是宋莺时的错,她妈不光说是去给她评理,还要教训宋莺时一顿。 外公恨不得天天都要去劝说一次母亲,却没用,该如何还是如何,后来外公让宋莺时爸爸回老家发展,远离了这一家人,才好多了。 外婆见宋莺时不听自己的,恶语相向:“你从小就蠢,兄弟几个,就你不听话。” “我谢谢您嘞,我幸好不听话。”宋莺时嫌弃看眼陈慧和徐子书,捎带上铁窗泪的徐子昂,“最听话的那位,估计要踩一辈子缝纫机了。” 外婆语塞,气得浑身发抖。 论气人,宋莺时算这家第一。 陈慧见话题被扯开了,连忙拉回:“还是带我们看看妹夫吧,总不能是你编出来的吧?” “他挺忙的,又不是无业游民,再说,你们想见,他也不想见你们吧?”宋莺时利索拒绝。 陈慧步步紧逼,“你这可是关系到茶楼和老宅子的婚姻,不见人,我们怎么放心把这些交给你?你这说结婚,就要我们搬出去住,别是有诈?” 宋莺时眉心一跳,这一家,最刻薄,最有心机的,估计就是陈慧了。 “你说这么多,到底是想看我老公,还是不想搬?”宋莺时不傻,很快呛回去,“你要是不想搬也行,我还没有穷到连你的一个房间都没有,你要是真可以,我让未来姐夫入赘过来,岂不是更好?” 陈慧瞪大眼睛,还没开口,老妈徐莹立马骂道:“放你的狗屁,小谭是什么人家,能入赘?瞧不起谁呢?” 这话一出,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张桐,他就是入赘的,也没被人瞧不起啊。 “入赘也比离婚好。”张桐开口,徐莹瞪着他。 宋莺时对陈慧的婚事没兴趣,看眼时间,“你们继续吵吧,我还得回茶楼呢。” 说完不管陈慧追上来的眼神,转身就走。 再被陈慧问下去,她只怕自己会露馅。 陈慧也发觉出不对劲,总觉得蹊跷,其他人被宋莺时这么一闹气得不行,还要忙着分家,根本没心思去管宋莺时结婚的事情。 陈慧也只好将好奇心搁置下来,反正也不急,有的是时间去戳穿她。 宋莺时还真挺心虚的,不过因为陈慧这么一逼问,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自己这位老公上点心,最起码家庭情况之类的,要搞清楚,到时候再被追问,总有办法应对。 张桐要回茶园,宋莺时这两天在茶园住,公寓那边邻居最近晚上搞派对,吵得她精神虚弱,便在茶园的办公室沙发上睡。 两个人同行,张桐看出她神色不好,只当她是被徐家人闹得,宽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什么人,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宋莺时轻笑。 她确实想到了陈慧的未婚夫,便多问了两句,张桐自然了解陈慧的事情,说得清楚。 宋莺时不懂云港的错综复杂,但也听林盛说过,云港的老钱世家多,顶豪一派,他们会互相联姻,而下面的就是像盛凯游轮这样的富几代,也是有钱有势,但会有派别,比如林盛家就跟某些世家关系密切。 正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就算是富几代,也是上头有人压着,或者依附着。 听张桐对陈慧未婚夫的称赞,宋莺时倒是有些迷茫。 “听说从好几代之前就开始去云港做生意,长得不错的,很板正,出手阔绰,你大姨那种贪得无厌的人都喜欢,家境应该很不错,听你小姨说,陈慧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每天都是换着几万的包背。” 宋莺时忍不住问:“跟齐家比呢?” 张桐开始说不上来,“上次徐子昂那事,他帮了不少忙,差点保释成功了。” 宋莺时恍然,“那还是挺厉害的,估计跟齐家差不多。” “恩恩。”张桐点头。 宋莺时记下名字,决定跟傅沉说一声,傅沉估计也就是个富二代,万一招惹了齐家这种世家,就麻烦了,陈慧这人讨厌得很,最爱和她攀比了。 隔天,傅沉发消息说要回江海。 宋莺时看着手机,搞不懂他的意思,难道是要自己去接他? 他们是夫妻关系,但好像还没有亲近到夫妻关系的程度。 权衡之下,宋莺时主动回复:【那晚上,我请你吃饭?】 傅沉坐在私人飞机舱内,手指滑动手机,看着这条消息,犹豫几秒,歪头问谭西奥:“晚上的安排?” “晚上是林大的交接会议,有上头的干部在。”谭西奥不懂,以往都是他安排工作,傅沉只管人到就行。 听傅沉的意思,今晚有事? 难道是那位新婚妻子。 傅沉沉吟,犯了难,谭西奥忍不住劝:“江总希望你能在,这是铭庭第一次和上头开会。” 傅沉睫毛轻颤,看着手机,正要回复,突然想到自己一走就是十几天,只是简单领证,也就买了枚戒指,换成别人,只怕是要大发雷霆,他刚回来,就拒绝新婚妻子的邀约,怎么都说不过去。 傅沉语气微沉:“我晚到一会也没事,让江策帮我应付下就行。” 谭西奥点头应下。 按照宋莺时给的地址,银色卡宴开不进餐厅胡同口,谭西奥只好停车在路边,傅沉下车,低头点了一根烟,轻轻吐出烟圈,看着面前鱼龙混杂的饮食胡同,眼皮轻跳。 谭西奥问:“还去吗?” 傅沉没回他,收拢大衣,径直走进去,谭西奥咬牙,傅沉一件都能买下这里任何一间店铺,这里面飘散的烟火气都仿佛在玷污他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路过的人忍不住回头看他,黑色大衣内是面料精细的西装,傅沉身材比模特还要好,蜂腰宽肩,一时间分不清是人衬衣服,还是衣服衬人。 要不是他习惯性冷脸,让别人不敢上前,只怕是走不到店门口就被堵了。 宋莺时定的火锅店人满为患,外面排队的都坐了一大堆,谭西奥没再进去,目送自家傅总上了二楼。 靠窗位置,烟雨江南般的楼,角度不错,宋莺时穿了件烟蓝色改良旗袍,云朵柔软的外套被她放在手边,烟雾缭绕间,宋莺时笑着拿手机拍照,夜景和人,傅沉生生看愣。 嘈杂的街市刻意伪装成复古,却不及美人的三分惊艳。 服务员急促路过,看到他下意识怔住,以为他是走错了,“你好,请问……” “我是那桌的客人。”傅沉朝宋莺时走去。 菜都上齐了,宋莺时拍完照后,看着菜有些焦急,她有些饿了,好在傅沉下一刻出现在对面椅子上。 宋莺时冲他笑道:“你来了……” 话没说完,被傅沉的衣着生生怔住,西装革履,大衣外套已经被他脱下,修长手指拧开袖口,将袖子拉上,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蓝金玉镯坠在腕间。 这一套就是去华尔街谈三十亿买卖都够了。 来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吃火锅,真是暴殄天物。 宋莺时笑容变得尴尬,“我应该问下你吃什么的,早知道去吃牛排了。” 傅沉抿了一口茶,不解:“为什么?我不喜欢吃西餐。” 吃了二十年,早就吃腻了。 宋莺时摇了摇头,“没事,你看看还要加点什么。” 说着让傅沉扫码,傅沉垂眸,有些懵,宋莺时只好自己扫码,将手机递给他,傅沉这才明白,接过手机看。 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店吃火锅,目测了下桌上和架子的菜,点了两个素的。 正当他要将手机还回去时,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 小姨:【小三月,你表姐打听到你老公是云港人,现在在排查呢,你跟你老公说一下,注意点,别得罪人。】 傅沉忍不住挑眉,目光幽幽看眼宋莺时,宋莺时夹着筷子,看锅里沸腾的牛肉,掰着手指数,数到七便加起来,笑容绽放,刚准备放在自己碗里,看傅沉盯着自己,她决定淑女一回,客气将牛肉放在他碗里。 “你尝尝看。” 傅沉将手机还给她,道谢:“谢谢老婆。” 宋莺时喝着汽水,立马被呛住,耳尖开始泛红,过度到脸颊,她咳呛道:“不用这么客气。” “也是,我们是夫妻。”傅沉将牛肉放进嘴里,很辣,但他很能忍。 连吃饭都是斯文有礼,动作不疾不徐,家教一看就很好。 宋莺时低头害羞,不搭这一茬,转头看到小姨又发了消息:【收到没有?】 宋莺时这才去看手机,看完消息,她神色复杂,看着傅沉夹小酥肉吃,这么斯文好看的人,总觉得和这种过油食品不搭。 宋莺时抛开这些,主动说:“你知道谭毅吗?” 傅沉毫不犹豫摇头,茫然问:“谁啊?” 宋莺时怀疑看他,脑中还是找补,傅沉应该跟林凯他们差不多,要是不认识世家子弟也说不过去,不过云港那么多人,哪能都认识,看傅沉这茫然无辜的样子,只怕是不懂这些复杂的事情。 宋莺时看着对方好看的脸,深深叹息。 傅沉奇怪,好端端的,对着他叹气干嘛? 难道他应该认识这个人? 傅沉认真思索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刚准备问,便听到自家老婆苦口婆心道:“你要长点心眼,你是云港人,知道云港有很多世家吧?” 傅沉抬起右手,指尖抵在耳侧,用难言的表情点头。 宋莺时继续说:“这些世家子弟,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想啊,他们出生时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容易就走上歪路,都不是什么善茬,你在云港要小心一点。” “我刚才跟你说的谭毅,就是云港有头有脸的世家,他马上要跟我表姐结婚了,我表姐最是看不惯我,我怕你被我受牵连,所以你……” 宋莺时指了指彼此,“懂吗?” 傅沉险些笑出声,学着她弯腰靠近,小心翼翼点头,单纯回答:“我知道了。” 宋莺时看他无辜的样子,有些自责,因为自己,他可能被谭毅为难,连忙宽慰:“不过你放心,你要是真被欺负了,我找他们算账,我小时候跟我表姐打架,从来没输过。” 傅沉抬眸看着她,心中的异样,越发冲动起来,一种酸,又涩的滋味。 犀利拉扯的喉结上下滚动,傅沉‘恩’了声,又忍不住说:“还是不要打架。” 他上下看眼宋莺时这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小身板,很难相信她能打赢谁。 宋莺时哈哈笑:“反正你不用担心我的。” 第 12 章 距离约定的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起初,谭西奥还没感觉有什么,只当是傅沉和新婚妻子有很多话。 越到后面越不对劲,傅沉是一个极其讲究时间概念的人 ,而且言出必行。 谭西奥跑去餐厅时,看到傅沉抱着外套在路边抽烟,宋莺时结了账从餐厅追出来,傅沉将抽了一半的烟摁进烟灰缸。 宋莺时朝他笑着说什么,傅沉歪头看她。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傅沉用这么专注的眼神看一个人,谭西奥记得上次廖思思接近,傅沉都不带用余光看的。 两个人上了车,宋莺时报了茶园的地址,傅沉奇怪:“怎么不去公寓了?” “那边晚上很吵。”宋莺时低头回复小姨的消息,下意识回答,很快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 她抬头对上傅沉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脸红,傅沉点头道:“确实吵。” 不是那种吵,啊喂。 但现在解释,好像有点刻意,宋莺时只好憋了回去。 到了幕华庭,傅沉歉意对宋莺时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特助要跟我上去应酬。” “没关系,我自己打车就好了。”宋莺时连忙摆手,可谭西奥还是安排了司机过来。 傅沉没逗留,车停稳,便推门下去,脚步有些急促走向电梯。 宋莺时隐约感觉不对,看眼谭西奥,问:“我是不是耽误了他什么事?” 谭西奥很体贴撒谎:“没有。” 司机过来后,谭西奥嘱咐两句才上去。 江策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看到傅沉到的那一刻,他险些呼吸不畅厥过去。 傅沉也客气打招呼,放下身段道歉,众人哪敢说他什么,都是奉承玩笑。 但不可避免,傅沉喝了两杯酒,剩下的都是江策和谭西奥帮忙。 傅沉抱着胳膊听他们跟自己搭话,挂着笑的脸上,有些敷衍,他们说起云港世家,傅沉挑眉打断:“我还不知道我们这些家族被称之为世家,说起来我面上害臊呢。” 商会会长,也就是今天攒局的干部,刘晟拿着酒笑:“江海这边传的,你们当之无愧啊,傅总谦虚了。” 傅沉将酒杯放在飘窗,歪头俯瞰芸芸众生,行人和车辆变成了米粒大小,略感无聊,还没有刚才那顿火锅来得有趣。 应付完这群人都是深夜了,傅沉扶着江策回车上,江策人都喝傻了,就为了给傅沉争取时间。 谭西奥嘱咐司机照顾好江策后,陪着傅沉回到卡宴上,傅沉听到车门声,抬头看他,问道:“谭毅你认识吗?” 谭西奥拉安全带的动作一顿,眼神复杂看向傅沉。 傅沉说:“那就是认识了,你弟?还是你哥?” “我堂兄。”谭西奥露出一副防备过剩的态度,眼神中已经转过八百个心眼了,似乎在害怕什么。 傅沉没说话,谭西奥主动问:“傅总,你认识……” “我还不知道你们谭家现在这么大威风呢。”傅沉嘴上说得吓人,却降下车窗,将没抽完的烟,重新补上,看起来心情却不错。 谭西奥愁苦道:“我堂兄平时玩惯了,有什么招惹你的地方,我让他跟你赔罪?” 傅沉看着谭西奥,他和谭西奥认识,是在国外,那时候谭西奥有些傲气,不屑于在云港那些人手下工作,想要出去闯闯,结果闯来闯去,还是落到了傅沉手边。 谭西奥很聪明,能力并不比江策差,就是出身差了点,没有江策那么意气风发,家里也有人压他一头。 最起码,傅沉是很满意他的能力,聪明的不光是能力,还有脑子。 傅沉这次也没有直说,只是说:“听说他要结婚了,留意一点。” 他没说祝福,也没说在哪听说的,谭西奥应下,转过身,却开始暗自揣测。 听说自然不是刚才的局上,也不会太早,只有和宋莺时的火锅局上,结婚的事情就更好猜了,八成是出在他那个未来堂嫂身上。 回到江海的住处,傅沉回头看了眼卡宴,车轮上有泥土,他捏着打火机转身上楼。 别墅是江策买的,因为傅沉要在江海常住,傅沉已经收到自己名下了,崭新的房子十分空档。 电梯口倒是堆了好几个行李箱,别墅门口也有不少箱子。 傅沉忍不住白眼,踢开行李箱进门,看到自己那个便宜弟弟正叩开一罐啤酒,穿着浮夸的皮卡丘连体睡衣,嘴里跟诵经似的,在那哼哼哈哈跳舞。 傅沉站在玄关,看傻子一样看他,傅汀吓一跳,手里的啤酒晃出大半,连忙伸长脖子用嘴去接。 更像白痴了。 傅沉怀疑上次车祸,傅汀指定撞掉了脑子里的什么了。 傅汀追上他,“哥,我怎么没看到嫂子?你们是柏拉图爱恋吗?” 傅沉将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解开衬衫上的两颗扣子,露出透粉的锁骨,疲惫道:“我现在很累,你把嘴缝上。” 上台阶前,他又不解气骂:“你没有脑子还没有手吗?明天早上我不想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傅汀乖乖点头:“哦。” 等傅沉回了房间,傅汀又得意起来,舔了舔涌到小手臂上的啤酒泡沫,开始他的美国时间。 * 深夜的茶园万籁俱静,隔着窗棂,听到外面风吹过茶田的声音,簌簌作响,连守园的小狗一家都睡着了,宋莺时意外失眠,躺在沙发上,看着三角梯形的天花板,思绪万千。 想着茶园以后的发展,想着徐家那几个人,慢慢的,不自觉想起傅沉。 他的普通话算很标准的,晚上吃饭时,他叫她‘老婆’,却带着粤语的腔调,尾声有点黏,那一瞬间,宋莺时真的误以为他们就是寻常夫妻。 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他们相识三天就结婚,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冲动促成的婚姻。 这段婚姻还要维序很多年。 宋莺时又忍不住想,能被傅沉记在心里的女孩子,应该很出众吧,如果有天那个女孩子出现了,傅沉找她离婚怎么办? 要不……接受他婚内出.轨? 宋莺时气得锤被子,就算没有感情基础,好歹领证了,她的道德观不能接受她去协商这么龌龊无耻的事情。 就这么纠结想着,宋莺时反而睡着了。 但没睡死,天刚亮,她朦胧睁眼,误以为自己没睡,呆了两三秒,彻底没了睡意。 外面的德牧茶茶带着一家在那呜呜叫唤,宋莺时索性起床,换了身运动装,拿着狗粮下去。 茶茶已经三岁了,它爷爷小时候还是宋莺时外公买回来的,给宋莺时的礼物,它们的名字是世袭制,都叫茶茶。 现在这只茶茶不太纯,小姨前几年去蒙古那边谈生意,带茶茶爸去玩,碰到了一只土地笨,一见钟情,才生了现在这只茶茶,相比普通的德牧,这只茶茶毛短一些,还结实,毕竟母亲是蒙古狗,估计祖上有藏獒血统。 过年时候,茶茶老婆生了一窝小崽子,这会都长得很结实,会巡视领地了。 宋莺时一身青绿色运动装,整个人干练修长,拎着狗粮袋子,露气重的清晨,她闻到绿茶叶混着水雾的清香,茶茶的几个小崽子从茶园后面的小洞钻出来,嚷嚷着要吃狗粮。 铁盆装满狗粮,茶茶一家开始啃,还挺热闹的,宋莺时打了个哈欠,起身看到含着露水的茶叶地。 这个点茶工们还没上班,新茶都要起早采摘,旁边还有露水池,要经过过滤做泡茶水。 宋莺时伸了个懒腰,确定茶茶吃饱后,给它戴上遛狗绳,出了茶园大门,开始晨跑,茶茶精力旺盛,刚来茶园的时候,宋莺时还跟不上它。 茶园附近的环境是真的很不错,依山傍水,离泷景胡同不远,前几年还有不少富商打算在后山开发,搞一块别墅区,用来养老,被附近的人拒绝了。 这次又是浩浩荡荡的一场开发进程,不过筹码高,多的是人心动,路过旁边一块园区,宋莺时记得这片原本是做果蔬的,老板和外公交好,这十年线上销售发展迅猛,实业经济下滑。 最先向开发项目妥协的就是这家。 宋莺时看着人去楼空的园区,已经被围上拆改栏,烟尘四起,不免唏嘘。 她四下打量一番,又看看贴上的公告,自讨没趣打算离开,一辆银色卡宴缓缓驶近,她险些以为是傅沉的车,确认下车牌,六个八,好嚣张,不符合傅沉的气质。 但还是新奇看眼,这种车牌,主人应当非富即贵。 她看到人下车,连忙偏头,装作不好奇,牵着狗绳路过。 “宋小姐。”男人驻足,叫住她,宋莺时微顿,不确定回头看向他。 男人着浅色松垮衬衫,墨镜挂在扣着纽扣的领口,精致面容略带一丝轻佻的气质。 宋莺时没见过,问:“你是?” 他朝宋莺时走近,一种清润的白茶香随风度过来,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介绍自己:“齐家,齐申。” 宋莺时眼皮开始跳,云港齐家? 第 13 章 晨跑暂停,茶园来客人了。 茶茶被栓在茶园大门口,张桐看着停在门口的卡宴,拿出手机,对着自己和车牌,自拍一张,毕竟机会难得。 茶室里,茶炉里滚着热茶,烟雾袅袅,掩盖住对面男人的桃花眼,宋莺时将炉火调小,将烫好的茶杯拿出来,给齐申倒茶。 齐申微笑着双手接过茶,放在鼻尖轻嗅,“不愧是江海第一的茶楼,在我们中国,估计也找不出比你们茶楼还要好的茶。” 宋莺时挤出一个笑,吃不准对方上门的意思,客气道:“我外公喜欢煮茶,我的手艺还不如茶楼里的师傅呢,齐先生要是有雅兴,下次我请你去茶楼。” “宋小姐款待,我自然不会推辞。”齐申喝着茶,不说来意。 宋莺时瘪着嘴,有些浮躁,等他一杯茶喝完,宋莺时又给他续上。 齐申扫视一圈茶室,新换上的绿植多肉围在飘窗,清晨的阳光播撒进来,细碎的浮沉在空中,很安静,充斥着茶香。 “这么早碰到齐先生,我还挺意外的。”宋莺时勾唇笑着,不自觉心虚胆怯,“本来我应该去云港,给你们道歉的。” 齐申收回视线,盯着她的眼神中,有很多意味,甚至有了打量。 宋莺时也不想躲避这个话题,反正迟早要碰上,还不如直说,“但是我与我表哥并没有什么交情,真要论起来,我和你们……” “毫不相关?”齐申打断她的话,宋莺时顿时梗住。 齐申不屑一笑:“真要毫不相关,你现在能是三月茶楼的老板?” 宋莺时笑容僵住,不确定问:“什么意思?” “那个家伙的十条命都不够赔给我们齐家,他现在还能在云港警局呆着,不过是我们不想搭理,真要点什么,你们家的茶楼和茶园,还能安心被你拿着?” 齐申将茶水倒进茶池中,杯子也顺势叩上,锐眸精准对上宋莺时:“宋小姐,我要你们徐家全部,去换徐子昂的命,你换不换?” 宋莺时深呼吸一口,蹭地站起来,沉眸看他,毫不客气赶客:“齐先生茶也喝了,我还有事。” “我知道你不换。”齐申轻笑。 宋莺时看着他,齐申伸手示意,“坐下,你现在好歹也是这么大园区的老板了,沉不住气怎么挣钱?” 宋莺时重新坐下,关了炉火,面色也没有开始的客气和怯意。 笑死,让她去换徐子昂一条命?徐子昂也配,死哪都行,别死她面前就行。 “齐先生不如直率一点,说话云里雾里,让人听不懂。”宋莺时没空跟他兜圈子。 齐申也不逗她了,直说:“我想要茶楼和这个园区,你出价,几个亿都行,我甚至可以给你股份。” “为什么?”宋莺时意外有,但也没必要纠结。 齐申托腮想了想,“因为我喜欢茶楼,这里的园区地皮很值钱,铭庭接手了林大,我们跟铭庭不对付的。” 宋莺时听出他的坦荡,陷入了为难,齐申继续说:“听说你结婚了,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建立这种婚姻关系不好受吧?” “有了股份,你还是茶楼的老板,只是多我一个,何乐而不为。” 宋莺时眨了眨眼睛,透过茶雾看他,齐申眼神诚恳。 宋莺时却看出里面的轻蔑和笃定。 他说的是真的,但打心底,还是瞧不上徐家,包括宋莺时。 宋莺时忍不住笑了,齐申奇怪。 “说得好让人心动啊,我要是还在相亲,就给你一个号码牌了。”宋莺时笑完,同样轻蔑看他一眼。 “我的妹妹要是被一个畜生欺负了,我是绝对不会跟这个畜生产生任何联系,只能说齐先生……” “大度。” 宋莺时哼一声,起身离开,对着回来的张桐说:“小姨父,帮我送下齐总,被钱糊了眼睛的人,是容易摔死的。” 茶室门大开,台阶下宋莺时双手插兜出了晒茶间的大门,齐申低头看她,向来笑面虎的人,头次生气了,面上都挂不住。 卡宴扬起灰尘离开,茶茶在车屁.股后面吸了不少尾气,用力叫唤。 齐申坐在后座,降下车窗骂:“死狗!” 茶茶立马窜起来,吓得齐申连忙缩回脑袋,前面的司机忍不住笑一声,齐申瞪他,他连忙想想最近比较悲伤的事情。 宋莺时抬着下巴,双手叉腰,对着茶茶吹口哨,“干得好,茶茶。” 张桐听到齐申的来意,瞪大眼睛,激动道:“这不是好事吗?齐家有钱有势,能把茶楼经营得更好啊,而且你又不是专业的,拿着股份坐在后面数钱不好吗?” “这齐总也是厉害啊,徐子昂做了这种事,他都能忍着挣钱,这种人不发财,谁发财。” 宋莺时不语,走在前面,张桐追上去,劝道:“莺时,别死心眼,你现在结婚能保证不离婚吗?到时候闹得什么都没了不好。” 宋莺时烦躁顿下脚步,回头不耐烦道:“小姨父,站在我的角度,我确实可以接受齐申的提议,但是我不能这样,他这样就是明摆了羞辱我们,让我们知道,徐子昂就是个屁,他要把我们吃干抹净了。” “他要是真想让我坐着数钱,之前怎么不跟我结婚?直接入股茶楼多好,他就是来占便宜的,不是来帮我的。” 真正帮她的,是不计较徐家的事情,不插手她想要的茶楼,安安心心领证,会明白她的傅沉。 而不是马后炮。 张桐忍不住说:“那可是齐家,你嫁过去,不太现实。” 宋莺时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稀罕呢。” 采茶的工人都是本地的居民,也有茶楼工作的员工,只要经过早上的采茶忙碌,基本很空闲,午休时候,采茶的嬢嬢们就会在支起的棚子里午睡。 江海和云港都靠海,基本没有很冷的时候,日头正好的中午,最是适合休息了。 宋莺时早上喝了茶,还没有睡意,茶茶被车尾气扬了之后,身上脏得不行,宋莺时就在大门口用水管给它洗澡。 门卫大叔挂着电视坐在小马扎上看情深深雨濛濛,正好放到了依萍去找她爸要钱,声音特别大,格外凄惨。 宋莺时被吸引注意力,也凑过去看两眼。 水稀里哗啦落在茶茶头顶,茶茶放弃挣扎,趴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露出舌头喘息。 “她爹可真不是个玩意。”大爷愤恨。 宋莺时点头,“可不是。” “这要不到钱,就得去唱歌当舞女了。” “那就能碰到书恒了。” “那书恒是如萍的男友啊。” “谁说不是呢。” 一老一少,在那一唱一和,比电视剧精彩多了,宋莺时正说道:“我妈以前就爱看这个。” 旁边又扬起一阵灰尘,茶茶收起舌头,起身犬吠。 宋莺时蹲着回头,看到熟悉的银色卡宴,气不打一处来,丢了管子冲了过去,茶茶也甩着身上的水珠奔过去。 宋莺时毫不客气敲着昂贵的车玻璃,不等车窗降下便骂:“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刚骂了你,你又回来找茬?当我们好欺负……” 傅沉落下车窗,抬眸盯着她,眸光微沉,让宋莺时的话直接咽了回去。 比起笑面虎的齐申,傅沉习惯冷脸,没有表情时候,眼中总是藏匿很深的东西,几乎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谭西奥扶着方向盘,吓得呼吸都停了。 宋莺时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以为是……” “谁来过?”傅沉问。 宋莺时很尴尬,见傅沉推门下车,还未来得及解释,茶茶见到车门空隙,直接扑了过去,傅沉重新倒向车座。 茶茶身上都是泥水,脏兮兮的,糊了傅沉整个裤子,连带衬衫上也是狗爪子印。 宋莺时直接倒吸口气,拎着茶茶的后颈皮往后一拉,傅沉歪坐在车位上,茫然看着她。 茶茶还在叫,傅沉看向它,眸子里发出的冷光,仿佛下一秒就要给它拆骨扒皮,茶茶很会做狗,都不带哈气,扭头就跑。 宋莺时暗恨臭狗,上前一步,从口袋中翻出纸巾,去给他擦,嘴里念叨不停:“对不起对不起,我家狗就这个臭脾气,它也以为你是齐申。” 傅沉看着低头在自己怀里擦拭的女人,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宋莺时头顶的发旋,披散着,有茶花香味,是清苦的滋味。 听到这个名字,傅沉伸手捏住宋莺时的手腕,温润的玉镯从腕间滑落。 “齐申?” 宋莺时起身,傅沉也下了车,却没有松手。 宋莺时解释:“就是云港齐家那个齐申,我表哥得罪了他,他来找我麻烦也是正常。” 傅沉仔细观察她的脸色,欲言又止后,还是说了一句:“离他远点。” “他不是好人?”宋莺时问。 傅沉说:“他不是一条好狗。” 宋莺时:…… 真会骂人啊。 茶茶在旁边叫了两声,表示同意。 宋莺时笑着,目光落在他光洁的手腕,没了玉镯的遮挡,看到几条错综复杂的疤痕,一条覆盖着一条,像蜿蜒扭曲的蛇,可怖生寒。 看不出来,傅沉曾经还是个叛逆少年呢。 宋莺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酸涩,她确实对她这位丈夫,了解很少。 第 14 章 谭西奥开车去附近给傅沉买衣服,这里最近的便利店,在一公里外,大的商场要去泷景街那边。 宋莺时从办公室的柜子里找衣服,傅沉环顾一周,架势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头的领导视察,一个眼神就把外面偷偷摸摸看进来的工人们唬住。 从傅沉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本来用作文件柜的铁箱子,宋莺时都快埋进去了,疯狂扒拉衣服,从里面掏呀掏,总算是扯出一个没拆封的新衣服。 宋莺时尴尬笑道:“我本来打算买给我小姨父的,一直没用上,全新没拆封过,你先将就一下。” 傅沉很想配合她的好意,可听到没拆封,不可控皱眉,两根手指捏着袋子,上下一看,隐约能闻到樟脑丸的味道。 他的衣服都是店里烫好直接送到家里,第一次穿都要消毒,仔细检查上面的线圈和衣标,防止硌到他。 宋莺时看出他的迟疑,一把抱回这套衣服,笑着说:“要不等你司机回来?” “算了,就这个吧。”傅沉好似叹息了一声。 宋莺时放下衣服出去,体贴关好门,不等转身,张桐一把扯过她,激动道:“这就是我外甥女婿?” 话音刚落,其他嬢嬢也跟着凑过来,吵吵嚷嚷起来。 “这小伙子不错嘞,靓仔哇。” “看起来就有钱,这不比陈慧好?” “莺时好犀利哇,争取三年抱俩。” …… 宋莺时险些被这些话淹没,她尴尬收回手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办公室突然被打开,众人目光上衣,台阶之上,傅沉头发松散搭下,普通的运动装穿在身上,却好似要去哪里打高尔夫的贵公子。 他拉了下袖子,走到栏杆前,自上而下看人,不怒自威的气势顿时凸显。 几个嬢嬢立马四散而开,张桐也忍不住说:“我去喂狗。”忙不迭跑了。 宋莺时奇怪看着他们跑走的身影,傅沉长得是像东北虎吗?会吃江海人是吧? 张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想和傅沉多待一会,等到了狗窝才反应过来,他明明是长辈,傅沉现在就是个小辈,他怕个屁啊。 宋莺时笑着上台阶,夸他:“果然是人衬衣服,还是你穿着好看。” 傅沉勾唇,目光温柔,“尺寸正好。” 宋莺时回办公室,看到傅沉将自己脱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叠成小方块,放在沙发上,连她早上起床没铺的被子,都被傅沉叠了起来,放在一角。 阳光从天花板上的窗户洒下来,正好照在茶几这一小方,明艳的灰尘浮在半空,宋莺时心下露出一丝温暖。 听到傅沉走进来的脚步声,宋莺时连忙收起绮丽的心绪,抱起傅沉的衣服说:“我去帮你把衣服洗了,这边有干洗机。” “不用……”傅沉刚要拒绝,就见她抱着衣服,从台阶下去,一蹦一跳,根本不容她拒绝。 傅沉只好放弃,总不好和她说,这衣服很贵,干洗可能不太合适。 宋莺时将衣服送进干洗机,听到旁边午休的嬢嬢们用粤语聊天八卦。 “莺时那个老公厉害哟,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官,来的时候吓死我们了。” “听说是云港人,家里肯定有钱。” “恐怕不止,有钱人像他这么大,都是酒囊饭袋。” “还是莺时厉害,找到这么好的老公哟。” “老徐总泉下有知,怕是要高兴许久呢。” “可不是,只要比陈慧那崽子找得强就行,我就看不惯她们母女两个好吃懒做,蹭着咱们茶园过日子。” “害,别说了,谁让她们命好呢。” 说到这,几个嬢嬢齐齐叹息一声,一个工龄最长的嬢嬢怜惜说:“都命好,就莺时命不好,莺时她妈才三十多岁就走了,听说她那个爸,很不是东西,偏心后面娶的,甚至喜欢那不是亲生的继女。” “你看莺时结婚这么几天,都没个长辈出来张罗。” “这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 “老徐总要是前几年就把厂子给莺时就好了,现在也是一堆破事。” “徐家那老太太能愿意啊?她可不是善茬,说不过别人会打人发疯的。” “也是……” 宋莺时靠着洗衣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出去,撞到她们聊天,尴尬的只会是她,等了一会,几个嬢嬢开始打起酣。 头顶有光反射,她抬头只觉晃眼,抬手指尖缝隙中,傅沉抱着茶杯,单手插兜,倚着栏杆看她,对视着。 宋莺时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想法,没放下手,就这么欲盖弥彰,胆小又明显看着他的眼睛。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挑眉一笑,伸出手指,朝她勾了勾,示意她上来。 宋莺时忍不住笑了。 回到厂房,张桐躺在藤编椅子上打呼,宋莺时轻手轻脚上台阶,推门关门,去了阳台。 傅沉还在,茶杯放在桌上,已经喝完了。 这个地方视线很好,整个茶园都尽收眼底,绿意盎然的茶叶地,在阳光的浸透下,仿佛要往下滴油。 “这里环境真不错。”傅沉满意笑着。 宋莺时顺势踩着栏杆最低的杆子,趴在上面,点头说:“那当然,我外公一家祖辈都是靠这片地过日子的。” “他确实很有远见,但对你不公平。”傅沉侧目。 原来刚才嬢嬢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宋莺时苦笑,“穷途末路,哪有公平不公平。” “就像我表哥,他就该死,结果好好在局子里蹲着,一点事都没有,连我舅舅他们都不会有事,这也不公平。” 傅沉隐约有些不赞同,很快按耐住,傅茗也该死,却也没死,确实不公平,只是他习惯了这种,只要有钱,就能使鬼推磨,这是他从小熟知的法则。 “真要他死,齐家两个姑娘怎么办?还以为她们被鬼缠身了。” 傅沉说的也有道理,如果罪大恶极,需要去死,那受害者的受害程度也相应变成了另一种忌讳的高度。 宋莺时懂,却不赞同,她没有兴趣去追究伤害别人的罪人需要的前因后果,只希望他们受到最大的惩处。 傅沉不跟她说这个,聊起别的:“齐申找你做什么?” 宋莺时看着他,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说,好像没有必要,可他都这么问了。 等了好一会,宋莺时才敷衍回答:“就是看我不爽呗,徐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想要茶园?”傅沉是什么人,早就猜出来,也知道宋莺时不肯说。 宋莺时张了张嘴,没法否认和隐瞒。 傅沉蹙眉,神色不太好,他之所以放手茶园,不过是正好碰到了林大破产,加上不想和宋莺时纠缠这些,可不代表他能让齐申坐收渔翁之利。 “我建议你不要和他合作,他这个人……狗,很会坑人。”傅沉好心劝诫。 宋莺时却愣住,笑容消失殆尽,从栏杆上下来,盯着傅沉。 傅沉见她有些生气,认为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便补充解释:“你不了解他,我倒是很了解。” “我并不关心你们互相了解不了解。”宋莺时直截了当打断他。 “我看我们之间也不了解,你觉得我就是那种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卖掉茶园,跟齐家交好?” “那我当初为什么要跟你结婚?直接去找齐申,既不用结婚,说不定还能谈到更好的价格。” 宋莺时越说越气,傅沉脸色越发沉,他低哑喊她:“宋莺时!” 宋莺时气红了眼,傅沉也没了耐心,“你找他?你觉得他会跟你结婚?还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对徐家网开一面?” 说罢,傅沉伸手捏住宋莺时的整个下巴,宋莺时蹙眉,傅沉却认真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清醒一点,云港不是江海,你嘴里所认为的豪门世家,并未是普通的有钱而已,他们多得是你想不到的折磨人手段。” “你以为徐子昂为什么能好好在警局呆着,是警察的面子?” “那天晚上,夜总会发生的事情,你永远都想不到。” 宋莺时被他的话语唬住,一时间忘了挣扎,瞪大眼睛被迫抬头看他。 傅沉当然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跟傅家有关,跟傅茗有关,甚至就是他傅沉亲手布的局。 傅汀这种小废物,不就是让他当个靶子,把傅茗引出来,也是为了让傅汀看清楚,混吃等死,给傅江一家做狗,都不一定能活到最后。 “我大可以明确告诉你,徐子昂这辈子都不会出来,但在里面也不会好受,你外公的产业永远都是你的,你守不住,也别拱手让给齐家。” 宋莺时一时间脑袋卡壳,但还是从傅沉的话语中明白一点,他跟齐家有仇。 傅沉手下的力度放轻,目光不自觉从她的眉眼滑向圆润小巧的唇瓣,他深呼吸一口,轻轻松开手。 宋莺时气愤推开他,伸手揉了揉脸颊,怀疑他有病。 “我不过就是让齐申喝了杯茶,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齐申干什么了,给你戴了绿帽子。” 宋莺时语气也不客气,故意戳他肺管子。 傅沉反而笑了,后退半步倚在栏杆上,摸出一根烟来,拢着火星点燃,烟雾缭绕间,傅沉慢吞吞开口:“这么会说话,要不要晚上我伺候你?” “再考虑和齐申有点什么也不迟。” 宋莺时僵在原地,脸颊爬上红晕,又羞又臊。 斯文也是真斯文,但他从来不是正人君子。 第 15 章 宋莺时骂了句:“神经。” 但也是真怕了,回到办公室,又回头看眼他,直接推门出去。 傅沉看着门合上,白眼往上翻,笑容消失,换上森冷的神色。 傅沉也不知道是被宋莺时气到了,还是被自己气到了,气她反驳自己挑衅自己,更气自己欲.望作祟,还有冲动下没看清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就结了婚。 他一口烟呛住,抬手将烟丢进茶杯里,故意弄脏碾碎。 出.轨?还是跟齐申?真够胆的。 谭西奥好不容易买上衣服,差点没累死,到了茶园门口时候,他还在喘气,从车上刚下来,就看到自家傅总怒气冲冲出来,穿着一件平价毫无版型的运动服。 面色仿佛会吃人,谭西奥一个激灵,缩回车里,很会看眼色的他,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就不能出头,装死是最合适的。 傅沉走到茶茶面前,茶茶趴在地上看着他,目光撇了撇,最后在男人阴森的眼神中,乖巧吐舌头起身坐好,极其谄媚。 宋莺时双手插兜出来,嫌弃看眼狗,谭西奥看着两个人的衣着,哦豁,还是情侣装,别说,还挺配。 傅沉哼一声:“狗都比人乖。” 宋莺时:…… 不气不气,就当她看走了眼。 傅沉气归气,但没忘自己来的目的,回身对着宋莺时说:“抽空把东西搬去我那住。” 宋莺时头一抬,散漫道:“我不要。” 谭西奥低下头。 傅沉下颌紧绷,宋莺时一脸不服,傅沉险些以为自己碰到第二个傅汀了,那倔强叛逆的样子,如出一辙。 好一会,傅沉都没有说话,就在谭西奥以为傅沉要发飙时,他却无奈说:“随你吧。” 傅沉双手插兜,头也不回走向车,茶茶这会学乖了,不等车子发动,连忙跑到门卫室下面呆着,免得又吸尾气。 宋莺时深刻怀疑自己的眼光,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斯文有礼呢? 不过他不生气的事情,确实挺斯文的,还是她不长眼,被男人的外表和气质哄骗了。 回到厂房,张桐紧张兮兮问:“怎么不留下吃饭?太不礼貌了,我还是长辈呢。” “刚才他在这你不说。”宋莺时看穿他的胆怯。 张桐老实笑着,又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这脾气收敛一点,我看人家脾气挺好的。” 都是骗人的假象。 宋莺时不解:“你既然觉得他脾气好,还怵他干嘛?” “也不是怕他,就是……”张桐也说不上来,傅沉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气质和神色是不会骗人的,这种人是不会出身市井的,尤其是那双锐眸,仿佛能将他们这些小角色内心的欲.望看穿,甚至轻易勾出来。 大概就像是一些人慕强心理,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得到好处,又能被一看出功利心。 宋莺时摆手,被傅沉气到,懒得去追究这些。 回到办公室,弥散不去的沉香烟味,宋莺时将所有窗户打开,看着被糟蹋的茶杯,忍不住失神,又想起傅沉那个赤/裸勾魂的眼神,他那一刻应该真的气急了。 果然再斯文的男人,也会有下/流的时候,斯文人的下/流,可能就像傅沉嘴里说的那样,是她想不出的折磨人手段。 傅沉明显状态不对,谭西奥及时跟江策他们说了一声,但还是在会上被骂成了狗。 江策不解,傅沉忍耐性是出奇的好,就算真生气,也会讽刺两句而已,不会这么劈头盖脸骂人。 这么焦躁的样子,倒像是个欲求不满的男人。 听到谭西奥说是夫妻吵架,江策更是理解,怪不得傅沉这发脾气的样子,还真像被拉下神坛,沾了烟火气。 当晚,傅沉坐在酒席上,捏着手上的玉镯转圈,听着旁边人吹牛,对面坐着的男人笑得灿烂,应付围上来的酒盅。 只有傅沉,看他一眼都嫌烦。 再一想宋莺时的话,傅沉目光往下,要不要先废了这家伙?到时候宋莺时只能跟太监出/轨了。 齐申端着酒杯过来,开心叫人:“表哥,怎么沉着脸,不高兴见到我啊?” 傅沉闭了闭眼,这个称呼叫得他想揍人。 宋莺时做梦都没想到,傅沉和齐申不是仇人,而是亲戚,齐慧是齐家的女儿,齐家人多,她占着辈分,是齐申的姑姑。 可不就是亲戚。 齐申坐在他旁边,体贴道:“表哥我懂你的习惯,我干了,你随意。” 傅沉盯着他的脸,像个小白脸,还真跟傅汀有几分像的,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是粉头白面,最会招惹女人。 宋莺时不会真看上他的脸了吧? 齐申见他难得的搭理自己,连忙开始正题:“现在表哥平步青云,在傅家可算是苦尽甘来,铭庭在江海又站稳了脚,不介意带带我吧?可不可以帮我引荐一下商会会长……” “你在哪整的?”傅沉突然问。 齐申眨巴眼睛,不解。 傅沉抬手比划了下,“我是说脸。” 齐申:…… 有毒吧? 齐申立马嚷嚷:“我这是纯天然的。” 傅沉‘哦’一声,认真说:“我不信。” 齐申现在怀疑自己有病,上前凑他干嘛,傅沉也是有病,还没开始喝就醉了。 江策连忙上前,打断两个人诡异的聊天,跟齐申碰杯,接过之前的话头:“齐总也是打算来江海吗?傅总不插手江海的事务,只是暂时在这住,您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您跟傅总那是表兄弟,互相帮衬!” “那是,我亲表哥。”齐申能屈能伸,对着谁都能喊一声哥。 傅沉还真有点佩服他的脸皮,在齐家当狗,那是一马当先,可惜齐家人并不看重他,倒是真像半年前的自己。 那天傅沉走了之后,一连几天,宋莺时没联系他,他也没联系自己。 宋莺时怀疑他们现在是在冷战,说不上来的古怪,既不是恋爱关系,又不是正常夫妻,居然还冷战了,形婚也有吵架的? 宋莺时觉得这样不好,都这样结婚了,还搞这种小情侣才有的摩擦,他们就应该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互相疏离。 偏偏她也拉不下脸主动找他。 宋莺时以前也谈过,但都因为自己繁忙无疾而终,好歹也留学过,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就是那种在酒吧里喝嗨了,肆无忌惮的场面她也是看过的。 正好茶楼也在找运营团队,宋莺时稍微忙点,就不去想傅沉了。 林盛倒是抽空来了江海,给宋莺时送了新婚红包,宋莺时很不好意思。 “我就是随便结婚的,你这样搞得好正式啊。” 林盛心虚,她哪里敢告诉宋莺时关于傅沉的背景,家里爸妈,包括哥哥也叮嘱她不要乱说,傅沉和宋莺时的婚姻没有表面的简单,最好别插手,到时候真出了事,他们一家都担不住。 林盛说:“你就接着吧,我爸妈也有份,当是我全家给的,你这也是正式结婚,遗嘱不是不让你离婚吗?” 宋莺时点头,想想也是,但是傅沉不是说茶楼永远都是她的吗?可能也是说的结婚事情。 那傅沉的意思是这辈子都不离婚? 那他的白月光怎么办? 说起白月光,宋莺时立马拉着林盛问:“傅沉他有女朋友吗?” “你是说前女友吧?”林盛不解。 宋莺时不确定:“那万一他结婚的时候,有女朋友呢?” 林盛险些翻白眼,非常诚恳说:“绝不可能。” 林盛知道傅家这些家族里,乱七八糟的孩子很多,但傅家绝对不可能,就傅汀他/妈都是生了儿子才结婚,不过就是因为齐慧在齐家不受重视,但对于结婚的事情,傅家非常传统,决不允许私生子这种丑闻出现。 对于他们来说,离婚都好过出/轨。 林盛这么一解释,宋莺时顿时伸手按住嘴,堂皇看她。 “你跟傅总说什么了?”林盛问,宋莺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出/轨在他们是那么忌讳的事情,她还拿这事气他,也怪不得傅沉这么生气。 宋莺时干巴巴回答:“没什么,那他有前女友吗?” 林盛犯了难,这谁知道?傅沉在国外的那二十年,只怕是傅沉亲爹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但傅沉都二十九了,没有前女友和私生活,怎么听都是离谱,林盛猜测说:“可能有吧,毕竟快三十了。” 宋莺时了然点头,林盛噗嗤笑:“你以为跟你似的,还没跟男的亲过嘴。” 宋莺时毫不犹豫说:“我当然亲过啊,你家游轮……” 林盛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宋莺时真的有,顿时瞪大眼睛,一把拉住她的手,激动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宋莺时:…… 倒也没必要脑补到这种程度吧? 林盛古怪看她,去游轮只有她妈生日那次,那次宋莺时就是跟傅沉这么认识的。 怪不得结婚这么迅速,再配上傅家不允许有私生子的事情,越想越有可能。 眼看着林盛的表情逐渐离谱,宋莺时连忙拉回:“真就亲了一次,我跟他求婚来着。” “没做?”林盛狐疑。 宋莺时头皮发麻,克制自己别乱想,发誓:“真的没有。” 林盛惊恐道:“傅沉不会有病吧?” 得,跟她说,她全程往离谱走。 宋莺时投降,“你可别乱说了,我跟他不是正经结婚。” 林盛却说:“他长得那么帅,你跟他睡,应该是你占便宜。” “凭什么?我是女生,再怎么样都是他占便宜。”宋莺时以为她瞧不起自己。 林盛张了张嘴,终是叹息一声,小心翼翼提醒:“你就没发现你老公有些奇怪的地方吗?” “有啊。”宋莺时托腮想,“上次那个奢品店,那个精心雕琢的蓝金宝石,就是傅沉要求的,八成是有白月光。” 林盛本来想提醒她,没成想听到这个八卦,连忙凑过去听,把自己想要提醒的意思,顿时抛脑后。 “你是说他有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林盛问。 宋莺时肯定点头,“当时经理还暗示他了,他当着我的面都没给,他/妈妈已经去世了,也没有什么外婆和奶奶,家里亲近的女性长辈自然是没有了,最亲近的女性,不就是我吗?他都没打算给我,难不成他有女儿?” 林盛觉得她脑补的也挺离谱,不过很赞同,“私生子就不用想了,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所以我要做好准备,他说不离婚,说不定就是想让我大度,等他白月光回来,我不计较,还能帮他应付家里。” 宋莺时越说越觉得合理,说到后面,有些心塞,堵得慌,果然没有感情,她也不能接受这种男的。 就这?他敢跟自己吵架,宋莺时拍桌而起,林盛吓一跳,宋莺时决定,她要和傅沉谈判。 第 16 章 【我的衣服还在吗?】 宋莺时本想找傅沉谈判,没想到对方先发来消息。 听着这意思,有些服软。 宋莺时故意回复:【为什么这么问?】 【你像是会迁怒的人。】 看着傅沉的回复,宋莺时切一声,她哪有那么小气? 【在,你来拿?】宋莺时回复。 傅沉:【这两天没时间,你送到我别墅?】 宋莺时立马打字:不太合适吧? 看着聊天框,再一想他们结婚领证的场景,好像怎么样都挺合适的,她这么说,反倒有些矫情了。 傅沉那头一直在输入中,好一会才收到:【地址发我。】 连句号都能看出对方的扭捏,估计这会正噘着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傅沉给她发了地址后,一旁的商会会长挥着球杆练习,对收起手机的傅沉问:“听你结婚了?跟老婆报备呢?” 傅沉勾唇,没否认,会长暧/昧眨眼笑:“新婚燕尔,可得多陪陪人家。” 傅沉叹息:“跟我闹脾气呢,我得哄着,还不如出来打球轻松些,哄女人我不行。” 今天李桥也在,在一边搭话:“这女人不能哄,越是哄越是蹬鼻子上脸,在家闹着玩也就罢了。” 傅沉收杆,歪身坐在躺椅上,拿起一旁的保温杯喝水,没接他的话头。 李桥悻悻捏鼻,低头和其他人聊天。 会长见傅沉不给李桥面子,从中缓和,“傅沉啊,你年轻,但来头大,李总在江海是从小到大,都是做一个生意的,李总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计较。” 你面子好大啊? 傅沉心里想着,面上不显,只是客气笑,要不是他们铭庭在江海是外来的,在云港商会那边,会长早就透明人一个。 只可惜这里不是云港。 齐申姗姗来迟,一套黑金色运动装,内敛的颜色也被他穿成花枝招展,老远在那打招呼,见傅沉起身要走,一个健步上前抓住人。 “表哥,我刚来你就走?” 白色运动装的傅沉并没有被他压下去,反而更显突兀,傅沉拿开他的手,不耐烦:“我累了,替我陪会长打吧。” 齐申险些气笑,这话说的好像他齐申跟江策和谭西奥一路货色,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员工。 会长也在那留人:“这太阳都还没下山,赢了我两局就跑?” “让我表弟输给你们吧。”傅沉说着,将齐申往前面一推。 然后轻轻点头示意一下,态度极其敷衍,双手插兜,步伐嚣张离开。 只留下其他人原地尴尬。 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谭西奥驱车停在球场门口,傅沉径直上车,听到谭西奥开始汇报云港的工作。 这几天傅沉说忙也不忙,他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了,完全不用多拼,但只要他想做,每一项都要经过他的手。 陪着商会的众人吃喝玩乐,他觉得还不如工作,也好过跟这些酒囊饭袋吹水。 回别墅的路程遥远,球场几乎在郊区境内,傅沉没有心思看风景,窝在后座假寐。 驶入别墅枫叶路,小区门口就在眼前,谭西奥看着前方,突然叫了声:“宋小姐?” 傅沉睁开眼睛,降下车窗,果然看到宋莺时抱着胳膊,在路边踩着枫叶走来走去,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劳斯莱斯停在她脚边,这次宋莺时没认错人,看着车窗里的人,四目相对时。 几天不见的生涩感涌入。 宋莺时喉头尴尬咳嗽一声,傅沉冷声:“上车。” 宋莺时来开副驾驶的门,将衣服丢上去,犹豫片刻,傅沉盯着她的动作。 过了一会,宋莺时关上门,从车前绕到外侧,拉开车门进去,在傅沉旁边坐下。 谭西奥感觉自己松了口气,驱车进入别墅区。 宋莺时打量傅沉的穿着,好奇问:“你不是忙吗?忙着健身?运动?” 傅沉不理她的呛声,只当她还在生气,宋莺时也闷着。 进了车库,谭西奥停好车,见宋莺时没动,傅沉也没有动作,谭西奥立马懂了,推门下车离开。 车厢内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反而有些逼仄,空气都拥挤不少。 两个人都没主动开口,好像都在等对方。 傅沉似乎叹息一声,推开门,询问她:“要不要上去坐坐?” 宋莺时看向他。 傅沉难得有一丝讨好的气息,“我可以给你泡茶。” 说完,他难为情关上车门,站在车外等她,宋莺时也不好意思继续僵持,很快下车,跟他一块进电梯。 电梯内反射出男人颀长的身影,宋莺时这才发现她站在他身边,显矮。 她不自觉拉开一点距离。 到了一楼,傅沉刷卡开门,扶着门,宋莺时从他臂弯下溜了进去。 家里还是有点乱,傅汀的行李箱虽然都收起来了,但生活痕迹是没办法掩盖的,茶几上都是拆开吃了一口就躺在那的零食。 在傅家有佣人和保洁,在这就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了,傅汀又是典型的大少爷脾气,哪里会收拾这些。 傅沉给宋莺时拿了双新的拖鞋后,便去客厅将毛毯折起,落在沙发角落,桌上的零食也丢进垃圾桶。 他做这些的时候,自然利索,甚至有些强迫兴致在里面,就像那天给宋莺时叠被子一样,他没办法忍受这种乱糟糟的东西。 宋莺时打量一番,别墅很大,正面墙都是玻璃门,光线很好,这么贵的房子,就算是茶楼生意一直很好,也不一定能买得起。 而这栋昂贵的房子主人,正在亲手收拾垃圾,很违和。 傅沉收拾完,弯腰抻着裤子坐下,示意宋莺时也过去坐。 宋莺时坐下不买账,“不是说给我泡茶吗?” 傅沉逗笑了,朝她蹭过去,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叠起腿侧看她,仿佛将她拢在沙发的一个角落,跟那个毛毯一样。 宋莺时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俊逸的脸上是一双会勾人的眸子,她怕自己把持不住,歪头看向他身后的落地窗。 “你就当是上一课,男人邀请女人来家里,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我只是选了一个最可信的一种。”傅沉盯着她。 宋莺时深呼吸一口,却都是傅沉身上的香味,是清雅的沉香,好像是他经常抽的香烟味道。 “说邀请应该不合适,应该说男的要骗一个女人,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宋莺时反驳他。 他点点头,表示认同。 宋莺时不想被他引导聊天,直接开门见山:“我找你也有事,正好聊聊。” 傅沉放下腿,身子靠在沙发背上,结实修长的手掌抵着头,示意她慢慢说,他慢慢听。 “我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过恋爱经历之类的,我也不关心,但既然我们结婚了,这些事情还是应该说清楚吧?” 傅沉听着,微微蹙眉疑惑:“什么事情?” 宋莺时当他装傻,不答继续说:“我不介意你出/轨,但不能接受你出/轨,我可以跟你离婚,你也要尊重我,提前告知。” 傅沉放下手,转成撑着沙发靠,薄唇抿出红晕。 “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不懂。”傅沉回答得利索,竟然真有些天真在里面。 宋莺时无语,正当她还要细细解释时,傅沉抬手打断她的话:“宋莺时,我没有让你这么大度吧?” 这话说出来,意思却跟言语截然相反,他好似再问宋莺时:你在教我做事? 宋莺时不解:“大度?” 傅沉抬起手指将胸口的拉链拉下去,语气不耐:“你再跟我装矫情?” “矫情?”宋莺时感觉自己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傅沉脱了外套,内里着了一件棉白T恤,宋莺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材,即使在一件上衣笼罩中,也能感受到胸口的薄肌纹理,手臂也是出人意料得结实,但他的比例极好,肌肉也没有达到夸张,依旧不容小觑。 傅沉扔了外套,歪头看她,面上浮现激怒后的疲态,喉结迅速滚动,不善问她:“当我的妻子,就这么让你为难?” “猜我的前尘往事不说,还要预判未来?” “宋莺时,我以为你这几天能想通一点,但你依旧这么会说话。” 宋莺时听到这句,脑子顿时回过神,起身要跑,被他双手一拉,扑向沙发。 傅沉紧紧捏着她的手,宋莺时想要挣扎,被他警告:“小点动静,弄疼了也要怪我?” 他说得凶,其实没用多少力气,宋莺时也乖乖听话,没挣扎了。 “傅沉,婚内也算……” “不是怀疑我有女人?试试?”傅沉挑眉,此刻倒不像是急于自证,而是一种诱/惑。 宋莺时抿唇,不吭声了,脸色涨红。 好一会,傅沉挫败松手起身,宋莺时立马推开他,起身去另一个沙发坐。 傅沉重新翘起腿,语气松散,没什么调子说:“我在国外呆了二十年,我家里一直有人盯着我的错处,我要是真有女人或者有什么孩子,现在就不可能回来。” “而且我一直给我母亲祷告,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傅沉看向客厅中间的香火台,宋莺时这才注意到客厅里一直有沉香的味道,原来不是傅沉的烟味,而是香火的味道。 她回头看去,果然看到黑白照的女人笑盈盈看着他们,三根香火已经燃尽,但味道经久不散。 宋莺时堂皇张嘴,她居然在人家去世母亲面前,一个劲质疑傅沉的道德问题。 而且那香火台上也放了一本道德经,极为讽刺。 她脸上煞红,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愧疚和羞耻笼罩,甚至不敢看傅沉。 傅沉无趣勾唇,“还不信?” 宋莺时连忙抬头,慌乱挥手:“没有,我信,我非常信。” 傅沉盯着她,瞳孔黑而深,长睫敛下,好像心情不好。 宋莺时羞愧道:“对不起啊,我……我应该主动问你的,是我自作主张,恶意揣测你,还……跑到你家来,找你的麻烦。” 见他还是不说话,宋莺时心口拔凉,明天去离婚,是不是要等三十天才能拿到证啊?她还没给茶楼找到运营团队,就是二婚妇女了…… 宋莺时又重新坐了回去,决定自己吃点亏,毕竟人家都这么坦诚了,她也应该让对方了解下自己。 “我其实也谈过恋爱,但是还没有接过吻,所以咱们其实是差不多的……对吧?” 宋莺时觑着他的脸色,好像没什么反应,顿时想要捶地扒缝离开,这不说还好,越说越尴尬。 好一会死寂后,宋莺时小声问:“你要跟我离婚吗?” 傅沉闭上眼,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她嘴堵上,到现在为止,她唯一让他觉得不错的,是那天接吻的时候,最起码没话。 他本来就有点冲动,其实心思越多的时候,他越静,只是想压下那绮丽的思绪,被她这么一打岔,想起初吻,顿时又涌上来。 宋莺时看到窗外的晚霞出现,不知不觉已经快晚上了,有些焦躁。 “傅沉,我家狗还没喂,我就先回去了。”宋莺时找了个借口,试探看着傅沉的脸色。 傅沉一脸看傻子似的看她,宋莺时露出一个甜甜讨好的笑,保证道:“我以后再也不干涉你的事情了,我发誓,你千万别生气啊。” 还是把她嘴堵上吧。 傅沉伸手勾住她的后颈,轻轻一按,她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下一瞬,傅沉低头贴唇,堵住了她的嘴。 宋莺时瞪大眼睛,将他推开,“你/妈还在……” “张嘴。”他恶劣说。 宋莺时顿时没话,按照他说的,微微启唇,重新被堵上后,他吻得很凶,宋莺时感觉舌根都发麻了,不住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没有温润的玉镯,只有一道道深刻的疤痕,她奇怪摩挲两下,猜想他经历了什么。 他不满咬着她的舌尖,宋莺时痛呼一声:“唔……” “专心点。”他低哑声音警告,宋莺时连忙松开手。 夕阳跳进客厅里,整个室内宛如火烧,气氛暧/昧,也如云彩般火热。 两个人睫毛上有跳跃的光圈,男人托着她的脸,吻得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