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仵作》 美人 百草权舆,暮色成绮。 这是孟为鱼穿越到此的第二个月。 夕阳尽染帘栊,止步在孟为鱼身畔。他一身白衣,似梅、似云、似玉,又恰似月中聚雪。 只观背影,便觉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在夏梁县这个小地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衙门里有个仵作先生唤作孟为鱼。 旁的仵作多半出身卑微,因着长年与尸体为伍,难免遭人白眼嫌弃,叫人避之不及。 可偏偏,孟为鱼就是个例外。 孟先生是夏梁县衙门里出了名儿的博学多才、机敏过人、能言善辩。自古有才能的人,难免个性古怪,孟为鱼也是如此,性子有些刁钻,但他人缘绝对不差,毕竟…… 孟为鱼不只是风姿绰约,就连那张脸面亦是长得太美太绝。但凡与他四目一对,哪有人还能维持的住什么气劲儿,火气早便烟消云散。 “孟先生!孟先生!” 有人声如洪钟,大步入内。 只见孟为鱼正悠闲悠哉的站在书架前归置着上面的册籍。他不曾回头,单凭声音足以分辨来者是谁,道:“石捕快,你可算是回来了。” “不不!” 石长友见着孟为鱼哈哈一笑,笑罢了却又一副喜极而泣模样,诉苦道:“是孟先生你可算回来了!昨日你出门不在衙门那一天,可真叫人活不得啊。” 孟为鱼问:“发生了什么?” 石长友道:“王婆婆和李婆婆又吵起来了,吵到衙门来叫周大人给评理。周大人劝不动她们,孟先生你又不在,竟是稀里糊涂推我出去劝和。” 孟为鱼一听,忍不住便笑出声。 石捕快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嗬!两位婆婆可真是厉害,身子骨比我还健朗,愣是吵了大半夜,我根本插不上一句嘴去。眼看着天都要亮了,两位婆婆这才悻悻离去。” 石捕快大半夜未眠,今儿个一早又跑去隔壁县城公干,这才堪堪归来,着实把他累的一个七荤八素。 平日里,遇到这样闹事吵架的,自是交给孟为鱼处理最为恰当。孟为鱼向来舌灿莲花,又长相俊美,旁人劝不住的火气,在孟为鱼面前根本不叫事儿。尤其是王婆婆和李婆婆,两位老人家但凡见到孟为鱼,说话声音都比平时慈爱许多,性子也比平时温和许多。 可惜昨儿个正逢孟为鱼休沐不在衙门,这可苦了石捕快。 石捕快抬手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道:“可困死我了,我这必须得干点什么提神醒脑的事儿。” 孟为鱼听了道:“你去倒一杯茶水来。” 石长友摇头:“没用的没用的,孟先生你不知,我这个人啊,再浓的茶水对我来说都没用,压根无法提神醒脑,不起作用。” 孟为鱼摇头,道:“不是让你喝。” “哦!”石长友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原是孟先生口渴了,那我这就去帮孟先生倒一杯来。” 孟为鱼还是摇头,道:“我也不渴。” “那是……”石长友糊涂了,满面犹疑,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孟为鱼笑道:“你不知道么?有的时候打翻一杯茶水,比喝下一杯茶水,要提神醒脑许多。” “孟……” 又有跫音从外而来,这次平缓内敛,不似石长友风风火火。 同样捕快衣着打扮,二十出头模样,倒是身材文文弱弱,看着没什么力气。 袁并谢从外而入,还未看到孟为鱼,就见一黑影山似的撞将过来。 是石捕快。 袁并谢差点子与石长友撞个满怀,好在反应迅捷堪堪避过。 “小谢啊!”石长友没有停留,匆匆离开,道:“你也来找孟先生,那我先走了!” 袁并谢:“……”来不及开口,只得回头多看一眼石长友的背影。 “袁捕快怎么也来了?” 孟为鱼还在整理书架,同样不曾回头。 他虽不曾回头,但又仿佛生了后眼,只听脚步声便能知晓来人是谁,端的叫人觉着高深莫测。 袁并谢走入,不曾回答,倒是好生奇怪的问道:“石大哥急匆匆,做什么去了?莫不是有案子发生?” “倒也没有。”孟为鱼道:“他啊,去打翻茶壶了罢。” 袁并谢:“……” 说实话,袁并谢没能听懂孟为鱼此话何解,但这不妨碍他对孟先生的了解。 袁并谢叹息一声,无奈的摇摇头,道:“孟先生可是又在戏弄人了?” 孟为鱼终于放下手中册籍,转过身来,湛露一抹浅笑,还对袁并谢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道:“这你可冤枉我了。” 不论声音还是表情,都何其无辜,再配上孟为鱼那张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脸面,竟是看的袁并谢心生一抹罪恶感。 孟为鱼也只是开玩笑罢了,道:“你来什么事?” “哦,”袁并谢回了神,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是钱家老夫人的来福又走丢了,叫我们帮忙去找一找。周大人说来福最亲近孟先生,叫我来找孟先生一并去帮忙。” “来福啊……”孟为鱼点点头。 夏梁县是个小地方,一年到头都不会出现个把大案,别说杀人见血,就算是小偷小摸也不常见。于是孟为鱼这个数字传播学还未毕业的冒牌仵作,就算专业不对口,亦是无伤大雅,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什么端倪。 孟为鱼穿越后的这一个月,在衙门干的最多工作,便是调停劝架,或者找猫找狗。 至于来福…… 孟为鱼自言自语感叹一声:“好端端一只小白猫,怎么取个狗名字。” 来福是钱家的一只白猫,钱老夫人的爱宠。而这钱家,乃是夏梁县最有钱有势的人家。钱家丢了小猫,寻到衙门来帮忙,周大人也不好推脱。 “也好。”孟为鱼略做思考,道:“我正好要出去一趟,便和你们顺便去找一找猫罢。” 袁并谢点头,他话不多,看起来干练非常。 孟为鱼与袁并谢刚到衙门大门口,与风风火火的石捕快又是一番巧遇。 这次石长友没有差点子撞上袁并谢,反而差点子撞上孟为鱼。 袁并谢立刻上前拦住石长友,道:“怎么又慌慌张张的,孟先生那小身板禁不住你撞一下。” 石长友来不及道歉,拉住孟为鱼和袁并谢二人,大喊一声:“快走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孟为鱼被拽着出了衙门,问道:“你干什么了?后面有恶犬追你?” 石长友道:“不是恶犬,是崔主簿!我打翻了崔主簿的茶盏!” “嗬……”孟为鱼睁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气,说:“你真去提神醒脑了?” 石长友焦急的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准备打翻一碗茶提神醒脑来着,可是我没想打翻崔主簿的茶啊,全是意外。” “别说了,还是再跑两步罢!”孟为鱼这回不用别人拽着跑,率先闷头往前又跑了五百米。 “叮!” “叮——” 伴随着孟为鱼的急奔,他耳畔传来一阵急促的脆响,仿佛风铃一般,有些悠远又极具穿透性。 孟为鱼终于停下,喘息的拍了拍自己胸口,然后不着痕迹右手虚划。 就见他的面前倏然出现一行行黑色大字,海市蜃楼一般。显然,这些大字只有孟为鱼一人可以察觉,旁人是决计看不着的。 孟为鱼穿越了,不仅仅是穿越到古代,还莫名其妙绑定了一则系统。 眼前海市蜃楼般的大字,清晰写着…… 【凶案打卡系统提示:距离尸体700米!】 【凶案打卡系统提示:距离尸体650米!】 【凶案打卡系统提示:距离尸体400米!】 凶案打卡系统。这绝对是孟为鱼听说过最为稀奇古怪的系统。 现代社会的年轻人流行打卡,早起要打卡,美食要打卡,旅游圣地也要打卡。可这凶案地点也打卡,就…… 哪有清白的好人家,天天专门往案发现场去凑热闹?早晚被旁人当成奇葩或者变态。 退一万步说,夏梁县这等偏僻小地方,发生最多的案件也就是邻里争执,偶尔小偷小骗,杀人放火这等大案,十年都未曾出现过。 孟为鱼一度认为,自己绑定的凶案打卡系统就是个摆设,堪称最无用的系统之最,不是压箱底,便是等着落灰。 只是无需几日,孟为鱼便忍不住感叹,人的想法还是不能太片面太狭窄。 短短一月有余,凶案打卡系统的提醒高达十数次。譬如方才,就在孟为鱼整理书架之时,凶案打卡系统再次响起,显示有尸体出现在衙门900米左右的地方。 孟为鱼面色淡然自若,整理了一番因为奔跑而凌乱的衣摆,随即打开系统地图,仔细查看尸体的具体所在位置。 他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四平八稳继续向前。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100米!】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50米!】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2米!】 终于,孟为鱼停住脚步,面前不过几步开外,漫天夕阳之下,一个猪肉小摊不甚起眼。因着已是日落归家时刻,摊子上狼藉一片,并没什么可卖的东西。 唯独剩下一颗硕大猪头。 孟为鱼垂目看着砧板上的硕大猪头,幽幽感叹:“原来今天的受害者,就是你啊……” 【系统提示:死亡时间,约14小时前。】 【系统提示:请靠近尸体,保持微笑,完成本次打卡任务。】 太监 是了,系统提示所指的“尸体”二字,并非片面的死人,还包括了一切孟为鱼能想到的尸体。 譬如,眼前的猪头。 譬如,上一刻还满地乱窜,下一刻便被石捕快一巴掌拍死的蟑螂。 又譬如,系统提示音第一次响起时,孟为鱼在衙门厨房附近看到的死老鼠。 总之,自孟为鱼获得凶案打卡系统以来,系统提示已经出现过十数次,孟为鱼早已见怪不怪。 他熟练的抬步走近猪肉摊,与那硕大的猪头四目相对,展露出恰到好处一抹浅笑。 随即就听“叮”的一声响。 【系统提示:恭喜完成此次打开任务!】 【系统提示:恭喜获得兑换券1张!】 【系统提示:你的兑换券总数为5张。】 “孟先生!孟先生你跑的太快了!” 刚刚完成任务,来不及多看一眼热乎乎到手的兑换券,孟为鱼就听到石长友的喊声。 石长友跑过来,就他一个人,倒是不见刚才一起的袁并谢。 他到了跟前,脸上露出些许迷惑不解,抬手挠了挠自己个儿的后脑勺,压低声音做贼一般,小声与孟为鱼道:“孟先生?你与张屠夫说了什么?他怎么脸色这么红啊,比他卖的猪肝还红!” 不说没发现,那猪肉摊后的年轻屠夫,这会儿真的满脸涨红,连脖子根儿都红得发紫,见孟为鱼抬头瞧向自己,赶忙目光乱闪,根本不敢对上,十足不好意思的模样。 孟先生可是夏梁县出了名的美人,不笑的时候如水凝冰霜,料峭轻寒。可若是一笑,真叫人心动神移,怦然变色。 方才那张屠夫哪里知晓孟为鱼是为何突然薄笑,只当孟先生是在对着自己颔首微笑,一时间头晕目眩,热血上头,竟是差点不分东南西北。 孟为鱼拉着石长友快步离开猪肉摊,这才问道:“袁捕快呢?怎么不见他?” “哦哦!”石长友说:“小谢去打听来福了。不就在孟先生你左手那面么。” 孟为鱼抬头去看,果然就见五六步开外的左手边,有个捕快衣着的年轻男子,正背着他们,与一个小摊贩说话。 “我们去找袁捕快。”孟为鱼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只是两步,忽然顿住脚步。 石长友追上来,大喊着:“哎呀不对不对!反了反了,那面的才是小谢,我又给搞反了!” 说罢,抬起大手一指。他指的哪里是什么左手边,恰恰是右手边。 果不其然,就见右面一处小摊贩跟前,也有个穿着捕快衣着的男子,这才是袁并谢无疑。 孟为鱼道:“石大哥,你又左右不分了。” 石长友挠了挠头,憨声一笑,道:“嘿,偶尔……只是偶尔犯毛病。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左右不分了,这次是个意外。” 孟为鱼挑了挑眉梢,道:“这么说来,应该奖励石大哥才对。” “嘿,”石长友连连摆手,说:“奖励就不用了,不用了。” “那就奖励……”孟为鱼继续说下去:“奖励你十文钱罢,但是需要你自己去路边捡。” 袁并谢打听回来,正听到孟为鱼这话,忍不住道:“孟先生,你怎么的又戏弄石大哥。” “打听的如何?”孟为鱼问。 袁并谢道:“有人看到一只小白猫往北面跑过去,也不知是不是来福。” “北面?”石长友道:“莫不是跑出城去了?这天都要黑了,城外黑灯瞎火的,可就难找了。” 孟为鱼道:“去北面找找罢。” 三个人不敢耽误,立刻一路往北,只可惜寻到城门口亦是没有来福踪迹。又寻路人好一阵打听,的确有人看到一只白猫窜出城去,具体情况不详。 “看来只能去城外找了。”袁并谢道。 正说着话,一伙人从旁路过,为首的竟是个妇人打扮,瞧着年轻俏丽,就是稍显刻薄,不如何好相处的样子。 年轻妇人一开口果然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孟先生么?怎么,找来福还要孟先生亲自出马呢,来福可真是好命啊。” 孟为鱼对这年轻妇人显然不陌生,只是轻飘飘看了她一眼,都不接话,继续与袁并谢和石长友道:“走罢,出城去找。” 妇人见他不理人,面露愠色,立刻挥手,带着一干下人追上了孟为鱼的脚步,竟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身旁丫鬟一瞧,犹豫着小声道:“少夫人,咱们还是去找来福罢?若是老夫人知道您又针对孟先生,是会生气的。” “谁针对他了?”妇人低声呵斥:“再说了,孟为鱼不过是个低贱的仵作,我可是钱家的少夫人,针对他又如何?他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以为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就能博得老夫人的喜爱了么?他凭什么!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老夫人天天嘴里都是他的好,还叫我与他多学学,听了就叫人犯恶心。” “少夫人,慎言啊。”丫鬟吓得不轻。 原来这年轻妇人,便是钱家的少夫人,来福自然是她家走丢的猫,故而也带着人在此处寻找。 妇人没再言语,但是咬牙切齿满脸狠厉,忽然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钱少夫人道:“孟先生,你们这么找怎么可能找的到呢?” 孟为鱼本不想理会,但钱少夫人不肯罢休,拦在了孟为鱼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钱少夫人说道:“来福那么活分,大家应该分开找,这样才能尽早找到啊。不然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找,要找到天亮去么?如今这夜晚的天气还是冷的,可别一夜过去,冻坏了来福啊,周大人也不好与我们老夫人解释罢!” 袁并谢皱了皱眉头,第一个想要开口。不过被孟为鱼拦下。 袁并谢低声道:“孟先生……” “别急。”孟为鱼也低声道:“你猜的没错,就是找茬来的而已。” 石长友性子憨直,听了钱少夫人的话,倒是应和说:“是啊,孟先生,要不咱们分开找罢,几率大一些。” 他才说完,就被袁并谢瞪了一眼。 石长友感觉莫名其妙,却也不敢再开口。 钱少夫人向来针对孟为鱼,这袁并谢哪里能看不出。如今钱少夫人非要大家分开找猫,必然是有什么小心思在其中,不安好心。 袁并谢总觉得,若是顺着她的意思,怕是有诈。 “怎么的?”钱少夫人说:“孟先生一个大男人,不会是怕黑不敢一个人找猫罢?可真是笑死个人了。” 钱少夫人一个人又说又笑的,孟为鱼最多就看了她一眼。此时此刻,孟为鱼的注意力大半都在自己的系统之上。 就在片刻之前,系统提示音忽然又“叮叮”的响个不停,黑色的大字跳出在孟为鱼面前。 孟为鱼难得面上露出略显吃惊的神色,然后转身对石长友和袁并谢道:“分开找也好。” “可是……”袁并谢犹豫。 “对,就是分开找!”钱少夫人积极的道:“你们一个往左,一个往前,孟先生去右面找!” “我去右面找。”袁并谢一听,立刻说道。 钱少夫人特意指出右面,想必是有什么陷阱等着孟为鱼。 “谁准你去!”钱少夫人挡住去路,道:“我说叫孟先生去,有你何事?” 孟为鱼看向右手边那片幽暗的树林,道:“我去右面的树林寻找,石大哥和小谢,你们两个自己注意安全。” “孟先生……”袁并谢不放心。 石长友倒是一向的心大,说道:“小谢没事,那片树林没有野兽出没,孟先生一个人也不危……”不危险。 话没说完,石长友又被袁并谢的眼刀狠狠刮了一眼。 石长友又不敢说话了,悻悻然闭嘴。 孟为鱼一点也未有犹豫,独自抬步往右而去。 袁并谢忍不住低声自然自语:“这个钱少夫人,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 孟为鱼朝着树林走了几步,果然又听到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打开一看…… 【系统提示:距离1500米!】 【系统提示:距离1400米!】 【系统提示:前方1400米处,85%概率出现太监尸体一具!】 孟为鱼深深的看了一眼深渊般幽暗的树林。 不管是蟑螂尸体、老鼠尸体,或者麻雀小鸟等等,孟为鱼都见过不只一次,打卡过不只一次。但这太监尸体…… 身为一个冒牌仵作,孟为鱼还不曾见过真正的尸体。这可能是孟为鱼即将见到的第一具尸体。 好奇、纳罕、惊讶,在孟为鱼精致到不像话的脸面上一闪而过。他的眼中必不可少的,也有迟疑和惊恐,但闪过的更是电光石火,仿若错觉。 更多的则是平静和淡然,还是那种八风不动,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孟为鱼这个人是特别的。 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在某种意义上,的确十足特别。 【系统提示:距离1000米!】 孟为鱼脚步轻快,无需片刻,人树已深。本就日落时分,林间要比想象中,更是昏暗不明。 “沙、沙沙……” 有跫音跟在后面。 孟为鱼稍微停顿了一下,回头去看,虽没看到人,却笃定的道:“不是钱少夫人提议分开找的么?那少夫人跟着我做什么?” 四周寂静无声,隔了片刻,又是一阵沙沙声。 终于有人走到了孟为鱼面前,果然就是钱少夫人无疑。只她一个。 钱少夫人狞笑一声,冷冷看着孟为鱼,道:“孟为鱼!你这个狐狸精!你以为自己长得好看,会花言巧语,所有人就都会喜欢你么?等着瞧罢!老夫人会厌恶你的,所有人都会厌恶你的!” 孟为鱼终于直视着她,唇角动了动,唇瓣微启,应是有话要说,但片刻之后,又没有发声,沉默不语,将嘴巴闭了起来。 钱少夫人本已如临大敌,这会儿见他不言语,瞪着他来来回回看了半天,才道:“怎么不说话?孟先生的嘴巴,不是最毒最厉害的么?孟先生可是在琢磨,怎么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一个弱质女流、妇道人家。” 孟为鱼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猜错了。虽然我现在很想骂人,但也只想骂人,不想骂你。” 非礼 钱少夫人略微一怔,下意识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显然还未能反应过来,孟为鱼这就是在骂人不带脏字。 孟为鱼也不解释,笑得人畜无害,翩然转身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 行了差不离十来步远,这才听到背后钱少夫人尖锐的喊声:“孟为鱼!你竟敢骂我不是人!” “孟为鱼你个狐狸精!” “你早晚倒大霉!我们等着瞧罢!” 林间幽暗,钱少夫人的喊声虽尖锐刺耳,但孟为鱼转身再看之时,身后漆黑斑驳,全是树影摇曳,已寻不到任何人的踪迹。 孟为鱼不着痕迹的打开系统控制面板。 【系统提示:距离700米!】 地图上呈现出一个红色的大叉子符号,便是“太监尸体”所在位置,距离孟为鱼不远。 夏梁县这等小地方,出现尸体已经了不得,更别说即将出现的是一具太监尸体。 天高皇帝远,怎么的会有太监突然跑到此处?而且还死了。 孟为鱼按照地图继续往前寻找,跫音伴随着沙沙的树叶之声,林间小路着实难行,这七百米,要比平时显得远上许多。 再过片刻,孟为鱼首先闻到了一些类似于铁锈的甜腥气味儿。 “是血。” 孟为鱼笃定的低声道。 鲜血的味道弥漫在略微潮湿的空气间,混合着树叶杂草的青气,说不出来的格格不入,十足违和。 顺着血腥味儿再走两步,只需两步,果然看到一射之地处,静静躺着个黑影。 黑影并不瘦弱,一眼瞧上去高大挺拔,绝对是个男子无疑。恐怕便是系统所说的“太监尸体”。 孟为鱼立刻加快脚步,他走得近了一些个,便看得更为清晰明了,的确是个高大男子躺在地上,孤零零。 宽肩窄臀,身量八尺有余,这可与孟为鱼想象中的小太监大相径庭。 血味儿越来越浓重,甚至有些许的呛鼻。那男子身下的树叶和泥土已经被浸透,衣衫上也斑斑驳驳,血迹凌乱。 孟为鱼观察了一下,自尸体到远处,还有一道不太起眼的血痕,仿佛拖拽的痕迹。不,确切说并非拖拽的痕迹,而是爬行的痕迹。 这小太监先前应是咬牙顶着最后一口气儿,艰难的从远处往前爬行,想要寻人来求救的。可惜…… “可惜,可惜。” 孟为鱼走过去,蹲在小太监跟前。他脸面上露出一丝探究的表情,倒是没有过于惊恐。 “这小太监的衣料子,比周大人的还要好啊。” 孟为鱼伸手轻轻摸了摸染血的衣服,男子穿的根本不是什么内侍衣着,便是普通男子打扮,甚至还是富贵人家的打扮。那衣料又滑又软,纹路虽然简练,却不朴素,一针一线极为考究。 孟为鱼歪着头,托着腮喃喃说道:“不愧是皇宫里出来的人,小太监都这么有钱么?” 若不是系统指出,这尸体是个太监,孟为鱼差点子以为他是皇亲国戚。 至于这小太监的样貌…… 孟为鱼伸出手来,白皙修长的指尖触碰到了男子的脖颈。 凉冰冰的,没有脉搏。 孟为鱼叹息了一声,又伸手压在小太监的胸口位置,仔细摸索,果然,也没了心跳。 看来是没救了。 孟为鱼有点惋惜的摇摇头,然后垂下目光,有些羡慕的盯着小太监的胸口位置,自言自语道:“好结实啊……原来小太监的身材也可以这么好?手感真好……” 他说着,忍不住另外一只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叮——” 【系统提示:请靠近尸体,保持微笑,完成本次打卡任务。】 系统的脆响唤回了孟为鱼的思绪,差点忘了还没打卡。 他打开系统,动作熟练,调整了一下姿势,再靠近一些尸体,露出缥缈又浅薄的微笑。 笑罢了,孟为鱼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系统提示音没有再次响起。他拉开控制面板一瞧,果然,出了意外,系统并未提示打卡成功。 “靠得不够近?” 孟为鱼再次调整姿势,首先站起身来近前一步,复又蹲下,探身更加靠近尸体。他这等姿势实在是不好维持身体平衡,只好伸手抵在那小太监的胸口上。 “微笑。”孟为鱼低声说:“这次应该好了罢?” 重新打开系统一瞧,好家伙,系统和他开了个大玩笑,打卡还是不成功。 “笑的不够?”孟为鱼觉得自己就快和尸体负距离接触,应当不是距离的问题,那就只能是笑容的问题。 孟为鱼煞有见地的点点头,道:“系统怕是觉得我笑容太敷衍。” 孟为鱼反思一番,重新露出微笑。这次决计不敷衍,不只是笑了,而且还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 说实话,就算孟为鱼长相再纤尘不染,再俊美无俦,配上昏暗的树林和诡异的情景,也…… 一时间,孟为鱼自己个儿都打心底里狐疑,我莫不是有成为变态的潜质? 笑也笑了,孟为鱼可谓绞尽脑汁。但是系统安安静静,此次打卡,仍然没有成功。 “怎么回事……” 孟为鱼正说着,眸子骤然动了动,不知是否错觉,他只觉自己手下那结实坚硬的胸膛,仿佛还在微微浮动,似乎还有呼吸的模样。 孟为鱼当下便想起身仔细检查一番这尸体,只是他长身而起的动作,却卡在了一半。 “嗬!” 孟为鱼的衣角被什么勾住,不得而知。只这一拉一扯,发生的过于突然,叫孟为鱼身形踉跄,下盘不稳,哪里还保持的住什么平衡,直接“咕咚”一下子,闷头扎进了小太监怀中,来了个标准的“投怀送抱”。 “啊……好疼。” 鼻梁撞上小太监坚硬结实的胸膛,孟为鱼立刻低呼出声,又酸又涩的感觉,叫他生理泪差点子夺眶而出。 他整个人趴在小太监身上,不得已亲密接触着。孟为鱼的脸上、手上、衣服上,难免蹭到一些黏糊糊的血迹。但这不是重点…… 孟为鱼没能立刻从小太监身上爬起,反而眨了眨眼睛,眼中尽是探究和迷茫。 “太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因着“亲密接触”,孟为鱼不只是摸到了小太监的胸肌,只觉得这小太监身上,似乎多了二两肉。 他快速爬起,黑灯瞎火,伸手一掀。 “哗啦!” 小太监考究的衣衫下摆被孟为鱼动作豪爽的掀开。孟为鱼动作迅捷,分明白嫩修长的一只手,却犹如土匪流氓,直接探索了下去。 “真……真的有啊!” 孟为鱼杏眼大睁,躺在这里浑身血污之人,哪里是什么太监,已然被验明正身,分明是个彻彻底底,完完整整的男子。 一时间,孟为鱼这才恍然大悟。 若是他未有记错,系统刚才提示的是“前方1400米处,85%概率出现太监尸体一具!”。 换句话也就是说,这尸体也有15%的可能性,压根不是太监。 若尸体不是太监,就算孟为鱼距离再近,笑的再甜,打卡任务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当然…… 孟为鱼喃喃说道:“也有15%的可能性……既不是太监,也不是尸体。” 他说着,目光看向自己的衣角…… 孟为鱼不是无端端摔倒的,一只染血的手,不知何时拽住了他的衣角。就因这个,孟为鱼才会被突然扯倒。 似乎要验证孟为鱼的想法,平静的“尸体”忽然动了动。先是拽着孟为鱼衣角的手,微不可见的动了动,随即是眼睛,竟然睁开了! “咳……咳——,你……” 男子没有死。 但他虚弱极了,睁眼已经用尽了他几乎所有的力气。 正常人遇到如此境况,醒来必然第一句话便是呼救。 可眼下的境况,的确不能说是正常…… 因着男子死里逃生醒来第一眼,便看到一个陌生人正在趁人之危,非礼于他。 孟为鱼的手…… 孟为鱼倒是一脸冷静镇定,将自己两只手都抬起,以示清白,道:“你别误会。我虽然喜欢男人,但的确没有恋尸癖。” “咳咳……” 男子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孟为鱼的话显然没有安慰到他,反而令他气血翻涌,失血过多的惨白脸面,一刹那竟红润了不少。 “你……” 男子想说什么,但是被咳嗽声代替。 孟为鱼打卡不成功,任务没完成,但也无法见死不救。当下站起身,将男子手臂挎在自己脖颈上,吃力的将他架了起来,准备拖走。 男子身材高大,如山一般靠在孟为鱼身上,压得孟为鱼差点子摔倒。他咬牙坚持,朝着远处来路喊道:“石捕快!袁捕快!” 树林寂静,仿佛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 孟为鱼扶着男子本就吃力,而男子似乎有些抵触他的触碰,十足不配合。毕竟刚才…… 孟为鱼叹息一声,说道:“刚才真是误会。不信你看看我这张脸,长得像流氓变态么?” 孟为鱼长得好看,他深知自己的脸,可比免死金牌还厉害。 男子听到这话,虚弱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孟为鱼脸上。月光暗淡,树影斑驳,几乎无法看清,可偏偏他们距离颇近,近到鼻尖挨着鼻尖…… 一时间,男子果真忘了挣扎排斥,骤然说道:“是你?!” 太子 “孟先生回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此人是谁?怎么的伤成这样?” “快去叫崔主簿过来看看!” 孟为鱼带着石捕快和袁捕快出门寻猫,猫还没找到,却带回个伤重男子。 衙门里的捕快虽都是人高马大之辈,却几乎从未见过如此重伤之人,赶紧大呼小叫的拽来崔主簿。 崔主簿医术不错,至少在这小地方算是顶尖的。 “小太监”是被石长友背回来的。“小太监”说完那句没头没尾的“是你”之后便昏死了过去,孟为鱼哪里背的住他,死拉活拽,拖死狗一般,将人拽出树林,好在石长友和袁并谢走的不甚远。大家看到伤者,也顾不得再找猫,背上伤者立刻回了衙门求助。 孟为鱼问:“崔主簿,这个人怎么样?” 崔主簿洗了一手血迹,拿着毛笔不疾不徐写下药方,这才道:“这人身子骨硬朗,伤口已经包扎,喝了药养一养也便能大好。好在施救及时,不然再等个一时三刻,怕是就不好了。” 石长友庆幸的嘿嘿一笑,道:“不然怎么样?” 崔主簿将药方交给旁边的袁并谢,道:“还能不然什么?不是一命呜呼,就是变成太监罢。” “啥?”石长友虎躯一震,显然被吓了一跳,道:“变成太监?” 孟为鱼也是有些惊讶,目光快速的在那昏睡男子身上瞄了一圈。 原来系统所谓的“太监尸体”是这个意思…… 系统并非在糊弄孟为鱼,若不是孟为鱼发现的及时,这奇怪男子还真的就要变成一具太监尸体,85%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孟为鱼摸了摸自己下巴,微笑说道:“看来我可真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是啊是啊,”石长友连连点头,道:“孟先生,你今天做了一件大善事呢!” 孟为鱼还在自言自语:“看他衣着如此华丽,等他醒了,我得与他好好的谈谈心。” “谈谈心?”石长友一头雾水,问:“谈什么心?” “当然是……”孟为鱼说:“问问他要怎么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啊。” “咳咳!” 袁并谢在旁边佯装咳嗽,握拳抵着嘴唇,低声道:“崔主簿在瞧着你呢,孟先生。” 孟为鱼一派坦然模样,叫袁并谢和石长友去抓药煎药,自己送了崔主簿离开房间。 眼下已然天黑,衙门里倒是比白日还热闹。捕快们刚从大食堂回来,三两成群的,因着空闲免不得拉两句家常。 孟为鱼送了崔主簿回来,便听到几个捕快议论着:“听说了么?太子殿下要到咱们这小地方来。” “太子?!当真?” “嗨,别听他胡说。太子怎么会到咱们这小地方来呢?太子殿下是去琴台县那面督查水患,会不会路径咱们这面还不知道呢,根本见不着人。” “我真想见一见太子的面啊,我一辈子还都没有去过京城。” “太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别做春秋大梦了。” “对了!” 一个捕快正巧看到孟为鱼经过,热络的喊他道:“孟先生!孟先生不是见过太子殿下么?快来给我们讲讲,太子殿下到底长什么模样。” “我?” 孟为鱼停下脚步,露出一抹微笑,看着颇为神秘,只是但笑不语,却没有开口。 几个捕快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道:“孟先生,你快讲讲啊,急死我们了。” “孟先生当真见过太子?” “是啊,这事儿你不晓得?” “不知道啊,快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捕快大哥兴高采烈的讲起八卦来,引来一群捕快围听,而孟为鱼也在旁听的人群之中。 说实话,孟为鱼作为一个仅仅穿越到此月余的冒牌货,当真从未见过什么太子。不只如此,他自己个儿的八卦事情,还没旁人了解的多。 于是乎,此时此刻,孟为鱼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听闻孟为鱼的家乡并非夏梁县,他也不过刚来到夏梁县一年之久,在那之前,孟为鱼隐居之所更为偏僻闭塞。 当时小山村已经连续三年,未曾落下一滴雨水,农田干涸颗粒无收,村子里的人根本吃不饱肚子。 村长请了巫师来祈雨,巫师扬言下雨是天地阴阳交合的结果,而此地的阴阳调和出了问题,故而三年不曾有一滴雨水。 至于这阴阳调和的问题根源,竟是隐居于此的孟为鱼。 因着孟为鱼长相过于俊美出尘,不只是女子爱慕于他,就连男子见了他亦是日思夜想。以至于小山村的女子除了孟为鱼不愿意嫁给旁的男人,而小山村的男子也拖着不想娶妻。 村民们一听巫师的话,大惊失色,但又觉得有些道理。 巫师告之,唯一的破解办法,便是筑坛祈雨,将祸患孟为鱼烧死,献给雨神,否则终会酿成大祸! 村民们心中不忍,却又走投无路,竟是真的将孟为鱼绑了,准备杀他求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恰巧有个大有来头之人路经村落,将孟为鱼从大火之中给救了出来。 救走孟为鱼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太子赵无渊。 孟为鱼被救后离开了小山村,辗转来到夏梁县,在衙门里干起了仵作这份工作。 “竟有这样的事情?!”有人不禁感叹。 孟为鱼眨眨眼睛,这话他差点子也说出了口。 捕快们惊叹不已,都催促着孟为鱼道:“孟先生,你就给我们讲讲,太子殿下长什么样子罢,我们真的好奇。” “太子殿下……” 孟为鱼还是含笑不语,不怪他卖关子,毕竟孟为鱼是个冒牌货,他压根就从未见过太子的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孟为鱼先前见过太子,恐怕…… 亦是不知太子殿下到底长什么模样。 孟为鱼有一个秘密。他是一个脸盲症患者。 不是天生的,在孟为鱼小的时候,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后来,孟为鱼很不幸的在一场事故之中,脑部梭状回受损,从此之后,不论是亲近之人的脸,还是陌生之人的脸,他都无法看清楚。 在孟为鱼眼中,所有人的脸几乎都长一个模样,包括自己。 孟为鱼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好看到旁人见了他都会不由自主惊叹怔愣。只可惜,孟为鱼只是知道,自从那场事故之后,他并没有亲眼看过自己的样貌。 这可能就是凡尔赛的最高境界,美而不自知罢。 莫名其妙穿越之后,孟为鱼以为自己的脸盲症可能会痊愈。但事实证明,就算穿越到了古代,他眼前仍然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包括自己。 好在孟为鱼的名字没有改变,他第一时间用手摩挲了一遍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脸还是自己的脸,不论五官和轮廓,丝毫也未有改变。 脸盲症最简单的表现,自然是无法识别旁人的容貌。除此之外,梭状回受损其实还给孟为鱼带来了更多的影响。 孟为鱼不怕天黑不怕打雷,也不会害怕看到尸体。作为一个脸盲症患者,对恐惧的感知是很迟钝麻木的。 同时,他也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共情”和“脑补”。不会尴尬,无法感动。在外人眼里,像个怪胎。 但好在一白遮千丑,孟为鱼不仅肤白,还貌美。足以弥补这些性格上的“小小”缺陷,以至于孟为鱼的人缘一直不算差。 不得不说,脸盲症也还是有点益处的,因着无法脑补,恐惧感又低,孟为鱼几乎从不失眠,向来倒头就睡。 就好像盲人的听力往往比较出众,孟为鱼亦是如此。 平日里他无法以容貌正常分辨身边的人,自然而然,他的其他洞察力就会比旁人敏锐许多。脚步声、说话声、甚至一些气味和细枝末节,都会被孟为鱼下意识的记在脑海中。 作为一个合格的脸盲症,孟为鱼其实很少认错人。但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先前的袁捕快在左还是在右。 脸盲症这种病,可以说是无法治愈的,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但凡事的确都有例外…… 孟为鱼绑定凶案打卡系统之后,发现每成功打卡一次,系统就会赠送一张“兑换券”,集齐8张兑换券,便可以在系统商城之中兑换“彩蛋”一颗。 简单来说,彩蛋就是盲盒,盲盒打开,里面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卡片。 譬如,暴富卡、万人迷卡、任意门卡、百病包治卡等等。每次兑换都会随机抽取一张。 据说百病包治卡可以医死人肉白骨,不论什么样的绝症都可以痊愈,包括脸盲症。 孟为鱼心动了。 其实孟为鱼自从获得系统后,已经勤勤恳恳打卡了整整21次,也兑换过2颗彩蛋盲盒。 只是…… 孟为鱼打开系统,看了看道具箱里的失眠卡和变性卡,着实不尽如人意…… 孟为鱼舌灿莲花的一番敷衍,总算是忽悠住了那些个好奇的捕快们。 他屋内还有个差点就变成小太监的伤者,如今昏迷不醒,正需要人照看着。孟为鱼作为他的救命恩人,打算好心做到底,照看一夜,也不知明个儿一早能不能醒来。 “吱呀——” 孟为鱼推门进去,略有些惊讶,道:“醒了?” 没成想不需一夜,那方才还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男子居然清醒过来,正扶着自己肩膀,艰难坐起。 男子看到孟为鱼,不似之前那般抵触,同样满面惊讶,目光上上下下来回打量着孟为鱼。 孟为鱼倒是坦然,没有一丝丝尴尬与不好意思,就叫他这般仔细的瞧。 男子道:“真的是你?” 孟为鱼挑了挑眉,又是但笑不语的神秘表情。 惊讶过后,男子皱了皱眉头,道:“你不记得我了?” 这回孟为鱼开口了,笑着问道:“你欠过我钱么?” 男子被问的一怔,下意识的摇头,道:“不曾。” 孟为鱼点点头,说:“那我记不得你,这不是很正常?” 男子又是一愣,显然跟不上孟为鱼的思维进度。 孟为鱼道:“这么个薄情的年代,想让一个人对你念念不忘,除了欠钱不还之外,怕是没旁的办法了。” 无渊 室内静悄悄…… 孟为鱼一句话把天给聊死,就算他长得再美再惊艳,对方显然也接不住他这话头。 二人对视半晌,还是孟为鱼先开的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瞧着孟为鱼的目光轻微晃动,道:“吴渊。姓吴,单字一个渊。” “哦。”孟为鱼点点头,反应极为平淡,似是并未有什么不妥。 只是孟为鱼的表情又隐含着一丝丝的耐人寻味,尤其他眸子灵动,仿佛与他的嘴巴一样能言善道。 孟为鱼的眼神之中透露着一句话,这个人在说谎。 随后两个人又是对视一阵,这回改为男子先开口。 男子道:“你不相信我?” 孟为鱼笑了,道:“你都好意思撒谎了,我哪里好意思不相信呢。” 男子:“……” 男子一阵沉默,孟为鱼倒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说:“你受伤颇重,还是先好好休息罢。” 这一日又是找猫又是救人,孟为鱼也累了。他身子骨向来不算健壮,实在是禁不住折腾。 第二日,孟为鱼是被饿醒的。胃里叽里咕噜,实在是无心再睡下去。 他起了身往外走去,衙门里果然已经充斥着一股早点的香味儿。 “孟先生!” 有人叫他。 孟为鱼被拦住了去路,定神一瞧,说:“是小谢啊。” 袁并谢从后面追上来,看似不是路过,也不是要去吃早饭,应是特意来寻孟为鱼的。 孟为鱼问道:“何事?” 袁并谢欲言又止,拉着孟为鱼往旁走了两步,笃定四周再无人路过,才道:“听闻昨日孟先生救回来的那人醒了?” 孟为鱼点点头。 袁并谢又是那副欲言又止模样,道:“若是他好了,便叫他离开罢。” 孟为鱼一听,倒是提起了一些个兴趣,这兴趣堪堪超越早点的诱惑力。 “你识得他?”孟为鱼在问,但是声音是笃定的。 袁并谢立刻摇头,道:“不认识。” 孟为鱼笑了,说:“小谢啊,你否认的这般快,会像是在狡辩。” “真的不认识。”袁并谢坚持说:“只是以前见过罢了。是个麻烦之人,孟先生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孟为鱼道:“我知道了。” 袁并谢听他答应的爽快,却未能放心,还想要再啰嗦叮嘱两句。 可话到唇边,根本来不及再说,就听到“孟先生!孟先生!孟先生!”一连串的大喊,底气十足,震耳欲聋。 不用猜,必然是石长友来了。 果不其然,石长友一路喊一路跑,估摸着眼下整个衙门都知道石长友在找孟为鱼。 石长友跑过来,大喊着:“孟先生,总算是找到你了。” 孟为鱼道:“这一大早的,都在找我啊。” 石长友道:“孟先生,是钱家的人,那位钱家少夫人又遣人来了,说让你继续去找来福!还是去昨个儿那小树林找!听说有人看到来福在那面树林出现。” “怎么还叫孟先生去?”袁并谢皱眉。 昨个儿黑灯瞎火,钱少夫人非要孟为鱼独身去树林找猫。今儿个一大清早,天色才刚刚亮起,钱少夫人又要孟为鱼去树林找猫。若说这其中没有诡计,怕是任何人都不敢置信。 孟为鱼若有所思,幽幽感叹:“这位钱少夫人,看来是真的很讨厌我。” 石长友就算再迟钝,也发觉钱少夫人在针对孟为鱼,挠了挠后脑勺,问道:“孟先生,这可怎么办?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孟为鱼坦然说:“这有什么怎么办,去就去罢。” “这……”石长友犹豫。 孟为鱼道:“我若不去,岂不是立时便被钱少夫人抓住了把柄,恐怕下一刻钱少夫人就会带人杀来大闹衙门,说咱们衙门里的人都在吃白饭,不作为。” 袁并谢和石长友都沉默了,总觉得很头疼。 三人说罢了一同离开,走出不远拐了个弯,便再看不见身影。 “沙——” 有一声轻响,比落叶还轻,是衣襟抖动发出的响动。 就在孟为鱼他们离开之后,又一条人影从墙后转了出来。原来此人一直在一墙之隔外偷听。 是被孟为鱼救回来的男子,自称吴渊。 他显然将刚才三人所说都给听了去,皱着眉头望着孟为鱼离开的方向。 男子约莫二十左右,甚是年轻。孟为鱼瞧不见他的容貌,着实可惜了一些个。 毕竟这男子的长相,绝对世间少有。只是与孟为鱼的好看不同,男子眉宇之间英气锐气锋芒毕露,还隐约透露着一股贵气。 此时此刻,男子脸色有些略微的苍白,嘴唇也不是很有血色,毕竟他昨日差点子死在那片树林之中。不过这男子的恢复力的确也是令人咋舌的,身强体健,一看便是从小习武。 下一刻,男子拔身而起,身法灵动,迅如飞凫。眨眼间不知去向。 孟为鱼先是跑到衙门食堂拿了两个大包子,这才边走边吃,独自一个人往城外的树林而去。 原本石长友和袁并谢是想要陪着他一同过去找猫的,但是不巧,今儿个衙门人手不足,赈灾洪水的物资途径夏梁县,衙门里的捕快们都要去帮忙。 两个大包子吃完,孟为鱼也出了城去,熟门熟路往小树林而去。 如今天色大亮,再看小树林则是另一股气氛。不似昨日的阴森恐怖,再加上孟为鱼轻快的步伐,不知情的还以为孟先生是来躲懒踏青的。 他一人走了进去,漫无目的的在树林中寻找。 林间煞是安静,偶尔有风吹落叶之声。就在这寂静之间,孟为鱼听到“叮”的一声响。 是系统的提示音。 但凡系统响起,必然是有尸体出现。 孟为鱼打开系统控制面板,果然,就见系统上出现了新的提示……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50米!】 “五十米?”孟为鱼有些略微的惊讶,好近的距离。 昨日孟为鱼才在这林间捡了一具“小太监尸体”,不成想今儿个再来,居然还有尸体。 别看这小林子不大,却当真是内有乾坤。 “沙沙——” 是脚步声,孟为鱼顺着系统指示往林间深处走去,五十米而已,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叮——” 【系统提示:发现小猫尸体一具!】 【系统提示:死亡时间,约2时左右。】 【系统提示:请靠近尸体,保持微笑,完成本次打卡任务。】 伴随着系统不断的提示,就见眼前两树之间,落叶繁杂之处,静静躺着一只两掌来长的小猫。 猫咪四肢舒展,尾巴毛茸茸的,有落叶和日光散落在它的身上,当真一副好不惬意的模样。只可惜…… 这只小猫已经死了。 没有外伤,乍一看无法确定它是怎么死的。 孟为鱼缓缓的蹲下,靠近那只猫咪,按照惯例,又缓缓的对着猫咪尸体露出一抹浅笑。 “叮——” 【系统提示:恭喜完成此次打开任务!】 【系统提示:恭喜获得兑换券1张!】 【系统提示:你的兑换券总数为6张。】 正巧,头顶有厚实的云彩飘过,挡住了林间稀稀落落的日光。阴影笼罩了孟为鱼那张漂亮的脸蛋,让他的笑容变得有那么一丝丝诡异。 毕竟…… 谁会蹲在尸体面前露出微笑呢? “嗬——!” 是抽气声。这林间居然除了孟为鱼之外,还有他人。 孟为鱼将那抽气声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一点意外。 他连头都不回,还是蹲在死猫跟前,开口说道:“跟了一路,总算是要现身了?” “嗬!是你!” 有人从不远处的大树之后冲了出来,直指孟为鱼,挑眉怒道:“是你!果然是你!是你杀了来福!” 来人一身富贵裙衫,穿金戴银,声音拔的很高,尖锐刺耳极了,连珠炮一般继续叫着:“我就知道你是个疯子!果然是你杀了老夫人最宠爱的来福!好啊!人赃并获!我看你怎么狡辩!我今天一定要拿了你这个狐狸精到老夫人面前,让老夫人好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是钱少夫人,不只她一个,身畔还带着一个丫鬟一个小厮。眼下恐怕不只是人赃并获,外带着不少人证。 孟为鱼仿佛神游天外,对她的指控毫不在意,反而又笑了。 钱少夫人打了个冷颤,尖声道:“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 孟为鱼不只是笑,还摇了摇头,说:“你处心积虑千方百计设局,一路带着丫鬟小厮跟踪我,就是为了冤枉我杀了来福?” “我没有冤枉你!”钱少夫人道:“就是你杀了来福!我们都看到了!” 小厮和丫鬟在旁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就是孟为鱼杀了来福!他也太狠毒了,连一只小猫都不放过!太可怕了。” 孟为鱼还是摇头,这回不笑了,叹了口气。就见他抬起手来,对着钱少夫人招了招,那意思仿佛是要钱少夫人过来。 钱少夫人哪里肯过去,倒是退了两步,道:“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我们可人多。” 孟为鱼见她不过来,只好让开两步,指着地上的小猫尸体,道:“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来福?” 钱少夫人立刻喊道:“当然是来福!老夫人最宠爱的来福我怎么可能认错!就是这只白……” 白猫。 夏梁县恐怕没人不认识钱家的来福,一只毛茸茸的白猫,长相端正可爱。 钱少夫人喊到一半,眼睛瞪大,震惊万分的道:“怎么……怎么回事?怎……怎么是一只黑猫?!不,不应该啊!” 孟为鱼倒是淡然,重复问道:“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来福?” 心动 “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这样……” “真是见鬼了……” 钱少夫人喃喃自语,一行说着一行忍不住摇头,那表情诡异又惊恐,的确是被吓着了的模样。 “不可能的……不可能!不可能啊!” 她说了三遍不可能,随即目光忽然坚定,怒目瞪向孟为鱼,道:“是你搞的鬼!你故意要吓唬我,对不对?” 孟为鱼叹息了一声,道:“故意之人,难道不应该是你?” “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不要跟我胡搅蛮缠!”钱少夫人道。 孟为鱼并不因为她的态度而着恼,语气还是云淡风轻:“你向来不喜欢来福,当然,你更不待见我。介于你昨日和今日一些奇怪且执着的举动,显然,你知道来福死了,还知道来福的尸体就在此处。你才千方百计引我到这里,是想要栽赃陷害于我。” “我没有!”钱少夫人大喊着否认。 孟为鱼话还没说完,淡淡的继续道:“是你杀了来福罢。” 钱少夫人一听这话,简直是怒不可遏,抵死也不承认,道:“你敢诬陷我?” 孟为鱼道:“我劝你小心一些。” 钱少夫人被孟为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给气着了,气的是捶胸顿足,一时间拍着自己个儿胸口说不出话来。 身后丫鬟愠着脸瞪着眼,道:“大胆!你怎么和我家主子说话呢!就凭你也配?” 孟为鱼好似被她逗笑了,只是笑容有些个敷衍,仿佛也不是那么好笑的样子。 孟为鱼明知故问道:“我为何不配?你家主人是谁,这般大的派头?” 丫鬟一时也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听孟为鱼又道:“哦我知道了,你家主人必然是二郎神罢。” 丫鬟又是一怔,正细细寻思着孟为鱼这话什么意思,倒是孟为鱼自己先被逗乐了。 “你!”钱少夫人呵斥道:“你敢骂我的丫鬟是狗!好啊好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真以为老夫人会为你撑腰吗?你骂了我的丫鬟,刚才还口口声声恐吓我!你是要杀了我吗!” “不是我。” 孟为鱼开口,虽是否认,但听起来颇为古怪。 钱少夫人被他说的有些发懵。 孟为鱼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里的来福尸体被调换成了黑猫,真的是巧合?在你针对我的时候,有人同样在针对你。” “沙沙”一声,正巧有阵强风袭来,拂乱了孟为鱼的鬓发,带来倏然的寒意。 钱少夫人莫名就打了个寒颤,眼珠子不由自主乱转起来。 孟为鱼道:“你平日得罪的人不少,还是自己小心一些为好。” “你管得着吗?” 钱少夫人根本不领情,冷笑着说道:“今天算你走运,下次可不一定了,咱们走着瞧!” 她说罢一招手,丫鬟和小厮便跟着一同离开,往林子外面而去。 孟为鱼漂亮的脸蛋平平静静,目光也算是温和,瞧着钱少夫人离开的背影。 一直瞧,一直瞧。一直瞧到再也看不见,可孟为鱼仍旧没有收回目光,反而唇角带起些许笑意。 孟为鱼没头没尾道:“你一直跟着救命恩人,是想要暗中保护我么?” 林间四周再无旁人,只有脚边的黑猫尸体,孟为鱼却似乎在和某个人聊天,诡异十足。 这话说完,不见半点回应,可孟为鱼还是那副表情,仍然专注的看着钱少夫人离开的方向。 隔了大半晌,终于…… “沙沙——” 树叶晃动,有个黑影从大树枝上窜了下来。身法灵动,迅如飞凫。 是那自称吴渊的男子。 吴渊此时面色还有些苍白,俊美无俦的脸面看上去带着羸弱之感,与他迅捷的轻功十足违和。 他的脸上有些疑惑不解,但很快敛去,不想让别人发现。 孟为鱼是个脸盲症患者,他是看不到吴渊那张脸的,可不妨碍他辨认出对方是谁。 孟为鱼道:“真的是你啊,小渊子。” “小渊子?” 吴渊掩藏颇好的面容还是破防了,露出惊讶神情,显然不理解孟为鱼为何这般称呼自己。听着…… 听着像个太监。 在此之前,其实孟为鱼真的差点被系统给忽悠了,觉得他是个小太监。 孟为鱼笑起来实在好看,显得温温柔柔,而且颇有仙人之姿,说:“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你如果不喜欢,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 吴渊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最终闭口不言。 隔了片刻,吴渊忽然道:“你不会武功,怎么知道我在一旁?” 不是他自视甚高,吴渊的武功的确不凡,虽然身受重伤,但对付一个全无武功之人,还是绰绰有余。 孟为鱼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而来的冒牌货,哪里会什么飞檐走壁的武功,笑着道:“我不会武功,但是比旁人都观察的细微。有的时候,不一定要用蛮力,不是么?” 蛮力?吴渊脸色又变了变,只觉自己这是被骂了。 吴渊道:“你不知,口业是结不得的?刚才那位夫人,怕是已经记恨上你了。” 孟为鱼又笑了,道:“就算我对她溜须拍马说尽好话,她也不会喜欢我的,哪里在乎这点口业呢。毕竟……谁叫我长得比她漂亮好看,比她招人喜欢。” 吴渊:“……” 一时间,吴渊哑口无言。这孟为鱼分明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之姿,可但凡他一开口就扑面而来的市井俗气,美感尽数被破。 “怎么?”孟为鱼眨了眨眼睛,真诚发问:“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么?” 吴渊:“……” 又是一阵哑口无言。 他这般发问,吴渊忍不住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孟为鱼的容貌。 是了,孟为鱼长得太好看,就算以前见识过千万美人,在孟为鱼面前都不值一提。 孟为鱼的容貌挑不出一丝弊端,身段看上去纤细羸弱,让人打心底里不由自主生出一股保护欲。只消多看他几眼,心里便什么火气也全无。 吴渊闭着嘴没有回答,孟为鱼却似乎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对着他毫不吝惜的又露出一抹笑容。 “咚!” 吴渊忽然感觉自己心口被巨石重击了一记,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目光没来由躲闪起来,不敢再看孟为鱼的脸。 孟为鱼道:“你的心跳声好大啊。” 吴渊下意识的按住自己心口位置,总觉得孟为鱼是在戏弄他。 刚想要反驳,话未出口,意外却发生了。 突听“啊啊啊啊——!!!”一阵惨叫,从不远处传来。尖锐非常,凄厉十足,着实吓人一跳。 孟为鱼当下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眉头紧皱:“差点被喊聋了。” 吴渊神经一紧,道:“那面传来的。” 说罢了,拔身而起,立刻寻声赶了过去。 孟为鱼不会武功,走的不快,倒是也朝着喊声走过去,感叹道:“又是那个钱少夫人啊……” 孟为鱼的观察力比旁人细微许多,光听声音他便能断定,一定是钱少夫人在大叫。 等孟为鱼走过去的时候,断断续续还能听到钱少夫人的叫声。她的丫鬟和小厮在旁边劝慰,不过听起来也都很是害怕。 “啊啊啊!”钱少夫人捂着自己的脑袋:“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这里?” “主子,主子,没事了没事了,一只死猫而已。” “是啊主子,肯定是有人故意使坏,想要吓唬人呢。” 吴渊已经先到一步,脸色凝重,正仰头看着树梢位置。 孟为鱼站定下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抬头去看。 是一只猫。 确切的说是来福。 孟为鱼淡淡的说道:“来福果然已经死了。” 来福的尸体在树梢上,不是趴在树梢上,而是被一根红色的绳子吊在树梢上。 就像一个上吊的人。绳子一头挂在树上,一头挂在来福的脖子上。 红色的绳子,白色的猫…… 忽悠、忽悠,不知是不是有人刚才无意间撞到了树干,亦或者是被风吹动的,猫和绳子都在轻微的晃动。 钱少夫人和她的下人惊恐不已,吴渊皱着眉头,只有孟为鱼他“天生迟钝”,脸上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反而更多的是探究。 “来福怎么会被吊在这里?” 钱少夫人惊恐的指着孟为鱼说:“是你!是你对不对!肯定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搞得鬼!你想要吓唬我!” 钱少夫人疯了一般,面色狰狞咬牙切齿,推开丫鬟和小厮,冲过来就想要抓挠孟为鱼的脸。 孟为鱼没有躲避,倒是吴渊立刻抬手一拦,轻而易举的拦下了疯疯癫癫的钱少夫人。 丫鬟和小厮好劝歹劝,总算是劝住了情绪激动的钱少夫人。钱少夫人撂了一句狠话,最后愤愤然离开,回钱家去禀报来福的事情。 来福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它是钱老夫人最宠爱的猫咪,很快衙门就来了人,而且是周大人和崔主簿亲自过来查看情况。 孟为鱼先回了衙门,崔主簿说可能需要孟为鱼给来福验尸,总之让他先回衙门去准备准备。 吴渊跟着孟为鱼一道回了衙门,皱眉道:“周大人亲自去给猫收尸,衙门的仵作又要给一只猫验尸?这钱家在夏梁县,当真是好大的脸面。” 孟为鱼挑了挑眉,他穿来此地一月有余,没成想冒牌货第一次当仵作,是要给猫咪验尸。 孟为鱼看着桌上那些个验尸工具,似乎……挺复杂的。 左等右等,眼看着太阳落山,天色昏暗。孟为鱼坐在窗前,双手托腮,瞧上去马上便要打瞌睡。 吴渊回头一瞧,当真是好一副月落小轩窗,斑驳似如雪的美景,再加上美人假寐,更是让人赏心悦目。 只可惜,吴渊显然没什么心情欣赏,他看着孟为鱼的目光充满疑惑与不解。 “孟先生孟先生!” 是石长友的大嗓门子。 孟为鱼被他的喊声给吓醒了,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 石长友和袁并谢同来,进了门,石长友就道:“孟先生不用等了。” “怎么了?” 孟为鱼还未发问,吴渊走过来好奇的问。 石长友道:“来福的尸体没有带回来。” 孟为鱼难得也好奇起来,问:“没带回来?是直接送回钱家去了么?” “倒也没有。”石长友挠了挠后脑勺说。 石长友嘴笨,一时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袁并谢道:“都没有,来福的尸体还挂在树上。” “这是为何?”吴渊皱眉。 袁并谢道:“钱家的人说,猫死本就不吉利,来福死的又很是蹊跷。” 古人很迷信,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传说。 孟为鱼以前在书中瞧见过,有的地方之人觉得猫死后不能埋在土中,必须悬挂于树上,否则猫会变成鬼魂回来造孽。 袁并谢道:“钱家的人问过了老夫人,老夫人派下人去了树林,给来福的尸体套了个黑布袋,说是要继续挂在树上,直至腐烂才可取下,否则会招来大祸。” 身份 时辰已经很晚,石长友和袁并谢前来通知一声孟为鱼后,也就要回屋去休息,明儿个一大早还要继续忙碌赈灾的事情,需得养精蓄锐才可。 孟为鱼走到门口准备关门,不过关门的动作顿住,回头去看还站在自己个儿屋内的吴渊。 “有事情要和我说?”孟为鱼问。 吴渊张了张嘴唇,道:“无事,就走了。” 他说着往门外而去,可惜,一只脚都没能踏出门槛,倒是皱着眉头看向远处。 吴渊武功卓绝,耳力自然也是不差的,远处有脚步声快速而来,确切的说,是折返而来。 “孟先生!孟先生!” 又是石长友,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分明离开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怎么了?”孟为鱼问。 石长友一副天塌地陷模样,还未站稳已然大喊着:“出大事儿了!太!太、太子丢了!” 这没头没尾的话一喊,旁边吴渊脸色骤然大变,不过很快平静下来。 孟为鱼挑了挑眉头,道:“展开说说。” 石长友比划着道:“真是天大的事情啊!刚才传来消息说,在附近巡查水患的太子殿下忽然失踪,说是被大水给冲走了!眼下下落不明呢!” “被大水给冲走了。” 孟为鱼重复一遍,语气耐人寻味,道:“之前发了洪水,的确是有的。可洪水早就过去,太子过来巡查,怎么会又被洪水给冲走呢。” 石长友挠着后脑勺,满脸纳闷的道:“是啊,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这么说的。周大人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这个事儿,让咱们都别睡觉了,赶紧连夜出去寻太子的下落!”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孟为鱼叹息一声,回头瞧了瞧自己整整齐齐的床榻…… 孟为鱼道:“现在去找太子,那太子长什么模样,可有画像。” 石长友惊讶:“孟先生不是见过太子殿下吗?何须画像呢。” 孟为鱼淡然的道:“石大哥,你总爱听些有的没的八卦,崔主簿会数落你的。” “这……”石长友挠着后脑勺的手还未放下,止不住多挠了两下,道:“画像是有的,正在路上快马加鞭的运呢!估摸着再有两三日就能送来了。” 吴渊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神态放松了一些个。 孟为鱼问:“那怎么找?” “就……”石长友道:“周大人说了,不知道太子什么模样,那也得连夜去找。别的地方已然都派人去找了,咱们也不能闲着,该落人口舌了!” “好罢。”孟为鱼点点头,总之今儿个晚上是别想睡了。 他们刚要转身去寻太子,还未走出衙门大门,倒是碰到了袁并谢。 袁并谢手里拿着张宣纸,走到近前,道:“画像来了。” “什么画像?” 第一个开口的竟是吴渊。 袁并谢看了他一眼,平静的甚至有些冷漠,道:“自然是太子的画像。” “这么快就送来了?”孟为鱼问。 吴渊也道:“不是说还要两三日。” “对啊,”石长友连连点头,说:“怎么忽然就送来了?” 袁并谢说:“你们忘了,周大人以前去过都城,拜见过太子殿下。画像虽然还未送来,但刚刚,周大人在回来的路上便匆忙画了一副太子的画像。” 他这般一说,吴渊脸色又变了。 孟为鱼道:“画像呢,快拿出来看看。” 石长友也道:“是啊,太子殿下到底长什么模样。” 袁并谢将手中宣纸交给孟为鱼,孟为鱼立刻双手一分展开在众人面前。 “呼——”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是吴渊轻轻松了口气。 石长友第一个大喊道:“这……这!周大人画的这是什么?” 孟为鱼一阵沉默,幽幽的道:“这就是毕加索画派罢……” 宣纸之上的确画了个人,只是……抽象的几乎分不出男女,显然因为周大人画工太差,所以一丁点的参考价值也无。 孟为鱼将宣纸叠好,还给袁并谢,道:“我们还是出去找罢。” 衙门已然灯火通明,所有刚歇下的捕快全部出动,大家急急忙忙往大门口赶去,准备四处寻找太子殿下的下落。 孟为鱼他们到了大门口,就见人头涌动,前面离开的几位捕快顿住了脚步,不知发生了什么。 孟为鱼探头一瞧,心里只剩下“冤家路窄”四个字。 大门口前来了一伙人,气势宏大,几乎堵住了整个衙门前的街道,旁人自然不好通行。 为首的居然是个女子,贵夫人打扮,可不就是夏梁县最有钱的钱家少夫人。 钱少夫人带着丫鬟、小厮和一干下人,堵在衙门门口,冷笑着说:“去把孟为鱼给我叫出来。” “我自己来了。”孟为鱼排开众人,坦坦荡荡走了上去。 钱少夫人看到他,更是冷笑一声,道:“孟为鱼,我们老夫人向来对你不错,你可要知恩图报啊。老夫人知道你有几分小聪明,让你立刻着手去调查来福的死因,可不能叫来福就这么含冤而死啊。” 石长友一听,道:“你们搞错了,孟先生是仵作,不是捕快,不管调查案子的。” 钱少夫人立刻瞪了一眼石长友,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我们老夫人指名叫孟为鱼调查,说交给其他人她不放心。” “可是……”石长友还想要据理力争。 袁并谢阻拦祝他,反而道:“钱少夫人,我们现在接到命令,需要立刻去寻找太子殿下的下落,恐怕无法立刻给你们调查来福的死因了。” “哼!” 钱少夫人道:“拿太子来压我?真是搞笑。在夏梁县,我们老夫人的话才是命令,还有什么事情,比老夫人的话更重要呢。” “少夫人,有个人说,口业是结不得的。”孟为鱼笑眯眯的看着她。 说这话的人,自然是吴渊了。 吴渊听到看了一眼孟为鱼,由孟为鱼来说出这样的话,莫名觉得有些违和。 钱少夫人显然就是来找晦气的,而且是仗着老夫人的势头来光明正大的找晦气。 她往前走了两步,阴测测的看着孟为鱼,道:“别跟我胡扯乱扯了,孟为鱼,你今天是躲不掉的。老夫人说了,尽早破案,来福也能尽早安歇,那么……就限你三日之内找到杀害来福的凶手,否则……” “否则什么?”孟为鱼打断她的话,还是笑眯眯的。 钱少夫人咬牙切齿,道:“否则……” 孟为鱼第二次打断她的话,道:“不如,我用命来发誓?” 钱少夫人脸色变了变,被孟为鱼弄得一愣,自己逼迫威胁的话还未说出口,孟为鱼怎么上赶着送人头? 石长友想要阻拦孟为鱼,这三日之内破案时间实在紧迫,怎么好赌上性命呢。 袁并谢拉了拉石长友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 石长友一脸迷茫,目询袁并谢。 旁边吴渊抱臂胸前,倒是也没有开口,表情淡淡的,眼神里还有些个了然。 他虽然刚到此地一日时间,但也了解了一些孟为鱼,孟为鱼这个表情这个眼神,怕是要戏弄人。 就听孟为鱼道:“我说用性命来发誓,但是还没想好用谁的命呢。” “你!” 钱少夫人脸色铁青,狠狠瞪着孟为鱼,几乎睚眦尽裂。 钱少夫人呵斥:“孟为鱼!你敢戏弄我?!好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哼,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老夫人说了,你们不找到杀害来福的凶手,钱家是不会将那批赈灾的物资送出去的。” 水患已然过去,只是水患过后不少地方损毁严重,自然是要重建一番。许多地方的商贾纷纷自愿出资,说是要援手赈灾,出粮的出粮,出银的出银。 先前钱家老夫人也答应了一大批银钱和粮食,周大人听说后兴高采烈,自然立刻把好消息报给了朝廷。不过已然许多时日过去,钱家答应的钱和粮,始终未能准备妥当。 周大人亲自上门询问了几次,但也不好催的过紧。可谁料如今钱少夫人竟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怎么听都是找法子想要赖掉这笔钱粮。 “呵——” 有人冷笑着寒声说道:“钱家好厚的脸皮,博取了一波大善人的美名,眼下却开始赖账。” “你说什么!”钱少夫人怒目瞪着吴渊。 方才那话,自然是吴渊说的。 钱少夫人道:“你敢对我钱家出言不逊!” “怎么?”吴渊回视着她,道:“钱家做得出如此下作之事,却不让旁人说出来。” “你!”钱少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一招手,喊道:“愣着做什么!把这满口胡言乱语,诋毁钱家的野人,给我抓起来!” 下人们听到少夫人的吩咐,挺胸叠肚举着棍子上前,竟是丝毫也不畏惧这是在衙门的大门口。 “等一等。” 孟为鱼开口了,居然踏前一步,双手展开,拦在了吴渊的跟前,一副挺身而出,想要保护吴渊的模样。 这举动弄得吴渊一愣,不禁仔细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孟为鱼。就孟为鱼那小身板,怕是禁不住钱家下人一棍子打。 吴渊虽然受伤未愈,但根本不将那些个下人放在眼中。 孟为鱼一副母鸡扶小鸡的模样,道:“少夫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并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欺负的。” 钱少夫人被他逗笑了,态度极为嚣张,道:“我呸!我钱家在夏梁县,就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你能奈我何?不过是打了个把野人,就算打死,你们管得了么?” “少夫人!你不要太过分了!”石长友听不下去了。 钱少夫人继续道:“别说周大人管不得,就算是京城里来了人,也要看我们钱家的脸色行事!我不怕告诉你们,当今的太子殿下赵无渊,可是受过我们老夫人恩惠的!” 孟为鱼一听笑了,挑了挑眉,却只是但笑不语。 他身后的吴渊忽然轻轻拨开孟为鱼,走到了钱少夫人的面前,神态孤傲,目光睥睨,声音平静中透露着威严与压迫,道:“哦?孤怎么不记得何时受过你们钱家的恩惠?” 爱过 夜色催更。吴渊的面容在昏暗中有些个看不清楚,但是他的声音冷冷的,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听清。 钱少夫人本该第一时间冷嘲热讽,可不知怎么的,话到舌头尖,却梗住了说不出,只觉那男子的气场过足,压抑的旁人连呼吸都不能。 正巧了,因着外面动静闹的太大,周大人并着崔主簿急匆匆赶出查看情况。 周大人刚迈出衙门大门,就听到这么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再看那说话男子…… “咕咚——” 周大人哪敢再正眼去看第二眼,直接膝盖一屈,行了大礼跪倒在地,磕磕巴巴说道:“太……拜见太子殿下!” 旁人根本反应不及发生了什么,但是衙门里的众捕快,见到周大人都跪了,他们哪里有不跪的道理,赶紧扑簌簌跟着跪地俯首。 “嗬!”石长友狠狠倒抽一口冷气,瞪着长身负手而立的吴渊,道:“你……你不是姓吴吗?怎么是太子?这……” 话说一半,旁边袁并谢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言。 反应慢一些的人也赶紧都跪了,孟为鱼也在这个行列之中,只是他瞧着从容不迫,一点子也不像是反应慢的样子。 “太……太子?” 钱少夫人这才彻底傻眼,没骨气的咕一下子跪在地上,钱家的下人和丫鬟们也跪了一地,一个个颤颤巍巍,害怕的筛糠一般发抖。 跪拜的人群之中,吴渊便这样独独的站着。他哪里是什么姓吴,不过是起了个假名字罢了。 眼前此人,正是大赵当朝太子,赵无渊! 周大人以前的确见过太子殿下,只是没想到,突然失踪的太子这般好寻,还没开始找,他自己个儿已经找上门。 周大人趴在地上不敢起,用袖子擦着额角冷汗,道:“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驾临,下官有失远迎。” “罢了,起来罢。”赵无渊板着脸,却似很好说话的样子,轻轻摆摆手。 周大人一行人赶紧起身,孟为鱼也随着人群站了起来。站起之时,还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膝盖,果然,雪白的衣服脏了两块,这会儿也不好伸手去掸,叫人怪难受的。 “孤让他们起身,可也叫你们站起来了?” 赵无渊又说话了,这次声音不高,却吓得在场众人均是一个机灵。 孟为鱼抬头去看,原是赵无渊在对那些个钱家的人说话。 钱少夫人刚要站起,听到这话又是一个哆嗦,“咕咚”闷响,复又跪下,声音带着哭腔,道:“太子殿下……不知者无罪啊,我们……我们不是有意要冲撞太子殿下的。” 赵无渊并未再多施舍给钱少夫人一丝目光,已然背过身去,淡淡的说道:“就给孤跪在这里,跪到钱家的人来领人。” “太……太子殿下?”钱少夫人吓坏了,脸色惨白。 赵无渊摆了一下袖子,率先走回衙门,周大人等赶紧跟上去,亦步亦趋的守在后面。 眼下众人心中都有许多疑问,但是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去问,一个个噤若寒蝉。 “时辰晚了。”还是赵无渊第一个开口,道:“都回去休息罢。” “是是,敬诺!”周大人俩忙道:“下官这就让人给太子殿下收拾一间最好的房间。” “不必了。”赵无渊淡淡的道:“周大人恐怕不知,先前衙门的人已经给我收拾了一间屋舍,并无不妥。” “这……”周大人莫名摸了摸汗。 赵无渊又道:“大家无需拘谨,都回去休息罢。哦对了,孟先生留一下。” 孟为鱼听到他叫自己名字,随即所有人的目光均是好奇的投射过来,恨不得要把孟为鱼给扎穿! 孟为鱼表情坦然,道:“是。” 赵无渊露出一抹笑容,道:“孟先生可是孤的救命恩人,孤想要和孟先生说一些感谢的话。” 旁人好奇心大作,但也不好留下来触怒了太子,赶紧退开,唯独留下孟为鱼和赵无渊两个人。 赵无渊目光盯在孟为鱼脸上,换了他人,早就被看的或许心虚或是尴尬,可孟为鱼偏偏不是普通人。 他坦坦荡荡,瞧上去还是那般俊美无俦,仙神之姿。 “果然,”赵无渊道:“孟先生看起来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孟为鱼回了个微笑。 赵无渊又道:“那刚才石捕快问起之时,你为何不言明我的身份?” 孟为鱼灵动的眸子晃了晃,像黑溜溜的游鱼一般,看着就机灵。 他道:“听闻太子殿下巡查水患,却不幸被大水冲走,这才失踪下落不明。只是,我观太子殿下这身伤势,并不像是遭遇了大水,更像是被人追杀所致。太子殿下身上伤势颇重,甚至差点伤了根本呢……” 赵无渊:“……” 说的人坦坦荡荡,听的人倒是有些尴尬起来。 赵无渊忍不住板着脸咳嗽了一声。 的确,若不是孟为鱼来得巧来得早,赵无渊可就要静静的变成一具尸体,还有可能是一具太监尸体。 孟为鱼继续说道:“伤重如此,太子殿下醒来,发现已然被救,而且身在官府之中,却选择隐藏身份,并不寻求衙门之人的帮助。这说明……太子殿下并不信任夏梁县衙门中人。” 赵无渊脸色变了,再来不及尴尬,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不得不承认,孟为鱼说到了点子上。 孟为鱼轻描淡写的又道:“说严重点,还有一种可能,太子殿下不只是不信任衙门中人,甚至怀疑暗杀您的人,可能就藏匿在衙门之内。” 赵无渊无言,嘴唇紧紧的闭着,只是看着孟为鱼。 但他没有否认。 孟为鱼看不到赵无渊究竟长什么模样,但他听到赵无渊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又沉重了一分。这说明自己猜对了。 孟为鱼展露出一抹笑意,还有后话:“太子乃是聪明通达之人,小人也并非无脑蠢笨之辈,自然不会多此一举,拆穿太子殿下您的身份。” “哦?”赵无渊这回说话了,道:“孟先生的确聪明,但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孟先生不觉得自己说的太多,知道的太多了?” 他这话语气凉丝丝的,大有威胁之意,但显然孟为鱼一丁点也不惧怕。 孟为鱼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还是保持着笑容。他这个人长得就很美,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当真是好看的惊心动魄。 孟为鱼道:“太子殿下先前跟踪我,并不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罢。太子殿下想知道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又想了什么。那么我便直言不讳,把自己真正的模样展示给太子殿下一观,有何不好?” 赵无渊又是一阵哑口无言。 孟为鱼不只是美得让人无话可说,他那两片嘴皮子,也灵巧的让人无言以对。 孟为鱼又道:“现在太子殿下看到了,我便是这样,长得有点好看,心直口快,还有点小聪明之人,但绝不是坏人。” 赵无渊:“……” 赵无渊本是板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会儿倒是不禁笑了出声,说:“孟先生倒是会夸奖自己。” 孟为鱼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只是看着赵无渊。此时无声胜有声,似乎是在目询,难道自己说的不对。 赵无渊被他这么一看,心跳莫名就快了半拍,咳嗽一声撇开目光,低声自言自语道:“如此,我反而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孟为鱼道:“太子殿下说什么,我有些没听清楚。” “孤说,”赵无渊走上前一步,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身材纤纤弱弱的孟为鱼,道:“孟先生既然分辨出了孤的身份,那么现在,你可记得我了?” “这个……”孟为鱼嘴巴上又开始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道:“太子殿下,其实爱过和瘦过一样没用。要是我们以前有点什么,不然还是忘了罢。” 赵无渊:“……” 赵无渊一阵气结,又是没能说出话来。 孟为鱼不给他继续回忆往昔的时间,道:“时辰晚了,太子殿下身上还有伤,不如早点休息,我就先退下去了。” “也好。”赵无渊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他,倒是没有再缠着不让他离开。 孟为鱼转身离开,一身白衣如月似雪,飘飘然,很快消失不见。 赵无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感叹道:“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他说着展开手心,就见掌中纳有一纸条,上面蝇头小字,秀美挺拔,上书…… ——玉琴台一见。 ——孟为鱼。 私情 “孟先生回来了。” 孟为鱼刚走到自己的屋前,就听到石长友的声音。不仅是石长友一个人,袁并谢也在那儿。 孟为鱼好奇的问:“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去睡觉?在我门口,莫不是开会?” 石长友嘿嘿一笑,道:“是小谢,他说担心你,所以在这里等一等,我就陪着他等一等,免得他怕黑。” “怕黑?”孟为鱼挑眉。 石长友刚说完,就被旁边的袁并谢瞪了一眼。他赶紧闭上嘴巴,又是嘿嘿一笑。 袁并谢咳嗽着掩饰尴尬,道:“孟先生,你没事罢?” 孟为鱼摇头,道:“我没事啊。” 袁并谢欲言又止,道:“太子……没有找你麻烦罢?” 孟为鱼还是摇头,道:“没有啊。” 袁并谢松了口气,微微垂着头,喃喃自语道:“那就好。” 他说完,似乎有些出神。不过这神儿出着出着,就感觉不太对劲儿。袁并谢全凭下意识抬头一看,原是孟为鱼在瞧着他。 这一抬头,立时四目相对,就见孟为鱼目光专注,分明一双黑眸,但在同样黑暗的夜色之中,却熠熠生辉,可争日月。 袁并谢精神绷紧,问道:“孟先生为何这般看着我?” 孟为鱼挑唇微笑,道:“和太子殿下以前有点什么的,应该是你罢袁捕快。” 袁并谢紧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孟为鱼就知道他不会回答,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孟为鱼的兴致。 石长友在旁边纳罕的问:“什么叫有点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孟为鱼脆生生道:“就是私情。” “私情?!” 石长友大喊一声,惊起树梢一片息鸟,差点子就把孟为鱼耳朵给喊聋了。 袁并谢也是无奈,实在是没忍住,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石长友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私私私……私情是什么意思?” 袁并谢无语的不想开口,孟为鱼则是幽幽一笑,笑的颇有深意。 石长友显然是在脑补什么,眼珠子转的飞快,又结结巴巴道:“小……小谢,你你你,你原来喜欢男子啊?” 袁并谢:“……” 石长友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十分好奇的样子。不过他还未再开口,众人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石长友抻着脖子道:“外面又怎么了?” 袁并谢道:“我去看看。” “别去了。”孟为鱼道:“定然是钱家的人来领他们少夫人回去,你们出去瞧,小心变成钱家的撒气桶。” 真叫孟为鱼猜准了,果然是钱家的人前来领人。而且这钱家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当家做主的老夫人。 老夫人一把年纪,大半夜亲自前来,不过到了衙门门口,并未见到太子殿下赵无渊。 赵无渊只是让人传话,说是已经休息,让钱家人将人自行领走便是。 钱家老夫人对着衙门大门千恩万谢一阵,又让人传话,说是改日再亲自登门谢罪,这才带着钱少夫人回了钱家去。 眼看着都要天明,衙门可算是安静下来。 第二日清晨,衙门里一大早又热热闹闹,毕竟捕快们都要上工巡街,旁边饭堂也开了饭,早点的香气缭绕不息。 房间不甚隔音,赵无渊向来睡得轻,听到动静干脆翻身而起,洗漱之后便出了房间。 刚踏出房门,就见两个捕快从饭堂出来,口里说着:“今儿个有孟先生最喜欢的大包子,怎么不见孟先生来饭堂吃早饭?” 另一个道:“孟先生一大早就要出门,不知是去哪里。” 赵无渊皱了皱眉头,立刻往衙门大门口而去。 孟为鱼起了个大早,独自一人,施施然出了衙门大门,然后往城门而去,看样子是准备出城的。 才走出一条街,忽然就见前面有个人影,身姿挺拔腰杆笔直,一身白衣抱剑而立,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就算孟为鱼瞧不见任何人的容貌,也能感觉到,这少年人绝对长得很好看,可谓鹤立鸡群。 是赵无渊。 赵无渊不似在闲逛,一看便是在等人,等的还就是孟为鱼。 孟为鱼走过去,赵无渊迎上前,道:“孟先生起的早,这是要出城做什么去?” 孟为鱼坦然的说道:“赵公子有所不知,我今儿个休沐,正好有时间,所以想要出城去小树林,看一看来福,不知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来福?那只猫?”赵无渊有些吃惊,道:“钱家人如此蛮横无礼,你竟真的要去帮他们查来福的死因?” 孟为鱼点点头又摇摇头,忽然叹息一声。 这喟叹未免有些做作,但配上孟为鱼惊为天人之姿的容颜,却显得悲天悯人十分温善。 孟为鱼道:“钱家人的所做作为的确不对,但再怎么说,来福都是无辜的。况且,以前来福也曾亲近我。它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心中不落忍,实在是不能不管,这才想去查一查看看有没有线索。” 孟为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嘴上一套一套的说着,其实心里九曲十八弯,小算盘也是一套一套的打着。 来福的尸体还挂在城外的小树林里,孟为鱼今儿个一大早特意查看了自己的打卡系统,发现果然还有个任务未完成,自然便是与来福的尸体合影。 于是乎这一大早,孟为鱼便一个人准备前往小树林,把这打卡任务完成,那么算下来,他的系统之内就会有7张兑换券,再攒一张,也就可以开新盲盒,指不定就能拿到百病包治卡。 孟为鱼本打算悄悄的去悄悄的回,可熟料还是在出城之前,被最大的麻烦给堵住。 孟为鱼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很有招蜂引蝶的资本。只是万万未有料到,除了招蜂引蝶之外,自己还能招惹蚊子。 而孟为鱼眼中这蚊子……显然便是太子殿下赵无渊。 赵无渊可不知此时此刻孟为鱼都在想什么,并未起疑,只是点头道:“今日正巧无事,我一道与你同去罢。” 孟为鱼保持微笑,道:“也好。” 两个人在出城之前还停顿了片刻,赵无渊道:“孟先生去何处?城门在这面。” 孟为鱼道:“去买个大包子吃,有点饿了,毕竟才华不能当饭吃呢。” 赵无渊:“……” 孟为鱼的确是去买大包子的,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铺子老板还热情的多送了他一个,于是边走边吃,这才出了城门。 “叮——”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900米!】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800米!】 孟为鱼吃相斯斯文文,眼看着就快要到地方,不过大包子只吃完了一个。 赵无渊看了他两眼,终于停下脚步,道:“要不你吃完了再过去。” 再往前走,便是来福尸体悬挂的地方了。虽说只是一只猫咪尸体,但赵无渊仍然觉得,就着尸体吃包子,想想就很不对味。 孟为鱼眨了眨眼睛,看起来脸色平静,丝毫也没有觉得反胃。不过又瞧赵无渊一副吞了死苍蝇的模样,也就善解人意的点点头。 “叮——”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805米!】 “嗯?” 孟为鱼咬着包子,腮帮子圆鼓鼓,来不及吞咽,嗓子里却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单音。 赵无渊道:“噎着了?” 孟为鱼摇头,看向前方,心中疑惑不解,怎么尸体的位置忽然改变了五米。分明只是站定吃包子,应该一米都不会发生变化才对。 来福的尸体仿佛动了、活了。 “唔,唔唔唔!” 孟为鱼嘴里塞着包子不好讲话,唔唔一阵,反正赵无渊没听懂,就瞧他忽然发足往前跑去。 “等等!”赵无渊立刻追上,道:“去何处?” 孟为鱼叼着包子跑了一阵,八百米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尤其还是在树林间奔跑。 跑着跑着,孟为鱼岔气了,实在是跑不动,双手撑着自己膝盖头停了下来,弯着腰呼呼的喘息。 赵无渊追上他,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好端端一个美人,跑了这般久,嘴里还叼着包子不松口,瞧着莫名违和好笑,活脱脱是只贪吃松鼠。 “忽然跑什么?”赵无渊问。 话音刚落,赵无渊眉头紧皱,脸色一板,看得出他整个人神经都绷紧了,低声道:“血腥味儿。” 孟为鱼脸颊红扑扑,喘的说不出话,尤其嘴里还咬着包子,便抬手往前一指。 “叮——”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50米!】 林间深处,高高的枝丫上,正悬挂着什么。那东西套了黑布袋子,打眼一看根本看不出是何物。 应该是来福的尸体。 钱家的人说了,猫死不吉利,绝不可入土,需要挂在树上直至腐烂。 可那黑布袋子的形状圆溜溜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只猫的形状。 孟为鱼和赵无渊走过去,血腥味儿愈来愈浓重,便是从黑布袋子之下散发而来。 “滴答——” “滴……” “啪嗒!” 湿哒哒的液体顺着黑布袋子落下,低落在树下泥土之中,阴湿了一片。是血。 赵无渊当下长剑出鞘,“刷”的一削,就见悬挂的黑布袋子被直接劈开,变作了两半,飘忽忽落在地上。那黑布袋子笼罩之物,终于展示在他们面前。 “这!”赵无渊大吃一惊。 树上挂的不是来福的尸体,而是一颗人头。 孟为鱼仰头瞧着那颗血粼粼,还挺新鲜的人头,手里还拿着半个包子,道:“是钱少夫人的头。” 包子+人头 “你说这是钱家那个少夫人?”赵无渊问。 孟为鱼点点头。 树梢上,黑布袋中,居然不是来福的尸体,而是一颗血糊糊的人头。 人头倒挂在树上,静静的看着他们。 长发杂乱,与血水交织混杂。那颗头露出来的皮肤泛着诡异的煞白和青紫之色,在日光幽暗的林间,着实有些惊人。 “这是钱少夫人?”赵无渊又问了一遍,方才乍一看,是男是女他都未能分辨及时,更别说身份了。 孟为鱼是个脸盲症,他其实根本看不到人头的面目如何。不过孟为鱼向来也不是通过五官长相来分辨一个人的。 孟为鱼指着那颗人头说:“是啊,你看她的头发,保养的很好。虽然细软了一些,但是发量很多。” “头发?”赵无渊一愣。 孟为鱼又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有她身上香膏的味道,这可是夏梁县独一份,旁人用不起的。” “味……”味道? 赵无渊差点被孟为鱼误导着也深吸一口气,好在他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就算如此,还是吸入了大量的血腥气,恶心的赵无渊脸色没比那颗人头好多少。 赵无渊皱着眉头,用手掩在鼻下,道:“先把她的脑袋带回衙门去罢。” “这可不行。”孟为鱼拦住他。 赵无渊说:“为何?” 孟为鱼道:“太子殿下忘记了,昨天钱少夫人才和你产生了冲突,如今她忽然死了,还是被咱们发现的,如果贸然一动,简直有理说不清。” 赵无渊道:“你的意思是,会有人诬陷孤杀了她?” 孟为鱼点点头。 “谁有这般大的胆子,敢诬陷于孤?”赵无渊笑了一声,笑声中有些许的轻蔑。 孟为鱼眨眨眼,道:“这个啊……毕竟有人都胆敢刺杀太子殿下了,小小的污蔑也不是不可能罢?” 赵无渊:“……” 赵无渊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一时间竟觉得孟为鱼说的有些个道理。 “这样罢。”孟为鱼灵鱼一般的眼眸转了个圈,道:“太子殿下武功卓越轻功也是出神入化,不如劳烦太子现在赶回衙门去报信,我在此地看守着,这样等大家都来了,再把人头取下来,也好万无一失。” “有道理。”赵无渊并无异议。 孟为鱼细胳膊细腿,小腰不盈一握,若让他走回衙门去通风报信,怕是需等很长时间,不如赵无渊动作快速。 赵无渊当下不做犹豫,拔身而起,果然动作迅捷,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可算是走了……” 孟为鱼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抬起手来拍了拍胸口。 “叮——”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1米!】 【系统提示:请保持微笑,完成今日打卡任务!】 那面赵无渊火急火燎就要赶回衙门报信,只是走出一段路,忽然心里觉得不对劲儿,他总觉得刚才孟为鱼是在故意支开自己,也不知是否错觉。 略作思考,赵无渊顿住脚步,再次展开轻身功夫,悄悄折返了回去。 就见孟为鱼独自一人,面色坦然,丝毫不见惧怕。他仰着头,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那挂在树上的人头,随即往前走了两步,停下,又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直至已然站在人头正下方。 赵无渊无声无息的看着,皱了皱眉头。 人头还在坠血,孟为鱼也不怕沾染一身。他不只是站在人头的正下方,还踮了踮脚尖,看的赵无渊更是蹙眉不止。 终于,孟为鱼保持着努力仰头,努力踮脚的动作,然后露出了一抹甜蜜的笑容。 斑驳的日光落在他的脸上,渡上温柔的颜色,不得不承认,孟为鱼笑起来实在很美。 可此时此刻,赵无渊还是感觉脊背爬上一丝丝的凉意,渗透骨髓。 “叮——” 【系统提示:恭喜完成此次打开任务!】 【系统提示:恭喜获得兑换券1张!】 【系统提示:你的兑换券总数为7张。】 孟为鱼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可算是打卡成功。 他赶紧敛了笑意,然后快速跳开三步,以免人头上泫然欲滴的血浆落在自己个儿身上。 “唔!” 抬起手,孟为鱼将没吃完的半个包子塞在嘴里,对着一颗血粼粼的人头,毫无压力的咀嚼了起来。甚至一边咀嚼一边仔细的观察那颗人头,吃的是津津有味,看的也是津津有味。 唔—— 藏身远处的赵无渊差点被恶心吐了,立刻偏开头,哪里还敢再看,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三日前的早膳差点都要吐出来。 赵无渊不能久留,他还要去衙门报信,也怕孟为鱼性子机警发现了他。于是又是悄无声息,展身离开。 他一路往衙门走,心里却是乱七八糟,心不在焉的样子。 “孟为鱼太奇怪了……”赵无渊喃喃自语。 是了,古怪极了。 自从上次一别之后,赵无渊便觉得孟先生和以前变化了许多,仿佛彻彻底底的换了一个人。 那些小道八卦没有说错,赵无渊和孟为鱼以前就是认识的关系。 赵无渊身为太子,身份尊贵无比。这次离开京城,便是专门为了督察水患之事。 在赵无渊到达灾区之后的第五日,他忽然收到一张小纸条,竟是许久不见的孟为鱼孟先生给他传来的消息。 纸条上字迹秀美挺拔,赵无渊识得,就是孟先生的字迹,旁人模仿不来。 而小纸条上言辞简练,只是约赵无渊去附近的玉琴台一见。至于具体地点和时间,都未言明。 玉琴台这个地方赵无渊知道,就在夏梁县附近。 接到纸条的第二日,赵无渊便即启程,赶往夏梁县附近的玉琴台。让他万万无有料到的是,就在去玉琴台的路上,竟有一伙杀手伏击于他,显然早有准备。 赵无渊受伤颇重,死里逃生后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惊讶的看到了约他玉琴台见面的孟为鱼,只是孟为鱼似乎不识得他一般,变得十足古怪。 孟为鱼没有猜错,赵无渊不信任官府之人。因着赵无渊在与刺客杀手交手时,无意间看到了一方衙门的腰牌,而腰牌上书“夏梁”二字。 赵无渊心中疑惑颇多,一路蹙眉思考,却怎么也未能理顺。他回了衙门,立刻将树林里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周大人听闻,差点子吓得撅过去。夏梁县如此安逸的一个小地方,居然死人了!而且死的还是钱家的人! 不及忧虑害怕,周大人连忙派了捕快前去查看情况,自己个儿也跟着去了。 孟为鱼是临近天黑才从树林回到衙门里的,累的他浑身酸软无力。用了晚膳之后,还要去进一步验尸。毕竟……夏梁县就孟为鱼这么一个仵作。 “孟先生,这是给你留的晚饭。”袁并谢走过来,手里托着一只大碗。 孟为鱼低头一看,没有接过,只是笑眯眯的去打量袁并谢,说:“袁捕快,最近很奇怪啊。” 袁并谢道:“有么?我并未觉得。” 孟为鱼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大碗,这回笑笑没说话。 袁并谢跟着低头一瞧,当下脸色就变了,尴尬的道:“对不住,我拿错碗了,对不住……” 袁并谢手里托着一只空碗,里面哪里有一粒饭,显然是给端差了。 “还说不奇怪?”孟为鱼道:“最近,袁捕快是有心事啊。” 袁并谢表情严肃,闭口不言。 孟为鱼叹息一声,幽幽的说:“你要知道,憋在心里的话啊,说出来可能不会成诗,但是留在肚子里肯定会变成屎的。” 袁并谢:“……” 一时间,袁并谢板着脸都差点绷不住。 孟为鱼笑了,道:“我这是话糙理不糙。不过话又说回来,最近奇怪的不只是你一个,石捕快更奇怪。” “石大哥怎么了?”袁并谢愣了一下,完全跟不上孟为鱼的思维进度。 孟为鱼道:“刚才石捕快说混血头晕,要回屋去休息了,晚饭都不想吃。” “是啊。”袁并谢道。 石长友人高马大,身材也是壮硕,偏偏刚才看到血粼粼的人头,居然还晕血,差点子吐了,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孟为鱼指了指外面,道:“可我刚才听到,石捕快出门去了,还是翻墙走的。” “什么?”袁并谢目瞪口呆。 夜色已然深沉,果然有个黑影逾墙而走,身法迅捷的窜了出去,很快消失在衙门附近的小巷子里…… 是石长友。 巷子阴森,一点子月光也照不透。逼仄的墙壁一直往里延伸,直到看不见的地方,隐约有个人影等在那里。 石长友脚步很轻,走过去,站定在那人影跟前。 那人背着身,罩着宽大的斗篷,从头到尾,一根发丝也未有露出。 但石长友显然知道他的身份。 有夜风吹过,斗篷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勾勒出神秘人纤细的身形。应该是个男子,瞧上去和孟为鱼差不离的身高,也和孟为鱼差不多的羸弱。 神秘男子听到脚步声,淡然的侧了侧头,没有说话。 是石长友先开口的。 石长友压低声音,道:“太子似乎已经开始怀疑孟为鱼的身份了。” 故人+秘密 神秘男子浅笑,幽幽的说道:“好歹也是故人一场,太子能发现什么端倪,也不算奇怪。” 石长友盯着神秘男子斗篷下的那张脸看了半晌,这才沉吟道:“的确,你们虽然长相酷似,但性子可谓毫不相干。太子殿下又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只是我担心……” 石长友话说一半,脸色变了变:“太子若是……怕是对计划不利。” “无妨。”神秘男子语气还是淡淡的,道:“越是混乱,才越有意思,不是么?” …… “什么?!” 袁并谢大吃一惊,道:“你说石大哥不在房中?还翻墙出去了?” 孟为鱼点点头。 袁并谢追问道:“他翻墙出去做什么?” 虽已是日暮之后,但衙门里并未有规定,说捕快们半夜不能出门,夏梁县也没有宵禁一说,石长友若是有急事,大大方方从正门走出去便是,全然没有翻墙的必要。 孟为鱼摇摇头。 他因为脸盲的关系,所以各方面的观察力都比旁人警觉一些。孟为鱼的确听到石长友的脚步声悄悄过去,还是翻墙离开,但石长友到底去做什么,他是不晓得的。 袁并谢抿了抿嘴唇,似乎打定了什么决心,一言不发转身要走,甚至手里还托着那只空碗。 孟为鱼反应还算快,一把拉住袁并谢的袖子,道:“去何处?” 袁并谢道:“去追石大哥,看看他做什么去。” 孟为鱼摇了摇头,那意思是不建议袁并谢这般跟上去。 袁并谢不解:“为何阻拦我?” “你不曾听过这么一句话?”孟为鱼笑了,道:“看破不说破,还能好好过。” 袁并谢一怔。 孟为鱼还是唇角带笑,道:“毕竟,谁还没有个小秘密呢,你说是不是袁捕快?” 袁并谢没了话,嘴唇又是紧紧的抿着。 那面赵无渊听说钱家少夫人的人头已经运回了衙门里,便寻起了孟为鱼,想要和夏梁县唯一的仵作孟先生一并前去验尸。 只是…… 赵无渊找了一整圈,都未看到孟为鱼的踪影,忍不住皱眉道:“人去哪里了?” 他转了个弯,本没有抱希望,可偏偏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阑珊处,孟为鱼便坐在他身后七八步开外的台阶上。 不只是孟为鱼,还有袁并谢,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块,均是坐在台阶上,实在不知他们在做什么。 赵无渊纳罕的走过去,道:“你们坐在别人门口干什么?”仿佛门神一样。 孟为鱼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大碗,道:“吃饭。” 孟为鱼指了指身边的袁并谢,道:“等人。” 赵无渊低头去看,孟为鱼手里托着一口大碗,碗里放着三个大包子,他另外一只手里还捏着半个。 “你还真是喜欢吃包子。”赵无渊忍不住感叹。 说到此处,赵无渊不可抑制的回忆起,孟为鱼一边打量人头一边吃下包子的场面,止不住胃里翻江倒海。 孟为鱼拿着比自己脸还大的包子,吃的津津有味,道:“太子殿下来寻我,有事么?” 赵无渊道:“听闻那颗人头送回来了,想找你同去验尸。” “哦。”孟为鱼点点头,托着大碗站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道:“那走罢。” “现在?”赵无渊阻拦道:“你吃完了再去也无不可。” 孟为鱼倒是听劝,重新坐回台阶上,又是吃的津津有味。 别看只是普通的包子,馅料也不甚讲究,但孟为鱼吃相太香,莫名具有吸引力。 尤其包子肉馅难免有油,蹭在孟为鱼的嘴唇上,在月光下渡了一层朦胧又闪烁的光辉,将他本就圆润的唇瓣,衬托的更是饱满红润。 赵无渊只是不经意瞥了一眼,顿时差点忘记了呼吸。 孟为鱼吃完了包子,擦了擦,这才站起身,对袁并谢道:“袁捕快,你继续守株待兔罢,我和太子殿下先去验尸了。” “我……”袁并谢犹豫了一下,也站起身来,道:“还是跟孟先生一起去罢。” “你不等了?”孟为鱼问。 袁并谢没说话,不过最后还是跟着孟为鱼和赵无渊一并离开。 钱少夫人的人头就安置在衙门的验尸房中,这可是衙门里比柴房还要偏僻的地方,差不离十年都不曾用过。 还未走近,血腥味儿就弥漫了出来。 孟为鱼问道:“钱少夫人的尸体找到了么?” 袁并谢摇摇头,道:“还未。只有这么一颗脑袋。” 钱少夫人的脑袋挂在树上,套了一个黑布袋子,尸体却不翼而飞。周大人已经让捕快们四处寻找,尤其在小树林里寻找,但是一无所获。 孟为鱼又问:“那来福的尸体呢?” 袁并谢还是摇头,道:“也未找到。” 夏梁县死了人,周大人根本顾不得什么猫不猫的,也是没时间再去找来福的尸体。 袁并谢有些担忧,道:“孟先生,现在只有一颗人头,这光秃秃的脑袋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赵无渊皱了皱眉头,似乎也觉得如此。 孟为鱼推开验尸房的门,沉吟道:“嗯,一点点罢。” 孟为鱼并非真正的仵作,大学时候所读专业也和法医毫无关系。不过孟为鱼这个人有个优点,那就是博学多才,看过的书籍数不胜数,什么类别都有涉及,杂得很。 毕竟…… 书籍不会长着人脸,打起交道来方便许多。 破旧的房门打开,血腥味儿更是浓郁,刺激的赵无渊和袁并谢都下意识抬手掩住了口鼻。 孟为鱼倒是淡定,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缓步走了进去。 赵无渊进了门之后,没走两步,便抱臂止步,他腰板挺直,浑身都充满了拒绝,看来是不想距离那颗人头过近。 眼下天气还不算热,不过钱少夫人的脑袋亦是味道浓郁,不只是血味儿,还带着奇异的臭味儿。 有些法医认为,尸体最恐怖的地方不是血肉模糊,不是视觉冲突,而是极为强烈的嗅觉刺激 诡异的尸臭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孟为鱼面色平静,还吸了吸鼻子,可把赵无渊看的恶心坏了,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 “能看出什么?”赵无渊催促着问,他已然有些后悔主动前来。 孟为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黑亮的眼珠转个不停,作为一个门外汉…… “只有一颗脑袋,怎么死的不好说,但是死亡时间倒是可以推测推测。”孟为鱼道。 “只有一颗脑袋,也能看出钱少夫人是何时遇害的?”袁并谢着实惊讶。 孟为鱼微笑,不着痕迹的打开控制面板,其实钱少夫人的死亡时间根本无需猜测。在孟为鱼用系统打卡的时候,系统已经明明确确的标注出了尸体的死亡时间。 是今日凌晨时分。 孟为鱼和赵无渊上午发现人头的时候,还非常的新鲜,钱少夫人大约才死了四五个小时左右。 也就是说,钱少夫人是昨夜被钱家人领回去之后不久遇害的。至于为何遇害,怎么遇害,单凭一颗脑袋是看不出的。 今儿个一大早,孟为鱼冲着来福尸体去了小树林,没想到意外收获了钱少夫人的人头。 孟为鱼略作思索,当时系统提示尸体的位置发生了改变,想必也就是那个时候,有人将来福的尸体取走,换成了钱少夫人的人头。 这般说来,孟为鱼和赵无渊其实差点和抛尸之人打个照面。只是他们过去的时候,四周无人,悄无声息。后来赵无渊离开后,孟为鱼又仔细的在旁边瞧了瞧,也是一无所获,并未发现人影。 孟为鱼盯着人头看了一会儿,道:“我和太子发现人头的时候,钱少夫人应该死了不到三个时辰。” 赵无渊皱眉,道:“如何看出来的?” 孟为鱼自然不能与他们说是系统标注的,不过面对疑问孟为鱼倒是四平八稳,道:“根据尸体的眼睛是可以判断死亡时间的。” 人死后眼压自然会发生改变,孟为鱼当时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观察过钱少夫人的眼睛,眼球还湿润着,死亡时间绝对不长,但瞳孔开始发白,透明度变差,还未呈现浑浊状态。 大约便是五个小时左右。 如今钱少夫人的脑袋已经被搁置了很久,瞳孔浑浊加强,不过还可透视,距离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等超过4时后,瞳孔会完全浑浊无法分辨。 “还有什么?”赵无渊问。 “还有……”孟为鱼笑的很体面,还有……作为一个冒牌仵作,这真的很强人所难。 不等孟为鱼再次开口,隐约有吵闹声传来。 孟为鱼探头往外看去,问:“外面怎么了?” 袁并谢道:“应该是钱家的人来认尸了。” 钱少夫人的人头还在衙门里,钱家的人也的确应该过来认一认。 果然,有不少人的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周大人亲自带着一伙人,站在验尸房门外道:“孟先生,尸体验的怎么样了?” 周大人不敢进来,扯着脖子在外面喊着问话,孟为鱼他们只好走了出去。 外面来了不少钱家的人,为首的是钱家管家,这个人孟为鱼认识。碰上这种晦气事情,钱家老夫人是不曾来的。 钱管家很是客气,不见平日嚣张跋扈的模样,点头哈腰走上前,道:“太子殿下!小人可算是见着了太子殿下您啊。昨日多有得罪,实在是过意不去。” 分明是来认尸的,但是钱管家似乎觉得拍马屁更重要。 钱管家那一打叠的好话还未说完,突然有个丫鬟不管不顾冲了上来,声音抛了个尖儿,歇斯底里喊道:“是太子!必然是太子杀了我家夫人!” 12.双向奔赴 [] 变故过于突然,众人都是一怔。 巧了,孟为鱼也认识那丫鬟,可不就是日前总跟在钱少夫人身畔的小姑娘。年轻娇俏,是有几分姿色的,听说一直贴身伺候钱少夫人。 丫鬟冲出来,眼泪挂了满面,哽噎悲啼:“你们都不敢说!但是我敢!必然就是太子杀了我们家夫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 钱管家总算是反应过来,立刻大声呵斥,示意小丫鬟不要继续说下去。 小丫鬟怒目而视,丝毫不畏惧管家的威严,还是大声喊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我们夫人不知太子身份,无意间冲撞了太子,没想到转眼就遭杀身之祸,人头落地!” “你还敢说!还敢说!”钱管家急了,亲自上手,要去捂住那小丫鬟的嘴巴。 小丫鬟尖声道:“我贱命一条,你们怕死,我是不怕的!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看着夫人惨死却不闻不问,装聋作哑呢!我们夫人平日里和别人根本没有恩怨,就只有太子了!” 丫鬟抬手直指太子,她眼珠通红,满脸亦是通红,果然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反了反了!”钱管家拍着大腿喊道:“看什么看!给我把这个贱婢抓起来啊!堵住他的嘴巴!” 钱家的下人家丁这才反应过来,呼啦一下子涌上,将小丫鬟按在中间。 丫鬟拼命反抗,不过效果甚微,果然被堵住了嘴巴无法继续说下去。 “住手!” 有人呵斥了一声。 不是旁人,正是被小丫鬟指责的太子赵无渊。 赵无渊走上前两步,看着那丫鬟,道:“放开她罢。” 孟为鱼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热闹,此时此刻,忍不住摇了摇头。 钱管家一阵迟疑,道:“这……这……太子殿下,这贱婢疯了,万一再冲撞了太子殿下您……” “无妨。”赵无渊坚持。 钱管家怎么敢违逆太子的意思,犹犹豫豫一番,还是让下人将小丫鬟放开。 这一放开,小丫鬟立时大喊着:“杀人凶手!你不要假装好人了!你就是杀人凶手!我们早就听说过了,太子性情暴戾刚愎自用,仗着是陛下的独子,便如此肆意妄为!你不得好死!” “放肆放肆!” 钱管家吓坏了,一巴掌扇过去,直接“啪”的狠狠打在那小丫鬟脸上。 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生怕小丫鬟激怒了太子,将他们全部连坐处置。 小丫鬟挨了打,却极为有骨气,还在大骂着:“你草菅人命!你不配做太子!这世间还有王法吗!” 赵无渊被骂的脸色煞是难看,但咬着牙没有发作,只是语气冰冷的说道:“孤这辈子最为厌恶的事情,便是被冤枉。” 钱管家一听,膝盖莫名发软,差点子就跪下。他呵斥着:“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抓起来,给我狠狠地打!” “这……” 周大人在旁边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脑仁疼的厉害。 一个丫鬟在衙门里大骂太子?一个管家要在衙门里动用私刑?这简直…… 周大人完全不知怎么办才好了,真是急的浑身冒汗。 小丫鬟刚被扣起来,赵无渊又开口了,道:“不要打她,只怕打了她,她心中更是不服气,更是怨恨孤。” “杀人凶手!”小丫鬟瞪着他,甚至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赵无渊负手而立,道:“孤并未杀人。至于钱少夫人这个案子,孤会亲自查理清楚,找出杀人凶手,还自己一个清白。” “太子殿下?”周大人连忙说:“您要查这个案子?” “有何不可?”赵无渊问。 周大人一打叠的道:“可!可!非常可!没有什么不可的。”只是,只是…… 周大人又在抹冷汗了,心道这案子诡异非常,没头没尾的,也不知能不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周大人道:“只是下官怕耽误了太子殿下您的大事。” “无妨。”赵无渊道:“此次孤出京而来,是为了督察水患之事。孤先前已经将受灾重建的事情安排妥当,倒也不耽搁什么。” “如此……”周大人赶紧说:“但凭太子决断。” 钱少夫人的小丫鬟这么一闹腾,时间也就不早了。钱家的人来认过人头,脑袋的确是他们少夫人的,但身体不翼而飞,目前还没找到。 闹了一通,太子赵无渊决定亲自审案,钱家人无敢不同意,赶忙带着那无法无天的小丫鬟离开了衙门。 如此,衙门也就安静了下来,恢复了夜间的宁静。 赵无渊一回头,发现孟为鱼不见了,问道:“孟先生去了何处?” 周大人回道:“应该是回去继续验尸了。” 赵无渊皱了皱眉头,看样子是想去寻孟为鱼,但又觉得那人头味道过于浓重。 犹豫一番,赵无渊还是抬步往验尸房而去。方才无意间,赵无渊看到孟为鱼几次微微摇头的动作,似乎颇有深意,却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总觉很是在意,想要去问一问。 钱家人离开的时候,夜色已过子时。 就见一道身影,动作迅捷如狼,一个起落从墙外翻入,还似熟门熟路。 他刚一落地,面色顿时变了,惊讶的道:“小谢?你怎么在这里?” 门前有人坐在台矶上,可不就是袁并谢么? 而那翻墙归来之人,自然便是石长友无疑。 袁并谢长身而起,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语气平静的道:“你回来了。方才孟先生说你悄悄出去了,还是翻墙出去的,我起初还不信,看来你这是办完了事儿,又翻墙回来了。” “我啊……” 石长友面露迟疑,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嘿嘿,小谢,你小声一些,莫要让别人听到了。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是弄丢了东西,才急急忙忙出去找的。” 袁并谢点头道:“原来是弄丢了东西。” “是啊。”石长友也点头,单手背在身后,手里攥着一个东西,就要拿出来给袁并谢瞧。 只是晚了一步,石长友还未将那东西展示出来,袁并谢已经道:“方才孟先生又说了,你丢的可能是腰牌,是也不是?” 石长友脸上憨厚的笑容蓦然僵硬了几分,他背在身后的手中,攥的的确是腰牌。 袁并谢道:“孟先生道,如果丢的是别的,你无需悄悄离开。但腰牌不一样,捕快丢失了腰牌,肯定会被责骂惩罚,所以……” 所以以腰牌为借口,便也就说的通了。 石长友手中攥着腰牌,脸色先是僵硬,随即像个没事人一样挤出傻笑,道:“孟先生可真聪明啊,他怎么知道我丢了腰牌的?他不会告诉周大人罢?” …… 那面赵无渊走到验尸房门口,还未推门就闻到一股臭气。他在门前转磨三圈,心里思忖着要不要进去,或者在外面等一等。 “吱呀——” 房门忽然开了,孟为鱼走出来,道:“果然是太子殿下啊,是找我有事么?” 孟为鱼耳聪目明,在屋内就听到跫音踏踏踏不停的踱着,像是在敲鼓,没完没了。 赵无渊倒也直言不讳,开门见山道:“刚才你为何摇头叹气?” “叹气?”孟为鱼思索了一下,道:“哦,太子原是来问这个。” 赵无渊道:“正是。” 孟为鱼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在赵无渊身上一转,露出一抹笑容来。 他看的坦然,但被看的人莫名有些心跳加速。赵无渊板着脸,道:“在看什么?” 孟为鱼像刚才一样 13.好酒好色 [] 虽然还是有些个听不懂,但赵无渊觉着…… “罢了,”孟为鱼忽然点点头,道:“我的确也想去都城看看。” 赵无渊煞是惊讶,问:“孟先生是答应了?” 孟为鱼又点点头。 赵无渊又惊又喜,想来提出邀请之时,其实没抱多大期望,是万万也未料到,孟为鱼会如此轻松答应下来。 赵无渊好奇的道:“可方才……孟先生似乎不太愿意,怎么转眼就改变了想法?” “这个啊……”孟为鱼笑了,道:“太子殿下也知道罢,夏梁县仵作的俸禄少的可怜。” 仵作本就不是什么太体面的活计,再加上夏梁县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地方,俸禄的确都少的可怜。 孟为鱼道:“跟着太子殿下,俸禄总该好一点了罢?” 赵无渊一听,道:“自然,孤不会亏待孟先生的。” “那就好。”孟为鱼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赵无渊皱了皱眉头:“孟先生答应下来,便是因为俸禄?” “那倒也不是。”孟为鱼似笑非笑,看起来有点子神秘。 赵无渊实在是看不穿孟为鱼这个人,总觉得与他接触越多越是糊涂。 “夏梁县这个地方啊,”孟为鱼感叹道:“虽然小,但是总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就比如……太子殿下您忽然出现,还被追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每日里,都有人在背地里偷偷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让人感觉着实不好。” 赵无渊怔了一下,道:“有人盯着你?” “或许罢。”孟为鱼道:“亦或许是我的错觉。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去京城看看,也是不错的。” 赵无渊还想再问什么,孟为鱼已经提前开口。他打了个哈切,道:“好困啊,时辰都这么晚了,我要回屋去睡觉了,太子也早点休息罢,明日一早,我们大门口汇合,一同去钱家瞧瞧。” 孟为鱼答应帮助赵无渊调查案子,那么自然要从钱家开始着手。 转眼便是第二日清晨,孟为鱼困困顿顿的从床上爬起,眼看着时辰不早,赶忙洗漱一番,就到了衙门大门口。 果然,赵无渊已经在了,抱臂靠在府门外的门框上,远远看去宽肩窄臀,尤其是那双大长腿,实在是让人羡慕。 孟为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摇摇头,朝着赵无渊走过去。 “孟先生来了。”赵无渊看到他便也迎上来,随即递了个油纸包过去。 孟为鱼好奇的接住,立刻便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无需打开,便能猜出里面的东西。 “大肉包?” 孟为鱼声音好听,清冽中带着空灵,仿佛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但说起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雪亮,满脸喜悦,违和的不能再违和。 赵无渊道:“想必孟先生起晚了,没来得及去用早膳。” “嗯嗯!”孟为鱼点着头,也不客气,打开油纸包就吃了起来,一口咬住大肉包,道:“谢谢太子殿下。” 赵无渊低头瞧他,漂亮的脸蛋被包子撑得圆鼓鼓,大眼睛眯成一线,居然有人吃包子笑出小酒窝,看起来极为容易满足,像一只松鼠般,莫名叫人觉得他可能是毛茸茸的,忍不住想要抬手去摸摸看。 摸…… 赵无渊差点就抬了手,赶紧在半空中抑制住自己的举动,尴尬的轻微咳嗽一声。 孟为鱼边走边吃,两个人到钱家门口的时候,他正好把包子吃完,慢条条的擦了擦嘴巴和双手,满面都是满足的样子。 “太……太子殿下!” 还没来得及上去叫门,钱家的管家已然从门内小跑着冲过来,然后动作极为行云流水,咕咚就跪在了他们的面前。 钱管家以头抢地,谄媚的说道:“太子殿下驾临,小人有失远迎啊!” 赵无渊懒得与他多说,摆手道:“孤来查案子。” “是是是!”钱管家连忙爬起来,领着他们往里走,道:“太子殿下请!请进!” 这刚一踏进大门,孟为鱼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又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别说是孟为鱼,赵无渊也听到了闻到了,皱眉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钱管家赔笑道:“太子殿下勿怪,这……这是老夫人吩咐的,府里在做法事呢。” 钱家请了和尚和道士,居然一起在府里做法事,怪不得一进了大门烟雾缭绕,还有一阵阵嗡嗡的怪声。 赵无渊道:“原是如此,是在为你们少夫人做法事?” “这……”钱管家笑容有些个尴尬,道:“倒也不是给少夫人做法事,是……” “不是?” 赵无渊大吃一惊,钱家死了一个少夫人,家里来了一堆和尚道士,却不是给他们少夫人做法事? 孟为鱼倒是猜到了,说:“可是在给来福做法事?” “是是是,”钱管家道:“孟先生说的正是。” 赵无渊更是大吃一惊,原来钱家是在给一只猫做法事,那他们少夫人…… 当真是不比不知道,看来在钱老夫人的眼里,这少夫人还不如一只猫重要。 钱管家道:“太子殿下这边请,小人这就去通知老夫人,让钱家上上下下全都出来迎接太子殿下的大驾。” “无需。”赵无渊抬手制止,说:“孤是来查案的,无需劳师动众。” “是是是!”钱管家一打叠的答应,道:“太子殿下您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虽赵无渊说无需劳师动众,但钱管家还是要去禀报老夫人的,赶紧小跑着就去了。 赵无渊要带着孟先生在钱家四处看看,下人们也不敢多言,四处都是畅通无阻的。 赵无渊很快就看到了一群做法事的人,场面非常宏大。 只是隔壁院子里却传出了嬉笑调侃的声音,似是一个男子正在和几名女酒舞女顽笑。 “少爷,您抓到奴家了~” “少爷好厉害啊。” “少爷,您可要怜惜奴家,惩罚的不能太狠呢。” 赵无渊在来之前,好歹也打听了一些,钱家就一个少爷。 那院子里嬉嬉笑笑,女酒嘴里喊的少爷,怎么可能是旁人?看来钱家少爷刚死了夫人,却逍遥快活的很,一点子也不伤心。 赵无渊皱了皱眉头,道:“钱家的人,一个个都很古怪。” 孟为鱼似乎见怪不怪,道:“毕竟啊,钱老夫人爱猫,钱大少爷则是爱美色。钱家少夫人是出了名的不受宠,在夏梁县也不是什么秘密。” 赵无渊侧头瞧他,道:“看来孟先生知道的不少。” 孟为鱼笑了,道:“略知一二。” 听闻来福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对钱家老夫人是有救命之恩的,所以老夫 14.美人之计 [] “孟先生?” “孟先生?” “孟先生……你还好罢?” 赵无渊叫了孟为鱼好几遍,孟为鱼仿佛被什么妖精吸走了神魂一般,呆若木鸡,根本毫无反应,着实让他担忧不已。 “孟先生?” 赵无渊又唤了他一声,这回孟为鱼终于回头,目光幽幽的瞧着他。 不过也只是瞧着,四目相对,看的赵无渊浑身凉意乱窜。 孟为鱼隔了半天,慢条条的说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什么?”赵无渊问。 孟为鱼不是在愣神,而是在和系统抗争。 刚才赵无渊突然碰了他一下,孟为鱼一个手抖,把“否”按成了“是”,系统立刻便将那张omega体验卡贴在了孟为鱼头上,即时生效。 孟为鱼想要撤销卡片的效果,但系统却只是提示…… ——你不能这样做! 赵无渊狐疑不解,问:“孟先生,你刚才说什么,我有点没听清楚。” 也不是没听清楚,只是没听懂。 孟为鱼不想解释,只是默默看着罪魁祸首的赵无渊。 赵无渊被他一直盯着,起初还没觉得如何,但后来就感觉面颊上烧烫,莫名的不太好意思。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春日的果子,酸酸甜甜,又像冬日的温酒,醇香诱人。闻着闻着,赵无渊就感觉身上的燥热加重,呼吸也加重了不少,甚至喉咙干渴,喉结不自觉的滚动起来。 香气…… 赵无渊发现,那奇异的香气仿佛是从孟为鱼身上飘散开来,因着两个人现在距离颇近,所以闻得是一清二楚。 赵无渊豁然起身,退后三步,远离孟为鱼身边,尴尬的咳嗽着说:“我们不是要去调查线索?还是快些个罢。” 孟为鱼认命的站起,道:“也只好这样了。” Omega体验卡贴上,孟为鱼自己个儿倒是没有感觉什么不妥当,干脆点点头,跟着赵无渊走了。 赵无渊一路都稍许不自在,莫名不敢太过靠近孟为鱼。 他们进了钱少夫人的院落,就看到好几个丫鬟正簇拥在角落说悄悄话。赵无渊立时走过去,想要寻人打听打听话,不过…… 小丫鬟们年纪都不大,瞧见赵无渊板着脸走过来,当下都慌了神,害怕的犹如惊鹊,呼啦一下子全都散开。 “等……”等一下。 赵无渊压根一句话都未能说完整。 孟为鱼从后面跟上来,摇了摇头,道:“太子如此找人问话,是不行的。” “如何不行?”赵无渊皱着眉头板着脸,道:“她们见到孤就跑,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孟为鱼又摇了摇头,道:“太子在此稍等,我去问问。” “也好。”赵无渊道。 现在夏梁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子殿下突然驾临他们这个小地方,还……还一怒之下杀了人。 丫鬟们一个个年纪不大,听风就是雨,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看到赵无渊本人,全似老鼠见到了猫,着急忙慌的想去逃命。 孟为鱼拦住一个闷头逃命的小丫鬟。他手臂一展,那丫鬟差点子撞进他怀里头。 “哎呀!”小丫鬟惊呼,停住了脚步,嗔怪的抬头去瞧。 这不瞧还好一瞧之下,小丫鬟便是狠狠一愣,当真是被眼前那美男子晃花了眼睛。 孟为鱼站在她面前,毫不吝惜的扬起微笑。 他虽然是个脸盲症患者,连自己的模样都看不清楚。但孟为鱼知道,自己长的的确很好看,不只是好看,而且很实用。 譬如眼下,孟为鱼只要真诚的一笑,对面小丫鬟登时面红耳赤,逃也不逃了,反而主动搭讪道:“原……原来是孟先生来了!” 孟为鱼还是微笑,温声问道:“你识得我?怪不得,我也觉得你面善,应是以前见过的。” “真的吗?”小丫鬟兴奋道:“孟先生也记得我?前些天,咱们在街上偶然遇见过,我以为孟先生不记得呢。” 赵无渊远远看着孟为鱼前去问话,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他脑子里倏然跳出一个词儿来。 ——美人计! 赵无渊连忙摇摇头。 他猜的不错,孟为鱼此时便是在用美人计,而且效果十足的好。 孟为鱼先是与那丫鬟寒暄两句,随即便道:“我可以向你打听一些事情么?” 丫鬟红着脸:“当然!你想问什么,只管问我。” 孟为鱼道:“是关于你们少夫人和来福的事情,可以告诉我么?” 丫鬟一听,孟先生要打听死人和死猫的事情,这说出来都不吉利。她本犹豫着不想说,可一抬头,就看到孟先生希冀的眼神,还有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孔。 “也……也不是不能说。”小丫鬟管不住自己的嘴,道:“你问我就对了,我在钱家好多年头了,知道的最多。” 赵无渊等的有些许不耐烦了,抱剑靠在大树下,皱着眉头心道,孟先生的美人计当真得心应手,看这模样,以前也没少用过。 “回来了。” 孟为鱼可算是走了回来,站定在赵无渊面前。 赵无渊问:“如何?” 孟为鱼道:“打听到一些八卦,可能有真有假。” 说起钱少夫人那自然不能不能说来福,毕竟少夫人和来福,简直是钱家里的一对死敌,恩怨颇多。 听说来福对老夫人有救命之恩不假。当年老夫人去郊外的寺庙祈福,不知怎么的,居然滚落山坡,然后昏死了过去。 后来老夫人悠悠转醒,发现自己一点伤势也未有,而身边正趴着一只小白猫,就是来福无疑。 老夫人觉得是来福救了她,便将来福带回了钱家。 那日之后,老夫人格外宠爱来福,吃喝用度,都与自己一模一样,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来福和钱少夫人是前后脚到的钱家,少夫人第一次见到来福,就格外的不喜欢。 孟为鱼道:“小丫鬟说,她们少夫人以前就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见到来福就打喷嚏,还说没来由的胸闷气短。想来……应该是对猫过敏罢。” “过敏?”赵无渊问。 孟为鱼点点头,道:“便是不服之症。” 赵无渊有 15.调戏太子 [] 赵无渊突然被捧住了脸,这样的遭遇还是头一回,他当下有些手足无措,怔愣着忘记了躲避。 四周又缭绕着那种淡淡的香气,不是错觉,就是从孟为鱼身上散发而来,让人心头躁动不安。 不只如此,就在赵无渊愣神的片刻功夫,孟为鱼那张漂亮到无可挑剔的脸蛋,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赵无渊感觉自己无法动弹,无法呼吸,目光紧紧的盯在孟为鱼凑近的唇上。那看起来柔软红润的嘴唇,近到几乎就要模糊不清,却还在咄咄逼人的进前。 “啊……” 孟为鱼低呼了一声,很少有事情能让他这般惊诧。他眼睛睁大了几分,嘴唇也微微张开,专注的看着眼前尽在咫尺的赵无渊。 喃喃说道:“太子殿下……长得真好看啊。” 什……什么? 赵无渊想要下意识开口询问,可他嗓子干涩的不成样子,根本发不出丝毫声音。 孟为鱼惊讶的发现,自己就像个严重的近视眼,以这个距离,忽然竟能看清楚赵无渊的长相。 他已经有些记不得,上次看到一张完整的人脸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三岁,或许是四岁,总之……那应该还是孟为鱼不怎么记事的时候。 自从孟为鱼因为意外患上脸盲症之后,他连自己的脸都忘记了是个什么模样,更是看不清楚旁人的面孔。 孟为鱼也曾对着镜子,近距离的观察过自己,但那个时候,不论多近,镜子里都是模糊一片,不管是眼睛鼻子还是嘴巴,都像是打了马赛克,甚至看久了还会头晕目眩。 可现在…… 赵无渊的五官清晰的展现在孟为鱼面前,虽说这个距离真的太近了,不只是赵无渊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孟为鱼也同样觉得不太适应。 眼睛酸酸的,孟为鱼却舍不得眨眼,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赵无渊在看,看的十足精细。 难道是因为那张omega体验卡? 孟为鱼并未感觉到今日有什么不同寻常,除了那张系统恶作剧一般的omega体验卡。 赵无渊屏住呼吸,差点子就将自己个儿给憋死。他面红耳赤,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与孟先生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接吻么!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推在孟为鱼肩头上,慌张的就将对方给推开。 “哎呀!” 孟为鱼还在观察欣赏赵无渊的面孔,哪里有一丁点的防备,直接就要被推的坐一个大屁蹲儿! “孟先生!” 赵无渊推过当下便后悔不迭,他动作迅捷,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孟为鱼的手臂,又在孟为鱼跌倒之前,将孟为鱼给拽了回来。 孟为鱼像是在坐翻滚过山车,头晕目眩,随即鼻子一酸,一头就撞进了赵无渊的怀里,来了个更亲密的接触。 “咚!咚!” 赵无渊搂着怀中的孟为鱼,心跳仿佛擂鼓,简直振聋发聩。 “孟先生,没事罢?” 赵无渊像个毛头小子,慌慌张张将怀里的孟为鱼扶起来,然后退开两步,保持距离。 孟为鱼揉着酸痛的鼻子,抬头一看,两步开外的赵无渊果然…… 脸部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像往常一样。 孟为鱼还想要再实验实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捂着鼻子便往前走了一步。哪知道赵无渊立刻退开一步,与孟为鱼保持着安全距离。 孟为鱼不死心,再次踏上一步。这回好了,赵无渊连退三步,距离更远,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太子殿下,你在做什么?”孟为鱼问。 赵无渊面色尴尬,咳嗽一声,心道我在做什么,分明是你在做什么。 “孤……” 赵无渊又咳嗽了一声,板着脸压低声音,岔开话题道:“孟先生刚才说有人跟踪我们?” 孟为鱼果然被带走了注意力,点点头。随即对他招招手,示意过来悄悄说话。 赵无渊哪里敢过去,只是往那边靠了半步,做个样子。 孟为鱼一瞧,倒是自己走过去了,凑得很近,拢着手垫着脚,趴在赵无渊耳边低声道:“是钱府的管家!” 赵无渊见孟为鱼靠近,真是如临大敌。只是孟为鱼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确是在说正经事。莫名的,赵无渊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丝的失落之感。 “原来是……” 赵无渊胡乱的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这头点了三四下之后,忽然反应过来。 “是?”是那个管家?! 赵无渊惊诧不已,他不想打草惊蛇,目询孟为鱼。 孟为鱼很是肯定,又小声道:“千真万确。刚才管家说要去禀报他们老夫人,他离开了又没有离开,一直悄悄的跟在我们后面。” 孟为鱼耳朵很灵,习惯用脚步声来区分众人。刚才管家的确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但是孟为鱼听得清清楚楚,管家并非真正离开,走了一段距离,跫音居然折返,回来了。随即管家的脚步声鬼鬼祟祟,就没有远离他们,一直尾随着。 “就现在,还在跟着咱们。”孟为鱼道。 赵无渊屏气凝神,的确听到有微弱的呼吸声,就在附近,但声音极细极轻。 赵无渊压低声音,表情凝重,道:“这个钱府的管家,居然会武功。想来还是个高手。” 孟为鱼眨眨眼,道:“这么厉害?” 赵无渊道:“是我先前没有察觉。” 人不可貌相,哪想一个点头哈腰长相平平的管家,居然是个武功高手。钱管家有意隐瞒自己的身手,赵无渊又不曾仔细观察,自然就没能发觉。 赵无渊皱眉,道:“这个管家很可疑,他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 “那要……”孟为鱼笑了笑,小声道:“试探一番才知道了。” “如何试探。”赵无渊问。 孟为鱼思索了一下:“刚才小丫鬟和我说,老夫人安排了专门的小厮日常照顾来福,我们就去找那个小厮再询问一下情况罢。” 赵无渊了然的点点头,他们去找照看来福的小厮,若是管家还一直跟着他们,必然就是有问题的。 “好。”赵无渊道。 赵无渊答应罢了,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又过于亲密。而且孟为鱼正双目亮晶晶的,眼神极为专注的看着他,脸上还笑眯眯。 赵无渊登时感觉燥热的厉害,下意识道:“孟先生在看什么?” 孟为鱼坦然的道:“我发现,太子殿下长得真好看。” 赵无渊被这毫不吝惜的一夸,直接说不出话来。 孟为鱼真诚发问:“那……我的长相和太子殿下比 16.癖好异常 [] 耳熟,还是耳熟。 赵无渊愣住了,这不是刚才孟为鱼与自己说的那番话么?几乎只字未改。赵无渊甚至因为这句话,脸红了…… 无措,袁并谢听到孟为鱼这般说,亦是满面通红,目光闪烁,结结巴巴。 袁并谢道:“孟……孟先生,你,你说什么?” “我说……” 孟为鱼捧着袁并谢的脸,正在做进一步的测试。原来只要这么近的距离,就真的可以看到别人的面孔,一张清晰完整的面孔。 话没说完,石长友赶忙大步抢上,将袁并谢从孟为鱼手中救了出来。 袁并谢真是松了口气,这才懊悔,自己刚才为何不直接推开孟先生? 孟为鱼一点子也不介意被忽然拉开,毕竟测试对象又并非一定要是袁并谢。他干脆顺水推舟,又拉住了过来的石长友,凑近一瞧! “哇,石捕快,你也长得真好看啊!” 赵无渊:“……” 袁并谢:“……” 石长友憨厚又尴尬的哈哈笑了一声,道:“这……孟先生还是头一个这么说的呢。” 赵无渊额角青筋狂跳,现在他已经敢肯定,孟为鱼有见谁调戏谁的癖好,根本不挑食。 “咳!”赵无渊抱臂咳嗽一声,道:“还要不要查案,问不问话了?” “是啊。”孟为鱼第一个点头应和,道:“石大哥,你不是去帮忙询问了么?怎么又跑过来了?” 石长友:“……” 石长友挠了挠后脑勺:“我这就去,这就去。” “我也跟你一起去罢!”袁并谢忽然道,然后第一个抬步,躲得孟为鱼远远的。 孟为鱼抬手,还想要叫住袁并谢,不过根本来不及,袁并谢躲他像是躲避瘟疫那般。 那小厮是专门日常照顾来福的下人,年纪不大,瞧上去性子有些唯唯诺诺的很是听话。 来福前日忽然走丢,小厮战战兢兢,生怕老夫人责罚。没成想猫没找回来,居然还死了! 当时小厮听到消息,差点吓得昏死过去,只觉得自己怕是要完蛋。不过还好,老夫人伤心过度,根本来不及责难他,也就什么都没说。 小厮道:“我……我不是想说少夫人坏话,但……但来福,必定是少夫人杀死的!” 孟为鱼找不到测试对象,也走了过来,道:“你如何敢肯定?亲眼所见么?” “那倒没有。”小厮摇头,却还是无比坚定:“少夫人不喜欢来福,这府上谁都知道的。先前少夫人让她的丫鬟几次去抓来福,想要偷偷丢掉。后来因为不成功,就改了其他的办法,开始在老夫人面前编排来福的坏话。” 钱少夫人见老夫人喜欢来福,就隔三差五的往老夫人耳边说来福的不是。 她知道老夫人相信神仙,就专门讲一些邪门的事情。譬如…… 小厮道:“少夫人说了,来福不是普通的猫,它通灵,其实是个妖怪,法力很高,却没能修出人身,跟着老夫人来到钱家啊,就是为了借皮!” 赵无渊听得云里雾里。 据说夏梁县附近有不少很是落后的小村子,流传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故事。 先前有个年迈的老者,知道自己就快要命不久矣,却还留恋人间不愿离开。她重金请了道士,道士便给她出了个注意,教授了一个换皮的方法于她。 于是老者按照道士所言,找到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收为义女,表面上对她十足宠爱。 整整七七四十九天,老者和女子不论吃的还是住的,皆是一模一样。随后时间一到,道士施法,那老者和女子一夜之间竟然真的兑换了皮囊。 老者变成了年轻貌美的女子,而那年轻女子的魂魄被束缚在了老者的身体里,因为年迈和惊吓,女子当夜便一命呜呼,死了。 小厮压低声音,讲的神神秘秘:“少夫人说,那猫就是想要换皮!想要占据老夫人的身体。” 老夫人宠爱来福,来福的确和老夫人的吃穿用度都差不离,与那传说重合度有八成。 “后来啊,”小厮继续道:“有天大风,从院外刮来一张黄符,正巧让老夫人瞧见了。那黄符画的稀奇古怪,没人能看懂什么意思,但是黄符背面,印着一只猫的爪印!你们说,邪不邪门!” 老夫人看到黄符,吓得脸色惨白,随即就说头疼胃疼,居然大病了一场。 “所以,”孟为鱼问:“这些是少夫人策划的?” “是!”小厮点头如捣蒜:“那事情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老夫人很生气,让人去查这件事情。结果啊,不久就给查了出来,是少夫人搞得鬼!少夫人在一个道士那里买了黄符,那道士惧怕老夫人的威严,就把少夫人给告发了!” 钱少夫人讨厌来福,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每次计划失败,被狠狠责难一番,竟然下次还敢。 小厮抱怨道:“这少夫人啊,要不是有个干娘在京城里给她撑腰,怕是早就要被休回家了呢。” 问了一通下来,在整个钱家,也就只有少夫人不待见来福,找不出第二个来。 来福先是莫名其妙死掉,紧跟着少夫人也身首异处。现在钱家流传着两个版本的故事。 其一,便是少夫人惹恼了太子,被太子一怒给杀了。 这其二,自然是猫妖来报仇,将少夫人给带走了。 赵无渊皱眉,道:“所以来福是那个钱少夫人杀的?那钱少夫人怎么又突然死了,难不成还真是猫妖来报仇不行?” 孟为鱼摇头。 袁并谢和石长友都在看他,赵无渊也在看他,不知他摇头是个什么意思。 孟为鱼思量着,说道:“或许不是。” 赵无渊道:“不是?” 孟为鱼道:“你们想想看,少夫人针对来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每一次想方设法,也就是说来福坏话,还有叫人偷偷把来福丢掉,并没有真的起杀心。” 他这么一说,众人倒是觉得有些道理。 少夫人费了那么多劲儿,若是真起杀心,也就不用绞尽脑汁编排流言。 也不是少夫人有多慈悲,而是来福好歹是老夫人的爱宠,贸然杀了便不是被责难一句的事儿。少夫人还是畏惧老夫人的,所以没那么大的胆子。来福若是真死了,那可就无法挽回。 袁并谢道:“那个叫烟碧的丫鬟,一直贴身跟着少夫人。少夫人有没有真的动杀心,问一问她不就知道了。” 赵无渊道:“烟碧此人甚是古怪,恐怕不会说真话。” 烟碧虽 17.不算清白 [] 赵无渊:“……” 赵无渊一阵无言,怎会有人,如此真诚真挚,且光明正大的夸奖自己?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偏生孟为鱼的夸赞,还让人无法反驳。 “掌柜,”孟为鱼捧着镜鉴,问道:“这面镜子多少银两?” 掌柜笑的像个老好人,他哪里敢讹太子殿下的银两,一咬牙压了个最低价,道:“五两银子,只要五两银子。” “五两?” 孟为鱼面露惊讶,他也的确惊讶,道:“有点贵,我一整年的俸禄才四两。” 仵作的俸禄很低,尤其在夏梁县这个小地方,孟为鱼一年到头挣来的钱,还不够一面银镜。 掌柜干笑起来,道:“啊哈哈,孟先生真会开玩笑……” 若不是太子殿下跟在一旁,按照掌柜这奸商的脾性,一开口哪里是五两银子,非要五两黄金不可。 不过话说回来,这银镜本就是银子打造,还错金镶珠,做工也复杂的厉害,镜面更是抛光的明亮,只卖五两银子,的确也是不贵的,甚至有些个赔本。 孟为鱼“头一次”这么清晰的看到自己个儿到底长什么样子,简直爱不释手。 他摸了摸钱袋里的二两银子……不太够。 “给。” 旁边赵无渊忽然伸手,丢了一锭银子给掌柜,绝对不只五两。 掌柜接住,当下笑呵呵道:“小人这就去给太子殿下包起来!包起来!” “无需。”赵无渊道:“让他拿着就好了。” 五两银子在赵无渊眼里,简直不算是银钱。他向来出手并不寒酸,随手也就将镜子送给了孟为鱼。 赵无渊道:“孟先生只要将眼下的案子破了,别说是五两,你的俸禄想要五百两黄金,都没有问题。” 孟为鱼绝不是什么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听赵无渊这般说,忍不住就笑了,道:“办案突然特别有动力。” 旁边的袁并谢:“……” 石长友听了只是憨憨的一笑。 镜子只是个插曲,大家又向掌柜仔细打听了关于烟碧的事情。以前钱家少夫人常来这家店面,掌柜对少夫人和烟碧都不陌生。 烟碧的确一直跟着少夫人,最开始,少夫人对烟碧不算坏,不过后来…… 掌柜支支吾吾,只是道:“怕是那丫鬟做错了什么,反正少夫人有些针对她。咱是外人,也不好打听的仔细。” 孟为鱼会意的点点头。 他们打听罢了,正要离开铺面,就见有个人影急匆匆迎面而来,差点子和孟为鱼撞个满怀。 “掌柜的!掌……” 来人声音清脆,喊到一半戛然而止,瞪着近在咫尺的孟为鱼,脸色刷的就变了好几下。 “烟碧!” 石长友立刻道:“太子殿下,孟先生,是烟碧!” 来者不是烟碧还能是谁?烟碧不知什么缘故,又折返了铺子,恰巧与他们打个照面。 烟碧有些慌神,似乎转身就想离开,不过孟为鱼动作更快,立刻叫住她。 “烟碧,”孟为鱼道:“我们有话想要问你。” 烟碧浑身哆嗦了一下,道:“没……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杀害我家夫人,都……都不是好东西!” 她显然是害怕的,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话,硬着头皮又道:“别!别仗着位高权重,就……就欺负人!你们……” “我们不欺负人。”孟为鱼笑眯眯的接口说道:“只是想找你问问话。当然了,你也知道太子殿下位高权重身份高贵,你若是不想配合我们,也不是不可以,最多便是去陪伴你家夫人罢了。” “你!” 烟碧哪里能听不出来,孟为鱼这是在威胁她。只不过烟碧本就害怕,现在更是怕的浑身哆嗦。 “你们……你们到底要问什么!”烟碧不情不愿,却还是这般道。 “也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孟为鱼说道:“我们听说,你家少夫人不喜欢来福,几次都想要把来福抓起来丢掉,还叫你去丢猫,是不是?” 烟碧眼神乱闪,抿着嘴唇没有立刻回答。 孟为鱼又道:“哦是了,还听闻有一次,你因为丢猫的事情,被老夫人毒打,是也不是?” “好罢……” 烟碧似乎下定决心,道:“我就与你们说实话好了。少夫人的确不喜欢来福,来福那性子,高傲的很,也不怪我们家夫人不喜欢它。” “然后呢?”孟为鱼问。 烟碧垂着头,又说:“然后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么?少夫人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来福……她讨厌来福,就想着把来福丢掉,叫我去丢了好几次。不过……老夫人派去照顾来福的下人很多,没有一次成功的。结果,少夫人就想了很多别的办法,让道士说来福是妖怪,还……还……” “还什么?”孟为鱼又问,这次脸上带着一抹古怪的笑意。 烟碧神神秘秘道:“就……就来福丢失的那天晚上,大半夜的,少夫人不叫我跟着,独自一个人出屋去了。我很担心少夫人,毕竟天那么黑,所以等了一会儿,就出门去寻少夫人,结果就……” 按照烟碧虽说,她出门寻了一会儿,少夫人没有寻到,却忽然听到了惨叫声!是来福的惨叫声! “叫的可凄厉了!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来福叫的像是婴儿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烟碧睁大眼睛,害怕的用手抱住自己的胳膊。 烟碧被吓到了,不敢再往前走,调头就跑,一口气跑回了屋里。 不等她心情平复,少夫人很快也回来了。 烟碧道:“少夫人……她有些古怪。回来之后魂不守舍的,而且一惊一乍!像是被吓坏了。还……我还发现,少夫人的指甲里,有血!” “血?”孟为鱼温声问:“什么血?难不成是来福的血?” “我!我怎么知道!你不要胡说八道!”烟碧道。 孟为鱼挑了挑眉。 烟碧道:“总之,我知道的已经说了,还有事情呢,先走了!” 她逃跑一般,闷着头又要离开铺子,也不再找掌柜了。 赵无渊想要将她拦下来,倒是孟为鱼摆摆手,说:“让她走罢。” “可是,”赵无渊道:“她没说实话。” 孟为鱼笑眯眯的看着赵无渊,说:“她的确没有说实话,但也没有说废话。” 赵无渊有点发懵,旁边石长友最为耐不住性子,道:“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孟为鱼道:“她刚才讲故事的时候,眼珠子不停的在眼眶里窜动,那可不是乱晃啊。” 众人听得迷糊。 眼球的运动存在一定规律,回忆和构建是两种不同的模式,也会引起眼球不同方向的运动。 如果烟碧没有说谎,刚才那番话,应该是在回忆。可偏偏,烟碧说话时候的表现,却是在构建一个场景一个故事。简单来说,她在胡编乱造,故意欺骗。 “不只是眼睛,烟碧那一番话,也是漏洞百出。”孟为鱼道:“烟碧她自己都说了,老夫人派去照顾来福的人很多。如果少夫人亲自跑去把来福杀了,来福叫的还那般凄惨,怎会无人知道呢?” “是啊!”石长友点头如捣蒜。 孟为鱼道:“烟碧昨日为了她家少夫人,冒死顶撞太 18.我在跟踪 [] “男子?”赵无渊显然不信:“这怎么可能,他穿的……” 孟为鱼自信十足,道:“他虽然穿着女子的衣衫,但的确是个男子。男人和女人从骨头开始就长得不一样,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骨头?”赵无渊更懵了。 “总之……”孟为鱼仿佛喃喃自语,小声道:“这脚步声太熟悉了,分明以前没有见过,但真的好熟悉……” 赵无渊还糊涂着,就见临门一脚的孟为鱼,忽然转身就走,根本不是要进酒楼吃饭的样子。 “孟先生?”赵无渊叫了他一声。 孟为鱼似是没听到,只留给赵无渊一个羸弱的背影。 赵无渊头疼,心道他真的是自己以前认识的孟先生?怎么浑身到下,里里外外全都透露着陌生和古怪。 这下子好了,午饭打了水漂,不用吃了。幸好赵无渊也不是很饿,急匆匆追着孟为鱼离开了酒楼门口。 “孟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无渊追上前面鬼鬼祟祟的孟为鱼,拉住了他的胳膊,生怕他再跑。 孟为鱼伸手捂住赵无渊的嘴巴,摇头道:“小声点,嘘——” “唔……” 赵无渊的确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这一下子戛然而止,一句话一个声都无法发出。 孟为鱼的手指很纤细,手掌也不大,毕竟他比赵无渊瘦弱矮小了许多。分明看起来没什么肉,但捂在赵无渊嘴巴上的手,却感觉很是柔软,还带着陌生的体温,不会过于炙热也不冰冷。 赵无渊一时间心跳擂鼓,莫名其妙的有些不知所措。 孟为鱼生怕他打扫惊蛇,一直捂着他的嘴巴不放手,还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在跟踪!” 这下好了,赵无渊心跳更甚,心道孟为鱼离自己也太近了,说话时的气息扫的耳朵有些痒。 赵无渊赶紧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不会大声说话,让孟为鱼放开自己。 孟为鱼这才松了手。 赵无渊狠狠吐出口气来,捋顺了自己不规律的吐息,一本正经的低声道:“你这叫什么跟踪?对方怕是要察觉到。” 孟为鱼要跟踪的,便是先前男扮女装,身穿白衣戴着帷帽之人。 孟为鱼小声道:“我以前没经验,是要跟得再远一些个么?” 赵无渊摇了摇头,也不解释,干脆抬起一条手臂,直接环住了孟为鱼的腰际。 下一刻,孟为鱼就感觉整个人倏然处于失重状态,直接被赵无渊轻轻松松给提了起来。 “嗬——” 孟为鱼倒抽一口冷气,这可比游乐园的翻滚过山车还刺激许多。 赵无渊展开轻功,虽然带着一个大活人,却也身轻如燕,悄无声息跟上前面。 孟为鱼脑袋眩晕,眼前发花,感觉自己个儿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就……就像个跳蚤一样! 终于赵无渊停下,搂在他腰际的手臂抽了回去,结果…… “孟先生?!” 赵无渊低呼一声,手臂刚离开又赶紧伸了回来,这回是双手接住了摇摇欲坠且“投怀送抱”的孟为鱼。 孟为鱼像是只有筋没有骨,软绵绵的靠在赵无渊怀里,仿佛耍赖皮,根本不站起来。 “孟先生?你怎么了?”赵无渊惊讶的问。 孟为鱼脸色煞白,嘴唇也是煞白,精巧的喉结艰难上下滚动数次,这才有气无力开口,道:“我……我晕车……” “孟先生,他进去了。”赵无渊忽然道。 孟为鱼忍着恶心反胃的感觉,定神往前一瞧。 那男扮女装之人一路走到了此处,只他一个,如今站在一处宅子门口。那宅子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无人看守,仿佛一处鬼宅。 那人从小门进入,因为高墙的阻隔,已经看不见身影。 “这里是……”孟为鱼抬头一瞧,显然是认识。 赵无渊问:“这是何地?” 孟为鱼道:“是钱家的一处冰窖。” “冰窖?”赵无渊道。 夏梁县这个小地方,除了钱家之外,哪里还能有人特意建个冰窖呢。 这里一般都是储存钱家货物或者日常瓜果用的地方,平日里应当是有守卫的,不可能一个下人没有。 “今日很是反常啊。”孟为鱼说。 赵无渊问:“可要跟进去?” “当然要!”孟为鱼立刻点头。 两个人立刻悄悄走了进去,果然这么大一个宅邸,里里外外居然一个守卫也无,实在透露着古怪。 “人不见了。”赵无渊突然眉头紧锁,脸色不怎么好看。 孟为鱼说:“那个男人不见了?” 赵无渊点点头,说:“他分明进来了,但是这里面悄无声息,一点吐息之声也没有,不可能有活人。难不成又翻墙走了?他是注意到我们在跟踪他,所以想要甩开我们?”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孟为鱼目光向前,转向左边的深处,幽幽的说道:“或许是他知道我会对他好奇,故意引我们到此处来的。” “什么?”赵无渊一惊,下意识的戒备起来。 孟为鱼挑了挑眉,道:“看来酒楼门口的轻轻一撞,是碰瓷啊。” 他说着,往左手边的深处走过去。 “去哪里?”赵无渊拦住他,道:“那人故意引我们过来,恐怕没安好心,还是不要在此处乱走的好。” 孟为鱼摇摇头,指着深处,说道:“有血腥味儿。” “血腥味儿?”赵无渊深吸一口气,但他什么也没有察觉。 孟为鱼道:“进去看看。” 宅邸内空无一人,简直畅通无阻。孟为鱼带着赵无渊推门入内,才走几步,又是一扇大门,隐隐透露着冷气。 这里果然是冰窖,进去之后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冷的孟为鱼打了个寒颤。 冰窖里有油灯,用火折子一点便着了起来,微弱的光芒晃晃悠悠。冰窖实在是太大,这么点火光,很难看清楚什么。 不过火光一亮,孟为鱼脸上立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淡淡的说道:“他的确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赵无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要开口说话,但一个字都未能吐出,反而抬手掩住口鼻,脸上多少有些嫌弃。 血腥味儿,孟为鱼的鼻子很灵敏。 就见冰窖深处,一堆整齐的冰块之间,冻着一坨黑漆漆的东西。仔细一瞧,竟是具尸体。 没有头的尸体。 “是钱少夫人!”赵无渊说的肯定:“尸体竟然在这里?” 孟为鱼端着油灯走过去,道:“还真是少夫人的尸体,原来在这里。” “真的在钱家的地方!”赵无渊道:“让你给猜对了。杀人、藏尸。钱家的人仗着周大人胆小畏惧,不敢搜索钱家的地方,把尸体放在此处。” 孟为鱼点点头,若有所思。 赵无渊忽然有些狐疑,问道:“但是我想不明白,你说收 19.我有美貌 [] “我!” “孤……” 赵无渊怔愣片刻之后,恍然发现,孟为鱼居然敢骂人,而且骂人不带脏字,阴阳怪气的。 不等赵无渊发作,也不等他反驳,孟为鱼已经一本正经的开口:“你想一想,就算在钱家的地盘找到了尸体,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这……” 赵无渊还是没能说话,孟为鱼继续道:“钱老夫人大可以说,尸体是别人栽赃陷害的,偷偷放进来的。或者……随便找个替罪羔羊。” “她敢!”赵无渊皱眉。 孟为鱼笑道:“她的确敢。况且,凭借老夫人一人,的确不可能完成杀人这件事情。毕竟杀人,可比普通人想象中难多了。老夫人身边,定然是有人帮她,供他驱使的。” 当时他们寻到少夫人头颅的时候,可谓相当及时新鲜。抛尸者才把来福的尸体和少夫人的头颅调换过。然而孟为鱼跑过去,什么人也未瞧见,明显那个抛尸者动作迅捷,应是会武功的高手。 这么说起来,钱家的那个管家,瞧上去倒是合适人选。 赵无渊被孟为鱼说的哑口无言,问道:“所以我们就算找到了尸体,也无能为力,就让凶手这么逍遥快活?” “事情还没有结束呢。”孟为鱼声音轻轻的,在密闭的冰窖里,好像有回音,变得稍显诡异。 不知为何,赵无渊莫名觉得有点冷。 孟为鱼幽幽的道:“老夫人宠爱来福,却杀了来福。因为老夫人心里头被种下了一根刺,这根刺是少夫人种下的。而少夫人讨厌来福,也不只讨厌来福,同样也很讨厌我,不是么?” 赵无渊有些听不懂这其中的意思了。不过那位少夫人的确很讨厌孟为鱼,这一点赵无渊也有所察觉。 少夫人性子暴躁,脾性也大,几次三番来找孟为鱼的麻烦,还口口声声说孟为鱼是狐狸精,骂的很是难听。 赵无渊皱了皱眉头:“我听不明白。” “你不觉得奇怪么?非亲非故的,钱家的老夫人为何对我如此之好,好到让他们少夫人都怨怼我呢?”孟为鱼说。 赵无渊自然不知为何,摇摇头。 孟为鱼感慨说:“没有人会突然不爱你,只是你突然知道了而已。同样的,没有人会突然对你好,只是有利可图罢了。” 赵无渊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老夫人对你有所图?” 说到此处,赵无渊忍不住上上下下开始打量起孟为鱼:“图你什么?你也并非有钱有势之人,钱家在夏梁县的地位不差,那老夫人能瞧上你什么?” “我的确无钱无势。”孟为鱼笑容莞尔,流畅对答:“但是我有美貌啊。” 赵无渊:“……” 赵无渊一瞬间脸都青了,被孟为鱼这话给噎住。心道,他的意思是,七老八十的钱家老夫人,迷恋他皮囊的美貌不能自拔?这…… 听起来也太老不正经了。 “太子殿下你在想什么?”孟为鱼唤回了他的思绪,道:“我的意思是,老夫人可能看上了我的好皮囊。” 赵无渊总觉得孟为鱼前后话的意思也没什么不同,但转念一想,他的脸色变了数变,脑袋里灵光一闪。 孟为鱼见他恍然大悟,露出欣慰的笑容,道:“看来京城的昼夜温差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 “你……”赵无渊被气的差点风度全无,险些与孟为鱼理论起来,但又一想,还是正经事重要。 “你是说,”赵无渊道:“来福和你?” 孟为鱼点头,道:“是啊,来福和我是一样的。或许就因为来福的事情,启发了老夫人的灵感。” 少夫人为了赶走来福,找道士编造了换皮一说。老夫人害怕来福悄悄换走她的皮囊,一度吓得大病不起,医治了不少时日。 后来老夫人下定决心,竟然杀了她的“救命恩人”来福,避免自己被来福换了皮囊变成一只猫妖。 只是让老夫人下定决心的,应该不只是这一件事情。 老夫人大病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真的大不如前,就算不变成猫妖,怕是也活不了几年,马上就要撒手人寰。 “谁不想多活几年呢?”孟为鱼道:“尤其是那种有钱有势,享乐人间的人。我想老夫人也不例外罢。” 孟为鱼是个穿越者,忽然就来到了此处。他穿越过来的时间不长,醒来不足两月。因着长相美貌出众,旁人对他的确都算不错,很少出现恶意。而钱家的老夫人,对他是格外的不错。 “这老夫人,也不是一直对我很好的。”孟为鱼道:“算起来,差不多一个月有余。” 刚开始,老夫人忽然对他这般好,孟为鱼还以为他们有什么远房亲戚关系。因着是个冒牌货,孟为鱼也不敢露出马脚,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好处。 后来暗地里打听了几回,他才听别人说起,老夫人以前和自己不认识,也不知来了什么兴致,见到孟为鱼就觉得亲切,便对他特别的好。 旁人都羡慕孟为鱼,能有老夫人的爱见,在夏梁县便可以天不怕地不怕,谁又能想到这番爱见之下,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孟为鱼道:“这一个多月时间,老夫人派人给我送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都有,还有一些求来的护身符等等。” 也不怪钱少夫人讨厌孟为鱼,的确老夫人对孟为鱼太好了,让人分外嫉妒。 赵无渊板着脸,道:“钱家老夫人想要和你换身。” 孟为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或许罢。虽然并未同吃同住,但送来的那些个东西都很是古怪。” “真是荒唐至极!”赵无渊道。 “谁说不是呢。”孟为鱼道:“算算时间,还不到七七四十九天,应该不到道士所说的换身时间,差了那么一点点。” 说到此处,孟为鱼眼眸灵动,不停的滚来滚去,一看便是在想什么坏主意。 “如此的话……”孟为鱼笑了:“正好可以利用此点,将老夫人给引出来。如果老夫人亲自出马,我们将她人赃并获,她便无法再找替罪羔羊了,不是么?” 赵无渊脸色更为严肃,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要拿自己当诱饵?” “是啊。”孟为鱼点头:“老夫人想用我换皮,但是时间还不够。如果这个时候,太子放出消息,就说赈灾方面还有事情急需处理,需要马上离开。而我呢,就作为太子的谋士,也要跟着立刻离开夏梁县,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如此这般,何愁老夫人没有动作呢?” 若是时间不到,孟为鱼突然走了,老夫人的换皮计划,岂不是前功尽弃? 老夫人听到消息,必然会对孟为鱼下手,将他抓起来…… “这太危险了。”赵无渊道:“不可。” “为何不 20.丑了丑了 [] “哗啦”一声轻响,几乎微不可闻,如流绪微梦。 白衣灵动,似魂似魄,乘着夜色落入一处僻静的小院内。 白衣之人戴着帷帽,薄纱遮挡住了他的面孔,再加上夜色催更,任是谁也根本瞧不清楚他的面容。 他身形纤细,穿着女子的裙衫,也不怪赵无渊将他辨认成了女子。 此时此刻,院内再无旁人,白衣人终于将帷帽取了下来,仰头看向月色。他分明轻微的叹息了一声,面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张脸面…… 不论是眉眼还是唇鼻,亦或者轮廓和淡淡的酒窝,竟是都与孟为鱼生的一模一样。 他们好像一个人,但仔细一瞧,分明又是两个不同的人。 男子与孟为鱼的气质截然不同,让十分相似的面容,也变得有些微妙不同。 孟为鱼说话间,眼眸总是亮堂堂的,仿佛有星光闪烁。但这酷似孟为鱼的男子不同,眸光深邃不可测,带着薄薄的忧伤,看起来着实复杂,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仰头静静望着月亮,一站就是半晌,也不知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外面隐约传来打更的响动,随即就听又是“哗啦”一声,有人飞快而至,行色匆匆。 “不好了!” 还未看清来人面容,倒是先听到声音。嗓音颇为熟悉,他说道:“孟为鱼失踪了!” 男子目光动了,看向来人,唇角噙着了然的笑容,一点子也不意外。 来者看到他的表情,倒是有些怔愣。 这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一身捕快打扮的石长友无疑。 石长友道:“你知道孟为鱼不见了?” 白衣男子点点头,道:“当然。” 石长友眉头紧蹙,说:“那你可知,他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就在方才,天黑之后不久,孟为鱼与赵无渊回到了衙门。衙门正是开饭时辰,虽然今儿个没有孟为鱼最为喜爱的大包子,但因着有太子殿下的存在,晚餐亦是极为丰盛的。 孟为鱼去了饭堂,没有坐下来用膳,说是身体疲惫,想要将晚饭拿回房间慢慢吃。 于是他左手一个大碗,右手一个大碗,装的都是满满当当,便一个人回房间去了。 随后,有人就听到“哐当”声闷响,不知发生了。 跑过去查看,哪里还有孟为鱼孟先生的踪影,只有两个碎在地上的大碗。旁边还有一面小镜子…… 那镜鉴纯银打造,错金镶珠,一看便是个值钱的东西。但此时不知遭遇了何事,居然扭曲变形,被砸了个稀巴烂,惨不忍睹。 孟为鱼不知所踪。 这个节骨眼上,夏梁县可不太平,孟先生柔柔弱弱一个人,忽然就消失不见,任是谁听了能不担心的。 众人立刻在衙门里纷纷寻找起来,但找了好几大圈,根本一无所获。 白衣男子听了石长友的叙述,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的竟是微微弯了腰,扶着膝盖头,感叹道:“他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呢。” “看来你是知道什么的。”石长友问:“那此时孟为鱼在何处?可是有危险?” 白衣男子看他,道:“你在关心他?” 石长友一愣,后知后觉,他的语气和表情,的确是关心,而且全凭下意识,并非伪装。 白衣男子幽幽的道:“唉,看来孟为鱼要比我人缘好的多呢,真是羡慕他……” 石长友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 就听白衣男子又道:“罢了,你不用担心,他正放长线钓大鱼。” …… 孟为鱼后脖子梗很疼,又木又麻,脑袋里也是如此。他以前只体验过被压麻了腿或者胳膊的感觉,从未体会过这种,脑袋也麻嗖嗖的感觉。 “嘶——” 孟为鱼短促的抽了口气,他想起身,但全身被缚,不只是手脚,就连脖子也无法动弹,只能继续躺着。 眼前漆黑不能视物,有东西挡住了他的双目。 孟为鱼只好眨巴了两下眼睛,静静的笔杆条直,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 旁边有呼吸声,孟为鱼耳朵好使,侧了侧头,应该是两个人。 “老夫人?是你么?” 好在孟为鱼的嘴巴没有被堵住,他还能说话。 只是,无人回应孟为鱼。 孟为鱼却不气馁,又道:“钱老夫人,是你罢?为何不说话呢?” 仍旧无人回应。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里只有一股怪味,好像是香烛纸钱的味道。 孟为鱼沉吟一阵,第三次开口,这回笑眯眯的,说道:“老夫人,你若是再不理人,我可要咬舌自尽了。” 他像个话唠:“当然了,咬舌自尽九成都是死不了的。不过我用点力气,还是可以把自己舌头直接咬下来的。你也不想刚跟我换了身体,就变成一个哑巴罢……唔!” 喋喋不休的话头刚到此处,孟为鱼闷哼一声,有人出手如电,一把就钳住了他的下颚,让他嘴巴无法闭合,甚至无法顺利说话。 “唔!”孟为鱼含糊不清,嘟嘟囔囔的说:“球了球了……你把喔烈球了!” 丑了丑了,你把我捏丑了! 一般人怕是全然听不懂孟为鱼在说些什么。 “罢了。” 有个苍老的声音开了口,道:“放开他罢,好端端一副皮囊,不要弄坏他的脸。” 果然,下一刻孟为鱼被松开。他活动了一下下巴,酸疼酸疼,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掐的青紫。 随即,脚步声走了过来,然后孟为鱼眼前的黑布被揭开,终于恢复了视觉。 孟为鱼眨了眨眼睛,首先看到的果然便是一个苍老的女子。年纪虽大,但打扮的雍容华贵,气度也是不凡。 “老夫人,真的是你啊。”孟为鱼笑了。 不只是钱老夫人在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便是钱家那低头哈腰的管家,方才也是钱管家,差点将孟为鱼的下巴卸下来。 孟为鱼一点也不意外自己看到的,反而有些亢奋。 “我有个问题。”孟为鱼率先开口:“老夫人,你是想要和我换身么?为什么选我?虽然我的确长得很好看,百年难遇的好看。但是……” 孟为鱼夸起自己个儿来,绝对的不嘴软。毕竟他这个人和普通人不同,就是怪胎,孟为鱼不会感觉到正常人的尴尬。 “但是……”孟为 21.发情体验 [] “没有人能来救你了,”老夫人幽幽的说道:“况且,我也不是在害你。等我们兑换了皮囊之后,我一定会让你大有作为!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孟为鱼的名字!” “噗嗤……” 孟为鱼没有憋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老夫人低头瞧着仿佛砧板上鱼肉的孟为鱼,道:“你死到临头笑什么?” “我当然是笑你甜。”孟为鱼道:“太子殿下年纪轻轻,甜一点就甜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往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增长阅历。而老夫人你呢,怎么瞧也不年轻了,却也还是这般甜,可怎么办呢?还以五十步笑百步,嘲笑太子不谙世事。要我说,最不聪明的便是老夫人你。” 老夫人显然听不懂孟为鱼在说些什么,表情凝重又迷惑。 孟为鱼好心解释:“你以为我是让太子来救我么?太子不过是为了虚晃一枪的靶子,自然还有他人帮我。” 老夫人立刻攥拳,紧张的问道:“是谁!这不可能!” “是谁?”孟为鱼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微微点头,道:“这是个好问题。我也想知道他是谁……” 老夫人冷笑:“原来你是想糊弄我!还在跟我胡搅蛮缠拖延时间!” 孟为鱼根本没有在意她的呵斥,喃喃自语:“就是因着不知道他是谁,所以只好放手大胆一试。好在结果不坏,就算不是友人,也应当不是敌人。” “别再装神弄鬼了!”老夫人沉着脸,压着嗓音道:“今儿个我必须要换了你的皮囊!” “嘘——” 孟为鱼目光看向门口,打断她的话头,道:“你听。” “嘭——!!!” 也就下一刻,电光石火之间,大门被重重击倒,有人从外面一脚就将厚重的大门给踹倒。 门扉轰然砸在地上,天摇地动,着实吓了在场众人一跳。 “孟为鱼!” 太子赵无渊第一个从外冲进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慌张又愤怒。 “这……这怎么可能?!” 老夫人傻了眼,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冲进来的太子,喊道:“你不应该在这里!” 不只是太子赵无渊无端端的出现在此处,赵无渊还带了许多衙门中的捕快,就连周大人和崔主簿亦是随同而来。 “都给孤拿下!”赵无渊呵斥一声。 “主子,小心!”旁边钱管家瞬间发难,想要将人质孟为鱼擒住,这才好突破而出。 只可惜,钱管家的手根本无法碰到孟为鱼,刚一抬起,就感觉钻心剧痛,胳膊软塌塌的又垂了下去。 赵无渊出手如电,长剑并不出鞘,合着剑鞘一摆,打在管家的臂弯处,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脆响,那胳膊必然是被打断了。 “抓起来!”赵无渊寒声道。 周大人赶紧招呼捕快们:“快快,抓起来,都抓起来!” 钱管家就算武艺再好,此时伤了一条胳膊,带着钱老夫人,两个人也是无法再逃窜,可谓瓮中捉鳖,毫无悬念。 赵无渊顾不得太多,冲过去,将孟为鱼身上的束缚解开,又将人扶起,问道:“怎么样?受伤了么?” “嘶——”孟为鱼扶着自己的后脖颈子:“还有点疼,不过并无大碍。” 赵无渊看到孟为鱼全须全影,当下松了口气,这才稍微安心。 他道:“本来按照你的计划,在你被掳劫之后,我悄悄跟在后面。但是这钱老夫人着实狡猾,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差点子便迷失方向,找不到这里来。” 想到先前,赵无渊还心中悸动不止。若他真的迷路,此时孟为鱼怕是已惨遭毒手,那岂不是…… 想到此处,赵无渊眉头皱的更深,止不住去看孟为鱼。但这一瞧,就见孟为鱼笑眯眯的,笑容还有些神秘。 赵无渊怔愣了片刻,狐疑的说道:“你?你……莫不是早就猜到我会中计?” 孟为鱼一句话没说,但他笑容过于诡异,不得不让赵无渊细想回忆。 “是了……”赵无渊猛然记起,道:“那两个碗!” 孟为鱼与赵无渊合计好了,假装放松警惕,让钱老夫人他们抓走,如此放长线钓大鱼,便可人赃并获,无法狡辩。 赵无渊的确知道,孟为鱼是要被抓走的。后来孟为鱼端着两碗晚饭,便独自一个人回了房间,故意落单。 也就是那个时候,钱管家趁机打晕孟为鱼,将人顺利带走。 赵无渊冲进孟为鱼房间之时,便看到地上两个碎裂的空碗,还有那面歪歪扭扭摔得不成模样的银镜。 旁人不知,赵无渊哪里能不知,那镜子是自己摔毁的,和突然偷袭的钱管家毫无关系。 至于空碗…… 赵无渊恍然大悟:“你前脚端着满满两碗饭回房,相隔短短时间,却摔了两个空碗,故意做出如此大的破绽,那钱老夫人和钱管家,自然是会察觉,想必立时便知道,这是个陷阱了!” “太子殿下果然机敏啊。”孟为鱼毫不吝啬的赞叹。 短短时间,孟为鱼哪里吃得完两大碗饭。他振振有词的说道:“那么丰盛的晚饭,直接摔在地上也太浪费了,我仔细考虑过了,摔碎两只碗已经很浪费。” 赵无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孟为鱼端着晚饭回屋之后,立刻将晚饭安置好藏起来,然后换了两个空碗等着钱管家上门。 他举动异常,钱管家也不是粗心之人,自然也就发现端倪。老夫人再一细想,便知道中了计策,这是个圈套。 所以老夫人干脆自作聪明的来了个将计就计,假装没有发现,让钱管家将太子赵无渊引走,又来了个调虎离山。 只是谁会料到,赵无渊的迷路,也是孟为鱼计策中的一环。 赵无渊脸色相当难看,后知后觉,自己被孟为鱼给耍了,当真是白白担心了一路,差点子以为自己要把孟为鱼给害死。 孟为鱼哪能看不出他在生气,而且气劲儿相当的大,差一点点就要爆炸发难。 孟为鱼眨眨眼,当下转移话题,道:“你见到他了?那个白衣人。” 果然,赵无渊还是太年轻,一句话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来不及生气,立刻回答道:“看到了,就是那个白衣带帷帽之人,突然出现,指点我来此处寻你。” 孟为鱼难得感兴趣,眼睛睁大了几分,问:“那他长什么模样?” 赵无渊顿时沉默,随即摇头。 “这都没看到?”孟为鱼差点子怀疑,赵无渊和自己一样,是个脸盲症。 赵无渊道:“这个人,狡猾得很。” 当时白衣人忽然出现,只他一个人。赵无渊没有带拖油瓶孟为鱼,距离白衣人也不算太远,按照他的武功,的确可以抢上去夺下他的帷帽,看看藏于暗处的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模样。 只可惜…… 白衣人不慌不忙,幽幽的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可以追我,但时间不等人,只要你慢一刻,孟为鱼就会多一分危险。你是想看看我的脸呢,还是想给他收尸呢?太子殿 22.亲吻 [] 原本孟为鱼打算去外面看看老夫人的尸体,顺便打个卡完成一下任务,但眼下…… 见鬼的发情体验和生殖体验,还随机开启,简直让人两眼一发黑。 孟为鱼脸上难得空白一片,随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衙门休息了。” “孟先生?” 赵无渊自然不知他发生了什么,只当被老夫人和钱管家给伤着了,忧心的道:“你没事罢?哪里不舒服?” 赵无渊好心想要伸手去扶孟为鱼,不过被孟为鱼极为敏捷的躲过。 刚才那种奇异的麻痒感,孟为鱼只是想一想,就觉得自己被千百只小虫爬过,根本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赵无渊连孟为鱼的一片衣角也没碰到,眼看着孟为鱼急匆匆离开,只留下个后脑勺。 外面有些混乱,毕竟钱老夫人突然被气死,捕快们都慌了神儿。袁并谢和石长友也都在,看到孟为鱼匆匆出来,均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袁并谢叫了一声孟为鱼,但是孟为鱼没听到,就那么走了。 袁并谢皱眉道:“孟先生怎么了?” 石长友摇摇头,道:“不知道。” 孟为鱼独自一人回了衙门,进屋,关门。 “嘭!” 屋内就他一人,只剩下呼呼的喘气声。孟为鱼刚才一路走的太急,现在觉得胸口憋闷的厉害。 用手拍了拍前胸,吐息终于平复一些个,但觉也没有刚才那股难受劲儿了,倒是像个没事人。 “好像……”孟为鱼眨眨眼睛,自言自语道:“没有奇怪的感觉了?” 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一阵错觉,回忆起来煞是渺茫,又煞是不真实。 孟为鱼站起身,左右活动了一下,果然,一切正常。 “真是好险……” 孟为鱼松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下来。 系统并未再提醒什么发情期的问题,倒是显示钱老夫人的尸体距离在缩短。 想来是捕快们,搬运着尸体,正在往衙门回来。 孟为鱼决定先吃个夜宵,填饱肚子,然后等尸体运来衙门,再去打卡。 这一夜过的急匆匆,眼看就要太亮,孟为鱼腹中饥饿,他还未来得及用晚饭。 他打开角落的柜门,分明是个衣柜,但是里面衣衫数量不多,空出大半。而隔板上却放着两只大海碗,碗里满满的美味佳肴,正是孟为鱼先前藏好的晚饭。 此时此刻,孟为鱼将两只大碗拿出来,慢条条坐在桌前,也没有加热,就这么斯文儒雅的吃了起来。 “嗯,好吃。”孟为鱼满意的点点头:“摔了就太浪费了。” “叩叩……” 刚吃两口,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孟为鱼侧耳倾听,咀嚼的动作卡顿了一下,全不用看,门外之人必然是赵无渊无疑。 孟为鱼眨了眨眼,继续悄无声息的吃饭,似乎想要假装屋内没人,并不去应门。 “叩叩!” “孟先生?” 外面赵无渊还在敲门,道:“你没事罢?我带了伤药给你。” 方才孟为鱼走的实在是匆忙,赵无渊心中担忧,所以这会儿特意前来看看,的确是一番好意。 孟为鱼叹了口气,将碗筷放下,走过去“吱呀”声打开门。不过他也不叫赵无渊进来,只是堵在门口,问:“太子殿下,何事?” 赵无渊见孟为鱼一切正常,甚至嘴唇上还带着一点点油光,他忍不住道:“孟先生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不会是肚子饿了罢?” 孟为鱼只是挑眉,没言语。毕竟问题很复杂,说给谁听都觉荒诞无语。 赵无渊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递到孟为鱼面前,说:“给你孟先生。这是伤药,还有……” 与伤药一同,还有另外的东西被递过来。孟为鱼低头一瞧,说:“我的银镜。” 是了,便是孟为鱼的那面小镜子。先前被赵无渊当暗青子给扔了出去,砸的稀巴烂。而眼下,小镜子似乎又平整了,恢复了原样。 孟为鱼有些惊喜,当下接过,爱惜的捧着去看,说:“这……” 赵无渊咳嗽一声,声音不甚自然:“是我重新打过的,但是我的手艺不精,我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 小镜子乍一看恢复了原样,原是太子殿下亲自重新打过。不过…… 孟为鱼道:“哈哈镜?太子殿下的技术的确好差啊。” 赵无渊:“……” 换了旁人,一准千恩万谢的变成个马屁精。可偏偏孟为鱼脑回路与常人不同,自己不觉得尴尬,也不会替旁人尴尬,便有什么说什么了。 赵无渊一阵无语,道:“算了,我的手艺便是不好。等改天上街,我再买一面新的纯金镜鉴,还给你就是了。” “也好。”孟为鱼欣然答应,一个磕巴也不打。他听说能得到新的小镜子,开心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拒绝。 赵无渊总觉得孟为鱼有点气人,可孟为鱼笑的甚是好看,面对他这样的容貌,谁又能真的生气? 赵无渊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当真是哭笑不得,只好说道:“孟先生先上药罢,你下巴上有几个青印子。” 不提的话,孟为鱼差点忘了。他捧着那面“哈哈镜”近前一瞧,还真是青了几处,都是钱管家给捏的。 孟为鱼喃喃自语:“留疤就不美了。” 好不容易可以看到自己的面容,孟为鱼是分外珍惜,怎么忍心叫自己个儿变丑呢。 赵无渊又给他气笑了,道:“这样的淤青留不下疤的,你放心。” 孟为鱼将伤药打开盖子,又捧着镜子,当下就涂了起来,果然分外爱惜他那张脸。 赵无渊本想着镜子还了,伤药也送了,自己便也回去休息。不过还未转身离开,就见孟为鱼笨手笨脚,上个药都不会的样子。 赵无渊道:“孟先生,你涂的地方不对,往左边一点。” 孟为鱼自认为不是什么笨蛋美人,但他手里的哈哈镜,的确给上药加大了难度。 “我帮你罢。”赵无渊也是好心,伸手沾了一点药膏,轻轻的蹭在孟为鱼下巴上。 赵无渊动作太快,孟为鱼都来不及拒绝。等他要开口的时候,就觉又是那种钻心彻骨的麻痒之感,从下巴袭来,瞬间上头,然后蔓延到四肢百骸。 “嗬——” 孟为鱼低呼一声,眼前发花,双膝无力,浑身软绵绵的就要倒下。 赵无渊当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下意识的将孟为鱼 23.禁忌 [] 钱家出了大事情,一夜之间,整个夏梁县已然传遍。第二天清早开始,几乎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着这件事情。 袁并谢一早上就心事重重,不,确切的说,他从昨天晚上开始便心事重重,一直这个模样。 “小谢,开饭了。” “小谢?” 石长友在叫他,不过袁并谢并未听到。 “小谢,给你。” 袁并谢看到一只大海碗端到面前,这才回神儿,下意识接住,说:“哦,谢谢。” 石长友道:“今儿个午饭吃香炸小黄鱼,你闻闻可香了,我帮你要了好几条呢,你小心鱼刺,别被扎了。” “好。”袁并谢还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你没事罢小谢?”石长友担忧的问他。 袁并谢看了他一眼,心说怎么可能没事?也就石长友这心比海宽的人,看到那样的场面还无动于衷…… 昨儿个夜里,袁并谢一不小心,居然看到太子赵无渊和孟为鱼亲密拥吻的场面。 起初,袁并谢下意识的以为,是太子强迫了孟先生。但仔细一瞧,全不是那个模样,孟为鱼居然努力的伸手勾着赵无渊的脖颈,没有一点不愿意的样子。 若不是石长友及时赶到捂住他的嘴巴,袁并谢觉得自己个儿可能会惊呼出声,搞得整个衙门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事儿。 虽说那个时候,袁并谢根本没发出多大的响动,可屋里赵无渊耳目聪明,还是梦中惊醒。 赵无渊这才发现自己都干了什么,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慌张,脑袋亦是空白一片。他只知道,自己若是继续逗留孟为鱼屋内,怕是真的要出大事。 于是赵无渊跑了,慌慌张张转身逃出孟为鱼的房间,正好与没来得及离开的袁并谢和石长友二人撞了照面。 尴尬…… 袁并谢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真的很想找条地缝直接钻进去罢了。 最为尴尬的是,赵无渊那个时候,似乎……好像……还误会了什么。 毕竟赵无渊逃出之后,就看到院内漆黑无比,石长友紧紧搂着袁并谢,两个人依靠着极为亲密的样子。 一瞬间,袁并谢对上赵无渊的眼神,就知道他必然是误会了! 来不及解释,赵无渊不敢停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想必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袁并谢和石长友站在原地片刻之后,石长友挠了挠脑后勺,问:“那个……要给孟先生关门么?夜风挺凉的。” 袁并谢:“……” 这般一回忆,袁并谢伸手干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面,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小谢你没事罢?”石长友担心的问。 袁并谢一脸面瘫,道:“当然没事,只是饿了。” 为了掩饰尴尬,他端起海碗,看了一眼里面的香炸小黄鱼,用筷子夹起,就要往嘴里送去。 “哒、哒哒!” 正在此时,说来也巧,孟为鱼踩着轻快的脚步,来了。 “咳!咳咳咳——!” 袁并谢远远看到孟为鱼的身影,顿时一口小黄鱼卡在嗓子里,咳嗽的不能自已。 “小谢,被鱼刺扎到了么?”石长友给他拍背。 孟为鱼来了。 一身白衣,还是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他一觉睡到了快晌午,是被系统提示音给吵醒的。 刚刚睁开眼睛,孟为鱼就看到系统滚动着大字……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1号80米!】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2号80米!】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3号80米!】 【系统提示:距离尸体4号80米!】 孟为鱼揉着眼睛坐起身,自言自语道:“好家伙,衙门被灭门了么……” 换了旁人,看到这样奇葩的系统提示,恐怕早就吓到面无人色,总觉得自己个儿已经被尸体包围。 不过孟为鱼向来恐惧感极弱,只是揉着眼睛从床榻上爬起来。再加上他经验丰富,一瞧就知道,这尸体所指,应该不是人的尸体,恐怕又是什么猪鸭鱼肉。 简单来说,厨房大娘开始烧饭了! 一口气能打卡4具尸体,再加上昨天老夫人的1具,孟为鱼算了一下,简直心花怒放,再差3具尸体,又可以兑换一个新盲盒。 他洗漱一番,立刻朝着地图上所示,尸体群出现的地方而去,果然就是食堂附近。 远远的,孟为鱼看到了袁并谢和石长友,当然,还有袁并谢手中托着的大海碗,里面正好四条香炸黄花鱼。 孟为鱼咂了咂嘴吧,感叹道:“今儿个要是吃香炸小河虾该多好,说不定一口气能打卡一百四十具尸体!” 有点惋惜…… “孟……孟先生来了……” 袁并谢顿时吃不下了,结结巴巴的开口,眼神乱飘,根本不敢盯着孟为鱼看。 反观孟为鱼,简直比石长友还淡定。 袁并谢有些迷茫起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么? 孟为鱼向来不尴尬,此时笑眯眯的盯着袁并谢。 袁并谢被他炙热的目光看的不知所措,心里莫名发虚,额角差点就冒出冷汗来。 孟为鱼也不说话,就这么微笑的看着…… 其实并非死死盯着袁并谢,而是盯着袁并谢手里的大海碗。 袁并谢摸不着头脑,总之就是尴尬到要死,赶忙道:“孟先生是饿了么?要不这些先给你吃?” 袁并谢顶不住压力,识趣儿的将大海碗递给孟为鱼。 孟为鱼当下也不推辞,坦然接过,道:“谢谢你,我可太需要了。” “嗨!”石长友笑道:“看来孟先生和小谢一样,都喜欢香炸小黄鱼,食堂还有好些呢,我再去要两碗过来!” 石长友说着就要走,袁并谢像是被烫了屁股,倏然而起,大喊着:“我也去!等等我!” 此时他实在是不想与孟为鱼独处。 于是一转眼,就剩下孟为鱼一个人了。 孟为鱼倒也不觉得如何,正好可以安安静静的与小黄鱼尸体们合影,完成打卡任务。 他环视了一眼四周,将海碗放在石凳上,自己也蹲下来,靠近海碗,然后…… 微笑,要甜。 “叮——” 【系统提示:恭喜完成此次打开任务!】 【系统提示:恭喜获得兑换券4张!】 24.同住 [] 这话若是换了旁人出口,多少会觉得有些油腻或者猥琐。偏生孟为鱼满脸真诚,眼睛亮堂堂,脸蛋还漂亮的令人窒息。 赵无渊立时心跳加速,耳朵里皆是擂鼓之声,满脑子也乱哄哄。他思忖道,孟为鱼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是在勾引孤么? 孟为鱼语速不快,慢条条的,用那真挚的嗓音继续道:“若是你下次还想找人接吻的话,可以来找我啊。” 咚——! 赵无渊感觉孟为鱼的话像个大铁锤,一下子愣是把他的脑袋给击晕了。 他几乎全凭下意识,踏上一步,抬手抓住了孟为鱼,将人往自己怀中一带,然后表情凶煞至极,简直便是恶狠狠的就吻了下去。 “唔……” 孟为鱼睁着大眼睛,被突然亲了也没有闭上眼睛的意思,反而更睁大了几分。 孟为鱼果然没有推拒,乖顺的靠在赵无渊怀中,甚至微微仰头,看起来极是配合。 他向来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很少会被惊吓,也很少会有惊喜,生活中似乎永远那么平静,甚至是平淡,宛若一湖死水,毫无波澜,不能说不无聊。 孟为鱼觉得,被赵无渊亲吻的感觉的确不坏,那种直冲头顶的酥麻,让人浑身战栗,是以前没有体会过的奇异。 他甚至伸手,勾住了赵无渊的脖颈,努力攀住他的肩背,青涩的想要回应他这个吻。 这般近的距离,孟为鱼可以清晰的看到赵无渊的面孔。说清晰,其实也不清晰,毕竟距离实在是太近了,看的人眼睛酸胀发虚。但孟为鱼舍不得错开眼睛…… 赵无渊吻上去的那一刻,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他作为大赵的太子活了二十个年头,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去吻一个男子。 只是此时此刻,他却又沉溺于孟为鱼的回应,想要狠狠的占有他,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肉之中。 “孟先生,孟先生!小黄鱼来了!” 就在这难解难分之时,石长友的大嗓门子抛了个尖,远远的传来。想必是从食堂折返回来了。 赵无渊被吓了一跳,简直做贼心虚,下意识的将孟为鱼推开。青天白日,他们二人在此拥吻,若是让别人看到…… “唉……” 孟为鱼被推得差点没站稳,他感觉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双腿也软绵绵的,有点用不上力气,好在靠住了旁边的墙壁。 “你,”赵无渊连忙道:“你没事罢。” 孟为鱼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目光有些不解,似乎还有点……埋怨。 赵无渊喉咙一紧,艰涩的上下滚动数下。孟为鱼那眼神,似乎还未尽兴,正无声的询问他为什么不继续。 赵无渊赶忙压下心中的冲动,摇了摇头,心道我真的是疯了!疯了!这可如何是好。 “孟先生,我们回来了!”石长友走过来:“原来太子殿下也来了!正好吃饭。” 赵无渊正胡思乱想,也就胡乱的点了点头。 袁并谢一看到赵无渊就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赵无渊这个人,也不怎么加掩饰。 此时赵无渊面色尴尬,很是不自然。而孟为鱼脸颊红扑扑,嘴唇更是红肿,一副被刚刚蹂*躏过,欺负过的样子。 袁并谢心里咯噔一下子,立刻便拉着孟为鱼去了角落说话。 “怎么了?”孟为鱼奇怪的看他。 “太子……”袁并谢道:“太子可欺负你了?” “欺负我?”孟为鱼歪头:“没有啊。” 袁并谢显然不信,又有些不方便启齿,最后只是说道:“我听说,孟先生答应了要和太子回京城去,做他的谋士。” 孟为鱼点点头,道:“是啊。” “你真的要跟他走?”袁并谢皱眉。 孟为鱼再次点点头,道:“我想到处去看看。” 孟为鱼来到古代不到两个月,只在夏梁县没出过远门。其实他对外面的样子,还是有些个好奇的。 先前没有到处去看看,是因着仵作的俸禄实在太少,根本没有积蓄去远游。现在好了,有太子殿下这座靠山,银钱都不是问题。 再有…… 孟为鱼自从来到夏梁县,就时常感觉被人监视,总有一个跫音来来回回的跟着他。这种被盯着的感觉,着实让人困扰。 孟为鱼想要离开夏梁县,离开那抹视线。 袁并谢又是欲言又止:“罢了,孟先生的确不该被困在夏梁县这样的小地方。听说太子明日便要便装启程,周大人安排了我与石长友,带着一些个捕快兄弟护送。” 赵无渊是被人追杀,才来到夏梁县的。如今夏梁县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他也该回去继续巡查水患。 赵无渊发话,回去的路上不可声张,一切便衣行事,所以随行护送的人手不宜太多。 石长友和袁并谢的武艺在夏梁县算是数一数二,自然会被周大人派去护送,也在情理之中。 “那太好了。”孟为鱼微笑:“有石大哥和小谢在路上跟着,就多两个熟人,免得尴尬。” “尴尬?” 袁并谢被气笑了,他还真没从孟为鱼脸上看到过这个表情。 这边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赵无渊忍不住瞥斜了几眼,莫名就觉得心里酸溜溜,很是不舒坦。 “咳!” 赵无渊干脆走过去,打断他们的话头,道:“明日一早出发,孟先生最好回去收拾收拾要带的东西。” “好。”孟为鱼道。 出发之前,孟为鱼自然没有放过钱老夫人的尸体,悄悄溜去完成打卡任务。如此一来,他便又积攒到了5张兑换券。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果然上路。 他们没什么行李,便只是牵了几匹马,骑马自然是比坐车舆要方便许多,也速度许多。 但问题也就来了,孟为鱼他压根不会骑马。 “孟先生。”袁并谢翻身上马,一回头就看到孟为鱼在对着高头大马相面,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袁并谢恍然大悟道:“孟先生是不是不会骑马,不如与我同骑。” 他伸出手,孟为鱼刚要欣然答应,就感觉自己个儿整个人凌空而起,说是身轻如燕也不为过。 他的后衣领子被人扥了一下,眨眼间就被拽上了身后那匹最是俊美的白马。 赵无渊也不开口,直接将孟为鱼抱上了自己的马背,道:“走罢。” 孟为鱼倒也“不挑食”,有人带着他就好,坐在赵无渊马背上左右看了看,似乎觉得舒适度尚佳,也就点点头,说:“可以出发了。” 袁并谢皱着眉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赵无渊已经打马往前。 孟为鱼坐在赵无渊身前,看样子对什么都挺好奇。他其实想要试试拉马缰,不过赵无渊霸道的很,根本不许。 孟为鱼奇怪的回头看他,道:“为何?” 赵无渊瞧上去不甚高兴的样子,一直板着脸,只是轻轻咳嗽,根本没回话。 刚行出一段距离,赵无渊心中已经后悔不迭。这同乘一骑根本就是苦差事,孟为鱼在他怀里像个兔子,一直扭来扭去的不安分。 淡淡的香味儿,不停缭绕在赵无渊鼻间,让赵无渊呼吸越发的不规律,心情也越发躁动。 他怕自己若是不板着脸,表情会更加凶狠。 25.搭讪 [] 赵无渊心中纳罕,孟为鱼一直盯着旁边那盘炒青菜在看,难道不是想吃炒青菜。 孟为鱼看也没看自家桌上的菜丝一眼,仍然紧紧盯着隔壁桌,心里千回百转,一时间想了如何顺利打卡的七八种办法。 他视线真挚又炙热,不只是赵无渊发觉了,隔壁桌那三男一女很快也有所察觉。于是…… 年轻姑娘率先脸红,侧头对视了一眼孟为鱼后,登时面红耳赤,目光躲闪的垂下头。 赵无渊:“……” 赵无渊忽然觉得桌上的这盘炒菜丝是苦的,果然小地方难得有美食,菜丝闻着就又青又涩,根本无法入口。 “阿鸢?怎么了?”同行的男子问那姑娘。 姑娘说不出话,只是羞涩的摇摇头。 那男子好奇的往孟为鱼这边也看过来,同女子一般,也就和孟为鱼对视了眨眼的功夫。随即,赵无渊发现,那男子居然也脸红了! 赵无渊:“……”必然是行程太赶,路上疲惫,此时竟是胸口郁结气闷。 孟为鱼本就长得好看,而且不是一般的普通好看,那两个人对上他的眼神,莫名皆是心跳加速。 赵无渊很是头疼,想也没想,动作比脑子快了两拍,伸手板住孟为鱼的下巴,将他的脑袋转向自己。 孟为鱼不舍的收回视线,奇怪的看着他。 “怎么了?”孟为鱼问。 怎么了? 赵无渊更是气结,压抑着心口酸溜溜的感觉,恶声恶气说道:“肉来了。” 孟为鱼低头一看,店小二的确刚刚端上来一盘家常炖肉,摆盘虽不讲究,但闻起来颇香,菜量也是惊人。 “哇,”孟为鱼果然被吸引了一些个注意力,道:“终于来了,我好饿啊。” “阿鸢!我回来了!” 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酒气袭来,好端端一盘喷香红烧肉,忽然就被掩盖了美味。 孟为鱼皱着眉头,在鼻尖摆了摆手。他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这种刺鼻的酒气,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致死量。 眼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踉踉跄跄从大门口走入,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脸面涨红,脖子也是红到发紫,晃晃悠悠往这边走过来。 赵无渊也是嫌弃的皱了皱眉头,脸色不愉。 店小二还是有眼力见的,连忙跑过去搀扶那醉鬼,就怕他得罪了旁的客官去。 “客官您小心,我扶您!扶您!” “滚一边去!” 谁料那醉鬼蛮横的很,全然不识好人心,狠狠推开要扶他的店小二。 店小二低呼一声,差点子摔倒。 那边醉鬼推了人,店小二还没摔一个大屁蹲,他自己个儿倒是趔趄起来,好像要碰瓷,直愣愣的扑向面前的孟为鱼。 赵无渊当下脸色全黑,也不见他出手,只是快速拿起旁边的筷子掷出。 “嗖”的一声,正好打在醉汉膝盖之上。醉汉本就踉跄,瞬间又是乱踢了好几步,倒下的反向立刻就改了。 “哎呀!” 旁边桌的三男一女都大喊了起来,醉鬼正好撞在他们桌上。 惊呼声此起彼伏,还伴随着盘子掉在地上的碎裂声。 “啪嚓——!” 一盘子青菜,差点扣在孟为鱼身上,堪堪摔在他脚边。菜洒了,盘子也碎了,狼狈至极。 孟为鱼低头一看,全然没有不高兴,反而眼里亮晶晶,透露着兴奋!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砸在他面前的,可不就是隔壁桌那盘系统指定的碎尸小青菜么?一下子缩短到近乎负距离。 孟为鱼反应也是快。立刻,低头,弯腰,微笑。 “叮!” 【系统提示:恭喜完成今日打卡任务!】 很好,6张兑换券到手。 孟为鱼满意的刚要直起腰来,就看到那狼藉的小青菜之间……有条肉虫子。 个头不小,已经爆炒全熟,瞧上去……煞是恶心。 孟为鱼恍然大悟,原来系统所指的尸体,并非被碎尸的小青菜,而是这条意外添加的蛋白质肉虫子啊! 孟为鱼嫌弃的“咦”了一声。 系统每日跳出的打卡任务,其实相当随机。系统认定的“尸体”范围极大,不论是人的,猪的,还是羊的,甚至蔬菜水果花草,都有可能算是广义上的尸体。 不过也不是所有“尸体”都可以打卡,否则孟为鱼改行去做个厨子或者屠夫,一天估摸着能打卡十七八次。 就像眼下的情况,系统指定了孟为鱼去打卡别人家桌上的菜,孟为鱼就不能去打卡自己个儿的那盘。 孟为鱼性子本就有些古怪,绑定系统之后,他总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更为微妙。 不过这些又都不是事儿,谁叫孟为鱼长得太好看了,别人上一秒觉得他古怪,下一秒就被孟为鱼那张漂亮的脸蛋吸引,什么乱七八糟的也都忘了。 譬如此时…… 那醉鬼撞翻了隔壁的桌子,但好在他们其实是一路人。 隔壁七嘴八舌的说着:“大师兄,你没事罢?” “大师兄,你喝多了。” “表哥,你看看,你都干什么了!” 叫阿鸢的姑娘气得跺脚,撇开醉鬼不想理会,倒是羞涩的看了一眼孟为鱼这个方向,然后走了过来。 “你……公子,你没事罢?”姑娘鼓起勇气,向孟为鱼搭讪道:“没有洒你一身罢?我表哥不是故意的,他喝多了,我代替他给你赔不是。” “没事。”孟为鱼看起来很好说话,只是也不热络。 “那,那就好。”小姑娘有些尴尬了,支支吾吾没话说下去,但又舍不得离开,硬着头皮道:“你们……你们也是从外乡来的罢?怎么到这里来了?也是来一泉山庄祝寿的么?” “不是。” 孟为鱼摇头,言简意赅,还是把天聊得没活路。 小姑娘这回找不到话头了,只好尴尬的点点头,失落至极转身离开。 赵无渊在旁边瞧着,终于松了口气,对于孟为鱼没有到处招蜂引蝶的表现,还算是满意。 袁并谢开口道:“这也太乱了。” 石长友说:“要不这样罢,我们叫店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间,也能安安稳稳的吃。” “也好。”赵无渊道。 如此,众人各自上楼回房。 赵无渊和孟为鱼一间屋,刚走到门口,居然就是这么巧,对门就是那个叫阿鸢的姑娘。 小姑娘眼睛一亮,看似想要再搭讪一轮。 “嘭!” < 26.沐浴 [] 孟为鱼听到声音,淡定回头:“都说不敲门就闯入,只会遇到两种情况。上吊和洗澡。诚不欺我。” 挑了挑眉,孟为鱼又轻飘飘的道:“只是没想到,洗澡的那个人是我。” 赵无渊也是忘了自己刚才为何离开房间,一时情急…… 他反应过来,来不及说话,赶紧闷头转身就想退出房间。但是…… 赵无渊退了一半,动作又有些僵硬,背着身干脆把房门关上,免得孟为鱼走光被外面给瞧见,自己倒是没有出去。 “我有事情想要问你,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不知道你在洗澡。”赵无渊硬着头皮,莫名说的还有点结巴。 “好怪,”孟为鱼歪头瞧他:“明明是你让我洗澡的,为何你不知晓我在洗澡?” “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无渊哑口无言,总觉得自己像个胡乱狡辩的变态:“我是说……反正你先把衣衫穿起来,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有事情?”孟为鱼道:“那你问罢。” 赵无渊一口气没松下来,卡在喉咙之间,就听到“哗啦”一声水响。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情况,孟为鱼哪里穿回了衣裳,反而大大方方赤*裸着身子进了浴桶之内。 小屋里水汽弥漫,烟雾袅袅,孟为鱼坐在有些简陋的浴桶里,白皙的肩头和略显单薄的胸膛露在外面,还有两条似玉似雪一样的胳膊,也露在外面,趴在浴桶的边沿,正睁着大眼睛瞧他。 “你怎么……?”赵无渊怔愣着说不全话。 孟为鱼道:“我衣服都脱完了,再穿回去很麻烦。你有话跟我说,现在说也一样啊。” “怎么可能一样!”赵无渊道。 孟为鱼问:“为何不一样。” 赵无渊喉头发干,浑身冒汗,目光不敢放在孟为鱼身上脸上,死死盯着靴前一寸的地方,道:“你刚才都干什么去了?” “什么?”孟为鱼不是没听清楚,只是不明白赵无渊为何有此一问。 孟为鱼倒是老实,指着旁边架子上挂的衣衫,道:“脱衣服,准备洗澡。”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无渊心里有些无奈。 “那是?”孟为鱼道:“其余时间,我都与你在一块,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赵无渊心头一跳,是了,今日一整天,孟为鱼与自己都在一处。分开了不过片刻,便是孟为鱼准备洗澡的功夫。 赵无渊觉得这个事儿有些古怪,纸条可能不是孟为鱼交给掌柜的,难道是有人冒充了孟为鱼? 如此说来,第一张纸条也是冒充的? 想到此处,赵无渊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毕竟……眼前的孟为鱼才更像是冒充者,除了那张惊为天人的脸面,忽然哪哪都和赵无渊记忆中不一样了。 现在的孟为鱼煞是古怪。 赵无渊皱眉抬头,脑子里的思绪不由得就打了个结,变成一团死疙瘩。 就见极为古怪的孟为鱼,这会儿果然正在做着极为古怪的事情。 孟为鱼趴在浴桶的边缘,头发半湿,正一行洗澡,一行举着小镜子顾影自怜。 孟为鱼照的很是开心,还有点陶醉,侧侧左脸,又照照右脸,简直三百六十度的欣赏自己。 “可真好看呢……”然后由衷的感叹一声。 赵无渊:“……” 赵无渊当真哭笑不得,只觉现在的孟为鱼古怪是古怪了一点,但也没什么坏心眼,不像是要害自己的模样。 孟为鱼照了半天的镜子,发现赵无渊回了魂,这才不急不慢的道:“太子殿下,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赵无渊道:“已经问过了,没事了。” 孟为鱼歪头,难得满脸的迷茫。 赵无渊摸了摸自己腰间,刚才那封信就放在此处。他心里琢磨着,这个事情还是不要向别人透露,暂时保密,再观察孟为鱼一段时间。 “哦——”孟为鱼迷茫过后,恍然大悟,点点头道:“那你过来罢。” “什么?”赵无渊又跟不上他的思维了,问道。 孟为鱼坦然说道:“你去了又回,随便找个理由,还摸了摸自己的腰带,难道不是想和我一起洗澡么?” “我……” 赵无渊额角青筋一跳,脑袋钝痛。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无渊立刻否认,但听着像辩解。 怎么叫孟为鱼一说,赵无渊都觉得自己是个有别用心的色鬼了。 “也没什么。”孟为鱼道:“浴桶还算是大的,一起洗也可以。” “我还是先出去罢。” 赵无渊听到他的邀请,嗓子更加干涩,哪里还敢看第二眼,逃命似的冲出房间,“嘭”一下子关上门。 “奇怪。” 孟为鱼只是摇头,然后继续捧着镜鉴泡澡。他手里的镜子仿佛不是镜子,而是现代人不可或缺的手机,看的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真好看,”孟为鱼赞叹:“原来我的鼻子长这个模样,好高啊。” 赵无渊这次不敢再闯入,去外面转了几圈,也不敢走太远,生怕会有什么突发情况。 “也不知孟为鱼洗完了没有。”赵无渊想要回去,却又觉得不妥,万一再看到…… 自己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真的要背上色鬼的名声。 于是三圈又三圈,赵无渊也不知自己在外面绕了到底多少圈,终于疲惫的回了房间。 屋内没声,赵无渊本想抬手敲门,但仔细一听,里面煞是安静,只有一条吐息声,还绵长平稳,可不是睡着了? 他干脆直接推开了门,果然,就看孟为鱼睡着了,躺在床上,睡得那叫一个安稳。 再看浴桶,估摸着早已换了新的热水,但此时一点热气儿也没。 而小桌子上,摆放着几碟菜肴,旁边还有两碗饭。其中一碗,肯定是孟为鱼,因为已经吃的干干净净!一粒米也没剩下! 赵无渊愣神,孟为鱼这是洗完了吃完了,没等自己,然后直接睡了? 一时间,赵无渊感觉有点气闷,当真要被孟为鱼给气死了。 身为太子殿下,这还是赵无渊头一次准备吃剩饭。 他气得想把孟为鱼从被子里揪出来,不过走近一瞧,忽然心里不落忍。 孟为鱼正侧躺在床上,好端端盖着被子,手里握着那面凹凸不平的银 27.喜宴 [] 孟为鱼语不惊人死不休,而且他这个人真的从不尴尬。 说来也巧,当他侃侃而谈之时,那位阿鸢姑娘正好从二楼客房步下。赵无渊就见那姑娘满面欢喜霎时间僵硬风化,明明唇边还带着腼腆的笑意,但眼睛瞪得老大,里面全是震撼。 赵无渊忽然有点莫名的自豪,因着自己个儿好歹与孟为鱼相处了一段时间,多少了解他的脾性。虽说也时常被孟为鱼震惊,却也不会总被震撼到不能言语。 此时,阿鸢姑娘仿若石雕,就戳在楼梯中间。她不能动弹,但眼眸转的飞快。不用开口,无声胜有声,大家都知她在想什么。 阿鸢姑娘显然是爱慕孟为鱼的,就算只见过一面,但孟为鱼的长相足以让人一见钟情。偏偏阿鸢姑娘怎么都没想到,孟为鱼居然喜欢男子不喜欢女子! 阿鸢姑娘误会了去,觉得孟为鱼和他身边那周身贵气的年轻人有些特殊的关系。 赵无渊就是顺带被误会的贵气之人,但他也不辩解,只是用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阿鸢姑娘,施舍一样。 阿鸢姑娘震惊之后,满面都是失落。 他的同伴晚了几步从楼上下来,其中就有昨日的醉鬼。看来醉鬼已经醒了,还换了行头,人模人样。 醉鬼说:“师妹,你愣什么神?下楼吃早饭啊。” 阿鸢姑娘摇头,失魂落魄道:“不想吃了,我们走罢,还是赶去一泉山庄要紧。” “这……”醉鬼看来是饿的,却为了讨好阿鸢姑娘,顺着说道:“那行,早到一点也好,咱们出发罢。” 那一行人走了,临到门口,阿鸢姑娘还不死心又非常失望的回头瞧了一眼孟为鱼。 可惜孟为鱼压根没将她放在心上,还在不依不饶的纠结着自己的大包子。 孟为鱼道:“下次我说再睡一刻钟,其实就是还想懒床的意思!” 赵无渊淡定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谁知你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下次。”孟为鱼道。 赵无渊挑了挑眉,下次? 石长友挠着后脑勺笑道:“孟先生,你饿糊涂了。昨个儿只是没多余的房间,以后你和赵公子不用再挤一个房间了。” “我不管,”孟为鱼蔫头耷拉脑的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我要吃大包子,其他都不吃。” 赵无渊忍耐不住想笑,怎么感觉孟为鱼像是在撒娇,若是只对自己一个人撒娇,那就更好了。 赵无渊心情忽然甚好,叫来了掌柜,让他去弄几个大肉包回来。 客栈后厨的确没有肉包了,刚好没有孟为鱼的那份。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赵无渊舍得用银子,掌柜点头哈腰,亲自跑出客栈,去外面给他们买肉包子。 不消一会儿,孟为鱼心满意足的吃到了大包子。 “咳,说正事罢。”赵无渊看着孟为鱼吃包子,差点看得入迷,赶紧咳嗽一声回了神。 “哦,”石长友道:“刚刚说到一泉山庄的事情。” 别看石长友像个老实人,但就属他最为八卦,他道:“我刚才朝店小二打听过了,这一泉山庄不只是要摆寿宴,还要摆喜宴。” 袁并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孟为鱼有点好奇,道:“谁要成婚?” “就是老庄主!”石长友道:“寿宴是老庄主办,喜宴也是老庄主办!” 孟为鱼眼睛睁大了,差点忘了吃包子,道:“那是多少大寿?” “七十大寿!”石长友道。 孟为鱼很给面子的“哇”了一声,说:“老当益壮!” 石长友感叹道:“听闻新娘子才不到双十年华,年轻的紧啊!而且美的很,不知怎么的,就要嫁给一个老头子,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孟为鱼摇头,嘴里还嚼着包子,一点也不觉得这会儿和石长友讨论牛粪很影响食欲。 孟为鱼鼓着腮帮子道:“那牛粪很有钱么?” 石长友点头:“肯定啊,听说一泉山庄很有钱,这附近数一数二呢。” “那不就对了。”孟为鱼又说:“你没听说过么?视金钱为粪土,那么一朵鲜花想要插在牛粪上,也非常合情合理啊!” 石长友:“……” 石长友一愣,嘿嘿傻笑了两声。 赵无渊几次拿起筷子,还想再吃一口早饭,结果…… 左耳朵是牛粪,右耳朵也是牛粪。 赵无渊最终气得饱了,将筷子放下,道:“你就不能好好吃饭。” 孟为鱼眨巴了两下眼睛,奇怪的看向赵无渊。 “我还听说啊,”石长友那边还没讲完,又神神秘秘的说道:“这一泉山庄,还有个奇怪的传闻。” 听闻一泉山庄的庄主,是老来得子,原配夫人生下的还是双生子,一对男孩子。 可惜,夫人在生产之时,便难产死了,一命呜呼。 不仅如此,双子诞生之时,天象异常,竟是大凶之兆,不吉利。 庄主给亡妻请来道士,道士看了一眼双子,就说这两个孩子不一般,虽然双生,却命格截然不同,若是这般放任长大,怕是以后必然会死掉一个。 庄主听了大为震惊。 孟为鱼吃完一个包子,擦着嘴巴道:“这年头,道士还真多啊。” 钱老夫人相信道士的话,这一泉山庄的老庄主,估摸着也是深信不疑。 的确,庄主一听道士的话,吓得脸都青紫了。 道士说其实也有破解之法,就是让他们永世不要相见,便不会有血光之灾。但凡见面,双子必会身亡一人。 庄主深信不疑,本打算送走一个儿子,养在别庄长大。权衡利弊之后,庄主打算送走小儿子。但是偏偏就在要送走的那日夜里,小儿子大病一场,变得身子骨极为娇弱,体弱多病,根本无法长途跋涉,只怕在路上就会夭折。 庄主吓了一跳,也不敢再送走大儿子,生怕大儿子也会突然病倒,只好把两个儿子都放在家里养,但是一东一西隔开,确保他们不要碰面。 石长友道:“听说大少爷长大了,特别的彬彬有礼,机敏能干。二少爷就病怏怏的,几乎不能出屋。两个人真的快二十年了,都不曾见过面呢。” “古怪。”孟为鱼又干掉了一个大包子,总算是心满意足,笑眯眯的道:“有 28.断袖 《漂亮仵作》全本免费阅读 小厮可谓歇斯底里,一旁众人戛然停下手头活计,皆是看向他们,当真万众瞩目。 一时间围上来少说十个一泉山庄的下人,将孟为鱼里三圈外三圈的困在中间。 “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识!”那指认孟为鱼的小厮相当坚定。 孟为鱼还糊涂着,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没有偷东西,况且昨夜……” “就是你!我不会看错的!你这张脸……”小厮义愤填膺,却磕巴了一下,道:“你这脸谁会认错啊!你就是偷东西的小贼!好啊,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一泉山庄的老爷是什么来头!偷东西都偷到我们头上来了!今天若是不教训你,怕是……” 小厮说道着,就要伸手去拽孟为鱼。只可惜,他连孟为鱼一片衣角也未有碰到。 只是一抬手,就被瞬间隔开。 “哎呦!!!” 小厮后退四五步,这才稳当住。 定神去看,有人挡在了孟为鱼身前,可不就是太子殿下赵无渊。 赵无渊本就心中不愉,这会儿脸色全黑,低喝道:“谁敢动他。” 他一身贵气,又器宇轩昂,小厮们都是会察言观色的,只觉得这少年人必然大有来头,全都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注意,不敢叫板。 石长友、袁并谢和其他两位捕快,也赶紧抢到孟为鱼身边。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石长友老老实实解释:“孟先生怎么会偷东西呢?” “就是啊。”其他捕快也道:“我们孟先生怎么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况且,昨个儿晚上我们大家在客栈投宿,离这里还有半日路程,根本没到过此处。”石长友又道。 “你们都是一伙的!” 小厮不依不饶,就是认定了孟为鱼是小偷,而且无比坚定。 孟为鱼就纳闷了,忍不住歪了歪头,黑亮的眸子晃动着。 小厮如此肯定,不像是故意找茬或者扯谎的样子。如果说,他的确见到了一个小偷,这个小偷居然还和孟为鱼长得一模一样,无法分辨。 “倒是有趣了……”孟为鱼低声感叹。 赵无渊可感觉不出任何有趣,冷声道:“好啊,原来夏家的人如此蛮不讲理,今日我算是见识了。” 小厮看他们一行也有六个人,人头不算少,还有会武艺的在其中,心中犯嘀咕,干脆招手,让旁边的下人去庄内找人,也好在人数上压制他们。 很快的,果然庄子大门轰然打开,呼啦一下子就出来不少人。这回不是十来个这么简单,粗略一数,怎么也有百八十人。 山庄前的大空场,眨眼间都有些拥挤,再站不下多余之人。 那些夏家的下人们站定之后,自动让开一条路。有人这才施施然走出来,看来大有来头和身份。 赵无渊皱眉去看,并非一泉山庄的老庄主。那夏副统领,赵无渊是见过的。 来者一点子也不老,估摸着三十出头,看起来更为年轻。穿戴的干净简洁,但气度非凡。 赵无渊看他眼生,却又觉得有一丝丝眼熟。 倒是来者,走出之后第一眼见到赵无渊,便止不住露出惊讶表情。 他驱步上前,竟是一掀衣衫下摆,干脆利索的就跪在了赵无渊面前。丝毫也不拖泥带水,态度恭恭敬敬。 “管家这是?” “管家怎么给他跪下了?” 原来这年轻人居然是一泉山庄的管家,叫做泉风。 小厮们惊讶的互相目询,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显然畏惧年轻管家,见到泉风如此态度,立刻都不敢高声喧哗。 赵无渊虽不记得泉风这个人,但瞧他模样,应该知晓自己的身份。 赵无渊不等泉风开口,抬手制止。 泉风是个通透之人,当下没有将“太子”二字说出口,只是随机应变,改口说道:“此乃我一泉山庄的大恩人,众人不可不敬。” “这……”小厮们都是一脸纳罕。 泉风也算是思绪敏捷,给赵无渊他们圆了身份。 那刚才第一个“认出”孟为鱼的小厮有些不甘心,道:“管家明鉴啊,这年轻公子……真的,真的就是昨天夜里来府上偷东西之人,我看的清清楚楚,绝不会错的。” “错了。” 不需要孟为鱼他们辩解,管家泉风已经道:“这位公子文质彬彬,一看就不懂武艺。而我一泉山庄上上下下守卫森严,想要夜间潜入也非容易。这位公子怎么可能昨夜来偷东西?人有相似并不奇怪,或者那人故意易容,我们岂能一时口无遮拦的误会了好人。” “是……” 小厮一听管家这番话,简直滴水不漏,也觉得是自己偏颇了,垂头道:“是小人刚才冲动了,误会了这位公子。” 孟为鱼现在更是觉得有趣了,刚才是有趣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贼。而现在…… 他看不清楚这位泉风管家的模样,但听得到他说话,也能感觉到他做动作时候的风声。 对方行事严谨,机辩无双,绝不是什么普通之辈。 “刚才唐突了这位公子,着实过意不去。”泉风亲自走过来,弯下腰给孟为鱼赔不是。 只是就算他弯腰,腰杆子也莫名笔直,看上去风骨傲然的模样。 “不妨事。”孟为鱼想要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去看看这管家到底长什么模样。 那张omega体验卡,虽然给孟为鱼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可也好歹带来了一点点的益处。如今孟为鱼虽还患有脸盲症,但距离一个人非常非常近的时候,还是可以分辨模样的。 “唉……” 孟为鱼才凑过去两步,不,一步半,就被赵无渊从后背拉住,给拽了回来。什么也没瞧见。 泉风立刻引着他们进入一泉山庄,声音恭敬,却也不卑不亢,道:“几位贵客请,里面请。泉风这就去请老爷和大少爷出来拜见。” 孟为鱼问:“你们不是还有个二少爷?” “公子有所不知,”泉风道:“二少爷体弱多病,身子虚弱,几乎无法下榻,实在是不便出来相迎,请贵客们勿怪。” “无妨。”赵无渊倒是不介意,其实他谁也不想见,此次来一泉山庄,只是因为那张纸条罢了。 泉风将他们引到了厅堂,令侍女立刻上茶,随后亲自去请老爷和大少爷,急匆匆便离开。 “这位管家……”袁并谢好奇的看着泉风的背影,道:“不论是气度还是身手,都很不一般。” 赵无渊道:“我以前好似见过他两面,现在回想,应该是夏副统领的义子。” 这泉风的确不是普通人,当年年纪不大,却 29.偷窥 《漂亮仵作》全本免费阅读 “怪不得方才,”赵无渊黑着脸道:“那夏久义对孟先生如此热情,怕是……” 石长友用力点点头。 袁并谢道:“你的消息可靠不可靠,莫不要道听途说,冤枉了人。” “千真万确呢!”石长友道:“我还听说了,大少爷夏久义中意管家泉风,但泉风对他无意,似乎还……不怎么待见他呢。反而是二少爷夏识礼,管家泉风对二少爷更亲近。这夏识礼从小体弱多病,都是管家在照顾着。” “咦?”孟为鱼又抓住了重点:“难不成是个三角恋的故事?” “三角恋?”赵无渊额角突突一跳。 众人还在说着,就听到有女子爽朗泼辣的笑声传来。 “什么贵客?听说来了老爷的贵客,我可是要开开眼界的!凭什么不叫我见呢!” 那女子说着笑着就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立刻将众人的脸面模样都扫了一遍。 “夫……夫人!” 侍女追在后面,也不敢真的阻拦,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原来这女子不是旁人,就是老庄主马上要纳的妾室。因为得宠,以夫人自居,在府里可是呼风唤雨,嚣张跋扈的厉害。 妾室看到赵无渊,眼里显然“惊艳无比”,怕是没见过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再看到孟为鱼,惊艳全无,居然还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啊,什么贵客,我看就是个狐媚子!” “夫人,夫人不可对贵客无礼啊!”侍女急忙阻拦。 “呸!”妾室尖声道:“真是不叫人活命,我这还没过门呢,老爷就弄了个狐媚子回家,我还怎么活啊!” 妾室显然误会了孟为鱼的身份,哭哭闹闹,好不大声。 她正闹着,老庄主终于匆匆赶来,跑的一头热汗,呵斥道:“住嘴!胡说八道什么!这些都是我一泉山庄的贵客!” “老……老爷!”妾室一见到老爷,顿时变成了绕指柔,娇滴滴道:“你竟然骂我,好讨厌啊!” 夏副统领很吃小妾这一套,但如今在太子殿下面前,却也不能心软。 他赶忙拉着妾室,咕咚全都跪在了赵无渊面前,磕头说道:“冲撞了贵客,实在是罪该万死啊!请,请贵客不要,不要……” “起来罢。”赵无渊不高兴,但也没叫他一直跪着,道:“管好你的人。” “是是是!” 老庄主一打叠的答应,颤巍巍起身,还抹了一把额角的热汗。 就这起身的功夫,他一抬头,便瞥见了赵无渊身边的孟为鱼。 “嗬——!!!” 老庄主嗓子里卡痰似的,发出短促的呼声,差点子膝盖不听使唤,就摔在了地上。 “老爷!老爷!”妾室扶住他。 孟为鱼好奇的看着夏副统领,这一泉山庄之人,果然没有不古怪的。 方才门口,小厮见他喊打喊杀。入了厅堂,大少爷见他热情过头。如今老爷来了,却是一脸见鬼。 孟为鱼道:“庄主可识得我?” “不不不!不识得!”老庄主眼珠乱转,双手乱挥,一连说了七八遍不识得。 老庄主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赶紧转移话题,道:“贵客们一路疲惫,我这就叫下人带你们去客房落脚罢。” 时辰也不早了,转眼就要天黑,下人带着他们去了客房院落,每个人都给安排了一个房间。 自然,赵无渊的房间是最大最好的,距离孟为鱼的房间,不算很近。 赵无渊在屋内少坐片刻,忽然起身,觉得有些难安。一泉山庄处处古怪,似乎每个人都针对孟为鱼,他想着还是去找孟为鱼说说,叫他小心谨慎一些。 赵无渊推门出去,径直入了院子深处。孟为鱼就住在最里面那间。 还未走到门口,就见好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厮从里面出来。 一个说道:“热水送过去了么?” 另一个说道:“送过去,已经给孟先生屋内送去了。” 赵无渊一听,热水?孟为鱼这是要沐浴?又是沐浴…… 赵无渊走到门口,顿时犹豫了,怎么自己总是赶上孟为鱼沐浴?如此敲门进去,怕是不妥,不如在外面稍等一会儿。 赵无渊生怕会如昨日一般尴尬,干脆在门口徘徊着。 突然! 一声轻不可闻的响动,赵无渊皱了皱眉头。 声音是从孟为鱼屋后传来的,鬼鬼祟祟。赵无渊武功卓绝,仔细去听,似乎多了一个人的吐息之声。 他连忙拔身而起,轻功一跃,就转到了屋后。果然,只见一条人影,居然趴在屋后的窗边,窗子已经推开了一条缝隙。那人正眯着眼睛,努力往里面瞧去,居然是在偷看孟为鱼洗澡。 “何人!” 赵无渊呵斥意思横,抢将过去。 那人动作也快,立刻转身就走,似乎很是熟悉这里的环境,瞬间消失了踪影。 “吱呀——” 被打开一条小缝的窗子从内推开。显然是孟为鱼听到动静,所以过来查看情况。 赵无渊未有看清楚那偷窥之人的面貌,想要去追,可他的动作倏然狠狠顿住。 赵无渊一脸震惊的看着站在窗口的孟为鱼:“你怎么……怎么不穿衣服?” 孟为鱼一脸不解:“洗澡为什么要穿衣服?” 赵无渊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全*裸的孟为鱼了,但第二次仍旧冲击力极大。 他赶紧撇开头,但是一想也不对,干脆从窗口钻进了屋内,“咚”的一声用力关上窗子,以免孟为鱼光溜溜的再被别人看到。 “刚才有人偷窥你沐浴。”赵无渊咳嗽一声道。 说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补充说:“不是我,是别人!我没看清楚。” “我知道啊。”孟为鱼点点头,道:“是那个夏庄主。” “什么?!”赵无渊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他的脚步声。”孟为鱼道:“我还听到你的脚步声,在外面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越走越快。” “我……” 赵无渊辩解道:“我是来叫你注意的,没想到一泉山庄的人果然古怪。大少爷有断袖之癖便罢了,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原来夏副统领也是如此,还……” 孟为鱼奇怪的看着他,道:“断袖之癖怎么了?你也亲过我啊?难不成把我当成姑娘了?” “这怎么可能?” 赵无渊总觉得,他们忽然就谈上了奇怪 30.身世 《漂亮仵作》全本免费阅读 “砰砰砰!” “孟先生!” “孟先生!” 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石长友在叫魂儿了。 赵无渊真的很不想这个时候被打搅,但他已经被打搅的非常彻底,什么气氛也无了。 孟为鱼跳下地,欢欢喜喜的穿上衣服,跑过去打开门。 门一开,石长友立刻道:“孟先生你没事罢?我听到外面吵着,庄子里死人了!” “我没事啊。”孟为鱼道:“谁死了?” “是……” 石长友刚要开口,突然目瞪口呆,指着里面道:“太子殿下怎么也在这里啊?” 赵无渊黑着脸,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抱臂看着石长友。 石长友忽然脊背发寒,挠了挠后脑勺。 很快的,袁并谢也过来了,皱眉说:“听说一泉山庄的大少爷死了。” “什么?” 赵无渊虽然对谁死了不怎么感兴趣,但这消息还是很震撼。 孟为鱼眨巴了两下眼睛,道:“这突然死的,还真是很突然呢。” 赵无渊道:“到底怎么回事?” 石长友和袁并谢都是摇头,说:“具体不知道,只是听几个侍女尖叫,外面乱哄哄的。” “我去看看!”孟为鱼非常热情。 孟为鱼跑在第一个,赵无渊十足无奈,赶紧跟了上去,其他人自然也都跟了上去。 夏久义是这里的大少爷,并不住在客房院落,而是住在主院的。 主院里除了住夏久义,还有就是老庄主。至于二少爷夏识礼,因着道士的话,永世不能和大少爷见面,所以被安排在了偏院,距离这里非常远。 他们走到主院门口,就见里里外外全都是人,小厮和侍女们站在院外无法进入,但一个个好奇非常,都探着头小声议论。 “我的老天爷啊!”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你还不知道罢!大少爷被杀了!” “大少爷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被杀呢?” “是诅咒啊!” “什么诅咒,大晚上怪吓人的!” “是二少爷把大少爷给杀了!你说是不是诅咒?道士的话,应验了!” 孟为鱼排开人群挤了进去,赵无渊跟在他后面。 大少爷夏久义的房间大门敞开着,才一进去,就闻到了冲鼻的血腥味儿。 外面还算是干净整齐,但是过了一道门,就看到有血迹蔓延在地上。血迹乱七八糟,被脚印踩得稀碎。 一个有气无力病怏怏的声音,不断的叨念着:“我……是我,我杀人……” “哥……哥哥……” “我杀了我哥,怎么办?” “怎么办?我杀人了,我害死了大哥!” “都是真的,道士说的是真的!我不该不相信,我不该……” 声音虚弱至极,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晕倒。 孟为鱼好奇的探头去看,就见一个少年跌坐在地上,他的手上、身上,甚至脸上发上,都染了血迹。 孟为鱼看不到他的脸,模糊一片,只听到赵无渊惊讶的说:“他就是夏识礼?长得果然很像夏久义。” 夏久义和夏识礼是双胞胎,从小就极为相似,听说就算是一泉山庄的人,也恐怕辨认不出。 只是其实也无需辨认。 夏久义身子骨坚朗,能文能武。而夏识礼病怏怏的,因着常年不见生人,整个人怯懦异常。只需看一眼,不论是何人,其实都可分辨他们。 此时夏识礼目光呆滞迷茫,害怕的浑身瑟瑟发抖,看起来几乎就要崩溃。 “少爷!少爷!” 有人冲了进来,差点把孟为鱼给撞飞,好在赵无渊搂住了孟为鱼的腰,将人护在怀中。 那人毫无察觉自己撞了人,推开孟为鱼冲到夏识礼跟前,全不顾满地的血迹,单膝跪下,将夏识礼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脊背安慰道:“少爷,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虽然孟为鱼看不见大家的脸,但光听声音,光看身形,他也能辨认出来。是那长相必然很好看的泉风管家来了。 泉风果然入传闻一般,对二少爷夏识礼非常的在意亲近。 “我,我杀了哥哥……” 夏识礼死死抓住泉风的衣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哭的直抽搐:“怎么办?泉风……我杀了哥哥,我果然害死了我哥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忽然……” “少爷,别怕。”泉风紧紧搂着他,道:“没事的,没事的,大少爷没有死,真的!” “不可能!”夏识礼快速摇头,惊恐的道:“你骗我,骗我!我知道我杀人了,我感觉得到……你看,我……刀子……” 夏识礼胡乱抓了抓手,他身边果然有一把带血的匕首,看起来诡异狰狞。 “少爷,你听我说!”泉风捧住他的脸,严肃的道:“你不可能杀人的,你别吓唬自己。” “不是的,不是……” 夏识礼想要说些什么,一口气没有喘上,竟然身子软了,昏厥在了泉风怀中。 “少爷?!少爷!”泉风这么游刃有余之人,难得慌了神,不管不顾将人抱起来,就要带出去叫大夫。 这个时候,老庄主总算是赶来了,一副看起来衣冠不整有些狼狈的样子,道:“这是怎么回事!” 泉风来不及多说,抱着昏迷的夏识礼先跑了出去。 老庄主后知后觉,发现了赵无渊也在,赶忙说道:“惊扰了贵客!惊扰了贵客!都是误会!误会一场!” 赵无渊道:“误会?” 老庄主笑呵呵道:“嗨,贵客有所不知,我这二儿子不只是体弱多病,脑袋也有些不正常,经常说一些胡话,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孟为鱼俯身蹲在地上,蹭了一点血迹在指尖,道:“地上的确是人血,怎么说是误会呢?” 老庄主连忙道:“人血也没什么啊,你们看看,地上的血虽然吓人,但就算流这么多血,也死不了人啊,是不是!” 孟为鱼放眼看去,倒是的确如此。地上血迹斑斑,却没有大滩大滩的,更加没有看到什么夏久义的尸体。 赵无渊皱眉道:“那敢问,夏久义人在何处。” “这……”老庄主犹豫了一下,道:“我儿应当是在忙罢,我这就去叫人找他。” 不管是老庄主,还是管家泉风,态度都很奇怪。 老庄主生怕赵无渊多问:“贵客受惊了,还没用膳罢!快快,我叫下人送过去。这里血污肮脏,还是不要玷污了贵客的衣衫为好。” 孟为鱼转着眸子,看了一圈屋内,的确没有尸体,系统也没有提示尸体。 他们被送出了主院,老庄主火急火燎的就走了,看起来非常忙。 袁并谢道:“这一泉山庄太古怪了。” “是啊,邪门!”石长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