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离婚带两娃了》 穿越 程数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是一个做工很差劲的提线木偶，每天都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作为木偶本偶她只觉得很累，很想就这么躺下来，管那根操纵她的线怎么摆弄，她都躺着一动不动…… 实在不行翻个身也行…… 突然间，线断了。 木偶从舞台上掉了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嘶——”程数痛呼出声，昨晚睡得太晚，又做了一晚上梦，大脑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自己没睡饱。 她半眯着眼睛摸索着手机，终于在她耐心耗尽的最后一秒在枕头附近摸到了。 锁屏亮起。 十一点零三分！！！ 程数瞬间就清醒了。 今天九点半开组会啊！ Oh my Gd！闹钟呢？怎么会没响？ 冷汗出了一身，程数才发现不对劲。 她现在不是在狭小的单人床上，而是躺在一张柔软无比的大床上。 程数愣了起码有半分钟，最后按了按太阳穴，她喝断片了？ 不管怎么样，组会她还没请假啊。 程数下意识抓起手机，正纳闷手机怎么好像重了些，面容ID就自动解锁。她迅速点开通讯录，打给了她现在的室友白彤。 白彤是她的同门小师妹，也是今年刚搬来博士生宿舍跟她同寝的本校直博生。 不知道为什么，白彤一直没接电话。 按理来说都接近吃饭的点了，组会怎么也该结束了，而且他们师门开会从来没有不给接电话一说。 程数不信邪，又拨了过去。 这回不过十秒对方就接通了。 “喂，程姐？是有什么急事吗？” 程数被这一声称呼搞愣住了，师姐、学姐实在不行单字一个姐她都可以接受，怎么突然换成了这种比较上年龄的叫法？ “喂？”电话那头传来疑惑的声音。 “师妹，我没什么急事儿。”程数赶紧接话，“就是……” “程姐，实验出问题了我们正在处理，回头打给你行不？” 还没等程数那句“我睡过头了，组会陈老师没发火吧？”说出口，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声。 大中午的做什么实验？ 她正纳闷着，有些漫无目的地翻着通讯录。突然眼前蹦出来了几个异常陌生的名字，她感到一阵疑惑。 ……难道是最近熬夜熬得太多，脑子坏掉了？ 突然手一滑，程数拨通了一个号码。 她定睛一看备注，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摔了，还没来得及挂断，对面就接了起来。 “喂？哪位？” 她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一句“妈”。 “嘟嘟嘟”电话又被挂断了。 不过半分钟，一个视频邀请打了过来。 程数颤抖着手点开，接通。 “打什么电话啊！话费不要钱吗？好好的微信不用打什么电话？还有你微信头像怎么又换了？害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老大不小了用个花花绿绿的头像像什么样子。上次就让你换成家里人合照，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换？还有你别拿手把摄像头挡住了，有没有礼貌？真是讲话一点都不听……” 程数赶紧调低音量，顺便把挡住前置的食指松开。 “妈，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吗？” “天啊，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你看看谁家女儿像你这样？还有你现在怎么还穿这种卡通睡衣？” 程数生无可恋地闭眼。 “你别我一说话就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态度，知道了吗？跟你说话呢，你是不是嫌我吵？现在嫌我烦，以后吃亏了哭都没眼水，说话啊！” “知道了知道了……” “又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屡教不改，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改又不改……一天到晚就是知道了知道了……” 程数不知道哪里来的横心，直接把视频挂了。她把头埋进枕头，眼不见心不烦。 手机疯狂震动，程数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肯定是她妈打来的。 她无动于衷。 终于，手机在响了四五次之后停了下来。 程数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到底在哪？ 程数下床拉开了窗帘，这可是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一线山景，入眼可见只有一片青翠。在这个房间内待着，仿佛置身森林氧吧。 她混沌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些。 程数可以肯定，她没有任何亲自走进一栋别墅的记忆。 她昨天晚上看文献大概看到凌晨三四点，睡觉前最后一眼看的是宿舍正在掉墙皮的天花板，怎么可能一觉睡醒就从宿舍跑到别墅里了？ 这要真是梦游，她起码在夜里跑了半场马拉松。 介于没有其他线索，程数还是先回床边捡起了手机。 刚想再看看现在几点了，程数就发现锁屏上明晃晃写着今天的日期： 2033年11月20日。 什么？？？ 程数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2033年？她穿越到了十年后？ 她不信邪地打开手机日历，仔细地翻了半天，可看了四五遍都还是显示2033年11月20日。 程数多年的唯物主义崩塌了。 她浑浑噩噩地走到卧室旁的卫生间，还没来得及感叹大理石瓷砖和豪华大浴缸，程数就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这张脸。 怪不得说钱可以养人，贵妇人都是保养出来的。她现在的皮肤状态跟十年前相比几乎没差，甚至更好，不知道是用多少双抗面膜堆出来的。 程数回想了一下她“昨天”的样子，齐肩短发乱成鸡窝，还顶着俩黑眼圈，像是一百年没睡过觉。 再看看现在，长发蓄到了蝴蝶骨的位置，柔顺靓丽，像是马上要去拍洗发水广告。眼神也不颓废了，反而透着温润的光泽。 一看就很有钱。这是程数对自己的评价。 她自言自语：“既来之则安之，ver.” 说完，她伸手去拿电动牙刷。 在这一过程中，程数发现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她的指甲终于养好了。她之前有很严重的刻板行为，左右手大拇指的指甲都被咬得不成样子，而现在两只手的指甲盖都磨得很平整，透着健康的粉色。 第二件是：洗漱台上有两套洗漱用品。 前者可以理解为她成为富婆以后心理负担小了，刻板行为自然就戒了。 而后者……程数实在想象不到她会跟什么人生活在一起。她的人生规划压根没有“伴侣”这两个字，她也很难想象和另外一个人同吃同住是什么感觉。 寡王一路硕博，何况她现在还是富婆。她又何必想不开结婚呢？ 介于对自己的自信，程数并不认为如今的她会是结婚状态。 而且程数在这里也没有发现男人居住的痕迹，没有剃须刀，也没看见男用拖鞋。两套洗漱用具说明不了什么，她大概率还是处于独居状态。 十年前，同性婚姻尚未合法。程数根本没往她可能是跟女人结了婚这方面想。 洗漱完，程数伸了个懒腰。既然她现在是小富婆了，那就要好好享受一下有钱人的生活。 第一步就是：参观豪宅。 程数刚走出卧室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带着科技色彩的装修风格，随处可见的智能家具。如果科幻风还可以用时代发展来解释，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旋转式滑滑梯则完全超出了程数对于“住宅”的认知。 就在她震惊不已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她的腿。 “主人，中午好，请问需要117给您准备早餐吗？” 程数低头望过去，发现是一只堪堪到人类腰间的圆筒状机器人。它的脸，或者说是显示屏，正亮着微笑的表情。 “Hell?”程数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 “117正在为您切换到英语模式，请稍后。” “不用了，说中文就行。” “好的，主人。” 程数打量了两下机器人，继续问道：“117是你的出厂编号吗？你是哪家公司生产的？” “主人，117是黎枫旗下领锐AI系列第二代家居机器人。”117的表情从微笑变成了忧伤，“117是主人您给我起的名字啊。” “您的原话是：‘身高117？那就叫117吧。’”机器人自动调取了三年前主人的语音，播放了出来。 确实是她能说出来的话。程数尴尬地“哦”了一声。 “主人不用感到自责，117爱你哦，喵呜~”117的表情又换成了猫猫眼，甚至还wink了一下。 程数被117的突然兽堕雷到不行。 “主人需要用餐吗？”117则自顾自转了个圈，像是个会跳舞的垃圾桶。 程数走到二楼角落的懒人沙发旁坐下，好整以暇道：“那你给我送过来吧。” “好的主人。” 程数的目光一直放在117身上，她倒要看看这个机器人要怎么下楼梯——不会那个滑滑梯就是为它准备的吧，那也太喜感了。 就在程数胡思乱想的时候，117移动进了电梯…… 好的，是她狭隘了。 十分钟后，117举着小短手，将一杯柳橙汁和一份煎得全熟的鸡蛋稳稳端了过来。 “橙汁是鲜榨的，立即饮用口感最佳哦~”117微笑道，“鸡蛋也是您最喜欢的熟度呢。” “嗯，谢谢。”程数接过喝了一口，心里暗道：果然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每一口都是纸醉金迷的味道。 不过，煎蛋十分熟不是她的口味，她更偏好七分熟。 但因为她的母亲程烁冬女士每次看到她吃溏心蛋时都会摆出一副“要死人”的架势，所以久而久之，程数就只吃全熟蛋了。 “没熟的鸡蛋有毒，会吃死人的。”程女士歇斯底里，然后将放着全熟蛋的盘子重重扔在餐桌上。 ——程数一闭眼就是这个画面。 时间长了，她也就不反驳了。 毕竟全熟蛋也能吃。 程数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鸡蛋，一口闷了橙汁，然后把空餐具还给了117。 “主人您可以慢点用餐，117会等你的。” 程数噎了一下，程女士只会说“赶快吃吃完滚”，所以二十多年来她的习惯都是吃饭吃得很快。 突然被一个机器人感动了一下，程数一阵不适应。她赶紧挥挥手，掩盖自己的情绪：“你回去吧，没你要忙的了。” “好的主人，117回保姆间充电了。” 程数：我没听错吧，家居机器人也有一个专门的保姆间？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够到灶台的？”程数看着117离开的背影，突然问道。 117慢吞吞地转过来，然后“站”了起来——它是有腿的。 程数：“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会变形。” 117气鼓鼓地走了。 程数还没有情感充沛到会去安慰一个机器人，她靠在沙发上刷手机，想通过网络了解一下现在的社会实况。 ——像117这样的机器人还有很多，黎枫是国内著名手机厂商鹏跃的子公司，现在专门分流出去做交互型AI。 “领锐AI系列第二代家居机器人采用最新DNA存储芯片” 一则三年前的新闻吸引了程数的注意，她的研究方向之一就是DNA存储。 她的导师还经常给她画饼：“小程啊，我们的目标是发S，别看你现在已经足够毕业标准了，但是你的天赋远远不止于此。” S，Cell、Nature和Sce，属于是发一篇就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程度。 十年前，DNA合成和测序的成本还很高昂[1]，没想到现如今DNA存储芯片都可以大范围投入使用了。 也不知道那个没有论文毕不了业的师弟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是他把程数搪塞他开玩笑的一句“离婚带两娃”传遍了整个实验室。 拜托，程数把那篇在投的nature子刊当成亲生孩子还差不多，这种话他们也能信？ 就在程数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测评贴的时候，一双小手偷偷摸摸自她身后遮住了她的眼睛。 还没等程数从懵圈中恢复，小女孩甜甜的声音就从身后冒了出来。 “妈妈！” 搬家 妈妈？！ 程数下意识猛地站起来，身后的小女孩因为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唔哩——唔哩——”刚离开没多久的117拉着警报飞速赶了过来。 “检测到小主人出现高风险大幅度移动，疑似摔倒、磕碰……”117表情严肃，身上闪烁着红色的警戒灯。 程数这才像是僵硬的木头人一样缓缓转身，只见一只粉雕玉琢的人类团子正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还没从刚刚重心不稳的摔倒中反应过来，像是被摔懵了。 小女孩最多三四岁的样子，乌发杏眼，白白嫩嫩，穿着和地毯一样毛绒绒的小恐龙睡衣。人类团子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想爬起来。 但是尝试了几次无果后，或者说是故意装作爬不起来之后，人类团子抬头看向程数，张开了双臂。 “妈妈，你能抱抱我吗？” 她的眼睛亮亮的，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恳求与期待。 程数还没有从“当妈”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先看了一眼117，又看了一眼满脸期盼的小团子，完全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117的屏幕上升起两团怒火，它愤怒地转圈圈，一字一顿道：“能、不、能、抱？不能抱让117来！” 咬牙切齿的声音还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 地上的人类团子见妈妈一直没有动作，很是困惑。她伸手捏了捏小短腿，愧疚地爬起来，说：“年年是打扰到妈妈了吗？” 小女孩乌黑透亮的眸子带着一丝可怜，程数不由地心神一动。她突然想到宿舍楼下的那只“永远也吃不饱”的大胖橘也是这个眼神，于是她心软了。 小孩有时候跟小猫也很像。 程数蹲下来，轻轻将小女孩环进了臂弯。 * 米国，卡内基音乐厅。 指尖落下最后一音，全场掌声雷动。 一身水墨旗袍的女人缓缓起身，同台下的观众们鞠躬致意。 半个小时后…… 叶眠一边踢掉高跟鞋一边推开休息室的大门，助理小彭马不停蹄地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 “累死我了。”话音刚落，叶眠就倒在了真皮沙发上。 虽然叶眠的演奏不以力量感著称，但再轻柔的弹法，独奏一个半小时也着实是个体力活。 “晚上除了和老师有约之外，还有其他安排吗？”叶眠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 “没有了。”小彭摇头。 “那有新消息吗？”叶眠意有所指。 小彭一点就通，立刻懂了老板是什么意思。这是在问她钢琴独奏会的这段时间，老板娘有没有发消息过来慰问。 谁能想到媒体眼里的“古典乐新秀”实际上是个妻奴，没有老婆活不了半点。 但…叶太太好像是个不解风情的主，叶眠十条消息轰炸能挑一两个回复就算超常发挥，最常用的词是“嗯”“好的”“知道了”。不过小彭就算再为叶眠感到不值，也不可能凭空捏造出聊天记录来，只能把手机递给叶眠，老老实实道：“没有。” “……直接打电话吧。”叶眠看了一眼时间，又反应过来有时差，“她应该还在休息，我是后天的飞机吗？” “是的。” “帮我看看有没有凌晨的航班，见完老师我们就直接去机场。” 小彭拿着手机的手抖了抖，腹诽道： 姐，你别太爱了。 “有，不过要转两次机……”小彭看着飙升的机票价格一阵头秃。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先睡会，到时间叫我。” 小彭挠挠头，“哦”了一声。 她只知道叶眠的妻子姓程，目前在鹏跃工作，是某研发团队的负责人。 而叶眠另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就是鹏跃创始人的二千金。 ——看来程小姐吃软饭走后门的嫌疑很大。 至于享誉国际的“钢琴女王”实际上是国内高科技企业的“二公主”，连叶眠的经纪人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琢磨出来点不对劲的地方，叶眠七岁师从著名钢琴家黄艺，十五岁赴米留学，普通人家又哪来的人脉和财力可以让小孩的成才之路如此坦荡呢？ 隐瞒的原因也很简单，如果叶眠开诚布公自己的家庭背景，“二公主”的名头会覆盖原先的所有称谓。现代社会搞封建那套铁定要被骂，叶眠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家里人对她的保护无微不至，不希望网络上出现任何可能影响到她的风吹草动。 …… 几番周折，叶眠在飞机上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程数的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要不是最近几天遇到瓶颈，她的宝贝老婆肯定会跟她一起来米国的。怎么可能忍心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参加完音乐会，还要孤零零地一个人回国呢？ 老婆不在身边的第三天，想她。 作为一名智性恋加颜狗，叶眠结婚八年的妻子完美符合她对人生伴侣的所有想象。 飞机划过云端，叶眠看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异国他乡，想起了她和程数的初遇。 十九岁那年她受邀前往欧洲参加音乐节，在白鸽起舞的广场中央偶遇了一位身着黑色衬衫卡着鸭舌帽的工科女。 ——程数跟着导师在F国参加学术会议。茶歇的时候，因为狂拿小蛋糕，被导师一顿痛批“显眼包”。吃完蛋糕，她就被赶出来了，无处可去的程数只能在F国的街头游荡。 工科女脖子上挂着机械质感的头戴式耳机，一脸倦怠地看着到处飞舞的白鸽，有一种莫名的颓废感。 第二次偶遇，是叶眠去科大参观，正好赶上了这一届的毕业典礼。 程数穿着代表工科的黄领学位服蹲在地上逗猫，衣摆随意地拖在草坪上。 这画面给人一种“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质感。 所以第三次叶眠主动出击。 她打听到工科女的老妈就在科大附近的公园门口举着牌子相亲。 于是她穿着长辈们最喜欢的乖乖女风格的连衣裙，拦住了正在帮程数相亲的程烁冬女士。 有房有车，家里还有公司需要继承。 一张大饼直接把程女士迷晕了。 同性婚姻合法的第一年，程女士就给程数找了一个看起来乖巧伶俐的女孩子作为结婚对象。 所以她们的第三次相遇，是在米其林三星。叶眠点了一瓶价格高昂的红酒，巧笑嫣然：“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的未婚妻，叶眠。” “程数。”一脸疲惫的女人礼貌性地伸出了右手与她相握。 后来有人问叶眠：“所以你们是先婚后爱喽？” 叶小姐：“为什么不能是一见钟情呢？” 刚结婚那会： 叶眠：宝宝你爱我吗？ 程数：吃饭吧，马上菜凉了。 叶眠：她关心我，她好爱我。 突然打了个喷嚏，叶眠都能爆哭：老婆又想我了，她好爱我。 也不能怪叶小姐心大，她在备受宠爱的环境中长大，认为没有人会不爱她。 …… 经历两次转机，一路舟车劳顿的叶眠终于站在了家门口。刚刚她光是路过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一种久别重逢的百感交集。她拎着给宝贝女儿们买的手工定制的巧克力，想着见到程数一定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是很快叶眠就发现不对劲了，家里空无一人，家居机器人“小步”也处于关机状态。 “啪唧”一声巧克力礼盒掉在了地上。 * 怀里的人类团子散发着宝宝霜的牛奶味，程数顺势单手抱起了小女孩。 年年眼神一亮，赶紧环住了女人的脖子，甜甜道：“妈妈，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程数尴尬地愣在原地，她现在不仅在消化“突然当妈”这件事，还在消化刚吃的那顿“早饭”。 但是，饶是程数再狠心，也没法拒绝小朋友的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 117又开始转圈圈，它手舞足蹈：“117就知道主人还要跟小主人们一起吃午餐，所以给主人准备的早餐都是减半后的分量呢。” 机器人满脸的“求夸奖”。 程数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117的脑袋，然后抱着年年就要下楼。 年年愣了愣，出声道：“妈妈，我们不喊姐姐一起吗？” 程数：？？？ 程数：！！！ 她有娃就算了，还一有就是两个？ 年年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房间，说：“姐姐一直在琴房练琴，我带妈妈去找她。” “……好。”程数艰难地吐出这个字。 程数跟着年年的指引一直走到钢琴房门外，透过门缝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传出的琴声。程数先试探性地敲了两下门，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她没再多犹豫，推开了房门。 穿着粉红睡裙的小女孩坐在比她身型大出几十倍的三角钢琴前，她顶着一头小卷毛，白皙的小手正在黑白键上比划。 听到房门的声响，小女孩也没有将视线放到门外。 程数跟年年感叹道：“你看她长得好像洋娃娃啊。” 年年：“……”总感觉妈妈今天怪怪的。 钢琴前的小女孩从椅子上跳下来，兀自收好了钢琴谱和节拍器，然后安安静静地走到程数面前。 程数有点疑惑，这位小朋友好像有点过于高冷了。三人相对，等了半天的高冷小朋友终于发话了。 “妈妈，不是要去吃饭吗？为什么要在这里站着呢？” “哦哦哦，对不起。”程数急忙让开，不挡在门前。 她心里毛毛的，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跟大的这位关系不太好。 “妈妈，你放我下来吧。”年年轻轻拍了拍程数的肩。 程数哦了一声，又赶紧将年年放下。 年年晃动着小恐龙的尾巴，小跑到姐姐身边一把抱住了她。 她黏着姐姐，甜甜道：“姐姐抱我。” 两小只紧挨着走在前面，程数偷偷问一脸姨母笑的117：“她们…是我亲生的吗？” 117屏幕上浮现出无数问号：“不是主人您亲生的，117又怎么会照顾她们？主人看不出来她们跟你长得很像吗？” “……”程数无法想象这十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她对小孩无感，对恋爱也无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们娘仨加一只机器人到了餐厅，程数一边感叹这餐桌大得能打台球了，一边腹诽那条巨长无比的沙发足够坐总裁的九房姨太太。 117去厨房做饭。 程数和两个娃大眼瞪小眼。 “咳咳。”程数打破沉默，“你…” 她反应过来，她还不知道大的这只团子叫什么。程数尴尬地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冒出了句：“今天天气真不错。” 其实，喊“宝贝”就可以含糊带过去，只不过这两个字对于程数来说着实有点难以启齿。 年年说：“妈妈是要带我们出去玩吗？” ……程数默了默，她一个十年前的“远古”人类上街会不会出丑还不知道呢。 突然，程数意识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这个家里，没有第四个人了。 也就是说那句玩笑话，“大师姐是单亲妈妈晚上还要回家奶孩子”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这，程数声音颤抖：“那个，我有一个问题—— “你们爸呢？” 年年歪头道：“我们没有爸啊。” 年年的高冷姐姐放下手中的水杯：“妈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爸！程数两眼一黑，她竟然也有一天变成总裁文里带球跑的小娇妻了。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稍等一下，我接个电话。”程数跟两个小孩打了声招呼。 俩小姑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 总感觉妈妈今天怪怪的。 或者说，这几天妈妈都挺奇怪的。 先是莫名其妙从家里搬出来，今天又表现出一副“跟她们不熟”的样子，真的很奇怪。 年年晃了晃脑袋，感觉快要把自己弄晕了。 “喂？师妹？”程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白彤刚给同事“擦完屁股”，焦头烂额之余终于想起程师姐一个小时前打来的电话，赶紧回拨。 “程姐，我这边刚处理完，你说。” “……”程数思考了半天措辞，终于长话短说，“师妹，你相信穿越吗？”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沉默，“……” “程姐，我现在怀疑前几天的实验出了很大的问题，你现在在公司吗？” “不在……”怎么突然又提到实验了，程数一头雾水。 “那把你现在的定位发给我，快！” “哦，好的。”程数看着挂断的电话，默默点开了和白彤的聊天框，将定位发了过去。 失忆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一直占线……根本打不通程数的电话。 叶眠有些手足无措。 她突然想起来她和程数的手机绑定了共享定位，于是赶紧点开app查看。 看到程数的定位显示在三年前她给买的那套山景别墅时，叶眠松了口气。 两个娃娃的儿童手环定位也显示在别墅附近。 “真是，怎么搬去那边也不说一声。”叶眠瘫坐在地上，背后全是冷汗。 她们之前也带过女儿们去那边小住，因为那套小别墅配备了最新的VR设备，小孩嘛都喜欢玩这种新奇的玩意儿。 但是……怎么这次程数不提前说一声就带着俩娃搬走了？叶眠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到底犯了什么错惹老婆生气了。 开机待命的机器人“小步”缓缓移动过来，“欢迎回家，小姐。” “她们什么时候走的？”叶眠抬眼。 “三天前。” “你知道原因吗？” “夫人没说。”机器人没有感情地陈述道。 “……”叶眠不可能冲着机器人发脾气，只能自顾自苦恼，“她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抱歉，小步无法推测出夫人的想法。但是从以往的数据来看，女性带着孩子搬家往往意味着她们对家庭的彻底失望，诱因极有可能包括伴侣失职、出轨以及家庭暴力……” 小步是第一代家居机器人，语言模型的训练集数据非常死板，跟它说话很容易得高血压。 叶眠被它的一番话扰得心烦意乱，病急乱投医在某论坛发了一条救助贴。 [老婆又带着孩子搬出去住了是怎么回事？在线等，挺急的] 为了强调事情的严重性，叶眠加了一个“又”字。 可能是因为饭点，酒饱饭足非常适合网上冲浪，短短几分钟，就有许多网友回复： [七年之痒，忍忍就过去了] 叶眠打字：[结婚八年了，谢谢。] [都这样了，我的建议是不如离婚] 叶眠气愤道：[不会建议就不要建议] [楼主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有什么问题？] 叶眠气势逐渐弱了下来。 甚至还有怀疑她家暴的，叶二小姐哪里受到过这种指责，泪眼汪汪地追问到底该怎么做。热心网友回复说：“先从小事做起，比如接手家务，学着做饭，切记不能让你的伴侣丧偶式带娃。” 叶小姐一边看着帖子一边拎起菜刀，一旁的机器人小步急得团团转。 它小心翼翼地说：“小姐，要不还是我来吧。” 被叶眠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没有高级思维的机器人苦巴着脸，屏幕上的眉毛几乎要拧成麻花。 叶眠一脸无所谓道：“你担心什么？现在应该是保险公司提心吊胆才对。” 保险公司要是知道，为自己双手买下天价保险的钢琴师背地里竟然在玩菜刀，怕不是要当场吐血。 最后叶眠还是放弃了使用刀具，在小步的指导下，成功烤出了一堆黑漆麻乌的曲奇。 叶眠：“怎么样？” 小步违心道：“很好。” 说完，家居机器人开始收拾桌子、清理烤箱以及拖地，鞠躬尽瘁的同时也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叶眠把曲奇装进罐子里，信心满满地前往她给老婆买的那套小别墅。 * 程数将定位发给白彤之后，就发现两个娃看她的眼神很微妙。 “妈妈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年年担忧道。 程数不知道怎么跟孩子们解释，她也不清楚现在小孩的接受能力大概是多少，所以只好转移话题：“年年，你手腕上这个手环是类似于电话手表的东西吗？” 这么长的一段话，年年理解起来还有点困难，她疑惑地望向姐姐。 叶橙安——也就是年年的姐姐，接过话头：“妈妈，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程数暗道不好，多说多错，早知道她就一直装死好了。 叶橙安继续说：“手环是姑姑送给我们的，姑姑还说妈妈你是研发这款手环的负责人之一。” 程数讪讪道：“我单纯想考考你们。” 这句话说完，程数就琢磨出了点不对劲，不是“带球跑”的情节吗？怎么现在还会跟“姑姑”扯上关系？ 小朋友心思没有弯弯绕，叶橙安思考了一会，把手环摘下来递给了程数，并介绍道：“可以打电话，但是还有很多其他功能。” 程数接过手环，开机后，狭小的屏幕上自动浮现鹏跃的lg。 至于用途，比起电话手表，这更像是十年前的运动手环。有测心率、血压、睡眠质量各种生理指标的功能，也有定位、紧急通话这种针对儿童的功能。 简单看了两眼，程数就了解了个大概，这款手环和十年前最大的不同就是——集成了AI辅助诊断系统，收集的所有生理信号都作为输入，通过多模态算法得出人体的健康检测报告。 AI fr Sce，多学科交叉在十年前就已经是大趋势，现在融合紧密也是意料之中。 虽然程数并不了解如今科技的发展水平，但是她知道过去AI+医疗的最大阻碍在于深度学习作为黑盒系统并不具有很好的可解释性。包括极大似然估计这种由果推因的参数估计法，本身就和医学上“由因及果”先找到病因再对症下药的治疗方式相悖。 而且AI依靠数据驱动，医学数据则采集不易且成本高昂，数据集小的情况下AI模型很容易产生带有“偏见”的判断。 举个例子，比如某图像生成器。用户输入文字描述后，AI就可以自动生成动漫人物的画像。如果输入“二次元女同”这样的描述，最后输出的大概率是“黑发紫瞳”的形象。 这当然不是因为所有的“二次元女同”都是“黑发紫瞳”。而是因为用来训练这款图像生成器的数据集太小，仅仅来源于《魔法少女小圆》的晓美焰和《Citrus》的芽衣。 这款图像生成器的“偏见”可以很容易分辨出来，是训练集在“性向”上的样本差异。而医学图像处理的“偏见”可没有这么好分辨，一张复杂的CT或者MRI影像，谁也不知道AI算法处理完之后会携带什么样的“偏见”。 所以AI并不“可信”。 怎么让医生和病人信任人工智能做出的决策，无论何时都是问题的关键。毕竟医疗AI不是AlphaG，后者下棋输了就输了，前者诊断失误那将面临极大的道德谴责和法律风险。 医疗AI现如今是可以独立诊断还是仍处于“助手”地位，程数并不清楚。 “妈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程数的思路被小女孩的声音打断了。 “可以的。”程数应声，顺势把手环重新戴到叶橙安的手腕上。 小女孩手腕处的皮肤细嫩，被手环勒住的地方还有明显的红痕，程数不由自主放轻了力度。 “妈妈你为什么要带着我们从家里搬出来呢？”叶橙安在三天前就问过妈妈这个问题。 但是当时的程数表情很难看，并没有做任何解释。 叶橙安为了安慰被吓到的程柚年，只能告诉妹妹“妈妈是要带她们去玩滑滑梯”。 这三天的时间里，叶橙安想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在脑海里捕捉到任何“妈妈妈咪之间闹矛盾了”的迹象。 她知道妈妈是很讲逻辑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带着她和妹妹搬家，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所以她带着一丝期冀又问了程数一遍，想得到合理的解释。 可是……过去十年的记忆现在在程数脑子里都搜索不到分毫，她又怎么可能想得起来三天前是因为什么原因搬家。 程数只能从已知的线索中拼凑出以下几点： 她现在在手环的生产商，也就是鹏跃工作。 目前的研究方向应该还是生物计算相关。 她有两个孩子，并且“夫妻”之间有矛盾。最近一次“争执”可能发生在三天前，于是她带着两个女儿搬了出来。 程数深知家庭矛盾对小孩的伤害，她也知道应该用善意的谎言“粉饰太平”。但是她演技很差，说谎话肯定骗不了古灵精怪的橙子小朋友…… 面对女儿“为什么搬家”的疑问。 最后程数还是诚实道： “我不知道。” 她紧跟着说：“你们肯定觉得今天的我很奇怪。但我也没法解释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目前表现出来的结果是：我失去了最近十年的记忆。” 叶橙安瞪大了双眼，这件事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她强装镇定道：“也就是说你不记得我和年年了。” 程数点了点头。 程柚年则没听懂妈妈在说什么。 橙子小朋友难过道：“那你也不记得妈咪了？” 程数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猛地皱眉：“妈咪？” 叶橙安默默叹气顺便收起受伤的小心灵，她现在需要支撑起这个家——妹妹和妈妈需要她。 她小跑到沙发边上找到她的Pad，然后调出一条视频举到了程数面前。 “这就是妈咪。” 程数接过，是某次音乐会的录像。 视频里的钢琴师，有一种介于女人和女孩之间的微妙气质。她眉眼青涩，曲风俏皮活泼，一首李斯特的《钟》被她弹出了少女在玻璃钟下踩着高跟鞋跳踢踏舞的质感。 弹幕飘过： [友情提示：可以正常呼吸哦。] 程数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就屏息凝神，生怕“打扰”了这位沉浸在音乐里的钢琴师。 视频中的叶眠不过十七岁出头，可在技巧、节奏和情感的处理上已趋于完美。 年轻的女孩一身黑色礼裙，裙摆上的亮片伴随着的音符的起落闪烁着细碎的光。她踩下延音踏板时，小腿流畅的肌肉线条便若隐若现。既蕴含着少女的活力四射，又暗藏着独具一格的优雅与性感。 程数对音乐一窍不通。 但她的一窍不通不是五音不全，而是情感缺失。 她小时候跟部分华国小孩一样，被老妈逼着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 她当时的钢琴老师评价道： “无论什么惊涛骇浪都能被你弹成一潭死水。程数，请记住你是在弹琴，而不是在参加我的葬礼。” 可一首曲子，在程数眼里就是一堆杂乱堆砌的音符。她认为，只要把音符按照正确的顺序正确的时长表达出来，就算圆满完成任务。 她对于事物的情感也很淡薄，钢琴老师在教《献给爱丽丝》时对程数说：“这首曲子是贝多芬给他的女学生写的，整体虽然是舒缓的旋律，但中间有两次情感的骤变。你可以理解为这两次变化是人类在爱慕她人时，内心迸发的纠结与不安。”[1] 程数完全无法理解。 她和一板一眼的机器一样，把ABACA的回旋曲式硬生生弹成了5A级景区。 钢琴老师一边惊叹程数的记谱能力，一边吐槽她的弹奏全是技巧没有感情：“程同学，暗恋的甜蜜和酸涩在你的出色演绎下就跟安乐死一样平静。” 程数说：“所以说暗恋是在徒增烦恼。” “其次，师生恋没有好结果。” 程数面无表情地补充。 钢琴老师：“……” 钱难赚，……难吃。 最后程数靠着机械式的训练一路考到钢琴十级，让程女士在和其他家长闲扯时又多了一项谈资后，就再也没碰过钢琴。 包括在看完这条视频以后，程数脑子里也只有如下的形容语句：“手速很快”“表情管理优秀”以及“Miss Ye应该有健身的习惯”。 至于弹幕里飘的：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颤音处理得好清透,像敲在我心上] 程数get不到，也根本无法共情，硬要形容她只能说这段颤音像“打点计时器”。 这条视频放完之后，便自动播放下一条——是叶眠二十岁时在米国参加的一个采访，叶小姐左手无名指处的戒指非常醒目。 当时国外媒体都在猜测Miss Ye是嫁给了一起合作过的男指挥家Le还是和不久前才四手联弹同台演奏过的女钢琴家Alice结了婚。 叶眠很俏皮地回应：“She is a leader in anther field.” 她是另一个领域的首席。 换句话说就是，她和她的妻子在各自的领域熠熠生辉。 …… 程数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太割裂了。 她不是成为了富婆，而是嫁给了富婆。 甚至还有了两个女儿…… 信息量真的太大了！ 一旁的叶橙安小朋友担忧地看着程数——看来妈妈真的不记得妈咪了，也不记得她和年年了。叶橙安用沉痛的语气告诉了妹妹一个很严重的事实： “年年，妈妈很有可能和奶奶患了一样的病。” 实验 白彤开着车一路狂飙，车载AI助手一直在提示“高风险行车预警”。 今天上午整个生物计算团队都乱成一锅粥。 脑机接口组实验的小白鼠昨天夜里死了一大半；DNA存储组搞创新，结果生产了一批只能“写”不能“读”的残废芯片；多模态影像组跑出0.9的dice，本来都准备开香槟庆祝了结果发现训练集参了测试集…… 她从早上一直忙到中午，饭都没时间吃。期间“半退休”的“团队负责人”也就是她亲爱的程师姐还打电话过来骚扰。 白彤简直一肚子火气没处发。 说起程数，白彤对她那是又爱又恨。 白彤作为程数的同门师妹，深刻地知道程师姐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拼劲儿，换句话说就是“卷”。 程数刚入职鹏跃的时候，整个生物计算部都在这家生产手机的公司内没有任何话语权。结果短短几年就被程数一路卷到DNA存储芯片投入使用，团队重要性直接升了好几个level。 人多少都有点慕强心理，白彤更是如此。 她博士毕业那年，收到了一封来自程数的电子邮件。 内容只有一行：DShrxL63 是鹏跃的秋招内推码。 没有经历社会毒打的白彤就被程数骗到了鹏跃。白彤入职后，程数顺势当了甩手掌柜，美名其曰“功成身退”。 不是借口在家带娃，就是跟着老婆到处飞度蜜月，一个星期能来公司三趟都算是良心发现。说得好听叫居家办公，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玩忽职守！ 白彤算是知道了，某些人的“卷”只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好地“躺平”。 偏偏白彤和程数拿的还是同样的工资。白彤彻底毛了，凭什么她就得天天上班打卡给各组收拾烂摊子，程数整天逍遥自在还不被扣工资？ 直到白彤得知程数是傍上了叶总的二女儿，她内心的不平衡才彻底消除。 ——同样的工资，程数是靠出卖色相才拿到的，而她白彤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双手挣的！ 程数甩手掌柜当了得有四五年。 也就是去年，程数突然开始出席脑组的会议，并提出了研发“穿戴式”和“植入式”两种缓解阿尔兹海默症的脑机接口设备的设想。 目前阿尔兹海默症的发病原理还没被摸透，像“淀粉样蛋白Aβ沉积”[1]这样的假说在十年前就是猜想，如今依然没有被证实。依靠药物治疗阿尔兹海默症已经陷入瓶颈。 许多研发抗阿尔兹海默症的医药公司都血本无归。 于是程数另辟蹊径，想利用“脑机接口”的技术封装人体的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 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可以借助外界存储单元读取和写入记忆，从而解决自身大脑无法存储记忆的问题。 晚期患者的“语言受阻”“身体不受控”也可以通过植入式设备改善。 大概半个月之前，脑组在两只小鼠身上实现了记忆的读取和写入。 正常小鼠能够走出迷宫的概率为1/11。 先训练小鼠A多次走出迷宫，直至它的成功率达到100%。接着将小鼠A的短期记忆写入小鼠B的大脑内，小鼠B走出迷宫的概率从1/11上升到了1/2。 也就是说从原先的平均走11次只有一次是对的，改善成了平均走2次就有一次走对。 而且被读取记忆的小鼠A身体指标一切正常，也没有忘记迷宫的路线，依然可以100%走出迷宫。 这项成果无疑是震撼人心的。 在小鼠记忆读写成功后，程数在公司一连泡了一个多星期，连老婆的音乐会都没跟着参加。白彤只在程数还在科大读博的时候看到过程师姐的这种拼劲。 结果，今天程数竟然莫名其妙打电话过来问她“相不相信穿越”。 一个恐怖的猜想在白彤脑子里浮现。 如果程数真的丧失了部分记忆，恐怕和一周前的那场实验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白彤车速飙到了100。 * 程数看完了两条关于“她妻子”的视频，默默把Pad合上放到一边，一言不发。 突然衣袖被一只小手拉了拉，程数低头看过去。年年不知道从哪掰了一小块柚子举在手里。她说：“妈妈，我的名字是程柚年。程是路程的程，柚是柚子的柚，年是过年的年。你和妈咪平时会叫我“年年”。我今年三岁半了，现在在红心幼儿园上中班。我最喜欢的颜色是橙色，最喜欢吃的东西是牛奶巧克力，最喜欢的人是妈妈、妈咪还有姐姐。” 这段话太长了，年年说的很慢很慢。 “妈妈，你能把我抱到你的腿上吗？”年年小脸微红。 程数两只手托住了小孩子的胳肢窝，将这只粉粉嫩嫩的人类团子抱进怀里。 程柚年把手里的柚子喂给了程数，继续说：“妈妈，你不记得我了没有关系。我的名字里面有柚子，你记住柚子的味道就是记住了年年，年年永远爱你。” 说完，程柚年亲了亲程数的脸颊。 柚子的清甜在口腔里迸发，带着一点苦涩。程数用手轻轻托着年年，鼻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酸。 叶橙安等妹妹说完后，向程数道歉： “对不起妈妈，我不应该因为你突然搬家就对你发脾气。” 她已经隐约猜到，妈妈可能是患了和奶奶一样“很难治愈的病”，怕妈咪担心才搬家的。而她这几天一直在跟妈妈置气，她真的太不懂事了。 “我叫叶橙安，因为妈妈和妈咪都很喜欢吃橙子，而且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所以起的这个名字。妈妈，你叫我‘橙子’或者‘橙安’都可以。” 末了，叶橙安小朋友脸上露出了一丝羞赧，她用很轻地声音补充道：“我也永远爱你。” 程数“嗯”了一声，其实她并没有特别大的触动，她认识这两个小孩还不到两个小时，很难在短时间内就跟她们建立很深的感情。 不过松了口气是真的。她一开始害怕两个娃娃会因为“家庭矛盾”出现心理问题，但是现在看来她们肯定都是在爱里泡大的小孩。所以她跟她“尚未见过面”的小妻子在这十年间感情应该不错才对，毕竟程数并不善于表达感情，教会两个孩子“爱”的人只能是她们的另一个妈妈了。 可是如果感情好的话，她又为什么突然带着孩子搬家呢？ 温馨的氛围突然被电话铃声打断。 程数一看来电显示，是白彤。 “喂？”程数一边将年年放下来，一边接通电话。 白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程姐，我现在被保安拦住了，可能需要你跟他们打个招呼才能放我进去。” 程数不确定道：“那你把手机给保安？我跟他说一声？”她也不知道打招呼是怎么个打法啊。 白彤把手机开了免提，递到保安面前。 “程小姐，您好。”身高一米九的保安小哥气势很足，一副审讯的架势。 程数：“那个，这部手机的机主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以放她进来吗？” 小区的智能门禁检测到程数的声音，冒出了一句“欢迎户主回家”。但是由于没有进行人脸识别开锁，门还是死死地关着。 白彤：你这算哪门子的欢迎？ 保安小哥取出门禁卡手动刷开了大门，白彤一连说了十几遍“谢谢”，然后赶紧钻了进去。白彤那辆新能源车被她随手停在了路边，她必须速战速决才能赶在交警贴违停单之前把车开走。 五分钟后，白彤气喘吁吁地站在别墅门外，按响了门铃。 程数过来开门，第一句话是： “师妹，十年不见，你变强了。” 白彤按住被风撩起的刘海：“……”心痛到无以加复，她可怜的发际线啊！ 但是正事要紧，白彤忽略程数的调侃，赶紧问道：“你现在是什么状况？” “从结果上看，是我在33岁这年丧失了23岁至今的所有记忆。”程数说，“现在的科技水平可以实现时空穿越吗？” 白彤：“当然不可以。” 程数：“哦。” 主人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客人进入室内的想法。白彤感受着庭院的冷风，弱弱道：“不能先进去再说吗？” 程数琢磨了会，觉得还是回避一下孩子比较好。她随手把门一关：“就在院子里说吧。” 白彤腹诽，程师姐的待客之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出人意料。 白彤问：“那你还记得你的妻子、孩子和鹏跃的其他同事吗？” 程数摇头：“没有任何印象。” 白彤继续试探：“那‘忆存’计划呢？” 程数还是摇头。 白彤倒吸一口凉气，说：“‘忆存’计划是你在一年前提出的，思路是利用脑机接口技术缓解阿尔兹海默症。大概半个月前这项计划在小白鼠身上取得重大进展。动物实验成功后，你要求团队尽快在人体上也展开实验。 “但我没想到第一个‘实验对象’就是你本人。团队所有同事都反对你的这项举措，但是就算没有我们的帮助，你自己一个人也能完成实验。所以我们最后还是妥协了，同意协助你。 “可惜当天的记忆提取以失败告终。说实话，这个结果我一点也不意外，人脑比小白鼠的脑子复杂太多，它们适用的方式不一定对人类也适用。 “我知道程姐你一向比较激进，但是这次真的有点太过了。 “实验失败后，我们仔细检查了你的身体状况，确保没有任何记忆缺失的迹象后，才放你回了家。所以我不敢断定你现在的‘失忆’跟‘记忆提取失败’是否有直接关联。但据我推测，这极有可能是诱因。 “我想，你今天出现‘失忆’的症状，是因为‘记忆提取’导致大脑处于极易受到伤害的状态，而且在此之后你遭遇了某种‘外伤’或者‘心理层面的刺激’，大脑启动自保护机制让你忘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个‘外界刺激’究竟是什么。” 程数安静地等待白彤说完一长串话后，问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白彤愣了一下，卡壳道：“师姐，我…” “师姐”一词对白彤来说是久违的称呼，但对于“昨天”的程数来说却是再平常不过的叫法。 程数给出了答案：“十年前，你和我就是朋友，现在依然是，所以我相信你。” 白彤默了默。 “对了！”程数眼里突然迸发出光芒，“那也就是说人类在丧失短期记忆后，原本的长期记忆就会重新被大脑调取，以短期记忆的形式表现出来。我现在仍然可以想起十年前的某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就是源于这个机理。人类大脑建立的新突触，多年后即便调取麻烦但也不会说消失就消失。” 白彤：？？？这是问题的关键吗？ 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找出程数丧失记忆的“直接原因”，以及程师姐现在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难道失忆是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吗？ “117呢？”程数径直穿过院子，推开入户门喊道。 白彤赶紧跟上。 117从厨房里冒出来：“主人有什么吩咐？” “你知道我的电脑在什么位置吗？” 117让厨房的智能锅以恒定的频率翻炒后，就立即前往书房，将程数的笔记本电脑取了过来。 程数直接席地而坐，新建了一个markdwn文件就开始记录。[2] 白彤愣在原地，117正好将三菜一汤全部端上了桌。 机器人招呼道：“您好，要一起吃点吗？” 一大一小两个人类团子也将视线移向白彤。 啊啊啊好可爱！白彤瞬间被击中了。 她早就知道程数有两个女儿，但从来没见过真人。没想到两个小女孩都长得非常好看，完美继承了两个妈妈的优点。 白彤又看了一眼坐在地毯上旁若无人码字的程数，不由地感叹某些人真的是天生的“科学疯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白彤说。 她正好还没吃午饭呢。 * 叶眠坐在车上，戴着墨镜闭目养神。 自动驾驶技术已经很成熟了，除了不会违反交通规则以外，和驾龄十年的老司机没什么区别。 到小区门口时，叶眠按下车窗。 保安小哥立即凑了过来：“眠总。”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末了，叶眠一把摘下墨镜，不敢置信道： “你的意思是，程数带了个女人回家？” 捉奸 “综上所述，可以从长短记忆相互转化的角度入手，进一步探索。” 程数敲下最后一个字，将这个文件命名为“33_1120.md”并保存。 ——文件名的含义是今天的日期：2033年11月20日。 她有记录工作日志的习惯，十年前是现在也是。于是她点开名为“Lg2033_11”的文件夹，想了解一下最近一个月的实验进展。 但是名为“33_1119.md”的文件内容只有一行。 “截止23:31，共112次。” 很奇怪。 程数点开“33_1118.md”。 也只有一行：“截止22:56，共96次。” “33_1117.md”： “截止23:26，共101次。” 程数看不懂这里的次数意味着什么，时间很有可能是她临睡时的时间点。 这个次数，是指事情的发生次数？ 但好像有些过于频繁了。 再往前的“33_1116.md”就是很正常的工作记录，大致内容是在反思为什么“记忆提取”在人类身上失效。 看来白彤说的确实是真的。 程数大致梳理出了时间线： 11月12日她参与了“记忆提取”的实验，最后实验以失败告终。 11月17日发生了一件大事记为事件A，这件事导致了两个结果： 她带着孩子搬家。 ②工作日志停更，并改成了莫名其妙的记录。 11月20日，也就是今天，她失去了近十年的记忆。初步推测诱因是8天前的实验失败，以及3天前的事件A。 程数正思考着，突然察觉背后有道视线盯着她，扭头一看。 是一位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年轻女人。 “你是？”程数疑惑道。 叶眠气急攻心，差点站不稳。 她刚刚一踏进别墅，就看到： 她的老婆程数捧着个电脑，而白彤抱着她的小女儿和她的大女儿正其乐融融地吃午饭。 好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她就静静地站在程数身后，想知道程数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 没想到程数竟然一脸茫然地抬头问她是谁？？？程某人是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把她糊弄过去吗？ “妈咪？”叶橙安发现了门口的动静，她赶紧跑了过来。 “是妈咪回来了！”程柚年也在陌生姨姨的怀抱里终于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谁的女儿。 “眠总？！”白彤瞬间石化，她看着被低气压笼罩的叶眠，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一，现在的画面很像捉奸。 第二，眠总很可能已经误会了。 第三，她的墓地买在什么位置比较好？ 啊啊啊啊，白彤欲哭无泪。 叶眠把厚重的大衣脱下，随手搭在沙发上，才将大女儿抱了起来。 叶橙安心里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她觉得她已经是大孩子了，被妈咪抱来抱去很丢人。但是妈咪现在颇有一种“示威”的架势，橙子小朋友审时度势，仅仅思考了三秒就顺从地接受了妈咪的怀抱。 白彤默默把年年放到一旁的座位上，让小朋友乖乖坐好，然后默默地站起身，思考她到底是举手投降更好还是下跪认错更好。 叶眠放下叶橙安，顺带着瞥了眼程数，冷声道：“你不解释一下吗？” 程数：“？？？” 白彤：“眠总息怒！小的是鹏跃生物计算团队脑机接口组组长，和夫人是同事，您还记得我吗？” 程数：“！！！” 原来是她的便宜媳妇！视频里的叶眠比现在年轻不少，不能怪她一时没认出来啊！ 叶眠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她对程数工作上的事情完全不了解。何况鹏跃的同事那么多，她哪还记得谁是谁啊。于是眠总果断把矛头指向程数：“怎么都是你的同事在帮你解释，你不说两句吗？” 她本来就因为程数的不告而别心烦意乱，一路追过来结果发现自家老婆正和别的女人共处一室“郎”情“妾”意，琴瑟和鸣。 一瞬间她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会是程数以为她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国，所以就趁着这个空档搞外遇？亏她还以为程数是在忙实验，敢情忙的是“出轨实验”？ 还竟然明目张胆地在她给买的小别墅里面藏别的女人？搞什么？金屋藏娇？还是鸠占鹊巢？ 她现在何止是心烦意乱，简直是怒火滔天！ 程数后背发凉，她到底该怎么解释啊！ 就在眠总横眉怒目，眠夫人不知所措，小彤子惴惴不安，年年一脸茫然的时候。 叶橙安沉痛地宣布：“妈咪，妈妈是得了老年痴呆。” 叶眠：？？？ 程数：？？？ 白彤：？？？ 三个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懵了。 白彤率先反应了过来，她急忙说： “不是不是，程姐是失忆了！” 叶眠去看程数的眼睛，果然捕捉到了茫然。 “程大果？” 程数：？？？这是在喊我吗？ 钢琴师一向很稳的手指，此刻竟然也在微微颤抖——她居然会在结婚八年的妻子眼里看到了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 “你…不记得我了？”叶眠问道。 “嗯……”程数不知道怎地心一抖。 “你的戒指呢？” “什么？”程数早上起床时就没发现有什么戒指之类的东西。要不然她能一直活在“未婚”的幻想中吗？ “程数，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叶眠不敢相信。 “是啊……”程数尝试和眼前的女人共情，想象如果是她的爱人突然不记得她了，她会是什么反应。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爱人”这个词汇对她来说也很遥远…… 叶眠看着程数一直在躲闪的眼神，胸口一抽一抽地疼。 她最亲的人中已经有一个开始记不得她了，现在又要来一个，她怎么接受得了…… 叶眠不解，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程数怎么会不记得她了？怎么可以把她……忘了？ 叶眠跪坐在地上，欺身抱住了程数。 程数则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她不适应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她想推开身前的女人。但她在抵住对方的肩后不久，便松懈了力气，因为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程数颈间。 她哭了？ 程数抵住女人的手轻轻放下。 白彤被这一出戏整得cpu都要干烧了。 眠总……这么脆弱的吗？ 她赶紧解释：“这只是暂时性的，您别担心。程姐失忆是因为前几天实验……” 白彤将后半句吞了下去，因为程数冲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不希望叶眠知道失忆和实验失败有关。 “什么？”叶眠声音哽咽。 “哎！程姐就是因为最近的工作太辛苦了，眠总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是真累啊！”白彤硬生生重新编了个理由。 程数知道，如果她决定进行某项具有风险的工作时，是绝对不会告知亲人的。 同时程数也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如果是她的伴侣，在没有跟她商量甚至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就去参与了某项极有可能对身体造成伤害的实验。她无法接受。 同理，没有人可以接受。 所以她不能让叶眠知道。 尽管，她现在对这个仅见过一次面的妻子没有任何感情。 叶眠在程数怀里兀自调整了一会情绪。她擦了擦眼泪，然后同程数拉开了点距离。 她盯着程数看了很久，久到程数已经开始浑身不自在时，叶眠捧着程数的脸，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程数瞳孔地震，这可是她的“初吻”啊！ 两唇相贴，一触即分。 叶眠说：“宝宝，我刚刚对你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程数：“你……亲了我一下？” 叶眠重新埋进程数怀里，喜极而泣：“太好了，你还记得……” 程数表情管理快要失控，太近了，真的太近了！这个女人离她离得太近了！ 她很少跟情绪这么外放的人接触，短短十分钟她就已经见证了她这位小妻子的“喜怒哀乐”，她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情绪可以丰富到这种程度！ 白彤在一旁装死：阿弥陀佛，信女愿自戳双眼换眠总和夫人百年好合。 叶眠火也发完了，该伤感的也伤感完了，终于想起是不是要带“失忆的老婆”去检查一下脑子了。 她在程数怀里翻了个身，然后拨通了叶家私人医生的电话。 “二小姐？”电话那头传来清冽的女声。 “许医生，麻烦你现在到我家来一趟。”叶眠补充道，“定位微信发你，尽快。” “出什么事了？”还在叶家帮叶总量血压的许柏心一边观察仪器数值，一边问道。 叶眠：“手断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许医生：“什么？！” 叶承则，也就是叶眠的老爸皱眉问道：“怎么了？” 许柏心：“二小姐说她……手断了？” 量血压的电子仪器发出数值超标的警报。 叶总按住太阳穴。 他那个不省心的二女儿总是玩“狼来了”的游戏，总有一天他会被这一惊一乍整出心脏病来。 摸摸 叶宅。 许柏心看着血压计的数值一阵心惊胆战，这可不是简单的三个数字，收缩压、舒张压以及心率的变化很可能直接关系到公司的股价，更关系到许医生职业生涯的稳定性。 她赶紧道：“您别担心，我现在就去二小姐那里。您一定记得吃降压药，还是早晚各一次，一次两片。” 正在看电视的叶夫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将视线移动过来。她手里捏着一只玩偶，像个小孩一样乖乖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裴笙。 她和老叶总是高中同学，一个H市艺考状元，一个H市理科状元，可以说是整个学校唯一一对早恋都没有老师管的小情侣。 鹏跃PENGYUE的首字母缩写是PY。 刚开始网上还很多人玩烂梗，说买鹏跃的手机是PY交易，后来有心者发现，这两个字母不是叶总老婆跟他的姓氏首字母吗？！ 喵了个咪，买个手机还吃一嘴狗粮。 当年还流行一个网友编的冷笑话： 媒体采访叶承则，问他世界上最好的编程语言是什么？ 叶总不假思索：Pythn. 不是C++，也不是Java，而是Pythn. 因为Pythn音“裴笙”。 这个笑话冷得跟冬至没吃饺子在户外裸奔一样，偏偏还一堆人乐此不疲地玩这个梗。不过也不算坏事，相当于变相宣传了公司一波。鹏跃赶在这个梗的热度下去之前，发布了新机型，狠狠赚了一笔。 鹏跃的主题曲，则是裴笙亲自编曲作词。 这一说，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的叶承则意气风发、斗志凌云，裴依也是风姿绰约、文采斐然。 可如今……倘若仔细观察裴笙的眼睛，就会发现，她那琥珀色的眼瞳似乎有些失焦。她现在需要花比普通人更多的时间来对复杂的事物进行分析、思考以及判断，像是一台没有足够算力支持的人工智能。 包括刚刚许柏心和叶承则的对话，她可能听到了，但是大脑无法快速处理这些输入的数据，所以也无法产生相应的反馈。 叶夫人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许柏心默默叹气，又叮嘱道：“夫人的药，也请您盯着让她按时吃了。” 叶承则作势点了点头，可心底叹息不已。阿尔兹海默症已经困扰他的妻子将近一年，那些高价药也不过是安慰剂罢了…… 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只是短期记忆遗忘突出。可是，未来呢？ * 叶眠挂了电话，就重新窝回程数怀里。 程数感受着在她身前蹭来蹭去的女人，十分不自在。 她突然瞥到地上的玻璃罐子，里面好像装了几块“巧克力曲奇”。于是，她做出一副要去够那罐曲奇的架势，不动声色地和叶眠拉开了距离。 没想到这个小动作立即就被叶二小姐发现了。 眠总也不动声色地挪了过去。 白彤：好好好，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好看，爱看！ 程数无奈，只能用说话来缓解尴尬：“这是？”她举起那个玻璃罐。 叶眠沾沾自喜道：“我亲手做的曲奇，是不是很厉害？” 程数略带敷衍：“是吧。” 叶眠皱眉。 程数赶紧找补：“我尝尝看。” 白彤：好好好，程姐是妻管严。好看，爱看！ 程数说完就拧开罐子，拿了块曲奇塞进嘴里。 擦……一股子糊味。 程数几乎是强忍着咳嗽的欲望，才将这块“煤炭”咽了下去。 叶眠闪烁着星星眼：“怎么样？” 程数没忍住咳了一声，然后迅速正色道：“有焦香风味，很独特。” 不算说谎，也没打击人。 叶眠眼睛更亮了：“没想到我居然这么有天赋！这可是我第一次烤曲奇，就能烤这么好！以后我天天烤给你和宝宝们吃。” 程数本意是不想打击大小姐自信心，没想到到头来给自己挖了个坑。她含糊地“嗯”了一声，想着过两天就把家里的烤箱都拉去废品站卖了。 这边程数在盘算着怎么才能打消媳妇儿的“烘焙”欲望，那边叶眠也从罐子里拿出了一块曲奇，咬了一口。 叶眠高高兴兴地下嘴，心里还在哼着小曲。结果一口咬下去，难吃得要爆炸！ 叶眠崩溃了。 她赶紧灌了两口水，然后把剩下的半块曲奇扔进了垃圾桶。扔了手里的还没解气，那一整罐都遭了殃，一股脑全被扔了。 叶眠看着程数的眼睛：“为什么不好吃还把一整块都吃了？” 程数：“毕竟是你的一片心意。” 叶眠恼火道：“为什么你总是在勉强自己？” 勉强？程数不解：“只是吃一块曲奇而已，谈不上勉强。” 叶眠深呼吸了两下：“以后不要这样了。” 程数被叶眠的突然严肃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去咬右手的指甲。 叶眠注意到她的动作，赶在程数将手放到嘴边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个坏习惯程数怎么还没改掉！ 叶眠缓和了语气：“对不起宝宝，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做事时想的都是‘我应该怎么做’，没有那么多‘应该’。” 程数愣了下，又觉得好笑。只有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才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吧。无拘无束？除了少爷跟小姐谁又能真正随心所欲地生活？ 但程数无意争论，只应一声：“知道了。”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应该”，比如鸡蛋应该吃全熟的，比如钢琴应该拿到十级证书，再比如…… 程数心里一惊，程女士几乎安排了她的一生。可能就连现在的一切，也是源于程女士的“指令”。程数嘴角隐约浮现自嘲的笑，她就是“应该”这么做啊。不谙世事、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又怎么可能懂？ 叶眠注意到程数脸色不对。 她问：“是不是头疼？” 程数摇头：“没有。” 叶眠：“胃疼？” 程数否定道：“不是。” 叶眠：“那就是胸口疼，我摸摸。” 程数：“？？？” 叶橙安一边带着程柚年玩“识字小游戏”，一边打探着妈妈妈咪这边的动静，颇有“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架势。 ——看来妈妈妈咪感情还是很好的。 她默默挡住妹妹的视线，大人们“培养感情”，小孩子非礼勿视。 程数果断和叶眠拉开距离。 她对地毯py没有任何兴趣。 何况，她现在是在跟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人“谈情说爱”，旁边还有一个大灯泡，两个小灯泡。 而那只大灯泡才是她唯一认识的人。 大灯泡白彤在45度仰望天空，装雕塑。 ——请原谅一生爱看热闹的华国女人。 白彤揣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拿出来一看。 握草？一条超速罚款的通知短信，一条违停罚款的通知短信。 而且就在刚刚，她的爱车被拖车无情地拖走了。 白彤抓狂不已，不是说好速战速决的吗？她为什么会留下来吃饭？为什么吃完了还要呆在这里看热闹？ 当事人白某：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捧着手机惨兮兮道：“为什么交警来得这么快？我真的没地方停车了呜呜呜。” 叶眠正因为程数躲她而不爽，现在听到白彤的声音，直接认定这只电灯泡就是“罪魁祸首”，没好气道：“因为这一片，是智能交通网络覆盖的试点区域之一。不是交警查到你了，而是你驾驶车辆的一举一动都在AI的监控中。” 白彤：“公司能报销这部分罚款吗？” 叶眠：“我把我爸电话给你，你自己跟他说。” 白彤：“……小的不敢。” 叶眠顿了顿，不耐道：“白组长，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太亮了吗？” 白彤：“打扰了，我现在就滚。” 叶眠：“嗯。” 白彤看了一眼程数。 程数满眼的“师妹别走”，白彤要是走了，地毯py可能就真的要开始了。 白彤毅然决然：“臣这一退，就是一辈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数：“……”说好的师门情呢？ * 许柏心有进入小区的权限。 她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刚到别墅门口，就看到一位刘海凌乱的女人灰溜溜地从二小姐家出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许医生：好像一条丧家之犬啊。 等等这场景，这逃跑的女人……怎么这么像是被……二小姐捉奸.在床了？ 完了，手断了的人可能不是二小姐，而是小姐夫人。 这要是被叶总知道了，程小姐怕不是要被扫地出门暴毙野外，可能看在两个小小姐的份上能留个全尸……可怜橙子和年年，这么小就没了母亲。唏嘘啊唏嘘，二小姐遇人不淑，识人不清…… 许柏心揣着一肚子的猜想踏进别墅。 第一眼看到的是两个小孩，俩崽崽正乖乖坐在地毯上，大的带着小的玩游戏。许柏心在心里又谴责了程小姐一遍，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偷吃。 第二眼就看到两个大人也坐在地上。 很好……一家人整整齐齐，都不爱坐板凳。 把脉 见到有“陌生人”来了，程数才意识到成年人坐在地上好像挺丢人的。她迅速爬起来，移动到沙发上正襟危坐。 叶眠也慢吞吞起身，紧挨着程数坐下。 “二小姐。”许柏心面无表情地说。 叶眠最烦许柏心这种假正经的女人，还永远一副面瘫脸。叶二小姐嗯一声，说：“麻烦你帮我妻子检查一下吧。” 许柏心面不改色点点头，实际上内心风起云涌。肯定没错了，程小姐…唉怎么就想不开呢？结婚都这么多年了还找小三小四。二小姐虽然脾气差了点，性格骄纵了些，但起码有钞能力啊……难道这就是家花没有野花香？ 她走到程数身边，放下医药箱，说：“程小姐，您把手伸出来吧。” 程数满脸问号，难道是要把脉？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伸出了右手。 许柏心端详了一下。好看是好看，就是可惜了，这只手叶总迟早要把它废了。 “程小姐，您的手指现在还可以正常屈伸吗？从外表看没有错位的迹象。”许柏心用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陈述。 叶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一把拍掉许柏心的手，说：“你是变态吗？” 许医生：“？？？” “不是您在电话里说手断了的吗？”许柏心表情罕见地出现了变化。 叶眠：“我是第一次用这个借口吗？” 许柏心：“……”心累，猜不透根本猜不透。 程数活动了一下右手，不知道这两个人在发什么神经。她自顾自陈述症状：“医生你好，我是今早睡醒时发现我丧失了近十年的记忆，也就是说我意识中的‘昨天’还停留在2023年11月19日。” 许柏心的表情再一次出现了变化。 她强行维持面瘫脸，偷偷问叶眠：“二小姐，您妻子的‘失忆’真的不是因为出轨被抓，临时编出来的一个‘借口’吗？” 叶眠瞪大眼睛：“喂喂，你怎么还咒人呢？谁出轨了？” 一旁偷听的叶橙安&程柚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两小只偷偷咬耳朵。 程柚年：“姐姐，‘出gui’是什么意思啊？” 叶橙安：“就是火车不走应该走的轨道，反而去了其他轨道。放在人身上就是和一个人在一起以后又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妈妈和妈咪是不可能‘出轨’的，所以出轨的只可能是许阿姨。” 说完，橙子小朋友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表示对许柏心非常失望。 程柚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程数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你们两个是不是得小点声？讨论这种话题应该得回避一下儿童吧。” 叶眠依旧愤愤道：“我说许医生，你出轨了我老婆都不可能出轨的。” “……”许柏心问，“那刚刚夺门而出的那个女人是？” 程数：“鹏跃的同事，来商量工作上的事情。” 许医生呃一声：“你不是失忆了吗？” 程数摆手：“难道失忆就不能工作了？” 许柏心：好好好，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赶紧切换回医生的身份：“程小姐，我建议您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哦好的。”程数靠在沙发上，心说，十年前头疼脑热就是去医院抽血拍CT，现在怎么还是那一套。 叶眠忙不迭点头：“那我带她去医院。” “医院”这个关键词一触发，叶橙安和程柚年赶紧从沙发后面冒出头。在小朋友眼里，涉及到“去医院”的病，那肯定是非常严重的大病。 叶橙安担忧道：“妈妈的病很严重吗？” 年年则抓着姐姐的衣袖，眼里噙着泪。 三个大人吓了一跳，没想到两个崽一直在后面偷听。叶眠率先尴尬地笑了笑，鬼知道她刚刚说了些什么！！！ 许医生扭过头，默念：“罪过罪过。” 程数看着这俩个不正经的“大人”，兀自履行安慰两个孩子的义务：“没事的，死不了。” 叶眠赶紧：“呸呸呸，别乱说话。” 她又冲着两个女儿说道：“妈妈变成这样很可能就是因为你们不乖，所以你们要听妈妈和妈咪的话，不能惹我们生气，知道了吗？” 两个娃娃拼命点头。 程数目瞪口呆，堂堂叶家二小姐平时就这么PUA她的两个女儿？？？ 叶橙安再一次露出愧疚的表情，她说：“对不起妈妈，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发脾气了。” 程数对熊孩子的认知还停留在“公共场合鬼哭狼嚎”“封闭场所大喊大叫”，相比较橙子小朋友只是中午第一眼看到她没有跟她打招呼而已，这也能算“不乖”吗？ 跟那些吵死人的小屁孩相比，她家的橙子宝贝简直就是天使啊。 “好的，妈妈和妈咪接受你的道歉了。”叶眠说，“但是，你为什么要跟妈妈发脾气呢？” 叶橙安顿了顿，说：“因为妈妈突然带着我和妹妹搬家，我怕她不要妈咪了。” 叶眠心咯噔了一下。她问程数：“所以老婆，你为什么突然搬家呢？” 程数诚实道：“不知道。” 叶眠脸色更差：“你不会是真的对我有意见吧？” 程数还是：“真不知道啊。” 眼见局势不妙，叶橙安及时出声：“妈咪，我想妈妈肯定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得病了，怕你担心才搬家的。” 叶眠一怔，继而感动道：“老婆你真好。” 程数眼神飘忽，她是今天起床失忆的，家是三天前搬的，肯定解释不到一块去。但是既然孩子跟孩子她妈都这么认为，她还是顺水推舟，别反驳了。 半个小时后，叶眠跟程数一块去了医院。 许医生被留在别墅跟117一起带孩子。 年年在许柏心的怀里，问道：“姨姨，我妈妈真的没事吗？” 许姨姨心都快要被这个小团子融化了，她一改面瘫脸，露出皓齿肯定道：“嗯呢！” 程柚年点点头：“嗯妈妈只是不记得年年了，没关系的，记不记得年年都不要紧，妈妈没事就好。” 许柏心内心都快哭了，程小姐你好狠的心啊，怎么能把年年忘了，年年是这个世界上最乖的小孩。 叶橙安趴在茶几上做作业。 117问：“小主人，你要不要喝果汁？” 叶橙安：“不用了117，你问问许医生要不要喝。” 被点名的许柏心赶紧道：“没事儿，我不用。”她又看了两眼叶橙安正在做的习题册——很好，是难倒一片大人的奥数题。 像这样不用家长逼着学习的小孩简直是凤毛麟角，提着灯笼都难找。 许医生变身夸夸教教主：“橙安好厉害，真棒！你是很喜欢数学吗？” 叶橙安摇头：“一般般。” 许柏心卡壳：“那为什么周日还做奥数题？” 小女孩在空格的位置填下数字，头也不抬道：“因为妈妈和奶奶的病很难治，我要好好学习才有机会帮到她们。” 许柏心惭愧道：“是我肤浅了。” 叶橙安赞同地嗯了一声。 * 去医院的路上，两个“不熟”的人坐一辆车，着实有点尴尬。 叶眠盯着程数看了又看，眼里的担忧越演愈烈。 程数快要受不了这种目光的洗礼，躲又躲不掉，只能低头玩手机转移注意力。 她紧急百度“叶眠”，开始恶补便宜媳妇的信息。百度百科上没有介绍叶眠具体的家庭情况，只有和钢琴相关的内容。 不得不说，确实牛。 肖赛冠军金唱片奖 这几个头衔一出来，就知道Miss Ye确实有两把刷子。 可是，古典乐领域的佼佼者，居然能跟她这种没有任何音乐细胞的人结婚，简直是不可思议。她跟叶眠平时真的有共同话题吗？ 正想着有的没的，界面上方突然蹦出两条微信消息。 白彤【我走了之后，眠总没发火吧】 白彤【[瑟瑟发抖.gif]】 程数打字： 【你为什么这么怕她？】 怕老婆听说过，怕别人的老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白彤【……】 白彤【程姐，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家公司工作吗？】 程数【鹏跃】 白彤【那你知道鹏跃的创始人是谁吗？】 程数有些无语，怎么说了一大堆废话还没说到重点？她打字：【叶承则，怎么了？】 白彤【[惊恐]你竟然敢直呼老丈人的名讳！】 什么？程数惊恐地看了一眼叶眠，正好和叶二小姐对视上了。叶眠拉过程数的手，安慰道：“老婆，别担心。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治。” 喂喂，这句话听起来可不太妙啊！ “我不担心。”程数慢吞吞地一点一点地收回手，视线落回手机屏幕，就又看到白彤发来的两条消息。 【是的，眠总就是老叶总的二千金】 【一觉醒来变成赘婿的感觉怎么样？】 程数缓缓吐气，她的接受能力在短短的半天时间内被疯狂试探临界阈值，已经濒临崩溃了。 偏偏白彤还在持续输出： 【程姐你的每一笔工资都相当于眠总给你的“包养费”，真是太刺激啦[捧腹大笑]】 每一个文字，每一个表情包都在彰显着白彤溢于言表的幸灾乐祸。 程数满脸黑线： 【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白彤噎住了。 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 叶眠再三追问医生她亲爱的老婆有没有事。 医生：“……” 您太太拍完片子就开始问我们这的全自动脑部CT诊断系统用的是什么算法。 除了莫名其妙丧失了十年的记忆之外，她的脑子完全没有其他问题。 医生清了清嗓子：“由于您太太没有外伤，初步推测是劳累过度导致的。这种失忆症状只是暂时性的，理想状态下，一年内就可以自愈。” 叶眠松了口气：“那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医生：“可以多休息休息，出去旅旅游，游山玩水释放一下压力，对您二位的身体都是有好处的。” 叶眠&程数：“好的，谢谢您。” 走出医院，叶眠释放一直埋在心底的疑惑：“宝贝，为什么感觉你对你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在乎呢？” “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医生也说了，这种失忆症状是可以自愈的。” “但是，你现在不记得我了，也不记得宝宝们了。” 程数沉默了一下，对她来说，现在不过就是身边突然多了几个陌生人而已。 而对叶眠和两个孩子来说，却是最亲的人把她们忘了。 程数再次尝试共情，无果后，她随口挑起了一个话题：“你能和我说说，我们是因为什么相爱的吗？” 叶眠情绪瞬间变好：“是一见钟情！” 程数：不太相信。 叶眠继续道：“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你就同意和我结婚了，这不是一见钟情这是什么？” 程数思考了一下：“这或许叫闪婚？” 叶眠点点头：“是像闪电一样。” 程数又问：“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当时同性婚姻还没合法。国内是什么时候通过这项法律的？” “我们结婚那年刚刚通过，你猜我们结婚几年了？” “叶橙安看起来六岁出头的样子，我们可能结婚七年多？” “八年了宝宝，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在10月份，刚刚过去没多久。” “哦。”程数应声。 也就是说，她在二十五岁那年结了婚。她们课题组直博普遍六年毕业，她可能刚毕业那年就跟叶眠领了证。 大概率是被程女士逼的，程数猜测。 同性婚姻没合法之前，也就是程数还有记忆的那二十三年间，她妈倒是从来不逼婚。因为程数有个“在妻子孕期出轨的渣爹”，程女士从那以后就再也不相信男人了。而且听说程女士结婚之前控制欲没现在这么强。在经历了渣男的欺骗后，但凡有一件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程女士都会抓狂。 其实程数也挺理解程女士的。 所以能忍的一般都忍了。 程数说：“那我们感情好吗？” 叶眠点头：“当然啊。” 程数顿了顿，又问：“你喜欢我？” 叶眠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对呀，都说了是一见钟情了，还问这个问题……” 程数笑了一下：“那我喜欢你吗？” 叶眠这回愣住了，磕磕绊绊道：“我们……是一见钟情啊，你肯定…喜欢吧……” “那我今天也算是‘第一次见到你’，为什么没有一见钟情呢？”程数唇角微微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程数，你……什么意思？”叶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数……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现在的我’无法代表‘八年前和你相遇的我’，你太紧张了。”程数轻描淡写地将上一句话翻篇。 叶眠停下脚步，企图在程数深邃的黑色眸子里找出一点熟悉的痕迹。她不解：“我怎么感觉…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这不是很巧吗？我也不认识你了。”程数说着话，思绪却在飞速转动，“可以聊聊孩子吗？” “我……”叶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程数，包括在欧洲的偶遇，毕业典礼的惊鸿一瞥，甚至确定关系的那次晚餐，程数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到让人感到冷酷。 “叶橙安是谁生的？是我还是你？” 叶眠呼吸开始困难，她无法接受一向对她温声细语的妻子突然用这种语气和她交流。 她祈求道：“能不能不要喊橙子的全名？你好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是这个人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嗯，橙子应该是我生的。”程数分析道，“当时的你只有二十一岁，一直在全球各地参加音乐会，工作强度很大。” 叶眠忍了忍，没有打断。 “年年出生的时候，你已经和米国的GS公司解约，工作中心基本转向国内。那段时间你也一直没有参与大型活动。” “程数！够了。”叶眠愤怒道，“你是觉得我听到你的这套长篇大论的推理，会感到很开心吗？我看到你仿佛置身事外地谈论我，谈论我们的小家，我只会感觉我像个笑话。” “抱歉。”程数叹了一口气。 她以为成年人会好交流很多，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应该是她急需了解她们之间的基本情况吗？她不和她的现任妻子交流，那和谁交流？ 对待孩子，她可以适当地宽容一点。 但是叶小姐同为成年人，为什么这么情绪化？ 她不会先入为主地将她们的感情悲观化，至少两个孩子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的。不可能说她们演技好到这种地步，连最敏感的孩子都能骗过。 程数缓和了语气：“对不起，我只是想尽快进入角色。” “你以为这是过家家游戏吗？”叶眠几乎要被气笑了。 叶眠想起她和程数第一次正式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的程数虽然很疲惫，举止投足却温和且礼貌。叶眠很喜欢程数说话时传达的理性思维，甚至程数通过她的小习惯以及小拇指处的薄茧，就能推断出她练过很长时间的钢琴。 程数明明是第一次到米其林三星吃饭，但是和侍者交流时却顺畅得像是把这里当作食堂。 最重要的一点是程数不会跟她讨论过于专业性的东西。谈论到程数的研究方向时，程博士也只是用非常浅显易懂的语言一笔带过，并没有用高深莫测的术语彰显她的知识有多渊博。 如果程数一上桌就开始高谈阔论她在学术上的造诣，叶眠会立刻下头，并后悔自己看走了眼。但是程数没有，她低调、务实且可靠。 智性恋的魅力不在于对方有多优秀，而是她在优秀的同时，也愿意兼顾伴侣的思维。 当时的叶眠几乎要爱死这种感觉。 可如今，在程数用理性的思维梳理她们之间的关系时，她只觉得不可思议并且可笑至极。 难道和她在一起的八年间，程数都是在用冰冷的数据衡量她们之间的情感吗？ 还是说，程数根本不在乎。 婚姻对她来说只是一场合作？ 理智告诉叶眠，现在的程数并没有这十年的记忆，但是她又会不由自主地将现在的程数和她结婚八年的妻子挂钩。 她真的了解程数吗？ 八年间，她们并没有一个像现在这样剖析感情的机会。叶眠无法接受感情也被放在天平上称量，更无法接受程数将理性思维延续到估算她们的关系上。 她第一次怀疑起程数和她结婚，究竟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应该”。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无解。 问程数，她也只会答“不知道”罢了。 叶眠不敢想象，难道她们之前的每一次接吻、每一场做.爱都是程数在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决策？甚至她以为的爱情的结晶，她们的孩子也是程数除却感情因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那这一切未免也太可笑了。 就在叶眠深陷情绪中时，程数轻声道： “或许，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她说：“我在寻找快速解决我失忆造成麻烦的方法，但是我发现这个方法实践后效果很差……所以我们……” “程数……我好害怕……”叶眠打断道。 她可以接受程数在任何一件事上理性大于感性，唯独接受不了在维持她们之间的关系时程数依然是这一副理智自持的模样。 她会怀疑……程数是不是根本没有爱…过她。 程数看着濒临失控的叶二小姐，终于意识到她现在仍然把自己放在“陌生人”的定位上，而过去的八年间她实际上是作为对方的“妻子”。不论结婚是否自愿，她在这八年都会尽全力扮演好这个角色。 所以，叶小姐现在落差才这么大。 程数并不认为婚姻都是源于爱情，合适比爱情更重要。她的生理学父亲和程女士结婚是因为爱情，最后还不是闹得鸡飞狗跳？ 况且，妻妻之间没有爱情也会有亲情。 纠结“爱不爱”的问题只是徒增烦恼。 程数温声道：“你愿意和我重新培养感情吗？在我没有恢复记忆的这段时间里。” 叶眠抬头，这句话乍一听还挺浪漫的，有一种虽然失忆了但还是会重新爱上彼此的宿命感。她果断点头：“我愿意。” 后来叶眠才反应过来，这个感情指的是爱情，也有可能是亲情。 勉强 在返回别墅的路上，程数看着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叶眠说：“我大概可以猜到你在害怕什么。” 叶眠愣一下，道：“那你说来听听，我看你说的对不对。” “你不用把‘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划等号。我还没适应这个身份，所以表现出来的状态肯定有所不同。有落差是正常的，但你也不用太纠结。还是那个问题，你觉得我们感情好吗？” 叶眠毫不犹豫：“当然好啊。” 程数点头：“那不就行了。” 叶眠自我反省：“对不起，是我还没接受你失忆了的事实。”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程数转移话题，“你这次去米国有碰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叶眠情绪被很快调动起来：“我昨天在机场碰到好多带崽崽出去旅游的，我们什么时候也能一起出去玩啊？好想明天就出发。” 程数说：“嗯，现在是机票淡季，出门旅游的话也不贵。” 叶二小姐：为什么要考虑价格？ 她是不是在暗示最近钱不够花了？ 叶眠立即掏出手机给程数的银行卡汇了十万软妹币，临确认前想了想又加了一个零。 程数看了一眼短信，有点无语：这跟把钱从一个口袋放到另一个口袋有什么区别？ 但还是走了个程序说：“谢谢老板。” “换个称呼。”叶老板命令道。 “叶总？” 还不如刚才呢！叶眠暗自抓狂了会，看在程大果是丧失了记忆的份上勉强饶她一回。 “我饿了，我从早上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都怪你。”叶眠想了一下，补充道，“那半块烤糊的曲奇不算。” “嗯，不算。” 叶眠：“……”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程数这么不会聊天呢？ “字母站上有人发了我在卡内基的录播，要不要看看？” 程数点点头。 叶眠随即点开。 “现在手机录像的智能防抖已经这么先进了吗？”程数疑惑道，如果不是视频标题写着“粉丝自录”，这么清晰的画质这么稳定的画面，程数大概率会以为是专业的摄影机录制的。 她没得到回应。 程数立即反应过来，录得好不好不是重点，重点是台上的人。她干巴巴地夸赞道：“弹得真好。” 叶眠：“你把弹幕一字不差地读出来都比现在这个反应强。” 程数：“对不起。” 叶眠：“好的，原谅你了。” 程数在来医院的路上时，就已经通过百度把叶眠了解了个大概，包括她几岁开始学琴，几几年第一次获得国际性奖项等等。 本意是想尽快了解老婆，结果一沟通就发现踩到对方雷点了。程数再次在心里给叶小姐道了个歉。 叶眠在国内热度不算高，一是因为古典乐稍显曲高和寡，二是她早年活跃于国外，国内曝光度很小。即便四年前和GS解约后，也没在国内参加过任何除音乐会之外的活动，不够接地气。 毕竟叶二小姐也不需要靠出席商业活动来赚钱。 但热度也不算低，至少……程数看着下一条相关推荐的CP向视频陷入了沉思。 “你前女友？”程数问道。 “……普通朋友。”叶眠尴尬道。 -【青眠】眼神不会骗人- 视频画质很糊，大致内容就是有人在叶眠的音乐会现场拍到了当红女歌手夏予青，散场的时候夏予青还眼含泪光。 “如果这个人的镜头再放大一点，就能看到第一排坐着我的正牌妻子。”叶眠解释道，“虽然你肯定在打瞌睡……” -【青眠】你的动作还在说爱她- “这条呢？说你穿着蓝色长裙演奏，是因为当天夏予青在首都开演唱会，蓝色是她的应援色。” “……”叶眠无奈道，“你相信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吗？” “不相信。”但是这种毫无逻辑的推断，程数觉得很有意思。 夏予青是童星出道，五岁时出演过一部家喻户晓的下饭剧。之后销声匿迹十几年，在十八岁时参加《歌手3》一唱封神。 夏予青和叶眠这对cp被粉丝誉为“流行音乐和古典音乐的碰撞”。 叶眠在国外媒体采访时的那句“她是另一个领域的佼佼者”也被cp粉奉为嗑糖圣经。 她们二人同岁，又几乎是同时在流行/古典乐届崭露头角。 “网友嗑你们是有道理的。”程数诚恳道。 “？？？”叶眠把手机夺走，“别看了。” “哦。”程数[乖巧.jpg]。 * 程叶妻妻到家的时候，许柏心还在乐此不疲地逗着程柚年。 叶眠：“我好像出现幻觉了，许医生是在笑吗？” 程数：“好像是的。” 下一秒，许柏心察觉到眠总携夫人到家，迅速切换成冷漠脸。 年年：许姨姨好可怕。 叶眠：“好吧看错了，就知道医者不能自医，她治不好自己的面瘫脸。” 程数：“……” 许柏心关心道：“程小姐的情况如何？” 叶眠替她答了：“没什么事，就让多休息。” 程数环顾四周：“橙子呢？” 许医生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道：“嫌我太吵，上楼做作业去了。” 叶眠不厚道地笑了：“没想到许医生也有被嫌弃的一天。” 被嫌弃的许柏心拎着医药箱灰溜溜地走出别墅，她幡然醒悟：谁能满面春风地踏出二小姐的家门才奇了怪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爱车并交完罚款的白彤：呜呜呜，谁说不是呢。 * 程数一到家就感觉不太适应。 她昨天还是个满脑子论文的学术机器，今天就变成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成功人士”了。 好虚幻。 叶眠在帮程柚年剥橙子。 程数感概，这人果然是天生的钢琴师。手指很长，那只橙子在她手里就像是自动缩水了一样。 就是……中看不中用，连个橙子也剥不好。 程数实在看不下去，从叶眠手里接过那只“毫发无损”的橙子，用开橙器纵着划了几道。她经常吃这种富含维C的水果，所以剥起来格外熟练。 橙子汁水晕进大拇指，程数忍住了咬指甲的欲望，将掰成小块、去了籽的橙子果肉递到年年面前。 年年长大嘴：“啊～” 程数：“……” 犹豫了一两秒，程数满足了年年的这个小小的请求。 就在她准备把剩下的果肉用容器装起来的时候。 叶眠也长大嘴：“啊。” 程数：“……” 她可算是知道程柚年这招是跟谁学的了。 叶眠解释道：“橙子汁水会把手染黄，然后我就要去洗手，是很伤手的。” 程数思考了一下，这个说法好像是有道理的。她只好当起了无情的喂食机器，喂一块，她自己也吃一块。 吃完橙子以后，年年有点困了。 叶眠把年年抱在怀里，说：“我带她回房间睡觉，然后去琴房练会琴，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嗯，我一会去看看橙子。”程数点点头，她已经完美地代入角色了。 五分钟后，程数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无奈地呼叫117。 “主人有什么吩咐？”117闪现。 “橙子住在哪个房间呢？” “……”117的语言系统短暂崩溃，片刻后才恢复正常，“主人，您跟着117走就行。”机器人也逐渐接受主人大脑出现问题的事实了。 站在公主房门外，程数敲了敲门。 “请进。”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传出。 程数走进房间，橙子小朋友正在学习，坐姿端正到像是要拍“防近视宣传片”。 “吃点水果吧。”程数放下果盘。 “妈妈，你今天去医院，医生有说什么吗？”叶橙安放下笔，抬头问道。 “医生也说没事，不用担心。”程数用果叉叉了一小块苹果递给叶橙安。 小女孩先是犹豫了一下才接过：“谢谢妈妈，但是我不喜欢吃苹果。” 程数愣了一下。 叶橙安继续说：“我更喜欢芒果、菠萝和猕猴桃，妈妈你下次可以帮我切这些。” 如果是程女士听到这句话，果盘早就被掀翻了，她会说：“不吃拉倒，这么多要求，谁乐意伺候谁伺候。” 其实程数也不喜欢吃苹果，但这玩意儿补充维生素还是可以的。 “不喜欢吃就不要勉强自己了。”程数说完自己先是愣了一下。 如果有个人愿意在她小时候跟她说：“不要勉强自己”，她能记一辈子。而不是现在听到这句话后，她只觉得像笑话。 “妈妈，我总觉得你永远都是‘什么都可以’。苹果也可以，其他水果也可以。” 没有自己的看法。 “好吧我承认，我也不喜欢吃苹果。” 叶橙安瞪大了眼睛：“那妈妈你还老买苹果回家……” 程数：“……” 橙子小朋友又说：“你真的是我见过第二矛盾的大人。” 程数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明明不喜欢某样东西，却又总是违背自己的意愿接受它。” “是的，我错了。”程数诚恳地接受批评，然后好奇道，“那第一矛盾的是谁？你妈咪吗？” 叶橙安沉默了一下：“不，妈咪是最坦率的大人。最矛盾的大人是许医生。” “为什么？” “因为她明明就是很开心，但是还是要装作一副很冷漠的样子，好别扭。” “我赞同。”程数伸出右手。 叶橙安也伸出小手和妈妈击掌。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橙子小朋友煞有介事地说。 “好，但是这盘苹果还是得吃完，因为不能浪费。”程数也煞有介事地说。 这种程度的勉强是可以接受的，相当于收拾烂摊子，收拾完就结束。 程数跟叶橙安一人一口把苹果吃完了。 灵活 程数去看叶橙安做的题。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第一道就是经典的程序员思维逻辑题，公司面试用的那种。 一根粗细不均匀的绳子，从头烧到尾需要1小时。怎么通过烧这种绳子来计时半个小时和15分钟？[注] 叶橙安说：“半个小时很简单，只要把绳子两头都点燃，然后等它烧完就可以了。” 程数觉得应该鼓励式教育，于是夸道：“真厉害。” 叶橙安：“妈妈你真的不会夸人，好假。” 程数：“对不起。” 叶橙安：“没关系。” 程数：“那十五分钟怎么计呢？” 叶橙安苦恼道：“我本来想在两头点燃的同时，也在中间找一点点燃，但是绳子是不均匀的，中间那个点找不到……” 程数委婉地提醒道：“如果我们有很多根这种绳子呢？” 小朋友思考了一会，还是没想出来。 程数说：“你想想，如果现在同时点燃两根绳子，一根两头点，一根只点一头。两头点的烧完了，过去了多长时间？” 叶橙安：“半个小时。” 程数：“剩下那根只点燃一头的绳子如果想要烧完还需要多少时间？” 叶橙安答：“半个小时呀。” 程数循循善诱：“所以我们现在对这根没烧完绳子做什么，能把时间再缩短一半呢？” 橙子小朋友兴奋道：“点燃这根绳子的另一头！” “真棒！”程数夸道。 一点就通的小孩果然讨喜，这声夸赞起码有九成是真心实意。 “好傻啊，为什么要烧绳子计时？难道不麻烦吗？”叶橙安埋怨。 “对，这种题目就是用来为难人的。”程数同仇敌忾，“而且这是一个套娃问题，三根绳子就可以计7.5分钟，以此类推……” “脑子要绕晕了……”叶橙安抱头。 程数被逗笑了，橙子小朋友好可爱。 “那就别做作业了，你想看动画片吗？”程数怂恿沉迷于学习的小朋友投入玩耍。 “真的可以吗？妈妈陪我一起？”叶橙安眼神忽地一亮，却又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像是第一次从妈妈口中听到这种话。 “当然。”程数点头，但内心升起疑惑。难道十年后的自己变成那种“鸡娃”家长了？要不然这小孩怎么看个动画片都要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太好了！我要看《探案小分队》。”叶橙安兴奋道，终于有了点小女孩的活泼。 程数压下心底的困惑，拿出Pad想搜搜看。叶橙安已经跳下椅子，疑惑道：“妈妈，不下楼吗？” 说完，小女孩又兀自反应过来：“我忘了妈妈不记得了，那就跟我走吧，我带路。” 程数跟着叶橙安坐电梯下楼，到了负一层才意识到，原来家里有专门的小型影视厅。 程某人流下了贫穷的泪水。 叶橙安知道妈妈靠不住，自己调好了设备。 《探案小分队》讲得是一群超高智商的小孩协助警察破案的故事。金手指是一只会说话的外星生物，大概是小水母的形象。 好无聊，程数打了个呵欠。 突然，她的手臂被身边的小女孩抱住了。程数看了一眼屏幕，正放到坏人在跟主角团玩“捉迷藏”。那个阴森大叔一边“桀桀桀”地笑，一边步步紧逼小孩们。 程数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橙安躲在妈妈胳膊后面不敢看剧情，她问：“坏人发现他们了吗？” 程数说：“没有。” “现在呢？” 屏幕里的坏人：“桀桀桀。” 程数强忍着笑意：“他看起来那么傻，肯定找不到主角团的。” 叶橙安这才偷偷睁开一只眼睛。 最后坏人走了，主角团躲在门后面，没被发现。 橙子小朋友很无语：“他真的好傻。” 程数：“那如果他不傻的话，主角团不就被抓住了吗？” 叶橙安：“对哦，幸好他是傻子。” 程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从早上开始，橙子给她的感觉就不像一个六岁小孩，但是现在橙子小朋友突然变可爱了，也变傻了。 想到这，程数又笑了。 她好像反派啊，怎么盼着小孩变傻呢。 动画片继续放，程数一边看一边放空大脑。突然，她发现叶橙安哭了。 难道是动画片放到什么感人的地方了？程数赶紧拽了点纸巾帮小朋友擦眼泪。 果然是她跟叶眠的小孩…… 她完全看不出来这段剧情有什么好哭的，橙子小朋友这点只能是随她另一个妈了。 叶橙安哭完了以后又偷偷看程数，她还不想因为“爱哭”被妈妈嘲笑。 程数察觉到小孩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感叹：“他们真感人啊。” 叶橙安：演技好差。 大概看了两三集之后，117出现在门外，它说：“主人和小主人晚上好，预计半个小时后开饭，你们可以准备用餐啦～” “好的。”程数应声，又对橙子说道，“你去喊妈咪？我去叫年年起床。” “不，自己的‘妹妹’自己去喊。”叶橙安摇头，“我去喊年年起床。” “好。”程数从善如流。 * 现在刚好差不多过去两个小时，程数推开琴房门。叶眠没被打断，依旧弹奏着乐曲。程数倒是开始后悔不请自入，她好像打扰到钢琴师了。 和视频里参加音乐会的叶眠不同，正式场合多半有点“端着”的感觉。而现在的她很放松，带着一丝慵懒，随意却又不失优雅。 她的触键很温柔，像是在爱抚音符。可每一个音又都很稳，给人举重若轻的感觉。 程数不由自主放慢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曲结束，叶眠迅速将视线移向程数，她笑着说：“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还有半个小时吃晚饭，来告诉你一声。”程数轻声道，“你练琴吧，我不打扰你了，去外面等你。” “没事儿，我今天的任务已经达标了，你过来陪陪我嘛。”叶眠指尖落在琴键上，为自己配了一个欢快的bgm。 程数突然间好像理解了“音乐可以传达情绪”的说法。 “好。”她的心情似乎也欢快起来。 “我教你弹钢琴怎么样？”叶眠问。 程数：“……”你很快就会后悔说出这句话的。 叶眠不解：“为什么每次只要我提到‘教你弹琴’四个字，你就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程数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也练过一段时间的钢琴？” “没有诶。”叶眠突然反应过来，“程大果！你之前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可能是觉得丢脸吧，因为我确实一点天赋也没有。”程数老老实实道，“而且小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练过，在你面前肯定会出丑。” “来！”叶眠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 “哦好。”程数距离叶眠大概一拳的距离坐下，但是这个空隙下一秒就没有了。 因为叶小姐主动贴了过来。 “我不信你一点天赋也没有，橙子明明就弹得很好。” “因为她也是你的小孩啊，如果单纯遗传我的话，你肯定会崩溃的。”程数说。 十分钟后，叶眠就知道什么叫“朽木不可雕也”。明明每个音都弹得很准确，但是凑在一起又非常违和，听得人直想撞墙。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叶眠作为专业的钢琴师，就更不能忍受弹奏者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去处理情感递进。 她又耐心地示范了一遍。 钢琴师弹出来的是泉水叮咚，程数弹出来的是功德++。 “程大果，感谢你之前一直不愿意让我教你，要不然我们俩走不到现在。” “对不起。” “我骗你的，我不嫌弃你。” 说完，叶眠顺着刚刚教程数的那段接着往下弹。 一曲结束。 程数由衷地夸赞道：“你的手指真的好灵活。” 叶眠半悬在空中的双手停顿了一下，她心情复杂地看向程数，却只在对方近乎纯黑的眼瞳中找到了一丝真挚。 程数的虹膜是很深邃的黑色，几乎和瞳孔融为一体。 年年的眼睛也是这样的。 叶眠抚上身旁女人的脸颊，她一直都读不懂程数的眼神。 指腹流连于爱人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唇瓣之上。 她问：“你想吻我吗？” 程数张口，想说什么。 叶眠转而捏了捏妻子的脸，笑道：“先别说拒绝我的话，我怕你以后会后悔的。” 程数将临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走吧，去吃饭。” “好。”程数应声。 * 晚饭依旧是三菜一汤。 两个小孩胃口不大，下午又都吃了水果，所以没吃两口就饱了。 程数看着她们慢吞吞地吃东西，不由自主地也放慢了吃饭速度。 她看着叶橙安的一头小卷毛，突然有点好奇。她问叶眠：“你的头发是做了拉直吗？” 叶眠不明所以：“没有啊。” 程数：“那橙子的自来卷是遗传谁啊？” 叶眠：“……” 叶橙安替妈咪解释道：“是上个月去理发店烫的，我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下午。” 叶眠得意道：“小卷毛是不是很卡哇伊？” 程数顿了顿，十分不理解：“不烫也很可爱啊，烫头还会损伤发质。” 叶眠瘪了瘪嘴：“刚烫完的时候你就说了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话，理发店的托尼还会在做完头发以后夸一句‘宝贝真可爱’呢。” 程柚年看看妈妈又看看妈咪，感觉氛围好像不太对的样子，急忙说：“年年想喝水。” 还不够。 “啊，年年要渴晕啦。”说完，程柚年歪头装晕，又偷偷眯眼观察妈妈和妈咪的动静。 叶眠见状也：“啊，我也渴晕了。” 一瞬间四个人倒了俩。 叶橙安看着妈咪和妹妹，心想那她也跟个队形吧。橙子小朋友“倒下”，还比个了数字3的手势：“妈妈，一共三杯。” 程数：“……” 喝水 程数只好帮“嗷嗷待哺”的娘仨一人倒了一杯水，顺带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没想到倒完还没结束，叶眠先捧着她自己那杯喝了一口，然后皱眉道：“好苦。” 程数狐疑地投去目光，就是普通白开水啊怎么会苦呢？ “我喝你这杯。”叶眠不由分说夺过了程数手里的水杯，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还是你的水甜。”说完，便咕嘟咕嘟全喝了。 程数：“吃饭的时候喝这么多水会稀释胃液，不利于消化。” 正在喝水的年年突然被按了暂停键。她捧着杯子眨巴着眼睛，像是做错了事。 程数只好又说：“喝一点点没关系的。” 叶眠不满：“为什么对年年就是没关系，对我就是’不利于消化‘？” 程数：“你不是把我的水也喝了吗？” “咳咳……”叶眠被呛了下，嗔怪道，“孩子面前呢，不要乱说话。” 程数：“？？？” 吃完饭，117过来收拾桌子。 年年把她的“尾巴”抱在怀里，叶橙安偷偷在妹妹身后帮她把帽子也戴上。 ——小恐龙正在抱着她受伤的尾巴。 叶眠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条围巾，然后冲到年年面前，哭道：“宝宝别怕，妈咪给你包扎。”说完给小恐龙的尾巴打了一个蝴蝶结。 年年站起来，走动了两下，围巾就拖掉了在了地上。 程数看着这一幕石化了，同样石化的还有橙子小朋友。程数好奇地问叶橙安：“你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她们太幼稚了？” 叶橙安欲哭无泪：“因为妈咪拿的是我的围巾。” 程数：“……” 最后收拾完餐桌的117赶过来，把弄脏的围巾送去清洗，这场闹剧才彻底结束。 程数和叶眠带着年年去洗澡，期间叶眠多次问了橙子小朋友要不要“妈咪帮你洗呀”，叶橙安义正辞严：“不要，好丢人。” “不怕丢人”的年年在妈咪怀里咯咯笑。 程数完全没有帮小孩洗澡的经验，叶眠有但是也不多。一个手忙脚乱地调试水温，一个不熟练地帮年年脱去小恐龙睡衣。 “小朋友适应的水温是不是比成年人低？”程数感受着淋浴的温度，不确定道。 “应该吧。”叶眠捏了捏年年的脸蛋，“之前都是你帮她们洗澡的，我也不太知道。” 程数一时失语，她只好轻轻拉过年年的小手，让她自己感受温度。 年年说：“正正好。” 程数才打湿了小女孩的发梢。 最后帮小孩洗完澡，程数跟叶眠的睡衣也几乎湿了个透。年年穿着浅黄色的小熊睡衣，一蹦一跳地去找姐姐一起睡觉了。 特别像一只刚蒸好的奶黄包。 她们妻妻俩回到主卧，叶眠抓起和年年同款的卡通睡衣钻进了浴室，她抛了个媚眼：“老婆，要一起洗吗？” 程数：“你先吧。” 叶眠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那我速战速决。” 二十分钟后，叶眠从冒着热气的浴室里钻了出来，她笑得纯良：“宝贝，快洗澡吧。” ——她洗完澡就偷偷把热水阀关了。嘿嘿，她口嫌体正直的老婆很快就要乖乖向她求饶，对她言听计从了。 程数踏进浴室，反锁了门。再三确认门锁好了，才开始脱衣服。 直到她发现淋浴只能放冷水以后，这才体会到了叶二小姐的用心良苦。 她无奈喊道：“叶小姐？” 一直趴在浴室外偷听里面动静的叶眠：“你喊我什么？” 程数：“叶眠。” 叶眠：“听不见。” 程数：“眠…眠？” 叶眠偷笑：“还是不对。” 程数：“……” 叶眠：“叫老婆～” 长久的沉默，叶眠都开始纳闷程数不会是羞愤过头晕过去了吧，就听见浴室传来淋浴的流水声，以及程数冷静的声音： “我已经找到热水阀在哪了，您回去休息吧。” 叶眠：呜呜呜，早知道在老婆喊她“眠眠”的时候她就屈服了，以程数的观察力找到开关只是时间问题…… 程数一边叹气一边洗完了澡，然后就发现了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忘拿衣服了。 她随手裹了一条浴巾，走到浴室门旁，从内往外敲了敲门。 “叶眠？” 在床上呈“大”字躺着的叶眠听到老婆的声音，立即跳起来。 “怎么啦？亲爱的～” 程数忍住鸡皮疙瘩：“我忘拿衣服了。” 叶二小姐露出“天助我也”的笑容，她说：“叫老婆，叫完我就帮你拿。” 程数又忍了忍，但还是说不出口：“……” 她裹紧了浴巾，开口道：“叶眠，我有点冷……” 叶眠对妻子的示弱完全没有抵抗力，她赶紧从衣柜里拿出整套的衣物，敲开浴室门递了进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程数就已经从她手里拽过衣服，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关上了门。 叶眠：“……”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三分钟后，穿戴整齐的程数就重新出现在叶眠面前。当然，穿的也是跟年年同款的卡通睡衣，不过年年是黄色小熊，她俩是粉色大熊。 叶眠拍了拍柔软的床垫，说：“睡觉吧，宝贝。” 程数犹豫了一下：“我听说有钱人都是分房睡的，再不济也会分床睡。我们平时都是睡一起的吗？” 叶眠点头：“当然啊。没有你我会寂寞空虚冷的，老婆快来给我抱抱。” 两只粉色的大熊滚到了一起。 程数不适应地推了推身前的女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我需要履行妻子的义务吗？” 叶眠立马坐正：“当然需要。” 程数闭眼不想面对现实：“但我现在的心理年龄实际上只有二十三岁。” 叶眠：“我二十三岁的时候也没见你对我‘手下留情’啊。” 程数愣住了，她二十八岁的时候叶眠正好二十三。现在叶眠二十八，她变成“二十三”的那个了。风水轮流转……竟然是这么转的吗？ “对了，你的戒指到底放到哪儿去了？”叶眠摩挲着程数左手无名指的指根，疑惑出声。 程数也没有任何印象，只能答：“不知道。” 叶眠去翻床头柜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没有戒指的身影。 程数问：“戒指很重要吗？” 叶眠：“对啊。” 程数：“可是不戴也没什么吧……” 叶眠露出危险的眼神：“你知道我们两个只有做什么事时候，才会把戒指摘下来吗？” 程数摇头表示不知道。 “当然是——”叶眠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道：“做、爱、的、时、候。” 程数被这惊人的言论吓到，赶紧抽回手。叶眠怎么可能让她得逞，死死固定住她的手腕，舔了舔嘴唇：“宝贝，你在暗示我吗？” 程数：我不是，我没有…… 她放轻了声音：“你不是说，不想让我勉强自己吗？” 叶眠一怔，她看着程数似乎有些湿润的眼眸，竟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丝“我见犹怜”。扮可怜谁不会？叶眠突然松懈了力气，“嗯”一声软在程数身侧。 程数懵了，她可什么也没做啊。 叶眠倚着枕头，抽气道：“肚子突然好痛……” 程数有些不知所措：“你痛经？” 叶眠：“……” “没有在生理期……你帮我看看。”说完叶眠拉开了睡衣的拉链，里面只穿了一件内衣。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叶眠瑟缩了下脖子，但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进行“计划”。她伸手按了按左腹，又“嗯”了一声。 程数没多犹豫，抚上女人纤细的腰身，但动作着实算不上轻柔。 “这里？”她问。 “不是。”叶眠隐忍的神情似真似假。 “左腹疼痛的话考虑胃部和十二指肠，是这里疼吗？”程数指尖稍稍用力。 “不是。”叶眠缓缓吐气，“往下……” “哦。”程数的手指沿着女人的腰部曲线一直往下，“这里？” “快了。”叶眠用手臂挡住了双眼。 “你在骗我。”程数抽回手。 旖旎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叶眠不满道：“我出国的这几天，你是去出家了吗？” 程数：“没有……” 叶眠又可怜兮兮地拉了拉程数的衣袖：“其实我有很严重的失眠，如果不来一次我会睡不着的。” 程数不为所动：“那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见叶眠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程数又突然问：“诶，你听到小孩的哭声了吗？” 叶眠先是摇头，又猛地点头：“当年生年年的时候，我被人陷害……九死一生从医院里逃出来，其实肚子里还有一个。一直隐瞒至今，没想到……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说完叶眠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程数扶额：“我有预感，是年年在哭。” 叶眠立刻坐正：“真的假的？” 程数一本正经地帮叶眠拉好拉链，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五分钟后，站在公主房门口的两个大人面面相觑。叶眠恶狠狠地亮出拳头：“根本就没有小孩在哭！” 程数无所谓道：“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扯平了。” 都到门口了，哪里还有回去的道理。 叶眠只能气鼓鼓地跟着程数进去给两个娃讲故事。 程柚年和叶橙安被妈妈妈咪围在中间。 程数看着她们一家四口都是整整齐齐的卡通睡衣，随口编了一个大熊带小熊出去打猎的故事。由于她是务实派，故事大概围绕熊熊一家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展开。 听完这个故事，叶橙安打了个呵欠，她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两个妈妈，问：“那为什么你们两个粉色的大熊可以生出来我和年年两只黄色小熊？” 程数不假思索：“因为粉色是显性基因，我和你妈咪肯定都是杂合子……” “……”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程数忘我地回顾了一下高中生物，反应过来的时候，叶眠和两个娃娃都已经睡着了。 本来那个“熊熊一日三餐”的故事就很让人昏昏欲睡了，现在还又来了个高中知识点。叶眠直接表演秒睡，比两个小孩还不给面子。 程数抚上唇角，这里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这可能，是她“二十三年”来最幸福的一天了。 祈安 程数早上一睁眼，就发现叶眠已经醒了。年轻女人半倚在床头，静静地望向窗外的常绿阔叶林。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下，叶眠琥珀色的眼瞳近乎透明。她注意到程数的动作，投来的视线好似带着麦芽糖的甜味。 “你醒啦～”叶眠满眼都是笑意。 说完，她伸了个懒腰，像是一只餍足的猫咪。 叶橙安也醒了，她揉揉眼睛顺势抱住了妈咪的腰。她的双瞳也是似玻璃珠般的琥珀色，小卷毛在阳光下流动着牛奶巧克力的光泽，像是童话里的小公主。 年年是最能睡的那个。 程数捏了捏小团子粉嫩的脸蛋，下一秒小女孩满怀笑意的黑色眸子就撞入了她的视线。年年一边躲一边笑道：“妈妈，好痒～” 叶眠下床，先亲了亲离她最近的叶橙安，然后是年年，最后是…… “早安吻，宝贝儿。”叶眠不由分说在程数脸颊上“盖了个章”。 家庭编外人员117很早就开始煮粥。 整个一楼都飘着非常甜腻的红枣味。 早饭有虾饺皇、流沙包、奶黄包和红枣枸杞粥。 年年穿着奶黄色小熊睡衣，盯着奶黄包目不转睛。 叶眠锐评：“大奶黄包吃小奶黄包。” 程数一边给年年擦嘴一边将奶黄包吹凉喂给她。 经过短短一天的锻炼，她就已经应付小孩应付的得心应手了。 叶橙安咬了一口虾饺，问道：“妈妈妈咪，你们今天谁去帮我开家长会呢？” “家长会？” “新手”妈妈们异口同声。 “对啊，老师没有在家长群里面说吗？” 程数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是这个‘一七班家长群’吗？” 叶眠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我是不是没加群啊？” 橙子小朋友：“……” 程数翻了下聊天记录，确实班主任在上周周五就提醒各位家长下周一记得来参加孩子的家长会。 叶橙安不紧不慢地说：“没关系，现在决定也来得及。上午九点半才开始，你们把年年送去幼儿园之后再来帮我开家长会就可以了。” 程数问叶眠：“那年年什么时候去幼儿园呢？” 叶眠摆手：“别看我，我不知道。” 叶橙安：“年年早上八点半之前到就可以了。我比她早，需要七点五十前到学校。” 程数瞥了眼不靠谱的叶二小姐，好奇地问叶橙安：“如果我没时间送你们上学，你们怎么去学校？” 叶橙安：“如果妈妈你没有突然搬家的话，每天就会有校车来接送我们上下学。” 程数：“哦。” 叶眠见缝插针：“让你搬家，现在知道麻烦了吧。” 程数微笑道：“叶小姐，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作为她们的妈咪，却连她们上下学的时间都不知道吗？” 叶眠低头喝粥，小声嘟囔：“这种小事117记得不就行了？”她是真的记不住啊。 程数略过这个话题：“那我早上送完橙子以后送年年，接着去帮橙子开家长会，就这么决定了。” 叶眠：“那我呢？” 程数放下筷子：“你可以选择跟着我，也可以选择在家里待着。” 叶眠可怜巴巴：“那我肯定要跟着老婆一起呀。” “哦。”程数无情道。 * 叶眠卡着墨镜戴着口罩跟在老婆孩子后面。 程数把年年交给幼儿园的老师，回头一看便宜妻子正在盯着空气发呆。她扶额：“不来跟年年道个别吗？”怎么跟个保镖一样…… 叶眠“哦”一声，摘下墨镜：“年年拜拜，在幼儿园要乖哦～” 年年点头，转身就要“小花老师”抱。 程数赶紧说：“老师，年年在家里我们比较惯她，所以才动不动就要人抱，您见谅。” 小花老师一把抱起年年，笑得合不拢嘴：“没事没事，年年让老师抱是因为喜欢老师。” 程数：“……”什么祖传PUA。 送完了年年，两大人就直接坐车去大女儿所在的学校。 来回奔波，程数不免吐槽：“送小孩真的好耽误时间……” 叶眠则在一旁兴高采烈。 程数看了一眼妻子，不知道她有什么好高兴的。 突然叶眠凑过来，一只手勾过程数的脖子，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自拍。 “宝贝，笑一个嘛。”说完，叶眠露出灿烂的笑容。 程数跟拍证件照似的，露出礼貌的微笑。 片刻后，叶眠又叽叽喳喳：“老婆老婆，快帮我朋友圈点赞，给你当第一个。” 程数点开微信朋友圈，一刷新就是叶眠龇着个大牙跟她的合照。配文：“第一次和老婆一起去帮崽崽开家长会[墨镜]” 程数忍笑，点了个赞。 底下立刻就有共友评论： 【看到家长了，请问“会”在哪？】 叶眠回复【会不是X总您在帮我开吗？】 白彤【哇，眠总今天A爆了】 叶眠打字【抓到一个上班时间玩手机的】 白彤【[爆哭] [爆哭] [爆哭]】 程数心说十年前小师妹就不会拍马屁，现在还是这副德行。 突然备注为“爸爸”的好友回复了一个“点赞”的动画表情。 程数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叶眠的老爸叶总。她自己的生理学父亲是不是还活着她都不知道。 叶眠回复老叶总【[亲亲][亲亲]】 程数开口问：“你跟你爸关系很好吗？”问完了又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蠢。 叶眠不假思索：“对呀，很好。” “你爸爸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叶眠突然语气低落，“但是现在我们结婚了，我的就是你的。” 程数：“……”原来她一直跟叶眠宣称她爹英年早逝啊。 她随口“嗯”了一声。 很快就到了橙子所在的“蓝星小学”，校门口密密麻麻停了很多豪车，都是来帮小孩开家长会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七班在哪，叶眠突然暂停脚步道：“老婆你先进去，我有点事儿去去就回。” 程数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见妻子不见踪影了。她只好先一个人踏进班级。小孩们全都被喊去报告厅听讲座了，现在教室里都是些西装革履/妆容精致的家长。 一进去程数就有点犯社恐，每张课桌都放着一张小名牌，先签到再按名牌入座。 程数：“签我自己名字还是签小孩名啊？” 班主任：“您随意……” 程数看了一眼其他家长的签名都是些子涵子轩什么的，顿时确定了是签小孩名。她在众多龙飞凤舞的签名中留下了小学生字体的“叶橙安”三个字。 橙子小朋友坐在第三排的靠窗位置，班主任还特意解释了一下：“程总，橙安不是每个星期都坐得那么偏的，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会集体变动一下位置。” 程数：“……”看来这个班所有的小孩出身都不简单，非富即贵，一个都得罪不起。 ——她接下来务必要谨言慎行。 这间教室里几乎什么“人”都有，不仅有来帮老板家娃开家长会的女秘书，还有戴着耳机旁若无人开线上会议的工作狂魔，甚至……还有直接让机器人过来开会的。看得程数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她随手摆弄了一下课桌，就发现这套桌椅可以自动根据落座者的身高调节高度。每个学生还配备了一台智能学习机，主要用途类似于大学的“雨课堂”摇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当年哪有你们这条件。”程数算是体会到了。 突然，课桌前出现了一只苍白纤长的手，来人用指节轻叩了两下桌面。 程数抬头，只见一位身着雾霾蓝西装，带着银边眼镜的女人正居高临下望着她，眉宇间的凛冽根本藏不住。 来者不善！程数暗道不好。 “程小姐，你好。”女人声线冷得像冰，话音刚落，这块冰坨子就在程数的斜前桌落座。 程数心里发毛。 不会是叶橙安在外沾花惹草，玩弄别的小姑娘感情，现在人家家长找上门来了吧……要不然这位一看就是冰山霸总的女人，为什么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啊？ 一瞬间，程数就把“校园霸凌”、“早恋”、“花心”各种离谱的可能性想了个遍。 她深吸一口气，用笔戳了戳斜前桌的女人。 冰冷的视线再次投过来，程数拿笔的手微微颤抖。她说：“那个，叶橙安在学校的表现我也不太了解，你家孩子……” 女人打断道：“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程数：“！！！” 这时她才看见对方课桌上的名牌。 “叶祈安”三个字写得工工整整。 ？？？ 这……难道是叶眠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还跟橙子一样大？也就是说，是……孕期出轨？甚至还明目张胆让两个孩子在一个学校上学？ 一瞬间，无数猜想涌入脑海，程数一时失语。她知道有钱人一向玩得花，可没想到会这么花啊？ 但是不知怎的，程数莫名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面熟——瞳色很浅，眉眼间带着一丝似曾相识。 难道她失忆前见过这个女人？ 还是说，她受的那个刺激就是跟“小三”对线？ 想到这，程数两眼一黑。 太抓马了。 姑姑 程数对“婚外情”“外遇”等词汇有生理性的厌恶。她忍住反胃的恶心感，捏紧了手里的铅笔。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女人“晚上一起吃饭”的邀请，所幸对方问完话之后就转身面对黑板，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家长们陆陆续续到齐。 程数的头开始有些痛了。 周围的吵闹声逐渐消失。班主任走上讲台，宣布家长会正式开始。 …… “这次期中考试我们班的第一名是——叶橙安同学，她在第一次考试就考出了“双百”的好成绩，一看就知道是家庭氛围熏陶得很好。不知道橙安的家长愿不愿意来给我们分享一下育儿经验呢？” 程数还在神游中。 “橙安同学的家长？”班主任又重复了一遍。 “咳咳。”程数的同桌，徐念鱼小朋友的家长徐月咳嗽了两声，企图唤醒这位走神的孩子妈。 班主任尴尬道：“程总？” 程数的胳膊被碰了下，瞬间一惊。 “老师喊你呢。”徐月提醒道。 程数立刻条件反射站起身。她腹诽不已：怎么开个家长会还有被点名的风险啊。 班主任露出微笑：“程总给个面子上台来分享一下呗？” 程数偷偷问徐月：“分享什么啊？” 徐月小声道：“育儿经验，为啥你家娃能考第一。” 程数震惊：“橙子成绩这么好？” 徐月：“……” 事已至此，程数感受着周围的目光，只能被赶鸭子上架。 她走到讲台上，回想了一下上一次上讲台可能还是大三开班会，她被喊上去分享本科期间发CCFA的经验。 如今竟然要上台分享“小孩为什么能考全班第一”的育儿经。程数简直哭笑不得。 她磕磕绊绊开口：“各位同学…额家长们好……我是叶橙安的妈…妈……” 词穷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教育孩子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强迫孩子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比如橙子不喜欢吃苹果，我就会买其他水果回家。额……我们是她们的家长更是朋友，所以不能把自己的期望和思想强行加在她们身上。” 程数越说越流利：“很多母亲都很喜欢决定孩子的一生，看起来是为她们好，实际上小孩过得一点也不快乐。我自己就是在母亲的控制欲下长大的，所以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没有爱好也没有喜欢的东西。我的一生都在随波逐流，所以不希望橙子重蹈我的覆辙。她成绩好不好和我没有关系，她快不快乐才是我能决定的。” 台下一片寂静，又突然响起掌声。 有家长笑着吐槽：“说白了就是你家娃自己自觉呗。” 程数补充道：“也可能是因为遗传到了我的基因？我小学的时候也考过班级第一……” 众人：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说了这么多就等着这一句凡尔赛呢。 班主任出来打圆场：“每一个孩子都很优秀，成绩不是评价他们的唯一标准，我们需要做的是看到他们的闪光点……” 程数趁着班主任长篇大论，赶紧回到座位上坐下。她只要一吐槽程女士就停不下来，如果不是台下那么多视线盯着，她早就开始控诉程女士的“罪行”了。 徐月偷偷问程数：“你今年多大呀？” 程数心不在焉：“二十三。” 徐月：“！！！”还没成年就生娃了？ 程数意识到不对，赶紧补救：“三十三，刚刚说错了。” 徐月松了口气，转而疑惑道：“说真的，你给我一种还在上大学的感觉。”十篇Nature都挡不住的“清澈和愚蠢”。 程数心说：你说的没错，我记忆里前天还在念书呢。但还是礼貌道：“可能是因为我的妻子比我年轻不少，所以把我给带跑偏了。” 徐月笑道：“我老婆也比我大，她怎么没被我带跑偏。” 程数思索道：“那应该是你功力不够。” 徐月被逗得忍俊不禁，她调出微信二维码，俏皮道：“加个微信？” 程数：“这是不是不太好？” 徐月：“你是1是0？” 三排靠窗两个不正经的家长正在交头接耳，讲台上的班主任投来审视的目光。程数赶紧竖起食指，表示“嘘——”小点声。 徐月：“咱俩撞号了，不要紧。” 程数：“……” 班主任忍无可忍：“极个别同学家长仗着孩子成绩好就为所欲为。” 徐月：“说你呢。” 班主任继而拔高音量：“更有甚者孩子成绩一塌糊涂还跟着别人瞎乐呵。” 徐月：“好吧，也说我了。” 程数：“我俩还是别同流合污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徐月愁眉苦脸：“我家娃为什么只继承到了我的瞎乐呵，没有遗传到我老婆的雷厉风行呢？” 程数答道：“可能你这方面的功力还是蛮强的。” 徐月：“谢谢你啊。” 程数：“不用谢。” 话题终结。 三分钟后，徐月：“你老婆叫啥啊？” 程数：“……” 很难不怀疑徐念鱼小朋友每天上课都在找叶橙安说话。 程数看了一眼斜前桌的女人，答道：“叶眠。” 徐月：“哇！是那个钢琴女王叶眠吗？我家宝宝要是能被您太太指点一二，钢琴技艺肯定能突飞猛进。” 程数略显敷衍地答：“她不教课。” 徐月神情低落：“那太可惜了。” 程数：“还好吧。” 徐月又问：“那你是做什么的呀？” 程数：“……吃软饭的。” 徐月：“哇！好巧，我也是。” 程数：“……” 徐月：“你是哪里毕业的呀？” 程数：“科大。” 徐月：“哇！好厉害。那你能辅导我家宝宝学习吗？” 程数转移话题：“您妻子是？” 徐月兴奋道：“鱼若，她是xx的老板。” 程数：“哦。” 徐月：“我老婆可厉害了。” 程数：“嗯。” 徐月：“真好。” 程数：“？” 徐月：“终于碰到和我一样吃软饭的了，我一直跟别人说软饭香她们都不信，没吃过怎么会知道香不香？她们就是嫉妒我。” 程数无奈：“班主任点你名儿了。” 班主任面无表情地宣读问题儿童的名单：“在纪律委员的说小话名单上出现名字次数最多的同学——徐念鱼。请家长多留意一下，让孩子不要扰乱课堂纪律。” 徐月：“呜呜呜。” * 教室外，徐念鱼小朋友叽叽喳喳。 “橙子橙子，你看今天太阳好圆好圆。” 叶橙安：“嗯。” “橙子橙子，你的眼睛好好看哦。” 叶橙安：“嗯。” “橙子橙子，我的数学只考了五十九分。如果一会我妈咪出来要打我，你能不能帮我求情呀？” 叶橙安铁面无私：“不能。” 她最讨厌笨蛋了，她身边只有年年可以数学只考五十九分。其他及不了格的人，她才不会跟她们玩呢。 徐念鱼不气馁：“没关系，我妈咪打得不疼，你不用担心我哦～” 叶橙安无语：到底是谁在担心啊。 * 家长会终于结束了，程数久违地坐在教室听老师讲话，屁股跟长了钉子似的，怎么坐都难受。 好不容易解放了，她一转头就看见叶眠站在教室外跟其他家长聊得火热。 叶二小姐一边聊还一边摸人家小孩的脑袋。程数满脸黑线：敢情叶小姐的后宫这么宽广？范围大概是整座小学？ 叶橙安则在叶眠身边安安静静待着。 程数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走出教室，叶橙安率先跑了过来，喊了声“妈妈”。 叶眠也中止了谈话，笑意盈盈地看过来，做了个口型：“老婆辛苦啦。” 那个冰山美人和程数擦肩而过，程数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叶眠充满笑意的声音： “姐！” 以及叶橙安的一声“姑姑”。 程数：？？？ 所以，原来是叶眠的姐姐吗？ 她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小女孩从冰山美人的身后冒出来。 叶眠走过来打招呼：“小满。” 叶橙安：“姐姐。” 小女孩点点头：“小姑好，橙子妹妹好。” 程数：这是？大冰坨子带着小冰坨子？ 叶黎牵着叶祈安的手，看向程数：“还有你小姑母。” 叶祈安：“小姑母好。” 程数：“你好。” 叶黎：“眠眠，你和程小姐今晚有空吗？” 叶眠点头：“当然有。” 叶黎颔首：“我想带小满跟你们一起吃个饭，可以吗？” 叶眠肯定道：“可以可以！姐姐你定时间地址就好。” 叶黎留下一句“微信发给你”，就径直离开了学校。 俩小孩留下来继续上课。 程数和叶眠准备回家。 程数：“你刚刚去哪了？” 说去去就回，结果程数一个人把家长会都开完了她才出现。 叶眠：“宝贝你知道吗？顾南卿，就是那个在最近热播的‘飞花令’演刺客的女演员。她家小孩就在隔壁班，据说她也是跟她妻子一块来参加小孩家长会的。我真的真的很好奇她老婆长什么样子，于是就偷偷跟过去看了两眼。” 程数嘴角不明显地抽了抽：“你怎么这么八卦？” 叶眠：“干嘛啊，我又不是狗仔，也不可能偷拍，为什么不能去看？” “嗯。”程数应付道，“那好看吗？” 叶眠偷偷凑过来：“顾南卿老挡在她老婆身前，我都没看清正脸。她们两个感情可好了，顾一直搂着她老婆的腰……” 说完，叶眠一只手自程数身后勾过她的腰：“就像这样。” 程数：“……”大可不必亲自示范。 叶眠：“哎呀，别乱动。学校这么多人看着呢，要闹回家去闹。” 程数：你把我的话说完了，我说什么？ 眠夫人只能被眠总搂着腰，亦步亦趋离开学校。 不行 回家路上，程数突然有点好奇：“刚刚在学校那个是你亲姐姐吗？” “是呀。” “你们两个差别很大。” “我姐从小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她可护短了，我小时候被欺负都是我姐替我出头的。” “你还会被欺负？” “程大果！你好烦……” 程数闭嘴了。 叶眠继续道：“我姐跟你还是校友呢。算起来她比你大一岁，你得叫她‘姐’，但在学校她还是你的‘学妹’，好复杂。” 程数上网搜“鹏跃长公主”，蹦出了鹏跃子公司黎枫现任CEO兼董事长“叶黎”的百度百科。 她笑笑：“我还是叫黎总比较好。” 她又搜：“鹏跃二公主”。意外的，并没有出现任何和叶眠相关的内容。 程数了然，叶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定位不同，一个是专门按照继承人的标准来培养，一个随她自由发展。 “学钢琴是你自愿的吗？”程数问。 “当然。”叶眠点头，“因为我妈妈也是钢琴师，我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会喜欢上呀。” 程数嗯一声，但并不很赞同。 叶眠突然倚过来，程数已经快习惯妻子的黏人举动了。叶眠软声道：“我今天用的香水好好闻，你闻到了嘛？” 程数摇头。 叶眠指了指衣领：“闻这里，是淡淡的玫瑰味哦。” 程数没什么戒心，从善如流地低头去嗅对方衣领处的香水味，身前的安全带带来不解风情的阻力。 淡淡的玫瑰味，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莓果香气，花香和果香在程数鼻尖俏皮地跳起了圆舞曲。 叶眠狡黠一笑，趁着程数凑过来时，顺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程数感受着来自左脸柔软的触感，心跳不自觉加速。她愣在原地，像是被亲懵了。 叶眠旋即将程数的脸揉扁搓圆，笑道：“宝贝，你怎么突然变傻啦。” 浅色的眸子盛着笑意，清澈见底。 不知道为什么，程数心里潮涨潮落，翻涌起的浪潮甚至带着湿热的温度，她鬼使神差地用食指勾住了年轻女人胸前的丝带。 ——叶眠今天用香槟色的领绳在衣领处系了个蝴蝶结，活像个学生妹。 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程数就已经指尖用力将系得一丝不苟的领结扯开了。 程数看着手里的丝带，后知后觉：“……对不起，我没控制住自己。” 肢体记忆不会骗人，如此轻车熟路，如此水到渠成，如此轻巧灵活……程数立刻就意识到这绝对不可能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救命”两个字。 ——救命，十年后的自己变成变态了，怎么办？ 叶眠神情沾上些许媚意，她稍稍仰头，浅粉色的指尖点过下巴、脖颈和锁骨，最后停留在衬衣领的第一颗纽扣处。她灵活的手指挑起这颗纽扣，很快就将其解开，露出锁骨连接处两块略微凸起的骨骼。 羊毛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叶眠的身上。她琥珀色的眼瞳映出身前女人略显慌张的神色。 叶眠抬眸，紧扣住程数妄想逃离的手。 “做了坏事儿就想跑？” 程数蜷了蜷手指，那条丝带沿着指缝滑落，盘踞上年轻女人的腰间。 “抱歉。”程数说。 “嘘。”叶眠做完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帮我重新扣上，好不好？” “嗯。”程数伸手去帮叶眠扣上纽扣。 就在程数准备退离时，叶眠挑起那条香槟色的丝带，将它系在了程数的手腕处。 “宝贝，你现在也是玫瑰味的啦～” 程数看着手腕上的蝴蝶结，抬手嗅了嗅，很好闻。 到家时已经接近中午。 两人简单吃了个午饭。 中途幼儿园老师在班级群发了小朋友吃饭的视频，年年在小花老师怀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 程数：“总觉得这个老师有点太热情了，你给她塞钱了吗？” 叶眠：“怎么可能啊。是因为年年到哪都很受欢迎，我的朋友圈每天都有要来偷小孩的。” 说完叶眠困倦地眨眨眼：“好想睡觉～” 程数面无表情：“哦，那你去睡吧。” 叶眠可怜兮兮：“老婆，你不陪我吗？” 程数：“不困。” 叶眠：“那我也不困了。” 程数：“……” 客厅摆了一只巨大的曲面屏电视，叶眠去捣鼓了两下，将电视开机。 在放法治频道。 “高智商罪犯杀妻案……米国N市曾突发一起女性失踪案件，而报案人正是受害者结婚八年的丈夫……” 叶眠：“好可怕。” 程数：“嗯。” 叶眠：“这个杀人犯也是生物博士诶，好可怕。” 程数：“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生物专业。” 叶眠抱住程数的胳膊：“我不管，好恐怖。” 程数：“那要不别看了？” 叶眠摇头，然后得寸进尺道：“我想坐你腿上。” 程数愣住：“怎么坐？” 叶眠直接一个翻身，跨坐到程数腿上。可能是动作太迅速，她有些重心不稳。 程数赶紧托住女人的后腰，防止她摔倒。 叶眠顺势前倾，整个人压倒在程数身上。软玉温香入怀，两具同样柔软的躯体相贴。程数发现密密麻麻的痒意正从她骨头缝子里外渗，她的手臂也在不自觉收紧。 一抬头，便正对上年轻女人的胸口。叶眠平直的锁骨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骨骼的两处凸起显得格外性感。 想咬。 程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腿，就听见怀里女人的声音忽然变了调。 这具身体残存的肢体记忆开始作祟，程数用虎口掐住女人的腰，指尖沿着脊柱一节一节上行。温热的触感，拇指抚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细腻得像是奶油，程数竟然从中找出了一丝“爱不释手”。 像是在把玩一块上好的玉石。 叶眠咬唇，她们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那个了……程数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实验，她也不好意思晚上再缠着她。 而现在…… 好丢人，她的身体真的有点太敏感了。 叶眠自暴自弃地松开牙关，将控制不住的呻.吟释放出来。 突然，她身体悬空。叶眠下意识赶紧搂住程数的脖子，整个人挂在对方身上。 她被程数带进了一楼空置的卧室，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程数冷静的黑眸难得动容，她敛去眼底的冲动，果断拆开被子，将叶眠裹了起来。 “睡觉。”程数气息不稳。 叶眠：！！！ 睡你个大头鬼啊！ 怎么会有人只管点火不管灭火啊！ 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了！ 叶眠刚要发作，就听见程数跟她道歉：“对不起。因为你太好看了，所以我没忍住。” 她夸我好看诶，叶眠瞬间消气了。 “宝贝，我们是合法妻妻，为什么你一副我们是在演背德电影的样子？”叶眠从被子中抽出手。 “抱歉，我暂时还做不到……” “那接吻呢？” “也做不到……” “算了。”叶眠大度道，“抱一个总行了吧？” 说完她张开双臂。 程数犹豫了下，便俯身和她抱在一起，不含任何情欲。 叶眠紧贴着程数的耳朵，吐气道：“宝贝～妈咪爱你哦～你是妈咪最乖的宝宝～” 程数身躯一震，猛地推开身前的女人。 叶眠毫无羞耻感地继续道：“你不是不愿意跟我做.爱吗？我只能认为你其实把我当成你的妈妈，背德感让你下不去手。” 程数：“激将法没有用。” 叶眠：“嗯呢，妈咪不怪你，妈咪爱你～” 程数忍无可忍去捂叶眠的嘴，叶眠坏笑，伸出舌头在她掌心舔了一下。程数条件反射赶紧弹开手。 叶眠撇嘴：“想让我闭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跟我亲嘴，做不到的话就乖乖听着。” 程数赶紧投降：“对不起，我错了。” 叶眠挑眉：“你错哪了？” 程数：“我错在没有午睡的习惯，如果我吃完饭就睡觉，现在我们肯定相安无事。” 叶眠：“那你刚刚为什么摸我？” 程数：“我忘了。” 叶眠抓狂：啊啊啊本小姐的降压药呢？ 程数弱弱道：“要不我们午睡吧？” 叶眠捶床：“程数！你是不是不行？” 程数：“是的是的，我不行。” 叶眠：“滚蛋吧。” 叶眠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气成河豚。 娃综 程数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她把叶眠从被子里扒拉出来，问道： “今天是周一，橙子和年年都去上学了，我还在家待着。难道…我不用上班吗？” 叶眠冒出头，语气还带着怒意：“记住你的身份，你的首要任务的取悦我，其次才是去公司上班。” 程数皱眉：“那岂不是工资早就被扣光了？” 叶眠：“你的直属上司是我，扣你工资得先问我同不同意。” 程数点评：“很霸道。” 叶眠：“知道就好。” 程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我们之前的相处模式是什么？” 叶眠也盯着天花板：“刚结婚那阵子，你比较忙，我也忙，可能有点聚少离多吧。然后橙子和年年出生，公司事情少了，我也跟GS解约，我们一家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多。我参加音乐会的时候你会陪我一起，你去公司上班我也会偶尔探班。” 程数应声：“挺和谐的。” 叶眠继续说：“然后我们每天就会一起睡觉一起吃饭。我不怎么会照顾小孩，而你呢无论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 “我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但是实际上也是日久生情。我这个人很挑的，但是你又聪明又可爱，所以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并且和你结婚后的每一天都在更喜欢你。” 程数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回应。 “程大果！我在跟你表白诶，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叶眠叹了口气继续道：“虽然你对我很好，对宝宝们也很好，但是我从来没听你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 程数解释道：“我说不出口……” 叶眠微微点头：“我理解，你妈妈我知道是什么性格。虽然她很爱你，但又总是用打压的态度、强迫的语气跟你说话。换句话说就是拧巴、别扭，你也有点。” 程数笑了一下：“其实你还挺了解我的，我这个人是有点别扭。” 叶眠握住程数的手：“宝贝，我们在一起生活了整整八年。我一直在尝试着去了解你，但是你不是那种轻易就把心剖析给别人看的人。所以对我来说，每多了解一点你的想法，我都会更加开心一点。” 程数顿了顿，问道：“‘我爱不爱你’重要吗？” 叶眠又叹气：“非常重要。” 程数眼神飘忽：“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喜欢的东西，所以可能我自己都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什么。” 叶眠反驳道：“不对呀，你喜欢的水果是橙子，你吃鸡蛋喜欢吃十分熟，这些不都是喜欢吗？” 程数摇头：“我吃橙子是因为它富含维C，我吃十分熟的鸡蛋是因为不熟的鸡蛋可能会导致人生病。” 叶眠攥紧拳头：“那我和结婚呢？” 程数答：“对不起叶眠，我不知道。” 叶眠卸了力气，叹道：“是我还不够了解你，不能怪你。” 程数侧身看着叶眠，问：“你在我失忆前问过我这些问题吗？就是问我‘结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这种。” 叶眠躲避她的视线：“没有。” 年轻女人忍住委屈：“因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和我结婚的动机，从来没有担心过你和我在一起的原因不是因为喜欢。” “程数，所以你喜欢我吗？” 程数只是沉默。 叶眠敛去眼底的水光，粲然一笑：“我还没有好好追过你呢，现在和谐社会也不兴‘强取豪夺’那一套，我对自己有信心。不管重来多少次，我都有把握让你重新爱上我。” 程数指节微曲，声音不自觉发紧。 她说：“好，我也相信你。” * 下午，程数和叶眠先去幼儿园接了年年，又到小学接了橙子。 叶黎也非常准时地来接叶祈安。 她们两家人在学校碰了个面，又各自开车前往饭店。 叶黎选的是一家专门做淮扬菜的餐厅，在包厢落座后，一人负责点一道菜。 程数看着菜品的价格一阵咋舌，最简单的一道干丝都得小两百。 到年年的时候，全桌年龄最小的娃娃还看不懂这么多字，随手指了一道“狮子头”。 叶眠美名其曰：“这叫人人参与的仪式感。” 叶黎不像程数想得那么不近人情，至少对叶祈安蛮温柔的。一会帮小孩倒水，一会又帮她整理头发——居家型霸总。 但一大一小都不是什么话多的人。整张桌子基本只有叶眠在那： “年年今天在幼儿园开不开心呀？” 年年点头。 “橙子呢，你跟你那个小同桌进展得怎么样？她妈妈我认识哦，要不要妈咪助你一臂之力？” 叶橙安拿筷子在碗里转圈圈，一脸无奈：“好八卦……” “小满怎么跟家里人出来吃饭还这么拘谨？” 叶祈安：“……”不想说话。 终于开始上菜，叶眠闭嘴了。 程数尝了一口文思豆腐，不由感叹机器人确实无法取代人类。117做不了淮扬菜系这种需要精细加工的菜品。 如今上班族做饭，大部分是直接买超市里已经备好的菜，回来放进自动炒锅里炒炒就能出锅，做出来跟流水线生产的预制菜没什么两样。口味只能说能吃，绝对算不上美味。 民以食为天，好的厨子是永远也不会失业的。最先被自动化淘汰的肯定是食堂工作人员，毕竟做得难吃还不健康。 程数没心情再担忧食堂大叔的就业问题了，因为现在吃的每一口折算成软妹币都得两位数起步，她需要全身心投入地好好品尝。 叶黎帮叶祈安夹了块糖藕，开口：“眠眠，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我随叫随到。”叶眠爽快道。 “你想参加综艺吗？”叶黎抬眸，语气波澜不惊，但听者却无端感受到一丝期冀。 “综艺？”叶眠疑惑道，“什么类型的呀？” “亲子综艺，所以也需要征求程小姐和两个孩子的意见。” 程数喝汤的手一顿。 叶眠不解：“姐，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参加这些活动的。” 叶黎：“所以是想请你帮忙。” 她继续道：“黎枫的第三代家居机器人年后全面上线，其他AI产品也会陆续上架。我的想法是以‘将科技融入生活’为主题，拍一部亲子旅行综艺，期间穿插介绍黎枫的产品。” 叶眠微微皱眉：“感觉怪怪的，像是专门在拍广告。” 叶黎：“所以我需要另一个话题度将大众的视野转移。同性婚姻合法至今不过八年，国内还没有人尝试过同性伴侣的亲子综艺，我打算利用的噱头就是‘国内第一部妻妻带娃的真人秀节目‘。黎枫作为赞助商，中途打个广告不过分吧？” 叶眠：“有道理，但为什么会考虑我呢？” 叶黎轻轻笑了下，眼底薄冰骤然融化：“因为人们对艺术家总是好奇的，你的话题度只会高不会低。” 叶眠：“这么说搞得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叶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叶眠好奇：“什么原因啊？” 叶黎顿了顿：“我也会参加。” 叶眠：“！！！” 她震惊道：“你跟小枫姐……复合了？” 叶黎用力握住玻璃杯，指尖发白：“没有，所以……你和程小姐能帮我这个忙吗？” 叶眠疯狂点头：“助攻是吗？” 叶黎没反驳，大概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叶祈安在听到“复合”那两个字时明显情绪波动了一下，但是那一点悲伤很快就被她隐藏起来。 叶眠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跟我经纪人说一声，让她别帮我把这个资源也给推了。” 叶黎提醒道：“先吃饭，回头我会让导演组联系她的，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程数弱弱出声：“没有人考虑我的意见吗？” 叶眠：“哦对不起宝宝，我忘了。” 程数摇头：“没关系。” “问题不在综艺本身，而是在我。”程数又补充道，“黎总，我的身体状况可能不支持参加真人秀节目。” 叶黎一怔：“你出什么事了？” 程数解释道：“我失忆了，原因医生推测是劳累过度。目前生活上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如果参加真人秀节目，以现在我和叶眠的相处模式，网友很可能会怀疑我和她是‘塑料妻妻’。” 叶黎掩去讶异的神色，艰难开口：“我只会比你更塑料。” 程数没想到黎总竟然会这么说。 叶眠难得见姐姐露出这种表情，她拉着程数的衣袖说：“宝宝，医生也说了旅行有利于你恢复，而且这就相当于公费旅游呀。” 程数松口：“但是我还需要问几个问题。” 叶黎：“你问。” 程数：“导演和制片人你都认识吗？” 叶黎：“是的，都和我有交情。” 程数：“那也就是绝对不存在恶意剪辑的情况对吧？您可以保证橙子和年年不存在任何被网暴的风险吗？” 叶眠：“啊？那我呢？我被网暴了怎么办？” 程数：“……成年人了，怎么一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叶黎看着两个吵架的小情侣，确认了程小姐确实是失忆了。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我可以保证。我是她们的姑姑，不会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 程数：“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叶黎见她们妻妻两个都没想起来征求一下两个孩子意见，只好自己去问：“橙安和年年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年年不解：“姐姐，姑姑是想让我们去做什么呀？” 叶橙安总结：“帮她追小枫姑姑。” 年年点头：“好，我愿意帮姑姑。” 叶黎：“……” 叶橙安又问：“姑姑，那我们有片酬吗？” 叶黎：“……” 她说：“会在一起给你妈咪。” 叶橙安：“我也没问题了。” 枫岚 回家之后，把两个小孩收拾完，两个大人回到主卧，程数终于释放疑问： “黎总的妻子是？” “你见过呀，我们都见过……”这句话说完了叶眠才反应过来，“又忘了你不记得了，等等我找给你看。” “她们情况很复杂。但在我们家，基本不能提我姐感情上的事，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叶眠点开字母站，搜索“祁枫岚”三个字。 除了播放量排行第一的视频是祁枫岚的个人向剪辑，后面几个都是CP向的视频。 点开第一个，满屏的高级弹幕： 【妈妈请扣我】 【每个人的孕点不一样我先怀为敬】 程数：“……” 她尴尬道：“网友都不穿裤子的吗？” 叶眠：“穿裤子才不正常。” 下一条视频是最近热播的仙侠百合剧《云中月》的剪辑。祁枫岚饰演沉默寡言的清冷师姐，顶流小花梁菁饰演小太阳直球师妹。 这部剧可以说是爆火的程度，奶茶店都出了师姐&师妹的联名周边。 祁枫岚白衣染血的战损名场面也相当出圈，贡献了大量高质量屏保。 由于华国的电视剧审核非常严格，到关键时刻都是直接“拉灯”闪现第二天早上，非常清汤寡水，网友们直呼不过瘾。不过随着剪辑技术越来越先进，剧粉直接化身剪刀手“想看什么自己剪”，最后剪出来的视频看得人那叫一个小脸通黄。 要不是道德底线约束，可能早就AI换脸贴脸开大了。 而这条短短五分钟的视频竟然出现了四五辆兰博基尼，明明剧里都没做这么多次…… 程数：“黎总会看这种视频吗？” 叶眠：“……不知道。” 末了，叶眠同情道：“如果我是她，我肯定会崩溃的。” 程数：“那你姐知道她老婆在互联网上是‘姬圈总攻’吗？” “快别说了，我都要同情我姐了，”叶眠补充道，“她老婆甚至还是‘扣遍全网，归来仍是直女’的人设。” 网友原话：“岚姐演了那么多百合剧，剧里攻了一个又一个，剧外一个都没谈，她不是直女我倒立洗头。” 祁枫岚的CP多到令人发指，但无一例外都是岚攻，甚至和男星的CP也是女A男O的设定。 可能是因为她走的一直是“冷美人”的路线，清冷禁欲。她还演过好几个寡言少语但是行动派的角色，并因此得了一个“哑巴老攻”的称号。 程数突然福至心灵：“她现实中不会也是这样吧？” 叶眠：“她话是挺少的。她跟我姐都不知道是怎么在一起的，两个哑巴。我都怀疑她们就算面对面也还是用微信打字交流。” 两块，不，是三块冰坨子…… 还有她们俩的孩子，也冷冰冰的。 程数问：“她为什么老接这种角色？相同的人设看多了，观众也会审美疲劳的。” 叶眠：“网上就有人在诟病这是她的舒适圈，但实际上她是著名的娱乐圈劳模。这几年拍了很多电视剧，那几个“哑巴”角色还有两个只是客串，跟角色同质化根本不沾边。” 程数思考了下：“她很缺钱？” 叶眠摇头：“不知道。” 下面还有很多CP向的剪辑，祁枫岚劳模般地演戏也让网友的素材层出不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米有了，网上全是香香的饭。 程数突然道：“不会还有人嗑你跟她的CP吧？” 叶眠：“？？？”什么姑嫂文学。 程数在搜索词后面加了“叶眠”，没想到还真的有。 -[枫眠]为你跨越千山万水- 是一段非常古早的视频：祁枫岚出演的第一部电影《光》首映礼当天，前天还在欧洲的叶眠顶着黑眼圈赶到了现场，伴奏电影主题曲为她捧场。 叶眠解释道：“当年如果不是我姐求着我去给小枫姐撑场子，我怎么可能连夜坐飞机赶回来。” 《光》是2025年上映的一部同性.爱情电影，讲述盲人钢琴师在演奏中治愈自我，音乐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光，并在一次街头演奏时邂逅了她人生中的另一束光的故事。 祁枫岚饰演身残志坚的盲女。 2022年拍摄的时候，导演根本没想过这部电影能在内地上映，选角都是名不见经传的素人。结果2025年国内同性婚姻合法，这部片子不仅在大陆顺利上映，还正好赶上时代热潮，最后挤进了国内影史票房前二十。 祁枫岚也借这部电影夺得了2026年的“金玫奖”影后，当年她只有二十一岁，出演《光》的时候年仅十七岁。一时间“天降紫微星”的通稿铺天盖地。 除了27年上旬短暂的空档期，祁影后几乎是无间断进组，拍了电视剧接着拍电影。 今年“金棠奖”影后也被她收入囊中，她在春节档上映的大制作科幻电影中饰演病弱偏执女科学家。疯批美人一上线，粉丝分分钟发大水。 就差一座“金兰奖”的奖杯，她就能跻身三金影后。更别提拿到手软的视后奖杯了，若是能拿到“金兰奖”，她就是内地最年轻的影后、视后大满贯。 她今年也不过二十八岁而已。 程数看着百度百科的介绍，震惊：“她竟然跟你是同年出生。” 叶眠：“是的，她只比我大半个月……” 程数纠结：“那我喊她喊什么？” 她又道：“嫂子？还是…姐夫妹？” 叶眠：“你们之前也没怎么接触过，我印象里你基本只会叫人全名，或者是姓加总。” 程数思考了一下目前的局势，总觉得不容乐观。仅仅只是跟叶黎吃了个饭，她就能明显地感受到叶黎身上那股商人特有的精明气。 她向来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但不可否认，如果掌权者心机不够深沉，那么这个公司势必无法做大做强。叶黎能把黎枫做成现在国内首屈一指的AI公司，绝对不是靠着老叶总的扶持就能完成的。 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把感情看得比利益更重？ 包括黎总的追妻方式…甚至都考虑到了借机宣传旗下产品。而叶黎名下还有一家互联网公司，做游戏和视频平台，综艺最后肯定也是在自家公司旗下的视频网站上播放。可以说是一石三鸟都不为过。 程数都怀疑叶黎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一个利益最大化的函数，剩下的一切都只是利益的参数而已。 想到这，程数不免担忧道：“她们真的有复合的可能性吗？” 叶眠兴冲冲道：“有我这个最强助攻还怕什么！而且我不相信有人比你还难攻略。” 程数：“……” 叶眠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宝宝，我们睡觉吧。” 程数如临大敌，做防御架势。 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叶眠，你知道动物细胞有哪些组成部分吗？” 没给叶眠思考的时间，程数就自顾自回答道：“答案是有细胞膜、细胞质、细胞器和细胞核……” 叶眠打了个哈欠：“我不知道动物细胞有什么，但我知道你有念经的天赋。” 程数再接再厉：“那你知道细胞器又有哪些吗？有线粒体、内质网、中心体……” 叶眠再次秒睡。 程数：这是失眠的症状？？？就知道叶二小姐嘴里没一句真话。 她还没说到各个细胞器的功能呢。很好，留着明天再用。 程数盯着看了会天花板，也睡了过去。 仇富 程叶妻妻第二天一早还是先送了两个孩子上学。送完孩子，程数问：“我今天是不是应该去公司看看？” 叶眠打了个哈欠：“随便你。” 程数嗯一声：“那我去了。” 叶眠点头，又猛地反应过来：“老婆我要跟你一起！” 程数无所谓道：“随便你。” 叶眠：“你学我说话，你好爱我。” 程数：“……” 叶眠：“你爱我在心口难开，好感动。” 程数：叶二小姐爱咋地咋地吧。 到了公司，程数就被众多熟悉的面孔围了起来。 ——看来当初她来鹏跃之后，基本把半个课题组的师弟师妹都挖过来了。 同事1：程姐你还记得我吗？ 同事2：师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同事3：程姐注意这里有台阶。 同事4：师姐师姐，小心碰头。 甚至还有专门跑过来告诉她洗手间是男左女右千万别走错了的。 程数：“……” 拜托，她只是失忆了，不是脑子坏了。 白彤察言观色，见眠总被冷落，赶紧跑过去慰问。 白彤：“眠总怎么突然想起来过来视察？” 叶眠：“陪老婆呀。” 白彤：6 她不应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 虽然无语，但白彤还是关心道：“程姐这两天身体怎么样？” 叶眠：“她不太行。” 白彤：“？？？” “能具体一点吗？” 叶眠：“这涉及到隐私，具体不了。” 白彤心说，程姐愿意委身于叶二小姐真是太不容易了，眠总说话这么没有逻辑，她都不敢想象她们妻妻平时怎么交流。 程数这边应付完一批同事，突然抬头，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面孔。 “姐姐！” 韩昭用一次性纸杯泡了半杯茶，端了过来。她略显担忧地说：“你真的没事吗？” 十年前的韩昭只有十六岁，程数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戴眼镜的马尾辫小女孩，没想到现在都成长为职场精英了。 说来也巧，韩昭也是科大少年班。程数直博的第四年，她上大一。韩昭刚进入大学就联系了程数的导师早早进组打杂，并在研究生工作室拥有了自己的工位。 有的时候，韩昭回宿舍比程数回得还晚。 所以虽然记忆里程数只跟韩昭认识了“不到三个月”，但印象还是蛮深刻的。 挺卷一小姑娘。 程数点头：“学妹，我没事。” 韩昭眼神一亮：“姐姐你还记得我？” 程数：“我不记得最近十年发生的事了，但是你刚好十年前进组，所以还记得一点。” 这句话说完，程数突然想到：她记得这么多师妹学妹的，却唯独不记得叶眠，不知道她的便宜小妻子会不会因此感到难过。 她顺势找叶眠的身影。 只见白彤正在跟眠总尬聊。 韩昭顺着程数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没个正经样儿的叶家二小姐。 韩小师妹把程数当启蒙老师，当偶像。结果程师姐竟然跟这么一个在学术上完全帮不了她的富二代暴发户在一起了。 韩昭理想中程师姐就应该找一个跟她学术水平旗鼓相当的人在一起，而不是跟连二进制都算不明白的女人结婚！ 叶二小姐平时能听懂程师姐讲话吗？ 再不济，跟白彤师姐在一起，都比跟富二代在一起强！ 叶眠对面的白彤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心里发毛。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咒她呢？ 韩昭内心缤纷，还在疯狂吐槽。 和叶二小姐结婚后没几年，她最最最崇拜的程师姐竟然就躺平了！！！ 她可是程师姐的事业粉！！！ 程姐姐怎么能就这么躺平了！！！ 什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MUA的！她亲爱的程师姐自她入职以后就再也没有早上八点前来过公司！ 画外音：公司保安才八点到！ 去年，程师姐重燃斗志，本来韩昭以为是程数终于不被叶某人蛊惑了。结果没两天她就打听到是老叶总的太太患了阿尔兹海默症，怪不得程师姐突然这么拼！ 程师姐这个赘婿当的，不仅要伺候老婆养两个娃，还要殚精竭力为了叶家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甚至不久前不惜以身犯险，现在还饱受失忆的痛苦。 什么？ 程师姐是自愿参与实验的？ 她不信！程师姐那么理智的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置于险境？都是叶家逼的！叶二小姐吹的枕边风罢了！ 她可怜的程姐姐。 想到这，韩昭恶狠狠地看了叶眠一眼。 程数疑惑：“白彤惹你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韩昭：“……” 她恢复纯良：“白师姐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才高八斗，博学多才，我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不满呢。” 相比较叶小姐胸无点墨、才疏学浅，还勾得程姐玩忽职守、敷衍了事，才是该被怨怼的那个！ 叶眠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自然也留意到来自韩昭的不友善的目光。 她走过来，问道：“你是？” 韩昭：“员工。” 叶眠：“能具体一点吗？” 白彤从她身后冒出来，冷不丁道：“这涉及到隐私，具体不了。” 叶眠：“……”她竟然也有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一天。 韩昭想了想，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说法：“叶总您好，我是程姐姐的论文二作。” 程数：“……” 白彤：“……” 叶眠：“恭喜啊。” 韩昭：“？？？” 叶眠不解：“论文中了不应该恭喜吗？” 韩昭：重点是论文吗？重点是她是程师姐的二作！！！她们两个的名字是写在一起的！！！而且这篇论文是九年前发表的，要恭喜也不应该现在才恭喜啊！ 韩昭清了清嗓子：“叶总，您可能不懂这篇论文的含金量，我们团队采用的方法打破了DNA存储只能靠测序读取的思维陷阱，开创了时代先河！” 叶眠星星眼：“哇，我老婆真厉害！” 韩昭：“？？？” 程数：“……”小学妹还是闭嘴更可爱一点。 韩昭心里“落英缤纷”。她心说，叶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也没见程师姐把二作给她啊？就这样她还傻乐，真服了。 叶眠看着韩昭似乎对自己不满的表情，终于出声问道： “妹妹，你是不是仇富啊？” 相亲 韩昭：！！！ 她瞪大眼睛，思索了一下：不会她真的是因为仇富才对叶总不满的吧。 叶眠大手一挥，下单了五十杯奶茶。 半个小时后，韩昭稀里糊涂接过热乎乎的锡兰红茶。 叶眠笑眯眯：“小昭，你吃早饭了吗？” 韩昭摇头。 眠总拎起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道： “里面有小蛋糕，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韩昭接过。 眠总继续道：“鹏跃的企业文化是什么？是把公司当家。所以不光你程师姐是你的家人，我也是哦。” 韩昭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她拆开蛋糕盒，浅尝了一口。 好好吃。 她知道这家专门做慕斯的蛋糕店，但哪怕是以她的年薪，把这家店当作早餐店都是非常奢侈的行为。 叶总真大方…… ！！！ 她……竟然也被叶二小姐攻略了？ 说好的贫贱不能移呢？ 叶眠继续煞有介事地说：“你想想，除了鹏跃，还有哪家公司老板会自掏腰包买小蛋糕？女朋友都做不到这么贴心吧？所以既然是一家人，我们肯定是希望整个大家庭越做越强的，自然也就离不开每个人的努力，你说对不对？” 程数听着听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冠冕堂皇的“把公司当家”啊，鹏跃企业文化根本就是PUA吧！ 这跟渣男/渣女说“宝宝，除了我就没有人爱你了，有什么区别？” 韩昭一口小蛋糕，一口红茶，好不惬意。她哪里还在意叶总说的是啥，就差小鸡啄米疯狂点头了。 叶眠用金属餐勺舀了一小块蛋糕，递到程数面前：“宝贝，你尝尝我这块。” 程数瞥了一眼周围的同事，摇头：“早上吃多了，现在不饿。” 叶眠丝毫不退让：“为什么小学妹给你的茶你就喝了，我给你的蛋糕你不吃？” 程数：“……” 她无奈张口，叶眠光速变脸，将蛋糕喂给了程数。 韩昭刚一抬头就看到这一副“甜蜜喂食”的画面。 ！！！ 叶二小姐肯定是用钞能力胁迫程师姐做出这种“崩人设”的行为的！ 而且叶小姐这么冷的天还穿个半身裙，露出一截小腿晃来晃去，这不是色.诱这是什么！但凡她再吹吹枕边风，谁能抵挡得住啊！ 想到这，韩昭恶狠狠地挖了一勺慕斯塞进嘴里。 另一边的程叶妻妻可没心思关心韩昭那缤纷的内心。 程数暂时失忆，也没有办法接手目前的工作。她看着周围忙碌的同事，感叹道： “不用工作真舒服啊。” 叶眠：“对吧对吧。” 程数又道：“眠总，鹏跃的企业文化‘把公司当家’，是指员工天天加班晚上都睡在公司吗？” 叶眠：“……你到底跟谁是一伙的？” 程数表明立场：“当然是跟你。我建议公司内部可以鼓励恋爱，反正都是一家人了，亲上加亲。” 她继续：“这样上班积极性就更高了。” 叶眠：“好像有道理。” 程数暗自：这个资本家，她当定了。 叶眠看着正捧着奶茶愁眉苦脸的白彤，问道：“白组长呢？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白彤正在思考下一瓶洗发水用什么牌子呢。乍一听到眠总这句话，差点没被呛个半死。 她缓了缓：“眠总您说笑了。”怎么跟她妈一样催她找对象…… 叶眠又舀了一勺慕斯：“我给你介绍几个认识认识？” “不用不用。”白彤连忙拒绝，“我对相亲严重过敏。” 叶眠反驳：“干嘛对相亲有偏见？我跟你程师姐就是相亲认识的啊。” “哦也对。照这么说程姐她老妈也太牛了，居然一相就相到了眠总您。等等，眠总您这种级别的也需要相亲？” 叶眠心虚道：“家里人催得急。” 白彤继续：“不对啊，您跟程姐结婚的时候才二十岁啊，老叶总这么着急吗？” 叶眠随口编道：“他老人家高血压多年，急着抱孙女，当然盼着我快点结婚喽。” 白彤：……毫无逻辑，高血压和抱孙女有什么因果关系可言吗？ 叶眠见搪塞不了白彤，便赶紧挥挥手表示“您还是快走吧，别呆在这里了”。 白彤察言观色，又看了一眼正小媳妇式地坐在眠总身边的程姐，抛下一句“去干活了”便溜了。她可不像眠夫人一样不用工作就能拿工资。 程数则在刚刚的对话中发现了不对劲，她问叶眠：“我妈帮我相亲可以理解，但按理来说我的阶层应该接触不到你这样的家庭。” 叶眠心一咯噔：完蛋了，要瞒不住了。 程数梳理道：“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实际上不是在相亲的时候？” 叶眠长叹：“怎么不管多少次你都能轻松猜到啊！是的，那次是你第一次见我，却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我第一次见你是九年前在F国，你没注意到我，我却crush了你。不过……就算你当时看到我了，现在也不记得了。 “程大果，你完美地忘记了所有与我有交集的时段。” 程数面露歉意：“对不起。” 叶眠：“你就只会跟我道歉。” 程数突然抬头直视叶眠的眼睛，叶眠被她的目光盯着有些疑惑。程数说：“所以，我遇见你，是你的蓄谋已久，对吗？” 叶眠先一愣，后又不好意思地低头：“我耍了一点小心机，你不会怪我吧。八年前你就没有怪我，现在更不能怪我了！” 程数嗯一声：“你做得挺正确的。如果不采取这样的方式，你成功的概率会非常低。” 叶眠咬牙：“我就当你在夸我吧。” 叶二小姐又问：“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那天你同意和我结婚，究竟是因为什么。” 程数分析道：“你很有钱。” 叶眠：“……” 程数急忙补救：“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但是你家境优渥并且性格也不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结婚对象。” 叶眠：很好，更生气了。 程数自顾自剖析：“说实话，在我有记忆的这二十三年里，我的人生规划里一直都没有‘伴侣’这两个字。所以说，叶眠—— “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结婚。” 女人声线温润，在嘈杂的办公环境内，划出一方沉静的天地。 叶眠看着妻子诚挚的双眸，心神微动，问道：“我可以把这句话当作情话吗？” 程数笑了下：“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 戒指 上午的行程很快结束，一到家两人就累得瘫倒在沙发上。 程数突然听到微信提示音，顿时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是程女士给她发了很长的一段语音。 程数点转文字。 大概内容是橙子和年年最近怎么样？橙子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什么小孩需要赢在起跑线上，现在不抓等到落后就迟了。还有年年体重必须要控制了，小孩子不能让吃太多糖，一会蛀牙二会长胖…… 程数看了一个头两个大。 程女士把对付她那套，现在用来对付她的两个娃了。所幸，她们现在也不住一起。老话说得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些她就当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 至于她自己，她是绝无可能告知程女士“她失忆了”这件事的，说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程数打字： 【橙子成绩很好，班级第一】 至于年年，她想了想把叶眠搬了出来。 【叶眠总给孩子吃糖，我回头多控制控制。】 对面很快回复： 【最近认识了一个专门补习奥数的老师，教得非常好。我把她的微信推给你，你跟她交流一下，看能不能把橙安送去学习一段时间。还有，年年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你每天在家就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程数打字的手一顿，她删删改改，打了几句话又全部删除。 跟程女士交流太累了。 她回了一个【嗯】就把手机锁屏，扔在一边。 这种变态的控制欲程数早就习惯了。程女士的功力虽不减当年，但程数也算是身经百战，做不到刀枪不入，免疫力还是有的。 叶眠从117手中的托盘上接过水杯，注意到程数的低气压，问：“怎么了？” 程数把手机又推远些：“程女士。” 叶眠知道程数的母亲控制欲很强。但矛盾的是，程女士对待“外人”又很和蔼。 就比如程女士跟叶眠交流，便仅限于嘘寒问暖，关心两句就没了。只有对亲生女儿，亲生孙女们，她才展现出逼疯人的控制欲。 挺窒息的。 叶眠没经历过这种痛苦。她爹妈对她一直是散养式教育，但凡她当初表现出来一点不想学琴的念头，她现在就是啥也不用干游手好闲的富家千金。 她都不知道程数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叶眠说：“宝宝，你受苦了。” 程数愣一下，没吭声。 叶眠指着家里那条旋转滑滑梯，问：“你想坐吗？” 程数：“我？” 叶眠：“对啊！这滑滑梯本来就是为你装的。不对，应该说，这栋别墅都是为你买的。” 程数看了一眼这种小孩子才玩的玩意，回想了下她的童年——只有学习功课、学习钢琴、学习学习再学习，连坐个滑滑梯都得躲着程女士，还真有点可怜。 “好啊。”程数发自内心地弯了弯眸子。 滑滑梯的入口在二楼的半开放式的儿童房内。程数跟着叶眠走进去，入眼可见有各种各样的玩具，芭比娃娃、小熊玩偶、遥控车、乐高等等，应有尽有。 叶眠从地上捡起一只悠悠球，左手以极其不标准的姿势捏住了绳子的一端后，旋即将握住球的右手松开。悠悠球因重力做了一个自由落体，球身也因为绳子的摩擦高速转动。不过很快，悠悠球便耗尽了动力，叶眠觉得没意思，便把球随手拖在地上。 程数弯腰拾起悠悠球。 叶眠好奇：“你会玩这个吗？” 程数摇头：“不会，但是看别人玩过。” 她一只手握着悠悠球，一只手将线一圈一圈重新绕起。最后，让中指穿过绳端的线圈，把悠悠球握在掌心。 程数手指灵活，一番枯燥的动作下来，竟然也有几分赏心悦目。 她用力甩下悠悠球，球身闪烁出拉风的金色光芒。程数回想她在网上看到的眼花缭乱的玩法，尝试着做了几个简单的招式，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她不气馁，重新绕绳又试了几遍。 不过短短几分钟，她就会学了“天外银龙”“巴黎铁塔”和“凌空跳跃”…… 程数收球，眉头微皱，刚刚那几下拉绳摩擦得手有点疼。 叶眠被震惊得有些词穷。 许久后才问道： “宝贝，为什么你无论学什么都能学得这么快？” 程数解开勒住中指的活结，将悠悠球放到一边：“这些东西也不难，多试几遍就熟能生巧了。我也有做不好的事，比如说写作文和学乐器。毕竟‘术业有专攻’，你在这些领域肯定是强于我的。” 叶眠拿出一旁的洋娃娃：“Nnn，我还是更擅长给玩偶换装。” 说完，她便把娃娃的衣服扒了，从一旁的小衣柜里拉出了一排五颜六色的公主裙。 程数试探性地问道：“橙子喜欢玩这种换装小游戏？” 叶眠一口否认：“当然不喜欢。” 程数：“那买这么多‘衣服’回来干什么？” 叶眠抬头：“我就不能玩了吗？” 程数迅速表明态度：“可以玩。” 叶眠拎起两件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裙子，问：“宝贝，你觉得哪一件更好看？” 程数看了半天：“一个有蝴蝶结一个没有？一个袖口有花边一个没有？” 叶眠无奈：“拜托，是让你挑更喜欢哪个！不是让你找不同。” 程数：“哦，那我挑不出来。” 叶眠：“……” “算了，我自己来。”说完，她自顾自拿起那件有蝴蝶结的，帮娃娃换上。 换完了，叶眠把娃娃举在手里，让它以波浪形的路线在空中“遨游”。 “你看起来比年年还小。”程数说。 “我不同意。”叶眠反驳，“我起码也有四岁。” 程数：“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叶眠把娃娃随手一扔，站起来推着程数往前走：“待了半天，正事儿都忘了。走啦走啦，去玩滑滑梯！” 程数突然暂停脚步，问：“滑滑梯能承受住成年人的体重吗？” 叶眠说：“当然可以啊。” 说完，她狡黠一笑：“你先背我试试，你能承受得住，滑滑梯肯定也行。” 程数有些无语，因为这句话也毫无逻辑。 “上来吧。”程数半蹲下。 “来喽！”叶眠跳上来。 程数掂量了一下：“以我的体力，最多只能背三分钟，超过这个时间你摔倒的几率会指数级增长。” 叶眠咬牙：“你是超市门口的摇摇车吗？投一次币只能坚持三分钟。” 程数：“你要这么觉得也行。” 叶二小姐：“……” “算了算了，快放我下来。” “哦。” “你先坐，我后坐。”说完，叶眠推了推程数。 “好。” 程数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钻进滑滑梯的入口，两手撑着滑滑梯的边缘，不敢轻举妄动。 叶眠蹲在她身后，无奈道：“宝贝，你的胆子怎么比年年还小……幼儿园宝宝都不会怕坐滑滑梯。” 程数松手，心说：她只是太久没坐过，感觉这么大人了坐滑滑梯很丢人。 记忆里上次坐滑滑梯少说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小时候觉得很刺激，现在感觉也就那样，转个两圈就没了。 程数抵达地面，站起身。叶眠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宝宝，我来啦！” 程数：“……” 她赶紧从滑滑梯出口处让开。 好幼稚。 再过两年，叶眠肯定就成家里“最小”的那位了。年年五岁了，她还停留在四岁。 “芜湖～”叶眠从滑滑梯上滑下，抵达地面后又猛地站起身扑进程数怀里，“老婆，好不好玩？” “嗯。”程数应声。 “那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嘛！” “好。”程数无奈点点头。 大概又来了三四趟，117站在滑滑梯边上，一本正经道：“主人们中午好，午餐将于十分钟后上桌，您二位可以准备用餐啦。” 叶眠笑道：“OK！”然后比了个手势。 程数：“去洗手吧，小宝宝吃饭前也要注意卫生。” 叶眠：！！！ “你喊我什么？” “怎么了，你不是只有四岁吗？不是宝宝是什么？” “啊！好丢人——”叶眠捂脸，“你都不会喊年年‘宝宝’！” 程数摸了摸鼻尖，掩藏住笑意。 叶眠看着程数空荡荡的无名指，莫名委屈：“老婆，你真的不记得把我们的婚戒放到哪里了吗？” 程数一噎。 叶眠捏住自己的那枚戒指，在指根处摩挲，埋怨道：“家太大了就这点不好，东西都不好找。” 细圈铂金戒指衬得女人的手指更加白皙纤长。交错镶嵌的白钻同钢琴键般，低调而不单调。 她可是连钢琴独奏会演出时都不会摘下婚戒的国际知名恋爱脑。反正也不会影响她发挥，她当然要大大方方秀恩爱啊！ 叶眠突然意识到，她在卡内基演奏的时候，程数就很可能已经把戒指丢了…… 她秀了个寂寞。 好气人啊！ 但是现在看着程数这一副无辜的样子，她却怎么也生不起来气。 叶眠挥挥手，大度道：“吃饭吧。” 程数赶紧点头：“好。” 叶眠话音一转：“但我有一个要求。” 年轻女人将目光移向妻子的腰——程数今天一身棕色长风衣，裤腰用同色系的皮带束起，勾勒出腰线。白色直筒裤下的双腿修长笔直，整个人显得格外出挑。 这套衣服还是叶眠给她挑的。因为二十三岁的程数，秋冬穿搭基本可以用“短袖+羽绒服”囊括，单调到令人发指。早上帮程数挑衣服，叶眠还玩出了一种“换装小游戏”的感觉。 叶眠敛去眼底不明显的羞赧，轻声道： “我想，坐你腿上。” 崽崽盲盒 “我想，坐你腿上。” 年轻女人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异常清晰。 程数回想了一下，上次“坐腿上”时的情景，热意沿着后颈一路烧到额头。 她磕磕绊绊道：“那还怎么吃饭……” 有点半推半就的意味。 叶眠压根没听到程数说的话，拉着她就往餐桌边上去。 叶二小姐命令道：“你先坐好。” 程数乖乖坐下。 “然后腿张开。” 程数乖乖照做。 叶眠顺势坐到她的右腿上，一只手勾过女人的脖子，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 “真乖，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程数略有些不自在地偏头，吐气道：“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她好像没那么抗拒和叶眠肢体接触了，甚至……还有点想要触碰得更多。 程数自有记忆起就没被人抱过。程女士不仅嘴上别扭，行动上也别扭，是非常典型的华国式家长。她不会夸小孩，也不会抱小孩，只会打压式教育。但她又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这就导致了程数无论怎么样也恨不起来程女士。 至于亲密接触，相比较亲吻或者做.爱，她更渴望拥抱。 小时候，程数渴望和程女士拥抱。 现在她最亲近人不止程女士了，还有她的小妻子，和她们的两个女儿。 虽然对“二十三岁”的程数来说，好像有点突兀，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程数不讨厌叶眠。叶二小姐虽然有点幼稚，还有点黏人，但这些恰恰是程数所欠缺的。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程数缺钱，而叶眠正好有，这不是“天作之合”是什么？ 说不定是财神爷打的招呼，月老才给她们牵的红线。这根线越看越红，再仔细一看是百元大钞的颜色。 拜托，这谁看了不迷糊。 程数看着年轻妻子的浅色双眸，顺从地搂过她的腰。 叶眠感受到腰间的触感，刚想夸程数终于开窍了，就听到： “叶眠，你能不能换个姿势。”程数眨了眨眼睛，“我腿麻了。” 叶眠：“……” 她只好灰溜溜地下来。有没有人懂她这几天吃的瘪，已经比她结婚八年来吃的都多了！ 但是自家老婆，不惯着又能怎么办呢？叶眠不由感叹她可真是善解人意，宽宏大量。 117将捂住摄像头的手撒开，试探性地瞟了一眼两位主人，见没有继续发展下去的迹象，才将午餐端上了桌。 家居机器人在叶家还需要察言观色必要时自动关机。要不是两位主人早就结婚多年并且恩爱有加，117还得扮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NPC管家。 负责自动触发： “哇，好久都没有看到小姐笑得这么开心了。” 以及“您是小姐带回家的第一个女人呢。” 吃完午饭，程数轻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叶眠，中午你能不能……” 后面几个字说得含糊，叶眠听了个大概，但还是故意挑眉问道：“什么？” 程数只好又重复了一遍：“能不能抱着我睡……” 叶眠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谁能想到程数失忆后居然这么好玩。 程数毕竟比叶眠大了五岁，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以年长者自居，永远都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所以叶眠从来没见过妻子这么柔软的一面，就像是色厉内荏的小猫终于露出了肚皮，寻求主人的摸摸。 “好啊。”叶眠爽快地应道。 主卧。 程数抱着枕头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叶眠刚刚换了一身吊带睡裙，当着她面换的。 她迟钝的大脑停止了刷新，脑海里只定格在某一幕，闭眼是，睁眼也是。 程数还在愣神，年轻女人已经贴过来，抽走了她怀里的枕头。 “宝贝，睡觉吧。” 说完，叶眠便搂过程数的脖子。 程数猝不及防，直接埋进一团绵软。 她赶紧撑起身体，拉开了一点距离。 叶眠：“？” 程数喘气：“刚刚那个姿势不舒服。” 叶眠沉默了一下，说：“那你枕我胳膊这里，然后我抱着你。” 程数乖巧地点了点头，照做。 叶眠用空余的那只手摸了摸程数的发顶，有一种类似于“怜爱”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偏头在女人的发顶落上一吻。 可下一秒这种“怜爱”的情绪就消失殆尽。 ——程数用双腿夹住了她的右腿。 有点像睡觉时夹着抱枕的姿势。 但是叶眠可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少女，这种举动在她看来和“邀请”无疑。 她呼吸重了几分，刚想警告程数别乱动，就发现身前的女人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 叶眠在心里叹气，只能尽可能小幅度地拉开被子，盖在她和程数身上。 偏偏程数睡觉还不老实，蹭得她心猿意马。如果不是看在这是程数第一次展现弱势面的份上，她是绝对不可能让程大果睡得这么安稳的。 想到这，叶眠磨了磨牙，在心里把程数翻来覆去这样那样了几百遍。 不记得第几遍的时候，叶眠抵抗不住困意，也睡了过去。 程数这一觉睡得格外安心，甚至还做了一个“程女士是温柔妈咪”的美梦，醒来后浑身舒坦，格外轻松。 她感受着手里莫名的触感，不自觉地捏了捏，却意外地听到了一声低吟。 叶眠“假装”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一双琥珀瞳盈着水光，长睫微动，面露不解。 程数大脑警钟长鸣，她居然…… 年轻女人的吊带睡裙被撩到胸口，即便棉被挡住了大部分风光，程数还是不由面红耳赤。 她是标准的南方人，而且从小到大一直在南方念书，从来没有跟别的女生这么赤.裸相对过。 而她刚刚！居然！光天化日下！对叶眠做出了那种禽兽不如的举动。 程数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她赶紧抽回手，还欲盖弥彰地把手背在身后，阖上眼继续睡觉，假装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梦游”。 叶眠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她心说，某人真是要把“自欺欺人”的方针贯彻到底。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叶眠一觉醒来，胳膊麻了。她刚想抽回手换个姿势，就听见程数似乎在说梦话。 呢喃不清，叶眠好奇地凑过去，仔细听了半晌，结果发现喊的是“妈妈”。 叶眠当即石化了，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程数会真把她当妈啊！ 她看着妻子恬淡毫无防备的睡颜，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末了，叶眠将目光移向程数匀称修长的手，心生一计。 她倒要看看哪个“女儿”敢对“妈妈”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但！叶眠打死也没想到程数会直接“装死”啊！她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个“敢做不敢当”的怂蛋的！ 她一个翻身起床，气鼓鼓道：“我去练琴了，你自己一个人‘好、好、睡、觉’吧！” 程数在被窝里不敢吭声，直到卧室门“碰”的一声关上，她才慢吞吞地从背后抽出了那只“顶风作案”的手。 那股奇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她…怕不是疯了。 程数闭上双眼，大脑放空。 直到下午四点，该去接年年放学了，程数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叶眠推开房门，见程数还在不紧不慢地系腰带，催促道：“速度速度，宝贝儿，快来不及了！” 等到程数收拾完毕，叶眠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急匆匆地往楼下赶。 手腕处传来温热的触感，程数的目光落在那只攥住她的手上，心跳不自觉加速。太奇怪了，明明只是最普通的触碰，她怎么会这么…激动？ 雀跃、欣喜还有微弱的渴求在内心深处萌芽，破土而出。程数的眸子罕见地沾上了些许迷茫。 一路上叶眠火急火燎地催促车载AI，才赶在幼儿园放学前抵达了校门口。 叶眠带着口罩挽着程数一起走进红心幼儿园。刚到年年所在的班级，妻妻俩就被门口的阵仗吓住了。 教室外围了一堆人，教室内也特别吵闹，不时还有家长大声呼喊自家小孩的名字。 程数和叶眠相视一眼：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程数赶紧拨开围在教室门口的家长们，带着叶眠挤进了人堆。 只见教室里整整齐齐坐着三十只一模一样“小羊”。每一个小朋友都穿着如出一辙的黑斗篷，脸上带着可爱的小绵羊面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小朋友们那边“风雨不动安如山”，一个个都稳重到不行。 而家长这边简直乱成一锅粥。程数身边的新手老爹正束手无策地给孩她妈打电话；前面有位不靠谱的老母亲已经开出了“四顿KFC”“五只奥特曼”的高价，但是她家娃还是不为所动。 程数：“……” 叶眠：“……” 沉默了半晌，程数问：“幼儿园经常整这种幺蛾子吗？” 叶眠还是一脸震惊：“我不知道……” 程数：“……” 她随便拉了个家长问：“您好，请问游戏规则是什么？” 那个家长是个急性子，嘴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老师说只有认出哪个是自家小孩才能把娃带走。但无论你怎么喊娃名字，都没一个小不点愿意搭理你。哎呦，真是急死我了！” 程数随口安慰道：“您先别急。” 另一边，叶眠看着那三十只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人类团子，头都大了。 她先指了指最右边角落里的“小绵羊”，问“那只是不是年年”；然后又觉得离她们最近的这只看起来最乖的更像。 到底哪只才是她的宝宝啊！ 叶眠抓狂不已。 程数瞥了眼“羊群”，漫不经心地建议道：“那么麻烦干什么？每对家长随便接一个小孩回家不就行了，反正明天都要送回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要一直不摘下面具，她不就是我‘薛定谔的小孩’？” 叶眠：“？？？” 那位急性子家长：“？？？” 躲在幕后的幼儿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