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让你上吊,没让你重建大明》 第1章 睁开眼就是自挂歪脖树前夜 “陛下,不好啦!不好啦!” 一个太监模样的半百男子冲入室内,大吼道: “陛下,彰仪门被乱匪贼子打开了!” 朱幼健有些懵…… 啥? …… 老子不是正在婚礼上被人灌酒么? 难道喝醉了,已经进入闹洞房环节了? 我屮艹芔茻! …… 他朱幼健本是点娘的作者,专职历史创作,却不想资本横行之后,穷人已经不配写书了…… 在运营日高的某点,想要写出成绩,动辄就是十数万运营费…… 好在写书十年,薄有积蓄,身为单身贵族不求上进的小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社会安定,祖宗四代起早贪黑的积累。 便是躺平,也不会饿死…… 只可惜唯一美中不足者——半夜醒来,身畔对他不离不弃者,唯有美蚊嘤嘤作伴。 虽然那是跨越了物种、替素蚊舍身养崽的老实人背锅侠,但总算多了个运动事项不是? 半夜“啪啪啪”几巴掌,也有点安慰人的声响…… 他倒也不怨什么。 怨只怨特殊背景造成的狼多肉少、僧众粥稀,适婚年龄男女极度悬殊之下,宅男朱幼健便只有左妻右妾——“郑”“傅”五姑娘常伴左右了…… 年近三十,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可成了父母的心头病。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父母孜孜不倦的说教下,朱幼健只好相亲了一个对象~~~ 未婚妻是海归,身高腿长,前凸后翘,曲线玲玲…… 尤其是一双烈焰红唇,两个舌钉布灵布灵,更是极具视觉诱惑。 长得那叫一个带劲! 虽然——圈子里的损友都说:“这是那啥—— 装牙签,买了个阔口瓶?” 嫉妒,这群狐朋狗友就是纯粹的嫉妒…… ~ 唯一美中不足者——未来丈母娘以自家女儿白富美、开过洋眼、见过洋荤为由,索要彩礼四十八万八。 这高昂的彩礼,对于朱家这种老农民家庭来说,当真是要砸锅卖铁,外加亲戚朋友借了一个遍了…… 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朱幼健没日没夜的努力奋斗、码字赚钱。 好不容易娶了白富美,本该人逢喜事精神爽,笙箫长伴美娇娘。 不想,身体却垮了,一顿喜酒,便让朱幼健…… …… 看着那“太监”打扮的男子,朱幼健张嘴就要喝骂——哥们儿,你过分了啊! 谁家婚闹还带这个样子的? 老子正在结婚啊! 没事拌个太监,你在咒谁‘杨伟’呢? 你大爷的,你全家才‘不菊’呢! 朱幼健正在腹诽…… 蓦地…… · 他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啥? 脑袋里的是啥玩意? ——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 额滴个娘咧! 朱幼健\\u003d\\u003d\\u003d 朱由检??? 那个悲剧皇帝…… 开局太祖朱元璋一个豁牙子破碗,打下万里江山;结尾威宗歪脖树上一根绳,丢掉万里江山的烈皇帝——朱由检? 还是自挂东南枝前夜的朱由检…… 这是开局一根绳啊! 这特么是地狱难度中的地狱难度啊! 这…… 狗日的贼老天,我是抢你女朋友了,还是给你带环保帽了?!!! 老子是朱幼健,不是朱由检啊! 我闪婚的大长腿老婆啊…… 都还没有打个啵呢…… 朱幼健欲哭无泪! 四十八万八啊…… (?w?) 嘤嘤嘤…… · 一股股庞大的记忆,充斥在朱幼健的脑海,只让他几欲昏厥……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 就在刚刚,彰仪门被李自成的大顺军,在文臣的里应外合之下给打开了。 后续就是:原主带领着几十个太监,想要杀出皇宫。 却不想宫门早已被“心系”大明,一心为了“大明”江山的大臣们,给“良心”的封死了…… 万般无奈的朱由检,只得亲手砍死了老婆女儿们,将儿子托付给勋贵,妄图儿子能东山再起…… 作为一个拥有华夏最高学历,一个上了二十二年学,更是专攻华夏历史的硕士研究生,朱幼健自然知道最后的结果! 朝臣卖了崇祯帝全家,又岂能容忍他的子嗣继续活着! 于是,卖完老子不算啥,继续卖了崽子才是真理…… 毕竟那啥——斩草要除根,遗患不丛生。 世勋世禄的大臣们,逼死了崇祯,双手将昔日的小皇子们,献给了新主李自成…… 李自成兵败退出北京后,朝臣又转手献给了满清。 最后惨被片成了片…… …… 新生的朱由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开局有毒! ··?·· 替代了窝囊的朱由检,成为大明悲情皇帝的朱幼健还在发懵。 一边的王承恩却是急切道: “皇爷! 咱江北大地,被大疫肆虐了四、五年之久,去年北直隶城城爆发了疙瘩疮,十室九空…… 京师全家灭绝的百姓,都达到了户数的五分之一,总人口少了一半之多! 三大营能站起来者不过万把人。 李自成挑了一个好时候,趁着咱们人手不足,直驱京师而来…… 眼下又被闯贼破了四九城,更是人心惶惶的厉害,臣进宫时,京师早已乱成一团了。” 第2章 当真是货与帝王家啊!悲哀!可笑 新旧信息的冲击,让朱由检脑海一片浆糊,宛若电脑卡机一样…… 啥也想不起来。 闻言,无意识的他,随口问了一句: “咱们还有多少人?可能将闯贼杀出去?” “没人啦!” 王承恩一脸悲沧,话如连珠喋喋不休道: “咱宫里没啥人啦! 别说演武堂的武宦、宫里的太监了,甚至就连强壮一些的宫女,早前都被臣带去了城头作战。 死了几千人啊! 咱偌大的内宫儿郎,都快死完啦!” “啥?” 难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完了,完了! 这开局,特么和找根裤腰带挂在煤山有啥区别? 脑袋混沌的厉害,朱由检无意识的追问: “朝臣呢?” “呵呵!就是这群狗贼开的门啊!” 王承恩一声悲笑,止不住老泪纵横: “臣本在城头御敌,甚至亲自发炮击毙了几十个闯军。 陛下您急招臣回宫…… 皇爷啊,臣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谁知道…… 臣还没赶回皇宫,就得到了城门被破的消息。 陛下啊! 臣的脚步,赶不上群臣投降闯贼的速度啊!” 王承恩泪如雨下: “陛下啊,据说在三天前,就有朝臣放篮子,从城外拉进来了一个闯军使者…… 臣暗中让锦衣卫去查,却找不到这人,城外闯贼攻势又疾,臣抽不出人手大动干戈。 眼下这么一结合——这群狗娘养的大臣,早就投贼了啊!” 王承恩咬紧了下唇,因为睡眠不足而硕大的黑眼袋跳动着: “满朝文武三千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彼等都是胯下还有三两三的真男人,却不如俺这少了两个蛋的竖人…… 这群狗娘养的朝臣,自个贪生怕死投降了李自成不说,更是要逼死陛下,好向新主摇尾乞怜啊!” 闻言,就算朱由检脑海里一片浆糊,还是气的手脚发抖: “他们怎么敢~! 他们就这么急着改朝换代吗?” “陛下啊!”王承恩哭泣道:“陛下身边,就剩下咱这没卵子的太监了啊!” 王承恩抹了抹眼泪,话如连珠道: “臣得到城破的消息,顾不得奏明陛下,先一步将宫内仅剩下、最后的武班宦者,都给召集起来了。 虽然人数不多,只有几十人。 但是——咱们定要护送皇爷您冲出去!” 王承恩捏紧了拳头: ‘哪怕是粉身碎骨,咱家也要将皇爷送出京师!’ 大不了,咱陪着皇爷一起去死! “几十人?” 朱由检苦笑一声: “这是去送人头吗?” “陛下,哪怕是送人头,咱也要为了陛下而站着死!” 王承恩咬紧了牙关,枯松橘子皮般的脸,抖动着: “自从闯贼围了京师,皇爷召集朝臣议事,谁知…… 这一帮肆意侵吞土地却不纳粮、高喊仁义道德却鲸吞国家财赋、享受着高官厚禄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家伙—— 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宫城觐见!” 王承恩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 “甚至——今天早上,皇爷您亲自敲钟召唤大臣进宫,哪知道不说是大臣们了,就连一个小兵都没来!” 王承恩眼睛中全是寒光: “他们怎么敢! 虽然北方混乱,但是,偌大的江南还在陛下手中啊! 他们怎么敢! 这群衣冠禽兽,这是铁了心要将陛下您卖给闯贼了啊!” ······ “等等,等等!” 朱由检揉了揉胀疼的鬓角,尽力整合着记忆,开口道: “让我想一想……” 被原主的记忆,冲击的满脑袋浑浑噩噩的朱由检,强忍着不适开始盘算: 现在我还有多少能用的力量呢? 他看向了王承恩,历史上这是陪着崇祯一起上吊的…… 都一起上过吊的交情了…… 这是一个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还有谁呢? 朱由检脑袋混乱的很,猛然跳出一个名字:“吴三桂呢?” “呜哇!” 朱由检这么一问,王承恩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啊,那群贼子,哪里还是咱大明的兵哟!” “早在闯贼刚刚才攻下西安那会,陛下就让吴三桂他爹吴襄提督京营,驻扎城外牵制闯军。 让臣防守城头,又让驻扎在关宁的吴三桂部勤王……” 朱由检只是记忆混沌,又不是傻子,闻言顿时点头: 如此内外兼顾,原主的这个应对没错,这在战略上是无可挑剔的。 王承恩越哭越伤心,止不住怒骂道: “那个后娘养的内阁首辅陈演,这杂种纠结了一帮大臣,说什么‘弃地非策’,坚决不同意召吴三桂部,拖延不批陛下的勤王诏书三个月之久! 眼看闯贼就打到了宁武关,陛下强行将陈演被罢免后,勤王的诏书才得以发出。” 朱由检长舒了一口气: 按照时间推算,也就是说——勤王诏书已经送出了将近一个月时间! 还来得及! 脑海混沌依旧的朱由检喜道:“关宁铁骑部,朝廷拨付的是一人双骑……” 王承恩猛然打断了朱由检的喜悦: “陛下啊!您下令放弃宁远,数次催促吴三桂快速进京。 蓟辽总督王永吉、辽抚黎玉田和辽东总兵吴三桂,这辽东三巨头,竟然为了保住自家的根基—— 三人一起上疏,以‘弃宁必须撤民’为要挟,让其党在朝堂阻止陛下。 吴三桂更是表示,想要出动,必须先给一百万银子! 后来,陛下绕过内阁,强硬下令让王永吉带着军队出关,去‘请’吴三桂回来。 并赐给他尚方宝剑,一旦吴三桂不动,可以先斩后奏……” 王承恩咬牙切齿,气的浑身发抖: “然而,早在六日,吴三桂就接到了陛下绕开内阁下发的三道手谕。 作为一人双骑的“关宁铁骑”骑兵部队,他不顾陛下数次催促疾驰京师救援的命令。 反倒是先“检阅大军”四天之久,王永吉催促的狠了,才裹挟百姓一起撤退。 为了故意拖延时间,到了山海关后,他竟然还问陛下要一万匹马,还要再休整五日…… 陛下再次下旨呵斥与他,吴三桂才慢吞吞的将部属在山海关安置好了之后,这才赶往玉田方向! 陛下您何曾让他携带百姓前行了? 这贼子也不是好东西啊! 这狗,在坐视啊!” 王承恩的惊天消息,终于让接收了大量信息,脑袋浑浑噩噩的朱由检清醒过来! 稍微一盘算目前的局面,朱由检不由苦笑: 透心凉。 透心凉啊! 可真是——后世他们这些不掺杂私心的明史研究者,得出的那个结论: ‘自从王承恩下了外城城墙——京师最后的卫戍部队,就不姓朱了…… 自从万历末期——大明花费上亿白银养出来的辽东军团,就成了将领们的私人所属了!’ 后世的他,每每与人讨论到这里,心中唯有冰凉一片—— 部队变了姓不算什么,毕竟当兵卖命,拿钱拿粮! 谁给钱投靠谁,这事不天经地义么。 谁让崇祯没有银行,不能直接打钱发军饷呢! 明末大臣,可是还封死了皇宫! 皇帝被“勋贵国戚”、“文武百官”们,给联手封死在那宽不过一里半,长不足两里的紫禁城内。 这就是朝臣留给崇祯皇帝最后的体面了啊! …… 可真是那句经典台词——臣等正欲投降,陛下何故死战! 王承恩语不惊人死不休,揭穿了朝臣的最后遮羞布: “陛下啊!朝臣都想让陛下去死啊!” “不! 官员的背后是士绅。” “是这些左右朝政的士绅集团,想让陛下去死啊!” 王承恩咬碎了钢牙: “这群衣冠禽兽,用金钱供养书生,待书生中试,便以家族联姻,等书生为官,又反过来帮助士绅…… 大明的天下,看似是陛下的,实则他们这些士绅集团,才是左右朝政之人啊!” 王承恩心里很明白——大明朝完了! 皇帝别说是逃出皇宫,东山再起了……就算是想做一个安乐公,也是奢望! 王承恩老泪纵横: “他们是不会允许皇爷您活着的——哪怕,陛下愿意向李自成俯首称臣!”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丝悲沧: “咱华夏没有长治久安的王朝,王朝更迭,分分合合乃是常态。 搁以前,皇帝还能逊位,还能禅让,还能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安乐公…… 那赵宋,还有钱孙李周吴郑王呢,这可大都是前朝后人! 自从那蒙人的铁骑,踏入了中原之后,就只有改换门庭的大臣,再无苟且偷生的昔日君主! 皇室子弟,谁能幸免……” “陛下啊,您赶紧拿个主意,咱们走吧!” 王承恩焦急的很,都快要火烧眉毛了,陛下为何就不着急啊! · 朱由检已经彻底接收了记忆,后世的记忆也清晰起来。 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学者,他很快就发现了漏洞! “不对!” 朱由检哈哈一笑:“王大伴啊,朕还有时间!” 现在是三月十七日,李自成是十九日中午,才进入内城的。 也就是说,还有两天半时间! 高坐在龙椅上的朱幼健,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逃出去简单的很,紫禁城的下水道,三百斤的大胖子都能轻松穿过! 逃走,容易得很! 只是—— 老天爷让他在洞房之前穿越到了明末,真的就只是为了让他利用后世的知识,逃走了事吗? 不! 老天还要他——来救这个国家! 要他来拯救——即将陷入近三百年黑暗中的百姓们! 这才是他来到明末的意义! 最后的逃生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用。 因为——他要带走更多的人! 然后,找一片被打烂的白地,重建华夏!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崇祯啊崇祯,看在你我同名同姓的份上,这大明、这汉家江山,我替你坐了!” 大明还有救! 若想救大明,唯有采取休克疗法,去被闯贼肆虐过的地方猥琐发育,让她焕发新肌,然后再收拾旧河山。 将一切瓶瓶罐罐都砸的稀巴烂,然后再创一个煌煌华夏! 闯贼肆虐? 不打破林立的世家,如何才能让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焕发新生? 蛮清凶残? 正好当做砍向自私自利世家的刀! …… 朱幼健长出了一口气,眼神中有凌厉之色闪烁: ‘从今天起,我就是朱由检,我就是华夏大天子!’ ‘汉家江山,由我来守护!’ 朱由检握紧了拳头,挺直了脊背,坚毅布满了消瘦的脸颊。 李自成骤然兴起,又骤然灭亡。 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中,坚持了几十年的大明江山,虚弱的一推就倒…… 蛮清铁骑,踏遍了华夏大好河山,易服剃发令下,华夏尸横遍野,满目腥膻,迁海锁国令下,华夏彻底衰落,愚民禁武策下,五千年荣光变成了愚昧落后的半封建半殖民…… 百科词条“mq大屠杀”下,记录着一个个让人不忍直视的残酷真相! 朱由检眼中有泪光闪烁: ‘这是一个亡国、亡种、亡天下的大时代,这是一个悲哀的开始,这是一个三百年黑暗的前夜……’ ‘天下1358个县、124个州、245个府、15行省,被清廷屠戮了十五行省、两百四十五个府、一百余个州,有地方志明确记载被屠戮的县,超过了一千个!’ 第3章 自今天起,朕即天下 “还有时间!” “两天半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了!” “我要改变大明的结局!” 朱由检咬紧了牙关: ‘大明两百年不变的六千余万丁口,到顺治八年只剩下一千零六十万丁!’ ‘不说自古以来,华夏只统计16-59岁壮丁的“丁口”,被康麻子改为全员统计的“人口”,背后的数量悬殊有多大! 单单就说这个比例—— 一寸河山一寸血啊!’ ‘因为善良,使得那一群遗老遗少,接过了祖宗传(抢)下(过)来二蛋内的院子,在开放后,一套院子便是十亿、百亿起步! 拥有资本的他们,全方面的、视觉轰炸性的,大肆拍摄祖宗爱(洗)情(白)故事…… 在霸占荧屏的鼓吹下,甚至有走火入魔的少女,跳茅坑都想要穿越回去,给人家做小当婆娘!’ ‘这一切,朕不允许它再次发生!’ qing dynasty 的268年统治,带给种花家的却是暴风雨的夜(无尽的黑暗)…… 没有他们的防范和害怕科技的进步,就没有种花家的全面落后。 没有他们,脚盆鸡也不敢噬主! 没有他们,就没有中华民族历史上——最后一个屈辱黑暗时期!’ ‘没有它们的阻挠,以汉人的学习天赋,中华民族的科技发展就不会被落下。 也就不会有了白头鹰打压花朵公司,而种花人束手无策的情况!’ ‘只要华夏始终强盛,就不会有那些昧着良心,眼看同胞受辱,还要替贼寇摇旗呐喊、呼喊空气自由香甜,只为挣五毛钱的败类!’ 朱由检的眼神越发的清澈起来,他抿紧了嘴唇,双手捏成拳头,在内心发下了一个个誓言: ‘当东方的太阳升起,海盗群贼,和他们的儿子——那个卑鄙的白头鹰,将躲在黑暗里瑟瑟发抖!’ ‘朕的大明,将继续屹立在世界之林的最顶端,俯视着这个宇宙,将我大汉五千年的辉煌继续照耀下去!’ ‘这世界不需要卑鄙的灯塔,因为大明将会是正午的太阳! 朱由检握紧了拳头: ‘所以,我不能死!’ …… 王承恩见皇帝久不言语,正要催促,却猛的揉了揉眼睛。 ‘莫不是我看错了?’ 王承恩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朱由检。 以往的陛下,浑身散发着焦急、无奈、颓废…… 刚刚过完了第33个生日的陛下,两鬓早已斑白,腰脊也驼了下去,眼袋更是深沉。 陛下浑然不似34岁的年轻人,更像一年逾不惑的老人啊! 王承恩低头,从他的角度,能够清晰的看到陛下的龙袍早已磨得毛了边。 至于内袍上的补丁,更是比比皆是。 就这——寻常小地主也不穿的补丁衣服,还是皇后娘娘带着后宫妃嫔,一针一线亲手给陛下缝制的! …… 为了大明,陛下付出了他的所有啊! 王承恩泪眼朦胧…… 往日里,陛下浑身透着一股子颓废,透着费劲了心机却无能为力的无奈。 然而此时的陛下,似乎变换了一个模样…… 就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 …… 王承恩正在思索,朱由检冷不丁站了起来,直吓了王承恩一跳。 “大伴!” 却听朱由检开口道:“替朕更衣,换朕登基时的那套大服!” 他想起了西方历史上似曾相似的一幕: 拿破仑再次复辟时,曾经被数倍敌军拦路,他只身逼近大军,对士兵说——‘士兵们,士兵们,向我开枪!向你们的皇帝开枪!’ 凭借独特的人格魅力,路易派出去多少人,就有多少人倒戈…… 朱由检希望带走更多有用之人,只有这样,他重建大明的速度才会更快。 所以,他要亲自试试、学一学西方那个牛人。 · 午门下。 朱由检头戴天子旒冠,身穿玄色九龙袍,骑在高头大马上,珠玉垂影下,端地是威严甚重。 然则,脸上却是一片漆黑。 宛若锅底。 “城墙上的将士们,睁大你们的眼睛,陛下亲至,你们还不打开城门!” 王承恩喊的嗓子都嘶哑了。 然而…… 大明将旗林立、人影灼灼的城头上,却是一片寂静。 没有一个人回应! “陛下……”王承恩咳嗽两声,哑着嗓子欲要说些什么。 朱由检挥了挥手,调转马头走向了齐化门。 士兵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有大佬在城头看着呢! 这个门,他出不去! …… “陛下请回吧,城外兵戈不休,陛下安坐宫中便是!” 哪知道,一行人刚到齐化门城门下,还不待朱由检说些什么,城楼上,便传来了一道粗犷的声音。 朱由检定睛看去,却见在将士的拥簇下,一中年男子,身穿明亮的将军铠甲,嘴角的嘲讽是那么明显。 赫然是成国公朱纯臣。 “朱纯臣你好大的胆子!” 王承恩大怒,他手指朱纯臣,因为用力,指头关节处带着白斑,愤怒的声音都愈发的尖细了: “你等难道要造反吗?” “造反?呵呵!” 城头上的朱纯臣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 “造反谈不上。” 第4章 朱能有知,绝对会气的爬起来 朱纯臣冷蔑的撇了王承恩一眼,这才敷衍的冲着朱由检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 “圣天子垂拱而治,这朝中大事,自有老臣等替陛下费心了,皇上还是请回吧!” 朱纯臣看向崇祯的目光,全是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欲望。 大顺军势大,短短三个月之内,便几乎掌控了整个长江以北。 除了宁武、太原和保定,其他地方都是望风而降。 这“降”就有得说道了—— 不管朝堂上的皇帝,姓朱还是姓李! 老百姓的赋、税,少不得半分…… 当兵的照样提刀卖命…… 这天下,换了皇帝,与他们何干? 朱家的天下一旦不在,遭殃的便是皇室,就算是安乐公,能得此“殊荣”者又有几个呢? …… 朱纯臣舔了舔嘴角,眼神中的贪婪丝毫不加掩饰。 这降——就是吾等官绅勋贵的专属福利啊! · “大功!大功啊!” 李自成早就派人与他们接洽过了,更是许下了诺言——只要在闯军打进紫禁城之前,堵住朱由检,就是大功一件! 朱纯臣嘿嘿笑了起来。 自古以来,临阵勇斩敌军将帅,乃是首功。 然而,那是要披甲执锐,亲临锋矢,端着脑袋不要命冲杀,才有的功劳。 此时——只要困住了皇帝,将他送给大顺闯王,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晋身之资啊! 虽然这个功劳的大头不是他的,但是,他却是守卫宫城的具体负责人,自然少不得分润他一二! “朱纯臣,你当这紫禁城能够困住朕吗?就不怕朕灭你九族?” 纵然清楚的知道眼前的结局,朱由检还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气笑了。 他手指朱纯臣,厉声喝问。 “九族?”朱纯臣放肆的大笑起来: “皇上啊皇上,说一句好听的,本公叫你一声陛下,与你客气几句,这是念着昔日的情分。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将你作为羊牢,缚献与大顺,你又能奈我何?” 朱纯臣拿起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 “本公不想背上弑君、毒死旧主的名声,这才力排众议,将皇上你关在宫中,但……” 他鼻孔里冷哼一声:“若是陛下不知好歹,便怪不得臣下僭越了。” 朱纯臣丢下手帕,冷冷的看着朱由检一行。 微风吹动了洁白的手帕,缓缓落在朱由检面前,那一抹洁白,是那么的刺眼。 就仿佛勒在脖子上的白绫! “赵家什么下场,陛下不曾少过一天经筵,早该明白才是。” …… 亲身见证了历史上这无耻的一幕,朱由检只觉得心肝都快要气炸了…… 昔日拿着大明俸禄,喝着百姓血脂,趴在大明身上吸血,本该守土有责、精忠报国的大员们…… 却带着自己的手下,毫不犹豫的摇身一变,卖了老东家,连衣衫都不用换,转身就成了大顺朝廷的一份子。 继续自家的荣华富贵! 无耻至极! 王承恩眯了眯眼睛: 该死! 这狗在威胁陛下! ‘朱纯臣,你莫让咱家杀出去,要不然咱家灭了你全家!’王承恩咬着牙,在心底发下了一句誓言。 “回去吧!” 朱纯臣不在意的挥手,轻描淡写道: “落了难的凤凰不如鸡,陛下与其在这里做无谓挣扎,还不若早些返回享受天伦之乐,毕竟……” 讥讽在朱纯臣的脸上愈发地浓郁: “这亲情,陛下可是时日无多了!” …… 北宋被灭的时候,无数赵家皇室被掳北上,女子们被迫不着寸缕,被捆成了羊羔状,献与金国贵族,这就是羊牢…… 听到朱纯臣拿大怂最屈辱的时刻来比喻自己,朱由检简直快要气炸了。 他曾经与人无数次讨论过这个时代。 然而当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还是被大臣们的无耻,给震惊的目瞪口呆! 如此毫无脸皮的一群人,难怪会骤然投降大顺,咻忽又对满清撅起了屁股。 就算累累白骨与他们无关,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屈膝投降,换不来有尊严的活着吗? 身为大明臣子,除了大朝会和三大节,京官面见皇帝都不用下跪! 除非犯错…… 这等待遇,岂是后面那个磕头虫朝代可以给予的! 就这,人家还争着去当人奴才的奴才呢! 可真是蛮清待他是猪狗,他待蛮清若初恋啊…… ······ 朱由检气的说不出话来,而城头上的朱纯臣却高声吩咐手下道: “儿郎们,都给本公看仔细了,一只飞蝇也不准给我放出去,若是皇上再不走,就给我放炮礼送!” 伴随着朱纯臣的话语,城头上数门火炮“咯咯吱吱”的调转了方向,将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朱由检等人。 “我们走!” 朱由检一挥衣袖,满脸铁青的带着众人转向东华门。 …… “大明的将士们,睁开你们的眼睛,仔细看看你们枪口瞄准的是谁!” “士兵们,士兵们,向我开枪!向你们的皇帝开枪!” 朱由检冲着城头上的士卒,喊出了西方历史上最有气势的一句话。 然则…… 迎接他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箭矢! “护驾,护驾!” 王承恩吓得急忙扑了过来,将朱由检护在身后,好几支箭矢射在王承恩身上。 “噗噗噗噗”! “护驾,护驾!” 太监们大叫着,不顾迎面而来的箭矢,将两人护在中间,用身体做成了一堵墙。 “哎哟,陛下,臣先走一步了,陛下一定要杀出去,将来……” 抱着朱由检的王承恩,一声闷哼,脸色瞬间煞白,嘴唇都哆嗦起来。 他喋喋不休的交代着遗言。 “叮当,叮当……” 王承恩的话语未落,伴随着的却是箭矢掉在地上的叮当声。 朱由检仔细看去,却见射过来的箭矢,都被折去了箭头。 “大伴,你还没死呢!” 朱由检一把将王承恩推开,没好气的指着地上的箭矢,心底很沉。 这帮狗娘养的,果真如历史上记载的那样无耻! 这群人并不是要杀了他,而是要将他困住了,好亲手献给李自成! …… 第5章 朕这皇帝太难,想逃走还要先给手下打气 眼见闹了乌龙,王承恩也有些谄谄,他揉揉被戳痛的地方,正待说些什么,却只听“轰”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左侧一间房屋,房顶破了个大洞……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城头上的火炮,已经瞄准了他们,其中一门大炮上方,袅袅青烟尚在飘散。 赫然是城头上的士卒,已经得到了授意,正在用火炮驱离他们。 承恩气的肝胆俱裂,止不住的破口大骂。 一众太监也是气的不轻,纷纷咒骂连连,更有甚者,举着火枪与城头对轰。 回应他们的,却是数门调转了方向,将黑洞洞炮口瞄准了他们的大炮。 “陛下,这该怎么办?那些该死的朝臣封死了皇宫,这是要将我们活捉了啊!” 王承恩脸色惨白,仓皇询问连连。 他已经失去了方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监王廉带着人从另外一个方向,反向绕了过来: “陛下,臣探查的那些城门,不是拒绝开门,就是有人从外面用铁锁锁死了宫门。 宫门太厚,用料太结实了啊,臣让人用巨斧都无法劈开!” 王廉满脸铁青。 王承恩听到义子王廉这么说,脸色更加惨白了。 完了,完了! 这是要逼死他们哟! “哼,果然如此!” 朱由检冷哼一声。 历史上那冷冰冰的记载,远远不止朝臣此时所作的万分之一! 这群狗娘养的,就在前天,甚至将原主从太监手里募捐的二十几万守城白银,给换成了冥币,发给了死命守城的守军…… 无耻至极! 汝母婢,他们只出了几百两银子,就装到口袋里二十多万两白银! 就这还有人洗! 幸好老子来了这个时代,要不然,不是又被你们逼死一个崇祯? “我们走!” 朱由检拨转马头,一边朝宫内走,一边扭头吩咐道:“大伴,命人将两位皇后、太子和诸位公主、皇子,都唤到皇极殿去!” 王承恩急忙吩咐自己的义子王廉去了。 朱由检又低声吩咐了王承恩几句,后者一脸迷茫的离开。 …… 皇极殿原名奉天殿,其周边地势空旷,乃是故宫三大殿之首,福临窃据中原后,改名太和殿。 皇极殿前,朱由检负手而立。 他在等待着。 身为堂堂天子,岂可从下水道中逃脱! (走下水道,的确能绕开反叛大臣的围困。 然而,闯军围死了京师! 他一样逃不掉!)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 造热气球! 唯有这种跨时代的“神物”,才能震撼住闯军,给他撤离忠臣,留下足够的时间。 热气球而已,长距离飞行的他搞不定,短暂飞行的有啥难度? 一百年后,首次出现在巴黎的载人热气球,是用笨重的麻布夹纸,竹篾为骨,地面焚草用浓烟充满气囊,飞起来的! 就这,飞了整整25分钟! 从1644年——1860年,科技是没有代差的。 大明的科技,足够了! 而制作热气球需要的人手,远不是王承恩纠集的几十个太监,就能办到的。 他需要皇宫内所有的宫女、太监一起动手! ~ 这些年来,天气是愈发的糟糕了。 虽然即将进入初夏,却到处都冷飕飕的。 凛冽寒风,吹拂起朱由检身上的红色龙袍,夜幕下,看不清楚的脸颊,愈发的深沉。 …… 明朝时的皇宫,在朝臣的渗透下,就像一张四处漏风的网。 朱由检明白:在制作热气球前,还必须要先做一件事——剔除这些外臣眼线! …… 皇帝被大臣们圈在宫中,准备献给大顺李自成,皇帝亲自带着太监冲杀,却冲不出皇宫的消息,不径而走。 人心惶惶! 宫女、太监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更有甚者,或是怀里鼓鼓囊囊,或是大背小包,偷盗了宫中值钱的财物,揣在身上四散而去。 王承恩带着演武堂的太监,连杀了好几人,这才止住溃散的众人。 他凑齐了朱由检需要的物什,又驱赶着一群群宫女太监,来到皇极殿前。 众人挤成了一团,到处都在窃窃私语,乱的就像菜市场。 皇极殿广场上,点起了一堆堆篝火。 通红的篝火,驱散了黑夜,照应在崇祯的身上,众人见到皇帝就在眼前,这才稍微有了一点点安定。 然而,还是仓皇失措的厉害! 唉! 朱由检叹息一声,人心惶惶啊。 看来只有先收拾了人心,才能指望他们做事了。 朱由检站在高高的丹陛上,沉声道: “贼子围城,文臣勋贵无道,欲要致朕于死地!” 听到皇帝亲口承认流言,宫女太监们又止不住的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甚至还有胆小之人,已经嘤嘤抽噎。 场面愈发的乱了。 朱由检不管不顾,继续道: “朕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十数年如一日,朕何错之有?” 听到此话,众人先是一愣,继而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是啊,咱们的这位陛下,可真的很勤政呢!” “可不是么,陛下每天休息时间不足三个时辰,早朝更是几乎不曾间断……” “是啊,陛下很敬业,整个大明近三百年江山,唯有太祖皇帝能与陛下媲美呢!” “朝廷拿不出军饷,陛下将内帑都搬空了,只为给当兵的发饷……” …… 有人似乎有些不认同: “可是,朝廷内外都在说皇帝嗜杀,对大臣很是残暴呢!” 这话得到了好几人的附和,一时间,舆论竟然有了转向的趋势。 朱由检咳嗽一声,场面顿时冷清了下来。 这话,与朝廷是合作关系的大臣们,可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 但是——宫女太监不过是皇帝的家臣,类似于家奴一般的存在,生杀予夺全在皇帝一句话啊! 宫女、太监们不敢再讨论了,人人忐忑不安,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惹怒了朱由检…… 眼见冷了场,朱由检轻蔑的哂笑一声。 看来说这话的人,正是文臣培养出来吃里扒外的宫中叛徒啊! 朱由检悄声吩咐王承恩,将刚才那几个故意破坏的家伙,给带出去处理掉。 王承恩带着武监太监上前,从人群里拖出来了好几个唱反角的家伙。 众人更加紧张了,纷纷看向了皇帝。 朱由检的脸上全是从容,与紧张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见陛下都火烧眉毛了,还如此镇定,心中稍微安定了些许。 朱由检明白,宫人只是一盘散沙,若不给他们找一个共同的敌人,根本就指望不住! 而这个敌人,除了朝臣还有谁? 朱由检一脸怒容,吼道: “难道文臣贪赃枉法,损毁国家基石,他们就不该被处置?” “难道武将喝兵血,抽兵脂,致使士兵缺衣少粮,羸弱不堪,打败了仗,他们就不该死?” “难道朝廷赈灾的钱粮,全被那群之乎者也的混蛋巧取豪夺了,致使民乱四起,他们就不该领罪?” “难道他们平素争权夺利,有事却全凭圣裁,做人贪婪无耻,做官尸位素餐,就不该滚出去?” 明末,文官赚饱了钱财,武将赚大了势力,唯二受苦受累的便是百姓和皇帝! “他们要钱,朕掏空了内帑、自己破衣烂衫也要给;要粮,朕挖空心思、害惨了百姓也得凑;要兵,朕给他们调、允许他们募……” “朕给钱、给粮、给兵、给权!” “但是,他们是怎么回报朕的?” “能打仗的将军,全被他们坑死!能做事的大臣,全被他们挤走……” “朕是撤换了一些阁臣,是处死了一些文官!但是,他们哪一个不是战败了、犯错了,朕才处置的?” 这帮子朝臣,全都杀了兴许有冤枉的,但是,百个里面杀九十九个,绝壁还有漏网的! 朱由检喘着粗气,推心置腹问道: “你们站在朕的立场上想一想,他们该不该杀?” “朕是有错,错在不该处死了魏忠贤,却没有再培养出一个打手!” 22年时光里学习的知识,加上原主记忆里的一幕幕,朱由检越骂火越大。 他喘着粗气,问出了推心置腹的一句话: “你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请你们站在朕的立场上,好好想想,他们该不该杀?” …… 明朝为什么会灭亡? 后世网上那么多所谓专家、作者的分析,请问有谁——敢将明亡的真正原因说出来? 全特么是因为贪婪与无耻,利益集团丢掉了做人最起码的良心,才导致华夏沦丧三百年! …… 第6章 堂堂大明天子,竟然只有宫人可用,悲哀 “唉!” 崇祯身后,王承恩长身而起: “不知从何起,太祖皇帝定下贪墨灾银十两,即剥皮充草的规矩,演变成了皇帝不得与“民”争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朝廷收税时,各级官吏照例要贪墨一层,朝廷花销用度时,各级官吏依旧要贪污一层……” “他们叫这是——照例漂没,是官绅应得……” “他们的照例,却是在朝廷应征税额的基础上,加了数十倍,数百倍!” “他们胡吃海喝,为了一个青楼妓女,都能狂砸数万两白银,区区几个妓女,都能捧到艳绝历史的地步上! 请问这些钱是哪来的?” 王承恩眼神渐冷: “这群毫无仁义道德,却高举着礼义廉耻大旗的无耻之徒——能百倍于朝廷定度,征收税赋,然后将朝廷拿出来用度的真金白银,再贪污了九成!” “昔日东江毛大帅牵制后金,东林老狗欲要将东江镇收为麾下,于是卡了毛大帅钱粮…… 毛大帅激烈自辩,上疏连问数句‘皇帝知否’! 拨付毛文龙部的钱粮,到了他手上,只剩下朝廷拨付原数的十分之一。” “毛大帅的奏疏,都在宫中放着呢! 要不要咱家找出来,给你们看看……” 王承恩脸色铁青: “这群狗娘养的,只要是不屈服他们的将领,谁能逃过他们的陷害? 熊蛮子咋死的?卢疯子咋死的?戚家军咋没的? 全他妈被他们坑死了!” 王承恩吐沫星子乱溅: “甚至——他们称呼这是‘祖制’。 我大明太祖,何时定下以文御武的制度? 就为了能够达成所谓的‘以文御武’的‘祖制’—— 这群畜生,在两百年前的土木堡,一举坑死朝廷的筋骨…… 彻底掌控了朝政后,这才有了以文治武的可能! 却不知这究竟是太祖之制,还是无耻之徒所制?” “武宗皇帝为了打破文臣的桎梏,躲在军营里理政,更是亲率兵马,打得蒙古大败,打得小王子仓皇北逃,被一句流言吓得马都不会骑了,落马摔死!” 被应州之战打崩了大军的小王子,死于仓皇落马 王承恩喘着粗气,他已经破罐子破摔,全都豁出去了: “然后呢? 他们毒死了武宗! 武宗察觉出了不对,想换太医,被杨廷和等阁臣坚决不许,更是调走了武宗身边亲信! 就因为一个落水,武宗足足坚持了几个月,还是被‘治疗’死了! …… 先皇以太监与他们夺权,又被他们毒死!” 王承恩什么都不顾了。 若是逃不出去,皇帝不过又是人家的一个玩物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掀桌子吧: “只要不听他们话的皇帝,谁能讨得了好? 他们就是为了能够掌权,为了能够控制朝政而已!” 王承恩怒火中烧,狗娘养的,将皇帝逼成啥样了! …… 朱由检浑身杀意! 这群人,搁在后世,也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存在,更甭提是在封建时代。 还是原主心太仁慈了! 要是他,逮着一个,杀他个祖宗十八代,别的官想再祸祸,便要先掂量掂量看…… 皇帝陛下推心置腹的话,王承恩详实的举例,瞬间打动了众人。 他们都是从民间来的可怜人。 尤其是太监! 大明武功昌盛时,宫内太监大多都是征战掠夺来的俘虏。 比如郑和、汪直等。 等到大明衰弱了,没了战俘,这太监,便只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了。 穷家男子活不下去了,便一狠心,切了两个蛋,进宫来求一个渡命。 在场众人,九成九都是根里苦的黄黄苗,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吏,长着一张什么嘴脸,他们又岂能不知道呢? 昔日,他们怨恨朝廷,以为是朱家逼民太甚。 等到进了宫,渐渐了解了大明,这才知道,究竟是谁侵占了他们的口粮…… 眼见皇帝痛骂官吏的无耻,被说中了痛处的众人,不由纷纷同仇敌忾起来。 “是啊,都怪那群该死的当官的,要不是他们太贪,咱们又岂会……” 一年老宫女,穿着领班的服饰,却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呜呜呜,可怜我老娘,卖了我两个姐姐还活不下去,被税吏活活逼死了啊,我也是快要饿死了,正好遇到选秀,这才能进宫活命啊!” 老宫女这一哭,宫女们瞬间哭成了一团…… 明朝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朝代,选秀都取自小门小户。 这一方面避免了外戚坐大,从另一个层次来讲,何尝不是给穷苦人家孩子一个活命的机会呢! 只要成为了秀女,就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若是一朝被皇帝垂青,更是一跃飞上枝头,土鸡变凤凰。 “唉,要不是被官吏逼得活不下去了,谁会切了自己的卵蛋呢!”就连王承恩身后的一个武班宦者,也止不住感慨。 …… 太监、宫女们诉苦连连,止不住开始声讨官场的黑暗。 人心,开始所向了…… 朱由检暗暗点头。 他总算是扭转了不利的场面,将面前这些人,暂时给拧成了一根绳。 成功让惶恐的众人,枪口一致对准了文臣。 树立了敌对目标还不够,还要让这些人效忠自己。 朱由检开始打感情牌: “朕且问你等,朕登极十七载,可曾苛责你等一人?” 正在怒骂连连的太监、宫女们,愣住了。 朝臣都说皇上嗜杀,十几年来,更换的辅臣、大员无数,更有好些人都丢掉了性命。 但是,皇上却不曾苛责过他们啊! 甚至,皇上登基之后,更是数次遣散宫女,让年长的宫女回归家乡…… 这是仁政啊! 宫女进宫时间长了,多少也能积攒一些家底,宫里出去的女人,相对于原生家庭,大都能寻得一户好人家。 如此一来,后半生可就有了依靠,也不会等到年老力衰的时候,一个人孤苦伶仃。 “陛下哪里苛责过婢子们啊!” 人群里,一个小太监忽然扑了出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婢子本是坤宁宫小火者,五年前的冬天,婢子刚进宫,才11岁。 皇后娘娘问婢子认不认识字,婢子答不识,娘娘说不识字哪有前途呢,便悉心教导婢子,可是等第二天考校的时候,婢子因为贪玩,全给忘记了。” 却听那小太监继续道: “娘娘恼了,罚我在台阶上跪下,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起来,陛下看见了,询问婢子缘由后,笑骂婢子愚笨,又怕天寒地冻,冻坏了婢子的膝盖,便亲口替婢子求情……” 朱由检一楞,这件事在后世的野史上也有所记载,却不想竟然是真的。 稍微一思索,他的记忆里也出现了这一幕: 崇祯笑着对周皇后道:‘我请求先生宽恕他,如何?’皇后佯装嗔怒说:‘坏了学规。’ 崇祯却是哈哈一笑,挥手让这小太监起来。 …… 小太监跪在地上,砰砰的磕头: “婢子感念陛下的恩德,改名秦知恩。 今日陛下有难,婢子文不成武不就,唯有以死方能报得陛下恩德啊! 只有让贼人先踏过了婢子的尸体,才能近得陛下跟前!” 那小太监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光景,一脸的泪水,却满脸视死如归。 秦知恩这么一说,人群里又出来了好几人,他们跪在地上,纷纷喊着要为朱由检战死。 有人大声述说自己失手打碎了东西,按律要打板子,却被陛下免于责罚……受了陛下的恩惠,自该为陛下效死…… 有说自己早前卷入阉党,却被陛下免除责罚,早就该死了,多活这些年已经是赚到了…… · 虽然盖棺定论:崇祯是亡国之君。 但是,遍翻史书,却无有说此人残暴者…… 除了那群鲸吞国家资产,还不干活的文臣勋贵! 他们可真他娘的有比脸着书立传、说自己冤枉! 第7章 制作逃生工具 就他们干的那些事,要是朱元璋还活着,扒了他们祖宗十八代的皮,都是轻饶了! 难怪老话说——自古负心读书郎,仗义每从屠狗辈了。 义愤填膺和视死如归,悄然取代了人们脸上的恐慌…… …… 多好的一群人啊! 朱由检的眼睛有些发热,又酸酸的…… 他泪目了…… 这就是华夏! 从来不缺好男儿的华夏! 先烈用赤忱铸就的华夏! 英雄用鲜血浇红的华夏! 杀敌报国铭刻在基因里的华夏! 忠字一肩担,义字铭心间! 这个民族从来不缺好男儿! 每一次国家危亡时,总有一个个小人物站出来,用生命、用鲜血,匡扶社稷! 哪怕——在这条布满忠骸的道路上,九成九都是无可考证姓名、生平的无名英雄……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泛酸的眼眶,不让泪水掉落。 “诸位!” 朱由检站直了身体,止不住真诚的弯腰一拜: “朕惭愧,身为皇帝,却不曾让百姓安居乐业,身为君主,却不曾让诸公荣华一生。” 众人连呼不敢。 朱由检挥挥手,止住了闹哄哄的局面,他开口道: “但是,他们想要困死朕,想要将朕送给李自成——” 朱由检长啸出声。 他举起双臂,震耳欲聋的大吼: “那群只会中饱私囊的汉奸败类——他们还不够格!” 朱由检说的是霸气无匹,太监宫女们却是哀鸿一片。 都已经火烧眉毛了,陛下怎么还不着急呢? 赶紧想个法子逃出去啊! “诸公勿忧,朕身为大明天子,自有大明龙气护持,更有列祖列宗保佑!虽然局势堪忧,但是李自成那一众毛贼,却伤不得朕分毫!” 朱由检继续大呼! 众人摇头不已。 罢了,罢了。 陛下之恩无以为报,今日便将这一百来斤,还与陛下了。 朱由检满脸坚定,言语凿凿道: “朕昨晚梦到太祖,他老人家教给朕一个安然离去的法门!” 他借着大明开国皇帝,开局一个破碗,打下了万里大明江山的太祖朱元璋之口,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原来是太祖皇帝托梦!”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 太祖皇帝当的是漫漫华夏历史上的第一! 一介乞儿,做到了万里江山之主,在整个世界历史上这都是独一份的! 既然太祖他老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么,陛下必然是能够逃出生天的。 众人顿时欣喜起来。 朱由检见众人不再迷茫,脸上也都恢复了生机,这才继续道: “孔明灯大家都会制作吧?” …… 热气球虽然不能等同于大号孔明灯,但是——原理不都是一个样么! 一百年后,法国出现的最早载人热气球,不过是用竹篾为骨,里外两层麻布,中间夹一层草纸密封,制作出来的! 甚至加热方式,还只是一个大火盆! 就这,都足足飞了25分钟,跨越大半个巴黎! 不过是一个思路的误区罢了,只要戳破了—— 还有什么难度呢? 我华夏的棉布、丝绸更薄,宣纸更轻! 我华夏的油灯,放大后做结实了,加一个两头空的罩子,就是初级的喷火装置! 还能在不熄火的情况下添油! 他还能飞不出去了? 没有见过热气球的古人,见到这种划时代的巨物,第一反应就是惊惧! 不要怀疑这个,要知道就算在强制义务教育的我国,电视机最开始流行的时候,每次放到了武打片,一出现那抈芹菜杆的噼啪声,人们都担心会不会将屏幕打碎了,甚至还有人赶紧起身关机! 更何况是古人! …… 看着众人开始忙碌,朱由检冷笑一声。 朝臣当真是打得好算盘,企图活捉皇帝,作为晋身之资。 却不知道,他有无数种方法逃出皇宫。 不说别的,单单紫禁城的下水道,破开水门之后,容纳三百斤大胖子通过,毫无压力。 后世的网上,一群哈德鼓吹青岛下水道,却不知道,紫禁城的排水系统更加牛逼,他们更加不知道,就下水道来说,赣州的更是要甩青岛数条街! · 朱由检一脸冷笑: 还有两天时间! 老子要先撩拨撩拨你们,然后再用神迹惊掉了你们的下巴,带上忠臣,大摇大摆的离开! · 一群女人孩子,在太监王廉的带领下走了过来,朱由检却在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 王承恩先对着那些人行了一个礼,这才转身凑上前,轻声对崇祯道: “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以及诸位皇妃、皇子、公主们来了。” 朱由检扭头看去,只见那些鸢鸢燕燕的女人,满面的愁容;一群少男少女们,正望着他泫然欲泣呢。 人群里,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女人,格外的显眼。 只见那女子生的极美,身着一身素麻衣衫,做着普通人的打扮。 一身麻衣上,还打着几个补丁,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身上还有着一团团锅灰。 宛若一介村妇。 这一身衣衫,虽然不曾减轻该女子容貌几分,但是,她只消用衣服上的锅灰弄脏脸,走在人群里,几乎就与常人无异! 朱由检一愣,这是做好了外逃的准备啊! 女子伸手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也是做同样打扮。 此人,正是朱由检皇兄天启帝的皇后——出身自河南祥符张氏的女子张嫣。 见到崇祯看过来,周皇后和张皇后急忙带着众人弯腰拜下:“臣妾等见过陛下。” 太子朱慈烺也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弯腰行礼,纷纷开口道:“儿臣等拜见父皇。” 朱由检摆手示意众人起来,他看向周皇后。 周皇后。朱由检是藩王,周后是从报名的三位淑女中挑出来的,与全国海选八千秀女,挑出来的第一美女张嫣不同 却见这位生于江南水乡的女子,娇小玲珑,身着一身大红的皇后冠冕,胸前绣着的金色凤凰展翅欲飞。 金色的凤钗和步摇,整齐的插在黝黑的发髻上,随着周氏的动作,摇曳生辉。 第8章 去江南?朕不想做献帝,被人挟了 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身材矮小的周氏,一身皇后装扮,弥补了她身高的不足,将周氏衬托的端庄雍容万分。 朱由检微微拧眉,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悦: “都这等时候了,皇后还穿这些作甚?” 周皇后微微屈身做了一个万福礼,开口道: “臣妾服侍陛下已经十八年了,这些年来臣妾屡次劝戒过陛下,重用君子,远离小人,但陛下不听,才会有今日啊!” 周皇后难过极了:“祖宗衣冠怎敢轻弃,圣人有言:君子死而冠不免,妾虽一介女子,却也不敢或忘。” 说完便抱着皇太子朱慈烺和皇次子朱慈炯痛哭。 朱由检皱眉:“谁告诉你大势尽去了的?” 周皇后怕是以为自己要投降了,再借穿衣服的事情,暗喻自己要以死明志呢! 朱由检没来由吃了一个软刀子,他也不恼,开口稍微解释了一句: “皇后误会了,这个天下谁都可以投降,唯有我朱家人却是万万不能的。” 朱由检将刚才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周氏顿时闹了一个大花脸。 她低着头,嘴里濡濡着,说不出话来。 一身雍容华贵的她,此番动作反倒平添了几分娇羞。 这一副端庄丽人的少妇风情,反萌差差点惊掉了朱由检的下巴。 我尼玛! 怪不得曹操已死两千年,曹公精神永流传。 少妇才是王道啊! 若不然,朱圣人的儿媳妇,为啥出家咧…… 朱由检摸摸下巴,皇后漂亮是漂亮,就是这政治眼光太差! 朱由检扭头不再看周皇后。 挥手让周氏带着嫔妃们,去监督宫女太监了,这才转身对张皇后道: “皇嫂,朕有愧于皇兄的嘱托,将大明带到了现下的境地,朕实在是惭愧的很。” 张皇后一身灰色粗布麻衣,却不能遮住她绝美的容颜丝毫。 张嫣“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为中国古代五大艳后之一。 这位在历史上被称为五大艳后之一的奇女子,此时却是满脸严肃: “皇帝切莫这么说,眼下的场面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她安慰了朱由检一句,又继续道: “方才来的时候,慈炯这孩子正在妾身处,我便让他一并换了农家子弟的衣衫。” 朱由检肃然起敬,张嫣这是在给三皇子朱慈炯活命的机会啊! 他再次真诚的拜了张皇后:“多谢皇嫂费心了。” 身为历史硕士,又偏好明史,朱由检知道眼前这位女子在历史上的结局。 正史中说她自尽而死。 然而在民间传说中,蛮清入关后,此人却是带着朱慈炯,策反了李自成部将毛将军护卫他们,一路逃到了河南,意图借助本族大支白水张氏,为朱家再起江山。 白水张氏是两千年世家。 白水是张姓的一大分支,独占襄阳、南阳、邓州三个州郡为郡望,因为部族实力太大,并不像其他姓氏那样以城池为堂号,而是以此时汉江最大支流——白水(河)为堂号。 白水张氏自西汉开始崛起一直辉煌到了清中晚期,因为资助白莲起义,被清政府打压衰落下去。 人尽皆知的张衡、张仲景等,就是白水张氏族人。 甚至就连人人最爱的小钱钱上面那字体,也是出自白水张氏族人的墓碑(张玄、张黑女ru碑) 在清末民国,张氏最后的辉煌是邓州的一个支脉,成为民国郧阳游击司令,巅峰时辖下数万军队,掌握十几个县。 却不想…… 张皇后在南阳南召皇后乡意外落马,摔在石头上磕破脑袋而死,毛将军见失去了联络人,丢下三皇子独自逃命,而朱慈炯则失去了依靠,流落民间,辗转多地,耄耋之年被清廷凌迟…… 徒在民间留下了三太子的故事。 张皇后的故事,在南阳一带流传甚广,老年人几乎都知道这个故事。 可惜因为满清残酷追杀朱家皇族,和长达一百四十余年、持续两百五十余年的文字狱,使得只言片语不敢留于文字,只能口口相传。 百姓们借托光武帝皇后阴丽华的故事,来传唱此女,也有假托在唐朝张皇后身上来传说的。 “皇帝说的哪里话,这本是你我家事,亦是妾份内事。” 张嫣侧身避开朱由检的行礼,她挥手让一众小太监远去,这才低声道: “陛下,方才来的时候,我与周妹妹商议了,若是事有不歹,陛下不要忘记了,我们在南方还有一个家。” “南京?”朱由检挑了挑眉头,剑眉微微拧成了疙瘩。 “皇嫂可曾想过,若是去了南直隶,你我便沦为工具了啊!” 崇祯后期,原主可不是没想过迁都南京的事。 朱由检叹息一声: “朕不止一次暗示忠臣,在朝堂上提出迁都的打算……” “然而,此时的江南,已经沦为东林、复社等利益党派的自留地,人家依靠海外贸易,数钱都数不过来了,他们又岂会给自己套一个紧箍咒。” 对于江南文人利益集团来说——迁都——这不是给自己挖坑么! 朱由检苦笑: “朝臣知道,以朕的眼力劲,一旦去了江南,必然能够看清隆庆开海后,江南士绅将本属于朝廷的海外贸易,转嫁到他们身上的实质。 皇嫂你认为这些利益团体会善罢甘休?” “于是,这些提出了南迁之人,不是被排挤走,就是被弄的丢官,甚至更有……” 朱由检一声长叹! 在江南文人集团的阻挠下,崇祯想去南方——那是绝不可能的。 这就是为什么崇祯最终吊死煤山,却没有迁都南京的原因。 张嫣瞪大了眼睛:“这就是朝臣反对南迁的原因?” 朱由检点头:“自我大明立国起,文人集团及利益集团一直都在对抗皇权,太祖时期就有南北榜案……” 这种现象,自太祖始至永历终,贯穿大明三百年,就算手段酷烈的朱元璋,都不曾将这个现象消除。 “而今北方灾祸不断,朝廷不停地将富庶南方的产出,调运北方,救济北人。 江南士绅无不视北方为累赘,甚至恨不得划地自治! 朕,是他们的阻碍啊!” 张嫣难以置信道:“那为什么他们屡屡要太子南下,坐镇南京呢?” 朱由检长叹:“因为朕是天下共主啊! 朕登基十七年了,只要活着,天然具有超强的影响力,一旦南下,极可能是江南文人集团垄断海外贸易的终结。 至于太子么…… 太子南下之日,便是朕身死之时! 朕若是殉国了,太子……呵呵……” 让太子去江南,无非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 后来的南明,换了那么多皇帝,又有谁把朱家人当成一回事了? 那就是个夜壶——有用拎起来哆嗦几下。 自己爽完了,就有多远丢多远去。 原主崇祯帝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不同意这一套方案。 “太子年幼,士绅好控制啊。” 张嫣娥眉微黛,一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口微微张开,雪白的贝齿咬在下唇上。 她沉思少许,猛然抬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陛下的意思是他们要做曹操?” “呵呵!” 朱由检冷笑:“曹操,人家可一辈子都还是汉臣呐!” “那群人?” 他的目光在张嫣不敢置信的脸上掠过,沉重的鼻息声,只让张嫣心中发沉,她仿佛置身冰海,冷的无法呼吸。 “皇嫂,你别看曹操被儿子曹丕安上了武帝的名号,人家征战一辈子,打下的江山,悬挂的可都是汉旗! 而这群人呢?” 第9章 逃走后的落脚之地 朱由检叹息连连,大明是怎么亡的? 稍微懂点历史的,都知道大明亡于党争。 而党争的本质是——党派利益集团之争! 准确的说,大明亡于——资本推动下,利益集团自上而下,自发形成的贪婪之争。 这就是史书上所谓的党争! 狭义上来讲:明朝和北宋一个样,都是被文臣祸祸完的! 不信请看反对在辽东筑城的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被搞臭、搞走、搞死? 为什么时至今日,历经近四百年的验证,还有人会鼓吹在辽东筑城的正确性呢? 唯此二字可以解释——得利! 筑城,就有了油水,建的城越多,油水越大! 最好是盖了拆、拆了盖! 反复筑城,就能反复得到好处。 最好是可以耗干了朝廷! 因为——朝廷一旦没钱,必然要加税,文臣可以上下其手,先赚朝廷定额的十倍百倍! 朝廷收到钱后,拨付钱粮建筑辽东诸城,文臣武将再一次上下其手,再贪污他个九成! 这一来一去,就是原本花销数十倍、数百倍的金银! 为了这种收益能常规化,怎么滴也不能让后金死了不是,那就各种骚操作送呗! 钱粮、人头、敌派将领……反正怎么能帮助后金,怎么来! 谁还敢说辽东筑城不正确呢? ——说不正确之人,不是被罢官,就是成为了一捧白骨! 不信请看,筑城的袁勇士们,接连三番“丢失”(资助)了上百万石军粮,反而被人鼓吹了数百年! 拿更少的钱,却能消灭更多敌人的将领何在? (戚家军呢?毛文龙呢?白杆兵呢?天雄军呢?……全特么被自己人坑死了!) 说一句不好听的,莫说是封建时代了,就算是现代这种工业健全的社会,有几个国家敢一口气修筑几百公里长的军事城池堡垒群? 在同等收支比例下,全球能找出几个这么有实力的? 盖棺定论:辽东筑城\\u003d祸国、肥绅、外加资敌! 真特么一句话总结:花了那么多钱,就算找个傻子用钱砸,也给后金砸死完了! (兄弟们,鼓吹辽东筑城正确性的,不是特么脑子有病,就是黑心烂肝之徒,不对,也有可能是既得利益者。) 请记住了,防守,防不出一个煌煌华夏! 有句话那是圭臬: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 朱由检只有长叹: “皇嫂可相信,若是今日朕君王死社稷了。明日江南那群人,立马就会立一个傀儡皇帝出来!” 张嫣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柔荑捂住了樱口,指缝间露出了几许雪白的瓠犀。 这个漂亮到极致的女人,被朱由检的话震惊的目瞪口呆。 “他们,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 怎么不敢! 朱由检唯有叹息。 历史上,崇祯死后,东林复社等文人集团立马将刚刚流落江南,失去了权势的潞王朱常淓推了出来,甚至坚决反对立福王朱由菘为帝。 要知道朱由菘是万历皇帝的亲孙子,而朱常淓却是侄子。 素来以长幼有序、亲疏有别为武器,来打倒敌人的东林等党,再次玩了一出双标游戏。 为啥? 就特么因为朱由菘已经失去藩地好几年,部属四处笼络,在江南拥有一定的根基,他们不好掌控罢了! 而朱常淓——他刚刚逃去江南一个多月,有个屁的班底哟! 至于东林反对的理由:什么福王名声不好——我呸!这俩是门后拜神,大哥不说二哥,一个荒唐一个胡闹。ˉ\\\\_(ツ)_\/ˉ 后面的发展就是,得到消息的朱由菘,立马展现了自己的根基,他派人找到将领来支持自己,于是福王在马士英等人的拥立下继位。 而躲在同一个湖里,一同得到消息的潞王,连门路都不知道找谁家的! 这下知道为啥东林推潞王当皇帝了吧! 就特么没根基,好拿捏而已! 至于后面的发展,更能说明他们的自私自利! 马士英当权后,伙同阮大钺(东林、复社公敌)惩治东林、复社成员,后者不甘就戮,又借着真假太子案发力,让左良玉出兵威胁朱由菘,弘光朝覆灭! 蛮清又特么白捡了一波人头、钱粮、土地! 哦,也可能不是人家自私自利,兴许是人家又一次送呢? 弘光朝的这段历史,就足以证明江南文人集团都是一群什么玩意了。 整个明末:崇祯朝、弘光朝、邵武朝,蛮清都是白捡的,隆武朝廷是郑芝龙送的…… 这些利益集团,就没干过人事! …… 张嫣猛然间想起了自己父亲的事情,不由苦笑一声。 她抬起螓首,轻声道:“我相信陛下的推断,当初家父就是这样被东林玩弄的。” 张嫣的父亲张国纪,身为大明国丈,天启帝为何竟然迟迟不给封侯? 这在整个大明历史上,可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 为啥? 因为东林党人,在这件事上可真没安好心! 张嫣入宫当选贵人后,东林党人立刻忽悠张国纪,让他加入了东林党。 天启帝是谁? 这位在真实的历史上可是一个猛人,虽然最后棋差一着,被落水治死了,但此人的政治眼光,的确算是拔尖的。 明朝两位落水的皇帝都不是庸才,于是一个被落水不治死,一个被落水治死。 天启帝看出了东林党的用意,于是,在整个天启朝,张国纪最高只是一个中军都督府同知(虚职、没权)。 身为皇帝的正牌老丈人,却始终连个爵位都捞不到! 甚至一度被赶回老家读书! 还是崇祯末期,国家快亡了,张国纪见崇祯困难,千里迢迢赶来送银子,崇祯才给张国纪封了个侯! …… 见到张嫣明白,朱由检微微颔首。 文官的无耻,已经不需要赘述了,这群人斗到了南明灭亡还不肯消停,依旧互相举报攻击,最后被满清的大刀片子借着三大案一阵乱砍,死伤无数之后,立马跪地求饶了—— 整个满清一朝,江南文人都是乖宝宝。o(* ̄︶ ̄*)o 有多乖?——直到太平天国占据了南京之后,他们都依旧甘愿顶着两根野猪尾巴,心向我大清…… 甚至还污蔑人家留发是长毛! 却不想自己的俅打扮,下去了,老祖宗都不认这孙子! 反倒是缺少文人,后世没人宣扬的北方大地,穷乡僻壤的云贵川广,此起彼伏的起义,贯穿了整个伪清一朝。 可真是仓廪足多而无忠义,穷乡僻壤义士不绝迹…… “皇嫂,若是你我还想活着,还想将大明再夺回来,就一定不能去江南!” 朱由检满脸真诚: “哪怕是一块满目疮痍的废墟,也要比去繁华的江南更好。” 隆武帝有本事没? 有贤名没? 有志气没? 就连朱聿键都玩不转,更何况是他这个没有经历过勾心斗角的后世宅男了。 他需要的是一块白地,一张没有私心的白纸,而不是繁华里的勾心斗角! “陛下若是这么说,我倒有一个好去处。” 张嫣挑起峨眉,忐忑的说出了这句话。 张嫣知道,崇祯没有经过帝王之术的教育,只能自己瞎琢磨,是以他的心思很重,她在说话的时候,必须要顾虑到这位小叔子的感受。 作为后世人,习惯了男女平等环境下的朱由检,哪有那些小心思哟。 他微微俯身,凝视着张嫣:“皇嫂说的是南阳?洛阳?还是西安?” 当然,云贵川最好,然而道路在人家手中,他去不了。 江南又不能去,剩下的地方全是无险可守之地,想来想去,只有这三个地方了。 这三处,都是大明最大的城市之一,又都被李自成等农民军祸害了好几遍,正是世家大族掌控最薄弱的时候。 第10章 群臣开始逼宫了 “南阳。”张嫣见朱由检并没有责备自己,这才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洛阳自去岁被李自成破城之后,遇难者逾百万之众,而今仍是白地,此地不可选。 古都西安虽然号称四塞,然而却历经近二十年大旱,此地水源先天不足,又被贼寇轮流祸害,更是李贼大本营,此地与陛下不利。” 张嫣缓缓道: “妾家乡离南阳不远,幼时曾数次路过垭口访亲。 南阳虽然号称千里平原,实际上只是一个巨大的盆地罢了! 秦岭、伏牛山、大巴山和桐柏山,将南阳围在了中间,也可以称之为缩小版的四塞。” 在地形图上因为比例的原因,看不出来,实际上南阳盆地四周都是山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自成北上之后,任命白旺留守江汉,左良玉正在与他缠斗。 白旺此人不过是一个庸人,左良玉都能缠住他,足以证明他的指挥能力并不强。 陛下要在南阳立足,要比任何一个地方都简单很多!” “南阳乃是汉光武帝起家之地,历来都是天下五大都城之一,皇嫂的意思,朕明白了。” 朱由检说出了送客的话语。 “时机于我等不利,陛下当早做决断。”张嫣弯腰行礼,退出了大殿。 …… “大伴!”他伸手招来王承恩:“懿安皇后的意思, 你觉得如何?” 王承恩想了想,开口道:“陛下,南阳在历史上号称——中原之门,此地乃是天下的十字路口,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南阳周遭群山环抱,北方地势尤其险峻,方才娘娘提及的垭口,守住出口的乃是九塞之一的方城,现今的裕州。 此地与武关,是北方想要进入南阳的唯二通道。 也就是说,若立足南阳,这两地是关键。” “此外,南阳东方、南方的山脉并不太高,需要有兵卒防守,不能作为天险依靠。” 王承恩努力稳住心神,快速组织了一番语言,继续道: “南阳此地可以为根基,却不能过于依靠,自古以来,据守此地者,唯有出击方能长久。” “此外,若想守南阳,必须夺取襄阳,关上南方入侵的通道,也就是说拿下整个地理上的南阳盆地……” 朱由检频频点头。 他的目光穿过了已经黑定的夜,不知飘向了何方。 …… 出击,主动出击么…… ……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后世人朱幼健,来到大明的第一天,就这样缓缓过去。 不急! 距离李自成进城,还有一天半时间! 按照历史,即将迎来朝臣逼宫的戏码了…… 不亲眼见证见证文臣的无耻,朱由检不甘心! 翌日。 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在十数个甲士的拱卫下,朝臣们冲入皇宫,甚至不顾王承恩等人的阻拦,强硬的冲进了金銮殿。 坐在龙椅上和衣而眠的朱由检猛然惊醒,他扣了扣眼角,看着顺着台阶迤逦而来的大臣,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一晚上的时间,朱由检已经理清了原主的记忆,此时,排在众人最前面的正是当朝首辅——文渊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兵部尚书、总督河道、屯田、练兵诸事的魏藻德。 跟在他身畔的有前任首辅陈演、兵部尚书群辅张缙彦等阁辅大臣,六部诸官则在他们的身后…… 至于昨天不可一世的朱纯臣,更是远在了圈子的圈子外围…… 被众人拱卫在核心的,却是两个太监,赫然正是杜勋和杜之秩两人,在两人之间,是一个年轻的国字脸将军。 这人是谁? 按理说在群臣逼宫这个当口,能够占据c位的,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才是。 朱由检微微皱眉,在古书记载中,有关崇祯头脑清晰、反应灵敏的故事比比皆是。 但是,他翻遍原主记忆,始终找不到这小将的消息。 此人必然是关键人物! …… 群臣微微弯腰,敷衍的行了一个礼,参差不齐的道了一声万岁。 乱哄哄的声音,打断了朱由检的思绪。 他左侧嘴角勾起,露出了一抹轻蔑而邪魅魅的笑: “昨日早晨敲响的钟声,此刻方才传入诸工耳中。” 第11章 就你们这臭不要脸的还敢逼宫?朕给你脸扇肿 “朕却是不知,这总长不过两里、宽不过一里半的皇宫,竟然如此之大,竟然让诸位走了一天一夜,才到得朕面前!” 崇祯夹枪带棒的一句话,让众人面色有些难堪,而排在众人最后的范景文,却是满脸悲沧。 昨日张缙彦派人守死了宫门,他入宫不得,今日一大早,他正要进宫,却被同僚唤住,说是要一起面圣。 他脱不得身! …… 龙椅高出殿堂许多,朱由检一眼就看到了他,略微一想,顿时明白这人便是甲申之难时,殉国的最高等级大臣,当即他沉声道: “范阁近的前来,朕有事相询。” 范景文是直隶河间府人(今属河北),此人几经起落,于上月刚被崇祯命为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乃是大明次辅,地位仅次于魏藻德之下。 但是,他是刚刚从民间被提拔起来的,手中实权几近于无…… 范景文泪流满面的到了丹陛前,他弯腰顿首,借着弯腰行礼的时候,低声道: “陛下,李闯派人与他们商议好了,群臣都要投降李贼……昨日宫门又被军士锁住,臣进不来……” “范卿不必说了,朕都知道了,你先站在一边。” 朱由检摆手,让范景文站在王承恩身畔。 朱由检不理会众臣,反倒是先与范景文说话的行为,将一众正准备逼宫的大臣,打了个措手不及,朝臣们呆在了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朝臣不说话,朱由检却一脸玩味,开口道: “让朕想想,你们该怎么回答呢? 你们总不能再用——皇帝您老人家起来的太早了,我们都来不及赶来,这个借口吧?” “39天前的元旦大朝,这个借口你们已经用过了啊!” 朱由检毫无表情,宛若照本宣书: “那是大朝,一年只有三次的三大朝啊! 按照规矩,你们是要丑时就要起来进宫的。 朕来到皇极殿后,却始终等不到诸位臣工进来。 朕在想啊,莫不是朕起早了? 还是诸位都掉茅坑了? 于是啊,朕就派人重新敲钟,然而,你们还是不来。” 群臣本来就准备开口逼宫了,被朱由检一顿夹枪带棒,顿时纷纷低着头,不敢吱声了。 这事……他们做的不地道啊! ‘人才济济’的金銮殿上,落针可闻,只有朱由检清冷的声音,娓娓道来: “于是,朕只得准备车马,想要先祭天、祭祖之后,再回来接受你们朝拜。 谁让朕这个皇帝不体恤群臣,大清早的,竟然不让你们搂着娇妻美妾睡觉呢!” “毕竟是除夕么,你们去青楼砸钱通宵玩女人,不是太正常了么?” “但是啊,祭天需要两百匹马,一时间又不好凑,等一切准备好之后,天都亮了。 近侍说马匹没有训练过,怕伤了朕,于是朕只得再次返回。” “这番折腾了几个时辰之后,早就日上三竿了,朕坐在空无一‘臣\\u0027的皇极殿中,傻傻的等待着。 直到日中,你们才陆陆续续的到来……” 朱由检一脸的玩味: “你们说朕是不是傻?早知道你们心怀异志,为何就不将你们抄家灭族呢? 那不早就有了数千万两白银,朕拿来募兵,闯贼还有活路吗?” “看看你们这群畜生,干的那叫人事?” 朱由检猛然抬高了音量: “今日,你们竟然还有脸逼宫? 这个天下若是没有你们,东虏早就没了,流贼早就平了! 你们告诉朕,你们有什么资格逼朕的宫呢?” …… 皇帝的一番话,说的群臣尴尬不已。 他们找了一肚子逼崇祯退位的理由,说不下去了…… “咳咳!” 正当众人尴尬之际,为首的那个小将却咳嗽一声,唤醒了众人,他朝魏藻德使了个眼色。 魏藻德顿时会意,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眼泪立马便涌了出来。 朱由检在后世是高度近视眼,摘了眼镜,看什么都是一片二维码,忽然换成了一副正常眼睛,视力那是出奇的好。 他一眼就瞥见魏藻德正在朝袖筒里缩的手中,攥着一块蒜瓣大的老姜。 呵呵! 朱由检冷笑一声,果然是“忧国忧民”的好大臣啊! 祸国殃民的玩意,可真的是“国之重臣”呢! “陛下啊!” 魏藻德哇的一声,哭声响彻皇极殿: “陛下啊,国事动荡至此,皆是臣等的罪过啊,臣等该死啊!臣等万死也难辞其咎,都是……” 魏藻德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状元出身的他,文辞斐然,语藻华丽,表演的更是情深意切…… 这份悲沧,任谁看了,都会夸一声:此人当真是忧国忧民的好臣子! 朱由检鼻孔里喷出了两团雾气,此人果不愧戏剧中的评价——花花文章做的端是真好看,事到临头,除了将屁股撅的老高之外,便只剩下静待新君恩宠了! 他的一番自责,却是将自己摘了一个干净。 身为历史硕士,朱由检自然知道此人是一个什么玩意,他冷笑一声,不着感情的道: “既然你误国误民,焉何不一死以谢天下,却要死乞白赖的站在朕面前呢? 尔等活着,除了浪费粮食,当一个造粪机器外,还有什么用呢?” 崇祯的这句话,大大的出乎众人的预料。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他为何这么说,难道不是该勉励我们几句,说这是非战之罪,然后再下一份罪己诏,将一切罪过揽过去吗? 以往,他们不都是这么忽悠皇帝的吗? 以往,崇祯不是都这么做的吗? 为何今日…… …… 人群里的方岳贡,诧异的看了崇祯一眼,眼中似有光波流转,转而又不知在低头思索什么…… 痛快!痛快! 看见陛下痛斥众人,范景文忍不住想要击掌赞叹了! 这群狗日的,平素里结党营私,排斥异己,他们这些正直人,想要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做些事情,每每都要饱受刁难。 甚至,朝廷数次将流寇逼入死地,眼看就要毕其功于一役,却被这群养寇为重的家伙生生破坏! 范景文至今都还记得己巳之变那年,鞑子骚扰帝都,他带着八千军队勤王,沿途所见,当真是——猪狗都比他们做得好! 朱由检犹在痛骂: “杀敌报国,你们一概不会,祸国资敌,你们五应俱全! 多少朝廷兵马,都被你们祸祸了一个干净;多少忠臣良将,都被你们里外坑死了一个干净!” “你们咋不去死!” …… 看着震惊的魏藻德,朱由检嘴角的邪笑就不曾消去,他的声音再次恢复了清冷: “朕无数次想要迁都南京,暗示忠臣在朝堂上提出,是你魏藻德每每都以事态还不急搪塞。 闯军即将进抵京师,朕召集群臣再提迁都,面对朕授意之下的提议,你们全都默不作声。” 朱由检手指群臣: “国事至此,皆是汝等该杀!” “朕急了,只有点名询问你这个内阁首辅‘今事已急,卿可决之。’ 你魏藻德是状元出身,你口才极好,向来口若悬河,能言善辩。 但是你闭嘴了! 你特么一声不吭!” 朱由检抓起一边的茶杯,朝着魏藻德砸去: “朕再三询问,问得急了,你魏藻德宛若老狗一样扑伏在地,装聋作哑,只是跪在地上,将屁股撅得老高……” 朱由检唯有替崇祯叹息! 史书上是这样写的:崇祯帝气疯了,一把推翻了龙椅,“推御坐仆地”。 …… 第12章 李自成请封王?尽瞎忽悠,禅让才是他的目的 在古代,舆论堪称原子弹级别的超级武器。 哪怕是窃国枭雄,也要讲究三推三让,以彰显自己品德高尚。 文人们背地里可以男盗女娼、背典忘祖,明面上还是要顾及一二的。 朱由检的一席话,让小将推出来的头号打手,偃旗息鼓了…… 只要名声不好,他就会绝于仕途! 面对朱由检的怒骂,魏藻德不敢再苦苦相逼了。 他怕自己名声坏了,想要在李自成处谋取差事的打算,可就泡了汤。 那小将再三示意,魏藻德就像没看到一般,只顾自己弯着腰痛哭流涕,一言不发。 这老狗,又一次装死了…… 小将脸色一冷,只得看向了杜之秩和杜勋。 杜之秩、杜勋两人,后世名声很小,远不如坑死卢象升的高起潜大,更不如被污蔑开门的曹化淳大。(曹公公在天下第一里,可是实打实的大反派ㄟ( ▔, ▔ )ㄏ ) 但是,甲申之变中,这两人却绕不开。 杜勋本是尚膳监掌印太监(24监大太监之一),闯军势大,此人被外派宣府监军,却不想即刻投降了李自成,致使军事重地宣府沦陷。 杜之秩则是外派居庸关,给甲申年唯一进京勤王的大臣唐通,当监军。 此人却趁唐通出关与李自成激战之时,收缴守关将士武器,向李自成投降,逼得唐通不得不投降闯军。 这两人,堪称反面教材之一。 杜之秩越众而出,当先道:“陛下,臣陷于贼手,本该必死,臣却想着为陛下效力,看看能不能劝降了闯军。 而今幸得臣劝喻闯王……” 杜之秩将自己完全摘了一个干净,还待夸奖自己几句,却被朱由检打断: “若无你,唐通焉反?” 朱由检怒视杜之秩,恨不得将此人生吞活剥了! 看着皇帝那铁青色的脸,心中有鬼的杜之秩脱口而出:“啥,你咋可能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杜之秩急忙捂住了嘴巴。 他本以为卖了唐通之事,才不过十几天时间,深居皇宫又众叛亲离的崇祯,不会明白其中缘由,却不想竟被皇帝一语道破。 若是其他人,怕是早就羞燥的不行了。 但是,像杜之秩这种无君无父之人,又岂有什么礼义廉耻之心。 杜之秩嘿嘿怪笑几句,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继续道: “幸好有了予的周旋,这才说服了闯王。 李(自成)欲割西北一带,请陛下敕命封王,并犒军银百万,他就会退守河南。受封后,愿为朝廷内遏群贼,外制辽沈,但不奉召入觐。 陛下,这可是予磨破了嘴皮,才说动闯王的呢!” 眼见被崇祯拆穿,杜之秩连臣也不自称了,直接用了“予”! 这厮瞎编一气,完了还要强调都是自己费心费力、日夜劝说的功劳,李自成这才愿意为朝廷“效力”。 一旁的小将,诧异的看着杜之秩,几次欲言又止。 闯王教给他们的——可不是这些话! 明明即将打下京师,傻子才会接受封王的条件呢! 李自成要求很简单——崇祯退位! 只不过江南依旧在明皇手中,关外又有鞑子虎视眈眈,李自成不愿为他人做嫁衣,这才派他带人前来与崇祯接洽。 最好能够忽悠崇祯写下禅位诏书! 只要崇祯将皇位禅让给李自成,那闯王坐天下就有了法理依据。 江南的豪绅大族,可就反不得他李自成了! 这种天下大势下,纵然有一二忠心大明之人,起兵拥护大明,也于事无补了! 拿到禅位诏书的李自成,已成定鼎之势,任何抵挡都是螳臂挡车…… 三天前,京师大臣用篮子将他吊进来,双方商量数次之后,这才达成了共识——由文官出面,逼迫崇祯退位,并举行禅让礼。 作为交换,闯王的大顺王朝,必须要为他们留下位置。 江山易主,大臣不变! …… 朱由检冷笑一声: 呵呵!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怕这就是某些人笔记里面:李自成请求崇祯给他封王,他帮助崇祯去打蛮清的来源吧? 这特么就是忽悠傻子的! 朱由检轻笑出声,他放松了身子,葛优躺般依靠在龙椅上,平淡的话语却道尽了人之常情: “你当李自成是憨子,还是当朕是傻子?这种忽悠鬼的话,你以为朕会相信?” 杜之秩傻眼了。 本以为能够忽悠住走投无路的崇祯,却不想竟被他识破。 杜之秩哑口,一旁的杜勋却冷哼一声。 他终于露出了本意! 只见杜勋伸手入怀,抽出了一条白绫,又抽出一条琴弦,走到朱由检龙椅台阶前,冷冰冰的看着朱由检道: “贼众强盛,锋不可当,皇上可自为计!” 杜勋站直了身子,双手高举白绫,杜之秩再次上前,举起了琴弦。 既然不愿意投降,那就去死吧! 在昌平投降李自成的守陵太监申芝秀,也前驱几步,冷声道: “臣申芝秀恭送陛下驾崩!” 这三人,两左一右,鼓噪而行,眼看就要冲上来动手! 一众大臣见已经扯开了脸面,也纷纷上前一步,嚷嚷着让崇祯退位受死: “臣等恭送陛下宾天!” 唯有方岳贡等寥寥二三人叹息一声,退后了数步。 他们的脸上无喜无悲…… 历来王朝更替,这样的场面多了去了…… 皇极殿内,荒唐的一幕正愈演愈烈: 魏藻德、张缙彦、陈演、张四知、朱纯臣等阁辅勋贵大臣,纷纷挽袖而鼓,吐沫星子喷出了老远: “臣等恭送陛下驾崩!” 上上下下的手指,恨不得戳穿了皇帝的脊梁骨。 朝臣们历数崇祯的无状,嘶吼着让他退位受死: “陛下,请自裁吧!” …… 群臣张牙舞爪的扑向了丹陛…… 王承恩勃然而起,他怒吼道:“贼子敢尔!” 范景文也是脸色大变,怒吼道: “内相,请拿下他们!” …… 看着眼前的一幕,朱由检的脑海里,浮现出历史上冰冷冷的一幕幕: 国家破碎,城池荒芜,浮尸上亿…… 就是这群毫无礼义廉耻之人,将大汉民族最后的荣光拖入了深渊,让整个中华民族在灾难痛楚中沉沦三百年! “哈哈哈哈!” 朱由检气急而笑。 看看,看看! 这就是“公忠体国”的朝臣! 看看,看看! 这就是“国之干臣”的文武勋贵! 这群卖国贼! 这群——汉奸! …… “汝母婢,都找死!” 王承恩一挥手,充当大汉将军的武班太监们,纷纷举起了金瓜、火枪、三眼铳。 他咬牙切齿道:“陛下,请允许臣血洗此地!” 一旁的范景文,更是亲手夺过了一把长柄卧瓜,怒吼连连:“陛下,臣为天下除此贼!” …… 第13章 初次见面,有料没料,先忽悠了再说 因为京师还有明军在抵抗,以及复杂的防守体系,他们纵然围死了皇宫,却不敢带大量军士进入。 这一次逼宫,群臣只不过带来了十几个士卒,还大都只佩戴了长剑来充脸面。 看着太监们纷纷装好了弹药,端枪瞄准了他们。 就待崇祯一声令下,就要将他们射成筛子…… 朝臣带来的十几个士卒们怕了,仓皇而逃…… 眼见唯一的依仗都溜了,群臣顿时慌了…… 慌乱失措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嚷嚷了一声: ‘妈呀,本以为是大功一件,却不想要丢了性命哇!’ …… 朱由检站起身来,看着面露惶恐的群臣,淡笑一声: “朕自认记忆力还是可以的。” 他倾了倾身子,颇有压迫感的俯视着众人: “大明户籍五十余属,最贱者不过乐籍。 朕今日发誓,必使尔等子孙尽得乐籍,除非尔等今日能置朕与死地,否则你们的子孙……” 朱由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愤怒,不知道是不是原主在影响着他,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你们的子孙,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遇赦不赦,王朝兴替而不得免!” …… 凭心而论,这时候,朱由检不应该激怒朝臣。 对朱由检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这群两面派继续做墙头草。 然而,后世经历过的一切,那纸张上冰冷冷的一串串数字,现今眼前的一幕幕,彻底激怒了朱由检。 他从来没有如此恨过别人…… 他们,践踏了他心中最不能容忍的底线! 做人可以无耻,但绝不能做汉奸! 等到他重新打回天下的那一天,这群人和他们的子孙都要被贬入贱籍! 纵然会因此背负后世骂名,也在所不惜。 只为——因为这群畜生,而枉死的百姓们报仇!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朱由检也要用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后人—— 汉奸不能做! …… 人群里,少年将军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他自幼跟随义父、祖父征战,祖父带着他们攻破了一个又一个县城。 他转战万里、破城上百,砍下的人头比汗毛都多。 什么样的官,他没见过? 有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只为活命的;有城破之前就率众投降的;有假装呵斥他们贼匪流寇,稍微安慰几句又立马屈膝投降的…… 有福王那般一毛不拔,坐等困死的藩王…… 也有洛阳那样的坚城,全城宁死不屈…… 更有尽献家财,举兵抵挡他们的王爷! 他尝尽了人间冷暖,却还真的没见过这么多官员,集体痛哭的时候呢! 眼前这一副西洋景,让他忘记了身处的环境,忘记了只要有一个太监手一哆嗦,他就会被打成筛子的恐惧…… 朱由检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粗重的鼻息久久无法平息。 而一边的太监们,早已将朝臣包围,就待朱由检一声令下,就要血洗金銮殿。 不能弄死他们…… 现在还不能弄死他们…… 他们代表的是士绅豪门,一旦血洗了他们,整个天下都会反对自己的! 脑海里的最后一丝理智,在强行控制着朱由检杀戮的心。 “哈哈!” 良久之后,朱由检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强压住弄死这群人的冲动,冷笑一声,开口道: “今天你们的所作所为,朕记住了!” 摆摆手,示意太监们放下武器,朱由检继续道: “不单单朕记住了,也请你们记住这一幕,朕要你们眼睁睁的看清楚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最后换来了什么!” 若是此时杀了他们,对自己百害无益。 这些朝臣,哪个背后不是代表着占据了一县甚至数县之地的大家族! 动一个没事,若是一次性杀了这么多,那可就真的天下皆反了! 倒不如借着李自成的手,将他们全部清理干净…… 到时候,地方上少了阻碍,民心上更是不减分毫。 这才是最佳方案啊! 朱由检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见到可以活命,纷纷舒了一口气,满脸轻松样子的群臣,他看向了那个小将。 只见这厮约莫不到二十岁的光景,样貌倒是堂堂。 一身威严的将军铠甲,甚是合身,腰间的长剑剑穗上,还悬挂着一枚青葱葱的玉环。 一身行头,价值不菲! 看来,此人必然是闯军内部的关键人物了。 只是,他因为年幼,下巴上留着的胡须还有几分黄绒绒之色,这么一来,反倒是破坏了他的威严。 朱由检微微扬起下巴,看向了那小将:“你是何人?” 小将还不待应答,陈演和张缙彦急忙一左一右扯住了小将衣袖,使劲朝后拉了拉。 朱由检眼睛一亮,暗中腹诽:看来,这厮必然是李自成的亲信或者大将才是。 要不然,这两人也不会如此紧张。 一念及此,朱由检挤兑道:“怎地,朕都这个局面了,阁下还不敢露出真面目? 难道李自成的部将,连直面朕的勇气都没有吗?” “可真让朕失望透顶啊! 本以为李自成与朕斗了十几年,手下都是虎狼才对,却不想……啧啧!” 说完之后,朱由检一脸嗤笑的看向张缙彦、陈演两人,道: “还有你两个老狗,方方背叛了朕,就急着对新主子摇尾乞怜了?猫狗还恋半月旧家呢!” 崇祯一席话,直让三人都尴尬不已。 想他们大好的局面,却被必死之局的崇祯,三言两语给吓得自乱了阵脚。 反倒是身处危机的崇祯,竟然不输霸王本色。 小将深吸了一口气,自家叔祖三番五次的被皇帝撵的只身仓皇逃窜,委实不冤! 他们闯军,还是多赖晋商通风报信,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眼见毕生死对头这般看不起自家,小将朗笑一声,踏前一步。 只是一步,一昂头。 这一瞬间,一股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悍勇之气,扑面而来。 就仿佛是吞没人间的上古凶兽…… 陈演、张缙彦脸色一变,急忙再次伸手去拉。 那小将猛然挥手,打断陈演、张缙彦的拉扯,昂首道: “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顺亳县侯(李过)之子,前锋(孩儿军)营主,大顺左营左将军李来亨是也!” 第14章 朱由检第一次忽悠李来亨 李来亨的话音雄浑,宛若猛虎咆哮,直震得人耳膜嗡鸣。 朱由检瞳孔猛然缩了起来。 竟然是他! 从李自成的孩儿军崛起,成为大陆上,最后一支抗清武装领袖—— 李来亨! 李来亨此人,后世声名很小,远不如同为农民军的李定国大。 若是给明末这段时间的大将排排位置,李来亨堪与李定国争一个高低。 隆武帝制定下“联寇抗清”的国策之后,李定国成为了永历帝的擎天柱,立下赫赫战功,甚至一度“两蹶名王”。 而李来亨,却被湖南明军排挤,无法进入朝廷中枢,只得在夔(kui)东地区坚持抗清。 他不但得不到南明的帮助,甚至那群惯于内斗的文臣,还处处卡他脖子。 然而,李来亨展现了一个汉人的气节,抗清护明的大旗,他扛起来了! 这一扛,就是二十年! 他扛起了最后一支飘扬在大陆上的大明旗帜。 直到永历被吴三桂用弓弦勒死、大明正统灭亡的三年后,已经陷入重围的李来亨,依旧豪迈的拒绝了清军的招降…… 湖北兴山县茅麓(lu)山山顶的一把大火,吞没了李来亨,也谱写了一出明末绝唱…… 大火照亮了夜空,三天三夜不息…… 这把火——该活在每一个汉人的心中啊。 …… 茅麓山李来亨抗清遗址 朱由检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眼前的少年虽然嫩稚,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啊! 强行在脑海里背了几遍厚黑学,朱由检才克制住了冲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平复一下激动的心。 “哦,原来是那一只虎(李过的外号)的崽。”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的手指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这是激动地! 为了抑制激动的心情,朱由检掐住了掌心。 心跳到了嗓子眼,声音却依旧平稳: “朕听过那李过,算是一个人物,至于你嘛……” 朱由检看着嫩稚的未来战神,憋着坏道:“朕没听过。” 这是战神啊! 还是攻守兼备,尤其擅长防守方面的智将。 那被人鼓吹善于防守的袁某人,在李来亨面前就是个屁。 袁勇士举国之力,防守的后金由弱变强,防守的后金从快要饿死了到直扑京师! 而李来亨呢? 此人被后方的自己人卡脖子,面对的更是入关后整合了更多资源,如虎添翼的清军,却能守住一方净土,维护大明汉家衣冠不失。 明亡后,更是以区区一隅之地,足足抗衡全天下猛攻三年之久! 杀得鞑子在私人记述中,提及茅麓山顿时色变。 两人孰优孰劣,可见一斑。 …… 朱由检一脸的淡然,就仿佛在面对一个无足紧要之人。 然而,他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甲越陷越深。 他这么做,只为——忽悠李来亨! …… 常言道最大的蔑视是无视,若是你的对手用言语挤兑你,说明你是他的劲敌。 可是当你做出了很多成绩,你的对手始终无动于衷的时候,就证明在对手的心中,你宛若路人! 朱由检此时采用的就是这一招。 他用没听过,来表达了对李来亨的不屑…… …… 李来亨快要气炸了。 想他李来亨,虽然年不及弱冠,却已经征战好几年了,从一个懵懂孩童,到了而今在闯军中有了赫赫威名。 甚至,此次攻略京师,更是被委以重任,成为了前锋左将军。 然而,千言万语,却抵不过皇帝的一句‘没听过你的名号’…… 李来亨想死的心都有了,甚至一度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恃清高了…… 李来亨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若不是面前太监手中的火枪正指着他,怕是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先杀了看不起他的皇帝再说。 “兀那皇帝,休要欺人太甚,若不然,你派出一个大将与额比划比划,若是额皱了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 李来亨气鼓鼓的说道。 他这一生气,方言都出来了。(额:我的意思。) “哦!”朱由检笑了。 发自内心的笑。 李来亨终究还太年轻啊! 兀那小子哎,你上当了! 朱由检摆摆手,轻蔑的说道:“匹夫之勇不过是百人敌罢了,对于行军打仗,却丝毫用处都没有,料敌于先,才是上将之道啊!” 李来亨不服气,梗着脖子道:“那你还一败涂地,被额们杀入了京师!” 皇帝老儿就会骗人,说的好听,还不是被他们逼到了这个境地。 “哈哈哈!” 朱由检哈哈一笑,将身上威严的大服脱下,指着中衣上一处处补丁道:“那李自成也该告诉过你,皇帝是好皇帝,只怪当官的太贪!” “不说别的,朕登基十七年,啥时候置办过新衣服? 朕登基这么多年,除了宴请群臣,啥时候舍得一顿超过三个菜了? 朕的小公主,今年才六岁,前天还哭着要吃肉——她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吃过肉了啊!” 朱由检沉重的叹息一声,做皇帝做到了崇祯这样,真的是历史罕见! 良久之后,他语重心长的对李来亨道:“不怪朕太无能,都怪当官的太该死。” 李来亨愣住了。 当皇帝脱下了威严的龙袍,内里的小衣竟然打着十几个补丁。 这些补丁有新有旧,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补上去的。 这说明——崇祯是真的一直都这么节俭的啊! 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家里穷,顿顿野菜,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窝窝头,有一回镇上刘老爷纳妾,他侥幸得到了半个杂面馒头。 那滋味,回味无穷啊! 于是,年幼的他,心中无不在猜想:皇帝吃得是啥呢?兴许一顿吃三个杂面馒头,还要丢掉三个杂面馒头吧! 等到他跟随闯王当流寇,与一个老兵这般说了之后,被那厮狠敲了几个‘板栗’。 李来亨至今还记得,那不知道早就死在了哪个旮旯里的短命鬼说过的话: 傻啦吧唧的,当皇帝吃什么杂面馒头,那是顿顿白面馒头,还要吃一筐扔一筐。 早已忘记了那厮的面容,语音却仿佛就在耳畔,记忆里,一个沙哑的声音似乎在嘲笑自己——‘皇帝老儿锄地都用的金锄头哩……’ 皇帝老儿一顿吃一筐白面馒头,还要丢掉一筐白面馒头吗? 皇帝老儿锄地用的金锄头吗? 李来亨的心中似乎有了定义…… 死在他手中的官,没有八十,也有一百。 然而,他杀了那么多当官的,不管是封疆大吏,还是不入流的衙役吏目,他们任何一人的身上,都没有补丁衣服! 反倒是锄地都用金锄头的皇帝,穿着寻常地主老财都不穿的破衣烂衫! 第15章 朕给你表演一个啥叫演技,为了忽悠你咱是下了血本了啊 朱由检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来亨,这厮刚才还怒气冲冲,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样子,此时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有用! 朱由检不知道自己的苦情牌能不能打动李来亨。 结合后世的历史,李来亨的心中,是有着自己的正义的。 若不然,他也不会在必死的局面下,依旧坚持明朝大旗,并在最后时刻里,携全家共投漫天火海之中了。 李来亨心中的正义是什么,他无法判断,但是这人真的是一个民族英雄! 这么有能力的好汉,要是能拉过来,该多好…… 既然已经说动了李来亨,趁热打铁才是王道! 朱由检定定神,缓缓穿上了龙袍,他伸手环指劫后余生不敢言语的朝臣: “朕非亡国之君,奈何群臣个个该杀,这才使我大明到了而今的境地。” 李来亨苦笑一声,皇帝这话他无法反驳。 他那闯王叔祖也说过类似的话——皇帝老儿的心不坏,都是下面当官的欺上瞒下,逼得俺们活不下去了,这才要反了他的。 朱由检见李来亨认同,他再次斜躺在龙椅上。 这一刻,朱由检戏精上身! 悲哀爬满了他的脸,他语气悲伤,充满了不舍: “朕的时代过去了……” 李来亨猛然抬头,看到的却是皇帝那通红的眼。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悲伤中充满了眷恋与不舍。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个老父亲,行将就木的时候,满眼都是对子女的爱与不舍。 影帝附身的朱由检,说的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朕不亏欠任何人,唯独亏欠百姓太多,这北京城,以后就是你们李家的天下了……” “朕死以后,无颜面见祖宗于地下,当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你分裂朕尸,勿伤我百姓一人。” 李来亨浑身一颤: 这是一个好皇帝啊! 他叹息了一声,他喃喃道:“你可以不死的,只要投降……投降……” 投降什么呢? 李自成吗? 这话李来亨自己都不信! 李自成会放任这么大的一个威胁而不杀? …… 皇帝是好皇帝啊!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皇帝,哪有像崇祯帝这样,穿着满身都是补丁衣服的呢? 皇帝是好皇帝,百姓也是好百姓。 可是,为何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呢? …… 李来亨心情复杂极了…… 该怪谁呢? …… “可是!” 眼见李来亨入套,朱由检话锋一转,猛然一声高喝,吓了众人一跳。 “可是李自成他坐不了这皇位!” 李自成做皇帝了吗? 做了。 打下了北京城,大明的官纷纷转投李自成麾下,甚至,地方官府更是抗拒明军,纷纷竖起了闯王的大旗。 可以这么说,那一瞬间,闯王就是天下之主! 然而,恨透了百官的李自成,拿下北京城后,就开始拷饷了。 史料记载,李自成从大明的户部仓库、皇宫内帑中,一共搜出了三万多两白银,又撬了皇宫里的金银装饰,总共得到了不到十万两银子。 他对着群臣一拷饷…… 不得了了! 此处史料记载的比较混乱,但是公认李自成最少得到的白银,在三千万两到七千万两之间…… 最少相当于大明数年到十几年的赋税总数! …… 就是这些被李自成拷饷的朝臣,为了自己的利益,都能生生葬送了大明。 他们又岂会容忍李自成这样的行为! 于是,这位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军领袖,做了43天皇帝后,昙花一现般消失了…… 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官绅,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用脚趾头想一想都能明白。 …… “不可能!” 听闻皇帝的话,李来亨猛然跳起,他手指崇祯:“我叔祖是为了百姓打的天下,更是颁布了不纳粮的国策……” “打开门来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李来亨说不下去了! 李自成散发的这道安稳百姓的流言,连李来亨自己都不相信! 不纳粮,百万闯军吃什么,喝什么? 作为主将之一,李来亨自然知道——闯军自从起兵开始,军饷一部分来自各地府库…… 大部分粮饷却是拷饷得来的! 而且,这一次进京,闯军上下都知道已经从百姓身上榨不到钱财了,纷纷将目光瞄准了官绅,甚至…… 义父李过曾经隐晦的说过,陛下决定用完京官之后…… 继续执行拷饷政策! 如此一来,身后这群此刻毕恭毕敬的硕鼠,还会支持他们吗? 李来亨越想越害怕…… 看着皇帝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李来亨止不住的打了几个冷颤。 李来亨猛然抬起了头,歇斯底里的嘶吼道:“你胡说!” “哈哈哈!” 朱由检仰天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待喘息匀了,他摆摆手,示意李来亨稍安勿躁,缓缓道: “若不然,朕与你打个赌如何?” “呼哧,呼哧!”李来亨鼻腔喷出几团白雾,咬牙切齿道:“你说!” 朱由检放松了姿态,慵懒的靠在龙椅上:“若是朕的话应验了,你需答应朕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来亨怒瞪崇祯。 “呵呵。”朱由检笑着摇摇头:“现在先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后世大学时候,朱由检准备先考公以后去当官,于是将厚黑学都快翻烂了,谁知道最后却走上码字当码农的道路……本以为这种帝王术用不上了,却不想竟然来到了明末。 这可就由不得朕了! 朱由检深知这种局面下,纵然打动李来亨,也无法说服他改换门庭,既然如此,还不如在李来亨的心中扎根刺。 只要这厮应下承诺,以李来亨后面的作为来看,根本不怕他反悔。 …… 有那么一群人,吐出的吐沫都是钉! 可以说他们傻,然而正是这群言必行、行必践的‘傻子’,在危急关头,撑起了华夏的脊梁! 李来亨就是这样言出必行之人。 “就一个条件,阁下不需要问是什么,只要告诉朕敢不敢应下这个赌约!” “你可是要我自尽?”李来亨嘲讽的看着崇祯,暗中腹诽: 莫不是这皇帝老儿知道额的本事,想要剪除了额,好削弱额大顺军的实力? 第16章 狡兔岂能少了三窟,要走也要两手准备 “哈哈!”朱由检大笑:“你没有那么傻,朕也没有那么憨!” “不是让你自尽,也不让你与李自成为敌,更不是让你退出闯军。”他解释了一句,再次激将道:“莫不是你不敢应?” “如何不敢!”听到不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李来亨昂起了胸膛,应下与崇祯的赌约。 到手! 朱由检欣喜的差点跳起来。 李来亨啊! 这可是明末清初最厉害的两员大将之一! 还是攻守兼备的智将。 虽然暂时无法让他投入自己麾下,但是——李自成可没几天活头了。 况且他与李来亨的赌约可不是李自成的生死,而是——43天后李自成能不能守住京师! 嘿嘿嘿…… 还是厚黑学好用啊! …… 搞定了李来亨,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更何况朱由检早就打定主意丢掉京师这个烂摊子。 他站起身来,环视生死关上走一遭却又毫不知悔改的朝臣,冷声道: “告诉你们的新主子,朕不会答应他的条件的!” 不知不觉被朱由检带偏了的李来亨,拧起剑眉。 以崇祯的反应来看,他的任务失败了啊。 正待劝说两句,却猛然发现刚才太监们低垂下的枪口,再次举了起来。 甚至,这一次火绳也被点燃了。 看来这是崇祯的底线了啊! 一想到崇祯刚才已经表明了‘死志’,李来亨松了一口气。 还算不差,纵然没有达成于闯军最有利的局面,最起码成功‘逼死’了崇祯。 李来亨再次打量了朱由检一眼,这位丧失了所有‘精气神’的昔日君主,又慵懒的窝在龙椅上。 唉,可惜了! 这是一个好皇帝啊! 李来亨叹息一声,转身就走。 “嗤嗤”的引线燃烧声中,狼狈不堪的群臣,仓皇逃离。 还不待走完皇极殿门口的汉白玉台阶,魏藻德就凑到了李来亨面前: “小王爷,是臣等大意了啊,早知道多带点军士,就不会被朱由检赶出来了!” 张缙彦也凑了上去:“小王爷,等我们回去,定当点齐了兵马,再次逼宫!” “是啊,小王爷!”陈演媚笑着上前:“这一次就由不得朱由检了,大不了咱们处死了他,然后伪造一封诏书盖了玉玺就是!” 内阁、六部都在这里,还怕这封“退位禅让诏告天下书”没有法理依据不成! 假的又如何? 有他们在,这就是真的! 冷不丁大功被这三位抢了先,其他的群臣顿时不干了,纷纷上前‘出言献策’…… …… 朝臣们还没有走出视线,就开始商议着怎么威逼旧主,献媚新君了,当真是好一副现世绘啊! 王承恩气的咬牙切齿,只恨不得立刻下令,对着群臣的背影一阵突突。 范景文也怒气冲冲,拎着两柄长柄金瓜,恨不得锤爆了他们的脑袋…… “好言难劝讨死鬼,理他们作甚!” 朱由检冷笑一声,对于群臣的背叛毫不在意。 某种程度上,闯王的威力越大,吸引的投降派越多越好! 他正愁如何光明正大的收复权力呢,这群抢死鬼就送上门来。 啧啧,多好的机会啊! 江南豪绅,怕是可以借此一网打尽吧…… 只要朝廷能够出了海,还怕没有银子花吗…… 更何况,李自成抓了秦王朱存极、晋王朱审烜为质…… …… “陛下,都是臣无能啊!”群臣都走完了,范景文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大明完了啊! “站起来!”朱由检冷喝一声:“谁告诉你朕走不掉的?” “啥?”范景文满脸痴呆的看着崇祯帝。 啥意思? 皇帝能跑出去? “先前时候,朝臣都不让朕离开皇宫,自然是走不掉的。”朱由检解释道: “现在么,墙头草都走了,剩下的就是保皇党,朕自然就为所欲为了!” 他拍拍手,一个小宦者双手递上一封卷轴。 范景文一脸呆滞:“这是……” 王承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北京城宫殿建筑道里堪舆图》。” “这是万历年间刊印的那个京师布局《北京城宫殿之图》?” 这是民间的东西啊! 范景文呆住了,皇宫内怎么有这玩意? 朱由检轻笑: “这可不是万历年刊印的那一幅,那是民间绘制,不过是个小玩意。 这一幅乃是成祖爷北迁之后,是大明最辉煌时期宫廷绘制的,是收入《永乐大典》的存在。” 这东西后世早已失传,只留下那一幅简化版的民间版本留存。 这张图上面,极可能使用了这个世界官方地图中最早、最严格的比例尺! 当朱由检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都惊呆了。 虽然整张图不是严格按照比例大小来绘制的,但是,主要街道、水道、宫廷、建筑的宽广;水、道路的长度、距离;山峰的高低,这上面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伴随着王承恩的缓缓展开,朱由检手指皇宫内的一条条暗道,开口道: “范阁请看,宫城之内,各处皆有水沟相通,深浅不一,最浅者深两尺,宽一尺,能容纳身材瘦小者爬行通行。 内红宫墙外,东西联房前,有一东西向的深沟,深约五尺,宽两尺,足以让壮年男子弯腰直行通过。” 这是故宫御花园的下水道口 听着皇帝缓缓介绍,范景文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皇帝一副成珠在握的样子了,感情这退路是早就准备好了啊! 朱由检继续道:“另有南北向三条深沟,第一条在东六宫冬眠与宁寿宫之间的夹道内;第二条在…… 以上沟渠,通往金水河后,逆流而上至皇宫水门处汇入中海。” 中海是俗称,本名乃是太波池,分为南海、中海、后海,后世合称改为什刹海。 已经不需要皇帝继续解释了,范景文明白,他只要在中海置办了船只,然后朝北走,穿过积水潭,就是京师北城墙德胜门水关。 此地在成祖年以前,乃是运输粮食入京的通道,水门高阔。 现今虽然已经不再运输粮食,却依旧足以容纳三百石(dan)船只通行。 “现在唯一的难点,就是船只……”朱由检皱眉道。 宫中早已没钱,怕是租船的钱都凑不齐。 “陛下放心,臣拿着官印去征召了就行,船只好弄。”范景文笑了。 陛下只要能逃走,他还要什么脸面,不行直接抢了就是! 朱由检拍了拍范景文的肩膀:“一切都托付给阁老了。” “陛下放心,便是拼死,臣也要救出陛下。” 第17章 群臣的弑君毒计 范景文咬紧了下唇,他刚刚起复不过两月时间,陛下就能委以重任……这一次,更是委以身家性命。 皇恩浩荡啊! 他打定了主意,就算死,也绝不能辜负了陛下的重任! 朱由检笑了笑,对王承恩点点头。 后者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了范景文:“范阁老,这是陛下点名要带走的臣属,你先行出宫联络。” 范景文点头称是,正待辞别崇祯,却再次被唤住。 “范阁,准备船只的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这些人先不要告诉缘由,你以辞别皇帝的名义,将他们送入宫中,然后朕带他们从水道走脱,以免消息泄露。” 朱由检仔细的吩咐道。 历史上,原主死后,自杀殉国的官员28人,吏员16人,生员1人。 如上众人中,大多数都是全家自杀的,这其中还有战死在城门口的…… 这些人是京师三千官、数万吏中,最后心向大明之人了,足以称得上是最后的班底,朱由检决定全部带走。 …… 朱由检的诸多布置不提,且说朝臣。 被崇祯一番恐吓,狼狈逃出皇宫的群臣,越想越恼怒,当即再次聚集在李来亨的身边商议起来。 朱由检说的那一番威胁话,实在是太吓人了…… 当初跟开国皇帝朱元璋争皇位的陈友谅、张士诚等,以及他们宁死不降的将领后人,都被划为了贱籍,大明近三百年,这贱籍也持续了快三百年,他们的子孙,也沉沦了三百年。 群臣不敢赌…… 群臣迟迟商议不定,而李来亨却闭口不语,他在思索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甚至有些质疑永昌皇帝的决定。 “嘭!” 兵部尚书张缙彦猛然手锤茶几,他豁然站了起来: “诸位,事已至此,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吗?” 张缙彦一句话惊醒了众人,是啊,都到了现今的地步了,除了让崇祯死之外,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哟! 魏藻德对着李来亨弯腰,一张油光发亮的脸上全是献媚: “小王爷,还请您下令,准许我们杀入皇宫,将那朱由检抓住杀掉,以解心头之恨!” 李来亨抬起头,玩味的看了群臣一眼,摇头道: “诸公说笑了,我不是什么王爷,这等玩笑话,以后万万不可再开了。” 李来亨称不上王爷二字。 李自成没有儿子,与他血缘关系最近的,就是李过。 李过即李锦,南明时被赐名赤心,是李自成亲大哥之子。 仅仅比李自成小几个月,因为自幼丧父,生辰八字太硬,于是过继给当时只有虚岁一岁的李自成为子,两人自幼一起长大。 可以这么说,作为李过养子的李来亨,是李自成的嗣孙。 就因为这层关系,文臣们硬生生将李来亨捧上了‘王爷’之位。 不过,对于这群无耻之人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连家国大义都不要了,哪里还在乎什么脸皮哟! 群臣笑咪咪的打了一个哈欠,将称呼的问题遮掩过去,有人问道: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还请王爷尽快发兵。” 李来亨苦笑:“自从诸位将彰仪门打开,我军得以直通京城。 然而,虽然京城外城七门已经被我军攻破,但是,内城九门依旧有失去了建制的明军,在少量明将和朝臣的带领下,自发的守卫。” 这些事情朝臣们都知道。 他们也想号令这群残军败将,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然而,大明屹立近三百年,养士三百年,自有无数忠于大明之人。 别说让这群散兵投降了,他们派去劝降的人,都被人家给宰了! 若不是城外闯军攻的紧迫,怕是那些兵卒就要腾开身,先杀了他们再说…… 在历史上,直到崇祯尸体被找到后,京师各处的抵抗才逐渐消失。 也正是因为有散兵守护内城,闯军急切间进不了内城,群臣没法子了,这才想要先掏了老巢,拿下崇祯,好瓦解明军自发的抵抗。 京师分外城、内城、皇城、宫城,各有城墙阻隔,其中外城只是一个南半城,并未完全将内城包围住。 但是,在内城里面,都还有两圈城墙呢! 这些城墙上的守军,指挥的关系可很是复杂! 单看文字觉得有点绕,附上布局图就容易懂了 李来亨拍了拍的巴掌,两手一摊,很是光棍道: “城内我军没有一兵一卒,这事我说了不算啊!” 伴随着李来亨的话语,众人的视线都瞥向了执掌宫闱戍事的朱纯臣。 李自成围了京师,朱纯臣得到了守卫宫城的重任,带着数百人守卫宫城。 算是皇宫的最后一道成建制防线! 朱纯臣苦笑:“我手上是有一些甲士,然而盯着他们的眼睛却不少! 若是打开宫门,倒是容易。 就怕大规模调动之后,被那些该死的兵卒发现。 他们若是放弃了内城城墙,拼死反扑之下,怕是咱们都无法善终啊!” 朱纯臣也很无奈:“我纵然能号令手下的士卒围死了皇帝,却无法号令其他防线的明军啊!” 此时的情况是——最外围是闯军,最内围的勋贵朱纯臣,已经叛变了。 然而,两城中间却有明军依旧在抵抗。 只要内围出现了大的变故,负责内城守卫的明军拼死反扑之下,朝臣都要完蛋! 他们投降李自成,是为了继续荣华富贵,可不是为了寻死的! 群臣傻眼了。 光有计策,没有能够抵挡住明军反扑的兵,可不行啊! 正在这紧要关头,人群里传出了一声大吼。 “无妨!” 前群辅,罢官后寓居北京的张四知,伸手扒开人群,挤到了堂屋中央。 他朗声道:“我的府上还有家丁、下人四十余人,我们将家丁都武装起来,这么凑一凑,咱们三千多京官,怕是最少也能凑出数万家丁。 区区一个皇宫,还不是手到擒来!” 早在三年前,张四知因为昏庸无能被罢官了,他之所以眷恋不去,就是因为在等着起复呢! 眼下新朝将立,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张四知早就在等着一鸣惊人,让新主刮目相看,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 第18章 绿矾加热好,绿矾加热妙,朕赐给你们了来自地狱的魔法 兵部尚书张缙彦扶须赞叹:“贻白公(张四知字)此计妙极,武库正是兵部所辖,只消老夫一句话,便能打开了大门。 贻白公一招妙计,便是数万大军啊!” 众人纷纷大笑,齐赞张四知的办法好。 有兵部尚书在这,还怕从武库(军械库)拿不出兵器武装家丁吗? 一时间,欢声雷动。 甚至就连有心事的李来亨,也点了点头…… 他强颜欢笑,心中却在思索,是不是该劝一劝叔祖呢? 皇帝的话语,在他心底扎了一根刺…… …… 皇极殿内。 朱由检慵懒的瘫在龙椅上,脑袋却转的飞快。 王承恩被他指使出去办事了,护卫在崇祯身旁的是太监王廉。 这厮是王承恩的义子。 这是太监们延续香火的一种方式,在太监群体中很常见。 历史上,此人陪崇祯到了最后时刻,就在崇祯万般无奈只得刺死妻女的时候,他带人守着宫门,给崇祯保全气节争取了时间。 这厮也是可以相信的。 王廉试了又试,终于咬着牙开口道:“陛下,当谨防人心呐。” 防谁?王廉没说,但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到。 朱由检瞥了王廉一眼,轻笑:“你以为朕是走下水道的人吗?” 走啥下水道哟,热气球可是最安全的飞行器…… 他抬头看了看王廉,昨晚,他已经告诉太监宫女们自己会怎么离开,正好此人去传唤皇后等人了。 王廉不知道他会怎么离开,有了此问倒也情有可原。 崇祯将自己的打算,简单的说了一遍…… 王廉告了一声罪,担忧道:“陛下,臣怕万一消息泄露,逆贼会从金水河进来。” 明朝时候,太波池(什刹海)要大得多,它设计最初的功能是承担漕运,是连通了京杭大运河的。 十七世纪,地球正处在小冰河时期,气候逐渐变得干燥。 这个时期很诡异,欧洲的波罗的海完全结冰封冻! 泰晤士河结冰数月之久! 欧洲各国大战不休,英国换了王朝,德国死了三分之一的总人口,某些州甚至高达50%! 俄国死了两百万人,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中国的海南岛下了好几次数尺深的暴雪,房屋压塌无数! 长江以北平均每一年半,就有一次席卷数个州府的特大灾害! 至于小灾,无年不断。 …… 鞠明库博士统计的明末旱灾图(不包括洪涝、瘟疫、霜冻、暴雪等天灾) 干旱缺水使得漕运只能通到通州,北京这一段无法再通行。 太波池也逐渐变成了内陆河。 纵然如此,太波池在缺水的北方,也称得上是浩瀚。 朱由检哈哈大笑:“无妨,水关的位置,就决定了水道只能是单向通行的。” “朕问问你,紫禁城是什么意思?” 王廉不假思索道:“这紫指的是紫气东来的意思,而禁——禁地也!” “对!”朱由检笑了起来: “皇宫城墙周围,都是宽阔的空地,目的就是防止有人混进皇宫。 水道外面阔,皇城内是河流,皇城外是后海。 而宫内水道,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 这样的设计,保证了想要从皇宫逃出去容易,外面也堵不住! 然而,想要大规模进入,就只能走大门了! 逆贼纵然从下水道潜入,也只能依次而行,到时候,只许三五个壮丁,守在出口,手持长枪攒刺,就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 两人正说着,王承恩带着一群小火者走了过来: “陛下,三千斤火药已经准备妥当,此外,按照陛下的吩咐,臣已经在皇宫三大殿各处埋下了近万斤绿矾石……” 早些年,大明出了一位炼丹皇帝,地方投其所好,上贡了不少炼丹用品。 这位皇帝在位时间偏偏还很长,日积月累下,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积攒了不少,不单单是绿矾,甚至还有红磷…… 朱由检嘴角勾起,绿矾啊! 绿矾好,绿矾妙,绿矾加热受不了…… 他的目光瞥向了东北的那一片黑土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玩意朕埋下了,就差加热了呢! 上万斤的绿矾,在皇宫这种狭窄的地方,加热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自然是一把熊熊大火! 这把火谁来放? 历史上记载的清清楚楚——李自成退出北京后,一把火将故宫三大殿烧了个尽光。 趁着华夏内乱,好不容易进关的鞑子傻眼了,福临只得在焦垣断壁的废墟里,找了一处小院子“ku chu”着。 朱由检心中冷笑,大火加热了绿矾,生成的化学反应被埋在地底…… 嘿嘿! 既然鞑子想要收拾残局,朕不介意将这残局砸的稀碎…… 只可惜这座华夏结晶了啊! 朱由检起身,拍了拍坐下的龙椅,仔细摩挲了一阵,长叹了一口气,自语道: “事已至此,我也没法子了,为了华夏江山,这些文物……” “唉!” 他一声长叹,再次打量了一眼皇极殿,心情复杂的转身离去。 只可恨这是活生生的历史,而不是那些无脑爽文…… 若不然,兑换几颗原子弹,啥事都解决了…… …… 三大殿之间的广场上,到处都是硕大的超级孔明灯。 此物正是朱由检连夜让人制作的热气球。 每一个,直径都超过了三丈多,高达五丈,下方用绳索坠着一个吊篮。 吊篮和气囊之间,固定了一个加大号的灯芯,灯捻落在盛满了油脂的坛子内。 朱由检打量了一阵,开口询问道: “大伴,你实验的怎么样,能承载多少斤?” 王承恩手指已经灌满了热气,只消解下系着的绳索,就能升空的热气球,橘子皮老脸乐成了菊花: “陛下,妙极啊!这个大号孔明灯,每一具的载重约莫四五百斤左右,足够承受三个人飞行,还能带上一部分物资呢!” 王承恩对崇祯佩服极了,早就在一千多年前,就被祖宗们鼓捣出来了的孔明灯,谁能想到只是简单的放大,就能带着人飞上天呢! 他想起了一件往事:元朝末年,民不聊生,太祖毅然起兵,反抗异族,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浙江金华人陶成道(原名陶广义),本是一个道士,酷爱炼丹,偶然间发现了让火药威力变大的方法,于是改造了宋朝的突火枪,制成火铳,献给太祖。 太祖感念陶成道的大义,赐其万户食邑。 陶成道晚年,想要改进武器,做成能带人上天的绝世兵器。 这位科学先驱,制作了一个大凳子,在凳子底部绑了47个火箭,手持两个大风筝,意图用来滑行。 却不料…… 看着眼前被陛下唤作热气球的大号孔明灯,王承恩心中升起了对先贤的惋惜—— 若是陶万户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上天,只需要放大了孔明灯…… 第19章 改进手榴弹 王承恩在感慨,朱由检却走到了另一边。 一群小火者,正在鼓捣火药呢! 大明的太监们,堪称是三教九流啥都会一点: 外朝读书考功名,内朝也要读书写字;外朝有火器局,内朝也有太监们会鼓捣枪炮…… 甚至——木匠皇帝朱由校那会,三大殿荒废已久,想要重修。 实际上,早在万历朝,皇帝就想修三大殿了,文官报价两千万两白银,吓傻了万历,重修三大殿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等到天启帝继位,文官依旧报出两千万两的高价,魏忠贤带着太监们一合计——报价五百九十万两。 魏忠贤建成后的总花费,只有六百八十八万两银子,还不到文臣报价的三分之一。 明朝太监的多才多艺,由此可见一斑。 一块块柳木炭,被太监们碾成了粉末,和另外材料,两种被仔细的混合起来…… “一硝二黄三木炭”,早在唐朝时候,火药就被炼丹师们鼓捣了出来。 火药的最初目的,并非是用来爆炸伤人,而是用作了放火,焚烧敌军物资。 有小太监将混合好了的火药,灌入竹筒内。 “抓一把铁钉、碎瓷混进去,威力会更大的。” 朱由检对负责灌装的太监指点道。 那小宦官抬头一看,见皇帝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浑身一惊,急忙就要行礼,却被崇祯按住了肩膀: “你只管灌装就好,繁文缛节就免了。” 大明的火药武器种类很多,不单单是手榴弹,还有地雷和水雷。 甚至,还有定时爆炸和碰撞爆炸两种‘高科技’方式。 至于火枪类型,更是百花齐放! 至于朝手雷里加入别的东西提高威力,早就有了呢! 只不过,古人把路走窄了——他们想出的办法五花八门: 宋朝时,朝里面加入芥末等刺激气味,还有加入毒药的。 等到了明朝,伴随着辣椒的传入,大明的能工巧匠们,制作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种化学武器—— 辣椒面被掺入火药内,制成了毒气炸弹! (?w?)真不知道士兵们,是如何忍受这种刺鼻气味的战场的…… 朱由检更改了以往的制作方法,将后世更加科学的黑火药配比拿了出来。 而且为了不影响火药的威力,他把明朝工匠们惯用的稀奇古怪玩意全给取消了,换成了以伤敌为主的硬物。 有科学研究证明,每给敌人制造一个伤员,就能削弱敌人两倍的战争潜能。 不仅如此,朱由检还取消了容易破碎的陶罐外壳,换成了容易取材的竹筒——等到站稳了根基之后,再换成生铁罐体。 …… 王承恩已经‘醒来’,他垂手站在崇祯身边。 “大伴,这些掌心雷,因为更改了配比,是以威力更大,以后便唤作手榴弹吧!”崇祯将后世 的名字定了下来,然后询问道: “让你准备的防水小皮囊,准备的如何了?” 王承恩指了指一边正在忙碌的宫女: “陛下,臣让人制造的这种小皮囊,是采用两层皮缝制的,足以防水。 每一个皮囊能装五枚掌心……呃……手榴弹。” 刚刚被陛下改了名,王承恩还不习惯,差点说秃噜皮了:“等会,臣会将皮囊会配发给男丁,如此一来,跟随陛下出宫的百官,就有了武器……” 崇祯点头。 这些原本的历史上,跟随他自尽的朝臣,可是最后忠于他的大臣了,一个都不能少啊! 对于他们,如何爱护都不过分! 两人正说着,左都御史李邦华带着上百人走了进来,他匍匐在地哭拜道: “陛下,都是臣无能啊!” 李邦华这个人,研究明末的都知道他,这厮做的最出名一件事,就是整顿京营,算是明末为数不多的正直又有能力的大臣。 见到李邦华最先到来,崇祯大喜,急忙道:“李卿家请起,你的组织才能朕是信得过的,还请你立刻组织人员撤离!” 李邦华也不矫情,当即起身而去。 来的时候,范景文告诉他是拜别皇帝,他还满脸的悲沧。 但是,进了宫城之后,范景文就告诉了他真正的缘由。 得知皇帝能够走脱,李邦华打定了殉国的心思,就消散了。 听闻了皇帝安排给他的工作之后,李邦华立刻行动起来。 一行行官吏、百姓跪在地上,给崇祯磕了头,然后顺着打开的下水道,钻了进去…… …… 皇宫内的撤离,正在紧张密鼓的进行着,而身负带走所有忠臣重任的范景文,却犯了难。 皇帝交给他的名单,他基本上都凑齐了,唯独少了五人。 却是户部尚书倪元璐、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大理寺卿凌义渠,以及御史王章和赵撰。 “可曾找到倪部院等五位老爷?”范景文满头大汗,抓着管家陈伯询问道。 “老爷,小的跑遍了内城,不曾见了他们,不过……” 陈老汉是范家的老人了,他带着人,跑遍了京师内城,都没有找到倪元璐等人。 范景文听他吞吞吐吐的,当即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支支吾吾,皇爷有难,我们做臣子的赶去见一面这是本分!” 他扯着嗓子怒吼了一句,这才压着嗓音问道:“不过什么?” 见到自家老爷焦急,陈伯急忙道:“我刚才在大街上,听人说大理寺的凌老爷带着兵马去守宫门去了,倪大老爷也带着人匆匆而走,孟老爷据说去了正阳门……” 正阳门! 范景文豁然一惊。 正阳门可是京师内城外城之间,最重要的大门,闯贼攻势最猛的就是此地啊! 他顾不得再说,当即翻身上马,带着几个家丁,朝着正阳门冲去 京师内外,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枪炮声宛若过年时的鞭炮,就没有消停的时候,火药燃烧后的烟雾,笼罩着北京城的上空,形成了乌云。 刺鼻的硝烟充斥着鼻腔,让人止不住的想要打喷嚏。 甚至,时不时就有打偏了的炮弹,砸塌了两旁的房屋。 范景文顾不上害怕,拍马疾行。 “老爷,老爷,你慢一点啊!” 身后家丁止不住的连连呼喊。 众人路过一处悬挂着“胡”字灯笼的大宅子时,匆匆一瞥间,似乎下人们正在集合…… 第20章 这才是文人本色 咦! 范景文猛然勒住了缰绳。 不对! 马儿正在疾驰,被主人使劲一拉,当即收不住脚,前蹄高高扬起,后脚在地上划出两道蹄印,嘶律律一声悲鸣后,前蹄又重重的落在地上,砸起一圈灰尘。 “老爷怎么了?” 身后的家丁躲闪不及,差一点撞了上来。 范景文手指那处大宅子,询问道:“这是谁的宅子?” 随从仔细打量了一下,回道:“老爷,这是吏部胡主事的府邸。” “范三,你去问问他们在干什么?”范景文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碎银锭,伸手递给族人范三,叮嘱道: “不要大张旗鼓,悄悄给我打探。” “是!”范三接了钱,从偏门进了宅子,还不待他进去,就被人拦住了。 不过,作为一部尚书的亲随,范三自然熟知官场内幕,他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厮就微微挪动身子,挡住了院内人的视线。 两人互相拱手间,范三手中的银锭,就落入那厮的手中。 那厮顿时眉开眼笑,贱兮兮的与范三说着什么。 不过是三五句话的功夫,范三满脸慌张的跑了回来。 “老爷不好了!” 他咬着牙,凑在范景文耳边低语道:“老爷,大事不妙了,我刚才听胡主事家的护院武师说,他们都被老爷们要求集合,说是要去领兵器呢!” “领兵器?” 陛下给他的这份被陛下绝对相信的众臣名单中,可没有胡主事啊! 莫不是…… 范景文脸色大变。 他急忙翻身上马,匆匆对范三道:“你多去看几家,若是其他家也是这个情况,速去皇宫禀告陛下!” 范景文伸手从腰间取下官印,丢给了范三:“宫门进不去,你就拿着我的大印去,就说我死了要告诉陛下知道。 范三你记住了,不见了陛下,万万不得对他人说出你看到的一切!” 范三见自家老爷脸色难堪的厉害,当即不在多问,沉默的行了礼,转身疾步而去。 作为老爷的族人亲随,范三知道很多事情。 他明白,这个时候不能问为什么,只需要听老爷的就是。 …… 他们要干什么? 范景文咬断了钢牙! 这群畜生,早上刚刚逼完宫,此时还不到日中呢,这就耐不住了? 苍天啊,为何我大明养士三百年,却养出了一群畜生呢! …… 正阳门。 外城的闯军,就像蚂蚁一般,铺满了街道,就像是潮水一般,呐喊着朝城墙涌去。 挂住了墙头的云梯上,闯军一个接一个奋力向上爬,腰肢粗的云梯,都快要压断了…… 城墙上,城门楼下。 孟兆祥一脸正气,他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就放在城门楼滴水檐下。 “儿郎们,我是刑部右侍郎孟兆祥!” 他扯着嗓子大吼:“国家危亡,正是大好男儿杀敌报国时! 诸位,今日,本侍郎就守死在了正阳门,除非贼寇踏着我的尸体,否则,我在城在!” 刑部右侍郎,这可是刑部尚书之下最高官职,更是刑部实际上的主事人,搁在后世,那是实权副总理的级别。 听闻大老爷就在身边,士气低迷的散兵们,瞬间斗志高昂,纷纷怒吼着朝城外反击。 火枪手开枪,弓箭手放箭,操炮手打红了炮管,就连自发上了城头的百姓,也抱起一块块石头砸了下去。 炮弹在密集的闯军人群里,犁开了一道道血胡同…… 枪子、箭矢几乎没有浪费的,将城墙下密集的闯军,削掉了一层…… 勘勘爬上了半中腰的闯军士卒,喷洒着鲜血,跌落云梯…… 闯军凶猛的攻势,为之一顿! “哈哈哈!孟侍郎不愧为国之干城,我二人来助侍郎一臂之力!” 两个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联袂登上了城头。 赫然正是御史王章和赵撰。 “王御史、赵御史,你二位怎么来了?” 孟兆祥一脸疑惑。 王章指了指城下,道:“我与给事中光桐城(光时亨是安徽桐城人),共守阜城门(fu),那边贼少,听闻正阳门贼多,这便过来助战,来的路上却是遇到了赵御史……” 三人正说着,范景文纵马赶来,他匆匆上了城头,见到三人都在此地,当即大喜。 “三位,速速带上家眷,进宫拜见陛下……” 孟兆祥起身,推了两位御史一把:“城外贼军攻势正急,我身为领兵官,不敢离开,两位速速面见圣上去吧!” 京师危急到了这个时候,孟兆祥早明白守不住了,这一去,怕是就是永别…… 然而,他还是推开了三人! “哈哈哈!” 王章哈哈一笑,却是亲手操持火把,推开一边正要发炮的小兵,点燃了火药。 “轰!” 火炮轰鸣。 巨大的反推力,使得重达几百斤的炮身,退后了一尺远。 炮口处,一个闯军士卒刚刚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头,哪知道,他刚刚爬上城头,还来不及爬上城墙,就被火炮轰成了烂泥。 炮弹威力不减,带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砸在了城外街道上,犁出了一条血肉胡同。 “孟侍郎请看,谁说我们御史都是嘴皮子,我也上得战马,开得大炮!” 王章弯腰,对着范景文、孟兆祥拜了一拜: “两位上官,你们位高权重,国家不可一日或缺,王章不过一顽嘴长舌徒,生平别的不会,就会背地里打小报告,此次若死,与国无害!” 他猛然发力,推着范景文、孟兆祥、赵撰三人,将他们推到了楼梯上: “诸位,城头不可离了人,以免失了军心,此事,只有我最合适啊!” 范景文、孟兆祥都是国家重臣,万万不可折了。 他不过是一御史,就算死了,也不会损害朝廷的根基。 他王章——已决意赴死! …… “谁言御史无用!” 范景文红了眼眶。 在场众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离开,代表的就是新生,留下…… 闯军几次攻上了城头——留下,怕是活不成了啊! 然而,战事如此危急,又不能不留下大将镇守,若不然,怕是士气顷刻就要瓦解了。 他……只能狠心丢下王章了! 第21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三位,速速去召集家眷,入宫拜见陛下!”范景文压下悲伤,匆匆交代一句,再次纵马离去。 伤感压在心底! 他必须要找到倪元璐。 一个王章可以‘死了’,甚至就连自己也可以死了! 但是,大明的根基必须保全! 陛下相信他,他哪怕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将陛下交给他的名单凑齐…… …… 城头上。 王章站在孟兆祥刚刚坐着的椅子上,他挺直了脊梁,好让城头上的明军都能看到自己。 “儿郎们!”王章振臂大呼道: “我乃视军御史王章,没错,就是你们口中啥事不会,就会背地里打小报告,就会耍嘴皮子的御史!” 他环视周围疲态已显的士卒,朗声高呼:“我一个臭文人都不怕死,国家危急到了生死关头,诸位保家卫国的将士,何惜一死?” “我都不怕死,你们怕吗?” 军士们厮杀了一天,早就筋疲力尽,短暂的刺激后,疲态更显。 本来已经丧失了大半精气神的士卒,听了王章的话,精神猛然一震,纷纷怒吼起来: “今日唯死而已!” “死!” “死!” “死!” 有将吏四处奔跑,将王章刚才的话语复述了一遍,听到王章话语的兵卒们纷纷打起精神,将刚刚攻上城头的闯军,再次压了回去。 王章站的笔直,好让城头上的兵卒都能看到自己。 他看着人山人海的外城,心中就像是明境一般。 王章知道,这城守不了多久了。 先前之所以能够守住城头不失,是因为外城房屋太多,不好布置火炮,李贼只能将大炮架设在城外,粗粗瞄着内城方向盲射,炮弹打得不准。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守不住! 兵太少了! 京师有城牒十五万四千多个,而明军——一个兵卒要看守三个城牒啊! 就这,还是外城没有丢失,大量朝臣、大将没有叛变的时候呢! 此时的他们,经历了大量叛变之后,兵力大减。 一个士卒要看守五六个城牒,一个人要防守两丈方圆的城头啊! 怎么守得住? 他们对面的闯军,足足八十万之众,单单进入外城的,都有十万之多! 而正阳门这里,不过区区一千三百残军罢了。 就这,还是兵力最雄厚的地方呢! 况且,闯军炮手逐渐调整了射界,此时,砸中城头的炮弹已经越来越多了…… 城,即将守不住了啊! 王章朝一边走了走,错过了遮挡视线的城门楼。 他看着远处金碧辉煌的宫城,泪流满面。 王章跪在城头,面朝皇宫方向,恭恭敬敬的用大礼参拜: “陛下啊,臣先走一步了!” “国朝养士三百载,总要有人去还这份恩情……” “王章不才,不能匡扶社稷,今日,便让我用一腔热血,来唤醒国人的血性吧!” …… 放眼所及,满目疮痍。 这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这是一个善良到了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选择了大度原谅的民族; 总有人要做些什么的; 总有人要在世人的嘲笑中呐喊的; 世人笑我太疯癫——而我,只是深爱我的国家而已…… 憨与傻,蠢与呆…… 我只是不想让生我养我的国家,再一次承受伤害罢了…… 总有人要做些什么的! 王章咬紧了牙关,一脸死志…… 我以我血荐轩辕,惟愿唤醒华夏魂! …… 明末殉国的这群人中,大多都是曾在党争中被排挤,或是自动辞官,或是被诬陷罢官,崇祯后期又重新被起复为官的。 范景文、凌义渠……如此,倪元璐一样如此。 刚刚起复一年多的他,坐火箭一般从兵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升迁为户部尚书兼翰林。 皇帝改革的决心不可谓不大,对朝臣的支持不可谓不大! 然而,朝政已经崩塌,不说对朝政的改革了,倪元璐在本职官位上做事,手下的官员都不但不支持,还相互排挤,彼此攻奸,他这户部尚书根本无法有所作为。 即便如此,倪元璐依旧认认真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然而…… 此时的倪元璐,深知大明已经完了。 他遣散了门人,紧闭大门,端坐在书房里。 听着城内络绎不绝的枪炮声,倪元璐叹息了一声: “天亡大明啊!” 他起身,脱下官袍铺在案几上,又拿起狼毫,沾满了刚刚研磨的墨水,一挥而就: “我死转禀陛下,南都尤可为!陛下,国朝当退往江南,以为后图! 今日吾以死谢国,乃分内之事。 死后勿葬,必暴我尸于外,聊表内心之哀痛。” 倪元璐的手在发抖,陛下厚恩,此生无以为报啊! 他丢下了笔,面北而跪:“陛下,老臣向您辞行了,陛下,若是地府有知,老臣鞍前马后,必为陛下马前卒……” 他恭恭敬敬的磕头,按照丧礼参拜。 国家到了这个地步,倪元璐清楚的知道,不但自己要死,陛下也走不脱了啊! 拜完了之后,又跪了好久,倪元璐才起身,他环顾布满了书籍的书房,满脸悲沧,嘴里却是放声大笑: “哈哈哈……” “江南豪绅,真真好手段啊!” 遥想陛下登基时,阉党一家独大,陛下不过短短数月时间,便瓦解了阉党,而后东林等想要重新掌权,却被陛下分而划之。 陛下在位十七年,朝廷没有一家独大的党派,然而…… “还是没有正式接受过帝王教育啊!” 倪元璐苦笑一声。 只可恨聪慧的陛下,却没有看清党争的本质——豪绅之争! 他以为平衡了朝堂中的党派,就能平息了内耗。 陛下哪里明白——豪绅们能够捧起来一个东林,就能捧起一个复社,还能捧起一个几社,至于新浙党、新宣党……亦或是“温派”、“周派”、“杨派”、“刘派”、“孔派”……对于财大气粗的他们来说,又算得什么呢? 陛下反对党争,反对一党独大,那么,他们就会扶持起十几个党派来为自己代言…… 唉! 倪元璐长叹。 …… 第22章 做大事者未谋胜先谋败 在真实的历史上,倪元璐与范景文,是崇祯后期的改革先锋,两人试图恢复“一条鞭法”来增强大明的实力。 谁知…… 江南豪绅将资本挥舞的咔咔响,资本手段玩的贼溜,国家大事,尽在遥控中…… 大明王朝,最终倒在了资本之下。 何为资本主义? 其一,资本掌控大量的生产资料、生产工具;其二,资本试图进而成功掌握朝政。 可笑不? 大明是资本萌芽吗? 按照资本论来解释——不是! 明朝已经进入了资本主义中期阶段。 然而,在资本的推动下,大明资本主义萌芽,却被删了…… …… “罢了,罢了!” 倪元璐站起身,解下腰带,在桌子上放了把凳子,爬了上去。 他将腰带穿过房梁,打了个死结。 “如果地府有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得了什么好处!” 倪元璐一脸厌恶的看向了东南方…… …… 王章打定了主意死守城头,倪元璐生出了死志。 而凌义渠—— 这位大明历史上最后一位治河专家,却是招募了几百勇士,直奔皇宫大门长安门而去。 坊间有消息,说朱纯臣想要围死皇帝,今早更是听到皇宫方向有炮声传来。 凌义渠当即散尽家财,招募了这些壮丁。 他要保卫皇上! …… 等他赶到皇宫,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朱纯臣的军队早已逃完了。 大明的中枢——皇宫,就这样空落落的,没有一个兵丁守护…… (历史事实,朱纯臣先是围困皇宫,后来不知何故,兵溃散,朱纯臣离开时锁死了所有的宫门。) 看着丢盔弃甲一地狼藉的宫门,凌义渠岿然长叹。 国将不国啊! 他叹息了一声,便顾不得伤感,当即安排壮丁,各持武器,上城头防御。 …… 灾难是一副照妖镜,魑魅魍魉在这张明镜下无所遁形。 而忠义——自有不怕死的正义之士传唱! 诸君,请记住每一个华夏危难时,挺身而出的英雄! 生在盛世,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对先烈的感激与缅怀! 知忠义,才能称之为人! …… 京城内乱成了一锅粥,而朱由检,却是拉住了太子朱慈烺的手: “太子,你带着一部分朝臣,出了京师之后,不得耽误,只管东行!” 朱慈烺还不到十五岁,少年的脸上一片慌乱,他眼中含泪,濡濡的询问道:“敢问父皇,要去往何处?” “去天津!”崇祯手指周皇后: “皇后,你跟太子走!” 他伸手擦掉周皇后的眼泪: “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带着太子去天津,去寻曹化淳。他已经准备好了船只,让他带着你们暂避海上,待朕站稳了脚跟,再来寻我。” 就是这位被污蔑开城的曹公公,在局势紧张的时候,自费筹集了一批船只,准备接应崇祯去江南,谁知道皇帝却被文臣困死在紫禁城中……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朱由检自然明白。 纵然他有九成的把握离开,却依旧做足了两手准备。 在真实的历史上,崇祯一样是这么做的,他自尽前,给三个儿子都安排了退路。 只可惜,他将三个儿子分别托付给相信的朝臣,却被朝臣全部献给了李自成! 真是莫大的讽刺! 周皇后泫然欲泣,被她身边的张皇后推了一把,她小声道: “妹妹,这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你记住了,出了宫门就不要迟疑,不管是好的决定还是坏的决定,只有你拿出来了,才有生的希望!” 张嫣仔细的叮嘱道。 她幼年丧母,一应家事都是自己打理的,要比生在江南温柔乡里富户家的周氏有主见多了。 正是因为张嫣有主见,是以在天启病重时,才能一手将崇祯推上了皇位。 周皇后哭着点头。 她舍不得陛下,更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啊! 皇上已经说了,三个皇子,要分做三路突围…… 两个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这当娘的心疼啊! 朱由检揽住周氏的腰,使劲抱了抱,在她耳边低声道: “若是事有不殆,朕遇难了。你带着太子,想办法逃去朝鲜,然后即刻转道去日本,到了日本之后,寻找传教士,去往新大陆,记住了不要去欧罗巴诸国!” 大明时期,早已知道世界各国的分布,甚至还有一张彩色世界地图传世——《大明坤舆万国全图》。 高清图太大,放不上来,这个网上很多,对地理熟悉的就会发现只是少了澳洲 (注:该图历史记载为万历三十年由李之藻与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合作绘制,包含当时刚发现的南极洲,以及新大陆南北美洲,没有澳洲。 国际学界已经证实图是真的,人是假的,该图的制作时间在十五世纪以前) 周皇后和太子都依依不舍,朱由检对李邦华下令道: “带着皇后和太子离开!” 李邦华深知情况紧急,当即对两人行了礼,挥手叫来两个妇人,搀扶周氏和太子离开。 “定王!”崇祯拉过了第二个儿子三皇子定王,开口道:“你跟懿安皇后走!” 朱由检又对皇嫂张氏弯腰行礼: “皇嫂,此去祥符,路途遥远,炯儿便拜托您了!” 张嫣是祥符人(河南开封祥符区),让她带着皇子回故乡,更容易隐藏。 张嫣侧身避过行礼的崇祯,她点头,郑重道:“陛下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必然不使炯儿有了丝毫损伤!” 朱由检伸手拉过朱慈炯,按着他的脑袋给张嫣磕头: “皇嫂,今日朕将炯儿过继给你,此后,你即是伯母,也是娘亲,此子但有不对,只管教训便是!” 在真实的历史上,张嫣用生命给了朱慈炯活命的机会,这份恩情,他无法偿还。 皇嫂张嫣无子,皇兄天启帝更是无后,将三皇子过继给天启、张嫣二人,一来顶了朱由校的门户,二来也算是让朱慈炯还了后世的这份恩情! 况且——一旦过继之后,朱慈炯就算是皇室旁支了,也不会那么显眼…… 朱由检在尽力给孩子们多铺一条求生的通道…… 张嫣要比周氏聪慧多了。 崇祯的做法,她能够接受。 皇上这是在保朱慈炯的命啊! 一旦皇上失败了,朱慈炯就有了过继给自己,不再是国家继承人的理由了,到那时,不管谁掌握了江山,他想要活命的机会,就增加了几分。 “皇帝放心,今日之后,炯儿就是我所出,他但有丝毫差错,我必然不吝指教!” 张嫣弯腰拜别了朱由检,也不要皇帝催促,当即跳下通道,朝外走去。 第23章 独臂神尼真不神 朱由检拉过最小的儿子,四皇子永王朱慈炤,将他交给了袁贵妃: “带上炤儿,去江南吧,记住了——从此之后,除非朕召唤,否则不得暴露身份,终身以寻常读书人为名,若是时局不对,就带着炤儿遁入空门!” …… 古代孩子成活率很低,就算是皇帝,崇祯也只有三子两女! 为了以防万一,朱由检让三个儿子分散逃离,两个女儿,他却准备亲自带着。 长公主长朱媺娖(mei 、chuo)眼嗪泪花:“父皇,我……” 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李邦华开口道:“陛下,是不是召准驸马周郎前来?” “周显?” 朱由检冷笑:“他不配!” 坤兴公主就是金庸老爷子书中的独臂神尼。(清改为长平。) 然而,朱媺娖的命运却没有书中那么好,当然,这也与金老爷子为祖宗洗一洗有关系的。 坤兴公主虽然被崇祯砍断了胳膊,却活了下来。 满清入关后,她想要出家为尼,却不被清朝当权者允许,被命与驸马周显成婚。 只有一个胳膊的坤兴公主,不但要为周显做饭、做刺绣,甚至还要为他结交清朝显贵,而亲自扮作女婢跳舞作诗。 她明面上露着笑脸,暗地里只有哭泣。 她哭干了眼泪,流出来的全是血! 半年后,虚岁只有十六岁的她,带着五个月的身孕“病故”! 朱媺娖是顺治二年六月,被迫嫁给周显的,却在第二年的二月就死了…… 周显的人品可见一斑! 冷冰冰的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公主喜诗文,善针饪,视都尉君加礼,御臧获。阳笑语,隐处则饮泣,呼皇父皇母,泣尽继以血。是以坐羸疾,怀娠五月…… (臧获:对奴婢的贱称。御:本指带领,历史记载周显家业落败,故此处应为扮作女婢跳舞供人取乐。) 这就是清朝所谓的恩养——堂堂皇女,沦落到了这等地步! 书上冰冷冷的一句话,背后却是——15岁的年纪,带着五个月的身孕,被折磨死…… 深知朱媺娖悲惨命运的朱由检,怎么还能放任她和这样一个人结婚! 朕的女儿,要么金枝玉叶、富贵闲人。 要么……死,也是一种解脱! 崇祯不待李邦华反应,开口道:“两位公主跟着朕走,李卿先安排其他的吧!” 朱由检拉着十四岁的坤兴公主,抱着虚岁六岁的昭仁公主,朝前殿而去。 三个儿子就算是被敌人抓住了,也不过是死罢了。 然而,这两个女儿,一旦被敌人抓住,想死都是一种奢望! 所以,他要亲自带在身边。 难道仅仅是女儿受折磨吗? 其实不然! 历史上袁贵妃也没死成,史书上记载的被满清“恩赐赡养”,实际上也只活了几个月而已,农历二月十一日北京城破,五月她就死了……《清史稿》 亡国后的皇族女子们,活着反倒是最大的不幸…… 所以,看似历史上崇祯亲手砍死妻女的一幕很残忍,实际上何尝不是对她们另一种意义的保护! 保护不了他们衣食无忧的生,那便保护他们不受屈辱的死罢…… 遍观历史,也不单单是明朝的女人悲惨,施暴者的后人却更上一层楼。 比如,为了家族大业,将皇后第一血献给东瀛倭寇的某辫子皇帝…… 人家可不仅仅是献上了一个皇后,小鬼子躺龙床睡贵妃,人家都甘之如饴呢。 当然,这事在爱家也是传统了,区区小鬼子一家堵洞算啥,人家八国联军那会就开拓了呢…… …… 朱由检安排好了后事,他手持天子剑,一手抱着六岁的昭仁公主,身畔是已经亭亭玉立初长成的坤兴公主。 “媺妮,告诉父皇,你想要什么?” 抱着轻飘飘的昭仁公主,朱由检一阵心酸。 后世六岁的孩子,哪个不是沉甸甸的,基本上都四五十斤以上的体重了。 然而,怀里的昭仁,怕是也就二十多斤。 小丫头瘦的下巴都尖尖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更是显得很大。 甚至,他想起了一种热带雨林的小猴子——那种眼睛大大,成年后只有网球那么大的幽灵眼镜猴。 这孩子,瘦的只显两只大眼睛了…… “吸溜!” 小丫头口水差点流在了朱由检的肩头,她吸溜了一下,眼睛都亮了: “父皇,我想吃肉,想吃鸡腿,炖的烂烂的,可好吃了!” “媺妮!~”一旁的坤兴公主变了脸色,唤了妹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她已经长大了,深知父亲的艰难,朝政困难到了需要母后带着妃嫔、宫女们纺织来换钱补贴国用的地步了…… “哈哈!” 朱由检放下剑柄,拉住朱薇娖的手:“放心吧,今后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 不就是钱么! 他在京师无法搞,等占据了一片地盘,自己做主之后,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朱由检还待再盘一盘萌哒哒的小女儿,却见有一群人越过了皇极门。 “媺娖,带好了妹妹。” 朱由检将昭仁递给坤兴公主,静静的等待着众人的到来。 为首者却是一个家丁打扮的壮汉,他在王廉的带领下,跪在了丹陛前。 “草民范阁老门下管家范三拜见皇帝陛下。”范三满头大汗,脑袋低垂,不敢抬眼去看一身蓝袍的皇帝。 范三?范景文? 朱由检脸色一变,急忙道:“范卿出了何事?” 范三抬头,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看到范三微小谨慎的模样,崇祯不由点头称赞,不愧是能被范景文安排进宫的人啊! 单单这份谨慎,就不是常人能比拟的。 若是其他人,听闻皇帝的询问,怕是早就说了,而此人却用动作在询问他——周围人是否可靠? “无妨,范三你只管起来回话便是!”朱由检给了范三定心丸。 “回皇上,我家老爷无碍。” 范三站起身来,他解释了一句,转而脸上带着愤怒:“陛下,我家老爷察觉吏部主事府上有异……于是便让小的查看其它大臣家可曾召集下人,小的……” 第24章 我只要一炷香时间 范三抬起头来,脸色狰狞的可怕:“老爷说了,若是其他人家也都这样,便让小的以老爷身故为借口,入宫禀告陛下!” 范三伸手入怀,掏出了范景文的大印:“这是老爷交给小的的凭证。” “哼!他们果真好手段!” 朱由检摆手,让范三收好了官印,他询问道:“你可能找到范卿家的位置?” 范三摇头。 京师这么大,他哪里知道老爷去了哪里呢? 崇祯正要叹息,以为要折了一员忠臣,却见范三忽然跪地:“陛下,老爷与小的有恩,小的不能不救,请陛下允许小的出宫寻找老爷。” “真义士也!” 朱由检大赞,他解下腰间宝剑,让王承恩交给范三,开口道: “范三,若是寻到你家老爷,告诉他速速进宫!” 朝臣已经在集合家丁了,他们要做什么,朱由检在上午威胁朝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这群畜生除了攻打皇宫,逼死他还有什么意图? “告诉范阁老,万事不可强求,以保全自身为重!” 范三接过了天子剑,再次磕头拜别,转身离去。 李邦华皱紧了眉头:“陛下该走了啊!” 朱由检摇头,他吩咐王承恩带着两个公主先坐进热气球的吊篮内,这才对李邦华道: “李卿家素来知兵,今日可敢随朕傲笑群贼?” “哈哈!” 李邦华大笑:“陛下所命,臣焉敢不从!” …… 硕大的皇宫,却显得格外冷清。 能撤走的人,早已从下水道离开,此时不过只留下了四十多个壮年太监罢了。 朱由检站在丹陛上,旁边就是两位公主乘坐的热气球,只消砍断了系着的绳索,就能升空。 他在等待…… …… 倪元璐将脑袋套进了绳索内,正要蹬翻凳子,书房门被猛然推开。 进来者正是范景文,他定睛一看,见到倪元璐要上吊,忙挥手抽出宝剑,嘴里急切道: “倪老,你这是做什么?” 范景文勃然变色,他一剑砍断了绳索,将倪元璐拽了下去。 “范兄,国家至此,我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若随陛下去了,也算是报答了陛下的重用之恩。” 倪元璐苦笑。 身为户部尚书,执掌诺大大明钱粮的他,此时没了意气风发,浑身颓废尽显。 “谁说陛下有事的!” 范景文只得悄声道:“我告诉你,陛下自有离去的法门,你速速带着门下,进宫去吧!” “当真?”倪元璐满眼不敢置信。 皇宫可是死地啊! “是成祖爷当年留下的手尾,你只管去了便知!” 范景文稍微透露了一点,转而催促道:“倪兄,还是赶紧召集门人吧!” “哪里还有什么门人哟。”倪元璐苦笑,他早已遣散了门客,此时,偌大的尚书府,只剩下他自家十三口罢了。 “速去,带着他们速去皇宫!”范景文不再闲聊,催促一声后,大踏步又离开了。 他还要赶紧去找凌义渠呢! 刚刚踏出了书房,范景文又扭过头来:“倪兄,可知道大理寺卿凌骏甫?”(凌义渠字骏甫) 倪元璐失笑:“范兄与我一并入宫,就能看到他了,他招募了几百人,正在守卫宫门呢。” 凌义渠要守卫宫门的时候,特意来找他,意欲集合两家的下人。 谁知道——他先一步遣散了门客。 若不然,他宁愿战死,也不窝囊的自尽! …… 王章手持利剑,亲自砍翻了两个闯军贼子。 城门失守了啊! 遍目四看,身穿各色衣衫的闯军,就像杀不完的牲口,铺天盖地的涌上城头。 拼命反击的明军,刚刚杀散了眼前贼寇,就被又涌上来的闯军淹没…… 城头上到处都是闯军士卒,明军将士几乎死伤殆尽! 王章一剑砍翻两个闯军,面前顿时出现了空隙。 他眼睛一亮,前方是两门歪了方向,尾巴靠在一起,炮口指向两侧城头的虎蹲炮。 仔细一看,只见两门虎蹲炮早已装好了散弹,而炮手却被闯军砍死了。 “狗贼,来啊!” 王章哈哈大笑,捡起地上尚未熄灭的火把,点燃了引线。 “嗤嗤!” “轰!” “轰!” 几乎同时两声巨响,虎蹲炮喷出了一团火焰。 虎蹲炮是类似于臼炮的武器,有点像变短版的掷弹筒,这玩意打出的散弹,最远只有三百步。 然而,在闯军密集的城头,两门虎蹲炮却是建立了奇功。 炮声过后,出现了一道宽达数十丈的真空地带。 刚才还密密麻麻、张牙舞爪、气焰嚣张的闯军,全成了血葫芦,靠的近的闯军,更是被撕成了烂肉。 这赫人的一幕,吓傻了闯军,方方还气势汹汹的闯军,潮水般退了下去。 眼见就要夺城,却功亏一篑,负责指挥的闯军将领顿时大怒,挥手让督战队压了上去,跑在前面的溃兵,顿时被砍倒在地。 余下的闯军无奈,只得再次返身,朝着城头冲去。 闯军,又一次逼近了城头…… 今日便让我死社稷吧! 王章扶着剑,气喘吁吁。 身为文人,身体素质虽然比普通闯军士卒要强,却还是不如武将耐力绵长,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这是体力透支的征兆…… “王兄,跟我速走!” 王章正要为国战死,冷不丁的从城墙上冲来了一个骑将,那厮身后带着十来个亲随,定睛一看,正是光时亨。 王章朗声大笑: “国事衰败至此,我已经不在乎生死了。” 死有什么可怕呢? 他已经亲手砍死了好几个闯军了,早已够本! 光时亨皱紧了眉头,劝道:“你现在死了就和一个普通士兵一样,还不如到皇宫,找找皇上的下落再作打算,如果找不到再死也不迟。” 光时亨这句话打动了王章。 早前范景文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崇祯的打算。 是以,王章不知道朱由检能离开京师。 罢了,先辞别皇帝吧! 王章打定了主意,当即大吼道: “儿郎们,我求你们给我争取一点时间,容我拜别陛下。只要一炷香时间,你们再守一炷香,就各自散去各自逃命去吧!” 第25章 热气球升空 王章弯腰,给城头伤痕累累的残军行礼。 求求你们了,只给我争取一柱香时间。 一炷香时间,够他给皇帝磕头辞别了。 这大恩大德,王章来世再报…… 军卒们沉默不语,紧紧握住的兵器,告诉了王章他们的答案。 王章泪目。 都是好儿郎啊! 是我大明的好兵! 光时亨让随从让出一匹战马,王章翻身上了空出来的战马,跟随光时亨下了楼梯,向皇宫方向赶去。 一众人走到了半路,左侧大道上忽然涌出了数百闯军士卒。 原来,光时亨这厮率先逃跑,结果,他守的阜城门兵卒大溃,闯军已经占据了内城西半城。 “前面有俩大官,兄弟们快捉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走了!” 闯军士卒大哗,鼓噪着涌了过来。 走到半路,碰到了农民军,光时亨吓傻了,他立即下马跪拜: “诸位老爷别杀,我是给事中光时亨,是桐城人,对你们闯王有用,还请不要杀我,我投降了。” 桐城这个地方后世不怎么出名,然而,这个时候的桐城可不得了,当地官宦极多,富家遍地。 比如阮大钺、何如宠、方以智、左光斗、张廷玉都是。(六尺巷那个主人翁张英,就是张廷玉老爹。) 当官的多,就意味着相互联姻的多,也代表着权力网大。 只要有一个投降的,就能带动一大片大官投降。 领队的闯军大将闻言,制止了手下,他呵斥光时亨跪到一边,并派了几个手下看管。 那厮脚步不停,带着手下朝王章追去。 原来,光时亨跪地求饶,王章却对追来的闯军熟视无睹,自顾自打马疾走。 “兀那狗官,你要是再跑,我就下令放箭了!”闯军将领大怒。 而一众军卒,更是纷纷挥舞着武器,欲要将王章打落马下。 王章则不为所动,骑在马上边跑边呵斥连连: “我是大明视军御史,谁敢犯!” 他纵马疾驰。 此时,伴随着光时亨的投降,他带来的十几个亲随纷纷跪地求饶,只剩下王章一人依旧纵马狂奔。 闯将很生气,拍马赶上,怒吼一声,挥刀刺中王章的大腿,王章落马。 鲜血飙射一地,疼的王章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大腿被刺中,王章跑不动了,他躺在地上依然痛骂: “逆贼!我大明勤王的兵马旦夕就至。我死,尔等灭不旋踵矣。” 一边跪在地上的光时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傻逼! 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什么勤王大军哟! 还是俺聪明! 只有保全了自己,才有光明的未来啊! 再说了,大明就要亡了,投靠大顺也没啥大不了的。 只要我光家能够继续辉煌就行。 …… 闯将大怒,都这等光景了,王章还敢威胁自己,他挥手,一众手下顿时一拥而上…… …… 范景文带着倪元璐,直奔皇宫而去,勘勘到了宫门,却见守卫皇宫正门的,正是他遍寻不得的凌义渠。 原来,凌义渠素来正直,朝臣知道他不会同意投降李自成,他又不是阁部大臣,自然没人通知他早上去皇宫。 昨晚,他听到皇宫方向传来炮声,心知不妙,当即散尽家财,连夜招募了几百壮丁,上午才准备好,就急忙赶去宫门守卫皇上。 范景文得了朱由检的圣旨,出宫寻找忠臣,这时候凌义渠还没准备好,等他前脚离开,后脚凌义渠就来了…… 而跟随朱纯臣叛变的士卒,哪里肯与必死之境的凌义渠硬拼,在凌义渠众人还没赶到的时候,就各自散去。 守军溃散的事情,正忙着在李来亨面前献殷勤的朱纯臣并不知道。 同样,凌义渠守卫皇宫的事情,范景文也不知道,他更不知道因为凌义渠的到来,困死崇祯的朱纯臣部,已经逃跑了。 这可真是比烂了。 双方都不知道自己手下发生了什么…… …… “陛下,王御史为了争取时间,决意战死正阳门,除此之外,陛下让臣寻找的其他人,都已凑齐。”范景文喘着粗气。 他忙得中午饭都没时间吃。 唉! 朱由检叹息一声,终究是不能带走所有的忠臣啊! 他微微闭上眼睛,默哀了一阵。 待睁开眼睛,朱由检浑身散发着决绝: “凌卿家,你带着壮士,从下水道走,诸般安排,朕已经吩咐妥当,你带着他们去中海集合吧!” 凌义渠领了旨,钻入下水道消失不见。 朱由检看着已经充满了热气,就待砍断了绳索,便能升空的28个热气球。 这是宫女太监们,一天一夜时间能做出来的极限了。 “大伴,都准备好了吗?” 朱由检询问道。 王承恩微微弯了弯腰,回道: “陛下,准备绕道跋涉的三千义士,每三人配发了五枚手榴弹,两柄腰刀,一杆火铳。28个热气球上,各有一百枚手榴弹,腰刀一把,一只火铳及弹丸……” 28个热气球一字排开,为首的热气球球面上,更是绘制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龙头,中间的26个热气球上,则是绘制着金色龙鳞,最后的那个球面,则画着龙尾。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 他制造的这种热气球,后世同规格的承重力约在五百公斤左右。 因为喷发热气的装置太简陋了,他让人鼓捣出来的这玩意,承重力只有一半,大约在四五百斤之间。 不过——够用了! 此时,内城估计已经完全沦陷,皇宫内都能清晰的听到喊杀声。 是时候离开了啊! “升空!” 朱由检一声令下,当先爬进了两位公主乘坐的热气球吊篮内。 朝臣见状,纷纷带着壮丁、太监爬进了热气球。 每个热气球吊篮内,都乘坐着一个大臣,一个壮丁,一个太监。 根据众人的体重,也有偶尔调整的,但每个吊篮内,都有一个太监。 这些热气球,都用绳索串联了起来,每根绳索只有一丈长,这是为了防止被风吹散。 王承恩斩断了牵连地面的绳索,只见热气球与吊篮之间的绳索猛然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