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死对头玩感情》 1、惹祸 第一章 时屿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都像是被铲车碾压过。 细碎的光晒得他眼皮发烫,他眯起眼睛,头疼得像是灌了二两风在里面搅动,骨头和腰都酸的要命。 这是哪儿? 视线逐渐聚焦,眼前熟悉的天花板慢慢清晰,他微蹙起眉,艰难地动了下腰,突然发现腰正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禁锢着。 时屿怔了怔,抬眸望去,一副极具攻击性的浓颜映入眼帘。 男人鼻梁削挺,眉骨轮廓深邃,一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眼狭长微扬,倨傲又凌厉。 对方还没醒,温热的鼻息拂在时屿脸上,他愣了一瞬,察觉到自己正以一种依赖的姿势窝在男人怀里之后,脑子嗡地一声。 他强忍着崩溃轻轻闭眼,沉淀了一会儿混乱的思绪,又缓缓睁眼,试图将眼前的景象化为梦境—— 显然不是梦。 他跟段京淮,睡了。 清晰得出这个认知之后,他感觉肾上腺素在瞬间狂飙到顶点,心脏被引爆一般疯狂乱跳。 …… 果然还是,没忍住吗? 脑海缠成一堆乱麻,他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回想昨晚的细枝末节。 而就在这时,身旁传来窸窣的声响,时屿吓得呼吸都快停滞了,连忙闭上眼睛做出装睡的姿态。 空气沉寂了几秒,四周安静到只有胸腔里如擂的心跳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屿感觉男人灼热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不加遮掩地凝视。 大概是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久到时屿背脊僵硬到发麻时,身旁的男人突然伸出手,将指腹轻拂过他的眉眼。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他,又像是怕戳破什么梦境似的,稍一触碰到,就收了回去。 时屿紧张到感觉身体里有细小的虫蚁在侵蚀他,被窝下的手心里都微微生了汗。 片刻,身侧的床铺一轻,男人下了床。 时屿在心底松了口气。 不远处的浴室里传来水声,时屿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半天,扑了个空才后知后觉想起衣服和手机全都被扔在了客厅里。 昨晚先是在客厅,又在大浴室,最后还是段京淮把他抱回卧室的。 一连串糟糕的画面回闪在他脑海里,时屿脸颊和耳根都蓦地滚烫,整个人害羞地缩进被窝里,浑圆的脚趾抵着被角,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太要命了。 大概是酒劲的缘故,很多片段都断断续续的,但他仍旧清晰地记得段京淮滚烫的温度和怀抱的契合—— 还有恶狼一样的攻击性和没完没了的体力。 时屿有些崩溃地用手背遮住眼睛。 分明两周前,两人还剑拔弩张的对峙,段京淮从小到大都很讨厌他,一向视他为眼中之钉,如今却…… 没办法。 他早就认定,段京淮是他命里的劫。 两周前。 黑云压城,直逼苍穹的顶楼会场隆重奢华,足以俯瞰满城灯火。 天鹅湾项目发布会。 台上气质卓绝的新贵身着深蓝刺绣西装,领口竖起一截修长白净的脖颈,长腿和纤腰包裹的恰到好处。 那人模样清隽,脸部轮廓在光影的层叠下勾勒深邃,举手投足间透着清冷又矜贵的气质。 台下的段京淮倦懒地撑着下巴,食指轻扣在桌面上不规则地敲动,紧盯着台上的眼神幽沉薄凉—— 对面君逸集团前段时间刚空降的ceo。 人还没回国,便远程操控拿下了诚州那个段京淮盯了几个月的项目。 君逸之前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公司,虽然在他经营的景航集团隔壁,但是总部r&e设在美国,平时顶多吃点国内的小项目,没成想这次竟公然耍到了段京淮眼皮子底下。 段京淮对此嗤之以鼻,细想了下是自己大意了。 但任谁都没料到,这人一回国,又吃掉了天鹅湾这块巨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稳压了百分之三十股份的段京淮一头。 段京淮面上不漏声色,但心里也难免诚惶。 这个人不仅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连他的心理都能揣测个八分,恐怖如斯。 直到今天正式发布会,他才了然这脱轨的源头。 时屿。 他早该想到的。 这世上那么了解他的人,除了父母,就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曾经足以渗透到他生活细枝末节的时屿。 那人站在落地窗前,身后错落着满城灯火,像是镶嵌在星辰帘幕里那般遥远。 段京淮缓缓收紧拳头,陷进掌心的指尖微微泛白。 八年不见,时屿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两人的矛盾可以追溯到幼儿园游泳班争夺冠军那会儿,上学之后,又因为竞争成绩第一闹得不可开交。 时屿性格乖,学校所有老师都喜欢他,段京淮是刺头,虽然成绩拔尖,但是打架闹事样样不落,时屿初中做班长,高中做学生会会长,事事都要管着他,时常让段京淮觉得他命里犯了这人。 直到高三那年,时屿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喜欢的女生出国读书,招呼也没打就这么消失在所有人视线里。 段京淮逃了三天课,最终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此时此刻,看着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的时屿,段京淮咬紧后槽牙,眼底压抑着喑哑幽冷的怒火。 商圈新贵,又是空降后压了风头正盛的段京淮,身边自然少不了其他人的吹捧和簇拥。 段京淮收了脸上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撑着高脚杯信步向前,在时屿身侧站定。 “恭喜时总。” 两只高脚杯的杯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缠绵悱恻。 低哑又淡漠的嗓音。 时屿眨了眨眼,随之抬眸看来。 男人鼻高眉深,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感,五官被打磨的更加凌厉硬朗,睨着他的神色倨傲矜冷。 时屿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唇,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 见到段京淮,一旁老油条的庄渊抢先打起了热络:“哎呀段总来了,刚想介绍时总给你认识呢。” 时屿收回视线,勾唇浅笑:“不劳烦庄董介绍,段总的名讳京港无人不识。” 庄渊拍了拍时屿的肩膀,哈哈道:“你们两个呀都这么年轻,都是我们京港屈指可数的人才啊。” “您高看我了,我刚回国,还有很多事要请教段总。”疏离客气到几近冷漠。 段京淮略微蹙眉,凝望着他的眸色沉了几分。 他讨厌时屿这种装腔作势又冷淡至极的模样。 捏着高脚杯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段京淮眯起眼,眸底有冷意流动:“过谦了,时总的识明智审才是我要学习的。” 气氛在无形中陷入僵持。 生怕两边氛围剑拔弩张,庄渊乐呵地堆起满脸褶子:“嗨你俩谦虚什么呢,有生意大家一起赚就是了,”他顿了一下,又打着圆场说道,“段总失陪啊,我带时总去那边打声招呼。” 庄渊是金融圈内德高望重的大佬,任谁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察觉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段京淮绷紧的薄唇松懈下来,稍退两步,微颔首道:“您请便。” 宴会到夜深才结束。 月色浓稠,天鹅湾的海面如泼墨般幽邃,海岸上不知疲倦的灯河蜿蜒着缠成一道光线,与星辰汇聚。 漆黑的迈巴赫如野兽般匍匐在路边。 时屿刚拉开车门,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突然将车门撑住,轻而易举地拦着了他的去路。 他面不改色地抬眸。 “时屿你什么意思?” 段京淮用一双阴鸷深沉的眼注视着他,眼底暗流涌动,一字一句。 时屿顿了顿,微牵唇角,清隽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礼貌和疏离:“段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段京淮冷笑:“你别装傻。” 时屿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说:“段总看上的都是京港最有潜力的项目,我也不例外。” “越难的事情,搏杀起来就会越有趣,不是吗?” 远处有车辆驶过,灯河掠过层层光影,将段京淮眉眼轮廓虚幻得模糊。 段京淮凝视他的目光更深了一些,嗓音低到沙哑:“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向前走了一步,脚尖抵住他,幽暗的眼里亮着一簇火,紧锁住时屿,似乎要从他的眼睛里看穿他所有心思。 僵持数秒。 时屿眨了眨眼,平静地问:“那是哪件事?” “……” 对啊。 哪件事? 段京淮蓦地哽住。 对于当年时屿一声不吭出国的事,他心里有无数怨言和愤懑。 但是他要用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什么资格? 朋友?发小? 想到曾经十几年的针锋相对被时间化成虚影,段京淮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闷得他透不过气。 确实,他们什么关系都算不上。 时屿讨厌他。 去哪里,做什么,跟谁在一起,都没有必要告诉他。 段京淮一向桀骜不驯一身傲骨,但只要遇到时屿,那些轻狂的血性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撑着车门把手的指尖缓缓滑落。 时屿顺势拉开车门,街边葳蕤的灯火将他的容色遮的半明半晦:“段总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车窗将两人彻底隔绝。 隔着墨黑的玻璃,段京淮的眉心越皱越深,车身缓缓从他的侧旁擦过,驶入了车流之中。 段京淮从储物格摸出一盒烟和打火机,懒散地靠在车边,曲指敲出一支来,虚拢住火苗点燃。 烟气袅袅升腾起,一抹猩红在喑哑夜色中艳的灼目。 他有些烦躁地摸出手机,拨通了江遇的电话。 片刻,江遇接起,听筒那边满是酒吧的电音声,又近及远,等到了稍微安静的地方,才懒懒地“喂”了声。 段京淮开门见山:“时屿回来了。” 几个毫无感情的字砸得江遇瞬间清醒,他猝不及防地“啊?”了一声,揪着头发琢磨着说:“你知道了呀?” “你知道?”段京淮眉心狠狠地皱了一下,“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遇皱眉道:“上大学那会儿,是你跟我说不想知道有关时屿的任何消息,让他从你耳边消失,你忘了?” 段京淮:“……” “那他这次回来是做什么?”他顿了顿,掐了下虎口,哑道,“……还走吗?” 江遇:“不清楚,他现在跟我住同一个小区……怎么,你俩一见面就打起来了?” 段京淮深吸了一口烟,又沉闷地吐出,缭绕的灰白色烟雾将他的眉眼遮得朦胧。 “没有。”他绷紧下颌,曲指弹了弹烟灰。 只是冷淡的像对待陌生人。 海边的风吹得人透心凉,他将电话扣上,孤孑地站在岸边。 昏黄的灯光将那抹透明的影拉长。 2、拍卖会 第二章 天鹅湾的开发策略商议在君逸举行,偌大的会议室,所有西装革履的股东都围着圆桌正襟危坐。 室内气氛有些沉闷。 时屿端坐在会议长桌的最把头,目光平静,默不作声地翻着手中的企划案。 会议还没开始,十缺一,段京淮迟迟未到。 满室寂静,空气中只有电脑运作时细微的声响。 下面坐着的几个参股老油条面面相觑,忍不住眼神交流。 商圈新贵拿下项目之后,作为头筹股东的第一次会议,段京淮公然迟到,摆明连几分薄面都不给。 而时屿倒是波澜不惊,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们摸不清这究竟是新贵脾气太好,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直到会议原定时间超出五分钟后,段京淮才转着墨镜腿姗姗来迟。 他没穿西装,上身一件港风印花衬衫搭配蓝色水洗牛仔裤,黑色夹克搭在肩上拎着,闲散慵懒的神色略显玩世不恭。 “抱歉,路上有点堵。” 他嗓音懒洋洋的,眼皮都没掀,漫不经心地将墨镜反戴到耳后,径直走到时屿身边的空位坐下。 坐在跟在时屿身后负责帮忙记录的于特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堵你妈啊,从景航到君逸,做电梯上下只需要走个几百米就到了,扯什么犊子。 但他也只能堆着虚伪的假笑,极有眼力见儿的将倒好的茶水送过去。 会议室刚才僵持的气氛开始流动起来。 几个股东对段京淮飞扬跋扈的性子都有所耳闻,但在会议室这么恣意妄为还是第一次。 时屿递过去一个公式淡笑,好脾气道:“那我们开始吧。” 几个老油条忍不住在心里咂摸,看来这海龟的新贵小少爷也不敢惹段家这位恃才傲物的公子爷。 会议进行的还算顺利,从当初招标开始,有些条款就早就写进了合同里,现阶段只是众人核对签字,连区域管理划分也很快便商议妥当。 时屿忍不住瞥了几眼段京淮,从会议开始他都没怎么发言,整个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签字,转笔,仿佛置之事外一般。 他微微眯起眼睛,细细思忖着。 果不其然,等聊到靠近港湾f地的开发项目时,段京淮忽然打断他的陈述。 “时总,这么繁华的地段,建贩卖平价商品的市场和餐馆,不合适吧?”他的语调上扬着,懒洋洋的又很欠揍。 他指着相邻的标有a的地段说道:“既然已经决定在这儿重点建豪宅,那这块地,最优选的方案难道不是摆满奢侈品的商场和娱乐场所吗?” 他嗓音矜冷,指尖轻而缓的敲击着桌面,微蹙的眉宇间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场。 气氛又开始微妙起来。 其余股东都不由自主地噤声。 时屿缓慢地眨了几下睫,垂眸睨了段京淮一眼。 大概是昨晚熬夜看合同的缘故,他的眼尾有些红,眸底泛着潋滟,漂亮到像是嵌了朱砂的琥珀,清艳而媚。 段京淮敲着桌面的指尖蓦地顿住。 “段总,”时屿敛睫,指着别墅区另一侧的c地界说道,“我在合同里拟定将这块区域划分为豪华商业区,面积更大一些,更能满足客户需求。” 他又指向f区,“而且在f区的地界外,不属于天鹅湾的地方,生活了一群渔民,是市场和餐厅的目标消费人群,并不会浪费资源。” “希望段总可以再重新考虑一下,好吗?” 他的嗓音清澈又干净的,还带着特有的软,说最后一句话时,语调压得更低柔,尾音刻意拖长,听上去有些缠绵。 段京淮心口莫名颤了一下。 他翳了翳唇,眸光微动,将搁在桌上的指尖收回来。 “我明白时总的考虑——”段京淮冷着脸严肃道,“但是很明显,f区比c区更靠近城市中心,我们没必要考虑天鹅湾之外的地界,这并不能带来更高的收益。” 他扣上合同,不容置喙地扬声:“总之,这方案我驳回。” 时屿看向他,眼神里仍旧是一贯的清冷,看不出什么情绪。 沉默在彼此视线交汇中流淌。 良久,时屿先一步挪开视线。 他看向会议室的其他人:“请问其他股东有什么意见?” 出现这种情况,按照合同规定,有分歧需要所有股东投票决定。 见状,其余八个股东面面相觑了片刻,开始小声商讨起来。 几分钟之后,投票结果在大屏幕上呈现。 除了一个股份占比只有百分之二的小股东赞同时屿,其余人都跟了段京淮。 这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 他刚回国,没有建立很扎实的人脉,而段京淮早就跟这些人混迹了多年,再加上从商业角度来讲,段京淮的建议并没有错。 时屿翳了翳唇,轻垂下眼帘。 段京淮慵懒地靠着椅背,轻嗤着哑笑一声:“怎么样时总,看起来你得顺从我的提议。” “抢占鳌头,看上去也没什么用啊,时总。” 他看着时屿,腮帮处的肌肉纹理微微动了下,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时屿被气到恼怒的模样。 想到曾经两人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时屿每次被他惹得跳脚时,都会气急败坏的红着脸,猫一样冲上来咬他。 然而。 时屿:“会议暂缓吧,感谢各位的来访,有争议的方案我会重新拟定的。” 段京淮轻扯的嘴角松懈下来,面上僵了一瞬。 整场会议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听到时屿宣布暂缓,都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时屿站起身来,动作慢而优雅地扣上西装纽扣,长腿挥开迈出会议室。 连眼神都没再分给段京淮一个。 段京淮坐在原位,紧盯着时屿离开的方向,那抹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时,他的心好像也跟着落空了一块儿。 他十指交叉着支在桌上,眉心微锁。 —— 夏日末尾的燥热尚未褪尽,夜幕低垂,闪电撕开厚重的乌云,黑压压的暴雨如瀑般倾斜而至,雷鸣震耳。 偌大的餐厅灯火通明,橘黄色的光像金粉般簌簌而下,天花板悬挂的水晶西式镂空吊灯豪华又奢靡。 段京淮一向不喜欢这种虚而不实的晚宴。 一些商场老油条,打着某些慈善拍卖的名义虚与委蛇暗度陈仓,假模假样的脸想起来就令人犯呕。 他束了束西装领口,神色冷淡地往会场中央踱步,身旁的女伴拎着包笑意盈盈地紧跟着他。 表叔塞给他一个旗下最近正捧的火热的女明星做晚宴女伴,他本来想推了,但找了半天说辞,也没能抵挡住表叔的妙语连珠,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段京淮人长得风流,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仅一面之缘的男星女星都爱贴着他炒作,他不关注娱乐圈,也懒得理会这种虚无的八卦,因此也就对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概不知。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时屿竟然也带了女伴来参加宴会,正在一片奢华的衣香鬓影之中与他人推杯换盏。 他穿了一身深黑色细条纹西装,窄腰被裁剪线束起,一张本就白的脸被簇拥的灯光照的清透无暇。 他身边的女孩一身纯白色的衣裙,容色娇俏,气质清婉如水。 两人站一起倒是绝配。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时屿抬起头,彻亮的眸隔着葳蕤的灯光寻了过来。 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遥遥相撞。 盯着那漂亮女孩塞进时屿臂弯的手,段京淮眼光倏然沉下,冷着脸跟他对视几秒,有些不快地磨了磨后槽牙。 “段总。”女明星乔诗琪见他面色不善,体贴的递了杯红酒过去,“我们去跳舞吧。” 放在往常,这种无理的要求段京淮都会拒绝,但他今天不知怎么,总觉得心口酝酿着一股不快难以抒泻,竟就这么答应下来。 “好。” 轻缓悠扬的曲调在大厅上空盘旋,舞池中俊男靓女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向来受人瞩目的段家公子,还是第一次跟女伴在宴会上跳舞,这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他的手极绅士的握住乔诗琪的手,掌心落在她的背部,牵引着她随音乐挪步。 乔诗琪并不是很会跳舞,好几次都跟不上的段京淮的步伐,但女明星修养使然,她脸上依旧挂着优雅的笑。 段京淮并没有在意她脸上的表情,而是一只用余光看着楼上的时屿。 时屿气质矜冷地站在那儿,漂亮骨感的指节握着高脚杯,指腹摩挲着杯沿,盯着两人的眸光愈深。 一个转身,乔诗琪穿着高跟鞋的脚踝拧了下,她有些不受控制地前倾了一下身子。 段京淮一惊,握着她的手腕帮她站稳。 “抱歉。”乔诗琪脸透出一抹绯红。 角度使然,在时屿的方向看,就好像是段京淮将乔诗琪搂在了怀里。 他抿紧唇,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 段京淮再抬头时,楼上已然没了时屿的身影。 他皱着眉松开乔诗琪的手。 舞会结束后,所有嘉宾应邀转入三楼宴会厅参与慈善拍卖活动。 这里的装潢非常高雅精致,四立白色罗马柱,半欧式风格,偌大的前厅里袅袅燃着高级熏香,有似有若无的烟气滑过鼻尖。 各界名流已经陆陆续续坐好,灯光暗了下来,在一段冗长枯燥的开场白后,展品被接连推上舞台。 “接下来是13号展品,由陈芝女士捐赠的项链,起拍价五十万。” 制作很精美的中式吊坠,纯天然的黑珍珠外镶嵌着镂空又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华而不俗。 时屿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觉得可以送母亲做个生日礼物,举了牌。 “八十万。” 靠近市值的开价。 可谁知他话音刚落,身侧不远处便有一道熟悉的声响落下:“一百万。” 时屿微蹙了下眉。 段京淮气定神闲地举着牌子,修长的双腿慵懒交叠。 刚才那么多展品,段京淮就一直坐在那儿从未举过牌子,如今这番举动,也不知是真的看上了项链,还是摆明了跟时屿作对。 时屿微抿着薄唇,继续举牌道:“一百二十万。” “一百五十万——” 可以确定,这不依不饶的架势,明摆着是要抢他看中的展品。 两相争夺中,身旁突然多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因为天鹅湾的缘故,圈子里都在津津乐道段家公子跟海归小少爷的龙争虎斗,也听闻了在开发会议间段京淮故意刁难时屿的事,甚至添油加醋,传了不少版本出来。 如今看两人针锋相对,众人纷纷摸着下巴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四百万——” 段京淮将拍卖价提高到了一个格外虚高的程度,坐在后排的一些初露头角的小明星,都有些羡慕的看着坐在他身旁的乔诗琪。 “四百万,已经高达四百万了,还有哪位宾客要加价的吗!?”拍卖师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侧厅内幽邃的光层层叠叠打在时屿脸上,他眉目深邃,薄唇抿成一条线,棱角分明的面容如月光般清冷。 “四百万一次。” “四百万两次。” “四百万三次,成交!” 段京淮挑了下眉,勾唇笑了笑:“抱歉了时总,我女伴喜欢。” 时屿抬眸安静地睨了他一眼,鸦羽般浓密的睫在冷冽的脸颊上刻下一道阴翳的影,捕捉不出情绪。 段京淮愣了下,心里瞬间一紧。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时屿站起身来,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西装,头也没回地往大厅走去,只留下一个清清冷冷的背影。 段京淮有些烦躁地扯了下领带。 3、醉酒 第三章 拍卖又进行了一段时间才结束,段京淮迈到大厅,被几个宾客迎上来围着招呼攀谈,他一边敷衍着举杯应付,一边用余光扫巡着某道熟悉的身影。 时屿正站在落地窗前与人交谈,他的手指很白,修长又干净,指尖闲适地握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动着,沿着透明的杯壁摇曳出一道浅色的月牙,优雅又矜贵。 段京淮皱了下眉。 那只酒是今晚宴会上最烈的品种,连被调侃“千杯不醉”的他都招架不住几杯。 有生意场上的伙伴过来寒暄,段京淮客气着回敬,谈笑风生片刻,等再回过神来时,时屿已经不见了。 窗外夜色浓稠的没有一丝光亮,雨势未歇,黑压压的云翻滚着,段京淮觉得胸口一阵窒闷,一时间心烦意乱,他跟眼前的宾客道别,急慌慌的搁下酒杯,逆着攒动的人流往前找。 奢靡的厅馆内纸醉金迷,四处弥漫着言笑和酒气,打着领结的侍者训练有素地穿梭在宾客间。段京淮推开衣香鬓影来到外厅,最终在厅廊角落设置的吧台那里找到了人。 光有些偏暗,时屿坐在高脚椅上,裁剪得体的西装将他修长的身形紧束,灯光葳蕤下,雕刻深邃的侧脸如冷冽月光般清绝。 段京淮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有些燥热地将领带扯松,缓慢踱步上去。 凑近一看,才发现他面前摆了四杯喝剩一半的特调,度数都不低。 他不禁嗤笑:“时屿,闲的没事你发什么……” 时屿抬起眼来—— 段京淮的“疯”字被噎在嘴边。 时屿半侧脸虚拢在光影中,脸颊两侧染着一抹酡红,眼睑微掀,本就撩人的眼睛含了水一般剔透澄澈,眼尾勾着红,无辜又充满欲望的模样媚态横生。 段京淮的心狠狠跳了下。 那双清艳的眸缓慢地眨了几眨,浓密纤长的眼睫轻扫过眼窝,像把钩子似的在人心口勾画了一下,又挪开,薄寒的很。 段京淮哑口无言,连魂魄都被勾缠蛊惑,好似丢了八分。 直到吧台前穿着燕尾服的调酒师用流利的英文提醒:“he\''''sdrunk,sir.” 他猛地回神。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段京淮虚握着拳凑到唇边轻咳几声。 吧台不远处设置了一眼雕像水池,正冒着泉涌翻腾打滚,叮咚作响。 时屿留了个背影给他,漂亮的指尖随意把捏着杯壁,灯光下白到冷冽的脖颈如霰雪一般,精致又脆弱。 令人抑制不住想要咬断的冲动。 段京淮的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下,凝视他的眸色微沉了半分。 他虚握的手送了又紧,紧了又松,良久,才克制着上前,轻攥住时屿的手腕,将酒杯从他手中抽走:“别喝了。”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时屿一脸懵的抬起头,一双纯而媚醉眼轻挑着望向他,眸底染上一层朦胧。 段京淮觉得攥着他手腕的指尖都是烫的,他闭了闭眼,嗓音克制到沙哑:“你助理呢?” 时屿没理会他,伸手去够他手里的杯子,没够到就再向前倾身—— 他的裤腿擦过段京淮的裤腿,膝盖也抵住了他的,冰凉的指尖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段京淮的掌骨。 而杯子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段京淮。”时屿有点生气地睨着他,无理取闹地抬腿给了段京淮的小腿一脚。 喝醉了还跟以前一样,小孩子似的。 一些久远的记忆浮现在段京淮的脑海里,悸动的,缠绵的,暧昧的,想得段京淮呼吸一窒。 段京淮觉得,这才是他熟悉的时屿,跟刚才那个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大相径庭。 “不要闹了。”段京淮嗓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他一手攥住时屿的手腕,另一只手把杯子递给调酒师。 时屿眼睁睁看着杯子回到了调酒师手里,立马转过身去伸出一根手指,开口的嗓音慵懒又轻软:“再给我来一杯…嗝。” 他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打完之后又将嘴巴挡住,留下一双澄澈的眼睛。 段京淮给调酒师使了个眼色,对方了然,识趣地退下。 “我找你助理来接你。” 他重拾冷静,拿起里时屿搁在吧台上的手机将屏幕滑开,映入眼帘的壁纸是一张篮球场的照片。 段京淮拧眉思索片刻,他总觉得这图片眼熟,可根本无暇细想—— 时屿的脚尖不安分地晃着,一下一下,缓慢又磨人地蹭着他的小腿。 他不知何时将领带扯掉了,衬衫领口微敞无意滑开,大片冷白的皮肤藏匿于黑色绸缎之中,再往下,有醉人的罂粟待人撷摘。 处处透着勾引人的味道,几近将他的理智点燃。 “时屿。” 段京淮手背隐隐暴起青筋,他清晰的察觉到自己身体某处的异样,而对方却毫不自知,仍旧挑着猫一般清艳的醉眼,目光涣散地看着他,茫然又无辜。 “嗯?——”他嗓音软糯又绵长,含含糊糊得像孩童梦魇时的低语。 段京淮的心跳得有些失序,他忽的抬手,用掌心将时屿的眼睛遮住。 眼前的光源被尽数遮挡,时屿不满地叫了几声,蹙起眉头,扒住他的手往下拽。 纤细的手指触感细腻软糯,还有些冰凉。 段京淮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我送你回去。” 他掏出手机来给自己的助理发消息:“我把位置发你,你把车开过来。” 刚交代完,身前的时屿忽然站起身来,他脸发着烫,腿脚也软,连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软了身子,整个人栽倒进段京淮怀里。 段京淮背脊一僵,即便隔着西装外套,他也能感受到腰肢纤细和柔软,喉咙瞬间一紧。 “唔……好晕,”时屿梦呓般小声喃喃着,他胡乱摸索着,想要找到一个能支撑的东西,可视野全然模糊一片,恍惚半天,他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段京淮……” 他眉梢眼角都勾着艳丽的红,肌肤也滚烫的厉害,那特有的,温糯的尾音拉的缱绻,简直跟催/情/剂一样。 段京淮凝视他的眸光又深了几度,眼底酝酿着蠢蠢欲动的危险。 他突然在心底生出几分庆幸。 好在是被他碰到了,要是别人,那还得了。 叮咚一声,助理发来了消息。 段京淮将人拦腰打横抱起,时屿头晕乎乎的,手掌顺势揪住他的衣领。 吧台本来就在偏厅,他直接抱着人从后门走出去,一路上倒是碰到几个宾客,本来想打招呼,但看他一副阴翳的神情都识相的噤若寒蝉。 上了车,段京淮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后座,刚关上门,时屿就没骨头似的靠在了他的肩上,很乖的哼唧了两声。 一股很清淡很凛冽的薄荷香飘拂在他鼻尖下方,熨得他心口都烫了一块。 他有些难耐地扯了扯衬衫领带,打开车窗,雨后潮湿溽热的植物和泥土味飘散进来。 望着时屿绯红的侧脸,段京淮拧了下眉,给江遇打了电话,劈头就道:“把时屿的住址发我。” 那边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重金属响,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江遇的嗓子被烟呛了下,咳嗽了好几声:“你干什么?非法闯入他人私宅是犯法的。” 段京淮疲倦地拧了拧眉心,没闲心跟他扯皮:“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呦,”江遇乐了,“你还这么好心呢。” “再废话我明天就把你那破酒吧关了。” “得——”江遇换了只手夹烟,打开微信编辑了一段地址过去,又谄媚地补充,“您是爷儿,您说了算。” 段京淮不耐烦的把电话挂断。 一低头,那双天真媚意的眸子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被路灯点的透亮。 “你在跟谁打电话?” 一时间他还以为时屿酒醒了,心跳都漏了一拍:“江遇。” “噢……”他懵懂地点点头,又说,“我也去。” “去哪儿?” “不是去…露营吗?” 段京淮愣了愣。 露营?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初三那年,露营。 时屿酒还没醒。 那年露营中中途遇到大雪,全员到宾馆里留宿,安排结束之后只剩下一间屋,两张单人床。江遇块头大,自己挤一张,段京淮只能跟时屿躺在一张床上。 雪片裹挟着冷风将窗户吹得乱晃,房间里充斥着江遇的震天的呼噜声。 段京淮睁着眼,有些无奈地垂眸看着拱到自己怀里的人。 时屿睡觉不太老实,虽然面容很乖,但人总是往段京淮的怀里钻,那一截瘦软的腰就贴着他的掌心,白皙又光洁的大腿也无意蹭着他逐渐苏醒的神经。 段京淮稍稍推开,人又缠上来,灼热的呼吸洒在他的颈窝里,借着月光,他还能看到时屿淡而丰满的嘴唇,正贴着他的肩侧,烫的要命。 大腿肌肉紧绷,喉结不停地滚动,心率过快。 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强烈的生理欲.望,那种燥热,渴望,难以抑制,又不敢触碰的小心翼翼,像火一样靠着烤炙着他。 他不舍得弄醒他,就那么干躺着,一夜无眠。 4、撩火 第四章 车擦着路灯驶过,沿着窗沿落了一厢暧昧。 时屿不知何时坐到了他的腿面上,纤细白皙的手臂轻搭在肩膀,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段京淮。”他又在叫他的名字,因酒劲的缘故,他的嗓音稚嫩。 “嗯。”他应了声,声音低哑。 眸光微漾,时屿轻轻歪了下头,舔了舔咬红的唇角,迷糊地笑:“你别晃啊,怎么好几个影子。” 他笑的澄澈又无辜,眼睛鹿一般清亮,纯的很。 段京淮垂眸,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饱满又湿润的唇瓣上,眼皮猛地一跳。 鼻端气息相缠,神经有些不受控。 时屿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纤长的睫毛像小刷子般轻扫过眼睑,像是扫在了段京淮的心口上,又酥又痒。 有紊乱的声响在耳畔炸开,像是谁的心跳,段京淮呼吸紧蹙着,没等他反应,时屿忽然吻了上去。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柔软的唇瓣轻轻印在了他的唇上,触感微凉。 段京淮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 心口有个角落像是被丢了一簇火苗,火势蹭的一下燃至及旺,浑身都如同滚烫的岩浆般酝酿着。 但也只有一瞬,时屿就抬起头来,茫然地一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神情。 仿佛刚才那个举动都是幻觉。 段京淮将指尖紧紧陷进掌心里面,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他觉得有些脱轨。 现阶段,时屿是他最扎眼的竞争劲敌,这人刚从他的手里抢了两块地皮,两个人昨天还因为开发方案针锋相对,是他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 可是—— 灼热的气息在两人鼻端流连,时屿漂亮的脸蛋紧皱起来,他感觉坐得很不舒服,晃着腰往前蹭了一些,车内响起布料摩擦的声响。 段京淮的青筋都涨了起来。 他呼吸急促,喉结偶尔滚动着。 弄了一会儿,时屿又不满地拖着音调抱怨道:“什么东西啊,咯死了——” ……操。 段京淮没忍住咬着牙说了声脏话,他几近在失控边缘,掐住时屿的腰,嗓音沙哑:“时屿,你最好老实点。” 时屿显然不知道自己点了多大的火,哼唧着把他的手扒下来:“疼……” 怕真的弄疼了他,段京淮恍然松了手劲儿。 时屿垂眸将衬衫掀起来,借着月光一照,如瓷般的肌肤果然留下了一个通红的手印。 时屿又瞪他,说是瞪,不如是嗔,有些黏黏糊糊:“段京淮!” 他力道不重,但是时屿醉了,显然在胡搅蛮缠。 段京淮的视线只在时屿的腰侧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眼,他不敢细看,背脊抵住靠背又退后了些,无奈:“你要怎样?” 时屿眸中氤氲着水汽:“吹一下。” “…?” 他嗓音像是在撒娇:“腰疼,你吹一下。” 段京淮倏然绷紧下颌线,喉结上下一滚。 压抑的燥热再难克制。 然而就在理智的弦冲破阈值的那一刹那,车内的导航突然跳出冷静的女声:“车辆已到达目的地——” “……” 湿漉的指尖蓦地松开,段京淮别开视线,清了下喑哑的嗓子:“别闹了,我送你上去。” 说罢,他又对前排的助理正色道:“你在这儿等一下。” “好。” 段京淮先一步迈下车,又将打横时屿打横抱起,一路上他都不老实,要么两腿到处闹腾着踢踹,要么胡言乱语的唱歌。 滚烫的小脸紧贴着他的后颈,蹭的他心口直痒。 推开别墅外的护栏,他沿着修葺整齐的石阶小路向前,又被一道密码锁拦住。 段京淮的手搁在门把上,轻啧一声,牙齿磨了一下。 他无奈侧眸,用哄人的语气轻道:“你家的密码是什么?” 时屿这会儿安静了不少,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懵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慢吞吞吐出一串数字。 一字一句,听得段京淮心狠狠一跳—— 他的生日。 段京淮愣了会儿,握着门把的手微微攥紧。 不是吧时屿,你—— 段京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浑身的血液都来回冲撞着,莫名的情绪在心底四散蔓延。 这是玩哪儿出? 来不及细想,他按照他的生日将密码输上去,只见几声机械化的提示音响过之后,密码锁发出一声冗长的“滴——”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 随着眼前一阵猩红色闪过,显示屏上蹦出一个“密码错误”的提示。 “…………” 呵。 段京淮被气笑了:“小骗子。” 也不知道时屿听懂了没,他猫似的歪着头在段京淮后颈处乱蹭,又露出一排白皙的牙齿,冲着他的脖颈一侧咬了一口。 “……别咬。” 眼下靠房主回忆密码是不可能了,比起找物业来开门,段京淮决定暂时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他思忖片刻,输入了一串数字。 即便明白时屿不能用自己生日这么白痴的密码,他还是抱着猜测的心态试了一下。 毫无意外,“密码错误”。 他又试了一下时屿的农历生日——同样错误。 段京淮望着冰冷的显示屏,指尖微顿,片刻,他快速输入了一串密码。 是时屿生日的后一天—— 随着最后一个按键,密码锁发出“滴答”一声,不出所料,门开了。 这是时屿惯用的六位密码,从小学他们还在跟风买那种密码锁日记本的时候,时屿就设置了这个密码,到高中的时候,手机锁屏、学校私人橱柜,都是这个密码。 曾经他也随口问过时屿为什么总用这个密码,只记得时屿当时头也没抬,敷衍地扔过来两个字,好记。 也对。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手再次握到门把上,段京淮呼吸稍顿,一股莫名的紧张感从脚底蹿到心口—— 屋内的陈设会是怎么样的? 会不会,还有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这么想着,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片湿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 背上的人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他收回紊乱的情绪,掌心下压,将门打开。 时屿装了智能声控,一进门,屋里的灯光井然有序地亮起。 屋内装潢简洁雅致,以黑白色调为主,陈设高档齐全。 来不及找拖鞋,他穿着袜子迈进客厅,把人放到沙发上。 刚直起身来,一只温热的手就攥住他的手腕,那热度烫的他心口都发麻。 低下头,那双漂亮的,充满懵懂欲/望的眼轻掀着,媚态横生:“你去哪儿?” 段京淮抿唇,耐着性子解释说:“找块湿毛巾给你擦脸。” “那你还回来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嗯”了一声,时屿点点头,乖巧地松开手,安静地坐着。 段京淮打量他,除了脸仍旧发烫,嘴唇被咬到嫣红之外,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酒醒的差不多了? 他这么想着,到玄关找了一双拖鞋,视线在屋内周旋了一圈,找到明显是洗手间的卧室。 盥洗台上摆放着一只牙缸和牙刷,其他洗漱物件也只是一人份的,段京淮悬着的心莫名安定下来,他打开水龙头,将毛巾摘下来打湿,拧干。 他也没有多少照顾醉酒人的经验,迄今为止也就实操过两次,上一次还是十年前,对象恰巧也是时屿。 盯着眼前印着钢铁侠印花的毛巾,他叹了口气,转身迈出洗手间。 等到他回到客厅之后,看到的一幕更是令人血脉偾张。 5、报警了 第五章 时屿把西装外套和裤子都脱了下来,上身松松垮垮的只剩下一件衬衣,衣摆遮掩着腿根,两条笔直纤长的腿裸露在外,皮肤透明而嫩,白的晃眼。 他正趴在窗户前的桌沿上,腰部微塌着,袒露出一截浑圆如玉的臀,漂亮的曲线透着勾引人的意味。 段京淮嗓子蓦然发干,一瞬间所有的血液都涌上头顶,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只见时屿一侧膝盖半跪到桌面上,膝盖借力让身体向前倾,伸手将窗户打开,上半身预备往外探—— 段京淮吓得心脏在瞬间停掉。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忐忑地将人拦腰打横从窗台处抱下来的。 他嗓音嘶哑,怒不可遏中带着几分抖意:“时屿你疯了?” 这么高的地方,他喝醉酒了之后就是这么乱来吗!? 时屿窝在他怀里也不老实,两条光洁的腿胡乱瞪了几下:“我热,好难受。” 操。 这酒劲怎么这么大,竟然还没醒。 段京淮被踢得浑身燥热,他三两步上前把人搁到沙发上,随手捡起一旁的西装外套扔到他的腿间,将那令人心慌意乱的部位遮了大半。 时屿还是难受,他仰面躺着,猫似的呜咽了几声。 段京淮还是后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掉下去怎么办?” 时屿无辜的眨了眨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有防护网啊。” “……” ? 段京淮怔愣地转过身,视线往外探了探,果不其然,在窗户外面发现了漆黑的防护网。 “………………” 刚才关心则乱,他心脏都要炸了,没来得及观察这么多。 段京淮清了清嗓子,找补道:“防护网不结实。” 时屿一脸乖:“噢——” 说罢,他突然摇摇晃晃地抬起一只腿,脚掌先是踢了一下段京淮的胯骨,又蹭啊蹭的,踩到了胯骨旁边。 盖在身上的西装随着他的动作从身上滑落到沙发下面。 时屿脚腕瘦削精致,纤细又骨感,脚掌踩在男人身上,跟猫踩棉花似的,毫无章法又肆无忌惮地点火。 难以言说的异样感传来,段京淮脖颈上的青筋涨起,他忍无可忍地攥住了作乱的脚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时屿,你别惹我。” 被凶到的人一脸懵看着他,仍旧是那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神情,他看上去有些委屈,小心翼翼地抬眼,黏糊道:“好热,你挡我风了……” 他好不容易打开的窗户。 “……” 段京淮缓缓地吐了口气。 脚腕被炽热的温度包裹着,时屿眉心紧拧,他尝试着往回缩了两下腿,但男人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他没办法,只能猛地往回一拉—— 段京淮被迫松了手,可人也在瞬间失衡跟着摔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他眼疾手快地用手掌撑住地板,另一只臂膀支撑在时屿的耳侧。 空气稀薄又暧昧。 他的喉管难以自持的滚动,鼻息间满是粗气。 时屿被他压在沙发,温软的身体比刚才在车上还要烫,脸颊烧的一片绯红,呼吸间也带着灼人的燥。 朦胧的光线里,那双清澈潋滟的眼睛更加璀璨,泛红的眼尾像把缠人的钩子,将他的理智尽数撕碎。 “段京淮……”时屿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右腿踝骨擦着段京淮的西装裤布料往上移动,栖息在他的后腰上,他轻声道,“酒味不错,你要尝一下吗?” 良久的克制在顷刻崩盘瓦解。 段京淮俯下身去啄住他的唇,他吻的很凶,含吮住着盯了一晚上的猎物,反复摩挲厮碾,霸道又强势的撬开他的齿舌,拽住软舌肆意圈缠。 时屿被亲的有些喘不上气,喉间断断续续动物般细小的呜咽,他腰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用手臂攀住段京淮的脖颈,一点点的,生涩地回应他。 夜色浓稠,有清凉的风顺着窗沿钻进屋内。 沙发,浴室,卧室,连绵不绝的浪花澎湃又汹涌,空气中处处飘散着余韵。 彻夜的荒唐与放肆。 …… 屋内光线昏暗,时屿眼神涣散地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发呆,身子虽然被清理的清爽干净,但身上某些地方仍旧酸痛难忍,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昨晚的疯狂。 段京淮刚才洗完澡之后,又去客厅里做了饭,时屿本来在装睡,可实在是太累,昏昏沉沉间莫名又睡了过去,等到醒来之后,客厅没了声响。 换洗的睡衣和手机都放在他的床头,他摸过手机来,发现这人半小时前发了条消息—— 【段京淮:公司有急事,饭在桌子上,起来太晚就再热一下。】 时屿:“……” 睡完就跑了? 段京淮你这么多年就是这么玩的吗? 想到他昨晚醉酒时那些危险发言,时屿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自己。 ……一辈子很长,忍一忍就过去了。 手指累的都有些乏力,时屿长叹一声,按着几近虚脱的腰从床上坐起来,胡乱套好睡衣往浴室走。 盥洗台上有挤好的牙膏,杯子里面也装满了水。 时屿懵懵地盯着杯子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慢吞吞地揉着头发走到镜子前,先漱了漱口,又将牙刷塞进嘴里,抬起眸看向镜子—— 偌大的会议室内,段京淮淡拢着眉心,修长的手指支着太阳穴,心不在焉地坐在皮质转椅里。 台上的下属正战战兢兢地坐着汇报,见他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心头不免有些发颤。 直到一声清脆的“叮咚”在室内响起,段京淮突然直起腰来,下属吓得冷汗涔涔,手里操控ppt的遥控器都滑到了地上。 段京淮:“?” 下属:“对…对不起。” 他没理会,迅速滑开手机,时屿的消息不出所料蹦了出来—— 【时屿:段京淮你他妈是属狗的吗,咬的我脖子上都是印儿我怎么上班?】 被惹怒的,炸毛的,不再是清冷到毫无人情味的时屿。 段京淮嘴角微牵,旁若无人地低笑了声。 刚把遥控器捡起来的下属:“?” 几个意思,他这汇报到底还能讲吗? 【段京淮:喜欢吗?】 【时屿:神经!】 时屿将手机摔在盥洗台上,怒气冲冲地抓起牙刷,抬眼看向此时正面对他的洗漱镜,镜子里的他模样有些恼怒,唇被咬的殷红,锁骨处遍布着暧昧的红痕,无一不在彰显着昨晚的荒唐。 就在这时,信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时屿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过手机来一看,段京淮发了一个视频,四分多钟,封面模模糊糊的。他蹙眉,莫名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果不其然,点开视频之后,一些暧昧的,难以言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还夹杂着时屿嘶哑的声响。 ? ??? ??????? 轰的一声,感觉有一颗炸弹从时屿脑子里炸裂开来,他顿时面红耳赤。 他还录像!!!??? 太恶劣了!!! 时屿气的七窍冒烟,两根拇指在键盘上戳戳戳了一大段“段京淮你王八蛋”“段京淮你混蛋”“段京淮你有病”,把他能想到骂人的词全都打了一个遍。 打完之后,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最终还是将编辑框中的内容“全选”“删除”,然后,漂亮的手指戳开段京淮的资料,毫不留情地点了右上角——投诉——发布不适当内容对我进行骚//扰——涩//情。 投/诉成功之后,他截了段图发给段京淮。 【时屿:你完了。】 【时屿:[图片.jpg]】 【时屿:你等着网jing来抓你吧】 6、遮瑕 燎烈的日光将苍穹掀起,昨夜整座城市刚被雨水冲刷过,空气稀薄又洁净。 气质清冷的男人身穿烟灰色西装,上身笔挺的坐在皮质沙发内,一丝不苟的领口束起修长的脖颈,双腿微微交叠,整个人一副淡漠矜冷的气势。 偌大的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站在对面的女助理视线在他身上逡巡片刻,唇瓣微抿,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时屿从文件中抬起眼帘,薄唇轻启:“还有事吗?” “时总……”邹悦犹犹豫豫的,手指一直摩挲着文件夹,难为情道,“最近蚊子确实挺多的…” “?” 她指了指自己锁骨靠上的位置,示意道:“您这边好像,被蚊子叮了。” 时屿:“………………” 解读出她言中所指,时屿脸上的神情依旧维持着淡漠,可白到透明的耳廓却迅速红了一片。 邹悦极为贴心的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遮瑕来:“您要不要遮一下,下午还要开会,让别人误会就不好了。” 时屿:“……” 他僵持着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将遮瑕接了过来,风轻云淡地道了句:“谢谢。” “没事时总。”邹悦毕恭毕敬地点头示意了一下。 之后她便退出办公室,穿过长廊,来到秘书部,神秘兮兮的关上门。 身后,聚集了秘书部一众人渴望和迫切的目光。 只见邹悦长吸了一口气,其他人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吸气。 邹悦吸到实在是不能再吸时,突然吐道:“完蛋了姐妹们,真的是草莓。” 气断了。 “天——” 秘书部男男女女一片哀嚎。 一个短头发小帅抢先道:“我就说吧,时总这么优秀的男人,肯定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也不知道是哪个女孩这么有福气,嫉妒死了。” 整个部门最漂亮的大波浪摇头道:“可惜,我还想跟他来段办公室恋情呢,这该死的魅力又无处发散了。” 男同事轻嗤:“没结婚都难说,谁说一定是女朋友了,说不定就是一夜情呢,我敢说,一定是那女的太热情似火,这么深一个印子,啧啧啧。” “不可能吧,时总看上去就性冷淡,不像是玩得花的啊。” 另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说道:“扯淡吧还一夜情,你以为谁都跟段京淮似的,长得就又混又花,今天早上跟女明星的绯闻又文娱榜第一了。” “又双叒叕!?”另一个女同事惊呼,连忙打开微博,浏览了几个帖子后感慨道,“你们别说,这小段爷长得确实帅啊,前几天来我们君逸,简直帅到腿软,长得跟明星似的。” “少花痴,一眼渣男,我还是觉得时总更帅。” “同意。” 君逸秘书部工作繁忙,几个人也只能忙里偷闲的时候才能七嘴八舌的议论一番,很快便又投身工作之中,不一会儿,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乘坐着专属电梯抵达顶楼,负责接待的小孙连忙上前恭迎。 男人样貌英俊,下颌线和五官犹如刀削般凌厉,眉眼深邃到像是七八十年代的tvb明星。 只见这人在小孙的指引下径直的走向总裁办公室,门一关,秘书部又忍不住八卦起来。 “这又是谁啊?气度不凡。” “这班上的真值,之前我在商务部,天天对着袁总那段地中海油腻脸,想想就难顶。” “这你们都不认识?仲华电子的总裁,沈知年。” “我听人家说,他是时总在美国读书时的学长,两人关系不错。” …… 窗外日光如瀑,光影踩着窗沿流泻进来,将整间办公室切割成了两半。 时屿精致的侧脸浸在一片暖阳之中,鸦羽般浓密的长睫轻扫过眼睑,落下一层浅淡的影。 听到门口的声响,他抬起眸来,恰巧对上沈知年温润的面容。 “时屿。” “知年哥?” 时屿眉间露出几分诧异,他搁下手里的文件,礼貌起身示意:“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沈知年的目光如同四月和煦的威风,他勾了勾唇,饶有兴趣地扬声道,“今早登机前就给你发消息了,看你没回,我就干脆赶过来看看。” 时屿神色微顿。 早上消息太多,他只草草回了几条重要的公事,后来被段京淮气得直接退了程序,根本没来得及仔细看被压到下面的提示。 “抱歉,有点忙。” “没关系。”沈知年不介意的笑笑,坐到他的对面。 于特助行动麻利地泡了两杯高级咖啡过来,摆到沈知年的面前,微微鞠躬后又连忙退了出去。 “你这么多年没回国,最近这段时间还算适应吗?” “嗯,”时屿淡然地抿唇,“毕竟是从小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男人低声微笑着,嗓音清朗:“那就好。” 说完又补充道:“我还担心你不适应,之后有什么需要的,你都可以跟我讲。” 时屿点头,又问:“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看看情况再定吧,”他笑道,“先回来陪老爷子过寿,这老头,上个月就吵着要我回来看他。” 沈知年出生的晚,在家排行第三,沈老爷子如今已是古稀之年,早就把产业分配给三个儿子看管,颐养天年。 “沈叔年纪大了,难免粘你。” 沈知年摇头失笑,俊朗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无奈:“只要他不催婚,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辆通体漆黑的劳斯莱斯停靠在直逼穹顶的摩天大楼前。 段京淮一早上忙的焦头烂额,港建那边的投资商出了点问题,下面的人不顶事,他只能亲自周旋处理。 刚在车上结束完一个跨国会议,他有些燥,扯开领带后靠进背椅里。 车窗缓缓降下,他用手心虚拢住火光,点了只烟。 火焰擦亮烟头,青灰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将他的面容遮的模糊。 段京淮微微眯起眼,倦懒地将视线投到对面大楼外侧的长廊,刚出神盯了没一会儿,眉心缓慢蹙起。 时屿正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银光流动的厅廊前,两人熟络的谈笑风生,门口负责接待的保安遮住了男人的脸,只见他虚虚地扶着时屿的背从里面走出来,姿态格外亲密。 段京淮眸光暗了下来。 男人不知道覆耳跟时屿说了什么,时屿勾唇浅笑了下,即便很淡,但眉眼里也蓄着光亮。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辆烟灰色的宾利,耀眼的车尾灯闪了闪,车辆扬长而去。 车内烟雾缭绕,段京淮久久凝视早已消失的车影,眼底慢慢酝酿起危险的讯号。 直到燃烧了大半的烟嘴燎到了手指,他才回过神来,将烟头碾进烟灰缸内。 那男人是谁? 7、玩不起 第七章 沈知年是时屿在芝尼亚大学读书时的学长,大他两届,刚上大一那会儿,他为了攒学分,报了很冷门的社团,沈知年恰巧是那个社团的社长。 社团学习内容不多,但每周为了学分都要按时打卡,所以沈知年经常会组织一些聚餐活动。 时屿性子冷,对社交也没有太多需求,但沈知年热情大方,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一直很关照他,再者,又是社团内唯二的中国人,两人的关系自然越走越近,平时空闲的时候也会约着一起吃饭打球。 沈知年大学时期有个相处了三年的女朋友,后来因为毕业的事情闹了些矛盾,遗憾分手。分手之后他就进了仲华在美国开设的公司,时屿假期的时候还去做过实习生,学到了不少东西。 宾利一路开到商业区外一家有名的餐馆。 沈知年贴心地将菜单递给时屿,后者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又礼貌推了回去,沈知年哂笑,做主点了几道菜,时屿听着,后知后觉才发现都是一些他爱吃的。 饭菜上来,香气氤氲了整个包间。两人边吃边聊,没一会儿菜肴都下去了小半。 “怎么样,我推荐的餐馆,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嗯,确实不错。” 时屿的确是胃口比较挑剔的类型,回国之后又一直忙于公事,难能吃到色香味都满意的餐点。 “吃了几年西餐,越发觉得中国菜可真是美味,”沈知年拎起茶壶,帮时屿将茶杯续满,笑了笑,“还记得我刚到美国那会儿,为了找出合口味的中餐馆,几乎把整个纽约曼岛都翻遍了。” “你还记不记得鼎丰园那家店——”他回忆说,“有人故意找你麻烦,被你教育之后恼羞成怒跟我们打起来了,我俩当时掀了店里好几个桌子,被老板一顿骂,留店里刷了一个星期盘子。” 时屿刚咬下一口咕咾肉,听到他这么说,筷子稍停,随后轻笑起来。 室内灯光葳蕤,他低垂着眉眼,瓷白的肌肤透出莹润冷柔的光,整个人好看到令人移不开眼。 沈知年顿了下。 “对了,你一回来就拿下两个大项目的事,我听说了,”他仓皇地摸了下鼻尖,又温和地笑着调侃,“你这般执行力,可是让京港的商圈抖了三抖。” 时屿对上他的目光:“你就别拿我揶揄了。” “有遇到什么麻烦事吗?”沈知年正襟危坐,“听说段京淮也盯着这几个项目呢,他最近这几年势头冲的挺猛,本事手段都不少,盯上的肉被你抢了去,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留意到时屿似乎是特别喜欢这家店里的咕咾肉,他把餐盘贴心地往前推了推,又问:“有为难你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时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白到几近透明的耳廓浮出浅淡的绯色。 已经不仅仅只是为难了。 “没有。”他将筷子伸进餐盘里,又夹了一块。 沈知年见状,低眉浅笑:“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段京淮和段家,我还算说得上话。” —— 吃完饭,沈知年被一通电话叫走,临走前执意要司机送时屿回来,时屿推辞了一番没推掉,便顺应下来。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公司一片静谧。 时屿接了杯咖啡,又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看上午留下来的合作提案。 这时,浏览器右下角跳出来一则娱乐新闻弹窗,他手滑不小心点开了网页,花花绿绿的界面引入眼帘,他瞥了眼,刚想关掉,鼠标停在关闭键上没了动作—— “顶流女星攀高枝?共度一夜享春宵!” 狗仔给的时间线是前天夜晚。 下面配图是某五星级酒店门口,一男一女站在一辆迈巴赫前交谈,虽然面孔有些模糊不清,但仍旧还是能看出来,主角是段京淮和昨晚跟他一起出席活动的女星。 …… 办公室内安静的只有电脑主机运作时的轻微声响。 时屿神情冷静地盯着那段图片看了很久,久到咖啡杯口的热气都散了个干净。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没尝出之前喝时的苦,放下杯子后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来,找到跟段京淮的对话框,打了字过去。 【时屿:昨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 过了十几分钟,那边回了消息过来。 【段京淮:哦。】 【段京淮:本来的事。】 【段京淮: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点道理都懂,不用重申。】 【段京淮:时总你玩不起啊?】 时屿盯着屏幕上的字,胸膛起伏了几下,回复道。 【时屿:滚】 —— 新项目要跟美国那边的公司对接,时屿在公司一连熬了几个大夜,人陷入困倦,他支撑着处理完最后一点琐事,让助理开车送回了家。 洗完澡,他大脑累的放空,吹干头发躺在床上,瞄了眼时间,八点多。 他抓着头发考虑,偷个懒应该没问题吧,睡一天一夜? 念头刚起,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揪着被角长叹一声,认命地瞥了一眼,发现是他表弟苏绒。 两人小时候不在一个城市,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在外公那里见一次,眼下苏绒从小镇考来京港,读完书之后又留下工作,回国之前母亲特意叮嘱过他多照料一下。 时屿接起电话,对面是个声音低沉好听的男人,但语气颇有些不悦:“喂,是苏绒表哥?” 时屿“嗯”了一声,细细辨别了一下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 “他喝醉了,地址发你,来接一下。”话刚说完,那边就切断了。 时屿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太阳穴,盯着微信发来的地址微微出神。 一个酒吧。 他翻身下床,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件简单的薄卫衣和运动短裤套上,来不及再找助理接,干脆用软件叫了辆快车。 坐到后座,盯着整座城市的灯红酒绿,时屿蒙着水汽的眼底逐渐清明。 打电话来的那个男人,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啊…… 酒吧开设在最繁华的地界,繁冗的商业区灯火葳蕤,满街霓虹勾勒出灯红酒绿的轮廓。 光影错落缠绵,店内装修新潮又气派,舞池内摇曳着身材姣好的男男女女,头顶音响里震耳欲聋的电音凿人心肺。 时屿绕过主厅,穿过灯光昏昧的走廊,来到地址提示的包厢门口。 包厢门呈厚重华丽的重金属设计,镶着繁复精致的镂空花纹。 门没关上,留了一道缝隙,里面传来男男女女嘈杂嬉闹的声响,暧昧颠簸的灯影从门缝里钻出来,晃得时屿眼晕。 他眉心微微蹙起,眯起眼来确认了一下房间号。 片刻,传出一道男声:“哎,淮哥,我听说时屿回来了啊,还空降ceo,有这回事没?” 听到自己的名字,站在门口的时屿身形蓦地一顿。 停顿须臾,段京淮有些不耐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你他妈能不能少在我面前提这人。” 刚才那人马上接话说:“知道知道,咱淮哥上学的时候就看那个时屿不顺眼,妈的管天管地,真管太多了。” 有一道女声插了进来:“真的假的?还有人能管住我们淮哥?” 又一个声音响起:“真,他走了之后淮哥在学校群里发了一晚上大红包。” “哈哈哈哈我草,那这人得有多烦。” “诶,有点耳熟,是不是抢了淮哥项目那个?” “啊,我也听说了。” “什么人啊,敢抢淮哥项目,不要命了?——” “请问你是哪位?” 一个脆甜的声响在时屿耳边响起,后者抬眸,他身侧站了个身穿百褶裙的漂亮女孩,正慢条斯理地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里面哄闹的声音也顺势停了,有清脆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下一秒,门被彻底拉开—— 偌大的包厢内坐着十几个人,无数迷幻的灯光簇拥交错着,摇晃成斑斓的色块。 桌上摆放着价格不菲的各色酒水,乱七八糟的游戏棋牌,烟雾与酒气缭绕,颇有纸醉金迷的意味。 无数打量的目光悉数落在他的身上。 段京淮闲散地倚靠在沙发里,笔直的长腿微微交叠,凝着他的桃花眼狭长漆黑,尾睫上扬眼尾微挑,略显玩世不恭。 四目相对,时屿感觉眼皮像是被烫了下。 从那天过后,他还是第一次跟段京淮面对面,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下,泛着波澜。 8、腿 第八章 时屿无视掉旁人探究的目光,径直迈进屋内,视线从沙发的角落里扫到了苏绒的身影。 苏绒睡得歪七扭八,身上盖了条毛毯,原本白皙的面容一片潮红,看上去的确醉的不轻。 “时屿?”身侧有人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时屿顺势看过去,是段京淮高中时候身边的某个跟班,叫罗安,想来,刚才在门口听到的声音里确实有他。 时屿没有什么叙旧的打算,他傲慢地歪了下头,纤长的睫轻扫过眼睑,语气稍有些冷淡:“我来接苏绒。” 他穿了件白色的薄卫衣,本就透亮的皮肤白到如同清暝的雪峰,人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儿,在昏昧模糊的灯影里像一道落入凡尘的星河。 四周沉寂了片刻。 另一个声音响起:“啊?原来你是苏绒表哥呀?不早说,都是熟人——” 谢家豪。 包厢内还有一些生面孔,想必是段京淮大学交的朋友。 “哎,跟大家介绍一下哈,”谢家豪突然热络的上前来,拍着掌扬声对其他人说,“这位,是我们高中学生会会长,全校第一,还是我们班大班长,牛逼着咧。” 这么一点,包厢里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听懂时屿就是他们刚才所议论的人,纷纷都跟着虚情假意地起哄起来。 时屿懒得理会,手揣在卫衣口袋里,抬脚往苏绒的方向走。 忽然有一个人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举着一杯酒往他怀里递:“害,大班长,来都来了,喝一杯再走啊。” 时屿抬眸,此人面孔略微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在天鹅湾的发布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应该是哪个集团的公子哥,叫许海临。 “不用了。”他淡淡地回复,又把酒推了回去。 可眼前的人并不打算放弃,又一个劲儿地将酒往他面前推:“别啊,你不喝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时屿又推了回去。 他确定自己没用多大力气,可被推回去的酒杯却失了控,酒水沿着杯壁绕过几个圆弧之后,从杯口溢了出来,全洒在了许海临价格不菲的西装外套上。 周围响起细微的吸气声,许海临低头看了眼西装上的酒渍,面色顿时大变。 他怒气冲冲地指着时屿,吼道:“你他妈怎么回事,别给脸不要脸。” 时屿睨他一眼,绕过他就要往前走。 “草拟吗,我说你呢,你这什么态度——” 许海临刚把拳头挥出去,可还没打到人身上,就被时屿反应灵敏地一把扼住了手腕。 他看得出来,这个许海临一开始就是来找茬的,酒也是故意撒到自己衣服上,想找个由头在段京淮面前教训他一顿,再邀个功。 看他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时屿冷哼一声,将他手腕甩了出去,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拍拍手。 他声线清冷:“麻烦段总管好你的狗。” “操,淮哥,你看他——”许海临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一旁的谢家豪连忙上前拦了下来,还拼命跟他使眼色。 段京淮微翕着薄唇,视线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径直走向沙发角落的时屿。 苏绒仍旧醉意朦胧,时屿刚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一个激灵地打回来,只见他刷的坐起,萨摩耶似的吼了两句,又不耐烦道:“谁啊——” 时屿:“……” 时屿上前面无表情地拍了几下他的头:“苏绒,我是时屿,来接你回去。” 苏绒甩甩头,努力地睁大眼睛看他,眼前的景象像是被套进万花筒内,恍惚出了无数个层叠的影子。 他吞咽了下,委屈道:“时屿哥,你晃什么……” 坐在一旁的霍沉舟轻嘁一声,眉目沉沉,从桌上拿了瓶冰镇果酒贴到苏绒的脸上。 时屿这才注意到他。 段京淮的朋友,比他们小一届,细来想想,刚才打电话叫他来的人就是他。 苏绒被冰的清醒了一下,眨了眨眼,蓦地打了个酒嗝。 霍沉舟面色倦冷,皱着眉说道:“自己拿着。” 苏绒:“……噢。”他乖乖地接过,再次打了个酒嗝。 时屿又看了霍沉舟一眼。 霍沉舟:“站起来。” 苏绒甩甩毛,听话照做,时屿看着他摇摇晃晃地按着沙发扶手缓缓起来,腿脚发软地快要跌倒,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可谁知他刚站稳,头疼欲裂,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难以抑制的酸和苦涩全从喉咙口溢出来,“呕”的一声,吐到了时屿的卫衣袖子上。 人也顺着往下滑,霍沉舟眼疾手快地将人捞住。 “喂,你——” 他话还没说完,苏绒头一扭,又“呕”的一下吐了他一身。 …… 酒吧洗手间装潢高雅精致,墙面和地板的大理石锃光瓦亮,空气中弥漫着袅袅熏香,丝丝缕缕的柠檬清香划过鼻端。 洗手台设置在卫生间外侧,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挨到感应水龙头下,水声响起,清凉的水流滑过掌背,修长的指尖交叉着摩擦搓洗。 时屿抬起头,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向倚在拐角处的段京淮。 苏绒吐得不行,霍沉舟把人从包厢背到洗手间,这会儿他还拽着霍沉舟在隔间里抱着马桶吐,时屿被挤出来清洗衣袖,后知后觉发现段京淮也跟了过来。 氛围静默的只有轻微的水流声。 段京淮抱着手臂斜靠壁,眼睑慵懒地耷拢着,狭长的眉眼间透着股疏冷寡淡的傲慢。 他的视线落在时屿精致的手上,修长的手指在灯光下犹如泛着玉色,指尖骨节匀称,掌骨和手指尖透着惹人怜惜的嫩红。 段京淮轻轻眯了眯眸。 就是这双漂亮的手,搂过他的脖颈,环抱过他的腰际,在他背脊上抓过一道又一道红痕。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眼。 灯光柔和明亮,时屿的侧脸像镀了一层润泽的光晕。 他微微弯着腰,背脊两侧一对漂亮的蝴蝶骨振翅欲飞,短裤下两条修长匀称的腿白到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段京淮攥了攥染上湿意的手指,喉咙止不住发干。 卫生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原有的沉默,门打开,一个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哼着歌走出来,手放到水龙头下。 他的目光先是在时屿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下移,盯住时屿的腿,嘴边哼的小曲戛然而止。 那眼神,从刚开始的打量,逐渐变得有些不怀好意。 段京淮眸光一暗,他冷着脸迈过来挡在男人眼前,浑身笼罩着凛冽和危险的气场。 时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余光的光线被全然占据,再抬头,镜子里多了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段京淮吊儿郎当地倚着洗手台,锋利深邃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愠怒。 “你来这种地方就不能穿条长裤?” 9、调情 第九章 时屿的动作微微一顿,顺流直下的清水砸在盥洗台翠白的台壁上,几秒后,戛然而止。 他垂着眸,轻轻甩了几下手上的水,嗓音冷淡:“我穿什么关你什么事。” 话音刚落,段京淮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扯过身来,手掌顺势强硬地支撑在洗手台两侧。 时屿后背轻撞在洗手台侧,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严丝合缝地困在臂弯之间。 两人身高差几厘米,温热的鼻息笼罩在他呼吸可闻的距离内,心跳也忽的失序。 他耳廓一热,抬眸瞪了段京淮一眼,扯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外走。 段京淮又把人扯了回来,紧箍住他的腰。 “咔嚓”一声,两人左侧女士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迎面出来的两个女生看到眼前这个架势,纷纷一惊,默契地互相对视一眼后,拉着同伴的手快步离开。 “你干什么!?” 时屿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圆了,狠狠地盯着他,眉心紧皱的模样颇有些气急败坏。 段京淮脑袋稍侧,视线落在他浑圆如玉的耳垂上,那耳垂本来又薄又白,此时却透出浅淡的绯色。 郁气忽的消散了不少。 他眉梢一扬,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拖长的腔调里带着几分痞气:“你害羞啊。” “床都上过了你害羞什么?” 时屿磨了磨牙。他想揍人,计算了一下又觉得成本过高。 他小幅度地吸了口气,佯装淡定地冷着脸说:“就算是我包了你一晚,你要多少?不过我整晚都没什么感觉。” 段京淮闻言,懒洋洋地哼笑一声:“可你那晚可不是这么叫的。”他顿了顿,凑在他耳畔轻声道,“证据我不是发你了,这就忘了?” “段京淮,你是不是有病——” 耍流氓比不过,时屿狠狠咬牙,抬腿踩了他一脚。 段京淮腮帮子微微一动,似是磨了下牙,他拧起眉头,直接揽着人的腰将人抱上了洗手台。 后背忽的没了支撑,时屿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他下意识扶住段京淮的肩膀,段京淮把他的手钳住,又逼近了些。 “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他冷着脸问道。 他不能否认,自己对这件事情格外介意。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时屿在跟他吃完一顿饭之后,立刻发撇清关系的消息给他。 喜欢的人?男朋友? 洗手台不算高,即便时屿坐在台子上,还能跟他平视。 他被问得莫名其妙:“哪个男人?” “时屿,你少装。” 时屿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姿态冷而傲慢:“你不是连我的名字都不想听到吗?我跟谁在一起又跟你有什么关——唔……” 剩余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吻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全然堵了回去。 男人灼烫的气息覆盖下来,唇齿带着燥意猛烈进攻,不由分说地抵开他的齿关,啃吻啄咬,攻势强势又汹涌,霸道得恨不得将人揉入骨血里。 肺里的空气被尽数掠夺。 “段……”时屿在他怀里拼命挣扎,齿关打架似的咬噬他的舌尖。 似是有无形的电流从嘴唇传递到了胸腔,四肢都酥酥麻麻的用不上力气。 几番抵抗下来,彼此唇齿之间都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段京淮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环住他腰身的手又收紧了些,咬住时屿的下唇,舌尖重重的扫荡过他的上颚,吻的愈发深入。 有风从窗台倾漏进来,缠着时屿的脚踝打转。 逐渐,推着男人肩膀的手掌泄了力。 时屿喉咙里溢出几声呢喃,他脖颈拉长,指尖揪住他的衣领。 段京淮心狠狠一跳。 时屿在慢慢的,轻轻地回应着他。 他稍退了半分,原本带着怒意的吻停歇下来,舌重新勾缠上去,变成更加缠绵暧昧的含吮厮磨。 亲吻的声响充斥在安静空旷的洗手台间,时屿感觉耳畔传来如擂鼓般的节奏声,扑通扑通地凿着他的理智。 鼻息纠缠,炽热的温度烫得他一颗心都泛了皱。 情意渐浓,另一侧的卫生间突然传来了“咔嚓”的声响,时屿一惊,连忙将段京淮推开,从洗手台上跳下来。 苏绒傻站在门口,脸红仍旧跟打翻的颜料一般,身后还站着脸黑如碳的霍沉舟。 “时屿哥——”他酒醒了大半,但酒嗝还没压下去,弱弱地叫着人。 时屿感觉唇瓣被吮的生疼,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见面前两人被水淋得一身狼狈,冷静地抽了几张方巾递过去。 “衣服的钱我赔你。”时屿掏出手机来,要给霍沉舟转账。 “不用了,”他嗓音沉,黑眸幽深,眉眼间尽是凛冽气势,“把人领走。” 苏绒垂着眸,脸皱到了一起,小声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他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扔过去一个轻蔑的眼神:“酒量不行,就不要逞能跟来这种地方。” 苏绒揪着衣角,眼眶有些红红的,看上去满脸委屈。 见几个人迟迟未归,刚才那个白褶裙女孩和罗安从包厢里走过来找人,关佳苒见几个人站在这儿,关切地问:“没事吧?” 霍沉舟把苏绒的外套扔到他头上,迈开长腿先一步朝包厢方向走去,后者一点一点抓着布料把外拽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女孩拉了下段京淮的手臂:“大家都等你呢,我们回去吧。” 时屿别过眼。 段京淮躲开女孩的手,轻抬下颌,示意罗安:“叫辆车。” 时屿冷道:“不用了,司机在外面等。” 他拽着苏绒往外走,路过段京淮的时候,手腕被人用力扣住。 男人掌心的温度从腕骨传递到心口,时屿轻眨了眼,又恢复了那副矜冷疏离的模样:“还有事吗?” 段京淮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拉住眼前的人。 尽管五分钟前两人还在这里调情接吻,但时屿仍旧是这幅疏离的态度,这让段京淮心口像塞着一团不透气的棉花,说不清的窒闷。 拉扯间,有一群醉酒的纨绔子弟从拐角处哄哄闹闹地拥挤进来,空气中弥漫着臭气熏天的酒味,几个人跌跌撞撞的,为首的那个撞了苏绒一下,苏绒歪扭着身子旋了个圈后眼看又要倒在时屿身上,段京淮眼疾手快,拽着人的手腕往怀里一带—— 灼烫的呼吸又一次近在咫尺,腰被人禁锢着,他的鼻尖撞到了段京淮的下颌,猝不及防。 “嘶…”他疼的暗暗吸气,伸手揉了下鼻端,下意识地剜了段京淮一眼。 那点攻击力不像是剜,似娇似嗔的,像是撒娇。 段京淮后背靠着墙壁,见他这幅神情,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凑近了些:“下巴有那么硬?” “废话。” 话刚说完,时屿人愣了一下,两人这会儿正紧贴着,他清晰的感受到,段京淮抵在自己大腿附近,从刚才亲吻时,就开始的—— 草 …… 对上段京淮唇角那抹漫不经心,近乎恶劣的轻笑,时屿的脸彻底涨红了。 10、修罗场 第十章 本想睡个自然醒,没料到美梦被生物钟敲碎,时屿认命地床上爬起来,揉着头发慢吞吞地迈到客厅,苏绒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 “交代吧,昨晚怎么回事。”扔下这么一句,他眼皮也没抬,慢条斯理地喝起了眼前的粥。 “就是,喝多了,”苏绒看上去紧张,谄媚地将灌汤包往时屿一推,攥着自己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揉搓,“没想到我酒量竟然这么差。” 时屿轻轻吹了几下碗面,沉默不语。 苏绒:“……” 苏绒竖起三根手指,一脸真诚:“我保证下次绝对不喝这么多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 继续沉默。 苏绒:“……” 苏绒:“好吧,那个男人是我老板。” 纤长的睫毛轻扫过眼睑,时屿抬了抬下颌,递了个眼神过去:“嗯,然后。” “然后……”苏绒轻叹了声,支支吾吾的,“我喜欢他很久了,他说他不是弯的,我就扬言说我会努力追到他。” “昨天跟他一起出去谈合同,结束之后他让我打车回家,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我明明不是小孩子了!——” 说到这儿,他倏地坐直了腰,据理力争道。 “我执意要跟去,他没搭理我,一直在生气,”他耷拢下肩膀,垂下眼,委委屈屈地说,“为了证明我不是小孩子,我一口气喝了几杯混合洋酒……我真的没喝多少,谁知道搞成那个样子。” 时屿听完,冷哼一声:“出息。” 苏绒瘪嘴,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两个是不是认识啊,他也是省一中的。” 时屿握着汤匙的动作一顿。 他跟霍沉舟的确认识,但两人的交集基本围绕着段京淮。 那时候他跟段京淮动不动就斗嘴吵架,时屿性子傲,基本都是段京淮先服软道歉,如果冷战时间久了,段京淮又忍不住不管时屿,就会让他这些朋友来传话,或者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来,霍沉舟就是朋友之一。 念及至此,他突然又想起昨天谢家豪在包厢说他“管天管地”,有些不满地鼓了鼓腮。 到底是谁在管天管地啊,他明明连他穿什么衣服都要指手画脚…… 时屿盯着眼前的灌汤包,恶狠狠地咬下去。 苏绒看时屿陷入回忆,伸了伸脖子,见缝插针道:“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直?” 时屿被拉回神,咀嚼动作放慢,思索片刻后轻轻摇头说:“不清楚。” 霍沉舟人冷,话不多,家世不错,除了跟段京淮打过几次群架之外,倒是没听说干过多少出格的事。 苏绒又是一声长叹,生无可恋地趴在餐桌上,头埋进臂弯里。 片刻,他又悄悄睁开眼,偷偷瞄向时屿,唇瓣微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时屿淡道:“说。” 他笑嘻嘻地凑过来:“时屿哥,你跟那个段京淮,怎么回事?” 时屿想也没想:“不认识。” “可他不也是你们省一中的吗?” “不熟。” “可是他昨天还搂了你腰。” “那是意外。” “但是——” 时屿一脸漠然地举起叉子—— 苏绒:“……” 他把头缩了回去,一脸乖巧:“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太招蜂引蝶,谈感情的话玩玩还行,别把自己搭进去………”他停顿片刻,又瞪着眼睛连忙摆手道,“玩玩也算了,他这种玩咖,时屿哥你玩不过他的。” 时屿越听越不对劲,皱眉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谈感情了?” “昨天啊,”他认真道,“昨晚你俩不是在卫生间外面接吻了吗。” “你嘴都被咬破了。” 时屿:“………………………………” 冷静,他还是个孩子,没必要跟他计较。 时屿浅浅调整了一下呼吸。 只见他坦然自若地将指尖的叉子转了个圈,用掌心攥住,伸到苏绒面前,然后重重地,插到他盘子里那只灌汤包上,一字一句道:“你喝太多,看错了。” 苏绒视线凝住面前那个“血流成河”的灌汤包,又缓缓上移落到时屿阴森森的面容,心有余悸地吞咽了几下,结结巴巴道:“知…知道了。” 收拾完碗筷回到房间,时屿松了口气。 他翻来覆去地咀嚼苏绒说的那几句话,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一种无力与窒息感在心口来回冲荡。 他能跟段京淮玩感情吗? 什么玩得过玩不过的…… 他哪有什么筹码来界定输赢。 正想着,桌面上的微信提示亮了起来,他走过去,滑开解锁。 是沈知年发来的消息,四条。 【沈知年:明天有时间吗?】 【沈知年:你之前说想投资度假庄园,正好我有个朋友是做这方面的,明天他生日,找我去他新开的庄园玩两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前两条是十分钟前发的,看他没回,他又补充了两条。 【沈知年:还有几个金融圈子的也要去,年纪跟我们相仿,你不是说想要多积累些人脉吗,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 【沈知年:当然你要是太忙就算了。】 他稍一思索,公司下个单子的确是跟庄园有关,而且这两天比较清闲,便回了消息过去。 【时屿:好。】 —— 沈知年将车停到别墅栅栏外,把车钥匙交给早就在门口等候的泊车小弟,时屿捧着杯冰咖啡打量四周。 他们从庄园的门口驶进来,绕到中心别墅,就花了整整十五分钟。 庄园阔气漂亮,设计呈欧式,周围栽种着国外精心养育移植来的名贵绿植,以瓦蓝的天空做陪衬,植物色泽饱和鲜亮,叶片在微风中摇动,连树影里都藏匿着辛香。 不远处的车库内停着几辆价格不菲的私家豪车,车身锃光瓦亮,颜色和款式张扬又奢靡。 别墅门口穿西装打领结的管家冲两人微微鞠躬,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跟随着他迈进别墅,刚进门,就碰上从楼梯走下来准备迎接好友的谢景廷。 “沈知年——”谢景廷面露喜色,快步上前跟人握住手又撞了下肩,“卧槽可算把你盼来了,美国那地儿就这么好待?” 谢景廷身形修长挺拔,眉峰凌厉深邃,挑着眉一副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的做派。 “好待你去?”沈知年无奈抱怨,“实在抽不开身。” “拉倒吧,你就是心里没我,”他又给了他肩膀一锤,把目光放到一旁的时屿身上,“介绍一下呗,还特地跟我说带人来,嗯?” “卧槽沈知年带男朋友来了!?——惊天新闻啊!” 谢景廷话音刚落,从庭院旁侧又传来一声惊呼,喊话的郝帅模样兴奋地像是拿了个喇叭。 三人下意识循声看去。 时屿视线恰巧撞到信步走来的段京淮身上,愣滞了一瞬。 不等沈知年解释,郝帅两步上前熟络的搂住他的肩膀,又把时屿上下打量了一圈,拍着沈知年的肩膀揶揄道:“美人诶,你小子艳福不浅。” 段京淮在沈知年面前站定。 从刚才一路走来,他的眼神就紧锁住时屿,此时更是没分给沈知年半个眼神,脸色阴鸷,唇角扯出个戏谑地笑来,盯着时屿的眼睛咬牙切齿道:“男、朋、友?啊。” 11、“契合” 第十一章 “……” 这圈子真尼玛小。 时屿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沈知年看了眼段京淮,又看了看时屿,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只觉得段京淮的神情过于冒昧:“京淮,你别吓到我朋友。” 说着,还把郝帅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一把推掉:“还有你,别乱点谱,时屿是我留学时候认识的朋友,之前跟你们提过。” 段京淮唇角一滞,这才侧面看向沈知年。 “什么嘛,就是朋友啊,”郝帅一脸失望,“我还以为你被相亲逼疯,打算跟我们公开出柜了呢。” 谢景廷冷觑一眼:“你耳朵塞驴毛啊。” “怪我喽,”郝帅开始埋怨谢景廷,“明明是你介绍的语气搞得那么暧昧。” 沈知年对时屿说:“你别介意,他们就喜欢拿我开涮。” “谁让他六七年都没谈恋爱了,”郝帅笑嘻嘻地,又指着谢景廷对时屿说:“这是今天寿星,谢景廷老谢,我叫郝帅,你叫我帅哥也行,这是段京淮。” 时屿浅勾了下唇,微微颔首,伸出手依次跟他们礼貌相握:“你们好。” 他侧过身,又朝段京淮伸出手。 后者懒洋洋地扯了下嘴角,挑眉端详他片刻,然后将手伸了过去—— 段京淮的掌心宽厚,指尖也泛着温热。 相触两秒,时屿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准备收回手,可谁知,段京淮忽然收紧了力道,攥着他的手不放。 时屿僵了一瞬。 抬眸,便撞上男人轻佻玩味的眼神。 心跳恍然漏了一拍。 原本只是礼貌式的交握,换到段京淮这里就彻底变了味。 男人将指腹贴在他的掌骨处,轻轻的,暧昧的摩挲,手指也借势勾缠住他的捏了几下。 调情意味明显。 角度使然,站在另一侧的几人看不到他的动作。 时屿抿着唇角,横眉瞪了他一眼。 这人坏的简直明目张胆。 两人僵持数秒,直到庭院里响起汽车尾气的嗡鸣声,段京淮才终于松开手,音色冷又慵懒:“手凉,少喝冰。” 郝帅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暧昧,粗神经地咂嘴:“是啊,一大早喝冰咖啡,还是年轻。” 另一边,谢景廷忙着去接人,只有沈知年捎带疑惑地看了时屿一眼。 私人聚会,谢景廷没有大段旗鼓发什么邀请函,来的都是跟他玩得好的小群体,时屿坐在一旁看他们插科打诨,男男女女,基本都是京港商圈名流,家缠万贯的人中龙凤。 “我知道呀,前个月拿了天鹅湾那个项目,把老段压了一头。”谈到时屿,一身秀场穿搭的蒋旖旎眼睛亮了亮,露出一副崇拜的神情。 秦皓看了眼段京淮,笑着接话道:“据我所知,不止是天鹅湾吧。” 程晟表情更是夸张:“久仰大名,终于有人治老段了,要知道只要他盯上的案子,我们这些同行就只能跟屁股后面捡点小虾米,这可是第一次见他吃瘪。” 段京淮磨了磨牙,不耐烦地抄起沙发旁边的抱枕朝程晟砸过去。 “怪不得,”郝帅一脸后知后觉,“刚才看老段表情像是要把时屿活剥了。” 听郝帅这么一说,联想到刚才两人奇怪的表现,沈知年也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微笑道:“京淮,我带来的朋友,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竞标既然结束了,就算是过去了,时屿今天也是来交朋友的,大家一码归一码。” 维护之意摆在了明面上。 段京淮微眯起眸,目光落到沈知年面上,两相对峙,沉默在彼此视线交汇之间流淌。 片刻,他不以为然地轻嗤了声,语气轻佻道:“没,我跟时总挺契合的。” 说完便把眼神放到时屿身上,脑袋稍侧,吊儿郎当地笑道:“是吧?” “……” 他所指的契合,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契合。 言外之意,时屿听懂了。 不要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连人都没法瞪,只能不情愿地扯着嘴角轻笑了笑,微微颔首。 这事就算过了,也没再有人细究。 即便如此,沈知年也没完全放下心来,他觉得段京淮吊儿郎当的态度并不像“契合”。他跟段京淮关系不错,知道他人不坏,但也知道他天之骄子做惯了,眼底容不得罅隙。 商场竞争,殊死搏斗,他担心时屿会吃亏。 用完午宴,几个人高谈论阔,不知不觉聊到庄园开发和选址的话题上。谢景廷新包下的这片地试营业了两周,收益一直持续涨高。 时屿捧着一杯水靠在座椅里耐心倾听,层叠的光落在他的侧脸,柔化了棱角分明的线条,一眉一颦都像是画师用心勾勒。 他能感觉到,段京淮从刚才起,就将视线一眼不错地落到他的身上,因为与此同时,他也几乎本能地用余光捕捉段京淮的身影。 但他并没有察觉到,同样用目光紧锁住他的,还有沈知年。 别墅后面是大片运动场,不知是谁提议出去打网球,谢景廷吩咐管家找来提前准备好的运动套装,一行人换好装备之后赶往网球场。 球场旁侧设立了一栋现代风的别亭,里面堆放着高脚桌椅和白色皮质沙发,周围种满绿植,方桌中央摆放着娇艳欲滴的鲜花,穿马甲带领结的侍者整齐划一的站在一旁。 “哎,谁先来啊,抽签还是怎样?先说好,我不跟老段打哈。”程晟把网球拍抗在肩膀上敲打着。 “老规矩,抽签呗,1v1,其余人下注。” “那谁抽到老段可就惨了。” “女生有落单,是观战还是加入啊?” “今天太晒了,我们几个坐这儿观战,你们卖力点,我们纯看乐子。” “那多没劲,要不打点混双呗。” “……” 几个人七言八语的讨论,时屿向侍者要了杯柠檬水,安静的坐在高脚椅上朝远处眺望。 别墅地势略高,弥望满眼浓郁的绿色,像是海浪般一直蔓延到天际,他微阖着眼睛,感受着青玉般微凉的风在脸上滑过。 “老段,问你呢。”程晟用手背碰了碰段京淮的肩膀。 “别看了,看的什么?” 郝帅也凑到段京淮身后,朝着他视角看,乐了:“景好看还是时屿好看啊?” 突然被提及,时屿缓缓掀起眼皮,迎面撞上段京淮的视线。 相接一瞬后,后者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神色冷淡:“景好看。” 最终还是决定用抽签的方式设定对手,一半人写名字,剩余的人抽取。 郝帅深呼一口气,如临大敌般从折叠的纸条里抽出一张来,不敢拆,嘴里默念道:“不是段京淮,不是段京淮……” 秦皓轻嗤:“瞧你那点出息。” 谢景廷补刀说:“就你这狗屎运,十有八九中奖。” 见时屿露出疑惑的神情,沈知年笑着解释道:“你不知道,京淮网球在业余里属于超一流水准,上次郝帅对上他,都没人押,输球又输阵。” 秦皓接话:“不光是网球啊,上次台球他都输了,上上次,高尔夫,上上上次——数不清了。” 时屿缓缓点头,又看向郝帅,淡淡地安慰道:“你不用紧张。” 郝帅抬起头来,满脸愁容地说:“美人你不懂,老段他实在是——” 话头戛然而止。 他看见时屿将手里的纸条举起来,上面赫然写着“段京淮”三个大字。 他噎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憋在嘴里的四个字吐了出来:“太、恐、怖、了……卧槽?” 12、特殊技巧 第十二章 “哇。”众人讶然。 “我竟然躲过一劫!?”郝帅难以置信。 谢景廷饶有兴致地挑起眉,疏懒地靠近沙发里,一副准备看好戏的姿态。 秦皓轻笑:“你一来就抽中大奖啊。” 程晟摇摇头:“完了时屿,我已经开始同情你了。” “别瞎说,指不定时屿就能赢呢,”在一旁吃甜点的蒋旖旎忍不住插话道,“这叫什么?天生克星。” “喂。”段京淮蹙眉打断她。 “不管,我可是要押时屿的。” …… 时屿垂眼看着纸条上苍劲的字体,微微蜷起手指,睫翼的暗影在眼睑下铺落成弯月的弧度。 沈知年侧目凝视着他,眼底蕴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温声道:“别硬拼,只不过是锻炼身体的友谊赛,没什么的。” “知年哥。” “嗯?” 时屿抬起眸,眉梢轻挑了下,嘴角勾起个略显傲慢的笑来:“你觉得我会输?” 沈知年愣了下。 倒不是因为被时屿的话问住,而是时屿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 他认识的时屿,一向都是清高矜冷的,像是孤孑地开在悬崖边上的冰莲,从未见过他眉眼间露出这种傲慢到不可一世的张扬。 这模样像极了段京淮。 友谊赛,没有太多规矩,为节省时间总共打六局,每局四分,如果平局的话抢七。 时屿跟段京淮排在第三场,第二场刚进行,两个人就缄默不语,不约而同地站到场边热身,神色如临大敌。 郝帅戴着墨镜平仰在躺椅上,他吸了一口鸡尾酒,啧道:“……为什么我会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谢景廷深沉道:“你不是一个人。” “我们都压了时屿,不太好吧,”郝帅还是有点怂,摘了墨镜坐起来,“这老段要是被逼疯了,那不得拼命咬牙厮杀啊。” 谢景廷神神叨叨的:“龙争虎斗,必有一伤——” “那你还这么淡定,你生日宴会,你不怕闹太难看?”郝帅摇头道,“项目的事估计老段还憋着一口气呢。” 谢景廷笑了下:“放心吧,老段心里有数,他不敢。” 郝帅惊:“他还有不敢的事?” 谢景廷笑而不语。 程晟跟秦皓的比赛结束,清场两分钟后,时屿跟段京淮上场。 投掷硬币选边,裁判询问两人的选择,时屿微抬下颌示意了一下对面,然后不以为然地低头系鞋带。 段京淮:“……” 要知道,“交给对方决定权”这种事以往都是他做的。 “我选1。” 时屿系着鞋带的手一顿:“……” 他自动选花色。 硬币抛起,数字朝上,段京淮拥有率先选择权。 由于网球场在户外,受太阳和风速的影响,所以选手会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一侧进行比赛,对手要选择“发球”或者“接发球”。 段京淮选择靠近别墅的一侧,时屿则选择率先发球。 午间过半,阳光转为稀薄,湛蓝的苍穹安宁又纯净。 站到发球线后,时屿斜侧过身,他右手持拍,左手握着球朝地面投掷,棱角分明的侧脸像斧刻的艺术品。 四周寂静无风。 只剩下网球与草坪落下又弹起,柔软而沉重的敲打声,一下一下。 段京淮站在另一侧双手持拍,背前倾,盆骨略微下压。 时屿侧眸,眼皮掀开一个寡淡的弧度,轻睨了对方一眼,然后将手里的球高高抛起。 网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缓缓下落,时屿微蹲,起跳,小臂内旋,抽球——静谧的气流被冲散,球狠狠地击入对面的对角框内。 “……” 留在球场上的只有球穿越时留下的猎猎风声。 段京淮脚步还停驻在原地,他没接球,甚至连视线都没有放到球上,任由它从发球区内弹起,滚落到底线之外。 15-0,网球每赢一颗球,记15分。 时屿发球得分。 场边的人都不禁愣住了。 程晟刚打完那场,气还没喘匀,咧嘴道:“老段在干吗,接球的时候发呆?” “不就是个平击发球吗,还是说时屿加了什么隐藏的旋转技巧在里面?” “技巧个锤子,老段连脚都没动。” “这么不在状态实在少见啊。” 有人分析道:“可能是刚才有什么场外因素吧,等等看老段怎么说。” 场上,段京淮缓慢地掀起眼皮,唇角淡扯着直起身。 场外的人不约而同地屏气静声,都看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他拎着拍子,漫不经心地走到底线外,弯腰将网球捡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挥拍把球还了回去。 按照规定,享有发球权的人一整局都可以发球。 “?” 郝帅他们又是满脸疑惑。 程晟又诧异:“竟然一点异议都没有?” “真是走神啊。” “不可能吧,就老段那种胜负欲爆棚的人能走神?” 郝帅推了推墨镜,郑重其事道:”我懂了,他肯定是故意让时屿一个,开局就折辱他。” 谢景廷冷着脸朝他脑袋推了一把:“呵呵你给我滚,老段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郝帅扶了扶墨镜,委屈道:“我开玩笑!——” …… 不是折辱,不是有什么隐藏的旋转技巧,不是不在状态…… 就是单纯的,走神。 对。 他走神了。 时屿头上扣着顶棒球帽,修长单薄的身形套了件宽松的白t,如细瓷般的白到扎眼的皮肤占据了段京淮的视野。略微倾身时,两截线条精美的锁骨有种说不清的禁.欲.感。 下身是一件黑色运动短裤,短到腿根靠下,裤腿略宽松,袒露出两条雪白匀称的腿,腰部微塌,显出饱满的臀部曲线。 发球时,他手臂高举,衣角随着动作掀起一块,能清晰的看到藏匿在宽松衣物下的纤细又白皙的腰身,那腰软的过分。 …… 段京淮只是多看了两眼,大脑就如同触礁了一般,全然忘记自己身处何地,要做何事。直到那网球擦过他的身侧几秒后,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回过神,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谢景廷大骂了一顿。 草。 你他妈准备这么短的运动裤是几个意思。 13、僵持 第十三章 比赛无争议,继续开始,第二球,依旧是时屿发球。 这次时屿仍然保持刚才的发球姿势,抛球,起跳—— 与第一次击球不同的是,这次他明显收敛了一部分力道,发球动作也较为粗糙,只见网球在空中抛过一个弧线之后,完美挂网。 “…………” 观赛区又安静了。 15-15。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这场友谊赛没有设置发球失误可以重发一次的规则。 郝帅这次看懂了:“时屿还了他一个。” 程晟:“勇啊。” 谢景廷:“有意思。” 第三球,双方都准备充分,时屿发球。击球时球拍稍侧,网格抵着球切了个内旋。上旋发球。 网球触底弹起,段京淮目光如炬,快速挥拍上前,反手抽击。 过网后,时屿轻削一拍,球朝着段京淮斜侧的大角度飞去。 不出意外,段京淮又眼疾手快地挥了过来。 就这样又来回击球了两三拍之后,段京淮略微收力,给了对方一个过网短球,时屿反应灵敏,快速上网,将球以同样的力道击打过去。 网球又高又慢地越过球网。 段京淮预测到了他的击球,在时屿上网的同时,脚步也跟着移动上前,抬臂起跳,抽击——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那颗球球速惊人的移动,眼看着它越过网,朝着时屿发球线外进发。 “完了。”程晟开口。 “精彩啊,看来老段动真格的了。” 这球在前面回球时时屿就处于被动的局面,此时更是无力回天。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分要尘埃落定时,时屿转过身,脚步轻盈快速地迈到底线前的位置,在网球落地弹起之后,双手握拍一捞—— 亮绿色的小球在空中如利剑般划过,在湛蓝的幕布上留下一个完美的弧线,直直地朝着段京淮斜侧的方向掷去。 咚的一声,恰巧落在底线上。 现场霎时安静了一瞬,然后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惊呼—— “卧槽!”郝帅把墨镜摘下,刷的从躺椅上直起身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上的局势。 谢景廷面上也是一惊,然后缓缓勾起唇角。 这可真是棋逢对手。 秦皓双手举过头顶鼓掌欢呼道:“好球!——” 就连沈知年,也难掩讶异的神色。 他知道时屿运动神经一向发达,平时也喜欢各项竞技,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么焦灼的时刻,沉着冷静抽击回如此高难度的球。 时屿收回动作,微微低喘着平复呼吸,直视着段京淮。 记分牌翻过,30-15。 日光从云缝里探出点头来,把苍穹搅动的灵动斑斓。 段京淮身形挺拔修长,他逆着光,稍偏过头,很低地笑了声,眼眸澄澈明亮,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傲慢:“继续。” 时屿抿唇。 接下来的局面更是剑拔弩张。 每一次击打都如同出鞘的利剑,球旋速极强,缠着狠准快的节奏,将场上的局势撩拨到高峰,焦灼又刺激。 场边几个人心境也跟着起伏,险些忘了呼吸。 程晟:“他们这算什么,京港小温网?” 郝帅觉得心里十分难过:“我看的出来,老段上次跟我打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谢景廷:“有意思。” 一旁沉默寡言的沈知年微锁着眉,忧心忡忡地看着时屿。 战局酣畅,两人几乎每局都缠斗到爆分,第四局40:40,比赛采用无占先制,所以谁能够赢下下一球,就能获得本局的胜利。 段京淮喘匀呼吸,他随手将发带扯掉扔到一旁,骨节分明的手向后抓了把额前湿透的短发,眉眼浓而深邃,狭长微扬的眼尾极富锋芒的攻击性。 发球权在他。 松开手,额发顺势塌下了几缕,他微微弓下身子,牙根微阖,肩胛处的肌肉随着抛球的动作绷起。 球拍切过球身,侧切发球。 虽是侧切,但这个球的落点很妙,过网后就掉到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会使对方的回球力度变得格外被动。 但时屿像是计算到了这球的行驶轨迹一样,球还没穿网,他就弓身上前几步,先一步到了落点处等待,然后一个完美漂亮的挥拍。 汗水在阳光下如碎金般耀眼。 段京淮早就预料到这球难不住他,下颚线条紧紧绷着,等球穿越过来后,球拍加力向下压,朝着时屿的另一侧大角度切削了一拍——球身变为逆旋转,球速又狠又快地越过网。 一个几乎没有转圜余地的球。 球落地后高高弹起,时屿应变不及,他双脚快速退到底线外,右手握拍屈身向前,借着滑步的优势,勉强地将球捞起。 回球力道不足,轨迹低平,球身旋转着撞上网沿。 众人屏住呼吸。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球要掉网的刹那,球身擦过网线后倏地弹起,往段京淮的发球区掉落。 运气球。 能在局末点拿到运气球简直如有天助。 然而,比分还没有尘埃落定—— 只见在网前的段京淮反应迅猛,在球弹回来的瞬间几乎是立刻二次启动,跟着球的轨迹朝底线方向跑,在球二次落地之前,背对着球网,用球拍反面向后切了一拍,又狠又准。 亮绿色的小球斜线穿过球网,稳稳落在发球区的小三角地带。 局比分四比四平。 …… 秦皓率先回过神来吐了口气,缓缓鼓掌。 被浪到的郝帅吃惊地长着下巴,感慨道:“牛逼啊。” 这回球的操作非常嚣张,简直骚爆了。 段京淮扛着球拍转过身来,倨傲地抬起下颌,唇角勾了下,眉眼间满是恣意张狂,挑衅意味极强。 局间休息。 段京淮懒懒散散地走到场边,把毛巾罩在头上胡乱擦了几下,半湿的发梢凌乱的张扬着。 弯腰从地上拎了瓶水拧开,脖颈拉长,汗水划过修长的颈线,喉咙滚动。 天边有鸟鸣回荡。 他侧目,视线装作不经意地落在时屿身上。 时屿微微喘着气,纤长的睫颤了颤,一双濡湿的眼睛剔透的像含了水。 他皮肤本身就又薄又白,运动过后整个人湿漉漉的,全身都浮着一层浅粉。鼻端,眼尾,耳廓,晕开迷离诱人的绯色,美的冷艳又妖冶。 段京淮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放空两秒,又微微蹙起眉,又迅速看向时屿。 他直立的姿势有些奇怪,两个腿用的力道不一,仔细回想,刚才从场内走到场外时脚步动作也有些颠簸。 休息时间结束,第九局。 双方交换场地,时屿发球。 第一球,侧切发球,时屿进攻,直到段京淮被逼退到底线外打高球,时屿截击,15:0。 第二球,时屿发到对面发球区小角度,段京淮滑步捞了一球,时屿放慢拉拍速度,网球越网,段京淮上网起跳,扣球。15:15 第三球,两人形成多拍对拉,不少球都落到了极其刁钻的大对角线。双方的防守都像是一堵墙,即便给再多斜角,都能回击过去。 对拉十五拍,比赛形成了极其焦灼的局面。 汗水顺着时屿的侧脸线条滑进颈窝里,他奋力起跳,挥拍时,棒球帽随风扬起,掉落在草坪上。 短球,过网后,网球擦着段京淮的耳畔越过。 30:15。 两个人喘着粗气隔网相视。 时屿被汗水浸湿的发梢贴在额角,前额的发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他有些疑惑。 最后一拍明明就在段京淮的回击范围内,而且这球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算不上“质量球”,可是他并没有接。 喘息之间,球场缓缓陷入沉寂。 段京淮微微抿唇,攥着球拍的指尖微微收紧,眼底藏着压抑的低沉。 时屿愣了一瞬,他踌躇着动了下唇,还没开口,就看到段京淮忽的扔掉手里的网球拍,径直大步的朝他走来。 场边围观的人坐不住了—— 程晟惊呼:“怎么了?” 郝帅瞪圆了眼:“老段不会是要打人吧?” “这,不至于吧,玩场网球而已……” 沈知年一顿心惊,他迅速站起身来朝网球场迈步,谁知没等他脚步刚踏进草坪,人就愣住了。 段京淮在时屿面前站定,他垂着眼睫,下颚线紧紧绷着,扯掉时屿手里的球拍,在他错愕的神色中,不由分说地半弯下腰,单手揽着时屿的腿窝将人扛到肩膀上,往别亭这边走。 “………………” “啊?” 刚准备上前拦架的众人都纷纷愣住。 就连时屿整个人也是懵的,他趴在段京淮肩头,茫然地眨了下眼睫,看到高椅上的裁判惊愕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 “……” 别亭内还有空闲的皮质沙发,段京淮径直绕过沈知年,躬下腰,把时屿放在沙发上,又半蹲在旁侧,手掌一把握住时屿的脚踝,拽着袜子的边缘往下拉—— 时屿的脚踝雪白瘦削,跟腱细长,看上去精致又脆弱,而内侧踝骨处却肿高了一块,皮下透出片片青紫。 蒋旖旎凑过来“啊”了一声:“受伤了?” 段京淮眉心紧紧蹙起,沉着脸抬眸睨时屿一眼,把冰饮杯壁贴在他踝骨处。 一侧是段京淮掌心炽热的滚烫感,另一侧是袭人入骨的寒意。时屿下意识地抬脚往回挣脱,刚一颤动,便被男人更用力的握在手心里。 谢景廷吩咐一旁的侍者去叫家庭医生。 秦皓盯着他的脚踝判断说:“接回球的时候扭了吧,看上去还挺严重的,你不疼?” 段京淮轻嗤着哑笑一声:“能不疼?就知道逞能。” 时屿不知道段京淮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虽然在平复呼吸的时候有轻微的刺痛感,但并不妨碍正常击球和跑动,而且在对抗时,紧张神经也全然掠夺了痛感。 这种程度的脚伤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 对上段京淮的眼睛,纤长的睫翼轻轻扫过眼睑,时屿不以为然道:“不影响打球,完全没有到医疗暂停的地步。” 段京淮稍愣一瞬,记忆穿梭回某个黄昏浓稠的下午。 他刚打完一场艰难的校园篮球赛,膝盖受伤,发梢处还染着湿漉漉的汗,步态蹒跚地往观众席走。 时屿笔挺地抱着胸坐在观众席内,冷着脸瞪他,眼尾勾了几分红。 盯着他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段京淮好笑又心软地蹲在他面前,眉梢微扬:“你紧张什么?又不影响打球,完全没有到医疗暂停的地步。” 念及至此,段京淮瞬间被气笑了,咬牙道:“时屿,你故意气我是吧?” 站在旁侧的沈知年拧起眉,温声道:“受伤了还是要重视的,友谊赛而已,别落下病根。” 说完便半蹲下身,示意段京淮说:“我来吧。” 段京淮没动,也没理人。 两相僵持,沈知年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 他觉得有些奇怪。 14、偷情 第十四章 谢景廷侧目看到医生抱着医疗箱从别墅里跑出来,连忙打圆场道:“交给医生吧。” 伤势不算特别严重,也没波及到骨头,医生给抹了药,仔细包扎了下,叮嘱说:“沾水没问题,只是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剧烈运动了。” 沈知年问道:“多久需要换一次药?” “晚上吧,晚宴过后我去找时屿先生。” “好,麻烦你了。” 医生走后,沈知年在身边蹲下身来,抚着时屿的背温声道:“还好没伤到骨头,不过也得好好养着。” 时屿轻轻摇头:“没事的知年哥。” 哗啦啦一阵乱响,坐在正仰头一旁喝水的段京淮缓缓捏扁了一个矿泉水瓶。 郝帅笑嘻嘻道:“时屿你网球打得可真好啊,我第一次看见老段被逼到这种境地,刚才他突然冲到你那边,我还以为要打起来了呢。” 蒋旖旎也没心没肺地附和:“对啊,老段冷着个脸,吓了我们一跳。” 沈知年压低嗓音关切地说:“你也别太逞能了,这次要不是京淮及时发现,等你打完脚腕缠的可就不止这两层纱布了。” 说完,沈知年侧目看向段京淮,唇角含了笑:“多谢京淮了。” “……”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站在亲近时屿的角度感谢他。 段京淮眉心轻拢着,抿紧一线薄唇,慢条斯理地将瓶盖拧上,拧紧之后他还没松手,塑料瓶身被他握在掌心里挤压成了一个扁平的形状,然后,砰的一声准确无误地丢进了垃圾桶内。 他随手拎了外套起身,阴沉着脸进了别墅。 “……” 谢景廷在一旁轻嗤了声,觉得好笑:“有事不说,跟个破瓶子较什么劲。” 四处涨潮的黄昏湮灭了残存的日光。 偌大的餐厅灯火通明,天花板嵌着繁复的花纹,最顶悬着一盏暖橘色的水晶吊灯,灯口镶着蜡烛装饰。四周的墙面像砌了金粉般奢华。 私人聚会,谢景廷也不是太在乎规矩的人,他坐在主位,其余人都熟络,随便坐在长桌两侧。段京淮下来的晚,等他到的时候,只剩谢景廷左手边的位子空余。 郝帅留了餐前甜点给他,他嫌腻,让服务生端走了。 时屿紧挨着沈知年坐在他斜对角的位置,餐厅内大提琴声空灵舒缓,两个人频频侧目低声交谈着,柔软的光影落在他的发顶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 不知沈知年说了什么,时屿弯了弯唇角,那双如琉璃般漂亮的眼睛逐渐漫上了清浅的笑意。 段京淮喉咙一紧,指尖缓缓蜷缩。 人齐了,管家吩咐侍者上菜。 郝帅跟程晟是活络气氛的高手,时不时的冒出一些新鲜段子,逗的人啼笑皆非,谢景廷边嫌弃边纵容,附加毒舌几句,整顿饭餐桌上都是松缓随意的笑声。 “美国有家叫‘char’的餐饮店最近炒的挺火的,在外网上刷到不少好评。”秦皓抿着红酒突然说道。 沈知年摇头:“宣传到位,味道一般。” 时屿正慢条斯理地剥着蟹壳,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腹轻压着橘红色的壳贝,倏一拆开。 汤汁将白玉般的指尖浸湿,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他将剥完的蟹肉放进餐盘内,刚抬起眸,沈知年就适时地递了张湿巾给他,他接过,浅浅道了声谢,沈知年微牵起唇角,眼神清亮。 他叉了一块面前餐盘里的金枪鱼,凑近了些,递到时屿的餐盘里,温声道:“你尝尝,这道金枪鱼,味道像不像我们大学时常去的那家?” 时屿擦干沾了油腻的手指,拾起刀叉起切了一小块鱼肉浅尝,边咀嚼缓缓点头:“嗯,这个腥味的确很像。” 沈知年眼底的笑意更甚:“是吧,还记得kevin每次都要吐槽,但每次都要点。” 众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段京淮指尖摩挲着红酒杯,眸色冷冷地凝视着时屿,他感觉餐厅里的气流格外窒闷,心口仿佛堵着一团污浑的气。 蒋旖旎嗅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她忽生八卦之心,咬着叉子伸长脖颈:“对了知年哥,你跟时屿又不同级,是怎么认识的啊?” “社团,”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沈知年的眼神变得柔软,“人文地质,很冷吧,当时还是我们吹得天花乱坠把他忽悠过来的。” “我们原本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第二天一进社团,就看见他戴着耳机坐在窗边看我们画的宣传册。” “我们宣传册都是自己画的,他当时还不好意思说,后来熟了之后,对我们几个的画功百般嫌弃。” 郝帅兴冲冲地插话道:“我猜小美人一定心灵手巧。” “他?确实。”沈知年抬起眼,眼神专注的望着时屿,眉眼深邃,“他做什么都很优秀。” “唉——”郝帅忍不住哀嚎,“老沈你什么时候能夸夸我。” 身侧的秦皓浅笑着补充道:“能让知年赏识的人还真没有多少。” 时屿性子虽冷,但脸皮薄,被人一夸就有些不好意思,耳廓和鼻端都浮出一层浅淡的绯红。 这般神情,本就是情绪使然,时屿也只把沈知年的话当做出于他教养的礼貌,可这落在段京淮眼底就彻底变了味——像极了暧昧期的调情。 —— 夜幕沉沉,饭毕,管家上前提醒,定做好的蛋糕被送进旁侧的露天泳池。 郝帅本来就玩的花,又喝了不少混合酒,这会儿酒劲儿上涌,扯着领带嚷道:“说好的通宵蹦迪哈,我约了很多妹子。” 有人兴致上来了,兴奋地挑挑眉:“就光找了妹子?” 郝帅露出一副“懂你”的表情,指着人说:“有。八块腹肌。搞体育的。” 程晟一巴掌拍到郝帅的屁股上,贱兮兮道:“有没有上次你睡得那个?” “我草,一夜情谁他妈记得谁啊,早删了。” 谢景廷给了他一脚。 “踹我干嘛,老谢这事你熟啊,你寿星,今晚都听你的,好吧。” 时屿觉得心口有些窒闷,他率先站起身来,淡道:“抱歉各位,我去找医生换药,今晚就先失陪了,”又转向谢景廷,微微颔首,“不好意思谢总。” 谢景廷勾着唇笑了下:“没事。” 沈知年也跟着他站起身来:“我陪你吧。” 时屿失笑:“不麻烦了,我行动自如,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沈知年:“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时屿点头:“好。” 夜色如泼墨般浓稠,一镰银饰般的弦月悬挂在幕布上。 时屿洗完澡,擦拭着湿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浴袍有些松垮,领口微敞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月光穿过落地窗洒在他的肩侧,他站到窗前,清晰地看到露天泳池的一隅,灯河像星火般不知疲倦的闪烁着,人潮翻涌。 他下意识地寻找某个身影,心也跟随着波澜的视线逐渐起伏。 无果。 他的心沉下去一块。 下一秒,门铃声响,大概率是刚才通知过的陈医师。 屋内没开灯,拖鞋不知道被他踢到哪儿去了,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到玄关处把门打开。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缓慢倾漏进来,在地板上拖出半透明的影翳。 修长挺拔的男人逆着光,脸部轮廓在光影的临摹下如雕塑般深邃,极具压迫感。 时屿怔愣了下,擦着头发的动作一顿,握在把手的指尖微微蜷起。 段京淮沉默了片刻,视线从他的脸逐渐滑到赤.裸的脚上,缓缓蹙起眉。 时屿不自在地稍退两步,刚想开口,段京淮忽然健步上前,揽住他的腰肢和腿窝将人打横抱起。 门关紧,擦头发的毛巾顺势掉在地上。 猝不及防跌入温热的怀抱,时屿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视野恍惚一阵,人又被丢在了软绵绵的床上。 段京淮蹲在床尾,不由分说地抓过他的脚踝,借着月色打量他的伤势。 肿消了大半,紫青还没退,腕间映着冷白的月光,看起来本就脆弱的脚踝更加惹人怜惜。 房间内安静的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时屿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发现段京淮手里拿着药水和纱布。 只见他小心的把脚跟搁在他的腿面上,低下头,眉目微敛,默不作声地用棉签蘸着药水一点点涂抹,动作细致又温柔。 侧脸的线条也被月色浸的柔软了些。 时屿唇动了动,胸腔里绷紧的弦被人弹了下,心跳逐渐失序。 药水涂抹到皮肤起初只是有些凉意,停顿稍许之后,突然火辣辣地疼,他下意识地轻“嘶”了一声。 段京淮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抬眸看他。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屿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淡道:“没事。” 空气凝滞片刻,下一秒,一阵轻柔温热的风吹拂过脚踝,段京淮微俯着身,唇略翕合,小心仔细地吹着涂抹过药水的踝部,风里裹挟着丝丝凉意。 似是有无形的电流在脚底一寸寸苏醒,沿着脉络传递到胸腔内,酥酥麻麻的。 时屿眸光动了动,感觉四肢都使不上力。 月光透过落地窗氤氲了一地,暧昧旖旎的氛围在屋内缓缓发酵蔓延。 “还疼吗?”男人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室内尤显低沉。 段京淮缓慢地掀起眼皮,有光影在他眼底打转,明明灭灭的,将他的眸遮的更加幽深沉邃。 时屿感觉被他眼里的情绪烫了一下,喉咙像是被撒了一把沙,说不上话来。 喘息声伴着彼此交织的眼神连绵纠缠。 就在这时,时屿搁在床头桌上手机忽的响了起来,打破了空气里拉扯的暧昧。 时屿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倏地将脚踝抽出来,扭身去抓床头上的电话—— 沈知年。 段京淮也看见了来电显示,他站起身来,眸里的光蓦地跌沉下去。 “喂,知年哥。” 他仰面躺在床上浅浅喘息着,后者后觉胸腔里的心跳如擂鼓般震动,来回冲撞的血液敲打着耳膜。 “你总算接电话了,”沈知年柔和关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轻笑了下,嗓音温润,“洗完澡了吗?” 房间内格外安静,近在咫尺,段京淮将沈知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他冷着脸,腮帮子动了动,膝盖前驱半跪在床间,俯下身来,手臂支撑在时屿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时屿看着段京淮眼底阴翳的情绪,声线不由自主地颤了下:“嗯。” 沈知年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样,继续道:“那陈医师去给你换药了没?”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从他的膝盖游走上抚,时屿身子僵硬一瞬,瞪圆了眼睛看着段京淮。男人恶劣地扬起唇,黑眸如同海底暗礁,揽着他的腰肢在各处点火。 血液里的神经四处跳动着。 听筒那侧迟迟没有收到答复,沈知年又问了声:“嗯?” “啊,”时屿咬着唇,呼吸间满是粗重,咬牙切齿道,“换了。” 时屿抬起腿想要踹身上的人一脚,可小腿也被人抓住,他气急败坏地瞪着他,男人作乱的手还在继续,几番折腾下来,腿和腰全软了。 沈知年道:“那你还疼吗?” “没…没事。” 段京淮低下头,开始啃吻时屿的耳侧,他的耳垂又薄又透,如瓷玉般精致,他一口咬住,细细舔舐厮磨。 滚烫的气息喷薄在耳廓处,像烙铁般炽热,他用力仰着脖颈,感觉一颗心都烫皱了。 “时屿?”沈知年他急促的喘息声,顿了顿,“你怎么了?” 腰肢被人钳住,吻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时屿“唔”了一声,下意识地推着段京淮的胸膛。 手机从他掌心滑落,从床铺被颤到地板上,“啪”地一声。 “时屿?”听不到回应的沈知年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 一旁的郝帅问道:“小美人怎么了?” “不知道。”他眉心皱起。 谢景廷漫不经心道:“别担心,他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这里安保措施也很完善。” 沈知年还是放心不下,撂下酒杯:“你们先玩,我上去看看。” 15、一门之隔 第十五章 稀薄的空气里填满难以自抑的喘息声。 绸缎般的月光流泻在地板上,浴袍和衬衫西装裤凌乱地扔了一地。 段京淮的吻蓄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像是野兽宣誓主权一般近乎凶恶地啃咬,掠夺着他的全部。 时屿起初还在挣扎,可没坚持多久便全然缴械投降,修长漂亮的手指没入段京淮的发梢,循着他的气息,两条笔直纤长雪白匀称的腿情不自禁地缠到男人的腰上。 沉沉浮浮,他感觉像是一只在漫无边际的湖泊里漂泊的舟,随时都能溺毙在海域里。 倏然,门口传来叮咚一声脆响—— 时屿蓦然清醒过来,脑海警鸣大作,脚尖蓦地紧绷蜷缩着,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般。 耳畔传来段京淮恶劣的轻笑。 门铃渐熄,片刻,随着“砰砰”的叩门声,沈知年低缓的嗓音也出现在门外:“时屿,你在吗?” 察觉到时屿的分神,段京淮的攻势更猛烈了一分,时屿没咬住齿关,吃痛地叫了一声。 沈知年显然听到了他的动静,提高了声音:“时屿!?——” 段京淮坏笑着抵住他的额头,他眼底压制着汹涌的情绪,嗓音因动情而沙哑低沉:“怎么办,被他听到了。” 时屿额角蓄满了薄汗,整个人快要承受不住,勾着潋滟的眼尾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倒不是担心被沈知年发现,只是脸皮太薄。 更何况他跟段京淮究竟算什么,老友?同学?劲敌?还是醉酒之后一.夜.情的对象? 正想着,段京淮忽然架着腿弯抱起他,在他惊恐的眼神下大步朝玄关处走。 “你干什么!?”他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道。 段京淮默不作声地将他的后背抵在冰凉的门上,带着灼意滚烫的吻毫不吝惜地压下,撬开他的齿关,舌尖长驱直入。 一门之隔。 时屿浑浑噩噩,他像一只溺毙的鱼,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被迫的承受着。 屋内传来的各色声响惊扰了沈知年,他皱起眉来,急切地“砰砰砰”敲着门:“时屿,你在听吗?” “…………” “时屿?” 时屿抬起朦胧的眼,他咬紧唇,平缓片刻,用手掌支着门框,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一些:“我没事……我要睡了。” 听到他的声音,沈知年松了口气,可那抖颤的尾音仍旧令他半信半疑:“真的没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段京淮的眼底燃着一团火焰。 时屿连指尖都战栗着,他紧紧咬着牙关,感觉脑海里涌入了大片大片白光,他在一团漩涡中溃不成军,千钧一发之际,一口咬住段京淮的肩头—— “……” 走廊和屋内都陷入久久的平静,只有两侧灯壁上点燃的蜡烛葳蕤的燃烧着,沈知年感觉贴近皮肤的风有些凉,伸手拢了下衣领。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再次敲门时,时屿喘息中带着微哑的回应从门缝飘出:“…………我真没事。” “知年哥你回吧。” 沈知年凝视着眼前厚重的门,唇动了动,似是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话头在舌尖盘旋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句:“那晚安,时屿。” 屋内没再有回应。 时屿被段京淮抱回床上。 他额头渗满细细的汗水,身上也濡湿一片,整个人像是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泛着润泽的光。 那本就生的撩人的眼尾勾了红,鼻端也染着绯色,漂亮朦胧的眸底浮出一片勾人的媚意。 “段京淮你是不是有病?”时屿气喘吁吁地凝着他。 “有病?”段京淮轻嗤一声,再次俯身覆上来,抵着他的唇,冷厉道,“你跟沈知年卿卿我我一整天,还问我是不是有病?” 时屿眼底闪过一阵震惊,他抬脚踹了段京淮一脚,气势汹汹地咬牙:“我跟沈知年就是普通朋友。” “不见得吧,”他讽刺地挑起眉,觉得心口有一股无名火正猛烈燃烧,吞噬着他的理智,“在电话里问你洗没洗澡,下一秒就来敲门,有这样的朋友?” “滚,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时屿被烫的浑身一抖,红着眼睛看他。 “我哪样?” “……流氓。” 时屿鼻尖冒着汗,浑身紧绷,他抓紧段京淮线条流畅的臂膀,指尖深深陷了进去,瓷玉般的手指关节青中泛白。 段京淮嗤声哑笑,捞起他的腰,勾着唇一字一句道:“你喜欢沈知年那种正人君子?” 时屿觉得段京淮的脑袋简直被门挤了,两人呼吸近在咫尺,他眼尾泛着红,恼怒地瞪着他,瞪了一会儿他觉得不解气,张嘴咬住了他的鼻尖。 段京淮稍侧着脸,默不作声地任由他咬。 他咬的力道不大,没一会儿就松开了,垂着眼睫断断续续道:“段京淮…我警告你……沈知年只是我朋友……你要是再发疯,就滚出去。”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吐出的嗓音也软到不行,怎么听都像是撒娇,毫无震慑力。 两个人借着月光对视,段京淮容色仍旧冷冽,周身笼罩着令人难以忽视的低气压。 片刻,他禁锢着他的腰将人压向自己,声音很淡很淡,似是压抑着汹涌的情绪:“美国好玩吗?” 夜色掩盖下,他幽暗的眼睛里蹙着一抹光,正紧紧地锁住他,瞳仁里倒影着他的影子。 时屿被那眼神莫名烫了一下。 不等他开口,段京淮的吻又覆上来,含吮住他的下唇,缓慢地舔舐厮磨。 时屿轻阖住眼睛,搂住他的头,舌尖主动越过齿关去勾缠住他的,逐渐深入。 月色愈发浓稠。 潮水汹涌地拍打着堤坝,时屿感觉自己像是只濒死的鱼,全部的意识都随着他起起落落。 夜还长着。 —— 时屿醒来时,窗外日光大瀑,无数光点穿过玻璃跳跃着涌进屋内。 他腰间盖着一层薄被,锁骨、大腿内侧、脚腕,都密密麻麻烙着朱砂色的痕。 身上的皮肤倒是被清理过,每一处都格外清爽。 他懵懂茫然地眨了眨眼,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床铺空荡的另一侧。 床单一片凉意,看来段京淮早就走了。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他像触电般急忙收回手,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出神。 腰侧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触感,滚烫的,像烙铁一般紧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涌入脑海,想着想着,他的耳廓就烧了起来,要命地用手背遮住视线。 视野被遮挡,感官就格外灵敏,他耳朵动了动,片刻,倏地拿开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浴室里水声逐渐停歇,玻璃门被推开,段京淮围着一条浴巾从里面走出来。 他宽肩窄腰,黄金倒三角比例,腹肌精瘦结实,两条人鱼线漂亮流畅的延伸着,没入浴巾边缘。 背脊上横着数道乱七八糟的划痕,劲瘦的肩头也覆着几个浅绯色的牙印。 时屿:“……” 他默不作声地遮过薄被,想要盖住自己红透的脸,可段京淮早就发现了他,好整以暇地挑着眉:“醒了?” 时屿放弃自己的小动作,偷偷吞咽了一下,极力地平复下因害羞来回冲撞的神经,故作冷漠道:“嗯。” 段京淮从烟盒里抖出只烟来咬在嘴里,慵懒地坐到床尾。 烟雾缭绕,嘴角勾了勾,凝视着他的眸色透出几分玩味:“昨晚睡得怎么样?” 明知故问。 时屿坐起身,漂亮的手指拎了一件衬衫披上,嗓音和脸都清清冷冷的:“一般吧。” 段京淮也不恼,低笑着凑上前去,俯在他耳畔哑着嗓音轻佻地说了句荤话。 说完之后,他嘴角挂着恶劣的笑,稍退半分,不出意外地看到时屿本就泛着绯色的耳廓蓦然炸红,渐渐的,晕至脸颊,连鼻端和锁骨都透出一层粉来。 “段京淮!”他羞恼地凶了一句,瞪着人,气急败坏地抬腿踹了他一脚。 始作俑者眉梢上扬,低低地笑着。 时屿不再理人,套上衬衫愤愤下床,他的拖鞋不知何时放到了床边,他抿着唇穿上,然后泄愤一般踢踏着拖鞋走进浴室。 跟上次一样,牙膏和水都给他备齐了。 时屿气愤地灌了一大口水漱口,忽的抬起眸来,镜子里映照出的眼睛眉梢都点着羞怒。 太恶劣了。 他怎么……花招这么多!! 难以描述的画面又一次在他面前铺陈展开,他支着牙刷,盯着镜子里那个从嘴唇到锁骨都布满狼狈的自己,崩溃地闭了闭眼。 虽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沉溺于此。 可是。 耳边忽然响起苏绒那几句话,语气轻飘飘的,在此刻却如重锤般砸在时屿的心窝上。 他握着牙刷的手蓦地一僵,动作缓慢停了下来,怅然地抖颤了下睫。 “……” 望着镜子里那个眉眼和鼻端都缀着薄红的面容,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来,在眼睑处拓开一道失落的阴翳。 玩儿不起又怎样,他逃得开吗? 从美国回来之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把自己更深的推向段京淮…… 哪怕玩儿不起,他也得装。 16、生撩 刷完牙出来,段京淮正坐在床尾握着手机看简讯,他指尖夹的烟已经燃了大半,唇角淡扯着,倦懒的面容被烟气拉得模糊。 听到动静,他将烟头碾熄在烟灰缸内,掀起眼皮看过来。 时屿面容倨傲地侧了下脑袋,递过去一个薄凉的眼神,冷道:“你怎么还不走?” 段京淮眉梢一扬,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笑道:“衣服。” 时屿:“……” 他垂眸看了眼。 他身上这件衬衫明显要比他平时穿的大一码,边缘虚掩着腿根,两条光洁笔直的腿在日光的映衬下白的晃眼。 他刚才在床边随便捡了一件衬衫就套上了,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晚被扒掉的是浴袍。 时屿虚握了握指尖,又松开,他努力平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地“噢”了一声。 只见他神色淡然地走到段京淮面前,白玉般漂亮的手指压在衬衫纽扣上,慢条斯理地,优雅地将扣子一颗颗解开,脱下衣服。 他的手指纹理偏白,肤色隐隐透明,修长的指尖松松懒懒拎着他的衬衫,移到段京淮的腿间,指腹一松,无辜地眨了眨眼:“谢谢,还给你。” 浓密的眼睫轻扫过眼睑,一张脸格外的纯,眼底透着懵懂又天真的媚意。 段京淮一眼不眨地看完全程,幽深的眸微眯了眯,喉咙处一阵发紧。 片刻,床底处传来叮咚的微信提示音,时屿的手机响了。 他移开目光,视线在地毯上扫了一圈,未果,便俯下身,背对着段京淮跪在地毯上,纤细的腰部略微塌下,伸手去够床底的手机。 浑圆饱满的臀就偎在段京淮脚边。 段京淮磨了磨牙,感觉自己压抑住的异样又苏醒过来。 时屿刚抓到手机,腰间就被一只有力的掌心握住,然后将他整个人揽着捞了起来,压到床上。 “你干什么?”时屿茫然地掀了掀眼睫,眼底含着朦胧的水意。 “你说呢?”段京淮身上带了点烟草味,眼睑下压,“撩完人就跑?” “莫名其妙。” 时屿故意不理他,从他的臂弯里钻出来,点开手机。 【沈知年:醒了吗?楼下有准备早餐。】 段京淮也看到了,皱了皱眉,揽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将人抱坐到自己的腿面上,冷冷开口:“你这位朋友还真是关心你。” 时屿察觉到他臀下热又紧实的肌肉,眼睛里的光动了动,扭了下腰。 段京淮:“?” 段京淮咬了下牙,他确定,时屿就是故意的。 始作俑者轻眨着眼,一脸不解:“你要衬衫,还给你了,我找我的手机,关你什么事?” 段京淮知道他在装傻,哼笑道:“郝帅这会儿应该在楼下吹他昨晚的‘丰功伟绩’,要不我也下去跟他们聊一聊?” 时屿:“…………” 淡定。没事。让他憋着。 时屿垂眸,不动声色地翻出与段京淮的聊天微信框,拨了个转账过去。 叮咚一声,段京淮蹙眉,瞥了眼手机—— 收到转账二百五十块。 抬起头,时屿唇角下撇,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着懵懂与无辜:“那我就只好跟他们说,体验感太差,你也就值这点小钱。” —— 时屿穿了身休闲装下楼,客厅里坐着七八个人,不知道谁说了什么惹人发笑的话,笑声此起彼伏的回荡在厅楼内。 看到他凑近,郝帅热情的摆手:“小美人早!昨天睡得怎么样啊?” 睡?他昨晚根本没睡几个小时,早上又跟段京淮胡闹,现在头昏脑涨的。 “还可以,早上好。” 他礼貌回应完,坐到沈知年旁边。 桌上摆着精致营养的早餐,他拾起刀叉来,切了一块火腿。 几个人在聊投资的事,他细细听着,不一会儿,段京淮从楼上走下来,他换了件深墨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翻折起,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 郝帅正洋洋得意道:“拜托,我买的那艘豪华游轮才是牛逼好吧。” 段京淮迈到他的身后,适时地沉声插话道:“嗯,徒有虚表,内部建构一塌糊涂的牛逼。” 郝帅见是他,幽怨道:“你什么时候能不泼我冷水!?” 段京淮没再理会,径直走到时屿身边,拉开椅子坐下,一条胳膊绕到时屿的背椅上懒散地搭着。 时屿背脊一僵,刚咬的那口火腿也随之噎在喉咙处:“……” 一个表达亲昵和占有欲的动作被所有人尽收眼底,不过段京淮的性子本就慵懒随意,众人瞥了一眼就抛之脑后,都没当回事。 只有沈知年微眯起眼,视线灼灼地落在段京淮的手上忖度着。 秦皓突然提起:“老段,你昨晚干嘛去了,我找你半天也没见你影子。” 郝帅:“对呀,昨晚可是有很多美女跳艳舞。” 谢景廷淡定从容地扬眉:“该不会背着我们偷吃吧。” “……” 时屿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一下,他面上不动声色地切着小香肠,腿却缓缓移到段京淮脚面上,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脚。 察觉到旁侧迫人的气压,段京淮拖长气息笑了下,唇角微弯:“临时有个视频会议。” 一旁友人轻啧道:“说好的推了工作。” “算了,”谢景廷适时解围,“谁让老段分分钟几千万上下。” 几个人又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唉,昨天那个谁来着,当红的一个男明星。” “周扬一?” “啊对,长得挺纯,tina说有人昨晚收了他的房卡,现在的小男星都这么积极主动的?” 正说着,程晟从楼上走下来,打着哈欠抱怨道:“老谢,你这房子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啊。” 听到这儿,时屿咀嚼的动作一顿,心里蓦地咯噔一声。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打完球回去换衣服时,程晟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 谢景廷哼笑:“怎么?你跟你女朋友昨晚把我别墅掀塌了?” 程晟掏掏耳朵:“滚吧你,是你们三点半还在泳池里唱歌的声音传过来了好吧,郝帅那破锣嗓子可他妈难听。” 郝帅嚷嚷道:“谁他妈唱歌难听,老子是情歌天王,天王懂吧?” 时屿在心底松了口气,紧绷的腿弯也同时松懈下来。 这一松懈,膝盖打了个晃,恰巧蹭到了一旁段京淮的膝盖上。 他一惊,下意识地抬眼,撞上段京淮眼底促狭又漫不经心的笑意。 心嗡鸣着慌乱了一瞬。 不等他理清,段京淮便俯身凑了过来,灼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哑声道:“不就值二百五十块吗,你紧张什么?” “……” 真记仇啊。 时屿平复了一下呼吸,不动声色地继续戳着盘里的菜,然后,动作极小的磨了磨牙。 段京淮勾了勾唇。 刚才还在房间里故意惹恼他,这会儿当着所有人的面又埋头做鸵鸟。 他的心忽然就软了下。 两人的互动不声不响,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沈知年看在眼底。 —— 吃完早饭,谢景廷邀请所有人去游艇里享用海鲜午餐。 别墅后面是一片金黄的沙滩,沙滩傍海,靛青色的海水如琥珀般镶嵌在海域里。 游艇安静的栖息在海面之上,沙滩也早就架满了软质的沙发躺椅和遮阳伞。 游艇分上下两层,内部豪华宽敞,设计精致的门窗锃光瓦亮。 甲板上摆着长酒桌和香槟塔,高级熏香的烟气似有若无的滑过鼻端。 日光落在海面上宛如片片碎银,时屿戴着墨镜站在甲板上休憩,他微仰着头,脖颈漂亮修长,额前的发梢被风吹得凌乱。 沈知年拿了一杯特调走过来递给他,笑道:“这里环境还不错吧。” “嗯,谢谢。”他微微点头,接过。 “老谢这个人在投资方面也很有眼光,如果将来你们有机会合作,他的业务能力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我知道,”时屿跟他碰了下杯,“谢谢知年哥你带我来这里。” 沈知年浅笑。 “对了,”他舔了舔唇,犹豫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段京淮跟你说了什么?” 时屿呼吸一窒,侧目。 “我刚才看到,你好像有点生气,”沈知年想了想,又说,“其实他人不坏,只是玩心太重,是不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时屿微微抿唇,他感觉耳廓有点热,不知道是被太阳晒得,还是又想到了段京淮在他耳畔俯身的模样。 说过分,确实很过分,但与其说是过分,倒不如说是在调.情。 他看了眼沈知年关心的眸子,翳了翳唇,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他跟段京淮从年幼就相识的事情。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旁侧掀起一阵雀跃的尖叫,下一秒,浪花以迅猛又激烈之势翻腾而起,越过甲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随着“哗”的一声,浪花摔下,靠甲板最近的两个人浑身都被淋了个透。 时屿:“……” 沈知年:“?” 段京淮的摩托艇停歇在甲板边缘,他甩了甩被水浸湿的头发,骨节分明的手将额前耷拢的碎发向后抓,墨镜也掀过发顶,露出深邃的眉眼。 郝帅也骑着摩托艇赶过来,看着眼前浑身淋透的两人,不厚道地笑出声来:“你们俩这是刚在海里游了一圈啊?” 17、恐同 第十七章 一旁的程晟窝在沙发里悠哉道:“都说了让你们穿泳衣,来游艇上穿这么厚有什么意思啊。” 微咸的海水顺着发梢滴在地板上,时屿用袖口擦了下脸,微微提了口气。 这是穿多厚的问题吗? 段京淮他就是故意在靠近甲板的时候甩尾,把水全泼他身上的! 海面上的两人迈上游艇,站在楼梯下的侍者贴心的递了两块浴巾给他们,郝帅接过后边兜过头一阵乱擦,段京淮眼睑懒懒的垂着,拎着毛巾,长腿径直迈到时屿面前,将浴巾罩到他头上。 视野恍然陷下一片阴翳,时屿懵了下,随后便抬手拽着浴巾边缘挣扎。 “别动。”段京淮低哑着嗓音轻道。 修长的手指按在浴巾上,他低着头,浸湿的额发自然下垂,墨黑狭长的眼被略微遮挡,手上慢条斯理擦拭的动作专注又温柔。 时屿抓着他手臂的手微微泄力,缓缓滑下来,温顺站着任由他摆布。 侍者也给了沈知年一块浴巾,他浅浅道谢,同时皱着眉疑惑地看向段京淮。 郝帅也忍不住惊呼:“卧槽你俩不是棋逢对手吗,昨天打了一场打出感情来了?” 程晟也附和:“老段你这是走的什么风?这么体贴?” “不对啊,你为什么只给时屿擦不给沈知年擦,明明沈知年这边淋得更湿吧。” 段京淮懒得理他们,面无表情地丢了句:“滚。” 擦至半干,段京淮用浴巾将时屿裹住,下颌抬着示意了一下摩托艇:“玩吗?” 时屿还有点生气,声线冷冷的,但细听又觉得嗓音里藏着一点撒娇的意味:“我不会。” 他垂下眼,低笑着勾了勾唇:“教你。” 他给负责摩托艇的工作人员要了救生衣和全套的驾乘护具,又极其体贴地帮人穿戴整齐。 游艇上的人看了都忍不住瞠目,轻啧道:“这几个意思啊。” 昨天两人在球场厮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才短短一晚,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就不复存在,两人氛围变得和谐甚至,有些别扭的暧昧。 穿好护具,段京淮站在甲板上单手把住摩托艇的把手,眉梢挑了挑,示意他。 时屿垂下眼睫,看着随着海浪漂浮不定的船体,眯了眯眼。 段京淮稍侧着脑袋,舔舔唇:“怕了?” 时屿睨了他一眼:“谁会怕。” 段京淮拖着长腔“噢”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时屿纤细的腰身处,他勾了勾唇,手伸过去,在他的臀部不轻不重的拍了下。 时屿感觉耳垂的神经猛地一跳,瞪圆了眼看他。 他臀还疼着,他这么一拍,腿都软了。 而那人却毫不愧疚地低笑两声,长腿一抬,轻松地跨到摩托艇上,又拍了拍身前空余的位置,哂笑:“上来。” 时屿冷着脸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也抓着把手抬腿坐了上去。 刚坐稳,炽热的气息就倾压过来,缭绕喷薄在他的耳侧,时屿心跳一滞,感觉浑身都被烫了一下。 段京淮脖颈前倾,下颌蹭着他的耳廓,线条流畅的手臂绕到他身前来,将钥匙对准摩托艇的暗扣一叉,然后把另一头电话圈似的长线绕到时屿的救生衣上栓紧。 栓紧的时候,他的手从背后伸到他身前,手臂夹着他两侧腰际,看上去就像是在背后抱住他似的。 甲板上传来轻“啧”的声响,时屿感觉自己的耳根迅速燃烧,火星乍溅,连带着脸颊都烫了。 察觉到怀里的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缩紧,段京淮勾了勾唇,笑的痞气又恶劣。 “时屿,这么容易害羞啊。” 他一只手臂撑在摩托艇把手上,脑袋稍侧着,盯着时屿瓷玉般透着绯红的耳垂,声音低哑。 “我没——” 时屿飞快地侧过头,话还没讲完就又吞回了肚子里。 段京淮就在他呼吸可闻的距离内。 两人贴的近,几近是鼻尖对着鼻尖,段京淮垂眸看着他,气息滚着热度,唇角的笑有些蛊惑。 时屿轻轻闭了闭眼,缓缓稍撤半分,艰难地平复了一下呼吸心跳,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两人的举动被甲板上的人尽收眼底。 谢景廷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扬着腔调一字一句道:“世风日下啊。” 程晟眯着眼:“老段心里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水呢,不应该啊。” 秦皓的眼镜反着光:“说明摩托艇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郝帅张着嘴打了个哈欠,大咧咧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昨晚睡了。” 话音一落,其余人手上的动作一顿,齐刷刷的看着他。 郝帅怔愣:“都看我干嘛,我瞎说的。” 程晟长吸了口气,瞪大眼睛:“……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啊。” 蒋旖旎道:“少瞎扯,老段直的,巨直。” 另一个女生附和道:“是啊,不仅直,他还恐同。” “之前不就有个男模特买通酒店工作人员,然后故意走错房间,结果被他从房间扔了出来。” “哦对,他一气之下还把酒店工作人员全辞退了。” 众人:“……” 众人:“真恐。” 沈知年神色凝重地盯着楼梯处,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起他就感觉心口像被人盖了一层厚重的玻璃罩,凝滞的令人喘不过气。 —— 段京淮掌心覆盖住时屿的手背,带着他的手握到把手上,微俯低身子,以一个背后环抱的姿势将他圈在其中。 男人紧贴着他的手腕温热,指尖却有些凉。 摁下开关按钮后,他又勾着他的指尖去触碰把手旁边的油门:“准备好了吗?” 时屿点点头:“嗯。” 摩托艇缓缓启动,底盘席卷过的海面卷起浪涛,潮湿微咸的海风迎面撞来。 时屿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顷刻间活跃跳动起来,徐徐的风掀起他的发梢,凉意与畅快紧贴着他的皮肤。有无数水花敲打着他的小腿,丝丝凉凉的,沁满舒适。 油门逐渐加快,浪花也被冲击的更高。 段京淮垂眸,覆在他耳边轻道:“爽吗?” “嗯!”他语气略带兴奋的上扬了些许。 沿着海岸线笔直地冲刺过一段距离之后,段京淮操控着把手左右周旋摇晃了几下,时屿下意识地抓紧,只见船身在他的操作下在海面跳跃而起,轻甩了一个弧度,又稳稳落下—— 船尾处,掀起的浪花湍急澎湃,如孔雀开屏般展开巨大的帘幕,将湛蓝的海面搅动汹涌。 海水沿着他的脖颈顺流进衣服内,有些痒。 摩托艇又平直的行驶了一会儿,片刻,段京淮低声道:“我松手了。” “好。” 段京淮覆在他掌骨的手缓缓滑下,落在他腰肢两侧,搂紧。 时屿心跳慌乱地漏了一拍,握着把手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倾晃了下,船身瞬间偏颇,浪花涌溅。 他感觉额头上的血管猛跳了一下,连忙迅速冷静地握紧另一边,平衡了船身。 耳边又传来低低的笑声。 时屿咬牙:“你就不能安稳点?” “安稳点是指什么?不能搂你?”他弯弯唇角,“那你希望我把手放到哪儿?” 时屿:“……” 他懒得理他,把所有专注放到摩托艇上。 摸索着,他已经逐渐掌控了船速,甚至能够做到小幅度的漂移摆尾。 刚开始还险些翻车,但好在他每次反应都能迅速及时,再加上段京淮时不时的帮他握把,他也安心不少。 段京淮点评说:“不错啊,进步挺快。” 说着,他腾出一只手来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头。 时屿小小的冷哼一声。 下一秒,他猛地晃了下把手,在船尾掀起一个巨大的浪花。 由于他的位置靠前,段京淮的位置靠后,那高扬的水花不偏不倚地在他上方兜头而下,啪的一声—— 段京淮:“……” 海水顺流而下,短发被浸湿,蜿蜒的水流湿哒哒的沿着他的鼻梁往下巴缓缓滑落。 坐在前面时屿见使坏成功,头稍微埋下去一点,发出低低的,小狐狸似般的笑声。 段京淮简直被气笑了。 他随意撩了下额前的湿发,凑上前去,握住时屿腰侧的软肉不轻不重地拧了下,似笑非笑道:“坏的也学,是吧?” 说完,不等时屿回应,他把时屿的t恤边拽出来一点,掌心伸进去。 游艇上,一群人都围在桌前喝酒掷骰子,只有郝帅还拿着望远镜兴致勃勃地观察着玩摩托艇的两人。 忽然,他“哇”地叫了一声。 众人一惊,连忙问:“怎么了?” 郝帅:“时屿他——” 沈知年紧张地打断道:“时屿的摩托艇翻了?” 郝帅:“啊不是,时屿好好的。” 众人:“害。” 郝帅:“他只是一脚把段京淮踹进水里了。” 众人:“?” —— 用完晚餐,来玩的朋友陆陆续续的跟谢景廷告别,离开庄园。 时屿平时很少开车,而且来的时候沈知年再三坚持载他,便蹭了他的。 他先一步跟谢景廷打了招呼,站到庭院喷泉处等沈知年。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他站在一片月色中,皎洁清寒的光如丝绸一般缠绕在皮肤上,修长的天鹅颈微微仰着,颈窝和脖颈白的几近透明。 段京淮离他不远。 男人斜靠着墙,嘴里懒懒地咬着根烟,别墅里的灯拂在他侧脸,在冷峻的面上落下几道斑驳的影。 烟雾四散开,把他的神色遮的半明半昧。 他就这么一眼不错地盯着时屿的背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挪开视线。 直到沈知年下来。 他边下楼边系着西装扣子,后面还跟着郝帅谢景廷等人。 “波士顿那个案子,就麻烦你催了。”谢景廷吸了口烟,拍着沈知年的肩膀道。 “没问题,回头帮我跟谢叔问好。” 谢景廷笑道:“他正在家愁着给你家老爷子送贺礼呢。” 沈知年也笑,转而看向时屿,笑容更深了:“我们走吧。” 时屿点头,顺势向身后的众人示意。 “等一下——” 段京淮将烟头碾磨,拎着外套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眼皮懒懒的掀着,随手将车钥匙丢给谢景廷,淡道:“我车坏了,明天帮我找人拖回去。” 谢景廷:“哦?” “沈知年,”段京淮忽然开口,唇角勾了勾,狭长微扬的眉眼透着几分傲慢,“顺便带我一程呗。” 18、指缝 第十八章 时屿侧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有凉风贴着地面拂过,沈知年嘴角的笑容一僵,缓缓地眯了眯眼。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然而不等两边陷入僵持,郝帅没心没肺地“啊——”了一声,对段京淮说:“我还想蹭你车走呢,没事,你车坏了让老谢帮我们叫个司机不就行了?” 段京淮:“……” 他翳了翳唇角,冷硬道:“我不习惯。”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四个人在一个车里多挤啊气都喘不匀啊我是说——”他在段京淮阴森密布的眼神中猛地停下来,提了口气,看向沈知年,“我也想,老沈你也捎着我吧。” 事到如此,沈知年也只能无奈笑道:“好,大家一起走吧。” 随着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漂亮的车尾灯亮了两下。 沈知年先迈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眼神落到时屿身上。 时屿慢吞吞地走在后面,然而没等他看到沈知年的示意,段京淮就拽着郝帅的手将他拖到副驾驶,然后,摁着他的肩膀把人塞了进去。 郝帅:“?”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操控了,但又说不出来。 沈知年感觉太阳穴的神经都跳了下。 时屿这才慢条斯理地抬眸,瞥到副驾驶已经坐了人,也没多想,指尖扣住后座车门的把手,稍一侧目,眼神跟站在对面的段京淮对上。 他手臂撑着车门,眉梢扬着,漆黑的眼睛被路灯点的清亮。 翳了翳唇,时屿坐进车后座。 宾利缓缓开出别墅,灯河汇集,锃光瓦亮的车身上浮动着光怪陆离的影。 车内酝酿着诡异无言的气氛,窒闷的令人喘不过气,纵然是郝帅此时也有些难以适应。 他打开副驾驶的窗户,又打开蓝牙,一首节奏鼓点昂扬的流行乐款款流出,飘荡在静谧的车内。 “老沈这是你听的?”郝帅疑惑道,“你不是开车的时候更喜欢听钢琴曲吗?” 沈知年温柔地哂笑一声:“时屿听的。” 说完,他便抬眸看了眼后视镜,昏黄的路灯将他眼底的光映得柔软。 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时屿侧过眸来,淡淡的对上沈知年的视线,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段京淮:“……” 他气息轻嗤了一声,指尖在腿面上不规律地敲动了几下,随后,斜侧过身,整个人的身子朝时屿倾靠过去。 男人的气息压了下来,他身上有股干净清冽的淡香,衬衫的袖口轻轻蹭过时屿的鼻尖,撩起几分酥麻之意。 时屿小心的吞咽了几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的手臂越过时屿的肩线,上身微微低俯的动作看上去像是要凑过来亲吻他。 时屿脑中警铃大作,身子不自在地向后靠,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你干什么?” 前排的两个人听到声响之后,也纷纷从后视镜中看过来。 男人疏懒的轻笑了声,掌心支到时屿这侧的把手上,轻抬按钮。 车窗缓缓落了下来。 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开窗而已,你紧张什么?” 时屿:“…………” 明明他那边也有窗户。 时屿动了动腮,默不作声地攥了攥掌心。 窗外飘进来一阵清凉的夜风。 傍晚时分山林间下过一阵小雨,夜风里混合着潮湿溽热的植物和泥土的气味,沁人心脾。 郝帅连了他的蓝牙,此时音响里传来悠扬的慢摇dj。 车子一路开进市区,行驶在跨海大桥上,夜色如墨般浓稠,远远眺望,缠绵蜿蜒的灯河不知疲惫的闪烁着,璀璨通明。 “老爷子寿宴过后,你是不是就要回美国了?”低沉沙哑的嗓音从车内响起,段京淮视线放到后视镜上,语气有些冷。 沈知年抬眸。 他先是看了时屿一眼,时屿正凝神看着窗外,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在意这边的话题。 他答:“看看情况。” 段京淮眯了眯眸,追问道:“什么情况?” 沈知年静默了几秒,又轻轻笑开:“工作情况。” 郝帅正跟着rap的节奏点摇晃,见两人聊天,便插话道:“沈老爷子不是总催婚吗,怎么样,最近你有没有看到好的?” 沈知年低笑一声,自嘲道:“看到好的就一定是自己的了?” 段京淮闻言,皱了皱眉。 郝帅谆谆善诱道:“你自信一点啊,像老段一样,老段不是总说什么——”他想了想,扬声道,“‘没有我段京淮拿不下来的人’。” 沈知年正看着后视镜,他清晰的看到,在郝帅提到“段京淮”这个名字的时候,时屿耳朵明显动了动,涣散的瞳孔瞬间聚集,脑袋稍侧。 扶着方向盘的手急促地滑了下,车身猛烈地晃了一瞬,又恢复原样。 郝帅人被幌到,惊魂未定地瞪了瞪眼:“怎么了?马路上有猫?” 沈知年平静的眼神缓缓深邃。 他垂下眼,眼睑处落了一片阴翳,看上去有些失落:“……没什么,我看错了。” 穿过跨江大桥,商圈高楼云集,车身擦着灯红酒绿的昏昧驶过。 不到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时屿正出神地望着街角的霓虹灯,灯影重重,无数光点像一张暧昧交织的网笼罩下来。 街道上人流如潮,交织着或暧昧或亲昵的身影。 忽然,一阵温热触碰着他的指端,酥酥麻麻的,有点痒。 他下意识地垂眸。 他的手在座椅下轻耷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臂伸过来,修长的指尖捉住他的食指轻轻勾住,攥了攥,指腹相贴。 时屿抬起头来。 有光在车窗上掠过。 光线在段京淮的侧脸上落了几道痕迹,将他本来锋利深邃的眉眼勾勒的虚幻模糊。 他薄唇抿着,视线直视前方,似是浑然不知。 角度使然,坐在前面的人看不到后座下的动作。 时屿耳垂烫了一下。 他没动,默不作声地将视线重新投掷到窗外。 绿灯亮起,车流缓慢地向前行驶。 清凉的风拂起时屿额前的短发,风里似是多了几分甜,还有些沸腾的气泡。 郝帅的rap又换了一首。 段京淮勾着他指尖的手松开了一瞬。 就在时屿拨乱的心弦停滞之时,温热的掌心蓦然贴住他的,指尖缓缓穿过他的指缝,十指勾缠紧扣。 时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所有的一切都从耳边销声匿迹,只剩下血脉冲撞着,胸腔里那颗心跳的猛烈又失序。 —— 时屿做了个梦。 高一。 篮球馆里的气氛格外焦灼。 表面宣称只是两个学校的友谊赛,但市级的领导都来了,校方这边暗戳戳的给校队施压,如果拿不了冠军,一中这届篮球校队原地解散。 二中还培训了拉拉队,然而一中这边说是不利于学校文化还影响学习,死活不肯组织。 球场上的球员神经都紧绷着,刚一上场,就丢了好几个球,节奏全然乱套,现在一直被二中的压着打。段京淮是队长,身上的担子格外重,边跑边鼓掌呐喊激励着场上的球员。 谢家豪刚拿到球,就被二中的人拦的严严实实,他拍了几下球,见无法突破,连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罗安,罗安拍拍手,振奋地喊了一声,稳稳地接过球。 然而,他这边也是危机四伏,二中的人看见球传进他的手里,又反应迅猛的过来堵他。 罗安站到篮筐下,躲闪不及,眼看球就要被别人掳走,一咬牙,干脆趁着混乱直接上篮—— 现场全一中的人心都跟着他的动作起跳,这分如果拿了,可以缓解一下败势,振奋一中球员的信心,也有利于下面追分。 要是没拿,下面的局面更加凶险。 只见橘黄色的球脱离罗安掌心,在空中滑过一个抛物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在球框沿上弹了出去。 一中观众区传来一片拖着长腔的叹息。 “完犊子了。” “行不行啊他们,校队也太菜了吧。” “也就段京淮打得好点,但是段京淮能进一个,二中的进俩啊。” 时屿听着身旁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视线看向站在球场上的段京淮。 他正擦着汗,小麦色的肌肤被汗水浸湿,眉眼间满是厌色。 二中那边拉拉队又开始摇旗呐喊,尖叫声像是来开联欢晚会的,一中这边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着,连加油声都没那么齐了。 眼看局面愈发陷入颓势,时屿刷的从座位站起来。 江遇看到起身,连忙抬头看向他:“时屿你干嘛去?” “你跟我来——” “啥?” 时屿拽着江遇从观众席一侧刷刷的跑下去,路过几个举着段京淮应援手幅的女生时,将手幅拿了过来:“借我用一下。” 江遇惊了:“我□□要干啥。” 两个人跑到观众区天台下方,球员入场的区域,那里很安静,而且离着球场和球员的距离更近。 时屿抓着江遇,敏捷的爬到一侧的登高架,高举起手幅冲着篮球场一字一句呐喊道:“段京淮加油——” 与以往的清冷又软的声色不同,他这一喊,声势洪亮,都压过了观众乱糟糟的呼喊声,惹得球场上的球员甚至裁判席都朝这个方向看来。 正运着球的谢家豪瞬间傻眼了:“我操,冰山美人这是在干吗?” 旁边的老张也瞪直了眼:“大班长啊。” 段京淮眉眼凝了下,视线从时屿身上扫过,对上他那双漆黑明亮的小鹿眼睛。 平日里总是勾着懵懂媚意的眸子里,隐隐亮着一簇擦亮的火焰,火星燃的旺,就那么直直的落进他的眼底。 有种奇异的感觉贴在心口,像是被那眼神熨烫了一下。 19、傻不傻 第十九章 段京淮收回视线,舔着唇角扯出个笑来,他掀了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扬声气势如虹地喊了句:“老张——” 老张低吼一声,一个假动作从二中的人身边溜走,然后将球传给了段京淮。 段京淮大跨步滑到三分线,站定,起跳,手臂抬高,球缓缓脱离掌骨—— 篮球空中划过一个下弧线,稳稳的落进篮筐中,球身连篮筐的边缘都没蹭到。 球馆的安静了两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呼喊声。 时屿在架子上跟着欢呼,眼睛亮的像盛了一尾池塘。 江遇也惊了,瞪着眼睛直呼:“我操牛逼啊老段——” 说完他也夺过时屿手里的一个应援旗来,跟着喊道:“段京淮加油,一中加油——” 草。 谢家豪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冰山美人这一出可比穿着水手服的软妹带劲多了。 接下来的比赛陷入白热化阶段,从段京淮打了个完美的三分球之后,其余球员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命,传球,跨步,上篮。 很快,落后的比分被逐渐追上。 时屿的加油声依然响亮的压过观众席所有女生的呐喊。 段京淮运球沿着侧翼上前,二中的人展开双臂像盾牌一样紧贴着他,他先是晃了身前的黄毛一下,又找准时机快速上前,接近篮筐时,灵敏运着篮球在背后饶了一圈,身前的人扑了个空,他趁机跨步上篮—— “哐当”一下,篮球掉进篮筐中,现场的尖叫声快要将屋顶掀塌,段京淮跟身边的队员跳起来撞了下胸,汗水在空气中晶莹的雀跃着。 比分追平。 “段京淮好棒——”时屿清澈的声响在球馆上空飘荡。 裁判席上的评委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面面相觑一番后,纷纷交头接耳。 这是二中的场馆,裁判席上的评委也大多数都是二中的老师,起初二中比分领先,他们个个眉开眼笑,还不忘跟领导吹嘘一波体育教育工作的到位。 然而自从时屿站到架子上助威之后,比分竟奇迹般的被扳平了,这让他们觉得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在领导面前时难受又尴尬。 很快,两个魁梧彪悍的保安大叔站到了时屿和江遇面前。 保安:“同学你们太吵了,严重影响了球员们的心态,请你们出去。” “吵?”江遇知道这是二中的场馆,不屑道,“有你们拉拉队吵吗?” 他话刚说完,拉拉队那边就像是故意响应他似的,整齐划一的喊响了口号。 “这是校领导下的通知,请你们遵守。” 江遇看明白了。 比分被扳平,那些老东西肯定坐不住,故意找他们来挑刺,他“呸”了一声:“妈的事真多,我们又没施法。” 抬头再看时屿,他跟没听见似的,一把推开保安凑过去的脸,脖颈处薄薄的血管都涨起了:“段京淮加油——” 江遇:“……” 他觉得时屿很多时候都贼牛逼,各个方面的牛逼。 几经拉扯,保安见人无动于衷,难免不耐烦,怒喝道:“让你们出去都听不懂吗!?” 他这一吼,球场那边也听到了,段京淮在跑动的同时皱着眉往这边瞄了眼。 从人影的缝隙内,他看见时屿瘦削的脸白皙又清冷,好看的眉拧着,瞪着保安的眼神里带着点刻意的凶。 裁判吹了下暂停的哨。 蹭了把脸上的汗,段京淮腮帮子动了动,脸上露出阴沉又冷戾的神情。 谢家豪后来跟别人吹牛逼的时候说,当时那个紧张又窒息的氛围,他敢保证,要是那个保安敢碰时屿一下,段京淮都能冲上去跟那身腱子肉干架。 最终江遇见机溜了,时屿为了不耽误比赛进程,无奈下还是被两个保安盯着走出了场馆。 球赛在十二月底,凛冬已至,球馆外的石梯上蒙着一层朦胧的白雾。 时屿身上就穿了件校服和薄毛衣,风里裹挟着透骨的凉意,从衣服缝隙里钻进去,没一会儿整个人都被冻透。 但他像是没有知觉似的,笔直地站在石阶上,听着球馆广播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啸声,仿佛浑身的血液也跟着热了起来。 场上的局面异常焦灼,冲撞声和喘息声不绝于耳,比赛时间即将结束,而比分咬的格外紧迫。 倒计时之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屿握成拳的手指缓缓收紧,陷入掌心的骨节开始泛白。 几秒后,爆发的鼓掌声如热浪一般冲击着他的耳膜。 广播里,主持人铿锵有力地高呼:“54:50,恭喜京港第一高中胜出——” 尖叫声做背景,时屿紧提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下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太阳穴狂跳,大脑皮层的兴奋感也缓慢退却。 肌肉一片痉挛,他这才发觉寒意早就钻进了骨缝里,身体冷的发颤。 四面八方的冷空气朝他汇聚,手指早就冻僵,纤长的眼睫上蒙着一层浅浅的水汽。 他搓了搓手,朝手心里哈了口热气,下一秒,一件又大又厚的外套从身后笼罩下来,有温暖的热源从身后抱住他。 被冷风刺痛的耳朵终于缓和几分。 据江遇后来跟他讲,段京淮在裁判宣判完球赛结果之后,连庆祝的动作都没做,几乎是立刻拿了外套往外面跑。 时屿转过身来,抬起眼尾,炽热的气息拂在他的鼻端。 段京淮还穿着两件单薄的球衣,身上的汗都被风吹干了,但皮肤还滚烫着。他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眼底的光如同火焰一般灼热。 时屿鼻尖眼尾都被冻得通红,睫翼安静地垂着,眉眼微弯,含笑的眸子明亮澄澈:“你赢啦。” 那模样纯到了骨子里。 段京淮指节紧攥着,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干,难掩躁动。 他忍着狼狈稍退了半步,又将外套帮他裹好,眉头微微蹙起:“喊这么卖力被赶出场馆,时屿你是傻吗?” “我怕你听不到呀。” 时屿轻掀眼皮,上目线滑开一层弧线,瞳仁纯而饱满,看上去无辜又媚。 段京淮猛地眼皮一跳。 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清了下嗓,半晌,憋出来一句:“你加不加油我都会赢的。” 时屿似懂非懂的“噢”了一声,点点头。 段京淮:“……” 这么乖? 时屿吸了吸鼻子,瘦小一个人笼罩在厚大的外套内,被冻得懵懵懂懂的模样可爱的很。 段京淮被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他上前两步,语气轻了些:“还冷不冷?” “还好啊,我觉得你……” 比较冷。 没等时屿说完,段京淮便捉过他的两只手放到自己的脖颈里,被冻得冰冷的掌心紧贴着他的皮肤,逐渐透进温热。 那热意沿着指尖一路向上,仿佛一簇火苗,连心口都被熨得发烫。 …… 耳畔突然传来“叮咚”一声。 眼前的情景瞬间掉入一片虚幻,所有的声音都远去。 时屿倏地睁开眼,他浅浅的喘息着,一脸懵的盯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 是梦。 他竟然梦到了高中时候的往事,那么清晰的,带着温度,淋漓尽致地在眼前铺陈开来,连没个人都表情都能窥知一二。 他长舒了口气,犹豫地抬起手来,看着瓷白如玉的指尖出神。 段京淮脖颈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上面,一切都恍若如初。 回想起当初头脑发烫,奋不顾身的跑下观众席的情景,时屿觉得脸部还是隐隐发烫。 那呼啸的风还仿佛在耳边徘徊。 可他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单纯的,想要把自己的心情告诉段京淮,想要他赢。 他用手腕遮住眼睛,轻叹了一声。 算了,反正他因为段京淮丢了自己的事,也不止这一件。 平复好乱遭一团的心情,他摸过手机打开微信,是于特助传来的消息,宣传部今天准备为君逸开发的旅游景点拍摄宣传片。 宣传部签约的是一个最近流量正热的当红男星,他代言的高奢品牌给他推封需要搭配场外背景,君逸这边又有合作意向,两边一拍即合谈成了合作。 既然是君逸邀约拍宣传片,时屿确实该走个过场。 早上十点,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藏蓝色西装出现在拍摄现场。 他气质清冷儒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修长笔挺的身影贵气十足,刚站到现场,就引得周围的人对他频频侧目。 现场有不少杂志方的工作人员,第一次见到君逸的总裁,久久瞠目之后,都忍不住偷偷拿出手机拍照,声称简直比正在拍摄的那位当红流量小生都好看。 男明星正仰在躺椅上拍摄,他五官生的精致漂亮,皮肤透明又薄,眼尾下缀着一粒殷红的痣,腰纤细,看上去柔媚又脆弱。 闪光灯交织,几道刺目的白光将背景衬的亮白,他自在熟稔的摆着拍摄动作。 时屿不动声色地站到显示器旁,摄像师要跟打招呼,被他轻轻摇头制止。 周扬一。 名字有点耳熟。 一套服装的拍摄暂时结束,对上视线,男明星先是愣了一下,又连忙上前来热络的打招呼:“时总你好。” 声音也是柔软动听的。 时屿忽然想起来了。 之前在别墅里,郝帅叫了一堆人给谢景廷举办泳池派对,这位流量小生就在其中。 记得他好像还把房卡给了谁。 20、纯的 第二十章 圈子怎么样,他没有兴趣探究,仅是一次宣传合作而已,更何况男明星的表现力也不错。 时屿微微颔首示意。 杂志方的负责人听说他到了,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俯低了身子毕恭毕敬地问:“时总,这是拍摄的成片,您看有什么需要临时添加的动作或者场景,我们这边都能安排的。” 时屿视线落在显示器上,随着他的动作看了几眼。 周扬一不仅漂亮,眉眼和举手投足间还有种勾人的媚,摄影师也很好的抓住了他这一点,他身上的柔和山水间磅礴的硬形成强烈冲击,拍摄的图片都格外吸睛。 时屿淡道:“你们做主就好。” 杂志方工作效率也不错,没一会儿又一组成片出炉。 时屿在现场盯了几分钟后,临时接到一个工作电话,等他跟人谈完工作细节回来,片场打板休息十分钟,周扬一人也不在。 时屿跟于特助吩咐了几句,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景点的洗手间分为员工专用和游客专用,由于方便拍摄,这一片区域早上就封锁了,此时周围格外阒静。 从卫生间出来,时屿打开水龙头,微凉的清水在指缝中流淌。 拐角处传来窸窣的声响,仔细辨别,是打火机清脆的点燃声,还夹杂着刻意压低的细语。 周扬一正靠在墙角跟人打电话。 修长纤细的手指夹着只白色烟管,烟雾冉冉升起,他微眯起眸,嘴角漾起个漂亮的笑来:“是啊,你猜怎样?” 时屿没兴趣听别人谈话,他翳了翳唇,关上水管准备往外走。 周扬一带着几分俏意的声音传进他的耳畔:“我前两天不是跟段京淮一起去谢总的庄园玩嘛,他那天晚上还要了我的房卡。” 时屿猝不及防,顿住了脚步。 “嗯,我以为他会来我房间的,但是没来,应该是有别人了吧,”他有些遗憾的拉长尾音,停顿了一下,又挑眉道,“不过他约了我今晚去tonight。” tonight,京港最豪奢的夜总会场所。 时屿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 周扬一还在说着:“我听说了啊,他喜欢纯的,越纯越好,所以说找我也正常。” “嗯,你放心就好了,我会抓住机会的。” 时屿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大脑都空白到停止了运转,拂过的风像针尖一样密密麻麻的扎进身体里。 周扬一已经走了,时屿久久伫立在原地,湿漉漉的指尖早已被风吹干,骨节沁着凉意。 脚下像是有个旋涡一般,他感觉整个人都跌坠进去,越陷越深。 直到有工作人员走进来,看到他情绪晦涩不明的模样,忍不住关切问:“时总你,你没事吧。” 时屿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到僵硬。 “没事。”他淡淡道,镜片反射出隐隐的光,将他的神情掩盖。 回到公司,秘书来给他送文件,看见他金丝框眼镜和西装三件套的装备,眼睛不由得一亮,语气欢快道:“时总你戴眼镜了呀。” 时屿度数不高,只不过前些年经常熬夜看文件有些散光,偶尔才会戴一两次。 他签了文件交给她,看到女生望着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感觉有些好笑,不免多问:“好看?” “好看,斯文败类啊,”小姑娘见时屿主动跟他聊天,也兴奋起来,“不过时总你不太适合戴眼镜。” “为什么?” 她嘟囔道:“因为时总你长得太纯了啊,完全就是纯欲天花板,戴上眼镜也不太‘败类’。” —— 零散星火缀在夜幕,tonight人声鼎沸,变幻莫测的灯光刺眼夺目。 奢华的包厢内朦胧幽暗,装潢精致的墙面影影绰绰地簇拥着各色流光,一池昏昧。 今年谢家豪生日,他每年都在这办宴会,邀请一堆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各个圈子行业的,但凡有点关系就能带进来。 段京淮来得晚,手里慵懒地拎着件西装外套,衬衫的扣子也随意解了几颗,流光溢彩的灯影泼在他脸上,将本就深邃的轮廓衬的像海妖般蛊惑。 他气势凛冽,刚一站到门口,包厢的人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都纷纷噤声注目。 坐在沙发上正跟美女划拳的谢家豪见了,连忙笑嘻嘻的迎上来:“淮哥你来了啊,你们快有点眼力见啊,赶紧给淮哥倒酒点烟。” 他刚出现在门口时,旁边几个跟谢家豪聊天的男男女女就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这会儿被谢家豪喊了,人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连忙手忙脚乱的找烟盒。 虽然外面的传言天花乱坠,但实际上认识段京淮的机会并不多,谢家豪的生日算一个。 段京淮将外套丢在沙发一侧,人随意坐下,拿了个礼物盒递给谢家豪。 谢家豪接过,顺便恭维道:“妈耶淮哥你人来就行了,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带什么礼物啊。” 段京淮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双腿交叠闲适地靠近沙发内:“少扯些没用的。” 谢家豪嘿嘿笑着,赶紧递了盒名贵的烟过去。 虽说他跟段京淮关系好,但他这生日宴有一半人都是冲着段京淮来的,他人能来,就是给他面子。 旁边的有个美女早就备好了打火机,见段京淮把烟咬在嘴里,连忙凑上前去要帮忙点。 段京淮眉心皱了皱,从桌面摸起另一个打火机,淡道:“不用了,你们玩你们的。” 谢家豪喜欢组这种花里胡哨的局,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谢家豪见状,连忙给人使了个眼色,那美女点点头,机灵地闪了。 打火机一响,指尖夹着的猩红色亮起。 青白色的烟雾袅袅腾起,将他的容色遮的明晦不定,他倦懒地靠在沙发里,双腿微微交叠,掏出手机来看消息。 跟时屿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前几天的转账记录上,他没收钱,账自然退了回去。 这几天有些忙,他日夜颠倒着处理公事,今天才难得腾出点空来。 一闲下来,他就难免会想到时屿,心口就像是被撕开个裂缝似的呼呼灌着风。 可他又燥。 他不找时屿,时屿也不发任何一条消息给他,好像别墅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又变回了当初陌生人的姿态。 “……” 僵持了片刻,段京淮开始自我开导—— 算了,时屿性子冷也不是第一天了,他先发消息过去也不会丢块肉。嗯。 那说点什么呢? 他垂着眸,食指扣在膝盖上轻点了几下,思索。 -你吃了吗? 应该吃了吧,他晚上加了个班,等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隔壁大楼顶层的灯已经灭了。 -脚伤好些了吗? 从别墅走的那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你在干什么? ……这会不会有点太像是在谈恋爱了。 几个潦草的拼音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段京淮皱着眉轻啧一声。 片刻,桃花眼微挑,修长的手指摁在键盘飞快打道—— 【段京淮:天鹅湾新改的合同看了吗?】 先聊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嗯,还不错。 他又看了两眼,然后颇为满意的点下“发送”。 包厢内灯光奢靡,男男女女凑在灯光下跳舞。 周扬一拿着杯酒坐在角落里,他从段京淮刚才进门起眼神就紧锁住他。 分明已经在别墅里见过一晚,但刚才他出现在门口那片刻,他还是被男人深邃凛冽的五官和荷尔蒙震到腿软。 这男人的确是天菜,是他所渴望的类型,他都能想象到今晚会是多么愉快的夜晚。 正想着,周扬一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深呼吸调整一下心跳,凑过去。 段京淮轻敲了一下夹在指尖的香烟,烟灰簌簌抖落,又咬在嘴边吸了口。 烟气将他深邃的眉眼吹得虚幻。 周扬一感觉心跳有些乱序。 他坐到段京淮身旁,嗓音清澈:“段总也喜欢这个牌子的烟啊?” 段京淮头也没抬,眼睛微微眯起,声线有些冷:“谢家豪给的。” 修长的手指按在消息通知的界面上刷新了一下,片刻,又刷新了一下。 三分钟了,时屿竟然还没回他的消息。 没看到?微信不都有提示音的吗?难道在洗澡? 周扬一乖巧道:“这牌子确实不错,我也蛮喜欢的。” “……”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周扬一翳了翳唇,他面不改色,声音又压低了一点:“不过抽多了也难免腻味,段总回头可以试试我这个。” 他说着,把自己的烟盒递过去。 余光里多了双白净又骨感的手,段京淮顿了顿,这才掀起眼来看了他一眼。 周扬一抬着眼尾看他,漆黑漂亮的眸子里盛着潋滟的水光,眼波流转,与眼尾上那颗红痣相映。 他知道,自己这个角度的模样又纯又媚,不谙世事,最能够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果然,段京淮跟他对视上,幽深的眸一眯。 周扬一嘴角微勾,心头绽开愉悦,他看着男人薄唇轻启,不禁期待听到他那把低醇又沉的嗓子里或夸赞或暧昧的声音。 段京淮:“你手机信号好吗?” ? 21、拉黑 第二十一章 ? “………………啊?” 周扬一霎时愣住,精心摆好的表情也倏地垮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信号? 这是大佬圈里什么最新暗示吗? 盯着段京淮幽邃的眸,他感觉自己有些失态,悄悄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没听懂也没关系,姿态不要丢。 然而就当他重新整理好表情,打算重新问一下时,男人微信提示音传来“叮咚”一声。 段京淮垂下眸:“没事,他回了。” ??? 周扬一有些不知所措,抵烟盒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就这么尴尬的晾着。 段京淮盯着眼前时屿隔了五分钟才回的消息,薄唇翳了翳。 【时屿:嗯。】 嗯。 就嗯? 段京淮咬着烟“嘶”了一声。 他都发消息过去了,时屿就不能跟他讲点别的吗? 难道他一点都不想跟他讲话吗? 盯着冷冰冰的“嗯”字,段京淮磨了磨牙,又想—— 也是。 这个话题确实没什么营养,按照时屿清冷的性子很难进行下去。 想了想,他又开始输入—— 【段京淮:回头你把那个施工团队的详细资料报一份给我,你找的人,我不放心。】 完完全全故意挑刺的挑衅。 这下他应该不悦了吧。 段京淮薄唇勾了勾,掸掉烟灰。 等了片刻,这次消息回得很快。 【时屿:好。】 好? 这也好? 幽邃的桃花眼眯起半度,段京淮吐了口气,牙齿微磨。 【段京淮:我今晚就要。】 咄咄逼人。 按照时屿的个性,这会儿就应该打电话来骂他“有病”了。 如他所愿,时屿这次终于不再回复单个音节。 甚至还回了两句。 然而—— 【时屿:嗯,一会儿我整理好就发给你】 【时屿:段总还有事吗?】 隔着屏幕,段京淮都能感受到时屿冷冰冰又公式化的语气。 得。 又下床不认人。 周扬一看着段京淮脸上变幻难测的情绪,舔了舔唇,不知道该找什么话头。 他不动声色,快速地瞥了眼他的手机,捕捉到了“合同”的字眼,心下了然。 男人在处理公事时遇到烦心事,最想得到的就是身边人的体贴。 他特地去吧台拿了两杯名为“暧昧”的特调,递到段京淮面前,声线拉的很软:“这么晚了段总就别为公事烦心了吧。” 他说着,又稍微向前俯了下身子,眼睛里透着懵懂的情.欲:“这杯酒听说是今晚主打,酒精度不是很高,我替段总尝过了,味道还不错。” 周扬一穿的衣服宽松,他这么一倾,衣领微微下滑,雪白削瘦的肩头漏出一片浅粉,皆是诱惑。 这是他的拿手绝技,对付喜欢纯.欲这款的男人,还从来没失手过。 气氛冷寂了两秒。 影影绰绰的灯光在段京淮脸上掠过,他捻灭了烟,面带嘲讽地觑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从来不喝别人递给我的东西。” 周扬一微怔。 他在段京淮的眼眸里读出了一丝厌恶的情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冷静片刻,他又想到那张房卡和今晚的邀约,默默在心底猜测,应该只是他会错了意——段京淮的意思,可能是嫌他没眼力见,要他喂。 于是,他又把酒凑到了段京淮的嘴边。 谁知,段京淮面色倏然冷下,他不悦地紧锁起眉,抬手一挥—— 酒水从杯沿里晃出来,直接泼到了周扬一脸上,湿哒哒的顺着他的下巴蜿蜒滴落。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呆滞住了。 段京淮眼底藏着几分愠怒,声音冷硬:“谢家豪,你怎么什么人都往里带!” 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们这里。 周扬一发梢和脸上都还狼狈的滴着水,看到别人嘲弄的眼光,顿时面如土色。 正跟人掷着骰子的谢家豪听到段京淮叫他,屁滚尿流的跑过来,一看眼前这般场景,立马就懂了。 他朝着身后骂骂咧咧吼道:“许海临,你他妈滚过来把你带的人扔出去!” 周扬一震惊地瞪了瞪眼。 原来他不是段京淮邀请来的。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许海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闯了祸。 因为他上次刻意为难时屿的事,惹恼了段京淮,停了与他家的合作,损失了一大笔钱。 他一直想着找机会跟段京淮赔不是。 前几天听说他在别墅上要了一个男明星的房卡,打听了一下,发现是段京淮喜欢的类型,便做主把人带过来准备邀功,谁知道,竟然搞成了这种局面。 都说这个小男星很会,现在看来简直是惹火上身。 见状,他连忙走上来拉扯周扬一的手腕:“哪来的骚货,段总都让你滚了,还不快滚!” “那,房卡呢?”周扬一不死心,咬着唇问道,“在别墅那晚,露天泳池,你不是留下了吗……” 房卡? 什么房卡? 段京淮眉心紧蹙,倨傲地扬着下颌,冷淡的与他对视。 那晚他只在露天泳池里停留了半个小时,当时他心里满脑子都想着时屿,无暇顾及其余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等谢景廷把那堆废话讲完,他就跑到陈医师那里,要了时屿的药。 现在细想,确实有人塞了他一张卡,他以为是哪个蠢货给的名片,看也没看,拿着把玩了一会儿就扔进了垃圾桶。 段京淮收回视线,从桌面上抽出几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淡道:“抱歉,我有洁癖,嫌脏。” 这一举动,把什么都说清了。 夜幕浓稠。 时屿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眼前整理的资料发呆。 时间已经越过了凌晨,他不想麻烦手底下的人临时加班,便打开笔电自己动手。 耳边总是时不时的传来早上听到的那些话,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流连,又停滞。 风从窗台倾灌进来绕着他的脚踝打转。 一想到段京淮的消息都是在跟别人温存时发的,时屿就感觉整颗心像是被浸泡在柠檬里,又酸又涩。 他正出神,恍然间有一通语音电话打进来,怔了一下,发现是郝帅。 他疑惑着接起,郝帅那欠扁又欢快的声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晚上好小美人,还没睡?” “嗯,马上就睡了。” “啊是这样的,我买了两张漫展的票,想约沈知年跟我一起去看,但是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他说明天临时有个合同要签抽不开身,又说到你一直很想去看漫展,所以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郝帅说着,沈知年也发了消息过来,时屿点开看了下,的确如此。 漫展,他确实一直挺想去的。 而且他脑子乱了一天,再这么下去接连几天心情都会收到影响,散一下心也好。 “好啊。”他应道。 “啊,你这就同意了?”郝帅有些诧异。 “怎么了?” “没有,”郝帅爽朗的笑,“你一个冰山美人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我了,我这面子可真大。” 时屿对他耍贫有些司空见惯了,问:“明早几点?” 郝帅:“九点吧,我地址发你,我们在那里碰面。” 时屿:“好。” 挂上电话,时屿长舒一口气,把整理好的文件保存后,点开跟段京淮的对话框。 这才发现,他在两分钟前发来了一条消息。 【段京淮:你脚腕好了吗?】 时屿眨了眨眼,握着鼠标的指尖有些潮湿。 为什么又突然想到关心他了呢,难道是看到别人的脚踝,就理所当然的这么想了吗? 他垂眸,看到自己脚腕上残留的浅疤,想到那晚段京淮攥着他的脚踝又咬又吻的模样。 他是不是格外喜欢别人的脚踝? 纤长浓密的睫垂下,在眼睑处落下一道影翳。 片刻,他回过神,把文件发了过去,又打字道—— 【时屿:如果段总以后有事情,麻烦联系我的助理。】 做完这些,不等段京淮回复,他动作利落地点开头像资料,把人拉入黑名单。 包厢内,段京淮盯着这十几个字反复看了好几遍,下颌紧绷着,气压低冷到身边的人都避之不及。 他们不知道信息那头的人是谁,但想到刚才许海临和周扬一那惨白的脸色,都默默的在心底为其平添了几分同情。 十秒钟后,段京淮动了动腮。 -这人惨了。 众人纷纷咋舌。 又过了五秒,他仍旧盯着屏幕,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涌动。 -为他点蜡。 两秒后,段京淮胸腔猛烈起伏了下。 就当所有人以为暴风雨就要来临之时,只见俊美如俦男人抬手推了下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只是叹了口气。 ? 众人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段京淮后仰进沙发内,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他确实被时屿这幅冰冷的态度弄得心烦意燥。 时屿似乎真的只把他当做一个一夜情对象,每当这个认知浮上心头,他都觉得心像是被揉皱的纸,思绪难以理清。 他刚喝了点酒,胸口被酒意熨的发烫,心也跟着软下去。 他点开时屿的头像盯着看了会儿,划走,又点开,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心里那股劲儿彻底泄了,眉梢轻挑,抿着唇打开对话框—— 【段京淮:如果想你,也联系你助理?】 他的掌心微微潮湿,喉咙微滚,莫名的,竟然还有些紧张。 谁知他消息刚发过去,消息框前面透明的圈圈转了转,变成一抹带有撤回标注的鲜红。 下一秒,弹出个透明框来。 “您的消息已被拒收。” 段京淮:? 22、醋意 第二十二章 漫展人流攒动,各种cosplay和手办琳琅满目,时屿跟郝帅逛了将近一整天,还收获了不少“战利品”。 傍晚暮色四合,如瀑般的黄昏泼在锃光瓦亮的车身上,模糊了原本的颜色。 “久等了小美人。”郝帅拎着两杯咖啡坐进驾驶座,拿出一杯来递给时屿。 “谢谢。” 时屿微微颔首,双手捧着咖啡杯来抿了一口,纸杯边缘触感细腻。 车内盈满浓郁的咖啡香气,奶香中带着点涩涩的苦,别具一格。 郝帅发现时屿腿上放了两个钢铁侠的手办模型,想起来他确实在漫威展区停留了很久,笑道:“你喜欢钢铁侠啊。” 时屿点头:“嗯。” 郝帅:“老段也喜欢钢铁侠。” 时屿:“?” 时屿顿了一下,侧目:“你是说段京淮?” 郝帅好笑道:“对啊,我们这儿还有第二个‘老段’?” 时屿漂亮的眉微微拧了下,眼底流露出几分茫然的神色。 不对啊。 上学那会儿,段京淮最讨厌的就是钢铁侠。 他初三生日的时候江遇还送过他一个珍藏版的金属钥匙挂件,他爱不释手,结果被段京淮冷嘲热讽了好几天。 不过。 时屿薄唇微抿。 后来那个钥匙扣在班里大扫除的时候,被人误当成垃圾扔了,段京淮知道之后,二话没说跑到学校后院,从全校垃圾堆里翻了出来。 江遇见他浑身一副脏兮兮的模样,嫌弃的“啧”了几声,挖苦道——珍藏版又不是绝版,他再送一个就完了,至于去翻垃圾?脑子简直被驴踢了。 段京淮没搭腔,眼皮倦懒地耷拉着,隔着段距离把钥匙扣扔给时屿,拎起外套走了。 想到这儿,味蕾尖上的咖啡似乎更苦了些。 郝帅启动引擎,车身轻微的颤抖起来。 时屿神情恍惚的挤上安全带,舔了舔唇问道:“你确定吗?” 郝帅笑道:“怎么不确定,他家别墅还空出来一层专门修了个手办柜,收集了得有一两百个吧,还有不少1:1等身的,那阵仗,太壮观了。” 听到这儿,时屿的眼睛瞪大了些,漆黑的瞳仁也缓缓点亮。 “心动啊,没辙,老段不让别人碰的,”郝帅挂好挡,侧目看了眼后视镜,踩下油门,“上次老谢就摸了几把都被他一顿臭骂,啧,宝贝得很。” 车窗降下半截,耳畔滑过嘈杂不定的车流声,时屿垂眸看着腿面上的手办,睫毛颤了颤,神色惘然。 —— 一大早,段京淮就接到谢景廷的电话,声称最近新养了个小情儿吵着下周要去度假,手里正在做的那个案子太急,耽误不得,让段京淮帮忙盯,分五分利给他。 段京淮刚起床,眼皮耷拉着冷嘲热讽道:“你他妈可真够败家,等破产了别来跪着求我。” “行了,谁不知道我们几个之中也就你工作狂。”谢景廷吐了个眼圈,眸眯起半度,说道,“昨天郝帅还跑去京建区看漫展,一整晚都没回,他助理刚才还打电话来问我要人,说要开会。” 段京淮拖着气息轻嗤一声,嘲弄道:“不如打到酒店套房效率更高。” 谢景廷却笑了,没否认,又慢道:“你猜他跟谁去看的漫展?” 段京淮正对着镜门整理领带,今天这领带系的有些紧,他调整了好几次都有些难受,皱了皱眉,不耐地回道:“关我屁事?” “对,不关你事。”谢景廷腔调神秘莫测地顿了顿,又补充说,“他发了朋友圈。” 懒得再弄,段京淮拎起西装外套来,冷冷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他话音刚落,段京淮就把电话利落的挂了。 有毛病,一大早吃饱了撑的才会跑来跟他聊郝帅那狗比的夜生活。 段京淮拎着西装外套往外走,走到楼下,他凝着窗外阴沉的天气,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堵。 司机早已在别墅外等候多时,他坐到后座,打电话给助理交代今早的会议事项。 挂断后,那股没由来的浊气还没散,鬼使神差的,他还是点进了郝帅的朋友圈。 郝帅的朋友圈跟他本人如出一辙,话痨,昨天一天就连发了五六条。 段京淮耐着性子翻他乱七八糟的自拍和各种花里胡哨的图,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跟谁去的? 分明一张图都没拍到。 段京淮有些不耐烦,滑动的速度也快了些,他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被谢景廷那几句话搅得心神不宁。 正想着,一张图片从手机上翻过,他倏地一愣,拇指滑动的动作缓慢停滞下来,然后,又翻了回去。 这是一张郝帅跟蜘蛛侠等身模型的合影,他紧贴着蜘蛛侠的脸做搞怪表情,在照片角落的地方,有一截白到发光的侧脸。 睫翼安静的翘着,眼皮微掀,漆黑的小鹿眼里倒映着几丝光亮,蕴着纯粹的媚。 时屿。 段京淮脸色倏然冷下,眸光晦暗。 别说是半边脸,就算是只露出一个发旋,他也能认出来。 段京淮胸腔起伏了几下。 郝帅约了时屿一起看漫展,时屿还赴约了。 甚至—— 谢景廷刚才的话在他耳边一遍遍回响,他握着手机,骨节逐渐用力到发白。 cbd人流如织,车子缓缓停靠在公司楼下,等候已久泊车小弟连忙毕恭毕敬打开车门。 段京淮系着西装纽扣迈下车,他面色阴鸷冷硬,抬腿朝君逸的方向走。 停在原地的几个泊车小弟面面相觑。 段京淮径直迈进君逸直奔贵宾电梯,凛然逼人的气场令前台望而生畏,压低声音议论道。 “那不是隔壁的小段爷段总吗,好帅,看上去好像明星。” “他来干什么?怎么连个助理都没带。” “这个气势,怎么看上去像是来打架的呢。” “听说他跟时总不对付,不会是来故意找茬的吧,安保处为什么没拦啊?” “我听说,时总特别交代过,小段爷有通行无阻的特权。” “为啥?他俩很熟吗?” “谁知道。” 摁下按钮,电梯嗡鸣着上移,质感冷硬的金属光泽在透明的落地窗上掠过。 修长的手指落在电梯一侧的扶手上,段京淮舒缓了一番呼吸,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正前方—— 忽的,他瞳孔一缩。 远处总裁办的专用电梯也从上方落下,郝帅拎着外套吊儿郎当地从里面走出来,看款式还是昨天在漫展那套衣服。 段京淮:“……” 几分钟后,“滴”的一声,电梯抵达顶楼。 电梯门打开,在门口准备迎接贵宾的小孙欠身微微颔首,再抬起头时,表情愣在了脸上。 段京淮腮侧紧绷,面容阴沉到一副随时打雷暴闪的模样,恐怖的像个恶魔。 这…… 小孙快速反应过来,疯狂朝后使了个眼色。 段京淮没理人,长腿径直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走,秘书处的人连通报都没来得及,门就被一把推开。 时屿从文件中抬起眸来,看到段京淮冷睨的眼神,茫然地眨了眨眼。 小孙站在门口:“抱歉时总,我们来没得及拦住他。” “没事,你出去吧。” “好。” 小孙退了出来,关上门。 随着门缝紧闭,被不速之客惊扰的众人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凑近了压低声音道: “你们说,这是公事还是私事?” 小姑娘两眼放光道:“两个帅哥前后脚,这情况很难不让人脑补啊。” 另一女同事呸了一句:“脑补个屁啊,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废料都倒一倒,这俩可都是三天两头挂在娱乐版头条的。” “但是你们看小段爷这幅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的表情,我们在这儿坐着真的可以吗,里面真的不会打起来?” “不至于吧,他可是时总亲自下令有特权的。” “……” 沉默两秒。 有人慌忙把公司内线搬到面前:“预防万一,我还是叫安保组待命吧。” 办公室内光影婆娑,时屿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他一身笔挺西装严丝合缝紧束着,侧脸精致优越,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透着浓浓的禁欲气息。 段京淮微眯起眸,他还从未见过时屿戴眼镜的样子,掠着光影的镜片将那双漂亮的小鹿眼遮的似媚非媚,本就清冷的眉眼看上去更拒人千里,又令人忍不住侵.犯采撷。 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他戴着眼镜,面露绯色,不情不愿地躺在自己身/下皱眉失神的表情。 一股渴望从他内心深处涌起。 时屿表面在处理公事,实际上一颗心早就拧成乱麻。 他刚从漩涡里挣扎出来松了口气,这人却又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 他微翕着唇,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来,冷冷道:“段总有事吗?” 段京淮冷着脸跟他对视了几秒,偏了下头:“我来找人。” 时屿:“找谁?” 段京淮:“郝帅。” 时屿没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皱了皱眉。 段京淮眉峰间带着逼人的寒意,他绕到时屿身侧站定,一手撑住桌面,一手压住时屿座椅的靠背,身子俯低了些:“他的助理早上叫他去公司开会,联系不上。” 灼热的喘息拂在时屿鼻侧,他抬起眼尾跟段京淮的视线对上,淡道:“他刚走。” 段京淮又逼近了些,眸眯起半度,声线沙哑又低:“我看到了。” “所以呢?” 段京淮敛眸轻笑,那笑意不达眼底,咬牙切齿道:“听说他在温柔乡里陷了一天,连电话都不接,所以我来看看,这美人究竟是谁?” 23、不明关系 第二十三章 四目相对,时屿唇角翳了翳,盯着他目光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他听懂了。 段京淮怀疑他跟郝帅有染。 他一大早怒气冲冲的跑来他的公司,就是为了质问这个。 这种事……他竟然会在乎吗? 还是说,跟上次针对沈知年一样,他很讨厌跟身边熟悉的人分享猎物。 猎物。 这个念头冒出脑海,时屿觉得自己轻贱的可笑。 时屿的沉默像是一把利刃扎进段京淮心口,他眼底埋着喑哑幽暗的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所以你跟郝帅上/床了?” 那语气里带着轻嗤和嘲讽。 时屿手心里布满潮湿的汗意,他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碎了一块,疼痛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攥紧手指,薄唇微微牵起,不躲不避地与他视线纠缠上,天真的笑:“是不是又怎样?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不过是玩玩而已,段总不会是让我对你负责吧?” “……” 在此之前,段京淮那句话只不过是口不择言的试探,但时屿这种间接承认的态度彻底惹火了他。 他阴鸷着脸罩下来,一言不发地咬住时屿的嘴唇,动作狠厉蛮横,舌头毫不留情地扫荡碾压过他上颚,一寸寸地剥夺他所有的呼吸。 时屿能感受到他的怒气,比之前的每一次亲吻都要凶狠,他整个人都被压倒进座椅里,薄唇被咬的发麻,唇齿间有丝丝血腥味。 “段京淮你——” 时屿有些喘不上气来,张嘴使劲啃咬了下他的唇,段京淮眯了眯眼,稍退半分—— 他的唇角缓缓渗出一抹鲜红的血,有些触目惊心,他不屑地轻嗤了声,抬手随意用掌背蹭掉,偏着脑袋看他:“郝帅是这么亲你的吗?” 时屿的唇被咬的殷红,他仰着头,冷白的皮肤渗出一层烟粉,鼻端和耳垂酡红一片,那斯文的眼镜下漾着潋滟的水意。 他大口喘息着,单薄衬衫下的胸口微微起伏,纤细的腰身紧束在笔挺的西装外套里。 喉结艰难地滚了滚,段京淮轻倚着桌沿,不由分说地将时屿的座椅拉到身前,一手摘了他的眼镜,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勺,又一次重重的吻下去。 两道炽热的气息厮磨追逐着,像是两把交锋的利刃,谁都不肯先败下阵来。 暧昧交织的声响在阒静的办公室内散开,段京淮咬着他的唇不停的掠夺深入,冷笑道:“好玩吗?” 时屿也笑,他紧揪住段京淮的衣领,眼神露出几分挑衅:“一般吧,你也就……” 正说着,唇上滚烫的温度倏然撤离,他迷茫地眨了眨眼,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就被打横抱到了办公桌上,桌面的文件扫了一地。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凉意,时屿瞪了瞪眼睛,惊愕道:“这是办公室。” 段京淮紧箍着他的腰,抵着他的额头低低的喘着,哑着嗓音道:“办公室又如何?郝帅带你去的哪儿?他在京建的酒店套房?” “你——”不等他说完,段京淮蛮横的舌尖又一次闯进来,蓄满了占有欲。 衬衫纽扣被扯开,西装裤也难逃褶皱。 段京淮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管,齿关接连啃咬着。 时屿白皙的皮肤上还带着一些痕,很淡,是他在别墅时留下的,他眸光颤了颤,又毫不留情地将这些专属他的痕迹加深。 景航的高层围着长桌坐了一圈,陈特助面色焦急地一遍遍拨着段京淮电话,无人应答。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开会。 嗡鸣的震动夹杂着时屿嘶哑的低喃,段京淮不耐烦地把手机关机,随意丢到一旁。 连桌上残留的文件也弄脏了。 滚热的浪潮翻涌,猝不及防的猛烈攻势像引爆的火种般一点点炸开,时屿的心砰砰乱跳,掌心扣在桌面上胡乱抓着,感觉快要溺毙于此。 段京淮如同一匹野狼般强势。 一想到时屿会跟别的男人亲吻拥抱甚至——段京淮感觉自己就像是疯了一样,比八年前更强烈的失重感带着他拼命的下坠,他眼睛通红,紧绷的弦也此刻全然失控。 直到—— “段京淮…疼。” 时屿沙哑微小的声音传进耳畔。 他用手腕紧紧遮着眼睛,浑身颤抖着,嗓音里满是克制的哭腔。 段京淮大脑在瞬间嗡的一声。 如船只骤然触礁般,连灵魂都撞到四分五裂。 时屿从小就娇生惯养,但他又生性倔强,磕碰到腿脚哪怕血肉模糊也咬着牙强忍。 段京淮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幅模样,哪怕时屿不疼,他心口也会莫名跟着揪起。 然而他竟然把时屿弄疼了。 被撕扯下的理智重回原位,段京淮感觉喉咙生涩地像是撒了一把沙,他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地去攥时屿的掌心,低哑道:“时屿……” 时屿的指尖发着颤,僵硬又冰凉。 他的腕骨从眼睛上缓缓移开,一张含着朦胧泪意的眸跟段京淮对上,眼尾渗着血一般的红。 段京淮感觉心像是被反复架在火上烤,疼痛焦躁。 操。 段京淮,你他妈可真是个混蛋。 他坐回座椅,将时屿轻轻拉到怀里抱着,薄凉柔软的唇吻上他的眼睛,细心温柔的,将眼角的酸涩吻干。 手掌落在他的腿侧,滚烫的温度呼啸着将时屿步步逼近。 时屿蹭在他肩窝里,最后一瞬间视线被窗外的白光刺痛,身子都软了。 办公室的喧嚣归于平静,时屿抵着段京淮的肩窝急促地喘息。 段京淮微蹙着眉,他担心时屿的身体,忍着难受低声哄他:“让我看看。” 时屿回过神来,他撑着椅肘起身,腿伸直踢了段京淮一脚,咬牙低声道:“你滚。” “我看看。” “滚——” —— 段京淮沉默着迈进办公室,在助理殷切又不安的眼神中径直推开私人休息间。 打开花洒,冰凉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段京淮闭了闭眼,仰着头,单手撑在墙壁上,高耸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几十分钟之后,他换了一身衬衫出来,毛巾按在湿漉漉的发顶擦着。 “段总,早上的会议——” “我一会儿会发邮件说明。” 陈助点点头,又将文件递给他:“这是谢总托人送来的合同,你过目一下。” 听到这儿,他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眼神薄凉瞥了眼:“放这吧。” “好。”陈助将文件放下,稍稍欠身示意之后退了出去。 段京淮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轻阖着眼,满脑子都是时屿眼尾发红的模样,心口像是破了一块肆无忌惮的灌着冷风。 他向来是个格外清醒理智的人,可唯独在涉及时屿的事情上频频失控。 还是担心。 微信被拉黑,段京淮翻开手机的短信软件,输入那串不知何时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段京淮:感觉好点了吗,我带你去医院吧?】 发送完之后,他喉咙滚了滚,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屏幕,屏幕灭了就点亮,重复了将近十次。 有凉风贴着段京淮的腕骨打转,办公室内阒静到只有呼吸的起伏声。 五分钟过去,回信提示依旧空荡荡一片。 段京淮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到刚才时屿怒意的眼睛,思忖片刻,又接连发了两条: 【段京淮: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 【段京淮:晚上一起去吃饭吧,餐厅你定,最好清淡一点,短时间内你不易吃辣。】 这要是被谢景廷他们看见,一定会震惊掉下巴。 段京淮一向轻世傲物,活的恣意又傲慢,眼底看不上任何东西,他想要的东西也唾手可得。 他这种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竟然也会耐着性子,语气温柔地跟人道歉。 甚至还会哄人。 这可真是天方夜谭。 时屿刚整理完自己,他捡起地面上的文件,将桌子上早已乱七八糟的纸张搅碎。 心也被搅得翻天覆地。 身上的疼远没有心里来的疼。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示软,也不敢在段京淮面前袒露一丝一毫他的心意。 只能一边逞强接近他,一边舔舐伤口。 真的一定要继续下去吗? 他突然开始动摇起来。 揉了揉眉骨,时屿感觉心都泛起了皱。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侧过眸,望着那几条信息暗暗出神,盯得眼睛都有些酸。 【段京淮:时屿,你骂我两句也行,别不回我行吗?】 【段京淮:算我求你。】 他对别的情人,也会这么耐心体贴吗? —— 巨型玻璃窗外日光喷薄,一道背影浸在灼目的光线里,指尖夹着的火焰细细舔舐着烟头。 烟雾冉冉而起,段京淮背倚着落地窗的玻璃,闭目冥思。 大概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满室寂静,喧嚣的提示音像是砸入湖泊的一颗石子,段京淮睁开眼,恍然回神。 时屿发来了简单的几个字。 【时屿:晚上我有事。】 段京淮下意识地打字说—— 【段京淮:什么事?是谁约了你吗?】 【段京淮:我跟你一起去。】 【时屿:段京淮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屿:诚州和天鹅湾两块地都是我凭本事拿下的,我不欠你什么。】 【时屿:我也不是你的私有物,我有支配自己时间的权利。】 心底传来阵阵凉意,段京淮凝视着手机的眸色渐深,他闷闷地吐出一口气。 【段京淮:你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 这次,时屿沉默了很久,久到段京淮紧盯着屏幕的眼睛都开始发涩。 【时屿:我们什么关系?】 轻飘飘的几个字,没什么重量,却字字如重锤凿在段京淮心口。 也对。 他们什么关系? 从八年前时屿跟他喜欢的女生一起,一声不吭的出国那天起,段京淮心里就再也清楚不过了,他跟时屿什么关系都没有。 24、哄人 第二十四章 傍晚,飞鸟的孤影沉入暮色,黄昏如涨潮般肆意涌起。 段京淮心乱如麻,他提前结束了工作,开着车停靠在君逸的楼下,点了支烟。 青灰色的烟雾将他眉眼和下颌线都掩的虚幻。 担心了一整天,他想看时屿几眼,内心的渴望如同高山上冲涌的瀑布。 五点多,时屿西装笔挺的身影出现在大楼内侧。 他没戴眼镜,瞳仁在夕阳的照射下变成浅浅的咖色,透着琉璃般的光影。 昏黄模糊了他的轮廓,他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眉因刺眼的光线微微皱起,长腿迈到车前,与助理一同坐进车里。 车子启动,段京淮碾灭了烟头,也鬼使神差的跟在后面。 副驾驶上还放着他给时屿买的药。 车子一路行驶到景铭轩,夜幕降临,头顶上的星辰稀疏的散在夜幕。 时屿跟一辆宝马在门头停驻,车内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男人,两人聊着天迈进餐馆。 段京淮定了定神,发现是博恒的赵总。 只是公事。 他暗暗松了口气,后仰靠进座背里,降下车窗来吹风。 他的车停在景名轩不远处的拐角口,入夜风凉,寒冷贴着他的脖颈盘旋。 不知道时屿会不会喝醉,如果喝醉了还跟上次一样怎么办? 段京淮瞥了眼副驾驶放的药膏,思忖片刻,决定停在这儿等。 等候的时间煎熬又漫长,段京淮手臂支着车窗,点燃烟,神色专注地盯着景铭轩的门头,生怕错过了他的身影。 一晃三四个小时过去,烟头一截截燃逝,无数漆黑的车身从他眼前擦过。 黑暗与阒静缓缓覆盖,灯火仍旧不知疲倦的烧着,直到十点多,时屿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肩膀上晕出几分温柔。 段京淮心动了一下,连忙直起身来,稍侧着脑袋定睛注视。 他脸色白皙如常,跟在他身后的赵总赔着笑又连连弯腰,想必在饭桌间没捞到什么好处,还让时屿抓住辫子压了一头,此时摆出一副千恩万谢的模样。 段京淮薄唇勾起个小小的弧度。 时屿一向聪明,在博弈中哪怕在下风也要跟对方撕个你死我活,这点,段京淮从小就十分欣赏着迷。 等候在门口的车童为时屿打开门,他侧了下身子,忽然身后有一个声音叫住他,他顿了顿,略微抬眸。 身形挪开的那一刹那,段京淮唇角的笑容蓦然僵住,片刻,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昏昧的灯光下,面容姣好的女生眼睛笑意盈盈,不知她跟时屿说了什么,后者微微颔首,脸上的神色闲适自得。 温宜。 时屿喜欢的那个女生。 段京淮指尖深深陷进了掌骨里,骨节用力到了青白。 她竟然也回国了吗? —— 时屿高三那年曾经给温宜写过情书。 段京淮还记得前些天他跟时屿因为一些小事吵了一架,冷战了一段时间。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他刚打篮球回来,发现好多人都围在他桌边起哄。 一个男生像发现什么新大陆般兴奋地叫嚷着:“哎竟然是情书啊啧啧啧。” 另一个男生接话:“这个年代还有人写情书,这也太老土了吧。” “还是粉色的信封哦。” “哎呀温宜本来就老土,这也很正常啊。” “到底是谁写给谁的?” 段京淮拎着矿泉水瓶坐到后排座椅上喝水,修长的颈线拉长,喉结滚动着。 有人指出:“是温宜写给时屿的吧,信封上写了时屿的名字,但是夹在了温宜的课本里。” 有个男生猥琐地打趣道:“哎呀,他俩谁写给谁不都很正常吗。” “就是啊,他俩昨天上课睡觉的时候还头蹭着头呢,说不定早就背着我们好了一段时间了。” 话音刚落,后排传来哗啦啦的刺耳声响,轻软的塑料水瓶被缓缓捏扁。 段京淮眸危险的眯起半度,他实在是听不下去,扔了瓶子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时屿跟温宜从前门走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 角落里掀起刺耳的起哄声:“呦呦呦,不愧是正副班长啊,都是一前一后的,体育课都没上,偷偷约会去了?” 时屿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作业本扔到他怀里,淡道:“批作业,下次你去?” 时屿不好惹这点,他们还是知道的,但话头没完,于是所有人将调侃的目光放到了温宜身上。 “温宜你竟然给我们班长写了情书啊——” 温宜性子软,一直都是老师眼里的乖乖女,人也内向。 所以经常会有几个男生故意欺负她。 从刚进门所有人盯着她时,她就不自在地低着头,耳廓透出几分绯色来,等这句话砸下来之后,她整个人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也红了个彻底:“什么情书?” 那男生把手里的信封摇了摇,不出所料捕捉到温宜惊愕的神色—— “哎你们看,温宜脸红了。” “真的哎,简直跟猴屁股一样。” “我们副班长好容易害羞啊。” “没…没有!”温宜小声的反驳道,脖颈都涨红了。 可那点如蚊蝇般的争辩很快便被起哄声淹没—— 拿着情书的那个男生故意说:“哎!我们副班长写都写了,要不给大家念念吧!” “对啊,快点给我们念念——” 温宜疯狂的摇摇头,想要伸手去抢,却被那个男生举得更高—— 另一个男生扬声附和道:“副班长的作文可是我们全市第一名呢,想必情书写的也是妙笔生花吧,不如让我们来欣赏欣赏——” “你们别闹了!”温宜皱着脸急迫的喊着,她的脸通红一片,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快要哭了。 “害羞什么,念一下好让大家学习学习。” “就是啊,副班长的情书我们难能一闻啊。” “够了吗?——” 慌乱的喧闹中,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断了男生的话。 男生抬眸看去,时屿冷凝着脸站在他的面前,脑袋稍侧着,神色倨傲。 那眼神有点空,但带着点阴沉的戾气,冰冷的吓人。 “怎…怎么了班长?”男生莫名有些犯怵,拿着情书的手落下来,有些迟疑的笑道,“这情书该不会是你写给温宜的吧?” 旁边那几个男生也都一愣。 “是又怎样?” 时屿掀掀眸子,嗓音有些哑,虚无缥缈的声线像恶魔低咒:“所以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 话音落下,起哄的众人相继哑了声,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那男生不知所措地吞了吞口水,手呆愣地举着,时屿阴冷着脸上前,把他手里的情书一把夺过,递还给温宜。 温宜红着眼睛接过,眼睫低垂,她揪着衣角,刚想跟时屿说声谢谢。 下一秒,教室后排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过去。 班里的后门不知被谁摔了一把,正颤巍巍地回弹着。 —— 城市渐渐疲倦下来,夜风像深海里的洋流,霜雪般的月光泼洒在街道上。 时屿下了车,跟助理道别,身侧有笔直的两束光紧压着地面照过来,库里南匍匐在深夜的街巷里像只凶猛的野兽。 车内光线微弱,但男人的浓颜骨相攻击性强烈,深邃的眉眼依旧清晰可见。 时屿眼神微凝,薄唇抿了抿,有些心烦意乱。 从在景明轩起,他就察觉到这人在身后紧跟着,他猜不透段京淮心中所想,既然身边不止他一个,又何必那么在意他的所作所为。 段京淮停了车,拿着药迈下车来,在他身前站定。 时屿眉眼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段总有事吗?” 段京淮身形颀长高大,幽深的眼底簇着一束光,如街边擦亮的灯火,直直地照进时屿的眼里:“我来看看你。” “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刚说完,欲要转身,段京淮眼疾手快地攥住他的手腕,声线有些急切:“上午的事,是我的错。” 时屿眉眼清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嗯。” 段京淮嗓音低沉,继续说:“我带了药,帮你涂,涂完我立马就走。” “不用了。” 时屿试图甩开他的手腕,结果被男人下意识攥的更近,他条件反射地蹙了下眉。 段京淮怕他疼,手松开了点,漆黑的眸沉着,紧绷的声线透着沙哑:“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在这儿等到天亮。” 时屿翳了翳唇,简直要被气笑了:“段大少爷是来我这儿耍小孩子脾气的吗?” 段京淮敛眉,嗓音柔软下来:“我没有。” 凉风拂过锁骨,时屿点头,淡道:“那你站吧。” 说完便扯开他的手腕,走到门口,输入密码。 “叮”一声,门开了,他拉开门,手放在门把手上顿了顿,然后迈进去。 段京淮悬在半空中的手虚握了握,迟疑着收了回来,眼睫在面上落下一层淡淡的影。 片刻,暖橘色的光线从半敞的门缝内透出来,在石阶上拖出透明的影翳。 段京淮掀起眼皮,瞳仁亮了亮。 时屿没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