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那就成为万人迷吧！》 1、香帅传奇 楚留香大抵是第一次这样狼狈，他被强行剥了外衣坐在河边，微微带着一点苦笑看着凌有梦，“这位小兄弟，我真的不知道有人在河里洗澡，否则我不会从这里过去。” 凌有梦嘴里叼着一根从岸边扯来的狗尾巴草，理直气壮的裹着楚留香那件对他来说宽大了不少的衣服，双手环胸，看起来很是放荡不羁。 “所以你把我的衣服弄河里飘走了。”凌有梦强调，“虽然我是一个小乞丐，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 楚留香叹了口气，“抱歉。” “你看你的衣服。”凌有梦松手抬起对他来说大了不少的袖子，“我根本穿不了。” 不过楚留香的衣服上真的有股淡淡的香味，凌有梦没忍住嗅了嗅。 “那小兄弟想如何？我赔你银钱你也不要，我说带你去买衣服你也不要。”楚留香有些无奈，“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赔偿你了。” 凌有梦微微歪了歪脑袋，他长得好看，即便是如今缩水到了少年时期，也是唇红齿白，肤白貌美，这一歪头，又显出几分可爱来。 即便是见识过了许多美人的楚留香，也不由在心底赞叹了一声凌有梦的容貌，至少看起来，绝对不像是一个乞丐。 凌有梦想了想说，“我这人向来心地善良，不愿为难你。” 楚留香：“……”面前这位小兄弟怕是忘了，刚才他咄咄逼人的模样。 “在我想到你赔偿我的衣服之前，我就跟着你吧。”凌有梦说出这句话时，难得有些心虚，毕竟面前这人可是楚留香。 只是现在的楚留香刚刚在江湖中有了些名气，距离血海飘香的剧情开始还有十年，而楚留香也不过二十岁左右。 凌有梦说完这句话，定了定神，看着楚留香，“你觉得可行？”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觉得……如果你一直想不到要我怎么赔你衣裳你便一直跟着我？” “不可以吗？”凌有梦理直气壮，“反正现在就是你把我的衣服搞不见了。” 这点是楚留香理亏，他说，“跟着我会很危险。” “你有钱吗？”凌有梦问。 楚留香不知所以的点了点头，钱他们还是不差的。 凌有梦也点头，“那就行，危不危险我不在意，你有钱就行。” 楚留香了悟，“你……” “我就是不想当乞丐了。”凌有梦微微皱眉，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看起来有几分可怜，“那些达官贵族们……即便我是一个乞丐，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楚留香无疑是善良的，他又善于观察，自然是知道凌有梦没有说谎，联系到凌有梦的长相模样，他说，“如果是这样，我可以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没有什么地方足够安全。”凌有梦蹲在楚留香对面，抬起眼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楚留香，“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带着我？我吃的不多也不花钱，我知道你是楚留香，最近常听江湖中人谈起你还有你身边那两个朋友。”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凌有梦说，“说的就是胡铁花，姬冰雁，楚留香。” 楚留香笑了一下，他又摸了摸鼻子，“我这是正好撞上你了，还是你故意在这里等着我？” “是碰巧。”凌有梦说。 才不是……凌有梦心底又说，都怪那个废物系统。 把他送到这里后不仅让他身体缩水到了小少年的模样，甚至他成为了一个不能去做活的乞丐。 原因是因为他要等着楚留香出现，然后追随楚留香，成为楚留香最信任的人。 对此，凌有梦只想说，爬。 但是系统爬不了，他也得跟着系统说的走，否则等待凌有梦的下场就是被那些有特殊爱好的人抓去做娈童，或者在这刀光剑影的江湖中死于非命。 只有跟着武力值最高的人，他才能活下去。 传送到这个世界的半个月，凌有梦不能去干活赚钱，只能天天过着在林子里摘果子充饥的日子，他已经到了见到果子就想吐的地步，系统告诉他楚留香要来了。 所以他把那两件破烂衣服放在了楚留香的视角盲区，让系统把他的气息隐藏，就为了让楚留香一过来就会碰到，衣服会落水然后会被冲走，这样他的碰瓷就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是看现在的楚留香究竟有多善良了。 但是现在看来，凌有梦似乎赌赢了。 楚留香看着凌有梦，像是在探究凌有梦说的话是真是假。 足智多谋的楚留香居然会被人算计，还是用一种极为幼稚的手法。 “我对你绝无恶意和其他的心思。”凌有梦又说，“我只是觉得，只有跟着你，才能摆脱那些坏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楚留香问。 凌有梦心说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你不是坏人，我还知道你是个大好人。 楚留香具体会经历些什么凌有梦记不清了，毕竟时间过得有些久了，他大概只能记得几件大事，知道那些人是坏人，但是很显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你楚留香交了那么些朋友，足以证明你不是坏人，哪里会有人愿意和坏人交朋友？”凌有梦道，“除非你伪装极好，但是我知道，楚留香不是这样的人。” 楚留香微微一哂，他站起来，尽管没穿外衣，看起来却格外潇洒。 “走吧。” 楚留香说着顿了顿，“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凌有梦。”凌有梦连忙跟在楚留香身后说，“我的名字，凌霄的凌，有梦就是有梦。” “凌有梦。”楚留香念了一遍道，“好名字。” 凌有梦把衣服的带子绕着腰系了一圈，然后看着身材高大的楚留香道，“楚留香，你是要留下我了吗？” 楚留香问，“如果我不留下你呢？” 凌有梦一愣，“啊？” 随即他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像是有些迟钝般，“那我……” “走吧。”楚留香笑容又浮上来，“我们出去，外面有人在等着我们。” 凌有梦听着这个我们，眼睛一亮，高兴极了，“那我们快走吧。” 楚留香的目光在凌有梦笑脸上扫过，微微一笑，显得极为英俊迷人。 在去见楚留香那两个朋友之前，楚留香还是带着凌有梦去成衣店买了衣裳。 楚留香看了一眼店里的成衣问凌有梦，“你喜欢什么颜色？” 凌有梦道，“我不挑，什么颜色都可以。” 楚留香点了点头，店里属于凌有梦这个身量的尺寸并不多，楚留香让老板取了一套红衣给凌有梦。 “去试试？”楚留香说，“不合适的话我们去下一家店看看。” 现在的成衣铺子本来就算不得多。 凌有梦警惕的看着楚留香，“你该不会趁我换衣服的时候跑掉吧？” 楚留香哭笑不得，他道，“怎么会？我不是那样的人。” 凌有梦当然知道楚留香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也不尴尬。 他抱着衣服去换了，古代人的衣服穿起来确实有些麻烦，凌有梦折腾了好久才弄明白怎么穿。 他把楚留香的外衣抱着出来，道，“楚留香，这是你的衣服。” 少年浓稠艳丽的容貌在红衣的衬托下更显得张扬热烈，楚留香接过凌有梦手里的外衣微微一顿然后说，“很好看。” 凌有梦扯了扯过分浓艳的红衣，他从没穿过色彩这样张扬的衣服，颇觉有些不自在。 “走吧。”楚留香付了钱道，“去客栈。” 悦来客栈天字号房。 楚留香带着凌有梦推门进去，屋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老臭虫。”胡铁花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出去一趟，怎么还偷了个人回来。” 楚留香微微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凌有梦，他说，“什么偷的？胡说八道。路上捡到的，看他可怜就带着了。” 接触到凌有梦的眼睛，胡铁花一顿，然后笑道，“看起来倒像是是哪家的公子哥，老胡你说是不是？” 一旁的另一个男子看了一眼凌有梦淡淡的嗯了一声。 楚留香没忍住，揉了揉鼻子说，“小凌，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你忘了？我知道。”凌有梦冲楚留香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叫楚留香老臭虫的人又指向便看起来冷傲孤僻的男子，笑道，“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胡铁花，姬冰雁。” 一天之内听说了两次这句话，楚留香无奈的笑了笑。 “小兄弟懂得挺多。”胡铁花乐了，“看起来，老臭虫这次捡到的人还挺会说话的。” 凌有梦微微闪了闪眼，“左有飞雁，右有彩蝶……嗯，懂得不少。” 凌有梦想，主要是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胡铁花：“……”怎么觉得怪怪的？ 姬冰雁多看了凌有梦两眼才说，“既然要跟着我们了，那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我叫凌有梦。”凌有梦坐在桌边，脸上带着笑容，“凌晨有梦的凌有梦，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同行者了。” 顿了顿，凌有梦有些害羞一般说，“但是我身无长物，又不会武功，可能……会拖后腿吧？” 姬冰雁：“……哦。” 胡铁花又笑，“凌小兄弟还挺实诚。” 楚留香微微一笑，“确实实诚。” 凌有梦知道楚留香说的是自己坦白的事情，他讪讪一笑，这也怪不得他。 都是系统逼他的。 这样一想，逼他跟着楚留香的系统出现了。 【恭喜凌少侠成功加入楚留香的队伍！】系统说【请凌少侠继续为了成为楚留香最信任的人而努力吧！我看好凌少侠！】 2、香帅传奇2 凌有梦一听见系统这元气满满的机械音就觉得牙疼。 他气不打一处来，这破系统不仅把他从二十一世纪带到了这危机四伏的武侠世界里，还威胁他必须追随楚留香，现在还“我看好凌少侠。” 凌有梦承认，男孩子大部分都有一个武侠梦，他也不例外，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各种武侠小说。 但是喜欢归喜欢，绝不愿意进来体验一遭，更重要的是！这系统真的很废物，既没有传说中的武功秘籍，也没有保命手段，更不能让他成为绝世高手，只会让他抱大腿！ 一个普通人在这武侠世界，是什么？能做什么？ 答案一，炮灰。 答案二，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凌少侠必须要去追随武力值强大的人才能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哟。】系统用机械音卖萌。 哟你个头啊！凌有梦冷静地想，不就是当小弟吗？他干了！ 这个世界的主角就是楚留香，那当然得追随楚留香了，为了活着，不丢人。 。 尚且成名的楚留香三人如今身边跟了个小拖油瓶，总得有个人分心出来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心理年龄不是现在的生理年龄，他颇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在姬冰雁留下来看着他时开口，“其实不用专门留人看着我的，我也十三岁了。” 说十三岁的时候凌有梦还有点心虚，但是系统说他现在就是十三岁的身体，那凌有梦也只能厚着脸说自己十三岁。 姬冰雁眼皮子一撩，说，“是你楚大哥担心你。” 凌有梦心想楚留香是真好人，因为他说自己会被喜好男色的人盯上，楚留香便放在了心上。 “那……”凌有梦小声说，“你们可以教我练武，然后我还可以替你们放风呢。” 姬冰雁打量了凌有梦一眼，然后说，“手伸出来。” 凌有梦乖巧伸出手去。 姬冰雁一把按住凌有梦的手腕，沉吟了一会儿说，“不堪造就。” 凌有梦：“……”好直白的话。 系统叹气：【少侠，你看不是我的问题，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就不适合学武。】 凌有梦咬牙：【还不是因为你废物，别人穿越的系统都能洗筋伐髓，还有武功秘籍，就你，只会让我抱大腿。】 系统：【抱大腿怎么了？不是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呢？这明明是追随强者。】 凌有梦：【呵呵。】 姬冰雁不知道凌有梦在和系统说话，他见凌有梦不说话，脸上还带着几分无措时沉默了半晌说，“抱歉，我不该说的这样直白。” 凌有梦：“……没关系。”说都说了，他很坚强，他是成年人了，他才不会放在心上。 “虽然不能像我们一样，但是学点防身知识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姬冰雁说，“你要学吗？” “要！”凌有梦眼睛亮亮的，“可以吗？” 姬冰雁看着少年亮晶晶的双眼，口气也不免软了一分，“可以，到时候我和你楚大哥说一声，谁有时间谁就教你。” “谢谢你，小姬。”凌有梦说，“你们三个都是好人。” 姬冰雁眉心一跳，“你叫我什么？” “小姬啊？”凌有梦说，“楚香帅也是这样叫你的。” 姬冰雁冷笑一声，“没大没小，叫哥。” 凌有梦：“……”明明他已经十八岁了，和姬冰雁三人年纪不差上下！现在硬生生比他们小了好几岁！ 都是系统的错。 姬冰雁站起来说，“走，我带你去逛街等他们。” 凌有梦哦了一声，跟在姬冰雁身后往外走。 “等等。”姬冰雁落后了一步，又叫住凌有梦道，“转过头来。” 凌有梦不明所以的回头，然后眼前一暗，脑袋一重，素白的纱挡住了凌有梦的视线。 “带上这个再出去。”姬冰雁把斗笠扣在凌有梦头上，又道，“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凌有梦乖乖的：“好哦。” 姬冰雁对凌有梦的听话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然后打开门。 江南这一代富商巨贾极多，当然街上摊贩也多，南来北往的车队侠客，看起来极为热闹。 凌有梦跟在姬冰雁身后问，“我们要去哪？” 姬冰雁道，“你想去哪里？” 凌有梦：“……实不相瞒，我只想在客栈睡觉。” 姬冰雁：“……” 虽然看不清姬冰雁的表情，但是凌有梦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无语气息，顿时讪笑。 姬冰雁，“既然如此，便回去吧。” 凌有梦眨了眨眼，“你不逛街了？” “逛什么？没有什么好逛的。”姬冰雁道，“本意是想带你出来逛逛，既然你不想，那就回去了。” 凌有梦：“既然你也觉得没什么好逛的，为什么要叫我出来？” 姬冰雁冷笑，“我的错。” “不是不是。”凌有梦摸鼻子，“是我的问题。” 姬冰雁觉得凌有梦这个动作和楚留香不说十分像那起码也有八分像。 二人回到客栈，楚留香和胡铁花已经回来了。 还不等楚留香和胡铁花说话，凌有梦先开口说，“小姬说了，你们要教我练武。” 姬冰雁：“……都说了别叫我小姬……” 胡铁花乐了，“你？细皮嫩肉的学练武？” 凌有梦：“……”他怎么觉得，胡铁花在嘲笑他呢？ 楚留香带着微笑，“学武可是很苦的，你真的要学吗？” “当然！”凌有梦很有豪情壮志，“我是要成为武林第一的男人。” “武林第一的男人？”胡铁花笑得更欢，“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凌有梦：“……花疯子，你好烦啊！” 胡铁花：“跟谁学的呢？没大没小的。” 这句话实在耳熟，凌有梦想，胡铁花和姬冰雁不愧是好朋友，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楚留香见他们消停了才说，“小凌，你要学武那就明日早上卯时起床，我在院子里等你。” 卯时，那是真的早，凌有梦可怜巴巴地问，“不考虑把时间推一推吗？” “不考虑。”楚留香笑容迷人，“习武本来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若是连早起都做不到，那还是尽早放弃。” 说着，他又摸了摸凌有梦的骨，委婉道，“而且，你学起来可能会比较……难。” 和姬冰雁比起来，楚留香说话真是小天使，凌有梦想着，弯唇，“我知道，小姬都说了。” 姬冰雁嘴角抽了抽，冷哼一声，脸色有些臭，“都说了，叫哥。” “什么哥？姬哥？”凌有梦道，“冰哥？雁哥？” 这一连串叫下来凌有梦先笑了。 姬冰雁：“……” 看着姬冰雁无语的表情，凌有梦道，“我和你们年纪差不多，叫哥有点别扭。” “年纪差不多？”胡铁花惊道，“你今年贵庚？” 凌有梦：“……”是了，他忘了，现在他的身体只有十三岁。 。 “小凌。” 房间的门被拍得响亮，“小凌，起床了。” 凌有梦翻了个身，继续睡。 楚留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凌有梦都没出来，胡铁花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说，“直接进去把他揪起来就好了。” 楚留香道，“他还小，不要对他这么粗鲁。” “我们习武的时候比他更小。”胡铁花道，“还不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楚留香笑了笑，“他哪里能和我们比，我们自幼如此，早就习惯了，他以前都在外流浪，连活下去都是难事，如今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一阵……” 门吱呀一声开了。 凌有梦揉着眼睛，声音里都还带着浓厚的睡意，“起床了啊？要去练武了吗？” 楚留香的声音一顿，给胡铁花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你看吧。 胡铁花挠了挠头，笑了起来。 凌有梦迷茫地看了胡铁花一眼，不懂他在笑什么。 “走吧，香帅。”凌有梦伸了个懒腰，站在楚留香身旁，“练完了我能回来睡回笼觉吗？” “可以。”楚留香很宽容，“你要做好准备，很辛苦的。” 凌有梦知道学武很辛苦了，但是他没想到，真的有这么痛苦。 单单是练武人要扎得一刻钟的马步就让凌有梦感到绝望了，偏偏楚留香微笑着，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模样，事实上手里还拿着一块戒尺，完全不允许凌有梦半途而废。 胡铁花看凌有梦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觉得好笑，“有这么痛苦吗？” “你来试试？”凌有梦咬着牙，声音和腿一起颤抖。 “试试就试试。” 胡铁花完全没有欺负新手的自觉，他在凌有梦面前大刀阔斧的一撩衣摆稳稳地扎好了马步。 凌有梦：“……”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楚留香微笑道，“别欺负小朋友。” 凌有梦好想说自己不是小朋友了，但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系统道，【少侠，即便你再努力，最后也不过学个三脚猫的功夫，你不是学武的那块料。】 凌有梦在楚留香的示意下站上木桩，才回了一句系统你好烦。 【你能不能闭嘴？要不是你把我带到这见鬼的世界，我能学武吗？】 系统：【那，我不是给你找人保护你了么？楚留香，这个世界的主角，优雅又善良，聪明且果敢，英俊多金，足智多谋，武功绝世……是你追随的不二人选。】 凌有梦忍不住翻白眼，【别夸了别夸了，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别搁这招夫婿似的，这需要你废话吗？】 系统：【所以你有什么不满的？】 凌有梦：【…】 他为什么要和系统废话？除了让他生气没有任何用处。 “小凌，要不要坐下喝口水休息一会，练武不是一蹴而就的。”楚留香指了指旁边石桌上的杯子道，“非一日之功不急这一刻钟。” “你们，你们练武的时候也会休息吗？”凌有梦声音沙哑。 楚留香怔了怔，笑道，“我们练基本功的时候可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我偷溜出去过一次被罚了整整三日。” 闻言，凌有梦憋着一股气，对训练这件事绝不松口。 楚留香见状也不再说话，他想着等凌有梦受不了了总会休息的。 凌有梦十三岁的时候正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时候，能坚持这么久全靠后面几年的磨砺。 他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唇，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裳，乌黑的发丝贴在额头，看起来格外可怜。 楚留香问，“还能行吗？” “男人不能说不行。”凌有梦咬着牙一字一句。 楚留香眼底露出一丝赞扬之色。 姬冰雁打着哈欠到院落，他靠在石柱上看了一会儿凌有梦问，“要休息一会儿吗？” 胡铁花撇嘴，“怎么会比小姑娘还娇弱？” 凌有梦没说话，他这会儿头昏脑胀，连姬冰雁的话都听不清楚，只能感受到有人在嗡嗡地说话。 坚持很难，但是他不能永远靠别人保护。 “可以了。”楚留香走过去扶住凌有梦，“时间到了。” 凌有梦抓住楚留香的衣裳，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我缓缓，再进行下一项可以吗？” 3、香帅传奇3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凌有梦全身酸痛，差点没起得来。 楚留香道，“今日也是一刻钟。” 凌有梦眼前一黑，苦着脸扎马步。 楚留香觉得有些好笑，道，“在这江湖之中，确实是要学些防身术，更何况你这容貌，那些有特殊嗜好的人是万万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小凌，你要坚持。” 凌有梦点头，以前父母健在的时候他从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也不觉得这容貌有什么不好。等到父母过世了，身边的人都变了一副嘴脸，逼得他不得不逃离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张脸是真的会让有些人想下手。 习惯是很可怕的，不过月余，凌有梦的生物钟就固定了。 他打开门的时候，楚留香正抬手准备敲门，看见凌有梦出来，楚留香微笑道，“走吧。” “今日过完基本功我教你别的。”楚留香道，“你应该想学的是这些。” 凌有梦眼睛一亮，看着楚留香问，“你要教我轻功吗？我想学这个，我想飞。”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你想学也不是不可以，轻功比一般武学更难……” “我想学！”凌有梦高兴，他觉得自己的辛苦终于要有了回报，“香帅，轻功学好了的话，到时候真遇到危险打不过我还能跑对吧？” “行，那我教你轻功。” 楚留香想了想，以凌有梦的根骨武学上想要有所成就是比较难，但是学好轻功后真遇到什么事，危险要少一半。 “楚香帅你真是大好人！”凌有梦激动极了，他跳起来就给了楚留香一个大大的拥抱。 猝不及防被抱住的楚留香微微一笑，“幸亏我不是坏人，要不然你早被我卖了。” 。 在凌有梦学武的同时，他也和楚留香三人一路向北而去。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楚香帅三人身边又多了一个武力低微的少年，但是这少年尽管没有什么武功，在楚香帅三人身边，却没有人能碰到他一根手指头。 凌有梦第一次能脱离地面的时候很是高兴了一阵。 三人在湖边坐下，一边看凌有梦练习一边谈论着之后的去向。 凌有梦看着脚下清澈的湖泊，游来游去的鱼儿看起来乐悠悠的，他思绪一时有些分散。 “小凌，小心。” 楚留香的声音忽然响起，凌有梦一惊，使力不稳之下，人已经掉湖里去了。 “救……我不会游泳。” 凌有梦在水里扑腾挣扎，却听见岸上胡铁花放肆的笑声。 凌有梦：“……”拳头硬了，好过分。 那边扑通一声，楚留香一头扎进水里来，把四肢乱舞的凌有梦固定住，拖回水面。 “都说让你小心了。”楚留香也没忍住笑意。 凌有梦疯狂咳嗽，他一边咳一边说，“谁知道你说的小心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有人暗算我。” 胡铁花又笑，“有我们三人在这，谁能暗算到你啊？是你自己学艺不精，我们都看出你要掉水里了你好像还在发呆。” “……”凌有梦无法反驳，他确实在发呆，捏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衣服全湿了。” “掉水里可不就衣服得湿了。”姬冰雁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怎么办？” “换啊。”胡铁花把他们直接唯一的包袱丢给凌有梦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掉水里脑子也不清楚了吧？” “脱了换了。”楚留香笑道，他内力深厚，只一下就把自己身上烘得干干净净，“当心着凉。” 这不比烘干机好用？凌有梦羡慕极了。 “哦。” 凌有梦拎着包袱问，“这幕天席地的，我就……直接脱了换啊？” “你一大男人你还害羞啊？”胡铁花道，“害羞就找棵树躲躲。” 凌有梦：“……这不是害不害羞的问题，这就是，有伤风化。” 楚留香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道，“那我给你挡着。” 凌有梦害羞：“那行，谢谢香帅。” 楚留香微微一笑。 凌有梦不听胡铁花和姬冰雁针对他的笑声，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换好。 等凌有梦从楚留香身后钻出来，姬冰雁丢给他一张帕子，“头发擦擦，太阳大，一会儿就能干了。” 凌有梦的头发现在半长不短的，不能像楚留香他们一样束起来，所以就随意地扎了个小揪揪。 现在小揪揪变成了一坨，看起来甚有喜感，胡铁花又盯着这一块笑了。 凌有梦：“……”笑点究竟在哪？ “不过。”楚留香道，“看来小凌得学游泳了。” 凌有梦苦着脸，“我觉得我一日没有休息时间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楚留香拍了拍凌有梦的肩，“要在这江湖活下来，要学的还有很多。” 好吧。 凌有梦道，“那就把这一项也加入每日任务中。”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凌有梦问，“我就是听你们讲话才会分心的。” “你把锅推给我们啊？”胡铁花不满。 凌有梦：“哪里推锅了，我在陈述一个事实。” “明明就是你自己的问题。”胡铁花往树上一靠，呵呵了两声，“还不是因为你学艺不精。” “楚香帅说过，我已经很棒了。”凌有梦不乐意，“我现在已经会飞了。” “掉下水那种飞？”姬冰雁冷不丁开口。 凌有梦：“……好过分！” 楚留香在一旁笑了起来，“看见你们关系这样好，我就放心了。” 凌有梦气呼呼地转过头。 系统：【少侠，你现在像个真正的十三岁小学鸡。】 凌有梦：【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系统讪讪闭嘴，它觉得凌有梦好暴躁。 “生气了？”胡铁花问。 “没有！”凌有梦冷笑，“我才不会生气，我才没有这样幼稚！” 楚留香三人对视一眼，都噗嗤笑出声来。 凌有梦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们，“你们都在笑我对吗？” “没有。”楚留香先举起手，严肃地表示自己没笑，“只是觉得小凌现在才真的像一个十三岁的弟弟了。” 凌有梦：“……”救救我吧。 可是，他有些迷茫地想，难得身体退化了脑子也跟着退化了？ 呸呸呸，这不是骂自己吗？ 凌有梦伸手拍了拍脸，露出一副跟楚留香同款严肃的脸。 他道，“天快黑了，我们不赶去下一个落脚点？” “下一个落脚点有点远，赶不到了，所以今天晚上就在外面过夜了。”姬冰雁道，“一会儿我们去找些木柴来烧个火凑合一晚。” 凌有梦睁大眼睛，“可是这荒郊野外的，不会有野兽出没吗？” “不仅有野兽可能还会有蟒蛇。”胡铁花道，“你怕吗？” 凌有梦：“……”蛇，他是真的会怕。 楚留香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鼻子，“别吓他了，就是因为怕有野兽虫蛇，所以才要烧火。” “没吓他。”胡铁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是认真地在跟他说，要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胡铁花又上下打量了一阵凌有梦，“这种小身板，一口就能被吃掉。” 凌有梦不自觉打了个哆嗦，长在红旗下的五好学生除了去动物园，还没见识过活的野兽。 “烧火不会把野兽引来吗？”凌有梦小声问，“而且这火不能烧一晚上吧？” “不会烧一晚上，所以我们两人一组轮流守夜。”姬冰雁道，“明日再去城里雇佣马车。” 凌有梦哦了一声。 胡铁花动了动腿跳起来，“走吧，我们去拾些柴火来。” 凌有梦站起来跟在胡铁花身后，姬冰雁和楚留香说话的声音响起，“我们去抓几条鱼。” 胡铁花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凌有梦问，“怎么不说话，真被吓到了？” “没有。”凌有梦看着胡铁花，忽然笑了一下道，“胡铁花，你们真的是好人。” 胡铁花挠头笑，“你怎么突然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凌有梦：“……” 凌有梦弯腰拾起木柴，“我们快些捡了回去吧。” 等两人回来，楚留香和姬冰雁的鱼也处理好了。 火很快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烤鱼在火上发出诱人的香味。 凌有梦看着姬冰雁给鱼撒了调料之后又翻了翻把鱼递给他，“你最小，你先吃。” 凌有梦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姬冰雁看了他一眼，“谢什么？我们把你当弟弟看待，再说谢就过了。” 凌有梦眨了眨眼，弯了弯嘴角，咬了一口鱼肉。 吃过烤鱼，楚留香三人的谈话声听得凌有梦昏昏欲睡。 楚留香看了他一眼从包袱里取出一张垫子给凌有梦道，“困了就睡吧。” “不是说要安排守夜？”凌有梦努力睁开眼，这具身体毕竟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这样赶了一天路又落水，已经很困了。 “你跟我守后半夜，小姬他们俩守前半夜。”楚留香道，“所以这会儿你可以安心睡。” “好哦。” 听见这话，凌有梦不再挣扎，躺在毯子上安稳地入睡。 楚留香看了已经睡着的凌有梦一眼，用棍子扒拉了一下火堆，三人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凌有梦中途醒过一次，他在跳跃的火焰中看见了楚留香沉静的脸，“香帅，不睡吗？” “你睡吧。”楚留香的声音温和，“等到时间了我叫你。” 还没到时间吗？凌有梦这样想着，又陷入了睡眠。 。 凌有梦是在鸟叫声中醒来的，他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大概是因为没有床，凌有梦觉得腰酸背痛。 昨夜烧过的火堆还留有余温，看起来熄火没有太久。 凌有梦坐起来，月白色的外衣从他身上滑落下来，他扯下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楚留香的外衣。 “醒了？”楚留香问。 “嗯。”凌有梦把外衣递给楚留香，“谢谢香帅。” 楚留香微微一笑，“不是说了不用客气？” 凌有梦问，“香帅，你不是说叫我守夜吗？” 楚留香想了想道，“忘了。” 凌有梦：“……”很显然楚留香是不想叫他起来守夜。 凌有梦又问，“胡铁花和姬冰雁呢？” “走了，我们也走吧。” “走了？”凌有梦茫然了一瞬，“就这么走了？这么快？” “舍不得他们？”楚留香笑问。 凌有梦微微沉默了一下说，“不是说把我当弟弟，怎么都不和我告个别啊？” 楚留香伸手薅了一把凌有梦的头发，“小小年纪的，表情别这样深沉，又不是见不了了。” 凌有梦叹气，“你不懂。” 楚留香，“是，我不懂，走吧。” 凌有梦：“……”完全伤感不起来呢。 他问，“我们现在去哪？” 4、香帅传奇4 偌大的海面已经聚起了浓雾，船只系在了码头，旁边传来了烤鱼的香味。 被浓雾罩住的水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阵悦耳动听的琴音。 躺在岸边的草地上的凌有梦听见声音，叼着狗尾巴草一下子坐起来看过去。 “怎么了？”烤鱼的张三问。 “张三哥，你听到琴声了吗？”凌有梦取出狗尾巴草问。 “听见了。”张三给鱼翻了面，“江面时常有文人墨客附庸风雅，你常年跟着楚香帅到处跑还不知道？” “不是。”凌有梦微微皱眉，“我就是觉得，今天这声音不一样。” 张三抬头看了凌有梦一眼笑道，“楚留香说得对，你还真喜欢皱眉头。” 凌有梦摸了摸鼻子，“就是，习惯了。” “这习惯可不好。”张三道，“你把他摸鼻子的动作都学了个十分，但楚留香向来不会皱眉头。” 凌有梦弯唇笑了笑，“楚香帅跟我是不同，我要有他那个身姿武功，也不至于现在在这……” “我听说……”张三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十分八卦，“你被男人追求的时候，楚香帅把那个人的腿都打断了。” 凌有梦：“不信谣，不传谣。” 这事儿发生在凌有梦十六岁的时候。 凌有梦第一次跟楚留香出去行动，他在外面等着楚留香的时候，楚留香去的那家有一位年轻的公子。 见到凌有梦第一眼那个公子就双眼放光想要对凌有梦动手，凌有梦还没想好怎么揍人比较好，楚留香碰巧从墙上跳下来。 黑灯瞎火的，那个公子胆子是个小的，还以为遇上了鬼物，吓得从阶梯上摔下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当时的凌有梦和楚留香内心都挺无语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传成了楚留香冲冠一怒为蓝颜，打断了某某家公子的腿。 凌有梦：……蓝颜个鬼。 “在聊什么？” 楚留香的声音从雾里传出来，很快身姿挺拔的男人拧着酒壶过来丢给凌有梦和张三一人一个，“带上我一起聊聊。” “没什么。”凌有梦淡定道，“就是聊当初我差点被人调戏的事。” 楚留香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说的是哪一次？” 凌有梦：“……” 凌有梦问道：“你将东西取来了？” 楚留香手一动，晶莹滑润的宝物便出现在他手中，笑声低沉，“你楚大哥出手，什么时候失手过？” 凌有梦轻哼一声，“不要随意自称我大哥啊。” 楚留香：“我比你大这么些许，你叫我一声大哥怎么了？” 凌有梦：“……” 海面上的琴声又传来了，这次还伴随着男子的笑声。 楚留香三人抬头看去。 浓雾破开，穿着素白裟衣的僧人面容姣好，唇畔带笑，手下抚琴。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从他已经淡化的记忆里，他终于翻出来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妙僧无花。 “这位施主好似认识贫僧。”僧人的声音响起，饶有趣味的目光落在了凌有梦身上。 凌有梦一个激灵，习惯性下意识地拽住了楚留香的衣服。 楚留香笑道，“妙僧无花，我想江湖中人，没有多少人不认识你。” “但是他似乎很怕贫僧。”无花叹息道，“不知贫僧做了何事。” 楚留香的手准确的覆盖在了凌有梦的手上，带着安抚的意味。 凌有梦超小声，“不是，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自惭形秽。” 无花笑容一僵，他向来厌恶旁人说他长相，凌有梦无疑是在踩雷。 他凝视着凌有梦的脸道，“红颜白骨，皆是虚妄，施主不必这般放在心上。” 凌有梦，“是啊，呵呵。” 楚留香闷笑一声，凌有梦面无表情地抽回手，“香帅，你笑我？” “没有。”楚留香一本正经道，“你放心小梦，我笑谁都不会笑你。” 凌有梦冷笑，楚留香笑他笑得少了吗？ 他把目光转到端坐在琴前的无花身上，然后礼貌性发问。 “大师要一起吃鱼吗？” 无花从小舟上下来，衣袍一撩在凌有梦旁边盘腿坐下。 “贫僧是出家人，只吃素，不吃肉。”无花手中转动着佛珠，低低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看起来格外悲天悯人。 凌有梦没忍住又抖了抖，尽管跟着楚留香这么多年，他纵然记不清具体的剧情了，但是他还是记得，无花压根就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师。 这样想着，凌有梦问，【系统，你能把这些剧情给我再念念吗？】 系统：【少侠，我们系统也是有统格的，绝不能给少侠作弊。】 凌有梦无语：【其实就是你也不知道吧？】 系统：【……无花不是好人。】 凌有梦：【……我当然知道，这需要你告诉我吗？退下吧，系统大侠。】 等凌有梦和系统掰头完，无花和楚留香已经聊上了。 凌有梦咬了一口鱼肉，转过头，雾面散去的海面上海鸥呼啸而过，然后又直直的坠落下来正好落到了楚留香的船前。 “死了？”楚留香凑过来看了一眼 凌有梦点了点头，手指扒拉了一下这只海鸥“好臭……”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味大吗？” 凌有梦：“……不大我能闻得到吗？” 凌有梦很想回忆一下这是什么剧情，但是时间太久了他已经记不得什么了。 他大概是最不合格的穿越者，不像别人一样拥有金手指就算了，连剧情都记不全。 无花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有访客了。” “我们这里的访客不是你么？”凌有梦回头道。 无花微微一笑，“难道不是这只死去的海鸥么？” 凌有梦：“不是说出家人应慈悲为怀？” “死去万事空。”无花双手合掌，“阿弥陀佛。” 凌有梦道：“大师不应该替他超度一下？” 无花：“施主善哉。” 岸上的张三又喊，“楚香帅，有美人拜访。” 岸上站着的姑娘带着甜美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留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看向笑意盈盈的凌有梦道，“我身边就有美人，别的美人，我怕是无福消受了。” 凌有梦面无表情地瞪了楚留香一眼，“我走了。” 楚留香：“……” 楚留香叹了口气，踱步至那女子前面，“姑娘，你找楚某可是有何事？” 凌有梦下了船，见无花跟着他问，“无花大师，你为何跟着我？” “贫僧只是正好下船，并没有跟着施主。”无花道。 听无花这样说，凌有梦也不觉得尴尬，他哦了一声。 “你看起来完全不担心那位女子对楚香帅下手。”无花又道。 凌有梦笑道，“那名女子打不过楚香帅。” 无花微微垂眸，“阿弥陀佛，贫僧说的并非打打杀杀的事。” 凌有梦：“？” 他脑子转了转才意识到无花话里的意思，凌有梦沉默了片刻道，“无花大师，你是僧人，你的想法好似比我的颜色还多。” 无花：“……什么颜色？” “黄色。” 无花：“……”黄色？ 虽然不懂，但是无花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他道，“食色性也……” 凌有梦看着无花镇定自若却迷惑的眼神，没忍住笑了一声，“大师可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是讲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无花：“施主说的是。” 凌有梦轻咳一声，“无花大师可要等香帅与那女子交谈完再走？” 无花道，“是。” 凌有梦点头，“既然如此，大师自行等待，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张三解决了鱼才问，“你去哪？” “入城。” 凌有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劳烦你告诉香帅一声。” 眼看着凌有梦的背影消失，张三睁大眼，“我跟你讲？不是，你这是去哪？到时候楚留香找你……” 很显然，凌有梦已经听不见了。 无花又盘腿坐下才问，“施主，楚香帅与这位小友关系很好？” “我认识他们时，凌兄弟已经跟着楚留香了。”张三道，“江湖中人，但凡留心一点的都知道楚留香身边跟了个美丽的少年，我以为大师应该听说过。” 无花笑了一声重复了一句，“美丽的少年……” 。 凌有梦站在繁华的闹市问，【系统，你让我来做什么？】 【我觉得无花说得对，食色性也，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尝试一下。】系统严肃道，【所以你带我去附近的青楼瞧瞧。】 凌有梦：【？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你让我带你去干这种事？】 系统：【你跟着楚留香偷鸡摸狗的事干了不少，去看看美女怎么了？】 凌有梦笑了：【什么叫偷鸡摸狗？别胡说，明明楚留香每次都留纸条了。】 系统：【你难道不想见识见识古代的青楼是什么模样？而且青楼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龌龊地方，你都二十来岁了，见见世面怎么了？】 凌有梦：【……不是，明明就是你想看吧？我可不想去见世面。】 系统：【是我想看怎么了？】 凌有梦冷笑：【我就知道你是个色系统，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系统，难怪你什么都不会。】 系统又问：【就问你，去不去？】 5、香帅传奇5 凌有梦站在城中最大的青楼面前。 这会儿正好是下午，进进出出的都是衣着光鲜亮丽的人。 凌有梦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是被系统怂恿的，他颇有些紧张。 站在大门口的老鸨上下打量着凌有梦，忽然眼睛一亮蹭过来，“这位公子，来听曲还是喝酒的？” 老鸨的动作，吓得凌有梦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已经开始后悔听系统的话来这里了。 他道，“抱歉，走错了。” “走错了？”老鸨眼珠子一转，灵活的身子已经移到了凌有梦身边，一把挽住凌有梦的脖子笑道，“无妨，来都来了。” 中国人的这句话真是放哪里都可以用，来都来了。 但是，凌有梦苦笑道，“劳烦你松开我，我不想进去。” 老鸨色眯眯地看着凌有梦的脸，“公子长得这般好看，也不进去让我们楼里的姑娘们饱饱眼福？” 凌有梦：“……” “花姑姑。”男子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这位可是楚香帅的朋友，切不可为难他。” 听见这个声音，凌有梦分明感受到花姑姑的手一抖，然后飞快松开他道，“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只是路过，你先进去吧。”这道声音说道。 花姑姑说是。 凌有梦转身望去，只见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温文尔雅，笑容亲切。 “多谢这位公子。”凌有梦微微拱手，“若不是公子解围，我对女子真是没有丝毫办法。” 男子微微弯唇，“这是我名下产业，该我向你赔不是才对。” “没有没有。”凌有梦忙摆了摆手笑了一下才道，“公子认识楚留香？” “不认识。“男子微微摇头，“但是久闻其名。” “那公子是如何知道我是楚留香的朋友？” 男子看向凌有梦笑道，“凌公子没有发现？我看不见，但是我听得见。” 凌有梦一怔，这才仔细打量着男子，果然见他虽然看着自己，但是瞳孔却无神。 凌有梦好久才道，“公子是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 “我曾经在偶遇过凌公子和楚香帅，听见过凌公子的声音。”原随云微微笑道，“我便一直记得了。” 凌有梦惊讶于原随云的记忆，却又想起他曾经听说过无争山庄的少庄主虽然眼不能视物，但是耳朵非常好使，他的耳朵就是他的眼睛。 “原少主好记忆。”凌有梦道。 “相逢即是有缘。”原随云道，“既然凌公子一人在此，不妨一起喝一杯？” 。 原随云的喝一杯是在护城河的船上，凌有梦寻思着这些人都是人手一艘船的。 “凌公子为何没和楚香帅一起？”原随云问。 凌有梦微微一顿，笑了笑，“因为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与楚香帅一起的。” “这样吗？”原随云像是若有所思般笑了笑，“凌公子武功算不得上乘，楚香帅得罪的人也极多，倘若有楚香帅的仇家将你认出来，只怕万一。” 凌有梦眨了眨眼，“我武功不行，但是我轻功不错，一般人抓不住我。” 原随云侧头，像是看见了凌有梦的小动作一般，道，“凌公子十分可爱。” 凌有梦苦着脸：“……大男人，还是不要说可爱比较好。” “抱歉。”原随云歉意地笑了一下。 对方道歉得真心实意，凌有梦一时只能哈哈干笑两声说，“没事没事，这种小事情不用道歉的。” “不用吗？”原随云怔了怔，轻声说。 “不用啊。”凌有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声音也跟着小了起来，“怎么了吗？” “没有。”原随云道。 这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凌公子，这是上好的女儿红。”老叟提着酒壶进来打断了凌有梦的思索，给两人满上了乐呵呵道，“我们家少主特意吩咐要让你喝得尽兴。” 凌有梦看了一眼原随云，微微一笑道，“多谢。” 原随云举起酒杯，“不必客气，凌公子是客人，客人怎么能不用好酒招待。” 凌有梦和原随云碰了杯，一饮而尽。 原随云放下酒杯问，“我与凌公子一同饮了酒，如今可算得上是朋友了？” “自然。”凌有梦道。 “既然是朋友，我与凌公子之间的称呼也不必这般生分。”原随云笑道。 原随云一举一动太过温和有礼，整个人看起来便是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凌有梦也没有觉得冒犯，甚至不自觉卸下了几分心神。 “自然是可以的。”凌有梦说，“原少主叫我有梦便行。” “有梦？”原随云喃喃了一句看向凌有梦，“楚香帅叫你什么？” “他叫我小梦。”凌有梦伸手挠了挠头，以前楚留香还叫小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换了个称呼。 原随云微微颔首，“既然我唤你名字，那你也应当别叫我少主，便也唤名吧。” 凌有梦道，“好，听原少主的。” 原随云无奈一笑，“说了好怎么还叫这般生分。” 凌有梦：“……抱歉，习惯了。” “我不与你道歉，你也不该与我道歉才是。”原随云道。 凌有梦说是。 原随云似乎还想说什么，船舱外转进来一个仆从低声道，“少主，楚留香……楚香帅在外面。” 原随云抬手轻轻摆了摆示意自己知道了，他面向凌有梦的方向，“看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楚香帅寻你来了。” 话音刚落，楚留香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甲板上。 凌有梦站起来看了一眼楚留香，又看向原随云道，“今日多亏了原少主，下次换我来请你。” 原随云微微一笑，“那我便等着有梦。” 楚留香撩开帘子笑道，“方才在外面便听闻原少主帮小梦解围的事，楚某代小梦谢过原少主。” 原随云微微颔首，“楚香帅，久闻大名。” 楚留香拱手，“原少主。” 原随云看起来无意与楚留香多话，他又准确地找到凌有梦的位置道，“有梦与楚香帅去吧。” 凌有梦道，“原少主，那我便先走了。” 原随云微微一笑，“去吧。” 凌有梦走到楚留香旁边，他正想叫楚留香一声，却见楚留香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不悦。 凌有梦：“……”好怪，楚留香怎么怪怪的？ 楚留香一把握住凌有梦的手腕，与原随云又说了一声拉着凌有梦离开了原随云的船。 随从站在原随云身后，看着原随云神秘莫测的笑容问，“公子，就让他们这样走了？” 原随云嗯了一声。 “属下以为公子请这凌有梦来，是想对楚留香下手。” 原随云笑容温和，“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为何要对他下手？” “那凌有梦……” “不过是觉得此人极为有趣罢了。”原随云道，“他倒是确实给了我两分乐子。” 凌有梦跟着楚留香上了大街还在不解，“楚香帅，你好像在生气？” “没有。”楚留香也不看凌有梦，一口回道，“你哪里看我生气了？” 凌有梦：“……”没有生气吗？可是他就是觉得楚留香怪怪的啊。 “你可知道那原随云是何人？”楚留香问。 凌有梦点头，“我知道，那是无争山庄的少主。” 楚留香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为何不多留一个心眼？他让你喝酒你变喝酒了？” 凌有梦恍然大悟，“你想喝酒那不早说？” 楚留香：“……” 楚留香无奈，“我曾经与你说过，以你这相貌和三脚猫的功夫，对上旁人还需得谨慎小心，你这是忘了？” “对不起。”凌有梦乖乖道歉，“只是他方才帮了我，我便不好拒绝，何况我觉得他的名声也不错，不会对我做些什么。” “我没有责怪你。”楚留香说着，又摸了摸鼻子，“他看起来确实不像坏人，只是事关你，我便格外多心。” “我知道楚香帅是担心我。”凌有梦又乐了起来，“你放心，下次我不会这样唐突的。” 楚留香伸出手，像是想摸摸凌有梦的脑袋，最终却停留在了凌有梦的肩上。 他道，“小梦，抱歉，方才是我有些激动了。” “没有。”凌有梦弯唇笑道，“香帅并没有激动，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你真的生气的模样。” “……”楚留香更无奈了，他道，“走吧，方才烤鱼也没吃，在原随云那里想必你也没吃些什么，我带你去吃东西。” 凌有梦赶紧跟上楚留香，他问，“对了，方才找你那位姑娘是何人？” 楚留香冷笑一声。 凌有梦：“？怎么了？” 楚留香继续冷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了，半点没把我放在心上。” 凌有梦：“……楚香帅，你该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要不然说话怎么这么怪？ 凌有梦这样想着，忙站到楚留香面前，然后伸出手掐了掐楚留香的脸。 楚留香：“……” “疼吗？”凌有梦问。 “你觉得呢？”楚留香反问。 凌有梦有些心虚，“不是，那你今天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 “……” 楚留香静默了一秒道，“走吧。” 凌有梦：“。” 他琢磨着，难道楚留香有男人的那几天？ 6、香帅传奇6 凌有梦坐在甲板上，撑着脸看着露出一点微光的天空。 楚留香从船舱内走出来问，“在看什么？” “看太阳升起的地方。”凌有梦放下手看向楚留香，“香帅，我们去哪？” 楚留香一撩衣袍在凌有梦身边坐下，“船停在哪，我们就在哪里下。” 凌有梦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花来，声音里都带着懒意，“好吧，我回去睡个回笼觉。” “这就困了？”楚留香一把按住凌有梦，“坐下，陪我看海。” 凌有梦：“海有什么可看的？” 楚留香道，“方才我也陪你看了，那你现在就该陪我看。” 凌有梦无语，“我也没让你陪我看，你也可以回去睡觉的。” “现在我想和你一起看了。”楚留香微笑道。 凌有梦没忍住又伸手掐了掐楚留香的脸。 “做什么？”楚留香口齿不清，茫然极了。 “不是，楚香帅，你这段时间怎么总是怪怪的？”凌有梦松开楚留香的脸，奇道，“也没被调包啊，怎么说话总有点……” 怎么说话总有点给里给气的？ 凌有梦顿时打了个寒战，自己在想什么呢，这可是楚留香啊。 不过说起来，自从自己跟着楚留香之后，好像没怎么看到过楚留香去找红颜知己…… 凌有梦琢磨着，难道楚留香是把他当娃带了怕带坏自己？ 这不应当。 “哪里怪了？”楚留香道，“我一向都是如此的，倒是你，自从和原随云见过一次之后对我的态度倒是不太对劲。” 说着，楚留香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凌有梦问。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楚留香叹了口气。 凌有梦：“……” 凌有梦冷笑，“楚香帅，你没事吧？没事多吃点溜溜梅。” 楚留香：“溜溜梅是何物？” 凌有梦扶额，“好了香帅，别开玩笑了，我和你看海。” 楚留香便又露出了他那迷人的微笑，可惜他面对的是一个不解风情，看多了他的笑容因此免疫的大直男。 楚留香盯着海面看了许久，转头道，“小梦，我们这次要……” 凌有梦的脑袋一点一点地，看起来确实已经很困了，在听见楚留香的声音后，眯着眼睛看过来，然后心安理得地倒进了楚留香的怀里，继续睡觉。 楚留香一僵，然后又缓缓地放松下来，他看着海面，垂在身旁的手指微微抬了抬，像是想要抚摸凌有梦的脑袋，最终却只是克制地捏了捏凌有梦的发丝。 。 凌有梦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听着耳边的喧闹声，一骨碌爬起来。 楚留香正在和人说笑，凌有梦站在船上看了半晌，等楚留香转过头来才问，“我们到哪了？” 楚留香朝凌有梦摆了摆手道，“小梦，过来，我们去逛逛渔村。” 渔村？ 凌有梦走过来，那站在岸上和楚留香说话的老翁眯着眼睛看着凌有梦许久才乐呵呵道，“这女娃，长得好生别致，与楚公子倒是郎才女貌。” 凌有梦：“？” 女娃？别致？郎才女貌？ 楚留香没忍住笑出声，凌有梦一眼瞪过来，用眼刀迫使楚留香将笑憋了回去。 凌有梦保持着笑容道，“老人家，我是男人，不是小女娃。” “哦哦哦。”那老翁忙应到，“实在不好意思，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姑娘，你和你夫君可是闹别扭了？” 楚留香又笑。 凌有梦：“……” 凌有梦非常有耐心，老人家耳朵不好是正常的，好好说就行了。 “老人家，我不是姑娘，我是男人，楚留香他!”凌有梦指了一把楚留香，对上对方含笑的双眸，凌有梦痛苦道，“他也不是我夫君。” “好好好。”老翁连连点头，“你们快上来吧，我们这里的鱼鲜得很。” 凌有梦：“……”所以这个老翁肯定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 楚留香低头，凑近凌有梦含笑道，“不要在意这些，这里的人都很淳朴，外面很少有人进来，这老翁眼神不好，所以觉得长得漂亮的都是女子。” 凌有梦：“我谢谢你啊。”毕竟被错认为是女子的是我，不是你楚留香。 楚留香淡定点头，“不用谢，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凌有梦：“……”嘿，生气。 他气咻咻地下船入了村子，还听见那老翁在说，“楚公子，您这小妻子真精神。” 小妻子？真精神…… 凌有梦站定，正想好好说道说道，就听见楚留香道，“老人家，他不是我妻子，他是男人。” “啊？”老翁似乎是有些迷茫，好半晌才道，“原来不是女娃。” 凌有梦：“……”楚留香说他是男人那老翁就能听见了，那为什么自己说老翁听不见？ 难道这也是主角光环？ 楚留香追上凌有梦问，“还生气呢？” “没生气。”凌有梦道，“和老人家生什么气？” “没生气就好。”楚留香笑了笑，“既然船在这里停下了，我们便在这里住上几日再出发。” 凌有梦问，“看起来你下一次出发是有目的的？” “你不是问我那个姑娘找我做什么吗？”楚留香道，“前面打岔过去忘记告诉你了。” 凌有梦这才又想起那日有个年轻女子前来找楚留香的事，他问，“她来做什么？” “传了个口信。”楚留香道，“小姬在兰州，正好我们去兰州看看他去。” 凌有梦一怔，然后又一乐，“姬冰雁在兰州？” “不仅在兰州，而且他还是兰州首富。” 凌有梦：“这不得去抱个大腿？” 楚留香：“我短你吃喝穿了？你还要抱别人的大腿？” 凌有梦：“你不懂，没有人会嫌钱多的。” 楚留香：“呵呵。” 不过二人在渔村暂时便安顿下来。 他们找了一间废弃的屋子，清理干净了，渔村的村民们都是很热心肠的人，不仅帮助难得见到的外来者打扫房屋，还送了很多东西来。 凌有梦和楚留香推辞不过，便收下了。 等忙完已经很晚了。 凌有梦随意地拍了拍衣服在沙滩上躺了下来，看着满天的繁星，听着耳边海浪拍打的声音，凌有梦有一种回到了现代的错觉。 楚留香在凌有梦身边坐下问，“在想什么？” “楚香帅，我们认识多久了？”凌有梦问。 “嗯？”楚留香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凌有梦弯了弯眼睛。 “是很快。”楚留香道，“曾经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小乞丐现在已经长成了人人看到都喜欢的凌公子。” 凌有梦：“……”面黄肌瘦的小乞丐？他那个时候哪里有面黄肌瘦？楚留香这是妥妥的污蔑！ 楚留香伸手挼了一把凌有梦的脸，“你不服气？” 凌有梦哼哼笑，“哪敢啊？楚香帅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衣食父母？” 楚留香念叨了一遍这四个字，最终摇头笑了笑，他站起来，朝凌有梦伸出手道，“走吧，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 凌有梦将手伸到楚留香手中，借着楚留香的力一下子站起来，道，“走吧，明天我要跟渔民们一起去捕鱼。” 月光倾洒而下，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看起来像是交融在一起，最终却又分离。 。 第二日一大早，凌有梦便起床了。 村民们出海会很早，凌有梦换上了和渔民们差不多的衣裳，上船之前朝楚留香挥了挥手，笑道，“香帅，可别忘了给我做好饭等我回来。” 回答他的是楚留香飞过来的小石子，凌有梦轻巧地躲开了一下子钻上渔船。 凌有梦坐在船头，旁边的少女红着脸看了他许久才磨磨蹭蹭地蹭过来，“凌大哥。” 凌有梦微微侧头含笑道，“小花？我听你爹这样叫你的。” 少女脸色更红了，“是我，凌大哥，你和楚……那个很凶的人是从外面来的吗？” 很凶的人？凌有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花说的是楚留香，第一次有人说名闻天下，温柔善良的楚留香很凶，凌有梦着实是没忍住笑了。 他道，“我和他是从外面来的，小花，你为什么说他很凶？楚香帅人可好了。” “就是感觉很凶。”小花声音很弱，“但是凌大哥看起来就很温柔，很好接近。” 凌有梦还想说点什么来挽回楚留香在渔民心目中的形象，却听甲板上的人道，“今天就在这里吧，把网拿过来。” 楚留香拾取了一些柴火回来，一路上遇见不少村民，村民们极为友善地道，“楚公子人可真贤惠。” 贤惠的楚留香：“……”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想，算了算了。 “对了楚公子。”有村民问，“你和小凌公子可成家了？” 楚留香脑子里的某根弦一下子拉响预警。 果不其然他又听见这位大婶道，“我家的侄女长相是一等一的好，人又勤快机灵，还有村长家的女儿，今年十六岁，长得那叫一个貌美如花……” 楚留香忙打断大婶的喋喋不休：“李大婶，他们捕鱼快回来了吧？” “是快了。”李大婶看了眼天色又问，“楚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楚留香：“……实不相瞒，我们之所以来这里，是有隐情的。” 7、香帅传奇7 李大婶一听，顿时露出了吃瓜的表情，她忙问，“有什么隐情？可是不能人道？” 李大婶说到这，叹了口气，露出一副真可怜的表情道，“这样的话确实可能，这么大年纪没有成亲我也能理解，东边有一户泼皮无赖，就是不能人道，如今没有讨上媳妇不说，性格也越来越乖张……诶。” 被迫听了八卦的楚留香：“……大婶，我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李大婶追问，“可是你们喜欢的那人不喜欢你们？” “年轻的时候，我也曾有过一份难以忘怀的真情，最终还不是嫁给了如今的丈夫，过得倒也算快活。” “对了，你还没说，觉得村长家女儿怎么样？”李大婶说着抬眼眼睛一亮，一抓楚留香的胳膊，“我看见村长家女儿了，你看看。” “翠翠，翠翠。” 被叫做翠翠的女孩转过头来，确实是一张尚且清秀的脸蛋，她笑道，“李大婶，叫我做什么？” “我给你介绍一下……” “李大婶。”楚留香忙道，“我还要回去给小梦做饭呢，你们先聊着。” “诶不是，这个翠翠……” “李大婶。”楚留香郑重地拍了拍李大婶的手背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心有所属，此生非他不可，翠翠姑娘值得更好的。” 李大婶也不失望，她追问，“那凌公子……” “小梦也心有所属。”楚留香镇定极了，“他爱对方爱到无可自拔，愿意和对方出生入死。” 翠翠眨了眨眼，看着楚留香的背影走远，看向李大婶。 李大婶叹息，“真可惜啊，这样俊俏的两位郎君，竟都已经心有所属了，甚至愿意为了喜欢的人去死。” “什么？”身后另一个大婶大惊，“谁死了？” 凌有梦刚下船，就被一脸哀切的大婶们团团围住道，“凌公子，你要节哀。” “不要为了已逝之人放弃自己！” “好好活着啊，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凌有梦：“？” 凌有梦一头雾水问，“怎么了？谁死了？” “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其中一个大婶大气地打断凌有梦道，“凌公子，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说出去的。” 凌有梦：“？？？” 他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楚留香出事了？ 想到这里，凌有梦一惊，脑子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已经动了起来，拔腿就跑，甚至完全忘了自己还有轻功在身。 等到凌有梦气喘吁吁地赶到小木屋，看到端坐在石桌旁的楚留香时，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香帅，你没事啊……”凌有梦瘫倒在地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怎么了？”楚留香不解，他走过来把凌有梦扶起来坐好问，“小梦，发生什么事了？” 凌有梦拿起桌上的碗猛喝了一杯水才道，“方才在码头，大婶们跟我说什么已逝之人，节哀顺变……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 楚留香一顿，定定地看着凌有梦。 “看我做什么？想笑便笑吧。”凌有梦撇了撇嘴，也觉得有些好笑，“差点忘了，你是谁啊，你可是楚留香，我没了你都会好好活着。” “我为什么要笑你？”楚留香问，他恨不得把凌有梦抱起来狠亲一口，“你担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凌有梦转念又道，“不过，为什么他们会突然跟我说这些？” 楚留香：“……” 楚留香轻咳一声，“说来话长。” 凌有梦冷笑，“我就知道，与你有关。” 楚留香有一分心虚，“跟我关系其实不大的，谁能想到这么短时间，谣言就传得这样离谱了。” 凌有梦：“哦，所以是为什么呢？” 楚留香从桌下取出一坛子酒来镇定道，“我们边吃边说，不要辜负了这好时光。” 凌有梦：“……” 简直没脾气。 在楚留香的话下，凌有梦终于弄清楚那个离谱的谣言从何而来。 他夹了一颗花生米叹气，“这就是三人成虎吗？日后我在他们眼里就是鳏夫了对吗？我年纪轻轻，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摸过，莫名其妙就成了丧妻之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去和他们解释清楚。” “算了。”凌有梦心态很好，瞬间满血复活，“反正也待不了多久，即便是有些误会也无妨。” “倒是楚香帅你。”凌有梦好奇道，“你心悦之人是谁？我与你在一起这么久，未曾见你与哪个女子像是互表心意的模样。” 楚留香又咳，“我不是说了？应对大婶的权宜之策。” 凌有梦细细打量着楚留香，“可是我觉得不像是随口说的。” 楚留香哦了一声，稳如泰山，“那你猜，你觉得会是谁？” “那算了。”凌有梦立马放弃，“我最讨厌猜谜了。” 见凌有梦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桌上的食物上面，楚留香心底悄悄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又忍不住想苦笑，他经历了多少大大小小的风风雨雨，怎么在这种事情上面反而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倒是真不像他楚留香了。 只是事关凌有梦，楚留香总会权衡再三。 。 “凌大哥。”小花的声音传来，“你在吗？” 凌有梦放下手里的东西从窗户探出头去问，“在呢，怎么了？” 小花手里还拿着针线，她走近了才低声道，“那日捕鱼，我见凌大哥衣角破了个洞，想帮凌大哥缝补一下。” 凌有梦怔了怔，笑着拒绝，“谢谢你小花，但是不用了，我过不了几日便要离开，那衣物缝补了也没什么用。” 听见这话，小花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凌有梦有些不忍心，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小花抬起头，凌有梦才发现，少女眼中有了泪花，她问，“凌大哥要离开，日后还会回来吗？” 凌有梦道，“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应当是不会再来了。” 小花许久才问，“那凌大哥，你们可以带我一起离开吗？” 小花离开了，楚留香才出声，“她喜欢你。” 凌有梦揉了揉额头道，“我自然是看出来了，她的喜欢那么明显，我想不发现都难。” 楚留香下意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反应，他试探道，“若是有男子像她这般……” 楚留香没说完，但是凌有梦却轻易地明白了楚留香的意思。 凌有梦想像了一下有个不知名的彪形大汉捏着针线盒叫他哥哥，要给他缝衣服的场景，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连连摆手，“不不不，男人就算了。” 楚留香垂下眸笑道，“行了，快吃吧。” 。 楚留香跟着渔船出海了。 凌有梦睡了个懒觉，才从被子里钻出来，他冻得一个哆嗦，却惊讶地发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下雪了。 凌有梦赶紧披上衣裳来到雪地里。 “大哥哥，你也要玩堆雪人吗？”邻居家的小孩子靠近了凌有梦，眼巴巴地，“我能和你一起堆吗？” 凌有梦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笑意盈盈，“想玩堆雪人？” 小孩子用力点头，“想玩。” “那大哥哥陪你一起堆。” 凌有梦堆过雪人，他和楚留香也堆过。 不过和楚留香堆的那个最终被人拆来当打雪仗用具了。 凌有梦凭借着记忆，把雪人堆了起来，旁边的小孩子捧着脸星星眼，“大哥哥，你好厉害，这是那个凶凶的叔叔吗？” 凌有梦：“……”楚留香，你也有今天。 凌有梦还贴心地给雪人围了根红丝带。 又下起了大雪。 凌有梦站在那里，眺望了一下海面，光秃秃的白茫茫的，楚留香还没回来。 “大哥哥，你在等那个叔叔吗？”小孩子又拽了拽凌有梦的衣角问，“下了大雪，他们要很晚才能回来的。” 凌有梦给手呵了口热气笑道，“我知道的，倒是你，还不回家吗？” “要回家了。”小孩子不太高兴，“我娘说了，每天吃下午饭前必须回家，否则她要拿竹鞭，竹鞭打人可疼。” 凌有梦没忍住笑了一下，他觉得这小孩可真有点意思。 在楚留香回来之前，凌有梦倒是迎来了一位新朋友。 一只受了伤的鸟儿，掉落在了凌有梦的窗前。 凌有梦觉得它长得可爱，便决定收养这只小麻雀几天。 楚留香晚上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凌有梦逗小麻雀的场景，他脱了披风进来道，“哪里来的小家伙？” “捡到的。”凌有梦把小麻雀托在手里，“它的眼睛真的像黑豆子一样诶。” 楚留香在凌有梦旁边坐下问，“鸟的眼睛不都是这样吗？” “香帅。”凌有梦眨了眨眼，“你会做鸟笼吗？我们给它做个窝。” 楚留香：“……你不是说养几天吗？几天需要做窝吗？” 凌有梦仔细想了想道，“就几天也要让它住得舒服啊，你看我们就算在这里待不了几天，也收拾了屋子出来不是。” 楚留香无言以对。 凌有梦叹气道，“其实我们可以把它放在床上挨着我一起睡的，但是它肯定会飞，满屋子乱七八糟的飞。” 楚留香：“……” 8、香帅传奇8 最终楚留香还是给小鸟做了个笼子，凌有梦没事就逗逗雀鸟，倒也是乐得自在。 系统冷眼旁观许久终于没忍住开口，【少侠，你对这江湖没有向往吗？你不想和楚留香去大杀四方吗？】 凌有梦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了许久，【不好意思哦，完全没有，也不想。】 系统：【……】怎的这般没有上进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楚留香和凌有梦还是要离开渔村了。 他们留了一张纸条，把雀鸟放飞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乘船而去。 凌有梦张开手臂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海风湿咸的气息，“我们这样好像小情侣私奔啊。” 楚留香绕着船帆的手一顿，还没说话就听见凌有梦夸张的笑声，“不过，可惜楚香帅你是个男人，怎么也不能是小情侣。” 楚留香微微一笑，“若你开口，想必小花姑娘很愿意和你一起走。” 凌有梦：“……” 楚留香握住凌有梦的手把人拉回船舱，“睡一会儿，这次估计要在海上待两天。” 凌有梦点了点头，脱了外袍躺下。 楚留香挑了挑快要熄灭的油灯，看着它重新明亮起来，火光一跳一跳的，照得凌有梦的脸都泛上了红色。 楚留香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凌有梦的睡颜，起身走到甲板上。 他在甲板上坐了一会儿，却看见一处的海水染成了红色，很快，那海水里的红色被消融，然后再也看不见。 楚留香思索了一下，钻进船舱叫醒了凌有梦。 凌有梦揉着眼睛出来，忽然指着不远处问，“香帅，哪里是不是有船？” “不仅有船，还有琴声。”楚留香侧耳倾听了一阵道，“是妙僧无花。” 果然是无花，他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笑容道，“二位施主，又见面了。” 楚留香道，“无花，你在这里抚琴，可有发现附近有什么不对劲？” “附近有什么不对劲？”无花沉吟了片刻道，“我倒是听说神水宫有人叛变了，水母阴姬正在清理神水宫的叛徒。” 凌有梦道：“神水宫？” 无花颔首。 凌有梦看了一眼楚留香，楚留香苦笑道，“你看我做什么？你觉得我会多管闲事找上神水宫管人家的家事？” 凌有梦干笑，“倒也没有。” “二位这是要去哪里？”无花又问。 “兰州。”楚留香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无花笑道，“贫僧与你们竟是同路。” 楚留香喜道，“可上船我们一起走？” 无花的视线在神色自若的凌有梦身上停顿了一瞬笑道，“那便多有打扰了。” 楚留香和无花在甲板下棋，凌有梦看了一阵便困了，他退回船舱躺在床上，试图分析一下这无花究竟想做什么。 但是剧情他也记不清了，凌有梦在胡思乱想中倒是很快睡着了。 外面无花笑道，“楚兄，你对凌小兄弟的感情好似不一般。” 楚留香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只含笑道，“就你妙僧观察得仔细。” 无花叹道，“这条路可是颇为艰难。” 楚留香落下一子，道，“这次总算是赢了你了。” 无花低头一看笑，“我输了。” “是，你输了。”楚留香抬头问，“你去兰州做什么？” 无花平静道，“谁说我去兰州，我不过是途经兰州，前去沙漠。” 楚留香心底那丝异样却怎么也无法拔除，“沙漠？” 无花只转了转佛珠说了句阿弥陀佛，见此，楚留香便知晓无花不会再说什么，他便也不再多问。 。 无花与凌有梦二人同行了一段路程之后便分开了。 眼看着凌有梦松了口气，楚留香觉得好笑，“无花有这么可怕吗？” 凌有梦想了想道，“你难道不觉得他笑得很可怕吗？” 楚留香：“没有。” 凌有梦：“……” 从海上下来之后，楚留香和凌有梦换乘了马。 抵达兰州的时候是在下午，姬冰雁来接他们的。 凌有梦知道姬冰雁有钱，但是看见坐在豪华马车里的姬冰雁时活脱脱的资本家模样时，凌有梦还是震惊到了。 “来了？”姬冰雁懒懒地问，任意侍女把他抬下来，又用一种很艰难的方式看楚留香。 楚留香笑容依旧，“不是你让我们来的？” 姬冰雁冷笑，“再来晚一点黄花菜都凉了。” “走吧，上车，回去再说。”姬冰雁又示意侍女把他抬上车。 凌有梦实在没忍住问了句：“……你腿脚不便？” 姬冰雁瞥了一眼凌有梦，“你谁啊？”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看着姬冰雁，又看了一眼好奇地看着他的侍女们，凌有梦垂眸摸着小腹蹙眉轻叹，“你忘了，你是我腹中胎儿的父亲啊。” 正抬手喝水的楚留香一口水差点没咽下去，他疯狂咳嗽了好一阵才压下，一抬头，发现侍女们震撼吃瓜的目光连连在凌有梦和姬冰雁身上扫过。 楚留香：“……”姬冰雁，危也。 姬冰雁有些激动：“你胡说八道，平白污蔑人清白，你是男子，如何能怀孕？” 凌有梦微微抬头，眼中竟已经有了泪花，“我知了，我早便知晓了，我就不该求着楚香帅带我一同来兰州，千里迢迢地来找孩儿他爹，他爹根本不认我们。” 姬冰雁想插嘴，“不是，我……” “我早在路上便说了，如今姬公子已是兰州首富，我们见面了也要喊一声姬老板，他自然是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姬冰雁：“不是，我……” “只是可怜了我的孩子，我们孤儿寡爹，在这世道可怎么活啊。” 说着，凌有梦眼睛一眨，那眼泪竟从眼眶中落了出来。 他掩住口鼻，用一种悲伤痛苦又绝望的目光看着姬冰雁，“倒不如，一开始就别来兰州的好。” 姬冰雁：“……” 姬冰雁呆呆地看向楚留香，楚留香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来。 姬冰雁无法，只好道，“小凌，别哭了，我不该同你开玩笑。” 凌有梦眼泪落得更欢了，他哽咽道，“方才还问人家是谁，如今却又唤人家小凌，这小凌也不知是姬老板哪位相好，你是把我当做他的替身了吧？” 姬冰雁：“……”头大。 楚留香笑得不行，他拿出手帕来给凌有梦擦去眼泪，道，“小梦，再哭下去小姬也要哭了。” 凌有梦抬头，被姬冰雁一副恨不得钻出马车的模样逗乐了。 姬冰雁：“……你笑什么？” 凌有梦：“笑好笑之事。” “你在笑我。”姬冰雁冷冷道。 “我笑你你要打我？”凌有梦问。 姬冰雁：“……” 姬冰雁转向楚留香冷笑，“你看你，把他惯成了什么样子？还像个男子汉吗？哭哭啼啼的。” 凌有梦：你以为，我可是表演系的学生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这话说得，什么叫我惯他？” “这么久过去了。”姬冰雁捏了一把凌有梦的脸蛋和胳膊，在凌有梦不爽的眼神下若无其事地松开，“还是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就细皮嫩肉的，你若是不惯着他，他该长得黑黝黝的才是，这才是男儿本色。” 凌有梦冷笑，“你在说我不是男人？” “我没说。”姬冰雁忙道，“是你自己说的。” 楚留香：“……先说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请我们来，总不至于是请我们喝喜酒吧？” 凌有梦也做好了看着姬冰雁。 姬冰雁这才正色道，“不是。” 凌有梦和楚留香都等着姬冰雁说话，姬冰雁打开了马车的暗格，只见他从里面取出来一坛酒，又打开另一个格子取出来吃食，在凌有梦震惊的目光中道，“先吃。” 楚留香见姬冰雁这模样，倒是放心下来，想必是没什么大事的。 姬冰雁道，“前些日子，我从西域回来，回来的途中差点死了。” 凌有梦咬着糕点看着姬冰雁。 “死前突然想起来了，还没跟你们几个家伙说一声，那可不行。”姬冰雁笑道，“所以醒来之后，我就觉得，我们该再聚一聚了。” 马车刚停下，凌有梦就听见一个声音喊道，“死公鸡，我叫你死公鸡你还真养两只鸡来啄我？小心眼！” 凌有梦撩开马车帘子，迎面刚好一只公鸡飞了过来，凌有梦手疾眼快，又猛地把帘子合上。 他转头看楚留香，“香帅，你先来。” 楚留香拨开帘子，那只鸡就瞪着黑豆眼，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看着楚留香。 姬冰雁也探出头来，和那只鸡对上了眼神。 凌有梦：两鸡对视.jpg “你的鸡？”楚留香抓起鸡翅膀问姬冰雁。 宅子里又窜出来一个人来，“我就知道，你给我跑这里来了。” 楚留香叫了声，“胡铁花，花疯子。” “楚留香。”胡铁花藏在络腮胡下面的嘴巴一扬，他重重地拍了一把楚留香的肩，大笑道，“你居然走了这么久才到。” 凌有梦落在最后面，旁边就是姬冰雁那两个美丽的侍女伴冰和迎雁。 伴冰非常好奇问道，“公子，你真怀了我们公子的孩子？” 听见这话，迎雁也睁大了一双眼看着凌有梦，“公子，你可否说说，男人要如何怀孕？” 凌有梦怕谣言越传越离谱，连忙解释道：“男人是不能怀孕，我方才逗你们家公子玩呢。” 伴冰和迎雁对视了一眼吃吃地笑了起来。 凌有梦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他赶快了两步，跟上楚留香三人。 胡铁花余光扫了一眼凌有梦道，“哟，这是哪里来的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 凌有梦：“……” 姬冰雁冷笑，“这不是我那怀了我的孩儿，又被我抛弃的男妻吗？” 姬冰雁甚至恶狠狠地强调了男妻两个字，胡铁花哈哈大笑，“这又是怎么回事？” 凌有梦小步小步挪到楚留香身边，小声说，“香帅，还是跟在你身边最有安全感。” 楚留香笑容微妙，“哦？” 凌有梦用力点头，“我觉得，姬冰雁一定在想要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杀我灭口。” 姬冰雁耳朵一动，哼了一声，“所以你准备如何向我求情？” 凌有梦不服：“明明是你先逗我的，我不过是反击罢了。” “所以是我的错？”姬冰雁问。 “要不然呢？”凌有梦理直气壮，“就是你的错。” 姬冰雁：“……” 姬冰雁冷笑，“楚留香把你教得好，伶牙俐齿。” 凌有梦：“谢谢夸奖，我也觉得楚香帅教我教得好。” 胡铁花看了许久，又笑，他感慨道，“我们都变了许多，但是小凌真是一点没变啊。” 凌有梦豪气地把酒坛子一推，“来，喝酒。” “来，喝酒。” “喝酒喝酒。” 月上梢头，楚留香三人依旧稳稳当当地坐着，凌有梦却已经喝醉了。 他喝醉了也不安分，拉着楚留香开始唱山歌，胡铁花痛苦地捂住耳朵，“楚留香，老臭虫，他以前喝醉了也是这样吗？” 楚留香苦笑，“他以前可从未喝醉过。” 姬冰雁道，“我实在无法想象，他长着这样一张脸，怎么能唱出这样难听的歌来。” “那你现在看到了。” 楚留香试图把凌有梦固定在怀里，凌有梦不唱歌了，他捧着楚留香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直把楚留香看得心跳加快。 “小梦。” “嘘！”凌有梦一把捂住楚留香的嘴巴，笑意盈盈地看着楚留香。 楚留香望进了凌有梦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比头顶的满天繁星还要入楚留香的眼。 凌有梦看了许久，嘟囔了一句，“红烧狮子头。” 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了楚留香的脸上，留下瞠目结舌的姬冰雁和胡铁花睡着了。 9、香帅传奇9 “小梦喝多了，我抱他回去睡觉。”楚留香一把把凌有梦抱在怀里，对胡铁花和姬冰雁道，“你们先喝着，我一会儿就来。” “这……这……”胡铁花睁大眼颤抖着手指着楚留香的背影，看向姬冰雁，“我看错了吧？” 姬冰雁面上镇定，眼底的惊诧却出卖了他，他道，“你没看错。” 胡铁花痛心疾首，“这老臭虫怎么下得了手啊？小梦才二十……啊都二十了。” 胡铁花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苦笑，“我也喝醉了？” 姬冰雁道，“我看楚留香今晚是不会再来了，我们喝，明天找机会试探一下。” 胡铁花道：“试探又如何？这种事情本就不为大众所容，是又如何？” 看，又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 凌有梦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他锤了锤脑袋，长叹一口气，“下次再也不要喝这么多酒了，宿醉的感觉可难受。” “知道宿醉难受了？” 姬冰雁推门进来，示意人把醒酒汤给凌有梦之后把人赶出去，然后关上门坐在桌边严肃地看着凌有梦。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凌有梦不解，“楚香帅呢？” 姬冰雁低咳一声问，“你和楚留香怎么回事？” 凌有梦更不解了，“什么我和楚留香怎么了？我和他没怎么啊？” 姬冰雁看凌有梦神色不似作假，微微沉吟了一下，道，“楚留香在后院扎马步，你去找他吧。” 凌有梦哦了一声，觉得有些奇怪，这大冬天的，楚留香怎么突然想起大早上去扎马步了。 凌有梦穿过回廊到后院的时候，楚留香已经没扎马步了，他靠在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有梦轻手轻脚走到楚留香身后，一把捂住对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猜猜我是谁，猜错了你要拿出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买命。” 楚留香嘴角微扬，“难道是，凌有梦凌少侠？” 凌有梦一下子撤回手，问，“我听姬冰雁说你扎了好几个时辰的马步？” “哪里有好几个时辰，就是早上空气不错，起来压压火气。”楚留香揉了揉凌有梦的脑袋，“头疼吗？” “压火气？”凌有梦不知道楚留香有什么火气，他脑子转了一圈恍然大悟，他鬼鬼祟祟地凑近楚留香，“香帅，这种事情可憋不得。” 楚留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难得觉得有些尴尬，他道，“不是因为这个。” 凌有梦用力点头，“我知道的，男人的自尊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楚留香放弃挣扎：“……听我说谢谢你，小梦。” “不用谢，我俩什么关系。”凌有梦伸出手想哥俩好的揽楚留香的肩，奈何他比楚留香矮一点，这个姿势做不来，所以他放弃了。 楚留香哭笑不得，“走吧，前厅去。” 胡铁花看着楚留香和凌有梦的神色依旧有些复杂，他道，“我要进一趟沙漠。” “进沙漠做什么？”一听沙漠姬冰雁勃然变色，“那是吃人的地方。” “去沙漠做什么？”楚留香问。 胡铁花道，“我有个朋友，在沙漠，我要去找他。” “那个朋友，老臭虫也认识。” “谁？”楚留香问。 “中原一点红。”胡铁花道。 楚留香无奈地揉了揉鼻子，“看样子，我也得去一趟沙漠。” 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姬冰雁，姬冰雁拒绝三连，“我不要，我不去，绝对不行。” 说着，姬冰雁苦笑一声，“再去一趟沙漠，我怕我命都要交代在那里。” 凌有梦：“你们怎么不问我？” 楚留香：“你要去吗？” 凌有梦乐颠颠的答，“我要去我要去。” “不行。”楚留香一口回绝，“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会很快就回来的。” 凌有梦：“凭什么？” “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胡铁花嬉笑，“小凌，你以为沙漠是什么地方？刚刚死公鸡都说了，那是吃人的地方。” 凌有梦面无表情地看着胡铁花。 “你去了说不定还拖后腿。”姬冰雁冷笑，“连我都不敢说自己进沙漠能活着出来。” 凌有梦：“……” “别担心小梦。”楚留香安抚了一句，“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我们会准备齐全，不会出现姬冰雁说的那种情况。” 凌有梦冷漠的哦了一声。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武功不好，不去最好，带上自己说不定还真会给他们拖后腿。情感上，凌有梦在这个世界这么久，从没和楚留香分开过这么久，他竟有些被排除在外的难过感。 不过凌有梦没有失落多久，他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系统，我们去找乐子。】 系统：【？】 凌有梦脑袋探出门口，【我也不知道兰州有什么好玩的，但是来都来了。】 系统冷漠：【……哦。】 凌有梦叹气，【你变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系统：【你要我说什么？我就是你无聊时才想起来逗弄的小玩意，平时你根本想不起我。】 凌有梦：【……】 “小梦，你在这里做什么？”楚留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凌有梦猛地转头，和楚留香来了个碰碰头，他疼地咬牙切齿，捂住脑袋，“你怎么突然出声啊？” 楚留香：“……那我不说话？” 凌有梦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沙漠了吗？快走快走。” 楚留香摸鼻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生气。”凌有梦道，“你们说的是对的，我不去最好。” 楚留香哑然，“小梦……” 凌有梦无奈道，“我真的没生气，你们注意安全，我会在兰州等你们出来的。” 楚留香沉默了半晌才道，“好，等从沙漠出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 兰州人生地不熟的，系统虽然没有什么大用处，但是当地图来用还很不错，起码不会迷路了。 凌有梦站在摊贩前，正和对方据理力争，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来人的声音温温柔柔，“有梦？” 凌有梦撑着伞转头，愣了一下，“原少主，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原随云，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衣袍，看起来极为温和。 原随云微微一笑，“有点私事，倒是有梦，怎么又是你一个人？楚留香不陪着你？” 凌有梦道，“他们也有事，我就一个人逛逛。” 原随云道，“若是邀请你去我那里做客，只怕到时候东西没吃完，楚香帅又来了。” 凌有梦摸摸鼻子，笑道，“不好意思，上次的事……” “无妨。”原随云温和地打断了凌有梦的话，“有梦不必放在心上，毕竟我与有梦是朋友。” “方才听你与这老板争吵。”原随云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摊贩忙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这里摆着买的玉器都是真品，这位公子看上了一朵玉簪花，却非说是假的，一直在跟我胡搅蛮缠。” 凌有梦炸毛，“谁胡搅蛮缠了？谁说你这是假的了？我明明说你以次充好，欺瞒消费者。” 原随云微微一笑，阻止了二人继续争论不休，他道，“不介意的话，可否给我看看？我对这些东西很熟悉。” 那摊贩怒道，“不买就不买，非要全都看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样在这闹着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凌有梦冷笑，“你要真是上品，你心虚什么？” 摊贩：“……” “以次充好，用可以买上品的钱来买你的次品，老板你赢麻了吧？”凌有梦继续冷笑，“这致富之路算是给你玩明白了。” “却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公子。”摊贩皮笑肉不笑，“看你长得也不是那般刻薄到要置人于死地的模样，怎么非得逼我去死。” “我没有逼你去死。”凌有梦委屈，“下品和上品之间差了多少银钱你是知道的，这足够贫苦人家过一年了，若是有人在你这摊子上买了次品，若那人正好是平民百姓，少不得吃糠咽菜，你怎么不想想你是不是在逼别人去死？” 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摊贩恶狠狠地瞪了凌有梦一眼，飞快地收拾东西跑路。 凌有梦冷哼，“我还以为他多有骨气呢。” 原随云道，“他离开了这里，去别的地方也会继续这样做的。” “那我就管不着了。”凌有梦笑了笑，“他若不是正好撞上我，我也不会刻意去打假。” 原随云颔首笑了笑，又邀请道，“快到午点了，有梦要一起吗？” 凌有梦道，“这次该我请原少主才是。” 。 这次的地点是在兰州最大的酒楼，这是姬冰雁的产业。 凌有梦让掌柜给他们留了个雅字号包房，打开窗户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意，冷得凌有梦赶紧又把窗关上。 “外面的雪下得好大啊。”凌有梦呵了呵手，暖和了一些方才取下狐裘大氅放到一旁看向原随云，“原少主看起来越发精神了。” 原随云冲着凌有梦在的方向笑了笑，“有高兴的事便是如此。” 凌有梦问，“原少主有高兴的事？” 原随云微微颔首，却没有多说，凌有梦也识趣的不多问。 他道，“不知道沙漠里是什么样的场景。” 原随云耳朵微微一动，端起热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被凌有梦担心的楚留香一行人此刻终于走到了沙漠中唯一的绿洲处。 饶是楚留香，在沙漠里行走了这么久，也显得有几分落魄之感。 “来，坐下歇会。”楚留香道，“我觉得我们已经快到了。” “这沙漠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大冬天的这沙砾烫得我脚疼。”胡铁花脱了鞋袜看了一眼又不忍直视的别开脸。 楚留香道，“不让小梦来是正确的。” 一听见凌有梦的名字，胡铁花和姬冰雁都不困了，瞬间来了精神看着楚留香。 “你们两个想做什么？”楚留香皱眉。 姬冰雁拍了拍楚留香的肩道，“我直接点问，你和小凌现在是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楚留香苦笑，“我倒是希望有点特殊关系。” 姬冰雁和胡铁花对视了一眼。 姬冰雁道，“小凌不晓得你对他是什么想法？” 楚留香：“若是知道了，你看我现在还在这里和你们说话？” 胡铁花问，“那你是准备就这样了？小凌年纪也不小了，寻常人家他这个年纪孩子都会爬了，我看喜欢小凌的姑娘也很多。” “那你就太小看楚留香了。”姬冰雁笑道，“花疯子，要知道，没有楚留香偷不来的东西，哪怕是一个人的心。” 楚留香露出笑容来，“我已经打定主意，此次回去便向小梦说清楚，无论结果如何。” 凌有梦打了个喷嚏，原随云有些担忧，“可是生病了？” “没事。”凌有梦说着又打了个喷嚏，他喃喃道，“莫非是有人想我了？” 原随云没说话，他给凌有梦倒了杯酒道，“有梦，喝一口暖暖身子，可别感染了风寒。” 凌有梦说了声谢谢。 原随云微微含笑，“有梦平时与楚留香说话也是这样吗？” “哪样？”凌有梦恍惚了一阵才想起来，“不是，只是顺口罢了。” 原随云道，“你与楚留香是朋友，那与我也是朋友，有梦对我却过于客气了。” 10、香帅传奇10 凌有梦学着原随云的模样轻轻抿了口酒，低声道：“抱歉。” 原随云和楚留香当然是不一样的，凌有梦想，且不说从他们相处的时日以及楚留香对凌有梦自己的恩情，更何况，凌有梦把楚留香当做了可以在这个世界相处一生的家人。 原随云眉梢微微动了动，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莫名起了一股胜负欲。 他笑道，“何必道歉，你自幼与楚留香在一起，与我不过两面之交，只是我感觉有些难过罢了。” “我双目有疾，旁人都夸我，我却知道他们心里都在怜悯与同情我，唯有你我没有感受到半分同情与怜悯，所以便想成为你的至交好友。” 凌有梦笑，“你虽双目有疾，却比更多双眼完好的人要更厉害，纵然有些可惜你不能亲眼看看这江湖，你自己都不会自埋自怨，我同情你做什么？” “我并非天生便看不见，幼年时我也是能看见的，而且现在虽然看不见，但是这些东西在我心里自有印象。” 凌有梦点了点头，后天失明比天生失明更加痛苦，他并不了解原随云的事。或许是看过忘了，又或许是自己没看完，他记忆本也算不上特别好，如今能记住的也只有印象比较深的一些人物。 但是原随云这样的人…… 系统发出怪兮兮的笑声，【你居然在为原随云可惜？】 凌有梦：【？】 系统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说话了，凌有梦并不知道系统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能解读出好几层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系统纯粹在演他。 “怎么了？”原随云敏锐地感觉到凌有梦的沉默，微笑道，“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凌有梦收回发散的思绪，他看了一眼外面的雪，“也不知何时才能停。” 原随云也侧耳听了一阵，“或许还有一段时间。” “对了。”原随云道，“你在兰州住哪？若是住客栈，不如去我的宅子，我在兰州也有一处住所，只是许久没住过人了。” “多谢原少主，但是不必。”凌有梦道，“我有住的地方。” 原随云听此，也不强求，他道，“那便好。” 不知原随云来兰州是做什么，但是凌有梦时时与他偶遇，他有时候都怀疑过于巧合了些。 但是思来想去不觉得自己会让对方有利可图，而且原随云行为举止都十分雅正，或许只是巧合？ 凌有梦这样想着，把那点微妙先压在了心底。 。 这日是冬至。 凌有梦接到原随云的邀约去他别院小聚一番，凌有梦本来准备拒绝了，但是送信的人微笑着道，“公子说了，今日他备了薄酒，务必要请到凌公子才行。” 凌有梦便答应了。 他坐上马车，来到原随云的别院。 院子里面架起了火，年轻的侍女们微笑着忙前忙后，包饺子抬水下锅，明明是一副热闹至极的模样，现下却安静到有些诡异。 凌有梦脚步一顿，带凌有梦来的人道，“凌公子随我来，公子在书房等你，那里暖和一点。” 凌有梦颔首，“有劳。” 原随云书房的门是开着的，凌有梦打眼望去，一眼便看见了原随云提着笔站在桌前。 虽然看不见，但是听见脚步声他便抬头笑道，“有梦来了？” 凌有梦应了一声问，“原少主在做什么？” “在绘画。”原随云声音里有些可惜的模样，“可惜，我画不出来。” “你想画什么？”凌有梦看了一眼原随云桌上的纸，上面除了一团即将凝固的浓墨，也没有别的东西。 “没什么。”原随云笑容微顿，然后搁下笔道，“今日冬至，我想着楚留香不在，你一个人冷清，就想叫你来一起过。” “今日冬至，我本不该叨扰的。” “是我要请你的。”原随云道，“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这话就有点重了，凌有梦无奈笑了一声，“哪有？我还是来了。” 原随云点点头，绕过书桌准确地走到凌有梦面前，“我让下人包了饺子，现下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出去看看。” “吃过饺子，晚上的时候我们再好好喝一杯如何？”原随云问，“今日不如就住我这里，明早再回去。” 凌有梦笑了笑，“走吧。” 原随云和凌有梦在亭子里坐下了，虽然白日下了雪，但是天上还有零星的几点星宿。 原随云替凌有梦斟了酒，笑容温和，“今日确实已经晚了，明日一早我差人送你回去如何？” 这里距离姬冰雁的住宅确实有一段距离，凌有梦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原少主了。” “早说了不要叫少主，我们都这般熟稔了你叫的还是这般生分。”原随云无奈道，“倒显得我有点自作多情了。” 凌有梦尴尬地笑了笑，“抱歉，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无妨。”原随云很大度，“我们不差这一时半会。” 凌有梦浅笑，举起酒杯，“好，原兄，那我们就干了这一杯。” 凌有梦并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他趴在桌上，脑子有些模糊地想，明明说过以后绝不喝这么多酒了，结果在别人家喝醉了。 原随云的脸在面前模糊不清，凌有梦有些歉意地想，看来今天晚上要麻烦原随云了，只是这别院可真是有些奇怪。 最后他还想，也不知道楚留香他们离开了沙漠没有，也不知今日冬至他们吃了什么。 凌有梦彻底闭上眼。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大亮，凌有梦一骨碌坐起来，才发现房间格外熟悉。 “醒了？”楚留香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凌有梦回头，有些惊喜，“楚香帅，你们回来了？” “再不回来你怕是要搬到原随云家里去了。”楚留香哼笑，“怎么还在外人家喝醉了？” 凌有梦没在意楚留香的阴阳怪气，他下了床上下打量楚留香，直把楚留香看得不自在，“你看我做什么？” “我瞅着你好像变了些。”凌有梦摸了摸下巴。 “哪里变了？”楚留香问。 凌有梦伸出手，掐了掐楚留香的脸然后怒道，“没有带上我是为了一个人偷偷长胖吗？” 楚留香：“……” 凌有梦松开手，双手环胸，“楚香帅，你可得好好跟我讲讲，你们去沙漠遇到了什么了。” 楚留香：“明明是我应该问你，你何时和原随云那般熟悉了？” “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待在屋里无聊，可不就得出去找乐子，这找乐子吧，正巧就碰上了原随云。” “就这么巧？”楚留香微笑，“莫不是原随云故意堵你吧？这兰州城这么大，他正好就遇上你了？” 凌有梦：“这我哪知道？” 楚留香思来想去觉得原随云不怀好意，他回忆了一番昨夜的事情，不免皱了皱眉。 原随云正准备把凌有梦扶起来送回房的时候，下人来传，“公子，楚留香来了。” 原随云微微一顿，淡笑道，“他来得到也巧，既然人都来了，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请他进来吧。” 楚留香一到，目光便凝在了凌有梦身上，他笑道，“今日多谢原少主，我家小梦打扰你了。” “你家小梦？”原随云哂笑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将凌有梦扶到了楚留香面前，道，“既然楚香帅来了，这人我便交给你了。” 凌有梦一到楚留香身边，人便不安分了，他扯着楚留香的脸问，“楚留香，今天冬至，我吃饺子了，你羡慕吗？” 楚留香看向原随云，对方微微侧着头，像是发现楚留香在看他道，“楚香帅，看来，有梦很信任你。” “我与他的感情不一般。”楚留香微笑道，“他自然是信任我的。” 原随云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没笑。 楚留香把凌有梦抱好道，“今日多谢原少主邀请小梦过冬至，现在楚某回来了，我便带着小梦先告辞了。” 楚留香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凌有梦也直直地看着他。 “我总觉得，你好像对原随云有偏见。”凌有梦道。 楚留香：“没有。” 这两个字毫无说服力，凌有梦却没有多问了，原随云是他的朋友，不是楚留香的朋友。楚留香若是不喜欢原随云便不喜欢，有偏见便有偏见，他也不会要求楚留香必须喜欢他的每一个朋友，在原随云心里，自然还是楚留香更重要的。 “楚留香，凌有梦！”门外的胡铁花拍着门大喊，“你们两个人躲在房间里做什么呢？快点出来了。” 楚留香站起身，去衣柜里给凌有梦找了身衣裳道，“昨天那身一身酒气，所以我给你换了，今日就穿这个吧，喜气。” “确实够喜庆的。”凌有梦抓着红色的衣袍，无奈道，“好像要成亲似的。” 楚留香微微一笑没说话。 二人出了门，发现姬冰雁和胡铁花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姬冰雁给楚留香使了个眼色，楚留香微微摇头。 凌有梦很高兴，他道，“马上要过年了，你们回来得正好，可以一起过年。” 楚留香看着凌有梦笑意盈盈的眉眼，也笑了笑说，“好。” 再等等吧，等过完年再说好了。 11、香帅传奇11 过年前楚留香就逮着凌有梦出去采购年货，还是一大早的。 被打断了美梦的凌有梦哀怨道，“不是不可以出去，可是这会儿，鸡都还没你起得早。” 楚留香笑了，“现下都已经辰时了，胡铁花和姬冰雁已经出门好一阵了，我还特意让你多睡了一个时辰。” 凌有梦：“……”痛苦。 “以前我们过年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样早的。”凌有梦喃喃，“平日里我都能睡到日上三竿，为什么你们一回来我就得跟着早起啊？” 楚留香给凌有梦系腰带，“好了大少爷，以前我们两个人可以过得粗糙些，现下一大家子人……” “一大家子人还需要我们出去采购吗？”凌有梦一把扯过楚留香手里的腰带自己系好，叹气道，“算了算了，入乡随俗。” 什么入乡随俗啊？楚留香憋不住笑，“第一次与你过年，姬冰雁想大显身手一番。” 凌有梦：“我谢谢他了，真心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真到了采购的时候，凌有梦却比谁都积极。 因着快过年了，街上的年味气息也格外浓厚，街上叫卖的小贩似乎都比平时更卖力了些。 热气腾腾的包子到了凌有梦手上后，凌有梦看向楚留香问，“你们吃了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啊？”胡铁花讥笑，“难怪没有早饭吃。” 凌有梦瞥了胡铁花一眼，一点都不走心的恭维，“是是是，胡大侠起得早，我等都不及你。” 胡铁花道，“那是自然。” 凌有梦哼笑一声，咬了口包子，忽然一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面的巷子。 “怎么了小梦？”楚留香问。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我好像看见无花了。” 楚留香神色微变，他压低了声音，“小梦，你可知，那无花是何人？” 凌有梦看向楚留香，他当然知道，无花是反派boss。 “他曾杀了自己的胞弟。”楚留香道。 凌有梦虽然不记得具体的了，一个反派干出这些事情来，他完全不意外。无论那个时候无花在想什么，他确实杀了他的弟弟。 “他是石观音和东瀛人天枫十四郎的儿子。” 凌有梦对这些确实记得不太清楚了。 “我没想到。”楚留香叹息，“我引为至交好友的人，竟会是杀人凶手。” 凌有梦拍了拍楚留香的肩安慰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你楚留香一般，不杀人。” 楚留香摸鼻子苦笑，“小梦，完全没安慰到我。” 凌有梦叹气，“我也没想安慰你，既然你都这样说出来了，想必也没准备让我安慰你。” “是。”楚留香道，“走吧，那无花现在绝不会出现在兰州，你想必是看错了。” 看错了吗？凌有梦又看了一眼巷子口，那里只有一个抬着冰糖葫芦的老翁被小孩们围着，再没有其他人。 胡铁花趁凌有梦没注意之际，一把抢过凌有梦手里的包子，“哟，不吃了？那给我。” “我要吃！胡铁花！”凌有梦大怒，连忙追上去，“你还给我！花疯子！” 楚留香和姬冰雁落后了几步，姬冰雁走到楚留香身边问，“你准备何时与小凌说？” 楚留香又苦笑，“总担心告诉他了他会对我避之不及。” “这可不像你楚留香。”姬冰雁笑着拍了拍楚留香的肩，“你若是不说，以小凌的性子，怕是永远都看不出来。” 楚留香抬手按了按额头道，“只是事关小梦，我总是瞻前顾后的，我知道这不像我的作风。” 说话间，凌有梦已经抢回了他的包子，他气鼓鼓地瞪着挠头傻笑的胡铁花，“笑什么笑？你给我把包子都弄坏了！” 包子上沾满了泥土，显然是在地上滚落了一圈。 胡铁花道，“你不追我它不会掉地上。” “你不抢它我也不会去追你！”凌有梦咬牙，胡铁花居然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嘘！”胡铁花忽然伸手捂住凌有梦的嘴低声道，“有声音。” 凌有梦耳朵动了动，也听见了一墙之隔传来的暧昧声音。 再听下去，凌有梦的耳朵就红了起来，他蹬着胡铁花，胡铁花显然也没想到里面的人青天白日之下做那等事，颇为尴尬的松开凌有梦压低了声音，“我们快些走吧。” 凌有梦赶紧点头，和胡铁花一块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胡铁花反思了一会儿又哈哈大笑，“小凌，你是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啊？你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凌有梦只恨胡铁花好好的人怎么长了张嘴，他强硬道，“没有做过怎么了？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贞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像你这样的嫁出去旁人都嫌弃的！” 胡铁花听着这两句话笑得更欢了，他凑近凌有梦问，“要不要你胡哥带你去见识一下？” “见识什么？”楚留香含笑的声音在胡铁花和凌有梦身后响起。 凌有梦嗖的一下钻到楚留香身后道，“香帅，不是要采购年货吗？我们快走吧！” 楚留香：“……哦。” 身后胡铁花的笑声夸张极了。 凌有梦：“……” 等到采购回来已经到了中午了，吃过午饭的凌有梦又爬上床，被楚留香一把拽住。 凌有梦不解，“你干什么？” “刚吃完就睡？” 凌有梦拍了拍肚子，“今天起得太早了，起床再做训练。” 楚留香也没忍住在凌有梦的小腹上按了按，凌有梦本来就不多的腹肌如今已经转化了成了软软的小肚子，还怪好摸的。 凌有梦一把拍开楚留香的手，迎上楚留香温和带笑的目光，凌有梦盯了两秒，不知道怎么地想到了上午和胡铁花一起听到的墙角。 他耳朵一热，赶紧推开楚留香的手，“你快些出去，我要睡觉了。” 楚留香：“……”奇怪，好端端的，怎么脸红了？ 等楚留香出去关了门，凌有梦盖好被子，躺在床上盯着床帐，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方才闭上眼睛睡觉。 凌有梦一个中午都没睡得安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到了年纪，他中午甚至还做了个模糊不清的梦。 梦见了什么凌有梦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梦里有种旖旎的感觉。 凌有梦伸手摸了把亵裤，叹了口气，果然是迟来的青春期。 这来得也太迟了点，若是被人知道，免不得一阵嘲笑。 凌有梦认命地换了亵裤抱着出去，鬼鬼祟祟的准备找个地方毁尸灭迹。 谁料一开门就看见楚留香站在门外看着他，“小梦。” 吓得凌有梦赶紧把裤子往身后一藏，干笑一声，“楚香帅，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你睡醒没有。”楚留香狐疑地看着凌有梦，试图看他的身后，“你藏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凌有梦连连道，“什么都没有，就是丢个垃圾。” “丢垃圾？”楚留香更不信了，“丢垃圾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凌有梦：“没有，我没有紧张。” 楚留香微微闪了闪眼，“小梦，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凌有梦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我还没说是什么。”楚留香笑出声来，“你真尿床了？” 尿床？楚留香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凌有梦：“……” 凌有梦：“啊是是是，你别告诉别人，我先去丢了，你自己进房间坐着等我。” 凌有梦藏着亵裤，一边走一边偷瞄着笑容依旧的楚留香，然后飞快跑开。 楚留香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笑容淡了些，他走进凌有梦的房间，站在凌有梦的床前看了半天总算是看出来一点不同。 床单上唯一一处颜色稍微深一点的地方，凌有梦并没有看见。 楚留香伸出手摸了一下捻了捻，又坐回了桌边。 凌有梦回来后一屁股坐在桌旁，抬眸看着楚留香，“香帅，你来找我做什么？” “处理好了？”楚留香回过神来问。 凌有梦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处理好了，香帅，你可要跟我保密，绝对不可以说出去，这也太丢人了。” 楚留香微笑道，“放心吧，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凌有梦十分相信楚留香的人品，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倒了杯茶猛灌了一口。 “今晚，城中会有舞狮，你要去看看吗？”楚留香问。 凌有梦点头，“去吧。” 楚留香道，“那晚上吃过晚饭我们就出门。” 凌有梦又点头。 楚留香瞧他这副模样，笑了笑道，“我说什么你都点头，你早上和胡铁花可是遇到了什么？” 凌有梦大惊，“你为何这样问？” 他忍不住想，难道胡铁花还把这种事情也告诉了楚留香不成？不过以他们这样好的关系若是分享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就是这种事情说出来不觉得羞耻吗？ “我看你回来后就有些奇怪。”楚留香道，“胡铁花也一直在笑，我有些好奇。” 凌有梦咬了咬手指，他问，“楚香帅，你有没有觉得我年纪到了？” 12、香帅传奇 12 楚留香笑容一滞，尽管知道凌有梦什么意思他尤做不解，“什么年纪？” “就是找女朋友，找对象啊？”凌有梦道。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楚留香看似很平静，膝盖上的拳头却已经攥紧了，他道，“你看我，如今成婚了吗？” “……”凌有梦脱口而出，“你不一样啊。” “我哪里不一样？”楚留香问。 凌有梦想说你可是楚留香啊，你身边多少莺莺燕燕，又有多少人想对你投怀送抱？哪里需要操心这些？ 他本想那样说，可是这个楚留香与他在书里看到的楚留香却有些不同。 凌有梦说不清哪里不同，或许是在自己跟在楚留香身边后，楚留香在凌有梦跟前婉拒了不少女子。 起先的理由是教坏小孩，后来就更直接地拒绝了。 见凌有梦说不出来，楚留香的拳头缓缓松开，他含笑道，“你看小梦，我与你并无不同，如今我亦孑然一身，只有你相伴，没有妻女拖累，你也是，我们两个就这般相依为命不挺好的？”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楚留香的话。 “以往这么多年我们都一起过来了，如今小梦长大了。”楚留香似笑非笑道，“想成亲离开我了？” “没有没有。”凌有梦又连连摆手，他有些泄气，“没有的。” 楚留香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他暗自琢磨着是谁带坏了小梦，一边又想还好小梦信任他，与他说了。 他得寻个时机告诉小梦，楚留香想，再拖下去，只怕小梦真的有了中意的女子……这样一想，楚留香又觉得自己实在阴暗自私，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竟要让小梦两难。 只是说了罢了，若是接受自然是好的，楚留香又想，若是小梦不肯接受他，视他如毒蝎，那便罢了，他会护着小梦娶喜欢的女子，然后幸福一生。 这样一想，楚留香竟觉得口中苦涩起来。 凌有梦不知道楚留香在想什么，他就这么一问问过了也没放在心上。 他不过才二十岁，放现代也才是一名大学生，没谈过恋爱怎么了？这不挺正常？ 凌有梦猛地站起来，道，“香帅你说得对！” 楚留香被凌有梦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心里的那点苦涩也瞬间消失不见，他问，“什么？”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凌有梦叹息，“在这偌大的江湖，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么想着去保护一个女孩子呢？” 楚留香：“……” 跟凌有梦在一起，似乎总也难过不了。 凌有梦又拍了拍楚留香的肩，“只有香帅，才一直同我在一起的。” 楚留香露出一丝笑意来，他道，“嗯。” 他自然会和小梦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晚上的舞狮很是热闹，整个兰州张灯结彩，喝彩声和吆喝声占满了街道。 凌有梦穿了件雪白色的大氅，整个人包裹在里面，被姬冰雁好一阵笑，“都是习武之人，你怎么就这么不禁冷？” 凌有梦一边搓手一边道，“这不是很正常吗？街上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穿，其他人都是这样穿的，你们几个才像异类。” 楚留香三个人像是不怕冷似的，穿着几件单衣，凌有梦看着都觉得冷极了。 “我们有内力护体，可不怕冷。” “饶了我吧姬老爷。”凌有梦无奈，“你都知道你们有内力护体，但是我内力就那么一点，和你们可没法比。” 楚留香笑了一声，道，“往前走吧，舞狮在那边。” 前面声势浩大，凌有梦站在原地抬头看了舞狮前方的人看了许久，微微蹙了蹙眉。 “香帅。”凌有梦回头，“那个人……” 身后人潮汹涌，哪里有楚留香三人的身影，凌有梦左右看了几眼，也没有找到熟悉的人。 他和楚留香三人走散了。 凌有梦挤开人群准备往外围去，幸好前些日子把兰州都转了一圈，他不至于说迷路。 系统又发出粲然的笑声。 凌有梦心烦，【你又要做什么？】 系统道，【少侠，需要我帮你吗？】 凌有梦冷笑，【你是不是在废话快给我看看，他们在哪？】 系统：【……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凌有梦还想说什么，耳边却响起巨大的爆炸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刺眼的亮光在身后响起。 疯狂往外跑的人群们尖叫着走火了。 凌有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被拥挤的人群推着走了。 凌有梦张嘴，“诶，不是，你们……” 跑什么还没出口，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拖进了怀里，随后一道温和却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响起，“有梦，没事吧？” 凌有梦抬起头，有些惊讶又有些茫然的张了张嘴，“原兄？” “是我。”原随云含笑道，“怎么了？伤到了吗？” “没有，怎么是你？”凌有梦道。 “是我你很失望？”原随云的表情略微黯淡下来，“你以为是谁？楚留香？” 凌有梦讪笑，他总觉得原随云这话有些怪怪的，明明就是很普通的问话而已。 “不是，就是……你一个人出来的？”凌有梦看了一眼原随云身后问。 “不是，家仆去买东西了。”原随云双目无神，却直直地‘看着’凌有梦，“你与他们走散了？” 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凌有梦微微点头，“这里人太多了，走散了也正常。” 原随云轻笑一声，“分明是没看好你，你倒是替他们找好了借口。” 顿了顿他又道，“若是我，这么多人定会好好拉着你不给你走散的机会。” 凌有梦：“……” 凌有梦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一直跟着他们都行。” 说罢，凌有梦怕原随云又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他忙又道，“我看看，方才是发生了什么。” 他转过身，舞狮后方的庙宇还燃烧着熊熊大火。 救火的人来来往往，满脸着急，他和原随云站在这里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原随云扯了扯嘴角道，“不如先与我一道离去？我差人去给姬冰雁送封信，让楚留香来接你回去？” 楚留香本就不太喜欢原随云，凌有梦不太想让他和原随云碰面。 他当下便拒绝道，“不必了，多谢原兄，只是这里失火了，想必香帅也在找我，我找找便能找到他。” 原随云道，“那我与你一起找他如何？” 凌有梦，“原兄不是在等你的家仆？那我……” 原随云的手指抵住了凌有梦的嘴唇，看起来温和却不容拒绝道，“有梦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我想与你一起找他们也不可以吗？莫非还是介意我是一个瞎子，所以你这般讨厌我？”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凌有梦张了张嘴，看着原随云的眼睛，最终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他道，“没有，那便一起吧。” 原随云的笑容便出现了，他牢牢地握住凌有梦的手腕，“走吧。” 凌有梦看了一眼他的手，“原兄，要不，你先松开我吧，两个大男人这样怪怪的。” 原随云似是恍然一边，松开手，“抱歉。” 凌有梦动了动手腕，心里有些诧异于自己无法挣脱原随云的束缚。 转念一想，又觉得原随云毕竟是无争山庄的少主，即便双目有疾，武功自然也不会弱。 另一边，楚留香眨了个眼凌有梦便不见了，他当下便着急起来。 姬冰雁道，“小凌又不是小孩子了，分开了他自然知道找我们的，找不到他也能找到回家的路，你着急什么？” “我当然着急！”楚留香道，“今晚本就人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小梦单纯，若是被谁哄骗了去怎么办？” “他只是单纯，又不是傻。”姬冰雁无语，“而且，你曾说他第一次见无花就有些害怕无花，想必是有点规避风险的能力在身上的。” 楚留香：“那哪里能一样？” 胡铁花拍了拍姬冰雁的肩道，“死公鸡，你现在跟他说不进去的，还是先找人吧，小凌武功不怎么样，若是真遇上有心人，他打不过。” 。 平时不觉得，但是在找人的时候，凌有梦觉得兰州真的很大。 他靠着墙蹲下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毫不在意雪白的大氅被打湿。 原随云撑着伞遮住了凌有梦，“累了的话休息一会儿，这样找下去，说不定与他们相距越来越远了。” 凌有梦抬眸看着原随云担忧的表情，微微怔了怔，他道，“抱歉，连累你了。” “连累我什么了？”原随云笑了笑。 身后的家仆递过水来，原随云看了一眼，接过递给凌有梦道，“喝一口再继续吧。” 凌有梦看了一眼水壶，问，“你不喝？” “我不渴。”原随云道，“我听你声音有些哑，应当是渴了。” 凌有梦接过水壶道了谢，然后仰首喝了几口，又把水壶递还给原随云。 他站起来道，“我们走吧……” 却不知是起来太急了还是怎么回事，凌有梦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他伸手按了按额角用力摇了摇头。 “怎么了？”耳中传来原随云关切的声音。 怎么了？ 凌有梦看不清原随云的表情，他张了张嘴，最终倒在了原随云怀中。 原随云表情沉静，把手里的伞递给身后面无表情的家仆，然后将凌有梦抱起来。 他道，“走吧，回太原。” 13、香帅传奇13 凌有梦是在马车的摇晃中醒来的，他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只觉得头下的枕头有些硬邦邦的，又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醒了？” 头顶响起原随云的声音。 凌有梦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原随云的腿上，当下有些手忙脚乱地坐起来。 “抱歉，原兄，只是……我们现在？” 为什么自己突然晕倒了？难道是因为喝了原随云递过来的水……自己对原随云确实没有什么戒备心，若是原随云下手，那确实是极为容易的。 可是，为什么？ 原随云微微一笑，声音温和，“有梦，你是在想，为什么我要下药？” 原随云自己承认了。 凌有梦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有些失语，好半晌才问，“为什么？” “我以为有梦醒来第一件事是想杀了我，然后去找楚留香。”原随云轻叹，“有梦什么都没做，还问我为什么我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们明明是朋友。”凌有梦不明白，“你与香帅可是有什么过节？” 原随云微微思索了一下才道，“我与楚留香曾经并无过节，但是今晚之后，却会有了。所以我对你下药，却不是因为楚留香而是因为你。” “为何？”凌有梦问，“我可是有得罪过你？” “不，你没有。”原随云笑容温和，他伸出手，准确的触碰到了凌有梦的脸，他道，“我曾经一直觉得，看不见也没关系，如今却又觉得，若是能真正的看见你的脸一次也好。” 原随云的指尖冰凉，贴在凌有梦脸上却让凌有梦觉得如同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他下意识避开了原随云的手。 原随云也不在意，他捻了捻摸过凌有梦脸蛋的手指尖，好半晌才道，“我并不想这样对你，可惜，你眼里只有楚留香。” 原随云只是对凌有梦下了药，却没有伤害凌有梦，所以凌有梦心平气和，“我还是不懂。” 原随云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兰州距离太原倒也不算很远，其实我更想带你回蝙蝠岛，那里楚留香一定想不到。”原随云道，“但是蝙蝠岛那种地方，我倒也舍不得你去，所以想请你去太原做客。” “你放心。”原随云又道，“我不会伤害你，说了只是邀请你去，你只要乖乖地陪我一阵就好。” 凌有梦微微沉默了一会儿，他对自己的武功很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己绝对无法从原随云手下逃出去。 更何况，此刻的自己身体沉重，内里虚浮，很显然那点微弱的武力都被原随云封住了，如今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蝙蝠岛？ 这个名字，怎么这般熟悉？ “所以你抓我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凌有梦问。 “你还不懂？”原随云叹了口气，“我很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我，一再拒绝我，我不高兴。” 凌有梦：“……” 凌有梦满脸震惊，好半晌他才干巴巴地说，“你……开玩笑吧？” 虽然古龙写得有些话挺让人想歪的，但是里面的角色个顶个的直男，每个男性身边都有不止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莫非，原随云也跟他一样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凌有梦下意识开口，“奇变偶不变？” 原随云：“？” 原随云道，“我没开玩笑，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凌有梦心道，跟他也不是老乡，那怎么就弯了呢？ 系统又发出怪笑声。 凌有梦：【你笑什么？】 系统叹气：【谁料凌少侠还是湾仔码头呢？】 凌有梦：【你阴阳怪气谁？不过一个原随云……】 【不过一个原随云？】系统打断凌有梦的话，【你可知原随云是谁？】 凌有梦：【不知道。】 系统又开始怪笑。 凌有梦：【……】 原随云见凌有梦不说话，还以为凌有梦依旧不信，他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凌有梦如实回答。 原随云：“我以为你会想杀我。”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凌有梦揉了揉额角道，“我武功不好，杀不了你，我与你是朋友，我也不会杀我的朋友。” 原随云怔了怔，许久才问，“你如今还拿我当你朋友？” 凌有梦笑了笑，“你与我们并无仇怨，你不过是错把对我的好奇当做了喜欢，所以一时做了错事，但是你并没有伤害我，所以我分得很清楚。” 原随云也笑，他道，“你说错了，我并非把对你的好奇当做喜欢，我并不是什么幼稚不懂情爱的青涩少年。我与你也做不成朋友了，我们如今只有两条路，要么日后分道扬镳，要么你也喜欢我，我们喜结连理。”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原随云，他别过脸，拉开马车的车窗往外看。 天将明，雪也停了，马车行驶后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道车辙。 原随云微笑着，“别想着逃跑，你跑不了的有梦。” 凌有梦平静道，“我不跑，我与你日后想必只会分道扬镳。” 原随云脸上的笑容腾地淡了下来，他道，“我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我从未打算与你分道扬镳。” 凌有梦转过身看着原随云，“你说过不会伤害我。” “当然不会。”原随云的手又摸上凌有梦的脸，他轻声道，“不知你长得何般模样，想必很好看，可惜我看不见。” “不过无妨，我摸完了心里就知道了。”原随云脸上的笑容又浮现，“我听身边的人说他见过的最美艳的花魁娘子都不如你好看，平日与你相处也不会想着你的容貌，但是若是一直不知道的话，我总是感到遗憾。” 凌有梦避无可避，只觉得原随云此刻笑得让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他被动承受着原随云如同亲密的情人般抚摸他的脸。 “你在害怕我？”原随云忽然开口问。 “不害怕。”凌有梦低声道，“你别这样笑。” “哪样？” 原随云收回手，凌有梦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确实不怕原随云，毕竟原随云看起来没有要对他做什么的样子，但是原随云的表情却又让他心底里有些没底。 凌有梦不知道楚留香他们现在有没有发现他已经不在兰州了，若是发现了应当很快就会找来吧？ 楚留香三人已从旁人口中得知凌有梦被人带走了。 “那人穿着蓝色衣衫，高高的，长得一表人才，就是看起来双目无神好似看不见一般，但是行走之间却并无障碍，他与你画像上的公子看起来极为熟稔。”那人这样说。 楚留香皱眉，他看向胡铁花和姬冰雁道，“应是原随云。” “你还没说，那原随云到底怎么回事。”胡铁花问，“我记得人家是无争山庄的少主，怎么和小凌认识了？” “我路上再与你们细说，现在先去把小梦带回来。”楚留香有些忧虑，“我实在担心小梦。” 姬冰雁道，“那我安排一下，我们立刻出发，只是那原随云会带小凌去哪？” “去太原无争山庄。”楚留香道，“无论原随云会带小梦去哪，我们去无争山庄总不会出错。” 。 破庙里空无一人，唯有屋顶布满了蜘蛛网和满室尘土。 原随云的家仆飞快地将庙里打扫干净后生起了火。 原随云握着凌有梦的手，将他带到火边坐下道，“今日赶路匆忙了些，没能赶到城镇里，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将就一晚上，这一路上可能都会比较难捱，等到了太原便好了。” 凌有梦嗯了一声。 原随云也不在意凌有梦的冷淡，他温声道，“这两日你说的话越来越少了，我很担心你，等到了下一个地方，我为你寻大夫看一看。” 凌有梦又气又笑，他质问，“你不知我为何会话少？原随云，你将我当做囚犯吗？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又封我内力武功，若是可以，我想你恨不得给我套上脚铐手铐。” 原随云眉梢都不曾动一下，他道，“你说得对，若是可以，我想将你囚起来。” 凌有梦：“……” “我确实时时刻刻都想同你亲近，你却总在拒绝我。”原随云轻叹，“你这般，实在让我难过。” “等回了太原，我便给你戴上镣铐，让你除了我的房里，哪里也去不了。” 凌有梦眉心一跳，他总觉得，原随云是来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冷声说道，“你说过，不会伤害我。” “我当然不会伤害你。”原随云微微一笑，他伸手将凌有梦拢入怀中，丝毫不给凌有梦拒绝的机会，“你放心，只是让你陪着我罢了。” “若是我们成亲了，我便亲自给楚留香递请帖邀他来参加我们的婚宴，你看可好？” 凌有梦抗拒着原随云的怀抱，他想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得想办法自救。 他绝不能被原随云带到无争山庄，一旦到了那里便是原随云的地盘了，再想跑，就难了。 而他也不能只想等着楚留香来就自己，一旦晚了，谁也不知道原随云到底会做些什么。 毕竟现在的原随云似乎越来越病态了，又或许他一直如此，只是以前伪装得太好了，凌有梦没有发现。 14、香帅传奇14 原随云站在窗口侧着头，忽然道，“你还敢来？” “有何不敢？”无花笑道，“贫僧倒是很好奇，你是真喜欢凌有梦？” “我自然喜欢他。”原随云微微一笑，“我曾经与他说过，我认识他的时间远比他知道的还要早。” 无花好奇道，“你何时认识他的？” 原随云像是有些出神又像是在回忆，他与凌有梦说过，他早就见过凌有梦不是忽悠凌有梦的。 那个时候他中毒坏了嗓子，被人丢在了海里，他第一次觉得海水又湿又冷，第一次觉得黑暗令人感到绝望，他本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听见了有人惊呼。 “香帅，海里好像有人，你快去把他捞上来。” 这是他听见凌有梦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他就昏迷过去了。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原随云躺在地上，旁边生着火，他虽看不见却听得见旁边的呼吸声和交谈声。 “你醒了？”少年的声音清澈明亮，“你受伤了，我和香帅救了你，我叫凌有梦。” 原随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 “不会说话啊？”凌有梦道，“没事，毒清了就没事了。” 原随云点了点头，下意识露出笑容来。 结果又听见凌有梦小声和楚留香说，“香帅，他笑起来有点吓人。” 楚留香也小声回答，“小梦，人家听得见。” 原随云：“……” 第一次被人这样说，他感到有些新奇，伸手摸了摸嘴角却觉得肌肤不似自己的。 他被那些丢他下海的人易容了，这些人铁了心要治他于死地。 原随云看不见自己的模样，自然也不知道这张脸此刻奇丑无比，不过对原随云来说也不重要，易容正好，他暂时不用担心被追杀。 凌有梦无疑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原随云对这种天真善良的人向来嗤之以鼻，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为这种人才活下来。 他不能言语，也看不见，但是凌有梦只知他不能言语，并不知他看不见。 他伤势刚刚好转一些，凌有梦便让他离开。 面对原随云的怔然，凌有梦道，“我不知你为何受伤，也不知你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你在这里很容易为我和香帅带来危险。是我要求香帅救的你，我不能因为旁人让香帅陷入险地，如今你体内余毒已清，说话不过早晚的事，我们不想招惹麻烦，所以你快些走吧。” 楚留香招的麻烦还少了？ 原随云又笑了一下，他想，他对凌有梦又有了新的看法，善良归善良，却十分有原则，并非一昧的善良。 凌有梦的声音是让他活下来的关键，所以，那日在青楼外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道熟悉的声音。 当时确实没有多喜欢的，不过凌有梦于原随云而言也确实是不同的，但是对于凌有梦来说，原随云算不上什么，这让原随云很不高兴。 原随云并不欲告诉无花自己与凌有梦的过往，虽然这只是他单方面认定的过往，若是凌有梦知道自己救的人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也不知是不是会后悔。 无花没能吃到瓜，心底有两分遗憾，他道，“前些日子我一直跟着凌有梦，他确实很难让人不喜欢。” “不过我以为你这种人是不会喜欢别人的。”无花又道，“凌有梦现在大概也是这般想的，你虽然说自己喜欢他，做的事说的话却令人觉得刻意虚假。” 原随云并不在意，他喜欢凌有梦是真的，想要把凌有梦锁起来也是真的，自然，凌有梦喜不喜欢他都不重要，因为只要落在他手里，凌有梦没有别的选择。 。 因为原随云看管得很严，凌有梦一直没找到机会逃跑。 直到马车驶入了昭馀。 这日午后，原随云以为凌有梦已经睡着了，安排两个人在门口看着之后便出门了。 凌有梦睁开眼，看了一眼素白的床帐，又拨开床帐看了一眼，确认原随云确实不在，这才坐了起来。 他小心地推开窗望下去，看得出来下面是一条小巷子，若是下去了，只有前进和后退两个选项。 二楼并不算高，但是在没有内力和轻功的普通人面前，跳下去怕也是会受伤，凌有梦怕的是受伤了跑不远，被原随云抓住。 但是，他咬了咬牙，一脚还是踏上了窗框。 正准备闭眼跳的时候，楼下却出现了一个令凌有梦觉得此刻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妙僧无花。 他嘴角噙着笑容，抬头看着凌有梦道，“贫僧与施主可实在有缘。” 这缘分，谁想要啊？凌有梦僵在原地，只觉得进退两难。 跳下去，落入无花手中，不跳，便是被原随云掌控，这选项不亚于前有龙潭后有虎穴。 无花不可能是朋友，与楚留香等人也交手过，那只能是敌人。原随云试图对他使用非法囚禁手段。 凌有梦只觉得头疼不已。 “凌施主，不下来吗？”无花缓声道，“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凌有梦只想冷笑，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自己听听你这话你信吗？ “你若不下来，贫僧只好去告诉原少主，你想逃跑之事。”无花道，“也不知原少主会如何对你，是不是因为怕你逃跑立马抓你回去洞房。” 凌有梦：“……” 凌有梦压低了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威胁我？” 无花微笑，“施主若是觉得贫僧是在威胁你，那便是在威胁你。” 凌有梦冷笑，这无花是觉得自己会害怕他的威胁吗？ 好吧，他有点怕。 所以他跳了下去。 预想中落地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无花接住了他。 凌有梦抬头看着微笑着的僧人。 无花道，“这般看着贫僧做什么？贫僧说了，出家人慈悲为怀，自然不会让施主在贫僧面前受伤。” 凌有梦问，“你想做什么？” “贫僧与原少主做了一桩生意。”无花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他道，“谈崩了，所以贫僧来把原少主最近最在意的东西顺走。” 凌有梦冷声道，“你与香帅有怨，你分明是想虏我去威胁他。” 无花笑容微淡，他道，“贫僧现在实在不想听见楚留香的名字。” “说起来。”无花定定地看着凌有梦问，“施主为何第一次见贫僧便害怕贫僧？贫僧一直在想，施主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凌有梦：“……” 无花又道，“所以贫僧一直在注意着施主，倒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凌有梦面无表情，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那最好什么都不说。 不过无花也没有继续说了，他一把把凌有梦捞起，扛在肩上就走。 凌有梦一惊，差点没被无花的肩膀顶吐出来。 他气急，“你做什么？” 无花淡定道，“带你走啊。” “带我去哪？”凌有梦问。 无花笑了一声，他道，“你觉得原随云是真的喜欢你吗？” 凌有梦没说话，老实说他并不确定，原随云这个人他从一开始就看不透，早该听楚留香的，离他远些才对。 无花道，“你可知原随云是谁？” “无争山庄少主。”凌有梦回答。 “还有呢？”无花又问。 凌有梦便不知道了。 无花发出了一声不符合他性格的嗤笑声，他问，“你可知，蝙蝠公子是何人？” 凌有梦怔住，他的脑子在这一瞬间飞快地清晰明了了起来。 他总算是有了些印象。 蝙蝠岛，蝙蝠公子，原随云，三岁眼盲，楚留香传奇里的大反派。 原随云心思缜密，自然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喜欢上不过有了数次之缘的凌有梦。 “你觉不觉得，原随云把你当做狗在养？”无花又问。 凌有梦：“……” 原随云这几日把他看得非常紧，几乎是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总是带着微笑看着凌有梦，还摸他脸和脑袋。 就，现在想想……确实很像养宠物的。 曾经凌有梦养过一只狗，虽然凌有梦很不想这样想，但是说不定原随云就是在把他当狗养。 “不过，他确实是喜欢你的。”无花笑道，“只是原随云这个人的喜欢和普通人的喜欢可不太一样。” 凌有梦艰难开口，“大师，你懂得真多。” 倒也不是很难接受这个结论，相对于古龙先生笔下的大反派喜欢自己，那还是把自己当宠物这个解释更说得通。 系统嘻嘻地笑，【少侠，恭喜你解锁新人物。】 凌有梦，【如果我死了……】 系统，【别怕，原随云不会杀你，他是真的蛮喜欢你的，如他所说，你让他很开心。】 凌有梦，【不，我挺怕的，这可是原随云啊……】 系统宽慰道，【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凌有梦：【……】 系统又道：【我会记得替少侠收尸，当然应该用不上我，楚留香会替你收尸。】 凌有梦：【……】 凌有梦苦着脸想，好歹原随云没有因为自己‘不识好歹’杀了自己。 无花脚步忽然停下来了，凌有梦心念一动，抬头望去，果然原随云微笑着站在巷口。 他声音温和，“有梦，你要去哪里？” 15、香帅传奇15 凌有梦僵在原地。 “你这样，我很不开心。”原随云叹气，“我对你这样好，你还想离开。” 凌有梦想，古龙先生就是这点真的挺让人误会的，角色们总喜欢说些给里给气的话。 “你怎么不说话？”原随云向着凌有梦和无花走来，“我知晓，你与无花在一起，你宁可信他也不信我？” 不，我谁也不信。凌有梦冷静地想。 无花将凌有梦从肩上放下来，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道，“原施主。” 原随云笑道，“无花大师，来我的地方带走我的人，这似乎不太好吧？” 无花也笑，“原施主，或许他并不想做你的人。” 原随云哦了一声，向着凌有梦伸出手，“有梦，过来。” 凌有梦看着那只手，木着脸想，看起来可真像是偶像小说桥段，但是这可不是什么偶像小说，一旦选错了，他就完蛋了。 “有梦。”原随云耐心十足，“还没想好吗？” 凌有梦忽然问，“原随云，你带我走，究竟是想做什么？是不是想把我送到蝙蝠岛成为你岛上所有侍从中的一个？” 原随云的笑容微滞，“你为何知道……” 顿了顿他又低笑，“你总是给我许多惊喜，可惜知道了我的秘密，那我只能想办法让你闭上嘴巴。” 这个许多惊喜从何而来凌有梦不知道，但是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后退一步。 无花瞥了凌有梦一眼道，“拱完火知道怕了？” 凌有梦：“……” 原随云还在说，“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知道我的秘密，但是我想了想还是不舍得杀你。既然你不想在太原，那就如你所说，把你带到蝙蝠岛与我日日作伴好了。” 凌有梦欲哭无泪，他想，没事为什么要这么多话？看，被记恨上了吧？ 原随云说罢，忽然暴起直直冲着凌有梦来。 凌有梦后知后觉自己内力被封，根本逃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冲着自己的喉咙来。 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要碰到凌有梦的刹那，一粒石子从天而降打歪了原随云的手。 凌有梦一喜，张口就喊，“楚留香。”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凌有梦抱入怀中，然后迅速后退跃上屋顶。 沙哑却熟悉的声音传来，“小梦，你没事吧？” 凌有梦回头，看见略显沧桑的楚留香时微微一怔，“香帅，你……” 双臂收紧，将凌有梦紧紧抱入怀中，楚留香的胡茬蹭在了凌有梦额头，他道，“抱歉，我来晚了。” 凌有梦张了张嘴，最终伸手拍了拍楚留香的肩道，“没有。” “我很害怕。”楚留香低声喃喃，“小梦，这几日我担惊受怕，睡也睡不好。” 凌有梦看出来了，楚留香的眼底都是青黑之色。 “好在你没事。”楚留香道，“小梦，我再也不要离开你的身边了。” 这才是好兄弟啊，原随云那算什么？原随云的喜欢，狗都不想要。 凌有梦感动到热泪盈眶，他道，“香帅，我以后绝不会乱跑了！” 楚留香伸手摸了摸棱有梦的脑袋转向与姬冰雁和胡铁花对打的原随云，他道，“小梦，原随云可有伤害你？” 凌有梦心想，每日真情告白其实是对玩具的捉弄算吗？算不算伤害了自己的自尊心？ 凌有梦叹气，能活着就是万幸了。 原随云虽然看不见，耳朵却听得很清楚，他还能抽空笑道，“我这般喜欢有梦，甚至想与他成亲，怎么会伤害他？” 凌有梦：“……” 他不理原随云，四下看了一眼才问，“无花呢？” 楚留香道，“跑了。” 凌有梦哦了一声。 原随云又道，“有梦总是不相信我的话，那我们下次再聊吧，下次总会让有梦相信我多喜欢你。” “我令人为你打造了锁链，到时候给你脖子戴上可好？” 这是真把自己当狗了？凌有梦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便看着原随云逃离了现场。 楚留香又揽着凌有梦的腰带他离开了屋顶，站到了巷子里。 凌有梦看向楚留香道，“香帅，这几日……” 楚留香又伸手把凌有梦抱入怀中，他难以自己的，又无比克制的，亲了亲凌有梦的额头。 凌有梦呆滞当场，茫然地抬头看着楚留香，“香帅？” “我很害怕。”楚留香声音低哑，“我本想再多给你我一些时间，再准备准备的，但是，经此一遭，我无法再等下去了。” “我喜欢你。”楚留香凝视着凌有梦，“就是你想得那种喜欢。” 凌有梦想，在做梦，要不然好好的男主怎么就弯了。 凌有梦的表情让楚留香心中没底，他试探性地握住了凌有梦的手，“小梦？” 凌有梦嗖地一下收回手，尴尬地也不敢看楚留香，他道“香帅，你，你先别说话。” 楚留香果然不说话了，一双眼只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避开楚留香的眼睛，胡思乱想了好半天才道，“我们去看看胡铁花和姬冰雁，不知追到原随云没有。” 楚留香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只是他又不敢追问凌有梦的想法，凌有梦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若是逼得极了，却是最会逃避。 。 “现在怎么办？”胡铁花伸出胳膊肘拐了拐姬冰雁，看看前方的凌有梦又看看紧紧跟着凌有梦的楚留香，“就让他俩这样僵着？” 姬冰雁翻了个白眼，“放心吧，很快就会和好了。” 胡铁花：“……这看起来也不像那么回事啊？” 凌有梦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留香，自己一直当兄长，当家人的男人突然说喜欢自己，这实在是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他一时之间除了逃避好像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楚留香却忍不下去了，他快走了两步握住凌有梦的手腕，令凌有梦一个激灵。 “小梦。”楚留香唤了一声，“即便是不喜欢我，也别这样晾着我，我们还是可以如同以前那般相处不是吗？” 凌有梦很想问，知道了楚留香对自己的感情，要怎么如同以前那般相处。 只是，他看着楚留香的表情，又不忍心了。 他低声道，“香帅，你让我多想想，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你。” “你要想多久？”楚留香问，“我并不是需要你立即回应我，也不需要你一定回应我，但是你不能疏远我，小梦。” 胡铁花的目光在楚留香身上转转又在凌有梦身上转转，他无奈地笑了一声。 姬冰雁瞥了胡铁花一眼，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凌有梦看着为了找他而没有丝毫曾经的优雅男神可言的楚留香，想说的话都被咽了下去，他最终低低的嗯了一声。 见此楚留香嘴角上扬，他握着凌有梦的手往前走，“小梦，这几日也没能好好吃饭，吃完饭再去客栈好好睡一觉。” 凌有梦又看向被楚留香握着的手，只能跟着楚留香往前走。 姬冰雁朝胡铁花使了个眼色，“看，我就说吧。” 胡铁花点了点头。 四人走进一家客栈要了四间上房，掌柜却苦哈哈地道，“客官，只有两间房了。” “两间就两间。”姬冰雁道，“曾经我们三人一间都挤过，如今两人一间也可以。” 那掌柜便道，“得嘞，那几位客官看看，你们要怎么分房。” 站在两间房门前，四个人面面相觑。 凌有梦看向姬冰雁，“小姬，我和你……” “不行。”凌有梦话还没说完，姬冰雁就拒绝了，“我不和你住一间房。” 凌有梦：“那……胡铁花我俩一起住？” 胡铁花看了一眼微笑着没说话也看不出表情的楚留香，他道，“我与姬冰雁一间，你和老臭虫一起住。” 凌有梦：“……”他现在就是不太想和楚留香一起住。 楚留香伸手握住凌有梦的手，“小凌，以前我们也是一起住的，你怕什么？你若是怕，我打地铺便是了。” “没有。”凌有梦哪里真能让楚留香打地铺，他叹了口气推开门，“先进来吧。” 楚留香弯唇，笑得英俊且迷人，“我就知道，小梦不会对我这样狠心。” 凌有梦：“……”并不是很想让你知道。 凌有梦和楚留香都洗了个澡才和衣躺在床上。 他盯着床帐，旁边的楚留香却很快就睡着了，想必这些时日确实累得不行。 凌有梦微微侧头，看着楚留香的侧脸。 楚留香无疑是英俊的，很有魅力的，要不然也不会引得众多女子喜欢他。 只是再怎么样，他都是男人。 凌有梦一旦想到这一点就心如止水。 他有可能喜欢一个男人吗？ 凌有梦并不排斥楚留香的亲近，这是日积月累的，建立在他与楚留香两个人的感情基础上，他把楚留香当家人的情况下。 他会对男人的感情避之如毒蝎吗？也不会，即便是原随云说喜欢他，他也只感到了震惊而不是恶心。 凌有梦胡思乱想地理着自己的思路，却并没有发现自己在寻找一个喜欢男人的借口或者理由。 因为他无法割舍掉楚留香，更无法割舍与楚留香七年的相处和感情。 就在他思绪万千，昏昏欲睡的时候，楚留香一伸手，将他拢入怀中。 16、香帅传奇16 被楚留香紧紧抱在怀里，男性强烈的气息和属于楚留香的香味一下子传入神经，凌有梦的睡意一下子又消失了。 他抬起头却只能看到楚留香的下巴以及感受到楚留香平缓的呼吸，楚留香没有醒，全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凌有梦不敢动怕吵醒了楚留香，他只能木着脸被楚留香拥着，本以为会睡不着，谁料嗅着楚留香身上的淡淡香味，凌有梦很快就入睡了。 。 很快就到了除夕。 这日街上都是爆竹声。 凌有梦一大早就被人从床上拖起来，他揉着眼睛推开窗，寒风一下子就灌了进来。 “当心吹凉了。”楚留香伸手关了窗，冲凌有梦一笑，“起来了？”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披上衣裳下了床。 “我来给你束发。”楚留香自告奋勇，握住了凌有梦的头发，“小梦，别动。” 凌有梦果然乖乖坐着不动了，他倒是很想拒绝，但是按照这些天的经历，即便是拒绝也改不了结果，那不如享受。 楚留香手极巧，他很快替凌有梦将头发束好，然后戴上发冠。 他手里攥着一小缕凌有梦的头发藏好，笑道，“小梦，可以了。” 凌有梦在铜镜里看了一眼，身后的楚留香道，“今晚城内会很热闹，我们出去走走？” “又出去啊？”凌有梦对夜晚出门逛街有心理阴影了。 “嗯。”楚留香道，“今日我定好好看着你，绝不会与你分开，若是不放心你便握着我的手。” 凌有梦迟疑了半晌才道，“那我们去叫胡铁花他们？” “叫他们做什么？”楚留香道，“就我与你，我们两个一起去，我们已经许久没两个人一起出去过了。” 凌有梦微怔了怔，他抬头看向楚留香，楚留香冲他微微一笑。 凌有梦又不想拒绝楚留香了，他一方面觉得自己这样的态度不行，要么干干脆脆地拒绝要么直接地接受，一方面又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便只能这样胶着。 楚留香对凌有梦的纠结看得清清楚楚，他却不动声色，既然已经说出去了，那么他就不会后悔，给小梦一个时间来接受他…… 他相信，小梦早晚会接受他。 今夜兰州确实是更为热闹，听说还会放烟火。 楚留香与凌有梦跃上屋顶，看着满城灯火，卖糖人的老翁铺子前围了许多孩童。 见凌有梦看着，楚留香问，“想要糖人？” “不想要。”凌有梦摇了摇头，在屋顶上坐下来，他道，“香帅，坐下，我们聊天。” 楚留香在凌有梦身旁坐下问，“过完年想去哪？就我们俩离开，胡铁花有他自己的事不与我们一同走。” 凌有梦弯了弯唇笑道，“香帅，我没说要与胡铁花一块走，一直都是我们两个人，我当然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走。” 楚留香轻笑一声，“我怕你为了躲我。” “躲你做什么？”凌有梦看着远方的孔明灯，“我这辈子最没有想过的，便是躲你。” 楚留香定定地看着凌有梦，“即便是你不喜欢我？” 凌有梦转头对上楚留香的眼睛，那双眼里含着无数的情意。 凌有梦道，“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吗？” “自然是会的。”楚留香笃定道，其实他心底却没底，但是他的声音却很镇定。 凌有梦笑了笑没有说话。 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放烟火了，那烟火在空中绽放开来，绚烂多彩。 楚留香看着凌有梦的侧脸，忽然凑过去，亲在了凌有梦的脸颊。 凌有梦一顿，垂下眼睫，睫毛轻轻地颤抖。 楚留香如同获得了某种许可，他试探性地揽住了凌有梦的肩，这次的亲吻落在了凌有梦的唇角。 。 过完年，楚留香和凌有梦便与胡铁花姬冰雁两人告别，离开了兰州。 两人回到楚留香的船上，把船打扫了一番方才好好休息了一阵。 初春的夜晚本有凉意，在海上寒意更深了些。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楚留香躺在甲板上，伸手把凌有梦一拉，“来小梦躺一会儿。” 凌有梦猝不及防被他拉了一把，差点没摔到楚留香身上，他在楚留香身旁坐下叹了口气道，“香帅，怎么冒冒失失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有些遗憾凌有梦没有摔到自己怀里，他道，“我高兴。” 凌有梦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他提醒道，“无花。” 楚留香叹气，“这种时候不要提无关紧要的人。” 凌有梦：“……他和你的关系，想必不算无关紧要的人。” “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小梦你别污蔑我。”楚留香忙表衷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凌有梦：“……”他怎么忽然觉得聪明绝顶的楚留香有点傻？ 看着凌有梦一言难尽的表情，楚留香也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他也不尴尬只道，“无妨，他若是想杀我，早晚会找上门来的。” 凌有梦在楚留香旁边躺下，手枕在脑后闭上眼。 不多时，他便感受到上方覆盖了一层阴影，男人灼热的气息也清晰起来，头发垂落在他脸上，有些痒。 凌有梦睁开眼看着楚留香近在咫尺的脸，微微眨了眨眼，“楚……” 楚留香低头噙住了凌有梦的唇，一开始是浅尝辄止，渐渐地便深入了起来。 “小梦。”楚留香的声音低沉沙哑，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凌有梦泛红的眼角，他问，“可以吗？” 什么？ 凌有梦混沌的脑子一下子就清明过来，这才感受到楚留香沉重的呼吸和某处抵着他的…… 完了。凌有梦想。 他猛地推开楚留香，疯狂揉头，只觉得自己真完了。 楚留香心底一沉，只觉得凌有梦这是要拒绝他，他道，“小梦，抱歉我……” 凌有梦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转头看着楚留香，然后打断楚留香的话道，“香帅。” 楚留香见凌有梦表情严肃，心底的苦涩快要溢出来，他低声道，“你说。” 凌有梦伸手抓住楚留香的衣襟，用一种壮士割腕的英勇气势亲吻楚留香。 峰回路转不过如此，楚留香一怔，随即欣喜涌上心头，他把凌有梦揽入怀中，反客为主。 这一夜，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驶行。 第二日出了太阳。 凌有梦睁着眼睛木愣愣地看着从船窗照射进来的丝丝阳光，然后伸手捂住脸。 系统怪笑，【少侠，滋味如何？】 凌有梦：【……】 系统叹息，【没想到啊没想到，好好的男主最终还是走上了弯路。】 凌有梦冷笑，【什么叫弯路？跟我在一起那叫弯路？】 系统，【嗯……怎么不算呢？】 凌有梦：【……】 系统，【都弯成蚊香了，盘山公路都没有你们能弯。】 凌有梦咬牙，【闭嘴。】 系统嘻嘻道，【恼羞成怒了。】 楚留香手里提着食盒进来，他问，“小梦，醒了吗？” 凌有梦拉开被子露出两只眼睛来。 楚留香笑意满满，“我给你煮了点粥。” 凌有梦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虽然昨夜我给你清理过了，但是一会儿还得洗个澡。”楚留香在旁边坐下掀被子，“我看看怎么样了？” 凌有梦一惊，忙拽紧了被子。 昨晚天黑再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是这会儿青天白日之下，凌有梦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么了？是不是还疼？”楚留香忙问。 凌有梦：“……” 凌有梦要给楚留香跪了，他只觉得无奈极了，开口道，“不是。” “那就好。”楚留香放了心，他昨夜确实激动了些，今天却有些害怕凌有梦后悔了，这会儿方才觉得踏实了些。 凌有梦并不知楚留香所想，他一只手拽了拽楚留香的衣角，小声道，“我腿软，你扶我起来。” 楚留香伸手将凌有梦扶了坐起来，替凌有梦拢了拢衣襟。 他的目光扫到凌有梦泛着红的大腿内侧，又取了药折回来道，“我给你擦药。” 凌有梦难得有些脸红，又有些不爽，虽然他也不知自己在不爽什么。 药膏冰冰凉凉的，凌有梦倒吸了一口凉气，没忍住抓了把楚留香的头发，“你轻点。” “抱歉。”楚留香歉意道，“是我的错，下次我会轻点。” 这话听起来像是一语双关，凌有梦：“……” 楚留香抬头看了一眼凌有梦的神色，又笑了一下，他道，“小梦，我很是高兴。” 凌有梦哦了一声。 “虽然你还不曾说自己喜欢我，但是我想。”楚留香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也不会同我做这种事。” 凌有梦哼笑一声，“楚留香，你可是想清楚了，与我在一起了那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楚留香含笑看着凌有梦。 “我这人最是自私，你若是同我在一起了，便不能有什么红颜知己，这辈子也不能娶妻生子，你的眼里心里都只能是我一个人。” 楚留香道，“一直都是如此，从未打算娶妻生子，也没有红颜知己，我这一辈子，满心满眼都是你，只想和你共度余生。” 但是凌有梦还是没有说喜欢他，楚留香想，不着急，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小梦总会真的喜欢自己的。 17、香帅传奇17 凌有梦和楚留香的船在淮扬一带停下了。 时值三月，凌有梦换上了春衣。 他穿了件与楚留香一模一样的衣裳，与楚留香却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楚留香站在一旁含笑看了他许久道，“我们小梦越长越好看了。” 凌有梦乜了楚留香一眼说道，“那当然，老了我也是最帅的老头。” 楚留香伸手摸了摸凌有梦的脑袋乐道，“是，我是第二英俊的老头，旁人一看便知我们两个老头是一对的。” 凌有梦：“人家要骂你变态的。” 楚留香听见这话，忽然凑到凌有梦面前问，“小梦可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凌有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他伸出手拍了拍楚留香的肩，“别胡思乱想，我怎么不知道你楚留香还这般不自信？” “别人我当然不会。”楚留香苦笑一声，“在你这里，我总是担心，我们都是男子，若是小梦想后悔……” “就如何？”凌有梦看向楚留香，表情有些冷。 “若是小梦想后悔了。”楚留香伸手捧住凌有梦的脸，低声道，“那我也不会放手叫小梦走，更不会给小梦离开的机会。” 凌有梦呵呵笑，“你方才若是说错话了，我要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楚留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们小梦还想谋杀亲夫。” 凌有梦：“……” 凌有梦没忍住瞪了楚留香一眼，他跃下船回头，“走吧，入城去。” 。 姑苏城里南来北往的走贩樵夫们挑着担子从身旁走过，巷子深处传来靡靡之音。 楚留香买了果饼过来递给凌有梦，“先吃一个？我看买的人挺多的应该还不错。” 凌有梦接过来，咬了一口送到楚留香嘴边，“吃吗？” 楚留香顺着凌有梦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凌有梦不懂他吃个饼子怎么能笑得这样灿烂，他道，“听说今日秦淮河畔选花魁，我们也去看看？”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花魁？” 凌有梦点头，“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去看看也无妨。” “没什么可看的。”楚留香道，“反正在我眼里，他们都不及你好看。” 凌有梦：“……” 凌有梦道，“你不去？那我自己去。” 楚留香忙拉住凌有梦道，“不能一个人去，我跟你一起。” 凌有梦勾了勾唇。 楚留香见他这副模样，无奈道，“你不许我身旁有莺莺燕燕出没，你也该与我一般才是。” “我也没有啊。”凌有梦道，“只是闲来无事，就去看看罢了。” 顿了顿，凌有梦微微眯了眯眼看向楚留香，“你好像对我不允许你身边出现莺莺燕燕很不满？” “没有，绝对没有！”楚留香举手以示清白，“我眼里心里都是你，对旁人绝无丁点非分之想。” 凌有梦仔仔细细地看了楚留香许久，直把楚留香看得心跳如鼓，他才收回目光道，“走吧，今日天气不错，先走走，晚点再过去也无妨。” 楚留香更希望凌有梦别记得有这回事，他并不希望凌有梦把目光分给旁人，现在凌有梦对他的感情爱意本就不多，倘若有一个更符合凌有梦喜好的人出来…… “在想什么？”凌有梦偏头问，“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楚留香笑道，“想你。” 凌有梦：“……” 他最近无话可说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被楚留香整得挺无语的，楚留香的情话也是说得越来越顺畅了，出口便是。 楚留香轻轻地握住了凌有梦的手，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他们握得紧紧的双手，即便是在外人看来，也只以为两人兄弟情深。 二人在茶肆坐下，点了一壶茶听说书人讲江湖流言。 巧的是，今天讲的正好是楚留香成名的故事。 凌有梦听得津津有味，楚留香却忽地站起来。 “干嘛？”凌有梦不解。 “我让他讲另一个故事。”楚留香一本正经，“讲楚留香成名之后收留的那个小乞丐与楚留香的爱情故事。” 凌有梦：“……” “不仅要讲，还要说一些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事情。”楚留香冲凌有梦眨了眨眼，“讲我对你的感情是旁人都比不上的。” 凌有梦捂脸，很想当做自己不认识楚留香，最终他还是没有这样无情，他伸出手将楚留香拽坐下道，“别去捣乱，让人家讲他想讲的，你成名的故事也挺有趣的。” “你喜欢我讲给你听。”楚留香道，“听旁人讲的总与事实有出入。” 凌有梦笑道，“好啊，晚些我们回去了你再讲给我听，你和胡铁花姬冰雁是因为什么事成名的，我只知晓你们的名声，也不知晓你们成名的过程。” 楚留香转头看向凌有梦温声道，“小梦，把你带回来，是我做的所有事情中，最正确的事。” 凌有梦问，“那时你可有怀疑过我？”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若说没有，那肯定是假的，但是我更相信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你绝不是坏人。” 凌有梦歪头笑了笑，他正准备说什么，却见来来往往的人中似乎有个熟悉的人影，再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小梦？”楚留香问。 凌有梦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我好似看见无花了。” 楚留香抬头看去，仔细看了许久不见人，但是他不敢掉以轻心。 “上次在兰州，火烧起来之前，那个舞狮的领头人好像就是无花，我就是因为看到了他才与你们走散了。”凌有梦这时才想起来这茬，他竟一直忘了，“我听无花说，他与原随云有做什么交易，所以他们即便是在这里，我也不觉得意外。” 楚留香点了点头，他道，“原随云武功高强，又心狠手辣，我更担心他对你再次下手。” 无花闪身进入一间房中，看着坐在窗边的原随云道，“你又看不见，在这里坐着有什么用？” “自然是因为我听得见。”原随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容挂在脸上，“有梦在与楚留香谈我，看来他还是有把我放在心上。” 无花向来觉得自己疯，此刻他又觉得原随云才是最疯的，他抬了抬眼皮淡淡地道，“凌有梦那是怕你，你以为他记得你是因为喜欢你？” “怕我才好。”原随云微笑着，“那也是记得我的，怕我下次见到我的时候才不敢反抗我了。” 无花哼笑一声，“凌有梦与楚留香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不会以为他会乖乖等你欺负他吧？” 原随云端至唇边的酒杯忽地有了裂痕，然后在他手里啪的一声化为碎片，他淡笑道，“无花大师，你知道得似乎很多，这是偷窥成瘾了？” “你该不会，也对有梦起了别的心思吧？”原随云这样说着，笑容却冷了下来，“我很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即便你得不到。” 无花微微一笑，“他不是你的东西，而且怎么能说是偷窥，不过是贫僧恰好看见他们进入船舱罢了。” “你想死吗？”原随云声音里都带着冷意。 无花看起来淡定极了，他在原随云对面坐下，顺着原随云眼睛看向的方向看去，此刻楚留香正好伸手替凌有梦撩起耳畔垂落的发丝。 这一点原随云看不见，无花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笑了一声道，“你可知他们在做什么？” 凌有梦四下看了看，微微皱眉，“我总觉得有人看着我。” 楚留香道，“那我们走吧，不在这里坐着了。” 凌有梦嗯了一声，握上楚留香伸过来的手，他觉得有趣得很，“明明认识了七八年，怎么跟刚认识的小情侣似的，黏黏糊糊的。” 楚留香道，“以前是以朋友家人的身份，我不能表现出来对你的喜欢，怕你排斥我远离我，现下能与你亲近，就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你亲近。” 听见这话，凌有梦好奇问，“你喜欢我究竟喜欢了多久？” 楚留香想了想道，“很久，若你是女子，我发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便告诉你了，但是你是男子，我便有许多顾忌，最怕的是你并不喜欢男子。” “幸好。”楚留香说着笑了起来，“幸好，小梦没有拒我于千里之外。” 凌有梦能从楚留香话里感受到珍重，他没忍住挠了挠楚留香的手心，楚留香微微低头看着他，“怎么了？” “香帅。”凌有梦看着楚留香道，“遇见你，真的很好。” 楚留香真的很好，凌有梦想，在这个世界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楚留香一样对他这样好了。 楚留香看了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抬起袖子挡了挡，飞快地亲了一下凌有梦的脸。 凌有梦睁大眼被楚留香的胆大吓了一跳，他小声道，“若是被人看见了，你楚留香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怕什么？”楚留香毫不在意，他笑得开心，“我高兴，那我就要做些让我高兴的事情。” 凌有梦嘴角抽了抽，道，“你迟来的叛逆期终于到了。” 楚留香却道，“江湖中人谁不知道只有你一直跟着我，早就谣言说我与你关系不正，说我引你入歧途，我这就把他们的谣言坐实了。” 凌有梦不与他多说，只转身道，“走吧，我们去秦淮河畔看看去。” 楚留香心塞，“……你还没忘啊？” 18、香帅传奇18 秦淮河里已经落座了许多船只，来往的船只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谈笑声琴声推杯把盏的声音从船里传出来，显得格外热闹。 凌有梦和楚留香寻了处刚坐下，就听见有人高声喊道，“怜姑娘出来了。” 怜姑娘便是今年最热门的花魁娘子，凌有梦抬头看去，船头站着的女子抱着绣球，戴着面纱看不真切面容。 凌有梦从身边的吃瓜群众嘴里得知，这个绣球是要抛给怜姑娘第一眼看中的男子的，那么这个男子便可与她漫聊彻夜，听她抚琴唱曲，若是可以还能做她的入幕之宾。 楚留香看了一眼船头站着的女子道，“也看不到长相，没什么可看的，我们还是走吧。” 凌有梦瞥了楚留香一眼，“有些人说着不想来看，还在意能不能看到长相呢？” “冤枉。”楚留香笑道，“我只是不想你在这里看了，这不是浪费我们两人的时光吗？” 凌有梦正准备说什么，却被女子温柔的声音打断。 “与香帅一同来的那位公子。” 凌有梦微微一顿，抬头看向楚留香，“你与她认识？” “不认识。”楚留香摇头，“不过，或许她见过我。” 怜姑娘轻笑一声，“我确实曾见过香帅，但是不曾与香帅说过话。” 楚留香脸上挂着礼貌性地微笑。 “不过今日我不是要与楚香帅说话。”怜姑娘看着凌有梦道，“我看上的是旁边这位公子。” 凌有梦：“……” 怜姑娘话音一落，那只绣球便直直朝着凌有梦飞来。 这绣球若是不接，落在了地上只怕让这位怜姑娘脸上无光，凌有梦避无可避，只能伸手接了，他无奈地看了楚留香一眼。 楚留香笑容有些僵，他想果然不该带小梦来这里。 “抱歉。”凌有梦看了眼手中的绣球，尽量在不伤害这位姑娘的自尊心时开口道，“多谢姑娘厚爱，只是在下已有家室，实在不便与姑娘结缘。” 他把绣球又抛了回去。 怜姑娘却没有接，她温声道，“我已将绣球给了公子，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公子若是不要，那便丢入河中好了，我会在楼里等公子到来。” 旁边的吃瓜群众又小声谈来了。 “这人既有家室，还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想偷腥？”另一人道，“看他长得倒是不错，就算是偷腥，家里人估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舍不得对他做些什么。” “那可不，这人长得一副好颜色，我一男子都忍不住觉得他好看。” 凌有梦：“……” 楚留香站起来瞪了旁边的人一眼，直把那几人看得心虚赶紧离开。 他又拱手对着那怜姑娘道，“我替姑娘将绣球捡回来，姑娘另寻他人，这秦淮河边想与姑娘交好的人数不胜数，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赏景喝茶，姑娘便不要执着于小梦了。” 凌有梦连连点头，倒是有些后悔起要来这里凑热闹来。 说罢，楚留香足尖一点，脚踏水面，将浮在河面的绣球捡回来准确的抛入怜姑娘身后的丫鬟手中。 然后他回到凌有梦身边，牵起凌有梦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怜姑娘的目光悠悠，直到楚留香二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等到离开了秦淮河边，凌有梦才悄悄地松了口气，他确实招架不住女子。 楚留香拉着凌有梦进了一家玉器铺子。 “客官，想买什么？”掌柜的笑眯眯的迎上来，“我这里的玉器都是上好的，随意看，看上了我给你们包起来。” “这位公子面如寇玉，头上却素得很，需不需要看看白玉簪子？” 听见这话，楚留香看向凌有梦的头顶，他道，“把你的白玉簪子拿出来我们看看。” 掌柜地说了声得嘞就转身进去，很快取了玉簪出来。 这白玉簪子看起来款式极为新颖大方，楚留香上手替凌有梦试了试，笑道，“确实很衬小梦。” 掌柜地笑道，“公子这样貌，戴什么都好看。” 楚留香问，“掌柜的，这玉簪能刻字吗？” “能刻，公子想刻什么？”掌柜的问。 “刻两个字。”楚留香道，“多久能刻好？” “明日就能刻好。”掌柜的回答，“若是公子需要，明日早晨便能来取。” 楚留香点了点头，付了定金，“那便麻烦掌柜的，我们明日来取。” 他把要刻的字给掌柜说了后拉着凌有梦出门。 凌有梦问，“怎么突然想起来买东西了？” 楚留香揽住凌有梦的肩凑近了凌有梦耳边低声细语，“定情信物，小梦要时时带着它。” 说罢，楚留香笑了笑又道，“带着它就如同与我在一起一般。” 凌有梦定定地看着楚留香，好半晌才道，“好。” 两人踏月而归。 到了第二日一早，楚留香便去玉器铺子取了簪子回来，他回来时凌有梦还没醒。 凌有梦是被包子的香味勾醒的，他睁开眼坐起来看向楚留香，“你入城了？” “去取了簪子，买了早点。”楚留香把簪子递给凌有梦，“小梦，你看看。” 刻在簪头的楚字和凌字一前一后，极为干净利落。 楚留香道，“小梦，我给你束发，今日开始就戴这支玉簪了可好？”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说好。 楚留香替凌有梦束了发，戴上簪子，他情难自禁的，在凌有梦耳侧落下一吻。 凌有梦转过头，看着楚留香的脸，然后凑过去，亲了亲楚留香的唇。 凌有梦依旧不知道自己对楚留香的感情算什么，爱情占几分，亲情占几分，但是他想…… 他环上楚留香的脖子，低声道，“楚留香，我应当是喜欢你的。” 尽管只是应当，在凌有梦嘴里听见喜欢这两个字也足够令楚留香感到惊喜。 刚束好的发、穿好的衣又凌乱开来，买的包子也冷了。 凌有梦却觉得自己热得厉害。 他眯着眼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他与楚留香两个人，也算是逍遥自在。 。 今日下起了蒙蒙细雨。 楚留香与凌有梦面对面坐在临江的酒楼上，包房里燃着香，味道清幽，很是好闻。 “客官。”小二敲门进来，他托着托盘，笑道，“你们的酒来了。” 楚留香与凌有梦面面相觑，楚留香道，“我们的酒已经上齐了。” 小二一愣，很快道，“或许是后厨那边记混了。” 他退了出去，但是很快又回来了。 “客官，这酒我们家掌柜说送给您二位了。”小二脸上带着笑，“明日掌柜家办喜事，这酒就当请二位喝得喜酒，替掌柜家讨个好彩头。” 楚留香笑道，“既然是喜酒，那便多谢掌柜的，望掌柜家喜事不断。” 小二放下酒出去了。 凌有梦看着那个酒壶，迟疑半晌道，“这酒我们还是不喝了。” 楚留香问，“怎么了？” 凌有梦也不知道怎么了，他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不该喝。” 只是一种奇怪的直觉而已。 楚留香自然是听凌有梦的，他点了点头道，“那就不喝吧。” 凌有梦都觉得自己神神叨叨的，但是楚留香竟也没有半分辩驳，他抿了一口酒，看向窗外的春雨道，“等雨停了，我们就该离开秦淮了。” 楚留香颔首，“你想去哪？” “我想……”凌有梦按了按脑袋，觉得有些头晕，“我想去云南。” “怎么了小梦？”楚留香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恍惚起来。 “我好像……喝醉了。”凌有梦说完这句话，倒在了桌上。 “小梦。”楚留香一惊，伸手把凌有梦抱在怀里，却不知怎的，他也觉得有些体力不支起来。 屋子里的香味和酒味掺杂在一起，味道越来越浓。 楚留香也闭上了眼。 不多时，包间的门打开了，笑容温和的僧人进来将楚留香拨开，将凌有梦抱在怀里，转身出门。 “大师，这楚留香……”有人问。 无花脚步一停，然后笑道，“绑起来，带回去。” 凌有梦醒来时还觉得有些头疼，他按了按脑袋，睁开眼被满室的红惊了一阵。 烛光摇曳中，这红意让凌有梦想到了某些恐怖片里的结婚现场，他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没被吓死。 这地方看起来还是山洞，他该不会是被什么野人绑架了吧？ “醒了？”僧人温和的声音传来。 凌有梦一惊，转头看去，他咬了咬牙，“无花，是你搞的鬼？” “子不语怪力乱神。”无花唱了一声佛号又道，“这是贫僧与原随云的交易，原随云很快就会来了。” “无花大师，你与原随云做交易，原随云这个人可不好轻易放过你，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凌有梦冷静下来。 无花微笑道，“这个不劳凌施主操心，今晚原随云要与凌施主在蝙蝠岛成亲，凌施主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蝙蝠岛？”凌有梦失声叫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到了原随云的大本营。 这个时候他总算反应过来，或许从他们一进秦淮，便在原随云的眼皮子底下了。 他又问，“香帅呢？” 无花道，“贫僧不清楚，这个，你要问原随云。” 脚步声传来，无花后退几步离开了，原随云的身影出现在凌有梦面前。 原随云穿了一套极为喜庆的大红袍，更显得他风度翩翩彬彬有礼。 偏偏这个人是个大反派。 他微微一笑，叫道，“有梦。” 19、香帅传奇19 凌有梦冷冷地看向原随云道，“原随云，你为何非要追着我不放？我记得我不曾得罪过你。” 原随云淡淡一笑，“我早说过了，我喜欢你，你总是不信我。” 凌有梦冷笑，“我当然不信你，那日在巷子里你分明对我动了杀心，若非香帅赶来，我已经死在你手下了。” “我那时也并没想杀你。”原随云叹道，“可是你只信楚留香。” 凌有梦问，“香帅呢？” “看，你还在担心他。”原随云道，“这让我很不开心。” 凌有梦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问，“楚留香到底在哪里？” “他死了。”原随云微笑道，“在来蝙蝠岛的路上，我将他丢进海里，喂了鱼，只剩下一副尸骨，等我们成了亲，我再给你看看他的尸骨如何？” 凌有梦没忍住打了个寒战，他咬着牙道，“我不信，楚留香不可能会死。” 原随云道，“随便你信不信，反正他已经死了。” 凌有梦见原随云这副模样，心慌得厉害，他忙叫系统。 系统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楚留香？我看看啊。】 系统说着看看，却一直没回话，凌有梦的脸色顿时苍白下来，他心慌得不行。 “真可怜。”原随云伸出手抚摸凌有梦的脸，“有梦现在一定很害怕吧？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凌有梦一把拍开原随云的手，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他问，“楚留香到底在哪里？” “我不是说了吗？”原随云很有耐心，“他死了，有梦，世上再没有楚留香了。” “不可能！”凌有梦厉声道，“你骗我，原随云，若是香帅死了，我也定要你为他偿命。” 原随云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伸手扣住凌有梦的手腕，“有梦要怎样让我偿命？你看看你，武功不行不说，现下内力被封，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凌有梦想要收回手，却无法挣脱原随云的束缚，他盯着原随云的手，忽地一口咬了下去。 他咬的十分用力，又带着几分愤恨的怒意，谁知这原随云也是个狠人，即便被凌有梦咬着，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甚至带着盈盈笑意，“有梦，你果真这般喜欢我，甚至要在我身上留下属于你的印记，你放心，我定会好好保护好这只手。” 凌有梦听见这话，呆呆地松了口，觉得无力极了。 他又喊着系统，问关于楚留香的事情，系统依旧没有回信。 凌有梦的心彻底冷了下去，他想，或许楚留香真的死了，所以连系统都无法回答。 见凌有梦安静下来，原随云笑道，“有梦，一会儿会有人送喜服来，我请了许多人来参加我们的婚宴，为了这次婚宴，我从你离开我便开始准备，你放心，绝不会委屈了你。” 凌有梦冷漠地看着原随云，许久才道，“滚！” 原随云伸手摸了摸凌有梦的脑袋，站起身，“你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凌有梦从喉咙里逼出一个字来，他道，“滚！” “小梦。”原随云换了个称呼，“晚上与我乖乖成婚，我便让你看看楚留香的尸骨，否则……那具尸骨我也丢进海里去。” 原随云约摸怕刺激了凌有梦，果真离开了。 凌有梦探头发现外面站着两排侍女，她们没有双目，看起来有些可怕。 凌有梦却没有心思去觉得可怕，他卸力般地躺在了床上，盯着鲜红如血的床帐，看了许久凌有梦才伸出手。 他摸到了头顶的簪子，上面还刻着他与楚留香的姓。 大抵是因为原随云看不见，这支簪子才没被取走。 凌有梦闭上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慌意乱和不知所措。 。 蝙蝠岛下面还有一个水牢。 无花站在水牢外，看着里面的楚留香，笑道，“名满天下的楚留香竟也有今天这般狼狈的时候。” 楚留香平静地看着无花，没有说话。 “过了今晚，你就要死了。”无花道，“原随云与凌施主今晚就要成婚了，原随云觉得在他与凌施主成婚的时候死人不吉利，最重要的是，他想你亲眼看着凌施主成为他的人。” 楚留香微微一笑，他虽然被关在里面，又受了伤看起来极为狼狈却半点没有落魄之感。 “小梦不会成为他的人。”楚留香道，“我也不会死在这里。” “你可真自信。”无花叹息，“可惜，在蝙蝠岛这个地方你只能被原随云杀死。” 蝙蝠岛！楚留香心头一动，他曾经听闻过这个地方，没想到，那原随云竟是蝙蝠公子。 “不多久，就会有人来带你去参加原随云与凌施主的婚宴……” “无花。”楚留香打断无花的话，忽地笑道，“你喜欢小梦？” 无花慈悲地看着楚留香，却没有答话。 “亲手将自己喜欢的人送给别的男人。”楚留香道，“无花大师，不愧是你。” “无论你怎么说，你快要死了。”无花道，“而贫僧不一样，贫僧还有很多机会。” 楚留香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愧是大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可惜我是凡夫俗子。” 无花淡淡地扫了楚留香一眼，转身离开。 楚留香看着无花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伸手摸了摸伤口处。 他还有一点时间。 。 凌有梦被蝙蝠岛安静无声息的侍女们换上了喜服，那些侍女还准备取走他的簪子。 凌有梦一把按住簪子，声音也冷，“已经换了衣裳了，不能再碰我的东西，原随云应该没让你们碰我。” 一听见原随云的名字，侍女们果然不敢再动。 凌有梦微微松了口气，这些侍女也是身不由己，格外可怜，但是凌有梦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同情她们，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他摸了摸簪子，在摸到楚字时心底又多了几分勇气。 他依旧不相信楚留香死了，盲目自信也好，心有慰藉也罢，他的相信楚留香活着的。 若是真的死了…… 凌有梦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一想到楚留香若是真的不在了，他都会觉得难过到浑身发冷。 他会杀了原随云，为楚留香报仇的。 所谓的婚宴，也是在黑暗中进行的，这个蝙蝠岛唯一的光亮就是凌有梦醒来的那个房间。 凌有梦被原随云牵着手，只能听见耳边其他人的呼吸声和小声的说话声，还有司仪的唱号声。 “小梦。”原随云声音亲昵，“夫妻对拜了，你要听话，要不然楚留香的尸骨我都不让你看一眼。” 凌有梦怔怔地站着，不知为何觉得浑身发冷，他像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人。 只是走个婚宴流程而已，他与原随云既没有写婚书也没有去官府登记，算不得什么夫夫，而今晚…… 凌有梦微微闭了闭眼想，若是原随云骗他的，所谓的尸骨无论在不在，是不是…… “走了小梦。”原随云的声音在黑暗中极为温柔，“对了，你的朋友胡铁花也在，或许一会儿你可以看到他。” 凌有梦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知道，原随云这是在威胁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胡铁花会在蝙蝠岛，但是凌有梦却知道，胡铁花并不是原随云的对手。 原著里，原随云是怎么死的来着？凌有梦在黑暗中想着，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想要一个人死的念头，这个念头对他来说着实可怕，但是一旦出现，便不容忽视了。 他跟着原随云回到了那个唯一有着烛光的地方，跟着原随云坐在床上，他才问，“香帅呢？” “小梦对楚留香还真是情真意切。”原随云笑道，“别着急，我会带你去的。” 凌有梦冷漠的哦了一声，他一只手慢慢地抚上头顶道，“原随云，香帅根本就没死对吧？你杀不了他。” 原随云轻笑着摇了摇头，他伸手握住凌有梦的手，凌有梦一僵，手缓慢地垂下来。 “小梦，如果他没死那只可能是我不想杀他，而不是我杀不了他。”原随云执起凌有梦的手，放到嘴边轻吻了一下。 凌有梦更僵硬了，他道，“所以他到底在哪里？” 原随云低笑一声，松开凌有梦的手，掏出一方喜帕来放在床上，“我说了，他死了。” 凌有梦不再说话，原随云伸手摸了摸凌有梦的头发，凌有梦微微侧头躲开原随云的手。 原随云也不在意，他道，“你怕我。” 凌有梦问，“你不用去招待你请的客人？” “他们哪里值得我抛下我新婚的夫去招待他们。”原随云的手极为温情地抚摸着凌有梦的后脑勺，像与凌有梦真的是新婚的恩爱夫夫般，他凑近了凌有梦的耳畔轻声问，“小梦，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凌有梦没有言语，他的手里攥紧了楚留香送给他的发簪，在原随云靠近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朝着原随云的后背狠狠地刺了下去。 同一瞬间，一整天没回应的系统终于上线了，它说，【少侠，楚留香确实没有死。】 凌有梦看着原随云怔怔地表情，回答，【我知道了。】 但是，他已经动手了，他把楚留香送给他的玉簪刺进了曾经视为朋友的人的身体里。 原随云笑容不变，甚至连表情也没变一下，他轻声道，“小梦，我很为你感到高兴，你并不是愚昧善良的人。” 凌有梦的手收紧了些，他问，“你后悔吗？” 原随云低笑道，“你问我后悔什么？我十六岁那年遇到了你，所以我才活了下来，我喜欢你，也不是开玩笑，我原随云从来没有做过后悔的事情。” “你不过比我大了一两岁，你却做了那么多错事。”凌有梦喃喃，“你也从来不曾后悔吗？” 原随云又笑，他道，“我竟没在你的面前藏好这一切。” 凌有梦怔怔地盯着原随云，他茫然道，“我们曾经明明是朋友。” 原随云低咳一声，染血的嘴角碰到了凌有梦的耳畔，他道，“我们曾经是朋友，那你会为我哭吗？” 凌有梦不语，他脑子很乱，他在想，原随云到底图什么？ 他又何时遇到过原随云？ 他又想，原随云为什么还能笑，他不痛吗？ 他想了好多，原随云静静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闭上了眼睛。 凌有梦看着原随云，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他好像真的杀人了。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楚留香从外面奔进来，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他站在那里，心跳得很快，楚留香从未这样慌张过。 “小梦。” 楚留香喊着，然后他看见了穿着红色衣袍的凌有梦抱着闭着眼的原随云手上沾着血，愣愣地转头看着他。 凌有梦的声音艰涩沙哑，他道，“楚留香，我……杀人了？” 20、香帅传奇完 “小梦别怕，原随云还没有死。”楚留香颤抖着手将凌有梦抱住。 凌有梦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敢动手，会见血。 他茫然无措的被楚留香紧紧地抱在怀里，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楚留香安抚着他，“小梦，别害怕。” 凌有梦闭上眼轻声道，“原随云真的是个坏人，但是我杀他却不是因为他坏，仅仅是因为我以为你死了。” 凌有梦想，他确实也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理由也很自私…… 楚留香鼻子一酸，再次后悔当时自己在酒楼不小心一些，又后悔自己来得这样晚。 楚留香握住凌有梦的手，一点一点替凌有梦擦去手上的血迹，他重复道，“别怕小梦，原随云没有死，你没有杀人。” 凌有梦好像听不见般，他抓紧了楚留香的衣裳，“楚留香，他居然没有怨恨我，他为什么……” 凌有梦不懂，他明明从头到尾不信原随云喜欢他，但是现在他却迷茫了。 楚留香亲吻凌有梦的额头安抚着凌有梦的情绪。 胡铁花等人本来已经站在了外面，看见这一幕，又退了出去。 胡铁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的人叫他他也懒得回答。 金灵芝问，“你看到什么了？” 胡铁花懒洋洋地道，“能看到什么？看到你情郎的尸体了，你要去给他收尸吗？” 金灵芝一怔，许久才道，“原随云死了？” 胡铁花瞥了金灵芝一眼，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他道，“还没死，怎么你想要为他收尸？” “我不喜欢他了，他也不是我的情郎。”金灵芝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只是觉得感慨，我从未想过，原来原随云真的也会喜欢一个人。” 胡铁花哦了一声，又转头看着黑漆漆的墙壁，不知过了多久，楚留香抱着凌有梦从里面进来了。 胡铁花赶紧问，“怎么了？” 楚留香微微摇了摇头，“小梦晕过去了，我带他先走，原随云……” 他顿了顿道，“交给官府吧。” 胡铁花看了楚留香怀里的凌有梦一眼，点了点头道，“我去安排，你带他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一番，他怕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楚留香嗯了一声，忽又问，“无花……” “跳海了。”胡铁花道，“不知道死了没有。” 楚留香沉默了半晌，点头，这下是真的离开了。 胡铁花看着楚留香的背影，一回头见金灵芝怪异地看着他，他问，“你做什么？” 金灵芝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对那个人……” 金灵芝以女人的第六感来看，胡铁花对那个人的感情绝对不一般。 但是，似乎没有人看得出来，包括胡铁花自己，又或者，胡铁花什么都清楚，但是他什么都不说，因为他与楚留香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 。 盛夏蝉鸣。 “小梦，要下雨了，快回来！” 凌有梦躺在隐藏在荷花池中的小舟里，远远地就听见了楚留香的声音。 他顶着一朵荷花一下子坐起来看过去，楚香帅用他的轻功在水上点了几点便出现在凌有梦的小舟上。 楚留香英俊的脸上笑意满满的看着凌有梦道，“小梦，你躲着我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才没躲你。”凌有梦又一下子躺在了小船上，慢吞吞地开口，“这里的荷花开得很好，我很喜欢，所以来赏花的。” “哦～”楚留香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忽地弯腰压在凌有梦身上，把凌有梦吓得一个激灵。 “楚留香，你做什么？” “小梦赏花。”楚留香伸出手指点了点凌有梦的鼻尖，“我也赏花。” 凌有梦：“……” “不仅赏花，我还要采花。”楚留香伸手固定凌有梦的脸，仿佛凌有梦脸上真有花似的。 凌有梦瞪着楚留香道，“你松手，你起开。” 楚留香无赖道，“我就不，我偏要压着你，我不仅要压你，我还要亲你。” 楚留香说了便做了，他的唇压在了凌有梦的唇上，看着凌有梦被他震惊到的表情，楚留香乐得不行。 他许久没见过他的小梦这样鲜活的表情了，楚留香眼底也带了笑意。 凌有梦被楚留香压着亲的脸色发红，气息不稳，他一把推开楚留香拢了拢衣襟，生气道，“楚留香，光天化日之下你竟！” “我怎么了？”楚留香问。 凌有梦说不出话来了，他盯着楚留香的脸，恨得牙痒痒，一口咬上楚留香的下巴。 “小梦！”楚留香下巴被咬出牙印来，他捏着凌有梦的脸惊道，“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凌有梦冷哼一声站起来，“回去了。” 看起来像是真要下雨了。 楚留香跟在凌有梦身后，忽然道，“原随云醒过来了。” 凌有梦怔了怔，好半晌才开口，“啊。” “所以小梦，不要再因为他担惊受怕，因为他再有负罪感，你没有杀他。”楚留香道。 凌有梦轻轻地点了点头，忽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如果原随云真的死了，凌有梦也可以不用有负罪感，可是他在这里这些年似乎也没能被这个江湖同化，又或者楚留香真的将他保护的太好了，即便是杀一个恶人，他也会觉得恐惧和害怕。 而现在，原随云自有官府审判，无论无争山庄会做些什么，他都不用再去想这个人和这回事。 一丝丝阳光透过乌云照射出来，凌有梦站在那里朝着楚留香伸出手，“背我回去。” 楚留香无奈地笑了笑，撩了衣袍在凌有梦面前蹲下，“来吧，背你回去。” 凌有梦趴在楚留香的背上，闭上眼睛。 他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楚留香传奇完 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绕过回廊亭，路过树下的时候忽然止步，他头也不抬道，“凌有梦，再不下来，我要动手了。” 枝繁叶茂的树一阵晃动，头顶穿着青绿衣裳的少年一剑劈了下来，被苏梦枕轻易地挡了去，让那剑飞到了不远处的假山上直晃晃地插了进去。 然后剑柄将那少年脚踝一击，少年稳不住惊呼着就要坠入湖中。 苏梦枕微微抬了抬眼皮，长臂一捞，将人拉入怀中。 凌有梦嘴角一撇，不高兴道，“师兄，知道是我为什么还要对我出手？” 苏梦枕松开他，转身将他的剑取了出来丢还给他道，“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躲在树上偷袭我？” “你不是要离京吗？”凌有梦睁大眼凑过来，“那你得带上我啊，我也要离开京城和你出去。” “我又不是去玩的。”苏梦枕道，“外面很危险，你就老老实实待在金风细雨楼，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不要整天想着出去玩。” 凌有梦：“……我武功不行，但我轻功好啊！我轻功这么好，逃命绝不在话下。” 苏梦枕看向凌有梦，忽地笑了一声，凌有梦却从中听见了嘲笑之意。 虽然知道苏梦枕不会嘲笑他，但是凌有梦还是：“……” “乖乖地等我回来。”苏梦枕抬手摸了摸凌有梦的脑袋道，“你要知道，外面不比京城。” 凌有梦小声道，“是，你总是这样说，自从与你一道回京城后，我就很少离开京城了，不，连金风细雨楼都离开得不多。” 苏梦枕屈指弹了一下凌有梦的脑袋道，“怎么？你嫌我管着你？” “哪敢啊。”凌有梦捂着脑袋声音更小了，“你可是我师兄又是我义兄，我能怎么办？” “还是嫌我管着你。”苏梦枕牵起凌有梦的手将人带到亭子下坐好，“你可知，我这次出去，是去战场上，刀剑无眼，我若是分心保护你，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躺在棺材里回来。” 凌有梦不服，还想说什么，苏梦枕继续道，“还是你想与我共死？” 凌有梦：“……得，我就在京城等你得了吧？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还想好好活着游山玩水呢。” 苏梦枕拍了拍凌有梦的头，“这就对了，在京城别惹事，特别是六分半堂那里，别去。” 凌有梦胡乱点头，“我知道，我看见狄飞惊就觉得慌得很，我去六分半堂做什么？” 苏梦枕微微皱眉，“你见过狄飞惊？” 凌有梦点头，“见过，你没见过吗？” 苏梦枕没有见过狄飞惊，但是他听过狄飞惊的传言，他笑道，“多少人想见狄飞惊，多少人觉得狄飞惊好看，你竟然会怕他。” 凌有梦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怕狄飞惊，明明狄飞惊长得十分好看，他永远抬不起头来，却永远优雅又从容。 “不过。”苏梦枕盯着凌有梦瞧了又瞧，“我们小梦长得也好看。” 凌有梦抬起头来看着苏梦枕，明明有着一双多情妩媚的眼，却清澈明亮又盛满了疑惑，像是对苏梦枕这句话感到奇怪。 “我们小梦，可是金风细雨楼多少人的心上人。”苏梦枕轻啧一声，“我爹可是说了，外面也有人来向你提亲的，看来，我们小梦受欢迎得很。” 凌有梦没听出苏梦枕话中的阴阳之意，他震惊道，“提亲？” 苏梦枕微微挑眉，心情好了些，“原来你不知道。” 凌有梦当然不知道，不仅不知道，他还觉得诡异至极，“我不过十七岁，有人向我提亲？” “十七岁放在寻常人家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苏梦枕道。 可是凌有梦不是寻常人。 凌有梦：“可是，我喜欢男人啊!” 21、四英雄 苏梦枕听见这话先是一惊，然后又要发怒，他觉得必然是有人带坏了他的小师弟，要不然凌有梦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沉下脸的模样让凌有梦有些心里发虚，“师兄，怎么了？” “谁教你的？”苏梦枕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却止不住地开始咳嗽，“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凌有梦忙拍苏梦枕的背，“师兄你别着急，你身体不好，没有人跟我说什么。” “若不是有人带坏了你，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这种话来。”苏梦枕咬牙，“若是让我知道那人是谁，我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凌有梦：“……” 凌有梦不敢再说话，他怕再气着苏梦枕，而且哪有什么人教他。 他叫道，【系统，你没告诉我，苏梦枕还是个恐同直男。】 系统叹道，【我也没料到，这次你居然自己就弯了。】 凌有梦，【什么意思？什么叫这次？】 系统忙说，【我的意思是，苏梦枕是不是恐同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只需要追随他，让自己好好活着就好了。】 凌有梦迟疑了一下，【在我的记忆里，苏梦枕最后好像是死掉的。】 系统道，【没事，这个世界你可以追随的人很多，如果没有了苏梦枕我们还有盛崖余，戚少商……】 凌有梦：【……】 系统又道，【不过你如今与苏梦枕的关系极好，我想你应当也不会追随他们，他们是你的第二选择。当然，如果苏梦枕真的死了，无论如何，你都是要选择他们的。】 凌有梦如今与苏梦枕确实关系不错，他真心实意地把苏梦枕当做自己的大哥，苏梦枕对他也很好，他自然是做不到看着苏梦枕去死的。 但是……凌有梦扶额，他实在记不起来苏梦枕是因何而死，明明穿越之前他都对此印象深刻，但是穿越来这些年他越来越记不清了。 好像是因为一个女子，凌有梦不确定地想，但是除了温柔，他不曾见苏梦枕身边出现别的女子，莫非苏梦枕喜欢温柔，为了温柔死了？ “怎么不说话？”苏梦枕阴恻恻地问，“是谁将你带入歧途的？” 凌有梦一个激灵坐直了看着苏梦枕，“师兄，你觉得我喜欢男人，是走歧路吗？是不对的吗？” 苏梦枕道，“阴阳结合才是正道，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 凌有梦没忍住有些叛逆，“但是我就是喜欢男人，改不了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女子，你若是觉得我是走歧路的，我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与女子在一起。” 苏梦枕：“……” 凌有梦又道，“也没有什么人带坏我，我就是喜欢男人，我不仅喜欢男人，我还喜欢男人抱着我睡。” 苏梦枕大怒，他一生气就咳嗽，唇色有些发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哪个王八蛋抱着你睡了？我劈了他。” 凌有梦心累，他道，“算了师兄，你别管我的感情了。” “我为什么不管你，我若是不管你，你要跟哪个野男人跑了，怕是连师兄都不要了。”苏梦枕冷笑，“小梦，外面的野男人都不守夫道，你这般好样貌，他们不过贪图你的美色。” 凌有梦：“……啊对对对。”说不清了。 他师兄就是恐同，他以后还是别和苏梦枕说这些了，除了两人吵起来毫无意义。 既然苏梦枕觉得男人不能喜欢男人，他以后不说就是了。 苏梦枕没发现凌有梦的敷衍，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次我离京要好长一段时间，你在京城乖乖的，绝不可以和外面的野男人随意出门过夜。” 凌有梦：“是是是。” 管他说什么，先答应就是了。 苏梦枕走的时候还不放心，他以前要担心那些提亲的女子，喜欢凌有梦的女子，如今还要担心喜欢凌有梦的男子，更要担心凌有梦喜欢上别人。 苏梦枕既担心女子无法照顾好凌有梦，又担心男子粗鲁无比。 总之他要担心得太多了。 苏梦枕一走，凌有梦便闲了下来。 苏遮幕看他整日无所事事的模样，便招了凌有梦去谈话。 “梦枕离开之前让我看着你。”苏遮幕说起这话的时候都觉得好笑，“不过小梦啊，我看你整日待在金风细雨楼似乎无聊得很。” 凌有梦努力点头，他确实很无聊。 “你行事虽然跳脱了些，但是却知道轻重，梦枕本不需要那样担心你。”苏遮幕又道，“我了解他，他是太在意你了，你不要怪他管着你。” 凌有梦笑道，“义父，你说什么呢？我哪里会怪师兄管着我，他是我哥哥。” 苏遮幕道，“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我不会像梦枕那样管着你。” 凌有梦眼睛一亮，他确实在金风细雨楼闷得慌。 “你可知神侯府？”苏遮幕问。 凌有梦点头，他虽然不熟悉但是也是知道的。 “我与诸葛正我有些交情，这段时间你若是无聊，便去神侯府历练一番……”说到这，苏遮幕顿了顿又道，“诸葛正我的四个徒弟你也可以认识一下，特别是无情，你与他有些渊源。” 凌有梦不知道渊源是什么，不过能出去自然是好的，他高兴道，“义父，那我何时去？” “不着急。”苏遮幕笑他少年心性，又道，“会有人来接你。” 等接凌有梦的人来了，凌有梦才知道，来的人居然是盛崖余无情和追命崔略商。 盛崖余坐在轮椅上，他脸色苍白如雪，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虽然长相俊美锋利一双眼却淡漠无比，看起来像是性格孤僻之人。 苏梦枕也是身体不好，所以凌有梦一见到盛崖余便心中有几分亲切之感。 崔略商长着胡茬，看起来不修边幅有些沧桑感却又带着些潇洒不羁，一双眼睛却又明亮多情，他一见凌有梦便笑道，“你就是凌有梦？我与无情便是来接你的。” 凌有梦也笑，他道，“是，你们来接我，辛苦了，其实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那怎么行？”崔略商瞥了一眼盛崖余道，“你和我们大师兄无情可是有……” “追命。”盛崖余的声音清冷沉静。 崔略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盛崖余本就对这桩离奇的亲事不喜欢，也不让人说，他不由摸了摸鼻子笑道，“总之就是，我们来接你才好。” 凌有梦没忍住多看了崔略商两眼他摸鼻子的动作，总觉得格外亲切熟悉，让他心里又有些微妙的酸涩感。 崔略商被凌有梦这个眼神看得莫名，他藏好手问，“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 凌有梦摇了摇头说，“没有，你们来接我，实在是让我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幼稚孩童了。” 崔略商笑道，“都说了我们该来的，你东西可收拾好了？” 凌有梦点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应当也去不了多久，等我师兄回来了，我肯定也是要回金风细雨楼的。” 盛崖余这才慢慢开口道，“既然都收拾好了，我们便走吧，你若要去与苏楼主道别，现在便去，我们在这里等你。” 凌有梦道，“义父让我走的时候不要去打扰他，我们走吧。” 凌有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向往自由的雀跃与欢欣，他并不知道，到了神侯府，他要经历什么样的魔鬼训练。 崔略商瞧凌有梦这副模样，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觉得无情对自己这位不曾见过的男未婚夫实在是过于严厉了些，或许是想这样让凌有梦知难而退，主动离他远些。 不过，崔略商想，总觉得他大师兄会后悔。 。 一到六扇门，凌有梦便见到了四大名捕中的另外两个，铁手铁游夏和冷血冷凌弃，冷血人如其名，看起来便冷峻坚毅，铁手这人却看起来随和极了。 凌有梦又见了诸葛正我，诸葛正我打量他半晌才道，“你住的地方无情会为你安排，在神侯府你不必拘谨拘束，就当在金风细雨楼一样自由自在的便好。” 凌有梦弯了弯腰行礼，“谢过神侯。” 诸葛正我笑了笑道，“你便如无情一般叫我世叔吧。” 凌有梦愣了愣，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神色平静的盛崖余，他说了声好。 盛崖余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你住的房间看看。” 凌有梦忙和几人告了退，跟着盛崖余出去。 盛崖余自己掌控着轮椅，他道，“你内力虚浮，武功低下，我特意为你制定了一些训练，好使你在日后与我们出去时不会受伤。” 凌有梦怔了怔道，“训练计划？” “冷血是我们中间最为刻苦的人，你需要如同他一般……”说到这里，盛崖余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和冷血一样，你与他不同，自然要轻松些。” 凌有梦的房间就在盛崖余的旁边。 鸡还没叫的时候，凌有梦便被盛崖余叫了起来，他睡眼惺忪道，“这么早，做什么？” “练功。”无情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凌有梦，收回目光道，“给你半刻钟的时间收拾，我在院落里等你。” 凌有梦睁大眼睛，“现在，练功？” 他没忍住看了眼还没亮的天色，有些怀疑盛崖余在整他。 盛崖余倒没有整他的意思，也不是像追命想的那样想让凌有梦疏远他。他虽然对这桩离奇的亲事无感，却不会因为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而使心计，他会与凌有梦说清楚但是不是现在。 而他也是真心觉得凌有梦需要勤加练功，否则一旦与他们一起出去，很容易出事。 这样想着，盛崖余道，“对，现在。” 见凌有略微呆滞的模样，盛崖余问，“怎么了？” 22、四英雄2 凌有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打击盛崖余。 他本就不是练武的料子，根骨不佳，否则系统也不会要他找一个强者追随，苏梦枕也不会任由他这般自在，只是他学不成，苏梦枕只能放弃让他成为高手的想法。 所以这会儿他苦兮兮地换了衣服，站在了院子里。 “你下盘无力，今日我们练下盘。”盛崖余道，“扎马步，独步站桩……” 系统没忍住笑出声。 凌有梦扎着马步冷声问，【你笑什么？】 系统说，【笑你啊。】 凌有梦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自己扎马步有什么可笑的。 系统道，【当然好笑，梅开二度能不好笑？】 什么梅开二度？凌有梦不知道系统什么意思，他也懒得理这个贱兮兮的系统。 虽然凌有梦武功不行，但是态度很好，盛崖余点了点头道，“若是练得好了，我们便可以早些休息，你还能在吃早饭前回去睡一觉。” 凌有梦可不敢指望自己还能睡觉，他道，“谢谢你哦，无情哥哥。” 盛崖余一怔，好半晌才道，“不要套近乎，你就算叫我哥哥，该练的也得练。” 凌有梦：“……我没有套近乎。” 他明明在阴阳怪气！是他学得没有精髓吗？为什么无情没听出来。 凌有梦训练，盛崖余也没有闲着，他也在练，他练得与凌有梦练的自然不一样。 旁边很快也响起了挥剑声，凌有梦抬头看去，见冷血的剑插入了墙头，一见他，冷血睁大了眼显然没想到，神侯府竟然有人比他还早。 冷血又看见了一旁的盛崖余，他像是懂了什么，越过墙头站到了凌有梦面前道，“你莫非没有学过？怎么现在还在从最基础的开始？” 凌有梦听这话觉得委屈，“我练过，只是我练了许久都没有成效，我师兄便不会逼着我练了。” 冷血忙道，“你别哭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师兄师从红袖神尼，我以为你怎么都不至于从……” 冷血忙又住了嘴，他有些着急，“你别哭。” 盛崖余听见这些话，转着轮椅过来看着凌有梦，他道，“为何哭了？可是因为我让你练这些感到委屈？” 凌有梦咬牙，“我没哭，那是汗水。” 汗水滑进了眼睛，辣的凌有梦眼睛睁不开，看起来就像是落了泪，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哭，只是这样看起来更是可怜极了。 凌有梦道，“你们别盯着我看，要不然我真要哭了。” 盛崖余移开目光道，“你别哭，我最怕别人哭了。” 冷血也一个跟头跃上墙头，“那，我走了，我练我的，你们练你们的。” 凌有梦：“……” 生活不易，小梦叹气。 一整个早上，凌有梦被四大名捕观了个遍，诸葛正我也遥遥地看了一眼，然后便笑着摇头离开。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凌有梦：“……” 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累过的凌有梦连早饭也不想吃了，他一头栽在床上只想睡个昏天暗地。 可惜盛崖余不让他睡，他的一整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凌有梦欲哭无泪，他只觉得盛崖余无愧于无情这个名字，实在是让他招架不住，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上一次。 他抓住无情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无情，“我进神侯府，我义父让我来历练，没有告诉我，历练这样痛苦。” 无情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声音依旧冷冷清清的，“我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们好，即便是根骨不佳，在强身健体上做好了，也是有用的。” 凌有梦撇了撇嘴，“我轻功很不错的，只要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我逃跑是没问题的。” 无情听凌有梦说逃跑这样自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道，“若是真碰上了，只怕你跑不过。” 凌有梦叹气，瘫在床上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他甚至想耍个无赖，不去了。 “实在是累了？”无情问。 凌有梦从喉咙里发出两个音节。 “那你睡一个时辰。”无情道，“一个时辰后我再来叫你。” 凌有梦本来把脸埋在被子里，听见这话猛地钻出个脑袋来，眼睛发亮，“真的吗？” 无情点了点头。 凌有梦一骨碌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高高兴兴地开口，“那你先出去吧，我睡觉了。” 无情哑然，他道，“一个时辰后我再来，你可别耍无赖了。” “不会不会。”凌有梦摆了摆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 无情便转动轮椅出去了。 凌有梦眼睛一闭，很快陷入了梦乡。 。 苏梦枕大概是知道凌有梦入了神侯府的事，特意寄了信来神侯府，他的信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 大意就是凌有梦去神侯府就算了，居然都没有和他说一声，他还是从苏遮幕的信中知道了凌有梦来神侯府的事情。然后他又说凌有梦大概很高兴他离开京城不管着凌有梦，能够在神侯府自由自在，或许根本没有想起他这个师兄。 凌有梦看完信件，捂脸想，总觉得苏梦枕好像他爹啊，但是这种想法绝不可以让苏梦枕知道，要不然苏梦枕非得狠狠揍他一顿。 凌有梦提笔给苏梦枕回信，他先表达了自己对苏梦枕的思念之情，又表示神侯府实在恐怖，他从早到晚十二个时辰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训练，其中凌有梦着重表达了无情对他的严厉管教，并希望苏梦枕早日回京。 写信的时候无情就在一旁坐着看着凌有梦，不过无情并没有看凌有梦写了什么，他也知道凌有梦与苏梦枕关系好。 见凌有梦停了笔，无情道，“今日下午我们要出去一趟，便不训练了。” 凌有梦封好信，听见这话问，“去做什么啊？” 无情道，“带你去置办一些你所需的东西。” “可是我好像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凌有梦道。 “先去看看吧。”他道，“正好要把信送出去，冷血他们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我们出去吧。” 凌有梦哦了一声，“若只是为我置办些物品，那不需要这么多人去浪费时间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现在在神侯府。”无情道，“你是客人，客人是不能怠慢的。” 凌有梦伸手摸了摸鼻子道，“我知道我是客人，我的意思是，人太多了……” 无情看了一眼凌有梦的神色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若是不喜欢，他们三人便不去了。” “我知道。”凌有梦弯了弯眼睛，一双眼笑起来如春花般艳丽，“放心吧，我没有多想，我们走吧。” 他说罢，起身。 无情定定地看着凌有梦的背影，想着，他这个未婚夫，长得确实是极为好看的。 京城向来热闹，凌有梦和无情刚从一家成衣铺出来就看见了一辆极为华丽的马车驶过来。 那辆马车上的旗帜上是六分半堂的标志，而车夫看起来也有些眼熟。 凌有梦多看了两眼就要与无情离开，那马车却忽然停在了他们面前。 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关系算不得多好，凌有梦心头有些打鼓，该不会是这六分半堂的人认出他是苏梦枕的师弟，大庭广众之下想动手吧？ 马车里传来一个极为轻柔的声音，“凌少侠。” 凌有梦：“……” 凌有梦扯出笑容来，“原来是狄堂主。” 马车里的人居然是狄飞惊，凌有梦思及自己与狄飞惊那几次算不上多么友好和平的见面，心里叹气。 虽然在狄飞惊那里或许根本没把那些凌有梦自己觉得不太友好的见面放在心上。 狄飞惊道，“多日不见，听闻你去了神侯府。” 凌有梦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无情，没有说话。 “你现在与神侯府的人在一起。”狄飞惊的声音还是那样柔和，但是不知为何，凌有梦却觉得狄飞惊这会儿并不是很开心。 “狄堂主这是去哪？”凌有梦生硬地转移话题，他并不想狄飞惊把目光落在神侯府上，本来六分半堂与神侯府也没有什么关系。 狄飞惊反问，“你要去何处？” 凌有梦：“……随便走走。” 狄飞惊道，“我也随便走走。” 凌有梦：“……那狄堂主您先走。” 马车里的狄飞惊抬手拨开马车车窗的帘子，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凌有梦的脸，他不出意外地看见凌有梦在看到他的时候眼里闪过的茫然。 狄飞惊道，“你与你这位朋友，可要上马车我送你们一程。” 送你们一程，这话听着凌有梦耳中仿佛在说送你们上路一样，他刚要拒绝，却听无情忽然开口道，“小心。” 石子的破空声传来，无情伸手握住凌有梦的手一把将他拉过来，然后轮椅一转一道暗器自轮椅中飞出将那枚石子击落。 凌有梦猝不及防被拽得站立不稳，一下子扑倒在了无情面前，双手正好按在了无情小腹下的位置上。 凌有梦蒙了好一阵，然后他发现那个地方好像……抬头了，凌有梦也茫然的呆呆地抬起头看向了无情。 第23章 （三四五）三更合一 无情低下头看着凌有梦,向来淡薄的表情这会儿有些许尴尬，他压低了声音问,“你还要按多久？” 旁边因为顾忌着六分半堂的马车,而遥遥围观的人也不少。 凌有梦这才反应过来，绯红色一点点染上耳垂，随即爬满了耳朵,最后整张脸都布满了红晕，看起来像是最嫣红艳丽的花。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声音里布满了慌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无论什么都不是无情这……这样的理由吧？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凌有梦心里疯狂的叫着。 没事没事，都是男人都是男人，男人嘛有这个……正常的正常的！ 可是,哪个正常男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这样啊？ 无情看起来并不是不正常的男人啊？ 总不能无情真的是隐藏变态吧？ 不可能!绝不可能！明明无情是为了救自己才让自己发现这种场景，自己怎么能胡乱揣测无情的人品。 可是,真的好窒息啊。 凌有梦尴尬到无以复加,他甚至替无情庆幸无情穿的宽衣大袍,这样坐着也不会被旁人一眼看出来…… 无情微微闭了闭眼,克制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反应，也让凌有梦的脸从他眼前淡化,他向来□□淡薄，这次的情况却实在是太过突如其来，他抬了抬手掩饰自己的尴尬之处。 “与你无关,你别紧张。”他强自镇定道,“刚才那个东西,想来是哪个顽皮小儿在玩弹弓。” 凌有梦脸上的绯红还没褪去，听见这话四处看了半天果然见一个幼童拿着弓弹被他爹抱在怀里准备偷偷地从人群中离开。 凌有梦很想上去找那人理论一番，还没等他过去，六分半堂的人已经带着那对父子来到了马车前。 狄飞惊轻声细语道，“凌少侠，我把人给你压回来了，你看看怎么处置。” 凌有梦：“……”能怎么处置啊？这话说得凌有梦又是一阵心惊，他怀疑狄飞惊确实记得自己第一次对他的不敬。 那对父子想来是没见识过这种场面，被吓得当场就跪下对着狄飞惊求饶。 狄飞惊唇畔挂着浅笑，“你儿子惊到的不是我，不应该对着我求饶道歉。” 那父亲连忙拉着儿子又转向凌有梦求饶道歉，看起来好不可怜，凌有梦看了一眼狄飞惊，又看向无情。 无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神色，见凌有梦看向自己，他道，“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不必看我。” 凌有梦抿了抿唇对着那父亲道，“这里本就是闹市，来往的人众多，今日是幸好没伤到人，下次若是伤到了旁人只怕你们没有这样轻易能离开。” 那父亲连连道是。 凌有梦也不可能真对他们做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教育问题他也不会去多管闲事，于是他道，“你们走吧。” 那对父子显然是被吓到了，慌乱地磕了几个头离开了这个地方。 凌有梦看向狄飞惊，狄飞惊的表情从头到尾没有变过，见凌有梦让那对父子走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接着刚才那个话题，“凌少侠可需要送一程？” 无情先开口道，“不用麻烦狄堂主，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近。” 狄飞惊微微笑了笑也不再多言，他的脑袋依旧软软的垂着，这会儿放下帘子同车夫道，“走吧。” 马车远去了，无情方才问，“你与狄飞惊熟识？” 凌有梦叹气，“此事说来话长。” 第一次见狄飞惊的时候凌有梦还不知道狄飞惊是狄飞惊，虽然所有人都说，狄飞惊好看得你一见到他就知道那是狄飞惊?，但是凌有梦那个时候是刚到京城什么也不懂的少年人。 那个时候是在酒馆，酒确实有一点点烈，凌有梦从未喝过那么烈的酒，所以本就酒量不怎么样的他上头了。 狄飞惊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穿着白衣，低着头的模样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小口的饮酒。 稍微有点醉意的凌有梦怔怔地看着狄飞惊，酒壮人胆，平时绝不会随意与陌生人说话的凌有梦蹲在了狄飞惊的旁边，然后拉了拉狄飞惊的衣角。 狄飞惊低着头很轻易地便看见了凌有梦，凌有梦仰着头看着狄飞惊的脸，露出一个有些傻的笑容来，他说，“你好漂亮啊。” 凌有梦发誓，他这句话真的是称赞，但是狄飞惊的手里的杯子却凭空碎了，尽管狄飞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凌有梦特有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人现在不高兴。 凌有梦没忍住抖了抖，他小声说，“你生气了吗？” 狄飞惊微笑道，“没有。” 凌有梦嘟囔着，“你骗人，你明明就是生气了，你为什么要生气？” 狄飞惊大概也觉得不该和一个醉鬼计较，他问，“你可知我是谁？” 我是谁？凌有梦想了想道，“我是凌有梦，我师兄是苏梦枕，我义父是苏遮幕，我住在金风细雨楼。”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清明正常的人，除了脸上的薄红，完全看不出他醉了。 狄飞惊，“……” 狄飞惊道，“六分半堂，狄飞惊。” 登时，凌有梦的醉意去了大半，他一双眼茫然地带着点可怜的模样看着狄飞惊，然后猛地站起来逃离了酒馆。 连句对不起都没说。 就这事，凌有梦想，狄飞惊当时没杀了他都是狄飞惊脾气好。 第二次再见狄飞惊的时候凌有梦对那事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与道歉，狄飞惊依旧是那副优雅从容的微笑模样，似乎早已忘了凌有梦当时怎冒犯他的。 凌有梦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想，狄飞惊总是这样吓我，大概就是为了报仇吧。” 无情若有所思，“他若真要报仇，不会用这种方式，狄飞惊没有这样幼稚，他大抵是欣赏你的。” 凌有梦心大，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他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无情哥哥，你可别吓我，我哪里值得狄飞惊欣赏了？” 无情听到这句哥哥，不知怎么地又想到了方才凌有梦摔自己怀里的尴尬一幕和凌有梦绯红的脸，所以他避开凌有梦的眼，见凌有梦不信他也不再多言。 且不说狄飞惊并非良善之辈，无论狄飞惊人如何，他都是六分半堂的人，而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如今的关系紧张，凌有梦自然是离六分半堂的人越来越远得好。 。 苏梦枕的信件在凌有梦回信过一次之后来得便越来越勤了，每隔两日便有信送到神侯府。 追命笑道，“你和你师兄关系这般好？你师兄可真是十分关心你，寻常夫妻家人信件来往都不至于这般勤。” 凌有梦刚回完苏梦枕信，听见这话叹气，“谁说不是呢？若不是我师兄只比我大些，我都要怀疑他其实是我爹。” 追命又笑了，他瞥了一眼一旁拿着书卷却在听他们说话的无情又道，“你师兄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嘘！”凌有梦大惊，“这种话可说不得！我师兄最不能接受男子喜欢男子！” 追命睁大眼，“我不信苏梦枕居然是这般迂腐的人。” 凌有梦道，“师兄并不是迂腐，他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在现在这个时代，苏梦枕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再正常不过，反而是轻易接受男子与男子能相爱的才是少数，凌有梦对此看得倒是很开。 追命闻言又瞥了一眼无情，无情翻了一页书冷不丁开口道，“你是否与你师兄一般无法接受男子与男子？” 若是如此，无情想，这桩亲事倒是能轻易就此作罢。 凌有梦正探身从无情身后的书架上取了本话本看得开心，也没听清无情的话，他抬起眼看无情问，“什么？” 无情顿了顿道，“没什么。” 凌有梦自己都没有提出来这桩婚事，若是自己先说了怕是伤他自尊，再等等看看，若是凌有梦有了心上人他便成全他二人。 凌有梦不知道无情在想什么，他倒是觉得自己与无情已经算是好兄弟了，不仅分享了狄飞惊这个秘密，还见证过无情……嗯，好兄弟之间才是这样坦诚相待的。 所以他道，“你若是有话就直说，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无情对凌有梦嘴里的兄弟不置可否，他平静道，“没有。” 凌有梦看出无情是不想说，他便也不再追问。 他起身离开了屋子。 追命见凌有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看向无情问，“你对小凌怎么看？” 无情道，“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追命笑道，“但是你不喜欢他，既然不喜欢他就该早些说清楚，让世叔去金风细雨楼把这门亲事解除了。” 无情淡淡地看了追命一眼，“你很喜欢他？” “他长得好看，性格不错，我把他当朋友。”追命道，“这世间哪里来那么多喜欢男人的男人？” 无情点点头，“那我和他的事，你也不该管才是，因为你不懂。” 追命：“难道这几日相处下来你觉得自己喜欢他？” “我从未喜欢过别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无情道，“他确实很好，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 追命呵呵笑了两声，“那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俩的事，我不掺和。” 凌有梦穿过假山时见诸葛正我在下棋，他左手白棋右手黑棋下得极为认真。 凌有梦走过去看了半晌诸葛正我忽然开口，“会下棋吗？” 凌有梦伸出小拇指比了比，“会一点点。” 诸葛正我颔首道，“坐下，陪我下一局。” 凌有梦依言坐下道，“世叔，我下棋很菜很菜的，你不要嫌弃我也别生气。” 诸葛正我笑了起来，“放心吧，只是下下棋而已，不用太紧张，就当玩玩。” 凌有梦说好。 他执黑棋，诸葛正我执白棋。 凌有梦摩挲着棋子道，“我下棋还是师兄教我的，不过他教的时候我年纪小，贪玩，学得不精。” 诸葛正我观他走棋笑道，“你想学精吗？” 凌有梦抬头看着诸葛正我。 诸葛正我道，“若是想学，我便教你。” 凌有梦眼睛一亮正想答应，又想起自己每日训练任务很重，每每练完只想睡觉压根提不起精神学别的，又厌厌的道，“想学但是没时间，多谢世叔。” “若是真心想学，我便让无情为你减重。”诸葛正我道，“你确实不是习武的料子，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适合的，不是非要在武学这一块走下去。” “无情也是为你好。”诸葛正我又道，“你不要嫌他多管闲事就好。” 凌有梦忙摇头，“我知道的，我没有嫌他多管闲事，他也是怕我无法保护自己。” 诸葛正我自然能看出凌有梦说的是真心话，他想，这桩亲事或许也不是不能成，无情和凌有梦还是极为相配的。 自从那日与凌有梦出门之后发生的事情，无情总会在夜半惊醒，他并不觉得自己喜欢凌有梦，只是不知为何那一幕他总是忘不了。无情想了许久，觉得大概是因为凌有梦是第一个令他产生了的人，这应当不是喜欢。 无情提着笔看着窗外地站在树上的鸟儿，有些发愣，也没发现凌有梦是何时进来的。 凌有梦站在桌前，目光落在桌上的宣纸上，那纸上一大团墨渍将无情原本写的字都晕染得模糊不清。 “无情。” “无情。” “盛崖余。”凌有梦连叫了两声无情都如同没听见一般，他奇怪地凑近了无情的脸前，盯着人问，“你在发呆吗？” 无情猛地收回思绪，转头就是凌有梦近在咫尺的脸，他一时又发了怔，在见到凌有梦带着疑惑的眼神时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无情向后仰了仰头，避开凌有梦的脸，不知为何他觉得心跳有些快，竟不敢看凌有梦的脸。 “就是我明日要回金风细雨楼。”凌有梦道。 “你要回金风细雨楼了？”无情重复了一句，看向凌有梦，“为何突然要回去了？因为我对你太严厉了？” “不是不是。”凌有梦摆手，“是我师兄说他给我寄了东西送到了金风细雨楼，让我回去看看。” 无情闻言，颔首道，“可需要我陪你一起去？毕竟你在神侯府做客，若是让你一个人回去，便是我们做得不好了。” 凌有梦感慨无情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却是很热心的人，“不必，这样也太麻烦你了，何况金风细雨楼会有人来接我的。” 无情道，“不麻烦，我担心你遇上六分半堂的人。” 凌有梦：“……” 他向来运气不怎么好，出门总是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事，这会儿听见六分半堂的名号，心底都有些打鼓。 凌有梦迟疑了一下道，“六分半堂的人应当不会与金风细雨楼直接对上……” “自然不是直接对上。”无情淡淡地道，“但是六分半堂的很多人本就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我怕耽搁你……” “我明日并没有什么事情。”无情道，“闲着也是无事，你不必担心这个。”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无情哥哥啦～”凌有梦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明日我们便一起回金风细雨楼吧。” 无情哥哥，我们，一起回。 无情品了品这几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下，凌有梦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惊奇。 他还是第一次见无情笑得模样，虽然笑得极轻极浅，但是无情这张脸配上这个笑实在是过分好看。 凌有梦多少还是有点颜控属性在身上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喝醉了胆大地去调戏了一番狄飞惊。 凌有梦盯着无情看了半天，直把无情看得耳朵都有些发红，无情垂下眼问，“你看什么？” “你笑了。”凌有梦没发现无情的躲闪，掰过无情的脸笑道，“你笑起来真赏心悦目，可以多笑笑。” 无情并不知道自己何时笑了，但是听凌有梦这样说，他道，“你笑起来才好看。”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凌有梦摸了摸嘴角，“我长得确实很帅气，毕竟我师兄说，向我提亲的人不在少数。” 无情：“……”向他提亲的人不在少数？ “现在你可有什么事？”凌有梦又问。 无情摇头，“没有。” “那正好。”凌有梦转到无情身后，握住无情的轮椅道，“世叔说要和你说让你不要让我习武了，我推你去找世叔。” 无情伸手按在凌有梦手背上，微微转过头来道，“世叔已经与我说过了。”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他不可置信地控诉道，“那为什么这几日你还要盯着我习武，看我累成狗？” 无情觉得有些好笑，“这几日我并没有让你去习武，是你自己去的，我只是习惯了坐在那里。” 凌有梦：“……”实在过分！过分！ 无情又道，“抱歉，我忘记与你说了。” 无情并不是这样恶趣味的人才对，凌有梦心想，他肯定是真忘记了，自己这样迁怒于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实在不该。 凌有梦拍了拍无情的肩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无情严肃郑重地道，“不是你的问题，你认真刻苦，你很不错。” 凌有梦：“哦。”好怪。 凌有梦怀着奇怪的心情离开了无情的房间，他一出院落便看见冷血在练剑。 冷血练剑的手法算不得好看，但是却十分有杀伤力，看起来快狠准，凌有梦一眼就看见了假山上那深深地剑痕。 一见凌有梦，冷血便收了剑默默地盯着凌有梦看，也不说话，看起来像是在等凌有梦先开口。 凌有梦：“……练剑啊？” 冷血点头。 凌有梦不擅长和不爱说话的人交谈，但是冷血特意收剑和他说话，不说也怪尴尬的。 所以凌有梦夸了一顿冷血，“你剑术很不错，又很厉害，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比我厉害了好多，倘若我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冷血道，“可以练。” 凌有梦笑着点头，“是啊，可以练，那……你继续？” 冷血微微思索了一下问，“这也不难，你可要一起？” 这也不难？ 凌有梦：“我突然想起来！” 冷血一双没有丝毫阴霾的眼睛看着凌有梦，认真地等着凌有梦说话，凌有梦尽管比冷血小上那么一些，却无端的有了一种欺骗小朋友的错觉。 他道，“我想起来，我屋里的猫还没喂，我先走了。” “猫？”冷血疑惑地看着凌有梦的背影，“他那里，哪来的猫？” “在看什么？”铁手从门后转进来，“你竟没在练剑？” 冷血把剑放到一旁的石桌上道，“练完了。” 铁手点了点头，喝了口水又笑道，“我方才听见了小凌的声音，怎么进来却没见他人？” 冷血道，“我邀请他一起练剑，他说他要回去喂猫。” 铁手差点被水呛到，“你邀请他练剑？” 冷血道，“是，他说如果能有我一半就好。” 铁手抽了抽嘴角，重重地拍了拍冷血的肩道，“你若是想与他做朋友，下一次不要与他说有关武学的话了。” 冷血不解，“为何？”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武学的。”铁手道，“更何况他在武学上本就不可能有多少成就，你与他说便是伤他心。” 冷血还是不明白，“我并没有想伤他心。” “我知道我知道啊，只是他跟着他师兄苏梦枕在红袖神尼门下学了十余年不见有所成就。他注定在这一条路上走不远，无法更好地保护自己，否则苏梦枕也不会这般担心他，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提醒他他不行。”铁手无奈道。 冷血怔了怔，许久之后才道，“哦。” 第二日一早，凌有梦便与无情上了回金风细雨楼的马车。 他们一路上并未遇见什么不应该遇见的人，而到了金风细雨楼，接他们的人说楼里出了叛徒，老楼主正在清理叛徒。 凌有梦了悟，他与无情道，“既然义父在清理门户，我们便直接去我房里，不用去打扰义父了。” 无情点头。 凌有梦的房间和苏梦枕的房间就在同一个院子里，相隔得十分近。 凌有梦推开房门，他有大半月未归，房间却纤尘不染，打扫得干干净净，茶壶里的水也有温度，想来是得知他要回来刚换的。 凌有梦给无情倒了杯茶道，“你先坐坐等我一下啊。” 无情接过茶杯嗯了一声。 苏梦枕说的寄回来的东西就摆在书桌上，是一个方正的盒子装好的。 凌有梦不知道苏梦枕神神秘秘地寄的什么，他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副□□暗器，应当是怕他遇见什么事无法自保给他寄的。 里面还有一封信件，说是怕来不及赶上凌有梦的生辰，便寄了这东西回来，是预热的生辰礼物，到时候若是苏梦枕赶上了他的生辰便亲手交给他另一份生辰礼物，若是赶不上也会在生辰那日送到。 无情看了一眼，忽然想起来自己才应该为凌有梦准备这些，而不是一味强求他练武。 凌有梦本就不适合练武，而他正好是做暗器的好手，为凌有梦准备自保的武器也不是难事。 不过…… “你生辰快到了？”无情问。 “还早。”凌有梦折好信件道，“还有一段时间我才十八岁，只是师兄永远都是这样。” 无情又看了一眼那□□暗器道，“你师兄对你确实极好。” 凌有梦笑道，“是啊，这世上，可能再也没有像师兄这般对我好的人了。” 无情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凌有梦把东西收好了才发现无情意外的沉默，他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无情摇了摇头问，“你有没有觉得我特别不称职？” 是一个十分不称职的未婚夫，尽管无情从未把这层身份放在心上，但是现在看来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算不得称职。 凌有梦有些奇怪，转念一想无情说的应当是诸葛正我将自己交给了无情，所以无情才会这样讲。 他在桌边坐下看着无情道，“你很好，真的，师兄和我自幼一起长大，他熟悉我了解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你和我不一样，我们相识不过月余，你对我已经很好了，神侯府的一切都是你在为我打点，你甚至为了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起早贪黑还制定训练任务，你只是不知我不适合习武这事。” 凌有梦说得都是真心话，他真心这样觉得，他想自己运气其实很好，穿越过来遇见苏梦枕，被苏梦枕带回来，又被苏遮幕收为义子，这十余年都与苏梦枕在一起。 哪怕苏梦枕自己的身体也不好，时时痛苦不堪，却把他凌有梦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放在了苏梦枕的前面。 如今又有无情这样对他，他们分明没有多么的熟悉…… 这样一想，凌有梦感慨地拍了拍无情的肩道，“无情，好兄弟，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无情：“……” 凌有梦心中感慨了一番，扑到床上躺着，看着月白的床帐道，“你不知，我以前从不知自己运气这般好，能遇到这么多好的人。” 虽然系统说话不好听又嘴贱，但是凌有梦觉得若不是系统，自己也不会活下来，他向来是一个想得很开的人，他现在很满足，希望能一直这样。 当然，凌有梦又一骨碌坐起来，正好对上无情的双眼，他想，他要保护好他的师兄苏梦枕，不能让他如原著一般死去。 从前都是苏梦枕保护他，这次就换他来保护苏梦枕吧！ “因为你也很好。”无情唇畔带着些微的笑，“很讨人喜欢。” 凌有梦乐道，“无情哥哥，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也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 无情耳朵微微发烫，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无论听多少次凌有梦调侃地叫他哥哥，他都无法平静下来，甚至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他道，“我没有说甜言蜜语。” 凌有梦乐得不行，“好好好，无情哥哥才不会说甜言蜜语呢，我们走吧。” “去哪？”凌有梦转话题转得太快了，无情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慢半拍问。 “回神侯府啊，顺便咱们就在外面吃饭吧，这个点回神侯府吃午饭怕是赶不上了。”凌有梦笑眯眯地开口，“要不然你要留在金风细雨楼吃午饭吗？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想到义父今日处理叛徒。” 。 这一日醒来的时候神侯府的气氛和往常不太一样。 冷血牙齿咬着绷带给自己手臂的伤做包扎，凌有梦奇道，“你这是怎么了？练剑给自己弄伤了？” 冷血摇了摇头，“出任务了。” “你们出任务了？”凌有梦诧异道，“什么时候出的？” “昨天夜里。”冷血道。 凌有梦：“……” “昨晚收到消息的时候你睡着了。”无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打扰你。” 凌有梦回过头，却见无情与一个断臂的男子进来。 “没关系。”凌有梦道，“反正我去了也是拖后腿。” 说罢他又看向冷血问，“需要帮忙吗？” 苏遮幕让他来神侯府历练，其实苏遮幕更多的大概只是想他出来多认识些人，也没指望自己这武功真能与无情等人出去。 无情以为凌有梦生气了，不免有些不知所措，他道，“我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是因为你睡着了所以不想打扰你，你别生气。” 凌有梦替冷血把绷带缠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满意地点了点头。 冷血低低的说了声多谢。 凌有梦看向无情，弯了弯眼眸，“我没有生气，在你眼里我是这样小气之人？” “不是。”无情道。 无情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断臂之人道，“小梦，这位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九现神龙戚少商。” 戚少商，这名字确实有点耳熟，凌有梦想着向戚少商笑着点点头。 系统冷不丁开口，【你忘了？戚少商，逆水寒的男主角。】 凌有梦，【……哦是他啊？】 系统道，【我还说过如果苏梦枕死了，你就得选择无情或者戚少商追随，不过看起来，戚少商还是算了。】 凌有梦觉得好笑，【为什么？】 系统不可置信，【难道你想追随他？】 【这倒没有。】凌有梦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你觉得他算了？】 系统想了许久才有了一个理由，【他好像不守男德。】 凌有梦：【先不说你这个好像，还有他守不守男德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选男朋友。】 系统：【呵呵呵。】 戚少商尽管断了一臂，看起来却依旧傲然，没有因为断臂而神态萎靡。 他笑道，“我知道你，凌有梦。” 凌有梦有些讶异，“你知道我？” “我与你师兄苏梦枕有过数面之缘，他与我说得最多的便是你。”戚少商道。 凌有梦挠了挠头，“原来你和我师兄认识啊。” 无情见二人交谈甚欢，忽地开口道，“冷血。” 一旁盯着手臂上的蝴蝶结发呆的冷血愣愣的抬头看向无情。 “你伤包扎好了？”无情问。 凌有梦也转头看过来。 被几个人盯着的冷血茫然道，“刚才，凌有梦给我包扎了。” 无情微微一笑，这笑所有人都看见了，冷血无端觉得脊背发凉，动物般的直觉让他站起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我……” 无情道，“很好。” 冷血：“……” 无情垂下眼帘道，“小梦，其实我也受伤了。” “你受伤了？”凌有梦惊道，“你伤哪了？可上药包扎了？” “腿上。”无情看起来平静极了，“只是我腿本就废了，即便是再受伤我也感受不到。” 凌有梦怔了怔，无情的话让他心头有些难过，他道，“无论如何受伤了还是要包扎……要不然回房我给你包扎，你看如何？” 无情道，“好。” 无情对冷血道，“你带戚大侠去见世叔，我随后就来。” 冷血点点头，他到戚少商前面为戚少商引路，“你跟我来。” 戚少商朝着无情和凌有梦点头说了声便跟着冷血走了。 无情的双腿虽然被伤多年，但是因为他常做保养复健，看起来如同常人的腿一般无二，没有枯瘦如柴的情况发生。 凌有梦看了眼受伤的位置，沉默了许久，最终一言难尽道，“你再来晚一点，这点痕迹都要消失了。” 无情道，“抱歉，因为我腿无知觉，所以并不知晓到底伤成什么模样了，那剑柄打过来的时候我以为很严重。” 凌有梦又有些莫名的心疼了，他伸手在无情腿上揉了揉，叹气道，“抱歉，我不该这样说，戳到你得伤心事了。” “没有。”无情回道，明明腿并无知觉，但是无情却觉得被凌有梦揉按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灼热发烫。 他知道，这是他的错觉，但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他看着凌有梦低垂的眼睫，喉咙也无端有些干哑，他道，“既然没有受伤，便罢了。”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又道，“今早我师兄寄了信来，说是不久他就会回京了。” 无情一怔，好半晌才道，“苏梦枕要回京了？” 凌有梦许久没见苏梦枕，也想得紧，他笑道，“他还说自己结交了两位朋友，会与他一同回来，看来师兄这次很高兴。” 凌有梦笑得好看，无情却觉得心头有些烦闷，他嗯了一声，“走吧，我们去看看戚少商。” 戚少商暂时在神侯府住下了。 他与铁手看起来关系不错，凌有梦总看见他们两人一同练武。 凌有梦生辰那日是立秋。 金风细雨楼在前几日便差人送了许多东西来，看那意思便是要让凌有梦在神侯府过生。 送东西来的人道，“最近楼里不太太平，老楼主说了让你再在神侯府住一段时日，等少楼主回来了接你回去。” 凌有梦问，“义父可有事？” 那人说没事之后便走了。 凌有梦很想回金风细雨楼看看，可是他又担心自己回去反而会坏事，毕竟苏遮幕都发话让他别去了，想来金风细雨楼出的事并不是小事。 或许他该乖乖待着神侯府，等苏梦枕回来…… 当晚，凌有梦就站在了金风细雨楼的后门那里。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了许久没听见什么特殊的声音。 凌有梦虽然轻功不错却内力虚浮，一旦他入楼，肯定会被发现的，他不确定金风细雨楼里的情况，如今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后退了几步抬头看着高高的墙头，凌有梦又一次怀疑起自己来，别人穿越自带金手指，有什么风险一并规避，怎么到他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还处处要人照顾和保护。 “你在这里什么？”不知何时，花无错站在了凌有梦身后。 凌有梦回头看着花无错，有些欣喜，“花叔，你怎么在这里？” 花无错一向待凌有梦极好，与苏遮幕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所以凌有梦与他关系也很好。 花无错眼露复杂地看了凌有梦一眼，“有点事。” “花叔，我义父他……” “回神侯府去，你义父忙着没时间见你。”花无错道，“楼里的事，你别管，也没有多大的事。” “可是……” “快去。”花无错让开路来，“你朋友来接你了。” 凌有梦望去，见无情几人都在巷口那里。 凌有梦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道，“花叔，那我走了，你帮我与义父问声好。” 花无错嗯了一声，看着凌有梦走到了神侯府的人旁边，他见神侯府的人防备着他，不禁哂笑。 他是真把凌有梦当小辈来疼的，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他疼爱的小辈出手。 “可有受伤？”无情握住凌有梦的手上下打量。 凌有梦摇了摇头。 无情道，“我见你不在房中，又想到今日金风细雨楼送了许多东西来，便猜到你回了金风细雨楼。” “我就是觉得怪怪的，想回来看看。”凌有梦声音极轻，“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追命腰间挂着的酒壶还开着，想必是喝了一半就出来了，“我们可是朋友。” 凌有梦有了许多朋友。 他趴在窗户上，看着无情道，“不过一个十八岁生辰，又不是加冠之年，实在不用这般麻烦。” 无情微微笑了笑，“十八岁了，自然得重视一些。” 凌有梦叹了口气，从窗内跳出来，“这样我压力很大啊。” “什么压力？”无情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凌有梦，“去换上。” 一套鲜红的衣袍，凌有梦没忍住捂脸，“这么红……” 无情点头，“是世叔说的，要穿喜庆一些。” 凌有梦觉得，过生日真是最麻烦的事情了。 他换好衣服出来，无情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很不错。” 凌有梦满脸麻木，“谢谢哦。” 穿这么喜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成亲了呢。 “还差一点，你坐下。”无情忽然道。 凌有梦问，“差什么？” “来，先坐下。”无情道。 凌有梦依言坐下，窗外传来蝉鸣，回廊亭那里挂着红色灯笼，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无情坐在凌有梦对面，拿起唇脂，向着靠近了些，他轻轻地抹了一些抬手道，“别动。” 凌有梦眨了眨眼，果真坐着不动了。 无情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手指按在了凌有梦的唇上。 红色在唇上晕染开来，为鲜衣少年郎又添了几分明艳张扬。 无情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心道，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无情的手指一直按在凌有梦唇上没动，凌有梦有些奇怪，他开口，“无情。” 无情的手指碰到了凌有梦柔软的舌尖和牙齿，凌有梦睁大眼，心底那丝怪异之感挥之不去。 “我……” “你们在做什么？”同一瞬间，熟悉的阴恻恻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第24章 六 凌有梦一惊又一喜,他猛地回头，看向门口的男人,“师兄！” 无情见凌有梦起身跑向了门口的苏梦枕,慢慢地收回了手，他轻轻地捻了捻刚刚碰到凌有梦的手指，抬头对上了苏梦枕冰冷厌恶的眼神。 无情微微颔首,对苏梦枕目光里的警告和愤怒浑然不觉般，他早听凌有梦说苏梦枕厌恶男子之间的感情,可是现在看来,这种厌恶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凌有梦一下子扑到苏梦枕前面,甚是高兴,“师兄,你回来了？” 苏梦枕收回目光，他伸手揉上凌有梦的脑袋，明明很高兴凌有梦想着他,却冷笑一声，“我再不回来,只怕你都要忘了你还有个师兄,毕竟你已经有了别的好朋友。” 他特意加重了好朋友几个字,方才看见无情抚摸凌有梦嘴唇那极度暧昧的一幕时,苏梦枕当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毕竟他走之前，凌有梦就跟他说自己喜欢男人,这些日子他在外面收到的信件中，凌有梦也总提无情的名字。 一开始苏梦枕还能当做凌有梦交了新朋友，虽然不太高兴但是苏梦枕也知道凌有梦毕竟不能只有他一个师兄,但是后面凌有梦提无情的次数越来越多,苏梦枕心里的不安与危机感也越来越重。 方才看见那一幕的时候,他脑子都要炸了，只觉得无情已经诱拐了他的小梦。 凌有梦无奈:“师兄。” 苏梦枕冷笑，他看向无情道，“大捕头，许久不见。” 无情平静地听着苏梦枕的话，他道，“少楼主，许久不见。” 苏梦枕又把凌有梦按到怀里，话却是对无情说的，“这些日子，我家小梦叨唠神侯府了。” 无情淡淡道，“小梦与我的关系怎么算得上叨唠？” “你与小梦什么关系？”苏梦枕问，“他不过在神侯府一段时日，大捕头不会还以为小梦是神侯府的人了？” “师兄！”凌有梦不解，“你怎么和无情这样说话啊？他这些日子帮我许多，他是我好朋友，你会吓到他。” 苏梦枕被凌有梦的胳膊肘往外拐气笑，他问，“那你告诉我，刚才你这位好朋友，在对你做什么？” 凌有梦道，“他给我上了些口脂。” 苏梦枕盯着凌有梦殷红的唇，伸出手指拭去凌有梦唇上的红色冷声道，“他是谁？给你涂什么口脂？” 即便是涂口脂，那也该是他来涂，而不是什么无情有情。 无情声音清冷，“少楼主，今天是小梦的生辰，你一来便这副模样，会吓到他。” 苏梦枕冷冷的目光锁定无情，“我和小梦的事，与大捕头应当无关。” 无情微微一顿，看向凌有梦，凌有梦轻轻扯了扯苏梦枕的衣服小声道，“师兄……” 苏梦枕见凌有梦有些惶恐的模样，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吓到了凌有梦，他强压着心中的纷杂心绪，低声道，“小梦，我们回去。” “可是……”凌有梦迟疑着，神侯府为了他今日的生辰已经准备了好些天，他如果就这样走，太不负责了。 无情见状，开口道，“少楼主，金风细雨楼的事都妥当了？今日小梦生辰，你便这样带他回去，回去之后要如何？” “与你何关？”苏梦枕反问。 “我见你那两个朋友也在外面。”无情抬头看向那回廊亭，他并未看清苏梦枕的两个朋友长什么模样，“不如小梦的生辰过了晚些再回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开口就想拒绝，但是看见凌有梦的表情，他又不舍得让凌有梦为难。 金风细雨楼的事情确实还未处理完，苏遮幕尚且还卧病在床…… 凌有梦又拉了拉苏梦枕的衣角，“师兄？” 苏梦枕伸手揽住凌有梦的肩，用一种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挑衅目光看向无情，无情依旧保持着清冷的模样，像是没看见苏梦枕的挑衅般。 苏梦枕道，“好，小梦现在你与我去见见我那两个朋友。” 凌有梦看了一眼无情，无情冲他露出些微笑意来道，“去吧。” 凌有梦小声道，“我一会儿来找你。” 无情点点头。 苏梦枕冷冷一笑。 见苏梦枕带着凌有梦出门，无情才收了唇畔的笑容，眼底露出些犹疑之色来。 “师兄，你何时回来的？”趁着还没到回廊亭，凌有梦问。 “回来有两日了，但是楼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不好接你回去。”苏梦枕道。 “那现在处理完了吗？”凌有梦又问。 “差不多了。”苏梦枕眼中闪过些忧虑之色来，他很担心苏遮幕的身体，但是今日是凌有梦的生辰，他不想说这些出来让凌有梦为之担忧。 “那就好。”凌有梦弯起唇角，“有师兄在，肯定是没问题的。” “当然。”苏梦枕忽然又冷笑一声，“我回京之前还见到了狄飞惊，我想到时候你需要给我解释一下……” 凌有梦：“……” 两人已行至回廊亭苏梦枕那两个朋友身边，苏梦枕的两个朋友叫白愁飞和王小石，这个凌有梦前几日便知道了。 白愁飞穿着白衣白袍，面容英俊，冷傲不羁，王小石截然相反，是一副俊秀明朗的模样，一看便是正直的少年。 “大哥。”白愁飞看向凌有梦道，“这便是你天天向我们念叨的弟弟？” 苏梦枕笑道，“是。” 王小石呆呆地看了凌有梦好一会儿才道，“我还从来没见过长得比他还好看的男人，之前我以为狄飞惊那般好看，定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凌有梦：“……我们可以换一个词形容，比如英俊。” 王小石挠头笑了笑，“那，那就是英俊。” 这小子好上道，凌有梦一下子就中意了，他拍了拍王小石的肩翘唇道，“有眼光还有前途！” 白愁飞的目光落在凌有梦上扬的唇上，又移开，他道，“那我们何时回金风细雨楼？” “酉时。” 说话间，凌有梦忽然听见戚少商的声音，“王小石？” 王小石回头震惊地睁大眼，“戚大哥？你……你怎么？” 戚少商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臂看，无奈地笑了笑道，“还真是你，我还当自己看错了，你来神侯府，可是要拜见诸葛神侯？” 王小石眼睛睁得更大了，他一直觉得神侯府怎么这么熟悉，这会儿才陡然想起，这是他三师叔诸葛小花的府邸！ 王小石呆滞道，“啊，是啊是啊。” 凌有梦看他这副呆呆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他道，“王小石，你明明不知道这是世叔的府邸吧？” 王小石：“……” 凌有梦又道，“不过你不在京城，不知道也很正常，不用太放在心上。” 王小石：“啊？没有没有，没有放在心上。” 凌有梦又想笑了。 “小梦。”无情的轮椅停在凌有梦和苏梦枕身边道，“怎么了？” 凌有梦转过头，凑近无情小声道，“王小石来这里竟不知道神侯府是诸葛世叔的府邸！他好呆哦。” 王小石：“……”他听得见啊！ 苏梦枕不乐意凌有梦和无情咬耳朵，他一把把凌有梦拉过来，距离无情又远了些。 无情看向王小石，他与王小石同宗同源，不同的是他师从诸葛正我，王小石师从诸葛正我的师兄□□居士，所以他们也是师兄弟。 王小石见了无情弱弱地喊了一声，“师兄。” 无情道，“你要去拜见世叔，我带你去。” 王小石：“……好，多谢师兄。” 他转过头拍了拍白愁飞的肩，“大白，我走了，你保重！” 白愁飞：“……”为什么一副慷慨就义，英勇赴死的模样啊？ 戚少商与苏梦枕互相点头笑过后，也跟着王小石和无情离开了，现在在场便只剩下凌有梦，苏梦枕和白愁飞。 苏梦枕又道，“温柔也来京城了，她买烤鸭去了，一会儿应该会来。” 凌有梦睁大眼，“啊？” 苏梦枕瞧他这副模样就想笑，“啊什么啊？你不想她？” “想啊，很想。”凌有梦干笑，“怎么能不想呢？温柔啊，对吧温柔，温柔。” 苏梦枕道，“好了，说完温柔，现在我们来谈谈你和狄飞惊的事。” 凌有梦：“……” 凌有梦求助的目光移到了白愁飞身上，在场除了白愁飞已经没有别人了，他多希望白愁飞能说几句话让苏梦枕转移目标。 苏梦枕微笑道，“你看二弟做什么，即便是看他，今天你也要跟我讲清楚。” “毕竟狄飞惊亲口跟我说，他很！喜！欢！你！”最后这几个字苏梦枕一字一顿说得极重，凌有梦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又看了一眼白愁飞。 白愁飞低咳一声，双手环胸靠着亭子的柱子看向不远处的假山。 凌有梦：“……” 他没办法，只能坐下小声把自己和狄飞惊认识的经过又讲了一遍。 听着凌有梦的声音，苏梦枕脸色一点点变黑，他即是后怕又觉得凌有梦实在是胆大包天。 凌有梦声音越小了，他小声道，“我也没想到，狄飞惊能记得这么清楚……” 苏梦枕一把薅住凌有梦冷笑道，“是啊，他那个时候居然没有一剑劈了你。” 凌有梦：“师兄，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苏梦枕压着怒气道，“日后没有我在身边，你不准喝酒！今日是狄飞惊，下次可不知道是谁，若是碰上一个杀人狂魔，你还能跟我说你错了？你还能见到你师兄？” 凌有梦弱弱地道，“是，师兄，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但是狄飞惊他！”凌有梦也学着苏梦枕冷笑，“居然告家长，小学生行为。” 苏梦枕：“……” 苏梦枕实在拿凌有梦没辙，他道，“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靠近六分半堂的人，你倒好，不仅靠近了，还去得罪了六分半堂最不能得罪的狄飞惊。” 凌有梦声音更低了，“其实可能……狄飞惊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苏梦枕：“……” 苏梦枕叹气，“小梦。” “师兄我知道了。”凌有梦抬头看着凌有梦道，“我以后会格外注意的，你不要为我担心了。” 苏梦枕还想说什么，远远的一个轻快声音响起，少女轻快的身影飞跃而来，“小梦！” 是温柔来了！ 凌有梦脸色一变，一把拉住苏梦枕的衣服，躲在了苏梦枕身后，温柔扑了个空，顿时气呼呼道，“凌有梦！你躲什么？” 凌有梦从苏梦枕肩后探出一双眼睛来，眨了眨，“温柔，你来了？” “我来了，你躲什么？这么久没见过我了你都不想我？” “就是。”凌有梦又眨眼睛，“你知道吗？” 温柔：“？” “我真的害怕你抱我啊呜呜呜，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是小朋友了！男女授受不亲！”凌有梦猛地又缩回苏梦枕身后，“温柔，你这样不可以！” 温柔大怒，“好啊，你果然是嫌弃我了！” 凌有梦又露出一双眼睛来，“没有，不是，你别污蔑我。” “呵。”温柔冷笑，“那你出来啊！你不躲着我你出来啊！” 凌有梦委委屈屈道，“那你别抱我啊。” 温柔非常温柔道，“你出来，这次我绝不抱你了。” 旁边靠着白愁飞看了许久没忍住笑了一声。 温柔怒目而视。 白愁飞：“你继续。” 凌有梦从苏梦枕身后移出来，还没站稳，就被温柔抱了个满怀，跟抱狗子似的蹭了蹭，“小梦，姐姐好想你啊～” 凌有梦：“……” 凌有梦满脸佛系，就这样吧，习惯了，在温柔这里，他就是只狗狗。 都怪他小时候没事学什么猫狗叫呢？ 苏梦枕却不乐意了，他拉住温柔的衣领把人拉离了凌有梦身上道，“小梦说得对，男女授受不亲，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温柔：“我——” “有梦公子。”有人站在亭子外报道的声音打断了温柔的话，“外面有人送东西来了。” 凌有梦疑惑地看过去。 “他自称是六分半堂的人，说是有礼物要送给您。” 第25章 七 六分半堂？ 熟悉的马车就停在神侯府外,之所以说是熟悉的马车，是因为凌有梦和无情一道的时候见过一次。 只是这次没有了六分半堂的旗帜。 这是狄飞惊的马车。 苏梦枕嘴角挂着笑容,目光落在狄飞惊的马车上。 凌有梦和苏梦枕站在马车外,赶车的人道，“堂主，人来了。” 马车的窗帘撩开,露出狄飞惊的侧脸，他道,“苏楼主也在？” 苏梦枕嘴角微微上扬,“狄堂主在这里要见我金风细雨楼的人,我怎么能不在？” 狄飞惊道,“我想请有梦少侠上车一谈,不知苏楼主可会放人？” 苏梦枕沉默地注视着狄飞惊，狄飞惊的笑容依旧温柔和煦，看不出丝毫异常。 凌有梦莫名打了个哆嗦,他小声开口，“师兄,我……” 苏梦枕的目光移到凌有梦身上,声音温和,“小梦,怎么了？” 凌有梦：“……” 狄飞惊轻声道，“苏楼主,只是与他聊一会儿，你就在外面，莫非还担心我对他做些什么？” 苏梦枕像是在思考,他伸出手摸了摸凌有梦的脑袋,半晌才道,“小梦，去吧。” 凌有梦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梦枕转身走到神侯府大门台阶上，站到白愁飞旁边。 白愁飞道，“大哥，让你师弟过去，那这狄飞惊……” 苏梦枕微微摇了摇头，“无妨，狄飞惊不会做什么。” 苏梦枕冷冷地想，狄飞惊当然不会做什么，他分明就是对小梦有觊觎之心。 狄飞惊轻轻地开口道，“凌少侠，可敢上车一叙？” 凌有梦挺怂的，但是一想到苏梦枕就在身后站着，而这又是在神侯府门口，他觉得狄飞惊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下手，所以他上了马车。 狄飞惊依旧穿着白衣，脑袋依旧软软地低垂着，从凌有梦的角度能看见狄飞惊的那双好看的眼睛。 “坐下说话。”狄飞惊唇畔带笑，温声道，“不必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 但是凌有梦还是在狄飞惊对面坐下了。 狄飞惊道，“今日是你生辰。” “你如何知道？”凌有梦问。 “我自然知道。”狄飞惊轻声轻语，“我知道的很多。” 凌有梦抿唇，他道，“六分半堂在神侯府有奸细？还是金风细雨楼有？” 狄飞惊微微一笑，“看来你还不知道金风细雨楼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果然将你保护得很好，没有一个人告诉你。” 凌有梦有些茫然，“什么意思？金风细雨楼，发生了什么？” “等你回去自然便知道了。”狄飞惊道，“我来也不是与你说这些的。” 凌有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狄堂主，那次是我冒犯了你，也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后来我也与你道歉了，我知晓道歉算不得什么，但是你也不要总是这般吓我来报复我……” “吓你？报复你？” 狄飞惊念着这几个字，轻轻地笑出了声，凌有梦看得胆战心惊，十分怀疑狄飞惊会不会因为这样难以呼吸。 “若是我要报复你，现在你不会坐在这里与我说话。”狄飞惊道，“你为何不想的大胆一点。” 想得大胆一点？ 凌有梦不确定的道，“难道你想策反我，让我做你六分半堂在金风细雨楼的卧底？” 这个想法也太大胆了，凌有梦自己都想笑，因为这绝不可能。 狄飞惊轻轻地叹了口气，侧身去旁边的暗格里拿东西。 他一动，凌有梦便不敢动了。 凌有梦坐在那里，紧张地看着狄飞惊的动作，生怕狄飞惊转头给他一招，让他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狄飞惊取了一只盒子出来，他递给凌有梦道，“这是礼物，放心，不是什么取人性命之物，既然是生辰，我路过神侯府，便沾沾你的喜气。” 狄飞惊给的，凌有梦不敢不接，他双手托着盒子，像是托着一颗定时炸弹。 狄飞惊好一阵没说话，等到凌有梦鼻尖都冒汗了，他才叹息一声道，“你怎得这样怕我？我不曾伤害过你。” 凌有梦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怕狄飞惊，大概是这人实在太搞人心态了。 见凌有梦不知道说什么，狄飞惊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必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凌有梦没忍住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狄飞惊的脑袋轻轻动了动，看得凌有梦又是一惊，差点没忍住伸手替狄飞惊固定一下脑袋，还好他这回脑子清楚，没有做这种找死的事情。 狄飞惊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我没想什么，是你先与我说话的，为何现在不愿与我说话了？” 凌有梦愣了愣才道，“你是狄飞惊。” 六分半堂的狄飞惊。 “你可以不用怕我。”狄飞惊第三次这样说，“即便我是狄飞惊，我也不会伤你。” “你与我说话，我以为你是要与我交朋友，只是后来几次见面，你似乎被我吓到了。” 凌有梦：“……”还是颜控害人啊。 狄飞惊又道，“你说我漂亮时，明明很大胆。” 凌有梦：“……”不要再说一次公开处刑了！ 狄飞惊也不在意凌有梦的沉默，他微微笑道，“你是不是想与我做朋友？” 凌有梦只想哭，他道，“可能是吧，但是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不可能做朋友。” 狄飞惊撩开帘子，撩起眼皮看着站在台阶上紧紧盯着马车的苏梦枕，他道，“苏楼主很在意你。” 凌有梦不知道狄飞惊想说什么，所以没有接话。 狄飞惊弯了弯嘴角道，“你去找他吧，再不下去，苏楼主要来找我了。” 凌有梦听见这话，弯腰出了马车。 他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眼狄飞惊，狄飞惊依旧带着微笑，见他回头问，“还有事？”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狄飞惊，谢谢你。” 不管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礼物是什么，但是从一开始狄飞惊确实没有杀他，若是狄飞惊要杀他，或许他早就死了。 他说完便下了马车跑到苏梦枕身边。 狄飞惊再一次撩起帘子来，看着凌有梦的背影，他轻声道，“走吧。” 车夫问，“堂主，我们现在去哪？” “回六分半堂。”狄飞惊闭上眼，“总堂主回来了，我去见见他。” 他忽地又开口，“你觉得他怎么样？” 车夫一愣，没一会儿就反应过来狄飞惊说的是凌有梦，他跟着狄飞惊许久，从未见狄飞惊对哪个人这样特殊，知晓这人的生辰后还特意来送礼，更何况还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狄飞惊似乎也没想车夫回答，他手指捻了捻，方才递送盒子的时候，他碰到了凌有梦的手指，温暖柔软，与他冰冷的手指完全不同。 凌有梦叫了一声师兄。 苏梦枕问，“他找你做什么？” “说是路过神侯府，顺便给我个礼物。”凌有梦抱着盒子，轻轻晃了晃，神色复杂，“狄飞惊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苏梦枕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半晌道，“狄飞惊，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是的，狄飞惊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六分半堂若是缺了他绝不可能是现在的六分半堂。 凌有梦道，“师兄，你是不是很欣赏他？” 苏梦枕笑了笑，“我欣赏所有值得我欣赏之人。” 凌有梦问，“那我呢，你欣赏我吗？” 苏梦枕定定地看着凌有梦，看他眼里闪烁着雀跃之色，笑道，“你很好，当然小梦是我的家人，这是不一样的。” 凌有梦美滋滋道，“我也欣赏师兄。” “也，那你还欣赏谁？”苏梦枕冷不丁开口问。 “蛮多的。”凌有梦想了想道，“比我厉害的人我都欣赏。” 苏梦枕：“……我以为我是唯一一个。” 凌有梦：“……”他师兄的自信，分他一半就好了。 …… 酉时后，苏梦枕带着凌有梦向诸葛正我等人告别。 无情给了凌有梦一个盒子道，“礼物。” 今日的礼物收的着实多了些，凌有梦道，“不是给过了？” “不算，这个才是我最想给你的。”无情道，“过几日我去金风细雨楼看你。” 凌有梦点点头，见苏梦枕防备地盯着他和无情，有些无奈，他道，“你别在意师兄这般……他只是担心我。” 无情道，“我不会放在心上。” 他与小梦的关系日后不会比苏梦枕与小梦差，无情想，他与小梦已经有了婚约，等到小梦弱冠之年，便可成婚。 苏梦枕冷冷道，“小梦，走了。” 无情抬手替凌有梦把垂下来的发丝绕回脑后，道，“走吧。” 苏梦枕看着无情眼中的情绪敢确信，无情对他的小梦确实有不轨之心。 他开始暗暗盘算着如何让凌有梦离无情远些，即便是无情去了金风细雨楼，他也不会让无情见到小梦的。 这样想着，他收敛了眼中对于无情的敌视之意，伸手握住凌有梦的手道，“小梦，我们走吧，与大捕头好好的告个别，毕竟日后见面时间就少了。” 凌有梦没有听出苏梦枕话中的意思，无情却听出来了。 无情寒星般的眼睛看向了苏梦枕道，“我与小梦感情甚笃，自然有时间可约，可见面。不过从神侯府到金风细雨楼这段距离也算不得多长，想见随时可以见，苏楼主这话说得好像要将我与小梦之间的情谊抹去一般。” 苏梦枕冷冷一笑，“大捕头说的哪里话？只是金风细雨楼这段时间不便会客，确实见面时间就少了。” “哦。”无情平和地点头，“若是小梦不想见我，我自然不会去打扰，但若是苏楼主不想小梦见我，却是不一样的。” 一直觉得怪怪的凌有梦此刻压力大起来，他总觉得苏梦枕和无情两个人说话他都有些听不懂。 听见无情的话，他忙道，“怎么会？我与你可是好朋友，师兄怎么会不让我见你。” 苏梦枕：“……” “而且我怎么可能不想见你？”凌有梦对苏梦枕的心思丝毫不知，他乐乐的开口，“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苏梦枕：“……” 不过离京一段时间，他的小梦居然和旁人关系这般亲密了，还是一个男子。 而在之前，凌有梦说过，自己喜欢男子，苏梦枕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凌有梦真的喜欢了无情，他应该怎么办？ 他自然是不允许的，决不允许。 小梦是他的师弟，他的弟弟，他的家人，是他的……绝不能让旁人夺了去。 苏梦枕抓住凌有梦的手不自知的收紧了些，像是已经看见了凌有梦喜欢上无情一般，看见凌有梦与无情同着红衣成亲入洞房。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唇色又泛白，他勉强克制住自己想要咳嗽的，压着嗓子道，“小梦，走吧。” 凌有梦被苏梦枕的脸色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朝无情等人告别，带着苏梦枕离开了神侯府。 路上，苏梦枕像是缓过来了，他摩挲着凌有梦被他握到泛红的白皙手腕，怜惜道，“小梦，对不起。” “师兄没事就好。”凌有梦重重地松了口气，“你可把我吓死了。” 苏梦枕垂下眼帘，低声道，“你也把我吓到了。” 凌有梦没听清苏梦枕的话，他问，“什么？” 苏梦枕摇头道，“没什么。” 不能让小梦知道自己的想法，要不然会把小梦吓走的。 一行人回了金风细雨楼凌有梦才知道苏遮幕病重，花无错已经不在楼里了，不知所终。 他有些发懵，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分明前些日子苏遮幕还好好的，他坐在苏遮幕的病床前，许久才回头看苏梦枕。 苏遮幕咳嗽了几声笑道，“这般模样做什么？人总有一死……小梦，你出去，我和你师兄说几句话。” 凌有梦看了一眼苏梦枕，起身离开了。 他坐在走廊的廊椅上，看着池塘里枯败的荷叶，他并不是第一次面临着亲人即将死亡的这种事情，每一次都觉得很无力。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白愁飞的声音传来，“没有去看楼主？” 凌有梦转眸看了他一眼，“看过了，出来了。” “情况不好？”白愁飞问。 凌有梦微微摇了摇头，在看到白愁飞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说要保护苏梦枕，可是他要怎么保护苏梦枕？ 苏梦枕为什么会死？他记不住了。 凌有梦不说话，白愁飞也不是多话之人，两人就这样陷入了安静之中。 白愁飞顺着凌有梦的目光看着池塘，余光却一直落在凌有梦身上。 见到狄飞惊时，连白愁飞也会嫉妒于他的好看，但是见到凌有梦时，白愁飞却只觉得凌有梦十分美好。 美好的好像他年少时曾做过的一个梦，但是他并不是伸手不可触及。 而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人，总是会招人喜欢，不止一个人喜欢。 “立秋已过。”凌有梦忽然开口道，“天气该转凉了。” 白愁飞微微怔了怔，他看向凌有梦。 “我曾经最喜欢的就是下雪天，虽然冷，但是很好玩也很好看，我向来不喜欢夏天，因为我觉得太热了。”凌有梦弯了弯唇，迎上白愁飞的目光道，“但是如今，我却希望夏天永远不过去，这样……” 这样苏遮幕就不会重病一场。 凌有梦低下头，喃喃道，“我没想过，这么快。” 白愁飞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他还是抬起来拍了拍凌有梦的肩，低声道，“总要有这一天的。” 凌有梦道，“白愁飞，你可真是不会安慰人。” 白愁飞在凌有梦身边坐下，“我以为，你不需要我安慰。” 点点滴滴的雨水落在池塘中，凌有梦道，“下雨了。” 果然下雨了，很快雨越下越大。 苏梦枕打开了房门，他脸色和唇色都是苍白的，他看着凌有梦，声音沙哑，“小梦。” “金风细雨楼要准备办丧事了。” 第26章 八 金风细雨楼办了丧事之后苏梦枕成为金风细雨楼新任楼主,而白愁飞成为了副楼主，这之后又发生了一些插曲。 然后,冬天悄悄地到来了。 凌有梦一觉醒来推开窗,看见了满院子的白色，压倒了院中的雪梅。 雪花飘到了凌有梦的睫毛上，他微微眨了眨眼,很快雪花便融化成水，在睫毛上留下一点湿润。 凌有梦一脚踩在软绵绵的雪上,留下来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 “公子,你去哪？”金风细雨楼有人问。 凌有梦道,“出去走走,不用特意告诉师兄了。” 这段时间不知为何苏梦枕似乎有些躲着他,凌有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或许是他想多了。 他离开金风细雨楼，竟觉得街上都冷清了不少,其实人一样多，只是因为下了雪显得清冷萧条。 系统问,【少侠,你在难过吗？我第一次见你这样。】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道,【我只是觉得，我似乎真的帮不了师兄什么。】 系统道,【你能让他开心啊，他一见你就开心，无论有什么难过的事,你能让他高兴,这就是最重要的了。】 凌有梦没忍住笑了一下,【听你的话我像个开心果似的。】 【开心果，吉祥物？】系统道，【反正是与常人不一样的。】 凌有梦笑着摇了摇头，他沿着街道走了许久，才在酒楼前停下。 酒楼外面停了一辆马车，极为富丽华贵，马车外站着的人看起来也不似一般的家仆，穿着也颇为贵气。 凌有梦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便有人小心地撩开帘子，马车里出来一个穿着狐裘大衣、剑眉星目的俊美男子。 凌有梦只看了那么一眼，那年轻男子却极为准确的捕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 凌有梦不认得这人，他只是下意识冲这人笑了一下，这人却也笑了起来。 他道，“凌有梦？” 凌有梦有些诧异，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人，这人怎么会叫出他的名字？ “我是方应看。” 方应看，江湖人称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神枪血剑小侯爷??年纪轻轻便被封为神通侯的方应看方小侯爷。 凌有梦不曾见过，却听过这个名字，他师兄苏梦枕也曾提过。 他微微拱手道，“原来是方小侯爷，方小侯爷怎么认得我？” 方应看笑道，“其实很多人认得你。” 凌有梦疑惑，他不知道方应看这个很多人是从哪里得来的，他并不是苏梦枕等人有响亮的名号，反而是常年跟在苏梦枕身后，应当没有什么大名声才是。 看出凌有梦的疑惑，方应看道，“你不知，苏梦枕最宝贝最珍贵的宝物是什么？” 凌有梦道，“师兄的刀？” 方应看听见这话没忍住又笑了，“你整日与苏楼主在一起，你不知他最珍贵的宝物是什么？” 凌有梦：“……他不曾说过也不曾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有所偏爱。”他还不知道，苏梦枕最后死到底是因为哪个女孩呢。 方应看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道，“从来没有？” 凌有梦摇头，“唯有他的刀基本不曾离身。” 方应看看了凌有梦半晌忽然道，“可要一起去酒楼，我看你的模样，也是要去酒楼的。” 凌有梦道，“我在这里掌柜给我留了雅间，很适合赏雪，今日下雪了。” 方应看道，“你倒是会享受，可介意多我一人？” 凌有梦歪了歪脑袋，方应看又道，“一个人喝酒多无趣。” 凌有梦今日出来就是想一个人喝酒赏雪，如今凭空多出来一个方应看，他也不知如何拒绝。 他道，“我以为小侯爷来这里是有要事要办。” “是有事，但是现在尚早。”方应看笑意满满，“怎么？不想我去吗？” 凌有梦扯出一个笑容来道，“哪有，相逢即是有缘，走吧。” 方应看微微挑了挑眉，跟在凌有梦身后，又向其他人示意让他们别跟着自己。 小二带着凌有梦和方应看进了雅间。 雅间里燃着香和炭火，一进门便暖洋洋的。 “小侯爷请坐。” 方应看坐下了看向凌有梦道，“你不必紧张，我不会吃人。” 凌有梦浅浅笑了一下。 小二低声问，“公子，需要斟酒吗？” 凌有梦看了一眼方应看微微摇头道，“不必，你去忙自己的，我们这里暂时不需要。” 小二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凌有梦问，“小侯爷，介意开窗吗？”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赏雪。”方应看低笑一声，“怎么还问我能不能开窗？” 凌有梦闻言便打开窗，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凌有梦打了个哆嗦。 但是这里确实是赏雪的好位置，白雪红瓦即便是在白日里也分外显眼。 凌有梦手撑在窗框上，很快手便被冻得通红，鼻尖也开始泛红。 方应看瞧他这样也没有说话，兀自斟了酒慢慢地饮了一口问道，“喝酒吗？” 凌有梦又坐下搓了搓手暖了些才道，“小侯爷，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方应看大概是从未遇见过像凌有梦这样直白的人，微微怔了一下，“为何这样说？” 凌有梦抿了抿唇道，“我与方小侯爷素不相识，但我是金风细雨楼楼主的师弟，而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关系紧张……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小侯爷要与我一同喝酒的理由。” “不过。”凌有梦又摇了摇头笑道，“问我只怕是不会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师兄从不与我说那些事情，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但是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为何不信？”方应看道，“苏楼主将你保护得很好，他不告诉你，我早就知道，我与你一起上来，也不是因为要问你什么，而是因为，我对你好奇。” 方应看对凌有梦是真的好奇，他知道凌有梦在神侯府住了一段时间，名捕之首无情与他关系要好，也知道狄飞惊对凌有梦的不同，更不说苏梦枕如何宝贝他这个师弟。方应看对这些了如指掌，也不由对凌有梦产生了一些好奇，奇怪这个人有什么魔力让这些天之骄子们对他这般不一样。 方应看城府极深，但是在这短短的相处中，他发现在凌有梦面前根本不需要什么城府，因为凌有梦太直白了。 他能看出自己别有用心，也毫不在意地问出来，方应看说不上来这是太过天真愚蠢还是真的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对他做些什么。 凌有梦不解，“对我好奇？” 方应看笑了笑把酒壶推到凌有梦对面道，“好奇，也不是那么好奇，若是今天早上你没有看我，即便我知道你是凌有梦，我也不会与你一道上来。但是你看我了，对我笑了，那份好奇便又出来了。” 凌有梦好半晌才道，“原来是我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话题到这里告了一个段落，凌有梦替方应看斟了酒道，“既然已经请了小侯爷喝酒，那在离去之前，望小侯爷喝得尽兴。” 方应看又是一笑，“凌公子，我倒真有点好奇了，你和苏梦枕的关系为什么能这样好？即便是师兄弟，你们到底是不同的人。” 凌有梦平静道，“因为师兄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也因为我与师兄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方应看微微挑眉，“同生共死……你对苏梦枕的身体怎么看？” 凌有梦一顿，曾经苏梦枕难受的时候，他想过若是能以身替之就好了，以苏梦枕的骄傲，他不会在外人面前示弱，但是凌有梦却见过苏梦枕最难过的一面。 【少侠，我可以为你提供一点消息。】系统忽然开口道，【江湖有一神医，名叫赖药儿。】 神医……赖药儿？ 凌有梦不知道为什么系统突然好心告诉他这个，如果真有神医，金风细雨楼早就找上去了，他也不会不知道，怎会这么多年安安静静没有丝毫这个神医的消息传出来，莫非是以前从未入世？ 凌有梦没有回答方应看的话，他若有所思地饮了杯酒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 “公子。”小二的声音至门外传来，“苏楼主来了。” 凌有梦抬眸看去，方应看道，“苏公子还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你。” 凌有梦觉得方应看这话怪怪的，但是他没有证据，不过苏梦枕来得确实很快，他还以为起码要到中午苏梦枕才能知道他在这里。 不过想来也是，苏梦枕只需要问几句便知道他来这里了。 苏梦枕带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方小侯爷，若想喝酒，苏某陪你喝。” 苏梦枕披带着满身风雪进来，目光隐晦地打量了一番凌有梦在凌有梦身边坐下，他微微把凌有梦挡了挡用极低的声音道，“擅自出门不告诉我一声，现在京城并不太平，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 凌有梦同样很小声：“师兄对不起嘛。” “回去再与你算账。” 苏梦枕丢下这几个字便一脸带笑地看向方应看问，“小侯爷，怎么想到来这里饮酒？” 方应看道，“不过是偶遇了凌公子，我与他一见如故，便不请自来了。” 苏梦枕又看了凌有梦一眼，冲方应看颔首笑道，“我师弟不善饮酒，小侯爷不介意的话，与苏某饮一杯。” 方应看瞥了一眼凌有梦道，“苏楼主与我饮酒，怎么会介意？” “师兄，你不能多饮酒。”凌有梦夺过苏梦枕的酒杯道，“我来。” 苏梦枕微微一笑把酒杯拿过来，“无事。” 凌有梦微微皱了皱眉，坐在窗边撑着脸安安静静地听着雪落下的声音。 下面的马车轧过雪地的声音嘎吱，凌有梦低下头去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缩回来。 一直关注着凌有梦的苏梦枕问，“怎么了？” 凌有梦看了一眼方应看，又看向苏梦枕，摇了摇头。 这次狄飞惊怎么都没有发现自己，不用说也没关系吧……凌有梦想，毕竟方应看也在。 方应看嘴角带着笑意，抬了抬酒杯，一饮而尽。 他神色自若道，“凌公子应是看见谁了？要不然躲这般快做什么？” 凌有梦：“……” 苏梦枕问，“看见谁了？” 凌有梦关了窗，小声回答，“狄飞惊的马车。” 然后他又强调，“但是我没有躲他，我只是觉得外面风大雪大，冷，把窗关了比较好。” 方应看又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凌有梦：“……” 苏梦枕握住凌有梦冰凉的手直道，“确实手凉了，过来挨着师兄坐。” 凌有梦乖乖地点了点头，坐到苏梦枕身边，他长得好，每次做出一副无辜乖巧的模样看起来都很让人心疼，觉得他不该受一点委屈。 苏梦枕每次看凌有梦内心都对凌有梦充满了怜惜。 “师兄，我替你们斟酒！” 凌有梦对苏梦枕和方应看谈的内容也不是很感兴趣，这酒是他让掌柜特意给他留的，苏梦枕身体不好，不能过多饮酒，自然得他喝了苏梦枕才能少喝一些。 他见苏梦枕没管他，便倒了一杯一口饮尽。 暖乎乎的，特别好喝。 那就再喝一口吧，凌有梦想着，又倒了一杯。 等苏梦枕转身看凌有梦时，凌有梦抱着酒壶呆呆地看着苏梦枕，然后伸出手指捏了捏苏梦枕的脸。 “师兄。”凌有梦声音也有些呆，他道，“你怎么有两个？” 苏梦枕：“……” 方应看道，“看来，凌公子喝醉了。” “我没醉！”凌有梦耳朵十分好使，他转头怒瞪方应看，“你想把我的酒喝光了是不是？” 他眼角鼻尖脸上都带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即便是生气，也毫无杀伤力。 方应看微微眯了眯眼，没说话。 苏梦枕眼皮一跳，将凌有梦拉过来道，“小梦，你喝多了。” “我没有。”凌有梦吐字十分清晰，他问，“师兄，你最近为什么总是不爱理我？” 第27章 九 苏梦枕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十分晦涩,他一把将凌有梦抱起，歉意的对方应看道，“小侯爷,他喝多了,我先带他回金风细雨楼。” 方应看笑了笑道，“苏楼主去吧。” 看着苏梦枕的背影消失,方应看才慢吞吞地喝了杯酒,“狄大堂主，不进来？” 狄飞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方应看道，“狄大堂主不进来，可是因为看到了苏梦枕与他师弟在这里？” 狄飞惊在方应看面前坐下，“他怕我,我得给他一些时间。” “狄大堂主这样温柔。”方应看低笑道,“不知那凌有梦领不领情？” 苏梦枕抱着凌有梦上了马车,凌有梦还在折腾,“师兄,你送我去神侯府，我要去神侯府。” 苏梦枕冷笑一声问，“你去神侯府做什么？” 凌有梦脑子混乱了一会儿才道，“你不理我,我……去找无情。” “你与他才认识多久,就知道去找他了？” “他很好。”凌有梦强调，“认识多久不重要,你与白愁飞等人认识多久,你不也十分信任他们吗？我现在就想去神侯府,我要去找他。” 苏梦枕心底染上涩然,他想起苏遮幕临终前说的话。 那时苏遮幕道,“梦枕，还有一件事一直没有与你说，小梦与无情，有婚约。” 当时苏梦枕脑子都在发蒙，他怔忡了好久才开口，连声音都沙哑，“爹，小梦和无情都是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婚约？” “这门婚事，是我和诸葛神侯一起定下的。”苏遮幕低低的咳嗽了几声道，“你可还记得那时小梦失踪了好几日？最后回来时前尘往事都记不清了，是诸葛神侯救的他。” 苏梦枕当然记得，那几日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凌有梦，也是因为那次之后他便再也不敢放手让凌有梦一个人出门了。 “你与小梦离京不久后，诸葛神侯便带着无情来找我，定下了这门婚事，救命之恩，不得不报。” “后来你们回京我一直忘了这事，直到你这次离开，神侯府寄来了信，让小梦去神侯府小住，也是为了和无情培养感情。” “我没有告诉小梦这事，也是怕他接受不了未婚夫是一个男人，只想着让他先去神侯府与无情相处之后再做后续打算。” “如今看来，他与无情并非全然没有可能。” “梦枕。”苏遮幕握住苏梦枕的手，叹息道，“我以前不知你与小梦关系亲密到何种程度，但是日后……你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与他相处。” 如何与他相处？ 苏梦枕想，还能怎么相处？自然是同以前一样。 不，如今只有他与小梦了，关系应当更亲密才对。 可每次要见到凌有梦时，苏梦枕就想到苏遮幕的话，想到凌有梦与无情的婚约，又想到自己这副只凭着一口真气吊命活着的身体。 他以前从来不会在这上面犹豫，他也从没想过与他的小梦分开，在他心里，他会和小梦永远在一起，即便他身体不好。 现在他也不曾怀疑过这一点，只是…… “无情很好。”凌有梦手指抓着苏梦枕的衣服，小声问，“师兄，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苏梦枕将凌有梦抱紧了些，他为何不喜欢无情，这个人会抢走他放在心上保护了十余年的小梦，他当然不会喜欢。 如果能是无情……那为什么不能是他？ 苏梦枕抚摸着凌有梦的头发，好像是豁然开朗一般，他想，他与小梦一同长大，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小梦了，也没有人会比他更把小梦放在心上。 “师兄，你为什么不说话？”凌有梦扶住苏梦枕的肩，盯着苏梦枕苍白的脸，他觉得很委屈，平时没说，这会喝了酒却一个劲追问，“你为什么躲着我？” “你有了白愁飞和王小石，就不理我了，他们比我更重要吗？不过我的确什么都不能帮你。” 凌有梦喃喃着松开苏梦枕，“是我无理取闹了。” “对不起小梦。”苏梦枕心里慌乱，却又不知怎么解释，他只能轻声道歉，“以后不会了，是我的错，我没有避着你，我只是没想好应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面对小梦可能会与其他人在一起不要他这个师兄的事实？他也不想小梦离开他的身边，离开金风细雨楼去神侯府。 他自幼和小梦一起长大，小梦爬树掏鸟窝是他在下面接着，小梦背书到大半夜是他陪着，他发病的时候是小梦一直照顾他。他们会一起受罚一起领赏，他身后总有一个人无论他做什么都支持他，帮助他，关心他，与他站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从他的生命里分割去这件事。 苏梦枕按捺住眼底的阴沉之色，他当然不会接受，他不可能接受。 “我很难过。”凌有梦明明不想哭的，可是他的睫毛却泛起了湿意，苏梦枕一道歉他就更忍不住了，“我以为你是因为义父过世而难过，我想我不该打扰你，但是你与他们喝酒论事，也不叫我。” “对不起小梦，再也不会这样了，他们和你是不一样的。”苏梦枕一见凌有梦哭便心急了，从小到大，凌有梦都不会哭有他护着也不会受到委屈，现在凌有梦却因为他哭了。 “不叫你，是因为这些事涉及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不想你为我担心。这段日子忽视了你的感受是我的错，日后绝不会再次发生的。” 凌有梦一双眼泛着热意看着苏梦枕，然后他的脑袋缓缓地抵在苏梦枕肩上，他带着酒气的呼吸撒在苏梦枕颈间，苏梦枕侧头看着凌有梦的脸，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 凌有梦伸出手指，略带好奇地按住苏梦枕的喉结，在苏梦枕为此口干舌燥之际，凌有梦却闭上眼靠在了苏梦枕肩上睡着了。 苏梦枕：“……” 苏梦枕抱着凌有梦进金风细雨楼，杨无邪问，“这是怎么了？” “喝醉了。” “不是怎么就喝醉了？”杨无邪追上来，“是不是你这段时间对他冷淡了些，伤人心来啊？” 苏梦枕脚步一顿，看向杨无邪，“很明显？” 杨无邪很快反应过来苏梦枕在问什么，他哂笑，“你以为呢？你和小梦平时关系多要好啊？形影不离的，这次金风细雨楼洗牌之后你看看你，虽然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你也安排了人照顾小梦，但是你更多时间和白愁飞王小石一起，小梦不是看不出来，不知道你躲他做什么，人可难过了。” 苏梦枕看着怀里人恬静的睡颜，眼底露出愧疚和自责之色来。 他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伤凌有梦的心，可是他还是让他难过了。 杨无邪瞧苏梦枕这样，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苏梦枕重新提步抱着凌有梦回房，他安置凌有梦睡好之后才转头看向一路跟过来的杨无邪道，“我有些事想问你。” 。 自打那日从酒楼回来之后凌有梦发现苏梦枕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恢复了正常，但是凌有梦却觉得怪怪的。 为什么苏梦枕疏远他，又为什么和他和好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让苏梦枕疏远他了，是不是见他一个人去喝酒于心不忍又与他和好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苏梦枕也不说，这种感觉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公子。”金风细雨楼的人送了东西进来道，“这是神侯府送过来的。” 是无情送来的信件和披风，邀他明日去神侯府小聚赏雪煮酒，明日无情会来金风细雨楼接他。 凌有梦摸了摸披风，回了信后问，“师兄在楼里吗？” “楼主在与副楼主二人议事，公子要去找他吗？” 凌有梦把信递给面前的人道，“我明日去神侯府，想与师兄说一声，既然他忙的话，就算了。” “……”面前的人迟疑了一下道，“楼主说了，无论公子要去哪，楼主都要陪同，免得遇上危险。” “明日神侯府的人会来接我。”凌有梦道，“并没有危险。” “可……” 凌有梦抬眸，“可以了，去吧。” 第二日一早凌有梦便起了床，他穿戴整齐时苏梦枕就站在门口看着他。 “师兄。”凌有梦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你要去神侯府，我自然是要来的。”苏梦枕道，“为何都不告诉我？” “师兄不也没告诉我……”凌有梦轻声说着又道，“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必这样担心我。” “如何才能不担心你？”苏梦枕问，“你一个人出门，不是遇上狄飞惊，便是方应看，他们哪一个人你都对付不了。” 凌有梦抬眸定定地看着苏梦枕，“师兄，你在担心我？还是……” 他顿了顿笑了笑没说下去，他哪里舍得质疑他的师兄啊。 苏梦枕一时失语，他看见了凌有梦眼底的难过，他还是在让他的小梦难过。 “师兄定是关心我的。”凌有梦摇了摇头笑了笑，“我在想什么呢。” “小梦。” “师兄。”凌有梦打断苏梦枕的话道，“无情很快就要到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不必跟着我，也不用担心我，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苏梦枕的神色，凌有梦顿了顿低声道，“师兄你也照顾好自己，天气寒冷，外面风大，你身体不好，今日你不用等我。” 苏梦枕没再说话，他的拳头抵住嘴唇，低低的咳嗽起来。 “与你说了天冷风大，”凌有梦担忧地扶住他，“师兄，我先送你回房吧，然后我叫人来照顾你。” “……”苏梦枕伸手按在凌有梦的手背，声音略带着一些沙哑，“小梦，不必叫人，与我坐一会儿再去神侯府好吗？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凌有梦没有多少犹豫地带着苏梦枕坐到床上问，“师兄想说什么？” 苏梦枕高兴于凌有梦依旧想着他，又越发自责自己让凌有梦伤心了，他伸出手将凌有梦垂在耳边的一缕发丝绕回耳后方才温和开口。 “小梦，你曾经与我说过你喜欢男子，你可是喜欢无情？” 第28章 十 凌有梦一怔,不知道苏梦枕为什么这么问。 他微微蹙了蹙眉问，“师兄，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苏梦枕又咳嗽起来,他咳得难受,眉宇间却没有任何难受之感。 凌有梦又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苏梦枕似乎比平时更严重了些,他见苏梦枕唇色发白,又起身给苏梦枕倒了杯水来递给苏梦枕道，“师兄，我还是扶你回去休息吧。” “你先回答我。”苏梦枕把杯子放到一旁，握住凌有梦的手腕，一双眼看着凌有梦,声音沉沉,“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凌有梦微微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苏梦枕厌恶男子之间的事,却没想到苏梦枕恐同到了这种地步,明明他与无情只是好朋友，苏梦枕已经敏感到觉得他喜欢无情了。 “师兄，我虽然喜欢男子，但是没有喜欢无情,我与他是好朋友,他是特别好，但是世界上像我这样的人并不多,无情与你一样也不会喜欢男子。”凌有梦道,“在这种前提下,我不会喜欢他。” “若是,若是他喜欢男子,你就会喜欢他了？”苏梦枕追问。 “哪里那么多若是？”凌有梦笑了笑，“你放心吧，即便是我喜欢男子，我也不会轻易地对他人动心。若是一辈子没有喜欢的人，也不知道金风细雨楼能不能让我住一辈子。” 最后这句话凌有梦带着开玩笑的心态说出来，他知道苏梦枕对他好，但是他没想过苏梦枕真的会保护他一辈子。等到苏梦枕有了喜欢的人，与喜欢的人成亲之后，他也不会住在苏梦枕的院子里了。 若是可以，买间小屋一人自由自在的也不错。 听见凌有梦这样的话，苏梦枕心底却松了一口气，他道，“小梦，金风细雨楼永远都是你的家，你在金风细雨楼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我永远都是你最亲近的人，我们两个永远都是旁人比不上的亲近。” 凌有梦摇了摇头，“师兄日后要成亲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不成亲，你也不成亲。”苏梦枕道，“小梦，这样不好吗？” 凌有梦的目光让苏梦枕无端的心里发紧，又听见凌有梦道，“师兄没有喜欢的女子吗？” “我与你一直在一起，你哪里见我喜欢过旁人？”苏梦枕问。 凌有梦顿了顿，“我以为你喜欢温柔，你不喜欢她？” “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温柔？”苏梦枕感到不可思议，“小梦，我与温柔还没有你与温柔关系来得近。” 凌有梦哦了一声，“是我误会了。” 苏梦枕又觉得心底有些难受，小梦以为自己喜欢温柔，却不像自己一样担心他与自己分开，反而有些乐见其成的模样。 苏梦枕低声道，“小梦这么希望我成亲吗？” “师兄怎么会这样说？”凌有梦又笑了一下，“师兄没有喜欢的人不成亲也好，有了喜欢的人想要成亲也罢，我都会支持你，毕竟你是我最在意的人。” 苏梦枕心里一梗，这句话完全没有安慰到他，他只觉得更难受了，满脑子都是凌有梦说支持他成亲的话。 凌有梦伸出手抚了抚苏梦枕的背。 苏梦枕又捂住嘴咳嗽起来，这次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缓了缓稳了稳气息将手帕取下，只见那方帕子上留下殷红的血迹，唇边也沾上了红意。 “师兄。”凌有梦见状一时慌了神，“怎么又严重了？” “没事。”苏梦枕倒不是很在意，他知道自己现在死不了，他高兴于凌有梦一如既往地关心他，又心疼凌有梦的慌张，“不用担心，前面也咳过，没有多大的事。” “你没告诉我。” 凌有梦低下头咬紧了唇，心底难过得不得了，他明明说了保护苏梦枕，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告诉他，他也不知道苏梦枕的身体又严重了，甚至他心里还为苏梦枕疏远他而感到委屈而想暂时不与苏梦枕说话。 他真的很无理取闹了对吗？ “是我的错小梦。”苏梦枕伸手抬起凌有梦的脸，他道，“是我瞒着你怕你担心，你不必感到自责……” 苏梦枕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苏梦枕看见凌有梦的眼中浸满了泪水，在眼眶中不肯掉下来，而他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唇，像是要咬破一般。 “小梦……”这下换苏梦枕慌了，他何曾见过凌有梦这副模样，这段时间凌有梦本就不是很开心，如今却要哭了。 “师兄，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你真的在意我吗？” 这话实在是太严重了，凌有梦都觉得自己问得很过分，但是他今天非要知道苏梦枕究竟在想什么。 苏梦枕半倚靠在床上，因为这句话呼吸一滞，“小梦。” 凌有梦看着他许久才道，“师兄若是不告诉我，今日我是不会轻易放过师兄的。” 苏梦枕低笑一声，叹了口气，“我只是害怕小梦离开我而已。” 小梦不知道他与无情的婚事，那他必不可能告诉小梦，至少等他解决掉这件事情。 凌有梦微微皱眉，“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怕我离开你，所以你不敢见我？” “不是。”苏梦枕否认道，“我一直看着小梦。” 凌有梦：“……” 苏梦枕心底的那丝情绪又涨了起来，杨无邪告诉他，他其实对凌有梦有着别的感情。 别的感情是什么？苏梦枕一开始不敢想，男子与男子之间，这种事情本就有违人伦。 但是杨无邪问，“你知道他与无情有婚事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总不能是恶心厌恶吧？” 怎么可能？苏梦枕永远不可能对凌有梦产生这样的情绪。 杨无邪摊手道，“嫉妒、羡慕、恨不得以身替之……你有吗？” 苏梦枕陷入了沉默。 “你想想，你对小梦的感情究竟是什么罢。” 苏梦枕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却又合理的想法，他……喜欢小梦。 独占欲，嫉妒心，这些无一不在告诉他，他的感情并不是纯粹的兄弟和家人。 他甚至想象了一下他若是亲吻小梦……不，他曾经便亲吻过小梦的脸，在拥抱他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更何况那个时候凌有梦喝醉了。 所以他有那种想法，如果无情可以，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是他，不是为了把小梦绑在身边，而是因为这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他想取而代之。 “小梦。”苏梦枕握住凌有梦的手，真切道，“你信我，我绝没有疏远你的想法，也没有要与你分开的想法，我永远都会与小梦在一起。” 凌有梦怔了怔，“前些日子，莫非是我的错觉……” “不是小梦的错觉，是我想岔了，走进死胡同了。”苏梦枕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小梦，小梦以为他厌恶男子相恋的事，本就回避着他这件事，他得慢慢来。 “你不是与神侯府约好了今日赏雪？”苏梦枕道，“你快去吧。” 凌有梦迟疑起来，“你的身体……” “不碍事。”苏梦枕微微笑了笑，“放心吧小梦，你去玩得高兴些，晚些我接你回来。” 。 凌有梦坐上神侯府的马车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静模样，细看眼底还带着些微的湿意。 无情微微侧头，目光在他微红的眼圈上扫过，也没有问凌有梦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些歉意地道，“小梦，前些日子我说了要来金风细雨楼找你，但是正好这段时间出了些事，所以没有来。” “没事。”凌有梦笑道，“你那边的事自然是最重要的。” 无情定定地看了凌有梦好一会儿，直把凌有梦看得不自在，凌有梦问，“你看我做什么？” 无情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啊。”凌有梦乐了，“你哪里看见我不开心了。” 他现在确实没有不开心，只是无情实在敏锐，观察得也太仔细了些，凌有梦想。 无情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小梦，你若是有事，记得告诉我，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凌有梦微微颔首，“你放心吧，我真的没有什么事。” 无情也点头，“没有便好，我知晓在金风细雨楼你绝不会受伤，也不会受委屈。” 说到这，凌有梦忽然想起来系统说的话，他问，“无情，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赖药儿的大夫？” 既然系统说是神医，那总该有点名声或踪迹才对，但是凌有梦在系统说之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对着苏梦枕的身体干着急了。 无情微微怔了怔，“赖药儿？你从何处听说的这个名字？” 第29章 十一 “你真的知道？”凌有梦微微睁大了眼,有些惊讶有些紧张，心跳和呼吸都急促起来，“这个人真的存在？” 如果,真的存在,系统不至于无缘无故说这样一句话，那么一定是有办法帮助苏梦枕的。 “我知道有个人叫赖药儿,但是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大夫。”无情道,“你若是不提这个名字，或许我也记不起来。” “当初……我见过他，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少年模样，你问他做什么？” 凌有梦问，“有人告诉我,他是神医。” 无情微微怔了怔,“神医,你是替苏楼主问的？” 凌有梦摇摇头又点点头,“是我要问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个人对师兄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办法，所以我也没与师兄说。” 无情道，“或许可以问问世叔。” 凌有梦点了点头,既然是有这个人的,那他无论如何都是要找到这个人。 苏梦枕的身体若是好了，凌有梦相信他绝不会如同原著中一般死去,这对凌有梦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不过,若是诸葛神侯知道这个神医,为什么不请他来替无情治腿？ 凌有梦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无情的腿,他轻声道，“那个人，会在哪里？” 马车在神侯府门口停下了。 煮酒赏雪的地方就在回廊亭，这个地方确实是一个好位置。 无情等人已经把物品放置妥当，酒也温好。 系统嬉笑道，【有些人啊，喝酒总是没个好结果，还总喜欢喝。】 凌有梦，【你什么意思？你在说我吗？】 系统，【谁答应就是谁咯。】 凌有梦冷笑，【我现在神侯府，又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系统的机械音，【哦～】 凌有梦其实本不是多喜欢喝酒，但是懒得理神经兮兮的系统，他坐在无情身边问，“世叔不来？” 无情微微颔首，“世叔晚些会来，现在有故人来访，他来不了。”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接过冷血递过来的酒杯说了声多谢。 “只是喝酒赏雪多没乐趣？”追命忽然伸出手肘拐了拐冷血，“今日正好无事，我们也有许久没有比武练式，那今日我们便比试比试。” 冷血默默地抬起头看着追命，点了点头。 追命转头去看戚少商，“来不来？” “来。”戚少商道，“左右我也许久没动手了。” 无情伸出手倒了杯酒道，“你们去吧，我与小梦便在这里看看。” 亭子外便是一片素白的雪地，冷血这人即便是比试的剑气中也充满了凌厉肃杀之意，一剑扫起千堆雪，让凌有梦实在是羡慕了一番。 他目不转睛地模样被无情看在眼里，无情道，“世叔说你在下棋上极有天赋。” 凌有梦道，“可是这个天赋放在这里算不上什么，也不能帮助别人什么。” “但是我很喜欢。”凌有梦弯了弯唇，“所以我会继续学下去。” 无情微微露出笑容来，他的视线移到凌有梦被冻得发红的耳朵上，又收回问，“冷吗？”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还好。” “小梦。”无情声音在风雪里显得很轻，“我有件事情要与你说，我其实……” 一颗雪球不知从何而来，凌有梦尚且还没反应过来，无情已经身后将他护在了怀里，雪球砰地一声砸到了温着酒的器具上。 凌有梦一懵，抬头看着无情。 无情语带歉意，“我以为有人投放暗器了。” 凌有梦小声道，“这是在神侯府。” “一时忘了。”无情声音也低。 而随之而来的是追命的大笑声，“又不是暗器，躲什么？小梦，无情，来一起玩。” “你们不是比试？”凌有梦从无情怀里钻出来问。 “我们在这里比武，你们在那里风花雪月。”追命道，“这可不行，一起来啊。” 无情：“……” 凌有梦，“什么风花雪月，可别乱说话！” “你怕了？”冷血开口，“打雪仗都不敢玩。” 凌有梦睁大眼，不相信居然会从冷血嘴里听见这种激将法。 但是，他把袖子挽起来，冷冷一笑，“谁怕了？打雪仗又不是打群架，我轻功可好了，你还不一定比我快。” 无情一把握住凌有梦的手道，“但是他们内力雄厚，怕你受凉。” “不怕。”凌有梦拍了拍无情的肩，“你放心，玩这一方面，他们不如我。” 无情只能眼睁睁看着凌有梦飞上屋顶，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唇畔掠过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对此释然了…… “你们几个好意思吗？”凌有梦一边在屋顶上飞快游走，一边怒喊，“居然追着我一个人跑！” “你不是说你轻功好？让我看看，你轻功有多好。” “嗯。” 凌有梦：“……”轻功好也是他的错吗？ 凌有梦的目光落在前面即便是被大雪压住也翠绿的树上，微微眯了眯眼闪身进去。 在冷血几人追过来时，凌有梦飞快踹了几脚树，积雪瞬间倾斜下来，把所有人都淋了一身。 “杀敌一千自损八”戚少摇了摇头想让头发上的雪掉下来。 冷血拍了拍衣服道，“还行。” 追命最惨，积雪全掉进了衣服里，他一边抖衣服一边道，“没想到小梦你还很记仇。” 凌有梦哈哈大笑，指着追命，“活该。” “还有，我不是记仇，我这叫合理运用战术。” 追命，“你也全身都被打湿了，你不冷？” 凌有梦眉梢睫毛都是白色，听追命一说他才后知后觉打了个哆嗦，“有点，但是，我不能输给你们！” 追命：“……” 凌有梦又笑。 耳边都是凌有梦的笑声，无情又打起了精神看过去，这一看他眉头便皱了起来。 “小梦。”他叫道，“过来。” “怎么了？”凌有梦走到无情面前，有些冷，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无情没说话，他伸手把凌有梦身上的雪拍干净才道，“我带你去换身衣裳暖和一下。” 凌有梦摸了摸衣服，“没有湿，不用管。” 无情抬眸看着他，一双眼凌凌，也不说话。 凌有梦又打了个喷嚏，他放下手后退一步道，“那我自己去。” 无情不说话，但是却转动了轮椅。 凌有梦无奈地道，“好吧，既然你都不嫌麻烦。” “对你，我永远不会感到麻烦。”无情的声音很平静。 凌有梦一愣，侧过头去看无情，只是无情的脸色也平静如水，看不出别的什么。 凌有梦心底的那丝怪异便被他拔了出去，或许无情对朋友便是这样的。 凌有梦之前住的房间也依旧干净整洁，今日甚至烧着炭火，屋子里十分暖和，与他离开时没有丝毫改变。 凌有梦打开柜子，却发现里面甚至多了几套全新的衣裳鞋袜。 “前些日子府里的下人添置的。”无情道，“是按照你的身量做的。” 凌有梦又觉得有些奇怪了，他问，“为什么要添置新衣？” “怕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住的时候没有衣服穿。”无情转动轮椅背对着凌有梦，“你先换衣服，换完了我们再出去。” 凌有梦哦了一声，摸着发痒想打喷嚏又没打出来的鼻子，却觉得更奇怪了。 凌有梦在屏风后面换完了衣服，忽然一顿。 这屏风应当是换过的…… “小梦。”无情的声音又响起，“换好了吗？” “换好了。”凌有梦扬声答到，“我这就出来。”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和衣领，绕过屏风出来道，“我们走吧。” “等一下。”无情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凌有梦看过去问。 “厨房那边熬了姜汤，方才你打了好几个喷嚏，我担心你受凉，想着喝了姜汤再出去。” 在无情说完这句话后，凌有梦鼻子又有些痒了，他又打了个喷嚏，“那……” 这次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打断了自己的话，凌有梦觉得有些不妙，他道，“那我们等等再出去。” 无情的眉头微微皱起，“你过来，我看看。” 他摸了摸凌有梦冰凉的手，又摸了摸凌有梦泛白的脸，叹了口气，“怕是着凉了。” “没有这样——阿嚏——”凌有梦忙捂住嘴离无情远了些，好像真的有些凉了。 “若是着凉了，便不能出去吹风了。”无情道，“你先休息一会儿，一会儿把姜汤喝了再看。” 凌有梦道，“那修封书信送到金风细雨楼，让金风细雨楼来接我吧。” 无情道，“外面风大雪也大，你若是受了凉再出去，怕是会更严重，苏楼主想必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顿了顿，无情又道，“不如今晚就在此先住下，我修书信送给苏楼主，告诉他一声。” “那样师兄会更担心的，而且他与我说过会来接我。”凌有梦道，“不如修书回去让其他人来接我好一些。” 无情细长的手指点在凌有梦的唇上道，“冷的。” 凌有梦眨了眨眼，移开唇。 无情转动轮椅转身到门口，“你先修书，我出去与他们说一声，修书之后乖乖上床睡觉，我会差人替你把书信送出去，然后等金风细雨楼的人来接。” 凌有梦愣愣地点头，“好。” 这次来神侯府之后，总觉得无情怪怪的。 凌有梦有些想不通，他执笔在书信上写清了状况封好信，然后才转身坐回床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凌有梦忽然弯腰从床底取出一个盒子，这里面是他之前住神侯府的时候与苏梦枕的来信，上次他并未带回金风细雨楼。 凌有梦想着这东西也不好放在神侯府，干脆一会儿走的时候便带走吧。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凌有梦抬头看去，见一只麻雀停在窗框上，歪着脑袋，黑豆眼看着他与他手里装信件的盒子。 第30章 十二 无情端着姜汤进来时凌有梦已经睡着了。 他躺在床上,半张脸陷在枕上，柔软乌黑的头发铺散开来，一张脸看起来素白长相却艳丽逼人,闭上了眼睡着后看起来柔弱乖巧。 “小梦，小梦。”无情轻轻地叫着,见凌有梦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他道,“先把姜汤喝了。” 凌有梦努力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接过碗，然后放到嘴边。 一入口,凌有梦的眉头都纠结起来，他彻底睁开眼看着姜汤道,“好辣。” 无情微微笑了笑，“辣也要喝了。” 凌有梦苦着脸，还是一口饮下去，然后把碗一推,被子一裹，权当自己不在人间。 无情没忍住又弯了弯嘴角,他道，“睡吧。” 凌有梦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被子里的手一动,像是摸到了什么一般又放心地闭上眼。 无情没错过凌有梦的动作，他把碗放在桌上,又转过头来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显然是又睡着了。 无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发了会呆正要出去却听见一声微弱的鸟鸣从凌有梦床上传来,他微微怔了怔,轮椅转到凌有梦床前。 一只麻雀探头探脑地从凌有梦被子里钻出来,一见无情，又立刻缩回头去，十分有灵性的样子。 无情：“……” 他不说话，就坐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这只麻雀再次钻出来。 很快，麻雀又偷偷摸摸地钻了出来，它一出来又对上了无情的眼睛。 麻雀：“啾？” 无情压低了声音，伸出手道，“过来。” 麻雀歪了歪脑袋，羽毛碰到了凌有梦的头发：“啾？” 睡梦中的凌有梦微微蹙了蹙眉，又很快松开。 无情声音更低了，“闭嘴，过来，你吵到他了。” 小麻雀又缩回了被子里。 无情：“……” 无情面无表情地盯着小麻雀钻进去的地方，渐渐的，他的目光移到了凌有梦脸上。 他以前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长得好看会有怎样的优势，即便是第一次见凌有梦他也没觉得凌有梦长相多好。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很微妙的，他曾经不觉得的，忽视的，如今都觉得极为吸引人。 凌有梦的睫毛很长，无情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凌有梦的睫毛，那种触感极为轻又像是挠人心尖，他心底一颤又飞快收回手。 怕自己再待下去还会上手，无情转动轮椅离开了屋子，离开的时候他还不忘把书桌上的书信带走。 等无情走了，那只小麻雀又从被子里钻出来，这次它啄了啄凌有梦的脸。 “睡了？”追命看了一眼无情身后没见人。 无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递给旁边的小童道，“送去金风细雨楼，给苏梦枕。” “他身体着实弱了些。”追命道，“日后你们成亲了可怎么受得住。” 无情微微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的戚少商已经笑开了。 冷血不懂戚少商在笑什么，他微微皱眉问，“为什么受不住？” 追命：“……” 无情这才反应过来，他垂下眼帘，看着洁白的碰过凌有梦睫毛的手指，脸上有些热意。 “不要说这种话。”无情道，“我与小梦还未成亲，他是否喜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愿意与我成亲也不知道。” “直接问啊。”追命调侃道，“堂堂神侯府大捕头无情，不至于连问心上人心里有没有自己都不敢吧？” 无情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是不敢。” 无情怕一问凌有梦，凌有梦便要与他退婚。 凌有梦与苏梦枕的关系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无情也看在眼里，苏梦枕对凌有梦的态度已经无需多言便知。 追命哑然，他摇了摇头笑了笑，却没有再多言了。 无情掌控着轮椅回到石桌前，忽然问，“追命，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我？”追命道，“我和你的情况哪里一样，或许曾经我做的也是不对的。” “那你现在可还喜欢？”无情问。 “你今日话很多。”追命摇了摇头笑道，“早已过去，我也不留念过去，若你要问喜不喜欢，我还记得但是却不喜欢了。” 无情伸出手指又想起碰到凌有梦舌尖和睫毛的感觉。 一只麻雀飞到轮椅上，然后啾啾地叫了好几声。 无情认出这是钻到凌有梦床上的那只小麻雀，他问，“怎么了？” 麻雀又啾啾两声。 无情心底一动问，“可是小梦……” “你什么时候能听懂鸟语了？”追命奇道。 无情摇头，“我只是觉得这只鸟有灵性。” 他转动轮椅往凌有梦的房间去，追命和冷血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一进屋，无情便发现不对劲，房间里的呼吸声格外急促。 凌有梦额头上覆盖上一层冷汗，脸上也染上薄红，像是在发抖。 “这是怎么了？”追命问。 无情伸手探上凌有梦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立刻转头道，“叫大夫。” 冷血已经转身离开了房间，很快将大夫请了来。 被几双眼睛齐齐盯着，老郎中失笑，“只是着了凉发了热。好好休息，我开两服药，把热退下就好了，不必紧张。” 无情微微松了口气。 冷血跟着老郎中拿了药方刚出神侯府遥远地就看见了金风细雨楼的马车，冷血没有多想，起身往最近的药铺去。 经过这一折腾凌有梦已经醒了。 他生无可恋地睁大眼看着床帐，又转动眼珠看向无情，“大夫说了，没有什么事，你紧张什么？” 无情无奈苦笑，“我怎么能不紧张，我请你来这里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你就生病了，我没把你照顾好。” “我已经是大人了，哪里需要你照顾，是我自己的体质太弱了……”说到这，凌有梦忽然惊道，“那封书信你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无情道，“你喝完姜汤睡着那时，我差人快马送去了金风细雨楼，应当早就到了，不用担心。” 凌有梦没有担心，不，他还是有担心的。 “完了。”凌有梦双目无神，绝望捂脸，“这下师兄又要生气了。” “原来你怕我生气？”苏梦枕冷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却没有照顾好自己。” 凌有梦想起来坐好，却浑身无力，他放弃了，只能软软地叫，“师兄。” 苏梦枕从门口快步走过来，他冷漠的目光扫过无情，然后径直走到凌有梦床前坐下，“生病了就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凌有梦小声道，“师兄，你别生气。” 苏梦枕满心的怒火在听见这句话后都化为了心疼和无奈，他道，“我没生气，我只是觉得你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为何短短的时间就成这般模样了，你这样我实在心疼和担心。” “对不起。”凌有梦声音更小了。 “苏楼主。”无情开口，“这次是我没照顾好小梦。” “你没照顾好他？”苏梦枕对无情的语气可没有那么温和了，他阴沉沉道，“我让他来神侯府，没想让他病着回去，你确实照顾不好他，你也不适合照顾他。” “小梦是我的……师弟，我的家人，不需要外人来照顾，大捕头不需要把这个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无情一下子就懂了苏梦枕话里的意思，苏梦枕在说他与凌有梦的婚事不合适。 无情微微抬起眼皮，神色清冷，“我与小梦的关系自然是需要我照顾他的，这次是我做得不好，但是小梦玩得很开心。” 苏梦枕笑了一声，他在外人面前不常笑，或是冷笑，这次他的笑却充满了温和的味道，他反问，“所以大捕头的意思是我让小梦不开心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无情颔首，“不过苏楼主做得怎么样苏楼主自己知道才是，毕竟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与小梦在一起。” “只是今早我去接小梦时，不知为何，总觉得小梦格外不开心，可能是我多心了。” 躺在床上的凌有梦只觉得头都大了，他实在不明白无情和苏梦枕为什么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充满了火药味。 他弱弱开口，“师兄，无情，你们别吵。生病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以后一定勤加练习……” 他的声音在苏梦枕的表情中渐渐弱了下去，最终熄灭。 他迟疑着伸出手，轻轻摇了摇苏梦枕的袖子，苏梦枕微微叹了口气，“你要知道，你生病，我会觉得比我自己生病更难受。” 凌有梦嗯了一声道，“师兄，下次不会了。” 苏梦枕瞥了一眼无情，没有再说什么。 无情见状，却微微皱了皱眉。 凌有梦道，“师兄，我不是说了你不用来接我吗？” 苏梦枕掏出白巾，替凌有梦擦去额头的冷汗，他低声道，“我不来接你，你想谁来？” “小梦是担心苏楼主。”无情道。 苏梦枕又冷笑，“我自然知道小梦关心我，担心我，毕竟我与小梦的关系，不需要外人来肯定。” 无情一哂，像是无奈般摇头，“是我话多了，毕竟楼主与小梦永远都是亲人。” 苏梦枕的表情更冷了，他听出来了，无情在告诉他，他与小梦之间的关系只能是亲人。 苏梦枕收好白巾道，“大捕头确实话多，我以前听说大捕头性格孤僻，如今看来传言也不尽可信。” 凌有梦：“……” 直觉告诉他这两人现在互相的阴阳怪气他不要插嘴比较好，但是他在这里又不能不听。 此刻，他无比希望，去抓药的冷血能够快些回来。 无情淡然一笑，“我也听说，苏楼主为人重情重义，我观苏楼主对小梦的态度果然如此，又听闻苏楼主将新结交的兄弟白愁飞扶为副楼主，虽然金风细雨楼里许多人不服……但是由此看来，苏楼主确实是重情重义之人。” 凌有梦：“……” 苏梦枕面无表情地看向无情，目光犹如含有利刃，无情神色平静与之对视。 空气静谧得可怕，凌有梦甚至觉得此刻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限制了苏梦枕和无情两人的发挥。 直到凌有梦心心念念的冷血出现在门口道，“药取回来了。” 无情转动轮椅从冷血手上接过药，“辛苦了。” 冷血摇了摇头看了眼凌有梦问，“怎么样了？” 凌有梦道，“没事。” 冷血点了点头，从无情手里取过药，又转身出去了。 凌有梦：“……”你多待一会儿不行啊？ 苏梦枕却也咳嗽起来，他每次咳嗽五脏六腑都如同搅和在一起，每一寸经脉都如同闭合了一般，格外痛苦，脸色也越发苍白。 凌有梦忙伸手，“师兄，你没事吧？” 苏梦枕缓和了一会儿才道，“没事，不用担心。” “苏楼主身体不好。”无情道，“小梦生病了也不适合吹风受寒，在他病好之前，先住在神侯府吧。” 第31章 十三 苏梦枕听见无情这话,微微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他看向凌有梦,看着凌有梦泛红的脸问，“小梦,你要跟我回金风细雨楼还是留在神侯府？” 苏梦枕几乎是直白的把选择摆在了凌有梦面前,是要选择神侯府,选择无情还是选择金风细雨楼，选择他苏梦枕。 无情的目光也落在了凌有梦的脸上，默然无声地等待着凌有梦的回答。 凌有梦的手指收紧了一分。 苏梦枕道,“从这里到金风细雨楼我不会让你更严重，但是你相信师兄吗？” 苏梦枕很少对凌有梦自称师兄,但是每次自称师兄的时候，都很严肃。 凌有梦抓着苏梦枕衣角的手指顺着上沿了些，他低声道，“我一直信任师兄。” 无情心底瞧着凌有梦的动作,心底轻叹一声，他知道,这一局他输了。 在凌有梦心里，终究还是一起长大的家人,师兄苏梦枕最重要。 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但是此刻，无情的心底还是有几分涩然。 苏梦枕嘴角上扬,露出真心实意地笑容来，他将凌有梦抱在怀里低声道,“我们回家。” 凌有梦看向无情,“无情,今日给你们添麻烦了。” 无情微微摇了摇头，唇边泛着浅浅笑意，“我让冷血把药送到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道，“不必，金风细雨楼的供奉之一树大夫是御医。” 无情没在意苏梦枕的话，他黑曜般的眼珠子凝在凌有梦身上道，“小梦，若是有事，随时找我。” 凌有梦看出无情不开心，只是他不知为何无情不开心，他不留在神侯府也不会为无情等人添麻烦…… 凌有梦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无情便会不开心，这意味着他从来没有想过把无情当自己人。 自己人，是从来不会嫌麻烦的。 苏梦枕道，“小梦的事，自有师兄替他做主。” “师兄能替小梦一辈子做主吗？”无情缓缓地问，“小梦愿意让你一辈子做主吗？苏楼主，小梦不是谁的附属品，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苏梦枕低头，看着怀里的凌有梦，凌有梦看起来像是困得厉害了，他闭着眼，似是感受到视线又睁开。 他先是叫了一声师兄，才又看向无情，他有些头晕，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无情嘴角露出了一分笑意来。 凌有梦又闭上了眼，苏梦枕抱着凌有梦出门方才见门外站着王小石，王小石抱着狐裘大衣和披风，他与无情打了个招呼后把狐裘大衣给凌有梦裹上。 无情跟在苏梦枕身后，见苏梦枕把凌有梦抱上马车安置好，这才准备回去。 谁知苏梦枕却跳下马车却叫住了他。 苏梦枕的话很直接，他道，“大捕头，我希望你和小梦解除婚约。” 苏梦枕说话很直接，他也有说话直接的权力。 可惜的是这门婚事不仅是双方长辈定下的，无情现在对凌有梦的感情也让他不会解除婚事，若是放在半年前，那又是不一样的。 无情道，“苏楼主还是快些带小梦回金风细雨楼去吧，与我在这里说这些话并不能改变什么。” 比如他和凌有梦的婚事。 苏梦枕闻言，心情有些恶劣，他道，“谁说改变不了？大捕头，你与小梦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根本无法保护他。” “你与小梦就是吗？”无情问，“苏楼主。” “小梦不喜欢你。”苏梦枕道，“强扭的瓜不甜。” “你如何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无情反问，“苏楼主试过？对小梦试过？小梦因此不开心了？” 苏梦枕表情又阴沉了。 无情叹道，“你与小梦一同长大，你仰仗的也只有这个了，苏楼主，若我是你，断然不会对小梦的掌控欲这般强，这样只会让小梦离你越来越远。” 无情并不是好心告诉情敌应当如何对待喜欢的人，他知道，苏梦枕不可能改得了，苏梦枕对凌有梦的占有欲深入骨髓，早已不可能轻易割舍。 这对无情来说有利也不利，没有人能承受来自他人强烈的控制欲，但是无情发现在面对苏梦枕的时候，凌有梦的底线总是极低，他不知道为什么。 苏梦枕收敛起冷冽的眼神，他没有理无情的话，回到了马车。 王小石问，“大哥，你和无情师兄？” 苏梦枕道，“没什么，回金风细雨楼吧。” 没什么？看起来也不像没什么的样子，只是一个是王小石的兄弟，一个是王小石同宗同源的师兄。他把疑惑藏回肚子里，准备回去与白愁飞好好讨论一番。 马车匀速地往金风细雨楼前行，路过三合楼，却被人拦住了马车。 苏梦枕问，“怎么了？” 外面的执辔者道，“楼主，有人要见你。” 苏梦枕问，“何人？” 王小石探头出去看了一眼惊讶地睁大眼，他回头道，“大哥，是六分半堂……狄飞惊。” 。 马车驶入了金风细雨楼。 凌有梦醒过来了，他被王小石扶下马车时问，“师兄呢？” “大哥去见狄飞惊了。”王小石答。 凌有梦微微一怔，“狄飞惊？” 王小石点点头，送凌有梦回房，“他很快就会回来，在这之前，他把你交给了我。” 凌有梦道，“多谢。” “谢什么？”王小石爽朗地笑了笑，“你是大哥的师弟，义弟，自然也是我王小石的弟弟。” 凌有梦微微一笑，“你和白愁飞不一样。” “我与大白确实不同，但是人都是不同的。” 凌有梦点了点头，却又笑了笑。 “无情让冷血把药送到了马车上。”王小石道，“你看，我是直接把那个药给你熬了，还是重新去买一副？” 凌有梦道，“送都送来了，熬了吧。” 顿了顿他又道，“若是师兄回来问起，你就说我已经看过大夫了，我这个也不是很严重，只是着凉发热有些无力犯困，别的没有什么，过几日就好了，不需要兴师动众。” 王小石挠头笑了笑，“你怎么知道大哥准备叫好几个大夫来给你看？” 凌有梦无奈笑道，“师兄我最清楚不过，他总觉得我是瓷娃娃，一碰就碎，若是伤着了或者出了些小意外，他都恨不得将金风细雨楼所有的大夫请来，对我叮嘱几个时辰的注意事项。” 王小石惊讶，“倒是看不出来，大哥居然这样……” 王小石不知道怎么形容，杨无邪的声音却从外面响起，“我知道，你想说他这么婆婆妈妈的？” 王小石又挠头笑。 凌有梦也跟着笑，他道，“我早说了，若不是我与师兄年龄相仿，我要怀疑他是我爹，我爹对我都没有他对我这般精细。” 杨无邪和白愁飞提步进来，他道，“你这话若是让他听见了，说不定他还会骄傲。” 凌有梦道，“这就不必了。” 杨无邪转头问王小石，“所以他人哪去了？居然放下他最心爱，还在生病的师弟出去了？” 王小石道，“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六分半堂的狄飞惊。” 杨无邪微微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 白愁飞问，“你感觉怎么样？” 他问的是凌有梦，凌有梦回答，“还好，我觉得用不了多久就会好了。” 白愁飞点了点头，他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只用余光看着凌有梦。 “你们聊完了出去的时候带上门。”凌有梦道，“或者你们现在带上门出去聊。” 杨无邪睁大眼，“你赶我们走？” 凌有梦：“……” 杨无邪又道，“你居然不担心你师兄和狄飞惊走了会不会有危险？” 凌有梦叹气，“大庭广众之下狄飞惊来找师兄，就意味着他就是想让人知道是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会面，这种情况下，他哪里会对师兄做些什么。” 凌有梦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管他们了，他慢吞吞地躺下去，然后盖好被子。 闭上眼之前，他看见了窗框上歪着脑袋的小麻雀，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 凌有梦道，【系统，你认识它吗？】 【谁？】 【那只小麻雀。】 【我为什么要认识一只麻雀？】 【但是我总觉得它很熟悉。】凌有梦道。 【说不定五前你们是一家。】系统讲了个冷笑话，【你就是鸟成精。】 凌有梦服气地闭上嘴，他与系统聊天有壁。 见凌有梦睡了，三人退出房间。 “小石头。”杨无邪忽然问，“你今天在神侯府看见了什么没有？” “看见什么？”王小石迷惑地问。 “就是……就是凌有梦和他师兄还有无情之间……”杨无邪摇了摇头，“看来你什么都没看到。” “哦。”王小石恍然，“我刚才还在想，回来和大白说一说。” “我觉得大哥和无情师兄，关系好像不太好。”王小石道，“但是金风细雨楼和神侯府不是有关系吗？他们这样，好吗？” “没什么问题。”杨无邪很相信苏梦枕，“儿女私情不会影响到大事，何况无情和楼主都有分寸，他们三人之间的事只是私事。” 白愁飞也点头，表示附和杨无邪的话。 王小石若有所思，“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他们三个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说话的时候我在外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么可怕？”杨无邪没有见识过。 “下次你自己去感受一下就知道了。”王小石苦笑，“我觉得面对千军万马也没有无情师兄和大哥两人交谈可怕。” 交谈声渐渐远去，凌有梦睁开眼，想着儿女私情四个字，他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有了些念头，但是却不敢细想。 他与师兄，与无情，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想过。 说不定是杨无邪的问题，凌有梦严肃地想，师兄最是厌恶男子之间的事，也许杨无邪说的是师兄觉得自己会喜欢无情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第32章 十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凌有梦本以为这次来得凶猛的小感冒没几日具有好了，谁知道他竟断断续续的养了半个月左右。 每日都浸在药罐子里，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疼,这让凌有梦感受到了几分苏梦枕二十多年来得不易。 他心底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神医赖药儿。 就算不能根除，也一定有缓解方法,否则系统不会莫名其妙说这个人。 当然……凌有梦不确定地想,系统除了嘴贱怼他基本从来不管事,它会这样好心告诉自己这样的事？ 无论是不是，凌有梦都会试一试。 他很想去神侯府问问那日没见到的诸葛正我关于赖药儿的事，只是苏梦枕现在看他看得紧,他病未好全完全不允许他出门一步。 凌有梦无法，只能修书一封让小童送到神侯府交给诸葛正我。 没多久诸葛正我就回了信。 凌有梦拆开看了之后又合上,他把信压在枕头下，发了会呆又拿起信来看。 诸葛正我只说了赖药儿出生神医世家，想要找他不容易，他对外界之事漠不关心,但是一定要找他可以出入风月场所看看。 对世事漠不关心，凌有梦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意识到这位神医,不仅不好找，只怕性子也有些不太好对付。 凌有梦重新把信塞回枕头下,然后闭上眼,那又怎么样，凌有梦想,无论怎么样他都要先找到这个人。 是人总是有弱点的，再难对付的人也有。 在某些方面,凌有梦的固执和坚持,也是旁人都比不上的。 身体好了一些之后,凌有梦又去翻找了许多资料，总算是找到了一条有用的。 “家族遗传未老先衰之症。” 【白发。】系统又吐出两个字，【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谢谢你系统大爷！】凌有梦乐颠颠的道。 系统没答话，凌有梦不记得，它却知道，凌有梦的记忆这样模糊或者说会遗忘，都是因为他不能记得。 若是他记得清楚，这些也不需要它来说…… 凌有梦合上书卷，打开门出去便看见苏梦枕抱着红袖刀站在那里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 “师兄，你怎么来了？”凌有梦问。 “这些日子你把自己关书房里，身体也没有好透。”苏梦枕淡淡地道，“我来看看，是书里哪个颜如玉迷住了你。” 凌有梦笑着将苏梦枕往外推，“什么颜如玉，走啦走啦，我现在要出去。” “出去做什么？你身体还没好……” 眼看苏梦枕又要开始念叨，凌有梦忙道，“我身体已经好透了，本来也不严重，我出去是有要紧事要办。” “什么要紧事。”苏梦枕怀疑地看着凌有梦，“你的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就是很重要的事！”凌有梦道，“师兄，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也不许偷偷查我，不许跟着我，也不许派人跟着我。” 苏梦枕：“……” 凌有梦弯了弯眼，“放心吧师兄，我绝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的。” 凌有梦并不想现在告诉苏梦枕神医赖药儿的事，如果后面找到了却治不了对苏梦枕来说或许也不可避免会失望。 若是可以，那便是一个惊喜。 苏梦枕沉默，他不希望凌有梦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很显然，这次凌有梦绝不会告诉他。 凌有梦从未去过风月场所，烟花之地。 他从闹市穿过。 端坐在一旁的卜算旁边的幡布上写着神相李布衣几个字，卜算穿着葛衣长袍，一双眼望向凌有梦问，“公子要算卦？” 凌有梦问，“你这里能算什么？” “什么都能算。”卜算微微一笑，五绺长髯随风微飘，“公子可是要找人？” 凌有梦一怔，惊讶问，“你如何知道？” 卜算道，“我说了，我什么都能算。” “那先生可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里？”凌有梦问。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卜算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一所赌馆，“公子去看一看，或许有惊喜。” 凌有梦转头看去，目光在赌馆上停了许久，从荷包里取出银钱来放到卜算前面道，“多谢先生，我这就去看看。” 凌有梦进入了赌馆，赌馆很大，甚至分了两层楼。 里面人声鼎沸，格外吵闹。 凌有梦四下看了许久，没见到疑似赖药儿的人，他拨开人群，挤进去想看得更清楚些。 殊不知，他一进来，楼上就有人看见了他。 那人静静地看着明显找人的凌有梦，许久才招人来指着凌有梦道，“去，将凌公子请来一叙。” 凌有梦又站到了新的赌桌前，还没看仔细，就被人拽住请了出来。 凌有梦回头愣了一下，“冷血，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血反问，“你为何在这里？” “我找人呢。”凌有梦道，“你来做什么？” “公务。”冷血言简意赅，“你出去。” 凌有梦微微皱眉，“这是六分半堂的赌馆，你来这里办什么公务？” 冷血不语，他其实是路过此地，只是恰好看见了凌有梦往这里来，便跟着进来了。 很快，一个戴着头巾的过来毕恭毕敬地站在凌有梦身边道，“凌公子，我们堂主请你一叙。” “你们堂主？”凌有梦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想，不至于这样倒霉吧？ 可是就是这样倒霉，凌有梦抬头看去，狄飞惊站在二层楼上，唇畔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他大概是从非洲偷渡来的。 凌有梦叹气道，“劳烦带路。” 想找的人没找到，不想见的人却站在楼上看着他。 冷血提步跟在凌有梦身后往上走，凌有梦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怕你出事。”冷血又道，“我会告诉无情。” 凌有梦：“……” 再次叹气。 狄飞惊得视线波澜不惊的扫过冷血，却什么都没说，他问凌有梦，“凌少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凌有梦不能对狄飞惊说找人了，六分半堂的人都希望苏梦枕死，他若是说自己找人，以狄飞惊的聪明怕是一下子就会猜到什么。 凌有梦道，“好奇，想来看看。” “好奇？”狄飞惊念了一遍，温和道，“这种地方没有什么可好奇的，凌少侠应当离这里远些。” 凌有梦心道，我也想。 狄飞惊又问，“不过我观凌少侠方才的模样，像是在找人，这会儿应当也不会离这里远些。” 凌有梦：“……” 凌有梦无辜地看着狄飞惊道，“我不知道大堂主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来这种找人？只是我对这里好奇，路过便想来看看。” 狄飞惊微微抬起眼，他的脖子抬不起来，可是抬起眼睛看人时明亮又多情，他温和地注视着凌有梦，像是在看一个说谎的小孩。 “我知道你在找谁。”狄飞惊道，“他确实在这里，但是他不会帮你。” 凌有梦又是一怔，他慢慢问，“你如何知道？” 狄飞惊地转了转脑袋，看向角落，“你觉得，在这里，我会让你带走他吗？或者我会让他跟你走吗？” 凌有梦顺着狄飞惊的方向看去，穿着淡蓝色长袍的男子年轻英俊，却有着一头迟暮老翁才会有的白发，他看起来温和极了。 这就是最近凌有梦才知道的神医赖药儿。 冷血道，“我替你把他绑走。” 凌有梦哭笑不得，他道，“神医脾气总是有些古怪的，我能理解。” 冷血皱眉。 狄飞惊这次又看了一眼冷血，他道，“你若是带着这个人去找赖药儿，他只怕看你一眼就会转身离开。” 冷血的脸上毫无表情，他一双眼看向狄飞惊，似乎很有要与狄飞惊打一架的跃跃欲试之感。 凌有梦又问，“为何？” 狄飞惊这次没再说话了。 他坐回桌边，慢条斯理的煮茶，然后倒茶，一套动作行云如流水，格外好看。 但是凌有梦却没有心情看，他盯着下面的赖药儿，思索着要如何接近赖药儿。 “坐下，喝茶。”狄飞惊温和道。 凌有梦看向狄飞惊，他对面已经摆了一张椅子和一个茶杯。 凌有梦沉默地看向狄飞惊，不知道狄飞惊什么意思，不让他去找赖药儿，也不叫他离开赌馆，反而是摆了桌子煮茶给他。 这里面总不能下了毒吧。 “放心吧，没下毒。”狄飞微笑道，“我曾经说过的话，你好像忘了。” 冷血是个行动派，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在凌有梦责怪的目光中道，“没毒。” 凌有梦真想把冷血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在六分半堂的地盘，毫无防备地喝六分半堂大堂主狄飞惊倒的茶。 若是因此出事了，凌有梦得自责一辈子。 狄飞惊看着空空的茶杯，微微皱了皱眉，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又拿了一只新的茶杯，倒了新的茶道，“来，喝一杯。” 凌有梦想了想，还是坐在了狄飞惊对面，他端着茶杯问，“狄大堂主，总不会因为不想我去找赖药儿而和我在这里喝一整日的茶吧？” “有何不可？”狄飞惊不像是在开玩笑，“你喝酒会醉，喝茶正好。” 凌有梦怀疑狄飞惊又在翻旧账阴阳怪气他，但是凌有梦没有证据。 凌有梦道，“让我朋友先回去。” 狄飞惊道，“我并未不允许他走，虽然我不知道，身为神侯府的人，擅自来我六分半堂的地盘做什么。” 凌有梦没理狄飞惊的话，他转头看向冷血道，“你回去，这里本来也跟你没关系。” 冷血这人向来固执，他觉得自己是凌有梦的朋友，那朋友就得放在第一位。 他问，“我为何要回去？” 第33章 十五 凌有梦：“……” 凌有梦道,“你不回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冷血理所当然，“我替无情保护你。” “你替无情什么替？”凌有梦不知道为什么冷血要替无情来保护他，他无奈道,“我不用你保护，你快些走吧。” 冷血一动不动，抱着剑站得笔直。 凌有梦也没脾气了,他道，“冷血,你不是有公务在身吗？” 冷血低低的嗯了一声，接着又道,“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凌有梦看了一眼狄飞惊,狄飞惊好脾气地笑了笑,“你朋友担心我伤害你，你也担心我伤害你朋友，其实你们不用对我抱着这样大的敌意。” 这哪里是敌意的问题。 凌有梦看向面前的茶,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又看向狄飞惊，“狄大堂主何时离开？” “你想问我何时让你离开？”狄飞惊问。 凌有梦：“……” 狄飞惊道，“我没有扣留你，只是要你叙旧罢了。” 凌有梦心道,这叙旧的地方可真是够有意思。 “那狄大堂主何时与我叙完旧？”凌有梦又问。 狄飞惊也慢慢地饮了口茶，问,“凌少侠可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凌有梦微微一愣，狄飞惊送给他的盒子还放在柜子里，现在问他喜不喜欢…… “你没看。”狄飞惊道,他的表情看不出他现在的喜怒,但是凌有梦却总觉得他心情不好起来。 凌有梦的余光本来一直落在楼下的赖药儿身上,这会儿只得收回视线把全副心思放在面前的狄飞惊身上。 凌有梦,“抱歉。” “我送与你，便是你的东西，你怎么处理是你的事。”狄飞惊声音依旧温和，“何须与我道歉？” 凌有梦没说话，因为他看见赖药儿起身看起来像是要离开了。 狄飞惊也没说话，他低着头，像是不知道凌有梦很着急一般。 冷血忽然道，“我去替你堵他。” 狄飞惊轻笑一声，他的声音又柔和又温柔，“凌少侠，我说了你带他来，是不可能请到赖药儿的。” 凌有梦道，“既然狄大堂主这样认为，你大可以让我找他，否则我会以为，狄大堂主是担心我请到赖药儿，治好苏梦枕。” “那凌少侠可以去找他。”狄飞惊道。 凌有梦认真看着狄飞惊的脸色，像是在看他是不是在说真话。 然后，凌有梦站起来道，“今日多谢狄堂主请喝茶，咱们日后有缘再见。” 此刻的赖药儿已经离开了赌馆。 狄飞惊见凌有梦走了，又煮了茶看向楼下。 “有缘再见？”狄飞惊轻轻地笑了一声问，“你觉得我与他有缘吗？” 旁边站着的人微微弯下腰道，“大堂主与凌公子自然是有缘的，否则为何大堂主平时不来，今日一来便碰见了凌公子。” 狄飞惊不置可否，他站起来看向纷乱嘈杂的赌馆，道，“把这些东西撤了吧，回六分半堂。” 。 凌有梦与冷血出了赌馆却没有再见到赖药儿的身影，他揉了揉额头道，“冷血，你回去吧。” 冷血问，“你还要去找赖药儿吗？” “要找，不过这与你无关，你不用浪费自己的时间来帮我。”凌有梦道。 冷血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若是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们。” 凌有梦笑着点头道，“你快回去吧。” 冷血离开之前不放心地又问，“你一个人行？” “没问题。”凌有梦又有些无奈了，“你放心吧，我不是连路都找不到的三岁孩童。” 冷血点头，然后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凌有梦等冷血走了，这才左右看了看，见那卜算还在原地坐着，他走上前去问，“先生，还记得我吗？” 卜算微微一笑，“自然。” 凌有梦道，“我想问问先生，你可看见我要找的那个人了？” 卜算摇头，“我不能说。” “为何？”凌有梦问。 “我与他是朋友，你若是想找他便自己找吧。”卜算道。 凌有梦闻言，微微一愣，他问，“先生可是一直在京城？” “不一定。”卜算声音温和，“但是近期会在京城。” 凌有梦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先生。” 听见卜算的话，他知道今天是见不到赖药儿了。 凌有梦一离开，穿着淡蓝色衣袍的白发男子从墙角转出来。 卜算问，“你为何不帮他？连见都不见一面。” “我与他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他？”赖药儿反问，“又为何要见他？” 卜算笑着摇头，“金风细雨楼的人可是很有钱的。” “我不喜欢江湖中人。”赖药儿道，“那我便不会医。” “那我问一句，苏梦枕可有得医？” 赖药儿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苏梦枕如今全凭一口真气吊着命，浑身上下无一不病，却还能活着，还能成为名满天下的盖世英豪，即便是赖药儿也会为此感到震撼。 但是也仅仅如此了。 “他那个师弟倒是挺为他好，还敢孤身一人进六分半堂的地界。”卜算摇了摇头笑道。 赖药儿没说话，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去管。 。 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站在高高的楼上，俯首往下看，他视力极佳，一眼便看见了从大门进来的凌有梦。 苏梦枕转身便下楼。 “大哥，去哪？”上来的白愁飞问。 苏梦枕道，“小梦回来了。” “他今日一整日不在金风细雨楼，是去神侯府了？”白愁飞问道。 苏梦枕微微一顿，眉头极轻极快地皱了皱又松开，“应当不是。” “大哥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白愁飞奇怪。 苏梦枕不知道，他很想找人跟着凌有梦看看，但是凌有梦走之前三令五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苏梦枕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白愁飞的话让苏梦枕心底的忧虑和不安加深了，他并不是怀疑凌有梦，而是怕凌有梦对无情的感情变质。 苏梦枕下了楼，白愁飞站在原地神色不明地看着苏梦枕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兄，你在等我吗？” 凌有梦一进门便见了苏梦枕坐在窗边，看起来像是坐了许久一样。 苏梦枕道，“你一整日不在，还不允许师兄想你？” 凌有梦，“……我今天只是一日不在，以前师兄许久不在的时候应当也不曾这样。” “即便以前我不在的时候，我也时时想你。”苏梦枕伸出手捏了捏凌有梦的脸道，“所以你没想我？” 凌有梦含糊不清道：“……想了想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苏梦枕这样黏糊？ 苏梦枕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凌有梦的脸，朝凌有梦伸出手，“小梦，你过来让师兄抱抱。” 被苏梦枕抱在怀里，凌有梦不解地问，“师兄，怎么了？” 苏梦枕问，“小梦，你会永远与我在一起吗？” 永远这个词沉重却格外有吸引力，苏梦枕总是这样和他说，会与他永远在一起。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他的沉默让苏梦枕不安，苏梦枕想要从凌有梦嘴里得到想要的回答。 苏梦枕低低地笑道，“小梦为什么不会回答我？莫非，小梦真的喜欢上了无情，想要与无情在一起？” 凌有梦从苏梦枕的拥抱中出来，他声音温和的平静的，“师兄，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说过了，现在也没有改变。” 苏梦枕这次却不肯轻易放过凌有梦了。 他问，“小梦今日去了哪里？” “外面。”凌有梦答。 “遇到了谁？”苏梦枕又问。 “冷血和狄飞惊。”凌有梦没有要藏起来的意思，他去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若是苏梦枕有心，问一问就会知道了，他没必要隐瞒。 苏梦枕一怔，“你遇到了狄飞惊？” 凌有梦点头。 “他可有伤害你？可有说些什么？”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没有，狄飞惊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斗争已经发展到白热化阶段，狄飞惊本有很多机会杀了凌有梦，若是杀了凌有梦，苏梦枕必然会心乱。 但是狄飞惊没有。 所以凌有梦不解。 苏梦枕定定地看着凌有梦的脸道，“小梦，狄飞惊不是奇怪。” 凌有梦：“嗯？那是什么？” “他喜欢你。”苏梦枕道，他的表情很认真，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道，“狄飞惊喜欢你。” “……” 凌有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打量着苏梦枕，思考着他师兄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古怪，还说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信？”苏梦枕问。 凌有梦笑了起来，“师兄，你别吓我，这哪里是信不信的问题，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信狄飞惊喜欢你，认为狄飞惊不可能喜欢你，那你信不信我喜欢你？”苏梦枕声音温和，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第34章 十六 凌有梦的心脏重重一跳,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反应，只是充满了茫然地看着苏梦枕。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应该是说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小梦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苏梦枕问。 他看起来很镇定,像是没察觉到自己说的话对凌有梦的冲击力有多大，甚至嘴角还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凌有梦的脸,就好像他与凌有梦早已心意相通，是恩爱已久的夫妻一般。 凌有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看什么，又好像他脑子空白了许久,才找回他那沙哑又急促的声音,“我知道,毕竟我也喜欢师兄，我与师兄是家人是亲人……” “倘若我不仅仅想与你做家人做亲人呢？”苏梦枕问。 倘若…… 凌有梦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害怕这个倘若。 他怔怔地看着苏梦枕，从未想过有一天从苏梦枕嘴里听见这句话,他原以为他和师兄能一直那般好关系。 是的，其实杨无邪也说过的，凌有梦想，自己没有忘,为什么现在反应会这样大？ 他记起来了，凌有梦恢复了平静,他道，“师兄向来厌恶男子与男子之事，若是因为担心我喜欢无情,或者其他人而用这种借口……师兄,我会生气的。” 苏梦枕早已预料到凌有梦的反应,他临时起意直接与凌有梦说,就是想让凌有梦在遇到或者有可能的那个人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他，而遏制动心的可能。 只能喜欢他，只能和他在一起，和他共度余生。 苏梦枕不得不承认，在对于凌有梦的事情上，他惯来很自私，他决不允许凌有梦喜欢其他人。 但是他的小梦，就是招人喜欢。 “我确实不喜欢男子，我只是喜欢小梦。”苏梦枕凑到凌有梦耳畔，温热地呼吸打在凌有梦耳廓，他轻声道，“或许小梦忘了，但是我记得，你第一次梦遗的时候，叫的是师兄。” 凌有梦睁大了眼。 “那日中午，小梦午间入睡的时候，叫了师兄的名字。” 少年人精力充沛，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哭得一抽一抽的，细弱地叫着师兄的声音让苏梦枕着急看去。 那个时候，苏梦枕并不懂怎么回事，他只以为，凌有梦做噩梦了。 凌有梦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兄是我最信任的人，即便是梦里见到的人是师兄，也只代表着我对师兄的信任。” 苏梦枕低笑，“信任到即便是在梦里，允许师兄碰你？”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苏梦枕。 “我们难道不是注定应该在一起？有梦，不就是说你应该有我？” “大哥。”白愁飞的声音自院外传来，“你在这里吗？” 苏梦枕看了一眼明显松了口气的凌有梦，站起身打开房门看着白愁飞，“怎么了？” “有些事要与你说。”白愁飞道。 凌有梦此刻感激白愁飞的心强烈到不可思议。 苏梦枕回头看了一眼凌有梦道，“小梦，好好想想，我过会儿再来。” 凌有梦：“……” 等到苏梦枕一走，凌有梦的脸就垮了下来，他转头，看见站在另一扇窗沿上的小麻雀。 小麻雀歪着脑袋，黑豆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头磕在窗框上，喃喃自语，“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 为了躲着苏梦枕，也为了找到赖药儿，凌有梦又在京城里转悠了好几天，总算是在一家青楼找到了赖药儿。 赖药儿的白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接过少女为他斟的酒一饮而尽。 凌有梦坐到了赖药儿对面，静静地看着赖药儿。 赖药儿仿佛没有看见凌有梦一般，自顾自地与少女调笑。 也有女子想要贴上凌有梦，被凌有梦打发走了。 赖药儿叹息着摇头，“来这里，不喝酒不要美人，公子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凌有梦直接道，“我来找你。” 赖药儿微微一笑，像是没听见凌有梦的话一般，又与少女推杯把盏来一番。 凌有梦道，“赖神医，我想请你救一个人。” “我赖药儿有三不医，没钱不医，不喜欢的人不医，心情不好不医。?”赖药儿推开少女理了理衣服，看向凌有梦道，“你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凌有梦点头。 “金风细雨楼自然不可能没钱。可惜我不喜欢江湖中人，你在我玩得尚未尽兴之时来打扰我，我不高兴，我不高兴，心情变不好，我因为你心情不好。”赖药儿问，“我为何要医？” 凌有梦道，“抱歉，你可以继续玩，我在外面等你。” “你没听见？”赖药儿道，“我不喜江湖中人，所以不医。” “我师兄不是一般喜欢打打杀杀的江湖中人。”凌有梦有些着急。 “我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赖药儿站起来抚了抚衣袖道，“我不想医的人那就不会医，更何况，你让我很不高兴。” 凌有梦道，“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只是……” “没有只是。”赖药儿微微皱了皱眉，却在看见凌有梦的脸时顿了顿。 他向来喜欢美人，欣赏美人，虽然这个美人性别不太对，但是赖药儿确实未曾见过比这男人还美的美人。 赖药儿忽然就不想和凌有梦多话了，他提步就走，来得潇洒走得也潇洒。 凌有梦忙跟上了问，“赖神医，你要如何才能开心，才愿意同我去金风细雨楼看看？你都可以说，只要你说了我能做到的，一定都会去做。” 赖药儿揉了揉耳朵道，“你不用白费心思，我不想医。” “你若是愿意，若是医好了金风细雨楼的楼主，那么你想要什么，金风细雨楼都会尽力满足，更不提普通的钱财！”凌有梦试图用金钱收买。 他听赖药儿说没有钱的人不医，又想这人喜欢出入酒坊赌馆，烟花之地，想必这人应当缺钱才是。 赖药儿忽地停下脚步，凌有梦也跟着停下。 赖药儿道，“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赖药儿道，“很讨厌的声音。” 凌有梦怔住，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赖药儿的意思，赖药儿在嫌他烦。 神医性子古怪或者狂，凌有梦都能理解，有能力的人性格总是不同于平常人的。 见凌有梦闭嘴了，赖药儿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要跟着我了。” 凌有梦不能靠近赖药儿，他只能远远地跟着赖药儿，然后见赖药儿在神相李布衣的位置前停下。 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李布衣的目光落在了凌有梦身后，随后赖药儿也看了过来。 凌有梦露出一个软乎无攻击力的笑容，那两人又把头转回去了。 凌有梦知道请赖药儿去金风细雨楼不会容易，所以他也做好了长期和赖药儿作战的准备。 李布衣收了布衣神相的褂子，与赖药儿一同离开。 凌有梦又跟了上去。 前面的两人出城穿过竹林走向一间木屋，凌有梦从来没有出过城，但是他还是跟了上去。 他好不容易见到了赖药儿，若是就此离开，说不定就见不到赖药儿了。 凌有梦站累了便蹲一会，蹲累了又靠着竹子站了起来。 李布衣从窗口看出去道，“他跟过来了啊？不请他进来吗？” “请他做什么？”赖药儿淡淡地道，“他愿意等多久就等多久，那时他的事，我已经让他别跟来了。” “苏梦枕这样宝贝他这个师弟，你就给人晾在外面。”李布衣笑道，“真是好狠的人。” 赖药儿的目光从凌有梦身上扫过，波澜不惊。 没多久，屋子里面传来了阵阵香味。 凌有梦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发现到了下午。 他擅自跟来赖药儿的住所，也不知赖药儿会不会因此更不高兴，只是凌有梦不知从何处下手，只能再观察观察。 蹲着也累，站着也累，凌有梦索性盘腿坐在地上，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木屋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木屋的门打开了，李布衣朝着凌有梦走来。 他在凌有梦面前蹲下道，“你这样，赖药儿根本不会跟你去金风细雨楼。” “先生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李布衣道，“你跟了一路，想必也饿了，一起吃饭去。” 凌有梦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赖神医因为我不开心，又觉得我的声音讨厌，我怎么能进他的屋子。” “那你准备在这里坐多久？”李布衣问，“坐到入夜，明早？还是十天半个月？” 凌有梦被问住，他不确定却又很认真地道，“若是入夜我没有回金风细雨楼，我师兄定然会出来找我，所以不能坐十天半个月。但是我担心，我一走，你们也走了，那我就找不到赖神医了。” 李布衣听见凌有梦这认真的话，没忍住笑了笑道，“进来吧，我能来叫你，自然是主人家允许的。” 闻言，凌有梦抬眸看向那扇窗，他只能看到一截白发，别的什么也没有。 李布衣朝凌有梦伸出手道，“起来吧。” 凌有梦迟疑了一下，还是顺着李布衣给的力道站起来，他跟着李布衣进了屋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年轻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未老先衰之症。 这是凌有梦第一次直面这种诡异的病症。 “是新客人啊。”那发病的人勉强地笑了笑道，“我是赖药儿的哥哥，我名唤赖药郎。” “哥哥好。”凌有梦下意识就鞠了个躬。 赖药儿脸色不太好，“你叫谁哥哥呢？” 第35章 十七 凌有梦忙又道,“抱歉抱歉，因为赖神医的哥哥自称哥哥，所以下意识就叫了。” 赖药郎笑了笑道,“无妨，我比你大，你便叫哥哥吧。” 赖药儿不悦地皱了皱眉,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赖药郎道，“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饭吧。”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看向赖药儿。 赖药儿执起筷子,看也没看凌有梦一眼。 赖药郎和李布衣便也跟着看向赖药儿。 赖药儿问,“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赖药郎笑道,“你要不发话，这位公子怕是不敢入座。” 赖药儿哼笑一声，“不敢？” 凌有梦道,“没关系的，我可以去外面等。” 赖药儿抬起一双眼看着凌有梦，问，“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没说你的名字。” “抱歉抱歉。”凌有梦忙道，“我忘了,我叫凌有梦，凌霄的凌，有梦便是有梦的有梦。” 赖药儿又收回了目光,像是问完了就不打算管了。 凌有梦不知道赖药儿什么意思,下意识求助地看向李布衣,李布衣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笑容。 凌有梦：“……”他也是傻了,他为什么要看李布衣啊？ “坐下吧。”赖药郎又重复了一遍。 凌有梦想了想还是坐下了，他就端坐在赖药儿对面，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赖药儿。 吃不吃饭不重要，他非要看看，怎么样才能让赖药儿随他回金风细雨楼去。 苏梦枕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能与凌有梦好好说话了，他有些懊恼自己太直白将凌有梦吓到了，却没有后悔。 苏梦枕在白愁飞开口那一刻豁然开朗，早晚要说的，与其等着可能有的分离后果，还不如放手搏一搏。 或许，苏梦枕想，他应该迂回一点，不要那么直接，至少这样的话，小梦不会在回避他这么些天。 他又咳嗽起来，咳完了，掏出白巾掩到唇边，看着白巾上的血迹，苏梦枕怔了怔。 他回京路上曾遇到暗袭，伤势加重，新旧伤一起，如今身体确实越发不好了。 见王小石和白愁飞走进来他把白巾收回怀里。 凌有梦草草地跟着赖药儿三人吃完饭，积极的帮忙收拾碗筷表现。 “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能洗碗？”李布衣问。 凌有梦道，“我看过的，这个很简单。” “看过的。”赖药儿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句。 凌有梦：“……”他好像从这三个字里听出来了嘲讽。 “你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赖药郎说话的同时看向赖药儿。 赖药儿：“……” 赖药儿把凌有梦推开，一言不发地动起来。 凌有梦心惊胆战地看着赖药儿的手，这可是能救人的手，洗碗也挺利索的…… 赖药郎问，“凌公子，你来找我弟弟，可是要救人？” 凌有梦点了点头，“我想请赖神医随我去金风细雨楼，看看我师兄苏梦枕。” “你师兄苏梦枕。”赖药郎微微愣了愣，“原来你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凌有梦说是。 赖药郎看了一眼赖药儿的身影道，“你要请他怕是有些困难，若是不介意，我可以随你先去看看。” “大哥。”赖药儿转过头来皱眉，“我不同意。” “医者本就应当救死扶伤，何况我向来敬仰苏楼主。”赖药郎笑道，“我也想见见他。” “你本就身体不好，若是……反正我不会同意。”赖药儿脸色更不好了，看着凌有梦的目光更加不善，“你快些走。” 凌有梦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明显病重的赖药郎，对赖药儿道，“赖神医，我明日还会来的。” “你若不答应我，我会日日来。” 随后的时间凌有梦果然如他所说日日堵赖药儿。 “赖神医，你去赌馆啊？我跟你一起啊。”凌有梦的脑袋从窗户上钻出来，看着赖药儿。 赖药儿:“……” “赖神医，今日去哪里？”凌有梦自竹后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赖药儿:“……” “赖神医，这是三合楼上好的酒，你试试？” 赖药儿:“……” 于是，赌馆酒馆烟花之所都能看见凌有梦跟在赖药儿身后的身影。 赖药儿和少女坐在房内，目光落在门外的那道剪影上，心底略带了些无奈。 “公子，外面那位公子也是你朋友，他长得这般俊俏还来这烟花之地。”少女娇笑道，“连我见了都心生怜惜。” 赖药儿懒懒地道，“是吗？虽然长得好却不太聪明有什么用？” 少女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赖药儿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影子，收回了目光。 没多久，他打开门，面色不善地看着凌有梦，“你怎么还在？” 凌有梦眨巴着眼道，“我等你啊？” 赖药儿道，“你等我？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等你做完你该做的事……”凌有梦声音小了些，他觉得有些害羞，“你放心，这里隔音特别好，我肯定听不见。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可以下楼等你，但是这里人多，我怕找不到你了。” 赖药儿：……疯了吧？ “你跟我出来。”赖药儿一把抓住凌有梦的手往外走，他皱着眉，只觉得从未发现有人可以这样麻烦过。 “做什么啊？”凌有梦回头看了眼，见那少女坐在桌边，他又看向赖药儿，“你，你就这样把人丢在房里了？” 赖药儿深深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要不然，我要在那等你听活春宫吗？” 凌有梦：“……听不见的，而且我可以下楼，只要你别为了躲我跳窗跑人。” 李布衣依旧摆着他的摊位，见赖药儿和凌有梦出来，他惊讶的目光落在赖药儿身上，“你这次怎么这么……” 顿了顿，他还是把快字咽下去了。 赖药儿把凌有梦往李布衣身后一推道，“看好他，不许让他再跟着我了。” “不是，那你把人给我做什么？”李布衣不解，“你要真不想他跟着你，让他好好睡一觉不就好了？” 赖药儿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急匆匆地离开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李布衣回头看着眼巴巴地凌有梦道，“你这能力还真是够可以的，赖药儿这样的人也能把他逼到看见你就跑。” 凌有梦：“……我就是想让他去看一看，就算他真的医不了。” 李布衣笑着摇了摇头，“我和赖药儿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朋友的。” 凌有梦道，“每个人都是这样，一开始素不相识，不是朋友。” 李布衣没有多说自己与赖药儿的事，他道，“你还会在找他？” “当然！”凌有梦握拳，“我非得请到他去金风细雨楼不可，今日我打扰到他寻欢作乐了没关系，等他心情好点了我再来。” 李布衣：……他倒觉得今天赖药儿的心情也不是那么差。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不止凌有梦不信，只怕赖药儿自己都不相信。 想到这，李布衣道，“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你觉得，我今天还能等到他吗？”凌有梦巴巴得问。 李布衣：“……”的确够坚持了。 凌有梦这边堵上了赖药儿，苏梦枕却坐不住了，先不说凌有梦躲着他，不与他说他想要说的事情。 这段时间他也明显感觉到金风细雨楼出现了问题，而这个问题又是来自他的二弟白愁飞。 苏梦枕一直很信任白愁飞，也有很多事情都会交由白愁飞处理，任由白愁飞发展自己的势力，而现在他却发现白愁飞似乎生有二心。 苏梦枕安排了人暗中保护凌有梦，保证凌有梦的安全，然后开始着手安排金风细雨楼的事情。 这日，凌有梦刚回金风细雨楼，便被白愁飞叫住。 “有事吗？”凌有梦疑惑地看向白愁飞。 他与白愁飞的接触算不上太多，对白愁飞的了解也很少，与白愁飞应当算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所以不知道白愁飞叫住他做什么。 白愁飞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凌有梦不解白愁飞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做什么，他表情疑惑，“怎么了？” “金风细雨楼的事，不该让外人来插手。” 凌有梦茫然地啊了一声，他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白愁飞很少笑，这会儿他笑起来，也带着一点讥笑的味道，“就是我说的这个意思。” 凌有梦后退一步，皱起眉问，“我师兄呢？” “大哥身体不适，需要好好休养。”白愁飞道，“你不用担心。” “你应当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凌有梦定定地看着白愁飞，许久才道，“我师兄从不曾亏待于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白愁飞淡淡一笑，“我要权力。” “我师兄给予你的权势还不够吗？”凌有梦道，“你来这里，师兄便给你副楼主的位置，给你实权，他这样信任你。” “副楼主？”白愁飞平静道，“但是我要的不是副楼主，我不愿屈居人下，我要做那第一人。” 凌有梦许久才道，“你野心和都太大，日后必不会有好结果。” “那便日后再说。”白愁飞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也不是苏梦枕。 “你对师兄做了什么？”凌有梦又问了一句。 白愁飞想起被亲信下毒时不可置信地苏梦枕，脸色更淡了，他道，“你想知道？” “你乖乖地待在金风细雨楼，不要试图去找赖药儿，我便告诉你。” 凌有梦观察着白愁飞的脸色，最后问了一句，“既然你对付了师兄，那么与师兄关系甚密的人你都不会放过，你准备如何对付我？” “你？”白愁飞淡然道，“一个毫无威胁的人，我需要对你做些什么？” 说完，他招了招手，便有人站到凌有梦身后。 “公子，回屋吧。”那人道。 凌有梦看向那人，许久才道，“你背叛了师兄。” 那人避开凌有梦的眼睛没有说话。 凌有梦有些失望，只是以他的能力是无法从白愁飞手下离开的，路过假山，见王小石在练剑。 王小石是主角。凌有梦突然这样想到。 主角自然不会和白愁飞同流合污，那么凌有梦有理由去信任他。 凌有梦这样想着，便开口，“小石头。” 王小石回头看来笑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公子。”跟着凌有梦的人低低的警告出声，“别妄想求助。” 凌有梦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冷笑一声，又看向王小石道，“找的人没找到。” “你找谁？”王小石只知凌有梦早出晚归，却不知他究竟去找什么。 “你过来。”凌有梦招了招手。 王小石不明所以，他看向凌有梦身后面无表情的人，感受到了一丝怪异。 他问，“怎么了？” “我最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叫李布衣。”凌有梦弯了弯唇角，“我本与他约好了明日在赌馆相见，但是明日我有事去不了，想要麻烦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声。” “没问题。”王小石爽快地答应了。 凌有梦还想说什么，再多说一点，让王小石能知道去神侯府替他求助。 “公子，走吧。”身后的人催促道。 凌有梦又看了王小石一眼，王小石从这一眼里确定，确实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甚至，是大事。 第36章 十八 一大早,赖药儿便起来了。 他站在院子里，摆弄着药草，看向竹林那头。 “有些人呐，人来的时候躲着,人不来了,又眼巴巴地看着、等着,你说好不好笑？”李布衣啧啧道。 赖药儿瞥了李布衣一眼，“你不是要出去？” “我今日不出去。”李布衣抱着幡布问，“你在等凌有梦？” “我等他做什么？”赖药儿觉得好笑，“我发觉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倒是没有你奇怪。”李布衣道,“我是不知道你等他做什么，以你的能力，想让他不追着你跑,不是很容易的事？这段时间他日日跟在你身后,也不见你动手。” “我不对普通人动手。”赖药儿道，“他又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李布衣又问，“那你一大早站在这里做什么？总不能是等他？” 赖药儿无语,“我只是晒晒这些草药罢了。” “那你看路口做什么？” “好看。” “你日日看不觉得厌烦？” “我为何要觉得厌烦？” “凌有梦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出现在竹林尽头，叫一声赖神医，今日没听到，觉得不习惯？” “我只是觉得,他的坚持,也不过如此。” 李布衣点了点头道,“或许是有事,绊住了。” “关我什么事？”赖药儿反问。 一整日,凌有梦都没有出现,赖药儿把草药收回屋,面无表情地吹灭了灯。 而恰巧没出门的李布衣，不知道有人在赌馆外等了他一整日。 第二日，赖药儿又把草药搬出来了，李布衣和赖药郎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今天赖药儿也没有出去寻欢作乐。 一连几日，赖药儿都搬了药草来晒，李布衣没忍住道，“你这些草药，晒秃了。” 赖药儿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布衣。 赖药郎无奈道，“你若是想答应凌公子去替苏梦枕看病，便去吧，若是不好意思就以我的名义去。” “我不想去。”赖药儿强调了一遍，“他让我不高兴。” 今日是真不高兴了。李布衣想着，不过若是凌有梦现在出现在竹林尽头，赖药儿应当不会说这句话了。 “我去打听打听。”李布衣笑道，“看你这副模样，我都担心你给我们饭菜里下毒。” 赖药儿冷笑，“今晚就给你下毒。” 李布衣总算出门了。 此时的王小石已经到了神侯府见到了无情。 李布衣回到了木屋，见赖药儿的草药都已经被他薅光了，他道，“我打听到了。” 赖药儿手指不明显的一顿，李布衣却没发现，他道，“金风细雨楼出事了。” 赖药儿抬头看过来。 “苏梦枕病重，副楼主白愁飞独揽大权。”李布衣摇了摇头，“这种碰上了权力的地方，真是乱。” 赖药儿把草药搬回去，许久才问，“病重？是要死了吗？” 。 王小石手撑在窗沿上，四下看了看才道，“大白看人看得也太紧了，外面守了好几个人。” 凌有梦趴在桌上转过头来，“你怎么进来的？” “我想要进来还不容易？”王小石轻咳一声。 凌有梦微微思索了一下睁大眼，“你该不会钻狗洞了吧？” “不信谣，不传谣。”王小石摆了摆手指。 凌有梦点头，“我懂了。” 王小石：“……” “好吧，我是要来跟你说，我找不到大哥去哪里了。” 凌有梦问，“什么意思？” “前两日金风细雨楼在找……大白说是东西被人偷了，在找东西。”王小石皱了皱眉，“但是我觉得，他找的是大哥。” “师兄失踪了？”凌有梦差点失声。 “我觉得大哥应该是留有退路的，他之前也跟我说过一些，只是我格外信任大白……”王小石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跟你没关系。”凌有梦皱起眉，他道，“小石头，你能去一趟神侯府吗？” 六分半堂。 狄飞惊将手里的帕子叠好，听人汇报。 “金风细雨楼如今已经是白愁飞在掌管了。” 狄飞惊嗯了一声。 “凌公子被囚禁在院内，不能离开。”汇报的人小心地看了一眼狄飞惊的脸色道，“大堂主。” 狄飞惊温和开口，“我知晓了。” “王小石去了神侯府，想必是要请神侯府的人出面。” 狄飞惊道，“神侯府与金风细雨楼虽然有关系，但是不可能以神侯府的名义插手金风细雨楼的事。神侯府大捕头无情与凌有梦关系匪浅，他会以自己的名义去金风细雨楼，至于能不能带凌有梦出来……” 狄飞惊顿了顿道，“总之苏梦枕他带不出来。” “不过我也不信苏梦枕会这样折在白愁飞手上。”狄飞惊微笑道，“此事与六分半堂无关，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 静观其变，狄飞惊的眼神波澜不惊地落在窗外的树枝上。 凌有梦坐在窗边，和窗户上站在的小麻雀面面相觑。 他问，“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能听懂你就点点头。” 麻雀歪着脑袋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也不失望，他当然知道一只麻雀是听不懂人类说话的。 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师兄怎么样了，白愁飞狼子野心，师兄只要活着对他来说就是威胁……若是我知道赖药儿再早一些就好了，说不定现在赖药儿已经答应我医治师兄……” 凌有梦说着摇了摇头苦笑，“说到底是我不行，我什么都做不好。” 麻雀像是听懂了一般，伸出脑袋蹭了蹭凌有梦的手指，好像是在安慰他。 凌有梦心里担心苏梦枕，也不知道王小石有没有去神侯府，以王小石的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而现在的白愁飞根本没有隐藏的意思。 此时的白愁飞已经迎来了来自神侯府的客人。 无情是与冷血一起来的，他一来便开门见山道，“我要带走凌有梦。” 白愁飞道，“神侯府的人来金风细雨楼要人，怕是不妥当吧？” 无情面容淡漠道，“他是金风细雨楼的人，他是苏梦枕的师弟，如今除了你谁也不知道苏梦枕是不是还活着，我自然不会允许他留在这里。” “你不允许又如何？” “他要跟我走。”无情道。 “他愿意跟你走吗？”白愁飞又露出那种讥笑，“苏梦枕在这里，他会跟你走？更何况，你以什么身份带他走。” “他当然愿意。”无情平静地道，“毕竟我与他是未婚夫夫，我们之间有婚约。” 白愁飞一惊，又恢复镇静笑道，“这样说，你今天是非带走他不可？” 无情道，“我想，你刚拿到金风细雨楼，根基不稳，应该不会想与神侯府对上。” 白愁飞似笑非笑地看着无情，然后拍了拍手对身后的人道，“去带凌公子出来。” 凌有梦一出来，无情便上下打量着他，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白愁飞开口道，“凌公子，大捕头自称是你未婚夫，要带你离开金风细雨楼，你要去吗？”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看向无情，努力地压下眼里的不可置信，“未婚夫……” 无情平和地道，“小梦，世叔说了，我带你回去便能商议婚期一事。” 凌有梦张了张嘴，他何时与无情有婚约了？是无情为了带走他的权宜之策？ “凌公子。”白愁飞的声音响起，“大哥一直很想你，你要跟大捕头走吗？” 凌有梦回头看了白愁飞一眼，他的目光格外的温和平静，他声音也温和，“我当然也要跟他走。” “大哥若是知道这个消息，若是气急攻心导致死亡……”白愁飞叹了口气可惜道，“只怕你要后悔一辈子。” 凌有梦道，“若是我留在金风细雨楼，被你掌控，威胁师兄，那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白愁飞脸色变了变。 凌有梦又道，“白愁飞，你这个人自命不凡，不愿做那个第二，但是你永远比不上我师兄。” 白愁飞的脸色极其难看，但是只一瞬间，他便笑了起来，“即使你这样说，如今我比苏梦枕要强。” “走吧，小梦。”无情道，“不与他多说了。” 凌有梦点点头。 白愁飞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离开，想起不知所终的苏梦枕，目光晦涩暗沉。 等离开了金风细雨楼，凌有梦站定了回头看着金风细雨楼的匾额，他道，“王小石说，白愁飞前两日一直在让人找什么东西。” 无情微微思索了一下道，“你以为是……” “他还说，在师兄的房间没有发现师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白愁飞转移去了别的地方。”凌有梦喃喃道，“我怀疑，师兄已经不在金风细雨楼了，白愁飞前两日找的人也是他。” “师兄向来运筹帷幄之中，白愁飞的动作他不可能不知道，肯定早就安排了后手。”凌有梦又有些不太确定了，“但是我很担心……若是师兄还在金风细雨楼，只怕凶多吉少。” “别担心。”无情拍了拍凌有梦的手，“我会帮你。” 凌有梦勉强笑了笑，忽又问，“我何时与你有了婚约？” 无情一顿反问，“你不知道？” 凌有梦：“……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无情沉默半晌，他与凌有梦的婚约，居然没有人告诉凌有梦。他一直以为凌有梦知道，并且在与他培养感情…… 冷血道，“你师兄没告诉你，一定是故意的。” 凌有梦揉额头，“我觉得师兄也根本不知道。” “可……” 冷血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打断。 “凌有梦。” 是李布衣的声音。 凌有梦抬头看去，便见李布衣和赖药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第37章 十九 “赖神医！李大侠！”凌有梦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赖药儿担心……你打我做什么？” 赖药儿面色平静地收回手道，“恰好路过。” 李布衣呵呵冷笑。 “无情，这就是我问过你的那位，赖药儿赖神医。”凌有梦转头看了一眼无情,“多亏世叔我才能找到他。” 无情微微颔首,“赖神医,我们幼年时见过。” 赖药儿道，“是吗？我忘了。” 无情声音清冷，“那时年幼，赖神医忘记了也是正常的。” 赖药儿轻轻地冷笑一声,平常人若是不仔细听定是听不出来的，但是这里的都是练武之人，即便是凌有梦也听出来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凌有梦完全摸清了赖药儿的性格,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 赖药儿道，“大捕头记性好，我这种身患绝症的人自然比不得。” 无情听见这话,淡淡地开口，“赖神医莫要妄自菲薄。” 凌有梦也不知道为何，觉得自己从中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但是这两人分明刚见面,而且无情这样冷情的性子,怎么会…… 李布衣有些头疼的悄悄伸手拍了拍凌有梦道,“你不阻止一下？” 凌有梦也不知自己要怎么阻止,他忙开口打断了无情和赖药儿的话道,“赖神医,你与李大侠这是要去哪里？” “无论去哪里,总不能在金风细雨楼门口站着吧。”赖药儿淡淡道。 凌有梦：“……确实不能，那我们快走吧。” 只是凌有梦到底心事重重，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师兄究竟在哪里。” “回神侯府再从长计议。”无情道，“我也认为苏楼主不会轻易被白愁飞控制。” 凌有梦看向赖药儿，“赖神医，你与李大侠要去何处？” 赖药儿淡淡开口，“四处走走。” 无情看了一眼凌有梦道，“既然赖神医与李大侠无事，不如一起去神侯府？” 李布衣道，“好啊。” 赖药儿皱眉，“好什么好？” 李布衣哼笑一声，“你觉得不好？那你不去，我去。” 赖药儿：“……” 最终一行人到了神侯府。 王小石也在神侯府，他撑着脸坐在石凳上愁眉苦脸的。 见凌有梦与无情一道回来才松了口气，“你们回来了？” 他又看向李布衣和赖药儿，“这两位是？” “这位是神相李布衣李大侠，另一位是赖药儿赖神医。”凌有梦介绍道，“这是王小石。” 王小石一听，立马看向李布衣道，“既然李大侠是神算的，那你能不能算算我大哥苏梦枕在哪？” 凌有梦一听，也看向了李布衣，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李布衣，李布衣便道破了自己要找赖药儿的事，说不定也能知道苏梦枕在哪。 被几双眼睛盯着，李布衣道，“苏梦枕，暂时还活着。” 凌有梦眉头紧蹙，“暂时还活着是什么意思？” “身患重疾，新旧伤一起发作，又被下毒，确实距离死不远了。”赖药儿淡淡地开口，“再过些日子，只怕你们只能见到一具尸体了。” 无情看了一眼赖药儿，微微皱眉。 凌有梦果然很着急，但是他也知道着急没有任何用，他勉强维持镇定道，“李大侠，你一定知道我师兄在哪。” 李布衣苦笑，“你真当我是什么都知道啊？” 凌有梦用力点头。 李布衣道，“我可以再算上一算。” 再算一算的意思是指他已经算过一次了，凌有梦听出来了，他眼里的感激都快要溢出来了，他道，“李大侠，日后你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李布衣笑着摇了摇头。 见凌有梦满脸着急之色，无情轻轻拍了拍凌有梦的手道，“小梦，不要着急。” “我无法不着急。”凌有梦手指纠结在一起，他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若是师兄出了事，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赖药儿道，“即便你找回了你师兄，或许他那副身体也撑不了多久。” 凌有梦又怔怔地看着赖药儿。 他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赖药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凌有梦，他一时沉默，微微皱了皱眉，移开了视线。 无情道，“赖神医，这种时候，你可以少说一句。” 赖药儿平静道，“我只是让他做好准备。” 无情声音冷了一分，“赖神医，我们都很敬重你，但是你说的话会让小梦难过。” 赖药儿的目光又落到了凌有梦身上，然后又移开，他忽地笑了一声道，“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凌有梦听见赖药儿的话却没有生气和难过，甚至脸上的表情都平静了些，他声音很轻，“我曾经和师兄一起落入山崖，差点一起死了，是师兄救了我，他给我饮了他的血。” 无情沉默地看着凌有梦，他有种如果苏梦枕死了，凌有梦也不会好好活着的错觉。 应当是错觉。 赖药儿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命是他给的，若是他死了，你也不活？” 王小石总算插嘴道，“打住打住，大哥不会有事，小柚子也不会有事。” 小柚子是王小石给凌有梦起的外号。 李布衣收卦扫了一圈亭子里坐着的人，他道，“六分半堂。” 六分半堂。 凌有梦站在六分半堂的大门口，盯着六分半堂几个大字。 他拒绝了无情要求的陪同，独自一人来了六分半堂。 当然不是因为他有自信自己能从六分半堂的人嘴里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不想其他人跟他一样，来了六分半堂，可能就回不去了。 “来者何人？”门口的守卫开口问。 凌有梦目光落在大门内，答，“请转告你们大堂主狄飞惊，就说金风细雨楼凌有梦找他。” 守卫一听金风细雨楼几个字立马转身往里跑去通报。 凌有梦其实很紧张也很害怕，他第一次一个人做这样的事，从前什么都有苏梦枕，如今他只能靠自己来六分半堂，但是他是来找苏梦枕的。 一想到这点，凌有梦便觉得自己又有了许多勇气。 他顶着烈日，额头上覆盖了一层薄汗，很快通报的人出来了。 这次守卫的声音变了些，他道，“凌公子，大堂主有请。” 一只脚踏入六分半堂的地界，凌有梦用力闭了闭眼，克制着心里的紧张却克制不住指尖颤抖。 狄飞惊依旧穿着白衣，低着头饲养花草，他的侧脸很完美，像是女娲娘娘得意的杰作，他带着微笑，在听见脚步声时微微转动了一下脑袋。 “大堂主，凌公子来了。”守卫弯腰毕恭毕敬道。 狄飞惊摆了摆手示意这人下去，守卫便退了出去。 凌有梦看着狄飞惊，缓慢的郑重地行了个礼道，“狄大堂主。” 狄飞惊声音温和，“你找我做什么？” “我听说，我的师兄苏梦枕，在六分半堂。”凌有梦没有试探，他也不会试探，所以他直接问了。 狄飞惊微微一笑，“若是苏梦枕在六分半堂，你为何以为，我不会杀了他？” 凌有梦沉默了许久，狄飞惊便也很有耐心地等了他许久。 “他还活着。”凌有梦道，“我知道。” “哦？”狄飞惊意味不明的道，“就算他还活着，又如何？” “我想见他。”凌有梦道。 “你想见他，为何来找我？”狄飞惊问。 “因为六分半堂，我只认识狄堂主，虽然在狄堂主眼里，或许我算不得什么。”凌有梦脸色有些泛白，他道，“但是以我对狄堂主的了解，你虽然奇怪，却没有伤害我，我便选择相信狄堂主。” “若是找雷总堂主，只怕我还没到总堂主面前，便已经死了。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总堂主不知道苏梦枕在六分半堂，我不能以命赌。” 狄飞惊失笑，他又道，“你觉得苏梦枕在六分半堂，你来见我，那你为何觉得，我会让你见他？” 凌有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让我见他，但是我只能来这里。” 狄飞惊静静地看了凌有梦许久才道，“六分半堂从不做亏本生意，你要见他，你用什么来换？” 凌有梦道，“只要我有的，狄堂主想要什么都可以。” “想要什么都可以？”狄飞惊又是意味不明的重复，“哪怕是要你的命？” 凌有梦又怔了许久才道，“若是师兄能好好地，即便是要我的命……我来六分半堂，没想着要交出自己的命，但是你若是想要，可以允许我看着师兄好好的再拿。” 狄飞惊忽然很嫉妒苏梦枕，他以前从未嫉妒过谁，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有嫉妒这种情绪。狄飞惊一向认为，只有沉溺情爱的凡夫俗子才会有这种不可靠并且让人堕落的情绪，即便是苏梦枕曾经时时与凌有梦在一起，他知道他也不会嫉妒。 但是现在，他第一次有了嫉妒的情绪。 他道，“我不要你的命。” 凌有梦却没有放松下来，“你让我见苏梦枕吗？” “我可以让你见他。”狄飞惊又道，“但是你带不走他，你不仅带不走他，作为我让你见他的酬劳，你要留在六分半堂。” 若是留在六分半堂，师兄知道了，定然会感到失望的，但是留在六分半堂，他也能时时刻刻知道苏梦枕的消息…… “你不能时时见他。”狄飞惊道，“我可以让你三天见一次。” “想好了吗？留在六分半堂，还是现在离开。” 凌有梦没忍住问，“我能知道原因吗？我文不成武不就，你为何要招我六分半堂？” “我何时说过要招你入六分半堂？”狄飞惊反问，他紧接着又道，“我的意思是，你留在六分半堂大堂主的身边。” 第38章 二十 神侯府。 无情端坐在轮椅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神侯府大门，道，“我不该答应他让他一个人去六分半堂。” 冷血点头，“确实不该答应。” 李布衣道,“他不会有事。” 无情道,“我知道,他若是找的狄飞惊，那么自然不会有事，狄飞惊对小梦感情不一样。” 李布衣走南闯北行走江湖，什么事没见过,所以他也不觉得惊讶。 倒是赖药儿有些震惊，他像是被震碎了三观一般，“感情不一样？” 无情道,“狄飞惊喜欢小梦。” “喜欢？”赖药儿又叫道,他第一次如此失态，“他们都是男子。” 李布衣：“……你为什么很惊讶的样子？” “这难道不惊讶吗？”赖药儿反问。 李布衣：“……”他为什么要对一个整日混迹风月场所，此前都是与女子一起的赖药儿抱有希望。 虽然是反问,但是赖药儿却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他盯着无情道，“你也喜欢他？” 无情很坦诚，“是。” 赖药儿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模模糊糊地想,果然很麻烦。 。 “想好了吗？”狄飞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凌有梦在这一刻不合时宜地想起苏梦枕说的话,苏梦枕曾说过,狄飞惊喜欢他。 凌有梦当然不相信,他本不该信,但是此刻他看着狄飞惊的表情和听着狄飞惊的话,忽然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狄飞惊收回剪花枝的手，温柔道，“你居然知道了？我以为你永远不知道。” 狄飞惊是不屑说谎的，他也没必要说这种谎言来骗凌有梦。 所以对凌有梦这句话的冲击力不比苏梦枕告白带来的冲击力小，但是不一样的是，苏梦枕那里凌有梦能逃避，狄飞惊这里，凌有梦却逃避不了。 凌有梦没有问为什么，他重复道，“你喜欢我。” 狄飞惊也很坦诚，他温声道，“是。” 凌有梦道，“你先带我去见师兄，我再告与你。” 狄飞惊又轻轻地笑出声，“你若是不回答我，那今日你便见不了苏梦枕。” 凌有梦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他以为自己想了许多，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想。 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见到苏梦枕，而怎么样达成这个目的，怎么样都行。 在六分半堂，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带苏梦枕离开。 所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毫无波澜的，“好，你带我去见师兄。” 狄飞惊的眼睛落在了凌有梦的手上。 “去见苏梦枕之前，手上的伤得处理一下。”狄飞惊握住凌有梦的手，带着他往屋里走，“我希望下一次你不要伤害自己，我不喜欢见血。” 凌有梦摇头，他道，“我要先见师兄。” 狄飞惊的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他道，“先处理伤口。” 这个根本算不上伤的伤，凌有梦不知道有什么处理的必要。 他道，“见过我师兄，你能否允许我去一趟神侯府。” “自然是可以的。”狄飞惊道，“我并没有要限制你的自由，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是需要带上我给你安排的人。” 凌有梦平静道，“好。” 苏梦枕确实在六分半堂，是六分半堂的大小姐雷纯救了他。 苏梦枕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闭着双眼，看上去好像已经没有呼吸了。 但是他还活着。 雷纯道，“他伤得很重。” 凌有梦当然知道苏梦枕的伤很重，他定定地看着苏梦枕，摸着冰冷瓶身的手指也冰凉。 凌有梦不知为什么雷纯会救苏梦枕，雷纯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我与温柔是好朋友。” 只是这个理由，就让雷纯愿意救金风细雨楼曾经的楼主？六分半堂最大的威胁？ “温柔最是尊重她这个师兄，她尊重的人我自然愿意多给一两分耐心。”雷纯道，“不过，他若是死在这里，那也是他的命。” 狄飞惊道，“如今你见到了苏梦枕，该走了。” 凌有梦看了狄飞惊和雷纯一眼问，“能否让我单独和师兄说几句话？” 狄飞惊像是洞察一切，他却没有拒绝。 见两人离开了房间，凌有梦才哆嗦着手拔开了赖药儿塞给他的药瓶给苏梦枕喝了。 在他离开神侯府前，赖药儿给他一个药瓶，冷冷地甩出吊命两个字。 “不过这种药也只能勉强为他吊命。”赖药儿道。 能保住命也好了。 凌有梦收起药瓶，声音沙哑，“师兄，你要快点好起来。” 他很后悔，那些日子在外跑没有注意到金风细雨楼里的事，为了躲着苏梦枕，也没有注意苏梦枕的身体。 他静静地看着苏梦枕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他抬起手咬破指尖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点血被凌有梦抹到了苏梦枕的唇上，总算是染上了一点颜色。 凌有梦起身打开门，狄飞惊问，“说完了？” 凌有梦点头。 “那就走吧。”狄飞惊道，“你不是要去神侯府？” 他看起来就像是世界上最温柔最体贴的情人，一言一行都在替凌有梦考虑。 他看起来永远从容沉稳，像是永远不会沾染世俗。 凌有梦甚至有些好奇，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另一个人。 但是凌有梦没问，感情这种东西是很玄乎的，就像他也不知道，苏梦枕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的感情变了质。 狄飞惊的马车停在了神侯府门口。 凌有梦没动，狄飞惊也没动。 “不下去吗？”狄飞惊问。 凌有梦抬眸看着狄飞惊，“你要去吗？” 狄飞惊道，“我不会与他们打起来，你不必担心。” 凌有梦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他甚至不敢想，无情等人知道自己去了一趟六分半堂便跟着狄飞惊回来了是什么表情。 而在这之前，他刚知道自己与无情有婚约，凌有梦想，这样对无情并不公平，所以他会与无情解除这个婚约。 凌有梦一下马车，便看见等在神侯府大门口的人，凌有梦的脚步突然有些踌躇。 “走吧。” 狄飞惊握住凌有梦的手，笑容依旧温柔，凌有梦手一抖，狄飞惊又握紧了两分。 这里的人都是聪明人，一见两人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回来了。”凌有梦道。 无情上下打量了一番凌有梦，才轻轻点头，“没受伤就好。” “没受伤。”凌有梦甚至弯了弯唇，他道，“我见到了师兄，多亏了狄大堂主。” 无情冷淡的眼神看向狄飞惊微微颔首，“我们进去再谈。” 狄飞惊微笑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哪里谈得上多亏两个字，对吗？小梦。” 凌有梦表情不变。 无情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赖药儿却冷笑开口，“乘人之危实非君子所为。” “我不是君子。”狄飞惊道。 无情问，“小梦，苏楼主怎么样？” 凌有梦道，“我会定时探望师兄。” 无情沉默了一会儿道，“保护好自己。” 他知道，凌有梦做出了决定，便是改变不了的。 “有事随时找我。”无情又道，“我随时在。” 若是有机会带苏梦枕出来，无情也义不容辞。 狄飞惊静静地看着凌有梦与无情说话，这里的人都不待见他，不过对于狄飞惊来说，这都无所谓。 他本也不需要旁人待见他。 凌有梦点头。 赖药儿忽然道，“六分半堂可缺一个神医？” 凌有梦微微一怔，然后抿直了唇，“赖神医，你……” “我想找个安身之地不行？”赖药儿瞥了一眼狄飞惊，“狄大堂主需不需要？” 狄飞惊道，“六分半堂欢迎所有有志之士，有才之人加入。” “我有事想与你说。”凌有梦手搭在无情轮椅上，“无情，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 无情定定地看着凌有梦，他心里有了预感，但是他只能答应。 见凌有梦推着无情走了，李布衣才苦笑道，“赖药儿，你掺和进去做什么？” 赖药儿一笑，“你就当我闲得无聊，找些事情来做，再说，六分半堂应该福利很不错吧？” 狄飞惊道，“六分半堂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才之人。” 冷血冷冷地打量着狄飞惊，防备之心溢于言表。 赖药儿道，“我想我应该也算有才之人。” “赖神医自然是。”狄飞惊道。 “不过凌有梦算有才之人？”赖药儿又问。 “他自然是不一样的。”狄飞惊温和道，“我带他入六分半堂，也不是要招揽他，这是我的私心。” 赖药儿又笑，笑容有些凉，“原来狄大堂主也有私心。” 狄飞惊道，“自然是有的，圣人才不会有私心，我不是圣人。” 赖药儿道，“不知狄大堂主与凌有梦做了什么交易，让他愿意入六分半堂？” “交易谈不上，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罢了。” “这个你情我愿可能有狄大堂主威胁凌有梦的前提？” 其中的不善也越来越浓，狄飞惊却始终淡定，连语气都不曾变一下。 狄飞惊轻声道，“赖神医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他。” 李布衣道，“赖药儿，还是少说两句，你不是想进六分半堂？” “我不会因为赖神医质疑放过一个人才。”狄飞惊道，“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利，赖神医想问什么便问。” 但是回不回答，怎么回答那又是另一回事。 “小梦想与我说什么？”无情问，“这里没有人了，你想说便直接说吧。” 凌有梦坐在无情面前，看了无情许久才道，“你说过我与你有婚约。” 无情点头，“是有，幼时世叔与苏老楼主定下的。” “无情，我与你之间，我从未想过有这回事，也不想用这个婚约束缚你。” “这不是束缚。”他喜欢他，他心甘情愿，怎么叫束缚？ “无论怎么样，如今我答应狄飞惊入六分半堂，留在狄飞惊身边，这样对你实在不公平，所以我想与你把这个婚姻解除了，你不用被这个婚约束缚，即便遇到喜欢的人也可以追求。” 第39章 二十一 果然还是说了,无情怔愣地看着凌有梦。 小梦不知自己对小梦心生爱意，不知道他唯一想追求，想要相守一生的人,只有小梦。 “无情,怎么了？怎么好像在发呆？” “无情。” “小梦。”无情喉咙有些干哑,“你没有束缚我，婚约也没有束缚我。” 凌有梦道,“我知道你没放在心上,但是我不能这样自私,若是日后你有了心仪的人，知道我与你还有这样的婚约,定也会不安。” “你并不会一直留在六分半堂,你留在那里不过是权宜之策,苏楼主出来后，你也会与他一起出来,到时候我们再谈这个好吗？” 凌有梦低声道,“无情，你不需要守着这个婚约你知道吗？这对你并不公平,你看在这之前甚至我都不知道。” 无情抓着轮椅扶手的手紧了许多,指节都在泛白，他道,“若是……我是说若是,你本来就喜欢男人,若是我正好喜欢你,这个婚约你还想解除吗？” 凌有梦竟已经不觉得惊讶了,或许是经历了苏梦枕和狄飞惊之后,凌有梦觉得听见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 他只是弯了弯唇角,笑容明媚，“无情，我一直把你当做很信任的朋友。” 无情道，“日后你依旧可以把我当做很信任的未婚夫。” 凌有梦怔怔地摇了摇头，“无情，不行的。” “因为狄飞惊还是苏梦枕？”无情问。 “都不是。”凌有梦轻叹，“只是，我心底从未想过与你的感情要变成这样复杂，我一直觉得，做朋友就很好。” “但是如今已经变了。”无情微微一笑，如冰雪消融，“小梦可以尝试着，将我看做未婚夫，看做无情，而不是单纯的好朋友。” “更何况，这婚事是世叔和苏老楼主定下的，我们不能这般随意解除，至少要让世叔评判一番。” 长辈定的，确实应当经过长辈的手，但是很显然，现在凌有梦不能去找诸葛神侯。 这场谈话便这样不了了之，无情并不愿意解除婚约。 看着凌有梦离开的背影，无情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怔怔地想，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为了留下这个虚无缥缈的婚事，搬出了世叔来。 … 雷损坐在椅子上看着泰然自若的狄飞惊，“你把金风细雨楼那个凌有梦带进来，可要想清楚后果。” 狄飞惊道，“我知道。” “无论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都要想好，他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我知道。” “只要苏梦枕还活着，便不能掉以轻心。”雷损道，“你将他最喜爱的师弟带回来，若是他知道了……” 狄飞惊轻轻地笑了笑道，“无妨。” 雷损点点头站起来，“既然如此，你便看着办吧，总之不要因为儿女私情置大事于不顾。” “当然，我相信，你不会。” 见雷损的背影远去，狄飞惊又转身走进屋。 凌有梦就坐在窗边看书，凌有梦坐的位置很容易便听见了狄飞惊和雷损的谈话，也能看见雷损。 “害怕吗？”狄飞惊问。 凌有梦摇了摇头。 狄飞惊微微笑了笑，“我以为，你会怕总堂主。” “是怕。”凌有梦回答，“但是你在，我就不怕了。” 狄飞惊难得怔了一下，尽管他知道，凌有梦说得这句话没有任何歧义，也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 “若是总堂主要你杀了我，你会杀我吗？”凌有梦问。 狄飞惊道，“他不会。” 凌有梦笑了笑，“倘若。” “我既然带你进来，便会保护好你。”狄飞惊道，“不必担心。” “因为我没有多大威胁，所以总堂主没有多说什么。”凌有梦很清楚。 狄飞惊叹道，“总堂主从不轻易看低任何一个人，即使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我身边难得有个人，总堂主不会因为这个人与我产生一丁点嫌隙，更何况，我还很喜欢你。” 凌有梦哦了一声。 知道自己在六分半堂没有危险，他便不再战战兢兢。 在哪里住都是住，凌有梦十分看得开，而且在这里，还能得到苏梦枕的消息。 “你那个神医朋友，是因为你才来六分半堂的。”狄飞惊道。 凌有梦自然是不信的，他摇了摇头只说，“赖神医确实是一个好人。” 顿了顿凌有梦又加了一句，“有点怪的好人。” 狄飞惊听见这话，又笑了，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凌有梦的头，像是没发现凌有梦这一瞬间的僵硬。 他道，“苏梦枕醒了，你想去见他吗？” 凌有梦有些惊喜，“师兄醒了？” “醒了。” “我能去见他？” “我跟你说过，三天可以见他一次。”狄飞惊道。 凌有梦咬了咬唇，他的确很想见苏梦枕，但是听说苏梦枕醒了，他反而有些迟疑。 “你怕苏梦枕见你在六分半堂生气？还是怕他见你与我在一起生气？” 凌有梦不语。 狄飞惊道，“你想好了再与我说，我带你去。” 凌有梦点头。 凌有梦实在沉默，狄飞惊伸出手指摩挲着凌有梦的脸，嘴唇在凌有梦脸上轻轻碰了碰。 凌有梦又僵住了，尽管在他答应狄飞惊的时候，设想了所有的可能性。 “别担心。”狄飞惊温和道，“在你没有同意之前，我不会做什么，这种事情要你情我愿，两情相悦才合适。” 凌有梦听见两情相悦四个字时心情复杂，从狄飞惊嘴里说出这几个字总是显得很奇怪。 他避开狄飞惊的目光道，“我要去看师兄。” 虽然赖药儿没有答应凌有梦要医治苏梦枕，但是却给了凌有梦许多的药，其中包括毒药。 他把那些药的作用一一告诉凌有梦的时候，狄飞惊就站在旁边看着。 在凌有梦看过来时，狄飞惊甚至好脾气地笑了笑，似乎完全不认为赖药儿给凌有梦毒药有什么问题。 凌有梦不知道为什么狄飞惊不阻止自己，这种感觉也很微妙。 在狄飞惊身上，凌有梦总能感受到许多的矛盾。 系统道，【少侠，你走得好辛苦啊。】 凌有梦，【许久不见，我以为你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系统不服，【我不出现是相信你能自己处理好。】 凌有梦点头，【也对，毕竟你在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系统，【……】 系统，【你就不好奇我出来做什么？】 凌有梦问，【做什么？】 系统笑嘻嘻道，【你不好奇狄飞惊为什么轻易带你去见已经苏醒的苏梦枕？】 凌有梦道，【说话可以直接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的宿统关系已经变得如此脆弱。】系统叹息，【我只好告诉你，苏梦枕被下药了。】 凌有梦脚步一停，看向狄飞惊。 【谁知道这么巧啊，你这里居然有可以抵抗的药。】系统又惊叹，【让我怀疑赖药儿是不是拿了剧本的男人。】 “怎么不走了？”狄飞惊问。 凌有梦勉强克制住心底的颤动，摇了摇头。 【赖药儿真是一个好人啊。】系统还在念，【少侠，你很不错。】 凌有梦：【……】有没有一种可能，系统是想说，你真惨。 【为什么要给苏梦枕下药？】凌有梦问。 【这还不简单？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什么关系？苏梦枕又是什么人？没有杀了苏梦枕已经不错了。】系统还在笑。 他在这里心急火燎，系统还在笑，这实在是让凌有梦真想把系统薅出来揍一顿。 他木着脸问，【谁下的药？】 【反正不是你身边这个男人。】系统道。 凌有梦：【……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喜欢狄飞惊？】 【那可不，我喜欢的纸片人可多了。】 凌有梦许久没听见过纸片人三个字，这会儿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无论怎么样，苏梦枕还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凌有梦抬起头。 “进去吧。”狄飞惊道，“今日我便不陪你进去了，里面只有苏梦枕。” 凌有梦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狄飞惊道，“你这样信任我？” 狄飞惊微微一笑，“进去吧。” 凌有梦想，狄飞惊当然不是信任他。 但是凌有梦还是点了点头，他推开门又关上门。 他站在原地想了许多，若是苏梦枕不认识他了…… 咳嗽声响起打断了凌有梦的思绪，还有随之而来的询问声，“是谁？” 凌有梦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床前，看着靠在床上的苏梦枕。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师兄，是我。” 苏梦枕一僵，然后抬起头看过来。 “小梦……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梦枕问完这句话，又撕心裂肺地开始咳嗽，血落在白巾上，显得触目惊心。 “师兄。”凌有梦忙替苏梦枕抚背，“你别着急，你慢点。” “我怎么能不着急？这是六分半堂，小梦，你为什么会在六分半堂？” “我答应了狄飞惊。”凌有梦道，“他带我见你，我留在六分半堂。” 苏梦枕这下满目萧然，凌有梦从未见过他这种模样，一时间心慌得厉害。 凌有梦又道，“师兄，你知道我前些日子在外面做什么吗？” 苏梦枕道，“小梦，离开六分半堂。” “我找到了神医赖药儿，我想请他为你治病。”凌有梦权当没听见苏梦枕的话，“赖神医脾气有一点点怪，但是他是一个好人。” “师兄。”凌有梦靠近了苏梦枕耳畔，声音微不可闻，“赖神医说，他的药，能解。” 凌有梦把药瓶塞到苏梦枕手里，见苏梦枕神色怔然，他笑道，“师兄，你才要好好活着，你若是出事了，我可要与狄飞惊永远在一起了。” 第40章 二十二 “不可以！”苏梦枕一激动,又开始咳嗽，看起来比往常更痛苦了，“小梦,绝对不可以。” 凌有梦吓了一跳,“师兄,你别着急别着急，我不该这样说。” “小梦,别再说这种话刺激我了。”苏梦枕缓和了些道,“你明知我喜欢你,你放心，师兄会好好活着,哪里能让小梦与旁人在一起,小梦,是苏梦枕的。” 苏梦枕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凌有梦的脑袋,“小梦,师兄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参与进来……我最不希望你掺和进这些复杂的事情中。” 凌有梦眨了眨眼,“也不是多复杂,我可以应对的，你放心吧师兄。” “狄飞惊……” “狄飞惊也很好,他没有伤害我。”凌有梦道,“你不用担心,好好养伤。” 说罢他开玩笑道,“我去赖神医那里偷药养你。” 苏梦枕露出一丝笑容来,他道,“狄飞惊让你一个人进来的。” “嗯。”凌有梦点头,“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让我一个人来我便来了。” “保护好自己。”苏梦枕道，“绝不能让自己受伤。” “若是能跟着狄飞惊便一直跟着他，不要落单，不要单独与其他人碰面……”苏梦枕道，“六分半堂不比金风细雨楼，这里的所有人对你来说都是敌人，除了狄飞惊能保护你。” 凌有梦点头，“我知道的师兄。” “小梦，出去吧。”苏梦枕感觉自己要发病了，不愿让凌有梦见到自己难看的一面，“晚了只怕狄飞惊要来找你。” 凌有梦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苏梦枕握着凌有梦给他的药瓶，取出一粒药丸，平静地咽了下去。 他想，狄飞惊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不阻止小梦，甚至还让小梦独自前来，看起来仿佛是有意让小梦给他送药一般。 但是狄飞惊没有理由这样做。 “说完了？”狄飞惊问。 凌有梦点头，他道，“谢谢你。” 狄飞惊朝凌有梦伸出手，等凌有梦握住他的手，他才道，“谢我做什么？苏梦枕是你的义兄，若是我与你一起，他便也是我义兄。” 凌有梦：“……”若是听见这话，他师兄肯定想杀人吧。 “大堂主，你找我？”络腮胡毕恭毕敬地抱拳。 狄飞惊嗯了一声，道，“我记得你已有妻儿。” “是有。”提起妻儿，络腮胡傻笑着挠了挠头。 “你与你妻是如何认识的？”狄飞惊问。 “啊？”络腮胡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我在山野间，见她被流氓羞辱，我把她救下了，她便对我以身相许。” 没有参考性。 狄飞惊又道，“那你可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有了解？” 络腮胡：“……” 络腮胡委婉道，“大堂主，我哪里懂这个。” 顿了顿，络腮胡又道，“不过我知道城东有一家清倌……” 狄飞惊抬起手示意络腮胡别说了，“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是。” 络腮胡一脸懵逼的来，一脸懵逼地退了出去。 “凌有梦。”赖药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六分半堂好像也挺自由的。” 凌有梦停下脚步回头。 赖药儿盯着凌有梦道，“我是不是白担心你了，你好像完全不需要我担心。” 凌有梦微微一笑，“赖神医担心我？” “好歹你追着我跑了那么久。”赖药儿道，“我若没点担心是不是太无情了？” 凌有梦道，“赖神医已经帮我许多了。” 赖药儿道，“狄飞惊可对你做什么了？我给你的毒药不要藏着掖着，他要对你动手，你给他一瓶便是，我这里很多。” 凌有梦：“……我听李大侠说赖神医曾经不用毒。” “那是曾经，而且要看是什么人。”赖药儿异常平静，“若是那种阴邪之辈，你可以用毒。” 凌有梦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多谢赖神医。” 赖药儿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那狄飞惊可有动手？” 凌有梦摇了摇头，“狄飞惊不会做那等事，他是一个……奇怪的人。” “或许是一个奇怪的，对我来说是个奇怪的好人。” 当然，狄飞惊确实算不上一个好人，但是仅仅对凌有梦这个人来说，他又是一个好人。 “那是因为他觊觎你，所以暂且没有露出真面目，一旦他得到你，就会变得凶神恶煞。”赖药儿一本正经道，“你可别让他轻易得手。” 凌有梦：“……”为什么要在这里一本正经地讨论这种话，甚至赖药儿完全没有避着狄飞惊的人的意思。 凌有梦一言难尽，“赖神医，你好懂啊。” 赖药儿：“……” “放心吧。”凌有梦拍了拍赖药儿的肩，“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赖药儿道，“那就好。” “我还有事，先走了。” “赖神医。”凌有梦叫住他，“你若是能去神侯府，能不能与无情他们说一声。” “我知道，报平安嘛。”赖药儿道，“我给你报就是。” “多谢赖神医。”凌有梦感激道。 他想，他的运气果然还是算不错的，遇到的人都是好人。 “公子，大堂主回来了。”身后的人向前一步道。 狄飞惊回来了。 他今日一大早便离开了六分半堂，凌有梦本来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但是系统却像个反派似的桀桀笑了半天，自言自语什么狄飞惊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凌有梦：:） 狄飞惊站在他养的花花草草面前，依旧低着头，依旧穿着白衣。 凌有梦走近了些却嗅到了狄飞惊身上传来的香味，这种香味凌有梦与赖药儿熟识那段时间时常在青楼闻到。 凌有梦试探性地开口，“狄大堂主，你一大早去哪了？” 狄飞惊神色自若，“出去了。” 凌有梦嘴角微抽，他当然知道狄飞惊出去了。 “狄大堂主，你衣服上怎么有香味？”凌有梦直接了些。 狄飞惊一僵，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极为狼狈，去了络腮胡嘴里养清倌的地方后，没多久他就出来了。 狄飞惊很快恢复了平时的从容，他道，“去办点事。” 凌有梦哦了一声点头，“我还以为狄大堂主去青楼楚馆了。” “不过应当是我想多了。”凌有梦又自语，在他心里，狄飞惊确实是永远不会踏足这种地方的人。 狄飞惊低低地道，“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说罢，狄飞惊又道，“已经过了晌午，可用过饭了？” 凌有梦没察觉狄飞惊在转移话题，他如实回答，“今日没胃口。” “可是天气太热了？”狄飞惊问罢道，“我让人再挪些冰来。” 凌有梦没有拒绝，天气确实越来越炎热了。 “现在我陪你吃饭，吃完了再午休一会儿。” 等到凌有梦睡下，狄飞惊又把络腮胡叫了来。 络腮胡乐滋滋道，“大堂主有何事？” “昨日……”狄飞惊顿了顿道，“你去给我买些东西来。” “大堂主要什么东西？”络腮胡悄悄抬了抬脑袋。 狄飞惊吩咐下去后回到凌有梦房间。 他坐在书桌旁，翻开凌有梦平时看的书，都是一些游记和画本，游记里的很多地方凌有梦甚至用毛笔标注了。从中也可以看出，凌有梦大概是极想游山玩水闲云野鹤，而不是在金风细雨楼或者六分半堂。 狄飞惊翻看了一会儿游记，又合上，然后起身坐到了凌有梦的床边。 凌有梦睡着了显得格外乖巧。 事实上，即便是醒着，他也很乖的。 狄飞惊第一眼见到凌有梦的时候就觉得他很乖，但是这样乖的人，却那样胆大又格外有勇气。 狄飞惊本以为，他强行把凌有梦留下，凌有梦应当会很恨他，反感他。 事实上凌有梦表现得很平常，这些平常不是伪装出来的，凌有梦是真的觉得无所谓，或者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无论哪一点，都足够让狄飞惊更多的认识凌有梦一点。 越是认识多一点，便越是喜欢得多一点。 狄飞惊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凌有梦的脸。 这张脸无疑是漂亮的，一个男人若是用漂亮来形容，会有些古怪，但是凌有梦就是生得漂亮，站在那里，别人一眼便能看见他。 狄飞惊的手是冰凉的，凌有梦感受到了凉意，脸轻轻地蹭了蹭狄飞惊的手，像是舒适极了。 狄飞惊第一次被凌有梦这样无意识地亲近，眸光都软了两分。 太乖了，他实在舍不得对凌有梦做一些让凌有梦不开心的事，所以可以等凌有梦如他一般对他心生好感。 那个清倌说，这叫日久生情。 但是，狄飞惊想，在这之前，还是能收点利息的。 他握住凌有梦的手，将凌有梦的指尖凑到嘴边，轻轻地亲吻、轻咬。 凌有梦应当是感受到了，他微微睁了睁眼，没有看得清晰。 那温润的触感却挥之不去。 好像不是做梦，凌有梦迷迷糊糊地想，是有人在咬自己……多大仇啊？都不让人好好睡觉。 ……咬自己。 这可是在六分半堂，谁能咬自己？凌有梦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他猛地睁开眼直勾勾盯着狄飞惊。 “醒了？”狄飞惊问，“可是我吵醒你了？” 凌有梦摇了摇头，散乱的黑发跟着他动了动，他的目光从狄飞惊面带笑容的脸上移到被狄飞惊握着的手上。 看起来完好无损，不像被咬的样子。 有点发红，但还是不像被咬了。 而且，狄飞惊的表情神态都太过自然，凌有梦一时有些迟疑。 他问，“狄飞惊，你在做什么？” 第41章 二十三 “你不是看见了吗？”狄飞惊温声道。 凌有梦睁大眼,他抽回手坐了起来看着狄飞惊。 被讨厌了吗？狄飞惊想，或许他会想，伪装了不过几日便装不下去了…… “你咬我？”凌有梦盯着手指,试图看有没有破皮,他道,“牙齿上会有很多细菌，你知道什么是细菌吗？就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小虫子……就是说牙齿咬人真的很脏！” 狄飞惊怔怔地看着凌有梦,这种感觉对狄飞惊来说很新鲜也不新鲜,没有被讨厌,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乘人之危，只是在说一些他可能听得懂也听不懂的话。 “你在听吗？狄飞惊！”凌有梦拔高了声音。 狄飞惊回过神来,柔声道,“我在听。” “不准咬我！”凌有梦只差没有一字一句在狄飞惊耳边说了。 狄飞惊道,“那可以亲你吗？” 凌有梦：“……”看起来可真是格外体贴绅士。 如果他说不可以，狄飞惊会杀了他吗？ 若是被师兄知晓了,定是会格外生气的。 “不是现在,不用紧张。”狄飞惊道，“有人告诉我,至少要等到你不排斥我。” “虽然我知道你表面上看起来并未排斥我,但是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狄飞惊轻轻地笑了一声，“毕竟我将你留在这里,你应该会讨厌我才对。” 凌有梦也不是什么圣母,他会有讨厌的人,不曾穿越前,他就有。但是只要别人没有伤害他,没有伤害他身边的人,他都不会轻易去讨厌。 讨厌一个人恨一个人是很累的,比爱一个人更累，凌有梦不喜欢做这种让自己很累又没有什么用的事。 即便是狄飞惊，他也不讨厌，甚至狄飞惊对他来说，确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谓的将他强行留在六分半堂，没有强迫他，没有威胁他，甚至让他去看苏梦枕。对凌有梦来说，这确实已经很好了，若是换一个人，只怕他已经死了。 “还想睡觉吗？”狄飞惊问。 “不睡了。”凌有梦道。 被狄飞惊这样盯着，他也睡不着了啊。 “既然不睡了，我带你离开六分半堂出去走走如何？”狄飞惊问，“你自从来了六分半堂，便没有再出去过。” “叫上你朋友赖神医。” 凌有梦一怔，他觉得即便是狄飞惊喜欢自己，就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和处境来说，狄飞惊是不是都对自己太好了些？ 他如同开玩笑一般，“若是出去的机会你给我换成让我去见师兄，我也会很乐意的。”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凌有梦都在想，自己这算不算恃宠而骄？ 狄飞惊没有生气，应当说，狄飞惊从来没有在凌有梦面前生过气。 他道，“我可以陪你去神侯府，见你那些朋友。” 凌有梦道，“好。” “不是不让你见苏梦枕。”狄飞惊道，“我与你说好了三日一见，若是多了，大小姐也会不高兴。” 凌有梦，“我知道。” 狄飞惊，“在六分半堂，大小姐是总堂主最疼爱的女儿，她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记得离她远些。” 凌有梦问，“她为何救师兄？真如她所说那般与温柔是好朋友吗？” 狄飞惊伸手握住凌有梦的发，“别动。” 狄飞惊给他束发，这令凌有梦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坐立不安。 “是，也不是。”狄飞惊道，“这是大小姐与苏梦枕的交易，我不知道。” 交易？如果是交易，那按理来说，师兄的毒也不是雷纯下的才对？可是以系统的意思，确定是雷纯。 不过…… “六分半堂还有你也不知道的事吗？”凌有梦有些惊讶，狄飞惊是六分半堂最重要的大堂主，他知晓六分半堂大小所有事。 狄飞惊不答，他道，“可以了，走吧。” 。 身后的人安静得凌有梦总是会忘记他的存在，这会儿凌有梦忽然回头问，“你可知，雷纯大小姐平时爱做些什么？” 这人微微一愣，许久才道，“大堂主说，不与许公子说这些。” 闻言，凌有梦不在身后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他转过身推开了苏梦枕所在的房门。 雷纯或许是格外信任自己的药，现下也只有苏梦枕一人在。 见凌有梦来，苏梦枕便低低地笑道，“小梦来了。” 凌有梦道，“我前两日去了神侯府，与他们商量了一些事情。” “师兄今日感觉如何？” 苏梦枕道，“这座小院外面有八人镇守，东西南北各有人，小梦懂了吗？” 凌有梦点头，他师兄即便已经这副模样，六分半堂的人还是放心不下。 “小梦不要犯险，师兄会带着小梦一起出去的。” 凌有梦沉默半晌，伸出手指来看了许久才道，“师兄，我们何时能离开？” “可是狄飞惊对你做了什么？”苏梦枕握住凌有梦的手，微微皱眉。 “没有。”凌有梦道，“师兄与杨无邪有联系吗？” 苏梦枕微微笑了笑，“师兄这里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梦，我已经与他取得联系了。” “狄飞惊一直允许我一个人来看你，他……”凌有梦迟疑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或许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为什么任凭我与你单独见面？” 苏梦枕也不知道，除了狄飞惊自己，没有人猜到狄飞惊的心思。 “到时候我会与王小石说。”凌有梦道，“白愁飞没有得到你死的消息定然会心中不安。” “嗯，小梦不用管这些。”苏梦枕道，“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凌有梦苦笑，“你别总把我当幼稚儿童。” 苏梦枕沉默了一会儿却是向凌有梦道歉了，“小梦，是我之前对你太严厉了。” “师兄跟我道什么歉？我从来没有怪过师兄，我也知道师兄是为我好。”凌有梦觉得好笑。 “我有很多次距离死亡特别近，但是这次是最近的一次。”苏梦枕道，“你可知我在想什么？我在想，若是我真的死了，无情能照顾好你吗？” 凌有梦：“……”他师兄好像真的知道无情与他有婚约的事。 “他或许是可以的，但是我不甘心，要把我的小梦拱手让人。”苏梦枕手掌控住凌有梦的后脑勺，离凌有梦极近，他能看见凌有梦紧张地扑闪的睫毛。 苏梦枕与凌有梦额头相抵，他声音很温柔，“小梦，你想好怎么回答师兄了吗？” 凌有梦微微闭了闭眼，“若是我的回答让师兄不满意怎么办？” “我只能接受一个我满意的答案。” “我只能接受我满意的答案。” “即便是小梦现在对我的喜欢不是我想要的，但是小梦肯定会选择我不是吗？” 他好像实在是笃定，也似乎实在是够了解凌有梦。 但是，凌有梦睁开眼，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已经毫无睡意了。 他最在乎的的确是苏梦枕，他如今最放在心上的也是苏梦枕。 这种感情是爱吗？显然不是的，但是若说是纯粹的亲情，好像也不太对味，哪里不对劲，是因为师兄步步紧逼，不给他丝毫退路。 只是一想到与苏梦枕的关系变了，他就会觉得有些别扭，无法坦然。 凌有梦抓着头发，觉得自己真要秃了。 【少侠。】系统幽幽地道，【你这么纠结不就是因为苏梦枕吗？不正是代表他在你心里的分量吗？若是换一个人这样对你，你会纠结到一整夜睡不着吗？】 凌有梦从床上坐起来，叹气，【你不懂，我与师兄一同长大，早就将他视为不可或缺的亲人了。】 【嗯嗯，我知道。】系统心道，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 真的是这样，凌有梦想，他把师兄当做了不可或缺的亲人。 他又躺下床，直挺挺地看着床帐，权当自己现在是一具无法思考的尸体。 。 临近中元节，六分半堂也连着几日开始烧纸钱。 凌有梦在狄飞惊身边，看着火苗吞噬了纸钱。 他静静地盯着已经快要熄灭的烟灰，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促使着他开口，“我今日能去见师兄吗？中元节快到了，我想和他一起，为义父烧纸。” 狄飞惊又放了一沓钱纸下去，“我可以与你一起烧。” 凌有梦摇了摇头，“义父若是在九泉之下得知我踏入了六分半堂……” 狄飞惊垂眸静静地看着凌有梦，他声音温柔，“你若实在想去，我便带你去。” 凌有梦低声道，“谢谢你。” 狄飞惊没再说什么，他把最后一沓纸放下去之后站起来道，“走吧。” 凌有梦看着狄飞惊的背影忽地弯了弯唇，他心情诡异的平静，他知道，他是注定要辜负一些人的。 从他知道这些人对他有感情后他就知道，所以他一直有做好准备。 “狄飞惊，先回房吧。”凌有梦弯弯眼睫，“不着急的。” 狄飞惊道，“好。” “你等一下。”凌有梦道，“你回过头来。” 狄飞惊依言转过身来。 凌有梦向前一步，伸出手抓住了狄飞惊的衣服，他的唇飞快印在了狄飞惊的脸上。 看着狄飞惊露出惊愕的表情，凌有梦松开他。 “走吧。”狄飞惊没有多问什么，他露出极为温柔的笑容来。 凌有梦想，这么冲动大概是对即将要做的事感到愧疚吧。 凌有梦又想，或许狄飞惊对他的所有想法都一清二楚，但是他总是什么也不说。 这人可真是奇怪，凌有梦想，他也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人。 他与狄飞惊又来到了看管着苏梦枕的院子。 狄飞惊道，“我陪你一起进去，还是你自己进去。” “都可以的。”凌有梦道，“你看着办就好。” “那我与你一起进去吧。” 凌有梦笑道，“好。” 苏梦枕听见凌有梦的来意毫不意外，他看着狄飞惊，话却是对凌有梦说的，“小梦与我或是心有灵犀，我们的想法总是一样的。” “明日我也会为我爹烧纸，明天小梦就不要来了。” 第42章 二十四 六分半堂不仅起了一场大火,还与金风细雨楼发生了一场大战。 雷损死了，是被雷媚杀死的。 六分半堂的总堂主成了雷纯，而大权依旧掌握在狄飞惊手中。 雷损的葬礼一结束,狄飞惊似乎没有以前那般忙了。 凌有梦拿着酒瓶,趴在窗上，看着外面的星光,听见脚步声，他转头过来。 狄飞惊看起来一如既往，他的白衣纤尘不染，一双眼温柔多情。 “你好像不难过。”狄飞惊道。 “我自然不难过。”凌有梦伸出手来，把白皙修长的手指递给狄飞惊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看。” “很漂亮。” “它杀过人。”凌有梦静静地看了许久。 狄飞惊没有说话。 “我最开始与师兄见面的时候，是在战场上，我被迫杀了人,那个时候我真害怕啊，即便是现在想想也会害怕。”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一滴眼泪便从眼眶中落下来，“是师兄把我救回来的,他给那个人补了一刀，然后告诉我不怕，说我没有杀人是他杀的，说要带我回家。” “那个时候师兄也不过少年，分明身患重疾，但是他已经上阵杀敌,他是个心怀大义的人。” “我知道,你与师兄应当是互相欣赏的。” “我应当是要与师兄一直在一起的。” 狄飞惊静静地听着凌有梦的话,等到凌有梦说完了，他才伸出手指，替凌有梦拭去那一滴泪，他道，“别哭。” “你可以做任何你觉得高兴的事，你愿意做的我都会支持你。” 凌有梦笑着摇了摇头，他把酒瓶放到桌上，又翻出来一个杯子递给狄飞惊。 “你可要陪我喝酒？”凌有梦问。 狄飞惊在凌有梦对面坐下了，他脸上的表情永远温柔。 凌有梦给狄飞惊倒了杯酒，然后撑着下巴看着狄飞惊问，“我生辰时，你送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算了。”凌有梦又道，“你还是别说了，日后我自己看。” 狄飞惊便不说了。 凌有梦抱起酒瓶，喝了一口酒，盯着狄飞惊道，“我一直觉得，你十分好看。” 狄飞惊微微笑了笑，“你也好看。” 凌有梦道，“若是当时在酒楼，我一眼便认出了你，知道你是狄飞惊，我定然是不会上前与你说话的。” 狄飞惊嗯了一声，“幸好你回京晚，没有人告诉你，狄飞惊是什么样的人。” “不。”凌有梦摇了摇头，“我若是回京再早一点或是再晚一点，我都不会与你相遇，如今也不会这样。” “只要你回京了，你总会与我相遇，我也总会喜欢你。” 凌有梦觉得好笑，“你为何想要与我相遇？喜欢金风细雨楼的人，又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我喜欢的，不论他是什么人，都是好事。” “即使那个人不喜欢你？” “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两情相悦的，但是我愿意等你喜欢我，等到两情相悦。” “若是我永远不喜欢你呢？” 狄飞惊沉默半晌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京城？” 凌有梦一怔，他慢慢地道，“我没有不喜欢京城。” “你想去游历天下吗？”狄飞惊又问。 凌有梦迟疑着点了点头。 “苏梦枕不能陪你，他有他的大义他不能离开金风细雨楼，那么就只能你妥协留在京城，也留在金风细雨楼。无情也不能陪你。”狄飞惊声音格外温柔，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但是我能陪你，你想去的所有地方，我都能陪你去。” “我记得，雷总堂主对你有恩，所以你才留在六分半堂。” “他对我有知遇之恩。” 凌有梦道，“现在雷总堂主死了，他养女刚刚上位，根基尚且不稳。” “大小姐比你想象的要更厉害，前总堂主留下的人也会尽心扶植她。”狄飞惊道，“何况，对我有恩的是前总堂主。” 这样的话对凌有梦来说可真是十分有诱惑力。 他沉默地看着狄飞惊，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不必这样。” 狄飞惊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瞬，他含着笑，“那我们今日不说这个。” “你不是要喝酒？” 凌有梦点了点头，与狄飞惊碰了碰杯，狄飞惊喝酒的姿势也极为优雅好看，不像凌有梦仰头就来。 他盯着狄飞惊看了许久，移开眼道，“你以前是知道的吧？知道我看望师兄的时候给他塞药，也知道我帮他往外传消息。” 狄飞惊道，“我不知道。” 凌有梦见狄飞惊不承认，也不再说话了。 “你为何不与苏梦枕一起走？” “我与你做了交易，我不做言而无信之人。” “仅仅是与我做了交易的原因吗？那你现在想要离开六分半堂吗？”狄飞惊轻声问，“即便是交易，苏梦枕走了，你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我与师兄说的我过一段时间便去找他。” “苏梦枕同意了？” “师兄自然不同意的，但是他那个时候没有时间，也总是拿我没有办法，我也是很任性的。”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也不是全然不喜欢我。” 凌有梦这次饮酒速度慢了些。 他一口接一口，直到酒瓶空了。 “别喝了。”狄飞惊将凌有梦手里的酒瓶夺过来，微微叹了口气。 凌有梦闭上眼，在睁开眼时眼底已经明显带了醉意，像是拢着一汪清泉。 “我喜欢师兄。”凌有梦这样说。 狄飞惊将酒杯放下，柔声道，“你喝醉了。” “若是真要喜欢一个人，那我应当是喜欢师兄。” 狄飞惊道，“我知道了。” “狄飞惊，我很怕你。”凌有梦低声说，“你知道的对吧？” “我知道。”狄飞惊声音越轻。 凌有梦一头扎在狄飞惊胸前，他道，“我回到金风细雨楼后，是不是与你就是敌人了？” “我永远不是你的敌人。”狄飞惊拢住凌有梦的肩，将他抱起来，“我带你去睡觉。” “哦。” 凌有梦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疼到了极点，他想了许久，想起昨天晚上他和狄飞惊说了些什么时，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他一头撞床后捂着脸。 他脑子有病吧？为什么突然与狄飞惊说这些？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每次喝醉都是在狄飞惊面前出糗，下次绝对不可以了。 【少侠】系统忽然出声，【昨天过得愉快吗？】 凌有梦：【……】 【这就是追求者很多的苦恼吗？】系统叹道，【我就没有机会感受。】 凌有梦冷笑，【这机会让给你你要不要？】 【……】系统诡异的沉默了一秒然后羞涩道，【也不是可以。】 凌有梦：【……】 【不过我心里还是向着少侠的！】系统感慨，【做一个合格的c粉是我的素养。】 【少侠，你透个底，你究竟喜欢谁？】系统问，【每当我以为你喜欢苏梦枕的时候，你总是给我一种你喜欢狄飞惊的错觉，每每我觉得你要与狄飞惊在一起了，怎么你又给我你喜欢苏梦枕的错觉。】 凌有梦面无表情，【我谁也不喜欢，封心锁爱，我的梦想就是浪迹天涯，或者山谷隐居。】 系统：【……】呵，男人。 凌有梦说到做到，当真与狄飞惊去辞别了。 “你要……离开？” “对！”凌有梦点头，“此间事了，我已无心留在京城，至少现在没有任何留在京城的想法了。” 狄飞惊许久之后才道，“你不是要等苏梦枕来接你？” “我会修书告知师兄。”凌有梦道，“出去一段时间之后，我会再回来的。” 狄飞惊又用那种安静的目光看着凌有梦，他问，“你要离开多久？” “等京城的事情平定吧。”凌有梦想了想道，“现在这些事也不是我能掺和得了的了。” 狄飞惊许久才回答，“好。” 苏梦枕接到凌有梦的书信时，赖药儿正在为他施针。 他打开信件，逐字逐句地看下来。 赖药儿看苏梦枕表情问，“凌有梦的信？” 苏梦枕声音略哑，“小梦说他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让我不要去找他。” 赖药儿道，“别是六分半堂的阴谋吧，要不然这种时候他为什么要离开京城？要我说，那日你就该强行把他带回来。” 苏梦枕道，“赖神医想必是不了解小梦，若是他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轻易改变，以前他会为了我一再后退，如今你为我医治，他便觉得放了心。” “相比六分半堂，我更担心白愁飞那边。”无情道，“狄飞惊不会用小梦来威胁我们，但是白愁飞却不一样。” “我会安排人跟着小梦。”苏梦枕道，“让人日日为我传小梦的消息。” “若是他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无情道，“如今白愁飞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追究小梦？”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梦枕神色微沉。 “大哥。”王小石从屋外探头出来，“我去跟着小柚子如何？” “你们放心，有我在，保证不让大白的人碰到小梦一根头发丝！”王小石拍拍胸脯保证道，“我再叫上温柔。” 凌有梦刚出城，两个黑衣蒙面人便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 两个蒙面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粗声粗气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凌有梦皱眉，“温柔，小石头，你们搞什么鬼？” “……这也太没趣了吧？”其中一个蒙面人一把扯下黑面罩，不高兴道，“小梦，一点都不配合我们！” 王小石也讪讪地取了面罩，“小梦，是温柔说要和你开个玩笑。” 凌有梦盯着两人不解道，“你们怎么来了？” 第43章 二十五 虽然王小石和温柔说是来陪凌有梦玩的,但是凌有梦心知他们绝对是来为苏梦枕和无情当眼线的，更何况凌有梦就是想一个人出去想清楚，与王小石两人一起只怕是没什么清净可言。 于是在夜半的时候,凌有梦给王小石和温柔留了一封信,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 至于温柔和王小石看见那封信之后的反应，凌有梦兀自点头,反正他看不见。 系统道，【少侠，你有些许叛逆啊？】 凌有梦很得意，【我把王小石甩下了你知道吧？王小石，主角哦！】 系统,【……】 凌有梦,【不过说了你也不懂，从此以后我就自由了！】 系统，【你好像完全不担心苏梦枕,无情和狄飞惊啊？】 凌有梦叹气，【我要怎么担心？师兄自有赖神医为他医治,无情嘛我觉得他想得很开的。】 系统啧啧称奇，【你觉得？无情这人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只怕就是一生了。】 凌有梦点头，【那怎么办呢？我只有一个，干脆把我分尸得了。】 系统，【……少侠，你变了。】 凌有梦冷笑一声。 。 凌有梦最先去的地方是大漠。 大漠里比外面更为炎热，狂风吹得风沙迷眼。 “凌公子,在大漠里行走啊,还是得把眼睛保护好。”同行的商队道,“看你细皮嫩肉的，我那里有面罩斗笠，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 “多谢。”凌有梦没有经验，他笑道，“我第一次入大漠。” “凌公子可是来沙漠里寻宝的？” “不是，我就是来这里玩玩的，以前在游记里看过，也读过许多关于这里的诗文，便格外想来走一圈。” “这里有宝藏，也有毒物，毒蝎毒蛇还有风沙漩涡，若是一不注意就容易丢了性命，凌公子看过了还是快些回去吧。”那人笑道，“毕竟与我们这些要讨生活的人不一样。” 凌有梦又笑着道了声谢。 “凌公子从哪里来？” “京城。” “京城好啊。”那人又叹道，“我也是京城来的，来时金风细雨楼似乎发生了斗乱，不过这些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凌有梦若有所思的，轻轻地点了点头，笑道，“确实与我们无关。” 沙漠里的月亮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凌有梦看了许久的月亮，从沙子上翻身而起，然后提笔给在京城的人写信报平安。 凌有梦从大漠出来后去了江南。 江南的人说话并不是传言中那样所有人都吴侬软语，至少凌有梦遇到的那家老板娘说话便极为高冷。 一个字能表达的，她绝不两个字表达。 那家店是凌有梦最喜欢去的，能看到护城河与边上绿意盎然的大树，郎才女貌的情人在树下互换礼物，幼稚的孩童…… 幼稚的孩童掉进了湖里。 凌有梦一头扎进水里，把那幼童抱进怀里托上岸。 孩子的母亲哭得不能自已，连连道谢，还要给凌有梦银钱。 凌有梦拒绝了，他摸了摸小孩的头笑道，“下次可不能离开娘亲身边哦。” 小孩抽抽噎噎地点头。 他在江南待了小半个月之后离开了江南，到了苗疆。 苗疆的人很是热情，凌有梦十分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如同游记里所说可以下蛊。 当天篝火晚会上，凌有梦就见识到了。 苗疆的情侣会为对方互下情蛊，保证一生一世只爱一人。 凌有梦：……下情蛊就是说挺可怕的。 旁边的少女笑嘻嘻道，“公子可有喜欢的人？我送你一对情蛊，你可以给你喜欢的人。” 凌有梦道，“……多谢，我暂时没有喜欢的人。” “你也可以留着以后用。” “不必，我可能用不上。” “那一定是你特别相信那个人绝不会变心。”少女满眼羡慕，“那个人也做得特别好。” 凌有梦一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弯了弯唇。 少女盯着凌有梦看了许久才道，“看来她果然很爱你。” 凌有梦没有答话，他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隐隐泛红。 。 秋去冬来，冬去秋来。 凌有梦听说，金风细雨楼再次大洗牌，苏梦枕重新回到了金风细雨楼。 又听说六分半堂依附上了蔡京，雷纯的名声渐渐大了起来。 而神侯府四大名捕的名声也越来越响。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凌有梦听了许多，也收到了许多信件，他还是没有回去的想法。 直到凌有梦听说，苏梦枕旧病复发了。 凌有梦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的繁星想，自己应该回京去看看了，顺便有些事总得做个了结。 系统问，【自由了这么久，开心了？】 凌有梦透过指缝看着星星，【开心，我希望能永远这样，永远这样开心就好了。】 【你总要回去面对的。】系统道，【你又不能逃避一辈子。】 凌有梦坐起来，【明明赖药儿就在金风细雨楼，为什么师兄会旧伤复发？】 【大概是心病吧。】系统有些心虚，但是它的机械音什么都听不出来。 凌有梦微微皱了皱眉，【看来师兄也得出来走走。】 系统，【……】我恨你是块木头。 凌有梦决定回京，当时便踏上了归途。 半个月后，他背着斗笠牵着马出现在了京城城门外。 耳边是京城熟悉的风声，还有眼前依旧熟悉的闹市，不远处六分半堂的赌馆依旧在，赌馆对面是金风细雨楼的商铺，而他看见李布衣的幡布依旧立在赌馆前。 凌有梦怔了许久，牵着马走到神相李布衣的摊位前，他道，“算卦。” “今日我算，有故人归来。”李布衣笑容满面，“客人要算什么？” 凌有梦微微一笑道，“算一算我的姻缘好了。” “你的姻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布衣道，“不知公子满不满意？” 凌有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道，“李大侠，可别开玩笑。” 李布衣轻啧一声，“这离开了两年，连我神相李布衣的卦都不信了。” 凌有梦道，“近在眼前的，是你李布衣。” 李布衣，“这话可不兴乱说，我现在可是在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地盘上。” “不过，你这入城这么久，他们都没个反应？不应该啊。”李布衣喃喃自语，“总不能是近乡情怯吧？” “近乡情怯的，应当是我。”凌有梦道。 李布衣：“你瞧着不像近乡情怯的模样。” “许久未回京，我都快不认识了，还怎么情怯？” 李布衣：“……”得。 凌有梦道，“这次回京，我也待不了多久，预备看看师兄就走。” “……”李布衣不忍心戳破凌有梦的妄想，“你还想走啊？” “自然！”凌有梦道，“京城哪里比得上外面广阔的世界？” 李布衣：“……那你快去吧。” 凌有梦与李布衣告别后戴上斗笠，来到了金风细雨楼前。 大概是真的近乡情怯了。 凌有梦踌躇了半晌又不敢进去了。 直到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是什么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凌有梦微微一顿，回头。 王小石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背着他的挽留刀，疑惑的警惕地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伸手缓缓地取下斗笠，笑意盈盈，“小石头，好久不见。” 王小石震惊地睁大眼睛，到口的叫声又被自己硬生生收了回去。 他压低声音，“小柚子！你这是，打哪来？” “外面啊。”凌有梦道，“怎么了？” “没怎么，你要随我进去看大哥吗？” “要去，我就是想问问，师兄他到底怎么回事？赖神医不是在金风细雨楼吗？” 王小石：“……这个嘛，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凌有梦道。 “那日，大哥遇到了狄飞惊。”王小石小心地观察凌有梦的神色，“狄飞惊这人吧，不知道脑子有什么毛病，对大哥说要与你提亲。” 凌有梦：“……” 狄飞惊，这个名字让他实在是心情复杂。 他这一路上，总是在刻意回避狄飞惊的消息，虽然他还是没懂，为什么要回避。 他还想，或许自己再回京的时候发现狄飞惊已经忘记自己了，不再喜欢自己了，这样的话，自己就不会有这样大的亏欠感了。 “你也知道，大哥多喜欢你啊？当场就和狄飞惊打了一架。”王小石喋喋不休，“当时看起来没什么，但是过后，大哥的旧伤便复发了。” “那天大哥和狄飞惊打的时候，无情就在旁边盯着，等两人打完了，他冷冷的来了一句，你与他的婚约还在。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或许大哥旧伤复发还有被气到的原因。” 苏梦枕哪里那么容易被气到？ 凌有梦微微皱了皱眉，他道，“我现在就去看看师兄。” “小柚子，你这次回来，可想好了？”王小石问。 凌有梦问，“想好什么？” “就是大哥，无情……还是狄飞惊？或者你在路上又遇到了其他心仪之人？”王小石试探性地问。 “你想我现在怎么回答你？”凌有梦问，“我说我在外有了喜欢的人，已经谈婚论嫁，就要成亲了你信吗？” 王小石挠头笑，“我当然不信，他们对你这样好你都没有动心，哪里有人比他们更好的？” 凌有梦闻言，怔了怔，他想是啊，他们都那样好，对他也这样好。 “小柚子，我有时候都觉得，你真是狠心，一去两年从未回来过。”王小石又感慨道，“不过，我又想了想，若是我遇到你这样的情况，说不定也做不到更好了。” 凌有梦笑了笑道，“走吧，看看师兄去。” 王小石却看着凌有梦的身后不动了。 “怎么了？”凌有梦问。 王小石小声道，“你回头。” 凌有梦不明所以地转过头。 那辆极为熟悉的马车停在不远处，马车的帘子也是掀开的，里面的人白衣，低头，显得极为孤寂。 而在看见凌有梦时，笑容便浮上了嘴角。 第44章 二十六 凌有梦扶着苏梦枕进去时，忽然转头看了一眼狄飞惊，狄飞惊的笑容又浮现，像是在告诉他没关系。 凌有梦心底那股烦闷又爬上来了。 他道，“狄飞惊，你回去吧。” 狄飞惊温柔地道，“好。” 凌有梦回过头，却见苏梦枕看着他。 “师兄怎么了？”凌有梦问。 苏梦枕微微摇了摇头，他心里的不安与忧虑越多，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问凌有梦的好时机。 在知道苏梦枕的身体并无大碍后，凌有梦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只觉得一路上的提心吊胆都放了下来。 之后凌有梦便去了一趟神侯府。 无情似乎知道他会来，就坐在亭子里等他。 “小梦。”无情道，“你回来了。” 凌有梦脚步微顿，又提步走到无情面前，他道，“我回来了。” “两年，你瘦了。”无情道，“也变了许多，表情更坚定了，你是要来与我解除婚约吗？” 凌有梦声音很轻，“对不起无情，是我耽误了你这么久。” 无情笑了一下，他道，“你没有耽误我，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 “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凌有梦道，“对不起。” “你为何要与我道歉？”无情轻叹一声，“小梦，你可知，我最不想从你嘴里听见这三个字。” 凌有梦又想道歉，但是他这次忍住了。 “我想这次回来，你已经有了选择。”无情苦笑道，“我才不能做那个阻挡你去追求自由与幸福的人。” 凌有梦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选择，但是他看着无情的表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不能给无情希望。 无情道，“你跟我来吧，我们去找世叔。” 凌有梦跟在无情身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那年冬天的时候，他在神侯府玩雪生病，苏梦枕接他离开时，无情脸上的黯然。 此刻也是，此刻的无情，看起来孤冷清寂又黯然。 凌有梦伸出手按了按胸口处，像是要吐出心中的那丝内疚。 从神侯府出来后，凌有梦沿着城东走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六分半堂门口了。 凌有梦看着六分半堂几个字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人进去通报。 凌有梦兀自摇头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你是来找我的吗？”熟悉的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梦，为何要离开？” 凌有梦转过头，看了一眼狄飞惊道，“我只是路过。” 狄飞惊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凌有梦，他道，“你路过六分半堂，我很高兴。” 凌有梦道，“我只是来看看，因为不日，我又要离开京城了。” “这么快？”狄飞惊怔了怔。 “这次离开的时间不会太久，我前些日子找到了一个很适合隐居的世外桃源，这次去主要也是为了看看那个地方。” 狄飞惊问，“你要隐居？” “现在不会，以后，以后老了。”凌有梦道。 狄飞惊道，“我知晓了。” 凌有梦不知道他知晓了什么，他与苏梦枕说的时候遭到了苏梦枕的强烈反对。 凌有梦静静地看着苏梦枕，声音轻快，“我知晓师兄是为了我好，师兄在意我，喜欢我，怕我在外面无法好好照顾自己。” “但是师兄，这两年在外面，我不是过得很好吗？甚至，我很开心。” 凌有梦的笑容是不加掩饰的，他是真的开心。 “在外面跑来跑去，游历山川异域，在荒郊野岭过夜，或者在繁华城镇小居，我都格外开心。” 苏梦枕知道凌有梦是真的开心，给他寄的信，字里行间都写着自由。 与他一同回京，回金风细雨楼之后，凌有梦便没有那样开心过，后来更是卷入一系列的事情中，笑容不再如同以前一样。 “我知道师兄舍不得我。”凌有梦道，“我也会时时回来看望师兄，又或者，我这次离开之后再回来我便不想出去了，只想待在金风细雨楼了。” 苏梦枕一言不发，他千方让凌有梦回来，自然是不想他走的。 “如今师兄身体也好了许多，有赖神医在金风细雨楼，我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如果将小梦束缚在京城，在金风细雨楼，或许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笑容了。 即使是再舍不得，苏梦枕也不想让凌有梦难过。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放在心上的小梦，他从小就希望小梦过得开心，能永远高兴。 但是小梦的不开心，或许有一半来自于他苏梦枕，不论是为了他的身体还是因为他为了小梦永远和他在一起的步步紧逼。 “师兄？” 苏梦枕的声音冷硬，“你说的，这次离开再回来便不会走了。” 凌有梦弯了弯眼，“我说的。” 苏梦枕伸出手将凌有梦紧紧地抱入怀中，一如以往每一次。 这次他道，“你去。” “我在金风细雨楼等你回来，你可一定要回来。” “好，师兄，我会回来。” 。 凌有梦牵着马，又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裳。 他骑在马上，慢慢悠悠地往城外走。 “公子，出城吗？”旁边的人大喊着。 凌有梦点头，“出城。” “要去哪里？”那人又笑道，“我也出城。” “去寻一处世外桃源。”凌有梦笑眯眯道，“日后老了，就住进去。” “世外桃源？那可真不错啊。”那人笑着道，然后骑上马飞快地越过凌有梦跑出了城门，“但是晚了可能就赶不上下一个住所了。” 凌有梦摇头笑了笑，他倒是不着急，这会儿还早。 更何况他什么地方没住过，山洞，树上，深林他都去过。 但是凌有梦的马停下了。 应当说，凌有梦停下了。 前面树下牵着马的人白衣，低头，笑容温柔，依旧好看，依旧优雅。 凌有梦下了马，走近了问道，“你是来送我的？” 狄飞惊道，“不是。” 凌有梦问，“那你为何知道我今日出城？” 狄飞惊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既然已经送过了，你便早些回城，我也要去下一个地方。”凌有梦道。 狄飞惊又道，“不。” 凌有梦有些疑惑。 狄飞惊伸手，再次拥抱凌有梦，他在凌有梦耳边轻声问，“我在等你。” “等你这次离开的时候，带我一起走，一起游历江湖，看人世繁华，荣辱与共。” “小梦，你可愿带我一起走？” 他曾经说过，会放下一切随凌有梦走，如今他来实现自己的承诺了。 许久之后，凌有梦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道，“好。” 第45章 双骄（1） 夏日天气炎热,蝉鸣鸟叫不绝于耳。 凌有梦拿着水壶，找了一处清澈亮丽的河水蹲下，水中映照出他的一双秋水剪瞳,眉目却艳丽无双，用漂亮和精致来形容他也半点不夸张。 他取了水,还没站稳,身后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和怒斥声。 凌有梦暗道不好,身后的人已经一阵风似的将他扑倒一起掉进了河里。 凌有梦：“……”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对不起啊对不起。”扑倒凌有梦的少年道歉道，“我不是故意的，他们追得太急了,所以才不慎扑倒了你。” 凌有梦落水了全身衣服都湿了，他满腔怒火，他转过身来，和那脸上有疤的好看少年一对视,更生气了，“小鱼儿,怎么又是你？” “诶呀，我才想说，怎么又是你啊？小漂亮。”被叫做小鱼儿的少年笑起来,“看来我们两个很有缘分啊！” “孽缘。”凌有梦冷笑，“你这次又招惹了什么人？” “只是不小心把他们的东西打碎了，谁知道他们那么生气啊？” 从林子里追过来的那群大汉指着河中的两人道,“在这。” “居然还有个帮手,我说他怎么往河边跑。” “管他什么帮手不帮手,都给我绑起来送回去。” “等等等等。”凌有梦忙举起水壶道,“我跟他不熟啊,我就是来给我家公子取水的，你们别搞错了。” 小鱼儿眼珠咕噜噜一转，笑道，“是啊是啊，凌公子与我一点都不熟，真的一点都不熟。” 凌有梦连连点头。 那大汉却不信了，冷笑道，“不熟，不熟一起冲水里有难同当？” “不是，谁和他有难同当了？”凌有梦委屈，“我是不小心被他撞下来的，对我来说这也是飞来横祸好吗？” “你跟他们解释什么？”小鱼儿一把拽住凌有梦道，“还不快跑？” “我跑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凌有梦猝不及防被拽着自河面飞到对面去，整个人蒙住。 “现在在他们眼里，我跟你就是一伙的，你不跑他们也不听你解释。” 小鱼儿松开凌有梦，看向河对岸的人，招了招手，“嘿，拜拜～” 对面的人显然气得不轻，纷纷放狠话。 “小鱼儿，别让我逮到你，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 “还有那个，那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凌有梦：“……关我什么事啊？都说了我是无辜路人了，你们脑子有病啊？还有，你们才是小白脸！” 小鱼儿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凌有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摸了摸湿漉漉的衣服转身就走。 “你别走啊。”小鱼儿追上来，“我们这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也太无情了吧？” 凌有梦冷笑，“谁和你同生共死？要死你死，我可不死。” “我也死不了，诶真是可惜。”小鱼儿乐呵呵道，“你现在要去哪？我们一起走啊？” “谁要跟你一起走？”凌有梦道，“我现在要去找我公子，你自己走你的。” “脾气别这样暴躁。”小鱼儿叹道，“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凌有梦捂耳朵，“你好吵！谁跟你是朋友！” 小鱼儿摊手，“好吧，我闭嘴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们都见过两次了，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小鱼儿追上凌有梦。 凌有梦：“……” “你家公子应该就在不远处，他应该听见声音了，怎么都不来看看你，也不怕你被人杀了？” 凌有梦叹气，“小鱼儿，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小鱼儿道，“总不能让我一直叫你小漂亮吧？” 凌有梦恨不能隐身，他运功就跑，小鱼儿咂舌，“不是你跑什么？” “轻功还不错啊。” “等下次见面你可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小漂亮！” 凌有梦没忍住回头，“你才小漂亮，你全家都小漂亮！” 小鱼儿，“那可不，我长得还是挺帅的。” 凌有梦：…… 凌有梦回到破庙的时候衣服已经被晒干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怎么去了这么久？”花无缺问。 “发生了一点意外。”凌有梦把水壶递给花无缺，“无缺公子，水取来了。” 花无缺道，“辛苦你了。” 凌有梦微微一笑，“这是我该做的，出来之前大宫主和二宫主说了，送我到你身边，就是帮你做事的。” 凌有梦自幼在移花宫长大，不过他与花无缺不同，花无缺由大宫主和二宫主抚养长大，凌有梦却是被移花宫的人捡到之后动了恻隐之心收留的。 被发现的时候大宫主动了好大的火，但是看着凌有梦水灵灵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大宫主没有杀他，反而让其他人好生照料。 在离开移花宫之前，凌有梦才正式见到了花无缺，大宫主告诉他，要他在外把花无缺的一举一动都告诉移花宫。 说难听点，他就是大宫主安排在花无缺身边的卧底。 凌有梦：这活有点难做，毕竟他记得，花无缺是主角。 花无缺手指摩挲着水壶，他穿着普通的白衣，却浑身都是一股世家子弟的气质，一看便知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休息一番之后我们便继续走吧。”花无缺道，“你也坐下歇歇。” 凌有梦弯了弯唇道，“谢谢公子。” 花无缺道，“谢什么？如今你跟着我一起出来，我们自然是要互相照应的。” 。 不远处的客栈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这里黑黝黝的树林却安静得连虫鸣也没有。 凌有梦和花无缺从这树林走过，亦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脚步声都没有。 “公子，我们能走快一些吗？”凌有梦问，“我总觉得这个林子有些吓人。” “没事。”花无缺道，“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也是一些蛇蚁鸟兽。” “公子，蛇兽已经很吓人了。”凌有梦苦笑。 花无缺正要说话，头顶一阵响动，却从头顶掉下来一个人来。 花无缺身形极快，抓着凌有梦便后退两步，看向那掉下来的人。 掉下来的人也是一个少年，长得极为好看，可惜的是脸上带着一道疤，但是这道疤丝毫不影响他的好看，反而平添了几分魅力，他的头发在脑后随意地扎了一小撮，细看之下，竟会觉得他与花无缺眉眼有几分相似。 “小漂亮，又见面了。”那少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见到凌有梦便笑呵呵，他又睁大眼看向花无缺，“原来你公子就是这位无缺公子啊？” 凌有梦睁大眼，“小鱼儿？你怎么会在此处？” 紧接着他又问，“你认识我家公子？” 小鱼儿苦笑一声，“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凌有梦抬手制止，“你现在要去哪里？”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前面确实见过你家公子，那个时候你没在，但是你公子带了两个女孩子。”小鱼儿叛逆极了，“现在是前面有人打架，他们在找我，若是见我与你们站一块，肯定把你们当做我的同伙。” 凌有梦闻言，转头看花无缺诚恳道，“公子，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喂，相识一场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小鱼儿大叫。 “你声音若是再大些，他们很快就能来了。”花无缺道。 随后花无缺又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了小鱼儿。” 这话是对凌有梦说的。 “这个我们可以后面再说，现在我们应当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啊对对对。”小鱼儿附和，“我们快些走吧。” “我们走。”凌有梦抬起两个手指头指了指自己和花无缺，“你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遇到就是缘分，怎么就不能一起走了？” “因为你很麻烦。”凌有梦道，“每次见你不是在惹麻烦的路上就是在惹麻烦中。” “每次？”花无缺插嘴，“你与他见过几次？” “也不多，就两次。”凌有梦伸出两个手指头，然后点头，“总之不管他了，公子我们快走吧。” “我让你去问路，你久久未归，也是因为小鱼儿？”花无缺问。 “恰巧遇到的。”凌有梦强调。 “对对对，碰巧遇到的。”小鱼儿跟着说。 花无缺又问，“我让你去打水时，你迟迟未归也是因为遇见了小鱼儿？” “意外！”凌有梦又苦笑，“追他的人以为我和他是一伙的。” 小鱼儿又附和，“对啊对啊，小漂亮真是人美心善，愿意帮我！” “谁帮你了？”凌有梦气道，“分明是你一把把我拽了进去，还有，不要叫我小漂亮。” 小鱼儿像是没听见凌有梦后面的话，笑道，“我哪里一把把你拽进去了，都说了是不小心的。” “公子，我们还是走吧。”凌有梦伸手去拽花无缺，“我看他一个人可以应对过来，你不用好心帮他。” 花无缺却没有应凌有梦的话。 “小鱼儿与我们一起走吧。”花无缺说。 “好啊。”小鱼儿十分自来熟，“那就一道走吧，放心，他们追不上来的。” 凌有梦：“……” 【这大概就是兄弟吧！即便是十几年没见，也一见如故。】系统感慨。 先不说一见如故这几个字。 凌有梦听见兄弟两个字恍然大悟：【？原来花无缺和小鱼儿是兄弟吗，我就说好像忘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系统，你再说说剧情呗，我忘了。】 系统不理凌有梦，它自顾自的道，【双胞胎好啊双胞胎妙，双胞胎与你困觉觉。】 凌有梦：【你有病啊，闭嘴。】 系统：【:）】 “那小漂亮和无缺公子，我们现在往哪走？”小鱼儿又问。 “不要叫我小漂亮了！”凌有梦头秃，“我叫凌有梦。” “哦～原来小漂亮叫凌有梦啊。”小鱼儿兀自点头，“走吧，小漂亮。” 第46章 双骄（2） 三个少年便结伴而行了。 凌有梦对系统说的花无缺和小鱼儿是兄弟的事有想过要不要告诉这两人,大概是移花宫实在冷漠，凌有梦在那里待了十多年，竟觉得自己也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说到底他与花无缺和小鱼儿都不是太熟。 不过系统说了，这件事他不能说,任何人都可以说,他不可以。 甚至系统嗷嗷的哭诉,它不该说出来。 凌有梦对此不置可否，他觉得自己如今就是局外人，说与不说根本不重要，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两人最后还是相认的。 更何况，说了他们也不一定相信，毕竟现在的自己，年龄比他们尚且小上几日,他又是如何知道这些辛秘的？ 在移花宫的十数年，凌有梦彻底明白,在这个武侠世界想要活下来，除了强还有聪明。 虽然他喊着花无缺公子，心底却明白,他早晚都是要离开移花宫的，与花无缺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主仆，甚至他与花无缺现在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若非系统非要他在移花宫长大,他也不会在移花宫待十来年。 不过,有一点凌有梦觉得实在头疼。 小鱼儿真的很聒噪！ 男高中生确实是精力充沛的。 “小漂亮,你跟着花无缺不嫌无聊吗？他看起来与你并不相同,你跟着他只怕是无聊死了,要不然你跟着我走得了。” 小鱼儿当着花无缺的面光明正大地挖墙脚。 “我觉得我家公子挺好的。”凌有梦微笑，他已经纠正不了小鱼儿的称呼了，索性忽略掉不要为难自己。 “花无缺，你觉得怎么样？”小鱼儿转头又去推了推花无缺的肩，“我记得你有侍女，要不然让小漂亮跟我一起去干坏事……干大事，他看起来和我十分有缘。” 花无缺微微抬了抬眼皮，与小鱼儿差不多的年纪，小鱼儿看起来调皮捣蛋古灵精怪，像个十多岁的少年，花无缺却显得沉稳可靠又老成许多。 这一点上，两个人实在不像是兄弟，但是他们又确实是兄弟，甚至还是孪生兄弟。 花无缺声音清朗，“你若是能让他跟你起干坏事，那你就试试。” 小鱼儿一拍手掌，看向凌有梦，“看见没有，你家公子都发话了，小漂亮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凌有梦道，“我可不干坏事，我还想活久点呢。” “你的意思是我活不久了？”小鱼儿又叫，“你肯定是嫉妒我人帅武功强。” 凌有梦冷笑，“是呢，谁不知道你啊。” “对了。”凌有梦状似若有所思，“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是不是被小仙女张菁给揍了？武功强……真棒。” 小鱼儿：“好男不跟女斗，我那是让着她。” “哦～”凌有梦若有所思，“懂了，你打不过她。” “开什么玩笑！”小鱼儿这下不认了，“我小鱼儿，怎么可能打不过她！” “我也不太想知道你是不是打得过她。”凌有梦毫不委婉，“只是如今你和她结了仇，可万万不要牵连我和我家公子。” 小鱼儿佯怒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凌有梦瞥了小鱼儿一眼，没有说话。 小鱼儿却硬生生从中看到了嫌弃。 “你好冷漠，你比你家公子还冷漠。” 凌有梦哦了一声道，“啊对对对！” 小鱼儿：“……”他这一生在嘴上从未有过败绩，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四个字不知道如何接话。 花无缺一直没说话，此刻见小鱼儿瞪着眼不知道说什么，方才微微一笑，“快些走吧，我们就要到峨眉山了。” 前一日凌有梦刚接到邀月的信，问为什么花无缺要将他的侍女们遣回移花宫，是不是有了别的想法。 凌有梦本着人道主义回了一个花无缺很乖这样的信敷衍了邀月一番，这会儿却不知怎么地想了起来。 凌有梦问，“公子，你为什么把荷露姐姐他们叫回去了？” “她们毕竟是女孩子。”花无缺道，“既然你跟着我了，那就不需要女孩子再跟着了。” 小鱼儿幽幽叹道，“确实，女孩子是世界上最不好招架的。” 他想到了刚出恶人谷时遇到的桃花。 凌有梦没理小鱼儿的话，他又道，“但是荷露姐姐他们自幼跟着你，你突然把人叫回去，不会不习惯吗？” “为什么要不习惯？”花无缺不解，“我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凌有梦心道你还挺像的。 小鱼儿又笑道，“我知道，小漂亮心里在说你就像是仙子。” 花无缺一愣，到底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他默默地红了耳根，看着凌有梦，话却是对小鱼儿说的，“休要胡说。” 凌有梦瞧得好奇，看向小鱼儿，他想若他夸小鱼儿一番，小鱼儿绝不会脸红耳朵红，花无缺可真容易害羞。 “我哪里胡说了，我小鱼儿从未看走眼过，你不信问问他，他是不是这样想？” “得了吧。”凌有梦拍了拍小鱼儿的肩，“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啊？” 小鱼儿：“什么叫跟我一样？跟我一样不好？” “跟你一样哪里好了？整日就会招惹麻烦。” 小鱼儿为自己叫屈，“我哪里招惹麻烦了？明明是麻烦找上我来了，那日分明就是他们先招惹我，我为了自保才不得不骗了他们。” “你说得自己好像很无辜的样子。” “……”小鱼儿望天，无辜有时候可能也不是那么无辜，他当然知道自己有时候也怪可恶的，毕竟在恶人谷待了那么多年。 凌有梦一见他这模样反而不知说什么了，父母早亡，燕南天被困恶人谷，自己被恶人谷的人恶意往坏了的方面抚养长大，即便是这样本质还是善良光明的少年郎。 凌有梦想不应该对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过于苛责。 虽然这人有时候确实可恶了些！ 除却小鱼儿和凌有梦总是拌嘴之外，三人的相处也算是和平，小鱼儿也没有惹事。 凌有梦想，或许小鱼儿也不是那么想惹事，毕竟他的上帝视角也不全面，记得的也不多。 三人到了峨眉山后，临时搭建了一间竹屋。 “现在去做什么？”小鱼儿问。 “打水啊。”凌有梦道，“走吧，我俩一起去，溪谷就在不远处，我方才看见了。” “我也去。”花无缺微微笑道，“总不能你们打水，我在这里坐着等。” 小鱼儿道，“那敢情好，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就下凡了么？” 花无缺这次很淡定，他道，“小鱼儿，你若是再胡说，我可要动手了。” 溪谷确实不远，凌有梦还没走过去便停了脚步，他道，“等等。” “怎么了？”小鱼儿问。 “那边好像有人。”凌有梦侧耳听了听，默默后退一步，“好像是有女孩子洗澡……我们先别去了。” 花无缺道，“这附近可还有别的水源？” “谁在那边？”溪谷内却传来一声轻呵，“给我滚出来！” 凌有梦与小鱼儿对视一眼，小鱼儿道“跑？” “跑什么？我们又没偷看！”凌有梦道，“隔了这么远，我们也看不见，跑了反而显得心虚！” 那边的女子已经飞快穿戴好了衣服飞至三人面前。 凌有梦没发现小鱼儿往后躲了躲没露出脸来。 两位少女脸色难看，“你们，看见什么了？” 花无缺和声道，“二位姑娘误会了，我们本想打水，并未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你如何证明？”红衣少女冷笑，“这里荒山野岭也无人作证，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我们确实什么都没看见。”凌有梦道，“你也说了荒郊野岭无人作证，我们为什么要做偷窥这样的蠢事？” 两人打量着他们，似乎是在思考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小鱼儿没忍住嘀咕，“你们有什么好看的，若是看你们还不如看小漂亮。” 那红衣少女脸色都黑了，“鼠辈，藏在别人身后做什么，出来。” 小鱼儿：“……” 花无缺：“……” 凌有梦：“……”果然不该对小鱼儿抱有希望。 “好哇，竟是你！”红衣少女瞪着小鱼儿。 “小鱼儿！”另一个白衣少女也叫道，“你怎会在此处？” “你们认识？”花无缺问。 “不仅认识，还有仇。”红衣少女冷冷道，“你们若是与他是同伙，今日都别走了。” 花无缺伸手将凌有梦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低声道，“跟紧我。”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看出来了，这红衣少女与小鱼儿的仇不小。 小鱼儿叫道，“小仙女，他们跟我可不是同伙，你别祸及无辜！” 小仙女？ 小仙女张菁，与小鱼儿有仇那个。 白衣少女紧紧地盯着小鱼儿，像是想和他说什么，小鱼儿却没看他。 “你与他们关系如此亲密，你说自己与他们不是同伙？”小仙女冷声道，“你休要骗我。” 凌有梦刚动了动，又被花无缺按住，“别动，跟紧我。”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打架？”小鱼儿道，“走啊，我陪你去一个僻静的地方打。” 那白衣少女却握住了小仙女的手道，“我不知道你与他有什么仇，但是现在我却是有话问他。” 凌有梦悄悄从花无缺身后探出一双眼来，看看小鱼儿又看看白衣少女，露出了吃瓜的表情。 “公子。”凌有梦声音极低，就在花无缺耳畔响起，“我敢肯定，这是小鱼儿的桃花债。” 花无缺听着凌有梦的声音，又觉得凌有梦的呼吸距离他实在很近，不知为何，他悄悄地红了红耳朵。 所幸在场没有人看见，也没有过多注意，若是小鱼儿见了，定是又要笑上一阵。 “不过这小鱼儿真奇怪。”凌有梦又道，“上次他惹了祸事非说我与他是一伙的，这次却主动与我们撇清关系？”莫非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花无缺温和道，“上次事情不严重，他将你拖下水，无论如何那些人都认定你们是一伙了，他把那些人耍得团团转，也笃定自己能跑得了。这次却不一样，他主动与我们撇清关系，定是他觉得这两个女孩子不好对付，他视我们为朋友，不愿将我们拖下水。” “他莫不是不知道公子你的实力？”凌有梦惊讶道。 “这与实力无关。”花无缺微微笑了笑，“你竟比我知道得还少些。” 凌有梦：“……”总觉得被嘲笑了。 他们交谈的声音极轻，那边的三人竟无一人看过来。 小仙女道，“铁姑娘，你要与他说什么便尽快说，说完了我会留他一具全尸给你。” 铁姑娘？那不应该就是铁心兰么？凌有梦好奇地想。 “江小鱼，你为何走了也不与我说一声？”铁心兰忽然问。 “江小鱼？”花无缺一怔，随即变了变脸色，他轻叹，“小梦，他竟就是江小鱼。” 第47章 双骄（3） 凌有梦佯作不知问,“公子，江小鱼怎么了？” 花无缺却没有说话了。 小鱼儿道，“我想走就走了,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也谈不上朋友。” 铁心兰对小鱼儿是有好感的,因为小鱼儿确实长得俊俏,不少人见到他都会心生好感。但是铁心兰对他现在也仅仅是好感,小鱼儿无情的话，那一丝好感也将要崩塌。 她又问，“你从未把我当做朋友？” “我们也不过见过寥寥数面。”小鱼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副苦恼的模样,“我为何要将你当做朋友？” 铁心兰身子一颤，眼泪流了下来，她说，“我知道了。” 小鱼儿见铁心兰哭,心里叹气，只觉得女孩子确实很麻烦,心底更是打定主意以后要离女孩子远些。 小仙女皱了皱眉，“为了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人哭什么哭？” 毛都没长齐的小鱼儿嘴角抽了抽，“怎么说话呢？” “你管我怎么说话？”小仙女冷笑,“今日我非得杀了你不可！” “且慢。”花无缺温和开口，“姑娘，他你杀不得。” 小仙女问,“我为何杀不得？” “因为他的命是我的。”花无缺无奈道,“他只能被我杀死。” 小鱼儿瞪大眼,“花无缺！” “抱歉。”花无缺歉意地看向小鱼儿,“你是江小鱼。” “我是江小鱼又如何？”小鱼儿问。 “你是江小鱼,我就要杀你。”花无缺道，“师命难违，宫令难违，我只能杀你。” “即便我们是朋友？”小鱼儿道。 “即便我们之前是朋友。”花无缺道。 小鱼儿说的是我们是朋友，但是花无缺说的是之前是朋友。 凌有梦看了许久，他忽然问，【系统，花无缺和小鱼儿没有真的自相残杀吧？】 【嘻嘻嘻。】系统笑得贱贱的，【少侠，你不是根本不关心他们怎么样吗？莫非跟他们相处久了，动了恻隐之心？】 凌有梦淡淡道，【确实与我无关，但是你刚刚也看见了，觉得有人找茬时，花无缺第一反应是将我护住，我又不是什么冷血动物。】 【放心吧少侠。】系统保证道，【他们一个都没死。】 凌有梦哦了一声，倒是放心了许多，若是现在花无缺非要杀了小鱼儿，小鱼儿应当是打不过花无缺的。 小鱼儿定定地看着花无缺，忽地笑了一声，“你想杀我，那也得看你杀不杀得了我。” 花无缺平静道，“你认为我杀不了你？” “你当然杀不了我，除了我自己，没有人杀得了我。” 凌有梦：【他们为什么不动手？】 【自然是因为他们兄弟都不想动手。】系统说。 系统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你不是要杀他？为何不动手？”小仙女道，“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此刻在做戏骗我。” “今日我非得杀了他不可！” “他的命只有我能取走。”花无缺淡淡道。 “今日我偏要从你手下取走他的命！” 花无缺和小仙女对上了。 凌有梦躲到大树后面，他觉得小仙女应该是打不过花无缺的，但是花无缺对女孩子向来很宽容。 “你在看什么？”小鱼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看他们啊。”凌有梦道，顿了顿他转头看着小鱼儿，“你怎么还在这？还不跑？” “你不是嫌我烦，怎么还让我跑？”小鱼儿笑道，“你担心花无缺杀了我啊？” 凌有梦面无表情，“那你别跑了。” “我怎么不跑？”小鱼儿道，“我可不想死。” “那你快走，等公子那边结束了，你可就跑不了了。” “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吗？”小鱼儿笑嘻嘻道，“要不然你跟我走得了。” 凌有梦冷酷道，“滚。” 小鱼儿，“好吧。” 他一个转身飞快消失。 他估摸着小鱼儿跑远了才慢悠悠喊道，“公子，小仙女，你们别打了，小鱼儿跑了。” 此话一出，果然花无缺和小仙女都分开了。 “跑了？”小仙女怒道，“我就知道，你们和他是一伙的。” 凌有梦，“你可别冤枉我们，我们又不知道你和他有仇。” “既然他跑了，我们就先回去，等下次遇到了再杀了他。”花无缺道，“小梦，走吧。” 铁心兰看了凌有梦好几眼，大概是刚才看见了他与小鱼儿说悄悄话，凌有梦全当没看见。 回去的路上，凌有梦问，“公子，你是故意放小鱼儿走的吧？要不然他怎么走得那么容易。” 花无缺微微笑了笑，“师父要我一定要亲手杀了江小鱼，谁知我们竟在路上与他结伴同行成为了朋友，我一时半刻定然是下不了手的。” 凌有梦点头，“虽然他聒噪了些，其实他也不是个坏人，为什么大宫主一定要你杀了他？” 花无缺没有回答凌有梦后面那句，却道，“他在我面前并没有像在你面前那般聒噪，想来他是很喜欢你，在引起你的注意。” 他们都知道，花无缺嘴里这个喜欢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凌有梦没忍住嘀咕，“那可真有点幼稚了，还真是高中生会做的事。” “什么生？”花无缺没听清楚凌有梦的话。 “没什么！”凌有梦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小鱼儿若是真的死了，倒也挺可惜的。” 花无缺看了一眼凌有梦微微笑道，“你看起来特别嫌弃他，其实也很喜欢他吧？” “哪里哪里，我最喜欢的还是公子。”凌有梦表忠心。 花无缺不知怎么的又红了红耳朵，听小鱼儿油嘴滑舌花无缺内心毫无波动，但是凌有梦只这么简单说两句，花无缺便忍不住耳热。 真奇怪，花无缺想。 “只是公子，今日我们没打到水，如何沐浴？”凌有梦又问，他抬起袖子嗅了嗅，眉毛都纠结在了一起，“赶路一整日，我觉得很臭。” 花无缺道，“此去两里外也有水流，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如何？” “公子怎么知道两里外有水流？”凌有梦惊讶问。 花无缺道，“方才我们经过时我听见了水声。” “公子真厉害。”凌有梦真心实意夸赞道，“我们从密林过来，小鱼儿那般闹，你竟能听见水流声。” 花无缺从小到大被夸的次数很多，他早已习惯了，此刻听见凌有梦夸，没忍住又红了红耳朵。 大概是凌有梦夸人总是那样纯粹，又长得好看的缘故，好看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要多点特权的。 花无缺忙伸出手捏了捏耳朵道，“我们快些去吧，一会儿晚了。” 于是两个少年还没到竹屋，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两里外果然有水，也是一处溪谷，更让凌有梦感到惊喜的是，这是一处温泉。 “公子，我们就在这里泡一会温泉吗？”凌有梦小心扯了扯花无缺的袖子问。 花无缺看了一眼凌有梦的手，又四下看了看，他点头，“那便泡吧。” 凌有梦得令，高高兴兴地脱了衣服下泉。 花无缺瞧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得笑了笑。 随即他抿直唇角，跟着下水。 凌有梦一回头，愣了愣，穿着衣服还看不出来，脱了衣服的花无缺竟有腹肌，那腹肌还极为漂亮。 凌有梦：问就是羡慕，哪个男人不想要腹肌呢？ “你看我做什么？”花无缺被凌有梦直白的目光看得心头发紧，这目光好似饿狼看见了肉要扑上来咬一口似的。 “没看什么。”凌有梦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他摸了摸自己肚子，决定从明日开始早上起来晨练，务必要练出腹肌来。 花无缺微微松了口气，靠在泉边石头上。 凌有梦也游过来，与花无缺一起靠在石头上望天。 “小梦，为何过往十几年我都未曾在移花宫见过你？” “我生活的地方……”凌有梦想起许久才能见得一次阳光的地方，微微笑了笑，“大概是我生活的地方与公子生活的地方太远了些。” 花无缺微微怔了怔，他觉得移花宫就那么大，总能见上一面的。 “不过我却是见过公子的。”凌有梦道。 “你何时见过我？”花无缺好奇。 “几年前吧，我第一次离开……我第一次跟着姐姐出来，见公子冷着脸挥剑，小小的粉雕玉琢一般，极为可爱。” 花无缺摸了摸耳朵，他已经习惯了总是耳热了，他轻声道，“原来你见过我，那你为何没有叫我？移花宫只有我与你是男子，你若是叫了我，我们必定从小就是好朋友。” 凌有梦却没有回答，花无缺看过来，只见凌有梦闭上眼，像是已经睡着了。 花无缺盯着凌有梦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回目光。 他大概知道了，或许凌有梦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他自幼被两位师父要求严厉，但是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 但是第一次见凌有梦时，凌有梦手臂脸上都是伤，花无缺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只是瞧着凌有梦笑意盈盈的模样，那张精致的脸上，红色血痕便格外显眼。 直到现在，凌有梦脱了衣服下水，花无缺还能看到凌有梦背上的淤青，久久未散。 从前花无缺对女孩子格外宽容，但是在移花宫除了女孩子，除了他，没有别的男子，那么就意味着，凌有梦身上的伤，也来自移花宫的女子。 花无缺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对一个少年下这样重的手，虽然凌有梦不说，但是花无缺却敏锐地察觉到，凌有梦并不喜欢移花宫，至少在外面，凌有梦的笑容都是真切的。 “公子，若是泡好了，我们就回去吧。”凌有梦的声音响起，格外轻快。 花无缺嗯了一声，他道，“回去吧。” 凌有梦飞快穿好了衣裳，见花无缺起身，他问，“公子，可需要我帮你？” 第48章 双骄（4） “我自己来就好。”花无缺忙制止了凌有梦的动作。 凌有梦也不坚持,他松开衣服，后退几步。 花无缺一边穿衣一边还在想，他与小梦的关系如今还没有那么好,若是直接问，小梦定然不会告诉他，说不定还会对他起防备之心。看来只能徐徐图之,等小梦什么时候信任他了,再问这个问题。 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头顶却滴滴拉拉地开始往下滴水。 “下雨了。”凌有梦道，他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最后一丝光也被吞噬了。 “看起来要下大暴雨了。” 花无缺苦笑,“那我们可得快些回去。” 两人运起轻功，想赶在大雨到来之前回去,大雨却不给他们回去的机会,一下子倾斜下来。 登时,两位少年被淋成了落汤鸡。 凌有梦：“……” 花无缺：“……” 二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凌有梦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花无缺素来深沉寡言，从不曾这般笑,这会儿听见凌有梦的笑声,虽然不知道凌有梦在笑什么,却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虽然被淋雨了，看起来好狼狈，但是是自由的味道。 没有黑漆漆的屋子,也没有日复一日要对付的对手,更不会完成不了任务就被惩罚。 系统静静地看着凌有梦,它是机器，不懂得凌有梦十多年来有多厌恶移花宫，却也知道，它这次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地方。 它见过凌有梦崩溃的模样，而在这个世界之前，它从未见过凌有梦那副模样。 大雨一场，凌有梦倒是淋出了心中的郁气，但是更惨的是，他生病了。 他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看向一旁手忙脚乱熬药的花无缺道，“公子，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 “你躺好。”花无缺被药味熏得头晕，他道，“若是小鱼儿在，你肯定不会这样难受的。” 凌有梦笑道，“公子想小鱼儿了。” “胡说。”花无缺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凌有梦的额头道，“他擅长用毒定对医治人也有一手。” “会毒不一定会医。”凌有梦捂住额头，“分明该我照顾公子的，现在却换成了公子照顾我。” 花无缺道，“我们一同在外，本就该互相照顾，我也从未想过与你做主仆，我想与你做朋友。” 凌有梦不想和人做朋友，但是花无缺对他好，他便笑眯眯地道，“我会报答公子的。” 可以报恩，但是朋友就算了，凌有梦在这里不需要朋友。 花无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莫名有些失落。 他把药端过来，“凉一会儿再喝。” 凌有梦道了声谢谢。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而凌有梦的发热第二天就好了。 第三天的时候，凌有梦刚把窗撑起来，就见一队人从山下上来。 他叫道，“公子，有人来了。” 花无缺凑过来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道，“这些人看起来杀气很重，我们这会儿收拾东西离开，避免与他们起冲突。但若是一会儿有事，你务必跟紧我。” “我知道的公子。”凌有梦道，“公子这样倒显得我才是公子，你是追随者一般。” “我与你不是主仆。”花无缺又强调了一遍。 凌有梦笑了笑没再说话。 花无缺与凌有梦二人收拾了一会儿东西便从另一边走了去。 峨眉山的猴子多，凌有梦与花无缺绕过山腰，便看见几只猴子蹲在树上，静静地看着两人。 凌有梦被这些安静的猴子看得头皮发麻，不知怎么地让他想到了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毒蛇，他不自觉往花无缺身旁跟了几步。 花无缺问，“害怕？” “不是。”凌有梦摇了摇头，“就是觉得瘆得慌。” “无妨。”花无缺伸出手将凌有梦往自己身旁拉了拉，“跟紧些，不会有事，也别怕。” 凌有梦偏头看了花无缺一眼，又转过头来。 “现在公子要去哪？”凌有梦问。 “找小鱼儿。”花无缺语气很平和，“这是我出来的任务，我与他之间总有一战。” 凌有梦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走了一阵，却见前面横躺着一个白衣人。 “公子，你等等，我去看看。” “等一下……”花无缺话还没说完，凌有梦已经走到了那白衣人身边，他蹲下身把人翻过来却见居然是铁心兰。 凌有梦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回头却见花无缺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公子，是铁心兰。” “我看见了。”花无缺道，他在凌有梦身边蹲下看了一眼铁心兰又道，“我不是说了让你等等，若是这是埋伏，你怎么躲开？” 凌有梦怔了怔，“公子你担心我啊？没事的，我有保命的武器。” 花无缺微微叹了口气，“你日后不可这样鲁莽了，今日是铁心兰，下一次可不一定了。” “放心吧公子。”凌有梦微微笑了笑，“我比你想象的要更厉害些。” “日后你跟在我身边，万事都跟我一起，不可以独自行动。”花无缺道。 花无缺的表情太认真了，凌有梦沉默了一会道，“铁心兰怎么办？带走吗？” “总不能丢在这。”花无缺无奈，“只是不知她为何会一个人晕倒在此处。” “那就带走吧。”凌有梦伸手就要把人扶起来。 花无缺道，“等等。” 凌有梦疑惑地看过去。 “她是女子……”花无缺欲言又止。 凌有梦懂了，他揉了揉太阳穴道，“那公子要怎么带走她？” 花无缺微微思索了一下道，“要不然先试试能不能叫醒？” 凌有梦：“……” 花无缺轻轻地推了推铁心兰叫着，“铁姑娘，铁姑娘，醒醒，醒醒。” “铁姑娘。” 花无缺叫了好几声，铁心兰果然悠悠转醒，她茫然的目光看了一眼花无缺又看了一眼凌有梦，声音沙哑，“是你们……我怎么了？” “你不知道你怎么了？”凌有梦问。 铁心兰坐起来，按了按额头，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和小仙女下山的时候只觉得脑后一痛，就昏迷了。” “小仙女呢？” “我们只看见了你，没看见小仙女。”凌有梦道，“你能站起来自己走吗？” 铁心兰点了点头，撑着身子站起来，然后道，“多谢你们二人叫醒我，否则不知我还要睡多久。” “不用谢，是我家公子叫醒你的。”凌有梦道。 铁心兰看向花无缺又道了谢。 花无缺温和道，“不必客气，既然你能走，现在先与我们一道走吧，我相信以小仙女的本事，她是不会有事的。” 铁心兰没有拒绝。 三人一起下了山，到了附近的镇子。 镇子里正好有人办喜事，张灯结彩，极为热闹。 “郑员外家嫁女真是大手笔啊。” “听说今日全镇子消费都由他买单。” “可不是，只是可惜那个女婿实在不怎么样。” “郑员外重情重义，落魄时许下的承诺如今发达了也自然不会做那种退婚之事。” “为了那位女婿着想，还特意选了晚上成亲，这实在是……” 轿子从眼前走过，风一吹里面的人露出一个模糊的侧脸，脸上似有道疤。 凌有梦盯着那辆轿子微微发了会呆，他怎么觉得，里面的新娘那么像小鱼儿呢？ “小梦，小梦，你在想什么？”花无缺低声问。 “公子，我们也去瞧瞧？”凌有梦指了指那轿子，“如何？” 花无缺看了一眼前行的轿子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凌有梦道，“我还从未见过别人成亲是什么模样，所以我也想去看看。” 花无缺道，“那便去吧。” 于是三人又跟着轿子走。 等到轿子在一座屋子前停下，凌有梦发现，并未有新郎出来迎接。 “我家公子身体不适。”管家含笑道，“夫人，你跟我进去吧。” 这实在是太侮辱人了，花无缺皱了皱眉，却静静地看着没有说什么。 铁心兰却有些不忿，她低声道，“这家人怎么这样啊？身体不好那就不该成婚，让人家姑娘来了，夫家不接。” 轿子里的郑姑娘倒是没说什么话，她伸出手来掀开了帘子。 凌有梦盯着那双手看了好几眼，确定那是男人的手，而不是女子的手。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被花无缺看见问，“你笑什么？” “我觉得今晚这户人家定会发生特别有趣的事。”凌有梦伸手抓住花无缺的手道，“公子，走，我们进去看热闹。” 花无缺怔怔地看着被凌有梦抓住的手腕，不知为何，耳朵又红了。 落后了一步的铁心兰看着花无缺的耳朵，若有所思地跟上去。 凌有梦并未发现什么不对，他拉着花无缺找了个地方坐下。 那位郑姑娘也没有与人拜天地，“她”直接跟着管家回了房。 凌有梦微微偏了偏脑袋，站起来，避开人群也转到后院。 大概是所有人都到了前院，所以后院人并不多。 直到凌有梦听见一间房里有两道呼吸声，其中一道无比的微弱。 想必这就是那位新郎的房间，而那位“郑姑娘”也在里面。 凌有梦刚伸出手就被人捂住嘴往旁边暗巷一带。 “嘘，别出声。”那人的声音听着温温和和的，身材却比凌有梦高了不少，“我不会伤害你。” 这人出现的时候凌有梦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也并没有恶意，凌有梦轻轻点了点头。 那人松开了捂住凌有梦的手，轻声道，“你是何人？我方才瞧见你在前厅坐着，为何来了后院？” 凌有梦不答，他反问，“那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在在这里？” 第49章 双骄 “我叫顾人玉,里面的新郎，是我朋友。”身后的人轻声回答，“我来这里,是为了取东西。” 凌有梦问，“那你见到我为何不戳穿我，反而捂住我的嘴为我遮掩？” 顾人玉的脸在黑暗中发红,他声音越轻,“我见你在前厅与铁姑娘坐着,你又长得这般好看，定不会是坏人,所以想问清楚……” “原来你认识铁心兰。”凌有梦点了点头，忽略了顾人玉说的那句好看,他转过身看见了顾人玉的模样，长得高大英俊却看起来极为腼腆害羞的少年。 他道,“那现在你准备做什么？” “我去取东西……”顾人玉又道,“你可要与我一道去？这样他们不会发现你一个人来了后院。” “你不怕我是坏人？”凌有梦问,他只觉得这个顾人玉奇怪得很,一般人见他这样鬼鬼祟祟的，应该第一时间把他拿下才对，这人倒好,反而帮他遮掩。 顾人玉低声道,“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凌有梦：“……” 凌有梦道,“可惜我今日却得进婚房去看看。” 顾人玉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为何要进婚房？你可是喜欢郑姑娘？” 凌有梦道，“不是。” “那你为什么非要进去？”顾人玉问。 凌有梦叹了口气,“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顾人玉摇头,“婚礼的主人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能看着你进去打扰他们。” “我听闻今日的新郎身体不好。”凌有梦道，“他们能做什么？” 顾人玉听这话，脸又红了，他低声道，“反正你不可以进去的。” “我非要进去。”凌有梦含着笑。 他笑起来格外好看，顾人玉脸却更红了，脑袋也垂得更低，他看见了凌有梦那只白皙漂亮的手。 只是刹那间后，顾人玉却晕了过去。 凌有梦把人接住，然后轻轻地放了靠墙上躺好。 他转身重新走到那扇门前，轻轻地推开了门。 新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新娘却不见踪影。 凌有梦微微皱了皱眉，又反身关上门。 就在瞬间，一把匕首抵上了凌有梦的脖子，身后的人呼吸微沉。 凌有梦一动不动，声音轻快，“小鱼儿，你要杀了我啊？” “你怎么知道是我？”身后的人松开了匕首，一屁股坐到了桌边，“我还想吓吓你呢。” 凌有梦摸了摸脖子，转头看向身穿红衣的小鱼儿，微微挑了挑眉，“我啊？当然是看见了轿子上新娘的绝美面容，这不得来看一眼？” “你和花无缺怎么来了这里。”小鱼儿问，“看见花无缺的时候我都准备跑了。” 凌有梦，“那你为何会扮做新娘来这里？” 小鱼儿道，“那位郑姑娘有心上人，不想嫁给这个病秧子，就求着我想法子呗，那我就想着先来帮她看看，反正我想走也容易。” 凌有梦：“……看不出来，你还挺热心肠的。” 小鱼儿乐了，“你才发现啊？” 凌有梦道，“如今公子就在前厅，你准备怎么办？” “我马上就走了。”小鱼儿道。 “那他的新娘怎么办？”凌有梦抬了抬下巴。 小鱼儿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看了看凌有梦，诚恳道，“要不然，你代替我坐在这里吧？” 凌有梦：“你疯了吧，我要走了。” “诶别走别走，等人来了你就说你不知道被谁绑在这里的，花无缺就在前面，他绝对会带你出去。”小鱼儿道。 凌有梦冷笑，“你愿意当新娘子你好好当，我决不会当新娘子，我要走了。” 小鱼儿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走了新娘子。”凌有梦站起身，“你好好享受你的新婚之夜吧。” 凌有梦打开房门，正想离开，突然想起被他迷晕的顾人玉。 他又去把顾人玉给扶了起来。 小鱼儿扶着门框见这一幕问，“你这是做了什么？” “他不让我进去，我就给他下了点药，让他睡了一觉。”凌有梦有些愧疚，“他是一个好人。” 小鱼儿哼哼两声。 凌有梦没理他的阴阳怪气，走了几步，又给顾人玉喂了解药。 顾人玉醒来时一阵茫然，他见自己被凌有梦扶着，又瞧见凌有梦的侧脸，先是脸红然后又反应过来，“我……为何昏迷了？” 凌有梦眨了眨眼道，“或许是困了？” 顾人玉沉默地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干笑，“好吧，我承认，是我将你迷晕了。” 顾人玉问，“为何？” 凌有梦道，“没有为何，你可是要去前面揭发我？” 顾人玉微微怔了怔又问，“那你为何又让我醒了？” “大概因为你是一个好人。”凌有梦道。 顾人玉低声道，“我不会去前厅揭发你。” “我们走吧，你跟我一起过去，不会有人怀疑你。” 就在快要到前厅的时候，后院却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喊声，“夫人不见了！” 顾人玉看向凌有梦。 凌有梦摊手，“与我无关。” 顾人玉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转身又往后院跑。 凌有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见到了寻过来的花无缺和铁心兰。 花无缺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很久吗？也没有很久啊。” 花无缺看着凌有梦，好半晌才道，“我与你说了，无论发生什么，不能独自行动，你要跟我一起，跟着我。” “抱歉公子。”凌有梦从善如流，“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会的。” 花无缺道，“你想看的热闹可看见了？” 凌有梦点头。 “看见了我们就走。”花无缺道，“不要在这里逗留了。” “好的公子。” 三人在混乱之际离开了宅院。 凌有梦踏出大门时，心有所感，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有人趴在屋顶上，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 在镇子里转悠了一圈，定了客栈。 凌有梦收到了来自移花宫的信，却不是大宫主和二宫主的，而是其他人。 他草草看了两眼，便在烛火里将它烧尽。 系统小声问，【少侠，你准备何时从花无缺身边离开？】 凌有梦想了想道，【等他们兄弟二人相认吧。】 系统问，【你可是放心不下他们？】 凌有梦手枕在脑后，微微笑了笑，【你为何会觉得我放心不下他们？不过是因为走了会无聊一辈子，在离开之前留在两人身边不至于那么无聊。】 【那少侠日后想做什么？】 【没想好。】凌有梦喃喃道，【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少侠可以去当一个悬壶济世的医师。】 【我只会用毒，不会救人。】凌有梦笑了笑，【她们只让我下毒害人。】 【但是少侠并未杀过人。】 【所以被毒蛇咬的也是我。】 【……】 凌有梦闭上眼，听见系统又问，【少侠为何不杀？】 【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凌有梦脑子有些空，【我怕自己变成一个杀人机器，为什么就是我呢？】 【对不起少侠。】系统嘤嘤道，【我应该为你选择恶人谷，我以为移花宫会好一点。】 凌有梦摇了摇头笑道，【说不准呢，在恶人谷说不定我活不过半集。】 系统大概是受了打击，一直没有再说话了。 凌有梦没有多想什么，很快睡了过去。 他睡着了，一墙之隔的花无缺却没睡。 花无缺盘腿坐在床上，本想凝神静气打坐，却总是时不时看向自己的手腕。 为什么小梦握自己的感觉这么奇怪呢？花无缺想，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些心悸？莫非自己何时有了心疾？ 花无缺脑子里乱乱的，一乱起来就想到凌有梦，一想到凌有梦就觉得脑子更乱了。 花无缺摸了摸心口处，只觉得又要犯心疾了。 他跳下床，打开房门走到凌有梦房前。 花无缺抬手想敲门，又收回，他不知道凌有梦有没有睡着，让凌有梦现在陪他去找医师，只怕是太小题大做了些。 花无缺又转身想回房。 他刚踏进房门，旁边的房间吱呀一声，门开了。 花无缺看了一眼，见是铁心兰，又觉得自己的心疾好了。 “花公子。”铁心兰微微一笑，“这么晚了还没睡？” 花无缺道，“你为何也没睡？” 铁心兰道，“我要出去一趟。” 花无缺点了点头道，“注意安全。” 铁心兰道，“我还以为花公子准备去找凌公子。” 花无缺：“……” 铁心兰又弯了弯唇，“花公子似乎格外在意凌公子，倒是像超越了主仆之情一般。” 花无缺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笑容，也没有说话。 铁心兰也不怕，她冲花无缺微微颔首之后走了。 花无缺关上门，回到床上重新躺好。 超越了主仆之情？那是自然，他把小梦视作朋友，而不是简单的下属。 这次花无缺闭上眼睛，平静地入睡了。 直到有人进入了他的房间，他睁开眼，见那人穿着白衣，发丝披散在肩头，一双眼像是含了一汪春水一般看着他。 花无缺坐起来，静静地看着他走近了，花无缺温柔道，“做什么？” “我有些事想与公子说。”他坐在了花无缺的床边，一双手撑在花无缺的肩头。 花无缺微微抬起头在心里默念，君子慎独。 “今夜公子可是想我了？”他轻声问，声音柔软。 花无缺低声答，“是，但是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觉得奇怪？”他凑近了花无缺些，“公子觉得哪里奇怪？” “是想我奇怪，还是我亲你奇怪。” 那张与声音一样柔软的唇印在了花无缺唇上，花无缺睁大眼却没有推开他。 “还是觉得，这样奇怪？”那声音像是含着蛊惑一般，肌肤也如同上好的丝绸。 花无缺满脑子空白，却又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那纤细的腰肢。 第50章 双骄（6） 少年人总是精力充沛,即便只是一场旖旎的梦，也让他大汗淋漓，不似平时的优雅公子。 凌有梦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花无缺出来,他伸了个懒腰笑意盈盈，“公子，早。” 花无缺目光闪躲着,低声道,“早。” 凌有梦没发现花无缺的不对劲,他眨了眨眼，“公子,你昨晚可是没睡好？为什么眼底一片青黑之色？” 花无缺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眼底,又看了看凌有梦的脸忽地转身道，“我们走吧。” “去哪？”凌有梦问。 “下楼吃东西。”花无缺说罢,看似优雅实则极快的下了楼。 凌有梦：“……”奇怪,一晚上不见,花无缺这是做什么了？ 凌有梦满腹疑虑地跟上去。 “铁姑娘呢？”凌有梦问。 “她昨晚出去了。”花无缺道。 凌有梦若有所悟,莫非花无缺是因为铁心兰走了才这样？ 这一整日，花无缺都在躲避凌有梦的目光，凌有梦实在不懂为什么,没忍住开口问,“公子,可是我做了什么事？为何我觉得今日你总是在避着我？” 花无缺忙摇头，“没有，没有避着你。” “那你今日为何总是怪怪的？”凌有梦问,“可是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 花无缺终于把视线凝固到凌有梦脸上,只是没多久,他的视线又开始飘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悄悄地红了起来。 他喃喃道，“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你为何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凌有梦实在好奇极了，他觉得花无缺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魂不守舍？”花无缺又重复了一句，“魂……” 耳朵红成了煮熟的大虾，这次凌有梦看到了，他微微皱眉，“公子，你莫不是生病了？” 生病，也许是真的生病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怎么会梦到自己和小梦……一想到这里，花无缺的脸色都红透了。 凌有梦：“……”或许是真的病了，要不然怎么怪怪的。 花无缺道，“我觉得或许是，要不然我们去看看大夫？” “我帮你看看。”凌有梦朝花无缺伸出手来，“把手递给我。” 花无缺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更红了。 “公子？公子。”凌有梦微微加大了声音，“花无缺。” 这声花无缺听在花无缺耳中却格外清脆悦耳，他下意识答应了一声，又闭上嘴。 “把手给我。”凌有梦耐心地重复了一次，“我给你看看，是不是病了。” “你还会替人看诊啊？”花无缺伸出手问道。 “看诊？我不会。”凌有梦脸色平静。 花无缺一怔。 凌有梦却没有再多说了，他仔仔细细替花无缺看过后皱起眉，“只是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快，并没有生病……莫非是犯了心疾？” 花无缺低声道，“我本也以为我是犯了心疾。” 凌有梦嗯了一声，“要不然还是去医馆看看，我毕竟不是大夫，看得不准也正常。” “我想不必去了。”花无缺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我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凌有梦不解，“既然知道了，就得尽快解决掉，可不能拖着。” 花无缺道，“不碍事，不是很严重的。” 凌有梦只觉得花无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却没再多说什么。 见凌有梦这样，花无缺又多说了一句，“并不是心疾，也不是生病了。” 凌有梦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公子，不用特别解释。” 花无缺沉默了一会儿道，“要不然，我还是去医馆看看？” 凌有梦微微抬眸，看着花无缺。 一刻钟后，两人走进了最近的医馆，医馆里只有一个老郎中和一个小药童，两个人一起靠着打盹。 有人进来了也没有人在意。 凌有梦轻轻敲了敲桌，“大夫，看病。” 那老郎中抬起头眯了眯眼看，“看病啊？什么病呐？” 凌有梦微笑，“劳烦大夫看一下我家公子是不是患有心疾。” “心疾？”老郎中稍微坐直了身子看向花无缺，“过来老夫瞧瞧。” 花无缺看了凌有梦一眼，在桌前坐下。 那老郎中仔细看了看花无缺的脸色，又让花无缺伸出手把脉。 “怎么样？”凌有梦在一旁问，“可还好？” 花无缺一听到凌有梦关切的声音，又觉得心跳如鼓。 老郎中诶了一声，惊讶道，“方才脉象平稳，怎么此刻心跳这般快？” 花无缺：“……” 凌有梦微微皱了皱眉，“可是有什么隐疾？” 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脏又激动起来。 花无缺：“……” 老郎中看了看花无缺又看了看凌有梦，若有所思地松开手，打量着花无缺。 面对着旁人，花无缺面容镇定，神色自若，“大夫，怎么了？” 老郎中笑了笑道，“这位公子身体好得很。” “可他为何总是……”凌有梦不知如何形容。 “许是见到了一些人喜不自胜。”老郎中意味深长道，“心跳自然就快了。” “莫不是被人下了毒……” “多谢大夫。” 凌有梦话还没说完，花无缺便猛地站起来，拉着凌有梦就往外走。 “还没给钱呢！”小药童招了招手。 花无缺窘迫的把一锭银子塞到小药童手里，又拉着凌有梦往外冲。 凌有梦讶然，“公子，怎么了？为何走得这般快？我还没问完呢。” 花无缺好半晌才道，“我觉得他医术不太好。” 凌有梦想了想那个老郎中莫名其妙的话道：“……或许是有一些，那我们去别的医馆看看？” “不必了。”花无缺微微笑了笑，“我觉得我现在很好，不需要看大夫了。” 凌有梦见此也不再坚持，“那公子若是觉得不舒服了，可得早些说。” “我知道。”花无缺看着凌有梦的目光很是柔和，“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担心。” 凌有梦：“……” 凌有梦只觉得花无缺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只能笑了笑，“好。” 虽然凌有梦也不知道，自己在好什么。 见凌有梦这般回答，花无缺的笑容又浮现在嘴角，他道，“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凌有梦哦了一声，刚要离开，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是你？” 凌有梦：“……” 凌有梦转头，果然见顾人玉站在不远处，他眼里分明含着欣喜雀跃却又十分克制，一副斯文腼腆的模样。 凌有梦道，“顾公子。” “果真是你，方才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顾人玉走近了些，他脸色泛红像是害羞的大姑娘一般，“昨夜一别，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花无缺瞧着顾人玉的模样，极轻极快地皱了皱眉，“小梦，这位是？” “原来你叫小梦。”顾人玉脸色更红了，他又向花无缺拱了拱手道，“公子，我名顾人玉，与小梦有一面之缘。” 花无缺微笑，“原来是顾公子。” 凌有梦道，“顾公子要去何处？” “我在找昨日出逃的新娘。”顾人玉低声道，“虽然我们已经知晓那个新娘是假新娘……小梦肯定已经知晓了昨晚才会出现在——” 凌有梦手疾眼快，忙捂住了顾人玉的嘴道，“顾公子。” 顾人玉整个人僵住，愣愣地看着凌有梦，这下不止脸红，耳朵也红了，他只觉得整个人热得要命。 花无缺伸手将凌有梦的手挪开，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凌有梦的手掌心，似乎是想把顾人玉的气息给去掉。 他道，“小梦，你昨晚遇到顾公子了？” 凌有梦镇定道，“我去的时候迷路了，是顾公子将我带回去的。” 顾人玉心灵福至，“对，我昨晚遇到小梦的时候他迷路了。” 花无缺狐疑地看了一眼顾人玉，却没再多说什么。 顾人玉又问，“小梦现在要去哪里？” “我与我家公子准备回客栈。”凌有梦道，“顾公子若是要去找假新娘，便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没有打扰……” “对。”花无缺点头，“顾公子，正事要紧，我与小梦就先回去了。” 顾人玉：“……” 顾人玉呆呆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有些失落地收回手。 “这是怎么了？”与顾人玉一起的好友走上前来拍了拍顾人玉的肩，“怎么失魂落魄的？” 顾人玉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们走吧。” 好友：“……”嘿，这傻小子，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花无缺道，“小梦方才不让顾人玉说的话，可是因为昨晚你并非迷路了？”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啊？公子在说什么？” 花无缺含笑道，“你别骗我，方才顾人玉分明要说出来了，但是你不让他说，可不就是想瞒着我。” 凌有梦道，“那公子预备怎么处罚我？” “我为何要处罚你？”花无缺道，“我只希望你无论有什么事都与我说一声，不要一个人独来独往，你现在是有公子的人。” 说到这，花无缺的耳朵又悄悄红了红，纯洁的少年想起昨晚那场旖旎的梦便觉得面红耳赤。 他低声道，“你家公子并不希望你什么都不说。” 凌有梦微微怔了怔，最终还是笑了笑道，“公子想多了，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瞒着你的，昨夜我带你去看热闹，不过是因为我发现新娘下花轿时那双手骨骼明显比女子的粗大，虽然弓着身却也比一般女子高，所以我笃定那是一个男子，我好奇那人想做什么才带你去看了看热闹。” “只是这样？”花无缺问。 凌有梦点头，他眼也不眨，“只是这样。” 花无缺信了，他道，“回客栈吧。” 两人又回到了客栈。 铁心兰也回来了，她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像是准备离开了。 “花公子，凌公子，你们回来了？”铁心兰笑道，“我是专门等你们回来辞行的。” “你要走了？”凌有梦有些讶异，他看了一眼花无缺，花无缺回给他一个温柔的笑容。 凌有梦：……没眼看。 “是的，我要走了。”铁心兰道，“这几日，多谢你们。” 凌有梦点头看向花无缺问，“公子，你没有想说的吗？” 花无缺愣了愣问，“说什么？” 又似反应过来一般看向铁心兰道，“铁姑娘，一路小心。” 凌有梦：……难道是他想多了？ 铁心兰微微一笑，“花公子，也祝你如愿以偿。” 花无缺温和道，“借姑娘吉言。” 凌有梦：“……”好奇怪，这两人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 他听不懂，干脆不问了。 等到铁心兰走了，花无缺才道，“现下我们去哪里？” 凌有梦：“……公子，这该问你才是，我们去哪里？” 花无缺：“……找小鱼儿？” 凌有梦：“那就走吧？” 花无缺点头，“那就走吧。” 凌有梦盯着花无缺的床单看了一会，忽问，“公子，你昨夜半夜可是洗澡了？” 第51章 双骄（7） “为什么这样问？”花无缺看起来镇定自若,事实上他心底已经慌乱一片，生怕凌有梦看出什么来。 “昨日我在你房里看过。”凌有梦道，“分明不是这套床被，但是这会儿却变了……总不能是我们离开的时候小二自作主张来替你换的吧？” 没有被发现,花无缺暗暗松了口气,他道,“昨晚我喝水将床铺打湿了,所以从柜子里取了来换。” 凌有梦哦了一声,虽然不知花无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道,“那公子可得小心些。” “我知道的。”花无缺道,他自然得小心些，自己竟做了那种侮辱小梦的梦,是万万不可以让小梦知道的。 这样想着,花无缺兀自点了点头。 。 “公子，我们为何要入山？”凌有梦问。 花无缺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要么还在峨眉山,要么与我们一样，已经下山了并且在这镇子里。” “为什么？” “说不清楚。”花无缺道,“但是我的直觉却告诉我,他就在附近,这种感觉很微妙。”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双胞胎感应？凌有梦不确定地想着。 “公子，这里有人走过。” 凌乱的草丛被分出了一条整齐的小路,花无缺看了一眼道,“我们去看看。” 凌有梦点了点头。 “等等。”花无缺拉住凌有梦的手道,“跟在我身后。” 凌有梦：“……好吧。” 花无缺不放心道,“一定跟紧我。” “我知晓了公子。”凌有梦哭笑不得，“不用那么担心。” 两人走了一会儿，林子越来越密沉，里面也越来越冷。 凌有梦没忍住开口，“公子，你是不是感觉错了？小鱼儿他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我……” 花无缺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凌有梦却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空，竟直接掉了下去。 沉闷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小梦。”花无缺心里一惊，喊了一声。 凌有梦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带着一丝听不清晰的痛苦，“公子，我在。” 好像受伤了。 花无缺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没多想，跟着跳了下去。 凌有梦坐在地上，揉着腿，见着花无缺时愣了好一会儿，“公子，你下来做什么？” “我听你的声音好似受伤了。”花无缺道，“所以我来看看。” “你就这般跳下来了，一会儿我们怎么上去？”凌有梦叹气，“我只是摔下来的时候好像崴到脚了，没有受伤。” 花无缺只听到了后面半句话，他道，“都崴到脚了，怎么还没受伤？” 花无缺皱眉，一撩衣袍在凌有梦面前蹲下，伸出手握住凌有梦的脚踝，“哪只脚崴到了？” 旁人的手与自己的手触感极为不同，凌有梦有些不自在，他低声道，“就是这只。” 花无缺闻言，手上的动作轻了些，他替凌有梦脱去鞋袜，伸手轻轻碰了碰，“疼吗？” “这力度……”凌有梦道，“不疼。” 花无缺点了点头，“不疼就好，我就是担心把你弄疼了。” 凌有梦：“……公子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即便是扭了脚，也没有你想象那般疼。” “可是我觉得你很疼。”花无缺低声道，他抬起眼来静静地看了凌有梦一眼。 凌有梦因为这个眼神一怔，他垂下眼眸，看着被花无缺握住的脚踝，声音也轻，“没关系，不疼。” 方才还不明显，这会儿凌有梦的脚踝却明显见肿了。 花无缺从衣服上割了一片布下来给凌有梦的脚踝包扎好，一边看凌有梦的神色。 凌有梦想来是极疼的，冷汗都布满了额头，但是他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像是感受不到疼一般。 花无缺看了他好一会儿没忍住开口，“若是疼，可以叫出来。” “不疼。”凌有梦道，“公子，劳烦你扶我起来，我们看看，怎么才能出去。” “这个洞底不止上面那个洞口，那边还有路，我想或许是有人故意挖了。”花无缺小心地扶起凌有梦，“小心点。”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一只脚无力，全身几乎一半的力气都靠在了花无缺身上。 “很疼吗？”花无缺又问。 凌有梦摇了摇头没说话。 花无缺有些后悔，“若不是我要来这里，你也不会摔下来受伤，都是我的错。” “与公子无关。”凌有梦道，“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没多久就好了。” 花无缺道，“伤筋动骨一，这次看起来就很严重，我们得尽快出去找医馆看看。” 凌有梦虽然不觉得那样严重，但是脚伤了确实不方便，他点了点头。 花无缺看了一眼凌有梦的脚又道，“我背你吧，这样快一些，更何况，你的脚不能碰地。” 凌有梦权衡了一下利弊，无奈道，“那便麻烦公子了。” “不麻烦！”花无缺道，像是怕凌有梦反悔一般，飞快在凌有梦面前蹲下。 凌有梦趴在花无缺背上，花无缺看起来是个少年郎，身材和体力却都都极好，即便是背着凌有梦大气都不喘一下。 凌有梦道，“公子，若是累的话，就放我下来。” 呼吸和体温都在耳侧，花无缺的耳朵渐渐地，又红了起来，他道，“不累。” 花无缺背着他走过隧道。 隧道里光很暗，但是凌有梦自幼生活在黑暗之中习惯了黑暗中视物，花无缺的夜视能力极好，倒也不觉得这隧道有多黑。 直到一刻钟后，花无缺忽然止步。 凌有梦低声问，“公子，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说话。”花无缺道，“我们去看看。” “公子小心些。”凌有梦凑近了花无缺，声音微弱，“若是发现不对，我这里有毒药。” 花无缺本因为凌有梦的靠近而脸红，却在听见毒药时愣了愣。 花无缺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嘴角，心里有些欢喜，他早就知道小梦有秘密，如果小梦愿意将秘密分享给他，想必也是在信任他了。 花无缺的声音也轻，他道，“好。” 花无缺隐匿了声息，放轻了脚步往前，这一看竟发现里面的人是个熟人。 “小鱼儿！”凌有梦微微睁大眼。 在打转的小鱼儿转过头来，先是见了花无缺，又看见花无缺背着的凌有梦。 他微微张了张嘴，“你这是怎么了？” “脚崴了。”凌有梦道。 花无缺一言不发走过来将凌有梦放一旁坐好，他问，“现在疼得厉害吗？” 凌有梦摇了摇头。 花无缺转过头看小鱼儿道，“小鱼儿你我二人的恩怨先放到一旁，小梦受伤了，我知道你会药理，你能替小梦看看吗？” 小鱼儿哼笑一声，“你我什么恩怨？又为什么要牵扯小梦？” 凌有梦：“……” 花无缺：“好，那你……” “不必你说我也会替小梦看的。”小鱼儿道，“我与小梦是朋友，何须你来请求。” 花无缺道了声谢给小鱼儿让了位置。 小鱼儿极为不爽蹲下了。 他看了看凌有梦被包扎好的脚踝，抬头看了一眼凌有梦道，“我要给你取了看看。” 凌有梦点了点头道，“有劳。” “有劳什么有劳？”小鱼儿嘀咕，“昨晚你与我在新郎房中私会时不见你说有劳。” 凌有梦：“……”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私会啊？ 花无缺一心关注着凌有梦的伤，并没有听到小鱼儿的嘀咕，他忙问，“怎么样？” 小鱼儿伸手按了按凌有梦的脚踝，凌有梦没忍住瑟缩了一下，显然是疼的。 花无缺急道，“你能不能轻一点？他很疼。” 凌有梦忙道，“公子，不疼。” 小鱼儿抽了抽嘴角，“肿成这样当然疼了。” “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消肿？”花无缺问。 小鱼儿从自己兜里找了一下翻到了一个药瓶，“先给他涂点药，这里没有能让他消肿的东西，我身上也没有别的药剂，只能赶紧出去。” “你为何会在这？”凌有梦问。 “追人，掉下来的。”小鱼儿道，“我听见了水流声，想必这里有地方能出去的，刚刚我也是在看。” 凌有梦点了点头。 小鱼儿给他重新包扎好，花无缺伸手将凌有梦扶起来，“现在好些了吗？” 小鱼儿伸到一半的手默默地收回，他闻言道，“你当我那药是神丹妙药呢？刚上好就好了，他这个脚不能多动。” “无妨。”花无缺道，“我背他。” 三言两语就定好了，凌有梦身为没有多少行动力的伤患，只能服从。 他趴在花无缺背上，小鱼儿叹道，“早跟你说了，若是跟着我，你定不会受伤。” “你不也摔下来了？”凌有梦没忍住呛了一句。 “我没受伤啊。”小鱼儿道。 “我家公子也没受伤。”凌有梦道。 花无缺温柔道，“我自然是不会受伤的，若是我受伤了，谁来照顾你啊？” 凌有梦：“……” 小鱼儿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两人黏黏糊糊又磨磨唧唧的。 顺着小鱼儿说的方向，三人又走了一阵，总算是看见了一丝微光。 “但是被堵住了。”小鱼儿推了推那块大石头，“看起来推不开了。” “小鱼儿，快发挥你那聪明绝顶的脑袋想想。”凌有梦道，“要不然我们得死在这里了。” 小鱼儿一喜，“你终于承认我聪明了那是，世界上就没有我小鱼儿解决不掉的事情。” 凌有梦：“……” “胡说。”花无缺却接了凌有梦上一句话，不轻不重道，“你绝不会死在这里的。” 小鱼儿：“……” 凌有梦道，“公子，你先放我下来，然后你和小鱼儿看看，这个石头要怎么办？” 第52章 双骄（8） 小鱼儿瞥了凌有梦一眼,“你俩到底谁是公子啊？” 凌有梦：“……”他是不是确实太随性了些？ 花无缺看了一眼凌有梦认真道，“我是小梦的公子，但是我们不是主仆，所以小梦可以对我说任何话。” 小鱼儿耳朵动了动,不知为何觉得这话听着像我是小梦的夫君一般,他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只觉得自己可能脑子也有点毛病。 花无缺说完,伸手敲了敲那块巨石。 “能不能用内力轰开？”凌有梦忽然问。 问完他也笑了一下,大概觉得自己太傻了些。 花无缺想了想却果真后退一步，“那我试试。” “……”凌有梦忙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只听砰的一声。 凌有梦呆若木鸡,花无缺的内力……真的有这么深厚吗？ 小鱼儿也蒙住，他算了一下自己和花无缺如果要决斗的话……那他决计是打不过花无缺的。 花无缺回头邀功般地看着凌有梦,“小梦,如何？” 凌有梦面无表情竖起大拇指，“公子真是……非常厉害。” 花无缺又耳热了，他心里有些崩溃，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外面是一个瀑布,难怪小鱼儿能听见水流声。 花无缺本还想背凌有梦，被凌有梦拒绝了,在山洞里还好没人看见,若是在外面还这样只怕花无缺一世英名就毁在他身上了。 花无缺无奈,只好扶起凌有梦。 他道，“那你靠我身上,这样右脚就别使力了。” 凌有梦点了点头。 如同局外人的小鱼儿反手指了指自己,“这还有个人呢。” 花无缺看向小鱼儿,微微一笑,“今日多谢你。” “那你还杀我吗？”小鱼儿问。 “抱歉。”花无缺轻叹，“这是两回事。” 小鱼儿看向凌有梦道，“你看，花无缺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就不适合你追随，要不然你还是跟着我，我们两个双剑合璧……” “双剑合璧？”凌有梦咂舌，“你说错了吧？” 花无缺道，“我虽然要杀你，但是我想堂堂正正地与你决斗。” 小鱼儿哦了一声，“我懂了。” “先出去吧。”花无缺不再多说，“小梦的脚需要去仔细看看大夫。” 小鱼儿问，“需要帮忙吗？” 花无缺道，“不需要，我可以自己来。” 小鱼儿又嘀咕，“自己来？怎么说的好像这人是你的所有一样？” 凌有梦：“……” 他们又回到了早上那个医馆，老郎中依旧和小药童在打盹。 花无缺轻轻敲了敲桌，“大夫，看病。” 老郎中眯了眯眼看向花无缺，“什么病？” “我家小梦脚扭伤。”花无缺道，“劳烦您看看。” 凌有梦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花无缺，花无缺这句话听起来格外普通，没有丝毫暧昧之意，凌有梦便也没放在心上。 “哦你家小梦……”老郎中道，“在哪？我看看。” 花无缺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从别人嘴里重复出来他却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了，一时间心跳极快，耳朵极红。 凌有梦看了一眼花无缺的耳朵，疑惑地收回视线，这花无缺，实在奇怪。 花无缺让凌有梦坐好了让出位置给老郎中看。 花无缺看老郎中的手法只觉得胆战心惊，他连声道，“大夫，您能不能轻点？他很疼。” “公子。”凌有梦轻轻扯了扯花无缺的衣服，有些无奈，“没有那么疼。” 花无缺着急，“哪里不疼，你脸都白了。” 老郎中手一顿，看了一眼凌有梦素白的脸和鼻尖的汗，又看向花无缺脸上的冷汗。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人是你。”老郎中对花无缺道，“你这脸倒比他的更惨白。” 凌有梦抬头看了一眼花无缺，又愣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红肿的脚踝，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睫。 他笑起来实在好看，这会儿却无人看见。 花无缺确实是挺好的一个人，凌有梦想，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对他最好的人。 他帮自己的，好像也有点还不清了。 “他这个需要好好修养。”老郎中给凌有梦开了药，“药的话内服和外用的都有。” “苦吗？”花无缺不自觉皱着眉看着黑漆漆的药方。 “药哪有不苦的？”老郎中觉得好笑，“你若是担心他苦，给他买点蜜饯备上。” 花无缺若有所思，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个可行性。 凌有梦实在不好意思，他道，“大夫，您开吧，我不怕苦的。” 老郎中点了点头，又道，“今早可是你二人进来找我看心疾？” 一听见这个话题，花无缺就开始沉默。 凌有梦瞥了一眼花无缺，笑道，“今早确实是，是我们闹了一个乌龙，实在不好意思。” “今早这位公子给的银子给多了。”老郎中打了个哈欠道，“现在便不用再给钱了。” 花无缺低声道，“早上是我唐突了。” 老郎中笑着摇了摇头，“少年人，为爱——” “小梦。”花无缺转头看向凌有梦，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老郎中的话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凌有梦道，“还好。” 老郎中看了一眼两人，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花无缺提着药包，又将凌有梦扶回客栈。 “公子，实在是麻烦你了。”坐在床上凌有梦歉意道，“从峨眉山到现在，都是我在受伤生病，又都是你在照顾我。” 花无缺摇了摇头道，“我早说了，我们该互相照顾。” 凌有梦沉默了半晌，又微微笑了笑，他低声道，“我以前，从未与人互相照顾过。” 花无缺没有追问，他只道，“以后便有我了，我会与你互相照顾，我早说了，我们也不是主仆，我从未将你当做我的仆人。” “那公子可是将我当做你的朋友？”凌有梦问，不待花无缺回答，他又道，“只是我早就发过誓，我不会再有朋友。” 花无缺也沉默下来，他沉默地替凌有梦换了药包扎好，在凌有梦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开口，“小梦，为什么你这样排斥有朋友？” 为什么这样排斥有朋友？ “公子肯定不知道，幼年时，我是被当做女孩打扮，也是当做女孩养大的。”凌有梦微微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情绪，“因为在移花宫不能出现男人。” 那个时候，邀月发现了他，想要将他杀掉，但是细细地打量了他许久之后，忽然又把他丢给秋官道，“好好养着他。” 照顾好好养着，便是指给他女孩子的衣服，学女孩子的活计，还有做女孩子做的事。 待他渐渐长大一些后，他便有了新任务，他要学习制毒杀人，出一些移花宫的女孩子不能出的任务，要在黑暗中视物，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另一个女孩子。 他便把那个女孩子视作朋友，直到某次出任务的时候，那个女孩把他推进了光明中。 他是不可以见光的，见光意味着他会被发现已经无法隐藏的男性身份，也意味着他会被关进禁闭室。 禁闭室里黑黝黝的，凌有梦早已习惯黑暗，但是禁闭室里还有蛇蝎，即便是无毒，对于凌有梦来说，也足够恐惧。 那个女孩子后来去哪里了凌有梦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从那以后，制毒出任务的变成了他一个人，他也不再需要朋友。 他的任务从来没有完成过，他永远杀不了人，任务失败的惩罚也有许多种，凌有梦每一种都体验过了。若是没有系统，说不了凌有梦早就死了……当然，这些都是生活在上面的花无缺不知道的。 花无缺是移花宫的少宫主，即便邀月怜星对他再严厉，他依旧有着少宫主的待遇。 这些，凌有梦曾经觉得他永远也不会说出来，也不会告诉别人。只是今日在花无缺温柔的眼神下，他却草草地说了几句。 也许是不想花无缺总想与他交朋友。 他说得简单，花无缺的目光却变得深沉而悲伤，仿佛被惩罚的人不是凌有梦而是他一般。 花无缺轻声道，“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若是我知道，我一定会带你出来的。” 他的愧疚和神色都不作假，自然而然，发自内心地流露。 “……公子，你不用这样，我已经习惯了。”凌有梦按了按脑袋笑了笑，“更何况，如今我不是跟着公子出来了吗？” “你跟着我出来了，我并不知道你以前受了许多苦。”花无缺语气也透露着难过，“若是知道，我定会对你再好些。” “公子没有义务对我好。”凌有梦觉得与花无缺好像是说不通了，“你如今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也不知该如何偿还。” “不用你还我。”花无缺收好了东西，“我一会儿下去续房，在你的脚伤好以前，我们不离开此处。” “可是……” “没有可是。”花无缺语气强硬了些，“你的伤才是第一位，别的都可以放放。” 顿了顿他又道，“两位宫主也并未说要在何时何地杀了江小鱼，我们可以不着急。” 凌有梦低低笑了一声，“公子还是不想杀了小鱼儿吧？” 花无缺听见凌有梦笑，摸了摸耳朵，他道，“我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我与江小鱼不该斗个你死我活，只是师命难违……” “公子觉得，两位宫主的话就一定是可信的吗？”凌有梦的声音轻了下来，“两位宫主为何一定要你杀了江小鱼？而且必须亲手所杀，你难道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第53章 双骄（9） “以两位宫主的手段,以移花宫的人力，不过杀一个江小鱼而已，为什么一定要少宫主来亲手杀？” “移花宫除了公子从未有过男子，我不算,毕竟在她们眼里我与她们一样。而这个男子是由大宫主和二宫主亲自抚养教导,然后亲自对你下令,好像自幼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去杀小鱼儿一般,这又是为什么？” “这些,公子都想过吗？公子从不觉得奇怪吗？” 花无缺坐在床边，凌有梦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面转。 他难得有些心浮气躁,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大宫主和二宫主两位师父,因为她们将他抚养长大。另一方面他却又克制不住地觉得凌有梦说的是对的，到底是为什么。 隔壁屋被敲响,凌有梦清越的声音传来,“谁？” 那边没有说话声。 花无缺站起来打开房门，却见凌有梦房门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像是在等着凌有梦开门。 “你是何人？”花无缺语气微沉。 那黑衣人一听见声音，转身便跑。 花无缺跟着追了两步却又站定,他不知那是什么人，而如今凌有梦脚又受伤了,他是绝不能乱跑的。 但是即便是一墙之隔,放任小梦一个人住一间房也太危险了。 这样想着,花无缺敲了敲门道，“小梦,是我。” 里面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又响起,“公子,你直接进来吧,我没锁门。” 花无缺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他轻轻地舒了口气，然后推开门。 凌有梦坐在床上，一只脚已经下地了，看起来像是准备下床。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要做？”花无缺忙关了房门走过来，“你跟我说，我帮你做。”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没有，只是方才有人敲门，又没人说话，我准备看一眼，谁知是公子你。” “刚才不是我。”，想起那个看不清脸的黑衣人，花无缺微微皱眉，“小梦，你受了伤不方便，又有身份不明之人在外面敲门，我实在担心你。” “所以今晚我就在你房里睡如何？”花无缺又道，“你不必管我，柜子里有床被，我打地铺就好。” 凌有梦有些许无奈，“哪有让公子打地铺的道理？床很大的，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与我一同睡。” “不介意不介意！”花无缺连声道，说罢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耳朵微红，“我睡觉很老实的，绝不会乱动，也不会碰到你。” 他发誓他绝对没有乱想，但是一想到能与小梦同床共枕，花无缺便忍不住觉得高兴和有些克制不住的羞涩。 凌有梦当然相信花无缺睡觉很老实，毕竟在移花宫，可是连睡觉都有要求的一个地方。 花无缺扶了凌有梦躺下，又吹灭了蜡烛和衣躺在凌有梦身边。 他果然十分克制自己，决不允许自己乱动一下。 大概是花无缺身子实在僵硬，旁边的凌有梦轻笑一声，“公子，你为何这般紧张？” 为何紧张？ 花无缺确实紧张，他鼻尖都冒汗了，不仅如此，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也格外急促，好似又患了心疾一般。 好奇怪，为什么一碰到小梦，他就变得这样奇怪？莫非他实在想与小梦做朋友与小梦亲近了？ 只是这样也还差一点点。 做朋友好像不太够。 花无缺低声道，“我也不知为何紧张，许是怕碰到你的伤。” “无妨。”凌有梦含笑道，“公子你放松些，我的伤没有那样严重的，更严重的伤我都受过。” 花无缺一听这话，果然不紧张了，他脸上露出心疼之色来，却并未人凌有梦看见。 好半晌他才道，“很晚了，睡觉吧小梦。” 旁边的人呼吸均匀，花无缺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凌有梦。 他一眼便看见了凌有梦长长的轻颤的睫毛，花无缺心头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知为何想起那个梦来。 想起在梦里，他是如何亲吻这双眼睛…… 花无缺猛地坐起来，又心里崩溃地躺下。 他闭上眼想，绝不可以再想这等侮辱小梦的事出来了。 越是克制，却越是克制不住，花无缺心烦意乱地睁开眼，顺从心意盯着凌有梦的脸，这次他渐渐平静下来。 他再次闭上眼，睡着了。 第二日凌有梦醒来感到一阵憋闷，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滚到了花无缺怀里，被花无缺紧紧抱着。 再想起昨晚说自己睡眠很好的花无缺和十分信任花无缺的凌有梦：“……” 花无缺几乎把克己复礼刻进了骨子里，凌有梦怕花无缺醒来尴尬，只得艰难地从花无缺怀里钻出来。 谁知花无缺像是发现了他的动作，手臂收紧，凌有梦根本动不了。 这人睡着了还有抱东西睡觉的习惯吗？ 凌有梦：“……” 算了，安详地躺平吧。 他又重新闭上眼，重新陷入了睡眠。 再醒来的时候花无缺已经起床了，花无缺端坐在桌边，桌上还放着粥和药，而花无缺闭着眼像是在凝神静气。 凌有梦没有打扰花无缺，他看了不过两眼，花无缺便若有所感的睁开眼。 “小梦醒了？”花无缺道，“方才我下楼给你热了药和取了点粥，你先把粥喝了，再喝药。” 凌有梦坐起来靠在床上道，“多谢公子。” “你我二人还说什么谢谢？”花无缺温和道，“我们在外本就该互相照顾。” 凌有梦这次没再说什么了。 他从花无缺手里接过粥，小口小口地喝了，一抬头见花无缺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凌有梦不解，“公子，可是我脸上沾东西了？” “没有没有。”花无缺忙摆手，“这粥好喝吗？” 凌有梦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公子，粥大抵都是一个味道的。” “不好喝吗？”花无缺微微皱眉，“那你明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不用。”凌有梦道，“喝粥就好。” 花无缺知晓凌有梦是不想麻烦他，他眸光微微黯淡了一瞬，又想到凌有梦自幼的经历，只怕他是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如今身边即使多了一个花无缺，对他来说改变也不多。 这样一想，花无缺又觉得路很远，他得做好长期准备，务必要让小梦将他放进心里。 “今晚我还是打地铺吧。”花无缺忽道。 他脸色有些微红，想必也是发现自己醒来的时候没有那么端庄。 凌有梦故作不知，“为何？” 花无缺道，“你受了伤，我怕挤着你了。” “昨晚可挤着我了？”凌有梦问，“我没感受到。” 花无缺耳朵也红了，他声音极低，“昨晚，没有……” 凌有梦心底想笑，表情却淡定，“既然没有，那为何担心挤着我？你是公子，即便打地铺也该是我打地铺。” “……”花无缺静默了一瞬道，“不，我们一起睡。” 他打定主意，今晚睡觉的时候定要好好地把自己约束好，绝不雷池半步。 直到好几个早晨花无缺都发现自己怀里又多了个人时，他放弃了挣扎。 他甚至怀疑，或许自己其实是个登徒浪子也说不定，要不然平日睡觉都好好的，怎么身边多了个人他却把人给搂上了。 但是…… 花无缺看着怀里的人微微颤抖的又长又翘的睫毛时，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跟着颤抖。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花无缺松开手，下了床，他打开房门出去给凌有梦热药，自然也没发现，凌有梦睁开了眼睛。 窗户被轻轻地敲了敲三下。 凌有梦下床打开了窗户，平静地看着外面带着兜帽的人。 “大宫主说，让你催公子去找小鱼儿，不要再在客栈逗留了。”来人的声音温柔的，却不容拒绝，“你这伤，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为何你要在这里待这么久？你莫不是在拖延时间吧？” 凌有梦没说话。 她又道，“你该不会是想要背叛移花宫吧？你是知道的，背叛移花宫者会如何，我劝你三思后行。” 凌有梦弯了弯唇，“我自然是知道的。” 她微微一笑，“我知晓你不会杀人，这次也不是让你杀人，你的任务极为简单，若是这个任务都失败了，我怕是保不住你了。” 凌有梦关上窗，坐了一会儿。 【少侠，你准备何时离开移花宫？】系统问。 【不着急，你也说了，小鱼儿和花无缺并没有真的自相残杀。】凌有梦道，【我可以再等等。】 【这次我一定会帮你离开移花宫的。】系统笃定道。 凌有梦笑道，【多谢啦。】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花无缺见凌有梦坐在桌边，微微皱眉，“伤还没好，怎么一个人下床了？可以等我回来。”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看着花无缺，“公子，你这几日可见着小鱼儿了？” 花无缺摇头，“不曾，或许他已经离开了镇子。” “回床上我给你换药。”花无缺道。 凌有梦点了点头。 花无缺看了看凌有梦的脚踝，已经消肿许多了，好好养的话，没多久就能好了。 花无缺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高兴自然高兴凌有梦的伤要好了，只是伤好了却又意味着他们要离开了。 “怎么了？”凌有梦见花无缺情绪不对问道。 “……没事。”花无缺温柔道，“你的伤好了许多，我很高兴。” 凌有梦笑道，“都是公子的功劳。” “你受伤也是我的功劳。”花无缺喃喃。 前些日子不觉得，今日花无缺握着凌有梦的脚时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赶紧给凌有梦包扎好，然后低声道，“小梦，可以了。” 凌有梦看了一眼，又看向花无缺，他问，“公子，你好像不开心？” 第54章 双骄（10） “没有不开心。”花无缺否认道。 “公子可是觉得我们要走了舍不得？”凌有梦笑问。 “没有。” 花无缺摇头,他并没有舍不得离开，他只是舍不得……和小梦两个人的时光。 这个念头一出,花无缺倏然一惊。 他赶紧制止自己再想下去,放空了大脑。 凌有梦道，“那公子可是觉得在这里待着无聊了？” “没有。”花无缺又道，他顿了顿才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一离开，就意味着要去杀江小鱼了。” “公子不想杀小鱼儿。”凌有梦点头，“我知晓的。” 花无缺苦笑,“只是我不知师父为何非要我杀了他。” “算了，先不说这个。”花无缺将药给凌有梦,“先喝药。” 花无缺看着凌有梦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下去,他低声问,“小梦，你想不想离开移花宫？” 凌有梦手微顿，放下碗,他神色自若笑道，“公子为何这样问？” “我知道你不喜欢移花宫。”花无缺道,他怕凌有梦怀疑他,忙又道，“我只是不想你不开心。” “我开不开心也没有很重要。”凌有梦道，“公子不必在意。” “为何不在意，我特别在意。”花无缺脱口而出，“我就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就希望你高兴,看到你开心我也会开心。” 凌有梦愣了愣,他只以为花无缺对他好,倒没料到花无缺这般在意他的感受。 朋友？ 凌有梦心头有丝莫名的异样，他轻轻地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公子。” “你若是不喜欢移花宫，我自会帮你。” “公子要如何帮我？”凌有梦饶有趣味的看着花无缺，“若是被发现了，我可离死不远了。” “胡说。”花无缺伸手捂住凌有梦的嘴，“不许乱说话。” 凌有梦眨巴眨巴眼，唔了一声。 掌心的唇温热柔软，花无缺耳朵又红了，他似被烫到一般收回手，低声道，“我定会帮你的，小梦。” 凌有梦不置可否，他不认为花无缺这样的少年能在移花宫两位的监视下帮他离开移花宫，也不认为花无缺的话语权能大到说几句话他就能脱离移花宫。 他不能靠别人，还是得他自己来。 此刻听见花无缺的话，他也只是笑笑。 。 凌有梦的脚总算能下地了。 窗户又被敲响，他皱了皱眉打开，却见小鱼儿趴在窗户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冒着被花无缺杀的生命危险来看你，你感不感动？” 见是小鱼儿，凌有梦心底悄悄地松了口气，淡淡道，“你居然还在镇子里没离开？” “你们都没走，我当然也不会走咯。”小鱼儿手一撑坐在了窗框上，歪着头看着凌有梦，“脚怎么样了？” “还行。”凌有梦道，“你怎么样？” “挺好的。”小鱼儿瞧起来怪乐呵的，“只要花无缺不追杀我，就没有什么能难倒我。” 凌有梦笑了笑，“花无缺……公子也不想杀你，只是师命难违。” 小鱼儿忽问，“你的师父是谁？” “我师父？”凌有梦愣了愣，“我没有师父。” 小鱼儿道，“你们是不是要离开了？” 凌有梦点头，“自然要离开，公子以为你离开镇子了，他要去寻你。” 小鱼儿啧了一声，“看来我也得努力些，否则只能被花无缺杀了。” 凌有梦定定地看了许久小鱼儿，把小鱼儿看得不自在，“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想和公子打吗？” “我，和平大使。”小鱼儿道，“怎么会想做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 凌有梦又笑，“和平大使？” “怎么？不像？”小鱼儿轻哼一声，“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误解？不太像有。” 小鱼儿：“……过分！” “好了，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小鱼儿道。 凌有梦点头，“你说。” “我要走了。”小鱼儿道，“来跟你告个别。” 凌有梦：“……我原以为你早就走了。” “你怎么这样啊？”小鱼儿不爽，“我冒着被花无缺追杀的危险来跟你道别，你就想说这个？”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凌有梦鼓励道。 小鱼儿：“……我走了！” “注意安全。” 小鱼儿没走多久，花无缺便回来了。 “公子去哪了？”凌有梦问。 “买了点东西。”花无缺提着东西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果脯和包子，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果脯，但是想买些给你尝尝。” “包子还是热的，他们家的包子据说特别好吃，我跑了两条街排队买的，你可一定要试试……” 花无缺唠唠叨叨的，凌有梦沉默地看着他的侧脸。 “怎么了？”花无缺转过头来见凌有梦一直看着自己，不明所以。 凌有梦轻轻摇了摇头，他微微笑道，“公子，你可真是太好了。” “……” 被夸了，花无缺耳尖又泛红了，他低声道，“也没有很好，只是想对你好一些，但是不想让你觉得要偿还我。” 凌有梦只当没看见花无缺的耳红，他已经发现了，花无缺但凡被夸一下，都会耳朵红，好像极其害羞似的。 他接过花无缺手里的包子问，“那公子，我们何时离开？” “过两日。”花无缺道，他重复了两次，“过两日。” … 花无缺牵了匹马看向凌有梦，“骑马吧，你的脚刚好，我总担心。” 凌有梦问，“只有一匹马？” “一匹就够了。”花无缺理所当然道，“我与你一起。” 凌有梦：“？” 花无缺道，“你伤刚好，一个人骑马若是再摔下来怎么办？我跟你一起不会发生这种事。” 凌有梦：“……公子，你是不是有点过于担心了？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花无缺没说话，只是看着凌有梦，很显然，他觉得凌有梦已经是瓷娃娃了。 凌有梦无奈退了一步，“那好，一起。” 花无缺这才笑了起来，“一起。” 这也太奇怪了，凌有梦想，两个男人，同骑一匹马。 但是花无缺不觉得奇怪，他只觉得心跳又快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有些后悔同骑一匹马的决定，因为他现在搂着凌有梦的腰，脑子里想到的却是那天夜里那个梦中，他伸手握住的纤细腰肢。 与他梦里的一样，盈盈一握。 真的一模一样，花无缺脸色红到不行。 “公子。”凌有梦低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花无缺奇怪地问。 “就是……”凌有梦木着脸，面无表情地道，“你那个硌着我屁股了。” 第55章 双骄（11） 什么硌着……屁股了？ 硌着,屁股。 花无缺抽回记忆中的思绪，在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时,脑子一懵,混乱到不知今夕何夕。 他这下不仅耳朵和脸红，甚至连脖子也红成一片，好好的无缺公子变成了红脸关公。 要被当做流氓还是登徒浪子了？ 花无缺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小梦,我，我就是想起来……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凌有梦看不见花无缺的脸色,却也能从花无缺的语气中想象到花无缺的表情,他自然也知道花无缺不是故意的，毕竟这可是无缺公子。 毕竟是青春期的少年人，有冲动,凌有梦也十分理解。 只是花无缺手忙脚乱的样子竟十分可爱，凌有梦便坏心眼的没有说话。 “小梦,你别生气。”花无缺最后只委屈地说了这么一句,“你若是生气，可以惩罚它。” 凌有梦：“……” 凌有梦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他问，“公子准备让我怎么处罚他？割了还是切了？” 花无缺僵硬着不敢动，从小到大他从未如此狼狈过,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竟做出这等事情来,实在是对小梦太不尊重了。 小梦这样的人,怎么能被这种冲动侮辱,花无缺都恨不得切了这个侮辱了小梦的玩意，但是转念又想，这东西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若是是侮辱，那是自己侮辱了小梦…… 想到这里，花无缺语气艰涩道，“若是小梦想打我骂我或是给我一道毒，我也绝无怨言……” 凌有梦见花无缺是真的快要崩溃了，也不忍心再逗他了，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纯情少年，遇到这种事，想来已经不知所措了，自己再说几句，怕是花无缺要以死谢罪。 凌有梦叹道，“可是怎么办？公子这样好的人，若是毒死了，世间便再也没有了。” 花无缺的声音又轻又低又难过，“我希望，我死后，小梦可以不要再回到移花宫……” 凌有梦：“……” 凌有梦这下是彻底没脾气了，他道，“公子，我与你开玩笑呢，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你不用这样内疚。” 花无缺轻轻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是它……一直不下去。” 越是紧张，越是慌乱，它好似越是精神抖擞。 凌有梦也感觉到了，他只觉得脑门一跳一跳的，“公子，下马找个地方，你解决一下我们再上路。” 花无缺垂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向来端方自持，两次这样的局促事件都与凌有梦有关，纵使他还没想清楚自己对凌有梦的感情，却已经明白凌有梦对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朋友那样简单。 花无缺靠在树后，凌有梦就在另一边喂马等着他，只是花无缺崩溃地发现，他若是不慎回头看见了凌有梦或者想到了凌有梦，便会越精神，若是不想或不看，却又出不来。 无缺公子实在是委屈极了。 凌有梦等了许久不见花无缺出来，他没忍住走近了些问，“公子，你好了吗？” 树后传来花无缺闷闷的声音，“我……出不来。” 甚至好像因为听见了凌有梦的声音更精神了。 凌有梦：“……”出不来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怎么办小梦？” 凌有梦觉得花无缺都要哭了，虽然他知道，花无缺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哭，移花宫的教育也是不允许花无缺哭的。 凌有梦微微叹了口气，“若是公子不介意，我帮你如何？” 凌有梦听说男生宿舍有时候也会互帮互助，虽然他们宿舍没有这种事情发生。又因为这种事情确实正常，所以这会儿凌有梦问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他是轻松地问了出去，花无缺却又一次蒙住了，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却先一步脑子开口问，“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凌有梦道，“只是这种事情我也很少做，怕弄疼了公子……” 花无缺没有说话，他正在为自己脱口而出的三个字感到绝望，他想，或许自己真的是变态也说不定。 “公子，你还好吗？”凌有梦没有得到回应，又问了一句，他微微皱了皱眉，莫非花无缺真的哭了？ “还好。”花无缺勉强维持着正常的语气。 “若是不介意，我便帮你吧。”凌有梦道。 花无缺又没有说话了，他心里又觉得紧张又觉得窃喜，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窃喜什么。 凌有梦只当花无缺不好意思说，他绕过大树站到花无缺面前。 凌有梦见花无缺的目光复杂他也没有多想，在花无缺面前蹲下道，“公子，我来吧。” 这种事情他说得平静又自然，花无缺偏着头，红着耳根低低的嗯了一声，又说了句多谢。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公子帮我许多，我帮你这么一件事也算不得什么。” 什么叫算不得什么？花无缺迷迷糊糊地想，这种事情，除了他未来的夫人，他是绝不会让另一个人帮他做的。 他未来的夫人。 花无缺怔怔地看着凌有梦泛红的脸，和冒着薄汗的鼻尖，好像有什么东西越见清晰。 他又魔怔似的伸出手指，在凌有梦鼻尖上点了点。 凌有梦疑惑抬头，“公子，怎么了？” 就是这种目光，这样的眼神，全心全意的，只看着他。 花无缺微微张了张嘴。 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冲动促使着花无缺忽地伸出手，将凌有梦紧紧地拥入怀中。 黏腻的东西将两人都弄脏了。 …… 清澈见底的溪水倒映着花无缺发怔的脸。 凌有梦换好了衣服，半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他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溪中的花无缺道，“公子，你洗好了吗？” 花无缺低下头，不敢看凌有梦看见自己的眼睛，他声音也低，“好了。” “好了就快些把衣服穿上。”凌有梦道。 花无缺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凌有梦若有所思地看了花无缺一眼，他觉得，此刻的花无缺说不定三观尽毁。 自己真的被一个男人帮助了，甚至在那个时候还抱住了这个男人，说不定花无缺要对自己的性向都要产生怀疑。 想到这，凌有梦开口道，“公子。” “嗯。” “你不必放在心上。”凌有梦道，“这种事情，兄弟之间互相帮忙是很正常的。” “很正常？” “嗯，我曾经也听说过许多，你不必因此介怀。” “我不介怀……”花无缺系好腰带，转身看向凌有梦，“你也帮助过其他人？” “没有。”凌有梦忽略掉心里那丝怪异之感道，“我只是想宽慰公子，毕竟公子从未有过这种窘况，我怕公子一直念着。” 花无缺脸红道，“不……”不用宽慰。 若是说心里话，花无缺其实觉得这种感觉极好，甚至花无缺还觉得，小梦身上有他的气息这种感觉更好。 但是这种想法实在不应该，分明在这之前他还觉得只要有一点……都是亵渎小梦的，花无缺赶紧制止了这样的想法。 他抿直了嘴角，看着凌有梦的后脑勺。 “小梦，头发是湿的，我帮你……” “公子。”凌有梦并未听见花无缺的话，他看了一眼天气站起来道，“我们在这里逗留了太多的时间，现在该走了，否则，要歇在野外了。” 花无缺闭上嘴，他轻声道，“我知道了。” 方才的事情一过，花无缺又是那个雅正有礼的无缺公子。 系统却啧啧道，【少侠，花无缺跟你在一起时可爱多了。】 凌有梦眼也不抬一下，【他确实可爱，不是因为跟我一起可爱，他对谁都很好。】 【花无缺像极了男高中生，这才是少年人的恋爱啊。】系统当做没听见凌有梦后面那句话道，【害羞脸红，互帮互助什么的……】 【有病。】凌有梦无语道，【花无缺对我可没有什么心思，你别胡说八道。】 【那你喜欢花无缺吗？】系统笑嘻嘻问。 凌有梦淡淡道，【与你何干？你是系统又不是月老，你管这些做什么？】 系统：【嘿，我知道，花无缺对你好，一腔赤忱热血，你一定动心了。】 凌有梦道，【少在那胡说八道，你给我走远些。】 “公子。” 花无缺现在一听见凌有梦的公子便想到了凌有梦帮他时的公子，他耳朵的颜色基本没有消退过。 凌有梦只当自己没有看见，他道，“公子，看样子今日只能在野外住下了。” 花无缺嗯了一声。 “幸好我带了帐篷，我们可以就在此地驻扎。”凌有梦从马儿身上取下包袱来，“这里靠近水源，好取水。” 花无缺接过包袱道，“我们一起来快些。” 凌有梦点了点头。 两人确实快些，安好了帐篷之后，花无缺低声道，“我去逮只兔子来，今晚我们吃烤兔。” 凌有梦道，“好，那我便升火。” 花无缺速度也很快，他拎了兔子回来时，凌有梦刚刚把火升起。 花无缺默不作声地将兔子处理干净了，站在凌有梦身前低声道，“可以了。” “可以了我们便烤上。”凌有梦道，“公子，你下午一直不多话。” 花无缺：“……”他不是不多话，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不能说。 “公子。”凌有梦的声音忽然低了些，“你身后的树上有条毒蛇，你别动，我想办法杀了它。” 花无缺果真不动了，他极为信任凌有梦，一双温柔的眼看着凌有梦道，“好。” 凌有梦的武功不怎么样，但是他会用毒他也有暗器。 只是那条毒蛇虎视眈眈，凌有梦并不确信自己能有它的速度快，他担心自己一动被咬的是花无缺。 “小梦，别怕。”花无缺安慰道，“你就动手吧。” 凌有梦道，“公子，你别怕，我的毒药都是有解药的。” 花无缺嗯了一声轻笑道，“我不怕。” 凌有梦便肃起脸，他飞快撒了药粉然后扑过去抱着花无缺在地上滚了两圈，见花无缺脸色发白，凌有梦捧住花无缺的脸。 然后凌有梦亲了下去。 第56章 双骄（12） 花无缺睁大眼,他分明因为缺氧而难受，却又在凌有梦亲上来时,觉得什么难受都没有了。 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于是试探性地轻轻地碰到凌有梦的腰，凌有梦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一丝丝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那种缺氧的感觉渐渐缓和了,花无缺看见凌有梦的眼睛里映照出一个他来，那种表情一看便知并不正常。 凌有梦也感觉到了花无缺不正常的心跳，他以为毒还没解开,便又加深了些。 直到花无缺的心跳缓和了些，凌有梦才松开花无缺将人扶起来,歉意道,“公子,抱歉，只是这毒需要我的血，我又见你差点无法呼吸才出此下策。” 花无缺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凌有梦的唇上，艳丽的红色极为好看。 他魔怔似的伸出手按上了凌有梦的唇角,柔软的……只是他也不说话。 见花无缺不说话,凌有梦握住他的手，轻轻咬了咬唇，“公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生气。”花无缺忙道，“我看看那条毒蛇死了没。” 他不敢再看凌有梦,连忙转身看那条蛇。 毒蛇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想来这毒是格外猛的。 若是没有凌有梦的血,想必他也早就如同毒蛇一般,再没有气息。 血…… 花无缺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又猛地转头看向凌有梦，“为何你的血能解毒？” 方才只心慌意乱去了，此刻花无缺却紧紧地盯着凌有梦，眼睛一眨不眨。 凌有梦抓过那条毒蛇看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他笑了笑，“闲来无事便泡药浴，那些药早已流入了我的血液，能解毒自然是极为正常的。” 哪里正常了？ 没事为什么要泡药浴？ 花无缺的面色有些沉，看起来严肃冷淡极了，他声音也沉，“是不是她们逼你的？” “没有人逼我。”凌有梦道。 确实没有人逼他，只是他常年与毒打交道，而他的解毒在那时要差上一些，若是不慎沾上了总是极为痛苦，有人提了一句他便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身体不怕毒。 过程虽然痛苦了些，但是好在结果是好的。 凌有梦不承认，花无缺却在早知凌有梦的经历时，便已经对移花宫产生了怀疑，如今他心里的茫然也越来越多。 一方面是两位宫主的抚养之恩，另一方面是他从不知道的，在他如今最为在意的人身上发生的那些在平常人看来无法忍受的事。 “公子。”凌有梦轻轻拍了拍花无缺的肩，笑道，“你不要这副表情，其实根本没事的。” “公子……” 凌有梦越是无所谓，花无缺的心越是沉，他伸出手，将凌有梦抱在怀里，让凌有梦剩下的话也说不出了。 这个拥抱像是充满了安慰和力量，凌有梦甚至怀疑，花无缺再抱下去他会以为缺氧而死，只是，或许是从未有人这样安慰过他，他竟有些舍不得推开。 即便他与花无缺日后总会分开。 凌有梦微微闭了闭眼，轻声道，“公子。” “别说话。”花无缺低声道，“小梦，你先别说话。” 凌有梦到底没说话，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对花无缺有些过于心软了，又或者，他有些在乎花无缺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因为他与花无缺绝不可能。 他是绝不会再回到移花宫的。 “小梦，你不必再回移花宫了。”花无缺的语气坚定，“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再做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 “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再如同以前一般，无论……总之，万事有我，而你要做的就是跟紧我，别走丢了。” 这话实在是让人心动，凌有梦从未想过有人对他说，万事有我，他也想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我想与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分开。” 有些激动的血液凝固下来，凌有梦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公子。” 毕竟……他是花无缺。 怎么可能永远不分开。 他是花无缺，也不可能喜欢男人。 凌有梦却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笑容依旧好看，温柔，看得花无缺的心为他而动。 。 树林里除了蝉鸣便是脚步声，阳光影影绰绰。 “小梦，累了吗？”花无缺低声问，“累了的话，我们休息一会儿。” 凌有梦看了眼一眼望不到边的林子，又舔了舔干涩的唇，因着头昏沉沉的，便点了点头。 花无缺见凌有梦唇色泛白，便道，“今日我去打水，小梦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会，等我回来。” 凌有梦抬眸看着花无缺。 “我很快就回来。”花无缺扶着凌有梦坐下，“你看你脸都白了。” “那就麻烦公子了。”凌有梦没有再多说什么。 花无缺拿了水壶便走。 凌有梦头疼得厉害，他靠着树闭上眼。 没多久，凌有梦忽然听见女子温柔娇俏的声音，“公子，公子醒醒。” 凌有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面前蹲着个绿衣女子。 女子轻声问，“公子为何一个人在此？” 出于礼貌，凌有梦睁开眼低声道，“我等人。” “公子等何人？”面前的女子看着凌有梦的眼睛，轻轻地舔了舔嘴唇。 凌有梦没有发现女子的动作，他道，“等朋友。” “朋友？”女子问，“公子的朋友可是穿着白衣？拿了一把剑和水壶，长得英俊高大的少年？” “你为何知道？”凌有梦问。 “公子定是不知道。”女子苦笑一声，“此处是十大恶人之一萧咪咪那女魔头的地盘，那萧咪咪最是喜好英俊的少年，你那朋友，也被她抓去了。” 凌有梦一惊，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是有些转不过来，他着急道，“你在何处看见的？” “就在前面。”女子叹了口气，“公子，你别着急，我们应该想想如何对付那女魔头，救出你朋友……” “多谢。”凌有梦扶着树站起来，他按了按脑袋道，“此事与你无关，我自己去便好。” “与我有关的！”女子瞧凌有梦一副脆弱到像是随时可以倒下的模样更是着急，“我哥哥也被那女魔头抓去了，公子，我知道那女魔头的地宫入口，你且随我来。” 凌有梦迟钝地想了想道，“那好，我们一起去。” 女子用力点了点头，跟在凌有梦身旁，“我在这里蹲了好多天，才蹲到那女魔头地宫的入口，是在一个树穴里。” “树穴？”凌有梦看了许久没看到什么树穴。 “公子你随我来。”女子加快了步伐，四下看了看走到一棵大树前。 “公子，你来看看这里。”女子轻声道，“这树皮光滑无比，里面更是另有乾坤。” 凌有梦伸出手，将手按在树皮上，那树皮果然开了。 女子的目光从凌有梦葱白的手指上滑过，落到黑漆漆的树穴里惊道，“就是这里，我便是看见那女魔头从此处进去的。” “那我们快进去吧。”凌有梦道。 “可是。”女子有些迟疑，“公子看起来身体不适，若不然我们再等等……” “等不了。”凌有梦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他道，“我朋友在里面，我一刻钟也等不了了。” “那我们便进去吧。”那女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我实在担心……” “你若是担心，便在此处等我。”凌有梦道。 “不，我有些害怕。”女子瑟缩了一下，可怜巴巴道，“我与你一起下去吧公子。” “公子，这里面好似是空的，我见那女魔头进去了便没有再出来了，小心一些。” 凌有梦没再说什么，他率先进了洞穴，又在这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 这里离自己昏睡的地方并不算太远，那人又是如何带花无缺走，自己却不知道的？ 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凌有梦没有多加思考。 他脚下一空，轻轻地落在地上。 那女子也落了下来。 凌有梦回头看了她一眼，往前走去。 里面果然另有乾坤，墙壁雕刻着精美绝伦的壁画，装潢华丽富贵。 凌有梦却没有心思多看。 他揉了揉脑袋，只觉得头更疼了。 “小心些。”那女子声音温柔，“公子，莫被那女魔头发现了。” 凌有梦道，“多谢。” 那女子痴痴地笑了起来，她温柔道，“公子，我方才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你比我见过的许多男子都要漂亮。” “不仅漂亮，还有着其他男子比不上的魅力，脆弱和无辜实在格外诱人，格外令人有保护欲。” 凌有梦没说话，他迟钝地想了许久才道，“多谢夸奖。” 那女子又痴笑出来，她道，“公子怎么这般乖？这般乖可是会惹人欺负的。” 凌有梦微微皱了皱眉，他道，“也不知这地宫的主室在哪里，不知我公子又在哪里。” “公子。”女子道，“我还不知你的名字。” 凌有梦按了按太阳穴，大概是头疼的缘故，他觉得这女子实在有些闹人。 “公子可是头疼？”女子又问。 凌有梦摇了摇头。 他不说话，那女子却看着他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凌有梦终于听见了声音。 就在门后。 凌有梦看着那扇门，许久没动。 “公子，怎么了？”那女子问道。 凌有梦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那女子，好半晌才道，“我家公子没有在这里。” “你也没有什么哥哥被抓到这里来。” “这里确实是十大恶人之一萧咪咪的地宫，但是那萧咪咪却不是别人，正是你。” 那女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些，看着凌有梦的唇，她又娇笑道，“不错，公子是如何发现的？” 第57章 双骄（13） “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凌有梦缓缓道,“你一开始就在骗我，只是我今日头疼，无论什么都想不清楚,又担心公子,便跟你下来了。” 萧咪咪笑容加深,“不错，我一直在骗你，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你长得这般惹人怜爱，我怎么能不把你变成我的人。” 凌有梦道，“我一路过来,闻到了不下四种迷香，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还没晕倒。” 萧咪咪道,“确实。” 凌有梦轻轻地笑了笑，他一笑，萧咪咪的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叹道,“公子果然漂亮,比江小鱼还好看些。” 本想让萧咪咪睡上一觉的凌有梦一顿，问，“江小鱼？” “江小鱼，是我的皇后。”萧咪咪又掩着唇娇笑,“但是公子若是喜欢,我可以把皇后之位让给你。” 凌有梦静静地看着萧咪咪,他的目光温和而沉静,脸色却苍白格外惹人怜爱。 萧咪咪实在喜欢得紧,她伸出手推开那扇门道，“你随我进来吧。” “你放心，方才来时的路你不会再找到了，你也出不去了。”萧咪咪笑着，“不如跟我进来，与我一道做个快活神仙。” 凌有梦回头看了一眼，他跟着萧咪咪踏进了宫殿。 宫殿里的好几位青衫少年，坐在上位扎着小揪揪的，赫然是江小鱼。 “我们女王回来了。”小鱼儿哈哈笑道，等到他的目光移到凌有梦身上时，脸色却变了变。 萧咪咪道，“小鱼儿，你见我回来，怎么不高兴？莫非你认识我身后之人？” “不认识。”小鱼儿笑嘻嘻道，“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不过是他长得这样好看，我担心我的皇后之位保不住了。” 萧咪咪回头看了凌有梦一眼，她非常满意，“他确实漂亮，比你们所有人都漂亮，这样漂亮的人，以后就是我的了。” 凌有梦平静的看了萧咪咪一眼。 萧咪咪朝凌有梦伸出手，笑道，“你跟我过来吧。” 凌有梦没有动，所有少年都在看着凌有梦，像是在看他要不要牵萧咪咪的手。 凌有梦后退一步，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微微的弯了弯唇，“我不想跟你过去。” “你不怕我杀了你？”萧咪咪沉下脸问。 “我觉得!”小鱼儿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中气十足道，“这人实在不识好歹，你不如把人给我，让我替你好好□□一番，保证他乖乖听话。” 萧咪咪看了一眼小鱼儿，又掩唇轻笑，“小鱼儿，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小鱼儿神色自若，“怎么可能？我可是皇后。” “你这皇后实在不听话了些，刚当上皇后便吃醋，想来也是不想做皇后了。”萧咪咪道，“不若把皇后的位置让给他吧。” 小鱼儿大惊，“我这才第一天做皇后你就要给我降位份实在过分了些。” “那你也没伺候我。”萧咪咪娇笑道，“今晚你若把我伺候好了，明日我再把皇后的位置给你。” 小鱼儿的余光扫到凌有梦有些摇晃的身子，下了高台往萧咪咪走来，他笑道，“你也太可恶了些，别以为你叫迷死人不偿命就能这样侮辱我。” “迷死人不偿命侮辱你？”萧咪咪道，“如今我却觉得，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名号。” 小鱼儿道，“我的皇后之位可是不让给任何人的。” 萧咪咪又娇笑起来，“你这坏小子，脑子里面又在想什么？” 凌有梦终于撑不住了，他腿一软倒了下去。 “诶？”小鱼儿正好走到凌有梦身边，他顺手接住了凌有梦道，“你晕什么？让你做皇后还委屈了你不成？” 说罢，他一脸嫌弃的样子，“你瞧，我就说他不适合做皇后，弱不禁风，娇娇弱弱。” “可怜见的。”萧咪咪伸出手想抚摸凌有梦的脸。 小鱼儿一个哆嗦，差点没把人丢地上。 “你做什么？”萧咪咪问。 “他有点重。”小鱼儿道，“我差点没扶稳。” “该给他补补。”萧咪咪看着凌有梦的脸舔了舔唇，“否则不知何时才能侍寝。” 小鱼儿心里想，想得倒美，还给你侍寝。 “你把他扶走。”萧咪咪摆了摆手道，“等他身体好了，我再招他侍寝。” 小鱼儿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来，“我扶他去……行。” 小鱼儿一脸嫌弃的扶着凌有梦走了。 一离开萧咪咪的视线，小鱼儿便伸出手探了探凌有梦的额头，没发热，应当只是中暑了。 小鱼儿叹了口气小声嘀咕，“每次见你不是受伤就是生病，这身体也太弱了些。” 凌有梦微软的声音响起，“你……” “你没晕啊？”小鱼儿道，“你怎么就被这女妖怪都骗来了。” 凌有梦头疼得厉害，他声音微不可闻，“小鱼儿，你为何在这里？你可是与那萧咪咪……” “别胡说八道！”小鱼儿差点炸毛，“我怎么可能和她！！！” “我还没说……”凌有梦无奈的弯了弯唇角，“你来多久了？” “不久，也就早上。”小鱼儿道。 凌有梦哦了一声道，“早上……确实还来不及做什么。” 小鱼儿：“……” “我说花无缺也太不靠谱了吧？”小鱼儿道，“把你弄丢了也不知道发现没有。” 凌有梦轻笑一声，“公子替我取水去了，跟公子没有关系。” 小鱼儿哼哼两声，“你就给他找借口吧，早说了他就不适合你追随。” “你适合，为何你也跟我一样在此处？”凌有梦道，“我忘了，你还比我先下来。” 小鱼儿，“……” 在嘴皮子上他一生未尝有败绩，除了在凌有梦面前。 “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好了，我们可要准备离开了。”小鱼儿道，“我可不想去和萧咪咪睡。” 凌有梦没忍住又笑了笑。 “笑什么？”小鱼儿冷笑，“萧咪咪可是盯上你了，到时候你这身体只怕还没到萧咪咪面前又要晕倒了。” 凌有梦：“……” “坐下。”小鱼儿又给凌有梦倒了水来，“喝了。” “多谢。”凌有梦喝了水，唇色便没有那样苍白了。 “躺下。”小鱼儿又道。 凌有梦躺下了，他躺在床上道，“公子会找到我的。” “你倒是信他。”小鱼儿道。 凌有梦嗯了一声闭上眼。 小鱼儿拈酸道，“你这样信他，他还把你搞丢了。” 凌有梦没有说话了。 “你倒是睡得着。”小鱼儿又道。 凌有梦声音又细，“我相信你，自然睡得着。” 小鱼儿：“……”可恶！ 凌有梦睡着了，小鱼儿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凌有梦红红的脸蛋，想着，那萧咪咪说的真不错，他果然漂亮，比萧咪咪所有的妃子都要漂亮。 小鱼儿不知道又想了些什么，他坐在一旁阖上双目。 直到房门被敲响。 凌有梦一下子就惊醒了，他的头晕好了许多。 小鱼儿去开了门，外面的尖叫声一下子传了进来，随着挤进来还有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 “江玉郎？”小鱼儿眯着眼睛道。 江玉郎一眼便瞧见了床上的凌有梦，他脑子里思考着凌有梦的身份，脸上却带着笑，“江小鱼，江公子，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合作？”小鱼儿又道，“什么合作？” “地宫里此刻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江玉郎道，“你可要随我来？” 小鱼儿眼珠转了转笑道，“你是个坏孩子，我可不敢信你。” 江玉郎脸上陪着笑，“早上只是权宜之策。” 他的目光又移向那个看起来十分被小鱼儿信任的人身上，或许他正在想，怎么样让江小鱼把这个看起来会拖后腿的人丢下。 小鱼儿微微皱了皱眉道，“你先出去。” 江玉郎还想说什么，小鱼儿却笑嘻嘻道，“我想你也不希望萧咪咪来吧？” 江玉郎只得退了出去。 小鱼儿转身看着凌有梦，“感觉怎么样？” 凌有梦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一个坏蛋。”小鱼儿道，“若是他与你说话，一个字你都别信。” 凌有梦道，“他要与你合作，想必是有离开这里的办法。” 小鱼儿叹气，“那怎么办呢？” 凌有梦，“那你就去，虽然他坏，但是我相信你绝不会上他的当。” 小鱼儿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小梦你居然对我这样有信心。” 凌有梦：“……是啊。” “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那女魔头要强迫你可怎么办？”小鱼儿又道。 “……”凌有梦淡淡道，“她哪里能强迫我？” “怎么就不能了？你这么弱。”小鱼儿叹道。 凌有梦：“……我不弱。” “要不然这样。”小鱼儿眼珠又转了转笑嘻嘻道，“我们划拳，三局两胜，你胜了我就去，你输了，我就带着你。” 凌有梦：“你好幼稚。” 小鱼儿道，“你来不来？” 凌有梦道，“来啊。” …… 花无缺挟持着萧咪咪推开房门时，凌有梦一脸气鼓鼓的盯着小鱼儿，“你耍诈！刚刚分明是我赢了！” “冤枉！”小鱼儿大惊，“我还让了你一局，是你自己没把握住！” “分明是你出拳的时候换了一个手势，我看见了！” “我才没有——” 门发出沉重的响声，小鱼儿一惊，一下子将凌有梦挡在身后，却见花无缺的剑架在萧咪咪脖子上，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而顾人玉和小仙女等人也跟在他身后。 直到他看见了凌有梦。 他一下子松开萧咪咪扑过来扶住凌有梦的肩上上下下的打量，脸色上布满了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后怕，丝毫没有曾经那翩翩公子的模样。 “公子。”凌有梦小声叫。 花无缺却一下子把凌有梦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后悔，“小梦，对不起，是我的错，明明我平时让你跟紧我，可是今日我却把你搞丢了。” 凌有梦轻轻眨了眨眼道，“我没事的。” “哪里没事？”花无缺收紧了手臂，更紧了些，他低声道，“我很害怕，我害怕死了，我真怕找不到你了。” “什么一辈子的好朋友……哪里有好朋友不见了是这样的。”花无缺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他道，“我根本就不是想和你做一辈子好朋友。” 他越说声音越低，又像是越难过，凌有梦甚至觉得，他真的要哭了。 花无缺脑袋更低了，凌有梦雪白的脖颈与花无缺的脖子交缠在一起，仿若交颈的鸳鸯。 凌有梦恍若未觉，又或者，他是放任了花无缺，在这个时候有意放纵一下。 他轻轻地拍了拍花无缺的背道，“公子莫怕，我没事了。” “我想……我一直想，我是不是喜欢你，刚刚我想通了，在路上我想通了，或许不仅仅是喜欢，我是爱你的。” 第58章 双骄（14 问。 “我不想这样想。”花无缺又露出苦笑来，“她们虽然严苛，但是却将我抚养长大，于我有养育之恩。” 凌有梦点头，“我知道，公子肯定更想相信她们的，一定还有其他人知道的。” “若是至亲……”花无缺喃喃，“那她们一定很恨我们。” 【小花同学好厉害哦。】系统忽然道。 凌有梦道，【他是很厉害。】 【现在他也喜欢你，你也对他有好感，为什么你不接受他。】系统又问。 【你觉得，花无缺喜欢我吗？】凌有梦问，【他大概只是被这些日子的相处迷惑了，我上次不该帮他，他大概就没有这种想法了。】 【那前些日子你对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你喜欢他。】 【或许是因为没有人这样对过我，我便有些沉溺于其中，但是如今知道了他的想法，我却不能这样了，所以我才说或许他也是被我的行为迷惑到了。】 【小梦少侠，你这样很不对啊，你怎么总是为他找不喜欢你的借口。】系统嬉笑道。 凌有梦垂下眼帘，【你若是在移花宫那样的地方待许久，你也不会信别人有没有真心，更何况，他来自移花宫。】 【可是移花宫与他有杀父之仇，他不是移花宫的人。】系统不解，【而且小花同学对你多真心你该看在眼里的。】 【是啊，他不是移花宫的人……真心，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心，有没有更多的心神去爱人。】凌有梦淡淡道，【我该离他远些的。】 【……他也许根本不需要你费更多的心神，你只要站在那里等他爱你就好了啊。】 【那不公平。】 那是不公平的，不平等的爱情。 最终凌有梦和花无缺没有在地宫找到人，他们便暂且离开了地宫之中。 花无缺余光看了一眼凌有梦，又悄悄低头看了一眼凌有梦的手，有些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凌有梦的手指。 凌有梦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了些。 花无缺有些失落，但是他又悄悄看了看凌有梦的脸色，没有发现异常，也没有生气，脸上也没有排斥。 他那点失落又一扫而空。 花无缺又偷偷地碰了碰凌有梦的手，这下触碰得更清楚了些，花无缺肃着脸，耳朵却红了红。 凌有梦又移了移手。 花无缺好似玩上瘾了，反反复复来了好几次，耳朵也红了好几次。 凌有梦：“……” 凌有梦没忍住，“公子。” 花无缺猛地把手收回去藏好，“手自己动的，与我无关。” 凌有梦，“……” 凌有梦抽了抽嘴角，很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又有些不忍心了。 凌有梦知道，优柔寡断最是不好。 但是他对花无缺，的确会心软。 “公子，我……” “我知道！”花无缺急急开口打断凌有梦的话，“小梦你别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不愿意与我在一起，也不愿意接受我，我都知道了，你别说出来。” 他说你别说出来的时候，眼底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祈求之色，凌有梦哑然。 凌有梦低声道，“公子，我不是要说这个。” 花无缺怔道，“那你要说什么？” “我们好像迷路了。”凌有梦道。 花无缺这才抬头看去，茂盛的树枝遮天蔽日，藤蔓盘绕错综复杂，此处也阴凉无比，有几分鬼怪出没的意思。 花无缺道，“好像是，那我们返回去？” 好像只能返回去了。 只是绕了好几圈，二人还是未能找到来时的路，索性太阳照不进来，不至于那么热，但是走得久了，也还是累。 “先坐下休息一下。”花无缺道，“看来我们被困住了。”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一坐下花无缺便挨着他坐下来了。 凌有梦微微抬眸。 花无缺耳朵微红，“我……有点害怕。” 凌有梦：“？” 看着凌有梦的表情，花无缺声音微弱，“如今迷路了，若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可怎么办？” “不会的。”凌有梦道，“我们能出去。” 花无缺哦了一声，低声道，“我就是，很害怕，我出不去也没关系，但是小梦一定要出去。” 凌有梦顿了顿道，“公子，我们能出去的，别担心。” 花无缺没说话。 二人休整了一会儿，便又起身去寻出路。 这次他们特意绕得远了些，还做了不少标志，但是在看见熟悉的藤蔓时，凌有梦还是皱了眉。 “看来这里确实古怪。”花无缺道，他伸出手握住凌有梦的手，虽然有些耳热，却还是道，“小梦，我牵着你，我怕到时候发生什么意外，至少我们两个能在一起。” 这次凌有梦没有躲开了。 他看了一眼花无缺点了点头。 花无缺明显高兴起来，他嘴角上扬，握着凌有梦往前走。 自然也没看见，身后的藤蔓移动起来。 凌有梦耳朵微微动了动，他猛地转身，便看见藤蔓朝他与花无缺移了过来。 “公子。” 花无缺虽未看见，却在转身那一刻一剑斩下。 藤蔓齐齐断了，更多的藤蔓却又朝着二人过来。 花无缺一手将凌有梦护于身后，一手斩断藤蔓，速度也丝毫未曾落下。 凌有梦趁此机会翻找了一下，找出一个浑身漆黑的小瓶子。 他将瓶子丢出去道，“公子，打碎它。” 花无缺便一剑劈碎了那黑瓶，同时，凌有梦捂住花无缺的口鼻，二人飞速后退。 那瓶子里散了满天的粉末落在活物上，那活物便飞快地死亡，被腐蚀，最终化为淤泥。 这片地再一次安静下来。 花无缺赶紧回身看，“小梦，你可有事？” 凌有梦摇了摇头，“我没事。” 花无缺道，“这里果然诡异，也不知这些藤蔓从何而来。” 凌有梦也不知道，“总之我们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现在只是藤蔓，后面还不知会遇到什么。” 花无缺颔首，握着凌有梦的手转身。 两个人都没有看见，一根粗大的藤蔓飞快地移过来，将两人一起捆住，花无缺和凌有梦都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藤蔓飞快的托着二人消失在空地。 第59章 双骄（15） 花无缺醒来的时候看见了黑漆漆的石壁,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生的事，心里又是一咯噔。 小梦！ 他忙翻身起来，却见凌有梦躺在不远处,紧闭着双眼,显然还在昏迷中。 只是花无缺却吓到手抖,他慌张地将凌有梦抱在怀里，连声叫着凌有梦的名字。 “公子，我没死……”凌有梦幽幽的声音响起，“你别这样叫了。” 他睁开眼，却见花无缺的眼睛红得滴血一般，眼眶里已经蓄满了眼泪。 此刻听见凌有梦的声音,花无缺倒是真的喜极，然后那眼泪便滴了下来,落到了凌有梦的脸上。 “小梦,吓死我了小梦。”花无缺却不管那眼泪，他连连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没事,可是看你躺在这里,我叫不醒你，我就很害怕。” 他说着害怕，眼泪又滴了一滴，眼里的恐惧不加掩饰。 凌有梦怔住了,他呆愣地看着花无缺,然后呆愣地伸出手替花无缺拭去泪。 “小梦,我的小梦。”花无缺一下子握住凌有梦的手放到嘴边亲吻,终究还是少年,再怎么稳重深沉，在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 过了许久，凌有梦才如梦初醒般，他弯了弯眼睛，“公子，你……别哭。” “我没哭，我没哭，我只是害怕。”花无缺又急忙否认，“这次是真的害怕，若是，若是我一个人出来的，我一个人掉下来我不会害怕。” “我知道了，公子。”凌有梦从花无缺怀里起来，他低声道，“公子，我没事，别害怕了。” 花无缺稍微缓和了一下然后站起来，他朝凌有梦伸出手，“握住。” “要一直握住。” 凌有梦又怔了怔。 “方才你也看见多危险了，若是不握着手，说不定我们并没有在一起了。”这次花无缺心无旁骛，他打定主意要带凌有梦离开，无论什么事现在在他看来都不如凌有梦的安危更重要了。 凌有梦伸手把包袱拿了，又伸出手，借着花无缺的力道站起来。 这是一个山洞，里面竟然布满了各种各样精密细致的机关，凌有梦和花无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洞穴深处看见两具尸骨。 “别怕。”花无缺安慰道，“这尸骨看起来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了，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凌有梦点了点头。 二人走到尸骨旁边，厚厚的尘土堆积着。 这里应当是唯一没有机关的地方。 花无缺取出一方白巾递给凌有梦道，“掩鼻。”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公子自己用吧。” 花无缺沉默了一会儿又把白巾收了回去。 两人在洞穴里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两本书，或者说一本笔记和一本书。 笔记的主人应当是两具尸骨中的一具。 花无缺翻开书只看了一眼却又猛地合上，他镇定道，“这书看不得。” 凌有梦刚看了一页笔记，闻言疑惑地看过来。 花无缺在凌有梦的目光下耳朵发热，他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冒着热气。 “这书……不，不太正经。” 教养良好的公子哪里见过这种书籍，唯有的一次梦与凌有梦有关，第二次……也是因为凌有梦。 凌有梦不明所以，从花无缺手里将书拿了过来，他翻开来看着上面赤身的两个小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公子。” “嗯？” “就这……”凌有梦一言难尽，“你……” 花无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会儿见凌有梦毫不羞涩微微睁大眼，“这……伤风败俗！” “……”凌有梦抽了抽嘴角，“露天席地之下，公子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也伤风败俗了。” 花无缺：“……” 凌有梦道，“若是公子不好意思看，那便我看，你看笔记。” “我看！”花无缺脑子一热，哪里受得了凌有梦看这些东西，他一把把书夺过来，“小梦看笔记，我看书。” 凌有梦：“……”好哦。 他低下头看了两眼转头去看花无缺，花无缺的神色凝重，凌有梦没绷住笑了一声。 花无缺问，“你笑什么？” 凌有梦道，“没有笑什么。” “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花无缺又问。 “唔……确实有一点，这里的两具尸骨，是一对夫妻。”凌有梦又瞥了一眼花无缺手里的书道，“这个是功法。” “看起来这功法还挺厉害的。”凌有梦又往后翻了几页，“什么阴阳调和，我看不太懂，想必是男女才能练，毕竟一阴一阳……公子，你做什么？” 花无缺面无表情地把书丢到一边，然后凑过来和凌有梦一起看，“那书没什么好看的，我们研究一下笔记。” “这功法练成便能破了这山顶的机关，从这里离开，这里两位前辈试过破机关也没能破得了。所以他们在这里一直未能出去，也未能练成功法，最终变成了怨侣，自相残杀了。”凌有梦下了结论，“除了功法，没有出去的信息。” 【少侠。】系统暗戳戳道，【其实这两个男人也是可以练的，虽然那两个人没有能练出来，但是你和小花同学可以试试。】 凌有梦：【……】 【要不然你和小花同学不会真的要一起在这里成为下两具尸骨吧？】系统又道。 凌有梦：【……】 花无缺道，“小梦，定还有别的办法他们未能找到，我们再看看。” 凌有梦与花无缺又找了许久，除了一些已经破损的衣物再没有其他东西，里面的那张石床上倒是因为堆满了草垛，此刻扒拉开来也纤尘不染。 “小梦，先吃些东西？”花无缺道，“这么久，也应当是饿了。” 二人包袱里只有一些干粮，这些干粮想来也撑不了两人吃多久。 凌有梦看了一眼道，“我还不饿。” 花无缺又把包袱系上了，他道，“我也不饿。”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伸手将花无缺丢开的那本双修功法捡过来。 花无缺怔了怔，“小梦。” “我想看看，说不定两个男人也能试试。”凌有梦道，“你要一起看吗？” 花无缺耳朵又开始发热了，他小声道，“即便是两个男人，若是为了出去小梦才愿意与我……我宁可找别的方法。” 凌有梦问，“若是没有别的方法呢？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变成两具新的白骨？” 花无缺看了凌有梦许久，眼圈又红了。 凌有梦：“……” “我希望与小梦结合，但是不是以这种方式。”花无缺别过脸不看凌有梦，“我希望与小梦心意相通，两情相悦……我喜欢小梦。” 凌有梦看向花无缺的侧脸，他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凌有梦总觉得他在委屈。 “若是小梦不喜欢，我绝不愿意。”花无缺道。 “公子。”凌有梦轻轻扯了扯花无缺的袖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花无缺这样排斥，明明花无缺喜欢他。 若是想要两情相悦，心意相通…… 花无缺道，“就是因为喜欢小梦，我才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别人或许会因此窃喜，我却不愿意，我想要在小梦也喜欢我的时候，两相情愿才行，现在是被迫的。” 凌有梦沉默了片刻道，“看看吧。” “我不看。”花无缺也很坚持，“若非要我看，在小梦没有喜欢我的时候，出去之后我也不会苟活。” 苟活两个字都出来了。 “公子别任性。”凌有梦淡淡开口，“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不丢脸。” “若是，若是你与其他人一起掉下来，你也会这样做吗？”花无缺问。 问完他又急急道，“我不该问，小梦，你别回答我。” 凌有梦翻开那本功法，认真地研究了许久，忽然开口道，“不会。” 花无缺一愣，茫然地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道，“若是与其他人掉下来，我不会这样轻易提议，除非我对他有感情。” 花无缺睁了睁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公子，要看吗？”凌有梦又问。 花无缺看着凌有梦，他的目光充满了温柔和爱恋，凌有梦微微偏了偏头。 “小梦的意思是……对我有感情吗？” 空荡荡的寂静的洞里响起花无缺充满了希冀的问话。 凌有梦问，“若我回答不是，你是要与我一起死在这里？” 花无缺忙摇头，“不，我绝不愿意小梦留在这里出不去，我死了没关系，但是你不行。” “小梦要好好活着。” “来看吧。”凌有梦伸出手拉了一把花无缺，将人拉到身边，“虽不知我们能不能练。” 花无缺红着脸看向那功法，知道凌有梦对他有感情之后，他的脑子就没停下来过。 除了露骨的图片，还有配字。 凌有梦扫了两眼，看了一眼花无缺，精力充沛的公子看着图像是有些发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红得不行。 凌有梦收回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花无缺道，“小梦。” 凌有梦嗯了一声。 花无缺声音极低，“若是我们练不出，出不去，你便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至少还能撑一段时日。” 凌有梦抬头看向花无缺，许久他才笑了笑道，“公子，你在胡说什么？我们能出去的。” 见花无缺不说话，凌有梦轻叹一口气，他道，“公子，你转过头来。” 花无缺转头看着凌有梦，声音干涩，“做什么？” 凌有梦捧上花无缺的脸，然后额头抵上去，“也没发烧。” 花无缺因着这个动作又不知所措起来。 凌有梦就着这个姿势，往花无缺靠了靠，他轻轻地碰了碰花无缺的唇。 花无缺只觉得浑身的热意一阵涌上来，睁大了眼看着凌有梦。 “公子。”凌有梦声音很轻，“我确实渴了，所以，你要亲我吗？” 第60章 双骄（16） 你要亲我吗？ 我渴了。 这是在……邀请他。 红意瞬间布满了花无缺的脸,他竭力镇定，手却搂上了凌有梦的腰，试探性地亲了过去。 亲吻和拥抱,都让凌有梦感受到了一丝安全感,他闭上眼，环上了花无缺的脖子。 他对花无缺，何止心软。 只是…… 花无缺的力道也大了许多,他像是要把凌有梦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不止呼吸，连空气也升温了,本该细小的声音此刻也无比清晰。 花无缺堪堪松了松，看着凌有梦泛红的眼角和略显急促地呼吸,声音沙哑，“小梦，还渴吗？” 凌有梦抬眸,一双眼里带着湿意，像是一只勾人心魄的精怪。 他不语,半跪在石床上，手却扒拉着花无缺的肩，微微低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 “公子，我们习这功法吧。”他的声音越轻,“不要再迟疑和浪费时间了，若是晚了,许就真的出不去了。” 花无缺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耳朵和脸都红,然后道,“好。” 他们将两具尸骨埋藏在了草垛之下,又立了个碑算是了事。 包袱里的衣服铺在了石床上，凌有梦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 他道，“公子。” “花无缺，你轻一点。” …… 山中无甲子。 凌有梦和花无缺只能凭借直觉来算时间，刚来时他们都没发现，旁边的洞中甚至还有天然水泉。说来让人惊讶，两人习完武，只见一只猴子钻进来，不仅钻了进来还带进来许多水果。 好像是打定主意让两人在此地习武一样。 凌有梦甚至怀疑，这猴子是幕后主使。 但是很显然，这是武侠世界，不是仙侠世界。 虽然这功法看起来不太正经，但是却又是真的让人进步神速。 主要是花无缺，他本就厉害，如今若是出去，若是比拼内力，应当没几个人比得过他。 前面还认真习武，到后面，凌有梦便觉得花无缺的习武变味了。 刚开荤的公子食髓知味，总想缠着凌有梦。 他又惯会装可怜，即便是红着脸，也要来上几次，这可苦了凌有梦。 终于在花无缺又伸手抱上自己时，凌有梦坚定地拒绝了。 “小梦。”花无缺又露出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这次凌有梦说什么也不再允许他来了。 他伸出手，挡住花无缺的脸道，“这些日子，你就没让我休息几日，实在是太过分了。” 花无缺耳朵泛红，“因为，我时时刻刻都想与小梦亲近。” 凌有梦面无表情，“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今天绝对不可以了。” 花无缺道，“好吧。” 他看起来有些失落，却露出笑容来，“小梦，我觉得在过不了多少日子，我们就能离开了。” “公子没试试现在能不能破坏那些机关？”凌有梦问。 花无缺磨磨蹭蹭的，他道，“我觉得，再等等，更保险些。” 凌有梦瞥了一眼花无缺，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便再等等吧。” 花无缺嗯了一声，他盯着凌有梦看了许久，然后伸出手碰了碰凌有梦的脖子，温柔道，“出去后，我们将与小鱼儿的事情解决掉，我便陪你离开移花宫可好？” 凌有梦微微怔了怔，“你……” “我早就想过了，小梦绝不会与移花宫的人在一起，等我们离开后，也不会有人有能力对我们做些什么。”花无缺道，“我可以保护你的小梦，你迟迟不肯松口接受我，便是因为移花宫对吗？” “若是，若是小梦想要报复移花宫的某些人……” “我的公子。”凌有梦轻笑一声打断花无缺的话，“我并不想再分出一丝一毫的心神给其他人了，无论是移花宫的人，还是别的人。” “既然公子说了要保护我。”凌有梦伸出手，自身后环住了花无缺的腰，他的脸贴在花无缺肩上，低声道，“那便只需要提防两位宫主。” 花无缺微微转头，“小梦……” “我的意思是。”凌有梦弯了弯唇，“公子，日后，你要与我浪迹天涯了。” 凌有梦承认了，他喜欢花无缺。 总是照顾着他，时时刻刻因他脸红心跳的纯情公子，他是喜欢的。 移花宫的人，他确实都不喜欢，但是花无缺不是移花宫的人。 他确实打定了主意要离开移花宫，去一个移花宫绝对找不到的地方，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个陪同的人。 而这个人，是他可以信任的，绝对属于他的。 “公子日后若是移情别恋，拈花惹草，对别的人好了。”凌有梦的手指轻轻地划过花无缺的脸，盯着花无缺红通通的耳朵，“那公子不仅再也见不到我了，也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 “绝不会。”花无缺发誓道，“我此生唯有小梦一人，我的身心都是你的，若是我多看了别人一眼，小梦都可以将我的眼睛和心脏挖出来扔了喂狗。” 凌有梦：“……” 这实在有点血腥了。 凌有梦道，“公子，我不看你说了什么，要看你怎么做。” “自然，我此生也不会喜欢别的人，公子对我如何，我便对公子如何。” 花无缺肃着脸点头，他心里雀跃得快要飞起来了，此刻也只是克制自己笑了一声，然后又克制不住地将凌有梦捞进怀里亲。 凌有梦受不了花无缺的黏糊了，他从未想到，看起来克制端庄的无缺公子，谈个恋爱这样黏腻。还动不动就脸红耳红，心跳快，但是同时他手上嘴上动作都不会停，实在是让凌有梦开了眼界。 这就是纯情又火辣的男高中生吗？ 凌有梦无奈地想，实在是过于精力充沛了些。 确定关系之后，花无缺不再找借口留在这个山洞了。 两人离开后到洞外才发现，他们竟是在峨眉山，难怪总有猴子出没。 而那些猴子，竟丝毫不受机关的影响。 两人找了地方好好地收拾了一番，又看了时候才知道他们在那山洞里已被困了数月。 靡乱的数月，凌有梦心里强调了一遍。 还未到山脚，凌有梦远远地便看见小鱼儿和另一人上了山。 花无缺与凌有梦便在原地不动，看着小鱼儿与那人走近。 小鱼儿看见凌有梦时大喜，“你们这些日子去哪了？” 凌有梦道，“度了个假。” 倒也像是度假。 “度假？”小鱼儿不解其意。 小鱼儿旁边的人却盯着花无缺看了许久，他皱着眉道，“你是何人？” 花无缺微微拱手礼貌道，“前辈，在下花无缺。” “花无缺？”那人想了许久才道，“你父母是何人？” “我无父无母，由两位师父抚养长大。” “你师父又是何人？” 那人盯着花无缺，不知为何，竟觉得花无缺极为眼熟。并非长相，而是气质风度，让他想起十多年前的好友江枫。 凌有梦眼皮一跳，面前这个人看起来便与移花宫有仇，若是知道花无缺如今是移花宫少宫主，只怕会节外生枝。 “燕叔叔。”小鱼儿忽地开口，“你问他这个做什么？” 燕叔叔？这是燕南天，凌有梦想。 “我只是想与你朋友认识一下。”燕南天道，“你不必忧心。” 小鱼儿道，“我可没有忧心。” 这边花无缺已经温和道，“在下师承移花宫。” “移花宫？”燕南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他冷冷地打量着花无缺又道，“你是移花宫的人，那今日便留你不得。” “燕叔叔，为何？”小鱼儿叫道，他看了一眼凌有梦，却见凌有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还未来得及与你说。”燕南天面容冷酷，“杀了你父亲母亲的人，正是移花宫的邀月怜星。” 氛围好似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 小鱼儿震惊地看向花无缺，“所以你一定要亲手杀我，是知道我与你之间有仇？” 花无缺摇头，“不，只是遵师命，师父说必须亲手杀了你。” 燕南天道，“不必多言，小鱼儿，今日你便杀了他，以慰藉你父母在天之灵。” “等等。”凌有梦伸出手挡住花无缺，他看向小鱼儿道，“你们先别动手。” 花无缺握住凌有梦的手，轻轻地往下放了放。 “我当时第一眼见到小鱼儿的时候，便觉得他与公子长得极为相似。”凌有梦道，“燕大侠，不知你有没有发现。” 【少侠！】系统尖叫，【你干什么啊？】 【我没说他们是兄弟啊。】凌有梦淡定道，【我只是觉得他们长得有些像。】 系统，【可是……】 【没有可是，我只是随口说了这样一句话，别的我什么都不会做。】 燕南天一怔，他方才就觉得花无缺气质与江枫相似，此刻又细细打量着花无缺，竟真的觉得花无缺眉目之间与小鱼儿十分相像。 又思及花无缺所说，他必须亲手杀了小鱼儿，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 ……这也是移花宫的人做得出来的。 小鱼儿看了看花无缺，又看了看燕南天道，“燕叔叔，要不然我们让邀月宫主说出为何要让我们自相残杀之后再决定杀不杀花无缺。” “她既然要你们自相残杀，便不会说出来。” “我们可以想个办法嘛。”小鱼儿嘿嘿一笑。 。 凌有梦与花无缺回到了曾经待过的竹屋。 他坐在屋子前面，扯了一把草，慢吞吞地编昆虫。 “小梦。”小鱼儿的声音从屋顶传来，“你过来一下。” 凌有梦抬头望去，“你在上面做什么？若是要找公子，他现下不在。” “我找他做什么？”小鱼儿乐道，“我来找你的，你竟完全不关心我前面是如何从地宫里逃出来的。” “你是江小鱼，普天之下没有什么能难倒你。” “这话我爱听。”小鱼儿嬉笑道，他说完便在原地看着凌有梦编蜻蜓。 直到那只蜻蜓在凌有梦手中诞生。 他忽道，“还是有能难倒我的事的。” 凌有梦抬眸。 “比如，我就不会编这个竹蜻蜓。”小鱼儿笑了笑，凌有梦竟觉得他的笑容带着些勉强。 “你是不是喜欢花无缺。” 第61章 双骄（17） “不过也是啦。”小鱼儿问完又笑道,“花无缺这样的人，的确讨人喜欢，和你又朝夕相处。” 凌有梦把竹蜻蜓放到地上,道,“小鱼儿，曾经我是真的不太喜欢你。” “我知道。”小鱼儿道，“你站在那里笑,我以为你笑我呢，你笑起来又挺漂亮的,没忍住多说了两句。” 凌有梦：“……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嘛。”小鱼儿挠头，“第二次我开始真不知道是你,没控制速度……” 凌有梦道，“行吧。” “那你是何时不讨厌我了？” “没有讨厌过你，只是不太喜欢,但是你人也算不上坏，嗯……应该说,不是那种坏。” “我把你当朋友的。”凌有梦道，“我没有过朋友，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小鱼儿又笑,他道，“总算比过了花无缺一次。” “与他比什么？”凌有梦笑了笑。 小鱼儿没说比什么,他定定地看着凌有梦，然后道,“等这件事结束……” “等这件事结束，我要和花无缺离开这里。” 小鱼儿问,“去哪？” “没想好。”凌有梦道,“你准备做什么？” “我啊？”小鱼儿笑嘻嘻道,“我要名扬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小鱼儿的坏，无论你和花无缺去哪里，都能听到我小鱼儿的名声。” “小鱼儿。”凌有梦弯了弯眸，“你和花无缺，定都会如愿以偿。” “花无缺是个呆子，木头，早跟你说了。”小鱼儿道，“早让你跟着我扬名天下吧你不信我。” “我可等着你名扬天下，我与公子出门做坏事了就报你江小鱼的名字。” “这也太过分了吧！”小鱼儿叫道，随即他又笑，“不过我小鱼儿的坏事也不差你们一两件，花无缺那个人可做不出来多坏的事。” 凌有梦也笑，他道，“是啊，花无缺真是，永远不会做坏事。” 小鱼儿静静地看了凌有梦许久，才道，“那我走了。” “我只是来看看你，总觉得这次不见，以后便没有什么机会了……” 凌有梦点头，“注意安全。” 小鱼儿转身离开。 他想起第一次与凌有梦相见时，他极为狼狈地躲着小仙女，而白衣胜雪的少年眉眼如画，坐在树上笑意盈盈。 即便是在那种情况下，他也一眼便看见了那少年。 那笑容一下子便让情窦未开的江小鱼心跳加速，也是因为这样，他被小仙女狠狠地拍了一掌。 他还飞掠到那少年面前笑嘻嘻道，“小漂亮，你是在笑我吗？” 当时凌有梦的笑容就消失了，皱着眉看他，如同看一个有病之人。 他与这人的相遇实在算不上美好，所以也没有一个美好的过程和结果。 如今这人与花无缺两情相悦，他即便有诸多话想说，都说不出去了。 他实在清楚凌有梦的性子，今日凌有梦已经知晓了他的感情，却在那时说他们是朋友，又说会与花无缺离开，便是在告诉他，不要说出来了。 不要说出来了。 他总惹凌有梦不开心，这次总不能也不让他不开心。 “江小鱼。” 小鱼儿站定，抬头看去，见花无缺站在前面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 “我在等你。”花无缺道。 “等我做什么？”小鱼儿笑道，“总不能因为我去见了小梦，你决定杀我了。” 当然不会，小鱼儿知道，花无缺不屑做这样的事。他不过是在拈酸吃醋，但是他没有资格拈酸吃醋。 花无缺微微怔了怔，摇了摇头道，“原来你喜欢小梦。” “我总觉得你是个木头，怎么我只说了一句话你就知道了？”小鱼儿笑道。 花无缺垂下眼低声道，“在小梦的事情上，我从来不会是木头，我早知你对他不同，只是没想到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怎么了？还不允许我喜欢他？”小鱼儿道。 “喜欢小梦的不止你，顾人玉也喜欢他，我没有资格让别人不喜欢他，也不觉得别人喜欢他我有危机感，他那么好，自然有人喜欢他，这很正常。”花无缺平静道，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但是这些不重要，因为小梦只喜欢我。” “花无缺，你真让人嫉妒。”小鱼儿叹道，“又十分让人佩服。” 花无缺道，“我有时也觉得你很令人羡慕。” “羡慕我什么？” “自在。” “移花宫少主还羡慕我？” “自幼面对着冰冷的石壁，严苛的师父，从不知道快乐为何物，若是你是这般我想你也会羡慕。”花无缺道，“有时候我觉得移花宫是天底下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 “哦？” “恶人谷恶，但是他们却是真心疼爱你。”花无缺道，“移花宫这样的地方，便不适合正常人进去。” 小鱼儿怔了怔，忽道，“小梦也是在移花宫长大。” “小梦……”花无缺沉默了半晌才道，“在小梦看来，移花宫定是世界上最阴暗的地方，只是我现在不知如何面对移花宫，小梦也不想再听见这三个字。” 小鱼儿许久才道，“他定是在里面遭受了平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事情，我知道了。” “今日我来找你，是为了我们决斗之事。” 花无缺再回竹屋时，凌有梦已经睡着了。 花无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凌有梦。 许是他盯得太久了，凌有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恍惚中看见花无缺的脸又伸出手拽住了花无缺的衣服，然后又闭上眼。 花无缺弯腰，轻轻地亲了亲凌有梦的唇，温柔道，“小梦，晚安。” 凌有梦又睁开眼，他尚且没有清醒，此刻嘟囔道，“吵醒我了。” “对不起。”花无缺含笑道，“今晚回来晚了些。” 凌有梦向来觉浅，唯有和花无缺在一起之后，觉得有安全感，连睡觉时都没有那么警惕了。 他这会儿是清醒了，推开花无缺的脸问，“沐浴了吗？” “回来时洗过了。”花无缺握住凌有梦的手，亲了亲。 无论多少次，只要是亲到凌有梦，他总觉得耳热。 凌有梦道，“你可是见到了小鱼儿了。” “小梦总是什么都知道。”花无缺挨着凌有梦躺下，又伸手将凌有梦搂住，“但是今晚我们不聊这个。” 凌有梦弯了弯唇道，“那好吧。” “睡觉吧小梦。” 等到凌有梦熟睡之后，花无缺也闭上眼，他没告诉凌有梦，不仅遇上了小鱼儿，回来时还见到了燕南天。 燕南天与他说了江枫一事，花无缺觉得，自己许是知道了。 他与小鱼儿，大概是孪生兄弟。 他与小鱼儿将决斗的日子又往前提了提，他也没告诉小梦，他想快一些结束后和小梦离开。 在山洞里那一段日子，只有他与小梦，那是他最理想的生活。 小鱼儿轻手轻脚走进屋，见燕南天抱着剑靠在墙上闭着眼。 小鱼儿没有叫他，悄悄地转了个身，只是还没动，就被叫住。 “回来了？”燕南天问。 小鱼儿挠头，“燕叔叔，你等我？” “要不然我在这里做什么？”燕南天问。 小鱼儿笑道，“我以为您在这里闭目养神。” 燕南天睁开眼看着小鱼儿道，“去找花无缺了？” “不是。”小鱼儿摇头，他确实没有去找花无缺，是花无缺找上了他。 “那你……” “我去找小梦了。”小鱼儿道。 燕南天一怔，好半晌才意识到小梦是谁，“你找他做什么？他是移花宫的人。” 小鱼儿道，“燕叔叔，我们应该分开来看，我的仇人是怜星邀月，与移花宫其他人并无关系。” “你倒是心善，与你父亲一样。”燕南天道，“花无缺也与你父亲很像。” 小鱼儿笑了笑。 “无论如何，移花宫的人你都不该过多的接触……” “接触不了了。”小鱼儿怔怔道，“此间事了，他与花无缺便要离开此地，我也见不到他了。” 燕南天奇怪，“你为何非要见他？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小鱼儿摆了摆手笑道，“燕叔叔，你真不懂啊？我喜欢他啊。” 钢铁直男燕南天：“……” “花无缺也喜欢他，哦不过不同的是，他与花无缺是心意相通的。” 燕南天嘴唇颤抖了一下，好久才道，“……我竟不知你喜欢男人，我实在对不起江兄。” 小鱼儿道，“燕叔叔，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喜欢女人，我只是喜欢他。” “你为何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哪有为什么？”小鱼儿道，“我知道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也在想，我为什么喜欢他，他面对我的时候脾气也算不得好。” “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了，我大概是一见他就喜欢了，但是我离他太远，比不得花无缺，所以他没能喜欢我。” 燕南天又颤抖了一下嘴唇，“你还年轻，日后会有喜欢的人，那个时候你就知道，年少无知时遇上这个人，不叫喜欢。” “燕叔叔你别说了。”小鱼儿嘻嘻笑，“别人可能分不清，但是我绝不会分不清，无论是男人或是女人，以后想必我也不会喜欢别的人了。” 燕南天：“……” 他心底受到了震撼，忙道，“你与花无缺定了哪日？” 小鱼儿道，“三日后。” “这么快？” “小梦不知道，燕叔叔也不能告诉他。”小鱼儿道，“那个时候想必移花宫的人便赶来了。” 燕南天没想到这也要听到小梦两个字，他痛苦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去找他的。” 小鱼儿又道，“谢谢燕叔叔。” 。 三日后。 在峨眉山山顶，除了花无缺和小鱼儿，竟还有万春流等人。 邀月宫主站在那里，道，“无缺，动手吧，杀了小鱼儿。” 花无缺却静静地看了她了一眼没有说话。 小鱼儿道，“花无缺，今日你若是死了，我可要去追求小梦了。” 第62章 陆小?传奇（1） 凌有梦半夜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不仅没有人，甚至没有半分温度。 他坐起来喊了一声花无缺，屋子里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丝毫声响,唯有油灯一闪一闪。 凌有梦下了床，走出门，他盯着满天的繁星看了好一会儿又转身进屋。 再出来时凌有梦已经穿好了外袍,戴上了斗篷。 花无缺和小鱼儿会在哪里？ 凌有梦不知道，他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去找。 以往有花无缺在身边,他从不会半夜惊醒，想必花无缺以为他不会半夜醒来,所以才放心地离开了。 只是花无缺不知道，他没有醒来，就是因为花无缺,而不是因为他能睡。 入秋了，夜晚的山上还是有些凉。 凌有梦找了两个地方没找到,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了高高的山顶。 他看不清哪里有什么，但是他直觉,可以去那里看看。 等到凌有梦爬上山的时候，天色将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小鱼儿给了花无缺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松开他道,“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那我们现在……” “小梦。” 花无缺的目光越过小鱼儿落在凌有梦身上,凌有梦的袍子沾满了泥土,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花无缺。 花无缺赶紧越过小鱼儿向着凌有梦走去，小鱼儿也转过头来，他见花无缺一把抱住了凌有梦，声音温柔，“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 “你怎么醒了？” “你没在，我就醒了。” “对不起。”花无缺轻叹了口气，“没有故意瞒着你的意思，只是想早些跟你走。” 凌有梦却道，“你与小鱼儿刚相认，便这样与我离开吗？” 花无缺怔了怔，“要不然……” 系统已在路上告诉凌有梦，怜星死了，邀月不知所终，那就意味着移花宫如今没有主事人。 “你现在可有想做的事？”凌有梦问。 花无缺好半晌才道，“有的。” 凌有梦与花无缺站到了移花宫面前，这里燃烧着熊熊大火，曾经不可一世的移花宫，如今在火下成为了废墟。 这场火烧了三天三夜，凌有梦盯了三日，然后他与花无缺一起离开了移花宫。 江湖上再没有移花宫的名字，随之而来的，却有着江小鱼的名字。 如小鱼儿所说，江小鱼这个名字扬名天下，无论凌有梦与花无缺去到哪里都能听见江小鱼的名字。 与之比肩的，还有另一个名号，江无缺。 只是他们的名字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同时出现。 与江无缺的名字同时出现的，永远是那位有梦公子。 ——绝代双骄（完） —— 马车驶过身旁，带起一阵阵飞扬的尘土。 戴着幕离，骑着马的红衣青年微微抬了抬下巴，却看不清藏在幕离之下的眼睛和表情，只隐隐约约地看出，这个人长得极为不错。 他在茶馆前下了马，隔着幕离看了一眼茶馆中坐着的人。 一个彪形大汉，一个穿鹅黄长衫的女子，还有一个穿着大红披风有着两撇胡须的男子。 只是那男子的胡须修得极为整齐漂亮，与他的眉毛一般。 他像是天生带着笑一般，拿起茶碗。 红衣青年在那男子对面站定，他的声音极为好听，让那男子想到了曾听见的潺潺溪水声。 “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男子抬头，笑了起来，“美人相约，有何不可。” 红衣青年微微一笑，坐下道，“我长什么样你都看不清，怎么就知道我是美人？” “声音这样美，人自然也美。”男子语气却不显轻浮，让人觉得你真心实意地被夸奖。 红衣青年轻笑一声，缓声道，“在下凌有梦，自关外来，我听说，陆小凤与西门吹雪是好朋友。” “你知道我是陆小凤。” “四条眉毛陆小凤，我想江湖上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凌有梦道。 陆小凤又笑。 凌有梦道，“不过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听闻陆小凤与西门吹雪是好朋友，所以我想请陆先生带我去万梅山庄。” “我为何要带你去万梅山庄？”陆小凤问，“我也不知你和西门吹雪是不是有仇，又如何会在你身份不明之时带你去万梅山庄？更何况万梅山庄那般有名，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凌有梦沉默了好半晌才艰难开口，“我已经找了万梅山庄两个多月，也问过了许多人。” 陆小凤：“那你为何？” “……我不辨方向。”凌有梦道，“别人的指路我无论如何都会走错，因此，我身上的盘缠已经不多了。” 凌有梦是个路痴，在离开罗刹宫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路痴，虽然偶尔会走错路，但是他未曾想到这样严重。 陆小凤也沉默了，他万万没想到万梅山庄这样的地方，有人找了两个月找不到，“你……” “我去万梅山庄也并不是与西门吹雪有仇，所有人都知道，西门吹雪的剑很快，你仔细瞧瞧，我却并不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凌有梦道，“若我与他有仇，只怕还未靠近他分毫，便死于他的剑下。” 陆小凤道，“这倒是。” “我去万梅山庄，不过是因为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凌有梦道，“若是你实在不愿意带我去，我也无法强求。” 陆小凤打量着凌有梦，像是在思考这话是真是假。 他问，“你为何一直戴个幕离？” 凌有梦一怔，随后取下将幕离置于桌上，他歉意道，“抱歉，习惯了，只是一路走来与我搭讪的人实在是多了些，不堪其扰，只得遮面。” 他一抬头，却见陆小凤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凌有梦：“陆先生？” “果然是美人，这一张芙蓉面。”陆小凤依旧盯着凌有梦的脸，他笑道，“遮上确实省事。” 凌有梦微微苦笑了一下，“陆先生可别取笑我了，一个男子被其他的男子搭讪，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的经历。” “天底下没有人不爱美人。”陆小凤道，“美是不分性别的，男女老少都爱欣赏，我生平最爱欣赏美人，你若是告诉我，你找西门吹雪做什么我便带你去。” 凌有梦：“一定要说吗？” 陆小凤微笑，“我不能做出可能会让朋友陷入危险的事情来，即便你无法威胁到西门吹雪。” 凌有梦点头，“好吧，其实我找西门吹雪是想要追随他左右。” 陆小凤道，“若是这个原因，西门吹雪绝不可能留下你。” “我与他幼时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凌有梦说起一面之缘时顿了顿又道，“说不定他愿意收下我。” 陆小凤一笑，“那他也不会留下你。” “陆先生若是愿意，只管带我去万梅山庄，收不收我是西门吹雪的事，我能不能留下也是我的本事。”凌有梦笑盈盈道，“若是陆先生实在不愿意，那我便另寻他人。” “这么有趣的事情我怎么会不愿意？”陆小凤道，“我也很想知道，你要怎么留在西门吹雪身边。” “那便多谢陆先生。”凌有梦弯了弯眼睫，“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动身吧，陆先生的茶钱，我结了。” 陆小凤站起来苦笑，“总觉得我不该答应你。” 凌有梦道，“先生可有马？” 陆小凤点头又道，“你别叫我先生。” 凌有梦，“陆大侠。” 陆小凤道，“你叫得怪瘆人的，还是叫名字吧。” 凌有梦从善如流，“陆小凤。” 陆小凤飞身上马道，“走吧。” 两抹红色从官道上穿过。 凌有梦问，“这里到万梅山庄有多远？”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三四日脚程是有的。”陆小凤道，“只是你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走了一个与万梅山庄完全相反的地方，若是没有遇到我，怕是真要露宿街头咯。” 凌有梦道，“幸好我遇到你。” 陆小凤懒洋洋的，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马上，“你可知，西门吹雪一年最多出庄四次，是为了杀人，你若跟着他，岂不是会无聊死？” 凌有梦叹气，“他不出庄，其他人却不需要跟他一样在庄子里练剑。” 闻言陆小凤看了凌有梦一眼，“你似乎很了解他。” “若是你跟我一样，知道他的所有事，你也会了解他。”凌有梦说着顿了顿，“不对，你与西门吹雪是朋友，你自然也了解他。” “你既然了解他，就该知道他是个无情的人，不会因为你与他有过幼时之缘留下你。” “我总要试试。”凌有梦揉了揉额角，“你说他无情，他却有你这个朋友。” “他也只有我这个朋友了。”陆小凤大笑，“旁人可受不了他。” 七八日的脚程在骑马下便缩短了一半不止，没两日，陆小凤便带着凌有梦出现在万梅山庄的大门外。 陆小凤看向凌有梦，“你去敲门？” 凌有梦道，“我去敲门。” 他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握住门环。 凌有梦敲了门回头，却见陆小凤又离远了些，他疑惑道，“你做什么？” 陆小凤笑道，“我带你来的，但是总不能让西门吹雪迁怒于我，现在我们就装作是在庄外偶遇的样子。” 凌有梦哦了一声，没有提出异议。 没多久，庄园的大门便打开了，戴着头帽的中年男人看向凌有梦，“你是何人，敲我万梅山庄的门可有何事？” “在下凌有梦，自关外来投奔西门庄主。”凌有梦微微拱手，“劳烦管家通报一声。” “关外来的？”管家让开了些道，“你先进来吧，庄主此刻在后院练剑，我去禀告，但是见不见你我却不知道。” “多谢。”凌有梦一脚踏进庄园大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却没看见陆小凤。 就在管家准备关门的时候，陆小凤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等等，先别关门，等等我。” 第63章 二 管家是认得陆小凤的,知道他是西门吹雪为数不多的朋友，于是便停下了等陆小凤进来。 “陆公子今日怎么来了？”管家问道。 “我掐指一算，觉得今日万梅山庄有趣事发生,我便来了。”陆小凤笑道，“我要去找西门吹雪。” “庄主现在正在后院练剑……” 管家话还没说完,陆小凤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管家无奈笑了笑,他看向凌有梦道，“公子,你随我去前厅吧。” 凌有梦微微颔首，“多谢管家。” 凌有梦坐在前厅,待下人给他奉茶之后他温柔笑道，“多谢。” 那下人因为这个笑容悄悄红了脸脑袋垂得更低了，“公子慢用。” 偌大的万梅山庄其实人算不上很多，即便是在山庄里的人脚步也放得很轻。 【不过,万梅山庄绿化做得真好。】凌有梦道,【一路走来都是绿意。】 【确实是。】系统深有同感,【也不知西门吹雪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说曹操曹操到。 门外陆小凤的声音传来，还有冷冽的男声道,“闭嘴。” 凌有梦先看见了那身白衣，纤尘不染,像是染着寒霜一般。 再往上才看见了来人的脸，面容冷峻,剑不离身,与那身白衣配起来像是从冰天雪地里走出来的人。 西门吹雪。 大概是凌有梦穿的红衣实在太张扬，西门吹雪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凌有梦身上。 凌有梦唇畔带笑,站起来道,“西门庄主别来无恙，在下凌有梦。” 西门吹雪眉目都不曾动一下，他道，“不认识。” 凌有梦也不觉得尴尬，他只笑道，“无妨，我们可以现在认识一下。” 一旁的陆小凤只觉得凌有梦勇，他悄悄冲凌有梦竖起大拇指。 在西门吹雪这双眼睛，这个人，这把剑面前说可以现在认识一下的人，如今已经寥寥无几了。 西门吹雪神色冷漠，“不想认识。” “庄主都没赶我出去，还来见我，想必还是想认识一下的。”凌有梦弯唇，“庄主请坐，我们好好认识一下。” 西门吹雪这会儿的气势太强了，浑身散发着冷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洞穿了凌有梦。连陆小凤都为凌有梦捏了一把冷汗，一个劲朝凌有梦使眼色，西门吹雪却只是冷冷地扫了凌有梦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坐下了。 陆小凤：“……”不对劲。 凌有梦却没有察觉不对劲一般，他眉眼弯弯，又坐了回去道，“庄主庄园里的人真是极为可爱，见了我便脸红了。” 西门吹雪周身的气息更冷了，陆小凤不由坐远了些，他道，“说得你庄子里的人看了他脸红，又不是你见他脸红，你还管庄子里的想什么呢？” 西门吹雪冷声道，“你哪里看见我管他们了，既然是客人到来，他们总该稳重一些。” “你一个不解风情的冰山懂什么？”陆小凤撑着脸盯着凌有梦看，“这样的美人乃是宝藏，宝藏谁不喜欢？” “我不喜欢。”西门吹雪道。 “所以才说你不解风情。”陆小凤摇了摇头道，“你不喜欢那就不喜欢，也不缺你一个人喜欢。”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抬了抬眼皮看向凌有梦，示意凌有梦说话。 凌有梦微微笑道，“庄主，方才在下也说过了，在下凌有梦。” 西门吹雪道，“我知道了。” “我来这里，是为了追随庄主左右。”凌有梦道。 “为何？” “前任死了。”凌有梦轻叹，“死之前他告诉我，让我来找你。” 西门吹雪脸色也不曾动一下，“死了？” 凌有梦点头，“死了。” 西门吹雪道，“我知道了。” 陆小凤微微眨了眨眼，看来，凌有梦和西门吹雪果然曾经认识。 “那，西门庄主。”凌有梦弯眸，“我可以住你隔壁吗？” 西门吹雪道，“我还未答应你留下来。” “啊？”凌有梦眨了眨眼，“你不让我留下来吗？” 西门吹雪一动不动道，“我为何要让你留下来。” “自然是因为你说过要娶我。”凌有梦忽地凑到西门吹雪面前蹲下，然后抬起头，笑意盈盈，“庄主，你不会忘了吧？” 陆小凤：“！” 陆小凤震惊道，“西门吹雪，没想到你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居然是这样的人？” 西门吹雪垂眸看着凌有梦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呼吸都不曾变一下，“你认错人了。” “我早说了西门吹雪不会留下你。”陆小凤摇了摇头啧啧道，“小梦，你干脆跟我走，我给你找个地方住，那个人温柔善良，比西门吹雪这个大冰块好多了。” 凌有梦微微后退了些站起来，他当真看向陆小凤，“你说的是谁？” “花满楼，你应当听说过他的名字。”陆小凤道。 凌有梦又坐下了，他眉眼弯弯，“听说过，江南富豪花家七子。” 陆小凤道，“我和他是朋友，他也十分乐于助人。” 凌有梦点头，“听起来很不错。” 陆小凤转头看西门吹雪，“你看怎么样？反正你也不想留他下来。” 西门吹雪缓缓道，“你方才不是说，你和我庄子里来的那位客人不认识？” 陆小凤：“……” 西门吹雪又道，“陆小凤，跟我去后院。” 陆小凤猛地站起来，瞬间消失在原地，他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小梦，你若是要去找花满楼，直接去就好。” 凌有梦：“……谢谢。” 眼见陆小凤消失不见，凌有梦收回视线，看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却站起来转身往外走，看起来像是不准备管凌有梦了。 凌有梦：“……”该不会他说起西门吹雪的黑历史，西门吹雪生气了？ 【他看起来有点难搞，而且西门吹雪心里估计都没有保护人的概念。】系统小声道，【少侠，不如我们换个人吧。】 【知难而退啊……】凌有梦手指轻轻点了点唇，忽而一笑，【你想换谁？】 【我看陆小凤也挺不错的。】 “公子。”管家轻手轻脚走到凌有梦身边，“您跟我去看看房间吧。” 凌有梦微微眨眼，“可是，你们庄主不是说……” 他看着管家的笑脸，忽地笑了一下，西门吹雪确实没说不让他留下来。 看来儿时的黑历史西门吹雪也没忘啊，就是不知道西门吹雪是抱着什么心态让他留下来的，想来西门吹雪也不是那种无聊到要找凌有梦麻烦的人，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多练练剑。 “公子应当不知，你是庄主第一个留下来的人。”管家一边引路一边道，“万梅山庄除了陆公子，也没有旁人出入。”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想必是因为我与你们庄主是旧识。” “公子与庄主见过？”管家有些惊讶。 凌有梦道，“幼时曾见过。” 那时的西门吹雪远没有现在这般冷淡，只是一个板着脸像个小大人似的孩子。 西门吹雪来那日，凌有梦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叫他，“你就是西门吹雪？我听说你剑术很好。” 西门吹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在西门吹雪眼里，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唇红齿白，粉雕玉琢，像个雪白的团子，他还从未见过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就像他手里的剑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凌有梦跳下来站在西门吹雪面前，他这才发现自己比西门吹雪要矮了大半个头需要抬着头和西门吹雪说话。 西门吹雪稚嫩的嗓音里也带着一股严肃的味道，“还需努力。” 凌有梦：“……”小大人似的，真的好可爱啊！ 他没忍住，上手捏了捏西门吹雪的脸，“你好可爱，不过你不会笑吗？” 西门吹雪：“！” “怎么了？”凌有梦见西门吹雪瞳孔地震的模样，乐了，“原来你也有别的表情。” 西门吹雪茫然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小妹妹。”西门吹雪努力克制自己，“男女授受不亲，你碰了我，我会娶你的。” “妹妹？”这下换凌有梦呆滞了，他愣楞地仰着脸看西门吹雪，“你叫我妹妹？” “你比我小，我自然叫你妹妹。”西门吹雪严肃道，“若你比我高些，我便叫你姐姐。” 凌有梦小脸一垮，“我是男孩子，你为什么要叫我妹妹？” 西门吹雪：“……” 玉天宝嘲笑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凌有梦，你长得就一副娘儿们兮兮的样子，叫你妹妹怎么了？” 凌有梦烦死玉天宝了，他觉得玉天宝就是个熊孩子，和玉天宝比起来，西门吹雪简直就是天使宝宝。 西门吹雪皱起了眉。 “你想娶他啊？”玉天宝过来堵住两人，“他是男的，你娶不了他，笑死了，你居然想娶一个男人。” 凌有梦：“……” 西门吹雪却冷冰冰地看了玉天宝一眼，又冷冷地道，“你是谁？” 玉天宝：“……” 凌有梦没忍住笑了，他笑起来甜甜的，西门吹雪肃着脸道，“你真的是男孩子？” 凌有梦点头，“我是男孩子。” 西门吹雪脸上的表情裂了裂，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事发现场。 留下玉天宝对着凌有梦道，“你讨好他做什么？等他走了都不会记得你是谁，你讨好他不如讨好我……” 不过这个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黑历史，只是西门吹雪一生中应当从未有过这样乌龙的时刻，凌有梦又逗了他，所以他才一直没忘。 没忘是没忘，如今的西门吹雪，凌有梦觉得他已经快成神了，全无半分人气，凌有梦甚至觉得，他留下自己大概是管家会错意了。 这样想着，他跟着管家转过庭廊，见西门吹雪在树下练剑，一招一式极为凌厉。 凌有梦忽然听见管家道，“庄主的剑，心情不好。” 第64章 三 心情不好？西门吹雪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听着倒像是个冷笑话。 凌有梦盯着西门吹雪的动作看了许久,没看出哪里不对劲，除了他的剑法越来越快。 真心情不好？凌有梦思忖，莫不是因为自己来了,所以才让西门吹雪心情不好？ 他倒也不是一定要选择西门吹雪，只是这是系统给他的第一人选,若是西门吹雪实在不喜欢他的话…… “公子,公子。”管家的声音接连响起，“该走了。”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有劳。” 他跟着管家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已经不在树下练剑了。 真是有些奇怪。 “公子，你就住这里吧，这儿旁边就是庄主的房间，你与他既是朋友,那么日后也有时间好好说说话。”管家推开门,含笑道。 “多谢。” “那公子进去好生休息。”管家道,“若是有事，随时吩咐下人便是。” “好的。” 等到管家离开了,凌有梦方才进房，房间装修极为雅致,屋里还燃着香。 凌有梦从房门探出个脑袋来，正好瞧见早些时候给他奉茶的那下人,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一下。” 那下人小心地走到凌有面前低声问，“公子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凌有梦问。 “小的名叫青竹。” “青竹,你可知,平日里,西门庄主会做些什么？”凌有梦含笑问。 那人红着脸低头，“庄主平日里除了用饭睡觉，其余的时间便是练剑，没有特别的喜好。” 凌有梦微微颔首又问，“那你可知，万梅山庄可有什么禁忌之地？我担心自己冒犯了庄主。” “你想知道，问我便是。”西门吹雪冷硬的声音响起，“问他做什么？还是你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庄主。”青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西门吹雪却没有看青竹，他抬了抬手示意青竹下去。 青竹忙退了下去。 凌有梦微微一笑，“庄主这样不喜欢我，我自然是能少出现便少出现。” “知道我不喜欢你你还要留在万梅山庄？”西门吹雪冷冷道。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那我走？” 西门吹雪道，“去哪？” 凌有梦盯着西门吹雪的脸又笑了出来，“我去哪还要和西门庄主汇报？” 西门吹雪淡淡道，“不必。” “我找了两个月才遇到陆小凤，请他带我来万梅山庄，你就这样让我走？”凌有梦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西门吹雪，“庄主，我怕出门我便迷路找不到路了。” 西门吹雪道，“一个月。” “西门吹雪。”凌有梦又凑近了些，抬眸看着一动不动的西门吹雪道，“你该不会还记着小时候的事吧？” 他离得西门吹雪很近，西门吹雪却神色冷淡，像是没有感受到面前的是一个大美人。 “不记得。留你是因为你来自关外。” “我看西门吹雪也不是因为我来自关外你便要留下我的人。” “嗯。” “嗯是什么意思？” 西门吹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一个月后，你便离开。” 凌有梦点头，“行，那为什么是一个月？” 西门吹雪道，“一个月后，开山庄，杀人。” 凌有梦：“……你还挺有仪式感。” 西门吹雪确实有仪式感，杀人之前还要焚香沐浴。 凌有梦便在暂时留在了万梅山庄。 【如果一个月后他还让你走，我们就去找陆小凤！】系统此刻对西门吹雪十分不满。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无妨，至少这一个月不用思考下一个人是谁，其他的等一个月再说吧。】 系统哼了一声，【西门吹雪这样的人，以后是讨不到老婆的。】 凌有梦道，【人家不需要老婆，或许他更需要对手，他的剑无人能敌，他所追求的，也只有剑道。】 顿了顿，凌有梦又道，【他很厉害，我一直很喜欢他。】 【你喜欢他？】系统尖叫，【喜欢一个心里只有剑的人，你图什么？】 【……你想什么呢？】凌有梦无奈，【我指的又不是那种喜欢，你以为我疯了，喜欢一个不可能绝不可能回应给我感情的人。】 系统道，【那就好，我觉得你要喜欢一个人的话，花满楼就挺好的，温柔又包容，特别适合你。】 凌有梦闭上眼，【睡觉吧。】 系统：【……】好不容易提一次意见，居然被无视了！ 。 “我来看看。” “看什么？” “我来看看小梦是不是留在万梅山庄了，我看他没去找花满楼。” 是陆小凤，“不过，以他不辨方向的程度，要真去找，也不一定找得到。” 西门吹雪不冷不热道，“哦。” 二人绕过回廊，梁上却猛地倒挂出一个人来，“二位，午好。” 陆小凤被吓得后退一步，待看清了凌有梦，他抖着手道，“你我无冤无仇，青天白日的，为何要吓我。” 凌有梦垂落下来的乌发晃了晃，眨了眨眼，“没吓你，跟你打个招呼呢。” 陆小凤道，“你快下来，大白天的，真的很像红衣鬼。” “你陆小凤还怕鬼啊？”凌有梦一下子跳下来，站到两人面前笑意盈盈。 “那也看什么鬼，至少艳鬼我是不怕的。”陆小凤道。 他看向西门吹雪道，“没想到啊西门吹雪，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你把小梦赶走了，谁知居然留在了庄内。” 西门吹雪嘴唇动了动，“一个月。” “你留他一个月又赶走他？”陆小凤没忍住，“那你留下他做什么？”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 陆小凤又看向凌有梦，凌有梦笑盈盈的，似乎完全不觉得西门吹雪一个月后要赶走他有什么不对。 一时间，陆小凤心里对凌有梦充满了怜爱，他道，“走，我带你出去见见我朋友。” “你朋友？” “花满楼，你和他一定也会成为朋友。”陆小凤道。 凌有梦偏头看西门吹雪，“庄主。” “你要去便去，与我无关。”西门吹雪道，“你本也不是万梅山庄的人。” “好哦。”凌有梦比了个手势，看向陆小凤道，“那我们走吧。” “你骑马了吗？”凌有梦忽问。 “要不然你走路去？万梅山庄的马车你借的来？” “我要去牵马啊。” “去去去。” 说话声渐渐远去了，西门吹雪神色不变，他握着剑转身。 到练剑的时间了。 花满楼一向是一个人住，虽然他是一个人，他也看不见，但是他却从来不觉得寂寞。 此刻他也坐在楼上，侧脸从窗口出露出来，侍弄着他的花。 忽然，他停下动作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陆小凤，来了就来了，怎么不说话？哦，你还带着客人，这般对客人，可是无礼。” “果然瞒不住你。”陆小凤哈哈笑道，“我是带了客人，前日与你说的那个大美人。” 花满楼微微转过头来，他俊逸出尘，虽双目无神却极为轻易地找到了两人的位置。 “原谅我看不见，不知陆小凤嘴里的美人究竟有多美。”花满楼含笑道，“我听陆小凤说的时候就知道，你绝不可能来我这里。” 他说得简单轻巧，完全没把自己看不见的事情放在心上。 一进屋，凌有梦便被花香包围，而花满楼…… 这是一个让人很舒服的人，凌有梦想。 他微微一笑，连声音都放轻了许多，“多有打扰，在下凌有梦。” “凌公子请坐。”花满楼站起来，抬了抬手。 他虽看不见，行走却又极为自然如履平地，他伸出手握住茶壶，倒了茶水递给凌有梦。 七分满刚刚好，一点不多。 凌有梦道，“多谢花公子。” “叫公子做什么？”花满楼在一旁坐下，“你是陆小凤的朋友，如今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那便可以直呼其名。” “我家中兄长都唤我七童，若是叫不惯花满楼，随大家叫我七童便是。” 凌有梦笑道，“既然七童这样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我身边的人都叫我小梦，七童也叫我小梦就好。” 两人颇有一见如故的意思，已经定好了互相叫小名。 陆小凤在一旁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花满楼，凌有梦，你们把我当空气？” 凌有梦轻轻撩了撩眼帘，“我还想问，你为何不说话？” “你们两个说得那样开心，我要说什么？”陆小凤盯着凌有梦的眼睛道，“你好好说话，别使表情。” 凌有梦无语至极，“我哪里使表情了？” “哪里没使？”陆小凤嚷道，“我分明看见了，你在示意我别说话打扰你们。” “我怎么不知道，你陆小凤还有点臆想症。” 花满楼轻笑一声，“你们两个相处真是极为有趣。” 凌有梦道，“早些时候不知道，今日我才知道，这陆小凤除了喜好美色，脑子也有点毛病。” “我脑子是公认的聪明。” “啊对对对。”凌有梦微笑，“你说的都对。” 花满楼微微笑了笑道，“前日我听陆小凤将你说得极为可怜，又是年少失怙，家中无人只能投奔万梅山庄，可是因着迷路，又被别人骗了钱财，而西门吹雪还不愿收你，便想着若是你愿意来我这陋室也好。如今看来，陆小凤似是夸大了。” 凌有梦微微怔了怔，看向挺了挺背的陆小凤。 陆小凤道，“这不叫夸大，这叫真情流露。” 凌有梦含笑看向陆小凤道，“虽然陆先生夸大了说词，但是小梦还是在这里谢过陆先生，我与你不过相识几日，你却为了我这般游说。” 花满楼道，“虽然陆小凤有时挺惹人烦的，但是他确实是重情重义之人。” 陆小凤叫道，“花满楼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惹人烦了。” “不过小梦在万梅山庄只能待一个月。”陆小凤又道，“我觉得一个月后你还是可以来这里。” 第65章 四 花满楼也“看”凌有梦,“西门吹雪只让你在万梅山庄住一个月。” “万梅山庄向来不留外人，一个月已经很久了。”凌有梦看得很开，他唇畔浸着盈盈笑意,抬眸看向花满楼，“至于一个月后……” “你可以找我。”花满楼道,“陆小凤居无定所,你在江南应当没有别的朋友，而你又不认路……我这小楼虽然不大,住一个小梦是绰绰有余。” 凌有梦笑道，“前些时候其实我已打定主意,若是万梅山庄不收人，我便去加入商队走南闯北。” 陆小凤道，“就你这不辨方向的本事，加入商队？” “所以我才说前些时候。”凌有梦小声嘟囔,“那个时候我不是不知道我路痴这样严重嘛。” 他这尾音跟撒娇似的,花满楼心底又充满了兄弟友爱之情,他微微一笑，“那你有何打算？我本意让你来我小楼暂住再看……你似乎并没有打算来。” “哪有一见面就要往人家家里住啊？”凌有梦嘀咕。 陆小凤道,“万梅山庄。” “那不一样，我和西门吹雪是旧识。” “西门吹雪又不认你。”陆小凤笑起来,“一个月后你与花七童也是旧识了。” 凌有梦竟无话可说。 “你没有栖身之所，无论要去做什么都不方便,你又不是我。”陆小凤道,“你出门在外只会被人骗。” 凌有梦无语，“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在外迷路两个多月的反正不是我。” 凌有梦：“……” 这事是过不去了。 花满楼笑道,“陆小鸡,你就知道欺负小梦。” “我哪里欺负他了？”陆小凤不认。 凌有梦的目光移到窗前,除了盆植，便是一架古琴。 “凌有梦。”陆小凤伸出手晃了晃，“你看什么？” “看七童的琴。”凌有梦道。 “看他的琴做什么？”陆小凤问。 “因为我不知道看哪里，便看了琴。” 陆小凤：“……” 花满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小梦应当是无聊了，你第一次来江南，应当没有出去过，可想出去走走？” 。 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 花满楼租了船，三人坐在船上驶入了荷花深处。 “一叶小舟，美景，美酒，有美人，还有琴。”陆小凤道，“今日倒是不无聊了。” 花满楼笑道，“可惜我都看不到。” 凌有梦甚少喝酒，他轻轻地抿了抿酒杯，被辛辣的酒刺激到连连咳嗽，他连忙给舌头扇了扇风又灌了一大口水方才好些。 “不能喝的话就不喝。”花满楼轻轻拍了拍凌有梦的背。 凌有梦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还好，只是有点不习惯。” 陆小凤哈哈大笑，“凌有梦，你是幼稚儿童吗？竟连酒都不会喝。” “我会喝。”凌有梦一把夺过陆小凤手里的酒瓶，“我只是好长时间没喝了，所以没习惯而已。” “哦？”陆小凤好整以暇地看着凌有梦，“好长时间是多长时间？” “大概也就……一二三四五年？”凌有梦掰着手指算了算，睁大眼。 “你现在也不过弱冠之年。”陆小凤摇了摇头，“五年前还是个小孩子，你该不会是偷喝的吧？” 凌有梦脸色泛红，小声道，“不是……我十五岁生辰那日，师父允许我喝的，但是因为出了点意外，他便再也不让我喝酒了。” “意外？喝醉打人了？发酒疯了？”陆小凤笑道，“这酒量也够差的。” “酒量是有点差，但是也不是不能喝。”凌有梦辩驳，“只是因为我多喝了两口，我平日里很不喜欢的那人轻薄我，被师父看见了。” “轻薄你？”花满楼微微一哂，“想来那女子极为喜欢你，只是这种方式实在不可取。” “不。”凌有梦揉了揉脑袋，“那是个男子，平日里他与我素来不对付，他就是想借此机会羞辱我一番罢了。” 饶是花满楼也怔了怔，“男子。” 凌有梦道，“好笑吧，我实在是想不到，一个男人怎么能想到这样恶毒的法子。” 陆小凤摸了摸他的两撇胡须，“看来，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倒也没有。”凌有梦慢悠悠地倒了杯酒，笑道，“他也没有能做些什么便被师父丢进了池塘冷静冷静，大冬天的，想必他也开心得紧。” 凌有梦说得可乐，玉天宝当时从池塘里爬起来还以为是凌有梦动的手，说了他两句不识好歹后发现丢他的人是玉罗刹后蒙在原地。 凌有梦从桌边站起来，站在玉罗刹身后，一双不甚清明的眼睛看着玉天宝还问了句，“你怎么去池塘洗澡了。” 可把玉天宝气得不轻，又被玉罗刹罚了三个月的禁足，之后他就更针对凌有梦了。 凌有梦全当一个笑话说出来的，只是那事以后他就没有再喝过酒了，玉罗刹也明令禁止了他喝酒。 “看来你师父对你很好。”花满楼微笑道。 “唔。”凌有梦这会儿已经适应了酒味，他一边抿酒一边道，“师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十分敬仰他，虽然很多人觉得他很可怕。” “看来你也很喜欢你师父。”陆小凤也笑道，“你们关系极好。” 凌有梦弯了弯眸，眼中已经有了些许醉意，他看着陆小凤道，“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他叮嘱我一定要来找西门吹雪，我就来了。” “这就醉了？”陆小凤不可思议道，“你这酒量，猫都不如。” 花满楼轻轻嗅了嗅道，“他已经喝得不少了，你看看，那酒瓶子里可还有？” 陆小凤从凌有梦手里取出酒瓶晃了晃，惊讶道，“明明我们一直看着，他何时喝完的？” 凌有梦竖起大拇指，“厉害吧？谁让你说我不能喝酒？” 陆小凤：“……挺厉害的。” 凌有梦傻傻地笑了两声，翻身趴在船头伸出手去拨弄水，他嘟囔，“不过我头有点晕。” “因为你喝多了。”陆小凤伸出两个手指头拉住贴着凌有梦后颈的衣服，“一会儿掉水里去可没人去救你。” “你不救我……”凌有梦转过头来，“花满楼肯定会救我的。” 花满楼轻笑，“陆小凤也是会救你的。” 凌有梦唔了一声，手指点了点陆小凤拧着他衣领的手，一双眼像是泛着波浪，似有几分楚楚可怜的脆弱感，“松手，你勒到我了。” 陆小凤猛地松开手，竟觉得这眼神看得他有些心猿意马，他心里暗暗的唾弃了一把自己，这可是他认为是朋友的男人，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这个念头一转而逝，陆小凤的松手却让凌有梦真的差点掉下去。 陆小凤忙又抓住凌有梦的衣裳，“跟你说了别趴在这里。” 凌有梦当没听见，他指着水里，“你们看，有鱼，是锦鲤。” 花满楼侧耳听了听，除了船在水上缓行的声音，果然有鱼尾的甩水声。 他微微弯了弯嘴角，“小梦运气真好，这里的锦鲤甚少浮出水面。” 凌有梦又傻笑，他趴了又看了会竟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睡着了，要把他送回万梅山庄吗？”花满楼问，“还是让他先在我那里醒醒酒？” 陆小凤伸手将凌有梦扶过来靠进怀里，嘴上回答道，“若是在你这里睡一夜回去只怕到时候西门吹雪更不待见他，我便送他回去吧。” 凌有梦的呼吸平缓，因为脸压在手背上压出一片红色，陆小凤盯着那片红看了好几眼。 花满楼不知陆小凤在看什么，他只觉得陆小凤此刻有些异常，但是他又说不出为什么。 顿了顿花满楼问，“这样送他回去好吗？” 陆小凤道，“放心吧，西门吹雪也不会乱杀人。” 闻言，花满楼道，“既然如此，你带他回去的时候坐我的马车吧，若是骑马，只怕会颠着他。” 陆小凤没有推辞。 把凌有梦在马车上安顿好，陆小凤盯着凌有梦睡着后格外乖顺地脸暗忖，也许是因为凌有梦这张脸太好看了？虽然是男人，但是这张脸确实极为漂亮，漂亮又不显女气，若是有一些奇怪的想法也正常。 但是毕竟是硬邦邦的男人……陆小凤又顿了顿，想起扶起凌有梦时的触感捂头，好像也没有硬邦邦，身子很柔软，乖乖地靠在怀里时实在是让人心动。 打住！陆小凤无奈按头，不可以再想了，要不然他真的要犯错了。 他扶着凌有梦敲开万梅山庄的门，看向管家，“他，喝多了一点点。” 管家一愣，忙让开道，“陆公子，把凌公子给我吧，我扶他去休息。” “无妨。”陆小凤避开管家道，“我送他进去吧，换人来怕他想吐。” “那麻烦陆公子，我给您带路。”管家道，“带完路我再去为凌公子煮点醒酒汤。” 靠在陆小凤怀里的凌有梦忽然睁开眼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万梅山庄。”陆小凤道。 凌有梦哦了一声又道，“那个……要娶我的人好像就是万梅山庄的。” 陆小凤：“谁？” “西门吹雪啊。”凌有梦笑出声，“他居然把我误认为是女孩子，你说在他眼里是不是除了剑男女都不分了。” 陆小凤：“……” 旁边的管家：“……” 陆小凤艰难道，“你可别在西门吹雪面前这样说。” 凌有梦抬头看着陆小凤，“那日不是说过了吗？” 陆小凤：“……那日你可没说他误认你是女孩子。” 凌有梦伸出手，拍了拍陆小凤的脸，又摸了摸陆小凤的胡须，“你要把胡子刮了说不定也像女孩子。” 陆小凤：“……” “不过你硬邦邦的。”凌有梦又嫌弃道，“跟女孩子也比不了。” 第66章 五 陆小凤默念,不和醉鬼计较。 他还是没忍住，一把扛起凌有梦，“确实,女子也没法扛你回房。” 凌有梦的肚子被陆小凤的肩顶的难受，醉意去了一半。 他敲了敲陆小凤的背，“放我下来。” “嘘,别闹。”陆小凤道，“若是被西门吹雪听见了,你就完蛋了。” 凌有梦努力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一身白衣,气质冷凝的西门庄主站在廊下。 凌有梦又敲，“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西门吹雪啊。” 陆小凤一顿，冷笑，“别想骗我,现在西门吹雪应当在练剑。” “真的。”凌有梦有些急，他道，“真的在,就在廊下。” 陆小凤本不信凌有梦,但是听他语气又不像开玩笑,他放下肩上的凌有梦转过身看过去,廊下除了灯笼空无一人。 凌有梦揉了揉眼睛，茫然道，“我方才真的看见西门吹雪了。” 管家道,“公子，此刻庄主正在练剑,你若是想他了,可以去后院看看。” “谁想他了？”凌有梦睁大眼,他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这话可不能乱说！” 陆小凤道，“行了，既然你清醒了就赶紧回去，我就不送你回房了。” 凌有梦点头，他确实清醒了，除了脑袋有点晕晕乎乎的，想来陆小凤那酒也不是那么好。 陆小凤看着凌有梦和管家上了石桥才转身，只是他刚转身走了才没两步就听见管家的惊呼，“凌公子！” 随即响亮的落水声传来。 陆小凤：“……” 陆小凤又回身看去，见凌有梦落在了湖水里，扑腾着手脚，一副极为茫然无措的模样。 陆小凤认命地返回去，又跳进水里搂住凌有梦的腰把人托出水面。 大夏天的，凌有梦打了个哆嗦道，“多谢。” 这一下，凌有梦的酒才是彻底醒了。 陆小凤道，“让你和管家去休息，怎么跳水了？” “我不小心。”凌有梦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陆小凤的衣服，“不小心就掉下来了，多谢。” 陆小凤游到岸边，先把凌有梦送上去才道，“你一惊一乍的，回去喝个姜汤吧，否则定要生病。” 凌有梦伸手帮助陆小凤出了水才道，“多谢。” 他连连说了好几次谢，想来是被吓到了。 陆小凤看着凌有梦那张泛白的脸，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管家赶紧下来扶了凌有梦道，“凌公子，你也随我前去换身衣裳吧。” 陆小凤道，“好，劳烦管家。” 凌有梦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之后便准备去看看陆小凤，他一打开门，却见西门吹雪站在外面。 一双冷淡的眼看着他。 “庄主，你怎么过来了？”凌有梦问道，“可是今日我们吵到你了。” 西门吹雪淡淡道，“知道就好。” “抱歉。”凌有梦理亏，“以后不会再发生今日这样的情况了。” 西门吹雪道，“我来是告诉你，陆小凤已经走了。” 凌有梦一愣，“这么快？我还没跟他道谢。” 陆小凤默念,不和醉鬼计较。 他还是没忍住，一把扛起凌有梦，“确实,女子也没法扛你回房。” 凌有梦的肚子被陆小凤的肩顶的难受，醉意去了一半。 他敲了敲陆小凤的背，“放我下来。” “嘘,别闹。”陆小凤道，“若是被西门吹雪听见了,你就完蛋了。” 凌有梦努力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一身白衣,气质冷凝的西门庄主站在廊下。 凌有梦又敲，“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西门吹雪啊。” 陆小凤一顿，冷笑，“别想骗我,现在西门吹雪应当在练剑。” “真的。”凌有梦有些急，他道，“真的在,就在廊下。” 陆小凤本不信凌有梦,但是听他语气又不像开玩笑,他放下肩上的凌有梦转过身看过去,廊下除了灯笼空无一人。 凌有梦揉了揉眼睛，茫然道，“我方才真的看见西门吹雪了。” 管家道,“公子，此刻庄主正在练剑,你若是想他了,可以去后院看看。” “谁想他了？”凌有梦睁大眼,他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这话可不能乱说！” 陆小凤道，“行了，既然你清醒了就赶紧回去，我就不送你回房了。” 凌有梦点头，他确实清醒了，除了脑袋有点晕晕乎乎的，想来陆小凤那酒也不是那么好。 陆小凤看着凌有梦和管家上了石桥才转身，只是他刚转身走了才没两步就听见管家的惊呼，“凌公子！” 随即响亮的落水声传来。 陆小凤：“……” 陆小凤又回身看去，见凌有梦落在了湖水里，扑腾着手脚，一副极为茫然无措的模样。 陆小凤认命地返回去，又跳进水里搂住凌有梦的腰把人托出水面。 大夏天的，凌有梦打了个哆嗦道，“多谢。” 这一下，凌有梦的酒才是彻底醒了。 陆小凤道，“让你和管家去休息，怎么跳水了？” “我不小心。”凌有梦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陆小凤的衣服，“不小心就掉下来了，多谢。” 陆小凤游到岸边，先把凌有梦送上去才道，“你一惊一乍的，回去喝个姜汤吧，否则定要生病。” 凌有梦伸手帮助陆小凤出了水才道，“多谢。” 他连连说了好几次谢，想来是被吓到了。 陆小凤看着凌有梦那张泛白的脸，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管家赶紧下来扶了凌有梦道，“凌公子，你也随我前去换身衣裳吧。” 陆小凤道，“好，劳烦管家。” 凌有梦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之后便准备去看看陆小凤，他一打开门，却见西门吹雪站在外面。 一双冷淡的眼看着他。 “庄主，你怎么过来了？”凌有梦问道，“可是今日我们吵到你了。” 西门吹雪淡淡道，“知道就好。” “抱歉。”凌有梦理亏，“以后不会再发生今日这样的情况了。” 西门吹雪道，“我来是告诉你，陆小凤已经走了。” 凌有梦一愣，“这么快？我还没跟他道谢。” 第67章 六 凌有梦冷冷道,“西门吹雪，你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师父对我如何我清清楚楚,更何况，他是你爹。” 西门吹雪淡淡道，“所以我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 凌有梦抬头看着西门吹雪,“我也知道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和蔼可亲的父亲？”西门吹雪道，“还是温柔体贴的长辈？他对玉天宝可有对你的一半好？” 凌有梦咬紧了唇,好半晌才道，“玉天宝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自然不会……” “那你是他的儿子？他门下弟子那般多，他对其他人可有对你那般？” 凌有梦心底的怒气已经快满值了，此刻听见西门吹雪的话，反而笑了出来。 他脸上的笑容极甜,他抓住西门吹雪的衣服，小心地站起来，另一只手拉上西门吹雪的衣襟,然后凑上去,与西门吹雪呼吸相交。 “庄主,你今日话这般多,莫非是嫉妒师父关爱我。”凌有梦的唇好似要亲到西门吹雪一般，“若是这样的话，作为补偿,我也可以多关爱你一些……”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他呼吸不变,只是冷淡地看着凌有梦,如同凌有梦是木偶人一般。 “庄主,你想我如何关爱你？” “他最想做的，怕是你的丈夫。”西门吹雪道。 凌有梦怒极，他越生气，笑容也越发好看，“说不定，是庄主想做我的丈夫或是我的妻，便这般诋毁师父……若是这样，庄主直说便是。” 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带着些微痒意，西门吹雪的脸色总算是变了一瞬，只是那丝变化极快，凌有梦尚未看清西门吹雪已经拧着他的衣裳带他下了墙头。 西门吹雪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那个浅淡的触碰没有给他半分干扰。 他道，“该睡觉了。” 然后西门吹雪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走得不快，像是量丈好的步伐一般。 凌有梦站在原地看着西门吹雪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梯子。 系统已经看呆了，它许久才道，【少侠，你变了许多，你竟这般直接地亲了西门吹雪……】 凌有梦伸出指腹按了按唇，道，【我在魔教长大，可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他说话实在可恨，我真想让他别说话。】 系统道，【果然，环境影响极大……不过少侠，你有没有觉得，玉罗刹对你确实好过头了？】 凌有梦脸色黑了下来，【你少听西门吹雪胡说八道，按照我师父的为人，若是师父真有那种心思，不至于我20岁了他什么都不做。】 系统闭上嘴，它很想说玉罗刹就是不正常过了头，虽然系统没有人类的情感，却还是为凌有梦的未来感到心惊。 它并不知玉罗刹对凌有梦是什么意思，若说是爱是喜欢，这种话放在玉罗刹这个人的身上实在诡异，更何况如同凌有梦所说，若是真的……以玉罗刹的性子为什么没有对凌有梦做出那种事？ 总不能是玉罗刹爱他爱到无法自拔，怕伤害凌有梦所以宁死也不说……显然这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有时候，玉罗刹大半夜的出现在凌有梦房中，一双眼睛盯着凌有梦，或者伸出手温柔的抚摸凌有梦脸蛋的时候，那种感觉实在是过于让系统都觉得毛骨悚然了。 白日里玉罗刹确实又是一副好师父的模样。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身体里有两个人格一样，白日里那个是温柔体贴，对凌有梦好到不正常的师父。晚上那个是阴暗诡异，钻凌有梦房间的变态。 ……这样看，似乎怎么都不太正常了。 系统想着，它很想提醒一下凌有梦，但是系统什么都不敢说，怕刺激到凌有梦。 【那你还走吗？】系统忙问。 【不走了！】凌有梦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我非得让西门吹雪为他诋毁我师父向我道歉。】 系统：【……】少侠的梦想总是这样美好。 凌有梦的出走计划尚未开启便已结束了。 他抱着包袱气呼呼地回到房，又看了眼那罗刹牌，气呼呼地躺下。 他气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西门吹雪那些话的影响，他一晚上都未曾睡得安稳，总觉得有人看着他，这种感觉实在诡异。 但是一睁开眼，什么都没有，就是怪异的梦境。 天已经大亮了，凌有梦便没有再睡觉了。 他翻身起了床，穿好衣裳走出房门。 “公子。”青竹站在门口，低着头毕恭毕敬道，“到前厅用饭吧。” 凌有梦看了一眼青竹，他问，“你怎么在这里等着我？” “管家说了，让小的来照顾你。”青竹道。 “你照顾我？”凌有梦顿了顿问，“西门吹雪可知道？” 青竹茫然地摇头，“小的不知。” 凌有梦点了点头道，“那走吧。” 西门吹雪并没有在前厅，然而凌有梦路过后院时，却也没见西门吹雪在后院练剑。 “你们庄主呢？”凌有梦问。 青竹微微摇头，“小的不知。” 凌有梦：“……” 得。 管家从门外过来道，“公子，庄主今日出庄去了。” “出庄？”凌有梦一怔，“为何出庄了？” 管家笑了笑道，“庄主出庄，向来只有一件事，这次他要与独孤一鹤一战。” 凌有梦嗯了一声，“一会儿我也要出庄。” “公子出庄可要用马车？”管家问，“若是需要的话，让青竹为你赶车。” 凌有梦道，“不必，马车太慢了，我骑马去。” “可是公子不是不辨方向……”管家迟疑了一下，“不如还是让青竹送你。” “就这么几里路不至于。”凌有梦十分有信心，“你放心，这条路我也走过两次，绝不会迷路的。” 绝不会迷路的凌有梦拉着缰绳，迷惑地看着面前陌生的地方。 他下了马走到担着柴的中年男人面前，“大叔，我想问一下路。” “请问这里到扬州城有多远？” “扬州城？”中年男人道，“方向错了方向错了，扬州城在好几公里外嘞。” 凌有梦：“……多谢大叔。” 区区几里地，他竟然都能走错！甚至还跑到了好几公里外去了。 凌有梦对自己彻底服气了。 他还没上马，身后便有车轮碾压陆地的声音，有马车来了。 凌有梦拉着马往旁边靠了靠，准备等马车过去了再上马，却见那马车在身边停下了。 马车从外面看便知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赶马车的人穿着一身黑衣劲装，神色冷肃。 凌有梦签了马欲走，马车里却传出来一道平缓的声音，“阁下可是凌有梦？” 凌有梦第一反应便是这人是来夺罗刹牌的，他微微含着笑道，“在下正是，不知阁下是？” “我来自飞仙岛。”里面的声音淡漠孤高，与西门吹雪的极为相似。 凌有梦一愣，“你是叶孤城？” “凌公子认识叶某，叶某十分荣幸。”他说着荣幸，语气却极淡，“不知叶某有没有那个荣幸，邀请也凌公子一道入城？” 凌有梦无奈笑了笑，“想必我也没有拒绝的机会。” “凌公子是聪明人。”叶孤城道，“你的马，叶某的人会为你看好。” 第68章 七 这把剑,锋利，冰凉，稳稳地贴在脖子上,只有轻轻一碰，呼吸立马就会断了。 但是凌有梦却没有怕。 他看着叶孤城，手指轻轻地碰到了剑身,刺痛和鲜血一起出来。 叶孤城往那抹红色看了一眼，鲜红在指腹上显得格外漂亮,叶孤城又看向凌有梦道，“你不怕？” 凌有梦道,“我怕。” “你不怕。”叶孤城道，“你呼吸未变，心跳未变，你为何不怕？” 凌有梦抬眸对上了叶孤城那双眼,他微微一笑道，“因为我相信叶城主不会杀我，若是真的要杀我,这剑不是在我脖子上而是在我心脏上。” “你为何笃定我不杀你。” “也许叶城主更想邀请我去飞仙岛做客。” 叶孤城看着凌有梦,凌有梦的眼神不闪不避,两人对峙了许久,最终叶孤城把剑收了回去。 凌有梦道，“若是西门吹雪，他的剑必要见血才会收回。” 叶孤城道,“我不是西门吹雪。”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他抹去指腹的血,没看见叶孤城的目光也落在那沾着血的手指上。 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脉搏狠狠地跳动了一瞬。 他还是怕的,这也是玉罗刹教给他的，即便是怕，也要稳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绝不要让人发现他的恐惧。 面前的人是叶孤城，横在脖子上的剑也是叶孤城的剑，有几个人不怕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剑？ 外面逐渐开始嘈杂热闹起来，凌有梦很想撩开帘子看看，但是他看着叶孤城阖上的双目，只能悄悄地换了个姿势坐。 车外的人忽道，“城主，我们到了。” 叶孤城睁开眼，淡淡的瞥了一眼凌有梦道，“走吧。” 凌有梦：“……我也去？” “自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凌有梦跟着下了马车。 叶孤城走进了酒楼，酒楼里本喧闹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叶孤城身上，这种感觉诡异莫名。 叶孤城却没有觉得不对，他抬起脚步往里走，那些人又把收回目光，各谈各的。 后院有一个人在练剑，旁边的陆小凤抱着酒壶问，“你杀了独孤一鹤，他的弟子们定会来找你报仇，听闻他的弟子中有一位用剑极好。” 西门吹雪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剑停了下来，看了过去。 陆小凤随着西门吹雪的目光看过去，愣了愣，“小梦。” 随即他又道，“叶孤城？” 凌有梦在叶孤城身后露出一个苦笑来。 “西门吹雪。”叶孤城道。 “叶城主。”西门吹雪依旧冷淡简洁。 “听闻你与独孤一鹤一战，他死了。”叶孤城道。 西门吹雪又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只是这么两句话，叶孤城提步欲走。 陆小凤忙道，“叶城主，请留步。” 叶孤城微微侧头，没有说话。 西门吹雪的声音冷而平，“凌有梦，过来。” 西门吹雪远不及叶孤城危险，起码西门吹雪从来没想过要自己的命，所以凌有梦也挺想过去的。 叶孤城似是笑了笑，他道，“西门庄主，这位公子是应叶某邀请，要去白云城做客的客人。” 西门吹雪道，“他是万梅山庄的人，叶城主若是要带他走，也该问问万梅山庄的意见才是。” 叶孤城微微颔首，“是叶某不是。” 他看向凌有梦，平静道，“凌公子，你过去吧。” 被几双眼睛盯着，凌有梦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被扼住命运的喉咙不过如此。 凌有梦总觉得，自己若是走向西门吹雪，说不定叶孤城的剑便会刺穿他的心脏，虽然以叶孤城的骄傲，绝不屑于背后杀人。 他站在原地，鼻尖已经因为紧张而出了薄汗。 陆小凤微微皱了皱眉，跳下去站稳，然后朝着凌有梦走过去笑道，“我说你，你想去飞仙岛做客，也得跟我们说一声是不是？” 说罢他朝着凌有梦伸出手，握住了凌有梦的手，随即他目光微凝，“你受伤了？” “没有。”凌有梦摇了摇头，只是为了让自己稳住，所以才故意擦破了皮，算不得什么受伤。 陆小凤道，“瞧你这委屈的小模样，疼吗？” 凌有梦：“……” “我这样关心你，你一定是高兴惨了。”陆小凤叹气，“毕竟我这样善良的人，世间少有。” 凌有梦：“……” 他被陆小凤拉着回到西门吹雪身边，再回头去看，叶孤城已经不在了。 陆小凤问，“你怎么就把叶孤城给招惹上了。” 凌有梦这才真委屈了，“我哪里招惹他了，他要杀我，我自然得想办法让他不要杀我，保住我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怎么遇上他了？”陆小凤又问。 “我早上入城的时候迷路了，你别这样看我……” 陆小凤不可思议，“万梅山庄道这里拢共几里地，你也能迷路？” 凌有梦：“……总之我迷路了，然后遇到了叶孤城的马车，他知道我自关外来就想杀我。” “是吗？”西门吹雪不冷不热道，“你我都知道为什么。” 陆小凤微微挑眉，果然有问题，这问题还能惊动叶孤城…… 凌有梦：“……你能不能别崩人设，动不动就怼我，你是冷傲的剑神不是怼神。” 西门吹雪：“……” 陆小凤扑哧一声笑出来，“看来你俩相处得不错。” 凌有梦又嘀咕，“哪里相处不错了？” 西门吹雪道，“走了。” 凌有梦忙跟上，“去哪？” “回去。” “就回去了啊？”凌有梦问，“我刚到呢，我还想去看看花满楼呢，那日他借马车送我回万梅山庄，我还没道谢。” 西门吹雪道，“我也没说你也要回去。” 凌有梦：“……” “得了，得了。”陆小凤道，“小梦你跟我走，我们去找花满楼，让大庄主一个人回去。”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了陆小凤一眼，陆小凤也不怕他，拽着凌有梦就往外走。 凌有梦回头看了一眼西门吹雪问，“你要去吗？” “这人这样无情去做什么？”陆小凤道，“你让他走。” “可是我的马被叶孤城的人牵走了。”凌有梦瘪了瘪嘴，“西门吹雪有马车。” 他好歹能蹭个马车。 陆小凤，“有我在还会让你走回去不成？” 凌有梦再回头，却见西门吹雪已经跟了上来。 陆小凤啧啧称奇，“西门吹雪，你还真的跟上来了啊？” 第69章 八 陆小凤道,“那你说，我是不是比花满楼先认识你。” 凌有梦点头，“是，但是……” “花满楼和你认识是不是因为我？” “是,可是……” “如今你们两个相识了,我就是局外人了。”陆小凤长叹,“日后……只怕日后我连这小屋也进不来,因为你俩要说悄悄话。” “你还叫花满楼七童。” 凌有梦：“……我也可以叫你四条眉毛。” 陆小凤：“……” 花满楼道,“陆小凤,你莫不是在吃我的醋吧？” 陆小凤一听这话就笑了,“花七童啊花七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们可是朋友，朋友之间哪里还有吃醋的道理？” 花满楼道,“哦，那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跟他开玩笑呢。”陆小凤摊手，“你看你，还较真呢？” 花满楼微微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在开玩笑。” 陆小凤：“……” 陆小凤看向凌有梦,“西门吹雪不还在外面等你？” 凌有梦点头,“对，他还在外面等我。” “那我今日先回去了。”凌有梦站起来道，“改日我再来叨扰七童。” 花满楼含笑,“这哪里是叨扰。” 陆小凤道,“你下去吧,我在楼上看着你下去,省得这几步路都迷路。” 凌有梦：“……” 凌有梦最后又扫了一眼花满楼的屋子，这才下了楼。 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枣红马，微微怔了怔问车夫，“叶孤城的人来过了？” “是的，公子。”车夫回答道。 凌有梦想了想隔着帘子道，“庄主，我便骑马跟着你们回去吧，但是我想去买些东西。” 西门吹雪道，“随你。” 回到万梅山庄后，凌有梦便钻进了房间里。 花满楼借给他马车，陆小凤送他回来，口头感谢似乎也没有什么诚意，他便想着自己做点小玩意来送给二人。 一码归一码，虽然西门吹雪可能看不上也不需要，但是他留了自己一个月，今日和陆小凤又将自己从叶孤城那里带走，他便想着给西门吹雪也做一份。 这一待便是好几日。 连西门吹雪来敲过房门，开口便是，“还活着？” “自然活着。”凌有梦拍了拍手打开房门，“你来做什么？” 西门吹雪的目光扫了一眼凌有梦的身后，微微皱眉，“你拆家？” “你才拆家呢。”凌有梦转身往里走，“剑神大人，你快进来一下。” “做什么？”西门吹雪问。 “你进来嘛。”凌有梦笑眯眯道，“送你一个小礼物，你若是不喜欢丢给厨房当柴火烧便是了。” 他扒拉出刻好的小木剑和剑鞘递给西门吹雪，“我也不知如何感谢你，我好像也不会些什么也无万贯家财，这个送给你以聊表心意，但是不值钱，若是不喜欢可以不要。” 小木剑很明显是用了心的，剑柄顶端打了个小孔，剑鞘也是，一看便知是小木剑的剑鞘。 西门吹雪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繁复的纹路，问道，“这几日你一直待在房里，便是在做这个？”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挽起袖子将桌上的木屑收拾了一下，西门吹雪才看见凌有梦光滑白皙的手上多了刻痕和伤口，格外显眼。 西门吹雪垂下眼眸道，“多谢。” “谢什么？”凌有梦一愣又反应过来，他弯弯眼睫，“你喜欢就好了，我才该谢你，但是……” 凌有梦话锋一转，“你以后绝不能再诋毁我师父了。” 西门吹雪神色淡淡，“我未曾诋毁过他。” 凌有梦：“……”嗨，好气。 他瞪了西门吹雪好一会儿，西门吹雪也无动于衷，凌有梦不高兴，他道，“庄主，你去练剑吧，我还有事。” 西门吹雪嗯了一声，“我让青竹来给你收拾一下。” “不必，我自己来。”凌有梦道，“你快走就好了。”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瞬，转身离开。 凌有梦轻哼一声他又转身去找自己给陆小凤和花满楼做的。 这次他学乖了，让青竹送自己去花满楼的小屋。 刚到万梅山庄大门，管家便追过来道，“公子，稍等一下。” 凌有梦疑惑回头，“怎么了？” “这是上好的白露凝，涂抹在伤口处绝不会留下一丝伤疤。”管家把一个青花瓷瓶递到凌有梦手中，“庄主让我给你的。” 凌有梦一愣，“他给我这个做什么？”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伸手接过笑道，“多谢，也劳烦你帮我谢过庄主。” 管家乐呵呵道，“不碍事不碍事。” 凌有梦握着瓷瓶，看着手上的伤，琢磨着，这西门吹雪看起来确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凌有梦并不知陆小凤是不是在花满楼这里，但是陆小凤来的最多的便是花满楼处，若是不在的话，他便把给陆小凤地放到花满楼这里，让花满楼转交。 好在的是，陆小凤确实在，甚至凌有梦在楼下便听见了陆小凤有气无力的声音。 他扬声道，“陆小凤。” 楼上的陆小凤一下子跳起来趴到窗上笑道，“凌有梦，你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你能来，我来不得？”凌有梦反问。 “来得来得。”陆小凤道，“你快些上来。” 凌有梦上了楼问，“你们在说什么？” 陆小凤道，“没什么，你拿的什么？” “一些小东西。”凌有梦道，“我不是说了要谢谢你们，便给你们做了些小玩意。” “是什么？”花满楼走过来，坐到两人旁边，“我已经感觉到了，定是十分有趣。” “确实有一点。”凌有梦把东西放在桌上，他把给花满楼的东西递给花满楼，“是琴，就是真的非常小，更适合做装饰品。” 说罢，凌有梦看着花满楼有些赧然道，“我实在不知做什么了，那日看到你的琴，就做了一个同样的袖珍版。” 花满楼看不见，便摸了摸，他一摸便知道，这琴确实与他的琴一模一样，定然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 与西门吹雪的一样，顶端都打了小孔，可以挂流苏。 陆小凤眼尖道，“所以你手上的伤就是为了刻这些东西才留下的？” “受伤了？”花满楼将小木琴放下，极为准确的握住了凌有梦的手，果然摸到了伤痕。 “不碍事的。”凌有梦笑道，“小伤口而已，过两日就自己好了，更何况西门吹雪给我药了，只是我还没上。” 花满楼微微皱了皱眉，他皱眉也是极为优雅的，“为了刻这些，把自己的手搞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值得。” “你喜欢吗？”凌有梦问。 “喜欢。”花满楼道，“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了！”凌有梦弯唇，“你喜欢那便是值得的。” 花满楼微微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心底却有些不知所措。 那边陆小凤已经翻箱倒柜道，“花满楼，我记得你的伤药不是就放在此处……找到了。” 他取了药过来，将凌有梦的手从花满楼手里抽过来，“年轻人，也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这样漂亮的手受伤了多可惜啊。” 凌有梦：“……” 凌有梦道，“陆小凤，我给你也做了，你不要看看吗？” “看！看！看什么看？”陆小凤恨铁不成钢，“先上药，上完药再看，无论是什么，我都喜欢的。” 凌有梦：“……哦。” 冰冰凉凉的药膏涂在手上，凌有梦道，“陆小凤，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我还不温柔？”陆小凤冷笑，“你该让西门吹雪来给你抹药。” 凌有梦：“……” 花满楼道，“陆小凤，我来给小梦擦药。” 陆小凤道，“我来，你不知道伤在哪。” “我虽然看不见却摸得到。”花满楼含笑道，“你莫要小看我。” “我就知道。”陆小凤哼笑一声。 花满楼：“……你知道什么了？” 陆小凤道，“我不说。” 花满楼：“……” 花满楼无奈的，微微笑了笑，“那你温柔一些，别弄疼了他。” 陆小凤：“……都说了我很温柔了。” 这样说着，他的手上动作却又放轻了些。 凌有梦笑眯眯道，“陆小凤，你好乖啊。” 陆小凤手一抖，瞪了一眼凌有梦，“我跟你讲，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凌有梦道，“我夸你呢。” 花满楼轻笑一声，“小梦，他害羞呢。” 陆小凤乐了，“害羞？我陆小凤可从未害过羞，只是男人怎么能说乖？” “说乖怎么了？”凌有梦道，“我师父也常夸我乖。” “乖孩子……”陆小凤哼哼，“确实蛮乖的。” “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总夸我乖孩子。”凌有梦弯眸笑道。 陆小凤一愣，明明长辈这样夸小辈十分正常，但是不知为何陆小凤就是感到一丝怪异，他微微皱眉收了药道，“好了。” 花满楼道，“日后可别做这些了。” “怎么不做？”凌有梦把给陆小凤的取出来，“我还想着日后靠做这个赚钱呢。” “做这个？”陆小凤道，“你这没做几个手就得废了吧？” 凌有梦：“……” 他把东西推给陆小凤道，“我实在不知你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便刻了这个。” 陆小凤：“……”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凭什么是鸡？”陆小凤大叫道，“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凌有梦：“……鸡？” “要不然呢？”陆小凤一把把小鸡夺过去，“你看花满楼的，再看我的，你是不是针对我？” 凌有梦从不怀疑自己的雕刻技术，但是陆小凤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他第一次怀疑起来，他睁大眼，“我明明刻的是凤凰。” 陆小凤：“……” “这是凤凰的冠，凤凰的翅膀，凤凰的尾巴。”凌有梦一处一处地指着怒道，“陆小凤，你不喜欢就还给我，为什么要侮辱我的技术？” 陆小凤：“……” 花满楼伸出手，“陆小凤，你给我摸摸。” “不给。”陆小凤不给花满楼，他自己心虚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轻咳一声，“小梦，就算是鸡，我也是喜欢的。” 第70章 （九） 凌有梦当真是要被陆小凤气死了,他阴森森道，“你仔细瞧瞧再回答我，这是什么？” 陆小凤：“……”他怎么看这都是一只大公鸡。 花满楼伸出手摸了摸尾巴，非常笃定道,“陆小凤,这就是凤凰。” 陆小凤：“……”呵。 凌有梦道,“还是得七童。” 罢了他又怜爱道,“陆小凤,你要不然多去看看鸡长什么样子吧？瞧你没见过鸡的模样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花满楼甚至开了个玩笑道,“可以照照镜子。” 陆小凤脸皮之厚,在座也没有人比得上他,他道，“我这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见人爱之人，还需要照镜子？” 凌有梦冷笑，“确实要照镜子,你看你连脸都不要了。” 陆小凤：“小梦你今天对我意见很大啊？” 凌有梦微笑,“哪里是今天？” 陆小凤,“我知道,你因爱生恨。” 花满楼含笑,“陆小凤，你是不是不理解因爱生恨四个字什么意思？” 凌有梦连连点头，“你我哪来因爱生恨的机会？” 陆小凤：“……”早晚会被这两个人气死。 他怒而站起,“我走了。” 凌有梦笑意盈盈,“你走吧。” 陆小凤大惊,“你竟丝毫不挽留我？” 凌有梦叹气,“你不是要走吗？” “我又不走了。”陆小凤重新坐下来，“我今日非得在这里等着你先走。” 花满楼微微一笑，“小梦，今日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陆小凤道，“不错，我们今日可以一起吃饭，还能喝点酒……不过今日某人可不能喝了，上次是掉湖里，这次可说不定掉哪里了。” 凌有梦：“……陆小凤，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 陆小凤笑道，“好，说点好听的，我们凌公子万杯不倒，长得又俊美，即便是醉了，也有人争着抢着送你回去。” 凌有梦：“……”重新定义了陆小凤的好话。 “好了，我们走吧。”花满楼已经准备下楼了，他转头，“路上再说。” 三人便在就近的饭馆去了。 花满楼一进门，小二便迎上来，“七公子，你与朋友来吃饭吗？” 花满楼微微一笑，“对。” “公子跟我来。” 陆小凤在凌有梦旁边低声道，“这是花家的产业。” 凌有梦点头，“看出来了。” 三人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雅字房，然后关上门。 关门之前，凌有梦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他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 只是他扫了一眼没看见可疑之人，便琢磨着应该是自己感觉错了。 “怎么了？”陆小凤问。 凌有梦微微摇了摇头，连花满楼和陆小凤都没有感觉到异常，应当是自己感受错了。 “虽然是我家的产业，但是我却甚少过来吃饭。”花满楼微微笑道，算是接着刚才陆小凤的话，“只是家中兄长父母们担忧我一个人在外过不好，便将着饭馆开到了此处。” 陆小凤对凌有梦道，“花满楼是他家最小的那个，所以所有人都很宠溺他，幸好没把他宠成混世大魔王。” 凌有梦：“陆小凤，幸好你们是朋友。” 陆小凤：“……” “今日我送你回去吧。”陆小凤道。 “青竹送我来的。” “他武功如何？” 凌有梦哪里知道青竹有没有武功，但是西门吹雪身边的人应当都是有的，他只道，“我不知。” “既然如此，你不怕叶孤城？”陆小凤问。 凌有梦迟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或许他不会再出现了。” 陆小凤道，“你觉得不会？” 凌有梦，“我也不想再麻烦你。” “凌有梦，你这样说话我可要不高兴了。”陆小凤冷笑，“我们是朋友，朋友还谈什么麻烦？” 凌有梦微微叹气，“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用说了。”陆小凤道，“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花满楼在一旁道，“小梦，便让陆小凤送你回去，虽然他确实爱多管闲事，但是你的事也不是闲事。” 陆小凤：“……” “我与你们一道去。”花满楼想了想又道，“到时候我再与陆小凤一道回来便是。” 陆小凤笑道，“你怎知我还要回来？” “难道你还要留在万梅山庄过夜不成？”花满楼道。 “小梦坐马车来的，你去了到时候你怎么回来？”陆小凤问。 凌有梦忙伸出手制止两人，“停停停，听我说。” 花满楼侧头，陆小凤也盯着他。 凌有梦道，“其实你们都不用担心的，有人领着我就不会迷路，叶孤城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做出强盗行径的人。” 陆小凤皱眉。 花满楼含笑道，“小梦，我知道你是觉得耽搁了我和陆小凤，我与陆小凤本也没什么事，送你回去也图个心安。” “若是真的因为我们疏忽你发生了什么意外，那我和陆小凤两个人此生难安。” 凌有梦无奈，他道，“那便一起吧。” 只是盛夏的天似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了。 三人刚下楼，外面的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 “看来一时半刻回不去了。”陆小凤道，“再去雅间坐一坐吧。” 三人又折回去了。 不多时，小二敲门道，“七公子，有人找你。” 花满楼微微一怔，“找我？” “是。”小二微微弓着身道，“那人自称是你的朋友，只是穿着打扮有些怪异，我看不见他长什么模样。” 从花满楼的表情，显然也有些迷茫，但是他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道，“我知道了。” 他面向凌有梦和陆小凤道，“我出去看看。” 凌有梦道，“你去吧。” 这是花家的产业，花满楼不会有危险，更何况，花满楼本身也武艺高强。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陆小凤道，“或许花满楼回来了之后我们该回他家，即便是沐浴换个衣服也比在这里等着强。” 凌有梦深有同感，“七童的小楼看雨应当也极为好看。” 两人的目光又同时转向了外面的雨，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陆小凤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凌有梦：“可是现在在下雨。” “无妨，我去去便回。”陆小凤道，“很快就回来。” 凌有梦：“……好，现在雨很大，你注意安全。” 陆小凤笑道，“得小梦关心的话可实在不容易，放心吧。” “对了，若是无聊，可以睡一会儿。” 陆小凤走之前还特意给凌有梦关了窗，“风大，雨飘进来了，我给你关上，后面有软塌。” 一个人坐着甚是无聊，外面的雨声实在催眠，凌有梦甚至有了困意，他转到屏风后面的软榻上躺上然后闭上眼。 被注视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那只手已经抚摸上了他的脸颊，凌有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穿着墨色衣袍的男人脸上带着极淡的笑容，“小梦。” 凌有梦一下子便惊醒了，他睁大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张了张嘴，“师父。” “乖孩子，我还以为你这些日子已经忘了师父了。”玉罗刹伸出手，“来，让师父抱抱。” 凌有梦从软榻上坐起来，“师父，您为何会在这里？” 玉罗刹将人抱进怀里，心底发出一声喟叹，眼底泛着幽暗的笑意，“我的小弟子在这里，我自然也要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西门吹雪说的那番话，凌有梦总觉得有些别扭，他道，“师父，我已经二十岁了，您不能再将我当成小孩子了。” 玉罗刹眯了眯眼，松开凌有梦道，“你不与师父亲近了？” “不是师父。”凌有梦忙道，“只是如今我已经长大了，总是这样抱我显得我好似孩子一般。” “原来是因为这样。”玉罗刹微微一笑，“日后师父会克制一些的。” 都这样说了，再说或许师父就要伤心了，凌有梦思忖着。 “师父为何今日出现了？”凌有梦问。 “小梦送给了你的朋友们礼物，还让手受伤了。”玉罗刹握住凌有梦的手让其摊开，“果然，小梦离开了师父身边便不太行。” 他一边说还一边取了药出来。 凌有梦小声道，“师父，我朋友给我上过药了，庄主也给我药了。” “他们的，能与师父的比？”玉罗刹脸上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说，在小梦心里我已经比不上你的朋友们了？” “不是的，没有。”凌有梦摇头，“师父是长辈，与朋友自然是不一样的。” 玉罗刹细致的给凌有梦擦了药，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连指缝都不放过。 凌有梦没忍住开口，“师父，可以了。” 玉罗刹看着凌有梦，深邃的瞳孔里映照出凌有梦脸上不自知的茫然无措。 玉罗刹道，“这雕刻技术是我教你的，我教你不是为了让你费心费力的讨好别人，也不是让你为了送礼物而让手变得千疮。” 这确实是玉罗刹手把手教凌有梦的，凌有梦十六岁那年受伤不能下床，玉罗刹见他无聊便教了他。 凌有梦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十分痴迷于雕刻之术，罗刹教的木柱都成了他刻刀下的亡魂。 魔教众人一边修补一边觉得苦不堪言，纷纷去找玉罗刹告状，玉罗刹却只是神色淡淡地道，他若喜欢便让他刻。 直到凌有梦有了新玩意，他才没有继续祸害罗刹教的东西。 “我没有的师父。”凌有梦低声道，“他们是我朋友，帮我许多，我身无长物，不知如何报答便想着刻些小玩意。” “小梦不小了。”玉罗刹温和道，他的眼神令凌有梦看不清，他问，“小梦可有意中人？师父从未见小梦对人这般好过，为了送礼物刻了这么多时日，可是喜欢上他们谁了？” “师父。”凌有梦没忍住笑了，“你在说什么呢？我刻的第一件，不是送给你的吗？” “对。” 玉罗刹又握住了凌有梦的手，他的手指轻轻地碰着凌有梦手上的伤口，目光又沉又冷，声音却又带着笑意，“还好小梦没有忘了师父。” 凌有梦不自觉的，轻轻地打了个哆嗦，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玉罗刹又道，“今日我只是来看看小梦的伤，下次万不能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否则师父会生气的。” 他说着生气，眼底也浮现出阴冷之色，凌有梦有些慌，他低声道，“我知道了师父。” “对了，他可有说什么？”玉罗刹又问。 玉罗刹口中的他便是西门吹雪，凌有梦觉得他们根本不像父子，不过从小不在一起，没有多少感情也是正常的，只是他们的关系却比陌生人都不如。 凌有梦小声道，“庄主什么都没说。” 玉罗刹淡淡道，“小梦会撒谎骗我了。” 凌有梦：“……” “不过，既然是小梦，那说什么师父都是会原谅的。”玉罗刹笑不达眼底，“只是小梦为了一个刚相处没多久的陌生人骗师父，师父觉得难过。” 什么陌生人？凌有梦都觉得诡异，那可是他的儿子。 “小梦用师父的药。”玉罗刹把药瓶塞到凌有梦手中，站起来道，“我该离开了，你的朋友们也该回来了。” 凌有梦握着药瓶抬眸看着玉罗刹，“是师父把七童和陆小凤引走了？” “七童？”玉罗刹似笑非笑，忽的他又弯腰靠近了凌有梦，凌有梦的瞳孔里是玉罗刹温柔的表情，他道，“下次再见师父，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做一个不乖的孩子。” 外面已经传来了花满楼和陆小凤的声音，凌有梦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小梦在怕什么？”玉罗刹问，“是怕他们发现师父担心师父，还是怕师父对你这两个朋友做什么？” 第71章 拾 凌有梦呆了一瞬,不知玉罗刹为何突然问这个，他的朋友和他的师父，他自然是都有担心的。 但是很显然，玉罗刹不会想听到这个答案。 脚步声越来越近,凌有梦紧张到脸色泛白,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他伸出手,轻轻地拽了拽玉罗刹的衣角,露出一个笑来,“我自然是担心师父的……” “真是个不乖的孩子。”玉罗刹轻叹一声,却不愿再为难凌有梦了。 他摸出一张鬼面戴上,声音也沉了许多,“你可以跟着西门吹雪，让他庇护你,但是绝不要对他动心。” 窗外灌进来的风愣是让凌有梦在大夏天打了个寒颤。 陆小凤轻轻地推开门，见凌有梦呆愣地坐在软榻之上问，“小梦，怎么了？” 凌有梦抬眸看过来,他的眼底还残留着茫然,脸色也没有恢复,陆小凤往里走了几步见他这副模样一怔。 陆小凤伸出手摸了摸凌有梦的额头,有些凉,他问，“可是做噩梦了？” “怎么了？”花满楼看不见，在屏风外问,“陆小凤,小梦怎么了？” 凌有梦总算反应过来,他摇了摇头道,“没事。” “你脸色这样白，还说没事？”陆小凤微微皱眉，“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真的没事。” “睡觉怎么把窗开着？”花满楼感受到挟裹着雨点的风，“小梦莫不是吹病了？” “诶我走的时候不是给他关了吗？”陆小凤看过去，又愣了一下。 那窗框上湿的地方并不多，看起来不像是开了许久，更像是现在才打开的样子。 凌有梦低声道，“我刚刚嫌屋里闷，便开了窗。” 陆小凤伸出手，拭去凌有梦鬓角的冷汗，“小梦做了什么梦，怕成这般模样？” 怕？ 凌有梦怔怔道，“我不怕的。” 他怎么会怕他的师父呢？那可是世界上最疼他，对他最好的人。 花满楼的手指在窗框上摸了摸，微微顿了顿关了窗，他道，“雨小了不少，我们回去吧。” 凌有梦稍微恢复了些，他点了点头道，“那便回去吧。” 他又道，“我回万梅山庄，你们不要送我了，怕下雨回不来。” 这次陆小凤没有坚持，凌有梦的不对劲他看在眼里，所以他想着，自己跟在后面等凌有梦入了万梅山庄再离开就行了。 凌有梦坐在马车上，外面的青竹问，“公子，直接回去吗？” 凌有梦道，“直接回去。” 他靠在壁上，手指轻轻点着玉罗刹给他的瓷瓶。 今日见着了师父，他本应该很高兴才对，只是却不知为何，他现在完全不高兴，甚至觉得心底堵得慌。 青竹忽然道，“公子，前面有人，好像是庄主。” 凌有梦一怔，他撩开帘子，果然见西门吹雪背对着马车站在那里。 他有些惊讶问，“西门吹雪，你怎么在这里？” 西门吹雪转过身来，神色淡淡，“你迟迟未归，担心你被叶孤城骗走了。” 西门吹雪担心自己？这真是不可思议，凌有梦道，“你要上车吗？” 西门吹雪反问，“不然？” “你今日怪怪的。”凌有梦等西门吹雪上了马车方才笑道，“莫非因为我送了你礼物你觉得自己良心发现，要对我好些？” 青竹听着两人的交谈声，赶着马，看着前面。 万梅山庄已经近在眼前了，不仅如此，马车里的声音也不知何时安静了下去。 青竹停下车来，唤了声，“庄主，公子，到了。” “虽然我没见到人，但是我却已经猜到了是谁。”司空摘星又道，“若是他杀我，我便用你做威胁，他大费周章将你偷来，应当不会让你死在我手里的。” 凌有梦：“……” 司空摘星又笑，“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杀你，毕竟你和陆小鸡怎么也算得上是朋友。” 凌有梦道，“你知道我与陆小凤是朋友，还来绑我，难道单纯是为了好玩？” “要不然呢？”司空摘星道，“好玩就足够了。” 凌有梦：“……”行吧。 他自知自己在司空摘星手下是逃不了的，所以很安分。 司空摘星啧啧称奇，“你不怕我带你去之后那人即便不杀你，也对你施以酷刑？” 凌有梦想了想道，“应当不会，我只是觉得，我也知道是谁要我了。” 凌有梦现在已经笃定了玉罗刹定是安排了人跟着他，没受伤就好，若是真有事，定会有人出来接应和救他的。 但是，凌有梦也在怀疑……那些人，到底有没有跟上司空摘星？毕竟司空摘星可是陆小凤都会感到头疼的人。 系统忽然声音沉痛道，【少侠，你一定要多保重！】 凌有梦：【？什么意思？】 系统又不再说话了，凌有梦却因为这句话而惴惴不安起来。 他道，“司空摘星，陆小凤肯定已经猜到是你将我抓走的。” 司空摘星却只是笑了两声，也不再说话了。 没过多久，司空摘星忽然道，“快到了，我也要走了，告诫你一声，即便是见不到人也不要着急不要乱跑。” 凌有梦微微一怔。 马车果然很快就停了，凌有梦撩开帘子，司空摘星果然已经不见踪影，而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在一方院子里。 这院子很大，凌有梦看了一眼，应当是后院，因为身后还有紧闭的门。 凌有梦下了马车，却见一个人趴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凌有梦脚步一顿，小心地走了几步，然后在那人身边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那人，又将人翻了个身，这人像是身体没有骨头一般，凌有梦轻轻一翻便翻过来了。 这人穿着一件绣着金线的外衣，极为华丽，是个长相俊朗的青年，看起来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儿郎，在这院子里的，应当也不是仆人。 难道死了吗？ 凌有梦微微皱眉，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 呼吸平稳，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是睡着了？以那种姿势睡觉？不得憋死？ 司空摘星说让他见不到人也别着急别乱跑，那…… 凌有梦想了想又站起来，他转身想要走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一下子握住了他的脚踝，随之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来，打我。” 第72章 拾一 凌有梦突然被抓住脚踝,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又因为这人的话茫然。 他慢慢地回头又低头看向地上的人问,“你说什么？” 这个人好像说的是让自己打他？应当是自己听错了才对。 这人已经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带着迷蒙之色，他又重复了一遍，“打我。” 疯了吧？凌有梦恍惚地想，是谁家把病人放出来了？ 他重新蹲下去,低声问,“你可是生病了？你的家人呢？” 这个人的目光又凝聚了起来,他看着凌有梦,忽然大笑起来。 凌有梦很怕刺激到他，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你先松开我好吗？” “快点。”那人的手却抓得更紧了,他不知从何处抽出来一根鞭子，往凌有梦手里一怼道，“快点打我，越疼越好。” 凌有梦头皮发麻,第一次希望要抓他的人快点来,不要让他在这里面对这个人了。 他一直觉得魔教的人才是最不正常的,但是和面前这个找打的人比起来,魔教的人简直就是正常人。 “快点。”他又催促威胁道，“再不打我,我就杀了你。” “你真要我打你？”凌有梦握紧了鞭子问,“若是我打你了你要杀我怎么办？” “我绝不会杀你,但是你不打我,我却要杀你。”他笑着,眼底却闪着阴鸷的光。 凌有梦也不知为何便信了他,他后退几步，开始冷冷地打量着躺在地上的人，脑子里搜索寻找这个人会是谁。 那躺着的人却因为这个眼神而激动，并且浑身都开始战栗起来。 冰冷的鞭子打在身上却是火辣辣的痛意，凌有梦甚至听见这个人发出了爽快的笑声。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凌有梦，催促着凌有梦继续，凌有梦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疯子。 凌有梦实在笑不出来，他越打地上那人脸上的表情却越享受，那他的脸色越难看。 叶孤城到的时候，凌有梦刚挽好鞭子，他精致的脸上是冰冷的表情，一身红衣却又张扬跋扈。 地上的人喘息着，手指死死地捏着凌有梦的衣摆，硬是带着几分暧昧之色。 就像对着主人摇尾乞怜的狗一样。 但是叶孤城知道，宫九绝不是那只狗，他是一条毒蛇。 凌有梦没发现叶孤城的到来，他蹲下身，抬起地上这人的下巴，细细地看着确认鞭子没有打在脸上才松了口气。 “我是宫九。”地上的人忽然开口了，他爬起来看着凌有梦。 他看起来像是已经恢复了正常了，脸上也没有了病态而狂热的神色。 他仔细打量着凌有梦道，“你下手可真狠。” 凌有梦：“……”他现在手心还有些发麻，但是不是因为打人的缘故，而是因为握鞭子握太紧了。 “接你的人已经来了，但是我却不舍得将你给他了。”宫九叹息道，“你实在很合我心意。” 无论是动手之前那个睥睨他的冰冷眼神，还是动手之后随着鞭子翻飞的红衣。 凌有梦回过头去看，叶孤城就站在马车边，神色冷冽。 “可惜，我已经答应了他，那你现在就是他的。”宫九道，“不过，等到下一次，你就是属于我的。” 凌有梦：“……”这人果然是有点毛病的。 “鞭子也送给你了。”宫九的目光扫过那根鞭子，“它和你很配，希望下次还能用得上。” 凌有梦：“……” 听我说谢谢你。 凌有梦问，“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宫九十分宽容，“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第73章 拾贰 凌有梦：“叶城主言重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杀不了你。” 叶孤城朝凌有梦走来,凌有梦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他的背靠在壁板上，手指也紧紧地抓住船沿，警惕地看着叶孤城。 “你可以杀我。”叶孤城道。 他把手中的寒气逼人的剑塞到凌有梦手中冷冷道，“练成了,便可以杀我。” 凌有梦：“你……”你委实有点为难我了。 叶孤城淡淡开口,“想说什么便说。” 凌有梦什么都不想说,他收回手,只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叶孤城。 叶孤城从来不怕别人看他，所以他也任由凌有梦盯着他看,他神色冷淡地回望着凌有梦。 凌有梦的瞳孔很浅,他看得很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看得久了，似是在看心爱之人一般,眼中像是带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之意。 叶孤城极快地皱了皱眉,率先移开了视线,他发现自己的心脏竟跳得有几分快,就像他看见凌有梦的血那个时候一样，血好似都沸腾起来。 “你究竟在看什么？”叶孤城冷冷问。 凌有梦唇角扬起,“我在看叶城主啊,叶城主,你为何不看我了？” 叶孤城瞥了凌有梦一眼,“我为何要看你？” “你方才不是也看我了吗？”凌有梦道,“叶城主实在有点喜怒不定。” “再好看的人,死了也不过一具尸体。”叶孤城垂眸看着凌有梦包成粽子的手，未动。 “叶城主说得对。”凌有梦收回手，他叹道，“但是我却觉得叶城主十分惹人喜欢。” 叶孤城道，“你不必这般作态，无论你说什么，都走不了。” 凌有梦道，“我未曾想走，其实我十分仰慕叶城主。” 那种如影随形的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凌有梦下意识偏头。 叶孤城问，“如何仰慕？” 凌有梦笑眯眯道，“叶孤城拥有一座城，剑法绝伦，长相俊美。即便是男子，也是极为喜欢的，只是我们两个相见的时间实在过于不对，否则我们定会成为朋友。” “我没有朋友。” “那正好，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 “你为什么不需要朋友？” “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叶城主可知为何我不愿意去飞仙岛，也不愿与你学剑？”凌有梦惊道，“我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我的朋友都被叶城主留在了江南，我要随叶城主去远在飞仙岛的白云城，那里我没有朋友，我便把叶城主当做唯一的朋友。” 叶孤城道，“你也不需要朋友。” “那不行。”凌有梦道，“我若是没有了朋友，那我就是一朵枯萎的花朵，一朵枯萎的花是无法使剑的。” 叶孤城皱眉，“我替你找些人做朋友。” “我不，我就要与叶孤城做朋友。”凌有梦十分任性。 叶孤城大概未曾见过这样的人，不久前还担心自己杀了他，现在却上赶着要和自己做朋友，实在奇怪。 “叶城主，你要不会和朋友相处，不知如何交朋友，我可以教你。”凌有梦笑意盈盈。 叶孤城沉默地看着凌有梦，许久之后才道，“我与你做朋友，你要好好用剑。” “没问题！”凌有梦答应得非常干脆，“那我与你做了朋友，我也会教你，怎么和朋友相处。” 叶孤城道，“不必。” “叶孤城，做朋友不是占个朋友的名头就好了。”凌有梦摇了摇头笑道，“还要做朋友之间会做的事。” “朋友之间会做的事？”叶孤城疑惑起来。 “首先，朋友之间是要聊天的。” “我现在就在与你聊天。” “这个聊天是指谈心，什么都会谈。”凌有梦道，“但是有些秘密可以不必说。” 叶孤城看着凌有梦没说话。 “还有，要互相帮助。”凌有梦道，“刚刚你帮我包扎伤口，朋友之间也会这样。” “要平等和尊重。” 叶孤城微微皱眉，像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能动不动就威胁我，也不能高高在上的和我说话，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和我做朋友，那你就要做到。” 叶孤城道，“好。” “还有……”凌有梦顿了顿，又弯了弯唇，“还有的，我后面再说。” 叶孤城道，“嗯。”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凌有梦道，“那我们应当形影不离。” 叶孤城：“……朋友需要形影不离？”即便他没有交过朋友，他也知道朋友之间绝不需要形影不离。 “本来不需要，但是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在飞仙岛只有你一个朋友。”凌有梦淡定道，“我不跟你在一起跟谁在一起？” 叶孤城：“……” 他头一次感到无话可说，甚至第一次为自己这个决定感到有几分后悔，凌有梦似乎很难缠的样子。 “叶城主。”凌有梦一把抓住叶孤城的手，“你来。” 除了握剑从未握过别人手的手此刻被人握在手里，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但是叶孤城竟不排斥。 叶孤城垂眸看着交握的两只手，虽然都是白色的，但是颜色却不一样，凌有梦的白是一种奶白色，极为好看，看起来甚至很好吃的样子。 他的手上布满了练剑而来的老茧，凌有梦的手却是光滑的……嗯，有一些细小的伤痕。 叶孤城这次看清了，确实是一些伤痕，而这只手，显然不是他的剑弄伤的那只。 甲板上其他侍卫都瞪大了眼偷偷摸摸地看着这边。 “咱们城主和那个……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什么关系，明明这人不该是阶下囚吗？” “该不会这人迷惑了我们城主……毕竟你们看他长得就一副蛊惑人心的模样。” “啧，是你被蛊到了吧？那可是男人，我们城主怎么可能被一个男人蛊到？” 凌有梦耳朵微微动了动，他确认叶孤城肯定也听到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甲板上窃窃私语的人，然后莞尔一笑。 叶孤城微微皱眉，手莫名收紧了些，“你不是说，你只有我一个朋友？” “嗯？”凌有梦点头，“只是和他们打个招呼罢了。” 叶孤城冷声道，“你说了，我们才是朋友。” 凌有梦：“……”这叶孤城怎么怪怪的？ “你要带我去做什么？”叶孤城又问。 “朋友之间，是要互相赠送礼物的。”凌有梦淡定道。 “互赠礼物？”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船上有刀吗？有木料吗？” 叶孤城不知道凌有梦要做什么，但是他还是让人找了来，因为凌有梦说，朋友之间要互相帮助。 “你喜欢什么？”凌有梦问。 叶孤城道，“我没有特别喜欢之物。” 凌有梦点头，“那我就刻我喜欢的。” 叶孤城只是静静地看着凌有梦道，“你手受伤了。” 凌有梦：“……”对哦，他用刻刀的手变成了粽子，别说用刀了，只怕吃饭都得换左手。 “城主。”船舱外的人声音极低，“到用膳的时间了。” 叶孤城淡淡道，“送进来。” 外面的人很快将食物送了进来。 凌有梦眼巴巴地看着，他已经很饿了，从花满楼处离开再被司空摘星迷晕带走送到宫九那里，又被叶孤城的人打晕了。 如今凌有梦都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但是按照他饿的程度，凌有梦粗略估计起码十二个时辰定是有了。 只是一直提心吊胆，根本不觉得饿，此刻他看着桌上的吃食，觉得饿到前胸贴后背。 叶孤城难怪没有朋友，他醒来也不曾问过他饿不饿。 “手上的伤是因为刻这些？”叶孤城忽然道。 “伤？”凌有梦看了一眼左手，道，“是。” “看起来还很新。”叶孤城淡淡道。 凌有梦道，“前两日留下的，已经差不多好了。” “为何？”叶孤城问。 凌有梦竟诡异的懂了叶孤城这个为何是什么意思。 他道，“为了谢人。” 叶孤城嗯了声，又问，“是朋友？” 凌有梦道，“是朋友。” 叶孤城不再说话了。 凌有梦道，“朋友之间，是要互相关心的。” 叶孤城抬眸看过来。 凌有梦轻咳一声道，“问问朋友冷不冷，开不开心，饿不饿……什么的。” 叶孤城问，“你冷吗？” 凌有梦：“……现在是夏天。” “你开心吗？” 凌有梦：“……” 你自己看看，我现在像是开心的样子吗？ 叶孤城不觉得跟着凌有梦的话来问有哪里不对，他觉得凌有梦是开心的。 叶孤城又问，“你饿吗？” 凌有梦忙道，“我饿了。” 叶孤城道，“我知道了。” 然后呢？ 凌有梦眨巴着眼看着叶孤城，你好歹说句话啊。 叶孤城问，“怎么了？” 凌有梦道，“我饿了。” 他怕叶孤城听不懂，强调道，“非常饿，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肚子非常配合地发出了咕叽声。 “你吃。”叶孤城道。 这一瞬间，凌有梦觉得叶孤城真是大好人，他忙点头使用起了左手，还不忘招呼叶孤城，“你也吃啊。” 叶孤城没有吃，他那双寒星般的眼眸盯着认真吃东西的凌有梦然后道，“你说了，我是你唯一的朋友。” 凌有梦正往嘴里塞了一块鱼肉，闻言抬头：“？”他明明说的是，在飞仙岛叶孤城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你没有其他的朋友。”叶孤城道。 凌有梦：“？？”他难道没有限定飞仙岛吗？ 叶孤城下了结论，“所以你不能给其他人刻礼物，也不能与其他人交朋友，因为你只有我一个朋友，没有其他朋友。” 啪嗒一声，凌有梦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他抬眼对上叶孤城的眼，对方神色淡漠，好像这就是凌有梦的原话，显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当然，叶孤城也不会开玩笑，凌有梦后知后觉，叶孤城好像也有点毛病。 第74章 拾叁 之所以说也是是因为上一个有毛病的就是宫九,他俩互相认识，都有点毛病好像也很正常了。 凌有梦看着叶孤城,他茫然开口,“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的是在飞仙岛……” 叶孤城的眼神带着冰凉的寒意看着凌有梦，他本来就是这样的目光,但是放在这种场景下,格外像威胁人。 凌有梦声音越小,但是他极为坚定,“飞仙岛之外，他们依旧是我的朋友,现在也是。” 叶孤城把筷子递给凌有梦,“你说的，朋友间要互相帮助。” 凌有梦接过筷子，“谢谢。” “你我是唯一的朋友。”叶孤城道，“朋友之间,要说谢吗？” 凌有梦：“不需要。”但是哪里来的唯一,叶孤城好像根本没听他说话啊。 他心累地咬住筷子,盯着叶孤城看了好半天,终于怀念起西门吹雪来。 虽然西门吹雪冷淡，说话也不太好听,总喜欢怼他,至少西门吹雪这人听得懂他说话。 此刻的西门吹雪已经和陆小凤还有花满楼乘上了船。 他站在甲板上,声音极低,“若是我们现在追,能追上？” “他们一日前从扬州出发,如果没有刻意赶路的话，我们快一些至多四五日便追上了。”花满楼道，“只是不知小梦在叶孤城那里怎么样了。” “别担心，我已经让司空摘星那个浑蛋追上去了。”陆小凤冷笑，“他若是没有将小梦保护好，我非得把他丢进茅厕里去关上三天三夜。” 这句话实在有味道，但是此刻却没有人笑。 西门吹雪垂眸看着手上的剑，然后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胸前。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我还以为以你对小梦的排斥，你不会来。” 西门吹雪淡淡道，“他在我万梅山庄门口失踪，如今也是万梅山庄的人，我自然要来。” 陆小凤啧啧两声，“是吗？我还以为你来是因为良心发现，担心小梦，所以才来。”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小凤没说话。 花满楼道，“庄主确实担心小梦，陆小凤你别在那拱火。” “我才没有拱火。”陆小凤哼笑，他打量着西门吹雪，“我真是怎么看都不对劲，仅仅是因为小梦如今住万梅山庄你便来了？那你跟着我们一夜奔波的时候便更是不对了。” 西门吹雪转过头看着河流两岸的山。 “庄主其实心里已经将小梦视为朋友，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花满楼道。 “是啊，有些人，人被抓了他终于知道了急了。”陆小凤摇着头感叹道，“西门吹雪，你的嘴真是和你的剑一样坚不可摧。” 西门吹雪：“……” 他在甲板上坐下，彻底屏蔽了陆小凤的声音。 凌有梦确实自来熟，他很快便与船上其他人混熟了，除了叶孤城身边那个穿着黑色劲装，满脸冷肃的年轻人。 这个人也是凌有梦第一次见叶孤城时，给叶孤城赶马车的人，应当是叶孤城极为信任的人才对。 凌有梦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叶孤城问，“你看他做什么？” “好看啊。”凌有梦随口道。 叶孤城面无表情，“你应当只夸我，因为我才是你朋友。” 凌有梦：“……”他就知道，又来了。 这两日凌有梦听我才是你朋友，我们是唯一的朋友这些话已经听到心里苦了，他有些后悔为了取得叶孤城信任说与叶孤城做朋友这样的话了。 只是叶孤城除了脑回路不太正常外，单作为朋友来看也还是不错的，或许是因为他从未与人交过朋友。 若是叶孤城不想着威胁他逼他练剑，抓他去飞仙岛与世隔绝，凌有梦想他们应当也是可以真的做好朋友的。 只是凌有梦有时候又觉得心中有愧疚，特别是在叶孤城真的待他如同朋友的时候。 “该换药了。”叶孤城又道。 因为凌有梦说朋友间要互相帮助，给凌有梦手上的伤口换药一事叶孤城便不假于人手。 伤口有些泛白，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怕，叶孤城眼也不眨，忽然问了句，“疼吗？” 凌有梦差点没被吓到，前两日这叶孤城还一脸做任务似的换药，今日忽然问了他一句疼吗？ 他没忍住反问，“你觉得疼吗？” 叶孤城道，“以前我受伤，从来不觉得疼。” “你贵为白云城城主，谁能让你受伤？”凌有梦问，“更何况，以你的剑术，我觉得没人能伤到你。” 叶孤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道，“若是疼，日后便不要再轻举妄动伤到自己。” 凌有梦冷笑，“若非你用剑威胁我，我也不会伤到自己，反正疼的是我又不是你。” 叶孤城正在给他包扎，听见这话，轻轻地嗯了一声，凌有梦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等到叶孤城包扎好，他才道，“以后不会了，既然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自会保护你，绝不会伤害你。” 他的话很平淡，但是却不可忽视，像是几分承诺般。 凌有梦怔了怔又笑道，“谁需要你保护啊？若是日后剑术不成，你还要杀我呢。” 叶孤城看了凌有梦一眼道，“你杀了我便好了。” “叶孤城，你是很想死吗？”凌有梦不解，“你何为非要我练剑杀你？” 叶孤城缓缓开口，“一个剑客，本就该死在剑下。” 凌有梦道，“但是我不会杀朋友。” 叶孤城道，“你会杀了我。” 凌有梦：“……”脑子确实是有点毛病的。 “你可以去休息一下。”叶孤城站起来道，“我该去练剑了。” 凌有梦睁大眼，“我一个人去？” “你想我陪你？” “不是不是。”凌有梦连忙摆手，这两日叶孤城果真遵诺与他形影不离，这会儿让他一个人去休息真是意外之喜。 凌有梦上了船的第三层，这上面本来是叶孤城一个人的地盘，如今便多了一个凌有梦。 凌有梦本想找找叶孤城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联系外面，但是他又怀疑叶孤城是不是在试探他，否则怎么这般轻易放他一个人上来。 他走到柜子前，刚刚伸出手，外面便传来敲门声。 凌有梦一顿扬声问，“谁啊？” “公子，城主让小人给公子送糕点上来。”外面的声音这样说。 凌有梦打开门，那人端着糕点进门，乐呵呵道，“这可是刚出炉的，公子要快些吃了才好。” 凌有梦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人放下盘子，一双眼看着凌有梦笑眯眯道，“公子，务必早些吃，特别是上面那个，凉了就不好吃了。” 凌有梦一怔，他盯着那双眼，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一般。 那人又眨了眨眼，退了出去。 凌有梦微微侧头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糕点，伸出手取了最上面那个掰开，微微怔了怔。 里面有一团纸，凌有梦展开看了一眼又将纸条揉成一团。 他弯了弯唇角，果然陆小凤已经在路上了。 只是这纸条…… 凌有梦打开窗，看着平静的河面，手还没扬起便被人握住。 凌有梦承认，这一瞬间，他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他脑子飞速转动着，然后含笑回头，“叶城主……” 然而那一刻，凌有梦的眼睛却骤然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喃喃道，“师父。” 玉罗刹却没有说话，他嘴角泛着冷淡的笑意，一只手将纸条拿过来，另一只手握住了凌有梦包扎好的手，“是师父的错，是师父来晚了，让小梦受了伤。” “小梦，师父替你杀了叶孤城可好？”玉罗刹声音极为温柔，杀意却极为明显。 “师父。”凌有梦忙摇头，“这伤是我自己弄的，与叶孤城无关。” “怎么可能与他无关。”玉罗刹伸出手，将凌有梦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温声细语，“小梦，为了这么个伤害你的人，你也骗师父了？” “你在保护叶孤城？” 玉罗刹的表情实在有些不正常，眼底幽深，阴暗到了极点，仿佛凌有梦一旦倾向于叶孤城，他便会伺机杀了叶孤城。 只是，凌有梦并没有保护叶孤城的意思，他只是…… “小梦，我记得前几日我离开时说了，再见面的时候，不可以做一个不乖的孩子。” “师父。”凌有梦声音微哑，“叶孤城是白云城的城主，你若是与他对上，难免不会暴露你的身份和计划，这不值得。” “更何况，叶孤城也不是那么好杀的，我……” “嘘。”玉罗刹的手指抵在凌有梦唇上制止了他继续说话，他神色温和，带着几分笑意，“小梦，你在担心师父？” “我自然是担心师父的。”凌有梦咬了咬唇，“师父将我抚养长大，如同我的父亲一般，我自然是最担心师父的。” “如同父亲一般。”玉罗刹念着这六个字，神色莫测。 “怎么了……”凌有梦有些不安，总觉得玉罗刹此刻的表情让他有些惶恐，“师父。” “小梦想把我当父亲，那暂时便将我当做父亲。”玉罗刹的大拇指按上凌有梦的唇角，令凌有梦有些头皮发麻起来。 “师父。”凌有梦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又唤了一声。 “但是也仅仅是暂时。”玉罗刹伸手掌住凌有梦的后脑勺，阻止了他的后退，平静道，“我毕竟不是小梦的父亲，所以小梦要记得分辨，我是谁。” 凌有梦茫然起来，他喃喃道，“你是师父啊……” “我是师父？”玉罗刹声音极轻，像是怕吓到凌有梦又像是在告诫凌有梦一般，他道，“我是玉罗刹，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并非仅仅是你的师父。” 第75章 拾肆 这是……什么意思？ 凌有梦睁大眼看着玉罗刹。 玉罗刹却只是伸手将凌有梦抱在怀里,一如以往安抚凌有梦的每一次，没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他这些话本就是为了给凌有梦一个缓冲的时间,毕竟在玉罗刹这里,没有谁能说出拒绝两个字。 “伤口，我给你看看。”玉罗刹道。 凌有梦心慌得厉害,下意识将手藏起来，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退缩之意，他看着玉罗刹怔怔道,“师父，刚上药很疼，不必……不必再上一次的。” 他声音有些艰涩，拒绝着玉罗刹的提议,他有些恍惚的想，师父对自己的占有欲似乎是太强了些，即便是已经上过药的伤口，若不是经过师父的手,在师父那里似乎都不可以。 但是，若是自己愿意撒撒娇，表面上,师父便会妥协下来。 “小梦在怕师父？”玉罗刹温柔道，“为何要怕师父？你怕师父，师父很难过。” 玉罗刹说着难过，眼底的杀意却更强烈，这自然不是针对凌有梦的,而是针对其他人的。 若不是小梦新认识的那些朋友,小梦也不会怕他,玉罗刹的目光中有着无论怎么样都挥之不去的阴冷之意。 “我没有怕师父。”凌有梦忙道，他有些紧张地伸出手抓住玉罗刹的衣服，“师父，我是真的很疼，再上一次药肯定会更疼的。” 他似乎是真的很疼，眼底都闪出了泪花，连睫毛都湿润起来。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玉罗刹轻叹一声，手指轻轻地按上凌有梦的眼睛，“这么疼，都是因为没有师父在身边，等此间事了，小梦便随师父回去，再也不入关了。” 凌有梦的心跳又急促起来，他现在根本不想回魔教了，他喜欢江南，他就想留在江南。 江南的人多有趣啊，他还交了朋友。 可是魔教没有，魔教除了他的师父，其他人如今都不敢和他多说话。 曾经还有个玉天宝孜孜不倦地招惹他，如今玉天宝也死了，若是回了魔教，就真的只有师父了。 可是明明小时候都不是的。凌有梦记得在他十五岁之前，魔教的人都很喜欢他，总给他送礼物，带他出罗刹教玩。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渐渐地疏远了他，他在魔教没有什么人说话了，即便是玉天宝总来挑衅他他也会觉得有趣，因为除此之外他真的只能和师父说话了。 他也不爱出门了，整日在院子里捣鼓一些小玩意，做了许多东西。 所以玉罗刹让他入关的时候他真的高兴极了，他从未到过江南，即便迷路了，盘缠不多了，他也觉得外面真的很好玩。 所以他不想回魔教，也不想和叶孤城去白云城，这两个地方对他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玉罗刹给他的，最后的狂欢吗？ “小梦为何不说话？”玉罗刹嘴角微微上扬，“小梦在想怎么拒绝师父吗？小梦每次想拒绝师父的时候便露出一个可怜的，让师父十分心疼的表情来。” “但是这件事情，没有商量。” 凌有梦抬起湿漉漉的眼看着玉罗刹，“师父，叶孤城，叶孤城可能要回来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玉罗刹伸手，格外温情地抚摸了一下凌有梦的脑袋，他轻轻叹气，“小梦，你在赶师父走，你不与师父一道走？” “西门吹雪他们快到了，师父一个人带着我不安全的。”凌有梦露出一个笑容来，“师父，你先走。” 玉罗刹静静地看着凌有梦，他又说了一句，“小梦，你不用怕师父，师父不会伤害你。” “但是这是小梦最后一次任性了，下一次可不能为了外人伤害我。” 凌有梦自然是知道玉罗刹不会伤害他的，从他有记忆起，玉罗刹就对他很好，他不知为何玉罗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但是对他却格外的宽容。 最明显的转变大概就是十五岁生辰那日，玉天宝被丢进了池塘里，而当天晚上，玉罗刹却来他房中安抚他，让他不要害怕。 那个时候凌有梦还不知道玉天宝不是玉罗刹的儿子，他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师父对他这么好，对玉天宝却那么冷酷。 凌有梦不知道玉罗刹怎么走的，他若是哭了，玉罗刹便会妥协让步，他的眼泪在玉罗刹那里大概是最大的利器。 这是凌有梦这几年的发现，无论他做了什么，若是撒娇一下，哭一下，玉罗刹便退步了。 玉罗刹对他真的是极好的，只是现在他才发现这好是需要有回报的。 这是自然的，魔教教主，怎么会不求回报的对一个人好。 但是凌有梦想，自己是可以报答的，只是这样的报答若是要用自由来换，无论如何，凌有梦都舍不得。 他趴在桌上盯着面前的糕点，懵懵懂懂地想，万梅山庄也挺好的，西门吹雪即便不出门但是却不会限制他出门。 但是飞仙岛不行。 飞仙岛……凌有梦猛地转过头，果然见叶孤城站在门口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凌有梦声音还有些喑哑。 叶孤城的目光落在凌有梦的眼睛上，声音极淡，“你哭过了？为何？”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角，道，“你过来，咱们坐坐。” 叶孤城微微顿了顿，走到桌边坐下。 他的背挺得笔直，剑不离身，神色平静。 凌有梦细细地打量着叶孤城，好半晌才道，“我心情不好，想找个人一起坐坐，船上除了你，似乎便没有旁人了。” 叶孤城淡淡的嗯了一声道，“你想说什么便说。”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凌有梦的笑容很浅，他又趴在桌上，“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热闹是什么样子的。” 叶孤城眼底浮现疑惑，他问，“热闹是什么样子的？” “热闹有好多啊。”凌有梦捏起一块糕点慢慢地开口。 “最初的时候是身边有很多人，他们总喜欢和我玩，什么都会跟我玩，那个时候真是极为热闹的，我也十分开心。 夏日的时候，院子里的池塘晚上总会有蛙叫声，非常多，还会有萤火虫，不仅热闹还很漂亮。 我记得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我溜出门看见了满天的烟火，耳边是嘈杂吵闹的笑声。 入关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人，吆喝叫卖此起彼伏，你来我往，我真是特别喜欢。 还有我与陆小凤和花满楼在荷花池里饮酒，陆小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 甚至还有那天我准备翻墙离开万梅山庄，西门吹雪无缘无故怼了我一顿，那都是极为热闹的。” 凌有梦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都泛着欣悦之色，眼底也带着喜意，看起来好像是开心极了。 “但是跟叶城主在一起就十分冷清。”凌有梦将手中的桂花糕递给叶孤城，“叶孤城与他的招式一样，像天外飞仙，仙人居住的地方都是冷清的。” 叶孤城接住桂花糕看了许久又问，“你不喜欢？” “我当然不喜欢。”凌有梦笑眯眯道，“我喜欢热闹，叶孤城，你是不是从未感受过热闹啊？” “我不需要热闹。”叶孤城道。 可是……叶孤城又想，若是这也算热闹的话，与凌有梦在一起时，已经很热闹了，他总是很多话要说，说起来总是没完。 但是不烦人，甚至，叶孤城也很喜欢，也许这就是朋友？ 凌有梦看着叶孤城又笑了起来。 他道，“叶孤城，你果然和你的名字一样。” 叶孤城微微沉默，他想，这应该不是夸奖。 “当然，我觉得你这样也很好。”凌有梦道，“要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无论怎么样的生活，孤独还是热闹，都挺好。” 叶孤城开口，“若是你想要热闹，白云城也可以热闹。” “你喜欢看烟火，白云城也可以放烟火。” 凌有梦摇了摇头笑了笑，“叶孤城，你怎么不明白呢？白云城只是白云城，它永远只有那么大，而烟火也只是烟火，我不是喜欢看烟火，我只是喜欢那种热闹感，所有人都欢呼雀跃时穿到耳朵里的热闹感。” 叶孤城沉默了下来。 天色渐晚，凌有梦吃过晚饭便一直在甲板上待着。 这里人多，凌有梦还蛮喜欢和这些人一起谈小话，只要叶孤城不看见，那就没问题。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城主与人这般亲近。”旁边那人笑道，“凌公子，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你应该是阶下囚。” “我就是阶下囚啊。”凌有梦笑眯眯道，“被你们城主看管着。” “这算什么阶下囚啊？”另一个接话道，“若是真的阶下囚，此刻应当已经被严刑拷打了。” 凌有梦：“……” “我觉得我们城主蛮喜欢凌公子的，还为公子换药包扎。” “这算什么，今日下午的时候，城主突然问我船上有没有烟火，可把我吓了一跳。” “城主问这个做什么？” “这我哪知道啊？不过现在的城主好似和以前有些不同……” 凌有梦听着，却怔怔地抬头望着满天的星辰和那轮圆月，没有再接话了。 他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看着船下的河面，发了好一会呆。 直到巨大的响声响起，空中突然炸开了一团烟火，凌有梦抬起头。 甲板上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声，身边的人平静开口，“烟火，欢呼声，热闹感……我不知你所说的热闹感是什么，但是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接连不断的烟火，好半晌才看向叶孤城。 叶孤城的眼睛在夜晚似乎更亮了，里面映出烟火来，他问，“所以，你喜欢吗？” 第76章 拾伍 喜欢吗？ 凌有梦忽地笑了起来,他又觉得叶孤城好似有些傻，“我明明说了，不是喜欢烟火……” 叶孤城抿直了唇,凌有梦睫毛弯弯,“不过谢谢你，叶孤城,确实是热闹的。” 谢谢是一回事，飞仙岛他依旧是不愿意去的。 叶孤城却不自知地松了口气。 “你喜欢人多，白云城人少……”叶孤城道,“会有一日，人多的。” 凌有梦无奈笑了笑，“叶孤城，你好像,真的不是那么聪明。” 叶孤城第一次被人说不是那么聪明，他却没有生气，他低声道，“我第一次交朋友,许是没有那么聪明。” 叶孤城在凌有梦面前，似乎没有那么强势了。 凌有梦看了叶孤城许久才道，“叶孤城……”我其实是骗你的。 可是凌有梦最终没有说出来,他是绝不可能去飞仙岛，所以他想取得叶孤城的信任。 可是叶孤城这个人真的很好骗，他信了凌有梦的话，把凌有梦当做唯一的朋友。 凌有梦又想，其实也不算骗人,他所做的,也是把叶孤城当做朋友的,只是他不会为了这个朋友去白云城，去飞仙岛。 叶孤城疑惑地看着凌有梦，不明白凌有梦为什么叫了名字又不说话了。 “我只是想再问你一次。”凌有梦道，“你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叶孤城想了许久才道，“桂花糕。” 凌有梦茫然，“桂花糕？” “嗯。” 叶孤城想，桂花糕是很甜的。 凌有梦欲言又止，最终他道，“好，我知道了，桂花糕。” 他实在没想到，堂堂白云城城主，喜欢的居然是甜食，开始不说大概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说。 叶孤城见他表情不对问，“有问题吗？” 凌有梦道，“没有，但是除了桂花糕，你就没有其他喜欢的了？” 叶孤城当真是想了想，他的视线落在凌有梦的眼睛上道，“这个也很喜欢。” 凌有梦：“什么？” 这双眼睛又开始扑闪着，叶孤城却直觉不应该让凌有梦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于是他说没什么。 凌有梦道，“你若是喜欢桂花糕，那你喜欢何种样式的，圆的还是方的？” 叶孤城道，“圆的。” 圆的桂花糕，很甜。 凌有梦点点头，“我知道了，在离开……在到达飞仙岛之前，我会给你。” 叶孤城却摇头，他微微垂眸看着凌有梦的手道，“有伤。” “无妨。”凌有梦晃了晃左手，“其实我这只手也是可以做的。” “右手，有伤。”叶孤城道，“不能刻。” 顿了顿他又道，“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以后哪里还有很多时间呢？他绝不会去飞仙岛。 凌有梦含笑道，“我答应了你，那自然要在这之前给你的。” 叶孤城那双眼看着凌有梦，像是看透了一切，又像只是在看着，极为专注地看着。 “陆小凤他们都叫你什么？”叶孤城忽然问。 凌有梦啊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他们叫我小梦。” “小梦……”叶孤城重复了一遍，然后道，“那我便叫你阿凌。” 凌有梦又愣住了，“啊？” “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关系自然与他们不同。”叶孤城道，“称呼自然也是不同的。” 凌有梦：“……” “阿凌。” 凌有梦：“……做什么？” “只是叫叫。”叶孤城唇畔竟然泛起一丝笑意，他道，“我们是朋友，唯一的朋友。” 凌有梦盯着叶孤城的笑容，陷入了沉思，他与叶孤城，似乎说不清楚了。 “阿凌。”叶孤城道，“回去休息吧。” 凌有梦：“……” 凌有梦道，“叶孤城，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不是。”叶孤城又恢复了冷傲的模样，“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只有我才是。” 凌有梦：“他们……” “阿凌，该去休息了。”叶孤城平静地看着凌有梦，“这里没有他们，只有叶孤城。” 凌有梦哑然。 叶孤城道，“别多想了，过些日子我们便到飞仙岛了，你认真练剑。” 凌有梦：“……”只想跟你说再见。 他气势汹汹地走了，留下叶孤城一个人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烟火的天空。 已经没有烟火了，凌有梦方才是很开心的，即便是冷淡如叶孤城也感受到了，所以他还记得凌有梦的眉眼弯弯，比烟火更好看，也比烟火更热闹。 若是这样的热闹，那叶孤城也是极为喜欢的。 热闹……叶孤城想，热闹便是凌有梦本身，他喜欢这样的热闹。 凌有梦与叶孤城之间只隔了一道帘子，他躺在床上，隔壁的叶孤城好似没有呼吸一般。 凌有梦轻声开口，“叶孤城。” “嗯。” “你还没睡啊？” “嗯。” “叶孤城，你的白云城里，有什么？” “你想要什么？”叶孤城问，“你想要的都会有。” 凌有梦叹了口气，“叶孤城，你可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叶孤城或许知道，但是他不懂。 凌有梦也没指望叶孤城懂，他觉得叶孤城确实就像远在天边的仙人，孤寂高傲，他也不需要懂，他只需要懂他的剑就好了。 他闭上眼，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凌有梦睡着了，叶孤城却睡不着了，他并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天外仙人，他现在就想知道，凌有梦在想什么。 他不懂他。 。 此后，凌有梦便取了木料与刻刀开始刻桂花糕，虽然他也觉得刻一个糕点怪怪的，但是既然是叶孤城喜欢，那就刻了。 到底是手不方便，他整整刻了两日，期间因为伤了手，还滴了血到桂花糕里。 “我早说了，不该刻的。”叶孤城给凌有梦把手上的血擦净，微微皱眉，“为何你总是在受伤？” 凌有梦：“……”好问题，他也想问。 “我重新换一个。” “不用换了。”叶孤城制止住凌有梦的手，他道，“这个就好。” “但是血……” “我喜欢这个。”叶孤城敛眉，那滴血落在桂花糕上，像是一个鲜红的标志，这是凌有梦的血。 是他所喜欢的血。 凌有梦只觉得叶孤城确实是怪人，但是叶孤城既然这样说了，他便不换了。 等到刻好的时候，叶孤城把那枚小小的桂花糕握在手心，看起来果然是十分喜欢的。 凌有梦收拾好东西，然后跪坐在床上推开窗。 他看了会儿便颇觉无聊了，正要关窗的时候，却被窗外伸进来一只手抵住。 那人艰难地扒着船身道，“小梦，太无情了吧？竟然要将我拒之门外吗？” 凌有梦睁大眼，差点没叫出声来，幸好他还记得这是叶孤城的船。 他连忙伸出未受伤的手将人从窗口处拉进来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上来的？” “很明显。”陆小凤拧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苦笑，“我从水里爬上来的，可把我累坏了。” 凌有梦忙又倒了杯水给陆小凤，“你等等，我给你找件衣服来换。” 陆小凤问，“你哪里来的衣服？” 凌有梦道，“叶孤城让人送来的。” 陆小凤惊了好半晌才道，“我这般担心你，生怕你被叶孤城虐待，所以赶快了来找你，谁知你居然过得不错。” 凌有梦道，“还行。” 陆小凤轻哼了一声，他又瞧见凌有梦包扎好的手，又瞪大眼，“你手怎么了？” “没事，受了点小伤。”凌有梦不在意地摆摆手，“马上就好了。” “小伤？小伤包裹得这样好？”陆小凤一把抓住凌有梦的手，只觉得心疼坏了，“肯定是叶孤城对不对？我就知道，他是个比西门吹雪还冷血的人。” 凌有梦被陆小凤夸张的表情逗笑了，他道，“虽然跟他有关，但是严格来说不是他弄受伤的。” “不行，我要看看。”陆小凤道，“好几日不见你，怎么好像瘦了许多？叶孤城是不是折磨你，不给你饭吃？” 凌有梦顿时哭笑不得，“不至于不至于，伤真的快好了，你不用担心。” 陆小凤脸色又阴森森起来，“都是司空摘星那个浑蛋的错。” 门口的人探出一个脑袋来，“陆小鸡，我可是因为你在叶孤城船上待了这么些日子，你不感谢我就算了，你还骂我。” 陆小凤冷冷一笑，“你过来，我好好感谢你。” 司空摘星把脑袋又缩了回去，“黄金白银，随便送点。” “我送你去见阎王！”陆小凤阴森森笑道，“若不是你，小梦怎么会被叶孤城带走，又怎么会受伤？” 司空摘星叫道，“好你个陆小鸡，你不讲道理，是谁在船上待了这么多日替你传递消息的？” 凌有梦看他俩吵架着实好玩，他找了一身不那么鲜艳的衣服塞到陆小凤怀里，“你先换身衣服，省的着凉了。” 陆小凤看着怀里的衣服，又看看凌有梦身上的衣服，“一样的？” “好像是吧，只有这个才有别的颜色。”凌有梦道。 陆小凤没拒绝，乐颠颠地换了。 司空摘星简直觉得没眼看，他问，“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呢？” “在后面呢，很快就追上来了。” “七童也来了？”凌有梦问，“他来做什么？” “你被人带走了，他自然要跟来的。”陆小凤道，“你不必担心他，他虽然看不见却比你厉害多了。” 又被嫌弃武功的凌有梦：“……这个我倒是知道的。” “所以他——” “阿凌。”叶孤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冰冷的视线落在陆小凤身上，轻声道，“我就知道，有人来抢我的朋友了。” 第77章 拾陆 谁也不知叶孤城何时来的。 他没有丝毫声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凌有梦与陆小凤的互动。 是热闹的……热闹的阿凌，不是属于他的。 他能感觉到,阿凌从未在他眼前这样开心过。 不对,叶孤城想，阿凌就是他的,他唯一的朋友。 一见叶孤城，陆小凤便伸手挡住凌有梦，他笑道,“叶城主，我来找我朋友，勿怪。” “你朋友在哪？”叶孤城道，“你许是走错了。” “我朋友不就在这吗？我倒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朋友会出现在叶城主船上。”陆小凤回头看了一眼凌有梦道，“小梦，可是叶孤城将你绑架了？” 叶孤城眉眼极为冷淡，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小凤,“阿凌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陆小凤,你现在下船我可以不追究你随意上船。” 凌有梦抓紧了陆小凤的衣服，低声道，“叶孤城……” “下船可以。”陆小凤淡定一笑，“我要带着小梦一起走。” 阿凌是极为信任陆小凤的，他们甚至穿着同种样式的衣服,阿凌很担心陆小凤,脸上都写满了着急,这一幕真是极为刺眼的。 叶孤城看向凌有梦，“阿凌，你说得要跟我去飞仙岛。” 他的神色看起来很平淡，那双如同寒星般的眼定定地看着凌有梦，与那晚在烟火下比起来格外黯淡。 凌有梦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他道，“对不起叶孤城，我与你说过了，白云城不适合我，我也不属于白云城。” “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我不会去白云城，我也不喜欢练剑。” 叶孤城怔在原地，他缓缓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练剑，你说过的，我也知道你不想去飞仙岛，你也没有骗我。” 凌有梦低声道，“我骗你我要去飞仙岛，要练剑都是骗你的，我说与你做朋友，也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你看你这般信任我，让我能在船上自由行动，是因为你觉得我和你是朋友。” “如今我的朋友能这般上船，也是因为你信任我。” 凌有梦说这些话的时候都觉得带着负罪感，叶孤城在这方面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人，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叶孤城的信任。 叶孤城微微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笑意来，“阿凌，肯定是有人骗了你，我们才是朋友，你没有别的朋友，你自己说过的，我们是唯一的朋友。” 陆小凤没忍住开口道，“叶城主，若要说有人骗了小梦，那人必定是你，否则现在小梦不可能在这里。” 凌有梦拽了拽陆小凤，示意他别说话了。 叶孤城看在眼里，却无端端的觉得心口处有些发疼，他手指蜷缩了一下，像是想抓住凌有梦，最终却徒劳地握紧。 “阿凌。”叶孤城道，“你喜欢热闹，我可以为你制造热闹。” “叶孤城。”凌有梦道，“你真的不懂吗？” “他不懂。”陆小凤插嘴，“小梦，他根本不懂你，既然他不懂，你又何必与他多言？” 陆小凤不喜欢叶孤城看凌有梦的眼神，好像凌有梦与他关系多好，好像凌有梦是他的唯一，好像他深情不已…… 深情不已？ 陆小凤盯着叶孤城看了许久，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何，又觉得叶孤城有些可怜。 叶孤城和凌有梦注定不是一路人。 但是叶孤城是不需要可怜的，也不会被可怜的对象。 叶孤城专注地看着凌有梦，“阿凌，我会懂你的。” 凌有梦微微摇头笑了笑，“你会懂我的，你现在就懂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你不会给我，你知道的叶孤城。” “我们到底做过朋友。”凌有梦道。 “不是做过，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叶孤城重复，“一直是。” “阿凌送了我礼物，你说朋友之间要互赠礼物，我已经想好了，到了白云城送你什么，阿凌，你要跟我去白云城，你答应我的。” 凌有梦定定地看着叶孤城，“你就当我是个骗子，一个骗子的话，不应该放在心上，也不该相信。” “城主，后面有船追上来了，说是来面见城主，想要带走他们的朋友。”外面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叶孤城神色冷漠，“杀了。” 阿凌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们该是彼此的，那么想抢他朋友的人，都该杀了。 “叶孤城。”凌有梦睁大眼，“别动手。” “那是西门吹雪和花满楼。”陆小凤完全不担心，他道，“叶城主，若是动手，死的只会是你的人。” 凌有梦忙点头，“若是动手，死的会是你这边的人，叶孤城。” “我竟不知阿凌是在担心谁。”叶孤城朝着凌有梦靠近，许是他的眼神实在难过，凌有梦没有后退。 又或者凌有梦知道，叶孤城不会伤害他。 如今叶孤城，真的不会伤害他了，凌有梦本该高兴的，但是他也有些难过。 叶孤城朝着凌有梦伸出手道，“阿凌，你跟我下来。” 陆小凤按住凌有梦的手，警惕地看着叶孤城，他道，“你以为将他带走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叶孤城根本没看陆小凤，他眼里只有凌有梦，他固执地看着凌有梦，固执地伸着手。 凌有梦垂下眼眸道，“我随你下去。” 他本也要下去的。 叶孤城的手轻轻地握了握，然后收了回去。 西门吹雪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对面船上戒备的人。 花满楼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对着对面的人温声道，“我们并不是来打架的，不必这般担心。” “一年只出庄四次，出庄便是杀人的西门庄主说自己不是来打架的？”叶孤城冷冷的声音出现在船舱出，“西门庄主，这话你信？” 西门吹雪的视线锁定凌有梦，上下打量了一下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又在看见他的手时浑身气息都凝滞下来。 身边的人散发的冷意实在太强，花满楼微微侧头，“可是小梦受伤了？” 凌有梦道，“我没有受伤。” 听起声音来，确实没有受伤，花满楼想。 叶孤城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凌有梦，话却是对着西门吹雪说的，“西门庄主，我与阿凌早已商量好，此次要去白云城。” 西门吹雪淡淡道，“不可能。” “阿凌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所以我们形影不离。”叶孤城声音也淡，“据我所知，西门庄主对阿凌并不上心，想必你也未曾将他当做朋友。” 陆小凤在身后一琢磨，大惊，这叶孤城在挑拨离间。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另一只手手却握住了剑柄。 “即便是在陆小凤眼里，阿凌也不如他的故友，只是看见了像故友的人便抛下阿凌去了。”叶孤城继续道，“阿凌才会这样轻易被我带走，想必陆小凤所谓的来救阿凌，也不过是因为愧疚，阿凌本身对来说也不重要。” “所有人在花满楼眼里都是一样的，他的花花草草都比阿凌更重要，这没有错，本来阿凌与他关系也谈不上好。” 叶孤城看向凌有梦，道，“阿凌，他们都不曾真心待你，我不一样，如今我与你只有彼此，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陆小凤大怒，“你别血口喷人，叶孤城，我就知道，那日是你让人引 第78章 拾柒 许多的朋友。 他不想要,他只想要凌有梦一个朋友。 这是他的阿凌。 但是叶孤城还是放凌有梦走了，他依旧穿着洁白的白衣，盘腿坐在床上,透过窗口看着外面的圆月，手指摸上脖子上挂着的桂花糕。 那些日子,阿凌也是很喜欢坐在这里看月亮,也许阿凌不是在看月亮。 那他是在看什么呢？月亮这样冷清，一点都不好看。 叶孤城又怔住了,他想，月亮这样冷清,阿凌在看什么呢？ 也许他觉得自己以后只能看这样的月亮了，也许这艘船也太冷清了,他只能看更冷清的月亮。 他说过的,他喜欢热闹。 甲板上又吵闹起来，叶孤城想，若是阿凌在，他定会跟着笑的，但是他依旧不开心。 叶孤城也很喜欢热闹了，他喜欢凌有梦带来的热闹。 阿凌走之前告诉他,他们是朋友,下次无论什么时候再见,也依旧是朋友，除非他想做敌人。 朋友……叶孤城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忽然开口问,“你有朋友吗？” 极为冷肃的年轻侍卫微微愣了一下又道,“回城主的话,有的。” “你与朋友怎么相处的？”叶孤城问。 “一起喝酒聊天,但是更多的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有时候许久不曾见一次。” “那怎么叫朋友呢？”叶孤城喃喃，“朋友应当形影不离，只有彼此。” 年轻侍卫沉默了一会儿道，“城主，只有彼此，形影不离的应当是夫妻才对。” 。 凌有梦不开心，他躺在甲板上，即便身边的陆小凤总在讲笑话他也觉得不开心。 陆小凤越看越觉得心头咯噔，他已经确认了，叶孤城这个人分明就是对小梦动心了不自知，但是为何小梦从离开叶孤城的船后也依旧不开心呢？莫不是也动心了？ 这绝不可能！ 陆小凤肃着脸，扯了一把闭目的西门吹雪，西门吹雪睁开眼冷冷问，“做什么？” 陆小凤声音极低，“我告诉你，叶孤城此人，心机深沉，对小梦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西门吹雪：“……” 见西门吹雪不理他，陆小凤又去扯了扯花满楼道，“你一定不知道，但是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叶孤城就是对小梦有别的心思，但是此人甚会伪装。” 花满楼无奈道，“你看得出来？你为何看得出来？莫非你与他心思一样？否则你怎么看得出来？” 陆小凤睁大眼如遭雷击一般，他喃喃，“你胡说八道，玷污我与小梦的感情……” “那你不是在玷污叶孤城与小梦的感情？”花满楼此刻未曾发现陆小凤的不对劲，他耐心道，“虽然叶孤城确实有些古怪，但是你也不能空口无凭这般污蔑人家。” 陆小凤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他没有接话，转头看着躺在甲板上发呆的凌有梦。 他为何看得出来？他一眼便看出来了，因为那种眼神绝不是看朋友的眼神，他…… 西门吹雪站起来走到甲板上坐在凌有梦旁边道，“你舍不得叶孤城？” 凌有梦坐起来道，“不是。” “你为何不开心？” “我只是觉得叶孤城很难过，我让他伤心了。”凌有梦转头看着西门吹雪，“他待我极好。” “他让你受伤了。”西门吹雪垂眸看着凌有梦的手，“又是他将你带走在河里漂了这么多天，不过一点小恩小惠你就忘了，你倒是大方。” 凌有梦不高兴，“什么叫小恩小惠就忘了，我自然是记得的，但是这是两码事，他对我好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如何对你好？”西门吹雪问。 凌有梦道，“按照我阶下囚的身份，我应当是船上的最底层，但是他除了脑子有点毛病非要我同他去飞仙岛之外也确实尊重我，任由我自由行动，给我最好的待遇，还给我放烟火。” “放烟火？”这是西门吹雪第二次听见凌有梦说这话了。 凌有梦又躺了下去，他道，“他将我当做唯一的好朋友，什么都给我了，但是我骗了他，让他难过了。” “说不定下次再见，就是敌人了，这样想想觉得好可惜。” 西门吹雪道，“不必难过，你有其他的朋友。” “可是叶孤城只有我这个朋友，我总觉得我对他太残忍了。” “心太软，优柔寡断。”西门吹雪淡淡道，“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知道。”凌有梦无奈道，“你说的我都知道。” “既然知道便不要再纠结。” 凌有梦：“……西门吹雪，你该容许我一个人待会。” “怕你想不开跳河。”西门吹雪道。 凌有梦：“我现在想将你推下河。” “你可以试试。” 凌有梦：“……” “或许掉下去的是你不是我。” 凌有梦：“……西门吹雪，你别说话了，你就是这偌大的江湖中唯一的怼神，我说不过你。” 西门吹雪平静道，“不试试？” “不了不了。”凌有梦露出微笑，“但您若是要想下去感受一下清凉的水，我也是不介意的。” 西门吹雪从船翁手里拿过船桨，随即一簇水花绽开，溅了凌有梦一身。 凌有梦：“！” 凌有梦摸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大怒，“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毫无诚意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凌有梦咬牙。 凌有梦伸手解了衣带，被西门吹雪一把按住，西门吹雪皱眉问，“你做什么？” “剑神大人，我外衣湿了啊，我自然要脱了将它晾干。”凌有梦拍开西门吹雪的手。 西门吹雪眉头都皱了起来，似乎是凌有梦这一幕极为伤风败俗。 凌有梦才不管他，他把外袍脱了仅着里衣，那里衣一层薄薄的，风一吹便贴在身上，勾勒出极为纤细的腰肢。 陆小凤内心正经历了一场暴风雨，从船舱里钻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凌有梦这副模样，整个人呆在原地。 花满楼奇道，“怎么不出去了？” 凌有梦眨了眨眼和西门吹雪那双冷淡的眼也看了过来，陆小凤一下子笑起来，“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东西没拿。” 他又猛地转身回了船舱。 花满楼看不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觉得此刻有西门吹雪跟小梦一起，小梦应当会高兴起来，所以要坐在船舱里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的两点说话。 西门吹雪微微皱眉，也看向凌有梦。 凌有梦：“你盯着我做什么？” 西门吹雪：“不成体统。” 凌有梦睁大眼然后笑出声，“西门吹雪，你不是吧？先不说一个大男人只是脱个外衣，又没有光着膀子，这河面上除了这艘船又没有女子，我哪里来的不成体统？” 西门吹雪眉头皱得更紧，他站起来钻进船舱，没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外袍丢给凌有梦道，“穿上。” 凌有梦接住了衣服，抖了抖，“你的？” “自然是我的。” “我穿了后你回去该不会丢了吧？” “……自然不会。” 凌有梦点点头也不客气地套上，很明显要长了一截，手从宽大了不少的袖子里努力伸出来，凌有梦眨眼，“西门吹雪，你站过来。” “你过来我瞧瞧，你到底比我高多少，你这衣服肯定有哪里不对劲，怎么长了这么多？” 西门吹雪：“……幼稚。” 凌有梦伸手固定住西门吹雪，“你别动，我看看。”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凌有梦，却果真没动了，任由凌有梦在他面前比划。 西门吹雪果然高了不少，凌有梦扒拉住西门吹雪的肩，悄悄地掂了踮脚尖，他乐滋滋道，“也没高多少嘛。” 隔得太近了，西门吹雪想，呼吸都打在了脸上。 他垂眸盯着那张唇，那日晚上就是这张唇一触即分，但是柔软的。 现在看起来也是。 西门吹雪神色不动，语气平淡，“你垫脚了。” 凌有梦：“……” 凌有梦挣扎道，“也没有，你仔细看看。” 过长的衣衫遮住了凌有梦的鞋子，自然是看不见的。 但是从船舱里出来的陆小凤见了这一幕却没忍住，他刚刚让自己平静下来，此刻从他的角度看来，凌有梦好像要和西门吹雪亲吻一般。 “西门吹雪！”陆小凤快步走过来将凌有梦拉到自己身后，瞪着西门吹雪，“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等禽兽不如之人，光天化日之下，小梦才刚回来，你竟做出这种事！” 西门吹雪神色冷淡地扫了陆小凤一眼，“你该看看脑子。” 陆小凤：“你说什么？” 凌有梦不明所以，他拽了拽陆小凤的衣服道，“我说，陆小凤，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误会！”陆小凤义正词严，“西门吹雪就是想要欺辱你！” 凌有梦：“……我只是和他比比身高而已。” 陆小凤不信。 花满楼手扶船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的七童。”凌有梦回过头来，“就是陆小凤看岔了。” “看错什么了？”花满楼有些好奇，“陆小凤你看错什么反应这样大。” “我看见他要对小梦行不轨之事！”陆小凤义愤填膺。 凌有梦：“都说你看错了！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而且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和西门吹雪都是男人！” “小梦你不要替他遮掩，我分明就看见他——” “陆小凤。”西门吹雪声音冷淡，“你心思不纯。” 陆小凤的话一下子被打断卡在喉咙里，他此刻的表情有些奇怪，只盯着西门吹雪也不说话。 西门吹雪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很直，他发现了什么便会说什么。 他道，“陆小凤，你对凌有梦心思不纯。” 第79章 拾捌 西门吹雪这句话一说出来,整艘船都安静了下来。 凌有梦茫然地看向西门吹雪，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就像他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西门吹雪会说师父对他有不正常的感情一般。 可是,师父似乎真的有点不正常。 凌有梦怔怔地转头，去看陆小凤。 陆小凤诡异的沉默,这种沉默并不像是无话可说,更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接触到凌有梦的目光，他又哈哈笑了起来,“西门吹雪，你在胡说什么？我和小梦可是朋友。” 花满楼温和道,“小梦，陆小凤这个人,若是真喜欢谁可不会否认,西门庄主想必也是看错了。” 凌有梦微微松了口气，他道，“西门吹雪，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乱说话了？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影响朋友之间的感情你知道吗？” 西门吹雪目光平静，他道,“我从不开玩笑。” 陆小凤冷笑,“那我还说你对小梦心怀鬼胎。” 花满楼：“……陆小凤。” 西门吹雪淡淡道,“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嘴长在你身上。” 花满楼微微叹了口气,道,“陆小凤,走,我们去那边聊聊。” 陆小凤并不想走,他盯着西门吹雪道，“你就是心怀鬼胎。” 西门吹雪道，“你说的都对。” 花满楼：“……” 他有些无奈地笑道，“小梦，我去和陆小凤好好谈谈，他今天下了水可能脑子不是特别好。” “确实不好。”西门吹雪道，“敢做不敢为，也实在不像陆小凤。” 陆小凤：“……”嗐，好气。 凌有梦想把西门吹雪的嘴捂住，好好一个剑神怎么总是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道：“……西门吹雪，你闭嘴！” 西门吹雪道，“好。” 于是他果真闭嘴了，全然不管自己说的话给人造成了什么困扰，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又气，“你看我做什么？” “陆小凤说我对你心怀鬼胎，我想看看，怎么才能心怀鬼胎。”西门吹雪说得很认真。 凌有梦差点没抓狂，他冷笑一声坐下道，“行，你看，我让你看个够。” 西门吹雪颔首，一双眼盯着凌有梦，从眉眼到鼻子，再到唇。 西门吹雪的目光也从开始的冷淡到渐渐换上了些许热度，一点一点地，反而看得凌有梦心头发慌。 凌有梦道，“你别看了。” “我还没看完。”西门吹雪道，“你与剑一样。” 凌有梦微微歪头，“什么意思？” “你与剑一样。”西门吹雪重复了一次。 西门吹雪从七岁起开始练剑，也是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了凌有梦。 每把剑都有适合自己的剑鞘，西门吹雪垂下眼，从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凌有梦他就应该知道的，自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鞘。 只是他此前没有承认，此后虽再未见过，却也从未忘过。 无论是陆小凤还是叶孤城，或者是他名义上那个见过寥寥数面的父亲，他都不会将属于他的剑鞘让出去。 凌有梦和剑一样，都应当是属于他的才对。 凌有梦听不懂西门吹雪的言外之意，他只觉得西门吹雪今日也是怪怪的，分明面无表情，一双眼却带着火光，像是要将他燃烧起来。 一滴汗从凌有梦鬓角滑落，自精致的下巴落到衣衫上。 “为什么叶孤城叫你阿凌？”西门吹雪忽然又问。 “这有什么为什么？”凌有梦抿唇，“因为他说自己与旁人不同，叫法自然也要不同。” 西门吹雪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凌有梦实在不理解西门吹雪的脑回路。 他真的很想问，你们剑客都是这样吗？ 凌有梦看了一会儿西门吹雪，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系统吃瓜吃得津津有味，此刻还意犹未尽，【陆小凤不太行啊。】 凌有梦问，【什么不太行？】 系统道，【居然这样就走了，不和西门吹雪多怼一会儿。】 凌有梦：【……你好闲，他们怼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系统乐滋滋道，【你不懂。】在这个世界，只有它一个统能理解，看见修罗场是多么激动。 它绑定的少侠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明明什么剧情都不记得还总是凭一己之力成为修罗场中心的人物。 绑定凌有梦之前，系统根本没想过这些，它只是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凌有梦那样死去实在可怜，它也只需要凌有梦跟着最强的人，这样它和凌有梦都能获得能量好好地活下来。 谁知凌有梦居然这样厉害。 只是这样注定有人会伤心了。 凌有梦走到船尾，花满楼微微转过头来含笑道，“小梦来了。” 凌有梦微微笑道，“七童，你们在聊什么？” “什么也没聊。”花满楼道，“陆小凤今天是陆小鸟，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说的陆小鸟回头看着凌有梦，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道，“小梦，来坐。” 凌有梦见陆小凤没有异样，微微一笑坐下了，他道，“你与西门吹雪是朋友，应当明白他那个人没什么恶意。” 陆小凤心里泛酸，他觉得凌有梦这是明晃晃的偏心西门吹雪，跟西门吹雪说话。 “放心吧小梦，西门吹雪这个人除了说话不中听又冷着一张仿佛冰雕似的脸，还不懂同情人……”陆小凤罗列了一大堆西门吹雪的缺点后道，“之外，别的都挺好的，我和他是朋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花满楼轻笑一声，声音极低，“小梦，陆小凤这是在跟你数落西门庄主。” 陆小凤道，“花满楼，你别空口污蔑人，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陆小凤心想，瞧我多大度。 凌有梦微微一笑，“这样便好，毕竟你们是朋友，西门吹雪说话确实不中听。” 陆小凤来了兴致，“他对你也是这般？” 凌有梦道，“他对谁都一样，我都怀疑他练剑是不是把自己的情商给练没了，要不然怎么见人就怼。” 陆小凤笑道，“他这样的人，以后找不到老婆。” 凌有梦：“……我觉得他不会找老婆，要跟他的剑过一辈子去了。” 花满楼道，“西门庄主即便是有了喜欢的人，想必也会为了剑道将人抛下。” “除非那个人能不阻挡他的脚步。”陆小凤接话，“否则他定会抛下那人。” 系统：【今晚刀了预言家……】 凌有梦：【？】 系统：【没什么，你们继续。】 凌有梦道，“那西门吹雪还是别找对象了，省的祸害人。” “对对对。”陆小凤道，“小梦，你也是，记得离他远些，怕惹祸上身。” 凌有梦：“……”关我什么事？ “走吧。”陆小凤跳起来，“我去看看西门吹雪在做什么。” 陆小凤说走就走了。 花满楼道，“小梦，这些日子在叶城主那里，应当过得不错。” “是不错。”凌有梦笑眯眯地道，“方才我和西门吹雪的话想必七童也听到了，不必安慰我，我现在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花满楼微微笑了笑，“小梦这样一说，我确实不知道说什么了，不过是西门庄主让小梦开心了起来，西门庄主哄人还是很有本事的。” 凌有梦睁大眼，“七童，你管那叫哄人？” 花满楼道，“西门庄主安慰人的方式确实有些独特，他也是看你不开心。” “那大概不叫有些独特了……”凌有梦痛苦捂脸，“一旦和西门吹雪说话我就格外生气。” “小梦分明是极有精神。”花满楼笑道，“唯有和西门庄主在一起时，小梦总是格外的开心。” 凌有梦：“……不，那不是开心，这次七童看错了。” 花满楼道，“那好，是我感觉错了。” “与七童在一起才格外舒心，又不担心吵架，又不用生气，也不用小心翼翼，更何况七童这般热爱生活，也不会感到丧。”凌有梦躺了下去，他开玩笑道，“要不然以后便跟七童一起过吧。” 花满楼笑道，“那我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只是与我在一起应当很无趣。”花满楼又道，“我可以在窗前坐一整天一整夜，小梦这般爱热闹的人，与我在一起只怕会闷死。” “怎么会？”凌有梦乐了，“跟我在一起，那就不会无趣了，我可是很擅长制造热闹的。” “只是……”凌有梦语气又沉了些，“白云城与外面不同，叶孤城与七童也不一样……” “叶城主很在意小梦。”花满楼轻轻叹气，“他那样的人，肯放下高傲为你寻烟火来放，定然是格外喜欢你的。” “他把我当做唯一的朋友。”凌有梦摇了摇头笑道，“不该说这个，为了获得叶孤城的信任，我做这样的事，七童一定很不喜欢这样的人。” “不会。” 花满楼轻轻地握住凌有梦的手安抚凌有梦，在他包扎好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人告诉他，凌有梦受伤了，而他也没有发现。 不，其实是说过的……西门吹雪说，叶孤城让小梦受伤了。 花满楼微微闭上眼，复又睁开笑道，“小梦，我是不会讨厌你的，即便是你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更何况你亦是真心与叶城主做了朋友，这不是什么坏事。”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笑道，“放心吧，我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也不会做很坏的事！七童，放心和我交朋友吧！” 花满楼也笑，他道，“好。” “我钓到鱼了！”船头的陆小凤乐开花了，“小梦，花满楼，你们俩过来，今天晚上我们吃烤鱼。” 第80章 拾玖 “看起来要下雨了。”陆小凤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雾蒙蒙的天气,“要不然船就先靠岸吧，雨大了怕是走不了。” 花满楼道，“船家,那便靠岸停船吧，我们现在是在哪个地方？” “这里离海不远哩,附近有个渔村,我在那里有处居所。”船家撑舵道，“我们便靠着渔村去吧。” 凌有梦如今对海都有心理阴影了,他问，“什么海？莫不是南海吧？” “怎么可能,我们现在在海州境内。”船家笑道，“南海距离这里那么远,怎么可能是南海,公子可别说笑了。” 陆小凤道，“我懂你小梦，但是你放心，虽然你不认路，路我们还是认识的。” 凌有梦：“那你真棒。” “你夸我实在让我受宠若惊。”陆小凤美滋滋道，“我确实很棒,这一点无可否认。” 凌有梦：“……” 西门吹雪撩了撩眼皮,凉凉道,“陆小凤，你若是闲得慌,可以帮船家掌舵。” 凌有梦默默附和,“我觉得是不错的。” 陆小凤笑了,他道,“我就知道,西门吹雪是在嫉妒我。” 花满楼笑了笑道，“你们的关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陆小凤呵呵笑。 不远处果然有渔村，船停了后没多久便下起了雨。 “立秋了。”船家在一旁忽道，“等天气凉下来，出海的人便会少了。” 盯着大雨的凌有梦道，“竟然立秋了，在水上浪费了许多时间啊。” “无妨。”花满楼含笑道，“回到扬州后，小梦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话是这样说，这雨下了整整一天，一行人不得不在渔村歇下。 不过西门吹雪练剑是风雨无阻的，即便是下着雨，他也不会停下。 凌有梦坐在屋檐下，撑着脸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西门吹雪真的很厉害。” “他自然是厉害的。”花满楼道，“他与叶孤城都是千载难逢的剑客。” “若是他俩约一场，七童觉得谁会赢？”凌有梦问。 花满楼笑了笑，“他俩若是约一场，那便是不死不休，小梦一定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场景发生的。” “可是我总觉得，他们总会有一场。”凌有梦喃喃，“毕竟你也说了，他们都是千载难逢的剑客，没有人能与他们一战，除了他们对方。” 花满楼道，“若是真有那一日，我们都没有办法，毕竟对手可遇不可求，他们不会放过。” 雨中的西门吹雪已经收了剑朝着凌有梦走过来，又在檐下站定，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你看什么？” 西门吹雪拔剑入鞘，声音低沉，“雨太大了，进屋子会打湿。” 凌有梦恍然大悟，“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东西来擦擦。” 凌有梦一进门，花满楼便也站起来，他道，“庄主，你向来直来直往，你若是想让小梦关心你，也是可以直说的。” 西门吹雪神色不变，他只淡淡道，“无须花公子多言，你我之间的关系，没有好到互相谈话的程度。” 花满楼微微笑了笑，“说起来，一个月已经过了，小梦曾说庄主只允许他在万梅山庄住一个月，这次回去，他倒是可以搬出来了。” 西门吹雪冰冷的视线移到花满楼身上。 花满楼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毕竟西门吹雪此刻浑身都散发着寒意，仿佛他再说一句便要一剑劈下来。 花满楼也不怕，他继续道，“小梦说了，一个月之后会考虑与我一起住，前两日在船上也说想与我住一起，这样西门庄主倒也不必担忧小梦会继续在万梅山庄住下去了。” 西门吹雪神色越冷了，若是冷意能化为实质，只怕此刻花满楼已经被冻成冰块。 他声音又冷又沉，“他不走。”他也不会让他走。 凌有梦出来正好听见这句话问，“谁要走？去哪？” 西门吹雪道，“没有谁要走。” 花满楼笑了笑问，“小梦，这次回扬州可有什么打算？” 西门吹雪擦头发的手一顿，仿若利剑一般冰冷的视线又移到花满楼身上。 花满楼恍然未觉，笑意温和。 凌有梦想了想道，“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 “你在万梅山庄的一个月……” “凌……”西门吹雪伸手抓住凌有梦的手，将人往屋里带，“我要换衣裳。” “你换衣裳拉我进来干什么？”凌有梦大为不解，“莫非你找不到衣裳？” 西门吹雪眸色沉沉，他看着凌有梦道，“不许离开万梅山庄。” 凌有梦愣了下，“什么？” 西门吹雪重复了一次，“不许离开万梅山庄。” 凌有梦弯了弯唇笑道，“西门吹雪，你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西门吹雪只道，“不要搬走。” 凌有梦笑眯眯问，“西门吹雪，你是不是将我当做朋友了？舍不得我走了？” 西门吹雪道，“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那你管我做什么？”凌有梦问。 西门吹雪低声道，“我说过了，你与剑一样。” 凌有梦：“……可我不是剑。” “我知道你不是剑。”西门吹雪道，“你是剑鞘。” 是我的剑鞘，西门吹雪想。 凌有梦伸手探了探西门吹雪的额头：“……你，需不需要去看看大夫？” 西门吹雪该不会是淋雨淋傻了吧？他真的不懂西门吹雪在想什么了。 “我没生病。”西门吹雪将额头上的手放下来。 凌有梦：“……”看起来不像是没病的样子，倒像是病得不轻。 “你还是赶紧将衣裳换了，免得明天真的生病了。”凌有梦催促道，“到时候更神神叨叨地说些话。” 西门吹雪：“……” 他面无表情地解开衣裳。 凌有梦啧啧道，“有些人说我不成体统，还有人在屋子里呢，某些人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西门吹雪手微微一顿，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露出精壮的上身，一抬头便见凌有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凌有梦目光灼灼，他道，“你身材真不错。”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第一次觉得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有自制力，有人仅仅只是用火热的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便令他有了。 他很想克制这样的，又很想释放。 凌有梦已经转身了，他道，“你换吧，衣服我方才给你放床上了，我去看看，陆小凤怎么到渔村之后人就不见了。” 西门吹雪看着凌有梦的背影，抿了抿嘴唇，有些庆幸凌有梦没有发现自己的情况，他看向床上，凌有梦果然替他找了衣裳，只是不是他惯穿的白衣，而是黑色的。 花满楼依旧站在屋檐下听雨，他听得很认真，衬着远山雾影，如同飘逸出尘的仙人。 “小梦？”花满楼侧头转过来，“怎么不过来？” “我见你听得认真，便没有打扰你。”凌有梦弯弯嘴角。 花满楼微微笑了笑道，“没有打扰我，我一个人的时候，向来都是这样的，有人与我说话，我也会很高兴。” “西门庄主换衣服去了？”花满楼问。 凌有梦点点头，“我总觉得他这几天有点怪怪的。” 花满楼笑道，“小梦不知。” “我肯定不知道啊。”凌有梦无奈，“我实在不懂他们使剑的人在想什么。” 花满楼道，“不必去猜他们想什么，他们总会说的。” “不过说来奇怪，陆小凤到哪去了？”凌有梦道，“自从上岸之后他便不见了。” “他……”花满楼笑了笑，“上岸之后听说渔村网到了大鱼便往村头凑热闹去了。” “凑热闹也不叫我。”凌有梦不乐意。 “你想去看看吗？”花满楼问。 凌有梦眨了眨眼，“那我们去看看？不过在下雨哦。” “无妨。” 花满楼转身进屋，很快取了伞出来道，“我问船家借了伞，我们走吧。” 凌有梦躲到伞下忽然回头喊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自屋内走出，淡淡地看着凌有梦问，“做什么？” “我和七童去找陆小凤，你要去吗？” 西门吹雪早已听见船家说只有一把伞了，他道，“不去。” “那我们去了。”凌有梦笑道，“你就是一个人了。” “我等你回来。”西门吹雪盯着凌有梦道，“别玩太晚了。” 凌有梦：“……知道啦！” 他伸手握住伞柄道，“七童，我来吧。” 花满楼道，“我高些，我来打，你……你便拉着我的衣服一些，免得我不知道你在何处淋湿了。” 凌有梦应道，“好。” 他拉着花满楼的袖子，撑着伞往村头去。 只是还没到村头，两人便被人叫住。 叫住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花公子请留步。” 花满楼一顿道，“姑娘认识我？” “自然是认识的，我与花公子一般，也是因大雨困在了这里。”那姑娘温柔道，“我名飞燕，上官飞燕。” “只是我的船坏掉了，不知道雨停了后，我能不能与花公子你们一同回扬州？” 花满楼道，“上官姑娘只有一个人？” 上官飞燕叹道，“我本租了船，只是那船家见我美貌，心生歹念，幸好正遇大雨，在这渔村被人救下。” 花满楼微微侧头道，“小梦。” 凌有梦微微一笑，“我知道七童心善，只是飞燕姑娘，那船也不是我们的，是西门庄主的船，你既然认识七童，应当也认识西门吹雪，若你想与我们一道走，还是该去问问西门吹雪才好。” 上官飞燕咬了咬唇道，“那我现在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我们现在不是去找西门吹雪。”凌有梦道，“上官姑娘也要去？” “这渔村我并没有认识的人，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与你们一起。” 第81章 贰拾 花满楼温声道,“上官姑娘，现在在下雨，我们这里只有一把伞,你先躲躲雨，我与小梦去找了人便回来你看如何？” 上官飞燕看着他们两人的伞，低声道,“那好吧,花公子你们要快些回来,我一个女子……终究有些害怕。” 直到离开了那上官飞燕的视线,凌有梦轻轻地松了松手。 “小梦,怎么了？”花满楼问。 凌有梦微微摇头，他道,“我们快些走吧。” 到村头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陆小凤正蹲在一旁帮忙处理鱼,那条鱼果真极大。 “陆小凤。”凌有梦开口叫道,“你来凑热闹也不叫我？” 陆小凤抬起头来，笑了起来，“小梦,花满楼,吃鱼吗？吃鱼可是要帮忙的。” 凌有梦摇头道，“我不会做，我也不吃鱼。” “没关系。”陆小凤乐了，“你不会的那份我帮你，到时候我的那份鱼也给你吃怎么样？” “算了。”凌有梦笑眯眯道，“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不需要。” 陆小凤不悦,“我非要给你。” 凌有梦：“……” 花满楼微微笑道,“小梦说你到渔村之后便不见人影，所以才来找你，你好像开心得很，我们不该来。” 陆小凤道，“花满楼，你好像对我很不满啊？” “那倒没有。”花满楼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位姑娘，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早些回去。” “什么姑娘？”陆小凤来了兴致。 “一位漂亮的姑娘。”凌有梦道，“我觉得是陆小凤会喜欢的类型。” 即便是对那姑娘有点好奇的陆小凤在听见凌有梦的夸奖和调侃后半分想法都没有了，他冷笑道，“小梦，你真觉得她那么漂亮？” 凌有梦实话实说，“确实漂亮。” 陆小凤：“……” 陆小凤脱掉沾满了鱼腥味的外衣道，“走，我们回去，我倒要看看，她究竟多漂亮，连小梦也这样夸。” 陆小凤在说夸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仿佛他不是要去看姑娘而是要去看人。 凌有梦觉得陆小凤奇怪，“是你问我什么样的姑娘，我才告诉你她很漂亮，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态度非常好。”陆小凤露出笑容，“走吧小梦，走吧花满楼，去看看。”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你的鱼肉也是不要了。” “不要了。”陆小凤气势汹汹。 凌有梦：“……” 上官飞燕果真还等在原地，一见花满楼便眼睛亮了起来，“花公子，你们回来了？” 陆小凤上下打量了一下，心情十分淡定，他向来喜欢欣赏美人，但是如今所有的美人在他眼里都不及凌有梦，以至于此刻见到了上官飞燕也神色淡淡。 漂亮吗？陆小凤想，也就一般吧，看来小梦看人的眼光不太好。 上官飞燕感受到陆小凤的视线，微微抬眸，温柔一笑，“我知道，你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条眉毛陆小凤吧？你与花公子是朋友。” “我确实是。”陆小凤道。 上官飞燕又看了一眼凌有梦，然后收回视线来，她道，“陆公子，我想与你们一起回扬州，不知可不可行？” 陆小凤淡淡笑，“船是西门吹雪的，若要一起走，自然地问问西门吹雪。” “陆公子与西门庄主是好朋友，也不行吗？”上官飞燕咬唇，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 船家的小木屋已经出现在了眼前，西门吹雪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凌有梦等人回来。 “西门吹雪，你在这站着真的很像望夫石啊。”陆小凤远远地就笑道，“你是在等谁？” “等凌有梦，总不能是等你。”西门吹雪神色冷淡，他的目光从多出来的那个人身上划过落在凌有梦身上道，“可有打湿？” 凌有梦摇头：“没有。” “诶不对啊，西门吹雪。”陆小凤围着西门吹雪打量了一圈，“今日你怎么穿了一身黑，你平时不是最喜白衣吗？” 平时穿着白衣的西门吹雪看起来冷漠且不易近人，换上了黑衣的西门吹雪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看起来更凶了。 “他给我找的。”西门吹雪语气平平。 他自然指的是凌有梦。 陆小凤：“……”不知为何，他听出来了炫耀之意。 陆小凤道，“是啊，小梦总是这般人美心善，那日我打湿了还是穿的小梦的衣裳。” 凌有梦小声道，“那个我没穿过。” “与小梦的红衣一模一样。”陆小凤道。 花满楼道，“陆小凤，你现在是在争宠吗？” 陆小凤冷笑，“胡说八道，什么争宠？我和小梦的关系还用得着争宠？” 西门吹雪点头，“你高兴就好。” 凌有梦差点没笑出声，他忙道，“西门吹雪，这位姑娘找你。” 西门吹雪目光未动，问，“找我做什么？” 或许是西门吹雪看起来实在不太好说话，那上官飞燕许久没说话。 凌有梦微微皱了皱眉道，“她想与我们一道去扬州。” “她不会说吗？”西门吹雪问，“为何你要帮她说，你与她有什么关系？” 凌有梦：“……” 上官飞燕忙道，“西门庄主，我与这位公子没有关系。” 西门吹雪逢人就怼，“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有关系，若是有，你也走不到我面前来。” 上官飞燕：“……” 她勉强笑了笑道，“这里到扬州不远，若是西门庄主愿意捎我一程……” “不愿意。”西门吹雪道，他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 “花公子……”上官飞燕咬唇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微微苦笑道，“上官姑娘，我可以为你租渔船，毕竟这是渔村，出海出河的人都多。” “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是害怕再遇到那种事情……”上官飞燕低声道，“花公子可不可以与我一起？我知道花公子心地善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里……除了花公子我不知道再找谁了。” 她看起来好不可怜，花满楼神色微微动容，像是动了恻隐之心。 陆小凤啧啧笑了两声，拽过想说什么的凌有梦道，“小梦，我觉得这事就让花满楼自己处理。” 凌有梦小声嘀咕，“说不定七童本不想答应，听见这句话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在场的人都是练武之人，凌有梦的声音即便是很小，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花满楼自不必说，他看不见，耳朵越加灵敏，陆小凤曾说过十里外的危险花满楼都能知道。 上官飞燕好似有些羞愧，她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我……我一个人就好。” 凌有梦：“……”他好像一个罪人哦。 花满楼安抚地拍了拍凌有梦的肩道，“小梦，没事的，我有武艺傍身。” 凌有梦道，“那我跟你一起。” 陆小凤囔囔，“那我也得跟你们一起，我们可是朋友。” 西门吹雪道，“既然如此，那便一起。” 凌有梦看向西门吹雪，对方淡淡地笑了笑道，“看什么？” 凌有梦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 第二日放晴，四人再加一个上官飞燕上了船。 这次到扬州也格外顺利，路上未曾再发生什么小意外。 到扬州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上官飞燕与四人告别后凌有梦几人便先去了花满楼的小楼。 花满楼许久不在，他的花居然也长得十分好。 凌有梦感到惊奇时，花满楼道，“我叫了人帮我照看一下，所以未曾枯萎。” 凌有梦点头笑道，“每次来七童这里都能闻到花香，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西门吹雪道，“万梅山庄也有，冬日里还会有雪梅。” 凌有梦笑眯眯道，“冬日的雪梅我又看不见了。” 西门吹雪抬起头来看着凌有梦，声音微低，“你看得见。” 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小梦，莫不是一月之期到了，你要搬出来了？” 陆小凤凑过来，“什么？小梦瑶搬出万梅山庄了？” 西门吹雪脸色冷到要结冰似的，他道，“他不会搬走。” 凌有梦：“……西门吹雪，你莫不是被鬼上身了吧？” 这可是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实在诡异。 “要不然找个神婆来看看？”陆小凤道，“当初信誓旦旦让小梦一个月离开万梅山庄的人是谁啊？” 西门吹雪平静道，“是我，但是现在我反悔了。” 凌有梦靠近了西门吹雪，盯着他看，“我说，你是不是该承认了？” 西门吹雪与他对视，“承认什么？” “承认你把我当做朋友了。”凌有梦笑盈盈道，“若如不然，你为何要与陆小凤和七童来找我？又为何要让我留在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道，“理由我已经说过了。” 凌有梦：“？” 西门吹雪没有再重复第三次，他道，“我们现在回万梅山庄。” 陆小凤：“大半夜的，你带小梦走什么？” 花满楼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陆小凤道，“就是，而且你总该问问小梦的意见。” 西门吹雪微微思索了一下问，“要回万梅山庄吗？” 凌有梦：“怎么回？” 西门吹雪道，“有马，我从万梅山庄出来便是骑的马。” 西门吹雪和凌有梦离开了，陆小凤端坐在凳子上看向花满楼道，“西方魔教的罗刹牌消失，最近江湖为此一片大乱，有人要我去帮忙寻此，既然如今小梦回来了，那我也该走了。” 花满楼无奈笑道，“去吧。” 陆小凤走之前问，“花满楼，你有没有发现，你也有些不对劲？” 花满楼坐在窗前，手指抚摸着面前盛放的花朵，头一次陷入迷茫，自己有哪里不对劲？ 他心中有事，以至于窗户掉进来的人已经扒着窗框他才发现。 花满楼微微侧头，有些疑惑道，“飞燕姑娘？” 来人正是上官飞燕，她满脸惊慌与害怕，伸手欲抓花满楼的衣服，“花公子，花公子救救我，有人追我。” 第82章 贰拾一 ？” 玉罗刹冷冷道，“他自然会跟我回去。” 衣服被越捏越紧，西门吹雪安抚般的收了收手臂，这样便有了些许安全感。 “我不会将他给你的。”西门吹雪淡淡道，“他也不会想再去罗刹教，罗刹牌你拿走，但是凌有梦，绝不可能给你。” “他是人不是物品，你没有资格决定他的去留。” 玉罗刹轻笑一声，他的笑好似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你想抢我的人？” 西门吹雪却十分平静，他道，“你的人？你一个不正常的人，当真觉得小梦会跟你走？他只会害怕你。” 玉罗刹的脸腾得冷了下来，冷冷地盯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转身走进万梅山庄，有些话即便是他也知道，不应该当着小梦的面来讲。 如今小梦是醒着的，他听得见，若是听见了，到时候只怕要感到绝望。 他将凌有梦放到床上，见凌有梦微微张开眼，那双眼里藏着仓皇无措。 “别怕。”西门吹雪声音很淡，“我不会让他带你走，乖乖睡觉。” 凌有梦捏着西门吹雪衣角的手松了松，他是信任西门吹雪的。 “睡吧，明天早上醒来，还是在万梅山庄。”西门吹雪道，“只要你不想走，没有人能带你走。” 凌有梦乖乖地点了点脑袋，他又闭上了眼，他害怕自己会被玉罗刹带回罗刹教，所以玉罗刹来了他也只能当个胆小鬼。 他并不确定西门吹雪会怎么做，但是玉罗刹和叶孤城不同，玉罗刹不是叶孤城，他是绝不会让自己留在这里的。 西门吹雪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站起身出门，他关上房门转身看着跟来的玉罗刹道，“前院去谈，有些话我想你也不想让他听到，现在他只是有些回避你，知道后只怕会害怕你恶心你讨厌你。” 玉罗刹眸色阴暗，视线落在那扇房门上，最终还是移开跟着西门吹雪去了。 院子里一人白衣胜雪，一人黑衣似鬼魅对峙着。 许久玉罗刹道，“你成长得很好。” 西门吹雪淡淡道，“不必与我打温情牌，我不会将小梦给你带走，他也不会想跟你走。” “我没有与你打温情牌。”玉罗刹笑了一声，笑声也飘忽得如同鬼魅之声，“我也不必与你打温情牌，你以为我与你之间有什么温情？” “那我便直说了。”西门吹雪开口道，“有人白日在小梦面前伪装成温柔体贴的师父，晚上却暴露阴暗本性潜入小梦的房，你是不是以为没有人知道？” 夜晚的风真是极冷，冷到只穿了单衣的人瑟瑟发抖，他脑袋磕在柱子上，茫然不知所措。 玉罗刹冷冷地看着西门吹雪，却忽然笑起来，他道，“你实在厉害，竟然在罗刹教安了眼线，告诉我，你从何时开始的？” 西门吹雪不答，“你是不是在想，即便是小梦知道了也无所谓，毕竟对你来说，你只要将小梦锁在身边，毕竟你就是这样的人。” “我的好儿子。”玉罗刹微微笑道，“你与我又有何区别？你也想将小梦留在万梅山庄，留在你身边。” 西门吹雪平静道，“我不会做让他痛苦的事情，我确实想留他在万梅山庄，但是若他实在不愿，我也不会锁着他。” “你应该庆幸，你没有真的对小梦做什么。”西门吹雪继续道，“否则小梦只会想要你死。” “你说得做些什么，可是亲吻，爱抚……”玉罗刹声音温柔，一如凌有梦所熟悉的那个师父，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却令人不寒而栗，“抑或者进入他？你猜我做到哪里了？” 真是，冷极了，他想。 西门吹雪的剑动了动，玉罗刹看了一眼淡淡笑道，“你想杀我？” “可惜现在的你，还杀不了我。” 越想越觉得，好恶心啊，那是他当做长辈的人。那是他当做师父，当做父亲的人，那个人到底做了什么啊？ 他想起来了，在他十六岁的某一天，左护法忽然跟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左护法说，“小梦，离教主远些。” 他不解，为何要让他离师父远一些？ “小梦你长大了，魔教的人更忙了，所以他们没有时间陪你玩了，这不是你的问题。”左护法笑道，“你很漂亮，也很招人喜欢，但是有些人的喜欢是很可怕的，你总要离那种人远些。” 他还想追问的时候，师父就出现了，师父依旧笑容温柔，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今日做了什么。 而左护法却在那个时候，恢复了冷漠无情的样子退了下去。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魔教的人都不与他玩了，都避着他，每次分明想与他好好说话的时候师父就来了。 难怪他离开罗刹教的时候，他们都悄悄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更好玩也更大，离开了就永远别回来了。 离开了就永远别回来了，你的师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罗刹教也不是你喜欢的地方，你要去一个广阔的天际，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他呼吸都急促起来，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 【少侠……】系统不忍道，【他什么都没有做，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你早就知道了，但是你没有告诉我。】凌有梦喃喃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知道了受不了。】系统道，【对不起，这次也没有选择好，下一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凌有梦没有懂系统的意思，他只觉得很可笑也很可怕，分明刚入秋，他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忽然，西门吹雪转过身，他微微睁大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别的的表情。 他看见凌有梦的衣角从柱子后露出来，刺鼻的血腥味也蔓延出来。 西门吹雪快步走过去，看见凌有梦站在柱子后，他似乎没有力气了，撑着柱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一张脸惨白到了极点，刚刚才好些，才未曾包扎得手心鲜血竟比刚受伤那日流得更多。 看见西门吹雪，他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来，他空茫道，“对不起，我没有乖乖睡觉。” 第83章 贰拾贰 玉罗刹往前一步,凌有梦便克制不住地往后退一步，只是他退不了，他只能紧紧地抓住西门吹雪,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小梦。”玉罗刹温柔道，“你别怕师父，过来师父为你包扎伤口。” 鲜红在西门吹雪洁白如雪的衣服上留下了痕迹，他避开玉罗刹的目光,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开口。 他声音沙哑，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师父，方才我听到的……是假的对吗？你只是，只是,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玉罗刹却打定了主意要在凌有梦这里转变身份，所以他残忍又温柔，“没有开玩笑,小梦,你听到的就是真的。” “我早跟你说过,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你不要将我当做你的父亲，我对你的感情早在你十六岁时便已经不单纯了。” 怀里的人抓衣服的手越来越紧，似乎感觉不到伤口裂开疼一样，西门吹雪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玉罗刹,“你别说了,他很难过。” “要说的。”凌有梦努力勾起笑意,最终还是徒劳的撇下,他茫然道，“要说的，师父要说完，说清楚，我要知道……我在罗刹教无人与我说话，所有人都疏远我，是师父示意的吗？” “我没有说过。”玉罗刹道，“只是他们察觉到了恐惧之下才会这般，说到底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若是真的在意小梦，也不至于看你在罗刹教四年孤单，若是我示意，玉天宝又怎会日日去挑衅你。” “他们害怕，是因为师父可怕的独占欲，即便是与人多说一句话，第二日那人都会被派出教，这般下去，又有谁敢与我说话。我现在甚至不知，玉天宝是不是师父怕我闷久了出事，特意放过的漏网之鱼……”凌有梦道，“只是可笑我从前并未察觉，即便是师父说得好听，也是因为师父。” 玉罗刹沉沉道，“如今在你眼里，我曾经做得什么都是错的，在你心里已经认定了就是我，小梦，你这样对我也并不公平。” 凌有梦额头渗出冷汗，他却冷得直哆嗦，“师父是打定主意要这般……” “是。”玉罗刹又往前一步，他冷冷的视线扫过西门吹雪，“我早说过了小梦，这件事没得商量。” “所以，你要跟我走。” 凌有梦垂下头，他雪白的后颈像是脆弱到你轻轻折一下便会断掉，看起来极为可怜。 他抓着西门吹雪衣服的手松了松，西门吹雪的手却紧了紧，西门吹雪声音极淡，“你要跟他走？我说过了，你若不想走，谁也带不走你。” 凌有梦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来，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 他轻轻推了推西门吹雪，站起来看着玉罗刹，“师父，你一向是我最敬爱的人，这些年，我都将你放在第一位。” “您永远都是我的师父。”凌有梦低声道。 玉罗刹声音越沉，“小梦，你跟我回罗刹教，你自小在那里长大，那里才是你的家。”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他还是摇头，“师父，您对我有养育之恩，您是我的师长，我一直将你当做长辈，您要我如何接受您说的这些话，我又要如何回到罗刹教？” “所以你不跟我走？”玉罗刹问。 “他不跟你走。”西门吹雪冷冷道。 “你要与我动手？”玉罗刹低低笑，“我说了，如今的你，还杀不了我。” “若是师父非要我跟你走，我自然无法反抗的。”凌有梦伸手拍了拍西门吹雪的手，示意他别冲动，他像是已经平静了下来道，“你与西门吹雪是父子，若是因为我你们动手，我可真是罪人。” 玉罗刹沉默地看着凌有梦，他显然没有放弃的意思。 西门吹雪已经在衣服上撕了一块布，面无表情地给凌有梦的手包扎好，他看向玉罗刹问，“你是不是逼他做选择？” 玉罗刹淡淡地扫了一眼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若你一定逼他，你对他有恩，他自然会跟你走。”西门吹雪脸上露出一副讥笑的表情，“你觉得，他会高兴吗？” “不过你这样的人，应当也不会在意他开不开心，即便是一具躯壳你也觉得他属于你了。” 玉罗刹取下了那张面具，尽管已近不惑之年，看起来却不辨年龄，有着一种邪肆的俊美感，面无表情的时候与西门吹雪有几分相似。 他微微一笑，向着凌有梦伸出手，“小梦，你到师父这里。” 凌有梦看着那只手，那只手曾教他写字，教他舞剑，抚摸他的头，或许……还做了什么其他的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瑟缩了一下低低问，“师父，你告诉我，你到底对我做过了什么？” 那些他信任着玉罗刹的日子里，被玉罗刹看着入睡的日子里，玉罗刹究竟做过了什么？ 玉罗刹的视线落在凌有梦身上，自脸上一寸一寸移动，最终落在那张此刻被咬得发白的唇上，声音温柔，“你如今已经二十岁了，我觉得给你的时间已经足够了，我忍了四年小梦。” 玉罗刹伸出手指似乎想要触摸凌有梦的唇，却被西门吹雪把人拥在怀中，玉罗刹落了空。 他神色一沉，冷冷地看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淡淡道，“你不要做些事情恶心他。” “小梦。”玉罗刹道，“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不逼你，你只需要随我走一趟，不会离开扬州城。若是之后你还不愿意跟我回去，我便放过你，依旧做回你的师父。” 凌有梦一愣，他微微咬了咬唇，下意识看了一眼西门吹雪。 “他定是有阴谋的。”西门吹雪道。 否则以玉罗刹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的说出我便放过你这样的话。 肯定是有阴谋的，肯定是有的，但是那句我便放过你，依旧做回你的师父这句话诱惑力太大了。 毕竟若是在这里僵持着，也没有什么好处。 凌有梦没有再过多地思考了，他平静道，“好。” 西门吹雪伸手握住凌有梦的手腕，担忧的情绪也传达过来。 凌有梦回头笑了一下，“别担心，没事。” 西门吹雪道，“我要一道去。” “你去做什么？”凌有梦微微叹了口气，“为了去叶孤城那里找我你已经出庄了许久，没必要的。” “有必要。”西门吹雪定定地看着凌有梦道，“我担心你，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凌有梦愣了愣，慢慢地转过头看向玉罗刹。 玉罗刹眸光幽深，却没有生气，又或者他觉得没有生气的必要。 凌有梦低声道，“师父说了，就在扬州城，那，若是三日我未曾回来……” 玉罗刹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道，“他不必去找你，等陆小凤那边的事情结束，我会带你来万梅山庄，与你新交的朋友们告别之后再回罗刹教。” 玉罗刹似乎笃定了凌有梦会心甘情愿的与他走，这实在是奇怪，但是凌有梦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什么。 凌有梦看了一眼手上包扎好的伤，道，“我回去换衣服。” “不急。”玉罗刹温和道，他的目光也停在凌有梦手上，眼底闪过一丝阴沉之色，“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接你。” 凌有梦心底笼罩的迷雾越来越浓，却找不到原因。 而玉罗刹说完这句话，又扫了一眼西门吹雪，人便已经远去。 西门吹雪微微皱了皱眉，握住凌有梦的手道，“我带你回去，重新包扎一次。” 凌有梦点头道，“多谢。” 他看起来实在正常过了头，西门吹雪又看了一眼他的脸，低声道，“小梦，你不该答应他。” “没有人知道师父的实力，我也不知道。”凌有梦弯了弯唇，“西门吹雪，你觉得，你打得过师父吗？” “可以一试。”西门吹雪平静道。 凌有梦摇了摇头，“师父并未伤害过我，他对我很好，即便后来有了那种……那种感情，我也无法否认他对我好，我尊敬他。你是西门吹雪，是他的儿子，你也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能让你们两人因为我出手。” “要不然。”凌有梦开玩笑般，“蓝颜祸水，父子相残？” 西门吹雪沉默了下来，他低声道，“我未曾将你当做朋友过，我对你不止是朋友的感情。” 凌有梦伸出手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道，“我知道了。” 西门吹雪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明日我要随师父走，我不知他为何认定我会跟他一起离开，但是。”凌有梦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我想，他定是备有后手，西门吹雪，若是我没有回来……” “我会找到你。”西门吹雪道，“我也不会让你跟他走，你不喜欢，也不愿意。”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声音轻快，“我想说，我如今知道了你对我有着何种感情，但是你不要抱有任何希望，若是我没有回来，你自然也不必找我。” 西门吹雪沉默地看着他，凌有梦说的话显然他是绝不可能认同的。 “你要追求你的剑道，若是找我，只会绊住你的脚步。”凌有梦笑了笑，“西门吹雪，我不愿你日后后悔。” “我不会后悔。”西门吹雪道，“我所决定的事情，从不后悔，你也不会绊住我的脚步，你是我剑道的一部分。” 他声音极冷，却说着天底下最动听的情话。 “我所追求的剑道里有你，我追求剑道，也追求你，我是剑，你便是我的剑鞘，所以，无法分割。” 第84章 贰拾叁 西门吹雪打了水替凌有梦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又上了药，这才给他包扎好。 凌有梦道，“你回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岂止很晚了，天边已经开始泛白了。 西门吹雪看了他好一会儿，握住他的手，然后低头亲吻被包扎好的手心。 分明只是亲了包扎的地方,凌有梦却觉得像是亲到了自己的肌肤，心脏不正常地跳动了几分，他低声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没有亲到你，等你愿意同我在一起那天,自然会补回来的。” 凌有梦苦笑一声，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又谈什么在一起那天。 “睡吧。”西门吹雪道。 凌有梦弯眸低声道,“西门吹雪,若是师父不再逼我回去了,我便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西门吹雪道，“好好睡觉。” 凌有梦实在睡不着，他依旧闭上眼睛，能感觉到西门吹雪又看了他许久，凌有梦迷迷糊糊的好似有了些睡意,却又在关门声中惊醒。 那关门声极轻,但是凌有梦还是听见了。 西门吹雪走了。 凌有梦睁开眼,盯着那扇关着的门好一会儿才坐起来。 他认认真真的束了发,穿好衣服。 天光乍现,凌有梦听见了鸟叫声，他推开窗，趴在窗上看着外面觅食的鸟儿。 玉罗刹来得不早不晚，凌有梦刚刚吃完东西。 他抬眸看着玉罗刹，对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也换了一张面具，那双眼睛深如海。 他温和道，“我们走吧。” 凌有梦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冰冷的西门吹雪，微微弯了弯唇这才看向玉罗刹道，“那便走吧。” 。 花满楼的马车向着万梅山庄而去。 入秋了，叶子有些泛黄，但是花满楼看不见。 官道上与之交叉而驶的马车的车轮子发出嘎吱的声音，花满楼微微转过头去，他看不见只能听声音。 有人从万梅山庄出来了？花满楼心道，但是这车不是万梅山庄的车，这么早，会是什么人进去了万梅山庄又离开了万梅山庄？ 他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不知为何有种奇妙的感觉，车上的人他一定是认识的。 可是车上两个人，其中一个一直没有说话，另一个的声音他却又笃定自己从未听见过。 马车越走越远，花满楼闭上看不见的那双眼，嘴角的笑容微微淡了些。 “方才那辆马车，是你那个朋友的。” 玉罗刹倒了杯水，递给凌有梦。 他已经取下了面具，在凌有梦面前，他看起来如同一个正常的人，除了那挥之不去的邪气。 凌有梦沉默地看向他，接过了拿杯水。 “小梦不问问，我们要去哪里？”玉罗刹问。 “我问了，你会说吗？”凌有梦低声问。 “小梦想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玉罗刹微微笑道，“你问我，我很高兴。” “到了我便会知道了。”凌有梦道，“我现在不想问。” 玉罗刹看着凌有梦，许久才道，“你当真不问？” 玉罗刹这副模样让凌有梦心头有些咯噔，他回望着玉罗刹的眼睛，许久才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见一个人。”玉罗刹道。 凌有梦问，“什么人？” “苗疆奇人。”玉罗刹的笑容又浮现了。 凌有梦心头有些不安，他哑着声音问，“他是做什么的？” 玉罗刹温和道，“小梦真的想知道？” 凌有梦咬上唇，他有些紧张了，玉罗刹的目光温柔得像海，但是大海向来喜怒不定，也并非一味温柔。 “小梦坐到师父身边来。”玉罗刹轻声道。 凌有梦垂眸问，“师父，你会伤害我吗？” “小梦怎么会问这样傻的问题？”玉罗刹温柔笑道，“我永远不会伤害小梦。” 凌有梦道，“师父，你可知道，有时候并不是伤害身体才叫伤害。” “我不想让小梦伤心。”玉罗刹轻轻叹道，“所以我在找办法让我们都得偿所愿。” 什么得偿所愿？ 凌有梦不动，玉罗刹却坐到了凌有梦身边，身边的人一坐下，凌有梦的身体便紧绷起来。 “不必担心。”玉罗刹笑道，“小梦，师父什么都不会做。” 凌有梦垂下眸，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这分明是他的师父……如今却又是这样古怪的关系。 “小梦一整夜没睡，现在可以睡一会儿。”玉罗刹的声音似乎很远又很近，“等到了地方小梦便醒了，小梦醒来之后，一切都会走上正轨。” 凌有梦不想睡的，可是在玉罗刹的声音中，他却克制不住自己的睡意。 他无法让自己醒过来。 玉罗刹接住倒下来的青年，唇畔笑意加深，他喃喃道，“小梦，你千不该万不该对他人动心，若非如此，我不会带你去找那人。” 凌有梦睡了很久，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玉罗刹的身影，听见了交谈声。 “一旦种下此蛊，在他那里，你便是他最心爱的人。”陌生的声音这样说，“你既然种的是子蛊便要知道，子蛊不可控，一旦他察觉到不对劲，子蛊会反噬，你要承受的痛苦难以预估。” “他可会有痛苦？” “不会，他种母蛊，母蛊天生压制子蛊，即便是子蛊反噬，也不会影响母蛊。” 玉罗刹点了点头，平静道，“我已经清楚了。” “你一定要种？”苗人问。 玉罗刹道，“要种。” 苗人啧啧叹道，“没想到堂堂罗刹教教主，竟还是个大情种。” “你要告诉他，你是他的爱人，你与他何时相恋何时在一起的。” “在他醒来之前，你都要守着他，寸步不离，他醒来见到的人一定是你。” 玉罗刹道，“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自然会是我。” “母蛊醒来若是没见到子蛊，会躁动不安，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安全感。”苗人道，“他会恐惧。” “还有一件事我要与你说，他若是遇到真心喜欢的人，面对那人的感情会转移到你的身上。” 玉罗刹脸色阴沉可怕，他道，“我知道了。” 什么意思？ 凌有梦想，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醒不来，他甚至觉得自己说不定已经死了。 可是他还没死。 凌有梦的脑子再一次陷入了混沌之中。 他好像是在做梦，梦里他走了许久许久，他看见前面有人在放烟火。 那烟火真是极美的，在空中绽放。 放烟火的人站起身，回头露出一双寒星似的双眼，问，“你喜欢烟火吗？” 他自然是喜欢烟火的，很热闹。 但是这里的烟火极为冷清，只有烟火，没有欢呼雀跃声，只有那个穿白衣的人。 那个人看起来也很冷清，向着他走来，他问，“你愿意跟我去飞仙岛吗？” 飞仙岛他知道，远在南海……孤寂冷清，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你为何愿意在万梅山庄？”那个人低声问，“你不是说，我们才是唯一的朋友，那你为何不愿意与我去飞仙岛？” 为什么愿意留在万梅山庄？他仔仔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只想到有人跟他说“你是我的剑道。” 他摇头笑了笑走了。 他往前再走了一会儿楼上，一见他便微笑道，“小梦来了？” 小梦，是他。 他含笑点了点头，“我来看看你，七童。” “可是要搬来我这里了？”七童笑道，“这样的话，只怕西门吹雪到时候要拿剑砍我。” 他静静地看着七童，对面这个人只是看着，都会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我早便看出来了小梦。”七童道。 看出来什么了？他疑惑地看着七童。 “你不会忘记我们的，不必担心。”七童轻声道，“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点了点头。 “陆小凤来了，不知道有没有话对你说。” 他回头看去，陆小凤握着酒杯问，“喝酒吗？” 他怔了怔伸出手。 陆小凤又大笑，“就你这酒量，还是算了。” “留着清醒的自己，可别乱喝东西了。” 他微微抿唇又走了下去。 前面的人又是穿着白衣，那人在练剑。 他知道，这就是西门吹雪。 看见他，西门吹雪停了下来，神色淡淡的看着他道，“你要去哪里？” 他浅浅笑了笑，“我在找一个人。” “你在找谁？”西门吹雪问。 “我在找我自己。”他答道。 西门吹雪沉默了片刻，抬起手来把剑塞到他手中道，“你是凌有梦。” 他微微点头。 “你住在万梅山庄，我说……你可以在万梅山庄住一辈子，不必搬出去。” 他微微抬眸看着西门吹雪严肃的表情，笑了出来，他道，“你笑一笑。” 西门吹雪微微皱眉，但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还是扬了扬嘴角。 “你笑起来真奇怪。”他伸出手捏住西门吹雪的脸颊，“你该多笑笑。” 西门吹雪道，“好。” “但是我要走了。”他慢慢地收回手来，慢慢地道，“我也不知我要去哪里。” “我会找到你。”西门吹雪道，他又笑了一下，他道，“我总会找到你。” 他定定地看着西门吹雪，许久才道，“若是找不到……” “没有若是。”西门吹雪平静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你是我的道，是我的剑鞘。” 他微微笑了起来，后退了一步。 面前的人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许久，终于又有人出现了。 他脑子有些乱，看着面前的人，理智上有人告诉他，这个人是他的师父，可是情感上却又有另一个人告诉他，这是他的爱人。 他爱的人…… “小梦。”对面的人朝他伸出手温柔道，“我们该回去了。” 他迷茫的，无措地伸出手，迟疑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 玉罗刹坐在床前握着凌有梦的手，他静静地看着凌有梦。 体内的子蛊开始躁动，玉罗刹坐直了些，他知道，小梦快醒了。 果然没多久，床上的青年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他像是还有些茫然，目光毫无焦距。 玉罗刹耐心的等待着凌有梦看到他。 凌有梦微微转了转脑袋，眼中映照出玉罗刹的模样。 “小梦。” 凌有梦的目光又涣散开来，他努力凝聚了许久才叫道，“师父。” 第85章 贰拾肆 与玉罗刹离开了客栈,凌有梦甚至觉得扬州的街道都有些陌生，分明只是一夜不曾见。 “师父。”凌有梦轻轻地拽了拽玉罗刹的衣角，“我们要去哪？” “去和你的朋友们告别。”玉罗刹嘴角泛着欣悦的笑容。 凌有梦怔了怔,然后才想起来，“对，我与西门吹雪说过的，要与他道别。” 玉罗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凌有梦,眸光暗了暗笑道，“小梦舍不得离开江南？” “那师父，我们可以留在江南吗？我确实是很喜欢的。”凌有梦抬头问。 玉罗刹握着凌有梦的手,叹道，“小梦的要求，我自然是十分想答应的,只是我们出来太久了，教内又发生了一些大事，我必须赶回去处理。” 凌有梦哦了一声,他确实不想离开江南,但是他答应了玉罗刹要走的。 他十六岁那年便互相喜欢的人,因为觉得是师父所以一直将人拒之门外，他以为不能在一起的人。 若非前些日子觉得师父死了，甚至他们或许还会错过，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能不和玉罗刹一起走呢。 只是，凌有梦下意识摸了摸心脏处,觉得有些空空的。 “不过……”玉罗刹想起陆小凤那边还没完的事,微微笑道,“我们可以多待一段时日,过两日便去杭州,苏州……毕竟在这之前，我们都不曾好好逛过这里。” 凌有梦弯了弯唇角。 “开心了吗？”玉罗刹问。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与玉罗刹相握的手，微微有些不自在，“师父，我们这样若是被旁人看到了……” “小梦在意？”玉罗刹温柔道，“我与你之间本就是这样，为何在意旁人的目光？” 凌有梦垂下眸，低声道，“没有，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 玉罗刹淡淡地笑了笑，平静道，“小梦若是不喜欢，那便不牵了。” 他说着不牵，手却紧握着不放。 凌有梦抿唇看了好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梦。”熟悉到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是你吗？” 凌有梦回头，看见身后的人笑了起来，“七童，你怎么会在此处？” “我来找你。”花满楼看不见，却知道凌有梦身边有旁人，而那个人就是前一天早上从万梅山庄出来的人。 “你找我做什么？”凌有梦奇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花满楼微微摇头问，“你旁边的人……” “他是我的师父。”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七童，我现在正准备去寻你们……” “小梦。”玉罗刹温柔道，“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可以让你的朋友知道？” 凌有梦心脏忽地跳得有些急促，他微微张了张嘴，在花满楼的微笑中艰难道，“我师父……” 分明是一直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说不出口。 “我不仅是小梦的师父，也是小梦未来的爱人。”玉罗刹微微笑道，“你与小梦是朋友，总该让你知道一下的。” 花满楼茫然了一瞬，慢了好半天才道，“未来的爱人？” 凌有梦笑了笑，花满楼看不见他自己也看不见自己笑得多勉强，他道，“是……我与师父不久前方才确定自己的心意。” 花满楼没说话，他听着凌有梦有些急促地呼吸，不知为何又想起凌有梦曾经说过的话。 他曾说，师父是对他最好的人…… 花满楼微微笑了笑许久才道，“我知道了小梦，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过些日子便要离开江南了。”凌有梦低声道，“说不定这两日便会离开扬州，所以现在便是要去找你们的，与你们道别。” “离开扬州？”花满楼又怔住了，“这么着急？” “师父说他有要事要办，我得跟他一块走。”凌有梦道，“日后我肯定还会回来的。” 花满楼轻声问，“西门吹雪可知道了？你不等陆小凤回来？” 即便花满楼看不见，凌有梦站在他面前，也不敢抬头看他，前些日子他们为了他离开扬州，如今他却要这样自私的…… 他故作轻松道，“我要去和西门吹雪告别的，陆小凤……若是我走之前他还没回来，七童便替我说一声可好？” 花满楼道，“我与你们一同去找西门吹雪，他也在扬州城内，他在找你。” 凌有梦心头闷得慌，他喃喃道，“他在找我啊。” “小梦。”玉罗刹总算是说话了，他微微带笑，“我们该走了，若是你的朋友想一起，那就一起吧。” 花满楼在旁边看不见，凌有梦却越发觉得他与玉罗刹牵着手不合适。 他轻轻挣脱了玉罗刹的手，低声道，“师父，我朋友在这里。” 玉罗刹冷凝的视线扫过花满楼，嘴角上扬，“既然是小梦的要求，我自然会同意的。” 花满楼微微侧耳，脸上笑容淡淡，“小梦，这一天一夜，你便是与你师父出去了？” “一天一夜，”凌有梦顿了顿，然后笑道，“是，我与师父一起的。” 他想，他是与玉罗刹在一起的，在一起做了些什么呢？ 他有些茫然。 他的茫然，玉罗刹看在眼里，花满楼也感受到了。 花满楼心底泛起了疑惑，从凌有梦出现开始他便觉得疑惑。 曾经小梦说起他的师父，分明是一副尊敬长辈的模样，为何又会突然发觉自己对师父有这种感情了？ 以小梦的性格，若是与谁在一起了，也一定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而不是吞吞吐吐不想说的模样。 可若是说是被威胁了，花满楼也能感觉到凌有梦没有被威胁，反而更像是身不由己…… 玉罗刹微微一笑问，“小梦，离开了扬州你想去哪？” 西门吹雪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时，凌有梦一眼便看见了，他下意识弯唇喊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看过来，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他如同凌有梦所说那样，多笑笑了。 玉罗刹眸色微沉，伸手握住了凌有梦的手，低声细语，“小梦。” 像是在提醒凌有梦一般，凌有梦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玉罗刹浅笑，“师父。” 这个笑容也像是隔着一层雾。 西门吹雪走近了才道，“我们该回万梅山庄了。” 凌有梦笑眯眯道，“西门吹雪，我是来与你告别的，我要与师父离开扬州了。” 玉罗刹低笑一声，却冷漠地看着西门吹雪，果然小梦动了心的人，果然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脸上第一次出现怔怔的表情，他茫然道，“你说什么？” “我要和师父离开扬州了。”凌有梦重复了一次，“我不能跟你回万梅山庄了。” 西门吹雪握着剑的指节开始泛白，他看起来极为平静，“小梦，你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凌有梦脸上浸着笑意，他看起来很高兴，“离开之前能见到你与你告别也很好的，你收留我这么多时日，怕是早就厌烦了我。” 不对，不对，他想，不应该这样说，西门吹雪从未这样想过才对。 他盯着西门吹雪的脸，握着玉罗刹的手更紧了。 这话一出，西门吹雪反而松了松手，他抬起冰冷的目光看着玉罗刹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玉罗刹淡淡笑道，“你想说什么？” 西门吹雪冷淡道，“你不能带小梦走。” 玉罗刹低低笑出声，“小梦是要与我一起离开的，如今我与他的关系早已不同，他自然要跟我一起的。” 凌有梦道，“我要与师父一起走的。” 西门吹雪伸手握住凌有梦的手，在凌有梦茫然的目光中道，“伤好了不少。” 凌有梦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是。” “脑子却不太好了。”西门吹雪沉沉道。 凌有梦怒道，“你才脑子不好。” 花满楼在一旁微微露出笑容，他想，这才是他熟悉的小梦才对。 玉罗刹目光一凝道，“小梦，我们该走了。” 西门吹雪又道，“我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凌有梦本该跟玉罗刹走的，但是听见这话他还是没忍住问，“你说的什么？” 西门吹雪淡淡道，“你想知道？” 凌有梦道，“你先说的，我自然想知道。” 西门吹雪，“那你跟我走，我告诉你。” 凌有梦：“……” “你现在脑子不好使，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西门吹雪道。 凌有梦睁大眼，“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我在。” 凌有梦气了半晌，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最终愤愤道，“活该你讨不到老婆。” 西门吹雪：“……” 玉罗刹声音温和，“小梦，该走了。” 凌有梦点头，他又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对方神色深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走了几步凌有梦觉得不对劲，他一回头果然见西门吹雪跟着他们。 凌有梦问，“你做什么？” “我跟你走。”西门吹雪淡淡开口。 凌有梦：“……” 玉罗刹含笑道，“你若是不介意我与小梦路上亲密，你可以跟。” 凌有梦：“……” 西门吹雪冷笑一声，“路上亲密？” 玉罗刹揽住凌有梦的肩，侧脸对凌有梦温柔道，“我们的马车就在城外，这里过去不远。” 凌有梦有些不自在，他今日总觉得不自在。 他悄悄看了一眼西门吹雪，正好对上对方的眼神，凌有梦又赶紧收回视线。 马车停在城外，外面是一大片密林。 西门吹雪也跟了一路。 “小梦。”玉罗刹道，“你先上车，我与他说几句话。” 他们是父子，要说话也是正常的，凌有梦点了点头。 他上马车之前看了一眼，对峙得两个人神色如出一辙的冰冷。 凌有梦掀开帘子坐进去，车厢里的浓香让他头晕。 大概不是香味让他头晕，而是这香有问题。 凌有梦晕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玉罗刹和西门吹雪是不是有点问题，两大高手还能让他被人掳走？ 第86章 贰拾伍 凌有梦睁开眼,盯着船舱，心道这就梅开二度。 “醒了？”旁边传来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要想将你据为己有可真不容易。” 凌有梦从甲板上坐起来，转头,看着那年轻人。 许久他才道,“宫九？” “你竟还认识我？”宫九惊讶地睁大眼。 凌有梦冷笑,“我一生就遇到过一个神经病，怎么可能不记得。” “哦……是我吗？”宫九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你师父,一个给自己的弟子种情蛊的男人。” 凌有梦皱起眉，“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那你就当我胡说吧。”宫九倒在甲板上,大笑道,“反正如今你也回不去了。” 凌有梦道，“你绑我来做什么？” 宫九转头看他，“你忘了？我曾说过,下次见面你就是我的了。” 凌有梦：“……” “你放心。”宫九道，“我不会杀你，你很有趣。” 凌有梦：“……” “当然,我也不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喜欢你，爱你。”宫九说到这里的时候都笑出声,“真好笑,西门吹雪,西方魔教教主……竟为了一个男人争宠。” 凌有梦冷冷道,“你才争宠。” “我可不会争宠。”宫九叹气,“我也不会迷恋你,虽然你确实长得不错,但是长得好看的人许多。” 凌有梦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道，“是啊，一个变态的想法，平常人总是猜不透的。” 宫九猛地伸出手掐住凌有梦的脖子，阴沉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凌有梦看着他，竟露出笑容来，“你大费周章将我带来，是为了杀我？” 宫九冷道，“杀一个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我即便是杀了你又如何？” 凌有梦道，“是，你想杀我轻而易举。” 宫九道，“所以你在找死。” “你不仅变态，你还挺小心眼，甚至你还不守信用。”凌有梦道，“你说过，你不会杀我。” 宫九手收紧，在凌有梦脸色泛白，脸带讥讽之时又猛地松开手。 凌有梦有些失力，又捂住了脖子疯狂咳嗽。 “在你那个变态师父找来之前，你要取悦我。”宫九冷冰冰道，“否则我杀了你。” 凌有梦反驳，“我师父不是变态。” “那情蛊果然厉害。”宫九又来了兴致，凑近了凌有梦，“你竟真对他情根深种，既然如此，我也该让那苗人给我一对蛊，我真想看看，两只蛊在你体内，会是什么情况。” 凌有梦有些毛骨悚然，他瞪着宫九，好半晌才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不信？”宫九看着凌有梦笑了起来，“你体内有蛊虫，与你师父体内的蛊虫为子母蛊，子母蛊互相吸引，你师父知道你在哪里，不出五日，他便会找来。” 凌有梦咬紧牙，冷冷地看着宫九，宫九有些遗憾，居然没看见凌有梦崩溃的模样。 “若是我能在这五日里将你的蛊虫引出……”宫九思量道，“然后我再将你藏起来，他们便永远找不到你了。” “我想把你藏在海底的话，他们是绝对找不到的。” 凌有梦：“……” 凌有梦艰难道，“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你如何知道师父给我种了蛊？” “自然是因为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 “那个苗人是从东瀛来的。” 凌有梦一怔，然后皱眉，“你与……东瀛人有牵扯？” “你看起来没有那么笨。”宫九道。 凌有梦：“……”他本来也不笨。 凌有梦道，“那情蛊是什么？” “我为何要告诉你？”宫九道，“我与你的关系没有好到这种地步。” 凌有梦问，“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都说了要将你藏在海底，那自然也是带你去海边。” “你如何将我从他们眼皮底下带走的？”凌有梦问。 “带走你可不容易，要让他们分神不容易，不过想必他们也没想到有人敢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偷人吧。”宫九嘻嘻笑道。 只是这宫九似乎也有点毛病，按理来说到东海也就几日，他们在水上漂了十来日依旧没有到东海。 凌有梦不由问，“你是不是不识路？” 宫九理直气壮：“我是不识又如何？” “那你可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凌有梦又问。 宫九道，“自然不知。” “真奇怪，你那个师父怎么还没追上来？” 凌有梦连连冷笑，“你都迷路了，我师父要如何追上来？” “他体内有能感应到你的蛊，自然能追上来。”宫九道。 凌有梦：“……” “我以为至多五日他就会追上来。”宫九皱眉，“我高估了？还是蛊不行？” “我更想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凌有梦道，“我不想和你一起死在这艘船上。” 宫九道，“要死也是你死，我是不会死的。” 凌有梦面无表情，“我也不会死，所以靠岸停了吧。” “不停。”宫九固执极了。 凌有梦：“……”他真服了宫九了，一个路痴还敢自己在海上漂，即便加上他，那也是两个路痴。 “你这段时间看起来有点像正常人。”凌有梦感慨，“我差点忘了你是个变态了。” 宫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也以为你是个只会勾引男人的男狐狸精，原来你倒像个正常人。” 凌有梦：“……”他不是男狐狸精，但是宫九确实有病。 “我不想再吃鱼了。”凌有梦道。 “你现在是阶下囚，认清自己的地位。”宫九道，“不想吃可以不吃。” 凌有梦喃喃，“饿死可能还是蛮可怕的。” “饿不死的。”宫九道，“我说你体内不是有蛊虫，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完全感觉不到你师父在哪里吗？” 凌有梦淡淡道，“没感受到，你定是骗我的，我师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宫九又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凌有梦说的话格外可笑。 他道，“你倒是相信他。” “他是我师父，又是我喜欢的人，我自然相信他。”凌有梦岿然不动，“你若是为了挑拨离间还是省省。” “你喜欢的人？”宫九的笑声更为猖狂，“你喜欢你师父？只怕是你体内的蛊虫喜欢。” “也不知道你师父知不知道，若是蛊虫得不到养料便会反噬，到时候伤及的唯有他自身。”宫九道，“我倒很想看那一天。” 凌有梦懒得理他了。 海面上的大船飘来时，已经是凌有梦和宫九在船上的第十五日。 凌有梦看见那艘船的时候震惊喃喃，“真厉害……竟然往南海来了。” 宫九瞥了一眼，“叶孤城的船，你老相好啊？” 凌有梦：“……”这宫九指不定脑子有点毛病。 叶孤城就站在船头。 他本来眺望远方，却似乎感受到有人看他便垂眸看下来。 然后他怔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与惊喜。 “阿凌。” 他飞身下船，稳稳落到凌有梦面前，剑客的眼里只有凌有梦一个人，并未看到宫九的存在。 凌有梦站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回扬州寻你。”叶孤城道。 “你没回飞仙岛？” “回了。还未到，又返回来了。” 凌有梦好半晌没说话，他道，“我记得我说过……” 叶孤城道，“你说过，我们一直是朋友。” 凌有梦点头，“是。” “我来找朋友没有不可。”叶孤城又道。 凌有梦点头，“是。” 叶孤城满意了，他道，“你跟我走。” 宫九饶有趣味地看了许久才道，“叶城主，人是我带来的，你就这样带走了？” 叶孤城这才发现船上还有一个人，他神色淡淡，“你带出来的？” 宫九道，“自然是我，我本想带他去东海的。” 叶孤城道，“如今他是我的了。” 宫九又开始笑，他道，“叶城主，你在开玩笑吧？我将他从西门吹雪眼皮子下偷出来可花了不少时间，怎么可能这样就让你把他带走。” 叶孤城冷冷道，“你要与我动手？” 宫九微微皱了皱眉，他并没有要与叶孤城动手的想法，但是他也没有要把人轻易给叶孤城的想法。 “他要跟我走。”叶孤城重复道。 凌有梦微微侧头看向叶孤城，叶孤城某些角度其实与西门吹雪是很像的，比如此刻冰冷的下颚。 察觉到凌有梦的目光，叶孤城低头看过来问，“怎么了？”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摇摇头，又收回目光。 “你还不知道吧？”宫九忽然道，“即便你带走他，他也不可能喜欢你。” 叶孤城下颚线绷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宫九。 凌有梦微微皱眉，这宫九说话怎么怪怪的？ “他体内种有情蛊。”宫九笑了起来，“他这一生，只会爱跟他种有同蛊的人。” 叶孤城淡淡道，“与你无关。” 凌有梦跟着点头，虽然他不知道宫九在叶孤城面前说这些做什么，但是叶孤城说得对，与宫九无关。 宫九叹气，“我以为你会难过呢，真可惜，没看到。” 说到这，宫九道，“可惜……” 叶孤城伸手握住凌有梦的手腕道，“若是无事，我便带他走了。” “带他走，带他走？” 宫九喃喃了一遍，不知看到了什么，忽地神色骤变，他忽然抓住凌有梦的衣服，冷汗涔涔。 凌有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推开宫九后退一步。 此刻的宫九似乎全无反抗之力，他滚倒在地上，他剧烈地喘息着，一双眼看着凌有梦，然后伸出手道，“打我。” 凌有梦绷紧了身子，这半个月来，他第一次看见宫九犯病，比他第一次见宫九的时候更严重些。 宫九抓着衣服，试图去抓凌有梦，他道，“打我，快打我。” “有人刺激了他。”叶孤城平静道。 他看向远方，那里来了一艘船。 船上戴着面具的人飞起身来，足尖一点便停在了凌有梦身边。 他一把将凌有梦从叶孤城身边拉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把凌有梦抱在怀里。 “小梦。”他叹息着，“可算找到你了。” 第87章 贰拾陆 “师父。”凌有梦叫着。 叶孤城掌心空空,他垂眸看了一眼方才握过凌有梦的手，然后又看向那戴着鬼面的人。 这也许就是宫九所说的另一个种有情蛊的人…… 宫九在甲板上，看起来极为狼狈和可怜，叶孤城后退一步,任由他发疯。 “小梦,果然不该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玉罗刹的声音很轻柔,藏在面具后的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阴鸷，“这些日子，你肯定吓坏了。” “没事的师父。”凌有梦推开玉罗刹低声道。 “我们应该回去了。”玉罗刹道,“江南不适合你,你总是在这里受伤。” 凌有梦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目光从叶孤城身上移到驶来那艘船另外一个人身上。 西门吹雪晚了一步,他眸色沉沉地看着玉罗刹,心底越确定玉罗刹肯定做了什么事。 他上下看了凌有梦许久道，“幸好你没事。”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 西门吹雪又看向甲板上的宫九，他皱了皱眉问,“他这是做什么？” 阴谋？西门吹雪心想，为了让他们卸下防备的阴谋？ “他找打。”叶孤城又后退一步，冷冷道。 西门吹雪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眉头紧皱，眼见宫九的手已经快要抓住凌有梦的衣服,他忍着心底的反感一脚将宫九踹下水去。 凌有梦：“……”好直接。 宫九掉下水之后便没有丝毫生息了。 凌有梦盯着水面看了两眼,“他……” “死不了。”叶孤城淡淡道,“不必在意。” 凌有梦,“我倒也没在意他。” “我们走吧。”玉罗刹握住凌有梦的手,“这次可不能再过多逗留了。” 凌有梦轻轻地抽回手,垂下眸道,“师父，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玉罗刹微微一笑，“你问。” “宫九说，你在我身上种了情蛊。”凌有梦抬起眼来看着玉罗刹，“真的吗？” 玉罗刹伸手，极为温情地替凌有梦把垂落下来的发丝撩上去，他温声道，“小梦愿意相信一个宫九，也不愿意相信师父？” 凌有梦摇头笑了笑，“不是，我自然相信师父。宫九这个人虽然坏，虽然还有点受虐癖，但是我却觉得他未曾说谎。” “所以小梦觉得我骗你了？” “师父骗我了吗？”凌有梦反问。 他定定地看着玉罗刹，他想，玉罗刹说什么他都是想信的。 “我不曾骗你。”玉罗刹道。 他确实不曾骗小梦，他只是什么都没说罢了。 凌有梦轻轻笑了笑，没有说信也没说不信，他没有再说话。 西门吹雪却道，“你不如正面说，你是不是给他种了情蛊？” 玉罗刹淡淡道，“这是我和小梦的事。” “那你便是种了。”叶孤城道。 玉罗刹冷冷地扫了一眼叶孤城，“与你何关？” 凌有梦手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他道，“师父……” “这些并不重要。”玉罗刹的手指抚摸上凌有梦的脸，他动作很轻，却让凌有梦觉得有些害怕。 “如今小梦已经与我在一起了，我们也无法再分离。”玉罗刹低低的笑了起来，“小梦，便是种了情蛊又如何？这些根本不重要，如今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该一起回去。” 凌有梦后背有些发凉，他看着玉罗刹，他还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被种情蛊。 无疑，他是想与玉罗刹亲近的，他心底也应当是欢喜的。 “小梦喜欢师父的吧。”玉罗刹又重复了一遍。 凌有梦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他……喜欢师父。 “他不喜欢你。”西门吹雪伸出手将凌有梦拉到身后，“你对他种了情蛊，喜欢你的不是他，是他体内的蛊。” 玉罗刹笑容淡了些，他道，“他不喜欢我，莫非是喜欢你不成？” 西门吹雪淡淡道，“他是不是喜欢我，将情蛊引出便知道了。” “小梦，过来。”玉罗刹朝着凌有梦伸出手，含笑道，“我们该走了。” 凌有梦知道这种时候他不该过去的，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师父，可是他还是走了过去，握住了玉罗刹伸出来的手。 这种感觉很微妙，他无论如何都会倾向于玉罗刹。 他回身看了一眼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浑身散发着冷意，握着剑的手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剑出来。 玉罗刹并不在意西门吹雪是不是想要杀他，他带着凌有梦回了船上。 叶孤城道，“即便你杀了他也没用。”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过去。 “你不知阿凌体内是子蛊还是母蛊，若是死的是子蛊尚且无妨，若死的是母蛊，子蛊反噬，阿凌也会出事。” “你懂蛊？” “看过相关典籍。” “可知如何引蛊？” “我知道啊。”宫九的声音飘忽的传来，“我认识那个苗人，若是没有被杀死，他可以引蛊。”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齐齐转头看去，见宫九扒着船，看着他们。 。 江上有些冷，夜晚的时候更冷。 凌有梦被玉罗刹抱在怀里，用一种独占欲极强的姿势，但是凌有梦看不见，他只觉得玉罗刹抱得太紧了。 甚至凌有梦也不知是真的喜欢玉罗刹还是因为所谓的蛊虫吸引，挨着玉罗刹他只觉得很舒服，甚至忍不住想与玉罗刹亲近。 若是真的有蛊……凌有梦不敢多想，他抓紧了玉罗刹的衣服，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小梦怎么了？”玉罗刹温声问道，“可是太冷了？” 凌有梦声音微哑，“我……是有点冷。” “无妨，师父抱着你。”玉罗刹亲吻着凌有梦的发丝，眼底闪着晦涩不明的光，“小梦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找师父，只能找师父。” 凌有梦并不知道自己的眼底含着惊惧，他努力地笑了笑道，“师父，我除了找你，也不能找别人了。” 玉罗刹低声道，“是啊，小梦只有我，我也只有小梦，即便是死，我们也要一起死的。” 凌有梦连忙道，“师父你说什么呢？你不死我也不死，我们都不死。” 玉罗刹笑了起来，“吓到你了？” 凌有梦轻声道，“是。” “有虫子跟着我们。”玉罗刹叹道，“总有人来打扰我和小梦。” “不过这样的虫子，比叶孤城那些人好处理。” 玉罗刹伸出手，抬起凌有梦的脸，似是想要亲吻凌有梦的唇，凌有梦瞳孔微微缩了缩，下意识偏了偏脸，那个吻便落到了脸上。 玉罗刹好似没有发现凌有梦躲避的动作，他只是低低的笑着。 凌有梦咬紧了唇，有些无措，又有些害怕，他本不应该躲的，实在太奇怪了……与喜欢的人亲近，亲密无间应该是他喜欢的才对。 “小梦若是不习惯，便再等等。”玉罗刹温柔道，“只是小梦别让师父等太久，毕竟师父已经等了四年了。” 凌有梦低声道，“师父，我没做好准备，至少，离开江南之前……” “所以师父愿意等你。”玉罗刹道。 凌有梦抿直唇，微微点了点头。 凌有梦睡下之后玉罗刹才卸下白日的伪装，手指从凌有梦的眉骨滑落到唇边，他眸色沉沉，声音也沉，“等那些人死了，小梦便不会再有别的念想了。” 他的手指轻轻地按着凌有梦柔软的，饱满的唇，却又倏地收回手起身出舱门。 后面跟着的船实在渺小。 “教主，那些人要杀了吗？”魔教弟子低声问。 玉罗刹心情不好，他道，“我去。” “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玉罗刹走之前又道，“去杀一个人，在叶孤城等人找到他之前，杀了他。” 玉罗刹去了，船上的人连一丝声音都未曾发出便掉落在江水之中，只留下一丝丝鲜红血迹也很快被水融化。 他垂眸看着这艘小船，然后捡起落在甲板上的东西看了一眼，低声道，“白云城……” 白云城的人，叶孤城的人。 玉罗刹又笑了一声，他甚至在期待，若是自己和叶孤城或者西门吹雪对上，小梦会是护谁。 有情蛊，便是护他，那个时候，那些人的表情一定格外好看。 若是没有情蛊……玉罗刹的手搭上另一只手的脉搏，神色漠然地想，他定是要带着他的小梦一起走的。 无论去哪里。 毕竟除了他，没有人能照顾好小梦了，所以他是绝不会留下小梦一个人受苦的。 “玉罗刹这个人阴暗冷漠，想法也与平常人并不一样。”宫九晃了晃脑袋，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也有问题，“他心机颇深，手段毒辣，当年年纪轻轻便建立起了罗刹教，一跃成为江湖中最有权势之人，老实说，我也想过找罗刹教合作。” 西门吹雪道，“这种事情谁都知道，不必你说，我只想知道情蛊如何解。” “都跟你说了，要去找苗人。”宫九道。 叶孤城问，“苗人在何处？” 宫九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明日再说。” 西门吹雪并无意与叶孤城说话。 叶孤城却道，“蛊虫解后，阿凌要与我去白云城。” 西门吹雪冷冷一笑，“你在做梦。” 叶孤城淡淡道，“他曾经答应过我。”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你威胁他的情况他不得不答应，但是我不一样，他与我有约。” 叶孤城道，“你骗了他。” 西门吹雪嘴角带出一抹奇怪的笑意，“叶城主，你莫不是以为小梦什么都不懂吧？” 叶孤城皱眉。 “解决了情蛊，你回你的白云城，玉罗刹回他的罗刹教，小梦自然是与我一起。”西门吹雪淡淡道。 叶孤城道，“你很有自信。” 西门吹雪平静道，“他心里有我。” 叶孤城皱眉。 西门吹雪又道，“叶孤城，你只会给小梦带来困扰。” 第88章 贰拾柒 从水中上来之后,凌有梦他们换了马车。 凌有梦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帘子外是一片黄沙。 玉罗刹道，“等穿过这片黄沙，离罗刹教便更近了些。” 凌有梦垂下眸道,“我知道了。” “小梦昨晚没睡好？”玉罗刹问。 凌有梦低声道,“做了一个梦,我听见有人说……” 有人说，你是我的剑道。 这个声音实在熟悉，可是凌有梦却想不起来是谁,他甚至为此感到有些难过。 “做了个梦？”玉罗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又笑道，“小梦应当是做了个噩梦。” “那不是噩梦。”凌有梦下意识辩驳。 玉罗刹微微笑了笑,“我知晓了小梦。” “师父。”凌有梦伸出手扯了扯玉罗刹的衣角,闷声道，“我不想回罗刹教，我们能不能不这么快回去？” “小梦,我们已经在外面逗留了许久的时间了。”玉罗刹温和道，“罗刹教的事情，再不处理或许就晚了。” 凌有梦低声问,“那……你先回去，我后回去可以吗？” “不行。”玉罗刹声音温柔,里面却含着杀气,“小梦想为了谁留下？” 为了谁留下,他便杀了谁。 凌有梦摇了摇头,“没有谁,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玉罗刹笑道,“若是小梦喜欢,日后我们还能再来。” “可是那不一样了。”凌有梦道。 “有何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凌有梦有些茫然，他皱紧了眉想，有何不一样？ 自然是人不一样了。 可是什么人不一样了？ 他不说话了，玉罗刹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道，“乖孩子，你看根本没有什么不一样，你想去哪里，日后师父都陪你去。” 凌有梦哦了一声，他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漫天黄沙。 离江南越远，凌有梦便越有些烦躁。 玉罗刹便看着，在凌有梦明显焦躁时安抚，他似乎极为享受凌有梦的焦躁，也极为享受凌有梦对他发脾气时他将人安抚下来。 尽管他知道，这是因为情蛊作祟。 但是对玉罗刹来说这些确实不重要，他只要小梦待在他身边。 而那个苗人……他的人应该已经赶去将那苗人杀了。 玉罗刹眼底带着笑意，抚摸着凌有梦的脑袋，温柔道，“小梦越来越依赖师父了，师父很高兴。” “我身边，好像只有师父了。” 凌有梦眉宇间都是萎靡之色，他靠在玉罗刹怀里，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小梦身边只有师父了。”玉罗刹道，“这样不好吗？” 凌有梦疲惫地闭上眼，他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他的朋友在江南，一旦回到罗刹教，或许他便再也回不来了江南了。 这种预感来得莫名其妙，但是却格外强烈。 他声音很弱，“师父，我们还能再来江南吗？” “我们还能来……我能再见到他们吗？” “他们？”玉罗刹眼底幽深，“小梦走时，他们都没有与你说一句再见，为何还要再见他们，他们根本没把小梦放在心上。” 凌有梦低低地应了一声，他没再说话了，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知道他的朋友们绝不会丝毫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不想与玉罗刹再谈论这个问题了。 “小梦为什么不开心？”玉罗刹明知故问。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慢慢道，“师父，我没有不开心。” 玉罗刹叹道，“小梦要开心起来，否则，我们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不了。” 凌有梦一怔，玉罗刹这话中含有的暗示意味实在太浓烈，凌有梦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与他的师父在一起了，也该做些亲密的事情。 这样一想，凌有梦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来，他这样……什么都做不了，不是最好吗？ 这是他喜欢的人，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凌有梦没有答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排斥什么，这种感觉实在奇怪，他也说不清楚。 玉罗刹唇畔带笑，将凌有梦抱得紧了些，凑近凌有梦的耳侧，声音极为低沉沙哑，“小梦总要准备好了，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什么都不做。” 凌有梦整个人都绷紧了，他牙齿交错，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师父，我们……日后，日后，回到了罗刹教再说可好？” 玉罗刹到底不忍心逼他，见他这副可怜的模样又觉得可爱，他心疼得亲了亲凌有梦的额头道，“只是给小梦一个准备的时间，自然得回了罗刹教……小梦向来喜欢热闹，若是小梦愿意，我们甚至可以举办婚宴。” 凌有梦勉强道，“日后再说。” 玉罗刹没再说话了。 “教主，前面有客栈，要停马吗？”外面的人低声问。 玉罗刹撩开帘子看了一眼，漫天的黄沙中孤零零地屹立着一间客栈，旗帜已经被风沙浸得泛黄。 “停。”玉罗刹道。 后面的马车都停了下来。 凌有梦沉默地跟着下了马车。 客栈里的人不算少，路过的商队也会在此停下，客栈的老板是个年轻人，穿着一件蓝色长袍，整日脸上都带着笑容。 见到玉罗刹等人进来时还怔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郁郁寡欢的凌有梦身上时有些惊喜，“是你。” 凌有梦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客栈老板，微微愣了一下。 “你半年前曾在我这里住过，你忘了吗？”老板笑容依旧，“你在这里迷路了好一段时间。” 凌有梦摇了摇头笑了笑道，“没忘。” “你现在好像有些不开心？”老板压低了声音，悄悄打量了一下凌有梦旁边的玉罗刹道，“这是……” “我师父。”凌有梦道，“我们住宿。” 玉罗刹神色淡淡的握起了凌有梦的手，如同宣示主权般，凌有梦微微挣了挣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他现在想得很开，只有还没到罗刹教，玉罗刹不会真的做些什么，那么别的就随他去吧。 虽然这种想法实在古怪，凌有梦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婚前恐惧症。 客栈老板见此，笑容不变的开始招呼人，实则他心底埋满了疑惑，莫非……是被威胁了？ 入了房间，玉罗刹抚摸着凌有梦的发丝，仿佛是漫不经心般道，“小梦，客栈的这位老板，喜欢你啊。” 这句话有些古怪，又让凌有梦心头危机感骤起，他抬眸看着玉罗刹温温和和的笑，“师父，你别把我当万人迷，哪有那么多人喜欢我，不过是我曾经在这住过几日他认得我罢了。” “客栈每日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只是住过几日他便记得这么久。”玉罗刹也微微笑了笑，“小梦，他对你怀有异心。” 凌有梦摇了摇头，“师父你别多想，他真的不喜欢我，世上男人喜欢男人这事本来就是少数，不过你我二人正好是这少数，哪里来那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 玉罗刹笑了笑，手落在了凌有梦脸上，“小梦不必解释，他喜欢小梦是他的事，师父并不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玉罗刹阴森森的想，什么人也配觊觎他的小梦了？那人多用那种惊喜的眼神看一眼小梦，他都想挖掉那人的眼睛。 “师父。”凌有梦静静地看着玉罗刹道，“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 玉罗刹自然是察觉到了，他对小梦的独占欲越来越强了，说不定是因为情蛊的缘故，玉罗刹都知道，但是他依旧放任不管。 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很疯的人，所以再疯一点也无妨。 玉罗刹微微一笑，“小梦觉得，我越来越不对劲了？” 凌有梦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握住玉罗刹的手道，“师父，你不必担心旁人，反正我是喜欢你的。” 我是喜欢你的。 这段时间里，凌有梦第一次这样说，玉罗刹嘴角上扬，回握着凌有梦的手，并不在意是因为情蛊还是感情转移，抑或者是为了保护那个老板，这些并不重要，如今小梦是对他说的。 玉罗刹轻轻亲吻凌有梦的指尖，后者指尖颤抖了一下，似乎很想缩回去，最终还是没动。 玉罗刹道，“小梦要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凌有梦点了点头。 “我看着小梦睡着了再走。”玉罗刹怜惜地抚摸了一下凌有梦的眼角道。 凌有梦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玉罗刹决定的事情无人能改变，不过是看着自己入睡，这些日子看得也不少了。 凌有梦闭上眼。 安静的房间里连呼吸声都轻缓得仿佛没有一般，若不是知道玉罗刹还没走，凌有梦想自己可能会以为屋里没有人。 他轻轻拉了拉被子，侧身背对着玉罗刹，也放缓了呼吸。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很困，今日却怎么都睡不着。 “小梦是不是没睡着？”玉罗刹轻声问，“若是睡不着，我们可以做一些能让你睡着的事情。” 凌有梦抓着被子的手指尖都捏得泛白，他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就像睡着了一般。 玉罗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站起来离开房间了。 凌有梦这才睁开眼，他满脑子都是玉罗刹那句话，他怔怔地想，好奇怪啊。 他分明……分明是不想和玉罗刹变成那种关系的，这是他的师父，是他的长辈，是他极为尊敬的人。 可是，他为何又会喜欢他？他究竟是如何喜欢上的他？因为他对自己好？仅仅是如此？ 他脑子一团浆糊，迷茫到想哭，可是他哭不出来，哭不出来又觉得头晕。 有些头晕，有些想吐，甚至很是崩溃。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他好想有个人来告诉他，这是错的，又或者告诉他，这是对的。 玉罗刹坐在房中，眼睛却盯着墙壁，仿佛这样目光就能穿透墙壁看见一墙之隔的凌有梦。 他平静地坐着，却忽然觉得体内的子蛊有些暴躁，逐渐越来越躁动不安在体内肆意横行，如同察觉到了什么一般。 如同想起什么一般，玉罗刹猛地站起来。 凌有梦咬紧了牙关，汗水打湿了鬓发，他努力让自己不要颤抖，却又盯着床帐想，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该是如何的？他不知道。 门又被推开了。 离开了的玉罗刹去而复返，冲进来抱住他，呼吸都有些急促，“小梦，小梦。” 他急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凌有梦却只是抓紧玉罗刹的衣服，双眼空空的落不到实处，他只能茫然无措道，“师父，我们……不该这样的。” 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他们曾经分明是关系极好的师徒，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对师父产生其他的感情，可是为何，为何如今确实这种状态了？ 即便是体内蛊虫暴动玉罗刹的脸色也没有丝毫改变，然而此刻玉罗刹的脸却一下子阴沉下来，极为难看。 第89章 贰拾捌 夜色中,身材魁梧的苗人背着包袱，急匆匆地跑进了密林，他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莫非没有追上来？他微微松了口气，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直到他收回视线来看见了站在前面的人。 “你要去哪里？”站在前面的白衣剑客神色冰冷。 “叶孤城？” 苗人一惊,忙转身,却见身后也站着一名白衣剑客，对方微微抬起眼来,淡淡道,“有人追杀你。” “不过,我们可不是来追杀你的。”陆小凤笑嘻嘻的声音响起，脸上却毫无笑意,“我们只需要你帮我们做一件事,我们可以替你解决掉追杀你的人。” 什么都看不见的白衣公子笑容温和,“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四方都有人包围，无论如何也是走不了了。 苗人咬了咬牙问，“你们想做什么？” 。 “小梦。”玉罗刹怜惜道，“可是这些日子赶路累了？累了的话，我们可以休整两日。” 凌有梦眼里好似隔着一层水雾,玉罗刹的脸在他那里都是模糊的，他没有回答，只是喘了口气。 “小梦，你是喜欢师父的。”玉罗刹温和道,“你这般喜欢我,便要因为身份而又推开我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他的脑子里一团混乱,甚至有一瞬间连自己是谁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小梦，只是师徒身份而已，算不得什么，别怕，一切都有师父在。” 不是这样的！ “相信我小梦。”这道声音这样道，“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也没有人会比你更爱我，我们两情相悦。” 假话说多了，便自己也是会信的，玉罗刹平静地道，“我们将永不分离。” 好似被安抚了一般，青年安静的乖顺地闭上了眼睛靠在他的怀里，已经睡着了。 玉罗刹收起眼底的阴沉，替凌有梦擦去额头的冷汗，又抱了许久，方才将人放下。 青年紧闭着双眼，蜷缩着身子，是一副没有安全感的可怜模样。 玉罗刹没有走了，他坐在凌有梦床前，听着外面的风声。 他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的事，甚至这一次他也没有后悔，小梦是实实在在的在自己身边的。 玉罗刹想，时间久了，小梦总会忘记在江南的一切，在江南不过短短数月，就像是一场梦，而梦总会醒过来的。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玉罗刹抬头看去，外面传来客栈老板的声音。 “凌公子，你们需要帮助吗？” “不需要。”玉罗刹低冷的声音响起，“不要靠近这间房。” 客栈老板微微沉默了一下离开了。 玉罗刹漫不经心地想，若不是担心小梦发现不对，这个老板早已死了千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凌有梦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他好似忘记了前一晚的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带着微笑和客栈老板告别。 凌有梦上了马车看着那远去的客栈，又回头看向玉罗刹问，“师父，你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 “小梦注意到了吗？”玉罗刹微微笑道，“我还以为，小梦不在意师父的想法。” “怎么会？”凌有梦笑了笑道，“师父是我无比在意的人。” 他说得轻巧又自然。 玉罗刹定定地看着凌有梦，然后朝对面的人伸出手道，“小梦也是师父最爱的人。” 。 官道上尘土飞扬，四五匹马飞奔而过。 “若是再不快一些，他们出关了再想带小梦回来就难了。”陆小凤咬了 咬牙，“我就知道，那个玉罗刹不是好东西。” 花满楼道，“你还有多余的气力说话，想必是这一路太轻松了。” 陆小凤冷冷一笑，“早在银钩赌坊我就应该知道的，这个人就是小梦的师父。” 西门吹雪声音冷淡，“别废话，再快些。” 叶孤城一言不发，马却跑到了最前面。 苗人委屈道，“要我种情蛊，又要杀我。要我解情蛊，又要威胁我，你们厉害得很，我又做错了什么？” “错在种情蛊。”陆小凤道，“少废话，快些。” 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跟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了黄沙漫天，越过这片黄沙之后，便属于罗刹教的地盘了，想要在罗刹教的地盘将人带回来，极为困难。 “按照他们的速度，要经过这里需得半个多月。”西门吹雪淡淡道，“我们要在这里面追上他们。” “走吧。”叶孤城平静道。 马踏进了黄沙之中。 。 凌有梦这几日总爱趴着车窗看外面，即使外面只有尘土，他看得很认真也很沉默。 玉罗刹知道凌有梦在看什么，他便任由凌有梦看，等凌有梦看得累了，他便自然的将人抱入怀中安抚。 凌有梦也不会多说什么，像是已经习惯了，又像是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偶尔他看着玉罗刹的时候会带着疑问叫“师父？”，然后他又沉寂了下来。 玉罗刹知道，凌有梦的心里还在挣扎，情感和理智都在挣扎，他是师父不应当是爱人，可是偏偏如今他在凌有梦这里，有了另一种身份。 甚至，玉罗刹发现凌有梦瘦了。 他抱着凌有梦的时候，能感受到凌有梦的骨头突出了些。 玉罗刹声音越发温和，他低声问，“小梦可是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凌有梦下意识地弯了弯唇，眼中却一片灰蒙蒙，毫无笑意。 玉罗刹心底沉重，他又道，“小梦想朋友了？” “也没有。”凌有梦缓摇头，慢慢地道，“师父，我有你就足够了。” 若是以往，玉罗刹听见这句话会欣喜若狂，而此刻听见这话，他的眉宇间却布满了阴郁之色，而他不能让凌有梦看见。 很显然，他的小梦有些不对劲。 玉罗刹道，“小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哪里不舒服。”凌有梦乖乖地答，“这些天休息得也很好。” 休息得很好？ 玉罗刹闭了闭双眼，他每日看着凌有梦入睡，自然知道凌有梦有好几晚闭着眼直到凌晨才睡着。 他不知道小梦为什么骗他，却也知道，小梦的身体出问题了。 队里是没有大夫的，这一路走来，人烟稀少，更别说大夫了。 凌有梦不是没有发觉自己的心理状态不太好，但是他只是以为这是因为离开了江南有些不舍，不舍得江南，也不舍得他的朋友们，并没有多想什么了。 直到某天晚上，凌有梦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看着天上雾蒙蒙的圆月时，许久不见的系统突然开口。 它说，【少侠，你是不是得抑郁症了？】 凌有梦怔了许久才慢吞吞地道，【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抑郁？】 系统不再说话了，它忧虑极了，只能寄希望于西门吹雪等人赶紧来。 它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用，凌有梦被种情蛊的时候它只能看着，以前还能陪凌有梦说说话，如今却连说话都不行了。 它只是一个机器，不懂为什么凌有梦的反应会这样大，只是师父而已，甚至还种了情蛊，在凌有梦那里，他与玉罗刹应 当是两情相悦，为什么会因此抑郁呢？ “教主，后面有人追来了。”外面的声音又响起。 玉罗刹下意识看向凌有梦，后者听见这句话却连目光都不曾晃动一下，仿佛他并不在意有没有人追来，又或者追来的人是谁。 “小梦。”玉罗刹声音温柔，“你想见见他们吗？” 或许，见到了那些人，他会高兴一些？ 玉罗刹从未后悔过什么，但是现在这样的凌有梦却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凌有梦声音很轻，“师父，我很累，不想见其他人。” 玉罗刹沉默了好久才道，“那便不见了。” 闻言，凌有梦闭上眼靠着墙面躺下去。 他把脸埋在毯子中，然后低声道，“师父，我不见他们，你高兴吗？” 玉罗刹依旧沉默，凌有梦却不再说话了。 见人和说话都是要力气的，现在凌有梦觉得自己没有力气了。 “教主。”外面的声音又响起，“他们的马近了，需要拦住吗？” 玉罗刹道，“不必拦，也拦不住。” 无论是西门吹雪，叶孤城，还是陆小凤，他们一个也拦不住。 而玉罗刹，他伸出手将凌有梦抱起来。 凌有梦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玉罗刹，又自然地将脑袋埋在玉罗刹怀里。 他谁都不想看到，也不想他们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小梦。”玉罗刹低声道，“我们见见你那些朋友怎么样？” 凌有梦没有回答，他像是睡着了，软软地靠在玉罗刹怀里。 但是玉罗刹知道，凌有梦没有睡着，他温声道，“等见了他们，我们再继续上路。” 凌有梦轻轻地喘了口气，“师父，你不是最不喜欢他们了吗？为何要让我见他们？” 玉罗刹沉默了片刻才道，“小梦，你现在很不开心。” “我开心的。”凌有梦弯唇，“师父，我不想见他们。” 他现在这副模样，怎么能见他们？怎么能用这样的状态去见他的朋友？ 马车停下了，外面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也停下了。 外面传来陆小凤的声音，他道，“凌小梦，快出来，我们来接你了。” 凌有梦低着头许久没说话，玉罗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要去见他们吗？”玉罗刹又问了一遍。 凌有梦摇头。 他是真的累了，玉罗刹问话他也不想答应。 “小梦。”玉罗刹道，“若不见，我们便走了。” 凌有梦低低的嗯了一声平静道，“走吧。” “不能走。”西门吹雪沉沉的声音响起，“我们将给你种情蛊的苗人带来了。” 第90章 贰拾玖 种情蛊？ 凌有梦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没有看玉罗刹的表情，不知道玉罗刹是什么表情。 但是他对是不是种了情蛊也不在意了。 他道，“师父,我们走吧。” 玉罗刹心底越来越沉，他觉得,他的小梦就像是一朵花,如今这朵花却因为他在开始枯萎。 玉罗刹握住凌有梦的手，在凌有梦疑惑的目光中将凌有梦抱入怀中,他低声道,“对不起。” 凌有梦睫毛颤了颤,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泪落了下来。 “对不起。”玉罗刹艰难道,“是师父的自私让你变成了这样,你分明一直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你视作长辈的人变成了你喜欢的人，但是我还是这样做了。” 凌有梦不说话，他连哭都是无声无息地，脸色却又极为平静，看起来十分可怜。 玉罗刹替他拭泪，“小梦,我想将你留在身边，永远留在我身边。” “但是留你在身边的代价不是让你的生命消亡，我说着我们要一起死，但是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你死。” 凌有梦眉眼低垂,看着自己的手,听着外面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听到了许多声音,花满楼的,陆小凤的，叶孤城的，还有西门吹雪的。 那些声音分明都是他极为熟悉的，却又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落不到他的耳中。 他总算是抬头看了玉罗刹，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师父。 他的师父，他的爱人……是爱人吗？至少现在是的。 师父好像很难过。 凌有梦有些不知所措的想，为什么要难过呢？他根本不会安慰人啊。 他伸出手，手指抚摸上玉罗刹的眼角，声音也哑，“师父，你别难过。” “没有难过。”玉罗刹笑了一下，他温柔道，“小梦才很难过，我一直知道，小梦很难过，是我自私了。” 凌有梦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么些日子，小梦与我在一起，从未开心过，我却想着，小梦总会开心的。” “远离了江南，回到西方，回到罗刹教，你就会开心起来。” 凌有梦凑过去，安抚般地贴了贴玉罗刹的脸。 玉罗刹低低地笑出声声，“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若是如同以前一般，退回师父的位置上，小梦是不是会高兴些。”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玉罗刹，却没有说话。 “小梦该出去了。”玉罗刹握住凌有梦的手，亲了亲凌有梦的指尖，声音极轻，“母蛊死了，子蛊也会死，我便不必再出去了。” 凌有梦睁大眼。 “即便是种了情蛊，我也不舍得小梦种可能会被反噬的子蛊。”玉罗刹轻叹，他再一次拥抱凌有梦，“你去找他们吧，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 他说着让他去找他们，手却抱得很紧，没有丝毫放松。 凌有梦也不动，他想，其实他早就知道的，他也相信宫九的话，他知道他的师父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 他为何这般矛盾，又想亲近又想逃离，不过是因为被种了情蛊，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他的师父，成为了他的爱人。 许久，玉罗刹松开了他，眼中泛着笑意，“至少，小梦喜欢过我。” 。 冬天来了。 凌有梦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花满楼端了药过来。 “昨天晚上下了雪。”花满楼声音温柔，“一会儿下去堆雪人怎么样？他们也会来。” 凌有梦指尖微微动了动，接过药碗，“七童，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哪有什么麻 烦？”花满楼笑了一下，“你病未痊愈又不想住在万梅山庄，我们是朋友，那我照顾你就是天经地义的。” 凌有梦道，“不是的，没有什么天经地义，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了。” 他只是觉得以前真的好像一场梦啊。 他喝了药又看向窗外，这会儿雪并不大，江南这边的雪本身也不是很大，与关外不同的。 他很多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想，偶尔会想到玉罗刹，偶尔又想到西门吹雪，甚至他还会想到因为他滞留在江南的叶孤城。 除了总是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陆小凤和整日与他说话的花满楼，凌有梦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 他想这些关系应当怎么处理，又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小梦随心就好了。”花满楼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如今确实是没有人逼他的，每个人都怕刺激到他，好像他是一个易碎品。 凌有梦轻轻地牵扯了一下嘴角，喃喃道，“七童，你肯定不知，如今我在想我实在是不应该来江南的。” 花满楼怔了一下，慢慢道，“你别多想，将病养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喜欢热闹，马上过年了，那个时候会是最热闹的时候，我们可以去看放烟火，舞龙狮，猜灯谜，人会很多。” “我曾经看过一场不那么盛大，也不那么热闹的烟火。”凌有梦抬起头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自从解开情蛊之后便很少笑，总算露出了笑意，花满楼却看不见，“是叶孤城放的，他在船上问我喜不喜欢。” “那你喜欢吗？”花满楼问。 凌有梦不答，他低声道，“我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自幼在罗刹教长大，接触最多的人是师父，他对我真是极好。” 回来这么久，花满楼第一次听起凌有梦说起玉罗刹，他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但是凌有梦却没有多说了。 “我知道如今这样，你们都在担心我。”凌有梦又弯唇，“实在是抱歉，但是我没有办法克制自己这样，我……” 凌有梦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原来自己这样脆弱。” 花满楼想说他不脆弱，任谁被长辈种情蛊，当做恋人都会难以接受的。但是花满楼没有说，凌有梦也没有说这个话题，若是他再说出来，只怕会让凌有梦更难过。 “睡吧小梦，等他们来了，我叫你起来。” “我不想堆雪人。”凌有梦喃喃，“堆雪人好冷。” “那便不堆雪人了。”花满楼道，“你可想听琴？” 花满楼的琴声一如他的人一般温柔。 凌有梦在琴声中又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之中。 花满楼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抚完琴楼下已经传来了陆小凤的声音。 花满楼关上房门出去。 西门吹雪问，“他睡着了？” 花满楼微微点头，“睡着了。” 叶孤城道，“今日可有好些？” “今日他多说了几句话。”花满楼微微笑了笑，“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陆小凤早已偷偷地钻进了房里。 他和睁开眼睛的凌有梦大眼瞪小眼，神色自若，“小梦醒了？” 凌有梦叹气，“你声音那么大，我想不醒都不行。” 陆小凤笑，“我故意的。” 凌有梦坐起来道，“我听见你说你带了美酒。” “岂止美酒，还有美人。”陆小凤眨了眨眼问，“要不要去湖上泛舟？” 凌有梦迟疑了一会，他许久未曾出门了，若是出门…… “别想了，今日你非出门不可。”陆小凤一把把人捞起来给他披上外袍和狐裘大衣，“我们船都准备好了，就差一个你。” 鲜艳的狐裘大衣给他淡色的唇都染上了些许颜色，被陆小凤扛着打开门，凌有梦盯着屋外的人迷茫地眨了眨眼。 花满楼：“……陆小凤！你就这样把人带出来了？” “要不然还要怎么样？”陆小凤问。 凌有梦道，“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你要走吗？” “你都把我扛出来了。”凌有梦慢慢道，“我还能回去不成？” 陆小凤将他放了下来。 凌有梦的目光扫过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最终还是道，“那就走吧。” 湖便是凌有梦曾经来过的荷花池，只是如今湖上除了泛舟的人，什么都没有。 凌有梦抿了口酒，看着叶孤城问，“你何时回飞仙岛？” 叶孤城手一顿，抬眸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叶孤城，你不必因为我留在这里。” 叶孤城握紧酒杯，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他道，“阿凌你赶我走？” 凌有梦摇了摇头，“不是赶你走，你这样……我便不知道怎么办了。” 叶孤城定定地看着凌有梦，“你什么都不必做，也不必将我放在心上。” 凌有梦沉默了片刻方道，“你们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必做。”西门吹雪声音极淡，“小梦，你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阿凌，你可想去飞仙岛住一段时间？”叶孤城又问。 凌有梦一怔。 “那里安静一些。”叶孤城道，“你如今需要静养，这里总有人吵你。” 陆小凤瞪大眼，“叶孤城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吵到小梦是吗？” 叶孤城淡淡道，“我没有这样说。” 花满楼微笑，“叶城主的意思是，我没有照顾好小梦？” 叶孤城道，“我不曾这样想。” 西门吹雪道，“飞仙岛远在南海，一去少则便是几个月多则便是一年，你这算盘打得真好。” 叶孤城道，“我只是想让小梦好好养病，他最近瘦了不少。” “我与小梦是朋友。”叶孤城面不改色地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既然是唯一的朋友，我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一直难过，白云城的医师医术都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 花满楼微微蹙了蹙眉，又舒展开。 凌有梦看向船舱外的风景，又转过头来看着西门吹雪道，“我们去外面聊聊。” 船舱里坐着的三个人都没有偷听他们的谈话，互不干涉的饮酒。 凌有梦拍了拍甲板道，“坐。” 西门吹雪看了一眼凌有梦坐下了。 凌有梦声音温和，“我曾跟你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西门吹雪竟有些紧张，他肃着脸点了点头。 凌有梦瞧西门吹雪这模样微微弯了弯唇，他道，“这次没有住回万梅山庄，你是不是总是在害怕？” 西门吹雪是不会害怕的，在他的身上永远不会出现害怕这两个字。 但是此刻，他却沉默了。 凌有梦又道，“我只是过不去自己这关，我曾与我的师父你的父亲……我知道你与他没有感情，你们不像是父子。” “我确实是有喜欢你的。”凌有梦垂下眼帘来，“但是这种喜欢不能让我走过去，现在我是不能回万梅山庄的，至少在我迈过去之前。” 喜欢西门吹雪本就不是什么不能承认的事情，他五岁那年与西门吹雪见面，又在二十岁这年敲开万梅 山庄的大门，西门吹雪曾经是他的第一选择。 西门吹雪的呼吸有一瞬间急促又落了下来。 “我与叶孤城去一趟飞仙岛，去白云城住一段时间，等我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想开了或许会再回来……当然，你不用等我。” 第91章 叁拾（完） 其实飞仙岛远没有凌有梦想得那样冷清,白云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孤寂。 分明是冬日，飞仙岛却如同春天一般，但是凌有梦依旧披着厚厚的披风。 他确实瘦了不少,站在那里，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叶孤城握着他的手道,“这里不算冷,但是你身体不好，不能多吹风,回到房之后好好休息……” 凌有梦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弯了弯唇,“我都知道的。” 叶孤城便闭了嘴。 只是没一会儿他又道，“今晚岛上会放烟火,你要看吗？” 凌有梦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瘦弱的手腕,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你都为我准备好了，我自然是要看的。” “你特意为我准备这些，就是为了让我高兴些，也是为了让我觉得白云城不冷清。”凌有梦轻轻笑了笑道，“我都知道的。” 叶孤城又闭嘴了,凌有梦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猜得出，他做什么似乎都没有惊喜感了。 凌有梦看了一眼叶孤城的神色，收回目光。 他猜到了叶孤城准备的烟火,但是他没想到叶孤城准备的烟火这样盛大。 漂亮的各式各样的烟花在空中绽开,城内外都是一片的惊喜声,好像是过年了一般,当真是极为热闹的。 凌有梦站在城墙上看着接连不断的烟花，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叶孤城。 叶孤城没有看烟花，叶孤城在看他，叶孤城眼里映照出一个眼里有光的凌有梦。 这是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眼里有光的凌有梦。 “我知道你喜欢西门吹雪。”叶孤城声音极轻，“阿凌，若是你不能接受他，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 烟花绽放的声音太大了，但是凌有梦还是听清了叶孤城的话，他看向因为烟火而亮如白昼的天空，没有回答。 但是叶孤城知道他听见了，叶孤城早有预料，也不感到难过。 他看着凌有梦的侧脸想，阿凌答应与他来飞仙岛，待他应当也是不一样的，他只需要再等一等，等到阿凌把西门吹雪忘了便好。 “我送你的桂花糕可还在？” 盛大的烟花放完，下城楼的时候，凌有梦忽然问。 叶孤城伸手从脖子上拿出那枚桂花糕来。 凌有梦定定地看了许久才问，“你说喜欢桂花糕，可是因为那桂花糕是我送给你的？” 叶孤城道，“是。” 凌有无奈地笑了笑，“原来你早就喜欢我了。” 叶孤城又道，“是。” 凌有梦道，“来之前，我还怀疑过，你究竟是把我当朋友还是因为喜欢我才这般尽心尽力。” 叶孤城道，“都有，我没说谎，你既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唯一喜欢的人。” 凌有梦垂下眸，“你也知道，我喜欢西门吹雪。” “你与他之间，已经有了隔阂，无论那隔阂是不是你们想要的，是不是你们造成的，都已经有了。” 凌有梦道，“你现在比以前变了许多，若是以前，你不会说这些话。” 叶孤城沉默了许久，他摊开凌有梦的手掌，上面他的剑留下的伤也还在。 “我曾所追求的剑道已至巅峰。”叶孤城平静道，“我想过谋反，甚至我已经准备动手了，那次遇见你想要罗刹牌，就是这个缘故。” 凌有梦怔住。 “但是，我遇到了阿凌，似乎我不再无聊，也不再想谋反。在白云城练剑想阿凌，也很好。” “剑无止境，阿凌，我有了新的感悟。”叶孤城的一双眼在黑夜中极亮，像是寒星又像是明月，他道，“我是剑客，剑道与你才是我的追 求，至高无上的权利不是，皇座也不是。” 这句话有些熟悉，西门吹雪也曾说过。 凌有梦垂眸看着手上留下的疤，他道，“走吧。” 在飞仙岛的日子没有凌有梦想象中那般无聊和无趣，叶孤城虽然话不是很多，但是凌有梦无聊的时候他总能接上。 叶孤城在树下练剑，凌有梦便坐在房间的窗口看叶孤城。 白衣剑客，矫若游龙，一剑天外飞仙。 凌有梦偶尔会想，若是这样一直与世隔绝也不错，这样便什么都不用想了。 “阿凌。”叶孤城唤他，“今日想做什么？” 凌有梦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道，“看你练剑。” 叶孤城牵起凌有梦的手握住了剑柄轻声道，“我的剑……你可要试一试？” 过年那日，西门吹雪坐在院子里和陆小凤花满楼二人对饮。 陆小凤道，“也不知小梦在飞仙岛过得如何。” 花满楼道，“叶孤城肯定将他照顾得很好，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便回来了。”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他盯着黑漆漆的天空，沉默着。 陆小凤瞥了一眼西门吹雪，又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带小梦来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冷淡的视线移到陆小凤身上。 “他该跟我一起去浪迹天涯才对。”陆小凤道，“瞧你们父子俩，将人弄成什么样子了？” 花满楼：“陆小凤，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西门庄主也没有做伤害小梦的事情。” 西门吹雪声音极低，他道，“我有错。” 他早在凌有梦十六岁那年便知道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若是那个时候说了，或许也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 又是一年盛夏。 花满楼站在窗前，修剪着枯死的花枝，他耳朵微微一动笑道，“陆小凤，西门庄主，来了怎么也不说话？” “我在看……”陆小凤沉思着，“小梦送给我的这只鸡。” 花满楼：“……小梦说了，那明明是凤凰。” 陆小凤道，“这分明就是鸡，谁家凤凰长这样？”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不要可以不收。” “诶，西门吹雪，你这么不高兴，该不会是你没有吧？”陆小凤乐滋滋道，“我们都有，你什么都没有。”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我自然有。” “虽然是只鸡，不过小梦送的嘛，我还是放在第一位的——” “那分明是凤凰！”楼下传来青年不悦的声音，“陆小凤，你把它还给我，我送给别人去。” 花满楼的手一顿，脸上露出笑容来，他的喜悦也极为内敛，“总算回来了。” “小梦！”陆小凤眼里爆发出惊喜之色来，声音还留在楼上，人已经下楼了。 然后花满楼听见陆小凤的叫声，“叶孤城！你怎么跟着来了？” 叶孤城面色冰冷，“我当然陪着阿凌一起回来。” “什么叫你陪着？你分明就是不掩藏你的不轨之心了。” 青年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衣，抬起头，看向西门吹雪，他微微一笑道，“别来无恙。” 这个笑容一如当初，西门吹雪克制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将青年拥入怀中。 小楼里久违的闹腾起来，戴着鬼面的男人静静地看了红衣青年许久，终是转身离开了。 ——《陆小凤传奇》完 —— 窗户被轻轻地敲响，外面传来一道男声。 “小梦，你睡了吗？” 凌有梦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打开窗，燕南飞提着酒问，“要喝吗？” 凌有梦鼻子嗅了嗅微 微皱眉，“不喝，你这酒又是从哪家青楼别院提出来的？” 燕南飞笑了起来，“你放心，我没有去寻欢作乐，都是为了迷惑他人。” 凌有梦摇头，“不喝。” 燕南飞手一撑，坐到窗户上回头看凌有梦，他的目光落在凌有梦雪白的脖颈上，上面一道指印淤青格外显眼。 燕南飞脸色一变，伸出手去模棱有梦的脖子，他压低了声音阴沉沉道，“今日他又叫你了？” 英俊的青年沉下脸来有几分吓人，凌有梦却不怕，他摸了摸脖子道，“没事。” 燕南飞从窗户钻进房间，他抚摸着凌有梦的脖子，眼中带着恨意，他冷冷道，“小梦，我早晚会杀了他的。” 说罢他又问，“你疼不疼？” 凌有梦微微摇头，“没事，只是一道淤青而已。” “明日我会假扮他出去。”燕南飞道，“他需要我给他做事。” “他有没有怀疑你。”凌有梦微微蹙眉。 “他早便怀疑我了。”燕南飞笑了笑，“也不差这一次。” 他笑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就如同前十七年他与凌有梦虽然过得辛苦，但是每次笑起来总是开心的。 凌有梦敛下眉目，他温和道，“那你可知道，公子羽给我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燕南飞问。 “他让我去取得傅红雪的信任，将傅红雪带到他面前来。” 燕南飞脸色变了变道，“你答应了？” 凌有梦道，“我只能答应。” 燕南飞神色再次变幻莫测。 凌有梦道，“你不必担心我。” 燕南飞的手指又按上那道淤青，他道，“这次若是去取得傅红雪信任，你便想办法跟着傅红雪一起走，不要再回来了。” 凌有梦怔了怔，“可是你还在这里。” “不用管我。”燕南飞道，“等我杀了他……我便接你回来。” 凌有梦低声道，“燕燕，我们当初不该来公子羽这里，如今你既无法脱身……” “小梦。”燕南飞打断凌有梦的话，“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将你一并带过来了，让你受挟于公子羽。其他的我是不悔的，这里有权势，权势早晚属于我，公子羽……早晚死在我手下。”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燕南飞，他早就知道燕南飞野心勃勃，又贪恋权势，他们所想要的不一样。 “早些休息。”燕南飞又道，“明日去见傅红雪，你也要当心些。” 。 傅红雪脸色英俊而苍白，瞳孔漆黑，手中的刀也漆黑。 他坐在桌边，一只手慢慢地端起了碗。 周围嘈杂纷乱，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奇怪的男人。 傅红雪也不会注意其他人，所有人对他来说，都如同空气一般。 直到他面前坐了一个穿着蓝色衣袍的少年，那个少年叫道，“傅红雪。” 傅红雪没有答应，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他只是喝完了他碗中的汤，然后他放下了一粒碎银站起身。 “傅红雪。” 凌有梦他跟上去道，“你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傅红雪依旧没有说话，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心里有恨吗？”凌有梦又问。 这次傅红雪说话了，他说话得声音无悲无喜，没有丝毫的情绪，“恨？” 凌有梦道，“你心中也没有恨了。” 傅红雪沉默地转过头看着凌有梦，他这次看清了面前这个少年的长相，精致完美，就像一个幻象。 傅红雪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你要去哪里？”凌有梦问。 傅红雪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他这段时间都是这样。 凌有梦并不在意傅红雪的冷漠，他脸上带着笑问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去哪里？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们能不能一起结伴而行？” 第92章 天涯刀客（1） 傅红雪那双漆黑的眼看向了凌有梦,然后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他问，“你想杀我？” 凌有梦也笑了起来,他慢慢道，“你看我像是能杀得了你的样子吗？” 面前的少年一看便知不是习武之人,内力虚浮，没有丝毫武力。 越是这样的人,杀人才越是狠心。 “我不会杀你。”凌有梦道,“我只是没有地方可去,你也没有地方可去，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个伴。” “我不需要朋友。” “我也不做你的朋友，我有朋友。”凌有梦弯起眼眸,“傅红雪，我叫凌有梦。” “既然你有朋友,你为何要跟我走？”傅红雪问。 凌有梦道,“我朋友他如今走的路与我不是一条路，我也不是一定要跟朋友一起走的，他有处可去，我无处可去。” 傅红雪没再说话。 凌有梦跟在他身后道,“你一个人不觉得孤单吗？有个人做伴不好吗？” “不觉得。”傅红雪道。 凌有梦点头，“我觉得一个人挺无聊的，我若是想要跟着你，你会赶我走吗？” 傅红雪没说话。 凌有梦道,“我这样，你肯定会怀疑我有阴谋,不过你看我,年纪轻轻的还没活够呢,肯定是不想死的。” 傅红雪回头看了凌有梦一眼，凌有梦露出一丝笑容来，“我的意思就是说，你的刀很快，跟着你我肯定不会死。” “我的刀只杀人，不救人。”傅红雪道。 “会杀人就够了。”凌有梦道。 傅红雪的脸上终于有了第二个变化，“你想借刀杀人。” 凌有梦眨了眨眼，“并非要你主动杀人。” 傅红雪问，“你的仇家是何人？” 凌有梦道，“算不得仇家。” “你恨他？” “不恨。” “那为何要杀他？” “我没想杀他。”凌有梦弯了弯唇，“若他不再威胁我。” 傅红雪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并不是什么羸弱少年。” 凌有梦点头道，“我是坏人。” “你也不是坏人。”傅红雪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他依旧走得很慢，姿势依旧有些奇怪。 凌有梦的视线在他脚上停留了一瞬又收回来，他道，“你若是不赶我走，我便跟着你了。” “当然，我知道，你若是想甩下我，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傅红雪微微皱眉，“你很吵。” “我可以不吵。”凌有梦笑眯眯道，“人总要利用一些自己的优势才能活下来。” “你的优势是什么？” “小的时候，我和我的朋友过得很惨。”凌有梦慢慢道，“为了活下来，我们和野狗抢过一个馒头，也和乞丐抢过地盘，在妓院打杂过，也骗过人。直到后来，我和我朋友遇到了现在的主人。” “主人？” “是，他这样跟我说，要我叫他主人。”凌有梦道，“遇到他之后，我们不用为了一点吃得去和别人打架抢食物，我们可以住很好的房子和吃很好吃的食物。” “既然你有主人，为何你又说自己无处可去。” “住好的房子吃好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凌有梦抬起眼来，微微笑着，露出了脖子上的淤青，“他并不是什么正常人，而我想过正常一点的生活。” 傅红雪看着那道指印，沉思了起来。 “他是谁？” 凌有梦道，“你想知道？” 傅红雪不知道凌有梦的话是真是假，又或者真真假假半真半假，但是他只能确定，凌有梦是真 的想逃离那个主人身边。 “叶开是不是你的朋友？”凌有梦问。 傅红雪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也更加冷漠，“不是，我没有朋友。” “我与叶开见过。”凌有梦道。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 凌有梦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极为好看，“他说你是他的朋友，你们的关系实在奇妙。” 傅红雪并不信凌有梦与叶开见过。 “你不相信我。”凌有梦道，“你可知我是如何与他见面的？” 傅红雪还是用冷冷的目光看着他。 “是我的主人安排的。” “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要与你一起走，总要拿出一些诚意来，否则你不会信我。” 傅红雪道，“你的主人若是知道你背叛了他，定会来杀你。” “他不会知道我背叛了他，也不会杀我。”凌有梦睫毛弯弯，“但是他确实会给我找麻烦。” 傅红雪道，“这次你的任务便是接近我？” “没错。”凌有梦道，“你只需要让我跟着你，我的任务便完成了一半。” 傅红雪问，“我为什么要留一个炸弹在身边？” “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其他人跟我不一样，他们对主人死心塌地。你碰到的每一个人，柔弱的少女，貌美的娘子，可怜的老头，好心的老婆婆……他们都有可能是主人的人，而你无法分辨。” “你的主人很厉害？” “他十分厉害，不止他的权势财富，还有他的野心，他的武功，他手下的人。” 傅红雪道，“这样的人，你觉得我能对付？” 凌有梦道，“你可以。” 傅红雪审视着凌有梦，许久才道，“走吧。” 凌有梦脚步轻盈地跟上傅红雪，“你猜，我们的谈话有没有被人听去？” 傅红雪道，“不重要。” 凌有梦道，“主人很信任我。” 傅红雪道，“你背叛他却背叛得毫不犹豫。” “哪里算是背叛呢？我从未效忠过他。”凌有梦眉眼弯弯，“我是自由的，没有人能让我效忠。” “你叫他主人。”傅红雪道。 “我也可以叫你主人。”凌有梦笑了起来，“我还可以叫许多人主人，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什么都不能代表。” 傅红雪道，“你更像是一只狐狸。” 凌有梦没有否认，他问，“你可知，主人是如何安排我与叶开见面的？” 傅红雪道，“如何？” “他让我扮作一位貌美的女子，在叶开身边待了一个月，叶开没有发现我是男人。”凌有梦弯起唇角，笑得有些狡黠，“但是在床上的时候，他发现了。” “他经常让你做这样的事？” “不，主人说其他人不配我费这样的功夫，但是叶开不同。”凌有梦调皮地眨了眨眼，“叶开发现我是男人的时候大概世界观都崩塌了，但是他是个好人，没有伤害我，我从未见过叶开这样冷静的人露出那种表情，真是极为可怜。” 傅红雪想象了一下，竟也觉得叶开有些可怜。 “你夸他是好人？” “他当然是个好人，我以为他会杀了我。” “他不会杀你，他的师父可是李寻欢，他怎么会杀你？” “对啊，我真是极为愧疚的。不过我想这种事情他应该也不会一直放在心上。”凌有梦道。 “你似乎很乐在其中？” “这倒没有，毕竟我只能那样做，否则吃苦头的人是我。”凌有梦叹气，“只是我也没想到，叶开想和我上床，他应该被我吓到了很久不敢与人做这 种事情了吧？” “但愿以后没有碰到叶开的机会了吧。” 傅红雪道，“你是个小骗子，我不应该相信你的话。” “虽然我是骗了叶开，但是我没骗你。”凌有梦道，“你质疑我是对我的侮辱。” 傅红雪看了一眼凌有梦，后者不悦写在了脸上，只瞪着他，一双眼睛圆圆的倒不像是狐狸，更像是炸毛了的猫儿。 傅红雪道，“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骗我。” 凌有梦点点头，“确实，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骗你。” “你很诚实。”傅红雪道。 “诚实也是我的一种美德。”凌有梦对此极为自豪。 “但是你是小骗子。”傅红雪重复了一遍。 凌有梦：“……我可以当你在夸我。” 傅红雪竟久违的有些想笑，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你确实是小骗子，但是我暂时相信你。”傅红雪道。 “相信一个小骗子？”凌有梦问。 傅红雪道，“我的前二十多年都生活在仇恨与怀疑中，如今，我便相信一个诚实的小骗子。” 凌有梦定定地看着傅红雪，最终笑了起来，他道，“那我也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凌有梦看起来取得了傅红雪的信任。”明月心轻声道。 燕南飞盯着凌有梦的笑容道，“对，小梦除了无法习武，他做什么都是很厉害的。” 明月心看了燕南飞一眼，“你好像很舍不得他。” “我与他一同长大，从我十七年前把他从那些恶人手中带走的时候，我就决定要保护他一辈子，我自然舍不得他一个人离开。” “但是他已经到傅红雪身边了。” “对。”燕南飞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来，“留在傅红雪身边，是为了让他顺利离开公子羽的视线，这个任务是我向公子羽提议的。” 明月心又看了一眼凌有梦才道，“为什么？” “我不想每次见到小梦的时候他都会添新伤。”燕南飞目光阴鸷，“小时候因为我他受的伤已经够多了，如今绝不能再让他受伤了，只有他能离开公子羽身边……” “你万般筹谋，就是为了让他走？公子羽只怕会怀疑你。” “他早便怀疑我了，但是他也知道，我离不开，而小梦和我互为软肋，我离不开，他便很放心小梦出去。” 明月心怔怔地看了燕南飞许久才道，“你是个疯子。” “疯子和骗子，总是天生一对。”燕南飞转身道。 “那你觉得，他骗你了吗？”明月心喃喃道。 “我们现在去哪？”凌有梦问。 傅红雪没有回答，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你知道当今天下最坚不可摧的人是谁吗？”凌有梦问。 傅红雪问，“是谁？” “公子羽。”凌有梦答。 第93章 天涯刀客（2） 公子羽是谁？ 傅红雪不知道,他本也不必知道。 但是他现在从凌有梦口中听见了这三个字。 傅红雪看向凌有梦，凌有梦却伸手握住傅红雪的手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冰凉却又柔软，傅红雪问,“去哪里？” 凌有梦没说话，他将傅红雪拽到了茶馆。 说书人拍了一下惊木,正在叫公子羽的故事。 傅红雪转头看向凌有梦,“你的主人是公子羽？” 凌有梦没有否认。 傅红雪道,“为何找上我？” “我也找过叶开。”凌有梦笑眯眯道，“但是你知道的，他被我吓跑了,我还没来得及说。” 傅红雪沉默地看着凌有梦，他第二次问出了那句话,“你觉得我能杀了公子羽？” “我没有让你杀他,我的目的是要跟着你走。”凌有梦道，“而且你比他厉害，当然这不是指武功上的。” “你见过公子羽？” “除了公子羽自己，如今没人见过公子羽长什么样子。”凌有梦缓缓道,“我也没有。” 傅红雪又沉默了，他看着凌有梦，许久才道，“你从未见过他？” “他整日戴着面具,也不知长得是何般模样，我只知道他不是好人。”凌有梦笑道。 傅红雪看不懂凌有梦,他有时候觉得凌有梦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有时候又觉得凌有梦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 天快黑了。 傅红雪走进了一家破庙,凌有梦也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破庙大抵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蜘蛛网结满了屋顶，硕大一只蜘蛛掉下来，吓得凌有梦一个哆嗦。 他往旁边挪了一下，拽住了傅红雪的衣服。 傅红雪只用那双漆黑的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凌有梦松开他的衣服轻轻地笑了笑，“抱歉，只是看见了小动物有些害怕。” “这些东西都会害怕。”傅红雪道，“你小时候如何和野狗抢吃的？” “那不一样啊。”凌有梦捡了木柴丢到中间道，“那时为了活着，即便是怕得要死也是要做的。” 闻言，傅红雪沉默。 凌有梦生了火抬眸看着傅红雪，傅红雪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不那么苍白，他手中的刀却依旧漆黑。 凌有梦撑着脸看着傅红雪道，“你的刀是不是除了你从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 傅红雪道，“你想看？” 凌有梦摇头，“我不想死。” 傅红雪道，“见过它的人确实都已经死了。” 凌有梦的目光又落在了傅红雪的脸上，他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才道，“你长得怪好看的，比叶开好看。” “说起来，我听说叶开扮做过女子，为什么我扮作女子他会看不出来？”凌有梦又觉得好奇。 傅红雪：“……”他并不是很想和叶开比这个，也不想和凌有梦讨论这个问题。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傅红雪转移话题。 “你和他见过。”凌有梦道。 “见过？”傅红雪道。 “凤凰集。” 傅红雪愣了一下然后慢慢道，“原来是他，你与他倒是完全不同。” “我们不是同一个人，自然不同。”凌有梦觉得好笑，“你和叶开也不同。” “我和叶开不是朋友。”傅红雪冷冷道。 凌有梦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们不是朋友。” 傅红雪：“……” 他总觉得凌有梦这句话格外敷衍和 富有安抚意味，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感。 傅红雪冷着脸坐在那里，凌有梦也不怕，他笑道，“分明是你先谈起这个话题的，怎么还生气的？” “我没有生气。”傅红雪道。 凌有梦又点头，“好哦，你没有生气。” 傅红雪难得皱起了眉。 — 叶开从沙地上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拧着酒壶。 一旁的老翁问，“要走了？” 叶开道，“该走了。” 老翁笑道，“过去半年你都在这里，如今可是要想通了？” 叶开叹气，“是想通了。” “我一直知道你是个通透的人，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何在这蛮荒之地待了半年？” 叶开想了想道，“我被一只狐狸骗了。” “狐狸？” “一只极为狡猾的小狐狸。”叶开道，“他骗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你如今要去找他讨回来？” “我要去找他要同样重要的东西。” “一只狐狸最重要的是什么？” 叶开笑了，“也许是他的骗术，反正不是他的心。” 老翁道，“也许你会再次被他骗。” 叶开点头，“若是再次被他骗了，应也是我心甘情愿给他骗的。” 老翁摇了摇头道，“你这半年从未怨过他？” “不曾。”叶开道。 老翁也笑，“所以你是叶开。” 所以他是叶开。 风沙淹没了叶开的身影，那老翁转过头来，唱着一支不知名的歌。 — 傅红雪睁开眼睛看见了已经掉漆的佛像，掉漆的佛像，身边还有平稳的呼吸声。 傅红雪坐起来，看见了蜷缩在他旁边的凌有梦，凌有梦很瘦，不像他口中那般能吃好饭的样子。 又或许他在公子羽身边也不像他说的那般受重视。 傅红雪盯了没一会儿凌有梦便醒来了，凌有梦看见傅红雪时蒙了一下然后一骨碌坐起来道，“天亮了？” 傅红雪看了一眼泛白的天道，“还没。” 凌有梦又躺回了稻草上，他道，“既然还没亮就再睡会吧。” 傅红雪的目光落在凌有梦被稻草压得泛红的侧脸上，又平静的收回，“睡不了了。” 凌有梦又猛地坐起来，看了一眼傅红雪。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表情来，他道，“没错，有人来了。” “杀你的？”凌有梦道。 傅红雪看向破庙外道，“一个人。” 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既然是一个人，凌有梦便也放心了，他甚至没有出去，扒拉了一下昨晚留下的木灰从里面找到了一颗圆溜溜的石头，被火烧得漆黑，就像是傅红雪的眼睛。 没多久，傅红雪回来了。 他道，“死了。” 凌有梦道，“我知道。” “他说他叫杜雷。”傅红雪道。 凌有梦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他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他们为何想杀你？”凌有梦问。 傅红雪冷冷道，“因为我是傅红雪。” “没错，因为你是傅红雪。”凌有梦点头。 傅红雪沉默了下来，太阳已经升起了他才道，“走吧。” “去哪？” “哪里都行。”傅红雪的脸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凌有梦在他身旁出去，只嗅到一丝血腥味，没有看见来人的尸体，他想应该是被人处理了。 傅红雪依旧走得很慢，姿势依旧有些奇 怪。 他们走到了闹市上，这会儿是早上，但是外面依旧很热闹，卖菜的卖包子烧饼的。 “吃什么？”凌有梦问，“我知道前面有一家馄饨，特别好吃。” 傅红雪道，“嗯。” “那就走吧。”凌有梦道，“上一次来还是跟我朋友一起，不过我们已经很久不曾在外面这样吃过东西了。” 买馄饨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这会儿摊位上还没几个人。 傅红雪和凌有梦坐下后，傅红雪才道，“为什么许久没吃过了？” “再好吃的东西，日日吃也是会腻的。”凌有梦给傅红雪倒了杯水，淡淡道，“更何况，这里代表着他曾经最落魄的日子。” 傅红雪又沉默了。 “我们第一次在这里吃东西是在我七岁的时候，乞讨那天遇到了一个很好心的人，他给了好几个铜板，我朋友便带我来了这里。”凌有梦弯了弯唇，“确实很好吃，那是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馄饨。” 老板将馄饨端了上来。 凌有梦吃了一个后声音极轻，“味道变了。” “味道没变，人变了。”傅红雪道。 凌有梦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是人变了。” 凌有梦吃得速度很慢很认真，像是在对待一场盛宴而不是一碗馄饨。 傅红雪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吃过馄饨，凌有梦放下铜板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傅红雪摇头。 “我有。”凌有梦笑眯眯道，“走吧。” 傅红雪没有问做什么，他只是沉默地跟着蹦蹦跳跳，看起来极为快乐的少年。 “你不问我去做什么？”凌有梦问。 傅红雪道，“问了你会说？”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会说。”凌有梦乐了，“我只是想出城而已。” “出城？”傅红雪有些疑惑。 “马上清明节了，在离开之前，去看个人。”凌有梦道。 “离开？要去哪？”傅红雪问。 “只要不待在这里。”凌有梦想了想道，“我们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当然，若是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去边城，我觉得那里你应该会熟悉一些，只是我觉得你或许不愿意去。” 傅红雪皱起了眉，“你不怕碰上叶开？” “他是个浪子，浪子哪里会固定在一个地方，就像你觉得他会在那里，他定然想不到我们会去那里。你不是不知道去哪里？那就跟着我走好了，我哪里都想去。” “那你现在去祭拜谁？”傅红雪问。 “祭拜？”凌有梦又乐了，“你在说什么？我可不会祭拜谁。” 傅红雪道，“那是你的仇人？” “我自幼无父无母，哪里来的仇人？”凌有梦反问。 傅红雪又闭嘴了，他实在搞不清楚凌有梦的想法，这确实奇怪，凌有梦本身就很奇怪。 他跟着凌有梦出了城，走进一条小路。 小路弯弯曲曲的，周围都是能刺伤人的灌木丛。 没有多久凌有梦便停下来了。 傅红雪看见了前面的两个小丘包，也看见了上面的名字。 “凌有梦。” “燕南飞。” 而大树后，转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英俊青年，他一双眼带着笑意，冲着凌有梦伸出手，“小梦。” 第94章 天涯刀客（3） 燕南飞。 傅红雪确实见过他。 凌有梦明显也怔了一下,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你要来。”燕南飞抱住凌有梦又松开手，“我知道你离开之前一定会来。” 凌有梦道,“但是你不该来。” 燕南飞没回答，他的视线移到傅红雪苍白的脸和漆黑的刀上,又缓缓的将视线收了回去。 傅红雪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小丘包上道，“你们的名字？” “有一年瘟疫,我和燕燕都被传染了,我们以为要死了,怕死无葬身之地。”凌有梦蹲下来，“所以我们为自己准备了这个小墓碑。” 傅红雪沉默了。 燕南飞却道，“若是我不来,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这句话回答的是凌有梦说他不该来的话。 凌有梦回头笑道，“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燕南飞道,“我知道。” 许久后，他才道，“你我从不曾这样分开过，这次分开,若是他还活着，你便永远不要回来。” 凌有梦道，“好。” 燕南飞眸光闪动了许久，终究还是不舍道,“你快些走吧。” 凌有梦站了起来。 他与傅红雪走远了还能感受到燕南飞的目光。 傅红雪道，“你早知他会来。” 凌有梦道,“是,正如他了解我一般我也如此了解他。” “那你还说他不该来。” “他的确不该来。”凌有梦道,“他舍不得我，见了我回去只怕会让人生疑。” 傅红雪看着凌有梦，“你似乎没有不舍，你们感情深厚，从未分开过，我以为你会很难过。” 凌有梦轻轻地笑了笑，他道，“我没有难过，感情深厚是真的，我想要逃离那种被人掌控的人生也是真的，不舍也不一定要表现在脸上。” 傅红雪道，“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与他似乎没有什么话说。” “想要说什么都是知道的，他离不开，而我只想离开。”凌有梦又弯唇道，“他知道我想离开，自然会帮我。” “是公子羽高估了我，他以为燕燕在这里，我便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凌有梦道，“事实上，我在这里反而会是累赘，他会用我威胁燕燕。” 傅红雪道，“你走了，燕南飞不会死？” 凌有梦道，“公子羽需要他，他自然不会死。” 傅红雪问，“为何公子羽需要他？” 凌有梦道，“我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若是我说了，才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傅红雪便没再问了。 凌有梦看了一眼傅红雪笑道，“我觉得你好乖啊。” 傅红雪：“……” “你都不怕我骗你就跟着我走了。”凌有梦道，“而且你好听话，我说跟我走你就跟着我走了。” 傅红雪，“你若是骗我，我的刀会多一条亡魂。” 这辈子第一次被说很乖很听话的傅红雪面色极冷，他只觉得凌有梦是真的不怕死。 凌有梦道，“我可不敢骗你。” “你骗叶开了。”傅红雪冷冷道。 “我没有伤害他，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是你不一样。”凌有梦叹气，“放心吧傅大侠，我不会骗你的。” 傅红雪没有说话，他既然选择了相信凌有梦的话，那就会相信下去。 “走吧，买马去。”凌有梦忽然道。 傅红雪问，“买马做什么？” 凌有梦睁大眼，“自然是好上路。” 他不管傅红雪什么想法，抬手抓住傅红雪 就走，“放心吧，我出来前带够了足够的银两，区区两匹马是买得起的。” 傅红雪的目光再一次落在相握的手上，傅红雪的手不同于他苍白的脸，他的手粗粝宽厚，一看便知道是拿刀的手。而凌有梦的手明显的柔弱白皙，像是最精美的艺术品，适合被人细细的观赏和把玩……但是一般人是买不起艺术品的。 傅红雪收回目光，却没有收回手来，他任由着凌有梦带着他走，好像他不辨方向一般。 。 时值晚春。 大概是最后一场春雨，甚至打了惊雷。 凌有梦与傅红雪躲在破庙中，盯着外面的大雨道，“下雨了。” 傅红雪道，“是。” 凌有梦叹气，“你多说几个字，这破庙都不至于这么冷清。” 傅红雪道，“有人来了。” 凌有梦：“……” 他怕了傅红雪这句有人来了，每次傅红雪说这句话总是没好事。 傅红雪的脸色有些凝重，他将凌有梦挡住道，“来人很厉害。” 傅红雪都说很厉害的人自然是不好对付的，凌有梦脸色有些苍白，心想总不至于是公子羽的人。 傅红雪的刀已经握紧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大门，等待着那人进来。 走进来的人穿着十分随意，瘦瘦高高的，一张极为好看的脸，带着与衣服一样随意地笑。 凌有梦偷偷看了一眼瞪大眼睛，又把脑袋缩了缩。 “傅红雪？”进来的人也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世界这么小。 傅红雪握刀的手松了松，他冷冷道，“叶开。” 叶开脸上又带了笑容，“许久没见。” 傅红雪道，“不如不见。” 叶开脸上滑过一抹黯然和愧疚，“对不起。” “你不必跟我道歉。”傅红雪平静道，“我早已没放在心上了。” 叶开看了一眼躲在傅红雪身后的身影，他一进来就觉察到了破庙里有第二个人，现在看来这人是与傅红雪一起的。 这人见有人来了也没有抬头没有动一下，显然是不想见人，叶开只扫了一眼便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他坐下问，“你为何会在此处？” 傅红雪问，“你为何会在此处？” “我来找人。”叶开道。 傅红雪道，“我带人走。” 叶开笑了笑，“你变了许多，也不知是何人能让你说这样的话。” 傅红雪抬眸看了叶开一眼，他道，“一个小骗子。” 听见这三个字，叶开脑子里莫名闪过凌有梦的脸，他道，“我也是去找个小骗子。” 躲在傅红雪身后的凌有梦瞳孔地震，叶开应该……不是说得自己吧？ 这都大半年过去了，叶开应该忘了这不堪回首的一幕才对，总不能现在来秋后算账？ 傅红雪听见这句话，嗯了一声。 傅红雪不说话了，叶开也不说话了，他们盯着面前的火堆，可苦了躲在傅红雪身后的凌有梦了。 他悄悄地挪了挪脚步，他一动，叶开就抬头看了过来。 傅红雪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挡住了凌有梦，叶开自然也发现傅红雪的动作了，他又笑起来，“你朋友？” “不是朋友，我没有朋友。”傅红雪道，“只是同行之人。” 叶开道，“他……” “我脸有伤疤，自幼自卑怯弱且不敢见人。”凌有梦低低道，“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声音……叶开心底滑过一抹古怪，他道，“无妨，我从不以貌取人。” 傅红雪直接道，“他不想见你。” 叶开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 妖怪。” 凌有梦心道，可不就是吃人的妖怪吗？见他貌美如花还想和他上床呢，若不是在床上发现他是男人…… 在知道公子羽想要叶开做自己的替身时，凌有梦都觉得他在异想天开，但是他偏偏就是这样想了。 不仅这样想了，还让凌有梦去叶开身边取得叶开的信任。 “他是一个男人，男人都喜欢貌美的女子。”公子羽慢慢道，“明月心，你给他梳妆打扮，带他去见叶开。” 明月心给他梳妆好，看着他叹道，“真是我见犹怜，叶开绝不会发现你是一个女子。” 凌有梦木着脸看着镜子里的美貌少女问，“那我要如何接近他？” “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明月心道。 所谓的安排好了，就是安排英雄救美，虽然俗套，但是叶开上钩了。 叶开并不是会被美色蛊惑的人，他搂着凌有梦的腰将凌有梦带走后，又极快地松开了他向他道歉，“情非得已，还望姑娘原谅。” 他一口一个姑娘，凌有梦被噎了好几下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道，“是公子救了我，我又怎么会怪公子，若非公子只怕如今我早已经……” 他沉默了一会儿，实在做不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只露出苦笑来。 这表情落在叶开眼中却是另一副模样，只觉得面前的少女遇到那种事情也极为坚强。 他道，“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凌有梦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我是跑出来的，他们要将我嫁给一个八十岁高龄的老人，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叶开怔住，他慢慢道，“那你如今要怎么办？” “做什么都可以。”凌有梦弯了弯眉眼，“即便去青楼妓院谋生，以我的容貌大概也是不成问题的……” “那怎么行？”叶开打断凌有梦的话，皱紧了眉许久才道，“在你找到正经谋生之事前，可愿意跟我走？” 凌有梦愣住，随即眼中含泪道，“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即便是当牛做马我也愿意的。” 凌有梦到底还是没有如公子羽所说，说什么以身相许这样的话，凌有梦可以说许多谎话骗许多的人，但是骗人感情这种事情，凌有梦实在有些做不来。 “我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很像一个人。”叶开的视线越过傅红雪的肩，像是看清后面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我一进来便有这种感觉了。” 傅红雪道，“谁？” 叶开笑了笑，“一只骗了我的小狐狸。” 凌有梦：“……”这样也能认出来，你眼睛是火眼金睛吗？ “所以……”叶开定定地看着凌有梦露出来的发丝问，“是你吗？小梦。” 第95章 天涯刀客（4） 凌有梦一动不动,傅红雪也一动不动。 而此刻的叶开已经认定了傅红雪身后的人就是凌有梦，他道，“你为何不敢见我？是因为你知道自己骗了我？” 凌有梦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泛红得含泪的双眼。 叶开一怔，霎时有些不知所措。 凌有梦声音极低，充满了后悔与痛苦，他道,“抱歉，我也不想骗你,只是若是我不骗你，我便会死。” 叶开愣在原地，见到凌有梦的欣喜之意都被冲淡了不少。 “你以为如今我为何会与傅红雪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想逃离那个地方,自从骗你之后,自从你离开之后，我每日都活在痛苦悔恨之中，你对我是那么好，可是我却骗了你。” 这个声音悲切又难过，闻者无一为之动容,叶开同样动容道,“我没有怪你。” 傅红雪：“……”他又觉得叶开有些可怜了。 “你真的没有怪我？”凌有梦的泪珠凝聚在睫毛上，“即便我这样骗你。” 叶开见凌有梦这副模样，心底有些难受又极为心疼，他道，“我没有怪你，你也是身不由己。” 凌有梦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看起来极为可怜,“你不怪我,我却一直怪自己，我不敢见你，更是不敢面对曾经那样骗过你的我自己。” “是谁逼你的？”叶开手指动了动，很想握住凌有梦的手，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握住，他问，“逼你做这些事的人在哪里？” 凌有梦抬起眼眸，露出湿漉漉的眼，叶开心神晃动，他想，说不定自己又要被他骗了，但是他是如此心甘情愿。 “我不知他在哪里。”凌有梦道，“但是我想你一定知道公子羽。” 叶开震惊道，“逼你做那些事情的人是公子羽？” “你不相信？”凌有梦弯了弯唇角，淡淡笑道，“不信也正常，谁会信沈浪的徒弟是这样的人。” 叶开心底犹疑，他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你最强。”凌有梦道，“别的我不能说了，说了我会死。” 叶开张了张嘴，低声道，“我会保护你，你不会死，你……” “你知道我为何不说？”凌有梦抬起手指拭去那滴泪，莞尔一笑，“你出手向来不为杀人，你和傅红雪不一样。” 听见自己的名字，傅红雪拨动了一下火堆，神色依旧冷酷。 “我也可以带你走，那一个月，你本应有无数机会告诉我。”叶开道。 凌有梦点头，“对，你那样相信我，我是可以说的。” 叶开道，“那你为何不说？” “因为我是骗子啊。”凌有梦恶劣地勾起唇角来，他道，“叶开，我骗了你，你还回来找我是来算账来了？” “我说了我不曾怪你。”叶开苦笑一声，“你不信我？” 凌有梦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个时候，公子羽并没有那样信任我，所以一直有人监视我，我什么都不能说。” 叶开嘴唇颤动了一下，他很想说什么，此刻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这一路上都在想，若是见到了小梦要如何面对小梦，他要告诉小梦什么，如今真的见到小梦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只能说我不曾怪你几个字。 “你的名字是否真的叫小梦？”叶开问。 那时叶开问，“我一直忘记说了，我姓叶，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你叫什么名字？” 凌有梦看着面前这个笑得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也弯唇道，“我的名字很随便，他们都叫小梦。” “小梦……”叶开沉吟了一下道，“那你便跟着我了，放心吧，我不会要你当牛做马的，毕竟是个小 姑娘，哪里能让你做那样的事。” 凌有梦笑了笑，表情平静了下来，他慢慢道，“我做过很多这样的事。” 叶开一怔，“哪种事？” “当牛做马这样的事。”凌有梦道，“你不必在意我是不是个女孩子。” 叶开的目光落到了凌有梦的手上，这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少女，手上却有着许多的细碎的伤口…… 叶开的目光又一次落到凌有梦的手上，这次他的手白皙漂亮，和以前并不相同。 凌有梦道，“确实叫小梦，没有骗你，只是我全名叫凌有梦。” “凌霄的凌，江湖有梦的有梦。” 叶开慢慢重复了一遍，“江湖有梦。” 凌有梦弯了弯眉眼，“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都可以问，今日我不想骗人，你问什么只要我能说的，我都可以说。” “你方才说骗了我很后悔是真的还是假的？”叶开问。 凌有梦愣了愣，“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叶开点头，“我这次来找的是你，自然也只关心你的事。” 凌有梦觉得叶开有些怪怪的，他道，“后悔是真的，怕你寻仇。难过是假的，我既然已经骗了你，便不会再去想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愧疚，大抵有几分吧，谁让你对我那么好。” 闻言，叶开也不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最终还是露出那种熟悉的笑容道，“没有难过便好，你若是难过，我便不晓得怎么办了。” 凌有梦一直知道叶开这个人对人格外宽容，但是他没想到竟宽容到这种地步，他骗了这人这样久，这样惨，这人还说他不要难过才好。 凌有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日后，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再去骗别人了。”叶开又补了一句，“别人，不像我这样。” “更何况，如今离开了那个人……公子羽的掌控，你也不需要骗人了。”叶开认真道，“你跟我走，这样也不用担心有人追杀你。” 凌有梦笑眯眯道，“不行哦叶开，我现在的任务对象是傅红雪，跟你走了，公子羽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了。” “我已经骗过你一次了，自然不能连累你第二次。”凌有梦道。 叶开抿直了唇，他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傅红雪，“你的任务……” “跟着傅红雪，我才不会被怀疑呀。”凌有梦笑眯眯道，“我自然是要跟着他的。” “跟着我……” “你知道的，我没有武功，没有保命的本事。”凌有梦可怜地打断叶开的话，“傅红雪是我的目标，跟着他公子羽的人不会追上来，只会认为我在认真完成任务。” “就算是知道我擅自逃跑了，”凌有梦弯弯眼笑着，“傅红雪可以杀了他们呀，但是你不会，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一直给我找麻烦。” “我这人讨厌麻烦。”凌有梦看向傅红雪漆黑的刀，“所以若是能一劳永逸也不错。” 叶开怔住了。 “瞧，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无辜脆弱的小白花，你们都说了啊我是骗子，骗子怎么可能是好心人呢？”凌有梦又笑，“你现在可是后悔来找我了？” “无论你是不是骗子。”叶开的眼中好似燃着一簇火焰，“我来找的是你，你是狐狸，是骗子，还是傻子，都不影响。” 凌有梦：“……你才是傻子，骂人做什么？” 叶开：“……”酿好的情绪在这句话里又散了，叶开感受到了久违的无奈。 跟凌有梦在一起时，总是这样无奈。 同时叶开也欣喜着，至少与他在一起时的凌有梦，活泼的雀跃的，都是真实的。 “他们若是想杀你，我也会杀了他们的。”叶开这样郑重地道 。 凌有梦眨了眨眼偏头看向傅红雪问，“他们若是不杀我，追上来了你会杀了他们吗？” 傅红雪神色极淡，“会。” 凌有梦又看向叶开道，“你不会。” 叶开和傅红雪是完全不同的人，凌有梦也说过，但是这不能说谁对谁错，他们都没有问题。 叶开听见凌有梦这样说，愣了愣才说，“那我与你们一起走。” 傅红雪抬头看了叶开一眼，又看向外面的大雨，许久他才道，“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叶开道，“你能出现在这里，我也能出现在这里，何况我不是为你而来。” 傅红雪冷冷道，“你回来这一次，只会让公子羽的人发现你，然后怀疑凌有梦。” 叶开道，“我已做好准备带他离开。” 傅红雪眼里含着讥诮，“你用什么理由和身份带他离开？公子羽又凭什么让你带他走？”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其实和叶开在一起的那个月他确实是开心的，那是他这几年说谎说得最少的时候，因为面对叶开这个人，你不需要说谎他就愿意相信你的话。 当然和傅红雪在一起也不用说谎，你很难骗过他，不如一开始就说真话。 自从到了公子羽身边后，他对谁都在撒谎，无论是公子羽，燕南飞还是曾经骗过的那些活着或者已经死去的人。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不跟着你们岂不是更麻烦？” 叶开的声音打断了凌有梦的思绪，令凌有梦看过去。 傅红雪皱眉。 “你要和小梦去哪里？”叶开问。 傅红雪道，“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都是凌有梦在说，凌有梦说去哪他便去哪，不是因为听话只是因为他无处可去，有人说他便听着了。 凌有梦在一旁答话，“准备去边城，那里偏远，公子羽的人应当不会去哪里，当然既然有个傅红雪在，在他没有对傅红雪死心之前，公子羽的人去哪里都不奇怪。” 叶开微微皱眉，他觉得公子羽这个人很诡异，一开始的目标是他，后来是傅红雪，好像一直在寻找最厉害的那个人。 他问道，“小梦，你真的不能说为什么？” 当然是不能的。 凌有梦笑眯眯摇头，“我说了，说了之后我会死。” 叶开道，“你与我跟傅红雪在一起……” 凌有梦点头，“对，你以为这样他就杀不了我了吗？” 叶开沉默了。 凌有梦道，“所以为了活下去，如今自然不能说的。” 傅红雪看了凌有梦一眼，他知道，凌有梦这句话说谎了，尽管一开始凌有梦就说过，若是说了便会死，但是傅红雪还是看出来了，这句话凌有梦说的是假话。 既然不是因为自己，那便是因为他那个朋友燕南飞。 叶开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一瞬，他复又笑道，“总之都是个麻烦，那我们为何不解决掉这个麻烦再走。” 凌有梦看着叶开，他很平静：“我这人比较自私，我只想好好活着，不想主动去惹事。” 雨越下越大，雷鸣闪电交加，将外面劈得亮如白昼。 凌有梦又道，“若是没有必要，我日后也不会再回去了。” 叶开怔怔地看着凌有梦，对方的疏离都写在脸上，眉眼间都是冷淡之色，叶开意识到，凌有梦不想说这个话题。 叶开想，或许自己说的一句话，都在在小梦身上捅刀子。 他闭了嘴，一双眼只看着凌有梦不说话。 。 燕南飞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锦衣华服，英 第96章 天涯刀客（5） 雨下了一整夜。 天还没亮,傅红雪依旧是最先睁开眼睛的人，他一眼看去，便看见叶开的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一样,牢牢地抱着凌有梦。 傅红雪刀一伸，将叶开的手推了推。 叶开睁开眼，看向傅红雪，“你做什么？” 傅红雪面无表情问,“你在做什么？” 叶开顿了顿，看着面前的脸庞,心跳如鼓又有些口干舌燥。 他小心地松开手脚，离凌有梦和傅红雪都远了些。 而一直被温暖包裹的少年骤然被松开，打了一个哆嗦,翻了个身靠在了傅红雪身边,许是感受到热源，他抓住傅红雪的衣服然后滚进了傅红雪怀里。 主动靠进来的少年的身体温暖瘦弱又柔韧，甚至还带着一股靠得极近才能闻到的莫名香味，傅红雪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握刀很稳的手此刻却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 叶开睁大眼,又气势汹汹地将凌有梦从傅红雪怀里抱出来。 怀里的温暖一下子又消失了,傅红雪竟觉得有一分失落，大概他确实缺少温暖。 叶开道，“傅红雪，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傅红雪：“……”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不是凌有梦自己到他怀里的吗？ 傅红雪沉默了半晌才道，“这次见面，你倒是奇怪了不少。” 叶开：“……” 经历了冷,又经历了两个怀抱的凌有梦睁开眼,看着叶开的下巴,恍惚了一瞬又睁大眼。 他有些奇怪的开口，“叶开……你抱着我做什么？” 叶开猛地松开手，又忙把人抱紧怕他摔下去，最终才把凌有梦放下道，“你冷。” 确实有点冷，即便是晚春，一夜大雨也够冻人了。 凌有梦道，“多谢。” 叶开笑起来，“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谢的？” 凌有梦点点头，很正经地问，“但是你为什么要把我抱起来啊？” 叶开一哽，他看向傅红雪，傅红雪没有说话的意思。 “你看傅红雪做什么？”凌有梦问。 他的表情实在无辜，叶开直觉不想让凌有梦知道自己钻傅红雪怀里的事。 他坐下来道，“下了一夜的雨，冷得很，你还要睡吗？” 本来凌有梦还有困意的，这会儿困意散了不少，他道，“开始的时候我不冷的。” 叶开镇定道，“是吗？” 凌有梦点点头，“就像燕燕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那样，冷了我俩就抱团取暖，很暖和。” 叶开：“……” 傅红雪在一旁竟笑了一声，只是他的笑声听起来也格外的冷，似乎带着讥诮的味道。 “难怪。” “难怪什么？”叶开问。 难怪被叶开这样抱着睡觉也不会醒，原来是早就习惯了。傅红雪想。 凌有梦不明所以，不过也没有继续追问了，叶开这个人确实是个很乐观的好人，大概也是真的怕他冷。 三个人坐了一会儿，傅红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凌有梦，发现他已经在犯困了。 傅红雪道，“困了便睡。” 叶开看过来，笑道，“小梦，困了就睡吧，有我在呢，不会有事。” 凌有梦唔了一声，果真倒下去睡着了。 叶开微微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真是一点没变。” 傅红雪抬头看向叶开。 叶开道，“当初我与小梦一起时他便是这样。” 傅红雪声音低沉，“你与他一起时？” … 叶开是个居无定所的侠客。 他带着凌有梦之后问 ，“你想去哪里？” 凌有梦微微摇头，他的侧脸看起来温柔娴静，在叶开的眼中，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头上微微晃动的步摇如同少女那双漂亮的眼睛，晃在了他的心上。 “我不知去哪里，你要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叶开心头微动，他低声道，“那我们就在郊外，我知道郊外有一户人家，他家要离开了，我们可以将房子盘下来，然后先住下。” 凌有梦眉眼带笑，“我自然是听叶公子的。” 当时的叶开是真的觉得小梦是一个温柔的听话乖巧的女孩子，只是没几日他便发现小梦并不乖巧。 河里捉鱼，树上抓鸟，什么事情都要凑一凑热闹。 旁边的孩童们去找螃蟹小梦也要跟着一起。 小梦去不行，还非得拉上叶开一起。 “叶开，我们也可以抓螃蟹回来吃。”小梦拉上叶开的手，“我听那些孩子说，外面河边可多螃蟹了。” 叶开的目光移到相握的手上，微微红了红脸，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可是少女这般主动，莫不是对他有感情？ 现在再想想，想必是凌有梦完全没将自己当做女人，男人拉拉男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里的螃蟹有点小。”凌有梦捏着小螃蟹的钳子看向叶开，“我们可以做个麻辣小螃蟹。” 说要做麻辣小螃蟹的人是小梦，回来之后喊着好累的人也是小梦。 叶开无奈道，“若是累了，你就先休息一会儿，我来做。” 小梦眼泪汪汪，“可是你是我恩公，我说了要给恩公当牛做马的。” 叶开屈起手指头轻轻敲了敲小梦的脑袋道，“我何时要你为我当牛做马了？太阳底下晒了一上午，已经晒黑了，快睡觉去，做好了我叫你。” “疼。”凌有梦捂住额头可怜道，“可是，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辛苦劳作？” 叶开拉着凌有梦的袖子道，“来。” “做什么？” 叶开将人按到床上道，“休息一会儿。”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 “这副表情做什么？”叶开想笑，“让你睡觉又不是让你下地。” 凌有梦眨眨眼，“那我睡了？” “睡。”叶开点头。 凌有梦果真躺了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想来下河抓鱼，找螃蟹确实是累到了。 叶开失笑，喃喃道，“不是要当牛做马报答我？说睡就睡了。” … 凌有梦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雨也停了。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扫了一眼看向一旁的傅红雪问，“叶开呢？” “走了。”傅红雪淡淡道。 “走了？”凌有梦有些惊讶，随后又笑道，“看来他来这里是有别的事的。” “别的什么事？”叶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傅红雪，看你浓眉大眼的，怎么说话不说清楚，我那是走了吗？我分明是去找果子去了。” 凌有梦：“……” 傅红雪神色冷淡，完全不在尴尬的。 叶开兜了一兜的果子回来，看了一眼傅红雪，又看向凌有梦笑道，“小梦，来吃。” 凌有梦眨眼，他发现叶开换了衣服，不仅换了身衣服还换了鞋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这么早……实在是辛苦你了。” “你早上不吃东西会不舒服。”叶开道，“附近没有人家也没有集市，我便出去找了些果子来。” 凌有梦微微怔了怔笑道，“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叶开正色道。 他丢了果子给傅红雪道，“吃了好上 路。” 凌有梦：“……”这话好像在说，吃了好送死一样。 傅红雪接住了，他看了一眼微微皱眉，“歪瓜裂枣。” “有吃的就不错了。”叶开道。 凌有梦点头，他道，“傅红雪，吃的，是不可以嫌弃的。” 傅红雪：“……哦。” 他这声哦透着冷漠，凌有梦看了他两眼却笑出了声。 傅红雪皱眉，“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凌有梦道，“吃完了我们就快走吧。” “我方才还给马喂了草。”叶开看着凌有梦，好似在邀功求夸奖一般。 凌有梦笑眯眯道，“辛苦你了。” 叶开轻咳一声，“不辛苦。” 他露出了他腰间的玉佩道，“小梦你还记得吗？这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凌有梦盯着那枚玉佩看了两眼，陷入了沉默。 定情信物？他怎么记得不是这样的？ 那时凌有梦与叶开难得入一次城，入城那日正好是端午节。 “我们只是来买糯米包粽子的。”凌有梦瞪着叶开手里大大小小的胭脂水粉，整个人陷入了窒息，“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为什么不喜欢？”叶开把口脂递到凌有梦面前，“这个颜色鲜艳，你涂上肯定特别漂亮。” 凌有梦麻木道，“我天生丽质，不施粉黛也漂亮。” 叶开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想为我省钱，你放心吧，我有钱的，不需要你为我在这上面省，你喜欢就买，可以买好多回去慢慢试。” 凌有梦冷漠道，“真的不喜欢。” “方才那个女子进去时，你看了许久，一定是喜欢的，不用骗我。”叶开道，“今日回去我替你画，这么一些东西，我买得起的。” 凌有梦：“……” 他和叶开简直无话可说，他道，“既然你送了我东西，那按照礼节，我也该送你。” 叶开笑道，“你想送什么？” 凌有梦随手从怀里取出来一块玉佩，“这个给你。” 叶开握住玉佩怔了怔，“这玉……”是怎么来的？ “不要？”凌有梦问，“不要就还给我吧，我典当了还能有些钱。” “我要！我要！”叶开一把握住，把方才的怀疑也忘在了脑后。 所以……凌有梦怀疑地看着叶开，“定情信物？” “定了友情的信物！”叶开改口。 凌有梦哦了一声道，“你今日穿这么端庄做什么？” 叶开转了一圈，又摸了摸头发，笑道，“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凌有梦奇怪道，“但是你为什么要穿这个？你是不是要去见什么人？” 叶开：“……” 傅红雪看了这许久，终于吐出四个字来，“孔雀开屏。” 还失败了。 第97章 天涯刀客（6） 直到远离了破庙,叶开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表现得不明显。 他实在没忍住道，“傅红雪，你方才是不是笑我了？” 傅红雪抬起他苍白的脸看过来,神色漠然，“没有。” 凌有梦举手，“我作证，他没笑你。” 叶开：“但是你笑我了。” “难道不值得笑吗？”凌有梦没忍住,又笑了，“你竟特意换身衣裳,打扮得整整齐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见你对象。我分明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昨日都那般正常，怎么今天早上就……” 凌有梦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孔雀开屏四个字，他笑了半晌瞧见叶开的神色，又赶紧收了笑声。 叶开：“……” 叶开有点委屈，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有些人天生是木头，我总不能指望他突然变成聪明人。” 凌有梦反思了一下道，“你说的木头，是我？” 叶开道，“有时候又确实很聪明。” 凌有梦：“……” 凌有梦叹道,“看来,我确实不够聪明。” 他这样说着,眼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之意，表情却又如平常，看起来反而更加委屈可怜。 叶开见此忙道，“我说的不是你，是傅红雪。” 傅红雪：“……” 傅红雪面无表情地看向凌有梦道，“他说的就是你。” 凌有梦摇了摇头，快马走了几步，将两人甩在身后，声音中透着疲惫，“不必再说了，我都知道的。” 傅红雪：“……” 叶开骑马赶了上来道，“小梦，我是不是又戳中你的伤心事了？你别难过，我以后再也不胡说了。” 傅红雪：“……”叶开确实如凌有梦所说，挺可怜的。 凌有梦回过头，眼角已经泛红了，他道，“我聪明吗？” “你当然聪明，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叶开坚定道。 凌有梦弯了弯唇，笑容明媚，“哦～” 叶开：“……” 傅红雪从叶开身边经过，声音冷淡，“也不知谁是木头。” 叶开：“……” 。 行了好几日路，凌有梦三人总算是看见了一家客栈。 一旦看见客栈便说明此处来往的人一是很多的。 本应如此……这个客栈的人着实不多。 凌有梦这几日骑马骑到腿都疼，他十分怀疑自己大腿内侧被磨破皮了。 傅红雪见他走路姿势不对，微微皱了皱眉，伸出手道，“需要扶一下吗？” 傅红雪主动帮人实在不多见，凌有梦笑道，“多谢。” 晚了一步的叶开，“……等等我啊。” 凌有梦坐到床上，脱了底裤看，果然红肿破皮了。 “凌有梦。”屋外传来傅红雪低沉冷淡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可以。”凌有梦撩了衣袍道。 傅红雪进来之后关了门，他手里握着一只瓷瓶道，“我见你走路不便，应当是骑马时间太久受伤了。” 凌有梦苦笑，“确实是。” “所以给你带了药来。”傅红雪道，“受伤了若是再赶路怕是不便。” 凌有梦接过药瓶道，“多谢。” “可需要我帮忙？”傅红雪又问。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给我送药已经是帮了我，上药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傅红雪顿了顿道，“好。” 他说着好却没有出门。 凌有梦奇怪问，“怎么了？还有事吗？” “看看严不严重。” 傅红雪道。 凌有梦撩开袍子，“也不是很严重，只是……” 少年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有红肿便格外明显，看起来十分吓人。 傅红雪抿直唇道，“我帮你上。” 凌有梦笑道，“不必。” “这个地方，不方便。”傅红雪道，“而且你大概怕疼，下不去手。” 凌有梦：“……”确实会有点。 “都是男人，你应该不是在害羞。”傅红雪补了一句，“伤好了，好赶路。” 凌有梦苦笑道，“那便麻烦你了。” 傅红雪坐了下来，他接过凌有梦手中的药瓶，然后道，“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傅红雪不说还好，一说还没开始上药凌有梦已经有些紧张了。 傅红雪轻轻拍了拍凌有梦道，“放松。” 凌有梦道，“你别说话我就放松了。” “我听叶开说，他为你描眉？”傅红雪突然开口道。 “描眉？”凌有梦愣了愣，随即脸上带着慈悲之色，“他岂止是描眉了。” 端午节那日，买了胭脂水粉回去之后，叶开便兴致勃勃要给凌有梦上妆。 “我们应该先包粽子。”凌有梦指了指灶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先不着急。” “画完了再去包。”叶开道。 凌有梦：“……”他只想逃离这堆胭脂水粉。 叶开又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画得漂漂亮亮的，做最漂亮的女孩子。” 凌有梦：“我谢谢你啊。” “不用谢。”叶开嘴角上扬，“我虽然没画过，但是我见别人画过，所以你放心。” 凌有梦：“……”他只觉得叶开不靠谱极了。 叶开坐在凌有梦面前，画得极为认真，只是他画着画着便有些分神，眼睛不自觉地落在凌有梦的眼睛上。那双眼睛极为灵动漂亮，像是有着一簇星辰，眼波流转间能让叶开心神恍惚。 只有凌有梦痛苦的世界达成了，他终于忍受不了叶开不知道是不是描眉的动作了。 凌有梦：“叶开，你画到哪了？” 叶开陡然回神，看着面前被画粗眉的少女，心虚的拿湿帕，“差一点点，等一下。” 凌有梦：“……” 这次叶开正经了些，给凌有梦画了眉，只是涂了唇脂，他又开始恍惚。 凌有梦看他神色不对，张口，“叶开。” 艳丽的唇一张一合，仿佛最上好的菜肴在邀请人品尝一般。 “叶开！” 叶开猛地回过神，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苦笑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凌有梦抽了抽嘴角问，“可以了吗？” “可以了！”叶开很满意，“我就知道，这些胭脂极为适合你。” 凌有梦看了一眼镜子，被镜子里艳俗的人气到失语，他开始怀疑叶开眼睛有点毛病。 “你管这叫适合？” “别人可能不行，但是你刚刚好。”叶开十分直男。 凌有梦：“……你看过？你会画？” 傅红雪听到这里，淡淡道，“他身边以前确实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姑娘。” 凌有梦哇哦一声，“青梅竹马。” 傅红雪给凌有梦把药抹开，在凌有梦的吸气声中道，“那女孩很喜欢他。” 凌有梦分了分心神，“两情相悦？” 傅红雪的手指不慎碰到了凌有梦大腿上雪白的肌肤，他手指一僵，又不着痕迹地蜷缩了一下，“我不知是不是两情相悦，叶开说的见人画过，应当是她。” “看来关系亲密。”凌有梦点了点头，“即便不是两情相悦，对叶开来说 她也不同。” 傅红雪抬眸看了一眼凌有梦道，“但是叶开不会为她描眉。” 凌有梦笑了笑，“大概是年纪尚幼，还没有开窍。” “你很在意？”傅红雪问。 “没有啊。”凌有梦奇怪道，“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我以为，你对叶开不同。” “确实有一些，不过叶开见我是个男人后跑得那么着急，整整大半年不见，想必也是不喜欢男人的。”凌有梦笑道，“情爱于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日后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吃饱喝足穿暖不用逢人便说鬼话……有人陪或者没有陪都可以。” 傅红雪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道，“可以了，伤口别沾水。” “多谢。”凌有梦撩下袍子笑盈盈道。 傅红雪站起身，“既然上好药了，我便走了，这两日便先在此处休息，等伤好了我们再走。” 凌有梦道，“好。” 傅红雪走了，他依旧走得很奇怪，但是凌有梦已经看习惯了，这只脚并不会影响到傅红雪什么，他的刀依旧是最快的。 傅红雪关上门，凌有梦才躺在床上。 大腿上了药，火辣辣的疼变成了冰冰凉凉的疼，不过按照傅红雪所说，不过两日便好了。 他离开也有好一段时日了，不知道燕南飞那边怎么样，又或许，燕南飞已经知道自己骗他的事了。 凌有梦闭上眼想，即便是知道了也没关系，他和燕燕不同，他和燕燕想要的也不一样，他们可以同患难，但是不能以这种方式共富贵。 燕燕，喜欢权力与华贵的生活，但是他不喜欢。 若是能杀了公子羽……凌有梦想着便睡了过去。 燕南飞躺在美人榻上，他旁边便是一个美人，美人笑意盈盈为他斟酒，又看向他腰间的剑，温柔道，“燕公子这把剑一直带着。” “自然带着。”燕南飞道。 “那我可以看一下吗？它看起来好漂亮。”美人问。 燕南飞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来，“这把剑还是不看比较好。” 美人怔怔道，“为何？” 燕南飞摇了摇头，又饮了一杯酒，他喃喃道，“普天之下，除了我，只有另一个人可以握这把剑可以看这把剑，但是他不愿意。” 美人轻声道，“这样美的剑，竟有人这样不知好歹。” 燕南飞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向那美人道，“出去。” 美人愣住，“燕公子？” “这里不需要你了，出去。”燕南飞声音极冷，“非要我亲自请你离开？” 美人眼眶含着泪掩面，燕南飞却看都不看一眼，他兀自斟酒听着美人关了门。 他摸着腰间的软剑，又想起凌有梦抗拒这把剑的动作，他高高兴兴地和凌有梦分享，但是凌有梦却说自己不喜欢。 不喜欢也没关系，他藏起来，小梦看不见的。 燕南飞怔怔地看着房梁，小梦已经离开好一段时间了，他许久没见他了，实在好想他。 “应该去找他才对。”燕南飞喃喃道，“他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若是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第98章 天涯刀客（7） 燕南飞说走便要走,他与公子羽说要去接应凌有梦，公子羽答应了。 燕南飞知道公子羽怀疑他，但是他也知道，在没有找到新的替身之前,公子羽依旧需要他。 他实在无法忍受小梦离他太远了,太远了,他看不见也听不到消息，他整日为此担心着,怕小梦被人欺负，尽管他知道，现在这样的可能性极小。 小梦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需要燕南飞保护的小孩了，他可以独当一面,可以离开燕南飞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燕南飞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在他眼里，凌有梦从始至终都是躲在他身后，揪着他的衣角叫燕燕抱抱的小梦。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和小梦分开，只是迫于公子羽逼迫小梦做事,他不得不送走小梦。 以后不会再见了？这是绝不可能的。 燕南飞骑上马，向着城外而去。 。 旁边的房门嘎吱一声,傅红雪走出来看着站在凌有梦房前的叶开问,“你做什么？” “小梦怎么睡得这样早？”叶开奇怪道,“平时这个时候他应当精神不错。” “赶路赶多了，腿受伤了。”傅红雪道。 “他腿受伤了？”叶开微微睁大眼，“哪里受伤了？怎么受伤的？” 傅红雪一顿,“你没看见？你不知道？” 叶开：“……我拴马进来得晚啊。” 傅红雪点了点头道,“骑马骑多了,腿磨破了。” 叶开皱了皱眉，心疼道，“上药了吗？” “上了。”傅红雪平静道。 “谁……”叶开一怔，“你替他上的药？” “是。” 叶开后退一步看向傅红雪道，“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热心肠的人。” 傅红雪道，“是。” 叶开低声问，“你是不是喜欢小梦？” “你喜欢丁灵琳吗？”傅红雪问。 “为什么这样问？”叶开奇怪道，“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从未有过别的心思，何况如今她已有归宿。” 傅红雪沉默了半晌又问，“那你喜欢男人？” 叶开看了一眼凌有梦的房门道，“走吧，下去聊聊。” 傅红雪跟着叶开下楼了，自从身世真相出来之后，他们很少见面，更不用说这样聊天。 叶开吃了一粒花生米道，“我从未想过我会喜欢一个男人。” 傅红雪道，“为何喜欢他？” 叶开慢慢开口，“我一直以为他是女孩子，我对他动心的时候还是以为她是女孩子。” 端午节之后不久，叶开便发觉自己对凌有梦动心了。 他觉得若是一辈子和小梦一起住在这间小屋，上树掏鸟窝，下河抓鱼找螃蟹，闲暇时一起坐在屋顶看星星也很好。 这个少女并不温柔体贴，也不勤快能干，反而大大咧咧，她甚至还有些坏，把周围的小朋友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都喊着她梦姐姐。 但是叶开就是喜欢，喜欢这种东西是很不讲道理的，有的人即便认识十多年他也不喜欢，有的人不过短短半个月他便喜欢得不得了。 喜欢到他觉得这辈子非她不可了， 但是他还不敢和凌有梦说，他无法确定凌有梦是什么心思，所以他便忍不住想对她好一点，希望她能有一点动心。 夏至那日，叶开特意买了酒壮胆，要和凌有梦告白。 他并不知道凌有梦酒量不怎么样，便让凌有梦喝了。 凌有梦喝了一杯酒后便抱着酒瓶听叶开说话。 叶开道，“我喜欢你。” 他说得很直接，凌有梦微微睁大 双眸看着他，似是有些吃惊和茫然。 “小梦，我喜欢你。”叶开又看着凌有梦的眼睛重复了一句，“我想和你成亲，想带你回去见师父，想与你白头偕老。” 凌有梦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凌有梦微红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叶开心动的同时，凑过去碰到了他的嘴角。 但是凌有梦转过头来，接住了他的吻。 这个吻让叶开惊喜万分，喝了酒的青年得到喜欢的人回应哪里能忍住，他将人拥入怀中，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答应我了？你是不是要与我成亲？” 凌有梦轻轻地呜咽了一声，在叶开眼里这便是回答，他从眉心亲吻到鼻尖，最后停留在唇上。 他的手碰到了少女粉色的衣裙，却意外碰到了一个不应该存在于女孩子身上的东西。 当时，叶开脑子都蒙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心心念念想娶的女子，竟是个男人。 凌有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面色潮红，叶开才知道他喝醉了，一杯酒便醉了。 叶开声音艰涩道，“小梦……你是男人？” 凌有梦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怔怔地看着叶开的脸，从叶开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脸色骤然苍白的自己。 叶开听见凌有梦的声音，他说，“是啊，我是男人，我骗了你。” 少女婉转的声音变成了少年的声音。 叶开一下子推开了凌有梦，他的酒也醒了，他看着凌有梦的表情，心头慌乱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没想到……” 他说不下去了，转身匆匆离开。 叶开的脑子很乱，乱到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梦，他想，不应该是这样的……从头到尾，他都在骗自己吗？ “你便这样将他丢下了。”傅红雪道。 叶开摇了摇头，苦笑道，“第二日我又回去了，但是他已经不在那里了，那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却对他一无所知，甚至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是真是假。” 傅红雪道，“那你为何又要回来？” “我在外面待了大半年。”叶开叹了口气，“我每天都在想，这个人是不是骗我的，那日吻我还是想骗我还是真情流露。” “但是我无法否认，即便知道了他是个男人，我还是喜欢他。” 傅红雪喝了水，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你这次来找他……” “我要他实现自己的诺言，我要带他去见师父，我要与他成亲。”叶开坚定道。 傅红雪看着杯中的清水道，“他可愿意？” 一听这话，叶开得肩又沉了下来，他叹道，“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敢说也不敢让他知道我回来找他是因为喜欢他。我不知道，那晚我推开他将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他若是喜欢我，他一定会很难过。” 傅红雪低声道，“难过或许有一些，但是不会很难过。” 叶开怔住。 “情爱于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不是他的全部，他最想要的是自由。”傅红雪慢慢道。 叶开道，“与我在一起，他会很自由。” 听见这话，傅红雪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来，他问，“你觉得，他会回头吗？” 叶开看着傅红雪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 客栈里养了鸡，天还没亮，鸡就开始叫起来了。 凌有梦堵耳朵没用之后崩溃地爬起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客栈人不多了。 这个客栈的鸡这样叫起来，客人根本不能好好休息，谁愿意来啊？ 门外叶开敲了敲门，“小梦，醒了吗？” “醒了。”凌有梦有气无力道，“可以进来，替我收 尸。” 叶开吓了一跳，破门而入道，“怎么了？” “鸡……”凌有梦手指颤抖，“这些鸡，不让人睡觉。” 叶开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他道，“我还以为怎么了，公鸡打鸣说明天亮了。” “你自己看看，天亮了吗？”凌有梦慢吞吞问。 叶开无言以对。 “你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凌有梦又问。 叶开道，“我来看看你，你昨天睡得早，我听傅红雪说你受伤了，我不知道。” 他脸色有一抹愧疚之色。 凌有梦笑道，“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你不必来看都可以。” 叶开着急，“我怎么能不来看看？” 凌有梦有些诧异，“就是很小的伤，昨日傅红雪都替我上过药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叶开道，“我当然是要放在心上的。” 凌有梦抬头，叶开嘴角又带了一抹笑意，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凌有梦有些无奈，“大早上的，你别在这坐着。” 叶开道，“那我坐远一点。” 他说着坐远一点，果然坐到桌子旁边去了。 凌有梦面无表情地看着叶开，在叶开的笑容中又没忍住笑了一下，“我不是让你这样挪。” 叶开瞧着凌有梦的笑问，“你还怪我吗？” 凌有梦一愣，“怪你什么？” 叶开道，“怪我那晚丢下你。” 凌有梦又笑了，“我为什么要怪你啊？本也是我先骗了你，你有那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叶开静静地看着凌有梦，许久才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难过？” 凌有梦眉眼弯弯，“那个时候可能是有一点，但是难过于我微不足道，但是更多的应该是害怕，害怕被你一怒之下杀了，也害怕回去之后接受惩罚。” 叶开心底有些涩然，“我那时，确实是被吓到了，所以慌不择路，我想我肯定伤害到你了。” “没有没有。”凌有梦忙道，“你没有伤害我，我确实是有一点喜欢你，但是这点喜欢在生命前面显得很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直觉得自己伤害我才会来找我，其实没有这样的事，分明是我伤害了你才对。而且那件事……如今我也已经忘了。”凌有梦见叶开表情，怕他多想，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想法，如今我不会喜欢你了。” 听见这句话的叶开却脸色苍白起来，凌有梦甚至觉得他此刻的脸色大概比傅红雪还要白上几分。 见他这副表情，凌有梦微微皱眉问，“叶开，你怎么了？” 第99章 天涯刀客（8） 他怎么了？ 我不会再喜欢你了。凌有梦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自然带着几分对他的宽慰,没有丝毫留恋与难过，就如同他所说，真的不喜欢了。 所以那个时候小梦是真的有喜欢他的，否则怎么会在醉酒之后与他亲吻,又怎么会那样乖巧地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里。 只是自己将他推开的动作太过伤人了。 叶开声音艰涩,“你回去之后,可有被处罚？” 凌有梦道，“没有,我反而应该谢谢你，因为做你的任务失败后，公子羽有整整半年没有再让我去说鬼话忽悠人了。” “他当时只问了我一句话。”说到这凌有梦却怔了怔。 “他问你什么？”叶开不由追问。 “他问我，是不是对你动心了。”凌有梦叹气,“我本可以骗他的。” “你没有骗他，你承认了。”叶开喃喃道。 “对。”凌有梦道，“我承认了，他却只告诉我，休息一段时间将你忘了再出任务。” 这确实有些奇怪，但是对于凌有梦来说刚好可以休息一段时日。 叶开微微闭了闭眼,如今凌有梦用这样自然的态度和声音说出来，便是真的不放在心上了。 不过叶开没有气馁,他也笑道,“你如今是真的将我忘了？你那日见我,躲我做什么？” “怕你在这大半年越想越气，如今终于受不了了要来找我秋后算账啊。”凌有梦笑道，“只是我没想到,你竟不是……” 叶开叹气,“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那倒没有。”凌有梦弯弯唇,“只是谁让时间那么巧。” 叶开笑了一声站起来，“天还没亮，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凌有梦微微点头，看着叶开出去之后若有所思起来。 难道叶开对他还有什么想法？ 应该不会吧，被自己骗得那样惨，如果真的是对他有想法，那不是有点毛病吗？即便叶开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也不至于这样……吧？ 这样一想，凌有梦又放心了。 等到天大亮的时候凌有梦才慢吞吞的下了楼。 这会儿客栈里的人多了起来，不过凌有梦没看见叶开和傅红雪的身影。 他在一旁坐下来倒了杯茶等着两人。 “掌柜，要一间上房。” “要最好的，被子要鸭绒被，我们家少爷都是用这种被子。” “还要最好的茶水，不能苦不能腥不能甜。” “最贵的酒菜。” 小二擦了把脸赔笑道，“几位客官，小店就一小客栈，哪里来鸭绒被这种被子？” “这都没有？” “这些都没有开什么店啊？” 看起来不像住店，倒像是找茬的。 凌有梦抬头看了一眼，见一锦衣华服的人身后跟着两个小厮站在门口。 凌有梦没有多看，他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他抿了口茶，又看了一眼楼上没发现有人下来。 那人的视线在客栈里头转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穿着紫色衣袍的少年，唇红齿白，抬起的那双眼如同话本中勾魂摄魄的精怪，在这间灰扑扑的客栈格外显眼。 他脸上带着笑，抬脚就向这少年走来。 “这位公子，一个人？”他在凌有梦面前坐下，折扇一开，露出一个自认为风度翩翩的笑容来。 凌有梦抬头微微眨了眨眼，“你……在跟我说话？” “在下……” “等等。”凌有梦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微微笑道，“我并不想知道你是谁。” 锦衣男子笑容一滞， 可是面前的少年实在太好看了，他原谅了他这点失礼。 “你这里，有人坐的。”凌有梦含笑道，“我不是一个人。” 锦衣男子又笑道，“无妨，他们还没来，我请你喝酒如何？” “不必了，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凌有梦道，“但是我不擅长饮酒。” “行走江湖哪有人不善饮酒的。”锦衣男子招了招手。 他身后一个小厮俯身下来问，“公子，怎么了？” “去，要好酒。”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凌有梦，“不知公子可婚配？” 凌有梦：“年纪尚幼，尚未婚配。” 锦衣男子眼睛一亮，“不错，我也未曾婚配，既然如此……” “公子，你不是有了三房小妾……”身后另一个小厮喃喃。 锦衣男子反手给了那小厮一掌怒道，“胡说八道毁我清白。” “是是是。”小厮委屈地捂着脸。 凌有梦：“……” 锦衣男子又看向凌有梦笑道，“我对公子一见钟情，甚是喜欢，若是公子愿意，我愿意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公子回家。” 凌有梦没忍住攥紧手，想给对面的人一拳，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公子，我是男人，不考虑这个。”凌有梦微笑道，“若是没事的话，公子还请闭嘴。” “怎么会没事呢？”锦衣男子道，“我说了，我想娶你。” 凌有梦道，“那我走，公子慢慢坐。” “你别走啊。”那锦衣男子就要站起来跟上，“你等等我。” 凌有梦：“……”他觉得这个人好像听不懂人话。 凌有梦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手撑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锦衣男子，“公子，若是想请我喝酒，想娶我回家，只是请喝酒可不够，毕竟干巴巴地喝酒多没意思。” 美人一笑，锦衣男子只觉得飘飘欲仙，他忙问，“你还要做什么？本公子别的都没有，就是有钱。” 凌有梦眉眼弯弯，温柔道，“公子应当听说过天山雪莲，它的花瓣上化的露水是我最喜欢之物。” 锦衣男子并未听说过什么天山雪莲，他低咳一声，“不错，那确实是好物。” “我将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 锦衣男子心领神会道，“我这就差人去找。” 凌有梦微微一笑，“除此之外，我还喜欢昆仑山脉的雪煮茶。” “昆仑山脉？”锦衣男子逐渐察觉不对劲。 “茶要杭州西湖的龙井，清晨采摘的。” 锦衣男子微微皱眉，“杭州离这里……” “做不了吗？”凌有梦垂下眼帘来，显得无辜又可怜，他声音极低，“我自幼都是这样过来的……” “应当是没问题的。”男子严肃道，“我家财万贯，不过区区龙井和山雪。” 凌有梦伸出手倒了杯茶道，“我用的香是由九九八十一种花酿成的香水。” 男子的目光落在凌有梦的手上，连连点头，“可以，都可以，你说了算。” 说着，他没忍住伸出手想要去握凌有梦的手，“公子这手真是比昆仑山脉的雪还要白。” 凌有梦还没来得及缩回手，一阵破风声响起，一把飞刀直直的穿过锦衣男子手前，却未碰到男子分毫。 男子被吓得一个哆嗦大叫，“谁？是谁在暗算本公子？” 凌有梦回头见叶开脸上带着笑道，“小梦。” 傅红雪抱着刀站在一旁，神色冷漠。 “是你们？”那男子站起来瞪向叶开和傅红雪，“是你们谁动的手？” “是我。”叶开走过来，握起凌有梦的手，“我看看，我的刀 第100章 天涯刀客（9） 明月心站在铜镜前问,“你让燕南飞走了。” 公子羽扣上面具，从铜镜里面出来。 他道，“他既然要去那就让他去。” 明月心道，“你可是知道他替凌有梦筹谋,只为了让凌有梦离开。” “自然知道。”公子羽咳嗽了两声道,“我也知道,他们到哪里了。” 明月心摇了摇头，“你觉得,叶开和傅红雪会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他们？” 公子羽道，“没有人跟着他们。” 明月心一怔，“那……” “你觉得燕南飞能忍受，自己从小到大保护的人投入他人怀抱？”公子羽面具下的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他不能，他再如何装得大度，也是一个有着私心的普通人。” 明月心道，“凌有梦那样骗他，他竟还不在意？” “是不是在意我们不知道。”公子羽淡淡道，“但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我们只需要做那个渔人就行了。” 。 “前面又有人被抢劫了？” “那伙强盗实在是可怕，我们还是绕路吧。” “听说村子里大力家的女儿已经被抢去一直没能回来,我怀疑已经……诶……” 旁边的村民满脸恐惧,急匆匆地从凌有梦三人身旁经过。 凌有梦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村民又看向叶开和傅红雪,“我们要从前面走。” “这里是最快的路了。”叶开道，“若是绕路，我们今日便赶不到下一个落脚点了。 傅红雪道,“走吧。” 看了一眼凌有梦,叶开道,“放心吧，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凌有梦乐了，“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只是匪徒罢了，只是匪徒意味着人多，会很麻烦。” 傅红雪冷冷道，“若来惹事，全杀了。” 凌有梦：“……不过听村民们所说，这些匪徒确实是作恶多端，杀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叶开微微思索了一下道，“我们可以报官的。” 凌有梦：“……”他没想到叶开一个江湖人会想到这种操作，属实是江湖人中的一股清流，他竟然都没想过。 傅红雪：“……” 叶开问，“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凌有梦摇头笑了笑，“我只是，没想到。” “不过你师父是探花郎，本也不是嗜杀之人，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凌有梦道，“我……” 他竟然觉得杀了也没关系，他确实变了许多。 模模糊糊的，他甚至已经忘记了最开始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的。 他隐约记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他那个时候却又如同一个真正的幼童，若非有燕南飞的保护，或许他已经成为了那群恶人的盘中餐，又或者早已不知死在了何处。 他当时为什么向燕南飞伸出手呢？他为什么相信一个五岁的孩童呢？那个时候他那么小，为什么现在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好奇怪。 凌有梦微微沉默了一会儿笑道，“走吧。” 觉察到凌有梦的情绪不对，叶开和傅红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了。 凌有梦并三人没有遇到那群匪徒，大概是刚结束了一单便没有准备再下山了。 正好碰上中午，三人便决定就地休息一会儿，正好有水，也方便。 叶开咬了一口饼子看着凌有梦，凌有梦看过去问，“你做什么？” 叶开问，“你还难过吗？” “难过？”凌有梦有些意外，“我什么时候难过了？” 叶开道，“刚才。” 凌有梦回忆了一下 笑了起来，“你们刚才这么久不说话是因为觉得我难过了不知道说什么？” 叶开点头。 凌有梦道，“我没有难过，现在的生活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哪里会难过。” 叶开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若是有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讲出来。” “没有不开心的事情，放心吧。”凌有梦拍拍叶开的肩，“如今的我每时每刻都是开心的。” 叶开叹气，“我总担心你不说出来，到时候闷着出问题。” 凌有梦实在没想到叶开想的那样远，他道，“那不可能的。” 傅红雪皱了皱眉道，“有人来了。” 凌有梦：“……” 每次傅红雪说这四个字他都怕得很。 叶开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不止一个人。” “拿了武器。”傅红雪脸色极冷。 凌有梦道，“是那群匪徒。” “我们也没有东西给他们劫啊。”凌有梦道，“他们来劫我们岂不是更容易送命？” 傅红雪握紧了手中的刀，漆黑的瞳孔看向来人。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发现，前面摇着扇子的锦衣男子竟是昨日在客栈调戏凌有梦的人。 他是匪徒，难怪昨天去客栈的时候一副找茬的样子。 凌有梦敛眉。 “又见面了小美人～”锦衣男子摇着扇子乐道，“我说了会找人来救你，如今人我找来了，你该跟我回去了。” 凌有梦此刻没耐心与这人周旋了，他后退一步躲在了傅红雪身后。 傅红雪抬起眼来，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匪徒。 “你以为今日我还会怕你？”锦衣男子冷笑一声。 凌有梦没忍住探出头来，“你可知他是谁？” “二当家，他们威胁你。”身后的小厮又道。 被叫做二当家的锦衣男子瞪了小厮一眼，道，“不管他是谁，今日经过了我的地盘，便要拿东西来换。” “要么钱财……”二当家上下打量了一眼一身黑衣的傅红雪又看了眼穿着极为随便的叶开，最后视线落在凌有梦身上，“想必你们是没有钱财的，要么留下人来……” “我也不要你们的命。”二当家摇了摇扇笑容满面，“把这位小美人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 叶开冷笑一声，“想要人？也不问问我手里的飞刀同不同意。” “飞刀？”二当家叹气，“昨天你就是用这个吓唬我的，你以为我真怕啊？你又不是李寻欢我怕什么？” 凌有梦没忍住又道，“他确实不是李寻欢，但是你可知他是谁？” 二当家深情款款地看着凌有梦道，“小美人你说，无论是谁，今日都别想阻止我带走你。” 凌有梦轻声轻语，“既然你要我说，那我就说了。” “你说。” “他。”凌有梦指了指叶开道，“叶开，你既然知道李寻欢，应当也知道叶开才对。” 二当家脸色一变。 凌有梦又扯了扯身前傅红雪的衣裳道，“这位，傅红雪，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 二当家的视线移到傅红雪身上，笑容霎时从勉强到大笑，“傅红雪？谁不知道傅红雪是个瘸子？你们要装谁不好？装傅红雪，我还当真以为你们是叶开了，原来竟是骗我的。” “对了，我还听说傅红雪有癫痫症，要不然现在演一个给我看看？” “你们要是傅红雪和叶开，我还是公子羽，哈哈哈。” 凌有梦皱眉，只觉得这人说话可真是怪恶毒的。 叶开也皱起眉来。 傅红雪在二当家说出他是个瘸子时便已经沉下脸来，听见癫痫 症三个字时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冷酷与无情。 他甚至没有多言，那把刀极快地将大笑的二当家一刀毙命。 鲜血流了一地，那二当家的笑还留在脸上，他不可置信地低头，似乎是想看看伤口，最终徒劳的，倒了下去。 身后的匪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恐惧得不得了，顿时如飞鸟散尽一般，跑得一干二净。 傅红雪收了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握着刀进了林子里。 凌有梦一怔，正准备跟上去，却被叶开拦住了。 叶开抓着凌有梦的手腕道，“小梦，你现在不要去。” 凌有梦轻轻地推了推叶开的手低声道，“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手心的温度空了下来。 叶开握紧手，怅然若失，他怔怔地看着凌有梦跟上去的背影，自重逢以来，心底第一次有了一些不安。 傅红雪没有犯病，但是他觉得自己距离犯病也不远了，他只是靠着树干滑下去，然后喘着气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叶看着天空。 他已经快要忘记自己还有病，一个他觉得恶心的，见不得人的病。 身后的脚步声实在是太过清晰，在他身后停下了。 傅红雪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犯病的样子，更不想让凌有梦看见。 凌有梦道，“我来看看你。” “没什么可看的。”傅红雪闭上发红的双眼，“我并没有犯病，你不用担心我突然发疯。” 凌有梦抿直唇角，低声道，“你不用对我说这种话，既然我接近了你，那么你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傅红雪竭力克制自己翻滚的内心，他道，“不必再说了，回去，回到叶开身边去。” 凌有梦绕过树干，在傅红雪面前蹲下。 他看见了傅红雪苍白的脸和猩红的眼，看起来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魅，又像传说中的吸血鬼。 傅红雪别过头，不愿看凌有梦，他也不想看到凌有梦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来。 凌有梦道，“你放心，我不会同情你也不会可怜你。” 傅红雪道，“我也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需要。”凌有梦伸出手，将傅红雪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他看着这张英俊深邃的苍白面孔，温和道，“我只是想作为一个同行之人给你一个安慰。” “我不需要安慰——” 少年拥抱了他，傅红雪睁大眼，其他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茫然的无措地抬起手又放回去。 今日的阳光极好。 为了复仇而生的傅红雪，在黑暗中长大的傅红雪，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觉得自己可笑的傅红雪，突然觉得，他好像被太阳拥抱了。 第101章 天涯刀客（10） 傅红雪为什么叫傅红雪,是因为他出生时雪是被染红的，所以他叫红雪。 他的前半生就是为了复仇而生，他从来没见过太阳,不知道阳光是什么样的。 他一闭上眼就是那个人的声音，她说他是复仇的神…… 复仇,复仇,永远都是这两个字。 他为什么要留下凌有梦在身边,不过是觉得这个少年与他同病相怜,都是身不由己之人。 但是不一样，这个少年,即便是身处黑暗心依旧向往着光明，与傅红雪不同的,傅红雪的心也已经被黑暗浸透。 傅红雪信了一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 而现在，这个小骗子带着温暖和阳光拥抱住了浑身黑暗的傅红雪。 傅红雪忽然失声了，他没有犯病，但是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只能茫然无措的感受着这个柔软的温暖的拥抱，还有少年身上传来的极淡的香味。 “傅红雪！”凌有梦弯弯眼笑道，“知道你不需要安慰了,你就当我需要安慰吧，今天被那些劫匪吓到了,需要安慰。” 傅红雪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低低道,“嗯。” 凌有梦手臂松了松，就要放开的时候,傅红雪有力的双臂拥抱了他的腰。 凌有梦一顿道,“你在安慰我？” 傅红雪又嗯了一声,他道,“别怕。” 凌有梦又觉得傅红雪有些可爱了，不仅听话不仅乖，还有些可爱。 凌有梦眨了眨眼，感受着傅红雪的手臂收得紧了，才悠悠道，“也没有那么怕。” “我杀人……”傅红雪道，“你是不是更怕？” “不怕啊。”凌有梦笑盈盈，“我为什么要怕？” 傅红雪道，“我杀人，很可怕。” “你又没有滥杀无辜。”凌有梦沉默了一下又道，“你知道我骗过人，我骗他们信任我之后，又将他们带到公子羽面前。” “很多人被公子羽收买，以我为筹码，要他们为公子羽做事。被我骗来的人，不是图我的色就是图我的身体，还有图我心的，可笑一个骗子有什么心？不过在这方面公子羽极为严苛，他不允许他们碰我，但是他为他们画了许多的饼。” “达成某件事就可以与我做一次。” 凌有梦笑了起来，“可惜不止我是骗他们的，公子羽也是骗他们的。” “燕燕是名人榜上第一人，公子羽需要他，若是我真的被他送到某个人床上，燕燕会不顾一切地杀了他们，公子羽当然不会去赌。更何况，做任务是因为燕燕在那里，我不能拖累他，若是公子羽真想让我献身，是绝不可能的。” 傅红雪心底竟有些难受，他道，“如今没事了。” 傅红雪想说日后我保护你，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他以什么身份说这种话？ 他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更不是伴侣……他要怎么说？ 傅红雪的手指碰到了凌有梦柔顺的发，他手指又蜷缩了一下，只能低低道，“你别怕我，我不是杀人狂魔。” 凌有梦微微笑，“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也不怕你。你心中也有你的正义，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带我走。” 傅红雪低声道，“但是我确实杀了很多人。” “我也知道。”凌有梦道，“我方才才说过，来接近你，我自然知道你的一切事情。” 傅红雪闭上眼，声音有些沙哑，“我觉得我的一生可怜又可笑。” 这是傅红雪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这般模样，凌有梦心底叹气。 他拍了拍傅红雪的背，温声道，“只是前十八年如此了，之后都不会这样了，你若是无法忘记，便把他当做一 场可怕的梦，如今，噩梦已经醒了。” 梦醒了，那些事情都不做真的了。 傅红雪轻轻地松开手又下意识紧了紧，留恋着这温暖。 傅红雪道，“嗯。” “你怎么这么乖啊？”凌有梦笑眯眯问，“说什么都是嗯。” 傅红雪低声道，“我不乖。” 凌有梦又拍了拍他的背，“傅红雪，谢谢你，若不是你相信了我，如今只怕我还在那个地方。” 傅红雪道，“我们……我和你一样。” 他的意思是他们一样身不由己，凌有梦眸光闪动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最终傅红雪还是道，“我们走吧。” 凌有梦点头，他站起来朝傅红雪伸出手，“起来，走吧。” 傅红雪看着那只白皙的漂亮的手，手指微微缩了一下，终于还是握了上去借力站起来。 凌有梦松开手道，“叶开还等着我们呢。” 温暖柔软的手松开了，傅红雪手心空空的，他微微握了握手，听见叶开的名字时愣了愣。 傅红雪垂下头看着粗糙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对自己的讥笑。 对，傅红雪想，凌有梦应该是喜欢叶开的，他们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如今相处也好，那么日后或许也是会在一起的。 他不过是短暂的同行之人。 “走啊，怎么了？”凌有梦回过头来看向傅红雪，“还有不舒服吗？” 傅红雪摇了摇头，跟了上来。 叶开坐在河边，看着潺潺流水，好像在发呆，他没有听见脚步声。 凌有梦道，“叶开。” 叶开怔怔地回头下意识笑道，“回来了？” 凌有梦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叶开看向旁边那具尸体，低声问，“这个怎么办？” “这个我们走了自然会有人来处理的，这可是他们二当家的尸体。”凌有梦垂眸看了一眼，神色淡漠。 叶开定定地看着凌有梦，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来。 凌有梦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冷漠？” 叶开摇头，“我没有这样想。” 他只是从未见过凌有梦这种表情，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你那样想也没关系，我确实冷漠又自私。” 叶开忙道，“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走吧。”傅红雪道，“在天黑之前到下一个落脚点。” 马儿刚起步，傅红雪又道，“有人来了。” 凌有梦：“……” 凌有梦：“……那群土匪的大部队？” 他也听见了马蹄声。 的确是那群土匪的大部队。 为首的是一个虬髯大汉，拿着一把大弯刀，凌有梦本以为是来找茬的，谁知那虬髯大汉一见傅红雪和叶开，立刻下了马跪了下来道，“可是傅红雪和叶开两位大侠？” 傅红雪冷冷道，“做什么？” 虬髯大汉惊喜道，“我早听说傅红雪的名声，想邀请傅大侠与我们一起占山为王。” 凌有梦：“……” 叶开：“……” 傅红雪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那虬髯大汉道，“我未曾找上门去找你算账，你还敢来找我？” 虬髯大汉一眼就看见了二当家的尸体，他忙道，“我们也不知他胆大妄为打劫到傅大侠身上来——” “打劫？”叶开带着和善的笑意，“他不是要抢人回去做压寨夫人？你们做了多少恶事还邀请我们与你们一起占山为王？同流合污？” 虬髯大汉冷汗涔涔，“我们……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 凌有梦微微思索了一下，“我听村民说你们抢了人回山寨？那女子可还在？” 虬髯大汉茫然，“哪个？” “哪个？”叶开道，“看来还有好几个。” 虬髯大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又道，“她们都好好的，我们没做什么，都是老二那个好色之徒将她们抢来的。” 叶开沉下眼来，“带我们去看看。” 这座山寨果然占了大半个山头，老弱妇孺都有，看起来竟像是自成了一个村子。 然而那些幼小的孩童眼里却全无一般孩子的天真和善良之色，他们用带着恶意的目光打量着凌有梦三人。 其中一个还指着凌有梦大喊，“这个是不是二当家的新夫人？” 虬髯大汉忙道，“别胡说八道，什么新夫人？这是我们的客人。” “新夫人来了，我们是不是又可以吃肉了？” 他们哈哈笑着，说吃肉的脸上露着贪婪之色，又带着说不清的恶意，仿佛吃的是凌有梦的肉。 叶开声音极冷，“你们二当家死了。” “我杀的。”傅红雪漆黑的刀一抬，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恶意满满的人们。 他苍白脸上的冷酷表情配上没有感情的眼果然吓得那些孩童大哭着飞快跑开。 凌有梦垂下眼眸，意识到这个寨子确实不是什么好寨子，连这样的孩童都已经变成了恶童。 叶开皱了皱眉低声道，“果然得报官，毕竟有这么多老弱妇孺。” 被关着的少女们神色恍惚，茫然地看着那扇小窗里照射进来的阳光。 她们衣衫褴褛，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一看便知经历了非人的折磨。 这会儿门一打开，她们便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 凌有梦微微闭上眼，毫无波动的心久违地感到了愤怒。 傅红雪移开目光看向那赔笑的虬髯大汉道，“给她们找套衣裳换上。” 叶开攥紧拳显然是气到了极点，凌有梦伸出手按住他的手道，“冷静，这里人多。” 叶开的手微微松了松，他看着那个虬髯大汉又垂下眸。 他想，这是恶贯满盈的土匪。 虬髯大汉又道，“傅大侠，我为你们备了薄酒，不如去坐上一坐？” 傅红雪神色淡淡，“我要送她们下山。” 很显然，她们，指的就是这些神色恍惚的少女们。 虬髯大汉露出为难的表情来，但是在傅红雪冷淡的目光下又干笑道，“好，那我们先出去？” 凌有梦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虬髯大汉，他倒不觉得这虬髯大汉是真心想要傅红雪和叶开入伙，只是不知道为何… 他看了一眼叶开，叶开脸上又挂着那抹随意的笑容见凌有梦看过来，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 凌有梦又看向傅红雪，傅红雪神色淡淡道，“别怕。” 少女们收到的创伤无人能解，只能送他们回去之后再做打算。 凌有梦三人拒绝了村民的感谢与挽留又返回了刚才那条路。 直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林子中响起，凌有梦握着缰绳的手指节捏得泛白。 他们心知肚明，那窝土匪让他们带走那几个少女便是想布置陷阱等他们回来再一网打尽。 第102章 天涯刀客（11） 虬髯大汉跳出来,笑道，“傅红雪，又见面了。” 傅红雪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那虬髯大汉大笑道,“没想到吧？” 叶开道，“你们觉得在这里布置陷阱便能杀了我们？” “杀你们？”虬髯大汉忙摆手,“不不不,只是我配合这位小兄弟将你们带回去。” 这位小兄弟,他指向了凌有梦。 凌有梦面无表情地看着虬髯大汉,“我？” “就是你啊。”虬髯大汉笑道，“你的任务不是要带傅红雪回去吗？” 凌有梦目光极冷,他就知道，公子羽不会这样轻易放他走,也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 他这次明明没有骗傅红雪的，可惜……这次傅红雪大概又觉得失望了。 “傅红雪，被人所骗的滋味怎么样？”虬髯大汉又叹道，“可怜你，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欺骗之中。” 傅红雪侧头看了凌有梦一眼，他看不出凌有梦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凌有梦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默。 傅红雪声音冷淡，“是吗？” 虬髯大汉一愣。 傅红雪的刀从虬髯大汉身上穿过,他说话也快，“可惜,你要死了。” 虬髯大汉瞪大了眼，这一幕一如二当家死去的时候。 傅红雪又道,“更可惜的是,我相信他。” 凌有梦没忍住抬头看过去,这种可能被欺骗之后,还被坚定相信的感觉……实在奇妙。 傅红雪转头看了一眼凌有梦，正好对上凌有梦的目光，他极快极轻地笑了一下，如同山雪融化。 凌有梦还没来得及多看那笑容便消失不见。 叶开将此看在眼中，只觉得嘴里有些苦涩，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抬起头，若是曾经在发现小梦是男人的时候，他多冷静一下，再问问小梦的话，或许如今他早已与小梦情投意合。 只是…… 大批的山匪蜂拥而来，叶开冷冷道，“你们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死了，你们是要主动去官府还是死？” 那群山匪顿时犹如被点了穴道一般停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动了。 山匪不动，凌有梦三人也不动。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后，身后忽然有快马加鞭，一把血红色的蔷薇剑从远处飞来，刺穿了数人，在一片尖叫声中血流一地。 凌有梦心念一动，转过头去，果然见燕南飞飞马过来。 “说那么多做什么？幼小孩童都能利用的人，杀了一点都不可惜。” 剩下的山匪吓得落荒而逃，燕南飞的剑却不放过他们，叶开叹了一声最终飞刀还是飞了出去。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喃喃了一声，“燕燕。” “小梦。”燕南飞冲过来伸出手将凌有梦从他的马上抱到自己马上，他拥抱得十分用力，好像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一般，“小梦，我想你。” 凌有梦笑了笑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燕南飞道。 傅红雪和叶开都看向了拥抱的两个人，两个人的姿势极为亲密无间，就仿佛旁人都插不进去一般。 傅红雪声音淡漠，“要走了吗？” 叶开忙道，“小梦，你哥哥来了，我们休息一会儿还是先走？晚了就赶不上下一个地点了。” 凌有梦推了推燕南飞道，“我们先走吧，你再说，你怎么来了。” 燕南飞不想放手，他直觉叶开看凌有梦的眼神不对劲，所以他轻轻地蹭了蹭凌有梦的肩，好似撒娇一般，“我们一起骑马好不好？为了赶上你，我累了好久，好久没休息了。” 叶开含笑道，“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再走。” “这里还有尸体呢。”燕南飞微微皱眉，“这里这么脏，怎么能让小梦在这里休息？” 傅红雪冷冷道，“他也累了，你靠着他，他会更累。” 燕南飞道，“我知道小梦累了，所以我和他共骑，我抱着他他就不累了。” 顿了顿，他委屈道，“小梦，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的，现在不可以了吗？还是因为外人在……小梦不愿意与我亲近了？” 叶开牙齿酸得很，他怎么觉得这个人怪怪的？ 傅红雪皱了皱眉。 一句话都没说的凌有梦叹气，“我的马怎么办？” 燕南飞看了一眼旁边的马，微微思索了一下道，“它能跟着我们一起走的。” 凌有梦：“……” 燕南飞又道，“我在后面也能牵着它。” 叶开冷笑一声道，“小梦，你哥哥是不是还小？” “他……” 燕南飞垂下眼眸，声音很轻，“小梦，我来找你，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朋友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凌有梦：“……” 叶开的表情逐渐慈悲。 燕南飞又叹了口气，他道，“我该回去的，我不该来，即便我知道小梦如今不需要我了，我也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小梦……” 说到动情处，燕南飞开始哽咽，“小梦从来没有离我这么远过，又没有离我身边这么久过，我知道，小梦现在有新朋友了，我不该来。” 凌有梦回头，见燕南飞眼中已有泪光，他心中难受，“燕燕，我没有这样想，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会不需要你？” 燕南飞看向叶开，他眼中带了一丝挑衅，声音却十分可怜，“我还是最重要的人吗？” 叶开开始皱眉，他的笑容逐渐消失。 “你当然是！”凌有梦道。 燕南飞满足地搂紧凌有梦的腰，“那我们现在可以一起走吗？” 凌有梦：“……自然也是可以的。” 凌有梦心道，算了算了，燕燕大老远地跑来找我也很累了，便与他同骑让他休息一阵。 叶开已经看清了燕南飞这个人的本性，但是在凌有梦那里，燕南飞是家人是哥哥，他此刻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的。 叶开便转过头淡淡道，“那就走吧。” 傅红雪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燕南飞一眼，将燕南飞方才的作态记在心里。 装可怜……凌有梦很吃，傅红雪想。 。 顺路又去报了个官之后，一行四人继续往前走。 有了燕南飞之后，凌有梦发现路上更热闹了。 当然这种热闹不是凌有梦想象中的那些热闹，而是带着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让凌有梦觉得燕南飞在和叶开争风吃醋。 比如，叶开和燕南飞各自逮了一只兔子。 叶开道，“小梦，烤兔怎么样？” 燕南飞道，“小梦，我们许久没有将荷叶鸡了，鸡可以那样做，兔子也是可以的。” 叶开嘴角抽了抽道，“小梦肯定饿了，烤兔子快一些。” 燕南飞摇头，“你的烤兔又硬又柴，怎么能好吃？” 叶开淡淡道，“烧兔出来一兔子灰，小梦哪里吃得下去？” 燕南飞伸手摸了摸凌有梦的脑袋，将凌有梦的发丝别到耳后温柔道，“我总是在怀念与小梦两个人的日子，我知道如今的小梦朋友会越来越多，但是我总是想……若是我和小梦曾经没有到公子羽那里就好了。”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 “若是能重来一次，我定然不会带小梦去公子羽那里，我能靠着自己让小梦过很好的生活。” 听到这里，凌有梦 也轻轻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叶开处理好了兔子将它穿上架到火堆上，燕南飞冷笑，“小梦绝不会吃你的兔子。” 叶开：“哦。” 凌有梦：“……” 傅红雪递了水壶过去道，“先喝口水。” 凌有梦弯眸道，“多谢。” “饿了的话先吃果子填填肚子。”傅红雪又递了果子过来。 凌有梦接过道，“多谢，不过我现在还不饿。” 傅红雪看了眼他的神色道，“你不必在意他们。” 凌有梦弯眸笑了笑道，“没事，反正他们也不会打起来，吵两句就吵着吧。” 傅红雪嗯了一声坐下，却轻轻地嘶了一声，眉头极快的皱了一下又松开。 “怎么了？”凌有梦问。 傅红雪摇了摇头道，“没事。” 凌有梦微微皱眉，他看着傅红雪更苍白的脸色问，“到底怎么了？” 傅红雪没说话，他看着自己的脚，许久才低声道，“没什么。” “脚疼？”凌有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伸出手就要去看，“你不必逞强。” “真的没事。”傅红雪握住凌有梦要去看他脚的手，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别看。” 凌有梦哪里见过傅红雪这样冷硬的人露出这种表情，他怔了怔好半晌才道，“好，我不看。” 傅红雪又道，“只是……” “我明白。”凌有梦道，他知道傅红雪要强，他便不会非要去将这个人的自尊心扒下来。 傅红雪定定地看着凌有梦慢慢道，“以前从未有人关心过我，你……你是第一个，所以我有些不知所措，抱歉。” 凌有梦心底充满了叹息，他自然知道傅红雪过的什么日子。 他另一只手也握过去，将傅红雪的大手握在手里道，“以后会有很多人关心你的。” “我不需要很多人关心我。”傅红雪低声道，“我……只需要一个人，一个人真心待我就好。” 凌有梦弯起嘴角含笑道，“我懂了。” 傅红雪却摇了摇头道，“你没懂，那个人……” 他说到这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了。 凌有梦道，“傅红雪，你想要的，都会有的。” 傅红雪想要什么傅红雪自己都不知道，前二十多年颠沛流离，真相出来却又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他心底没有丝毫恨意，他本谁也不恨，谁也不爱，谁也不在意。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他一个人漂泊了许久。 直到如今……他遇到了一个诚实的小骗子。 分明是温暖的，柔软的，却不得不将自己用华丽的皮毛保护起来的小狐狸。 他想要一个……诚实的小骗子。 但是这个人，有很多人想要。 燕南飞和叶开争论不休，气冲冲地转头要问凌有梦的意见，一回头却见凌有梦握住了傅红雪的手，二人对视间仿佛有万千情意含情脉脉。 燕南飞怒喊道，“傅红雪，你在做什么？” 第103章 天涯刀客（12） 听见这喊声,叶开也转过头来。 他一怔，心底又冒出来那种苦涩感。 凌有梦松开傅红雪的手道，“他有些不舒服,我帮他看看。” 手又空了，傅红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这次他觉得,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 “不舒服需要握你的手？”燕南飞阴森森道,“他分明就是找借口,故意的。” 凌有梦看了一眼傅红雪的表情，后者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 凌有梦伸手捂住燕南飞的嘴制止他继续说话，他微微蹙眉,“燕燕，你可别说了，他真的很难过。” 燕南飞咬牙，只觉得凌有梦聪明的不到位，傅红雪的表现分明那么明显，偏偏平时都很聪明的小梦总是无法察觉。 傅红雪声音极低,“我没事。” 凌有梦又转过身拍了拍傅红雪的肩，安慰道,“燕燕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傅红雪神色依旧很冷淡,他声音也很平静，“我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连我自己有时候也厌恶我自己。” 这还叫没放在心上？这表情分明就是很难过了。 凌有梦轻叹一声,搂住傅红雪的肩安慰道,“你很好,特别好，你不要这样想。” 傅红雪侧过头静静地看着凌有梦道，“我不好。” “你哪里不好了？燕燕是不了解你，他若是了解你，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凌有梦的心神已经全到傅红雪身上去了 看见这一幕的燕南飞：“……”喜欢？ 他只觉得傅红雪果然是个诡计多端的野男人，不仅学他装可怜，竟还让小梦这样搂他的肩。 实在是可恶至极。 不行，得想个办法，绝不能让这个野男人在小梦心中有一席之地，但是这会儿一定是不能将小梦拉过来的。 燕南飞皱眉想，若是这会儿将小梦拉过来，他肯定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一旁的叶开从一开始的心酸到逐渐若有所思，他看看傅红雪又看看燕南飞，假装没有发现这边的事情，将兔子烤好又撒了料。 兔子的香味传过来，叶开也道，“小梦，可以吃了。” 凌有梦拽了拽傅红雪道，“走吧，吃东西去。” 傅红雪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凌有梦甚至能从里面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 傅红雪声音沙哑，他道，“谢谢。” 凌有梦微微愣了愣又笑了起来，“你和我说什么谢谢，我才该谢谢你。” 燕南飞：“……” 燕南飞伸手握住凌有梦的手道，“小梦，走吧，吃兔肉去。” 凌有梦调侃道，“你给我烧的兔子烧好了？” 燕南飞笑道，“我就知道，小梦要吃我烧的兔子！” 凌有梦：“我都想吃……”味道不一样，他自然都想试试的。 “就便都吃。”叶开已经撕了兔腿下来递给凌有梦，“试试。” “你的手艺我已经尝试过了。”凌有梦道，“自然是极好吃的。” 燕南飞拈酸吃醋，“我的不好吃？” “好吃。”凌有梦无奈端水，“你们两个都十分贤惠。” 燕南飞满意道，“我只做给小梦一个人吃，不像有的人所有人都能吃到，也不像有的人或许连吃的都不会做。” 凌有梦：“……” 被内涵到的叶开与傅红雪都抬头看了过来。 叶开：“……” 傅红雪道，“我会。”就是不太好吃。 他顿了顿又道，“我能学。” “谁管你学不学？”燕南飞哼笑一声，“跟我们小梦有什么关系？” “日后小梦吃我做的就好了，以前都是这样，以后也不会变的。” 傅红雪垂下眼咬了一口兔肉，以前是这样，以后…… 凌有梦伸手捏了捏燕南飞的脸道，“好啦，别说了，好好吃，你给我烧的兔子好了没有？” 燕南飞道，“我这就看。” 凌有梦舒了口气，他觉得自从燕南飞来之后，自己每日都在努力维护世界和平。 维护世界和平需要端水，端水人真不是这样好做的。 他也清楚燕南飞在想什么，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去说，他们之间路不同，是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燕南飞也清楚这一点。 只是…… “我们已经快到渭南了，过了渭南，离关中边城便不远了。” 接近渭南，意味着人终于多了起来。 凌有梦转头看向燕南飞，“我们出来这样久，又出来这样远，公子羽那边肯定早就知道了。” 燕南飞道，“是。” “他会派人出来吗？”凌有梦问。 “也许人已经在路上了。”燕南飞讥诮地笑了起来，“说不定他本人也出来了。” “虽然我杀不了他。”燕南飞看向傅红雪和叶开，“但是他能杀，他也能杀。” 凌有梦怔了怔，慢慢地看向傅红雪和叶开。 燕南飞道，“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我想你们应该会比较感兴趣，知道了这些，你们可以决定要不要杀了公子羽。” 叶开先开口问，“什么事？” 。 入了渭南，人便更多了，不仅人多，男女组合更多。 凌有梦几人订了房之后便出来了。 前面响声震天，一片片吆喝叫好声，凌有梦有些好奇，“前面在做什么？” “去看看？”叶开道，“可能是卖艺的。” 确实是卖艺的，卖艺人有两个，其中一个手上拿了两把刀，其中一把大刀正往喉咙里插进去，另一个卖艺人正在表演喷火。 傅红雪的视线落在那两个卖艺人的手上，又平静地移回来。 “走吧。”凌有梦道，“我们去前面看看。” “这个不好看？”叶开问。 燕南飞嗤笑一声，“我与小梦不仅见过，也卖过艺，见得多了，你觉得好看你便多看几遍。” 叶开没理燕南飞，他快步赶上凌有梦的步伐问，“你想去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凌有梦一闲下来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他有些苦恼。 “今天是七夕节。”傅红雪忽道。 凌有梦恍然，“难怪今日街上这么多男男女女，这样一看，我们的组合也太怪了。” “今晚没有宵禁。”傅红雪又道，“晚上我们再来？” “今天晚上肯定很热闹。”燕南飞握住凌有梦的手转身道，“小梦，一会儿我陪你出来。” 凌有梦回头道，“傅红雪，叶开，走了。” 傅红雪在两人瞥了一眼两人握着的手，淡淡道，“司马昭之心。” 叶开点头，“但是司马昭成功了。” 傅红雪和叶开对视了一眼，似乎从中达成了某种共识，又各自移开。 没到晚上，傍晚的时候就热闹起来了。 今日城中只是成亲的人凌有梦几人便看见了好几户人家。 傍晚那会儿，街上已经张灯结彩，脸红的姑娘和少年，还有单身女子出行，手中握着鲜花来送给单身男子以示好感。 “小梦，今晚有放河灯。”燕南飞转头道。 只是他没看见凌有梦，反而被一个少女羞答答地送了花。 燕南飞礼貌拒绝道，“多谢姑娘，只 是在下已有心上人，你的花便送给别人吧。” 少女低声道，“我方才一眼便看见了公子……” 燕南飞不见凌有梦，心中正着急，他实在不想与少女多说，把花一推，人还没出去，就被拥挤而来的人群挡住了路。 凌有梦奇怪问，“燕燕呢？” 叶开嘴角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容，“方才我见一个女子给他送了花，说不定此刻正在幽会。” 傅红雪道，“别难过，我陪你。” 凌有梦：“没有难过，他如果真的有了喜欢的女子自然是好的，只是……” 凌有梦微微叹气，“他不会这样轻易地喜欢一个人的。” “说不定。”傅红雪淡淡道，“说不定他就是突然动心了。” 叶开点头，“我见他接过了那女子的花。” 凌有梦有些迟疑，他本想去找燕南飞的，听叶开这样说，又担心自己真的打扰到了燕南飞。 “我们先去前面看看。”叶开一把抓住凌有梦笑道，“前面有放河灯的。” 凌有梦：“……燕燕还说与我们一起放河灯。” “说不定他与别人放了。”傅红雪道。 凌有梦：“……”他觉得不太可能。 “他……” 傅红雪走到一个摊位前，看向凌有梦道，“你喜欢哪个？” “燕……” “我觉得这个不错。”叶开拿起一个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凌有梦的话，“小梦，你看看？” 凌有梦被分散了心神，看向摊位上的河灯道，“那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给燕燕准备一个。” “可以啊。”叶开微微扬起嘴角，“是该准备的，若是他没能来，我们便给他带回去。” 傅红雪颔首，“确实如此。” 凌有梦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今天怎么怪怪的，一唱一和的……” “没有。”叶开抬头，“今日的圆月也不错，正是七夕节该有的样子。” 凌有梦又分了心神，他抬头看了一眼被群星环绕的月亮道，“真好看啊。” “也不知牛郎织女相见没有。”叶开道，“有情人被分离，一年只能见一次。” 凌有梦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牛郎织女不得天天见面吗？而且，牛郎就是个小流氓，如果他不偷织女的衣服他才没有老婆。” 叶开：“……对。” 傅红雪：“你说的没错。” 凌有梦挑好了河灯道，“据说今日放河灯许愿，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叶开点头，“小梦想许什么愿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凌有梦笑眯眯道，“我不告诉你们。”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叶开道，“但是我也不说。” 凌有梦轻哼一声，提着河灯往前走。 叶开和傅红雪又对视了一眼，都从中看见了各自的意思。 好在，凌有梦没有再念着燕南飞了。 第104章 天涯刀客（13） “我们何时去放河灯？”叶开问。 凌有梦道,“现在还早，再等等嘛，而且燕燕还没来呢。” 傅红雪道,“他或许不会来了。” 闻言，凌有梦顿了顿,他叹气，“我又担心我们没等他他到时候难过。” 叶开的手轻轻搭在凌有梦肩上，温声道，“那我们再去前面走走？” 凌有梦点了点头。 他在前面，傅红雪和叶开落后一步。 “傅红雪。”叶开笑容有些奇怪，“我从未想过,你有朝一日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傅红雪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事情。” 叶开道,“之前在客栈，我问你喜不喜欢小梦，你可还记得你说了什么？” 傅红雪道,“记得。” 他说，我与他不过是同行之人。 “既然你记得,你现在的这些事情又算什么？”叶开问。 傅红雪平静道,“情难自禁。” “你傅红雪说情难自禁我不信。”叶开笑了笑,笑容又隐匿。 傅红雪道,“我本以为他与你两情相悦,后来发现不过是你一厢情愿，或许曾经有过两情相悦,但是你没抓住。” 叶开的表情有些沉,对,他确实没有抓住。 傅红雪抬头道,“我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但是既然他现在心中没有你，我们便都可以各种凭本事。” 叶开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若是要补偿傅红雪，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他伸出手虚空握了握又收回，他不想做这样的事，他又凭什么把人像物品一样相让？ 叶开是这样喜欢他，怎么能轻易将他让出去，能让的，还叫喜欢吗？ 叶开突然想起来，他师父曾经说过的事情。 小李探花这样说，“我做过最蠢的事就是把又又推到别人的怀里，我后悔了，于是我又去把他找回来了。” 又又就是李寻欢喜欢的人，但是叶开至今不知道又又全名叫什么，他的师父从来不说。 “又又自幼身体不好，养了那么久才把他养得白白胖胖了一些，因为我的愚蠢，又像曾经那样。”李寻欢喃喃道，“他没有怪我，但是……” 但是他的生命没有太久，早早地便离开了。 若非如此，说不定，又又还在。 叶开曾见过师父喜欢的那个人的画作，尽管只有一道背影，却依旧能看出青年风姿绰约，就像……小梦一样。 他总要试试，总不能像师父一样做蠢事。 无论小梦最终选择谁，结果如何，他都想试一试，傅红雪大概也没有让他让的念头。 让这个词，本身就对所有人都不尊重。 各凭本事？叶开想，那就各凭本事。 “叶开。” 穿着蓝色衣衫，身后映着万家灯火的少年转过身来，他好像在发光一般，你总能一眼就在人潮中看见他。 他冲叶开招了招手，笑容灿烂，“你快点啊，我和傅红雪要去前面看花灯会，我刚刚听说灯会上好玩的很多。” 傅红雪一身黑衣，静静地看着凌有梦。 叶开道，“来了。” 叶开赶上去，他想，毕竟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去放河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河边的人却是最多的。 凌有梦在河边蹲下，将手中的河灯放下水，看着自己的河灯摇摇晃晃的与其他人的灯飘走。 他转头问，“傅红雪，你许了什么愿望？” 傅红雪定定地看着凌有梦，“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也信这个啊？”凌有 梦笑了起来，他道，“你定会得偿所愿。” 傅红雪道，“若能得偿所愿，我便来这里还原。”和你一起。 叶开看得泛酸，他问，“小梦，你怎么不问我？” 凌有梦歪了歪脑袋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也不说。”叶开乐道，“若是能实现了我便告诉你。” 凌有梦看着飘远的河灯道，“也不知燕燕放灯没有。” 他站起来，只是尚且还没站稳，便听见了燕南飞委屈的声音，“小梦。” 叶开心道，还是找来了。 傅红雪垂下眸，看着河间，没有说话。 凌有梦回头，有些惊讶，“燕燕，你怎么……” “我转个身你就不见了。”燕南飞将凌有梦抱在怀中，情绪低落，声音也低，“我被人缠了好半天，我找不到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要哭了。 凌有梦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忙拍拍燕南飞的背道，“对不起燕燕，我以为……” “不用小梦道歉。”燕南飞松开凌有梦，露出一对发红的双眼，他喃喃道，“我只是以为小梦不要我了，我……” “我很难过，也很害怕。” 燕南飞一路上想了许多，他知道肯定是因为叶开和傅红雪，渭南城这样大，他要去哪里找他的小梦。 最终他只能选择去了河边放河灯的地方等。 凌有梦心疼起来，他伸出手握住燕南飞的手，“你是我的家人，我怎么能不要你？只是我以为你遇到了心仪之人，便没有特意去找你了。是我的错，对不起，燕燕。” 叶开道，“是我见燕兄被佳人投怀送抱，才与小梦说了。” 燕南飞面无表情地看着叶开，他冷冷道，“什么佳人投怀送抱，什么心仪之人？我的心仪之人……” 燕南飞看向凌有梦低声道，“我的心仪之人，天底下独一份，不是任何女子。” 凌有梦被燕南飞这个眼色看得心里有些莫名不安，他微微退了退道，“我们，可是要回去了？” 傅红雪道，“走吧。” 凌有梦冲傅红雪弯了弯唇道，“那就走吧。” 傅红雪又露出一个微微的有些含蓄的笑容来。 燕南飞的视线移到傅红雪身上，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冷酷话少的刀客才是最需要提防的人。 他又看了一眼叶开，忽地低笑一声。 叶开冷冷问，“你笑什么？” 燕南飞轻叹，“我在笑你。” 叶开微微皱眉。 燕南飞又道，“表面上你与傅红雪合作将我排在之外不与小梦接触，事实上你也不过是与虎谋皮。” 叶开道，“傅红雪并非是那样的人。” “你以为我说的与虎谋皮是指什么？”燕南飞又叹气，“表面上看起来冷酷，实则心机颇深，若是小梦真的在你们两个人之间选择，他一定是选择傅红雪。” “你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叶开道，“我与傅红雪本就是对手，各凭本事罢了。” 闻言，燕南飞没再说话，快步跟了上去。 叶开沉默了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 河灯飘到了下游，戴着面具的男人伸出那只年轻的手将河灯取出来。 “自由？”他那双年轻的眼睛看着上面的字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弄，“这个愿望可不太好实现。” 他轻轻一捏，河灯便成为了一堆废品。 他站起身，看着远方的灯光，仿佛透过那些城墙已经将他想抓的人都抓了回来。 夜半三更，打更人的声音传进了客栈里。 凌有梦却辗转难眠。 他下了床 打开房门，却见傅红雪抱着刀靠墙上好似在发呆。 听见开门声，傅红雪侧头看过来，问，“怎么起床了？睡不着？” 凌有梦点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傅红雪微微皱眉，“也不知为什么，今晚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凌有梦无奈地笑了笑，“你担心我？” 傅红雪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凌有梦握住傅红雪的手道，“既然你没睡，我也睡不着，出去走走？” 傅红雪看着相握的双手，又点了点头。 凌有梦取了两瓶酒，看向傅红雪，“只喝一点点，我酒量不太好。” 傅红雪不喝酒，但是他没有拒绝。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看着清冷的月光都没有说话。 傅红雪忽问，“要不要去高一点的地方。” “高一点的地方？”凌有梦抱着酒瓶疑惑道。 傅红雪没说话，却揽住凌有梦的腰，将他带上了屋顶，稳稳站好。 凌有梦往下看了一眼又紧紧地抓住傅红雪的衣服。 “害怕？”傅红雪问。 “不是。”凌有梦小心地坐下来道，“只是从未在屋顶上坐过。” 傅红雪挨着凌有梦坐下，看着远处天空中漂浮着的灯。 凌有梦把酒瓶递了一个给傅红雪道，“喝一杯。” 傅红雪接过酒瓶低低道，“我不喝酒，我可以看着你喝，若是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凌有梦弯弯眉眼道，“也好。” 温柔的月光洒在凌有梦的脸上，看起来便如同一个虚幻的影子。 傅红雪侧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来。 凌有梦浅浅的抿了一口酒道，“今日你和叶开是故意把燕燕引开的吗？” 傅红雪一僵，无措和内心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被发现了……会被讨厌吗？ 傅红雪的僵硬被靠着他的凌有梦感受到，凌有梦微微侧头看着面色苍白到如同一张白纸的傅红雪，傅红雪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但是凌有梦知道，他此刻在害怕。 凌有梦伸出手，抚摸着这张英俊苍白的脸，又轻叹口气道，“你别这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傅红雪声音干哑，“我……对不起。” 凌有梦无奈，“说了没有怪你的意思，不必跟我道歉。” 傅红雪却没有放松，他握紧了酒瓶，然后喝了一口，仿佛是在借酒壮胆，但是喝过后他看着凌有梦那双眼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不是不喝酒吗？”凌有梦问。 傅红雪沉默了下来。 凌有梦看着圆月，又喝了一口酒转过头道，“我开始确实没有想到，方才睡觉的时候却不知怎么突然就悟了。” 傅红雪道，“对不起。” 凌有梦吃吃地笑了一下，拉了拉傅红雪的衣裳，傅红雪微微侧过头看着凌有梦的眼睛。 那双眼里映着月光和傅红雪，漂亮得惊人。 他问，“傅红雪，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105章 天涯刀客（14） 傅红雪再次僵硬起来,他是不是喜欢他？ 是的，他喜欢，很喜欢,或许叫□□更合适。 但是被发现了，会被讨厌,会被赶走吗？ 他这样的人……其实也配不上凌有梦的对吗？ 傅红雪有一瞬间想要落荒而逃，但是他看着凌有梦的眼睛，最终他看见眼睛里的傅红雪点了头，声音沙哑到难听，“是。” 凌有梦没有任何表情。 傅红雪道，“对不起,我喜欢你。” “为什么要道歉？”凌有梦又笑,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捏上傅红雪的袖子道,“你喜欢我，你道什么歉？” 傅红雪闭上眼，干涩道,“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还是会痴心妄想。” “什么不配？”凌有梦的声音在傅红雪耳畔响起,带着酒气和几分醉意的声音响起,他道,“傅红雪,你觉得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配不配？身份地位？那我是一个骗子，我不能拥有真心吗？” “不是,我……”傅红雪睁开眼,却被带有醉意的少年吻住。 傅红雪睁大眼,所有的话都被这个吻堵了回去,他的脑子也一片空白，好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少年柔软的身体与他靠近，让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将人拥入怀中。 不自觉的反客为主，用力地亲吻和舌尖的触碰令怀里的少年呜咽出声。 细细的，像是要哭了一般。 这声音没有唤回傅红雪的理智，反而让傅红雪脑子里的那根弦砰的一声便断了。 他急切的，如同要将凌有梦吞吃入腹一般，粗糙的大手掌上了凌有梦细嫩的肌肤。 少年呜咽起来，他眼尾泛红，手推着傅红雪的胸膛。 快要无法呼吸了，凌有梦迷迷糊糊地想，傅红雪，好可怕。 等到傅红雪松开时，凌有梦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了，他只能靠在傅红雪怀里，手指抓着傅红雪的衣服，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傅红雪伸出带着老茧的手指，按上了凌有梦的唇，柔软发热的唇让他的手也有些颤抖。 凌有梦抬起头，轻轻地咬了一口傅红雪的下巴喃喃道，“你好凶。” “对不起。”傅红雪又道歉了。 “你真的好凶。”凌有梦跪坐起来，他环住傅红雪的脖子，又凑过去，声音极轻，“但是我喜欢。” 这次的亲吻温柔极了，人却被傅红雪紧紧抱住，不留一丝空隙。 凌有梦还是觉得头晕缺氧，但是又觉得这种感觉很令人留恋。 他好像更喜欢另一种亲吻方式。 一块瓦片掉了下去，在寂静的夜晚发出破碎的声音。 凌有梦推了推傅红雪，傅红雪微微松开低声道，“对不起，我情难自禁。” 凌有梦弯了弯嘴角，被亲到发红的唇艳丽到仿佛涂了鲜红的口脂一般，带着香甜的，诱人的糜烂气息。 那双湿漉漉的眼，妩媚多情。 傅红雪眸色越深，想让自己的眼神不要太过放肆和明显，他是很凶，要稍微……克制一些，不要把人吓到了。 凌有梦闭上眼，失力般靠在傅红雪怀里。 傅红雪僵着身体抱着他，许久没说话。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许多，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凌有梦带笑的声音响起，“你在紧张？” 傅红雪低低的嗯了一声。 “方才亲我的时候没有紧张。”凌有梦抬起头看着傅红雪调侃道，“如今不过抱我就紧张了？” 傅红雪双臂收紧了些，他道，“我从未想过……” 凌有梦道，“你低头。” 傅红雪乖乖地低下头来。 凌有梦又笑，“你怎么这样听话？” 傅红雪想，也许从自己相信凌有梦开始，他就注定了要听凌有梦的话。 凌有梦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亲你？也不问我喜不喜欢你？” 傅红雪道，“不问。” 他怕凌有梦是喝了酒一时兴起，但是有这一刻也足够了，无论是不是因为喜欢他。 凌有梦叹道，“傻子。” 傅红雪道，“我是。” 凌有梦笑眯眯道，“我喜欢傻子。” 傅红雪再一次睁大眼，脑子又空白了起来，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是幻听了。 “不说话了？”凌有梦问，“不喜欢我？” “喜欢。”傅红雪这次反应过来了，他力道大得惊人，“特别喜欢。” 他内心有着无措，尽管一直喜欢的，有想法的，但是他……他这样的人，真的配吗？ 少年抬起眸子，眼中映着星火。 凌有梦道，“既然喜欢我，那就亲我。” 顿了顿，凌有梦又补充了一句，“凶一点，抱紧一点。” 抱紧一点，会比较有安全感。 远山与夜灯下，傅红雪亲的用力。 在鸡鸣声中，凌有梦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床帐，伸手摸了摸唇轻轻地嘶了一声。 亲是亲开心了，但是唇也破了。 不仅破了，好像还肿了。 凌有梦：“……”傅红雪真的好凶啊，但是亲的时候那样凶，明明都那样了……傅红雪还什么都没做，傅红雪是不是不行啊？ “小梦。”傅红雪低低的声音响起，“醒了吗？” “醒了，你进来吧。”凌有梦道。 傅红雪推开门进来，他把门关了才道，“我拿了药来。” 凌有梦哦了一声坐起来。 这会儿的傅红雪看起来格外正人君子，一丝不苟地给他擦破了的嘴角。 凌有梦看了他许久忽然问，“你还行吗？” 傅红雪一怔，“什么？” 凌有梦的目光往下移，“昨晚那样……你都没有那什么，你是不是不行了？” 傅红雪手一抖，苍白的脸第一次染上了别的颜色，不止脸还有耳朵和脖子。 他不敢看凌有梦，只道，“我昨晚……一夜没睡。” 凌有梦：“？” 傅红雪声音更低了，“我担心你觉得我是好色之徒，自然不敢让你知道的。” 凌有梦：“……” 凌有梦瞳孔地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地方，“一夜……” 在凌有梦这样的目光下，傅红雪不可抑制的有了某种反应，他忙站起来道，“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太激动了。” 凌有梦：“……激动。” 傅红雪：“……”好像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凌有梦招了招手，“过来坐下。” 傅红雪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他一坐下来，那个地方便格外明显。 凌有梦严肃地看了好一会儿，便见那里在自己的目光下越来越大，而傅红雪的手也攥得越来越紧。 凌有梦抬头看了一眼傅红雪，对方脸上的窘迫之色已经藏不住了，汗水也渗了出来。 凌有梦收回视线来，若无其事道，“就是……看起来没问题，还挺精神的。” 傅红雪苦笑一声，当然是没问题的，他是一个正常的青年男人，在喜欢的人这样火辣辣的目光下，若是没有反应才是有问题了。 凌有梦低咳一声道，“我还想，你要是不行，那我们日后便只能……唔。” 亲吻又来了。 凌 有梦微微睁大眼，只觉得傅红雪学得真快，不过一个晚上便已经这般胆大了。 凌乱的发丝在枕头上散乱开来，急促的呼吸声和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凌有梦的声音极轻，“你抱我。” 低低的沙哑的，又像是带着撒娇。 傅红雪眸色深沉，握紧了凌有梦的手。 他低声道，“小梦，我行的。” 凌有梦抬起含着泪的眼，他知道了，但是现在是早上，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傅红雪的亲吻落在了凌有梦的耳侧，凌有梦抓紧他的肩茫然道，“够了，傅红雪，够了。” 哪里够了？ “小梦抓我这样紧。”傅红雪脸色依旧是冷淡的，眼中却带着热度，“还不够。” 还不够。 凌有梦脑子一片混乱，再继续下去今天一天都别想出门了，最重要的是…… “扣扣扣。” 三声敲门声响起，叶开的声音也响起，“小梦，醒了吗？” 凌有梦僵住，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 傅红雪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唇，像是没有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凌有梦瞪着他，只觉得傅红雪学坏了。 没有得到回答，叶开自语道，“昨晚回来那么晚，应当还没起床。” 随后脚步声远去了。 凌有梦长长地出了口气，他没想过藏着掖着自己和傅红雪的事，只是让他们知道大早上的傅红雪出现在自己房里做怎么看都不是正经人该做的事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 这次凌有梦推了推傅红雪道，“不能再亲了。” 傅红雪乖乖地点头，声音沙哑，“好。” 但是凌有梦已经知道了，这个人就是看起来乖而已。 尽管没有做到最后，但是依旧黏糊糊的，凌有梦心累道，“要洗澡了。” 傅红雪道，“我去给你叫水。” 凌有梦拉了拉他的衣服看向他下面，“要不然，还是解决掉再去……丢人。” 傅红雪不觉得丢人，他在凌有梦床上坐下，垂眸道，“我……就在这里吗？” “要不然，你要这样出去？”凌有梦不可思议道，“你不怕人看见？” 傅红雪摇头，“不是，只是在你房里，唐突了你。” “都对着我……”凌有梦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才道，“现在知道唐突我了。” 傅红雪抿直嘴角，看着凌有梦，自己解决。 凌有梦：“……你别看我。” 傅红雪低声道，“好。” 他果然不再看凌有梦了，看向了别处，但是房里的温度还是越来越高，凌有梦竟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让傅红雪进来是个错误的决定，凌有梦想，大早上的，也没做正经事。 到底多久了，怎么还没好，凌有梦又开始从头数。 “小梦。”傅红雪低低的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凌有梦问，“做什么？” 傅红雪道，“小梦。” 凌有梦转过头去看傅红雪，对方一双眼紧紧地看着他，在此刻，又亲了过来。 有东西溅到了凌有梦的手上。 第106章 天涯刀客（15） 傅红雪下了楼,却只见叶开一个人坐在桌边。 “我已经叫了早饭。”叶开道。 傅红雪嗯了一声。 他刚坐下就听见叶开平静的声音，“早上，你在小梦房里。” 傅红雪微微一顿道,“是。” 叶开抬头看向傅红雪，他的目光看起来也很平静,他甚至微微笑了笑，“我一直知道，小梦对你是不一样的，但是我还是自欺欺人地骗我自己，我们都一样。” 傅红雪沉默地看着叶开。 “曾经我也得到过小梦的优待。”叶开道，“所以我一看便看出来了。” “只是我不死心。”叶开又道,“我总想着,我与他先相识,总归我那样了解他。” 傅红雪道，“我知道。” 叶开摇了摇头笑了笑，“等公子羽的事情解决掉,我就要走了。” “我不能在这里看着你们……”叶开道，“没有人能这样大度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别人在一起。” “若是你对他不好了,让他伤心了,我还会回来的,把他从你身边带走。” 傅红雪道,“你没有这个机会。” 叶开笑了笑,带着些微苦涩，“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无论是谁的问题,曾经我都伤害过他一次,即便他没有放在心上。” 傅红雪低声道,“小梦若是放下一个人了，他便不会再喜欢了，他早跟我说过的。” 叶开道，“是啊，但是我心底还留有几分奢求，如今倒也破碎了。” 傅红雪没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叶开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道，“燕南飞一大早就出去了。” 傅红雪抬头。 “昨晚他出了房间敲了小梦的门，但是没有人在。”叶开又道。 傅红雪微微顿了顿道，“我知道了。” “燕南飞与我不同。”叶开笑了笑道，“他与小梦一起长大，对小梦的感情也充满了独占欲，是谈不上放手的。” 傅红雪道，“我知道。” “你与小梦在一起，对燕南飞来说更不可能接受。”叶开说到这里，神色黯然了一瞬又道，“即便我不能与小梦在一起，我也希望他能开开心心没有坎坷，燕南飞那边……” 傅红雪道，“我杀了公子羽，他便不会再来纠缠了，他要的与小梦要的不一样。” “你若杀了公子羽，公子羽的所有财富权利都在他的手中，那么他更不可能放弃小梦。”叶开道。 傅红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更相信他对小梦的爱护之心让他绝不会做伤害小梦的事。” 叶开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一下道，“你说得对，燕南飞他……却也不会做出伤害小梦的事来。”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傅红雪抬头看去，凌有梦站在那里微微一笑，“叶开，傅红雪。” 叶开的目光迅速从凌有梦的唇上划过，分明觉得心中难过，嘴角却要挂着笑容道，“起这么晚。” 凌有梦走下来坐下道，“现在还早呢。” 叶开道，“确实还早，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傅红雪向来寡言，唯独碰上凌有梦的时候，总想一直与他说话。 他倒了杯水给凌有梦低声道，“先喝水。” “我方才叫了早饭，应该快上了。”叶开道。 凌有梦点头，他看了一眼傅红雪，傅红雪轻轻地点了点头。 叶开见此，无奈笑了一声，“小梦，你不用这样，我不难过。” 凌有梦怔了怔。 “你能开心就好了。”叶开道，“虽然这开心不是我带给你的，至少我曾经给你过，是我自己没有把握住，你喜欢过我。” 凌有梦抿了抿唇，低声道，“抱歉。” “你不要跟我道歉，你道歉我才真的难过。”叶开道，“我永远不要你跟我道歉。” 凌有梦最初的时候真的以为叶开没有别的心思，若非他后面表现得太明显了。 凌有梦道，“我知道燕燕出去了。” 叶开愣了愣，难道，小梦什么都听见了？ 凌有梦笑道，“不必担心，燕燕他知道轻重急缓，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他对我……”凌有梦顿了顿道，“他对我的感情确实特殊些，但是他不是那种人。” 傅红雪道，“我知道。” 叶开垂下眼帘，看着面前的茶杯，若是平时他总是要看凌有梦的。但是如今却不敢看了，小梦与傅红雪已经定情，他若多看便不好了，他也怕越看越舍不得。 没多久，燕南飞便回来了。 他一身煞气，面无表情地坐在凌有梦对面看着凌有梦，“小梦，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 “没问你。” 傅红雪刚开口便被燕南飞冷声打断，凌有梦桌旁按了按傅红雪的手示意他别说话。 傅红雪乖乖地闭了嘴。 燕南飞：“……” 凌有梦给燕南飞倒了杯水道，“燕燕，你先喝水，别生气。” 燕南飞冷笑一声，“你既然知道我生气就告诉我，你们暗通款曲多久了？” “没有。”凌有梦摇头道，“燕燕，你知道的，若是我喜欢一个人，不会藏着掖着私下有情。” 燕南飞一口气憋着，又是难受又是委屈又觉得愤怒，他却不能对凌有梦发火，他一双眼含有刀子似的扫向傅红雪只觉得就是这个诡计多端的野男人把小梦给勾引了。 傅红雪神色不变，燕南飞心底的火气都无处可发，他道，“小梦，你跟我走。” 凌有梦抬眸，静静地看着燕南飞，“去做什么？” “我们离开渭南，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哪里都好。” “你今天早上出门，可是去见公子羽了？” 燕南飞顿时哑声，他确实是见了公子羽，他没想到公子羽跟他们竟跟得这样紧，又或者是因为他们一路上太慢了。 凌有梦暗暗叹气，微微笑了笑道，“燕燕，我们确实要聊聊。” 凌有梦与燕南飞坐在客栈的后院里，燕南飞道，“小梦。” 凌有梦低声道，“燕燕，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哥哥。” 燕南飞咬了咬牙，他知道，但是他不甘心。 “从那个时候你握着我的手逃离了那些恶人身边后我就一直将你当做最重要的人，即便现在也是。”凌有梦郑重道。 “那你……” “我们以前相互依靠，相互扶持，别人自然是比不上的。”凌有梦道，“我把你当哥哥，当家人，当亲人，这也是我们最合适的距离，不能更进一步了。” 燕南飞哑声道，“傅红雪呢？” “我对傅红雪……”凌有梦微微垂眸道，“自然是不一样的。” 燕南飞很想问，既然喜欢过叶开，也喜欢傅红雪，为什么不能喜欢喜欢他。 可是燕南飞其实很清楚，也正是因为他是燕南飞，小梦不可能喜欢他，因为他们之间太熟悉了，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家人，却无法成为亲热的爱人。 “燕燕，我说了若是你真的不能接受我与他在一起。”凌有梦弯弯眼，“那也没关系的，我说过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燕南飞明白凌有梦的言下之意，凌有梦甚至可以为了他和傅红雪分开。 但是如今是傅红雪，日后又是谁？若是他都不愿意，小梦便不会再去喜欢别人，与他一起…… 他又怎么忍心小梦因此而难过，怎么愿意成为阻挡小梦幸福的人？ 燕南飞闭上眼，苦笑一声，“小梦真是懂我，把我拿捏得明明白白，你分明知道，我绝不可能做那个人。” 他这一生，唯独将这么一个人放在心上，纵然不舍这个人离开他，纵然喜欢到骨子里，也无法强硬的强迫的威胁的让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他舍不得他有一点难过。 凌有梦低声道，“燕燕，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燕南飞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感情不纯了，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凌有梦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握上燕南飞的手，他道，“公子羽那边……” “他让我们这几日找机会引诱傅红雪去他那里。”燕南飞道。 凌有梦道，“他一直不死心。” “他想引诱傅红雪做他的替身，可惜他不了解傅红雪。”燕南飞淡淡道。 凌有梦微微叹气，“但愿这次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别担心。”燕南飞伸出手似乎是想握凌有梦的手，最终还是拍了拍凌有梦的肩微微笑道，“万事有我们在前面。” 。 凌有梦把桌上的茶杯转了个圈，然后看向门口，傅红雪果然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来了不进来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凌有梦微微挑眉，“你要我去牵你的手？” 傅红雪微微摇头，他走进来关了门道，“我听燕南飞说，公子羽要你们带我去找他。” 凌有梦点了点头，“别担心，他绝不会伤你，至少在他不确定你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之前。” 傅红雪已从燕南飞那处知道了真相，此刻也觉得心情复杂。 “没事。”傅红雪握住凌有梦的手道，“小梦，等这件事结束，我们便归隐。” 凌有梦笑道，“我都没入过江湖何谈归隐，应当是你陪我逍遥自在才是。” 傅红雪看着凌有梦的笑脸，点头，“好。” 凌有梦被傅红雪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道，“还有事吗？” “还有。”傅红雪道。 他一把将凌有梦抱入怀中，凑过去亲吻凌有梦的唇。 凌有梦微微睁了睁眼，又放松下来。 不过傅红雪果然没有那样乖，如同披着羊皮的狼，在这种事情上，格外的凶。 “小梦。”傅红雪的呼吸与凌有梦的呼吸交缠，他低声问，“可以吗？” 事到临头，凌有梦想到前日早上看到的东西，此刻竟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口水试探性问，“我若是说不可以……” “但是我知道，小梦很期待。” 凌有梦的背抵在桌子上，桌上的茶具掉到地上碎了一地。 傅红雪低声道，“小梦总是喜欢我亲你的时候凶一点不是吗？” 第107章 天涯刀客（16） 乌黑的发在枕上纠缠在一起。 凌有梦只觉得自己嗓子都哭哑了,傅红雪实在是太凶了一点。 无论是亲他的时候，还是碰他的时候，甚至是安慰他的时候。 傅红雪温柔道,“小梦不哭，小梦乖。” 凌有梦红着眼瞪他，却不知自己这样丝毫没有任何威力，反而让傅红雪的眸色越加深沉。 “小梦分明喜欢。”傅红雪亲了亲凌有梦的唇。 凌有梦有些脱力,他摇了摇头,哽咽着,“不喜欢了。” 傅红雪却不曾放过他,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带着某种凶狠的意味,如同雄狮巡视领地，一寸一寸当然扫过凌有梦。 凌有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出被咬得没有好肉的手指遮住傅红雪的眼睛,颤声道,“不要这样看我。” 傅红雪握住凌有梦的手,放到唇边怜惜的亲吻，视线却没有移开。 “不过才两次，小梦就不行了？”傅红雪露出一个奇妙的笑容出来,“小梦分明叫我凶一点。” 凌有梦咬牙,你是人吗？刀客了不起是吗？体力好是吗？ 他……他真的会怀疑的,到底是自己不行还是傅红雪根本不是人。 “小梦。”傅红雪又倾身吻上来,“小梦很厉害的。” 凌有梦泪眼朦胧，他一点都不厉害,他承认了。 但是,凌有梦抬起手来,抓住了傅红雪的肩,他仰起头浓稠艳丽的眉眼此刻惊人的好看。 傅红雪喉结滑动了一下，一点一点地舔舐掉凌有梦的泪珠，然后如凌有梦所愿，凶了凌有梦。 …… 凌有梦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眼睛都是酸涩的，然而他还动不了，完全被人禁锢在了怀里。 他微微转过头，看见傅红雪的胸膛，上面还有抓痕。 凌有梦牙痒起来，一想到此刻自己动的力气就没有了，就忍不住想咬点什么泄愤，他一下子咬在了傅红雪的胸膛上。 傅红雪一动不动，等他咬得牙酸后才低声问，“开心了？” 凌有梦抬起脸来，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忽地笑出声来。 傅红雪，脸上竟有一道牙印。 傅红雪显然也是知道的，他神色自若道，“这是小梦给我的印记。” 凌有梦又开始牙酸了，他喃喃道，“傅红雪，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傅红雪亲了亲凌有梦的发丝，表情依旧冷硬，眼中的情意和动作却极其温柔，他低声道，“因为小梦偏爱我。” 被偏爱，便有恃无恐。 凌有梦笑了笑，被傅红雪抱紧了些。 凌有梦推了推傅红雪的手道，“松开我，热死了。” 傅红雪又亲，“与小梦在一起，我总是情不自禁。” 凌有梦冷笑，“对，昨晚也是。” 傅红雪认真道，“昨晚也是，面对小梦若是还有自制力，我昨晚早就停下来了。” 凌有梦开始脸热，“可以了，你别说了。” 傅红雪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害羞，他爱怜地亲吻凌有梦泛红的耳朵，仿佛有皮肤饥渴症一般。 凌有梦实在没脾气了，他全当傅红雪是黏着自己蹭的大型犬，只有他睡觉，就没有什么能伤害他。 “小梦。”傅红雪声音沙哑，“你困了吗？” “困。”凌有梦困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说。 傅红雪停下了，他将凌有梦抱在怀里，替他理了理凌乱的里衣，然后也闭上眼。 凌有梦略略睁眼看了一眼傅红雪，又闭上眼。 。 第二日下起了雨。 凌有梦没有下楼，傅红雪便给他端了粥上来。 凌有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躺在床上被人喂吃的。 他面无表情地喝了粥把碗推给傅红雪道，“他们肯定知道了。” 傅红雪回想了叶开和燕南飞的表情，顿了顿道，“没事。” “太丢脸了。“凌有梦委屈道，“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今日我不会下床腿就疼。” 傅红雪认错极快，“是我的错，下次不会这样过分了。” 凌有梦冷笑，“原来你还知道自己过分，我都说不要了。” “但是小梦很高兴。”傅红雪道。 凌有梦：“……”更可恶的是，他竟无法反驳，至少那个的时候确实有爽到。 “小梦。”傅红雪把碗放到桌子上，“我们商量了一下，明日我和燕南飞去找公子羽，你和叶开留下。” 凌有梦一愣，“可是……” “相信我。”傅红雪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来，“绝不会有事的。” “我相信你，可是。”凌有梦抓住傅红雪的衣服低声道，“我总是会担心的。” “不必担心。”傅红雪道，“你和叶开在客栈等我们回来便好。” 傅红雪顿了顿又道，“我会与燕南飞演一场反目成仇迷惑公子羽，你不必担心我们。” 凌有梦手心都有些出汗，他又极为清楚，自己没有武功，去了只怕也是拖人后腿。 最终他点了点头道，“好。” 傅红雪亲了亲凌有梦的唇角道，“我给你上药。” 凌有梦只觉得腿酸软无力，听见这话迟疑了一下，“睡觉之前不是上过了？” “好得快些。”傅红雪道。 “但是我不疼了。”凌有梦道。 傅红雪问，“小梦现在在害羞？” 凌有梦：“……没有。”青天白日，其实有一点的。 傅红雪伸手摸了模棱有梦的头发又问，“粥好喝吗？” 凌有梦道，“放糖了。”有甜味。 谁知傅红雪竟又笑了一下，道，“没放糖，我熬的。” 凌有梦：“……” “燕南飞说我不会做饭，不能照顾你，我会的。”傅红雪低低道，“我也能学更多你喜欢的。” 凌有梦属实没想到傅红雪竟还记得燕南飞那么久之前说的话，他艰难地眨了眨眼，“我知道了。” 凌有梦又觉得傅红雪有些可爱了，他凑过去亲了亲傅红雪的唇，小声道，“你亲我，温柔一点，不要凶了。” 傅红雪道，“好。” 傅红雪的手掌掌着凌有梦的后脑勺，亲吻温柔缠绵，尽管如此，昨晚耗费了力气的凌有梦还是没多久就瘫软在傅红雪怀里。 “累了就睡一会儿。”傅红雪嗓音沙哑，“我不打扰你了。” 凌有梦声音极轻，他闭上眼，“你抱我睡。” 谈恋爱的凌有梦实在太黏糊了，傅红雪心中满足，将人拥入怀中。 昨晚确实是累着了，在这个充满了力量和温暖的怀中，感到有安全感的凌有梦很快便睡着了，即便睡着了，手依旧揪着傅红雪的衣服。 极轻的敲门声传来，傅红雪轻轻地把凌有梦放在床上，然后打开门出去。 叶开低声道，“燕南飞让你下去。” 傅红雪点了点头，他看向叶开道，“保护好他。” 叶开嘴角扬了扬，“我当然知道。” 这一点，傅红雪是极为信任叶开的，他不再多说，转身下楼。 燕南飞一见到傅红雪就冷脸，他盯着傅红雪脸上的牙印，冷笑道，“这样去见公子羽，也不怕被笑话。” 傅红雪摸了摸脸，淡淡道，“这有什么可被笑话的？” 燕南飞冷道，“你最好用什么东西遮掩一下，这不是去演戏剧的。” 傅红雪扫了燕南飞一眼，如今燕南飞在他眼里就是小舅子，他自然不会和小舅子对着干。 。 叶开站在房门口，也不知从何处拿了个酒壶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饮酒。 傅红雪脸上淡淡的牙印一眼便能看见了，只消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叶开微微叹了口气，阻止自己去想这些事情。 他转身靠在围栏上，看着楼下的人来来往往。 也不知道了多久，身后的房门打开了。 凌有梦疑惑的声音传来，“叶开？” 叶开回头看了一眼凌有梦，又迅速把视线移开，他微微笑了笑，“醒了？” 凌有梦点了点头，“你怎么……” 顿了顿他问，“他们呢？” “出去了。”叶开道。 凌有梦哦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开克制的，将目光落到凌有梦身上，尽量不带任何意味地笑道，“小梦，我们还是朋友。”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是。” “所以你不要这样。”叶开别过眼，“你不要把我当作一个喜欢你的人，也不要想着我会不会难过，与我说话会伤害我，你这样想……我才会难过。” 凌有梦叹了口气道，“抱歉，是我想多了。” 叶开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本想带你去见师父的。” 凌有梦怔了怔，见师父？李寻欢？ 凌有梦慢慢道，“若是有机会，我也想见见传说中的小李探花。” “小李探花，也是个可怜的老人罢了。”叶开淡淡道。 凌有梦又是愣了愣，听见可怜的老人这几个字时莫名有些心酸。 叶开笑了笑道，“不说师父了，你若是想见他，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便一起去见他，等见过他……你和傅红雪再离开也好。” 凌有梦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好。” 叶开的笑容又隐匿了，他到底还是有私心，若是小梦与他一起去见师父，他便可以多再看看小梦，还可以自欺欺人到……他带他见了师父。 舍不得。 舍不得放手。 叶开嘴角上扬道，“你现在要做什么？” 凌有梦道，“我再休息一会儿下楼，你不必在这里站着。” 叶开嗯了一声，垂下眸道，“那你去吧。” 凌有梦迟疑了一下还是关上了门。 叶开苦笑一声，下了楼。 他刚在桌子旁边坐下，就有一个戴面具的人坐了下来，很显然就是来找他的。 那个人叹息道，“喜欢的人投入他人怀抱，心中一定很不甘心吧？” 叶开不动声色地饮了酒道，“阁下是？” “既然不甘心，有没有想过，要把他抢回来？我可以帮你。” 第108章 天涯刀客（17） 叶开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嘴角却带着笑意道，“你什么意思？” “喜欢的东西，不就应该握在自己手里吗？”面具人也笑,“让他心甘情愿地跟着你。” “不仅是他，还有更多美貌的女人，财富权势。” 叶开的笑容消失了，他冷冷道,“他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抢夺的东西,他是一个人。” “财富权势,对有的人来说是命,但是对有的人来说却是不值一提的废物。”叶开道,“公子羽，我没想到，你竟独身一人来了这里。” … 凌有梦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他是被房间里饭菜的香味勾醒的。 傅红雪坐在床头,见他睁开眼道,“我正准备叫你。” “你回来了？”凌有梦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傅红雪。 “没有受伤。”傅红雪道。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燕南飞也没有。” 凌有梦眨了眨眼，“唔。” “公子羽死了。”傅红雪又道,“至少,在人前他死了。” 凌有梦没太懂,但是他也不需要去懂了。 他伸出手道,“饿了。” 傅红雪将他抱起来。 凌有梦茫然：“你做什么？” 傅红雪顿了顿问，“不是要抱抱？” 凌有梦：“……让你给我碗筷。” 傅红雪：“……” 傅红雪神色不变道,“好。” 这人说着好却又没松手,凌有梦有些好笑,他轻轻拍了拍傅红雪的背温和道,“我又不会跑。” 傅红雪低低的嗯了一声道，“我从未被人这样在意，所以便格外贪心。” 凌有梦收了收手臂，把人抱紧了些，他低声道，“日后，都有我。” “你也有我。”傅红雪承诺道，“我会护你一世周全。” 凌有梦眨了眨眼笑道，“好，日后，便靠我们傅大侠了。” 洗完漱之后凌有梦忽道，“我们与叶开一同去见见他师父吧。” 傅红雪道，“好。” 凌有梦看着傅红雪乐道，“你不吃醋啊？” 傅红雪认真道，“吃醋，所以你得补偿我。” 凌有梦：“……”那你还是别醋了。 傅红雪道，“我知道叶开在想什么。” 凌有梦笑了笑道，“我也想见见李寻欢。” 傅红雪道，“好。” 凌有梦叹气，“你怎么这么乖？” 傅红雪温柔道，“乖一点不好吗？” 凌有梦笑眯眯，意有所指道，“好，什么时候都这样乖就好了。” 傅红雪道，“不行。” 凌有梦鼓起脸来瞪着他。 傅红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亲吻凌有梦的唇，他的力道很轻，温柔得像是鸿毛点水，像是在安抚凌有梦一般。 凌有梦微微闪了闪眸子，手环住了傅红雪的脖子，他很喜欢和恋人亲吻和做一些亲密无间的事，能感受到被在意被珍惜。 傅红雪顾忌着昨晚折腾了大半夜，凌有梦身体不适，这会儿便浅尝辄止，松开的时候凌有梦还有些不乐意。 刚开荤的年轻人即便是昨晚累到了，今日恢复一整天也恢复过来了。 凌有梦抬头亲傅红雪的喉结，他喃喃道，“你不行就不要招惹我，你该不会是出去一趟之后累了吧？傅红雪你体力不太好啊。” 傅红雪有些哭笑不得，他难得叹了口气，“我怕你不舒服。” 凌有梦脑袋蹭了蹭，“你到底要不要做？” 傅红雪告诫道，“一会儿你让我停下我也不会停的。” 凌有梦：“你废话好多。” 傅红雪果真不再多话了，他俯身压下来，粗糙的，带着茧子的手触碰上了柔软的肌肤。 “小梦。”傅红雪的呼吸落在凌有梦的颈间，他凑下去，叼起一块肉啃噬。 凌有梦抓着傅红雪的头发，努力地仰着脑袋，似乎想要逃脱这种难耐的感觉。 他喃喃着，“等一下。” 却被傅红雪的手困住，傅红雪声音沙哑，“小梦，方才说过了，不能停下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祈求和眼泪，唇珠被吮吸到艳丽糜烂，肌肤被粗糙的手揉到泛红。 这一切只能让傅红雪越加激动。 凌有梦的哭声也被傅红雪一一吻去。 凌有梦迷迷糊糊中忽然意识到，昨天晚上的傅红雪甚至根本没有尽全力，他有些后悔撩拨傅红雪了。 他想，那些人说的是对的，傅红雪压根就不是人。 “你个野兽。”凌有梦呜咽着喊。 “我是野兽，野兽配美人。”傅红雪照盘全收，他亲昵地道，“小梦，今天晚上我明明准备放过你的。” 凌有梦又哭了，对，傅红雪今天晚上明明什么都没准备做的，是他作死。 当天晚上，凌有梦一夜没睡。 凌乱不堪的床单也是傅红雪从柜子里翻出来换的。 凌有梦木着脸想，他错了，傅红雪哪里不行，这样了还有力气换床上的东西，他未来一个月都不想再做这种事情了。 不……未来半年都不要再做了。 他一定要禁欲！ 。 离开渭南那日阳光极好。 凌有梦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城，他在这里这段时日，似乎也没怎么好好逛这座城。 “若是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傅红雪握住他的手道。 凌有梦摇了摇头笑道，“不必再来了，日后我们就去找个清幽的地方，盖一间木屋，就我们两个人。” 傅红雪道，“好。” 他这些日子笑得似乎多了起来，凌有梦道，“走吧。” 燕南飞和叶开跟上来。 燕南飞道，“小梦，我要走了。”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好。” “不和我抱一个道个别吗？”他又问。 凌有梦松开傅红雪的手，拥抱了燕南飞。 燕南飞的手臂极为用力，他垂眸压抑着心中的不舍和眼中的难过道，“你要时时跟我传信。” 凌有梦道，“好。”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燕南飞道，“等你回来看我。” 凌有梦轻声道，“好。” “小梦。”燕南飞声音沙哑，“等我老了，我就去与你们一起，日日打扰你们。” 凌有梦弯了弯眸子道，“好。” 燕南飞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然后推开凌有梦转身，他不想让凌有梦看见他要哭了，他道，“我走了，你若是不给我写信，我定要去找你。” 凌有梦道，“我会的，燕燕。” 燕南飞又道，“若是他欺负你，对你不好了，你便告诉我，即便我打不过他我也会替你报仇出气。” 凌有梦笑道，“好。” 这次燕南飞没再说什么了，翻身上马飞快地离开。 凌有梦怔了许久，他收回视线来看向叶开。 叶开平静道，“我们去看师父，见了师父，你们就走。” 凌有梦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傅红雪，傅红雪神色依旧冷淡，但是在他看过来时却极快地笑了一下。 凌有梦道，“我们也走吧。” 叶开的师父也隐居在关外。 他一个人寻了处山谷，建了一间小木屋，小木屋旁边有片湖泊，湖泊里有许多鱼。 他还开辟了一块地，种了些菜。 这样的地方，大概便是凌有梦梦想中的隐居之所。 凌有梦三人到的时候李寻欢坐在湖边钓鱼。 凌有梦甚至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 “我记得，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了，这些日子我总是梦到你，我想是不是因为我快要和你再见了？” “你曾说，你会回来的。”李寻欢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也许你真的快回来了，如今我这副样子，你怕也认不出来了。” 凌有梦微微怔了怔，他突然想起来，过几日，也是他的生辰了。 “回来了？”李寻欢忽然又问，“叶开，你带了朋友来？” 叶开道，“师父，我带了两个朋友来。” 李寻欢回过头来，他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一双眼睛却温和而多情，像是年轻人的眼睛。 他的笑容在看见凌有梦时骤然消失，似乎是茫然了许久才问，“这位小友叫什么名字？” “他叫凌有梦。”叶开笑容满面，“师父。” 世界上不会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也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叫同一个名字。 李寻欢绝不会错认他心爱之人。 他站了起来，看着凌有梦，走向凌有梦，他的眼睛温柔而充满了忧伤。 他也知道，他的又又，不认识他了。 最终，李寻欢只是道，“过几日是又又的生辰，你们要不要留下来？” 李寻欢的目光让凌有梦莫名觉得心中酸楚，他看了一眼傅红雪，傅红雪道，“会不会叨唠李前辈？” 李寻欢摇了摇头，他道，“留下来吧。” 凌有梦握着傅红雪的手更紧了些，他道，“好。” 李寻欢露出一丝笑意来，他的目光从凌有梦和傅红雪交握的手上扫过。 曾经，在他与又又定情之后，又又也总是喜欢握着他的手，总喜欢与他亲近，总是很黏人。 他道，“叶开，走吧，随我进来，做饭。” 凌有梦看向傅红雪低声道，“我有些难过。” 傅红雪不知道凌有梦为什么难过，听见他这样说，傅红雪只能抱紧他。 “不知为何，我见到了李寻欢，总觉得难过。”凌有梦抓紧了傅红雪的衣服，茫然道，“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好难受。” 傅红雪亲吻着凌有梦的发，安抚道，“你若是难过，我们便早些离开。” 凌有梦摇了摇头，“过几日是我的生辰，我总觉得，我该在这里过。” 傅红雪道，“好。” 李寻欢的视线越过小窗看见了外面拥抱的两人，他忽问，“叶开，你是不是喜欢他？” 叶开愣了愣道，“师父。” “他确实讨人喜欢。”李寻欢道。 喜欢又又的人很多，但是又又独独喜欢他，若是他不曾做那样的错事…… 叶开低下头低声道，“他也喜欢过我……是我把他弄丢了。” 李寻欢轻叹口气，他已经老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与又又相认。 而他的徒弟似乎走上了一条与他一样的道路。 凌有梦的生辰与又又的生辰确实是一日。 “这是又又离开我的第二十三年。”李寻欢的视线移到凌有梦身上，笑容哀伤，“我想，这真的是这辈子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凌有梦莫名有些难受。 李寻欢道，“不过，我知道他如今过得很好，那就好。” 叶开沉默了片刻才道，“师父，你一直没说，又又叫什么名字？” 李寻欢摇头，“我忘了。” 他没忘，但是他现在也不能说。 李寻欢一直在为别人考虑，他很少为自己考虑，他唯一考虑到的时候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他回去将又又找了回来。 “今日是你的生辰。”李寻欢看向凌有梦道，“我为你准备了生辰礼物。” 他为他准备了二十三年的礼物，这次，能全部送出去。 离开了山谷，傅红雪握紧了凌有梦的手低声道，“小梦，我想李前辈大概是把你错认成又又了。” 凌有梦闭上眼，心底突然闪过一张年轻的李寻欢的脸，对方笑意盈盈地喊他，又又。 凌有梦抬头看了一眼傅红雪，又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前尘往事，犹如云烟。 “我们去哪里？”傅红雪问。 “我们也去寻一片这样的山谷。”凌有梦笑眯眯道，“然后在里面躲着，不对，不是躲着，是在里面隐居。” 傅红雪道，“好。” 凌有梦伸出手指勾了勾傅红雪的衣襟道，“你与我共乘一骑，还有，要抱紧我，要亲我。” 傅红雪收紧了双臂，微微笑道，“好。” 第109章 大唐xx传（1） 扬州。 “看见没有。”寇仲手肘碰了碰徐子陵,示意他看前面，“那个少年，看起来像是哪家的富家公子,但是落单了，你看他茫然无措的模样，是不是很好下手？” 徐子陵看过去，便看见穿着云锦绸缎制作的衣裳的少年佩戴着光泽上乘的玉佩,头上戴着和田玉打成的玉冠。 长着一张昳丽无双的脸,一双漂亮的凤眼眼波流转间便能勾魂摄魄,有着这样一张脸的少年,脸上是茫然无措。 “不过,他看起来好可怜啊。”寇仲道，“如果我们偷了他的钱，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一定会哭的吧？” 徐子陵拍了一把寇仲的脑袋道,“这样的人,用不了多久便有人找来了,你担心什么？” 寇仲眼珠转了转道，“你去和他交谈，我去取他的钱袋子如何？” 徐子陵看了眼那满脸迷茫的少年道,“……行。” 凌有梦站在长街中,看着人来人往,试图找一个和善的人来搭话问路。 但是他有点害怕和陌生人说话,迟疑了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踏出一步。 “这位公子。”温文尔雅的声音传来,“你是否迷路了？” 凌有梦转头看去,见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少年站在自己身边,也不知何时来的。 与他说话的俊秀少年脸上挂着一丝笑意,看起来极为温和，只是穿着看上去……不太像普通人家。 身后另一个少年虽然英俊看起来却有些强悍的味道。 两人都已经是成年人身量，比凌有梦高出许多，凌有梦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低声问，“你们是？” “我叫徐……徐陵。”徐子陵笑意盈盈，“他叫寇仲，我们是扬州城里有名的双龙……好心人，我们见你这模样也不像是扬州人？扬州的人我们基本都熟悉，像公子这样俊秀雅致的少年从未见过。” 寇仲连连点头。 凌有梦低声道，“我确实不是扬州人，我从大兴来……我与兄长来扬州，走散了，我还不知我们住哪里。” “这可真是太可怜了！”徐子陵微微皱起俊秀的眉头，“扬州这般大，可不太好找啊。” 凌有梦问，“你们既然是扬州人，对扬州熟悉，能帮我找一下吗？我可以给你们许多的报酬。” 又怕两人误会自己以钱侮辱他们，凌有梦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寇仲的手轻轻地收了回来，他问，“你兄长叫什么名字？” “我兄长姓李，我叫凌有梦。”凌有梦道，“我们今早入的城。” 寇仲给徐子陵使了个眼色，示意已到手，徐子陵便笑道，“我和我兄弟替去你查探一番，你……” “我给你找个地方坐着，你等等我们如何？”寇仲道。 凌有梦微微皱眉，他皱眉也是极好看的，他微微点头道，“那好。” 等离凌有梦远了些，寇仲才道，“看着是个有钱的，结果身上只摸出来十文钱来。” 徐子陵摇了摇头道，“看他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平日出门必定有不少人跟着，哪里需要自己出钱。” “你说，他不会真的傻到一直坐在那里吧？”寇仲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湖边的少年。 徐子陵也看了一眼，分明是个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却与他们完全不同，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一看便知是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 凌有梦撑着脸看着湖中的鱼儿，想着那两人怎么还没回来。 雷鸣声响起，凌有梦抬头看了一眼，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而街上的人都匆匆准备回家。 这附近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凌有梦也不敢走远，他怕那两个少年回来找不到自己。而他又不认路，到时候走远了就麻烦了。 大雨哗啦啦地落下来。 凌有梦茫然地抹了一把脸，有些委屈。 他心底有些怀疑，下这样大的雨，那两个人应该不会来了吧？何况自己也没事先给他们酬劳，即便是他们不去了也是正常的。 凌有梦想，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傻坐着才对，他应该先躲雨，然后等雨停了再去找。 可若是自己走了，那两个少年又回来找他却发现他人不在该怎么办？ 他刚站起来便看见两个人从雨中冲过来，正是那两个少年。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雨水打湿了他的眼睫，让他有些睁不开眼来。 “你是呆瓜吗？”徐子陵一把抓住凌有梦的手就跑，很是无语，“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躲？” 凌有梦很少这样跑过，他睁大眼道，“是你们说地让我等你们。” “我们让你等你就一直等着？” “要不然呢？”凌有梦很疑惑，“要诚实守信。” 徐子陵一顿，然后道，“若是我们不回来了呢？” “若是你们一直不回来，天黑了我自然就走了。”凌有梦道，“我又不傻。” “我看你傻得很。”寇仲把那十文钱在手中一抛，“还真一直在这里等着。” 凌有梦没有发现那是他的钱，他对钱的概念也不深。 躲到亭子下，凌有梦才问，“你们，打听到了吗？” 根本没有去打听的寇仲和徐子陵对视一眼，然后干笑一声，“没打听到。” 凌有梦啊了一声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没多纠结，反正早晚兄长会来找他的。 “全打湿了。”寇仲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懊悔道。 “抱歉。”凌有梦也拧了拧衣服上的水。 “你道什么歉？”徐子陵不可思议地问道。 “因为来找我你们才打湿了。”凌有梦低声道，“而且是因为我托你们去找人，你们才会回来的。” “你这也……”寇仲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词来形容，最终他放弃了。 “先去找地方换套衣服吧。”凌有梦道，“要不然到时候要生病的。” “买衣裳得有钱。”徐子陵道。 “我有钱啊。”凌有梦认真道，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包，愣了愣，“好像掉了。” 寇仲莫名有点心虚：“……”那十文钱？也买不了什么好衣裳吧？ “没事，我还有这个。”凌有梦把玉佩取下来，“把这个当了就可以去买衣裳了。” 徐子陵盯着那枚玉佩，轻轻地吸了口气，“这玉……” “肯定能值好多钱。”凌有梦把玉佩递给徐子陵道，“我兄长送给我的时候说了，很值钱的，买衣裳也用不了多少，先去买了。” 徐子陵：“……”这是哪来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凌有梦想了想又道，“多余的钱你们拿着就好，是报酬。” 徐子陵第一次觉得手中的玉佩烫手。 面前这个少年，似乎太容易轻信他人了些。 。 换了一身衣裳的凌有梦并不知道有人找他快找疯了。 他与徐子陵两人走进了酒楼，请二人吃饭。 第一次入大酒楼的徐子陵和寇仲下意识理了理衣襟，跟着凌有梦走进去。 凌有梦转头问，“你们想吃什么？” 寇仲道，“都行都行。” 徐子陵道，“都可以都可以。” 凌有梦点了点头，“那就点两个招牌菜吧。” 寇仲和徐子陵又齐齐点头。 凌有梦弯了弯唇角道，“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那是自然，我和小陵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寇仲拍了拍徐子陵的肩，乐呵道。 “真好。”凌有梦撑着脸看着两人，眼中带着羡慕。 “好什么？”寇仲道，“你一个贵公子还羡慕我们两个……额。” 凌有梦道，“我虽然唤兄长做兄长，他并非我亲兄长，平日他们甚少在家，我都是一个人。” 徐子陵不理解公子的烦恼。 寇仲道，“若是让我一个人憋着，那不得憋坏啊。” 凌有梦笑了笑道，“还好，院子很大，只是我甚少出门，出门总是迷路。平时还有家丁跟着，今日我贪玩了些，转头发现家丁全不见了。” 寇仲：“……”白同情这位公子了。 凌有梦不知两人心中的想法，他看着外面渐停的雨，喃喃道，“也不知他们发现我走失了没有。” 寇仲没忍住，“那些人又不是跟你一样傻，肯定早就发现了。” 凌有梦：“……我不傻。” “行行行，你不傻。”寇仲敷衍道。 凌有梦又叹气，“若是他们找不到我可怎么办？” “扬州城这么大，一时找不到也是正常的。”徐子陵道，“若是找不到，你便先跟着我们兄弟俩……对了，你多大。” “我十五岁。”凌有梦道。 “你十五，我十六，寇仲十七。”徐子陵道，“你最小，你便叫我们大哥吧。” 寇仲扒拉着饭含糊不清道，“放心吧，跟着你仲少爷，有肉吃。” 徐子陵踢了他一脚，对凌有梦道，“不会让你饿肚子。” 凌有梦已经从两人的言行中知道这两个少年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含笑道，“若是我兄长找来，一定会给你们很多报酬的。” 徐子陵道，“不必。” 寇仲瞪了他一眼。 徐子陵笑道，“我们年纪相仿，既然如此，互相照应也是应当的。” 凌有梦弯了弯眼。 “只是我们住的地方有些破旧，你可不要嫌弃才好。” 徐子陵口中的破旧是真的破也是真的旧，破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张地席。 凌有梦站在那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寇仲挠了挠头道，“要不然还是去给你找家住宿。” 凌有梦微微摇了摇头道，“无妨，就在这里吧，不用那么麻烦。” 徐子陵又和寇仲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我就说，不该回去管他的。”寇仲小声道，“现在是不是麻烦了？而且你还不要报酬，也不要他典当的银钱。” 徐子陵道，“你不还偷了人家十文钱？” “十文钱哪里值得这样！”寇仲问，“我还给他就是。” 徐子陵又道，“你看他这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你忍心将他一个人丢在大雨中？” 寇仲：“……” 他回过头仔仔细细打量靠着墙乖乖巧巧的少年，瞧见他转头，凌有梦还冲他露出一个极其好看的笑容。 寇仲又转过头来，抱着胸看着月光喃喃道，“确实……挺乖的。” 徐子陵：“……” “这样乖的小孩，竟然能给弄丢了，心可真大。”寇仲又摇头道，“看来，天注定要让我们捡到他。” 徐子陵：“……你刚刚不还说他很麻烦？” “怎么能这样说？”寇仲严肃道，“他长得这样好看，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 徐子陵：“哦。” 寇仲转身走到凌有梦身边坐下问，“你说你不是你兄长的亲弟，你家是不是虐待你了？家丁是不是故意将你抛下的？” 凌有梦摇头，“不会，我兄长对我极好的，正是因为我不常出门，所以这次特意带上我来扬州玩。” “这一定是阴谋。”寇仲神色肃穆起来，“你的存在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要不然怎么一整日了还没来找你。” 凌有梦：“……不会。”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徐子陵在凌有梦另一边坐下道，“他这人，一天心眼能有八十个。” 寇仲嚷嚷道，“你心眼比我还多，怎么就说我呢？” 徐子陵微微一笑，“是啊，怎么就说你呢？那十文——” “徐子陵！”寇仲大喊。 凌有梦疑惑地看着寇仲，“他不是叫徐陵吗？” 寇仲微笑，“小名小名。” 凌有梦看向徐子陵，徐子陵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来。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凌有梦信了。 他今日走了许多路，又淋了雨，早就已经累了，这会儿开始昏昏欲睡。 徐子陵给寇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了，寇仲轻哼一声，闭了嘴。 凌有梦很快就靠着墙睡了过去，他脑袋歪了歪，靠在了徐子陵肩上。 “你说他兄长什么时候能找到他？”寇仲小声问。 徐子陵摇了摇头。 寇仲又道，“若是他兄长真是那种人，故意带他来想把他丢掉的，那肯定不会来找他了。” 徐子陵点点头。 寇仲叹气，“那我们要怎么办？把他丢在扬州城吗？总不能一直带着他吧？” 徐子陵又摇头。 寇仲：“小陵你为什么不说话？” 徐子陵声音极轻，“我怕把他吵醒了，他就靠我肩上呢，靠得这么近，他这细皮嫩肉的，我有点慌。” 寇仲：“……” 徐子陵又道，“仲少，你仔细瞧瞧，这小公子果真与我们完全不一样。” 寇仲果然凑了过去，仔细打量着凌有梦。 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了自己，凌有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一睁眼，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下意识的，凌有梦一拳打了出去。 第110章 大唐（2） 哎哟哎哟的叫唤声响起。 凌有梦终于反应过来,他手忙脚乱地去扶寇仲，“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 寇仲捂着眼睛欲哭无泪地看着凌有梦,“你以为什么？” 徐子陵有些想笑,但是他忍住了,他正色道,“谁让你靠得那样近？” “不是你说他跟我们不一样吗？”寇仲捂着眼睛又叫，“要不然你说的，我怎么会去看他。” “对不起,我帮你看看。”凌有梦歉意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以前有人想对我行不轨之事,我还以为……” 寇仲松开手让凌有梦看,“没想到你看起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打人这样疼。” 凌有梦露出羞涩的笑容来，“我兄长教我的,他说这样能保护自己。” 徐子陵忽问,“有人对你行不轨之事？” 凌有梦道，“我平时一个人在家，不喜欢旁人跟着,有时候会有人借口有事找上门来，有那种无耻之徒见我一个人便想对我动手动脚的，所以我方才才……对不起。” 听见这话，寇仲心中充满了对凌有梦的同情,“看来小公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凌有梦笑了笑。 徐子陵见凌有梦这毫不在意的模样,觉得对方应该是已经习惯了。 “这伤怎么办？”凌有梦眼带愧疚地看着寇仲,“这里好像没有能给你消肿的。” “没事。”寇仲原谅他了，“我经常受伤，没几日就好了。” 但是，真的有点好笑啊，而且只有一边好奇怪。 凌有梦看了许久才道，“……我能给你左眼补一拳吗？” 寇仲：“……” 寇仲捂着眼睛转身背对着凌有梦。 凌有梦：“……” 徐子陵笑了笑道，“睡觉吧。” 凌有梦担忧地看了一眼寇仲的背影，“他……” “没事。”徐子陵摆了摆手，“不用在意他。” 凌有梦：“……”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凌有梦只觉得腰酸背痛，他揉了揉脑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和徐子陵都不在屋内。 他走出门去，便看徐子陵和寇仲站在太阳底下，听见脚步声又齐齐看过来。 凌有梦问，“要出去了吗？” 徐子陵点头，“走吧，要不然错过你兄长的人了。” 凌有梦并不知道昨晚因为他们回来得早外面的人找他找翻了天。 三人走到城中，才觉得有些奇怪。 “我怎么觉得，这些人都在偷偷摸摸看看我们？”寇仲奇怪问。 徐子陵点头，“确实在看。” 寇仲：“……我们好像没犯什么事。” 说着，他一顿，两人的目光齐齐转到中间乖巧跟着的少年身上。 凌有梦：“？” 寇仲快步挤进贴着告示的人群前面去，果然看见了凌有梦的画像，画像没有还原本人十分之一的美貌，除了那个发冠和服饰，哪里都不像。 寇仲：“……”破案了，那些人为什么盯着他们看，是不确定凌有梦是不是画像上的人。 因为昨天他们换了衣服，衣服和画像上的也不像。 寇仲盯着旁边的黄金千两瞳孔地震，这小公子是真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啊。 一千两……寇仲捂住胸口退出来，他觉得，他不能视钱财为粪土了。 寇仲抓住凌有梦的手颤颤道，“走，我们去找你兄长。” 凌有梦：“？” 。 在前院来回踱步的英俊青年时不时往外看一眼，旁边的人也只能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二公子！”一声急促地叫唤从驿站门口一直冲到里面，“二公子，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李世民一喜，他问，“公子在何处？” “在外面，由两个少年送回来的。”家丁忙道，“公子看起来并未受苦，只是换了一身衣裳。” 李世民快步走出去，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又缓了下来。 少年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看见李世民时也没有着急，他走到李世民身边才温和道，“二哥。” 李世民扶住凌有梦的肩，上下打量了好半天才道，“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二哥。”凌有梦轻声道歉，“让你担心了。” 说罢他又道，“是徐子陵和寇仲送我回来的，昨天也是他们收留了我。” 李世民看向凌有梦身后的两人，抱拳道，“多谢二位将舍弟送回来，在下是太原留守李渊二子世民，二位送舍弟回来，不知如今有何要求？若是可以在下都会尽量满足。” 徐子陵和寇仲对视了一眼，最终徐子陵笑道，“我们将小公子当做朋友，哪里能要什么东西，这不厚道。” 寇仲心痛即将失去的黄金千两跟着点头。 李世民淡淡笑道，“二位不必客气，直说便是。” 凌有梦轻轻扯了扯李世民的衣裳轻声道，“二哥，我的月银都可以给他们的。” 李世民无奈笑道，“你的月银能有多少，我许诺了找回你的人便给黄金千两，自然是要给的，别的得看二位的需求。” 原来黄金千两还是有的！寇仲顿时站直了身体。 他笑道，“我们与小公子也算是共患难了一夜，别的就算了。” 徐子陵又道，“也不必黄金千两，我们知道小公子金贵，若是李公子真要感谢，便将你此刻身上的银两给我们便好。” 李世民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他没想到这两人拒绝了千两黄金。 “毕竟千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我们也不一定守得住。”徐子陵道。 李世民懂了，他取下腰间的钱袋子递给寇仲道，“看看够不够？” 寇仲打开一看，差点没被闪了眼，他喃喃道，“乖乖，是黄金，起码值好几百银两。” 凌有梦招手让旁边的人将他的东西送过来，也塞给徐子陵道，“这个给你们，日后若是有机会去大兴，可以来找我。” 徐子陵看着手中的玉佩愣了愣。 “这个不是昨日那个，这个是我的。”凌有梦弯了弯唇，“我常年住在大兴，你们凭这个去李府，可以找我。” 徐子陵道，“好，那我便收下了。” “我们不日便会离开扬州。”凌有梦又道，“这几日若是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徐子陵竟觉有些不舍，他又点头道，“好。” 等到徐子陵和寇仲离开，李世民才吩咐人打水来给凌有梦沐浴更衣。 他牵着凌有梦的手往房间走。 “二哥。”凌有梦道，“你怎么不说话？” 李世民转过头来，看着凌有梦道，“你昨天晚上在外一夜，我一夜未曾睡觉。” “对不起二哥。”凌有梦小声道。 “你不必跟我道歉。”李世民伸手摸了摸凌有梦的脸，低声道，“小梦，你陪二哥睡一会儿可好？” 这是最关心爱护自己的兄长，凌有梦哪里能拒绝。 “二哥，我先沐浴。”凌有梦道。 李世民微微点头，“好。” 凌有梦脱衣时听见哐啷一声，有东西掉在了地上，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十文钱。 凌有梦微微怔了怔，然后捡起来看了一眼又弯唇笑了笑。 沐浴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有着青紫痕迹，想必是昨晚在徐子陵二人那里硌到了，难怪今早觉得疼，他这个体质实在有些烦。 “小梦，过来。”李世民拍了拍床微微笑道，“你昨晚应当也没有睡好，一起休息一会。” 李世民房间的床很大，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凌有梦点了点头。 李世民温和道，“昨天晚上小梦有没有被吓着。” 凌有梦摇了摇头，“没有，徐子陵和寇仲人很不错。” “很少见小梦夸人。”李世民道，“看来他们两人是真的不错。” 凌有梦闭上眼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们确实是好人。” …… 徐子陵和寇仲拿着钱袋子走出驿站，徐子陵道，“你把那十文钱还给小公子了？” 寇仲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道，“昨晚给他放回去了，怕他哭。” 徐子陵盯着寇仲被揍黑的眼圈笑了起来，“你这一还回去，人家就知道是我们偷的了，他方才还给了我他的玉佩。” “反正也不一定用得上。”寇仲道，“要不然去当了吧。” 徐子陵瞪了寇仲一眼道，“不行，我还要去把昨晚他典当的玉佩赎回来。” 寇仲睁大眼不可置信道，“小陵，你疯了吧？” 徐子陵没疯，他严肃道，“一定要赎回来。” 寇仲叫道：“完了完了，你被下降头了。” “你看前面那个人，腰间鼓鼓。”徐子陵推了一把寇仲道，“怎么样？” 寇仲抬头喃喃道，“我们本不需要再做这种事了。” “要给小公子把玉佩赎回来。”徐子陵道。 寇仲：“……”得。 …… “二哥。”凌有梦道，“我们何时离开扬州？” “要走了。”李世民从兵书中抬头看了凌有梦一眼，“想出去？” “我本想去看看徐子陵和寇仲。”凌有梦点头。 “带上人出去。”李世民道，“千万要带好人，不能再走失了，快些回来。” 凌有梦乖乖点头，他走之前问，“大哥，这次去彭城，我们何时回大兴。” “你还未到彭城便想回去了？” 凌有梦眨了眨眼，“外面好像也不是那么好玩。” 李世民又露出淡淡的笑来，“先去看你那两位朋友吧。” 凌有梦哦了一声。 他带人到城东破屋时便发觉不对劲，这里确实破烂，但是如今却明显一副被人砸过的样子。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提步走进去，里面也空无一人，看起来也是被人砸过的模样，但是没有挣扎的痕迹。 徐子陵和寇仲遇上麻烦了，但是看起来人没有被带走。 凌有梦心里得了结论后稍稍放心了些道，“走，回驿站。” 第111章 大唐（3） 大船平稳地行驶在江上,凌有梦在床上躺了会，总是想着徐子陵和寇仲，也不知二人怎么样了。 他把油灯挑了挑，又坐起来看书。 直到他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凌有梦站起来,吹了灯,将旁边的剑捡起来,然后悄悄地退至一边。 两个黑影从窗口翻了进来，其中一道还道，“我们这是翻到哪条船了？” 这声音…… 凌有梦一惊,叫道，“徐子陵,寇仲？” “……”黑影顿了顿,转头看过来。 凌有梦重新点上灯,看向两人讶然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徐子陵见到了凌有梦也有些惊喜，他道,“竟然这样巧。” 凌有梦噫了一声说道,“你们好像变了些。” 寇仲道，“那可不，如今我们可是要成为武林高手的人。” “你们这是去哪里了？我们离开扬州的时候我本想去看看你们,只察觉到你们出事了。” “是发生了点事。”徐子陵含糊不清道，“现在正在逃命。” 凌有梦愣了愣，“逃命？这么严重。” 徐子陵道，“这事你个小公子就不需要知道了。” 凌有梦：“……” 凌有梦给两人倒了水道,“你们衣裳全湿了,我的衣裳你们穿应当小了,我去问二哥给你们取两套衣裳来。” 凌有梦离开房，寇仲看向徐子陵道，“你高兴了？” 徐子陵微笑道，“我们与他有缘。” 寇仲哼哼笑了两声，“这样的小公子可不能跟我们东奔西走。” 徐子陵道，“哦。” 凌有梦回来时，李世民也跟在身后，凌有梦把衣服塞到徐子陵和寇仲怀中，小声道，“二哥说想见见你们。” 凌有梦说完便关门出去了。 徐子陵看着凌有梦的背影，喃喃道：“好哦。” 凌有梦不知道李世民与徐子陵二人谈了什么，之后徐子陵二人与他告别之后便下了船。 凌有梦再见他们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 李府。 凌有梦正被李元吉缠着要一起去青楼。 “你十八岁了。”李元吉振振有词，“出去见见世面怎么了？再不去等二哥回来你就出不去了。” 凌有梦对男女之间那点事并不好奇，他拒绝道，“多谢四哥好意，但是不必了。” 李元吉瞪着一双眼，他眼窝深，鼻梁高挺，更像关外胡人长相，所以刚出生的时候被生母嫌弃过。 “小幺。”李元吉一把拽住凌有梦的手笑嘻嘻道，“你就配四哥去，四哥绝不会让你做什么，主要是你去了大哥二哥才不会骂我。” 凌有梦：“你不觉得我去了他们才会更凶你吗？” 李元吉道，“怎么可能？你可是他们最宝贝的弟弟，有你求情他们绝不会多说一句话。” 凌有梦道，“我不去。” “不行，你要去的！”李元吉一拍胸脯，“有我罩着你你怕什么？” “我……” 凌有梦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元吉拽上了马车，“好了，别磨叽了，走吧，怡红楼去。” 怡红楼便是长安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卖艺不卖身之说，多有文人墨客达官贵族来往。 事实上还是有的。 而李元吉一进楼里，便被姑娘们笑意盈盈地拥簇着走了。 “四……”哥。 凌有梦伸着手茫然了半晌，在来来往往的人中站在原地像是误入狼窝的小白兔，他四处看了看想去找李元吉时又被少女拦住。 “公子，来都来了，怎么不上去。” 好一句来都来了。 凌有梦后退一步离少女远了些，“对不起，我走错了。” “妾方才分明见着你与那位公子来的。”少女脸上挂着笑容又靠近了一步，“怎么说走错了？莫名是我们不好看？” “你们很好看。”凌有梦憋红了脸，后退，“但是，我，我不喜欢女子。” 那少女闻言，脸色一下子变了，她道，“原来是个死断袖，来这里消遣人来了。” 凌有梦：“我也不是断袖啊。” 那少女已经转身走向了另一个人，留下凌有梦一个人呆了好久。 站在楼上的侯希白已经看了他许久，这会儿见美人小可怜的模样，善心大发，走到了凌有梦面前道，“小公子一个人？”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他见侯希白拿着折扇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看起来与周围其他人不同便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与我家兄长一起来的。” 侯希白有些想笑，“你与你家兄长一起来逛青楼，你兄长人呢？” “他被人叫走了。”凌有梦乖乖回答，“他让我等他。” “你就这样等？”侯希白问。 凌有梦摇头，“我正准备去找他。” “找他？”侯希白眼底露出笑意，“这里这么多房间，你怎么找他？” 而且就这乖乖小白兔的模样，会被人骗得吃干抹净吧？ 凌有梦迟疑了一下，“我兄长很好认，我多问问人便知道了。” “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侯希白问。 凌有梦道，“怡红楼。” “怡红楼是做什么的？” 凌有梦：“……” “若是你找到你兄长的时候正好坏了他的好事……”侯希白轻咳一声，看着凌有梦清澈无辜的双眼甚至觉得自己说这些话都是在侮辱对方的耳朵，“你懂吗？” 凌有梦点头，他又不是傻子，他当然懂。 凌有梦问，“那你来这里也是找好事做的吗？” 侯希白被少年单纯的问话哽了一下：“……” 最终他淡定摇扇道，“对啊，你看看，你不就是我要行好事的对象？” 凌有梦：“……” 侯希白又道，“如今你要去找你兄长吗？” 凌有梦迟疑摇头，他怕撞上尴尬的事情，“但是我要等他的。” 侯希白点点头，“也不知你兄长几时能完事，你跟我上楼先坐一会儿，那个地方正好能看见出入口，若是你兄长出来你自然能看见你兄长。” 凌有梦乖乖点头道，“多谢，还不知公子名字。” “我叫侯希白。” “我叫凌有梦。” 这样一来，二人便算认识了。 只是二人还没上楼，就有人神色冷冷的进来。 来人一身煞气，神色冷冽，高鼻深目，左刀右剑，看起来极为凶悍冷漠。 这不是中原人。 凌有梦被这煞气惊得后退一步，躲在了侯希白身后。 “躲什么？” 凌有梦的动作并不算明显，只是他在人群中最显眼，动作也显得格外显眼，跋锋寒一眼便看见了。 他眼中带着杀气看着这细皮嫩肉的小公子。 凌有梦脸色泛白，慌乱摇头，看起来极为可怜。 侯希白看了凌有梦一眼，心中又升起了对美人的爱护之心，他温声道，“这位兄台，你这番做派，知道的知道你是来此处找温柔乡，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找茬，不妨温柔一点，省得吓到美人。” “美人？”跋锋寒一笑，倒显得潇洒，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好听，“我看这勾栏瓦舍没有一个比你身后那小白脸好看，不如让他与我春风一度，我明日也好去赴约。” 闻言，凌有梦脸色更白了，他与侯希白本就素不相识，若是此刻侯希白为了保命将他交出去…… “这就遗憾了。”侯希白语带遗憾，脸上却挂着风度翩翩的笑容，“这位小公子我今日却是要好好保护的。” 凌有梦一怔，他轻声道，“你不必为我犯险。” 侯希白微笑道，“小公子不必担心，有希白在，定不会让他伤你半分。” 跋锋寒看出侯希白不是普通人，对于对手他向来是尊重的，此刻便拱手道，“在下跋锋寒，请赐教。” 侯希白手握折扇温和道，“侯希白。” 凌有梦脸色苍白，下意识抓住侯希白的手道，“小心。” 侯希白被这只手一抓，微微一怔又笑道，“小公子放心。” 跋锋寒拔出了剑，两人竟就在这怡红楼打了起来，客人们纷纷逃走，姑娘们瑟瑟发抖躲在一起，苦了怡红楼的老鸨，哀声震天，哭声连连。 只是两人似都点到为止，又飞快地分开了。 凌有梦忙问，“可有受伤？”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侯希白微微一笑，“不曾。” 跋锋寒却又是一拱手，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凌有梦道。 侯希白点头道，“他走了。” 凌有梦不懂他们学武之人的想法，他又道，“今日多谢你了。” “做美人的护花使者，我很乐意。”侯希白嘴快，将美人两个字说了出来。 凌有梦：“……” 而察觉到不对劲的李元吉这才从美人怀里钻出来，叫道，“遭了，小幺！” 他急匆匆下楼，看见狼藉一片忙叫道，“小幺，小幺。” 他一边喊一边找，总算看见凌有梦与一年轻俊俏的男子在一起看起来关系极为亲密。 李元吉大震，一把把凌有梦拉到前面问，“小幺，你可是受伤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四哥，我没事。”凌有梦有无语，“你好厉害啊，现在才想到我还在。” 侯希白轻笑一声，喃喃道，“小幺？” 李元吉瞪了侯希白一眼道，“这小子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 凌有梦极为尴尬，“四哥，你别胡说，他方才帮了我。” “帮了你？” 李元吉话还没说完，又大惊，因为他看见门口走进来的，冷着脸的李世民。 李元吉道：“完了。” 李元吉被狠狠地揍了一顿，对此他表示，以后再也不会带凌有梦去那等烟花之地了。 。 没几日便是为李世民等人出征的祈福日。 “这次要在庙里住上三日。”李世民替凌有梦把东西一一检查过了才道，“所有东西都要带上。” 凌有梦乖乖点头，“二哥，都带上的。” 李世民嗯了一声道，“既然东西都带上了，我们便出发吧，在落日之前到达庙内。” 寺庙就在城外山腰。 只是，凌有梦又在庙里迷路了，更尴尬的是，他竟迷路在了自己回房的路上。 但是这次不能傻傻地站在原地了，毕竟好像没有僧人经过的样子，寺庙就这么大，他总能找到…… 凌有梦看着面前地陷入了沉默，好像……也没找到啊，他明明记得刚刚就是从这里过来的啊。 凌有梦叹了口气转身，脚刚一动，便觉得身后一凉。一抹黑影不知从何处掠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抱在怀里拖入了寺庙深处。 凌有梦一惊，又不知是何人，他只能听见身后那人粗重的喘息声。 然后他被丢到了院后的稻草堆上。 稻草柔软，凌有梦倒不觉得疼，但是在这寺庙，佛门重地，到底是谁劫持了他？ 凌有梦忙撑着手站起来看面前站着的人，这人英俊深邃的脸上染上了红晕，一双深目猩红，呼吸急促又沉重，看上去显然是不太正常。 凌有梦睁大眼，“是你？” 第112章 大唐（4） 他看清了凌有梦时咧嘴冷笑,“竟然是你。” 是跋锋寒！ 跋锋寒看起来像是被下药了，凌有梦手攥紧了身后的稻草，脑子飞快转动道，“你若是需要女人,我现在就去找。” “女人？”跋锋寒弯腰压下来,“就是女人给我下了药,我还要去找女人？” 男人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凌有梦颈间,他闭紧眼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如，你要男人也可以,我也能替你找来。” “我可等不来什么女人男人了，现在面前就一个你,你帮我解决掉,我也不会为难你。”跋锋寒嘴角上扬,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配上他那双眼睛，显得有些可怕,他一把抓住凌有梦的衣裳,“我看这长安城，除了你也没人配得上我。” 最美丽的东西本就应该最强的人才能采撷。 “这可是在寺庙！”凌有梦有些口不择言，“你若是对我做些什么,佛祖也不放过你。” “我不信佛。”跋锋寒那双眼深不见底，带着沉重的欲扫视着凌有梦。 肩膀发凉，凌有梦心里也发凉，他浑然不知自己此刻故作冷静,眼底却有着无法掩饰惊惧的模样有多么招人。 “别怕。”跋锋寒显然脑子已经不清楚了,“你帮我解决,我不会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 “你现在就在为难我。”凌有梦咬了咬牙，手用力地抵着跋锋寒的胸膛，“你克制一点，你武功那么高，区区一点药就能控制你了？” 男人显然是已经失去了理智，底下那东西已经抵住了凌有梦，巨大灼热，男人低头俯身在他脖子上啃噬，像是要把他的肉咬下来一般。 这家伙像是一条疯狗，疼。 凌有梦的手胡乱摸了摸，也没能摸到一个可以防身的东西，李世民教他的防身之术放到跋锋寒面前也完全没用。 他眼里蓄满了眼泪，却咬着牙一言不发，这人虽然是被下了药，可是一开始的时候明明并没有失智。 “这么可怜？”跋锋寒抬起凌有梦的下巴，眼中似有怜惜，“你放心，我会尽量温柔一些，我会对你负责的。” 凌有梦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他一口咬在了跋锋寒的手上，凶狠的也不松口，就这样恶狠狠地瞪着跋锋寒。 跋锋寒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甚至更兴奋了，咧嘴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这样确实漂亮了不少。” 他又弯腰想要亲凌有梦的唇，惊得凌有梦紧紧闭着眼，努力抵着他的胸膛。 那吻却没落下来，只听一声闷哼，跋锋寒压在了他的身体上。 凌有梦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去，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两个人影。 “小公子，你没事吧？”徐子陵忙把跋锋寒往旁边一推，完全不在意跋锋寒的脑袋磕到了墙上，又发出了一声闷哼。 凌有梦心底委屈得不得了，这会儿看见有人来了，他猛地一头扎进徐子陵怀里，闷闷的呜呜出声。 徐子陵心疼得很，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凌有梦的背道，“没事了没事了。” 寇仲叹气，“怎么每次见你你都这样狼狈？你不是受万千宠爱的小公子吗？” 听见寇仲这话，凌有梦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徐子陵怀里钻出来，他看着徐子陵衣裳上颜色明显深了许多的地方，歉意道，“给你把衣服弄脏了。” “没事。”徐子陵不在意地晃了晃手，“你怎么样？” “没事。”凌有梦把衣服理了理，只是衣服已经被扯坏了，再理也只能这样了。 他转头去看跋锋寒，对方脸上的红意更加明显，像是涂了胭脂一般，极不自然。 寇仲将跋锋寒地拖起来道，“我带他去醒醒脑子。” “你们……认识？”凌有梦问。 寇仲道，“认识认识，这小子平时不这样的，我带他去水里冷静冷静，等他醒过来再和你赔礼道歉。” 徐子陵的目光落在凌有梦脖子上被跋锋寒吮得发红的地方，低声道，“他今日被人下了药就这样了，对不起，我们应该早点赶过来，你也不会……” 凌有梦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道，“没事，我没放在心上，都是男人……” 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还是被一个意识不清的疯狗。 凌有梦摸了摸脖子，轻轻地嘶了一声，又觉得有些疼。 “我们会让他给你负荆请罪的！”徐子陵又道，“你放心，他看起来不像好人，其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既然如此，把他交给我可好？”凌有梦忽道。 “啊？”寇仲瞪大眼看着凌有梦。 。 跋锋寒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他动了动才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 坐在旁边煮茶的少年侧脸温柔娴静，看起来格外美好。 跋锋寒下意识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那少年。 少年转过头来笑了笑，“你醒了？” “你……是谁？”跋锋寒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脖子上，上面鲜红的印记格外刺目，他不知道，是谁竟忍心伤害这样美好的少年。 “我是凌有梦。”少年弯眸笑了起来。 “那……我是谁？”跋锋寒茫然问。 凌有梦一怔，他微微皱眉，“你不记得你是谁了？” 跋锋寒问，“我是谁？”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难道……失忆了？ 他弯唇道，“你叫跋锋寒。” “你是我什么人？”跋锋寒又问。 “我是你的主人。”凌有梦站起来坐到床边，定定地看着跋锋寒道，“你前一晚发疯伤了我，所以我便把你捆起来了。” “你是我的主人……”跋锋寒愣愣道，“我伤了你。” 凌有梦露出被握出淤青的手腕，跋锋寒一怔，低声道，“对不起。” 凌有梦一愣，他这下有些相信跋锋寒是真的失忆了。 “主人。”跋锋寒看着那道淤青，声音低沉，“你放心，我以后定不会再伤害你。” 凌有梦从来没干过坏事也没骗过人，此刻失忆了的跋锋寒轻而易举的信了自己的话，又叫自己主人，凌有梦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正好敲门声响起，李世民的声音也响起，“小梦，在吗？要听佛经了。” 凌有梦回头看跋锋寒道，“你不准说话不准发出声音。” 跋锋寒乖乖点头，果真一言不发。 凌有梦扬声道，“二哥，我马上就来。” 他用被子将跋锋寒盖上，然后打开门出去道，“二哥。”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被一条疯狗咬了。”凌有梦摸了摸脖子不在意道，“二哥，我们走吧。” 疯狗？在这佛门，哪里来的什么疯狗。 李世民的手指抚摸上凌有梦的脖子，眼神晦涩难辨，动作也有些重，“小梦，佛门重地，有些事情不能做。” “二哥。”凌有梦声音有些哑，“疼。” 李世民手一顿又一缩，看着颜色又深了不少的肌肤，声音中带着温柔的歉意，“小梦对不起，二哥不是故意的。” 方才李世民身上散发的气息实在有些可怕，凌有梦忙道，“我知道的二哥，你也是担心我，但是你放心，真的没事，我们快走吧。” 李世民握起凌有梦的手，目光又落在了凌有梦的手腕上，眸子彻底沉了下来。 他的幺弟，似乎瞒了他不少事。 等到凌有梦和李世民走了，寇仲和徐子陵才跳出来。 寇仲看着凌有梦二人消失的方向，碰了碰徐子陵道，“我怎么觉得李世民的态度怪怪的？” 徐子陵点了点头，他皱了皱眉道，“我们先去看看跋锋寒，让这小子好好给小公子道歉。” 二人一进屋，却没看见跋锋寒人，只看见了隆起的床。 寇仲快步走过去将被子掀开，果然见跋锋寒睁着眼看着他们，被被子蒙得脸色发红也一言不发。 “你这小子！”徐子陵伸手抓住跋锋寒的衣襟，“竟敢对小公子做那种事情？” 跋锋寒冷冷地看着他们不说话。 寇仲道，“你与小公子道歉没有？” 跋锋寒依旧不说话。 徐子陵还以为跋锋寒不肯认错，正要生气，寇仲一把按住徐子陵的肩道，“小陵等等，有点不对劲。” “我怎么觉得，这小子看我们的表情这么奇怪呢？” 闻言，徐子陵松开手，打量着跋锋寒的表情，果然见对方看他们的表情很陌生。 寇仲叫道，“老跋，你学狗叫来听听？” 跋锋寒神色冷硬，却一动不动。 徐子陵：“……” 徐子陵道，“老跋，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们了？” 跋锋寒冷冷一笑，“我本就不认识你们。” 说罢他立刻觉得有些懊悔，主人说了，他不能发出声音的。 徐子陵：“……” 寇仲：“……好家伙，失忆了。” “那你还认得谁？”徐子陵问。 “自然是主人。”跋锋寒傲然道。 寇仲一脸不忍直视，“主人？什么主人？” “我的主人，凌有梦。”跋锋寒道，“我不能与你们说话了，我主人说了，我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动。” 徐子陵和寇仲面面相觑，最终两人决定先退出房间。 他们关上门时，跋锋寒还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寇仲摇头喃喃，“看不出来，小公子还挺会玩的。” 徐子陵面无表情地踢了寇仲一脚，“胡说八道什么？” “行行行，我不该这样说。”寇仲道，“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徐子陵叹气，“我们先静观其变，小公子们要在寺庙祈福三日，三日后再看。” 。 听完佛经，李世民抓住凌有梦的手就走。 “二哥。”凌有梦有些迷惑，“去哪？” “你跟我解释一下。”李世民淡淡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手怎么回事？脖子又是怎么回事？” 凌有梦看了一眼手腕，眨了眨眼，“二哥也知道的，我体质特殊，碰不得，只是不慎碰到了才会这般模样。” “谁碰的？”李世民冷冷问。 “我自己，没有其他人。”凌有梦弯唇道，“二哥，你不信我？” 李世民将凌有梦拥入怀中，他的手指摩挲着凌有梦手腕的淤青，声音温和，眼神却很冷，“小梦，二哥也是担心你。”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对小梦下了手…… 李世民抱着凌有梦的动作都紧了些，“过几日我就要出发去征战，你可千万要小心些，不要再把自己弄受伤了。” “我知道的二哥。”凌有梦弯弯唇角，推了推李世民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李世民道，“现在去二哥房间，二哥替你擦药。” 其实这些也用不着擦药，没两天就好了。 但是……凌有梦略略迟疑了一下点头，他屋内还有个人，得赶紧回去才行。 “二哥。” 凌有梦垂眸看着李世民的手轻声道，“这次出征要去多久？” “怎么？”李世民笑问，“二哥还没走便想二哥了？” 凌有梦低声道，“二哥每次走都走很久，我已经习惯了，只是……” “等有一日，二哥便会留在长安日日陪着你。”李世民握住凌有梦的手承诺道。 凌有梦道，“好。” 李世民微微笑了笑道，“可以了。” 凌有梦道，“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李世民又道，他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来，“早些时候我问住持，他给的，你戴上，保平安。” 凌有梦微微弯唇，“谢谢二哥。” “和我谢什么？”李世民笑了笑道，“回去吧，好好休息。” 凌有梦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自然没发现，李世民紧皱起来的眉头。 凌有梦回到房，见跋锋寒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 一见他回来，跋锋寒便露出了有些委屈和可怜的表情喊道，“主人。” 第113章 大唐（5） 本来凌有梦很对跋锋寒就没有好印象,他很少对一个人没有好印象，但是两次见跋锋寒都没有好事。 但是以前的跋锋寒是以前的跋锋寒,现在失忆的跋锋寒什么都不知道,现在露出这副表情来凌有梦便心软了。 他走到床边看着跋锋寒，声音温柔，“我给你把绳子解开,你不要动手。” 跋锋寒道，“我绝不会伤害主人。”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还没动手，跋锋寒已经把绳子挣开了。 凌有梦：“……” 跋锋寒下了床站好道,“主人绑的绳子一点都不紧。” 凌有梦：“……你好棒啊。” 跋锋寒笑了一下,极为好看。 凌有梦道,“既然你自己把绳子解开了,那你就走吧。” 跋锋寒睁大眼，“主人你赶我走？” 然后凌有梦又眼睁睁看着跋锋寒把绳子套上了，眼巴巴地看着他道，“主人，是不是我解开绳子你不开心了，你帮我解。” 凌有梦：“……我不是赶你走，只是我不是你主人。” “主人你不要我了？”跋锋寒脸色陡然苍白起来,小心地扯了扯凌有梦的衣角,“我一睁开眼便看见了主人，若是主人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凌有梦有些呆，他没想到跋锋寒真把他当主人了,早知如此,他不该这样试探跋锋寒是不是失忆了。 如今…… 有点麻烦。 他要怎么和其他人解释他这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异族人？还叫他主人。 可是这人失忆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把他从徐子陵他们那里接过来,一个烫手山芋。 若是这样将他抛下，好似又有些可怜，毕竟这个跋锋寒，什么都不知道。 凌有梦叹了口气道，“你先把绳子解开。” 跋锋寒迟疑了半晌，飞快地把绳子解开了。 他身材比凌有梦高大许多，此刻站在凌有梦身边有一种将凌有梦整个人笼罩在怀中的错觉。 凌有梦不自在地退后一步道，“你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跑。” 跋锋寒乖乖点头，“是，主人。” 凌有梦一顿，转身出了门。 他与李世民的房间隔得不远，这会儿过去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二哥。”凌有梦敲了敲门，“你在里面吗？” 房门很快开了，李世民问，“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凌有梦小声道。 李世民见凌有梦这神情，无奈笑了笑，“说吧，什么事？” “我……捡了个突厥人。”凌有梦抿了抿唇，“是个学武的，他失忆了。” “嗯。” 李世民握起凌有梦的手，看他的伤，凌有梦便看不清李世民的表情。 他低声道，“我想留下他一段时日。” “突厥人？”李世民微微笑道。 “他武艺高强，若是二哥你们没在家，他肯定是能保护我的。”凌有梦道。 李世民见凌有梦神色紧张，心底又是叹息一声，他道，“小梦，二哥只是担心他是坏人会伤害到你。” 凌有梦道，“他失忆了，没有什么危险，若是将他丢出去才是可怜。” 李世民没有过多与凌有梦争论，他含笑道，“那我先见见他。” 在见过跋锋寒后，李世民便同意了，大概是因为跋锋寒在凌有梦面前真的乖得不行，李世民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他们不在的时候保护凌有梦很不错。 结果李世民根本没能在寺庙待到三日，凌有梦一觉醒来，他已经离开了。 跋锋寒道，“那个人走之前来看过主人了。” 那个人就是李世民，跋锋寒这样叫。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温和道，“多谢你，一会儿我去给二哥挂祈愿符，你便好好休息一日。” 跋锋寒摇头，“我要跟着主人。” “这是命令。”凌有梦到底担忧跋锋寒的脑子不正常，他道，“你在屋里好好休息，乖乖的等我回来。” 跋锋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在凌有梦温柔的话语中答应了下来。 乖狗狗，是不能反抗主人的。 凌有梦绕过走廊去后面的祈愿树挂祈愿符，也不知怎么的，平日里总有人的祈愿树下此刻只有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宽袖大袍，背对着凌有梦站在那里，虽然看不清男人的脸，但是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不详气息让凌有梦直觉男人应该是不太好惹，所以他挂了祈愿符之后便准备悄悄的离开。 他不知道男人发现他没有，他刚转了个身便觉得身后有风起，随即被人紧紧地扣住了喉咙。 窒息感就在这一瞬间传来，凌有梦睁大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不是说了，任何人不能靠近这里？”男人的声音杀意凛然。 凌有梦本应该害怕，但是此刻的他感到更奇怪的是，佛门重地，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出现，若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凌有梦也信。 他抓住了男人的手，想要摆脱这种可怕的痛苦的窒息感，他张了张嘴，“我……并不知这里不能靠近。” 男人的手越收越紧，那双猩红可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凌有梦，忽然开口道，“再说一句。” 凌有梦很想说话，但是他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他徒劳的，抓着男人的手的手也松了松，他好像要死了，这时候他才感到有些惧怕。 “我让你说话。”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充满了杀意。 “叫我的名字。”男人抓着凌有梦的脖子，将对方凑到自己面前，让凌有梦直视着那张英俊却布满了杀意和邪肆的脸。 眼泪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他倒是想说话，但是这个人不让他说啊。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让跋锋寒跟他一起出来，至少，说不定会让这个男人有所顾忌。 但是也不一定，说不定不过是死两个人在这里，幸好跋锋寒没有跟来。 他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而这声音，仿佛唤回了男人的理智，男人猛地松开手，凌有梦失力的跌坐在地上。 他捂着喉咙不断地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抬起头，模模糊糊地看着男人。 “真可怜。”男人蹲下来，怜惜的将凌有梦扶起来，“这么可怜的孩子，谁舍得伤害你啊？” 凌有梦被吓得一哆嗦，白皙的脖子上，青白色的痕迹格外明显。 男人的手指抚摸着凌有梦的脖子，轻轻叹道，“实在是对不住，我控制不住他，幸好你把我唤回来了。” 凌有梦不知道男人的话什么意思，凌有梦甚至怀疑，面前这个人和刚才那个要杀了他的男人好像不是一个人一般。 他咳到嗓子都哑了，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男人却将他抱在怀里温柔道，“多亏了你将他压制住了，否则你肯定死在他手下了，这样可爱的孩子怎么能被他杀死？” 凌有梦没忍住又抖了一下，他只觉得这个男人属实可怕，方才要杀他，此刻又抱他，而他根本没有力气挣脱这个男人。 他甚至觉得，自己与寺庙犯冲，否则怎么总是在寺庙出事？ “不过，都让你叫我的名字了。”男人的笑容又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你为什么不叫？” 这个男人看起来好像并不正常，甚至好像有病一样，现在这病也没好。 凌有梦终于用他沙哑的声音开口了，“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听见他的声音，表情又正常了些，他道，“我是石之轩。” 凌有梦不知道石之轩是谁，但是这个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显然不是无名之辈。 “当然。”男人柔和道，“这个名字，目前只有你知道，你可不能说出去。” 虽然男人说得温柔，但是凌有梦却又打了个哆嗦，感受到了威胁和杀意。 “我身体里有两个人格，这是我最大的秘密，我告诉你了你要帮我保守。”石之轩凑近了凌有梦的耳畔如同恶魔低语，阴沉的杀意如凝实质，“若是被人知道了，我第一个要的命就是你的。” 凌有梦颤颤道，“您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因为你是我的药。”石之轩搂紧了些，看起来十分有理智，“告诉你是为了让你配合我，他便不会这样暴躁。” “当然，平时见到了你要知道，我是裴矩。” 凌有梦睁大眼，他不知道石之轩是谁，但是他却知道裴矩是谁。 据李渊等人所说裴矩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爱舞文弄墨，又是朝中大臣。 而面前这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邪气肆意，更像是江湖中杀人如麻的魔王。 凌有梦怕这人又发疯，他小声问，“你另一个人格就是裴大人？” 石之轩眸色暗沉，“不是。” 凌有梦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不敢再细问下去了。 石之轩却温和道，“你多与我说说话，他就不会出来了。” 他，显然指的是另一个人格。 凌有梦很想从这个人怀里钻出来，但是他又害怕石之轩发疯，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那……裴大人，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石之轩神色阴沉，“裴大人？此刻你应当叫我什么？” 凌有梦又一个哆嗦道，“石……石之轩。” 石之轩微微一笑，“真是个听话的孩子。” 顿了顿他又道，“还不行，你能安抚我。” 凌有梦脖子疼得厉害，既然这人这样说，他也不再说话了，他说话喉咙还疼。 石之轩的手指温柔地抚上凌有梦的脖子，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怎么不说话了？”石之轩温柔问，“你说话的声音也能安抚我，不过我已经发现了，还是你人更好用。” “不如，我把你收藏起来如何？” 第114章 大唐（6） “小梦。” 凌有梦坐在秋千上捧了一本书,没多久便听见有人叫他。 他抬头看去，笑容温和地喊了声爹爹,却又在见到李渊身后那人时脸色骤然苍白。 那日寺庙的事,凌有梦还记得清清楚楚，后来这个诡异的男人将他送回去，说自己救了他,偏偏其他人都信了。 石之轩一双眼盯着凌有梦微微笑道，“小公子在做什么？” “看书。” 虽然此刻的石之轩看起来随和,但是凌有梦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对方差点杀了他的事,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害怕这个人。 李渊笑道,“小梦,裴大人是你的救命恩人,他想来看看你的伤如何了。” 凌有梦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却不知说什么好。 他开始后悔自己把跋锋寒叫出去买东西了，若是没有叫出去，他也不至于面对裴大人的时候觉得害怕。 石之轩声音温和，“小公子见我似乎都不知道说什么，我很吓人吗？” 凌有梦忙摇头道，“没有。” 石之轩又看向李渊道,“李大人不是还有要事要办？” “对对。”李渊连连道,“裴大人你与小梦聊聊，我先去把事情处理好。” 石之轩微微一笑,“好。” 凌有梦：“……”他想和李渊一起走。 这下这里便只有凌有梦和裴大人了，凌有梦又不自在又有些害怕,他低声道,“裴大人,你找我有事吗？” 裴大人从旁边挪了张椅子坐下，脸上的笑容变了几分。 男人嘴角勾起，端的是一副英俊邪肆的模样。 “裴大人？”男人声音低沉。 凌有梦被他的变脸吓了一跳，他迟疑了一下，“怎么了？” 现在的石之轩更像凌有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试探性道，“石之轩？” “没错。”面前的男人一下子将凌有梦抱到怀里，惊得凌有梦下意识环住对方的脖子。 然后凌有梦便手足无措起来。 “我看看，脖子好了没有。”石之轩道。 凌有梦低声道，“已经好了。” 石之轩的目光在白皙漂亮的脖子上停留，果然见细白的脖颈上，只有淡淡的青色，极为显眼。 “果然跟你在一起，才能恢复理智。”石之轩叹息一声，“这体质，实在适合被我收藏起来。” 凌有梦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他小心地推了推像抱小孩似的抱着他的男人声音极低，“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不能。”石之轩表情阴鸷，他道，“我与你说过的话，你忘了？” 凌有梦小声道，“可是，这样，很奇怪啊。” “哪里奇怪？” “哪里都很奇怪。”凌有梦道。 “若是我放你下来，你会哭。”石之轩声音阴冷。 “……”凌有梦道，“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禁不起你吓。” 石之轩脸上又露出那种诡异阴鸷的笑容来，“开玩笑？你想试试吗？” 凌有梦不想试试，但是他也不想这样被这个现在看起来明显不正常的可怕的男人托着屁股抱。 他现在是十八岁，不是八岁。 凌有梦小声道，“爹爹应该要回来了。” “哦对。”石之轩道，“我与你爹说了，邀请你去我府上住几日。” 凌有梦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他努力笑出来，“您，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石之轩笑了起来，“你该庆幸，此刻你在我怀里，若是没有，那现在留下的只有你的尸体。” 凌有梦：“……” 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他知道面前这个可怕的男人没有开玩笑。 “东西我府上都准备好了。”石之轩阴森森道，“你只需要跟着我走就行了。” “所以，你要跟我走吗？” 在自家院墙里，被一个外人威胁，凌有梦委屈点头。 石之轩满意了。 他又问，“要和你兄长们道别吗？” 说罢他又道，“我忘了，他们不在府上。” 凌有梦小声道，“若是他们在，你也不能这样轻易带我走。” “哦？”石之轩神色阴暗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比我厉害。” 在凌有梦心底，自家兄长显然是很厉害的，但是他不能说。 “能等等我下属吗？他给我买东西去了。”凌有梦小心地从石之轩怀里挣扎了一下，脚踩在地上。 石之轩拧眉，“行，等他。” 跋锋寒很快回来了，他把糕点抱在怀里，天生的危机感让他警惕地看向石之轩。 石之轩微微眯了眯眼笑道，“原来这就是你的下属。” 凌有梦小声道，“跋锋寒，我们要离府几日，你可有东西要收拾？” 跋锋寒摇了摇头将落在石之轩身上的冷漠目光收回来道，“我跟着主人走就行了。” 石之轩淡淡一笑，饶有趣味道，“主人？” 凌有梦：“……”这个笑容好奇怪啊！ 凌有梦小心地抬头去看马车里闭目养神的石之轩。 “看什么？”石之轩睁开眼看着凌有梦，他眼底的阴暗晦涩和杀意都隐匿，身上的邪气也散去，如同一开始那般带着些微随和温润的笑意。 凌有梦小声叫：“裴大人？” “嗯？”石之轩微笑道，“怎么？” 凌有梦：“裴大人现在是正常的吗？” 凌有梦问得十分诚恳自然，看起来乖巧无辜，没有半分取笑嘲弄的意思，却让石之轩哽了一下。 石之轩温和道，“我当然是正常的。” 凌有梦点了点头，“那就好，裴大人不正常的时候我都不敢说话了。” 石之轩：“你看起来完全没有不敢说话的意思。” 凌有梦干笑了一声没有接话，他只是忽然意识到正常的石之轩好像没有那样可怕，他只需要分辨一下正常和不正常的石之轩，然后提防不正常的那个石之轩就好。 他撩开马车的帘子，探头看出去，石之轩看着凌有梦的后脑勺微微皱眉，看起来像只小白兔，实际上胆子还挺大的。 跋锋寒一脸煞气地跟着马车走，看见凌有梦探出头来立刻问，“主人，可有事？”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小声问，“你累吗？” 跋锋寒道，“不累，主人不必担心我。” 凌有梦还想说什么，石之轩关怀的声音响起。 “外面风大，脑袋伸进来。” 凌有梦哦了一声，又把脑袋收了回去。 跋锋寒周身煞气更重，他觉得马车里另一个不应该存在于主人身边才对。 两人下了马车，凌有梦看了一眼一旁的跋锋寒，他还是觉得跟失忆了的跋锋寒一起比跟在石之轩身边更加有安全感。 凌有梦不着痕迹地拉了拉跋锋寒的衣裳，跋锋寒低头看着凌有梦葱白的手指捏着自己的黑衣，他又静静地收回视线来。 看来，主人很害怕这个姓裴的。跋锋寒想。 凌有梦忽地叹了口气。 石之轩回头，“做什么？” 凌有梦问，“你不会限制我的自由吧？” 石之轩觉得好笑，“我是这样可怕的人吗？” 凌有梦小声嘀咕，“这可说不准，毕竟你有时候也不是正常人。” 石之轩：“……” 石之轩道，“你还真不怕我生气？” 凌有梦眨了眨眼，“我觉得，您正常的时候不会轻易生气。” 石之轩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生气的时候不正常？” 凌有梦摇头，“我没这样说，但是您不正常的时候，确实有点可怕的。” 石之轩道，“你要不要猜猜，我知不知道我不正常的时候做了些什么？” 凌有梦：“……”这个跟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石之轩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却没再吓凌有梦了。 。 石之轩将凌有梦带回房之后便又离开了。 那跋锋寒跟在凌有梦身边道，“主人，你不喜欢他，我替你将他杀了。” 凌有梦回头看向跋锋寒，认真道，“我觉得你打不过他。” 跋锋寒抿直了嘴角，他也有感觉，现在他打不过那个男人。 “没事，只是住几天而已。”凌有梦道，“你跟着我就好了，身边有人他应当不会乱来的。” 跋锋寒肃着脸点头，“是，主人。” 凌有梦看跋锋寒一副乖狗狗讨好的模样，又想起前两次见面这人乖张狠厉的冷酷疯狗模样就觉得世事无常。 若是这人恢复记忆，想起自己这样对他，又让他叫自己主人，又让他跑腿买东西，当自己的贴身下属，第一个恐怕就要杀了自己。 凌有梦琢磨着，还是要带跋锋寒出去看看脑子，让徐子陵和寇仲赶紧把他带走。 这样一想，凌有梦问，“你还记得徐子陵吗？” 跋锋寒表情冷凝，“主人，这是谁？可是你的仇人？” 凌有梦心道，我是没有仇人，但是你若恢复记忆，那我就是你的仇人。 凌有梦摇了摇头又问，“那你可记得寇仲？” 跋锋寒眼底已经藏有杀意，“主人，这两个人是什么人？除了我，你还有别的狗？” 凌有梦：“……”这话怎么怪怪的。 凌有梦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跋锋寒皱眉，“不，我没有朋友，我只有主人你。” 凌有梦小声，“他们是你的朋友，过两日我带你去找他们。” 跋锋寒连连摇头，“主人，你休想抛下我。” 凌有梦：“……”叹气。 “只是带你去看看他们，说不定能找回一点记忆……”凌有梦道，“你不必担心。” 跋锋寒剑眉紧皱，却在看见凌有梦脸上的忧虑时妥协道，“我知道了。” 凌有梦轻轻舒了口气，他坐在美人榻上心想，一定要把跋锋寒交给徐子陵。 他兀自想得入神，也没发现跋锋寒在自己面前单膝跪了下来，然后捏住了他的脚。 凌有梦一个激灵看过去，“你在做什么？” 跋锋寒露出无辜的狗狗目光道，“我替主人按摩，主人今日走了这么长的路，必定是累了。” 凌有梦努力平复着呼吸道，“不必，我没有走多久，你是我的下属不是我的仆人。” “我既是主人的下属也是主人最忠心耿耿的、最乖的狗。”跋锋寒的脸轻轻地贴到了凌有梦腿上，“我什么都能做，主人不要抛弃我。” 凌有梦呼吸一滞，心道，完了，这人恢复正常后第一个杀的人肯定是他。 凌有梦知道自己此刻就在死亡线上蹦跶，但是他还是伸出手抚摸了跋锋寒的脑袋，安抚现在的乖狗狗道，“乖，没有要抛弃你。” “我给主人买的糕点。”跋锋寒忽然道。 凌有梦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糕点……” 他下意识摸了摸袖子又像想起什么道，“糕点还在石……裴大人的马车上，裴大人出去了。” 跋锋寒的表情又阴沉下来，他道，“主人别怕，我早晚杀了那个姓裴的。” 凌有梦道，“可是，是我忘了拿的。” “主人不会有错。”跋锋寒冷冷道，“有错的一定是裴狗。” 跋锋寒的称呼已经从他到姓裴的再到裴狗了。 凌有梦虽然也觉得石之轩很狗，但是他还是小声道，“你小声一些，这可是在他府上。” 跋锋寒正色道，“别怕主人，即便他把我们赶出去，我也能养活你。” 凌有梦：“……”可是赶出去他能回家啊…… 他迷惑地眨了眨眼看着跋锋寒，这人失忆了是连智商也跟着丢了吗？ 他迟疑道，“你去给我请个郎中来。” “郎中？主人可是生病了？”跋锋寒又伸手探上凌有梦的额头。 “我没生病。”凌有梦伸手挪开跋锋寒的手，“是给你看。” 奇怪，跋锋寒愣愣的想，主人的手怎么这样软？跟自己的完全不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那只白皙漂亮的手上，嘴上却答，“我也没有生病，不需要看大夫。” “给你看你脑袋。”凌有梦不知道跋锋寒在看什么。 “我脑子也没病。”跋锋寒的目光恋恋不舍地收回来，“主人，我很清楚的。” 凌有梦：“……你失忆了。” 跋锋寒点头，“失忆了也没关系，我知道自己的职责就是保护主人。” 凌有梦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慢慢靠在美人榻上，瞥了一眼跋锋寒道，“你不必在这里一直守着我。” 跋锋寒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凌有梦懂了，他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算了，等跋锋寒想起来要和他算账的时候他应当已经回家了，跋锋寒应该没有那么轻易……得手吧？ 跋锋寒静静地看着主人的白皙漂亮的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是有些害怕。 是什么人让主人这样害怕？跋锋寒的目光冷了下来，定是因为那裴狗。 “你好凶。”凌有梦细细的声音传来，“你在看我吗？” 第115章 大唐（7） 他好凶？ 跋锋寒一怔,随即移开了目光，缓和了几分气息低声道,“主人,我去重新给你买糕点。” 凌有梦睁开眼看着跋锋寒道，“我跟你一起去。” 跋锋寒道，“主人需要好好休息,今日已经够累了。” 凌有梦也不知道自己累什么了，不过他没和跋锋寒争辩。 他只是认真道,“你别让我一个人在裴矩府上，我有些害怕的。” 跋锋寒莫名心头一跳,他低声道,“好,那我去哪里都带上主人。” 凌有梦觉得这句话有些怪怪的,但是他又说不出哪里怪，毕竟是他要求和跋锋寒一起出去的。 跋锋寒又单膝跪下来，拿了鞋子道，“我给主人穿鞋。” 凌有梦：“……”以后一定会死得很惨的，还是赶紧把人送给寇仲和徐子陵吧。 他垂下眸，看着跋锋寒给自己穿鞋，这样看起来,跋锋寒的眉眼依旧冷酷。 凌有梦低声道,“若是你恢复记忆，发现我骗你了,你会怎么办？” 跋锋寒回答得铿锵有力，“主人永远不会错的！” 凌有梦：“……”他不应该和这个失忆了的跋锋寒说这些话。 凌有梦又问,“你刚醒来的时候分明失忆了,为什么我与你说我是你主人你便信了？你不怕我骗你？” 跋锋寒怔了怔,随即道，“我一睁开眼便看见了主人，除了被捆住手脚，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甚至……”跋锋寒竟红了红脸道，“甚至我还躺在主人的床上，主人绝不可能是我的仇人。” 凌有梦：“……”跋锋寒看起来好像很严谨。 “鞋穿好了，主人。”跋锋寒松开凌有梦的脚站起来，他声音极低，“我们出去吧。” 凌有梦微微点头，他放弃和跋锋寒讨论失忆的问题了。 两人离开了裴府没多久，便巧合的遇到了徐子陵和寇仲。 当然，凌有梦不觉得这是巧合，因为两人看着他们，很显然是在等他们。 “小公子。”徐子陵脸上带了笑，他看向凌有梦身后冷脸的跋锋寒道，“他怎么样？” 跋锋寒的目光扫过徐子陵和寇仲，他脸色更冷了，将凌有梦拉到身后道，“主人，这两人不是好人。” 凌有梦啊了一声，有些茫然，“不是好人……什么意思？” 徐子陵道，“那日他醒来，我们见过他一次。” 寇仲挽袖子，手搭到凌有梦肩上，“老跋，我们和小公子可是认识三年了，我们是什么人他能不知道吗？你以为你一个刚刚跟着小公子的人还能……” 跋锋寒的剑在手里转了一圈，剑柄猛地抵着寇仲得脖子，目光冰冷，“手松开，离我主人远点。” 寇仲气笑，揽着凌有梦肩的手更紧了，“怎么？你还想动手？” 跋锋寒眼底的杀意不加掩饰，声音极冷，“那就动手。” 凌有梦看不懂这是什么走向，他伸出手轻轻推了推跋锋寒的剑柄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跋锋寒怕伤到凌有梦，忙将剑柄收回来，听见这句话又觉得自己被凌有梦凶了，他心底委屈，只觉得在凌有梦眼里自己根本比不上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 转念一想，他不过是一个下属，而这两个人是凌有梦的朋友，他自然是比不上的。 这下跋锋寒的心底不是用委屈二字能形容的，他跟在三人身后，冰冷的视线扫过徐子陵和寇仲，盘算着要如何将这两个碍眼的人杀了。 凌有梦看向徐子陵和寇仲，低声道，“我本想将他带给你们的，如今看来，你们带不走他。” 徐子陵心头有些忧虑，“他在你身边，我倒是担心他突然恢复记忆对你不好。” 凌有梦道，“我也担心。” 寇仲道，“那不然，我们也先跟着你好了？” 徐子陵眼睛一亮，他道，“我也觉得可以，你看怎么样？你想不想出去玩玩，我们可以带你去。” “但是我现在在裴矩府上。”凌有梦叹气，“今日刚去，我现在肯定是不能离开的，裴矩这个人怪怪的。” 徐子陵皱眉，“裴矩？”他是知道这个人的。 “他……”凌有梦正想说他脑子不太正常，想起他说自己叫石之轩这样的话，又想起他的威胁，硬生生改口道，“不过，我就在他府上住几日。” “你与他怎么会认识？”徐子陵有些奇怪。 凌有梦实在不想回忆自己与石之轩之间怎么认识的，他下意识碰了碰脖子，上面的痕迹已经淡得差不多了，但是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还在。 他摇了摇头道，“我爹与他是同僚。” “主人！” 身后的跋锋寒见凌有梦只与这两个明显没安好心的人说话，完全不理他，他又觉得满腹委屈。 凌有梦回过头问，“怎么了？” 跋锋寒没说话，寇仲却似明白了什么，他伸手揽住凌有梦的肩，和人凑得极近，笑眯眯道，“小公子，有的人居然敢吃醋，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下属，要不然换了吧？” 跋锋寒脸色难看下来，但是他却明白了寇仲的意思，他不过是个下属，根本没有不满的资格。 而这两个傻小子是主人的朋友。 徐子陵瞥了一眼跋锋寒，又看了一眼和凌有梦挨得极近的寇仲，尽管知道寇仲是故意惹跋锋寒生气，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泛酸。 他扯了一把寇仲道，“你松开。” 寇仲不乐意，“我搂搂肩怎么了？” 徐子陵道，“我看你在故意占人便宜。” “两个大男人，我能占什么便宜？”寇仲叫道，然后他皱眉看向徐子陵，“你在吃醋？” 徐子陵慌忙看了凌有梦一眼，又一把拍在了寇仲肩上，“你胡说八道什么？” 寇仲道，“我懂了。” “你又懂了，都给你懂完了！”徐子陵叫道，“你赶紧给我把小公子松开。” “徐子陵！” 凌有梦：“……” 跋锋寒伸手将凌有梦拉出来，他低声道，“主人，他们做事不太靠谱，当心伤到你。” 凌有梦都没懂徐子陵和寇仲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他迷惑地眨了眨眼，看向跋锋寒，“他们……” “我们还是快些去买糕点，晚了怕是就没了。”跋锋寒手紧了紧。 主人的手腕好细，都小心一些，免得不小心给主人弄伤了。 凌有梦被迫跟着跋锋寒往前走，“可是，他们两个……” “他们若是要来，总会跟上来的。”跋锋寒道，“主人不必在意他们。” 徐子陵一扭头便看见了跋锋寒把凌有梦抓住了，他停下与寇仲的争论，拍了寇仲一掌道，“这跋锋寒看不出来啊。” “深藏不露的心机婊！”寇仲拍掌，“还不快跟上去？” 徐子陵道，“你别是喜欢小公子吧？” 寇仲瞥了徐子陵一眼，“他长得那样好看，又那么乖，还不允许别人喜欢一下了？” “你！”徐子陵赶上来，“你喜欢他多久了？” 寇仲道，“跟你开玩笑你还真信了？你喜欢他我怎么能喜欢兄弟喜欢的人？” 徐子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不喜欢？” 寇仲笑道，“你才和他相处不过一晚上就喜欢了他三年，我就与他见过那么几次，我可没有你这样容易动心。” 徐子陵轻哼一声，“你都说了，他那么乖，怎么能不招人喜欢，换其他人遇到跋锋寒这样的人早就把人丢进去喂狗了。” 寇仲愣了愣眼前闪过那天在寺庙看见的白皙圆润的肩，目光闪烁了一下道，“是啊。” “不过小公子也挺……坏心眼的。”寇仲又笑，“等老跋想起来自己一口一个主人的叫着小公子，他这样骄傲的人不得气得杀人。” 徐子陵皱了皱眉，他与寇仲想的不太一样，但是跋锋寒在凌有梦身边，其实是个隐患。 “得想办法把他从小公子身边弄走。” 寇仲又瞥了徐子陵一眼，笑了一声。 “他们人呢？”寇仲问，“我们不过转过眼怎么人就不见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哪里还有凌有梦和跋锋寒的身影？ 徐子陵：“……都怪你！” “什么都怪你仲少爷。”寇仲双手抱胸又道，“小陵，你说跋锋寒这小子，心眼好像也不少啊？” 徐子陵皱眉，“这可不行！他若是想起来之后翻脸不认人，那小公子岂不是危险了？” 甩开了徐子陵和寇仲，跋锋寒心底的雀跃无人知。 凌有梦动了动手腕道，“先松手。” 跋锋寒忙松手，他才发现凌有梦的手腕已经被他捏红了。 跋锋寒睁大眼，小心地伸出指尖碰了碰凌有梦的手，声音沙哑起来，“主人，是我的错，我让你受伤了。” 凌有梦茫然了一瞬，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弯了弯唇笑道，“没受伤，只是有点泛红而已。” “很疼。”跋锋寒低声道。 在他空白的记忆里，这应该只是蹭红了算不得什么，但是放到凌有梦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便格外惊心动魄。 他应该再轻一点的，跋锋寒想，现在也不会这样。 凌有梦道，“不疼，走吧。” 跋锋寒却紧紧皱着眉，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凌有梦的手，他虽然后悔让凌有梦手疼了，却又莫名的满足于自己在凌有梦手上留下了一些痕迹，只要不疼的话…… 那里的红色渐渐的淡了些。 颜色淡了。 跋锋寒却怔住了，他脑子里有个想法，为什么自己不能在主人身上永远留下一些痕迹呢？一些不可消退，也不会让主人疼痛的痕迹…… 这是他的主人，他自然不能以下犯上的，可是，跋锋寒想，他才没有以下犯上，他只是想让主人记得自己，不要如同刚才一样，在与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便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他。 既然这是他的主人，跋锋寒沉下眉眼想，其他人也不能与他抢才行。 。 凌有梦躺在床上，瞪着床帐。 他从来没发现自己有认床的毛病，他应该也不算是认床，也许他潜意识觉得在石之轩这里不安全，所以他睡不着。 跋锋寒在身边会有安全感一点，毕竟他真的很厉害，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跋锋寒不能也跟他一起睡啊，所以他现在老觉得心神不宁。 盯着黑漆漆的屋子看了会儿，凌有梦还是闭上了眼，他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抛出去，然后安安心心的准备睡觉。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见有人坐在他的床前，黑乎乎的一个，但是那双眼格外吓人。 凌有梦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睁开眼，呆呆地看着那个人影，然后伸出手，戳了戳人影的脸。 热的…… 热的！ 凌有梦睁大眼这下子清醒了，他张开口还没叫出来，黑乎乎的人影便伸出大手捂住了他的嘴。 随即一声低哑的笑声响起，“若我是你这反应，我早死了无数次了。” 第116章 大唐（8） 是石之轩！ 凌有梦这下不敢动也不挣扎了,因为他不知道石之轩现在是什么状态。 见凌有梦不动了，石之轩松开手微笑道，“我以为,你会让你那条狗一直跟你在一起。” 好像有点不正常,毕竟正常状态下的石之轩也不会这样说话,不确定，再看看。 凌有梦坐起来轻声道,“跋锋寒不是我的狗。” “我看他很乐意做你的狗。”石之轩冷冷道，“今天一整天，我都极想杀了他。” 凌有梦因为石之轩语气里的杀意下意识屏住呼吸，他心跳急促了几下才道，“跋锋寒并未招惹您。” “他的存在就是招惹我了。”石之轩又冷冷笑,“我应该先杀了他再来找你。” 凌有梦不知道石之轩为什么这么厌恶跋锋寒，尽管极为害怕此刻不正常的石之轩，也不能让石之轩真的动手去杀了跋锋寒。 凌有梦轻轻地扯了扯石之轩,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他,他什么都没做,你别去……” “你在害怕我还是在害怕我伤你那条狗？”石之轩脸上浸着温柔笑意,手指抚摸上凌有梦苍白的唇,“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凌有梦脸色也白了起来,他要怎么提防这个恐怖的男人？ 石之轩轻叹,“你怕我？” 凌有梦努力摇头,想说自己不怕,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若是现在说了怕,石之轩会不会恼怒的杀了他。 借着月光，凌有梦已经看见了石之轩那双明显可怖的血红色眼睛，和那分明没有笑意的脸。 像是鬼魅妖邪。 凌有梦僵硬在原地。 石之轩好像是发现了凌有梦的不对劲，他靠近了几分那嘴角上扬，“你怕我？明明你不怕白日的我，为何怕现在的我？” 凌有梦没忍住道，“白日的你不凶我。” 石之轩道，“你觉得白日的我比较好？” 凌有梦直觉自己又踩到了现在这个石之轩的雷点，他有些无措，“我……就是觉得，你好凶。” 他说凶的时候，差点没哭出声来，这个人一见面就想杀了自己，后面又吓自己，现在又吓自己。 这个人只会威胁他。 凌有梦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只是凌有梦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这样说，肯定会激怒石之轩的。 石之轩眼底的猩红之色褪去了一些，他看着面前极为委屈的人，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石之轩的手指从苍白的唇移到了那双眼睛上。 他的声音响起，“我对你已经够好了，见到我的人，活着的不多，你是唯一一个。” 这话完全没有给到凌有梦安慰，反而让他更害怕石之轩了，这足以说明，这个男人是这副模样的时候有多么恐怖。 “你这样害怕我，我会嫉妒你温柔对待得那个我的。”石之轩又道。 凌有梦自认自己也没有温柔对待另一个石之轩，他脑子嗡嗡地想，这个人是不是在吓唬他？ 石之轩的手移到凌有梦的下巴，然后抬起他的下巴来，微微笑了起来，“那日在寺庙我就想说了，一开始我就发现你过来了，我在等你叫我，谁知你竟不叫我。” 凌有梦的鸡皮疙瘩又冒出来了。 “你不叫我，我只好亲自动手让你留下。”石之轩道，“即便是你不说话，我也不会杀你，毕竟在你身边，我不会想着动不动就杀人。” “杀人虽然有意思，但是逗你似乎更有意思。” 凌有梦僵直了背，看着石之轩，他道，“你……不会杀我？” “我自然不会杀你，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让我感觉有点意思的人。”石之轩微微笑着，配上那双眼睛却格外瘆人，“跋锋寒那样的人你能驯服，要不然你试试能不能驯服我？” 凌有梦自然不会相信石之轩的话，这样的人，哪天若是失了智，杀的第一个人就是离他最近的那个人。 他声音略哑，“我没有驯服跋锋寒，我也没有要驯服任何一个人，跋锋寒，只是因为失忆了，若是他想起来，要杀的人也是我。” 石之轩这次竟怔了怔，他不可思议道，“他想起来要杀的人是你，你竟还留下他，还为他求情？” 凌有梦冷冷道，“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当然要护着他。” 石之轩忽然笑了起来，他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笑得极为大声。 凌有梦心头跳了跳，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石之轩道，“愚蠢的善良。” 凌有梦抿直唇不说话。 “不过也是。”石之轩道，“若你不是愚善，你对我和另一个我也不会是两种态度，你竟分得这样清楚。” “既然是仇人，便该解决掉，我做个好人，替你将跋锋寒杀了，你也不需要愧疚，毕竟不是你动手的。” 石之轩说着，当真要站起来去杀跋锋寒。 凌有梦心头一跳，忙伸手抓住石之轩的手。 石之轩微微转头看着凌有梦，他有些惊讶于这只害怕他的小白兔竟敢动手碰他。 凌有梦咬了咬唇，看着石之轩道，“不准杀他，他如今什么都不记得。” 石之轩平静地看着凌有梦，他那双眼睛上的红意已经退了许多，看起来像是正常状态下的石之轩，但是凌有梦知道，还不是。 他一眼便能分辨出来，这个石之轩就是那个令他害怕和恐惧的石之轩。 石之轩又笑了起来，他道，“你这条狗也挺废物的，既不能从我手下保护你又不能守着你，恢复记忆后还要杀你，你护着他的意义是什么？” 凌有梦低声道，“我乐意。” “你声音大点？”石之轩眸色暗沉，“再说一次。” 凌有梦又开始抿唇。 石之轩道，“你兄长真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些，看着跟只兔子似的，脾气倒还不小。” 凌有梦道，“那你为何说要杀他，那是我与他的事。” 石之轩冷笑，“你在问我？” 凌有梦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与石之轩争辩，他低声道，“本来就与你无关。” 石之轩伸出捏住凌有梦的下巴，迫使凌有梦抬头看着自己，他笑意不变，“好，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现在我替你杀了他，永绝后患。” “二，日后他恢复记忆杀你，我绝不动手帮你。” 凌有梦听见这话甚至弯了弯唇，“我本也没让你帮我，在他恢复记忆之前，谁知道我会不会死在你手里？” 石之轩冷笑，“好，好得很，既然你想死，我现在便成全你。” 他的手又一次掐上凌有梦的脖子，他并未使力，甚至只是虚虚拢住了凌有梦的脖子，但是凌有梦还是感觉到了一阵窒息，这窒息是寺庙留下来的下意识的反应。 石之轩的视线却落在了凌有梦的下巴上，方才他不过微微使力的地方，此刻已经开始泛青，看起来像是被人虐待了一番。 石之轩的手轻轻地捏上了那脆弱的颈项，他感受到了凌有梦在颤抖，凌有梦在害怕他。 他垂下眸，看着那张分明恐惧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的脸，不知怎么的，心头忽然被触动了一下。 一只柔弱的，愚善的，小白兔。 分明什么都做不了，还想努力保护一个可能会杀他的人，还能区别出他与他。 石之轩生平最厌恶这等有着无用的善心之人，如今他想，或许是因为善心不曾对着他。 不对，曾经是有人对他施以善心的，但是即便是如今想起来，那怜悯同情的眼神也极为恶心。 他哪里需要被人同情和怜悯？ 石之轩看着面前这双因为恐惧沾满了泪水，极为漂亮的眼睛，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然后弯腰低头，在这双泪水涟涟的眼睛上舔舐。 一点一点地将眼泪全部舔舐干净，就像最忠诚的狗安抚主人一般。 但是石之轩不是什么狗，即便是，那也是最可怕的恶犬野狗。 凌有梦只觉得，舔舐他眼睛的东西，说不定会要他的命。 他这样一想，没忍住哭得更凶了。 石之轩松开手，低笑着，“怎么安慰你，你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这哪里是安慰，这分明是恶魔索命。 石之轩的声音温和下来，他的手指抚摸着凌有梦的头发道，“别哭了。” 凌有梦敏锐地察觉到，如今的石之轩，是那个正常的温和的裴大人。 他一边哭一边抹泪，声音都哽咽着，“我，我兄长他们从不会这样对我。” 石之轩叹气，只觉得另一个人格惹得祸如今要他来收拾。 他伸出手摸了摸凌有梦的脑袋道，“对不住，是我把你吓到了。” 凌有梦分明知道是另一个人格吓他，但是他却对着面前的男人哭得难过。 他抓紧了男人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八年来，他从未这般委屈过。 石之轩伸手将人抱进怀里，温声安抚，“别哭了，明日我替你找个玩伴来，他人很温柔。” 凌有梦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能不能，能不能一直待在外面，别让那个人出来了？” 石之轩歉意道，“我不能保证，带你来就是因为他不能自控，会杀人。” 凌有梦抬起脸来，一双眼红通通的，“所以，你知道我可能被他杀掉，还是带我来安抚他？” “他不会杀你。”石之轩道，“他只是吓唬你。” 凌有梦脑子清明了一些，他推开石之轩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你和他……是一个人。” 石之轩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想承认那个阴暗面也是自己，但是确实是。 凌有梦苦笑起来，“那我能和你说什么呢？” 石之轩又道，“对不住。” 凌有梦微微摇了摇头，他道，“我困了。” 石之轩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道，“这几天他出来的时间会多些，所以我才将你接过来，平时他不会这般……所以你好好休息。” 凌有梦听懂了石之轩的言外之意，他道，“我知道了。” 他背对着房门躺下闭上眼。 这个石之轩大概是真心将他当做小辈了，又或者只是想让他安抚另一个自己，这会儿轻手轻脚地替凌有梦盖了被子。 石之轩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凌有梦，他想，这样的孩子的确很令人心疼，分明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却又不会闹腾。 另外却似乎一个声音沙哑道，你把他当孩子，我可没把他当孩子。 石之轩心道，凌有梦就是孩子，一个招人疼的孩子，所以要对他温柔一点。 也不知是在与自己说，还是在做什么。 凌有梦听着关门声，轻轻地舒了口气。 方才石之轩看起来掐了他的脖子，实际上确实没有伤他，只是捏了捏。 最开始石之轩出现的时候他还有让跋锋寒来与他同睡一屋的念头，如今也散了。 若是石之轩发疯杀了跋锋寒可怎么办？即便是不通武艺的凌有梦也能看出来，跋锋寒不是石之轩的对手。 他这样想着，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第117章 大唐（9） 跋锋寒到凌有梦房门的时候看见外面站了一男一女两个奴仆,他神色冷冽，声音也冷，“你们是做什么的？” 两个下人被跋锋寒的表情吓住,互相对视了一眼,好半晌女奴才道,“奴婢二人是裴大人叫来伺候凌公子的。” “我家主人有我就够了，不需要外人伺候。”跋锋寒露出一个笑容来,带着一点嗜血的危险味道，他怕吵醒凌有梦便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滚！” 男仆瑟瑟发抖，“可是裴大人说了……” “让你们滚！”跋锋寒的刀抵在了男仆脖子上，冰冷带着杀意的刀锋吓得男仆和女奴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院子。 跋锋寒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然后收了刀，慢慢地恢复了在凌有梦面前的模样。 主人还未醒。跋锋寒想。 凌有梦醒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疼的。 他摸了摸眼睛想，他昨晚为什么要在石之轩面前哭？他哭的对象应该不是石之轩才对。 “主人。”门外响起跋锋寒的声音,“要起床了吗？” 凌有梦嗯了一声。 跋锋寒便推开门进来,他道,“方才我叫过一次主人,但是主人还没起——主人,你眼睛怎么了？” 跋锋寒的目光在接触到凌有梦的眼睛时一怔,他快步走到凌有梦旁边道,“主人,你昨晚哭了？” “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凌有梦道,“你去给我拿白巾来敷一下就好了。” 跋锋寒顿时对凌有梦口中的噩梦充满了杀意,若是噩梦有形,跋锋寒当时就要砍了它。 跋锋寒在凌有梦床前单膝下跪,然后抬头看着凌有梦道，“主人，今夜我陪你睡可好？若是再有噩梦我便保护你。” 他看着凌有梦，虔诚的痴迷的，如同凌有梦是他的神明。 凌有梦瞧着跋锋寒的傻样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噩梦你要怎么保护我？” 跋锋寒愣了愣，茫然道，“我就，叫醒你。” 凌有梦道，“你怎么傻乎乎的？平时看着不这样的。” 这样的跋锋寒这可爱啊，若是恢复记忆后，傻狗狗就要变成疯狗了。 他没忍住摸了摸乖狗狗的脑袋道，“若是……” 若是他不会恢复记忆就好了。 一想到这里，凌有梦便已经觉得舍不得又乖又傻的跋锋寒了，但是他也知道，跋锋寒不可能永远不恢复记忆。 跋锋寒不知道凌有梦心中所想，但是凌有梦因他露出这副有些可惜的表情让他心头难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主人，我——” “去吧。”凌有梦弯了弯唇，“劳烦你帮我打水来。” 跋锋寒拧干白巾给凌有梦敷眼睛他的动作极为小心，像是怕把凌有梦弄疼一般。 跋锋寒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凌有梦的鼻上，再移到唇上。 姣好的唇瓣微红，轻轻地抿着，唇珠看起来极为惹人怜爱，也特别适合含在嘴里亲吻。 跋锋寒心头一跳，连忙闭了闭眼睛不敢再看。 这是他的主人……他怎么能有亵渎的心思。 他将白巾攥紧在手中好一阵，又轻轻地放好。 石之轩说的替凌有梦找了个玩伴，凌有梦出门一看发现居然是熟人，侯希白。 侯希白依旧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晃着，他先是见了凌有梦眼中露出惊喜来，然后一双眼d看向凌有梦身后的跋锋寒，又有些吃惊道，“这……” 凌有梦低声道，“他失忆了。” 侯希白顿悟，他迟疑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想着等跋锋寒不在时再与凌有梦好好谈谈。 跋锋寒一双眼泛着冷意看着侯希白，他就知道，裴狗不会这样轻易让他的主人好受，还找个小白脸来忽悠他的主人。 侯希白道，“裴大人说邀请我来陪美人，我没想到，这个美人竟然是你。” 凌有梦此前已经了解过侯希白了，知道他甚至有个外号叫多情公子，所以他也不在意侯希白叫他美人。 他微微笑了笑道，“请坐。” 侯希白在凌有梦对面坐下问，“你为何会在裴大人府上？” 凌有梦想起昨夜发疯的石之轩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才笑道，“我爹与裴大人是同僚。” 多的他也编不下去了。 好在侯希白也没有多问，他笑道，“那日青楼一别我就极想继续与你交往，只是我一介布衣，你似乎又不爱出门，没找到与你交往的渠道。” 凌有梦微微一怔，“那你与裴大人如何相识的？” “我师父与裴大人相识。”侯希白道。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道，“那日在怡红楼我还不曾感谢你便被我兄长带走了，没想到竟能再次见到你。” 跋锋寒如同要杀人一般的视线侯希白实在无法忽视，他没忍住抬头看去，跋锋寒的目光却又平静地收了回去，静静地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疑惑回头见跋锋寒乖乖站着又看向侯希白问，“怎么了？” 侯希白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没事。” 凌有梦道，“跋锋寒很乖，你不必担心。” 很乖。 侯希白想了想自己曾经打听到的关于跋锋寒的事，只觉得这个危险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与乖沾不上边的。 跋锋寒的耳朵却悄悄的开始发热，主人夸他很乖，主人还叫了他的名字，平时主人很少这般叫他。 “对了。”侯希白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与徐子陵和寇仲也认识。” 凌有梦微微眨眼道，“确实是认识的。” 侯希白笑了笑，“我与他们也是朋友。” “跋锋寒与他们也是朋友。”凌有梦道。 侯希白微微愣了一下，这个他确实没有想到。 跋锋寒却低声道，“我没有朋友，只有主人。” 凌有梦“……” 侯希白笑了一声，他道，“行了，走吧小幺，我带你出去见徐子陵他们，他们明日就要离开长安了，你若不去，只怕许久见不到他们了。” 明日离开长安，凌有梦还没反应过来便先听见了侯希白的称呼。 “小幺……”凌有梦睁大眼，“你为何这样叫我。” “你兄长不也是这样叫你，这名字实在可爱。”侯希白折扇在手心一敲道。 跋锋寒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不喜欢这个叫侯希白的人，或者说，他不喜欢任何一个靠近主人的人。 除了他。 若是主人身边只有他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跋锋寒又是一震，他忙把这个念头甩开跟紧凌有梦。 小幺，这样叫也确实很可爱。跋锋寒脑子乱糟糟地想，可是这是他的主人，他……没有机会这样叫。 。 寇仲抬头看了来回踱步的徐子陵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在做什么？” 徐子陵道，“你说过几日就要去参加义军了，我岂不是许久见不到小公子了？分明昨日还说带他去玩。” 寇仲冷笑，“这样舍不得你把他带着一起去，你舍得吗？” 徐子陵叹气，他坐下道，“小公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去参加义军呢？” 寇仲道，“既然如此，你急有什么用，而且人家都不知道你喜欢他，你着急什么？” 徐子陵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还不允许我舍不得他？” 寇仲“我说了，你带着他一起走。” 徐子陵“……” 寇仲见徐子陵这表情又道，“他身边有跋锋寒呢，我们给跋锋寒好好说说，让他恢复记忆了也不至于那样暴躁。” “他现在可听不进去你说话。”徐子陵又叹气，“我的小公子……” “什么你的小公子。”寇仲烦得很，“你跟他就见过几次面的一个普通朋友，还你的小公子，就算你想跟他在一起，你看看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李世民那小子能允许你们在一起？” 说到李世民，徐子陵只觉得更头秃了，他喃喃道，“我就是觉得，李世民这个人对小公子的态度怪怪的，他们又不是亲兄弟，即便是……” 屋外传来脚步声，徐子陵话头一顿，和寇仲一起抬头看去。 徐子陵眼睛一亮，“小公子，你怎么来了？” “侯希白说你们是朋友，能带我来找你们，我就来了。”凌有梦道，“你们明日要离开长安了？” “是。”徐子陵忙道，“你快坐。” 凌有梦问，“听说你们要去很久，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徐子陵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参加义军。” 凌有梦弯了弯唇，“注意安全。” 徐子陵道，“肯定会注意安全的！我还要活着回来见你。” 凌有梦怔了怔，微微笑了笑，温声道，“我就在长安城，应当不会去其他地方，若是要走，应当也是去太原。” 见徐子陵一副狗狗讨好的模样，寇仲只觉得没眼看，他开玩笑般道，“小公子，你不知道，小陵整日念叨着你，若不是你们都是男子，我觉得他肯定想嫁给你。” 侯希白“其实男子也不是没有在一起的。” 跋锋寒听在耳中，低气压一阵一阵的，他就知道，主人这个所谓的朋友心怀不轨。 凌有梦笑道，“寇仲，因为徐子陵念着我，你是不是吃醋啦？放心吧，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天下第一好。” 寇仲大惊，“小公子你可别污蔑我和小陵的清白，你放心，小陵是你的，我不要，我可不喜欢男人。” 徐子陵“……”他想给寇仲一拳。 这下侯希白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徐子陵喜欢凌有梦。 凌有梦微笑着转移话题，“既然你们明日要离开长安，那今日便为你们举行一个饯行宴如何？” 寇仲道，“好啊，要不然许久不能见面，到时候某人要犯相思之苦。” 跋锋寒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凌有梦侧头看了一眼跋锋寒泛白的手指，他声音极轻，“跋锋寒。” 跋锋寒手一松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走吧。” “是，主人。” 凌有梦站起身看向徐子陵三人道，“走吧。” 他与跋锋寒走了出去，跋锋寒回过头警告冷漠的目光扫过徐子陵。 侯希白道，“哎呀，小幺身后有恶犬，徐子陵，你要喜欢他可有点难啊。” 寇仲道，“没事，等跋锋寒记忆恢复就没事了。” 徐子陵一巴掌拍在寇仲脑袋上，“你可闭嘴吧。” 寇仲“……你打我做什么？” 徐子陵怔怔道，“他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啰。”寇仲不解，“你不想让他知道？” 侯希白道，“你这就不懂了，本来是朋友关系，如今知道了朋友感情变质，小幺若是不喜欢徐子陵，那不是……” 寇仲“……” 寇仲看向侯希白，“你为什么叫小公子小幺？” “我叫小幺怎么了？”侯希白道，“他兄长能叫，我也能叫。” 跋锋寒跟在凌有梦身后声音极低，“主人，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我们回去吧。” 凌有梦笑了一下道，“我与他们是朋友，既然说了饯行宴，那就是要践行的。” 跋锋寒低低的哦了一声，他看着凌有梦的裸露在外的后颈，怔怔地想，他的主人，总是十分遭人觊觎。 。 徐子陵和寇仲第二日一大早便离开了长安。 徐子陵骑着马回头看了一眼道，“这次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舍不得？”寇仲问。 徐子陵笑了笑道，“不是舍不得长安，是舍不得长安里的人，昨日我与小公子说的时候心里怀有一丝希冀，说不定他会来送我。” 寇仲见他这模样，也替他难过，因为凌有梦很明显不喜欢徐子陵，至少，不是那种喜欢。 “日后……”徐子陵喃喃道，“说不定他有了喜欢的人，说不定我也喜欢上了别人，他不喜欢我也好。” 寇仲轻叹一声道，“走吧。” 徐子陵也叹气，“那就走吧。”：，，. 第118章 大唐（10） 凌有梦煮了茶看向侯希白,“你好像很闲？” 侯希白微微一笑，摇了摇扇，“平日里我还要去关怀一下美丽的女子们,但是如今我有任务在身,便关怀美丽的男子。” 凌有梦道,“你在夸我好看？” 侯希白点头，“自然,你是我生平所见最美的人。” 凌有梦倒了茶递给侯希白道，“多谢夸奖。” 侯希白又笑，“若是其他男子被我这般说，早便生气了。” “为什么要生气？”凌有梦诚心问，“你在夸我。” 侯希白哽了一下。 , “美是夸奖，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可以用美来夸奖。”凌有梦弯唇,“莫非你在调侃我,并没有真心夸我？” “自然是真心的。”侯希白道。 凌有梦道,“既然如此,我就不会生气。” “今日徐子陵和寇仲离开,你也不去送一下？”侯希白又问。 凌有梦奇怪道,“为什么要去送？” 侯希白“……你们,不是朋友？” “是朋友才不去送。”凌有梦平静道,“我向来不喜欢与别人道别,更何况……” 凌有梦顿了顿道,“徐子陵对我有别的心思,我不能给他莫须有的希望。” 侯希白怔了怔笑道,“你竟这般实诚,你知道他喜欢你，便半点机会都不给。” 凌有梦道，“他不适合我。” 侯希白问，“哪里不适合？” 凌有梦道，“我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需要人陪着我，但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若是他可以了呢？”侯希白问。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若是我对他有好感，自然会考虑。” 正准备推门的跋锋寒手一僵，他的主人说……会考虑其他人。 若是需要安全感，需要人陪着，他不是一直陪着主人吗？为什么要考虑其他人？ 侯希白笑了笑道，“看来，徐子陵还需要努力。” “说不定这次他参加义军会喜欢上别人。”凌有梦道，“我不会想那么遥远，没有未来的事，不定因素太多，我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有所心动。” 侯希白又哽了一下，他喃喃道，“你是不是清醒理智得有点可怕了？感情这种东西能理得这样清吗？” 凌有梦不解，“难道不正是因为感情，才要理清吗？” 侯希白“……” 侯希白道，“你说得对。” 跋锋寒轻轻推门进来。 “回来了？”凌有梦弯了弯唇角。 跋锋寒微微点头，“主人，我回来了。” 凌有梦倒了杯茶递给跋锋寒道，“喝一杯。” 跋锋寒沉默地接过凌有梦手中的茶杯，沉默地一饮而尽。 侯希白晃了晃扇子道，“茶，不是这样喝的。” 跋锋寒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侯希白。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没关系，茶d也是水，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跋锋寒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杯子，然后不着痕迹地收了起来。 侯希白和凌有梦都没有发现他的动作。 直到侯希白离开后，凌有梦收茶具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只茶杯。 他微微蹙眉，想了半天没有想起来自己将茶杯放哪里去了。 “主人。”跋锋寒道，“今日天气不错。” 被跋锋寒一打岔，凌有梦便忘了自己在找什么，他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道，“确实不错。” 跋锋寒问，“主人可要出去晒太阳？” 凌有梦迟疑了一下，他转头看了一眼跋锋寒道，“太阳有些大，我不想去。” 跋锋寒低声道，“主人不想去，那便不去。” 他本意也不是让凌有梦出门，只是想让凌有梦别想着那只茶杯了。 “主人，可要睡一会儿？”跋锋寒又问。 凌有梦点头，“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不用守着我。” 跋锋寒本想说他不需要休息，但是想到怀里的茶杯，他道，“我一会儿来找主人。” 跋锋寒回到房间，他住的地方在院子外面的屋子里，一进房他便打开了柜子把杯子轻轻地放了进去。 他的手指摸过被凌有梦使用的白巾，茶杯，还有凌有梦咬过一口的糕点，只是糕点保存不了多少时间。 跋锋寒皱紧了眉，东西还是太少了，这么少的东西，睡觉的时候会很难熬，需要一些主人更贴身的东西。 但是那些东西若是不见了，主人肯定会警惕起来的。 中午的太阳很大，凌有梦只觉得梦里都有些不安稳，大概是因为在裴府，即便睡着了，凌有梦也觉得有一阵阵的窒息感，只是这种窒息又与脖子被掐有所不同。 手指有些无力，想睁开眼睛却又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他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一阵阵轻笑声。 难以呼吸，好像被人禁锢在怀里，做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那人叫他小梦。 他细细的呜咽出声，努力地想睁开眼看究竟是谁。 凌有梦大口喘息着看着床帐，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黏糊糊的，极为难受。 背对着他坐在桌旁的男人倒了杯凉茶，听着身后急促的呼吸声道，“醒了？” 凌有梦手指快速蜷缩起来，他知道这个人是状态不那么正常的石之轩。 石之轩转过身朝凌有梦走来，他道，“做了噩梦？” 凌有梦没答话，他身上正黏糊着有些难受。 “莫非是在梦中……”石之轩玩味的勾唇，他的手已经通过被子想要伸进来了。 凌有梦吓得一个哆嗦，按住了石之轩的手。 “方才我听见了你的声音。”石之轩低低笑着，“我还以为是做噩梦了，看来并不是这样简单。” 凌有梦咬着牙，脸色有些苍白，他觉得，自己做的那个就是噩梦。 石之轩的力道比凌有梦的大许多，他微微含着笑，“果然是……你如今觉得如何？” 他似乎是在嘲笑，那笑却带着意味不明之意。 凌有梦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不过是一个正常的梦罢了，有什么能被笑的，面前这个年长的不正常的男性，凌有梦也没把他当人看待。 他面无表情的想要推开石之轩的手，却被石之轩反手按住。 凌有梦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你……” 刚一出声，凌有梦便觉得声音不太对，他忙又闭了嘴。 “真可怜。”石之轩凑过来，轻笑一声，“小兔子，你分明可以求我，我这般好心，这般喜欢你，怎么会让你这样可怜的做梦呢？” 凌有梦冷冷地看着他，却不知自己这泛红的眼角，只能勾起男人心底的阴暗面。 “他是个正人君子，我却不是。”石之轩的目光巡视着凌有梦的脸，如同带着火焰一般，他勾唇道，“好不容易遇到符合我口味的小白兔，自然是要被我彻底吃下去的。” 凌有梦哆嗦了一下声音微哑，“石之轩，你不能……” “嗯？不能什么？”石之轩是漫不经心的态度，“想说什么便赶紧说，说完了乖乖的把自己交给我。” “你不能这样对我。”凌有梦声音沙哑，他抗拒着石之轩的动作，茫然道，“若是裴大人知道了，肯定会难过的。” “没有什么裴大人。”石之轩眸色暗沉，他却含着笑道，“你竟然还想着他？现在在你面前的可是我，你这样可不乖。” 石之轩的那只手从被子伸出来摸到了凌有梦的唇上，凌有梦甚至能闻到一丝丝的膻腥味，他方才不觉得羞耻，此刻却红了脸。 不是羞的，而是被气的。 脸上布满了红霞，睫毛上还泛着湿意，他一口咬在唇上的手指上，恶狠狠地瞪着石之轩，嘴下也极为用力。 甚至凌有梦在嘴里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兔子急了也咬人？”石之轩没有生气，他似乎也感受不到痛一样，他盯着被凌有梦咬住的手指，低低地笑，“那小兔子，自己的东西，好吃吗？” 凌有梦脸色又苍白了，他只觉得自己此刻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呆呆地看着石之轩。 “真是可怜的小兔子。”石之轩声音沙哑，满心的欲，他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欲。 他一只手禁锢了凌有梦的双手，凌有梦根本无法反抗，嘴里的手指动了动，姣好的唇贴着他的手指。 凌有梦睁大眼，有些惊惧地用舌头去抵开那根手指，只能被对方戏弄，而舌头在石之轩手指下麻木。 “看来小兔子很喜欢。”石之轩低笑着，将手指上的液体用帕子一点点擦干净，“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他的手扶上了凌有梦的腰。 “你就这样想折辱我？”凌有梦睁着眼，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他的声音却很平静，“我确实无法反抗你。” 石之轩一怔，他看着凌有梦的眼睛，心头再次跳动了一下。 这样的凌有梦看起来实在太好欺负了，也太可怜了。 即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看见了也会觉得怜惜，但是怜惜是怜惜，魔鬼只知道这两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种事情，你不喜欢？”石之轩捏着凌有梦的下巴轻笑着问，“青天白日，做梦都是这种事情，你应当很喜欢才对。” “毕竟，你有反应。” 凌有梦推开石之轩的手，冷漠地看着石之轩道，“不过是正常的反应，即便喜欢，那也要与喜欢的人一起做。” “你不喜欢我？”石之轩的眸色沉沉，他冷冷问，“你敢不喜欢我？” “对啊，我就是不喜欢你。”凌有梦也是气急了，他也冷笑，“我这人很少讨厌人，你就是我最讨厌也是唯一讨厌的那个人。” 石之轩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的手刚动便听见凌有梦的冷笑声。 “怎么？你要杀我？要打我？要威胁我捏我的脖子？” 石之轩的手又在原地僵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只胆大妄为的兔子，然后冷笑道，“杀你多么无趣，我偏要你活着，让你害怕我，日日因为我胆战心惊。” 他一把将凌有梦捞入怀中，然后咬上凌有梦的肩。 不仅疼，肯定还出血了，凌有梦讨厌死这个石之轩了。 他推着石之轩的脑袋，声音哽咽，委屈得要死，“你松口，你给我换人换人，换裴大人出来，我不要你！” “这是我给你的印记。”石之轩果真松了口，他的手指擦去凌有梦肩上的血迹，声音温柔了下来，“你乖一点，我不会伤害你，你也别想着换人，我不是告诉你了？没有什么裴大人，一直都是我，只有我。” “而且一个古板无趣的老古董能懂什么？你也不要想着其他人。”石之轩充满温情地亲吻着那个牙印，却让凌有梦心中恐惧起来，“你乖一点，小兔子。” 凌有梦无力再与石之轩争辩了，这个人软硬不吃，凌有梦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与他说，无论说什么，在面前这个没有道德伦理和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格面前，似乎都行不通。 他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凌有梦不该对他抱有希望。 “可怜的兔子。”石之轩的吻去凌有梦的眼泪，温柔道，“你看看你，哭成什么样子了？真令人心疼。” 他又道，“你乖一点，我会对你温柔一些。” 凌有梦又想哭了，他喃喃道，“我要回家。” 压在少年身上的人忽然一顿，他看见了面前圆润漂亮的肩上多了个牙印，看起来甚是可怜。 石之轩的手指抚摸着那个牙印，忽然道，“我送你回家。” 凌有梦泪眼模糊的抬头，他说，“裴大人。” “对不起。”石之轩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该带你来，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 这个人像个长辈一样，和那个恶狗截然不同。 石之轩的手指动了动，他察觉到自己的尴尬之处，却终是安慰般地抱住了怀里惊惧不安的少年，他低声道，“明日我便送你回去，这期间，我不会让他出来了。”：，，. 第119章 大唐（11） 李渊起义,凌有梦在太原，他如同与世隔绝，身边除了跋锋寒,没有要任何人伺候。 有时候侯希白会来找他,虽然凌有梦也很奇怪，他与侯希白的关系应当没有那么好。不过对方来了，他也就招待了,后来侯希白到他的住所偶尔还会小住。 而跋锋寒也会跟他讲讲外面的局势,不过凌有梦并没有太在意，他心底有一种李渊肯定能成功的感觉。 而李渊确实成功了，从开始到结束,时间甚至没有一年。 一切尘埃落定的冬日,他又被接回了长安。 彼时的李世民已经是秦王了。 李世民的秦王府在宫外。 “我与父皇说了，小梦便随着我住在秦王府,不用入宫。”李世民伸手轻轻揉了揉凌有梦的脑袋道，“我想小梦应该也不想入宫。” 凌有梦微微点头,他确实不喜欢皇宫,他也不该入宫。 李世民许久没见凌有梦,此刻见他乖乖巧巧的模样,没忍住将人抱在怀里。 “二哥。”凌有梦的声音轻轻的，“我已经长大了，这样抱我不妥。” 李世民温和道,“许久不见，小梦说这样一句话，实在让二哥难受。” 凌有梦便闭嘴了,这是自幼爱护关心他的兄长,他实在无法拒绝这么一个拥抱。 李世民的目光又落在一旁的跋锋寒身上道,“这个人还跟着小梦呢。” 跋锋寒的性子好似内敛了许多，近些天来总是有些沉默。 凌有梦道，“他自然是跟着我的。” 李世民含笑道，“二哥曾经承诺过小梦会在长安日日陪着你，如今二哥来兑现诺言了，无关人等，也可以离小梦远些。” 跋锋寒握着刀柄的手逐渐发白。 “二哥，跋锋寒不是无关人。”凌有梦低声道，“一直都是他陪着我的，我已经将他视若亲人了。” 闻言，李世民道歉，“小梦，二哥说错话了。” 凌有梦摇了摇头，推了推李世民。刚抱了没多少怀里的人就退了出去，李世民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他道，“小梦，你是不是生二哥的气了。” “没有。”凌有梦笑道，“二哥，只是我赶了许久的路，这会儿很累又很困，我想沐浴。” 凌有梦坐在浴桶里，一扭头便看见了肩上那个颜色已经淡了不少的牙印。 他伸手碰了碰，早就不疼了，他也将近一年没再见到石之轩那个男人了，以前的阴影也淡去了不少。 凌有梦将脑袋也埋入水中，他憋了好久的气突然钻出来喊道，“跋锋寒。” 屏风外出现了跋锋寒的身影，他的声音极低，“主人。” 凌有梦道，“你进来。” 跋锋寒微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绕过屏风走到浴桶前，背对着他的人雪白的皮肤被雾气浸染，泛着红色。 跋锋寒从未见过凌有梦沐浴，这是第一次凌有梦叫他进来。 藏在心底隐秘的角落的欲望被勾起，他贪婪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这个无比信任他，将后背也留给他的人。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牙印，那个明显不可能是主人留下的牙印，那会是谁？ 跋锋寒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人选，最终停在了曾经借住在凌有梦住所，与凌有梦单独相处过的侯希白身上。 无论是不是他，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毕竟这些觊觎主人的人，本就不该存在。 主人只需要有他就够了。 “主人！”跋锋寒竭力克制自己的声音，让他自然正常，一如往常，他道，“需要我做什么？” 凌有梦抬起那只玉白的手，修长的白皙的手指指向前方，“柜子里帮我拿一套衣裳过来。” 跋锋寒目不斜视地绕过浴桶，走到了柜子面前，他取了衣裳退回来道，“主人，我伺候你穿衣。” “不用。”凌有梦抬头露出一个笑容来，“你这些日子也累了，便好好休息吧。” 跋锋寒托着衣服，一动不动。 凌有梦极为了解跋锋寒的性子，见他这样，颇有些无奈道，“那你帮我穿。” 跋锋寒露出一个笑容来，他单膝下跪虔诚道，“多谢主人。” 凌有梦从水中站起来，乌黑湿润的长发遮住了臀部，跋锋寒只能看见那双漂亮的骨肉匀称的腿。 适合被大手握在手中细细把玩，那双漂亮的脚更合适用在别的地方，而不是踩在地上。 跋锋寒拿着里衣，替凌有梦穿上了，他的手指碰到了莹润的肌肤。 凌有梦微微转过头来道，“我的衣服……” “我替主人洗。”跋锋寒伸手将屏风上凌有梦穿过的衣服抱住正好遮住了某个尴尬的位置，他含笑道，“主人不必担心，我不会让旁人经手。” 凌有梦一哂，“以前是只有我和你，如今你不必这样。” “我喜欢帮主人做事。”跋锋寒低低道。 他喜欢包揽凌有梦的一切事情，若是如同以前那般他们两个人住就好了。 凌有梦的院子里人不多，跋锋寒抱着凌有梦的衣裳，却是回了房。 他像一个中毒之人，紧紧地抓住凌有梦的贴身里衣亲吻，然后慰藉起自己来。 他喃喃道，“主人……” 他想亵渎他的主人，想要以下犯上，想要将主人变成他的……他一个人的。 这一年里，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 等在里衣上发泄后，跋锋寒把里衣叠好，然后站起来打开了柜子。 小小的柜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是凌有梦曾经使用过的东西。 这一年，他已经收集了许多的东西。 他不担心凌有梦会发现，因为凌有梦从来不会碰他的东西，若是发现了…… 跋锋寒嘴角勾起，若是发现了，他的主人便逃不了了。 害怕吗？日日与自己相对，最信任的人竟觊觎他已久。 恐惧吗？会被这个人拆吃入腹，一点都不剩，每一个角落都不留下。 这样一想，跋锋寒竟在期待凌有梦发现那一日。 …… 凌有梦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时，房门却被敲响了。 李世民的声音响起，“小梦，睡了吗？” 凌有梦道，“二哥，你进来吧。” 李世民推门进来，他看凌有梦这模样含笑道，“二哥吵到你了？” 凌有梦唔了一声道，“没有。” “二哥与小梦许久不曾一起睡觉了，今夜二哥与小梦一起如同幼时那边一起睡可好。”李世民问。 小时候凌有梦害怕时总是钻进李世民的怀里，如今听见李世民这样说，他微微笑了笑道，“好。” 李世民便上了床，他轻轻地伸出手搂住了凌有梦道，“小梦，睡吧。” 凌有梦本就困了，听见这话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睡去。 李世民却没睡觉，他借着月光看着凌有梦，他许久不曾好好看凌有梦了，此刻看得他心情愉悦。 他的嘴唇轻轻地碰了碰凌有梦的额头，声音极轻，“小梦，二哥喜欢你。” 凌有梦好似听见了，带着浓厚睡意的声音回答，“我也喜欢二哥。” 他把这个吻和这声告白都当做了对幺弟的关怀。 李世民却没有过多的解释，他静静地看着凌有梦的脸，手指轻轻地抚摸上凌有梦的唇，柔软的温热的。 他确实许久不曾见过凌有梦了，凌有梦身边只有一个危险的突厥人，他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他会同意那个突厥人留在小梦身边？ 凌有梦已经睡熟了。 李世民的额头抵上凌有梦的额头，他的声音极轻，“小梦，这次二哥回来，可不是单纯的二哥了。” 一切都已步入正轨，那么他也该让他的小梦慢慢的适应着他，接受着他。 院子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李世民眸色沉沉，他松开凌有梦起床。 打开房门便看见那个突厥人在台阶下。 跋锋寒看着李世民从凌有梦房中出来，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李世民关上门淡淡笑道，“深夜不睡觉，在小梦房前做什么？” 跋锋寒冷冷道，“主人身边没有人睡不着了，我自然是来陪主人睡觉的。” 这种话的意思便是说，这一年中，都是这个男人陪着凌有梦睡觉的。 李世民心头泛起了冷意，脸上却依旧带着些许笑意道，“小梦已经睡着了。他有我陪着，如今不需要你了。” “要不要我，是主人说了算。”跋锋寒道，“旁人说的自然不算数的。” 李世民微微一哂，“是吗？” 跋锋寒神色漠然，“这一年，一直都是我陪在主人身边的，他对我的亲近与信任，即便是你也比不上。” 李世民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自然是无法接受有人说，在凌有梦心里他比不过别人的。 李世民心中充满了杀意，却又低笑一声，“我与小梦一起长大，对他了如指掌，一个外人，也配与我说比不上？” 跋锋寒握着剑柄的手动了动，李世民看见微微笑了起来，“你想杀我？” 跋锋寒也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他没有拔剑，这是在秦王府，一旦拔剑，他便说不清楚了，而他的主人还在这里。 这个秦王，是他主人如今尚且还信任的兄长，他需要做的是让他的主人不再信任这个人，全心全意的，只信任他一个人。 “你是秦王。”跋锋寒道，“我怎么可能会想杀你？” 李世民的手碰到了腰间的匕首，他微微笑道，“你不想杀我，我却可以杀你，即便是我杀了你，小梦也不会因为你怨恨我。” 跋锋寒冷冷地看着李世民，他并不确定凌有梦心中所想，这也让他心中不安，他的主人不一定会选择他。 “今日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便知道，你妄想以下犯上。”李世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靠近跋锋寒，“你喜欢我的小梦？可惜了，他永远不可能是你的。” 匕首刺过来那一瞬间，跋锋寒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刀锋，他面无表情的冷冷地看着李世民仿佛不怕痛一般，“你想激怒我对你动手，想让主人赶走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李世民眼底晦涩，更加用力了几分。 血如同流水一般，滴到了地上。 身后的房门被打开，凌有梦看不清两个人在做什么，只能看见跋锋寒面无表情的脸。 他疑惑地喊道，“二哥，跋锋寒，你们在做什么？” 第120章 大唐（12） 李世民没想到凌有梦这会儿会突然出来,他嘴上说着凌有梦不会因为跋锋寒怨恨他，事实上他的小梦最是重情，若是知道自己无缘无故地想要动手杀了一直跟着他的跋锋寒,定会不解难过甚至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他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跋锋寒松开匕首,露出一张苍白的英俊的面孔对着凌有梦，他将手藏在身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主人。” 即便是藏好了,凌有梦还是看见了刺目的，鲜红的血迹，还有在月光下一闪而过的刀锋。 他瞳孔微微缩了缩,快步走下来强硬地握住了跋锋寒那只血流如注的手,“你……” “主人，我没事。”跋锋寒看着凌有梦的表情,有些后悔，他低低安慰道,“只是看着可怕,一点都不严重。” 他茫然地回头去看李世民,声音也充满了无措,“二哥，为什么？” 李世民生平第一次，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有些后悔，却不是后悔对跋锋寒动手，而是后悔为什么要在凌有梦的房前这种不确定的地方。 凌有梦微微闭了闭眼,拉着跋锋寒回房,“我给你包扎。” 李世民声音微哑,“小梦。” “二哥，你先回去吧。”凌有梦声音很轻，“若是你不知如何解释就算了。” 跋锋寒跟着凌有梦进房门，他忽地回过头，冲李世民露出一个嘲弄的，炫耀的表情。 李世民的神色再一次阴沉下来。 凌有梦给跋锋寒手上包扎好，他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用手，你不会躲开吗？” “对不起主人。”跋锋寒轻声道歉，“我没想那么多。”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凌有梦无奈道，“受伤的是你。” “秦王不喜欢我。”跋锋寒声音更轻了，“许是以为我是突厥人，不能信任吧。” “你跟了我这么久。”凌有梦道，“我不知为何二哥对你的敌意这般大。” 他一回来就发现了，李世民对跋锋寒有敌意，即便他掩饰得极好，但是对了解李世民的凌有梦来说，根本藏不了。 跋锋寒微微笑了笑，“主人信任我便好了，我并不在意秦王是什么看法。” 凌有梦蹙起眉，“我会与二哥好好谈谈，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跋锋寒掩饰住眸中的痴迷爱恋，声音沙哑道，“我也会保护好主人的。” “主人，快些睡觉吧。”跋锋寒又道。 凌有梦点头，“你也回去早些休息。” 跋锋寒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怕秦王他……如今回了长安，我与主人之间似乎更生分了。” 凌有梦哑然，他怀疑跋锋寒刚到秦王府不适应，又被李世民这么一吓，所以便弱了许多。 顿了顿他道，“那便一起睡吧。” 跋锋寒小心的，如同每一次入睡时不越雷池一步，绝不碰到凌有梦。 凌有梦是这样信任他，在他身边能很快入眠。 跋锋寒小心的轻轻地将凌有梦抱入怀里。 他痴迷地亲吻着他的主人那双看人时温情脉脉的双眼。 却又不敢太过了。 凌有梦做了个梦，梦里他被人压着，他的手碰到了巨大的热源。 那热源怎么也甩不开，他只能哭，一边哭一边把那热源握在手中。 直到那热源里的热意将他的手打湿。 这样的梦，凌有梦已经许久没有做过了。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想到的却是一年前石之轩对他做的事。 那种微妙的触感…… 他不自觉哆嗦了一下，一年了，他竟然还不曾忘记石之轩这个人。 不能再想下去了。 凌有梦微微闭了闭眼。 “过几日便是冬至了。”吃饭时凌有梦忽然开口道，“二哥，我想去庙里住几日。” 李世民放下筷子，抬眸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二哥，我知道你最近事务繁忙，所以我带跋锋寒去就可以了。” 李世民的视线移到站在凌有梦身后的跋锋寒身上，他忽地笑了笑道，“小梦，二哥送你去，至于跋锋寒，你想带便带着，但是二哥不放心，所以你还需要再带两个人去。” 凌有梦知道这是李世民最大的退步了，他微微点头答应了。 寺庙在山间，这会儿僧人们正是诵经时间，没有平日那么冷清。 凌有梦下了车，转头看向李世民，“你何时下山？” 李世民不答，他接过一旁下人手中的斗篷给凌有梦披上，“庙里冷清，若是想二哥了便及时回来。” 凌有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二哥。” 李世民又道，“我会与住持打好招呼，你便静心住几日，然后回来与二哥一起过冬至。” 凌有梦抬眸看着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浅浅，“二哥，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快回来的。” “刚回来不过两日便要离开。”李世民轻轻叹气，“你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路滑，回去的路上要当心。” 李世民微微笑了笑道，“好。” 凌有梦转身，他心有所感，侧脸看了一眼香炉那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李世民问。 凌有梦觉得有人看着他，但是他什么都没看见，大抵便是感觉错了。 他摇了摇头，走了上去。 李世民眼看着凌有梦的背影消失，脸上的表情才淡了下来。 “殿下。”一旁的侍卫低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李世民嗯了一声，他收回视线问，“小公子这几日在府中可有异样？” 侍卫微微摇头，“不曾，小公子深居简出，除了看书便是烹茶。” “那个突厥人呢？” “那个突厥人也没有什么动作。” 李世民微微思索了一下道，“你留在这里，继续盯着那个突厥人，一旦他有异常立刻上报。” 。 凌有梦依旧住在曾经他住过的那间静室。 凌有梦回头看了一眼跋锋寒，对方露出无辜的笑容来，“主人，你看我做什么？”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你回房去吧。” 跋锋寒道，“主人不需要我陪着你？” “不用。”凌有梦笑了起来，“这是在庙中，还需要你陪着我？” 跋锋寒有些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凌有梦跪坐在蒲团上，看着面前的小佛祖，垂下眼帘来。 他来寺庙也不是突然就想来，只是这些日子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半夜有人在他房中，他觉得应当来寺庙住一段时间，说不定回去后就没有那些感觉了。 房门被打开了。 凌有梦以为是跋锋寒去而复返，他头也没回，轻声道，“不是说了，我不需要人陪。” 来人却没有说话，凌有梦一顿，他缓慢地转过头去。 英俊邪肆的男人穿着寺庙中人才穿的僧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小兔子，真是好久不见。” 凌有梦手心出了汗，他站起来问，“你为何在这里？” “我自然是在这里。”男人低笑一声，“我便是寺庙里的人。” 凌有梦下意识后退一步，他强作镇定道，“你既然在佛门清修便应该知道佛门规矩。” “佛门规矩，那是另一个人该守的，与我有什么关系？”石之轩靠近了凌有梦，“你应当也在想我才对。” “你又长大了一岁，比以前更招人疼了。” 凌有梦退无可退，手撑在身后的桌上，紧紧地盯着石之轩哑声道，“这是在寺庙，你不要乱来。” “我能怎么乱来？”男人将凌有梦抱在怀里，好整以暇道，“你担心我在佛祖面前把你/艹/哭？” 凌有梦憋红了脸，没想到石之轩竟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石之轩，“你在说什么？” “觉得我太粗俗了？”石之轩握住凌有梦的手指，一点一点亲吻，“那我说得文雅一点，你害怕我让你哭得停不下来？怕自己成为欲望的奴隶？” 这哪里文雅了？凌有梦眼中都带出了恼羞，他一把将被石之轩亲得发麻的手指抽回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 说不上是因为被羞辱还是被气的。 “你在寺中修行，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凌有梦哽了一下才道，“你，你简直是不要脸。” “小兔子，你胆子比以前更大了。”石之轩眸色深沉，他伸手禁锢着凌有梦的后颈，将凌有梦压在桌上，丝毫不顾散落到地上的佛像，“还是说这一年你一直在想我？其实你很高兴见到我吧？毕竟只有我带给了你快感。” 凌有梦恶狠狠地瞪着他，“不知羞耻！” 石之轩低笑，声音极为好听，但是现在没有人去注意他的声音如何。 他低下头去，亲吻落在了凌有梦避开的唇角，他笑意不变，“羞耻？那又是什么？小兔子，你已经十九岁了，有些事情早就可以做了。” 凌有梦气得发抖，“石之轩！” “我在。”石之轩的声音越加沙哑，他道，“小兔子，你越叫我的名字越骂我，我越兴奋，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有病！” “我是有病。”石之轩握住凌有梦的手，“你摸摸，需要你才能帮我治好。” 灼热的，就像梦中的那团热源，凌有梦像是被烫了手一般，甩开了石之轩的手，他气得不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来我的小兔子还未经人事。”石之轩再次握住了凌有梦的手，他眼底的欲望看得凌有梦心惊，他道，“自一年前一别，我就无数次期待着与你再见，我想过再见后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放过你。” 石之轩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深沉的欲望侵蚀着他，然后他拉开凌有梦的衣裳。 “被我烙上印记的小兔子。”石之轩声音低沉，“你也可以咬我一口，咬回来。” 那个牙印还留在凌有梦的肩上，此刻平添了几分欲。 凌有梦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慌，他伸手推开石之轩的脸道，“你，你别这样，你若是真想发泄，我可以帮你找其他人。” “你怎么还不懂呢？小兔子。”石之轩沙哑的笑，“除了你，我对其他人没有欲望，我只想让你哭。” 凌有梦有些害怕了，他道，“不要，我不要哭。” 石之轩又笑了，他亲吻啃噬着凌有梦肩上的那个牙印，一点一点地移到凌有梦耳侧，“你可以叫出来，叫大声点，说不定其他的僧人也能听到，听到了都来看你被我怎么弄哭的，说不定他们也想对你做些不好的事情。” 凌有梦的手指一下子攥紧了石之轩粗糙的衣服，他的眼泪蓄在眼眶中摇摇欲坠，却又咬紧了唇不敢发出声音来。 “真可怜，我的小兔子。”石之轩轻轻地掰开凌有梦的牙齿，“别怕，你是我的，我怎么会允许其他人看见你这副模样？” 他爱怜地吻去凌有梦的眼泪，心底因凌有梦被他的话吓到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不曾琢磨透这种不知所措是怎么回事。 石之轩温柔道，“我还什么都没做，眼泪留着一会儿掉。” 凌有梦瞪着他，眼底的怒气不加掩饰。 自再见到凌有梦以来，石之轩的惊喜已经被如今些微的后悔覆盖，他当初就吓到过他的小兔子了，这次应该慢一点才对。 石之轩的吻从脸颊一直落到肩上的牙印处，或许石之轩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取悦着凌有梦。 凌有梦无法反抗，声音略哑，“你不怕有人来看到吗？” “人？你那条狗，一年了还没长进，根本不适合你。”石之轩又道，“小兔子，你该被最强者接纳。” 第121章 大唐（13） 最强的人,他显然指的是自己。 凌有梦仓皇无措地表情很好的取悦了石之轩，石之轩握住凌有梦的手，在凌有梦恐惧的目光中笑了起来,“你试试。” 凌有梦很想甩开这个烫手山芋,但是此刻的他根本甩不开。 石之轩温和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凌有梦嗓子哑了许久才缓慢地开口问，“裴大人……” 石之轩的眼神阴沉下来,他道,“我与你说过，没有什么裴大人，另一个也是我,也是石之轩,你想他出来？” 凌有梦呜咽出声，“你不要凶我。” 他受不得委屈。 石之轩一顿,无奈地舔舐掉凌有梦的眼泪道，“你不要惹我生气,跟我在一起时,不准想别人,特别是那个死板的什么都不承认的苦行僧。” 凌有梦瞪着石之轩,他道，“你不能这样说。” 石之轩笑了起来，“我说的是我自己,我又没说你养的那条狗，你在愤愤不平做什么？” 凌有梦喃喃道，“你才像狗。” 石之轩没听清,他的手握着凌有梦的腰,然后低头凑近了凌有梦,轻轻地咬了咬怀中人的颈肉。 “你亲我咬我啃我舔我。”凌有梦哽咽起来，“只有狗才会这么做。” 石之轩一顿，他抬起头看着凌有梦委屈的表情，他的手指抚摸上凌有梦的脸，低笑，“我是你的狗，只是我这条狗胆大妄为，还想和你在一起。” 凌有梦睁着眼瞪着石之轩，他觉得，这次见面，石之轩好像有些不一样。 一开始他就有这种感觉了，但是如今这种感觉越来越烈。 石之轩不知凌有梦心中所想，他托住凌有梦的屁股，将人稳稳地放在桌上坐好。 “天冷，衣裳要穿好了。” 石之轩扯下了凌有梦发上的丝带，遮住了凌有梦的眼睛，他的声音响起。 “生病了可是得不偿失。” 凌有梦很想骂人，石之轩这会儿到底在这里装什么？ 石之轩也不知道凌有梦心里在骂他，他温柔地替凌有梦把衣裳穿上来，微凉的指腹碰到凌有梦的肌肤。 “你看吧，你还是对我有感觉的，你就是喜欢我的。” 凌有梦看不见石之轩的表情，却能感受到石之轩的动作，他气笑了，“换只狗来也会有感觉。” 石之轩微微笑了起来，他亲了亲凌有梦的眼睛道，“我就是你的狗，你看你还是想着我的。” 凌有梦被石之轩的不要脸惊呆了，他好半晌没说话 石之轩道又亲了亲凌有梦放在桌上的手指，而后往旁边移动过来亲吻。 “你——”凌有梦的话卡在喉咙里。 被亲得有些想哭。 凌有梦的脑袋有些发胀，却又看不清石之轩的动作。 可是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反而令他感受更加清晰。 这种感觉是在奇怪，以前从未有过，他指尖都在发麻。 凌有梦迷迷糊糊的想，可是，这是石之轩啊。 曾经凌有梦不知道石之轩是谁，后来却知道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不可一世的男人。 这个男人，如今…… 男人微微.52ggd.顿了顿，被头脑不清醒的凌有梦按住了脑袋，声音中带着沙哑，“石之轩。” 听见自己的名字，石之轩微微闭了闭眼。 之后凌有梦整个人都倒在了石之轩的怀里，石之轩扶着他的腰，声音里带着笑意，“好快。” 凌有梦眼尾带着湿意，他细细的呜咽着，最终只能靠在石之轩怀里，茫然无措地承受着石之轩的亲吻。 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哪里被这样对待过，凌有梦在石之轩的亲吻中闭上了眼，沉沉地睡去。 石之轩一愣，抱着怀里的人最终无奈地苦笑一声。 石之轩把凌有梦放到床上，他的声音又轻又哑，“对不起。” 伊甸园里，亚当没能禁住诱惑，吃了夏娃的果实。 即便是睡着了，凌有梦也没有松开石之轩的衣服，他脸上带着泪痕，看起来十分可怜。 石之轩沉默地看着他，眼底的表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 若是凌有梦知道了后面的时候是他，只怕整个人都会被讨厌了。 他听见自己说，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被影响了，他对这只雪白的兔子，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个人，这一年尚且能相安无事，如今再见到这个人，便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 凌有梦醒来的时候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他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甚至还想，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才会梦到石之轩那个男人。 只是，他看着身上明显被换过的衣服，又看向被啃咬过的指尖，确定了那不是一场梦。 石之轩，就在这座寺庙里。 凌有梦下床打开了房门，外面厚厚的铺了一层雪，显得极冷。 李世民留给他的人喊着了一声小公子。 凌有梦问，“跋锋寒呢？” “他方才来过一趟，又离开了。”下人回答。 凌有梦疑惑地眨了眨眼，“来过……又离开了？” 凌有梦走到跋锋寒的房门前，敲了敲门，他道，“跋锋寒，你在里面吗？” 门从里面打开了，里面的人露出一张煞气重重的脸来。 凌有梦下意识屏住呼吸，后退一步，他有些迟疑，“跋锋寒？” 跋锋寒的脸色很快恢复过来，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来，“主人？” 凌有梦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低声问，“怎么了？” 跋锋寒神色自若道，“好一会儿没看见主人了，这会儿竟有一种许久不曾见主人的感觉。” 凌有梦抿了抿唇，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跋锋寒有点怪怪的，他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跋锋寒低低笑出声来，“怎么会？我觉得很好。” 凌有梦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先走了。” 跋锋寒没有说话，他看着凌有梦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容才渐渐地褪去。 他神色变幻了一阵，按上因为撞到树上而生疼的脑袋，又想起方才被石之轩按着打的事，喃喃道，“主人。” 凌有梦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跋锋寒有些吓人，他不敢过多停留，离开了跋锋寒的房前。 实在是太奇怪了，凌有梦想。 带发的白衣僧人站在前面，像是在等着他。 凌有梦脚步一顿，不知怎么的想起这人含着自己……的一幕，无论这是谁，这人都应该记得的，若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石之轩，记得那种事情，一定会很尴尬吧。 他抬起头看着石之轩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你。”石之轩轻轻地叹了口气，他道，“我来向你道歉。” 果然…… 凌有梦沉默了片刻才艰难道，“你不用跟我道歉。” 石之轩低声道，“后来……是我。” 凌有梦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他愕然地看着石之轩，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喃喃道，“是你……是什么意思？” 石之轩定定地看着凌有梦，凌有梦在他的视线下有开始手心出汗了。 石之轩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极为古怪，凌有梦竟分不清他究竟是哪个人格。 “我和他是一个人。”石之轩伸出手，替凌有梦拭去额头的冷汗，他温柔道，“你也知道，我和他无论如何都是一个人。” 凌有梦眼中的恐惧令石之轩心头微痛，他低声道，“他喜欢的，我也会喜欢。” 凌有梦微微闭上眼，他后退一步，避开石之轩的手，“那早些时候，什么时候换成你的。” 石之轩这会儿平静了下来，他道，“你叫我名字的时候。” 凌有梦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他道，“后面亲我的时候也是你？” “是我。” “给我换衣裳的也是你。” “是我。” “为什么？” 石之轩默然一瞬，而后道，“我说了，我喜欢你。” 凌有梦手指都有些颤抖，可是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迷茫地看着石之轩，他以为石之轩是可靠的年长者，可是如今这个人告诉他，他喜欢他。 甚至接着给他做了那种事。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凌有梦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脑子都有些胀胀的。 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道，“哦，我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问，“你是喜欢我，他呢？只是想强占我还是觉得欺辱我有快感？” 石之轩沉默半晌才道，“我与他是一个人，我喜欢你他也喜欢你，只是他毕竟是阴暗面，不懂什么叫喜欢，只知道强制和占有，他会学着爱你的。” 凌有梦笑了笑，“不必，不必学着爱我。” 石之轩道，“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即便是现在的我，也谈不上多好。” 凌有梦点头，“是，我知道了。” 石之轩又道，“我来寺庙修行，就是为了压制他。”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石之轩。 石之轩笑了笑道，“我压不了他，甚至可能被他同化，因为我与他如今有着同样的欲望。” 凌有梦道，“你在威胁我吗？” 石之轩低低笑了一声，他道，“我没有威胁你，为何要威胁你，虽然我不是好人，但是你把我想得太坏了些。” 他虽是笑着，眼底却闪过黯然之色。 凌有梦道，“若是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个，如今应当说完了。” 石之轩道，“说完了。” “我明日便下山。”凌有梦越过石之轩的身边道，“我不影响你修行。” 石之轩的瞳孔微缩，他无法自控地伸出手握住凌有梦的手，然后将人拥入怀中。 凌有梦的声音极为清冷，他问，“你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石之轩微微苦笑起来，“只是，你可以不用下山离开，我不来找你就是了。” “你留在这里，我能心静。” 凌有梦弯唇笑了一下，“石之轩，你说你对我有欲望，我在这里，你如何心静？” 石之轩的手臂收紧了些，他道，“你在这里，我便心静。” 凌有梦道，“你先松手。” 石之轩垂眸，似是没听见一般，“这寺庙确实冷清，我去得最多的便是祈愿树，时常一坐便是一整日。” 凌有梦不知道石之轩和他说这个做什么，他微微蹙眉如石之轩所愿问，“为什么？” 石之轩笑了笑，声音低沉沙哑，“为什么？因为我在那里伤到了你，我们的初遇实在不是很美好。” 凌有梦道，“这个不重要。” “那个时候，若是我。”石之轩温和道，“如今我们之间不会这样。”凌有梦笑了笑，“可是没有若是。” 石之轩叹息，“对啊，没有若是。” “现在能松手吗？”凌有梦又问。 “你明日要下山吗？”石之轩也问。 凌有梦转头看了一眼石之轩，男人笑得一派风光霁月，声音却带着沉欲之色，“若是你喜欢，还能来让我帮你。” 第122章 大唐（14） 帮你做什么？ 他想起来了,被温热的口腔包裹的感觉。 凌有梦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他颤抖着唇，好半天才道，“你……你实在是,不知羞耻。” “嗯，我不知羞耻。”石之轩从善如流道,“你还小，不能憋，若是有需求,我自然愿意为你分忧解难。” 凌有梦掰不开石之轩的手,他放弃了，只能咬了咬牙道,“你根本不是人。” “嗯,我不是人,我是你的狗。”石之轩淡定道。 “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你也说过的。”石之轩又道，“更何况,那个时候你也很舒服。” 凌有梦没忍住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做都做了,还管这是什么地方？”石之轩似笑非笑道,“我的小兔子,你也太可爱了吧？即便是佛祖面前,我也照做不误。” 凌有梦咬紧了唇，瞪着石之轩,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若是你喜欢，我还能带你上皇位去试试。”石之轩说道,“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凌有梦忙伸手捂住石之轩的嘴,他的脸上布满了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被羞的红色，这会儿那双眼气鼓鼓的，极为漂亮。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石之轩舔了舔凌有梦的手掌心，惊得凌有梦猛地缩回手来。 “这就叫过分了？”石之轩声音沙哑，“小兔子，早些时候你爽过了睡着了，我却一直没有发泄，你不觉得你才很过分？” 凌有梦理直气壮，“我又没让你帮我！” “真是无情。”石之轩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松开凌有梦道，“明日不准下山，否则我去秦王府逮你。” 凌有梦睁大眼，“你怎么知道我在秦王府……” “我知道的事情很多。”石之轩勾唇，满眼邪气，“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 凌有梦后退一步，离他远了些，“我不想知道，也没有想知道的。” 石之轩像是遗憾般地叹了口气，“就算你住进皇宫，我也能逮到你。” 凌有梦气笑了，他冷冷地瞥了石之轩一眼，转身就走。 这两个人格如今像是切换自如，凌有梦得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他暗忖着，石之轩是真的干得出去秦王府逮他的事情，若是明天不下山的话…… 凌有梦回头看了一眼，石之轩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他。 那一身素白僧衣在他身上根本压不住他满身的邪气。 凌有梦裹紧了斗篷，走进了雪地里。 石之轩转过头，微微一笑，“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跋锋寒冷冷地看着石之轩，他声音阴沉，“你与他做了什么？” “我与他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石之轩好笑道，“你是没被我揍够？” 跋锋寒神色不变，他冷淡道，“他是我的，你离他远些。” “他是你的？”石之轩念了一句这四个字，忽地靠近了跋锋寒一步，“我与他接吻，上床，拥抱，你和他做过？” 跋锋寒脸色难看。 “你是恢复记忆了吧？”石之轩低低笑了起来，“当了一年的狗，如今记起来了还要继续？” 跋锋寒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猜，他若是知道你恢复了记忆，可还会留你在身边？”石之轩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跋锋寒重复了一句，“我自然要留在主人身边的。” “你要不仔细想想，在你失忆之前，你对他做过什么？” 跋锋寒一顿，浑身的气息都沉了下来，他冷笑，“你做的，与我做的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区别。”石之轩微笑道，“他会被我取悦。” “想要留在他身边，尾巴最好藏好一点，他信任的是那只听他的话的乖狗，可不是那个可能会杀他的疯狗。” 跋锋寒的手捏得生疼，他的眼底带着阴郁之色，神色冰冷，他杀不了这个人，若是可以…… “方才他从你那里回来，在害怕什么？”石之轩又问，“你看，他可是很敏感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察觉，你若是想骗他，那就老老实实的折断自己的傲骨，如同过去一年一样，乖乖的当条狗。” 跋锋寒的剑倏地出鞘。 石之轩一动不动，“佛门之地，我不与你动手。” 跋锋寒冷笑，“少给我扯什么佛门重地，我要杀了你。” 石之轩悠悠道，“那你试试，能不能杀我？” 身后踏雪而来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凌有梦去而复返的声音，“跋锋寒。” 跋锋寒手一僵，那刀又默默地送了回去。 凌有梦的视线从跋锋寒腰间的刀剑上划过，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攥得极紧，心跳也有些快。 他故作镇定地走上来。 石之轩温和道，“小兔子，到我这里来。” 相比起不知道有没有恢复记忆的跋锋寒，石之轩反而更值得信任一些，显然，石之轩也知道这一点。 凌有梦果真越过跋锋寒要往石之轩那里去，跋锋寒眸色一暗，伸手抓住了凌有梦的手。 凌有梦吓得一个激灵，看向跋锋寒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惊慌。 跋锋寒被凌有梦这动作和眼神看得心头一痛，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刚想起来时，确实觉得屈辱，想要狠狠地教训这个人一番。 可是…… “别怕。”石之轩的手指轻抚上凌有梦的额头，上面甚至有着冷汗，他轻笑一声，“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到你。” 凌有梦微微抬起头，想起一年前石之轩曾说，若是跋锋寒要杀他，石之轩绝不会管分毫。 石之轩的视线落到跋锋寒身上，他嘴角勾起，全然不在意跋锋寒眼中烧起的怒火。 石之轩问，“你可要让他离开？” 他，自然指的是跋锋寒。 凌有梦的手指轻轻地抓住了石之轩的衣裳，然后不自觉地捏紧了些，他不敢看跋锋寒，他还记得跋锋寒失忆前两次见他的场景， 若是没有石之轩，跋锋寒低着头看着地面，他的声音沙哑，“主人，你不要我了吗？” 凌有梦抬起头，看着跋锋寒，他不知道跋锋寒究竟想没想起来，可是无论想没想起来，这个人似乎都变得有些危险。 “主人。”跋锋寒抬起头来，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眼中布满了绝望之色，“你若是不要我了，我便活不下去了，我是为主人而活的。” 石之轩的眸色变得危险起来。 凌有梦怔了怔，他定定地看着跋锋寒，跋锋寒低声道，“若是主人因为我针对这个人便要赶我走……我知道，在主人心里，我只是条狗，是个下人，比不上其他人，即便要赶我走也是应当的。” 跋锋寒实在不像恢复记忆的样子，卑微的可怜的祈求着自己，凌有梦心头触动了一下，他的声音极轻，“跋锋寒。” 跋锋寒拔出了刀递到凌有梦手中，他苦涩一笑，“若是主人要赶我走，便杀了我吧，我为主人而活，若是主人不要我，我不知要去哪里。” 手中的刀极重，凌有梦手也哆嗦了一下，他抗拒的收回手，摇了摇头，“跋锋寒，你别闹，把刀收回去。” “主人。”跋锋寒抬起那双可怜的仿若流浪狗的眼，“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我……” 一直冷眼旁观的石之轩微微一笑，“小兔子，你可知，有一种动物很会骗人，很会装可怜。” “兔子在它眼里是被拿捏的存在，一不小心便会被吞吃入腹。” 凌有梦茫然地抬头看着石之轩，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迟疑着问，“你说的……是你自己？” 石之轩：“……我不曾骗你。” 跋锋寒哪里能容忍凌有梦在他面前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他又可怜的道，“主人……” 凌有梦把刀塞回跋锋寒手中，他低声道，“走吧，跟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 石之轩：“……”这只兔子，是真的兔子。 石之轩提步跟了上来。 凌有梦回头道，“你不要来。” 石之轩道，“为何？” “你是僧人。”凌有梦皱眉，“你该去诵经了。” 石之轩点头，“你说得不错，我晚上来找你。” 整整一年，这条流浪狗都没机会，这么两日，他也不会有机会的。 凌有梦冷笑，“你晚上也不准来，你说了，你不会来找我。” “那不是我说的。”石之轩镇定道。 “你们是一个人。” “你说得对。”石之轩点头，“那是那个老古董说的。” 凌有梦：“……” 凌有梦面无表情地抓住跋锋寒就走，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该在寺庙多待。 进了屋，凌有梦在桌边坐下，他道，“你也坐，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伤指的是那晚在秦王府李世民所留下的伤。 跋锋寒心中说了一句自己愚蠢，这会儿却伸出手道，“已无大碍。” 凌有梦看了一眼又看向跋锋寒，他问，“你可是想起来了？” 跋锋寒怔了怔问，“想起什么？” 凌有梦沉默地打量着跋锋寒，跋锋寒的表情极为无辜，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凌有梦道，“若是我让你走……” “为何主人要让我走？”跋锋寒在凌有梦面前蹲下，抬着头看着凌有梦，“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我曾经与你说过，我不是你主人。” 跋锋寒弯腰，额头抵在凌有梦膝盖上，他的表情是阴郁的，声音是委屈的，“可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主人，你若是让我走，我便真的活不下去了。” 堂堂草原上的狼，竟被当做狗使唤，竟还觉得心中窃喜，叫他主人？ 凌有梦不会武功，他自然不能与凌有梦动手，所以他要留在凌有梦身边，让凌有梦为这一年将他当做奴仆的事……后悔。 凌有梦不知道跋锋寒心中所想，他伸出手摸了摸跋锋寒的脑袋，没有发现跋锋寒的僵硬，他道，“我没有要赶你走，只是……” 他只是怕跋锋寒想起来了，他实在恐惧那个见人就疯的跋锋寒。 “头怎么肿了？”凌有梦疑惑地碰了碰跋锋寒的脑袋，“你受伤了？” “石之轩……”跋锋寒不受控制地说了这三个字之后又立马反应过来，他可不应该和凌有梦说这些，他并不是那个失忆了后心里只有主人的跋锋寒，他来中原是为了挑战最强者的。 “跋锋寒。”凌有梦抬起他的脸道，“方才你不该与石之轩争论，你打不过他，最后只会伤了自己。” 跋锋寒走出凌有梦的房门，他摸了摸脑袋，微微皱眉，奇怪，这个人的手怎么这么软又这么温暖？跟自己的完全不同。 这定是这人迷惑他的奸计，跋锋寒眸色沉沉，无妨，他等着看，这人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一定不会如同失忆了的自己那样，像个白痴一样痴迷于凌有梦的。 第123章 大唐（15） 一大早诵完经,凌有梦已经困得不行了。 他出了大殿，下人赶紧拿了大氅来给他穿上。 凌有梦问，“跋锋寒呢？” “今早一早都不曾见到他。”下人迟疑了半晌道,“好似下山了。” 凌有梦有些疑惑，“下山,他没说什么？” 下人摇了摇头道，“不曾。” 凌有梦点了点头，道,“那走吧。” 他带着人刚过转角,便被一双手抱了起来。 “公子！”下人惊呼一声。 凌有梦一惊，睡意消失了大半,他睁开眼,见石之轩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凌有梦咬牙,“你快放我下来,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清白我还要。”他的人还跟着。 “我们之间还有清白？”石之轩低低笑着问。 凌有梦：“……” 凌有梦看了一眼跟着他的两个人道，“你们先回去,我与这位先生是旧识，说几句话便回来。”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最终只能听从凌有梦的话离开。 “方才诵经我就看见了,你想睡觉,昨夜我不曾去找你,今早还这般困？”石之轩又道 凌有梦觉得困意又回来了，他喃喃道,“总觉得有人在我房里，在秦王府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来了寺庙,谁知在寺庙还是这样,我该不会撞鬼了吧？” “撞鬼？”石之轩眸色暗沉,“只怕是有人捣鬼。” 凌有梦唔了一声，略略睁开眼，“为何要在我房中捣鬼？” “困了就睡。”石之轩没再多说，他道，“你若是怕晚上房中有人，我陪你就是了。” 凌有梦：“……” 凌有梦干笑，“相比起鬼，你更可怕一些。” 石之轩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凌有梦，“我可怕？” 凌有梦眨了眨眼，“你先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的。” “你困成这样……”石之轩话题一转，“你那条狗没跟着你？” “人家有名字。”凌有梦皱眉，“他叫跋锋寒。” 石之轩嗯了一声道，“他也不配做你的狗。” 凌有梦：“……” “昨日和他谈过后他就有些怪怪的，听说他下山去了。”凌有梦道，“许是我让他生气了。” “这就生气看来也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石之轩道，“你不该让他留下来，他只会伤害到你。” 凌有梦微微皱眉，他抬眸看着石之轩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石之轩低头，吻上凌有梦的眼睫，“你可知，他已经想起来了，他在骗你。” 凌有梦伸手推了推石之轩的脸道，“没有，他的表现告诉我他并没有恢复记忆。” “傻兔子。”石之轩低低的叹了口气，“算了。” 他注意点就是，别让那个跋锋寒伤害到这只愚善的小兔子。 “放我放下。”凌有梦道。 石之轩这次将凌有梦放下来了，他道，“走吧，送你回去。” 凌有梦没再说什么了，他微微垂眸，自从前一日那件事情之后，他与石之轩的关系就变得极为微妙。 男人不愧都是感官动物，凌有梦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石之轩逼得紧他无法拒绝便这样僵着，不接受不拒绝不负责也不主动。 等到石之轩受不了了也许就算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他遇上喜欢的人，激怒石之轩，两个人一起死。 毕竟以石之轩的性格，这种事情似乎也不是做不出来。 石之轩跟在凌有梦身后，看着凌有梦的背影，他眸色微深，他知道凌有梦在想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绝不会放手。 即便是如今这种情况，无名无分他也不在意，他本就蔑视天下王法，与喜欢的人关系是什么样都行。 石之轩想，早晚有一天，这个看起来柔软漂亮，实则铁石心肠的人心肠会软下来。 凌有梦忽然回头问，“侯希白是你什么人？” 石之轩微微怔了怔，如实回答，“他是我徒弟。” 凌有梦哦了一声道，“果然是啊。” “你怎么知道的？”石之轩跟上凌有梦与他并肩问。 石之轩比凌有梦高了许多，这样正经站着，倒让凌有梦有些不自在，他道，“他去太原看我的时候有次不慎说漏嘴了，说代师看我。” “我与他师父又不认识，只在裴府的时候听他提过你与裴大人是朋友。” 石之轩微微笑了笑道，“你很聪明。” 凌有梦道，“但是我还不是不懂，你为什么会是裴矩？” 石之轩思量了一会儿才答，“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凌有梦道，“自然是真话。” 石之轩笑容微妙，“找些乐子。” 凌有梦：“……” 石之轩低低笑了起来，“不费一兵一卒便瓦解了隋朝，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凌有梦微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说了一个你字。 他其实是突然明白了，他曾经认为可以信任的那个裴大人其实就是石之轩如今这个人格，石之轩即便是这个正常的人格，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人。 这很正常，石之轩本就是一个亦邪亦正的反派角色。 ……反派。 凌有梦微微恍惚了一下。 石之轩又道，“别怕，我自然不会对你用些阴谋诡计。” 凌有梦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他行至房前，却见雪地里站着两个年轻男子。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叫道，“徐子陵，寇仲。” 一年不见，两个人似乎又长高了些许。 这会儿徐子陵笑意柔和地看过来，“小公子……” 他的笑容在看见凌有梦身边那个危险的沉默的男人时消失在唇畔。 “你们何时回来的。”凌有梦没发现徐子陵的不对劲，他往前走了几步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去过秦王府了。”寇仲乐了，“这一年不见，你怎么变得更好看了？” 凌有梦瞥了他一眼，寇仲被这个眼神看得心头一颤，他心道，怎么这小公子一年不见，好像变了许多。 徐子陵的目光从石之轩身上收回来，他问，“跋锋寒呢？” “下山去了。”凌有梦道，“进屋吧，外面站着怪冷的。” 石之轩眸色微沉，他不着痕迹地伸出手握住了凌有梦的手道，“手凉了。” 凌有梦愣了下，不知道石之轩这会儿怎么突然又来握他的手了。 他挣了挣没挣开，石之轩低声道，“你怕被他们看到误会？徐子陵不是喜欢你？你若是不喜欢他，让他误会了不是正好？” 凌有梦迟疑了一会儿，徐子陵一年前确实喜欢他，如今倒也说不准，但是…… 他默认了石之轩的做法。 徐子陵在两人身后眉头紧锁，寇仲轻轻拍了一把徐子陵的脑袋道，“你不是早该想到这一幕的？” “你知不知道这人是谁？”徐子陵问。 寇仲问，“谁？” “邪王，石之轩。”徐子陵眸色沉了下来，“你说小公子知道吗？” 寇仲道，“我觉得他知道。” 石之轩微微回头，看向徐子陵，他的目光平和，徐子陵却硬生生从中看到了挑衅。 徐子陵面无表情看寇仲，“你看见了吗？他在挑衅我。” 寇仲：“……”他怎么没看到挑衅？ “你打不过他。”寇仲忙抓住徐子陵道，“别气别气，小公子说不定只是被他威胁了。” 徐子陵道，“你说得对。” 寇仲微微松了口气，他又道，“等到石之轩走了，我们再与小公子好好谈谈，这次回来，你便可以安心追求他了。” 徐子陵严肃点头，“你说得对。” 寇仲又道，“男子三妻四妾极为正常，你要不介意，还能与石之轩和平相处。” 徐子陵瞪了寇仲一眼，“你能与别人分享你喜欢的人，我可不能。” 寇仲：“……我这不是宽慰你吗？” 徐子陵：“我一定会把石之轩从小公子身边赶走！” 寇仲：“……”他真怕徐子陵一言不合和石之轩动手，现在的他们可打不过石之轩。 徐子陵气势汹汹地跟着进屋，一眼便看见石之轩在替凌有梦解下身上的大氅，他脚步一顿。 寇仲道，“站着干嘛？进屋啊。” 石之轩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徐子陵和寇仲一眼，把大氅放到臂弯温和道，“屋里没有炭火，我去找一些来。” 凌有梦点头。 石之轩把大氅放好后出了门。 徐子陵问，“小公子，你可知他是谁？” 凌有梦点头，“我知道。” 徐子陵怔了怔，“你知道他是谁，你还跟他在一起？”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给徐子陵和寇仲倒了茶，“你们从哪里来的？” 寇仲一饮而尽道，“边塞。” 凌有梦有些惊讶，“边塞？” 徐子陵道，“出了点意外，便去边塞待了一些时日。” 凌有梦打量着徐子陵，果然见他以前俊秀的脸都黑了不少，凌有梦笑了笑道，“那你们这次回来……” “这次回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徐子陵道，“我如今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住破屋的小混混了。” 凌有梦一愣，他道，“你等等。” “不等。”徐子陵道，“我参加义军，就是为了能配得上你。” 凌有梦睁大眼，“我……” “我不相信你和石之轩有什么。”徐子陵道，“你将我当朋友也好，别的也好，都行，但是我喜欢你。” 凌有梦：“……” “我对你一见钟情。”徐子陵向前一步，走到凌有梦面前，他四年前被凌有梦高，如今还是比凌有梦高，他的一双眼里仿佛蕴含着无限情意，他道，“小公子，我喜欢了你四年。” 寇仲已经悄悄地关上了门。 他站在雪地里，淋了会雪，又爬到墙上去开始扒拉墙上的积雪。 见到石之轩进来，寇仲丢过去一个雪团，石之轩闪身避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寇仲。 寇仲笑嘻嘻道，“邪王，你就不要去打扰小陵和小公子互诉衷肠了吧？” 石之轩神色漠然，全没有在凌有梦面前的温文尔雅，他冷冷道，“可惜，小兔子不喜欢徐子陵。” 寇仲道，“那他也不喜欢你啊。” 石之轩微微笑了起来，他道，“他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些人即便喜欢他这辈子也说不出口来，实在可笑。” 寇仲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屋内，徐子陵伸手握住凌有梦的手道，“你想做什么，我都能陪着你，侯希白说你想要人陪，我也能一直陪着你，我哪里都不去，只留在你身边，我如今也有武艺傍身，我也能护你周全。” 徐子陵十六岁那年在扬州街头，对迷路的少年一见钟情不自知。 “我从不为自己曾经是个小扒手自卑。”徐子陵垂下眸，“但是对上你，我却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配不上你，现在……我觉得可以了。” 至少，徐子陵觉得，自己有资格对凌有梦认真地说出喜欢你 第124章 大唐（16） 凌有梦轻轻叹了口气道,“徐子陵，你知道，我一直将你当做朋友。” “我知道。”徐子陵笑了笑,“我也没指望我向你说了你就答应我接受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顿了顿他又叫道，“小梦。” “你不必有心理负担。”徐子陵又道，“你依旧把我当朋友。” 门外,寇仲冷冷地看着石之轩。 石之轩只当没看见,他走到房前，听见徐子陵的告白微微眯了眯眼敲门。 凌有梦问,“谁？” “是我。”石之轩声音低沉。 凌有梦惊讶地打开门,“你……敲门？”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我敲门不行？”石之轩一只手提着炭火,一只手亲昵地捏了捏凌有梦的脸蛋,“小兔子。” 凌有梦鼓了鼓脸，石之轩是故意的,故意在徐子陵面前这样。 石之轩将炭火放好，缓声道,“这几日天气都冷,若是你那两个下人不能照顾好你,便由我来。” 凌有梦道,“他们是二哥给我的人。” “你二哥给你的人也不一定好，说不定是监视你的。”石之轩淡淡道。 “佛门清苦,本就不能弄这些东西，他们找不到。” “谁说弄不到了？那我是如何找到的？”石之轩笑了笑,“你便替他们开脱。” 凌有梦：“……” 徐子陵道,“小梦,你何时下山？” “回秦王府过冬至。”凌有梦道。 徐子陵道，“这几日我陪你？”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徐子陵，显然是拒绝了。 徐子陵也不气馁，他道，“那我过两日来接你。” 凌有梦无奈地笑了一声道，“你来接我做什么？” 徐子陵道，“培养感情。” 凌有梦：“……” 等到徐子陵与寇仲恋恋不舍地离开，石之轩才捏着凌有梦的下巴似笑非笑道，“我的小兔子，可真是招人。” 凌有梦推开他的手皱眉，“你是不是又想发疯了？” 石之轩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道，“我不会对你疯了。” “你那条狗，还没回来，大概是不要你这个主人了。”石之轩含笑道，“你要不要收一条新的狗，忠心耿耿的狗。” “野狗还是恶犬？”凌有梦冷笑反问。 “你希望我是什么？” “你离我远点就好。” “利用完我就翻脸不认人了？”石之轩伸手控制住凌有梦的脸，“方才还允许我牵你的手。” 凌有梦扒拉不下来石之轩的手，只能瞪着他，“我就是翻脸不认人。” “无妨，我也喜欢。”石之轩笑了一声，凑到凌有梦面前道，“你什么样，我都喜欢的。” 这张英俊的脸近在咫尺，还能从眼角看到些许风霜，尽管表面上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却从这里可以看到这个人与他们不一样，毕竟这个人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看着我做什么？”石之轩的手掌住凌有梦的后脑勺，他又凑近了一分声音沙哑，“小兔子，你更喜欢谁？” 凌有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 “喜欢我还是喜欢另一个我？”石之轩问。 凌有梦微微怔了怔，“你们不都是一个人？” 石之轩盯着凌有梦一张一合的唇眸光暗沉，“对，我们是一个人，所以你更喜欢谁？” 凌有梦避开石之轩的目光道，“都是一个人，为什么要比？” “我想让你将我们看作两个人。”石之轩的亲吻落在凌有梦的唇上，在凌有梦睁大的眼睛中，他笑道，“你总要选一个……” 凌有梦不知道自己和石之轩现在算怎么回事，他被动承受着石之轩的亲吻，不负责不拒绝，觉得自己像一个不负责的渣男。 石之轩也问，“我们算什么？” 凌有梦木着脸道，“也许是偷.情。” “你我都无妻儿。”石之轩握住凌有梦的手将人压制在怀里，轻笑，“算什么偷.情？” “你是佛门清修弟子，我是当今皇上义子，我们又没有确定关系，这样偷偷摸摸的不是偷.情是什么？”凌有梦冷笑。 石之轩轻叹，“你给我一个名分就好了。” 凌有梦道，“大唐律法可没说男子能成亲。” 石之轩并不在意，他的吻从凌有梦的额头落到耳畔，声音伴随着热气，“小兔子，既然我们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你该允许我碰碰你是吗？” 凌有梦问，“我们什么关系？” “偷.情的关系。”石之轩又笑，“一对该被挂城墙的奸.夫.淫.夫，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挂城墙上的。” “你才是！淫！僧！”凌有梦咬牙，“你一个人挂城墙去吧，我可不是什么……” 那几个字凌有梦实在是说不出来了，他气急，隔着衣裳狠狠地一口咬在石之轩的肩上，最终又觉得牙酸松开了。 “好。” 石之轩也不在意凌有梦猫儿似的咬人，他轻咬凌有梦的耳垂，“不过我也未曾剃发为僧，这样说有失偏颇，你该叫我淫贼。” 凌有梦没想到石之轩还能跌破下限，他气得哆嗦了好一阵才抓住石之轩的头发道，“好好好！淫！贼！” “既然你都这样叫了，我总要把这名头坐实。” 石之轩低笑着，亲吻凌有梦的唇，被禁锢在怀里的凌有梦无法避开，只能仰着头被迫接受这个凶猛的吻。 他一双眼还凶狠的瞪着石之轩，石之轩松开他含笑道，“你这样，我会更忍不住的。” 凌有梦冷冷的笑了一声，他唇色红艳，笑起来像是一朵漂亮的罂粟花。 石之轩眸色暗沉下来，又亲了上去。 这次凌有梦微微阖上眼，手指捏紧了石之轩的僧衣，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但是石之轩还是听清楚了。 他听凌有梦说，“佛门之地，光天化日之下行这等苟且之事，你完了。” 石之轩温和回道，“无妨，我们一起去地狱，地狱里，我也会护着你。” 他一只手禁锢着凌有梦，还能腾出一只手来解开凌有梦的衣带，露出带着牙印的莹白的肩。 凌有梦极为难受，，努力地抓着石之轩的衣裳大口呼吸着。 直到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一股寒气灌进来，跋锋寒的声音响起，“主人，我在山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暴露在眼前的并不是他期望中的脸。 跋锋寒没看见凌有梦的脸，只看见了背对着他那漂亮的背和那玉白的肩，转瞬间被石之轩拉了被子遮住。 那一瞬间，跋锋寒心底杀意沸腾，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这般愤怒。 凌有梦也感受到了那股杀意，他没有回头去看跋锋寒，身体却不自觉颤抖了一下，被石之轩牢牢抱住。 石之轩看向跋锋寒，声音极为冷冽，“进房门之前，是不会敲门？” 跋锋寒敛眉，这一年已经习惯了进凌有梦的房前敲门，但是今日他察觉到有人在凌有梦房中，不自觉便推开了门。 他吓到凌有梦了，跋锋寒莫名心头一酸，只咬了咬牙道，“主人，可是这人强迫你？” 石之轩低笑一声，低头在凌有梦额上亲吻，他的声音缱绻缠绵，“小兔子，他说我强迫你，我哪里敢强迫你？我爱你还来不及。” 凌有梦声音微微颤抖着，“跋锋寒，你先出去。” 跋锋寒不曾动，他如同野狼般嗜血的目光对上了石之轩冷淡的目光。 石之轩笑不达眼底，看起来神色极为平静，“让你出去，你没听到？” 跋锋寒声音沙哑，“主人。” 他很想凌有梦能回头来看一眼他，此刻跋锋寒完全忘记了自己曾有过的念头，忍辱负重……他心甘情愿地叫着这两个字。 凌有梦声音越轻，“出去。” 跋锋寒沉默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他看着越下越大的雪，握紧了手中的刀，他想，这也是凌有梦的诡计？ 石之轩给凌有梦将衣服重新穿好，看着他颤抖的睫毛道，“对不起。” 凌有梦扬起笑脸，“你跟我道歉做什么？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没做错什么，就是最大的错。 石之轩低声道，“你被吓到了。” 凌有梦眨了眨眼，笑了笑，“被吓到本来就是我的问题，是我太胆小了，你没做错。” 石之轩手指蜷缩了一下，然后抚上凌有梦的眼角，温柔道，“若是我分出心神来，早就能发现他靠近了。” 凌有梦睫毛又颤抖了一下，他伸出手，紧紧地攀住了石之轩的肩，他声音也有些颤抖，他道，“是，我有点害怕，我以为他会杀了我。” 所以这个时候，他很需要安慰。 石之轩此刻顾不得凌有梦主动的欣喜，他将人紧紧抱住安抚着凌有梦，他道，“没事，有我在，何况他的杀气不是针对你的，是针对我的，别怕。” 凌有梦的手指深深地陷进了石之轩的血肉之中，石之轩却不觉得痛，就像曾经凌有梦咬他的手指一样，他沉默的，宽容的准许着凌有梦的所有行为。 “他让我想到了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凌有梦喃喃道，“好像下一刻就会死在他的刀下。” 石之轩心头一疼，他总是在后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伤害到了凌有梦。 所以如今凌有梦不接受他也是正常的，谁会接受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他也不能给自己找借口说那个时候是那个阴暗面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对不起。”石之轩道歉。 凌有梦道，“你抱紧一点，你没吃饭吗？寺庙短你吃喝了？” 石之轩哑然，收紧了手臂，低低道，“脾气还不小。” 凌有梦不理他，他冷得很，就想有个人用点力，抱紧他，再抱紧一点。 凌有梦靠了一会儿缓和过来了，他收回手，推开石之轩，笑了一声，他道，“你也先走吧。” “用完就丢了？”石之轩道。 凌有梦唔了一声淡淡道，“你就这么点用处，难不成还要我陪你说会儿情话？我们的关系没有这么亲密。” 他们的关系，如今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哪里还有说情话的可能。 石之轩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可以走，你别难过。” 凌有梦摇了摇头笑道，“没有难过。” 他本也不难过，他只是被那股凛冽的杀意吓到了，回忆起了濒临死亡的时候。 他没有怪石之轩，他没有多讨厌石之轩，他清楚那个时候的石之轩无法自控，不该怪他。 大抵如石之轩所说，他真的有着愚蠢的不应该有的善良，这不是一个好词。 石之轩伸出手想碰碰凌有梦，最终却还是收了回来，他道，“我在外面等你。” “不要等我。”凌有梦道，“我不想出去，你回去吧。” 石之轩道，“好。” 顿了顿他又道，“不要难过。 ” 石之轩出去后，凌有梦还看见了跋锋寒的衣角。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来，躺在了床上。 第125章 大唐（17） 跋锋寒在外面站了一下午。 他知道凌有梦生气了。 他其实很少见凌有梦这样生气,不对，在他的印象里凌有梦是没有生过气的，除了这次和他失忆之前中药那次。 风雪裹在了他的头发上,他记忆恢复以后第一次脑子这样平静。 跋锋寒在想，凌有梦为什么这样生气？因为自己打断了他和石之轩的事情，还是因为自己随意进了他的屋，又或者他就是厌烦他了。 跋锋寒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这些做什么，难道自己真将凌有梦当做了自己的主人？自己要在凌有梦面前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吗？ 他只是在……嫉妒。 他现在在嫉妒失忆后的自己，能得到凌有梦的信任，得到凌有梦的维护,得到凌有梦的笑容。 失忆后的自己单纯的将凌有梦视作自己的主人，所以凌有梦给了他这么多他现在没有的。 只是他也在不解,为什么他恢复记忆之后就变了，分明凌有梦不知道他恢复记忆了。 跋锋寒觉得很割裂，他知道失忆后的自己也是他跋锋寒,但是他又清楚凌有梦在意的就是那个失忆后的自己而不是本来的跋锋寒。 所以他卑劣的说了一个谎言，欺骗着自己也欺骗着凌有梦。 他心底还是将凌有梦当做他的主人的……只是他到底心思不纯。 “吱呀”一声，静室的门开了。 跋锋寒转过身去，见凌有梦穿着两件单薄的衣裳，风一吹，凌有梦打了个哆嗦。 “主人,外面风大……”跋锋寒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 凌有梦拢了拢衣襟道，“进来。” 跋锋寒低低地应了一声跟着凌有梦进屋,屋里烧着炭火,极为暖和,但是跋锋寒却只是盯着凌有梦单薄的身影。 凌有梦回过头看向跋锋寒,他的表情很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跋锋寒一怔。 “你若是有想说的，现在便说出来。”凌有梦道。 跋锋寒迟疑了起来，他许久才道，“没有。”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跋锋寒心底掠过一丝不安，却又清楚若是凌有梦知道自己恢复记忆了定会将他赶走，他不能走。 “主人。” “嘘。”凌有梦竖起手指放在唇前，“现在我要说一些话。” 跋锋寒低声道，“你说。” 凌有梦道，“在秦王府，我便觉得夜间有人在我房中，一开始我怀疑是不是二哥。”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但是我知道，二哥不会做这种事情，即便他……真的对我有什么不可说的感情，也不会做出半夜进我房的事情。” 那日李世民的告白，凌有梦听懂了，但是他故作不解，便是为了维持他与李世民之间的兄弟情面。 跋锋寒低下头，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凌有梦的衣角，淡青色的，极为好看。 “我又在想，会不会是屋里来了盗贼，但是秦王府，哪里会有盗贼来？” “可是失忆的跋锋寒太乖了，真的像一只乖乖的大狗狗，主人让他去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太原一年也是他保护我，我极为信任他。” 跋锋寒握着剑的手开始发白，他的心跳急促起来，他微微张了张口想要辩解。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你别说话。” 跋锋寒徒劳的，又闭上了嘴。 “谁会怀疑日日夜夜保护自己的乖狗呢？”凌有梦轻叹一声，“那么乖，为了主人可以拼命地狗狗。” 为了主人可以受伤的乖狗狗，却也能做出半夜潜入主人房中做出卑劣行径之事。 跋锋寒脸色苍白，心底却一阵阵无力，他心想，原来是真的把我当狗养。 “我便想着，离开秦王府，既是为了避开二哥，也是为了免除我对乖狗狗的怀疑。” 跋锋寒手指动了动，他心道，乖狗狗和跋锋寒是两个人吗？要这样区分吗？ “我来了这里还有那种被人窥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乖狗狗不乖了。”凌有梦微微垂眸，弯了弯唇，他温柔道，“石之轩确实不是好人，但是每一次他来找我，只要我睡着了他绝不会对我动手动脚。” 跋锋寒声音沙哑，“你对石之轩就这样信任。” “是。”凌有梦平静道。 跋锋寒问，“你一直把我当狗？” 凌有梦轻轻地笑了笑，“跋锋寒，你可知道人类最忠诚的动物就是狗。” “一开始，你就想把我培养成最忠于你的人？”跋锋寒又问。 “没有。”凌有梦淡淡道，“最开始我是想将你身下那物件割了，毕竟那日你那般折辱我。” “但是你失忆了，你失忆了，再那样对你似乎并不公平。”凌有梦道，“因为我你才失忆，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尽管你实在可恶。” 失忆前的跋锋寒大概是凌有梦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你不离开。”凌有梦道，“我便留下你。我在李府长大，我兄长是李世民，他教了我很多，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只是那些我不想用到自己的朋友，信任之人的身上。” 跋锋寒的手松开了刀柄，他喃喃道，“你……” “我给了你好几个机会了，从进入寺庙开始，我一直都希望你主动说出来，毕竟我是那样信任你。”凌有梦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有些失望又有些可惜，“我以为，这一年至少会有些不同，是我太高估了一个人的本性。” “你演得真好，我有时候也会恍惚，觉得或许是我错怪你了。”凌有梦轻声道，“石之轩说那股杀意是冲着他的，我却只觉得，是冲着我的，因为这一年来你一直喊我主人，我知道以你那样高傲的性格肯定会觉得被折辱了。” 没有折辱，心甘情愿。 “方才你推开门的时候在想什么？” 跋锋寒闭上眼，他在想什么？他在想，为什么那个人是石之轩，为什么不能是他。 可是他一年前犯过错误了。 他确实变了许多，至少如今他不敢再明着怼凌有梦做一些凌有梦不喜欢的，反感的事。 失忆的他只敢偷偷地钻进凌有梦的房中，亲吻他的主人。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 凌有梦道，“跋锋寒，你现在是不是爱上我了？” 跋锋寒绷紧了下颚，他想说没有，但是他的声音不听他的使唤，他道，“是。” “你爱我？”凌有梦重复了一句，“跋锋寒， “我不想与你追究什么，这一年你虽然保护我，我也自认为对你不错，我有的总是分你一份。”凌有梦声音轻快，“二哥说，一个人做事论迹不论心，无论我心里想什么，我总归是留下你了。” “也许你觉得你失忆是我的错，其实归根到底是你自己的问题。”凌有梦道，“我唯一的错就是在你醒来时为了试探你是不是失忆时让你叫我主人，导致失忆后你拥有了雏鸟情节。” 屋内是很暖和的，但是跋锋寒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屋外的冰天雪地。 凌有梦弯了弯唇道，“你走吧跋锋寒，去找徐子陵和寇仲也好，做你想做的事也好，我们之间已经抵平了。” “你想折辱我，你还因此失忆，但是我也留下你一年，至少这一年你的仇家没有找上门来。如今你想起来了，你便走吧。” 跋锋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脑子混乱成一片，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如今他知道什么是爱了，知道什么叫小心翼翼了，他也知道原来在凌有梦眼里，他从来不是人。 “为什么不走？”凌有梦温和地问了一句，“你应当，不想留在这里才对。” 按照跋锋寒的高傲，他不该留在这里，他应该立刻离开。 但是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泛红的眼，他道，“你赶我走。” 凌有梦温柔道，“你可知我为何不拒绝二哥给我的人？” 跋锋寒声音沙哑，他问，“为什么？” 以前每一次凌有梦都拒绝了，凌有梦说，他身边只需要个跋锋寒就够了。 那个时候跋锋寒只觉得凌有梦在意他信任他，如今他才知道，原来凌有梦将他当做最忠诚的狗来信任。 凌有梦道，“除了让二哥安心，让二哥死心，便是因为我觉得，这次回去之后，我身边不再有跋锋寒了。” 跋锋寒沉沉地转过身，他似在笑又不曾笑，他喃喃道，“实在可笑。” 凌有梦也在想，实在可笑。 等到跋锋寒出了门，凌有梦才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他其实从未把跋锋寒当做狗来看待，他当真把跋锋寒当了朋友。 他与李世民说得也是真的，跋锋寒为了他受过伤，他自然是要在李世民面前维护跋锋寒的，一个是他的二哥，一个是他最信任的跋锋寒…… 凌有梦承认，他有些恃宠而骄，他明知二哥可能会难过，还是自作主张的来了寺庙。 但是现在难过总比以后难过强。 冰天雪地中，跋锋寒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凌有梦心想，下次再见面，就真的是敌人了。 他关上门，将佛像摆好了。 他不信佛，但是有时候他想，也许是上次他挂的祈愿符有一点用处了。 跋锋寒即便想起来也没有杀他。 他们抵平了。 既然如此，日后便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他其实胆大任性，恣意妄为，所幸他身边的人都在纵容他，若非如此，只怕他早已死了无数次。 凌有梦伸手摸了摸头顶的发冠，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来被寇仲偷的十文钱来。 凌有梦起身回头，然后打开门，果然见石之轩站在门口。 对方冲他淡淡一笑，“我看见跋锋寒走了，便想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凌有梦道，“我又不难过。” “还是难过吧。”石之轩伸出手抚摸凌有梦的脸颊道，“你这人，若是真的养了条狗，狗不见了，你比谁都难过，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第126章 大唐（18） 凌有梦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与跋锋寒说了什么？” 石之轩轻笑，“傻兔子，我不是说了,我什么都知道。” 凌有梦冷笑，“我以为你只知道那档子事。” “那档子事你也没有允许我做。”石之轩低低叹道，“这样说，我可就委屈了。” “我没有拒绝，是你没把握住机会。”凌有梦淡淡道。 “还是跋锋寒的错。”石之轩面色阴沉，“刚才不应该让他那样轻易地走。” 话锋一转，石之轩又道,“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实在可怜透了,我没笑出来已经不错了。” 凌有梦：“……”石之轩怎么这样坏。 “你又在心里骂我。”石之轩道。 凌有梦面无表情抬眸，“你知道啊？” “我自然知道的。”石之轩低低的叹着，嘴唇压了过来,声音有些含糊，“打断了的，这会儿夜间了，正好继续。” “这是佛门清修之地。”凌有梦舔了舔唇，推开石之轩的脸。 “我知道是哪里。”石之轩低笑，“我不信佛,若是离开了此处,你回到秦王府，你要我半夜爬秦王府的墙吗？我是不在意,若是被秦王撞见了可不太好。” 凌有梦微微抽了抽嘴角,手臂却环上了石之轩的颈项,他低声道,“你可要对我温柔些，若是让我不舒服了，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石之轩含笑道，“遵命。” 亲吻如同蜻蜓点水，令人泛起一阵痒意，凌有梦不自觉地抓紧石之轩的衣裳。 粗糙的僧衣并不适合接触到青年。 凌有梦声音沙哑，“我不喜欢……”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石之轩堵住了嘴，轻咬啃噬，耳鬓厮磨。 这个吻格外绵长。 “石之轩。”凌有梦声音轻轻地呜咽着，指甲陷入石之轩的肩上，“难受。” “乖，一会儿就好了。”男人声音低哑。 那双会握笔也会握刀的手握住了那柔韧的腰肢，在凌有梦的泪眼蒙眬中，他含着凌有梦的唇，然后探入凌有梦的口中。 凌有梦绷紧了身子，在石之轩的安抚下又松开，他想蜷缩起来，又只能被迫打开。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问，“小兔子，我是谁？” 凌有梦颤抖着声音喊着石之轩的名字，石之轩却低笑道，“错了，要被惩罚的。” 什么样的惩罚。 “如今我是你的老师。”石之轩道，“老师在教导你一些佛门没有的规矩。” “就像这样。” 凌有梦不敢哭得太大声，他努力的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凌有梦的脑袋无力地覆在石之轩的肩上，承受着男人的惩罚。 被老师用戒尺打了。 “我是谁？”石之轩又问。 凌有梦哽咽着，牢牢记住了石之轩的话，他声音颤抖着叫老师。 “又错了。”石之轩低低叹气，“这次是长辈了。” 凌有梦一边想哭，一边混乱的脑子里又冒出来一句话，他喃喃道，“哪有长辈和小辈行这等苟且之事的。” 石之轩道，“对，所以这次是夫君了。” 凌有梦看见了慈悲笑着的佛像，一瞬间脑子空白，狠狠地咬在了男人的肩上。 石之轩声音沙哑，“在给我做印记吗？不必担心，我只会留在你身边。” “我的乖兔子。” 凌有梦松开牙齿，看见了男人肩上渗出的血迹，他又一点一点地舔干净，抬起那双泛红的浸着春意的眼看着男人。 像是一个勾魂摄魄的妖。 石之轩亲掉凌有梦唇畔的血渍，低笑道，“还要吗？” 凌有梦想说不要了，却因为石之轩的动作而变成了一个破碎的要字。 “好。”石之轩眼中带着晦涩的光，“我自然会满足小兔子的一切要求。” 沉浮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找不到落脚点也看不到尽头。 凌有梦抓紧石之轩的背又哭了。 好坏，这个男人真的好坏。 。 天边泛白时，凌有梦便睁开了双眼。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边一片冰凉。 人走了？凌有梦脑子还不太清楚，他重新闭上眼想，管他的。 他又睁开眼，看着房梁。 脑子混乱了一会儿又闭上眼，这次安心的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床前站着一个身影，凌有梦声音沙哑，“石之轩。” 男人微微弯腰温和道，“醒了？” 凌有梦没什么力气，他皱眉，“你为什么不来扶我？你是不是和我做过了就觉得无趣了？” “得到手了就不珍惜了？”凌有梦冷笑，“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 石之轩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他道，“你昨晚哭得那样难过，今日身体不适，想让你多躺会，你想什么呢？” “我给你看过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凌有梦：“……” “虽然上了药了，但是坐着可能还会有些难受。”石之轩道。 凌有梦：“……哦。” 石之轩道，“要起来？” 凌有梦道，“要起。” 石之轩道，“那我抱你起来喝粥。” 凌有梦：“……” 他动了动酸软的手指放弃抵抗道，“你抱我。” 石之轩将凌有梦抱起来道，“还疼吗？” “你觉得呢？”凌有梦反问。 “你很开心。”石之轩淡定说着荤话，“你还不让我出来，你的身体很喜欢他。” 凌有梦从未见过石之轩这般无耻之人，惊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最终，凌有梦冷冰冰道，“我都说了，让你温柔一点。” “还不温柔？”石之轩声音沙哑，“我已经够温柔了，怕你受不住。” “这样软的小兔子，被我弄坏了怎么办？毕竟哭得那样可怜。” 凌有梦揪着石之轩的衣裳，气笑了，“哦？” 石之轩凑近凌有梦的耳畔，呼吸灼热，声音喑哑，“怕你被我/艹/坏了。” “粗俗！”凌有梦咬牙道。 石之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对，我粗俗，狗不懂文雅。” 凌有梦推了推石之轩的脸，他的手抓紧了石之轩的那块肉冷笑。 “一只，只会发情的，粗俗的狗。” 石之轩似乎极为享受，他甚至舔了舔凌有梦的眼睑，眸色深深，声音更哑了，“你不应该用手。” 凌有梦收回手，淡淡道，“我饿了。” 石之轩叹了口气，“那就吃东西。” “你放我下来啊。”凌有梦道，“你不让我坐下我怎么吃？” “就这样。”石之轩道，“坐我怀里吃。” 凌有梦转头看石之轩，震惊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坐你……坐你怀里吃？” “我是长辈，长辈抱你吃饭怎么了？”石之轩微微一笑。 凌有梦哽了一下，他冷笑，“谁家长辈会用那玩意杵着小辈的后面。” 石之轩道，“它为什么这么精神，是因为你一大早就在勾引它。” 凌有梦：“？”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勾引它，但是他知道石之轩是真的狗，也是真的不要脸。 石之轩道，“凳子硬，不适合你落座。” 凌有梦道，“我乐意，凳子硬也没你硬。” 说完这句话，凌有梦沉默了半晌，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石之轩影响了，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啊。 石之轩低笑一声道，“那行，你吃。” 他甚至还贴心地给凌有梦的凳子上垫了东西以防凌有梦坐着难受。 凌有梦面无表情地咬着勺子，看向石之轩。 石之轩道，“你吃。” “我怎么吃？”凌有梦问。 男人盯着他的唇，手下的动作和略沉的呼吸却不停。 “你不管我就行。”石之轩低笑，“还是你觉得你的粥太黏稠了？” 凌有梦因为石之轩这句话憋红了脸，他咬紧牙关，恶狠狠地塞了一口粥。 石之轩问，“好吃吗？” 凌有梦：“……” 这个无耻的，不要脸的混蛋。 “你帮帮我。”石之轩声音微沉，他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凌有梦，“用手就行。” 喜欢的人就在面前，还要自己动手，石之轩觉得自己也太不懂事了。 …… “公子。”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男仆的声音，“秦王殿下来了。” 凌有梦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石之轩握住手，声音低哑，“小兔子，继续。” 凌有梦声音极轻，“二哥来了。” 石之轩道，“让他在外面等着。” 凌有梦拒绝道，“不要，到时候被二哥发现了。” 石之轩轻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他早晚会发现的，你怕被他知道？” 凌有梦摇头，他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李世民知道。 石之轩伸出手将凌有梦抱在怀里，他道，“那你别动，让我缓一缓。” 凌有梦果真不动了，被人打断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他心底有一两分愧疚。 石之轩咬了咬凌有梦的耳垂，温声道，“不用愧疚，我对你确实是无法拒绝的，无论是哪一方面。” 凌有梦忽然道，“你……不会因此不行吧？” 石之轩笑了起来，“晚些时候你自己试试不就好了？” 门外李世民的声音响起，“公子呢？” 下人回道，“公子在屋内，还有一位带发僧人，说是讲佛理。” “佛理？”凌有梦看向石之轩，声音很轻很软，“你这样跟他们说的？” 石之轩无辜道，“不然呢？难道要说我对他家公子有非分之想？” 见鬼的佛理。 凌有梦推开石之轩，然后去打开门笑容温和，“二哥，进来坐。” 李世民的视线在屋内衣冠楚楚的石之轩脸上停留，他道，“小梦，你没告诉二哥，与你讲佛理之人，竟是前朝裴矩裴大人。” 石之轩双手合十，果真是一副十足的僧人模样，他微笑道，“秦王大人。” 李世民微微笑了笑，他这才看向凌有梦，视线在凌有梦漂亮却泛着微红和春意的脸，又看向凌有梦那被吮到泛红带着牙印的耳朵上。 他心底有滔天怒火，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含笑道，“小梦，二哥这次来，是接你回家的。” 第127章 大唐（19） 凌有梦一愣,“现在，回去？” 李世民道，“过两日便是冬至了,自然得回去了。” 凌有梦睫毛颤了颤，他道，“二哥，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李世民没生气，他温和问，“为何不想？” 凌有梦小声道，“你答应了我冬至前一日再回去的。” 李世民笑了笑道,“小梦，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跋锋寒也走了，寺庙冷清，你不该留在这里。” 凌有梦手指纠结在一起。 石之轩微微笑道,“秦王大人，小公子在这里与僧人一起礼佛诵经，倒也不冷清。” 李世民深不见底的眼里是一片冷漠之色，他淡淡笑道，“这是家事，裴大人不必忧心。” 石之轩道,“没有忧心。” 反正凌有梦也不可能和李世民在一起。 “二哥。”凌有梦道,“我现在不想回去。” 李世民问，“当真不想。” 凌有梦点头。 李世民道,“那我便陪你一起在庙里住几日。”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李世民,他知道,李世民事情很多,整日都很忙，哪里来时间与他一起住在寺庙。 只是凌有梦又不想回秦王府单独与李世民相处，他的二哥对他有别样的情愫，而他绝不可能接受。 凌有梦转头看了一眼石之轩温和道，“你先出去。” 石之轩道，“好，若是不离开，我晚些来找你。” 李世民心底怒火中烧，他越生气，反而越冷静，他道，“裴大人，有些事情既然敢做，这个时候就不要走，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别让小梦一个羸弱青年替你承担。” 石之轩脚步一顿，微笑道，“秦王大人，我只听小兔——小梦的话，他让我什么都不说我便不说，他让我走我便走，他让我留下我便留下。” 李世民笑了一声，他问，“是吗？小梦。” 凌有梦见李世民是打定主意要摊开来说了，他叹了口气道，“行，二哥，我们好好谈谈吧。” 凌有梦道，“二哥，坐。” 待李世民坐下，凌有梦给李世民倒了水，他才坐下来。 他道，“二哥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李世民道，“我来接你。” 凌有梦含笑，“我自然知道二哥是来接我的，但是二哥为何今日突然要来接我？” 李世民平静道，“我想你了，自然要来接你。” 凌有梦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不是的二哥，你知道跋锋寒走了，但是跋锋寒昨日才走。” 李世民道，“是。” “二哥已经不掩饰了，除了门外两个下人，你还安排了其他人。” “我担心你安危，并不曾想监视你。” “我知道。”凌有梦轻笑一声，“二哥不必解释，我知道的，你一直担心跋锋寒伤害我。” 李世民垂眸看着杯中的茶。 “二哥喜欢我。”凌有梦又道。 李世民抬头静静地看着凌有梦，他道，“原来小梦是知道的。” 凌有梦笑容微微淡了些，他道，“我宁愿自己不知道。” 李世民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小梦定不愿他有这样的感情，所以他才想着徐徐图之。 “二哥，你是我的兄长。”凌有梦强调道，“我最尊重敬爱的兄长。” “所以你躲在庙中，是为了躲我。”李世民苦笑。 “我希望二哥能想清楚。”凌有梦道，“我们是绝不可能的。” “那谁可能？”李世民没忍住指向一旁的石之轩问，“他可能？” 石之轩淡淡地扫了李世民一眼，安然自若，也不打断插嘴两个人的谈话。 凌有梦平静，残忍的道，“二哥知道的，谁都可能，但是不可能是你。” 李世民脸色骤然惨白下来。 凌有梦也觉得于心不忍，.52ggd.但是他却知道，若是不说清楚，李世民总是怀有妄想。 凌有梦温声道，“二哥，你英俊富有，年少有为，如今又是秦王，喜欢什么样的人没有？” “你明知我喜欢你，却要与我说这些。”李世民道，“你不觉得，对我太残忍太过分了？” 凌有梦摇了摇头，“我总不能让二哥觉得，跟我有可能吧？” “我希望二哥能过得高兴一些。”凌有梦道。 “跟我回去。”李世民颤抖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道，“小梦，我们回家再说。” 凌有梦静静地看着李世民，他道，“二哥，我随你回去，但是我们的关系只能是兄弟知道吗？” 李世民低声道，“我们先回家。” 凌有梦道，“二哥，你可以先出去等我吗？” 李世民的视线扫过一旁安稳坐着的男人，他眸色微暗还是起身出去了。 凌有梦看向石之轩道，“我随二哥回去了。” 石之轩微微笑道，“好。” 凌有梦抬起石之轩的脸，凑过去亲在石之轩的唇上，亲过后他道，“好好做你的僧人吧。” “那可不行。”石之轩含笑道，“我会去找你的。” “二哥不会让你来找我的。”凌有梦道。 石之轩凑近了凌有梦的耳畔，低声笑道，“你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偷情，偷情怎么能让人知道呢？” 凌有梦：“……” 石之轩捏了一把凌有梦的脸蛋道，“回去吧，我翻秦王府的墙找你。” “堂堂邪王竟翻墙也不怕人笑话。” “那又如何？”石之轩淡然道，“我翻墙是为了见你，别人想翻还翻不了。” 凌有梦：……你好骄傲啊。 他简直白担心石之轩了。 不是，自己有病吗？凌有梦想，自己为什么要担心石之轩啊？他跟石之轩又没什么关系。 凌有梦坐上李世民的马车，拨开帘子看了一眼，果然见石之轩站在台阶上，含笑看着他。 凌有梦又把帘子放回去了。 李世民道，“看什么？” 凌有梦摇头，“没看什么。” 李世民沉默了半晌问，“你是不是爱上裴矩了。” 凌有梦反问，“二哥，你觉得我喜欢他吗？” 李世民声音很沉，很重，“我不知道，但是小梦，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二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是好人。” 顿了顿，凌有梦又道，“二哥，他也不是裴矩。” 他总得跟李世民说清楚的。 “他叫石之轩，裴矩只是他的化名。” 李世民沉默了下来，他身处皇权漩涡中，但是也听说过石之轩的大名，知道石之轩是怎样一个人。 这样一来，他便更不会同意凌有梦与石之轩在一起了。 凌有梦道，“二哥，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身边的都是什么人。” 李世民声音有些艰涩，“小梦，你的意思是，你要与他一起走？离开二哥身边离开家？” 凌有梦掀开车窗的帘子，石之轩还站在高台上方，静静地看着马车远去。 凌有梦笑了笑，“二哥，你日后是要入宫的。” 李世民眸光晦涩不明起来。 “你看我。”凌有梦转过头来看着李世民，“你也知道，我不喜欢皇宫。” 李世民忽地伸出手将凌有梦抱入怀中，他的力道有些大有些重，他甚至看见了凌有梦脖子上斑驳的痕迹。 他闭上眼，“若是二哥不让你走呢？” 凌有梦没有动，他极其平静，他相信李世民不会伤害他。 凌有梦眉眼弯了弯，他道，“二哥，不让我走是什么意思？” “不让你离开，把你关在房中，永远留在我身边。” “二哥会这样对我吗？”凌有梦温声问。 李世民不说话了，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样做。 这是他从小呵护到大的幺弟，他对他的感情从亲情到爱情，从怜惜这个弟弟孤身一人到将这个人放在心上，生怕他磕着碰着。 他从未想过，这个人有一天会离开他。 凌有梦道，“二哥，你永远都是我的二哥。” 李世民眸色再一次暗沉下来，他不想要二哥这个身份。 “二哥。”凌有梦的声音再次响起，“松开我。” 李世民微微闭了闭眼，遮住眼底的晦暗之色，松开了凌有梦道，“先回家，过冬至。” 。 没两日便是冬至，晚上的时候长安城里是极为热闹的，凌有梦本不想出去。 但是徐子陵和寇仲都来找他了，他便收拾了一下出门了。 人潮拥挤，凌有梦忽地回头看去。 徐子陵问，“怎么了？” 凌有梦微微蹙眉，“总觉得有人看着我。” 寇仲道，“没事，有我们兄弟二人在，不会有事的。” 凌有梦忽然问，“你们这几日可有见过跋锋寒？” 徐子陵和寇仲面面相觑，“没见过啊。” “他还在长安吗？”徐子陵问，“我找了他两日没找到人，想他或许已经离开长安了。” 凌有梦点头，“既然是这样，应当是离开了。” 徐子陵叹气，“我们分明是朋友的，离开也不与我们说一声。” 凌有梦轻笑一声，“并不是朋友就一定要道别。” 但是凌有梦总觉得，跋锋寒可能没有离开长安。 “下雪了。”寇仲道，“今日不应该出来。” “下雪了逛街不是更好？”徐子陵笑道，“早些时候我们还在雨里逛过，可惜小公子的玉佩我一直没有能赎回来。” 凌有梦怔了怔又笑了起来，“那分明是在雨里跑。” 寇仲忽然道，“前面有射击，我们去看看？” 前面确实里里外外围了许多人，凌有梦跟着徐子陵二人往里挤，只是人实在太多了。 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握住了凌有梦的手腕，将他从人群中拽出来往旁边巷子一躲，然后凌有梦彻底看不见徐子陵和寇仲了。 男人戴着斗笠看不清长相，他将凌有梦压在墙上，在凌有梦睁大的眼睛中取了斗笠轻笑一声，“我的小兔子，离开我这么多天，完全不想我的吗？这会儿看见了我怎么也不说两句话。” 第128章 大唐（20） 凌有梦急促跳动的心又缓缓恢复了平静。 他抓住石之轩的衣裳,道，“你说要翻秦王府的墙，怎么不来？” “想我了？” “不。”凌有梦冷漠道,“只是想看你翻墙的窘样。” 石之轩凑过来亲了亲凌有梦的唇,“想今日来给你一个惊喜,更何况,你不知道你二哥把秦王府围成了一个铁桶。” “拦得住你？”凌有梦推他的脸，“有胡子，扎人。” 石之轩低笑一声,“拦不住,我离开了一趟长安,今日才回来,为了赶在冬至这日见你还没来得及处理。” 凌有梦疑惑,“你离开长安做什么？” “处理点事。”石之轩又凑过来,些许风尘仆仆掩饰不住他的神采奕奕，“看见你我就什么都好了。” 凌有梦抓住他的衣襟道，“穿起朝服道貌岸然，穿起僧衣还能唬人德高望重，怎么穿上这身衣服本性就暴露了？” “在你面前,我不是一直本性暴露？” 石之轩顺势握住凌有梦的手,亲上凌有梦的指尖。 细细的胡茬令凌有梦指尖发痒,他缩回手道,“要去找徐子陵他们，否则他们发现我不见了该担心了。” “现在你该想着我。”石之轩笑容不变，吻上凌有梦的唇,含糊道,“小兔子,我也会吃醋的。” 巷子外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大雪纷飞。巷子里面乌漆嘛黑，唯有亲吻纠缠间的呼吸声和吞咽声，雪花落在了两个人的头上。 凌有梦被亲得晕晕乎乎的，浑身发热，等到石之轩松开他的时候，他才抬起水光潋滟的眼看着石之轩，声音微软，“如今还离开长安吗？” “舍不得我？”石之轩问。 凌有梦道，“怕你死在外面我都不知道，好歹我们床上也发展过关系。” 石之轩搂着凌有梦的腰，将人抱紧，笑道，“你放心，我还要与你白头偕老，怎么会死在外面让你成为寡夫，这样俏的小兔子可是很多人觊觎的。” 凌有梦又生气了，他一口咬在石之轩下巴，直到石之轩下巴留下牙印他才松开道，“你才是寡夫。” “胡说。”石之轩眸色微暗，他这次亲吻的力道大了些，他道，“不准胡说。” 凌有梦本不知为何他反应这般大，这一亲却又忽然反应过来，他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心中复杂。 他的手环上石之轩的脖子亲了上去。 凌有梦的主动让石之轩欣喜，他甚至托着凌有梦的屁股，低着头让凌有梦亲得不那么累。 凌有梦亲得不得章法，石之轩觉得又是可爱又是有些好笑，他无奈地占据了主导地位，让凌有梦脑子都迷糊起来。 凌有梦抱石之轩肩的手更紧了些，呼吸一阵急过一阵，心跳也是。 “想要。” 他的声音很细很软，像是一把小刷子在石之轩的心头挠。 石之轩到底还是记得他们在漆黑的巷子里，他松开凌有梦的唇，温柔道，“这里不行，脏冷黑。” 凌有梦脑袋搁在石之轩肩上，整个人挂在石之轩身上，软绵绵地道，“那我们回去。” “回哪里？”石之轩笑问，“秦王府，秦王见我把你弄成这副模样，怕是想杀了我。” “不能这样回秦王府，二哥会生气。”凌有梦脑子清醒了一些，他道，“我得先去找徐子陵他们。” 石之轩道，“你去，回到秦王府后，我来找你。” 凌有梦乐了，“你要翻墙吗？” “偷情当然要翻墙。”石之轩亲了亲凌有梦的耳垂调侃。 随即他又严肃道，“总不能大摇大摆进去，让秦王把我赶出来，他到底是你二哥，我还不想和他动手。” 凌有梦承认，“我二哥确实打不过你。” “所以更不能动手了，打坏了你还要去心疼不是。” 凌有梦拍了拍石之轩道，“放我下来，我听见徐子陵叫我了。” “不见了这么久才想起你，知道他们多不靠谱了吧？”石之轩趁机说情敌坏话。 凌有梦无奈笑了笑，他竟然觉得这个男人有时候有些可爱。 他走到灯火通明的街道喊，“徐子陵，寇仲！” 徐子陵一见他，心头一松，忙道，“你去哪里了？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迷路了。” 凌有梦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石之轩的黑衣隐入阴影之中，看起来，他与石之轩真像偷情的。 “走吧，回去。”凌有梦道。 “这么快？”寇仲叫道，“才出来多久啊？” 石之轩看着凌有梦与徐子陵二人会和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微微转过头，平静道，“看了这么久，看够了？” “丧家之犬？” 漆黑的带刀的青年苍白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石之轩道，“你竟然，对他做出那种事。” 石之轩没忍住笑出声，他道，“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我和他什么关系？那种事又是什么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跋锋寒眼中带着怒火与嫉妒，石之轩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无法回答，因为凌有梦把他赶出来了，凌有梦不再承认自己是他的主人了。 他原来还觉得凌有梦将他当作狗来养而屈辱，如今却觉得即便是当做狗来养，至少他还是凌有梦信任的狗。 “躲在阴暗处注视着他，你以为这是深情吗？”石之轩朝着跋锋寒靠近，他冷笑道，“我自认不是名门正派，却也比你这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鼠辈强，至少我不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对他行不轨之事。” 这是跋锋寒最后悔的事，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被凌有梦赶了出来，若是失忆的他乖一点，再乖一点就好了。 “我很想杀了你。”石之轩冷冷道，“但是小兔子都放过你了，我自然不能杀你。” 跋锋寒咧了咧嘴，像是想笑却又没笑出来。 石之轩道，“我也很想揍你一顿，但是想了想又没必要，如今你不能回到他身边，你只能看着他与其他人笑语晏晏，只能看着他跟我在一起。” 这对跋锋寒来说，确实难以忍受，他这些天守在秦王府外，也只能偶尔见凌有梦的身影从大门那里滑过。 他不能如同以往那一年里，时时刻刻跟着凌有梦时时刻刻守着凌有梦，他与凌有梦隔得太远了。 石之轩说完没有再多说，他转过身离开了巷子。 他与他的小兔子还有约，总不能在无关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 凌有梦躺在床上，外面的雪下得极大，若是这样下一整夜，明日整个长安城都会被白雪覆盖。 他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就要睡着时，窗户被悄无声息地打开，男人钻了进来。 凌有梦略略撩开眼皮看了一眼，撑着睡意道，“真翻窗啊。” 石之轩笑了笑，走过来道，“自然是翻窗。” “被雪淋湿了吗？” “没有。” “唔。”凌有梦又闭上眼，他喃喃道，“好困，你陪我睡觉。” 石之轩一哂道，“好。” “今晚不要做了。”凌有梦又喃喃道，“我想睡觉。” “好。”石之轩把凌有梦搂在怀里，他声音温柔，“睡吧。” 凌有梦嗅着石之轩身上的皂角香，又弯了弯唇，“你还沐浴了才过来的。”石之轩道，“自然要沐浴更衣才能来见你。” 凌有梦嗯了一声，他抬起脸亲了亲石之轩的下巴，被石之轩禁锢住。 “困了就睡觉，不亲了。”石之轩低低道。 凌有梦唔了一声，闭上眼，他声音极轻，“明天早上记得离开，二哥会来叫我起床。” 石之轩道，“我知晓。” 凌有梦陷入了睡眠之中。 石之轩轻轻吻了吻凌有梦的额头，然后也闭上眼。 凌有梦是被高墙之外的打更声惊醒的，他一动，石之轩便醒了。 石之轩声音沙哑，“怎么了？” 凌有梦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事，你睡。” 石之轩睁开眼，看着怀里的青年问，“睡不着了？” 凌有梦嗯了一声，他听着外面大雪落下的簌簌声道，“还在下雪。” 石之轩道，“还在。” 凌有梦问，“你想要吗？” 石之轩一怔。 凌有梦伸出手抓住石之轩的衣襟，亲了上去。 石之轩问，“不睡了？” 凌有梦，“唔。” 石之轩轻笑一声，“想要？” 凌有梦瞪着他，“你到底要不要？” 石之轩道，“不做，我伺候你可好？” 凌有梦眨了眨眼，“你……” 石之轩又道，“毕竟是在秦王府，我们之间这般偷偷摸摸的，倒真像是偷情了。” 凌有梦眯了眯眼，“你还在意这个？” 石之轩轻笑着咬了咬凌有梦的指尖，“本来不在意，如今在意了。” 凌有梦道，“两个大男人，都未曾婚配，你情我愿的事，算什么偷情。” “那算什么？苦命鸳鸯？”石之轩问，“被秦王棒打了？” 凌有梦瞪他，“谁跟你做苦命鸳鸯？” 石之轩笑道，“好，是我单方面的觊觎你，单方面追求你，毕竟我是你的。” 凌有梦不理他的话，只抓紧他的衣裳道，“今日我就要，你若是不能给我，我便去找其他人。” 石之轩的眼一下子暗了下来，他没说话，他挨着青年，印上了青年的唇。 他的吻带着热意，烫得凌有梦哆嗦了一下，被石之轩掌住腰。 那只大手像是铁掌，牢牢地不让凌有梦动分毫。 石之轩的吻下移，轻轻咬了咬凌有梦的喉结，让凌有梦绷紧了身体。 他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几分湿意，“石之轩。” 男人灼热的呼吸都撒落在凌有梦的颈间，听到凌有梦叫他，他沉沉的，沙哑地说了我在两个字。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不自觉颤抖了一下，被男人含在口中的东西让凌有梦有一种被取悦的错觉。 他有些难受地动了动身子，被石之轩禁锢。 石之轩含糊不清地道，“别动。” 凌有梦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石之轩的衣服，那双红润的唇发出压抑的低低的喘息声。 “小声一点。”石之轩伺候完凌有梦，上去亲吻凌有梦的唇，“要被你二哥听见了。” 嘴里都是一股奇怪的味道，凌有梦脸上都布满了红晕，他呜呜了两声，一直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乖兔子。”石之轩的手指替他拭去泪，低笑道，“这就受不了了？” 凌有梦抓紧男人的肩，看见了上一次自己咬的那个牙印。 凌有梦带着哭音的声音响起，“你轻点。” “乖兔子，不疼。”石之轩轻笑着，他安抚地亲吻着凌有梦的唇道，“我会温柔些的。” “声音小点，秦王府人多，若是有人听见了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娇贵的小公子在做什么了。” 凌有梦声音都是支离破碎的，他恼怒地哽咽着，“你，你闭，闭嘴！快点！“ 石之轩又笑了起来。 第129章 大唐（21） 第二日被叫醒的时候凌有梦整个人都是懵的,石之轩不知何时走的，旁边还留有些许余温。 大概是适应过一次，又因为石之轩到底顾忌着在秦王府,第二日起来会不适便没有太过分,这次没有上次那样难受了, “公子。”门外的下人问,“可要打水漱洗？” 凌有梦抓了一把头发声音沙哑，“打吧。” “公子声音怎么哑了？”下人吓了一跳，“可是着凉了,小人立刻便去请太医。” “没有生病。”凌有梦咳了两声道,“你打水来就行了。” “可是……” 凌有梦揉了揉脑袋道,“打水来。” 下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先去打了水。 凌有梦起床穿了衣服,那下人便端了水进来,“公子,大王已经下早朝回来了，正往这边过来呢——公子，你的床怎么换过了？” 下人惊讶地看向凌有梦的床，“你换床铺为何不让小人来。” 正将手放在水中的凌有梦：“……” “公子，换下的铺子呢？小人拿去洗了。” 凌有梦：“……”换下的床被,是被石之轩带走了。 那现在他要怎么说呢。 “公子？” “怎么了？” 李世民的声音至门口传来。 凌有梦抬头看去,李世民还穿着朝服,他表情不辨喜怒,让凌有梦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方才下人说的话。 凌有梦微微弯唇，“二哥回来了。” 李世民的视线在凌有梦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又落在身后的床上,他微微带着笑道,“走吧,该吃早饭了。” 凌有梦只当没看见李世民的表情，他点头跟在李世民身旁出去。 李世民的声音温和，“小梦，昨天晚上我回来得晚，听说你和徐子陵他们出去了？” 凌有梦嗯了一声道，“昨晚很是热闹。” 李世民笑不达眼底，“我还以为，小梦与石之轩见面了。” 凌有梦嘴角泛起笑意，他道，“二哥，若是我与他见面了呢？” 李世民脚步一停，看着凌有梦问，“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爱他？” “我不知道我对他是什么感情。”凌有梦平静道，“但是与对二哥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你喜欢他。”李世民道。 他说完这几个字，表情都变了些，他握住凌有梦的手腕声音极沉，“小梦不能喜欢他。” 凌有梦抬眸看着李世民道，“二哥，那我可以喜欢谁？” 李世民声音哑了些，“你可以喜欢二哥。”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喜欢二哥，我也不会喜欢二哥。”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二哥，是亲人。”凌有梦笑了笑，声音温和，“二哥，你要我如何喜欢你？” “我……” “二哥。”凌有梦打断李世民的话道，“亲人之间关系才能更牢固一些，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变质。” “即便是变了，我们的关系也会牢固，我依旧是你二哥，还能是你爱人，我依旧会如同以前那般对你。” “既然如此，既然如同以前一样，那现在不就很好了吗？”凌有梦道。 “小梦是在装不懂吗？”李世民沉沉地笑了一声，“亲人能像石之轩那般，能像石之轩那样，亲你抱你还有和你做亲密之事吗？” 凌有梦沉默了半晌才道，“二哥，你们不一样，你不要这样说。” 李世民微微一哂，他握着凌有梦的手腕越来越紧，“小梦，二哥不想逼你，二哥想给你时间也想给自己时间，但是你不能喜欢石之轩，你不能对他人动心，你留时间出来，慢慢的喜欢我。” 凌有梦看着李世民，手腕略略有些疼，但是凌有梦一言不发，他无声地表达了拒绝。 “小梦。” “二哥。”凌有梦笑了笑，“若是父亲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我还活得下来吗？” “不会知道。” “二哥要将我藏一辈子不见人吗？如今你是秦王，你要顾忌父亲。日后即便……你也要面对朝臣与其他人。”凌有梦温和问，“我是什么身份？” “你又把我当做什么？”凌有梦又问。 李世民想说自己把凌有梦当做妻，当做最不可缺少的人，可是他看着凌有梦的眼睛，又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凌有梦从不属于皇宫。 而李世民……只属于皇宫。 “二哥，你想把我藏一辈子吗？”凌有梦重复地问。 有一瞬间，李世民觉得，即便是藏一辈子，也要把这个人牢牢的困在怀中。 会被恨吗？ “若是我想藏你一辈子……” “二哥对我这样好，我不会讨厌二哥，也不会恨二哥。”凌有梦神色平静，“大概是我的问题，否则我视作亲人的兄长，为何会对我有这种感情。” 李世民握着凌有梦的手微微的松了松，他声音沙哑问，“昨天晚上石之轩来过了对吗？” “对。”凌有梦不想骗李世民，他道，“他今早才离开。” 李世民闭上眼，松开凌有梦道，“吃过饭，小梦回来之后我会加派人手来保护你。” 凌有梦手心微微渗出汗来，他低声问，“兄长这是，想要软禁我？” 李世民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凌有梦艳色的唇，凌有梦颤抖了一下睫毛。 李世民微微笑了起来，他道，“小梦，二哥不想这样，可是小梦不乖。” “在秦王府，与男人私会。”李世民的眼底暗色涌动，“怎么可以？等下一次那个男人来，二哥便杀了他好吗？” “二哥。”凌有梦抬起头来，“我已经十九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与石之轩的事不是极为正常吗？区别只是在于其他人去秦楼楚馆找妓子，而我找的人是个男人，这哪里算得上什么私会。” “小梦与其他人怎么一样？”李世民垂下眼睑，替凌有梦将衣裳理好，“那些男人早已肮脏无比，我们小梦之前从不这样，如今只是被石之轩带坏了。” 凌有梦道，“没有人带坏我，我本性就是如此，我便是重欲贪欢，喜欢比我年长的男人抱我。二哥，若是那个人是你，你还觉得是你带坏了我吗？” 若那个人是李世民，那叫两情相悦，但是不是，是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石之轩，诱拐了他年少无知纯洁弟弟。 李世民温柔地笑了笑，他道，“小梦生病了，需要多休息，我会留人看着小梦。” 说罢，李世民转身离开，他走时沉声吩咐，“看好公子，别让他离开房门。”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李世民的背影，转身回了房中。 院子外果然把守了许多的人，凌有梦坐在窗边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看书。 “公子，吃饭了。”下人端了饭菜来，“大王这两日忙，忙完他会过来看公子，到时候公子再与大王服个软就好了。” 凌有梦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服软？凌有梦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服不服软的问题。 他这个二哥啊…… 凌有梦轻轻叹了口气。 他用过饭后道，“你再去给我买些话本回来。” 下人问，“公子要什么？” “有什么买什么。”凌有梦道，“总不能让我整日在房里坐着发呆躺着睡觉吧？” 下人安安静静地退下了。 凌有梦看向屋里另一个人道，“你也出去，别在这守着我，我又跑不了，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可是秦王说……” “二哥没让你把我当犯人十二个时辰守着吧？”凌有梦微微含笑，“我记得他说的只是不让我踏出房门一步。” “是。”那人轻轻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凌有梦微微松了口气。 他看着窗外的侍卫，又低头看了一眼书，心道，守得这样严，这次石之轩是真的进不来了。 买话本的下人没多久就回来了。 “公子。”下人道，“我遇到了一个自称是你朋友的人，他送了你一本书。” “朋友？”凌有梦奇怪，“叫什么名字？” “小人不知。”下人道，“他戴着斗笠穿着一身黑，只说让我将书送给公子，公子便知道了。” 凌有梦怔了怔问，“书在哪？” …… 打更人的声音又在墙外传来。 凌有梦睡得正好，被子里忽然钻进来一个泛着凉意的身体，然后那人伸手将凌有梦拥入怀中。 凌有梦微微蹭了蹭男人的胸膛，声音略哑，“怎么进来的？” “想见你就进来了。”石之轩轻轻捏了捏凌有梦的脸，“睡吧。” 凌有梦嗯了一声，忽然又道，“二哥很生气。” “我揍他一顿。”石之轩道。 凌有梦瞪了石之轩一眼，又道，“二哥只是一时没想通。” 石之轩：“哦。” 今日他知道的时候极为生气，他知道李世民只是嫉妒，因为嫉妒就把凌有梦关起来了。 若是换做以前的石之轩…… 凌有梦叹了口气，“我了解二哥，过几日他气消了就好了。” 石之轩道，“若是他真的关你一辈子呢？” 凌有梦抬起眼看着石之轩弯唇笑了笑，“那就得劳烦你带我出去了。” 石之轩深沉道，“我现在就能带你出去。” 凌有梦闭上眼，“现在不要，等二哥气消了，他会放我出去的。” 石之轩微微叹气，他道，“既然你这般相信他，我便再翻几日墙。” 凌有梦道，“不要，这几日不要来了。” 石之轩没说话，他轻轻吻了吻凌有梦的唇角。 凌有梦问，“亲我会高兴些吗？” 石之轩道，“是。” 凌有梦轻声道，“那你亲亲，亲完了睡觉，明朝早些离开，这几日先别来秦王府，外面守着的人多，会很危险。” “担心我？”石之轩一边亲一边问。 凌有梦道，“你死了我怕是得愧疚一辈子。” 石之轩低笑一声，“全身上下都是软的，除了这张说话时不服输的嘴。” 凌有梦瞪了石之轩一眼，对方噙住了他的唇。 “但是我喜欢。” 第130章 大唐（22） 凌有梦确实很闲。 李世民来时,看见的是趴在桌子盯着茶具发呆的青年。 凌有梦抬起眼皮看了李世民一眼，懒洋洋道，“二哥来了。” 李世民问,“今日怎么样？” 凌有梦笑了笑反问,“二哥觉得我该怎么样？”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道,“小梦,二哥不想给你禁足。” 凌有梦道，“我知道，二哥以往从来不曾这样对我过。” 听见这句话,李世民心头掠过一丝难过,他道,“小梦,你想得怎么样？” 凌有梦弯弯嘴角,“二哥觉得我该怎么想？” 李世民低声道,“小梦，你这样，二哥不知怎么办才好。” “二哥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就好了。”凌有梦道，“不需要在意我。” “小梦。” “我没开玩笑没说气话。”凌有梦微微笑了，“二哥,我无所谓的。” 李世民伸出手似是想要碰凌有梦,凌有梦微微偏了偏脑袋,避开了。 他道,“二哥，你去忙吧。” 李世民怔怔地收回手，尽管凌有梦说没什么,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些许的生疏。 凌有梦道,“二哥,你别多想。” 他只是知道李世民的心思，便不能坦然的接受李世民的触碰罢了。 李世民温和道，“我让徐子陵他们来陪陪你可好？” 凌有梦道，“不用。” 李世民沉默了下来，他看着凌有梦，许久没说话。 凌有梦安静的看了会书抬头，看着李世民的表情笑了笑，“二哥，你不必多想，只是我觉得不需要让他们来，没有任何意义。” 徐子陵对他有着别样的感情，他本就想与对方说清楚，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徐子陵来秦王府呢。 但是李世民不这样想，李世民脸色微暗，他又问，“若是石之轩呢？” “二哥为何总要说石之轩？”凌有梦不解，“你就对他这样耿耿于怀？” 李世民苦笑了一声，他摇了摇头道，“小梦，你明明知道，我为何对他耿耿于怀，若非你喜欢他，我又何至于耿耿于怀。” 凌有梦叹气，“你若是想让我不与他在一起，二哥大可直说，你是我的兄长，你的话我从来没有不听过。但是二哥你要知道，即便不是他，我也不会与你在一起。” 李世民脸色有些苍白，又有些难过，他道，“你就这般排斥我。” 凌有梦摇头笑了笑，“我这般……不是排斥。” 为什么李世民不懂呢？ 不，他懂的，只是他到底不愿接受，他只想接受一个结果。 李世民许久不曾说话，凌有梦也不说话，凌有梦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卷。 “我走了。”李世民声音微哑。 凌有梦嗯了一声。 李世民没再说话了，他沉默地转身离开。 等到李世民走后，凌有梦才抬头看了一眼李世民的背影。 他握紧手中的书，沉默了许久。 他这次，好像低估他兄长的决心了。 。 这次凌有梦果然低估了李世民的决心，一连多日，李世民都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 凌有梦撑着脸，书也不想看了。 他趴在桌上，沉沉地睡去。 直到他感觉到一双熟悉的手将他抱在怀里。 凌有梦眼睛都没睁开，困倦道，“不是说让你别来了。” “这么多日不见，你已经消瘦了许多。”石之轩脸色有些难看，“我哪里还能等下去。” 凌有梦小声道，.52ggd.“我一日三餐都有正常吃，按照这样的吃法，我应该胖了才对。” 石之轩将凌有梦放到床上，他道，“若是秦王再不将你放出来，我可要忍不住了。” 凌有梦伸出手摸上石之轩的脸，他心底难过，却又说不清为什么难过，他道，“你抱我，你今天为什么不抱我。” 石之轩哪里见过凌有梦这样难过的模样，即便是以前他最混账的时候凌有梦也不曾这样恹恹地说话。 他有些心疼，将凌有梦抱在怀里。 凌有梦蜷缩在男人怀里，他道，“你明日还来吗？” “我日日都来。”石之轩道，“你想我来我就来。” “石之轩。”凌有梦抱紧男人的腰，弯了弯眼睫，他的声音很轻，“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怎么办？” 石之轩顾不上欣喜，他更担心凌有梦这副病恹恹的模样，最终他只是轻声问，“喜欢我不好吗？” “二哥不同意的。”凌有梦道，“我也不知自己是喜欢与你在床上的贪欢，还是喜欢你这个人，总之应该是喜欢的。” 石之轩道，“无妨，都可以的。” 凌有梦道，“可是我很难过。” 石之轩温柔道，“不难过，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即便是你不跟我走，在秦王府一辈子我也能陪你一辈子。” 凌有梦摇头，“你哪里能被困在秦王府一辈子。” 石之轩笑道，“因你被困住，我便被困住，我被你困住也是心甘情愿。” 他可以带凌有梦走，但是他不能不顾凌有梦的意愿带他走。 凌有梦眨了眨眼看着石之轩，他觉得真是奇怪，曾经他这样害怕和讨厌这个人，如今这个人反而成了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 即便这个人什么都不做，只要站在他身边，他便觉得安全感极足，若是抱一抱他，他便什么都不怕了。 凌有梦睫毛弯弯，笑容又露了出来，他靠在石之轩怀里，小声道，“抱紧一点，我冷。” 石之轩收紧了双臂，静静地抱着凌有梦，什么都没做。 凌有梦喃喃道，“明早你又要走了。” “我可以不走。”石之轩声音沙哑，“我可以在秦王府陪你。” 凌有梦轻轻摇头，“不行，很危险，二哥想杀你，到时候若是发现你了，随便给你安个名头你就得下诏狱。” 石之轩道，“那你随我一起走。” 凌有梦低低笑了一声道，“我还是想等二哥自己想通，我觉得他是可以想通的，二哥是一个很透彻的人。” 石之轩叹气，他道，“睡吧，有我在呢。” 凌有梦闭上眼，他嗅着男人身上的皂角味，缓缓地陷入了睡眠之中。 凌有梦真的瘦了些，下巴上原本有些肉如今也尖了起来，更别提那双往日灵动的双眼这次在见到他时压抑不住的喜悦和难过。 石之轩希望凌有梦见到他能开心，却不希望是在这种场合下。 石之轩便这样抱了许久，又安抚般地亲了亲凌有梦的发，才将人轻轻地放在床上。 放下的时候才发现凌有梦一直抓着他的衣服不放，石之轩又坐了许久，凌有梦才轻轻地松开手，这次彻底入了沉睡之中。 他抬眸看着房门，然后走过去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李世民站在院子里，冷冷地看着他，侍卫们的武器也悄无声息地举了起来。 石之轩回身，他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凌有梦，然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他的表情很淡，他缓缓地走下来，李世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石之轩，深夜闯入秦王府，你是活腻了？” 石之轩低低笑了一声，眼中却毫无笑意，他道，“我为何深夜来秦王府，秦王不知？” “那秦王应该知道，为何最近小公子这般难过。” 李世民脸色难看起来，他道，“我的幺弟，与你似乎无关。” “哦？”石之轩淡淡道，“他是我的爱人，自然与我有关。” 李世民攥紧了拳头冷笑，“身为小梦的兄长，我竟不知小梦何时有了爱人。” 石之轩道，“嫉妒总是令人面目全非。” 李世民冷漠地看着石之轩。 “若是要动手也该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在这里，只会吵到小兔子。”石之轩道。 。 鸡鸣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凌有梦睁开眼，看见石之轩的背影时还怔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问，“你没回去？” 石之轩转过脸来，微微笑了笑，他道，“我自然是要陪着你的。” 凌有梦看清石之轩时怔了怔道，“你过来，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石之轩起身到凌有梦床边坐下。 凌有梦眨了眨眼问，“嘴怎么了？” 石之轩摸了摸嘴角道，“不慎磕到了。” “你和二哥见过了。”凌有梦道。 石之轩苦笑，“是。” “他打你了？”凌有梦伸出手摸了摸石之轩的嘴角，“丑。” 石之轩思起李世民的暗伤和自己这个明面上的破口，谨慎回答，“互殴。” 凌有梦道，“为什么让他打你。” “让他出气。”石之轩回答得十分大人有大量。 凌有梦笑了笑，手指按上石之轩的伤口冷笑，“也许你是想使苦肉计让我心疼你也说不定。” 石之轩不疼，但是他还是嘶了一声。 凌有梦下了床，从柜子上取了药箱瞥了一眼石之轩道，“上药。” 石之轩道，“多谢我的小兔子。” 凌有梦懒得理他，他一边给石之轩上药一边问，“二哥可有受伤？” 石之轩这次回答得更谨慎了，他道，“应该是有的。” 凌有梦抬起眼看了一眼石之轩，“你们说什么了？” 石之轩道，“也没什么，你二哥确实很难缠。” 凌有梦上好药，微微笑了笑，他道，“现在呢？” “你二哥打不过我。”石之轩凑过去想要亲凌有梦，被凌有梦躲开了。 “嘴上还有伤。”凌有梦道，“刚上了药。” 石之轩：“……”不该让打嘴。 凌有梦瞧他后悔的模样，弯了弯唇角道，“你不能亲我，但是我可以亲你。” 石之轩伸出手，将凌有梦囚于怀中。 凌有梦捧起石之轩的脸，亲吻落在眼角，他声音轻，“为什么让二哥打嘴？” 石之轩没回答，他微微抬脸准确无误地吻到凌有梦的唇，苦涩的味道传到两人口中，被尽数咽下。 一吻毕了，凌有梦又软乎了。 石之轩轻笑一声道，“怎么总是这样，都没亲几下呢就不行了。” 凌有梦声音也软，“我也觉得，太没出息了。” “这样刚好。”石之轩又亲下去，“反正也没穿外衣，正好不用重新换一次。” 许多日不曾亲热过了，凌有梦声音轻轻的，“要走吗？” 石之轩问，“你想我走吗？” 凌有梦道，“何时走？” “你想我何时走？”石之轩问。 凌有梦没说话，接触到滚烫灼热时，他哆嗦了一下，身体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石之轩的手握紧了凌有梦的腰，亲吻安抚着明显不适的青年。 “石之轩。” “我在。” 男人的力道大得难以忍受，凌有梦眼泪汪汪地咬着男人的衣服。 他未着寸缕，男人却衣冠楚楚。 除了那双冒出来的光像是要将他吞吃入腹的眼，看起来就像一个温文尔雅的长辈。 石之轩低低道，“这样看我做什么？” 凌有梦见不得石之轩这副模样，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沉沦在其中。 他的指甲抓着石之轩的背，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声，“夫君。” 第131章 大唐（23） 凌有梦与石之轩的会面被李世民知道了。 尽管李世民脸色难看,但是却没说什么，也没有阻止，只是他依旧没有让凌有梦出门。 这很奇怪,凌有梦不知道石之轩和李世民谈了什么。 他问过石之轩。 石之轩只道,“你二哥还是心疼你。” 凌有梦：“哦。” 他自然是知道的，李世民确实心疼他。 只是大概李世民不想这样轻易放凌有梦走罢了。 就这样，到了过年那日。 年夜饭是要入宫的,凌有梦自然也得入宫。 他与李世民坐在马车上,抬眸看他最近与他的相处算不得平和的兄长。 李世民面容冷硬问,“看我做什么？” 凌有梦移开视线,淡淡笑了笑道，“二哥,这次时间有点久了。” 李世民沉默下来。 凌有梦撩开帘子,他看向两旁的街道，因为要过年，路旁的屋子都贴上了红彤彤的春联。 凌有梦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的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那个黑影佩戴着刀剑，看起来极像跋锋寒。 凌有梦微微皱了皱眉,正要放下帘子,旁边站着的侍卫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他扶在窗框上的手。 凌有梦一惊，看过去，收敛了所有锋芒的英俊男人抬起头来做着口型,这么久，居然都没认出我来。 凌有梦有些欣喜,他握住男人的手写着,你怎么在这里？ 青年的指腹和指尖在掌心划过,惹人心动。 石之轩凑近他的耳朵，声音很轻，“自然是陪你入宫保护你。” 热气全部落在了凌有梦耳朵上，他揉了揉耳朵，一字一顿，“我入宫不会有危险，但是你顶着这张脸入宫，才危险重重。” “小梦。”李世民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外面风大，脑袋缩回来。” 凌有梦道，“我知道了。” 说罢他又看向石之轩，压着声音，“你快走。” 说罢便把坐回马车，安安分分。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道，“外面不冷？” “还好。”凌有梦揉了揉鼻尖，“不是特别冷。” 李世民笑了一声，带着点冷意，“是天不冷还是人不冷。” 凌有梦眨了眨眼，“二哥。” 李世民道，“你与石之轩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我眼皮子底下，小梦还这般便太过分了。” 凌有梦谦虚听他说话。 “一个老男人，看中我家年轻貌美的幺弟。”李世民冷笑，声音大了两分，像是故意要让石之轩听见，“我若是不同意，他便永远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凌有梦连连道，“是是是，二哥说得对。” 李世民心底嫉妒得泛酸，但是他却只能以兄长的身份去说话，说起石之轩的时候，凌有梦的眼睛都在发亮。 就这样喜欢那个男人？ “日后若是死得早了些，长安城里喜欢小梦的人可以排到秦始皇陵……” 马车一个咯噔，停下了。 李世民皱眉，“怎么回事？” “殿下。”外面有人报，“前面有人拦路。” 李世民撩开帘子看去，站在街中的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他道，“我要见凌有梦。” 是跋锋寒。 刚才没有看错。 凌有梦微微抬起眼来，他却没有出去，声音温和，“继续走吧。” 从跋锋寒的角度，能看见凌有梦的鞋尖，那道他肖想已久的声音说了四个字，没有一个字与他有关。 李世民道，“走吧。” 跋锋寒的高傲怎么允许他不顾颜面的躲着，又怎么允许他像条狗一样跑走。 可是，他怔怔地退到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马车，声音忽然沙哑，“主人……” 寒风凛冽，凌有梦的侧脸从车窗露出来，跋锋寒听见了凌有梦温柔的没有丝毫介意的声音，他说，“跋锋寒，你走吧，你该是草原上自由的狼。” 不是的。 跋锋寒重重地垂下头，他早已不是草原上自由的狼，他是被凌有梦驯服的应该温顺无比的狗。 石之轩站定，他看向跋锋寒，跋锋寒察觉到他的目光，冷笑，“你是来嘲笑我的？” 石之轩神色淡淡，“嘲笑你？” 语气里的轻视格外明显，跋锋寒攥紧了手。 石之轩道，“一次又一次地跟在他身边，你除了给他带来不开心和困扰，别的什么都没有。” 跋锋寒没说话。 跋锋寒盯着鞋尖什么都没说，石之轩也不在意，石之轩跟上了马车。 徐子陵和寇仲赶来的时候便看见跋锋寒失魂落魄般的模样。 徐子陵叹气，拍了拍跋锋寒的肩道，“走吧。” 跋锋寒却笑了，他问，“去哪？能去哪？” 他的主人在长安，他能到哪里去？ 徐子陵沉默了片刻才道，“他已经与石之轩定情了不是吗？” 寇仲轻轻地叹了口气，“今晚的长安城，要多出两个伤心的人，走，喝酒去。” 徐子陵却怔然道，“你说得对。” “什么？”寇仲茫然。 “男子即便是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 寇仲：“……” “若是他愿意接受，我也愿意。”徐子陵甚至笑了笑道，“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女子能忍耐的事情，我也可以忍耐。” 寇仲喃喃：“你疯了。” 徐子陵微微闭上眼，眼前闪过在破屋里少年靠在他肩上时睡觉的表情，他微微笑着，“我没疯。” 寇仲摇头，“你就是疯了。” 跋锋寒冷冷开口，“若是主人愿意，我也愿意。” 寇仲：“……你们都疯了。” 天底下，竟只有他一个清醒人。 寇仲残忍道，“他已经与石之轩定情了，便不可能接受你们了。” 宫中宴会礼节繁复。 凌有梦不喜欢这种看起来热闹实则压抑谨慎的场合。 他本来跟着李世民的，李世民见他面露疲态，无奈道，“父皇还想今夜让我们在宫中留宿。” 凌有梦：“……” “你先回去。”李世民顿了顿又道，“既然石之轩在，我也不担心你的安危。” 凌有梦道，“二哥要在宫中留宿？” “回去后。”李世民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许和他同床共枕。” 李世民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委婉了。 凌有梦：“……”今天过年呢。 凌有梦：“哦。” 李世民又强调了一句，“绝对不可以。” 凌有梦又哦了一声。 李世民：“……” 李世民道，“我送你到宫门。” 凌有梦道：“多谢二哥。” 李世民看了凌有梦一眼，道，“走吧。” 等看不到皇宫大门了，凌有梦才敲了敲窗框道，“上不上来？” 外面没有声音，但是很快马车帘子被掀开，男人钻了进来。 凌有梦道，“二哥说了，不许我们同床共枕。” “他管得好多。”石之轩将凌有梦抱入怀中。 凌有梦笑了一下，去亲石之轩的下巴，他道，“不说二哥。” 石之轩吻住凌有梦的唇，他也不想听凌有梦提其他男人，会泛酸。 凌有梦握住男人的手，声音软乎乎的，“你想要吗？” 石之轩低笑一声问，“那么外面那么多人，怕被听见吗？” 凌有梦舔了舔唇，咬了咬男人的喉结，他没说话，但是石之轩却明白了凌有梦的意思。 “我有些害怕。”凌有梦声音极低。 方才分明是他先想开始的，如今害怕的也是他。 “小声些。”石之轩道。 凌有梦被男人吻住唇，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听从石之轩的话。 外面风雪吹得屋顶的帆布猎猎作响，马车里的温度却如同烧了炭火一般，凌有梦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 石之轩的声音低沉沙哑，“兔子乖乖，外面有人，得小心一些别让人发现了。” 凌有梦一双眼看着石之轩，有些害怕。 石之轩亲了亲凌有梦的唇温柔道，“别怕。” 凌有梦咬紧了唇，手指抓紧了石之轩的衣裳。 石之轩按住凌有梦的脑袋往肩上凑道，“这里来。” 凌有梦咬上了石之轩的肩，石之轩低笑着，“真乖。” “小声一点。”他又叮嘱。 凌有梦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颤抖着，“我尽量，尽量不让人发现。” “怕？”石之轩笑了一声，他的手托住凌有梦道，“别怕，有我在呢。” 就是因为你在才会害怕。 凌有梦摇着头眼中已经含着泪了，他抱紧石之轩的脖子，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落不到实处。 “不要，不能叫。” “乖兔子，别怕。”石之轩吻住凌有梦的唇。 “唔。”凌有梦睁大眼，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石之轩舔舐掉青年的眼泪，“这里到秦王府不远，很快就到了。” 凌有梦呜呜摇着头，不敢说话。 石之轩低低笑了一声，“又害怕又想玩？” 凌有梦轻轻地呜咽出声，外面的侍卫忙问，“公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凌有梦恶狠狠地瞪着石之轩，眼泪落个不停，他甚至不敢开口回答。 石之轩低笑一声道，“无事，公子脑袋磕到了。” 侍卫便不再问了。 “喜欢吗？喜欢我吗？”石之轩凑近凌有梦耳边，轻声问。 凌有梦泪流满面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石之轩又笑，他咬了咬凌有梦的耳垂道，“到底是喜不喜欢？你要说清楚一些。” 凌有梦蹭过来，亲吻石之轩的唇角，他声音又软软的，“喜欢的，但是你真是个坏人，你总是欺负我，你总是让我哭。” 石之轩轻笑一声安抚道，“我是坏人，日后也会让你哭。” 马车停了。 侍卫道，“公子，到了。” 凌有梦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哪里听得见侍卫的声音。 石之轩开口道，“你们先退下去吧，公子睡着了，我一会儿送他回房。” 外面的人道了声是，便离开了。 石之轩将披风给凌有梦系上，声音喑哑，“我们要下车了。” 凌有梦努力地分辨了一下这句话，忽地一个激灵，被石之轩牢牢抱住。 石之轩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躲什么？我抱你回去。” 秦王府下人奴仆众多，怎么敢这样回去？凌有梦这次是真吓到了，他连连摇头，“不不要。” “不怕。”石之轩轻笑，“没人会发现的，现在已经很晚了。”凌有梦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他害怕被别人看见了，他喜欢这种事情不代表要让人看见他做这种事情。 他抓着石之轩的衣裳，哽咽道，“你不要欺负我，我不要这样过去，我害怕，我们回去好不好？” 石之轩亲吻凌有梦的眼低声道，“好，别哭了，眼泪该用在应该用得上的地方。” 凌有梦喃喃道，“夫君，你快些，我害怕被人发现了。” 第132章 笑傲（1） 院子里的新芽冒出来时,李世民来找凌有梦。 他站在院子口，看着凌有梦的侧脸，过了许久,李世民才道,“小梦。” 凌有梦回过头去看，他弯唇道，“二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李世民走到凌有梦身边,他的声音平静,内容却似一块石子入水,他道，“明日,你便与石之轩离开长安吧。” 凌有梦一愣,“明日？” “那便今日。”李世民道，“离开长安，去哪里都行。” 凌有梦怔了怔，“二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他道,“这些事情不需要你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我放你自由了，你该走了。” 凌有梦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走，对你可有什么影响？” 李世民微微笑了笑,“放心吧,没有,只是二哥突然想通了。” 凌有梦自然不信的，但是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问，李世民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他道，“二哥让我何时走。” “今晚。” 凌有梦点头，“好。” 李世民定定地看了凌有梦许久，忽地伸出手将人紧紧抱入怀中，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只说出来一句，“照顾好自己。” 凌有梦低声道，“好。” 李世民又道，“日后，若是二哥登位，你便随时能回来。” 在凌有梦面前，李世民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凌有梦道，“好。” 李世民不舍的松开凌有梦，他轻声道，“我已差人告诉了石之轩，马车也安排好了，马车上有你惯用的东西，不必收拾东西了……我便不送你们了。” 凌有梦点了点头。 李世民转身，凌有梦道，“二哥。” 李世民回头看来，凌有梦声音很轻，“你也是，保护好自己。” 李世民微微笑了笑，离开了凌有梦的院子。 凌有梦看着李世民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起身走进屋。 他不知李世民为何突然要让他走，但是肯定是与皇权朝廷有关的，这些事情凌有梦便不会过多的去问了。 “公子。”赶车人凑到前面来道，“秦王让石大人在城外等候，如今局势紧张，石大人不便入府。” 凌有梦这会儿脑子正乱，也没多想便道，“我知晓了，那就走吧。” 马车驶出城门时，凌有梦看见士兵守卫在排查来往的人。 “何人要出城。”守卫的声音极其冷硬。 赶车的人递过一个牌子，笑道，“秦王府的马车。” 守卫看了一眼问，“可是凌小公子？” 赶车人道，“是。” 守卫便放行了。 凌有梦微微皱眉，忽然问，“石之轩呢？” 赶车人笑道，“公子，不是说了吗，石大人在城外等你。” 凌有梦冷冷道，“石之轩不会在城外等我，他绝不会让我一个人出城。” 赶车人道，“公子，那是秦王的意思。” 凌有梦道，“石之轩不会听从任何人的话，二哥也不会这样说，你不是二哥的人，你是谁？” 赶车人叹道，“公子不信我便算了，石——” 赶车人发出一声急促的声音，随后戛然而止，凌有梦若有所感，掀开帘子。 石之轩的手还保持着出掌的姿势，他周身邪气四溢，一双眼猩红冷漠。 凌有梦许久没见过这副模样的石之轩了，他微微怔了怔。 男人在看见凌有梦时眼中的冷漠尽数褪下，他又有些担心凌有梦害怕他一般，下意识后退一步。 凌有梦朝他伸出手，眉眼弯弯，声音温柔，“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出城。” 石之轩也怔了一瞬，随即他伸出手握紧了凌有梦的手，将凌有梦抱入怀中。 他声音沙哑，“怪我，来晚了一步。” 凌有梦弯了弯唇，“没有来晚。” 石之轩道，“你可会害怕这样的我？当初……” 凌有梦捂住男人的嘴，笑了起来，“如今怕我怕你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时常偷偷跑出来，因为他不像你那样粗暴的对我，让我害怕，你这个恶劣的男人。” 石之轩道，“但是你很喜欢，他那么不中用，不要也罢。” “你们是一个人，我都喜欢。” 石之轩眼底的猩红之色也褪了去，他握紧凌有梦的手问，“如今要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凌有梦道。 “马车是累赘，我带你骑马如何？”石之轩问，“我骑马来的。” 凌有梦道，“好。” 石之轩低低笑了一声，他把凌有梦抱起放上马，然后翻身上马将凌有梦困住，他轻声道，“我困住你了。” 凌有梦弯唇，“我也困住你了。” 石之轩道，“是，你也困住我了。” ——《大唐双龙传》完 “听说西域魔教送了个美人给日月神教的教主任我行？” “这都多久以前的消息了？你们还不知道那个美人早就被任我行送给东方不败了？” “还有人不知道那个美人不堪受东方不败侮辱逃出日月神教了？” “逃去哪了？” “这就没有人知道了，听说东方不败对此人甚是厌恶，逃了也没追究了。” “那不是挺好的，离开了日月神教，逃离东方不败那个魔头身边，去哪里都好。” 被讨论的美人戴着幕离坐在其中道，“你们的消息都漏了一些。” “这位小兄弟看来知道些内情？”虬髯大汉一脸八卦地转过来。 白皙细腻的手指握着瓷碗，笑意盈盈道，“内情勉强知道一些，那位美人不是被任我行送给东方不败的，而且东方不败见不得有人比他美，所以特意把人抢了去。” “竟是这样？”那虬髯大汉又转过头去道，“反正这个大魔头不是个正常人……” 后面的话凌有梦没听了，他说完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嗯……是说得很夸张，但是东方不败确实是个神经病。 凌有梦走了没一会儿忽然停下脚步道，“少侠跟我良久，可是有事？” 提着酒壶的男人从树后转出来，他一看便是放荡不羁的性子，这会儿笑出声来，“小公子看起来不识武艺，竟还知道我跟着你。” 凌有梦微微一笑，“我是不识武艺又不是傻子。” 男人又笑了起来，他道，“在下令狐冲，方才听公子与那些人说话，似乎是很了解日月神教的样子。” “我名凌有梦。”凌有梦道，“了解倒是算不上，毕竟我也没待多久……” “你就是传言里那位西域送来的美人？”令狐冲问。 凌有梦：“……确实是我。” 令狐冲道，“凌小兄弟是男子。” “这不是很明显吗？”凌有梦疑问，“难道不像？” 令狐冲笑道，“不是不是，只是我没想到竟然送了个男子过来。” 凌有梦撩起垂落下来的帘子悠悠一笑，顾盼生辉，“我不够资格？” 美色蛊人，饶是令狐冲因着这逼人的美貌晃了神。 他好半晌才道，“够格。” 凌有梦放下帘子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那个美人？”看不见那张脸，令狐冲缓过神来笑道，“直觉你是，难怪你要带幕离遮住那张脸，若是不遮住，只怕不止被东方不败抢去。” 凌有梦冷笑，“你以为东方不败要我是做什么？你以为他是因为喜欢我被我美貌蛊惑？” 令狐冲：“……” 凌有梦淡定道，“东方不败嫉妒我。” 令狐冲：“……”老实说，他不信。 凌有梦也不在意令狐冲信不信，他道，“反正我是受不了他了，脑子有毛病。” 令狐冲没想到有着这样容貌的青年说话也不饶人，他试探性问，“他怎么了？” 凌有梦一顿，想起端着各种各样的玉/势来送给自己的神经病，只觉得脑袋都疼。 “梦梦是喜欢大的还是小的，喜欢粗的还是细的？”那时东方不败摆弄着那些东西，在玉盘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应当是大的和粗的，毕竟小的无法满足梦梦。” 凌有梦只觉得头疼。 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取悦了东方不败，东方不败悠悠道，“或者我们什么都试一下？一晚上把全部试完总是能行的。” 凌有梦扯了扯嘴角，很想让东方不败用在自己身上，但是最终他没敢说出来，生怕东方不败像对早上惹他生气的那个人一样给他一掌。 东方不败叹道，“你不说话，是都不满意？觉得小了？我再命人打些更大的如何？” 凌有梦不自觉打了个寒战，他确实受不了东方不败，脑子多少有点毛病，他非得离东方不败远远的才行。 没等到回答得令狐冲奇怪道，“凌小兄弟。” 凌有梦晃了神道，“他……就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他就是脑子有病。” 令狐冲笑道，“那如今小兄弟从日月神教逃出来，要去哪里？” “不知道。”凌有梦有些苦恼，“去哪里都行，反正离日月神教远些就行了，我不会武功，即便想入什么名门正派也入不了。” 令狐冲笑道，“名门正派也不是一定要有武功才能入，入门之后认真习武就好了。” 凌有梦：“……”可惜了，他也不能习武。 凌有梦叹气，“谢谢，已经在考虑出家为僧造福苍生了。” 令狐冲心头一动，他道，“要不然你跟我回华山？” 凌有梦微微惊讶了一瞬，“你是华山派的人？” “在下不才，正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笑道。 凌有梦摇头，“还是不必了，若是你师父知道我是日月神教来的人，只怕会怀疑你与日月神教有勾结。” 令狐冲道，“不会，我师父是人人称赞的光风霁月的君子。” 凌有梦：“人人称赞？我的美貌都没有被人人称赞，我不信。” 令狐冲道，“你跟我去看看就行了，我能看出你没撒谎，我还是相信你的。” 凌有梦：“……”他怎么觉得，令狐冲这样草率？ 第133章 笑傲（2） “你离开日月神教多久了？”令狐冲问。 “也没多久。”凌有梦谦虚道,“昨夜他不在教中，我子时跑出来的。” “你这样偷跑出来，东方不败不会生气？西域魔教不会生气？”令狐冲道。 凌有梦思忖道,“东方不败……应该会生气自己的玩具跑了,但是玩具毕竟是玩具，若是因为玩具大动干戈倒是不可能。” “至于西域那边……”凌有梦笑眯眯道，“他们都不知道,怎么会生气？” 就算知道了又怎样？ 凌有梦道,“走吧。” 令狐冲问,“去哪？” “你要去哪？” “要准备回华山了。”令狐冲回答。 凌有梦哦了一声,“那我们不同路。” “你去哪？”令狐冲又问。 凌有梦道，“不知道,可能回西域吧,反正现在盘缠还够。” “你的银钱……” “悄悄告诉你。”凌有梦神神秘秘地开口，“这些银钱是我在东方不败桌子上顺走的。” 令狐冲：“……” 凌有梦叹气，“我也不想拿啊，可是他总是威胁我诶，不拿难解我心头之恨。” 令狐冲竖起大拇指，“没问题。” “不过。”令狐冲又道,“这样他怕是更记着你了。” “是哦。”凌有梦点头,“我还给他留了封信。” 当然，不仅仅是信，希望东方不败看了能心平气和。 …… 东方不败回到日月神教时,神教中人战战兢兢，东方不败微微挑眉,“都做出这副神态做什么？他又干什么了？” 他显然就是指的凌有梦。 “凌公子他……”其中一个神教中人小心翼翼地递出一封信来,然后猛地一下跪在地上叫道,“教主饶命，凌公子跑了。” 东方不败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一把夺过信封，打开。 信件写得十分凌有梦。 “致东方不败，你个死变态，小爷不陪你玩了，江湖不见！” 署名是你爷凌有梦。 东方不败盯着你爷凌有梦五个字看了许久，阴冷的表情却舒缓了几分，只是他的笑也是阴森森的。 “很好，骂我死变态，自称是我爷。” 下面的人吓得跪了一地喊着教主息怒。 东方不败道，“息什么怒？本教主生气了？” 曲洋轻咳一声道，“教主，凌公子走之前，来找过我。” 东方不败抬眸看过来，若是眼神能杀人，曲洋此刻已经死在了东方不败的眼神下。 曲洋神色自若道，“他说若是教主生气了，去看看房间桌子前面的东西就不气了，他给你留了礼物。” 东方不败不信凌有梦这样好心。 但是他还是起身往房间去了。 “右使大人。”有人悄悄问，“凌公子留了什么东西给教主？桌子上分明什么都没有。” 曲洋道，“我不知。” 他也有点好奇。 东方不败走进房间，他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碎银一粒不剩。 东方不败没有生气，他打开抽屉，却见抽屉里放了一根玉/势和一盒绣花针。 绣花针盒子下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这俩和你换点银子用用，我没有偷你的钱，希望你用得开心。” 东方不败捏着那玩意冷笑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缓缓地卸了力道自语，“不错，到时候你会很开心的。” …… 凌有梦忽然脊背发凉，打了个寒战。 令狐冲问，“你冷？” 凌有梦不冷，他又打了个喷嚏，喃喃道，“肯定是东方不败看见了我送给他的礼物，在骂我。” 令狐冲：“……东方不败，会骂人？” 凌有梦冷笑，“他会打人。” 令狐冲：“他打你？” 凌有梦摇头，“没打我。” 令狐冲好奇地问，“他真是因为嫉妒你的美貌把你带去百般折磨？” 凌有梦正色道，“自然是。” 凌有梦刚到日月神教的时候是怀揣着西域魔教中人的梦想而来。 他们一个个对凌有梦充满了殷切的希望。 “圣子，作为魔教中最聪明的人，你一定能成为日月神教教主最信任的人，我们一统中原。” “一统中原的重任就交给圣子了。” 凌有梦：“……”他的美貌在其他人眼里，是无利不往的利器吗？是不是太高估他的聪明了？ 圣子带着魔教的希望来了，结果来之后第一天就发现，日月神教早已换了个教主。 应该说，表面上是任我行，事实上真正的教主早已是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刚见到凌有梦的时候，挑着凌有梦的下巴，盯着那双眼睛，声音轻柔，“男生女相？” 凌有梦扒拉了一下东方不败的手，把那碍事的面纱取下来，他道，“您再仔细瞧瞧。” 大概是没有人敢在东方不败面前这般胆大妄为，东方不败看了一眼被凌有梦扒拉开的手这才看向凌有梦的脸。 那双眼睛确实妩媚多姿，但是这张漂亮精致的脸却绝不会让人错认为是女子。 凌有梦道，“教主大人，你看清楚了吗？” 东方不败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看清楚了，那你戴个面纱做什么？” “自然是因为！”凌有梦道，“我教中人说，我的美貌一般人是不能直视的。” 东方不败道，“在这里，不需要你那张面纱了。” 凌有梦，“好哦。” 他的美貌确实该露出来造福众生的。 “那东方教主。”凌有梦又问，“我现在应该做……” “做我的男宠。”东方不败淡淡道，“这不是你们教送你来的目的吗？” 凌有梦：“？”他堂堂西域魔教的圣子，怎么能做男宠？ 不过，凌有梦脑子转了一圈，他听他们魔教的人说东方不败不行，那不是意味着东方不败收他做男宠只是让他当个吉祥物？ 凌有梦轻咳一声，“教主，其实我来的目的……就是因为崇拜你。” 东方不败哪里看不出凌有梦的言不由衷，不过他没有过多计较，对着这样一张脸，他确实要宽容一分。 不过也仅仅是这一分罢了，他只是想要看看，这个西域魔教的圣子，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东方不败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个美貌的圣子，似乎只有美貌在身，聪明没有多聪明，胆子倒是挺大的，大概是在西域被惯坏了。 见东方不败没有多余的动作，凌有梦便逐渐恢复本性。 直到某日他问神教的人要了一瓶小酒。 可惜中原的酒和西域的果酒不一样，太烈，凌有梦只喝了一口便人畜不分了。 他抱着酒瓶趴在桌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发呆。 东方不败进来时便看见的时候醉在铜镜前的青年满脸红霞地问，“镜子啊镜子，告诉我，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东方不败：“……” 凌有梦捏了捏嗓子道，“是的，我亲爱的主人，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东方不败：“……”凌有梦许是从铜镜里看见了东方不败的身影，他眼一睁转过头看了一眼东方不败，又看向铜镜傻笑，“镜子啊镜子，你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他又捏嗓回答，“是你啊漂亮的梦梦，东方不败没有你漂亮。” 然后凌有梦又笑了起来。 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把人一拧，拧到床上。 凌有梦连忙护脸，他坐起来一双水润的眼瞪着东方不败，“你！你是不是想毁了我的脸，这样你就觉得你比我好看了。” 东方不败阴森森道，“闭上你的嘴。” 凌有梦是有点小动物直觉在身上的，感受到不对劲，他捂嘴然后含糊不清地嘀咕，“梦梦王子啊，东方国王想成为最美丽的人，所以他要杀了你。” 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到底没忍住，他问，“你究竟有多喜欢你这张脸？”生平第一次，东方不败见一个男子对脸这般在意。 凌有梦一听这话可来劲了，他一把抓住东方不败的衣服把脸怼过去，“你看。” 东方不败冷眼看着面前这张白皙漂亮，没有丝毫瑕疵的脸，问，“看什么？” “你没看到吗？”凌有梦失落极了，“再也没有人比我更好看了，这样好看的我，多么寂寞，我自己都不在意，又有谁能比我更在意呢？” 东方不败毫不留情道，“丑。” 凌有梦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东方不败，东方不败道，“现在寂寞吗？” 世界上竟会有人这样冷酷无情，对着他这样好看的人说丑。 凌有梦一把捧住东方不败的脸，急切道，“你看仔细点？” 那双眼睛里映照出的东方不败表情平静，东方不败盯着那双眼睛看了许久，最终道，“没我好看。” 凌有梦：“……” 凌有梦松开了东方不败的脸，蜷缩进了床角，即便是凌有梦第二日记不清自己喝醉时发生什么了也牢牢记得东方不败的没我好看四个字。 一直记到现在。 想到这里，凌有梦冷笑，“我就说，没事他针对我做什么。” 令狐冲哈哈笑道，“你们真有意思。” 凌有梦：“……”哪里有意思了？ 令狐冲笑问，“你为何这样在意自己的长相？” 凌有梦蹙眉，“因为我好看呐，若是我长得丑，我便不在意了。” 令狐冲：“……” 令狐冲又问，“他是如何折磨你的？” 凌有梦：“……” 凌有梦摆手，“一言难尽，除了清白，整个人被掏空。” 令狐冲：“……”这位小兄弟说话，挺放得开的。 凌有梦道，“该走了。” 令狐冲跟上来，“你真不跟我一起回华山啊？” “你华山又不能保我小命，我要回西域去。”凌有梦道。 令狐冲：“你回去他们不是就知道你跑了？” 凌有梦轻啧一声，“你傻啊？天高皇帝远，东方不败又不可能因为一个玩具跑去西域抓我。” 令狐冲：“……你很聪明。” 凌有梦怜惜道，“智慧与美貌并存，唯我一人。” 令狐冲想说点什么，但是想到凌有梦幕离下的脸，他终究还是道，“你说的没错。” 凌有梦拍了拍令狐冲的肩道，“好兄弟，有眼光，你比东方不败强。” 令狐冲苦笑，“我该谢谢？” 凌有梦摆手，“不客气，我就客气一句，每一个正常人都比东方不败强。” 令狐冲道：“若是他听见了，你是不是又要被抓回去虐待了？”“可是他怎么会听见呢？”凌有梦无辜道，“这一路上，我可是换了好几身衣服，都不一定有人记得我。他又不是狗，能嗅着我的味来找到我。” 令狐冲道，“日月神教的教众遍布天下，你还是当心些。” 凌有梦道，“无妨，也没人能认得出我来。” 第134章 笑傲（3） 二人没走一阵,前方女子欢快的声音忽然响起，“大师兄。” 令狐冲抬头看去，笑道,“林师弟，小师妹,你们怎么在这里？” 女子与长相俊秀雅致，身材高挑的青年一起走过来,凌有梦的目光在那青年身上一转，轻轻地咦了一声。 这个人长得可真好看,当然比自己还差一些的，凌有梦暗忖。 不过……总觉得这个人的眼神有点奇怪，凌有梦又想。 林平之一眼便看见了凌有梦,尽管青年戴着幕离，但是他还是看见了他。 “来找你啊。”岳灵珊道，“你才是,一个人下山都不告诉我们一声……这是？” 说话间,岳灵珊的视线好奇的移到凌有梦身上。 凌有梦准备露出完美无缺的笑容来,却想起来自己还戴着幕离，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层白纱撩上去微笑道，“在下凌有梦。” 岳灵珊睁大了眼，好半晌才道,“我，我叫岳灵珊。” 凌有梦含笑点头看向林平之。 林平之扫了一眼凌有梦的脸,眼中像是不带任何情绪，温和道,“在下林平之。” 凌有梦冲他一笑,“我可以叫你平之吗？” 林平之微微一顿,浅浅笑了笑，他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凌有梦对好看的人总是宽容的，但是林平之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想理他的样子。 既然如此，凌有梦熄了要和林平之做朋友的念头，好看的人很多，也不是非要林平之。 说起来，若不是东方不败脑子有点毛病，他也挺想和东方不败做朋友的。 林平之道，“大师兄，你准备何时回去？” 令狐冲看了一眼凌有梦问，“你什么时候走？” “我？”凌有梦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啊，中原我还没玩透呢，不着急。” “你不怕……”令狐冲凑近了凌有梦小声道，“不怕东方不败找上来？” 凌有梦思索了一下严肃点头，“你说得对。” “我们一起回华山？”令狐冲道。 凌有梦奇道，“你是不是见我好看，想让我当你们华山的门面？” 令狐冲：“你的想法很不一样。” “大师兄。”林平之开口，“下山之前，师父说了早些回去。” 凌有梦本没有打算去华山的，但是此刻他唇角扬起道，“令狐少侠，你说得很不错。” 令狐冲问，“什么不错？” 凌有梦道，“我要跟你走。” 他看了一眼笑容温和的林平之，微笑道，“我要与你们回华山。” 令狐冲笑了起来，“行，那我们一起走。” 岳灵珊偷偷地看了凌有梦一眼，她睁大眼睛小声问林平之，“大师兄是不是很喜欢他？” 林平之垂眸，看着自己洁白的手指，平静道，“是。” 岳灵珊说，“他确实很好看。” 林平之攥紧了手，视线落在面前青年的身上，他又道，“是。” 岳灵珊奇怪道，“小林子，你最近怎么总是怪怪的？” 林平之微微一笑，“师姐，只是我到华山之后第一次下山，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岳灵珊笑了笑道，“我知道，走吧，我们跟上去。” 林平之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他想，不能暴露出来，绝对不能暴露出来。 凌有梦和令狐冲当真称得上是一见如故，很快，一个叫上了梦弟，一个叫上了令狐兄。 令狐冲还大方地把酒壶给凌有梦道，“真男子汉就得喝酒！” 想起这酒浓烈的程度，真男子汉退缩了，他镇定道，“我不会饮酒。” “不会可以学！”令狐冲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幼稚孩童。” 凌有梦激不得，他一把夺过令狐冲手中的酒壶，豪气万千，“实话跟你说了吧！” 令狐冲看过来。 凌有梦一口饮下，强忍烈酒烧喉，他晕晕乎乎道，“我……千杯不醉！” 令狐冲：“……”分明是一杯倒！ 令狐冲忙伸手准备扶人，却见一个身影比他更快地扶住他身边的青年，并将人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 岳灵珊睁大眼，林平之虽然看起来温柔体贴，实际上对所有人都淡漠疏离，怎么会突然去扶一个刚见面的人。 令狐冲乐了，“我们林师弟真是热心肠的人。” 林平之微微笑了笑，“举手之劳。” “那现在把人给我吧。”令狐冲伸出手道，“毕竟是因为喝了我的酒才醉了。” 令狐冲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林平之好像是知道凌有梦不会饮酒一般，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林平之便已经将凌有梦抱起来了。 林平之垂下眸看着凌有梦白玉般的脸，声音温柔，“师兄，我抱着他就好，若是换人，只怕他会吐出来。” 令狐冲思索了一下觉得林平之说得对，他又看了一眼凌有梦才道，“好吧，若是你累了，便把人给我。” 给你？怎么可能给你。 林平之反手将凌有梦打横抱起，青年不适地皱了皱眉，睁开眼看着林平之。 林平之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跳动起来。 这样久违的目光…… 凌有梦伸出手，捏了捏林平之的脸，乐了起来，“哟，软的。” 令狐冲笑出了声，“肉当然是软的。” 凌有梦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对，肉是软的。” 没多久，他又睁大眼，“你为什么要抱我？” 林平之站定，再次垂眸看着凌有梦，这个眼神有些奇怪复杂的东西在里面，凌有梦看不懂，却莫名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林平之声音舒缓，“你喝醉了。” “我堂堂七尺男儿！”凌有梦嘀咕道，“你这样抱着我显得我像是一个废物，你快给我放下来，喝醉……什么喝醉？我才喝了一口，西域的果酒我能喝一瓶呢！” 西域的果酒就是水果晾的汁，西域魔教特意为他们不善饮酒的圣子做的，里面根本没有什么酒。 林平之耐心道，“你若是下来，会摔倒。” “开玩笑！”凌有梦冷笑，“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竟然还会骗人。” 令狐冲在一旁笑得不能自已，他道，“我说，林师弟，你将他放下了试试他不就知道了？” 林平之微微皱眉，还是将凌有梦放了下来。 凌有梦踩在地上，他十分镇定，“我没摔跤。” 令狐冲又开始笑，他道，“是是是，没摔跤就走吧。” 凌有梦强自点头，他抬脚，只觉得自己软绵绵的踩不到实处。 脑袋有点重，也许是因为生病了。 这次令狐冲离凌有梦近些，眼疾手快地将凌有梦扶住，“我跟你说了，你喝醉了。” 凌有梦睁大眼，茫然地看着令狐冲，许久才道，“幸好你扶着我了，要不然摔跤之后伤到了脸怎么办？” 令狐冲：“……”想到的居然还是脸！！ 岳灵珊没忍住笑道，“师兄，快把人背起来走吧，等他折腾，折腾到明日都回不去。” 令狐冲点头，正要蹲下，却见林平之伸出手将凌有梦扶住，他道，“师兄，我来吧。” 令狐冲一愣，“你……”林平之笑道，“你带着师姐，我带着他，这样快些。” 令狐冲：“……”那他带着凌有梦，林平之带着岳灵珊，不也一样吗？有什么不同吗？ 林平之没有给令狐冲太多时间思考，他将凌有梦背上，微微笑道，“走吧。” 令狐冲：“……那就走吧。” 凌有梦没有被颠，他闭上眼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既然忘记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喝醉了的凌有梦胡乱的想。 凌有梦的脸就在林平之肩上，呼吸就在耳畔，林平之手收紧了些，满心的暴戾都在见到凌有梦的时候化为平静。 这个人对他来说，是无法缺失的。 凌有梦喃喃着，“死变态！” 林平之微微侧头，“谁？” “东方不败。” 林平之眸色沉了下来，他微微一笑，“讨厌他？” “讨厌。”凌有梦咬牙，“他竟然说自己比我好看！” “你最好看，无人能及你。”林平之夸道，“我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你是世间最好看的男子。” 凌有梦乐开了花，他抓着林平之的衣服道，“小伙子，有眼光，很不错，你也很好看，但是比我差一点。” 林平之道：“是，我没有你好看。” 岳灵珊旁观许久，转头看向令狐冲，“你有没有觉得，小林子对凌少侠态度太好了些？” 令狐冲道，“林师弟不是一向如此？” 岳灵珊摇头，“不是的，若是我与你喝醉了他顶多叫个人来把我们拖回去，绝不会多碰我们一下。” 令狐冲道，“这不很正常吗？梦弟那么好看，林师弟多照拂一二也是正常的。” 岳灵珊恨铁不成钢，“大师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肤浅只看人脸啊？小林子可不是这样的人。” 令狐冲：“……” 岳灵珊跟上去问，“小林子，你累不累啊？要不然把凌少侠放下来，一人扶一会儿吧。” “不用。”林平之道，“他不重，我不累。” 岳灵珊回头给令狐冲使了个眼色：你看吧。 令狐冲叹气，他道，“小师妹，你别是因为喜欢林师弟，所以吃醋了吧？” 岳灵珊大怒：“大师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令狐冲道：“得，没有，没有，快走吧。” 几人订了客房住进去。 令狐冲道，“林师弟，我问掌柜要了醒酒汤，一会儿送上来，你背了他那么久，回房休息一会儿，我看着他吧。” 林平之给凌有梦掖好被角，转头看向令狐冲笑道，“师兄，你先去吧，到时候来换我。” 令狐冲总算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他看着床上的凌有梦，又看向林平之，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林平之不在意令狐冲的想法，他坐在床边，手指细细的描绘着凌有梦脸颊轮廓。 凌有梦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伸出手抓住脸上作乱的 第135章 笑傲（4） 凌有梦酒醒了大半,他懵懵地看着林平之，“你……在做什么？” 这双眼睛里，只有一个林平之,一个看起来正常的健全的，没有丝毫阴邪的林平之。 看起来……那些暴戾和冷漠阴郁都藏在了这张温润如玉的脸下和眼下。 林平之微微笑了笑,随即歉意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不自觉看入迷了，对不起。” 凌有梦坐起来,轻咳一声，掩饰住脸上的雀跃却掩饰不住眼中的色彩，他道,“我自然知道我好看……但是，你可以控制一些。” 林平之静静地看着鲜活的漂亮的青年，唇畔染着笑意,他道,“好。” 然后凌有梦又嘚瑟道,“早先我见你一动不动，还以为你对我的美貌一无所知。” “怎么会？”林平之道，“只是怕你觉得我太过唐突了，不敢看你。” 他怕看了忍不住将这个人拥入怀中,再也不让这个人离开了。 凌有梦微微挑眉，盯着林平之道,“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也长得好看。” 林平之笑了笑张嘴正准备说什么,短促的敲门声响起,外面响起小二的声音,“客官，你们的醒酒汤来了。” 林平之起身打开门，他接过小二手中的碗道，“多谢。” “应该的应该的。”小二的视线不自觉落到床上的人身上，像是有些呆。 林平之不着痕迹地挡住小二的视线温和道，“可还有其他的事？” 小二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了，客官请慢用。” 林平之颔首，关了门。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门，才转过身笑道，“方才大师兄给你喊的醒酒汤。” 凌有梦弯弯唇角道，“多谢，多谢你也多谢令狐兄。” 林平之把碗握在手中道，“你的酒许是还没醒，我喂你吧，若是倒在床上便麻烦了。” 凌有梦道，“没事，一只碗而已，我能端的。” 林平之顿了顿，含笑把碗递给凌有梦。 凌有梦不喜欢醒酒汤的味道，他捏着鼻子一口喝下，有些反胃。 “来。”林平之接过碗却又递过来蜜饯道，“吃一个就好了。” 凌有梦笑道，“多谢，你也喜欢吃这些啊？” “我不喜欢。”林平之垂眸看着蜜饯道，“有人喜欢，他病重之时总是喝不下那般苦的药，我便总是习惯了随身带着。” 凌有梦正咬着蜜饯，闻言愣了愣，“那我给你吃了……” “无妨。”林平之道，“你喜欢就好，喜欢便多吃一些。” 说罢，林平之端着碗起身，“你休息一会儿，我先把碗送下去。” “多谢。”凌有梦话未说完，林平之已经关上了门。 凌有梦：“……” 这个林平之，可真是怪人。 喝了醒酒汤，凌有梦开始犯困，他闭上眼躺下去，呼吸平稳起来。 林平之靠在墙上，摸了摸急剧跳动起来的心脏，又缓缓地顺着墙滑下去坐在地上。 他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没忍住把人抱在怀里了，这样鲜活的还在他身边的，没有被任何人带走的青年。 女子轻巧的脚步声传来，林平之从地上站起来，他又恢复了那个端方自持的林平之。 “小林子！”岳灵珊问，“怎么在这里站着，凌少侠呢？” “休息了。”林平之道。 岳灵珊点了点头，她问，“要出去吗？” 林平之摇头，“不了，师姐自己去吧。” 岳灵珊道，“那我自己出去了，你们男人没一个能行的，大师兄也是，你也是。” 林平之微笑着没搭话。 他对除了凌有梦之外的人都不上心，而这个女子的父亲，他与之的仇恨已经不止家仇，还有…… 林平之手指轻轻地按在房门上，这次，他会保护好他的。 。 凌有梦几人本打算第二日便离开的，谁知从入夜时开始外面便开始下雨。 凌有梦本来睡得挺好的，直到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也不说话，便站在床边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打量着凌有梦。 这极有压迫感的视线让凌有梦睡梦中都蹙紧了眉。 “不过短短两日不见，便被华山弟子勾搭上了。”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梦梦，是我对你太好了。” 果然是只花枝招展的小孔雀，走哪都有人想要。 凌有梦嘟囔了一句什么东方不败没听清楚，他弯腰又听了一遍才发现凌有梦骂的是死变态。 东方不败冷冷笑出声来，他捏上凌有梦的下巴道，“看来你对我还真是爱得深沉，睡着了也要骂我。” 这次凌有梦终于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然后睁大眼睛看着东方不败。 这次他反应极快，一把打开东方不败的手，然后裹起被子缩到床角去。 东方不败冷笑，“你躲什么？” 凌有梦哆嗦问，“你怎么，怎么找来的？” “这张脸能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招摇过市，我要找你不是很容易？” 凌有梦：“……”失策了！那个时候不该把幕离取了。 “瞧你。”东方不败叹了口气，“离开了我的身边，穿着粗衣麻布，真是好不可怜。” 凌有梦头皮发麻，他试探道，“你应该没有回去房中看过。” “看什么？”东方不败轻笑，“看你给自己准备的礼物？” 凌有梦沉默了好久才道，“我送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了，你放心，我不和你抢。” “哦？”东方不败手一转，凌有梦送给他的礼物就放在手中，“你过来。” 凌有梦：“……”东方不败一定有毛病吧？谁出门会随身带着玉/势啊？ 凌有梦不动，他不信东方不败还会毫无风度地爬上床来拽他。 凌有梦小声嘀咕，“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那我多没面子？” 东方不败哦了一声道，“向我哭着求饶的时候不要面子？” 凌有梦：“……”东方不败好烦！ 东方不败伸出手，“过来，我允许你在外玩一段时间再回去。” 凌有梦不信东方不败这个占有欲强的死变态允许他在外玩一段时间。 他打量着东方不败的神色问，“你先说，你要做什么？” 东方不败把玉/势收了起来，微笑道，“我什么都不做。” 凌有梦不信，他问，“你为何允许我在外玩一段时间？” 东方不败神色自若，“因为曲洋说了，要给你一点自由。” 一点，但不多。 不过，东方不败允许他在外一段时间，这不代表着他完全可以找时间逃跑…… 凌有梦挪了挪屁股道，“你说。” 东方不败道，“再过来一点。” 凌有梦觉得他事好多。 他又挪了挪屁股近了些道，“你别是想——” 东方不败伸手一拎，把人拎到怀里，凌有梦的额头撞到了东方不败的下巴。 凌有梦差点没叫出来，他心口一窒：“你做什么？” 东方不败下巴贼硬，他道，“看看你跟野男人在一起，野男人有没有喂饱你。” 这话说得怪怪的，但是凌有梦没有和他计较，他摸了摸被撞得生疼的额头冷笑，“我就知道，你分明想毁我美貌。” 东方不败：“……” 被撞到的额头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凌有梦碰一下都疼得直哆嗦。 他恨恨地瞪着东方不败道，“死变态，你放我下去。” 东方不败冷笑，一巴掌拍在凌有梦屁股上，“你再骂。” 凌有梦不可置信地看着东方不败，他西域魔教的圣子，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个男人打了屁股！ 打了屁股！ 凌有梦差点没炸毛，他气得颤抖，“东方不败，你这个死变态，我要杀了你！” 东方不败这次不冷笑了，他坐在床上，把凌有梦一抱。 清脆的响声又在房里响起。 疼是没有多疼，但是凌有梦差点没哭出来，太没尊严了，像个犯错的小孩被大人打屁股了。 东方不败道，“还骂吗？” 凌有梦忍辱负重，“不骂了。”死变态！ 东方不败又道，“我好色的名声，是你传出去的。” 凌有梦冷笑：“还用我传吗？” 东方不败没再说话了。 凌有梦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后者神色淡淡的，一只手已经摸出了玉势来。 凌有梦：“！！” 凌有梦忙道，“教主。” 东方不败微笑。 凌有梦露出一个极其完美的笑容来，“您放心，有我在外面，保证替你澄清那些不实的谣言！” 东方不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凌有梦笑得慈悲，“你知道，现在江湖上这些人，听风就是雨……”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从东方不败的腿上爬下来，“舆论是极好操纵的，有本……有我在，没有什么是搞不定的。” 东方不败抓住凌有梦的脚踝，问，“去哪？” 凌有梦：“……” 凌有梦再次扭头，“教主，我给你倒水。” “我不喝水。”东方不败淡淡道。 东方不败的手冰凉，凌有梦只觉得被握住的脚踝也冰凉，他放弃了。 他干脆趴着不动了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东方不败道，“不要勾搭野男人。” 凌有梦真想翻个白眼，但是他的美貌不允许他做这样不优雅的动作。 他微笑道，“教主，不是每个人都是你。” 东方不败道，“你承认你勾引我了？” 凌有梦：“？” 凌有梦笑了，“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你自己淫者见淫，还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啊？” 东方不败眸色沉沉，“洗完澡只穿一个里衣，睡觉不盖被子，还冲我抛媚眼。” 凌有梦：“？？？” “问你喜欢什么款式你支支吾吾……” 凌有梦：“东方不败，你疯了吧！”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 “大夏天的洗完澡我要穿什么？裹被子吗？睡觉不盖被子也有错？我瞪你你还能理解成抛媚眼？”凌有梦自己说着都觉得实在好笑，他道，“我说你变态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在表达爱意啊？” 东方不败：“……”某种时候听起来，确实是如此。 凌有梦无语摆手，“和你无话可说，你快走吧，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说话间，房门被敲响，令狐冲的声音传进来，“梦弟，你醒了吗？” 第136章 笑傲（5） 梦弟？ 东方不败冷眼看着那扇房门。 凌有梦一个激灵,一脚蹬开东方不败的手，然后跳下床打开窗压低声音道，“你走。” 东方不败冷笑,“你让我翻窗？” 凌有梦：“……那你想干嘛？” 东方不败还是冷笑：“我绝不会翻窗。” 凌有梦无语，他一把抓住东方不败的手,把柜子打开，“来,这里。” 东方不败阴森森道，“我见不得人？” 凌有梦不可思议的看着东方不败,难道东方不败觉得他这个身份能见得了华山弟子吗？ 东方不败道：“我知道了，你要保护你个野男人，我现在就杀了他。” 凌有梦面无表情把东方不败往柜子里塞：“你脑子有点毛病吧？” 东方不败：“……”他果然是对凌有梦太好了。 凌有梦关上柜子时还叮嘱道,“为了武林和平，委屈你了，不要发出声音来令狐兄很厉害的。” 东方不败冷笑,厉害？ 凌有梦不理他,他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令狐冲问，“怎么了？” 令狐冲奇怪道，“方才好像听见你房里有声音。” 凌有梦点头，“来了个小贼。” 令狐冲惊道,“可有受伤？” 凌有梦摇了摇头，正色道,“在我的感化下，他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方才翻窗跑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冷笑。 凌有梦：“……”东方不败是闭不上他的嘴巴吗？ 令狐冲往屋内探头道：“我好像听见有人的声音。” 凌有梦镇定道,“也许你听错了也说不定？” 令狐冲看了一眼打开的窗户道,“会不会那小贼没跑，藏在窗外迷惑于人。” “不可能吧。” “我看看去。”令狐冲说着就要往房里走。 凌有梦：“！” 他有些着急又不好拦着令狐冲，只能强装微笑的看着令狐冲往窗户走。 经过柜子的时候，凌有梦真是十分担心东方不败叛逆起来。 好在东方不败这会儿很听话，没有说话。 “难道我听错了？”令狐冲自语，“真走了？” “自然是真的，毕竟我的美貌。”凌有梦怜惜摸脸，“它无往不利。” 令狐冲：“……” 令狐冲道，“我本是担心你屋里出事，还想着你若是不开门，我就闯进来了。” 柜子响动了一下，凌有梦的心都提起来了。 令狐冲看过来，凌有梦道，“这屋里好像有老鼠。” 令狐冲微微皱眉，“看来得让店家来看看。” 凌有梦暗暗捏了把汗，笑道，“没事，等雨停了我们就走了，那小贼跑了就跑了，有老鼠也没事。” 令狐冲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凌有梦又道，“令狐兄，多谢你。” “既然是兄弟，就不说谢谢了。”令狐冲笑道，“我走了。” 凌有梦道，“好。” 令狐冲转身走了，凌有梦微微松了口气，看着令狐冲离开才关门。 他一转身，见东方不败站在身后，“小贼？美貌感化？跳窗逃跑？老鼠？” 凌有梦：“他又不晓得我说的是东方不败，行了行了，你快走吧。” 东方不败脸色难看，“你在维护那个野男人。” 凌有梦转过头看着东方不败，“我维护世界和平。” 东方不败道，“我不想你在外了，你跟我回去。” 凌有梦：“……” 凌有梦一点一点捏上东方不败的袖子，弯弯唇，“教主，做人呢，要诚实守信，说出来的话如同泼出来的水，是不可以收回去的。” 东方不败垂眸看着那葱白的指尖，“你准备何时回去？” 凌有梦道，“一个月！” 东方不败默然不语。 凌有梦小声道：“二十八天？” 东方不败轻笑一声。 凌有梦声音更低：“那……二十五天？” “半个月。”东方不败道。 凌有梦睁大眼，“半个月能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东方不败问。 凌有梦：“……”我当然是想借机回西域，要不然呢？ 凌有梦道，“令狐冲邀请我去华山呢。” “岳不群那个伪君子若是知道你是从神教出去的……”东方不败声音极其温柔，“你猜猜，他会不会把你绑起来扔到地底下去。” 凌有梦怔住，他不知为何觉得脊背发寒，即便是面对东方不败时也没有这种感觉，但是听见岳不群三个字时，他却莫名恐惧。 “怎么了？”东方不败察觉到凌有梦的不对劲，他伸出手轻柔地替凌有梦拭去冷汗，“怕了？乖乖待在我身边不是很好？去华山做什么？” 门外的林平之瞳孔微缩，他想起来了，被关在地牢中奄奄一息的青年。 岳不群……总不能让他死得太轻松了。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抬眸看着东方不败道，“你说的半个月。” 东方不败道，“是。” 这只小孔雀这会儿明显是害怕了，东方不败不再吓他。 走之前，东方不败又道，“我会让人来跟着你，别想着跑。” 凌有梦：“……” 结果东方不败还是从窗户出去了。 凌有梦琢磨了一会儿笑了出来，这件事他能笑东方不败一辈子。 “叩叩。” 凌有梦看向房门问，“谁？” “是我。”门外响起温柔的声音，“林平之。” 凌有梦开门探出头来，“怎么啦？” 林平之含笑道，“我给你买了些糕点，这家糕点很甜不腻，你可要吃？” 凌有梦眨了眨眼，将林平之放进来，他道，“你专门去给我买的？” 林平之点头，“很好吃。”你很喜欢。 “多谢。”凌有梦给林平之倒了水道，“但是你不必特意买这些。” 林平之道，“既然都已经买来了，你可要试试？” 凌有梦道，“那就……试试？” 林平之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极为好看，凌有梦也跟着笑了笑。 林平之买的是绿豆糕。 糕点制作得极其精美，上面的纹路也清晰可见，凌有梦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睁大眼。 他看向林平之，“你们中原的糕点好好吃！” “喜欢吗？”林平之问。 凌有梦用力点头。 林平之把那杯水又推到凌有梦面前道，“先喝水，小心噎到。” 凌有梦笑意盈盈道，“谢谢你，你好贴心。” 林平之笑了笑，他道，“我想，既然你喜欢吃甜的，这个应当也是喜欢的。” “吃甜的能让心情变好，我这般如花似玉的美貌，可不能因为心情不好而变得糟糕。”凌有梦说得很认真。 林平之盯着凌有梦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恍惚了一瞬，他道，“不会变得很糟糕，你这样好看，这样爱惜自己的容貌。” 凌有梦不知道林平之怎么又开始变得奇奇怪怪了。 他递给林平之一块道，“你也吃，你买的，一起吃。” 林平之看着这样的凌有梦，心底的烦躁都被抚平，他道，“好。” 林平之并不嗜甜，但是现在他还是与凌有梦一起吃完一个。 林平之又道，“若是你喜欢，我也可以做。” 凌有梦惊讶地看着林平之，“你还会做？” 曾经的林平之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会做，武艺也稀烂。 但是经历了家破人亡之后他迅速成长了起来，可惜的是，他遇到凌有梦的时候太晚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林平之恍惚了一瞬道，“你喜欢的我都会做。” 凌有梦惊讶，“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林平之顿了顿道，“这两日观察了一下，你嗜甜喜辣，” 凌有梦，“是啊。” 林平之微微笑道，“我都很擅长。” 凌有梦惊叹，“你看起来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竟还会下厨，你好厉害。” “不过我俩非亲非故。”凌有梦又道，“我总不能让你给我下厨。” 林平之愣了愣，好半晌他才道，“我们……” 他一顿，确实，现在他们非亲非故。 林平之道，“我们可以做朋友，你与师兄也以兄弟相称，我比你大上几个月，你可以叫我哥哥。” 凌有梦撑着脸看着林平之，他带着笑音，“哥哥？平之哥哥？我一个大男人这样叫你不觉得怪怪的？” 林平之道，“不怪，你叫我哥哥，我们便是家人，我会保护你。” 凌有梦一愣，他慢慢开口，“你……” 林平之道，“在我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事。” 凌有梦问，“为什么？” 难道他这张脸真的这么厉害？虽然凌有梦十分自信，觉得自己的美貌一般人无法抵抗，但是林平之这些人看起来不太像是会被美色迷惑的人。 林平之沉默了下来，凌有梦看着他的神色，忽然恍然，“你家人……” “都没了。”林平之道。 凌有梦懂了，他张了张嘴，林平之却道，“不必安慰我。” “我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林平之含着笑，眼中却闪着锋利冰寒的光芒，他道，“我会提他人头去给我爹娘认罪。” 凌有梦伸手拍了拍林平之的手道，“那你便把我当做家人吧。” 林平之心道，爱人也是家人。 。 雨下了整整一日后渐停了。 凌有梦趴在窗上看着远方，林平之走进来道，“要走了。” 凌有梦头也没回，招手道，“你看，有彩虹。” 林平之顺着凌有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有彩虹，挂在遥远的天边，淡得几乎看不清。 凌有梦道，“我不能跟你们去华山了。” 林平之道，“不去华山。” “诶？”凌有梦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林平之。 “从开始我就没打算带你去华山。”林平之道，“我带你回西域。” 凌有梦睁大眼看着林平之，“你……带我回西域？” “对。” “不行不行。”凌有梦忙摆手，“若是东方不败追上来，那不得迁怒于你，他不会杀我，但是你就不一定了。” 更何况，东方不败还要找人来暗中跟着他，怎么害了林平之。 凌有梦心知肚明，东方不败这变态绝不会对他动手，但是对林平之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在东方不败眼里，林平之就是勾搭凌有梦的野男人……之一。 林平之的手指擦过凌有梦的嘴角道，“无妨，我不怕他。” 凌有梦不知道林平之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怎么敢说自己不怕东方不败的，他小声道，“他真的超凶的——” 甚至，凌有梦还比划了一下，“那么大的人，他一掌就把人从殿内砸到了殿外，那人五脏六腑都出来了。” 五脏六腑都出来了是凌有梦听的转述，东方不败发现他在偷看时拿起桌上的纸张便给凌有梦飞过来，糊在了凌有梦眼睛上。 等凌有梦再看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被拖走了。 林平之含着笑静静看着凌有梦又说又动，等到凌有梦说完，他才道，“无妨，他不伤你就好。” 第137章 笑傲（6） 凌有梦最终还是拒绝了林平之要送他回西域的话,林平之对他这样好，他总不能恩将仇报让林平之陷入危险之中。 凌有梦收拾好包袱打开房门，微微愣了一下,“我不是说你不用……” 林平之道，“既然你让我将你当做家人，那又怎么能让你一个孤单走？” 凌有梦微微挑眉，“所以你要跟我一起走？你的大师兄和师姐呢？” 他们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 林平之微笑道，“他们自是要回华山的,只是本也无人管我,我与你走一段,你要去哪里？我熟悉,我带你去。” 凌有梦眨眼,“我说的话,你都没放在心上。” “你说的话,我全都放在心上的。”林平之垂眸，眼尾的弧度看起来有些难过，“小梦，我想与你在一起。” 他想与凌有梦在一起,一直都在一起。 凌有梦怔了怔,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走着吧，只是东方不败只给了我半个月在外的时间。” 林平之道：“我知道。” 凌有梦噫了一声,“你知道？” 然后凌有梦又忽然想起来,他只跟令狐冲说了自己来自日月神教,为什么林平之也知道？ 林平之道,“我知道。” 他没想瞒着凌有梦他知道的事,但是有些事他却不能说。 不仅知道，林平之还知道这次他本与令狐冲二人去了华山，在华山遇到了一个阴郁的林平之…… 岳不群。 想到这里林平之神色郁郁起来。 凌有梦轻声道，“林平之？” 林平之微微一笑，“怎么了？不是说叫哥哥？” “哥……”凌有梦还是没叫出那两个叠词，他道，“我只是觉得你方才好像不开心。” 他其实并不是想问这个，他想问林平之为什么知道东方不败的事，但是最终他还是没问。 相处不过短短两日凌有梦便知道，青年对他真的很好，除了言语间透露出来的，还有言行举止，凌有梦不想过问更多。 林平之道，“没有不开心。” 凌有梦道，“我要去与令狐兄告个别。” 林平之道，“好。” 令狐冲刚收拾完东西，闻言他诧异地看向凌有梦，“你不去华山了？” 凌有梦道，“不去了，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这怎么叫添麻烦？”令狐冲笑了起来，“举手之劳而已。” 凌有梦摇头，“这可不是举手之劳，若是到时候东方不败找来，就完蛋了。” 令狐冲道，“那林师弟为何要与你一起走？” 凌有梦道，“我的美貌征服了他。” 令狐冲：“……别人我信，林平之，我不信。” 凌有梦转头看林平之。 林平之微笑道，“是的师兄，因此我要跟他走。” 就算是天仙般的美貌在林平之眼中也确实算不得什么，但是这美貌是凌有梦的便不一样了，他喜欢凌有梦便是喜欢他的一切，包括在林平之眼里最无用处的美貌都让林平之喜欢到不能控制。 令狐冲的视线扫了林平之和凌有梦好几眼才道，“林师弟，你这般跟他走了，我回去不好交代。” 交代什么？林平之心道，也许回去之后岳不群根本无暇过问他了。 但是他含笑道，“师兄，你就与师父说我偶遇故人，想多在山下住几日就好。” 令狐冲叹气，“你这样说，我便不知道如何劝你了，看来你打定主意要和梦弟走。” 林平之道，“是。” 令狐冲道，“既然这样，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令狐冲又问，“你要离开，可要与小师妹说一声？” 林平之淡淡道，“没必要。” 令狐冲惊讶于林平之展现出来的凉薄，岳灵珊是华山最亲近林平之的人，林平之竟毫不在意。 不过令狐冲到底什么都没说，他看向凌有梦道，“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凌有梦笑道，“我可从来没有不开心过。” 是的，凌有梦一直是开心的。 林平之怔怔地看着凌有梦的侧脸心道，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也能笑得出来。 那个时候，他将青年从地牢中抱出来，青年还笑着道，“林平之，不要担心，我就是有点饿。” 平日里骄傲的小孔雀，唇色发白，他又道，“林平之，你报仇了吗？” 林平之还没报到仇，甚至，他已经变了许多，但是他不敢告诉青年，只微笑道，“报仇了，我带你离开华山可好？” 凌有梦闭着眼趴在他的肩上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开心，跟你说了，我就是有点饿。” 林平之没说话，黑夜漫漫，长路漫漫，他带着凌有梦离开了混乱的华山。 “林平之。”凌有梦摸了摸荷包，忽地转过头来，“我的银钱不见了！” “没事。”林平之道，“我有。” “不用。”凌有梦道，“我等人。” “等人？”林平之愣了愣不明白凌有梦的意思，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凌有梦和林平之旁边，奉上钱袋子，“凌公子。” 凌有梦：“……” “属下是教主叫来保护凌公子的人。”黑衣人道。 凌有梦接过钱袋子道，“我知道，多谢你……” 黑衣人严肃道，“教主说了，让我不准与公子多说一句话。” 凌有梦：“……” 黑衣人又一拱手，消失。 凌有梦看向林平之道，“看吧。” 林平之微微笑了笑，眼里却浸透着凉薄冷漠之色，既然安排了人跟着，为何小梦还会去华山，为何岳不群以小梦威胁他时，东方不败的人又不在？ 最后他把人带出来了，好生养着，这个狂妄的日月神教教主，却把小梦带走了。 “我们走吧。”凌有梦抛了下钱袋子笑意盈盈，“今日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林平之没有与他争论谁请客的问题，毕竟在林平之这里他们的关系并非一般的朋友亲人。 他道，“你想吃什么我们便吃什么，我什么都吃。” 凌有梦道，“那走吧，我想吃惠和楼的菜许久了，老早就听日月神教的人说这里的菜好吃。” 林平之嗯了一声，跟在凌有梦身后，看着凌有梦的背影。 林平之快速走了两步，跟在凌有梦身边，凌有梦侧过头看了林平之一眼，笑容温暖。 林平之心头微动，他道，“惠和楼的招牌菜我会做。” 凌有梦讶异地看向林平之，“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会？” 林平之微微一笑，“我也有不会的。” “什么？”凌有梦有些好奇。 林平之摇了摇头笑道，“日后你会知道的，走吧。” “不能说嘛？”凌有梦问。 凌有梦这个撒娇般的尾音令林平之勾唇，林平之温声道，“小梦，你喜欢的，我都能给你，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帮你取来。” 凌有梦实在不解，“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我不信你是会被美色蛊惑的肤浅之人。” 林平之手微微动了动，很想牵一牵凌有梦的手，可是最终他还是克制的收了回去。 还太早了，林平之想，不能这么快……会吓到小梦。 他道，“我不是好色之徒，但是是你就不一样。” 这话跟表明心意没什么两样了，凌有梦笑了起来，“我这样好，有人喜欢那不是很正常。” 林平之道：“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林平之有时候也想，那个时候他们应当是心意互通的，即便是从未说破过。 凌有梦道，“你应该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林平之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凌有梦弯眸，他笑起来当真是极为好看的，漂亮到不可思议。 林平之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别过脸道，“小梦，我们走吧。” 走出门，凌有梦忽然听见旁边的人唏嘘不已。 “青城派昨天晚上竟被人血洗了。” “不知是何方神圣，竟以一己之力将青城派灭了。” “那个狠人，灭门之后还放了大火给人烧得干干净净，只怕是没有人知道是谁杀的人了。” “我还听说了一个消息，华山的岳不群岳掌门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怎么说？” “听说他竟试穿女人的衣裳，将胡子也剃得干干净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阴邪之感。” “……” 林平之笑容温和，轻声道，“小梦，走吧。” 那些声音都远去了，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走吧。” 。 林平之坐在思过崖的石壁旁。 他神色怔忡，盯着高高的崖壁，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他已经在思过崖坐了一天一夜了。 “林平之！”青年的声音在石壁上回响，不大却清晰，他喊道，“林平之，你在哪？” 林平之抬起眸来，茫然地思考了一下，这是谁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是大师兄带回来的那个漂亮的热心肠的青年。 凌有梦。 林平之谁也不想见，可是…… 林平之嘴唇动了动，开口声音沙哑，“这里。” 很快凌有梦的身影出现，他穿着极为鲜艳的衣袍，衬得他更加光彩夺目。 “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许久。”凌有梦坐在他身边，“你怎么了？” 林平之麻木道，“没什么。” “岳掌门惩罚你了？” 岳掌门？林平之低低地笑了出来，他的声音嘶哑充斥着冷意与阴森，“掌门？” 凌有梦一怔，他侧过脸看着林平之，然后伸出温暖的手握住林平之的手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好奇怪，林平之想，他觉得这个人可以信任，他想告诉这个人，岳不群是坏人。 凌有梦手微微紧了一分，他道，“你是不是很难过？” 林平之眼中带着血红色的泪，他把凌有梦紧紧地抱住，他只是想找一个安慰。 “我，我好恨，我要报仇。”林平之的眼泪滚烫的，落到了凌有梦的脖子上。 凌有梦感受到林平之的崩溃与绝望，他伸出手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轻声说，“那就报仇吧林平之。” “你不问我？” “我不问你，我相信你。” 林平之闭上眼，他道，“我听见了，小梦。” “我知道了。” “可笑。”林平之又笑了出来的，压抑得沙哑的，“我真是可笑，我是罪人。” “你不是。”凌有梦道，“你是受害者。” “林平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察觉到熟悉的脚步声近来，林平之骤然从梦里的回忆中醒来睁开眼。 他一下子坐起来，打开房门，凌有梦正好举着手准备敲门。 “来了？”林平之道。 见林平之开门，凌有梦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莫非我们心有灵犀？” 林平之微微笑了笑，侧过身体道，“小梦进来。” 第138章 笑傲（7）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凌有梦微微挑眉,“林平之。” 林平之方才大梦一场，满心戾气和阴郁，见到凌有梦方才觉得好了些,他道，“方才，做了个梦。” “噩梦？”凌有梦问。 “噩梦……也是美梦。”林平之微微笑了笑。 凌有梦有些好奇，“噩梦，怎么能是美梦？” 林平之摇了摇头,他笑道,“我方才正准备去找你。” 凌有梦问,“找我做什么？” 林平之微微顿了顿道,“做了噩梦,想找你……” 凌有梦眨了眨眼,轻轻笑了笑,他朝林平之伸出手来，“走吧，带你去出去散散心。” 林平之看着那只递过来的白皙手掌，手僵硬了一下,还是握了上去。 林平之低声道,“小梦。” 凌有梦回头看了林平之一眼，“做什么？” 林平之没说话了,他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凌有梦道，“走吧,你想去做什么？” 林平之道,“都可以。” 只要跟小梦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河边垂钓者戴着斗笠和蓑衣,江上泛舟人也多。 凌有梦租了船看向林平之，“你会划船吗？会的话我就不请人划船了。” 林平之道，“会。” 凌有梦笑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林平之低低的笑了笑，他道，“小梦，你喜欢得我都会的。” “这个我没用过，可能不是很会。” “我知道。”林平之把船桨给凌有梦道，“我教你。” 凌有梦握住船桨，“应该不会掉水里去吧？” “不会。”林平之松松的将凌有梦圈在怀中，“我会水。” 凌有梦：“……”他对林平之的我会两个字已经麻木了。 他觉得林平之真是格外厉害，什么都会。 这大概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子吧！十分适合成亲的对象。 说是教凌有梦，实则凌有梦根本没使力，一直在划水。 凌有梦回头看着林平之道，“你没教我。” 林平之道，“我教了，你没学会。” 凌有梦：“可是你都没告诉我怎么使力！” 林平之沉默了片刻道，“我也不知如何使力，因为我觉得很简单。” 凌有梦：“……” 凌有梦松开手，“我不要这个了。” 林平之把船桨放好随着凌有梦坐进船舱。 凌有梦气鼓鼓地瞪着林平之，他这表情实在像是一只豚鼠，林平之又笑了起来。 “别生气，我下河给你抓鱼如何？” “不要。”凌有梦摇头，“船上可没衣裳给你换。” 顿了顿凌有梦也泄气了，他道，“我没有生气。” 林平之道，“没关系，我喜欢小梦生气的模样。” 凌有梦：“……” 林平之的笑容蒙上一层阴翳，“这样，我才知道小梦在我身边。” 凌有梦睁大眼，他只觉得林平之此刻看起来格外阴沉，他有时候也会觉得林平之有些奇怪，但是从没有现在这样清晰。 凌有梦伸出手，握住林平之的手，他道，“林平之。” 林平之回过神来，忙收敛了心神，他难得有些紧张，怕凌有梦发现他的不对劲然后追问他。 但是凌有梦只是道，“林平之，别难过。” 林平之曾经最不能理解的便是为什么是他，家破人亡的为什么是他，被追杀的为什么是他，不过一本剑谱真的能造成那种影响吗？ 人的贪欲真是永远无法想象的。 后来他不这么想了，他伸手便能握住凌有梦的手，停下脚步便能看见凌有梦的笑容，还有凌有梦叫他，林平之。 他说，林平之，别难过。 现在凌有梦也在说，林平之，别难过，就好像他们从未分离，凌有梦从不曾离开。 林平之无法再克制，他将凌有梦抱在怀里，用力地，像是要将凌有梦融入他的骨血之中一般。 他道，“没有难过，小梦还在。” 凌有梦听着这句话，不知为何觉得心中有些难过。 他垂眸笑道，“我自然还在。” 林平之的力道更大了，他闭上眼，遮住眼中的阴郁之色。 “林平之。”凌有梦轻声问，“你是不是认识我呀？” 林平之一僵，没有说话。 “你真的认识我呀？”凌有梦弯眸，“你去过西域？你何时认识我的，你这样好看的人，我总不能忘记。” “认识。”林平之艰难开口，“我年少时随我爹出行，去过西域。” 说到这里，林平之声音自然起来，“在一次集会上，我看见西域魔教的圣子穿着女装，在台上跳舞。” 林平之当然不知道，这些都是凌有梦告诉他的。 凌有梦：“……” 林平之轻轻笑道，“红衣果然配美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小梦，我也是，我还与我爹说不知这是哪家的姑娘，我想求娶。”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凌有梦，这也是凌有梦的原话。 他可骄傲了，他道，“自然，我是西域最好看的人，他们看我理所当然。” 除了那套女装他一开始属实没想到。 但是女装也挺好看的，配饰叮叮当当的，格外适合凌有梦。 林平之道，“我从不曾见过比小梦更好看的人，即便是人潮如织，也是我能一眼见到的最耀眼的人。” 凌有梦被夸得心花怒放，他道，“林平之，你嘴巴真甜，既然你都这样夸我了，那我就不计较你骗我的事了。” 林平之抱到了心想已久，重逢后绝不敢越过雷池一步的人，此刻他心底喟叹一声，嘴上道，“小梦从未与我计较过。” 林平之被追杀时，凌有梦在华山的地牢，下面总是蛇鼠爬过。 好在凌有梦自小在魔教长大，蛇鼠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凌有梦和林平之都知道，他为何被关，只是因为林平之的辟邪剑谱罢了，只是因为他那个时候是林平之放在心上的人。 林平之握住凌有梦的手时，对方只问他，“受伤了吗？” 那个时候的林平之阴冷邪肆，连眉目中都透着疯狂之色，但是他还记得不能吓到凌有梦。 他把人背在背上，轻声说，“不曾受伤，别担心。” 凌有梦没有再多问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什么都不与林平之计较。 就像现在，他知道林平之瞒了他许多事，他也不说也不问。 船里是有鱼竿的。 凌有梦和林平之各拿了一把鱼竿，坐在甲板上钓鱼。 凌有梦接过林平之递过来的烙饼问，“你何时准备的？” “上船之前。”林平之道，“我与你说了。” “说了吗？”凌有梦想了想，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但是他忙着找船，没太注意。 他道，“跟你在一起真不担心会饿肚子。” 林平之动了动嘴唇，声音极轻，“那就一直跟我在一起。” 凌有梦并未听清林平之说的话。 林平之旁边的小桶里，已经放了两三条鱼，但是凌有梦的鱼竿依旧空空如也。 凌有梦转头看林平之道，“我们换一把竿。” 一定是鱼竿的问题。 林平之轻笑一声道，“你可听说过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典故？” 凌有梦当然知道。 林平之笑道，“也许是因为你太好看了，那些鱼便不好意思咬你的鱼钩了。” 被林平之从从未设想过的角度夸了，他眉眼一下子弯了起来，“林平之，你真的！好懂我！” 既然如此，换了竿应当也是没用的，不能钓鱼就算了，反正鱼也不是那么重要。 林平之又把鱼竿拉起来道，“我们要回去了吗？” “还早吧。”凌有梦卸了力道躺在夹板上，他看着天空中飞掠过的鹰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来，躺下，休息一会儿。” 林平之在凌有梦身边蹲下，他问，“你可有准备要回西域了？” 凌有梦一下子坐起来，他叹气，“我走不了啊，东方不败的人盯着我呢。” “你若是想走，我便替你解决他。”林平之认真道，“之后……我来找你。” 解决掉岳不群之后，他就去找凌有梦。 凌有梦摇头，“不要，那是日月神教的人，你不要插手。” “你不必担心我。”林平之温和道，“即便是日月神教的人，我也是不怕的。” “好大的气性。”阴冷的声音传来，“年纪小，气性不小。” 水面上，东方不败稳站不动，他冷冰冰的视线扫过林平之，然后看向凌有梦道，“梦梦，我允许你在外半个月，可不是让你被野男人迷惑。” 凌有梦站起来奇怪地看着东方不败，“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回黑木崖了？” 东方不败道，“还没把你逮回去，我自然也不会回去。” 凌有梦：“你一直跟着我？” 东方不败正准备说是，但是他十分敏锐的察觉到凌有梦心情恶劣起来，若是说是，极为在意这半个月自由的小孔雀只怕要生气。堂堂日月神教的东方教主，自然不会在意一个男宠的心情。 他冷笑开口，“我为何要一直跟着你？你在外跟野男人厮混还质问我？” 凌有梦听东方不败一口一个野男人，只恨不得把东方不败的嘴巴缝上，又把林平之的耳朵捂上。 林平之道，“小梦，天色渐晚，是不是准备回去了？” 凌有梦正要回答，东方不败阴郁道，“小梦？” 东方不败又开始冷笑，他道，“野男人也只会这样勾引你，你也能上钩？你教中人没有叫你怎么提防那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 林平之微微笑了笑，他表情很平静，他道，“小梦，入舱内吧，起风了。” 凌有梦：“……” 见东方不败脸色越来越难看。 凌有梦心平气和，“要一起泛舟吗？” 第139章 笑傲（8） 东方不败脸色回暖,他在小舟上坐下，冷厉的目光看向林平之。 即便压迫感十足，林平之也神色不变。 他打开水和糕点递给凌有梦,“小梦，先吃一点糕点，等回去之后这些鱼交给我。” 凌有梦接过来道，“你也吃。” 林平之微微含笑，他看着凌有梦道,“你吃就好了,我不饿。” 凌有梦看向东方不败问,“你要吗？” 东方不败脸色难看,“不要。” 凌有梦习惯了东方不败的阴晴不定,他毫不在意,果真一个人吃了起来。 林平之拿起桨道,“小梦，我们回去了，回去之后我做吃的。”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东方不败,起身把另一把桨取过来问,“你会吗？” “区区船桨——” 凌有梦把船桨往东方不败手里一塞道，“辛苦你了,他一个人会累，你帮着点。” 东方不败阴森道,“我看我对你太好太温柔了,竟敢使唤我替你做事。” 凌有梦眨了眨眼,他咬了一口绿豆糕,道,“好甜。” 东方不败：“……” 林平之道，“我还有，慢慢吃。” 凌有梦乐滋滋，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道，“哥哥，你对我最好了。” 林平之微微泛起笑意。 东方不败握着船桨的手用力极了，但是他却没有折断手中的船桨，他冷冷的想，无妨，还有几日，等凌有梦和这个小白脸分开，他便杀了这个小白脸就是。 这样凌有梦便不会知道是他杀了这个人。 感受到杀意，林平之平静的看了一眼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神色阴沉，这小子，看起来是个小白脸，竟丝毫不惧他的杀意。 凌有梦不知两人短暂的交锋和两人之间的波涛起伏。 他捻了一点绿豆糕丢到桶里，几条鱼争先恐后的张大嘴。 “好丑。”凌有梦有些嫌弃。 林平之含笑道，“毕竟世界上如同小梦这般好看的本就是少数。” 凌有梦又乐了，他道，“我一天能听你夸我无数次。” 林平之道，“不喜欢吗？” “喜欢。”凌有梦道，“谁不喜欢被人夸啊？” 凌有梦说话的时候还瞥了一眼东方不败，这个狗男人从未欣赏到他的美貌，很显然这不是他的错，是东方不败的眼光问题。 东方不败脸色更沉，他已经控制不住想要发怒了。 这个小白脸野男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勾引他的人，鬼话连篇，甜言蜜语，也就骗骗凌有梦这种涉世未深的人了。 东方不败声音冰冷，“梦梦，今日我不走。” 凌有梦问，“为什么不走？” “我与你一起。”东方不败道。 “我们屋里住不了这么多人呢。”凌有梦道，“就我和林平之两间房。” “我与你一起睡就好了。”东方不败看着凌有梦，声音极为柔和，“毕竟，平时我们也是一起睡的。” 凌有梦：“……” 他看了一眼林平之，林平之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凌有梦自然也看不见他眼底压都压不住的幽暗之色。 东方不败道，“你看他做什么？” “屋子是我们一起盘的，自然要他也同意啊。”凌有梦无辜道。 东方不败听着我们两个字，心底的不爽都要溢出来了。 “来者是客，自然不能将客人拒之门外。”林平之抬眸道，“屋中没有多余的客房，我与小梦是主人家，我们挤一挤可以，总不能亏待了客人。” 凌有梦心道不好，林平之这话肯定踩东方不败的雷了。 他还未开口，东方不败身形一动，已经杀气腾腾的将林平之锁喉。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的人你也妄想左右？”东方不败声音轻柔，笑意却极冷，“我看你在找死。” 林平之被锁喉也不反抗，他甚至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轻笑。 凌有梦忙道，“东方教主，他与你开玩笑，你先松开他。” 东方不败转过脸来看着凌有梦，他冷冷道，“你在帮他求情？” “不是。”.52ggd.凌有梦这会不敢说话刺激东方不败，他与东方不败两个人时怎么放肆都行，但是凌有梦深知一旦其他人牵扯进来，便不行了。 东方不败能容忍凌有梦恃宠而骄，却不能容忍其他人忤逆他。 他见林平之脸色已经青白起来，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慌，手指一点一点拉上东方不败的袖子微笑道，“他与我是朋友，你知道的我在中原没有朋友，我……” 凌有梦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道，“我说，我的意思是，除了你，我便只有他一个朋友了，你事务繁忙不能时时陪着我不是吗？” 东方不败知道凌有梦在骗他，也知道凌有梦只是为了让他松手，但是他还是被这句话取悦了。 东方不败缓缓地松开手，凌有梦忙扶住林平之，他见林平之这模样不知怎的有些想哭。 可是他还是勉强露出笑来，“你怎么样？” 林平之压抑的咳嗽起来，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凌有梦强自露出笑容的表情让他有些后悔，不该为了让小梦厌恶东方不败而任由东方不败对他动手。 “死不了。”东方不败阴□□，“梦梦，不要碰他。” 凌有梦不理东方不败，他扶林平之去船舱里坐好之后才又重新出来。 东方不败问，“你在生气？” 凌有梦冷笑，“我可不敢与教主生气。” 东方不败，“你在跟我闹脾气。” 凌有梦微笑，“不敢，我怕死。” 东方不败皱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凌有梦：“啊对对对。” 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道，“你说话不要阴阳怪气，有话直说。” 凌有梦：“直说就是找死。” 东方不败：“……” 见东方不败闭嘴了，凌有梦才转头看他道，“东方不败，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男宠，你的情人还是你的私有玩物？” 东方不败沉默地看着凌有梦，他许久才道，“你觉得我将你当做什么了？” 凌有梦道，“我不知道，不过也不是很重要，只是你有时候的态度让我觉得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东方不败轻轻地笑了一声，“你竟然觉得，我会爱上你？” 凌有梦道，“本来是这样觉得，但是如今不这样想了，你大概是不会爱上别人的。” 东方不败道，“若是我爱你呢？” 凌有梦笑了起来，“那我可真是害怕，你不要喜欢我。” “但是不论你将我当做什么，这都不是你伤害我朋友的理由。”凌有梦抬起眼睫，看着东方不败，“他没有伤害你，他不过是一个武功低微的小弟子，他打不过你，你只需要动动手指他的命就没了，你没有必要针对他。” “武功低微？”东方不败没有生气，他念着这四个字低低地笑了出来，“我等着你知道……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自己今天这样愚蠢的说的话。” 凌有梦不知道东方不败什么意思，他道，“你放心，我做的事情从未有过后悔的。” 东方不败脸上的笑容隐匿。 凌有梦没再看东方不败的脸色，他转身回到船舱。 林平之坐在旁边，他坐得笔直，一动不动。 听见脚步声方才抬起头来。 凌有梦问，“还难受吗？” 林平之摇了摇头，他声音有几分沙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凌有梦看了一眼林平之的脖子，他道，“等上岸了去看看郎中买点药。” 林平之轻声道，“对不起小梦。” 凌有梦弯弯唇，“不用道歉。” “你在生气。”林平之道。 凌有梦在林平之对面坐下，他道，“是呢。” 林平之又道，“对不起。” 凌有梦道，“你为何道歉？” 林平之抿直嘴角，好半晌才道，“对不起，我不该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凌有梦点头，“我早跟你说了，东方不败很厉害，你不该为了让我心疼而放任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林平之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握成拳，他确实不该，他只是不想再如同上一次一样，让凌有梦对东方不败这个大魔头再抱有一丝希望。 凌有梦虽然总是骂东方不败死变态，说东方不败不是人，但是他确实是信任东方不败的，这种信任来源于东方不败对他的一味纵容和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偏爱。 凌有梦瞥了一眼林平之的手道，“是你说让我叫你哥哥的，既然这样，我说你你也不能心中有气。” 林平之又缓缓松开手，他道，“我心中没有气，你管教我，我很高兴。” 凌有梦：“……” 林平之微微笑了笑他道，“我很喜欢你管着我。” 凌有梦卧病在床那段时间，江湖上的人都在找他们，林平之求医无门，自己买了各种医书深夜翻看。 凌有梦有时候从昏昏沉沉的醒过来，便看见林平之点着灯，轻轻地翻书。 “哥哥。”凌有梦的声音带着些许挥之不去的虚弱感，“你在做什么？” 林平之一僵，镇定自若地抬头，“小梦醒了？我翻了翻典籍，马上就睡了。” “你过来。”凌有梦招了招手。 林平之合上书，迟疑地走到凌有梦面前。 凌有梦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月亮已经很远了。 他抓着林平之的手，笑容依旧，声音却极凉，“若是下次再超过子时，你就别睡了吧，永远别睡了。” 林平之：“……” 凌有梦又道，“看医书不用这样着急，反正我也死不了。” 林平之低下头，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我说你你不开心？”凌有梦见他不说话问，“你是不是嫌我管着你了？” “没有。”林平之摇头，他勉强笑了笑道，“小梦，我只是想你快些好起来，你好起来，怎么管我都行。” 第140章 笑傲（9） 东方不败此人,高傲狂妄，凌有梦本以为自己说过之后他便走了,谁知他竟然跟着他们回来了。 他神色漠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打量着这间小屋。 凌有梦坐在灶前添了把火看向窗外。 林平之问，“怎么了？” 凌有梦皱眉,“我觉得,应该把东方不败叫进来帮忙才是。” 林平之低笑一声，“不必,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他什么都不会，来了也是添麻烦。” 凌有梦深有所感,“确实,挺麻烦的。” 凌有梦觉得东方不败可能听见这句话了，因为他看见东方不败瞥了一眼这边，然后便起身进来了。 凌有梦道,“他来了。” 林平之看了一眼。 凌有梦道，“他来吧，堂堂日月神教教主,总不能连烧火都不会。” 林平之轻笑着摇头，“怕是只有你敢这样对他。” 东方不败踏进来，他站在那里，皱着眉看着凌有梦和林平之。 许久他才道，“你看梦梦,离开我身边,你还得自己动手做饭,坐在灶前生火,你以前何时受过这种委屈？野男人终究是野男人，永远不知心疼人。” 凌有梦颇为无语的回头看去，“东方不败，你这样闲的话，不如去抬杠吧？” “我为何要去抬杠？”东方不败问。 凌有梦呵呵笑了一声，东方不败从呵呵两个字里听到了对自己的嘲讽。 他紧皱眉头，“你在笑我？” 凌有梦道，“没有，你听错了。” 顿了顿，凌有梦又道，“你若是实在不知道做什么，你过来。” 东方不败道，“做什么？” 凌有梦站起来，然后将东方不败按在灶前坐下，“添柴。” 东方不败：“我堂堂日月神教的教主，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这种事是哪种事？”凌有梦奇怪道，“添柴加火而已。”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捡了木柴丢进去。 凌有梦道，“注意火候啊。” 林平之道，“不要太大。” 凌有梦点头，“现在还不能太大！” 东方不败：“……” 凌有梦转身去倒水然后递给东方不败，“辛苦你了，喝水。” 东方不败心底的暴躁被一杯水压平。 琢磨了一会儿东方不败开始皱眉，他怎么觉得这手法这么眼熟呢？ ……民间那些驯狗的不都这样的？打一棍给一块肉。 他这还不是肉，是一杯清水。 东方不败的心情又恶劣起来，然后他又听见凌有梦问他，“你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林平之什么都会做的，他超厉害！”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野男人，冷声道，“我不吃。” “那就算了。”凌有梦可惜道，“你没口福。” 林平之轻笑一声，“小梦喜欢吃红烧的我知道。” “对，我要吃红烧！”凌有梦举手，“我要吃好多！” “肚子会撑坏掉。”林平之摇了摇头，“除了鱼还有别的。” 凌有梦：“哦。” 林平之道，“明日还可以再做，活着的鱼我都放水缸里养好的。” 凌有梦道，“我去看看！” 他转身出了门，去院子里看大水缸。 等到凌有梦离开，灶前的气氛降至冰点。 东方不败与林平之两个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冷。 东方不败声音阴寒，“我就知道，温润尔雅都是你装出来欺骗他的。” 林平之没有理东方不败，他将鱼下锅煎至金黄又翻了一面才缓缓开口，“我在他面前就是那副模样。” 东方不败道，“你不敢露出你的真实面孔给他看，你怕他害怕你。” 锅里的鱼已经有了香味时林平之才道，“在他面前，那副模样就是真实的，其他人不值得我费心，自然没有那个待遇。” 东方不败冷笑道，“你屠了青城派满门后跟在他身边，可是害怕阴谋败露？” 林平之终于转头，他一双眼中带着阴郁与寒意，周身的邪气像是妖魔入体，分明俊美无俦，看起来却似人非人的模样。 他声音极为平静，“青城派？算什么？” 青城派算什么？若非是因为青城派的漏网之鱼去华山告密，怎么可能在猝不及防间小梦被抓了起来。 林平之当时还未曾回到华山，他并不知道凌有梦被抓起来的消息，是岳灵珊告诉他的。 岳灵珊告诉他的时候甚至还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小林子，我爹说凌少侠偷了他的东西，他才会把凌少侠抓起来，可是在我看来，凌少侠不是这样的人。” 林平之心底在滴血，脸上却还要挤出笑容来，他道，“你可知，小梦如何了？” 岳灵珊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我爹说，你若是回去华山他还是允许你去见凌少侠的。” 林平之低低地笑了出来，原来是逼他上山，逼他拿出辟邪剑谱，岳不群知道，如今的凌有梦是他的软肋。 “可是……”岳灵珊又低声道，“青城派有人去过华山，说是你灭了青城派满门，要我爹拿个说法，你不要去。” 林平之道，“我知道了，多谢你。”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了，他要去华山，但是在去华山之前，他要给华山送一份大礼。 青城派的漏网之鱼也被林平之一个一个地揪出来尽数斩杀，他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复仇的恶魔，他托着染血的剑，在厮杀混乱之中一步一步走上华山。 然后他看见了被锁在地牢中，脸色苍白的青年。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的睁开往日里灵动又狡黠的双眸，他微微弯了弯干涩的唇喊道，“林平之，你来找我了？” “林平之！” “林平之！” 凌有梦摇着神色不对劲的人道，“我的红烧鱼，你再不给我弄起来它要糊了！” 林平之骤然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锅内的鱼弄起来，他一边苦笑着道歉，“对不起小梦，我发呆了。” 凌有梦道，“不许在关键时刻发呆了！” 林平之温声道，“好，我知道了。” 凌有梦又看向若有所思的东方不败道，“教主，你的火。” 东方不败看了一眼问，“火怎么了？” “火该加柴了！”凌有梦叹气，“你们真不好教。”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你教我做事？” 凌有梦皱眉，“你在生气？” 东方不败：“……没有。” 东方不败没脾气了，凌有梦根本不怕他，这只恃宠而骄又会看人眼色的小孔雀。 吃过饭便已经天黑了。 凌有梦端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抬头看星星。 东方不败站在他身旁问，“你准备带上这个小白脸一起回黑木崖？” 凌有梦抬头看他，又指了指对面的石凳，“你太高了，坐下。” 东方不败黑着脸坐下。 凌有梦道，“我才不叫他去，你这人阴晴不定，我叫他去你要哪天看他不顺眼杀了他怎么办？” 东方不败冷笑，“我现在就想杀了他。” “你看你看是不是？”凌有梦叹气，“人家又没招惹你，总不能是我跟他一起玩你还嫉妒了吧？” 东方不败：“可笑，我看他不顺眼还有理由？” 凌有梦深感与东方不败无法沟通，他站起来拍拍衣服道，“行了，你坐着玩，我进去看看。” 东方不败道，“不许走，你要去和那个小白脸幽会？” 凌有梦乐了，他道，“东方不败，你没事吧？” 东方不败道，“我为你带了些小玩具来，你应当会喜欢。” 凌有梦：“……” 他镇定自若后退一步道，“教主，你应当累了。” 东方不败阴阴笑起来，“我不累，你躲什么？” 凌有梦道，“我只是觉得你出来的时间够久了，该回去了。” 东方不败道，“不着急，我闲得很。” 凌有梦：“……” 凌有梦转身，一溜烟儿似的跑进屋。 林平之关上柜子转身问，“怎么了？” 凌有梦小声道，“我好像惹东方不败生气了。” 林平之温和道，“没事，有我在。” “林平之。”凌有梦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你是不是很厉害啊？” 林平之微微笑了笑道，“没有很厉害，但是保护你应当是足够的，你可以相信我。” 凌有梦睁大眼，“那不就是很厉害吗？东方不败很厉害的，你都不害怕他。” 林平之摇头，“我不知道我与东方不败谁更厉害，但是我可以从他手下护着你。” 凌有梦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他道，“如今你不过21岁。” 林平之垂眸，遮住眼底的晦涩，他声音极轻，“看起来好像是。” 凌有梦不知道林平之经历了什么，他没问，林平之也没说，但是他总觉得林平之有时候好像经历过许多绝望的，世界上不公之事，这令凌有梦总是忍不住有些心疼，所以无论林平之做什么瞒他什么，他都要宽容许多。 凌有梦伸手握住林平之的手微微笑了一下，他道，“林平之，你若是难过，都可以找我。” 林平之怔了怔，这句话凌有梦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他说过许多次。 在他与凌有梦还不算熟悉的时候。 林平之在华山并没有多少朋友，更多时候他一个人站在石壁旁，看着高高的崖壁沉默。 那是他第二次见凌有梦。 凌有梦坐在悬崖边回过头来看他，“林平之？” 林平之漠然的看着凌有梦，他道，“我知道你，那日你与大师兄回来，我看见了。” 凌有梦弯了弯唇，他道，“我就知道，凭我的美貌，没有人见了之后会忘记。” 林平之低下头没再看凌有梦的脸，他淡淡道，“因为那日，你是唯一一个跟我说话的人。” 凌有梦挑眉，他道，“因为整个华山就你长得最赏心悦目，我自然要和你说话。” 林平之没再说话了，他抱着剑依旧看着远处的崖壁。 凌有梦站到林平之身边，他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我觉得，你一直都很不开心。” 没有人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林平之道，“没有。” “你就是很不开心啊。”凌有梦道，“林平之，你为什么总是很难过，你难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在难过的时候与其他人一起笑呢？” 林平之冷笑一声，“为什么？寄人篱下，家破人亡，你觉得我该如何？” 凌有梦怔了怔，他低声道，“对不起。” 这次换林平之怔然了，他许久才说，“你不必向我道歉，我已经习惯了。” “对不起。”凌有梦又道，他轻声说，“我并未想戳你伤心事，只是我想……你若是不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也可以找我。” 林平之摇了摇头，“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找你。” “现在就是了！”凌有梦扬起笑脸，“我们是朋友了，你可以随时找我了。” 林平之动了动唇，他问，“为何？” “因为我对你一见如故。”凌有梦道，“我想与你做朋友。” 第141章 笑傲（10） 凌有梦在林平之的床上睡着了。 林平之握紧凌有梦的手,他声音很轻，“我是为你而来的,我没有难过。” 房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林平之回过头去，见东方不败浑身煞气地看着他与凌有梦交握的手。 林平之把凌有梦的手盖好，手指从凌有梦脸上滑过,他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东方不败声音极冷,“你不该碰他。” 林平之轻笑一声，他淡淡道,“东方教主,你觉得，你能左右小梦的未来？” 东方不败冷冷地看着林平之。 “他是西域魔教的圣子,即便是来了日月神教,他也不是你日月神教的人，他更不是你的人。”林平之低低笑了起来，“你了解他吗？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你知道小梦想要什么吗？他想要的,你也不能给他。” 东方不败笑了起来，他道，“你能给他什么？” 林平之淡淡道,“他想要的，我都能尽我所能。” “一只孔雀自然要娇贵养着。”东方不败道，“你只能让他住这样的破屋。” 林平之摇了摇头，他叹道，“你不懂他,你和他没有可能。” 东方不败缓缓地攥紧了拳,他此刻便想杀了林平之。 林平之扫了一眼东方不败的手,沉沉地笑了出来,然后他转身回到房中。 东方不败脸色难看，他是真的想杀了林平之，但是现在还不行。 他根本没有自信能够在杀了林平之之后让凌有梦相信他。 即便是东方不败，喜欢上一个人也会患得患失。 他垂下眼帘，看着手背上的咬痕。 一开始的时候，东方不败对凌有梦就是怀着好玩的态度来看着凌有梦，即便凌有梦总是挑衅他他也愿意给予凌有梦一两分宽容，毕竟黑木崖太无聊了，还有个人愿意带给他几分乐子实在不容易。 后来东方不败开始怀疑，凌有梦是不是喜欢他。 这种怀疑是有根据的，并非空穴来风。 雾气缭绕的温泉中，转过头来看着他的青年媚眼如丝，笑意柔和问他，“教主，一起泡温泉吗？” 东方不败皱着眉转身就走。 穿着单薄纱衣的凌有梦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问，“教主，你要在哪睡？” 东方不败冷冷地想，总不能是跟他一起睡，他又拂袖离去。 连他看个信件，凌有梦都要端水来问，“教主，喝水吗？” 东方不败顿悟，凌有梦喜欢他。 可惜，东方不败想，他并不喜欢凌有梦。 后来凌有梦便来得没有那么频繁了，东方不败尚且觉得有些不习惯。 直到东方不败偷听到黑木崖的教众们在私下说，教主的新男宠很讨人喜欢时，东方不败才察觉到不对劲。 “凌公子给我送了水，他真的好贴心！” “凌公子见我出任务回来受伤了还替我包扎伤口，他真是太好了！” “昨日凌公子又被教主赶出来了，他一定很难过，教主若是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束缚着他呢？” “今天早上凌公子知道我没吃早饭还分了我一个包子，若他不是教主的人……诶。” “唉！” 齐齐的叹气声传到东方不败耳中。 东方不败脸色难看，他想，这只花枝招展的孔雀，竟在他眼皮子底下蛊惑了他的教众，而他一无所知。 东方不败转身去找凌有梦，凌有梦见到他时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东方不败冷笑，“我来看看，很讨人喜欢的凌公子，究竟在做些什么。” 凌有梦疑惑得歪了歪脑袋，“你在生气什么？” 东方不败道，“我没有生气。” 凌有梦摇头，“你就是生气了，你平时根本不屑理我的，突然来找我，有事？” “凌公子。”门外有人敲门，“你要的东西属下给你取来了。” 东方不败脸色阴沉地扫了凌有梦一眼问，“你要的什么？” 凌有梦道，“你那些东西好俗气，不配我，所以我让人给我打造了玉簪。” 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打开门将外面的教中人吓了一跳，“教主！” “东西给我。”东方不败冷冷道。 教中人忙把盒子递给东方不败，头也不回地跑了。 东方不败打开盒子，忽然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玉簪？” “有什么好笑的？”凌有梦觉得东方不败有病。 “这东西……”东方不败手指捏起，“这东西，是玉簪？” 凌有梦瞥了一眼愣住，他沉默了好久才道，“掌柜装错了！” 东方不败没听凌有梦的狡辩之词，他握住温润的玉/势轻笑，“原来你想要这个。” “都说装错了。”凌有梦无奈道，“要不然我有病才要这个东西。” “谁知道……”东方不败靠近凌有梦，“这玩意给你用？你就这样缺男人？” 凌有梦差点没气笑，“我都说了，这个不是我的。” “你若是喜欢，大可以告诉我，我替你寻，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东方不败喃喃，“既然这般喜欢，我总得让你满足。” 凌有梦：“……” 之后东方不败总在想，其实他就是嫉妒，他嫉妒一根死物。 他想看凌有梦在他的掌控下哭，在他的掌控下求饶，只能崩溃的承受着他给予的痛苦快乐。 但是他没有。 他没有这个东西，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人。 身体有残缺的，不能给凌有梦正常的爱抚。 不能给真的，假的却能给许多。 他又嫉妒着那些死物能触碰这个人，因为他永远满足不了凌有梦。 他不是正常的男人，他自然也会害怕凌有梦会选择其他人。 所以林平之的出现，让他心有恐惧。 。 凌有梦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忽然睁开眼睛，“你昨晚没睡觉？” 林平之道，“没睡。” 凌有梦坐起来，看向林平之。 林平之坐到床边，看着凌有梦笑了一下道，“我喜欢你，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与你一起睡觉？” 凌有梦怔了怔，他道，“这会儿还早，你上来睡一会儿。” 林平之摇了摇头，“我不困。” “让你睡觉你就睡！”凌有梦瞪了林平之一眼，“林平之，我要生气了！” 林平之一哂，他道，“你就在我旁边，若是……我碰到了你，你便踹我下去便是。” “我是碰不得吗？”凌有梦伸出手，极为自然的，平静的看着林平之，“给你一个机会。” 林平之怔住。 “给你一个，让我喜欢你的机会。” 林平之微微闭了闭眼，掩饰住眼中的复杂情绪，他将凌有梦拥入怀中，声音沙哑，“小梦，我会保护你的。” 绝不会重蹈覆辙。 凌有梦声音极轻，“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给你机会吗？” 林平之摇头，“为什么都好，我不在意，即便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还在就好。” “那日我一见你，便觉得你该是那个人。”凌有梦笑了起来，“这些感觉很微妙，但是林平之，我总觉得，我该随着自己的心意走。” 林平之轻声道，“小梦，不要想起来。” 那些苦涩的艰难的痛苦的日子，只需要他一个人记得就好了，如今的小梦什么都不曾经历过，他不需要记得那些。 凌有梦不知道林平之什么意思。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忽然听见一个冰凉的机械音。 它说:【少侠，你真的不后悔吗？】 —— 【你选错了！】系统道，【少侠，林平之不是那个可以保护你的强者，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能保护你？】 【我知道啊。】凌有梦轻笑起来，【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系统。】 【那你为何？】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那个最强者呢？我想让他开心一点。】凌有梦趴在林平之的背上轻声道，【系统，林平之那么惨，他变成这样，都是逼不得已的，他总要保护自己，如今他还要保护我。】 【你会死的。】系统着急，【好不容易活下来，你不能死。】 凌有梦道，【好奇怪，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信任他。】 系统道，【可是，他不可能比东方不败还强，分明东方不败那样喜欢你，你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凌有梦笑了一声，【我自己都说不出来，我自己选择的路，我就自己走吧。】 系统哑了半晌才道，【你记得你曾经……】 【什么？】凌有梦因为系统的欲言又止疑惑。 系统道，【没什么。】 在凌有梦看来，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也不记得曾经行差踏错而导致系统好几个世界不曾出现。 好在，凌有梦那些世界都没有选错过。 凌有梦只觉得这个陪伴自己长大的系统有些奇怪，可是他没和系统再多说什么。 他开口道，“林平之。” “小梦，别怕，我们很快就下山了。”林平之安抚道，“我已经选好了山谷，到时候我们住进去，谁也找不到我们。” 凌有梦弯了弯唇，低声道，“林平之，我有点困，我先睡一会儿，到了你叫我可以吗？” 令狐冲准备的马车已经就在眼前了。 林平之背着凌有梦过去，他没看马车旁边的令狐冲，声音冷硬，“多谢。” “不必谢我。”令狐冲冷冷道，“不过是我带他上山才会这样，是我的错，我不是为你准备的，我是为他准备的。” 林平之没再多说话，他面色阴郁地上了马车。 “林师弟，林平之。”令狐冲忽然道，“请你好好照顾他，等此间事了，我会带他回来。” 林平之冷笑一声，“他的事与你并无关系，不需要你插 第142章 笑傲（11） “我带你看过郎中了。”林平之温和道,“只是有些嗜睡，多喝几服药就好了。” 凌有梦深知这是他选错人的惩罚,他从困倦中睁开眼低声道,“好。” “这谷里什么都有，外面有一大片地，到时候我为你种草药。”林平之扶起凌有梦道,“小梦,我们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从这里出去了。” “没事。”凌有梦闭上眼低声道，“出不出去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林平之,你不要乱跑了。” “我不乱跑了。”林平之握紧凌有梦的手低声沙哑，“无论去哪里,我都会带你一起的。” 凌有梦低笑,“我没有怪你，我很高兴。” 林平之听着这句话，却难过起来,他道，“小梦，你休息一会,我去熬药。” 两人在山谷里住了下来，林平之偶尔会出谷买些必需品，更多的都是在谷内。 谷内物种繁多，当称得上是隐居的好地方。 林平之果真给外面的地都种满了东西，凌有梦从窗口看出去还能看见随风摇曳的油菜花。 但是凌有梦没看多久,他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有时候凌有梦醒来,能看见林平之静静地看着他,好像一直看着他。 凌有梦道,“林平之，你弯腰。” 林平之低下头来，凌有梦环住林平之的脖子，然后借力抬起头，亲吻在林平之的唇上。 林平之的唇畔浮起苦涩的笑意，他道，“小梦，我已经……” 凌有梦打断林平之的话道，“林平之若是我睡着了，你要唤醒我。” “就像刚刚那样。” 就像刚刚那样。 林平之闭上眼，他想要说自己喜欢小梦，想要与小梦永远在一起。 凌有梦又睡着了，林平之的声音沙哑，他道，“好。” 他的吻落下，却没能唤醒沉睡中的青年。 。 林平之端了药过来道，“今日这个药有些苦。” 凌有梦弯弯眉眼，“没事。” “我准备了蜜饯。”林平之轻笑道，“我自己做的，没出谷去买。” 凌有梦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林平之道，“不辛苦，我很开心。” “报了仇开心还是与我在一起开心？”凌有梦问。 林平之舀了舀药看着凌有梦，“与你在一起开心。” 凌有梦笑了起来，他接过碗道，“今天我自己来，一口喝了或许还没有那样苦。” 林平之道，“好。” 凌有梦闻到碗中的苦味，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然后捏住鼻子一口饮尽。 他觉得自己要被药苦晕了，林平之忙给他喂了蜜饯然后皱眉道，“看来还是需要再改善一下，这个太苦了。” “没关系。”凌有梦被苦到脸都皱成一团，“习惯就好了。” “你不要总是出谷去采药。”凌有梦道，“外面的人肯定都在找你。” 林平之道，“我知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凌有梦还想说什么，林平之却忽然脸色骤变。 “怎么了？”凌有梦小声问。 林平之抱起凌有梦道，“先去暗道。” 暗道就在屋子下面。 暗不见天日的地道下，凌有梦蜷缩在林平之怀里，他有些冷，而头顶翻箱倒柜的声音极为明显。 “左掌门，没找到人。” “东西都还在，肯定还在谷中。”左冷禅声音响起，“仔细找找，今日必须找到林平之，他带着一个病人，走不了多远的。” 凌有梦睁大眼睛抬眸看着林平之，林平之安抚般地摸了摸凌有梦的脑袋，凑近凌有梦耳畔道，“别怕。”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阴冷的狂妄的声音响起，“左冷禅，你们在我的地盘做什么？不请自来，不告知主人家就破坏主人家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东方不败的到来让空气都寂静下来。 令狐冲笑道，“左掌门，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令狐冲，你身为恒山派掌门，竟与日月神教的人勾结？”左冷禅冷冷笑道，“看来，你已经步入歧途了，我自当代替你已经死去的师父清理门派。” 上面的声音开始混乱起来，刀剑相碰的声音也格外刺耳。 林平之抱紧凌有梦低声道，“小梦不怕，我们从暗道穿出去。” 凌有梦轻轻地点了点头，他道，“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林平之摇了摇头，“这里过去都是黑漆漆的，若是你下去，摔跤了怎么办？” 凌有梦笑道，“哪里那么容易摔倒，你放我下来。” 林平之抿直嘴角，最终还是将凌有梦放了下去。 这条暗道幽深深邃，走出去便直接到谷外了。 凌有梦握紧林平之的手，他困得不行，此刻只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小梦。”林平之道，“我背你出去。” 凌有梦恍惚了一会儿才道，“抱歉，我给你拖后腿了，我……” 真的好困。 林平之蹲下身将凌有梦背在背上，他道，“你不必跟我道歉，你没有拖累我，若非有你在，我早便撑不下去了。” 凌有梦弯了弯唇，他柔软发凉的嘴唇轻轻地印在林平之的耳畔，然后睡了过去。 林平之怔了怔，他也笑了笑，走了一阵才轻声说，“小梦。” “我喜欢你。” 凌有梦当然没有回话，他睡着了。 凌有梦不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但是唯有凌有梦的善意被他接纳，处在淤泥里的林平之和身在阳光下的小孔雀，本不该认识。 暗道尽头，穿着血色红衣的东方不败神色冷漠地看着林平之出来。 林平之一顿，他道，“原来你在这里等着。” 东方不败脸色阴沉地看着林平之背上熟睡着好像已经没了呼吸的凌有梦，伸出手，“将他给我。” 林平之后退一步。 “我让你将他给我。”东方不败声音森冷，“将他给我，我尚且能饶你一命。” 林平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东方不败，他道，“不。” “你看你，犹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将我的小孔雀都带成了这般模样。”东方不败冷冰冰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你将他养得很好？” 林平之绷直了下颚，脸色第一次有些难看起来。 “他该是恣意的，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在你的背上，睁不开眼睛，也笑不起来。”东方不败道，“林平之，你以为你能保护好他？若是真的可以，他怎么会在华山被关了这么就？” 林平之神色冷凝，“既然你知道，为何你没有早些去带他回来？如今我把他带回来了，你又想不顾他的意愿带他离开。” “我不想与你多话。”东方不败面无表情道，“你将他还给我，你根本无法照顾好他。” “林平之。”凌有梦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放我下来。” 林平之沉默了一下，蹲下身将凌有梦放下来然后扶住凌有梦道，“对不起，吵到你了。” 凌有梦弯弯唇角，他抬头看向东方不败道，“你为何总是这样霸道？” 东方不败看着凌有梦苍白的唇，他道，“你为何不乖乖待在我身边？分明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凌有梦轻笑一声，“你说得对。” “可是东方不败，人也不能永远待在舒适区，我想要什么生活都尝试一遍。” “所以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东方不败道，“你该跟我回去了，你留在林平之身边什么都做不了，林平之也只会分心。” 凌有梦怔了怔，林平之冷冷道，“东方不败，你少在那里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东方不败笑了起来，“你没有能力保护他是事实，什么叫挑拨离间？” “若是你有能力保护他，在左冷禅来时，不是躲在暗道里逃走，而是杀了左冷禅。也不会龟缩在这山谷中，连出谷都不敢。你也不能给他请大夫来看病，让他日日睡得昏沉。林平之啊林平之，你看看你，你这样废物，你有什么资格留下他？” 林平之很想反驳，但是他悲哀地发现，这些都是事实，他根本无法保护好他喜欢的人。 凌有梦抓住林平之的衣服，给了他一个笑容，他看向东方不败道，“是我要跟着他的，你说得对，我拖他后腿，若不是因为我他根本无需躲在这里，这是我的错，不是他的。” “不是。”林平之低声道，“与小梦无关。” 他若是再厉害一点，他便能直接杀了那些追杀他们的人。 “我生病……”凌有梦声音哑了些，“也是我自找的，东方不败，我知道，你是在意我，但是对不起，我……” “你跟我回去。”东方不败打断凌有梦的话，他直觉不能让凌有梦再继续往下说了，他脸色难看，“回去，治病。” 凌有梦知道，跟东方不败回去，他肯定就会好起来，因为东方不败是那个强者。 系统说了，他需要的是追随强者。 可是…… 凌有梦看向一旁的林平之，他如今不想与那个最强者在一起。 他微微闭上眼，困倦令他说不出话来。 他抓紧了林平之的手声音很轻，“我……我想……”我想要与你分忧你的痛苦。 他想要任性一回。 可是林平之身边若是没有了他，林平之便不会被束缚。 凌有梦按住林平之的脑袋，亲吻落在了林平之的嘴角。 林平之睁大眼，他道，“小梦。” 凌有梦看向东方不败，后者的脸色极为难看，似乎是正在琢磨着如何杀掉林平之。 凌有梦道，“东方不败，我可以跟你走的，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 东方不败道，“你说。” “不要为难林平之。”凌有梦弯了弯唇，“东方教主，你不要为难他。” 东方不败没有过多犹豫，他道，“好。” “小梦。”林平之握紧凌有梦的手，可是最终他又缓缓松开了。 江湖上的人都在追杀他，他现在没有办法保护他，等到以后。 “等我来接你。”林平之这样说。 第143章 笑傲（13） “林平之。”林平之念着这个名字,他道，“你一定要去接他。” 令狐冲终于找到了林平之,他问,“梦弟呢？” 林平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东方不败带走了。” 令狐冲皱眉，“东方不败带走了？” 林平之嗯了一声,他道,“左冷禅呢？” 令狐冲道，“跑了。” 林平之点点头,声音冰冷,“跑了好，跑了……便成为我的剑下亡魂。” 令狐冲发现,林平之好像又变了些。 。 凌有梦睁开眼,看着红色的床帐，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到了什么成亲现场，恍惚了一瞬他才想起来,这是在黑木崖。 “醒了？”东方不败的声音传来。 凌有梦坐起来，看向东方不败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东方不败冷冷道,“你都生病了，我自然要守着你。”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不必守着我的，不是什么很严重的。” 东方不败脸色不太好看，他道,“你就这样喜欢那个林平之？” 凌有梦愣了愣笑了笑,“多喜欢？” 东方不败道,“你不喜欢他？” “喜欢的。”凌有梦如实道,“但是并非都是喜欢，还有别的。” 这种感情很复杂，不是只是喜欢能解释的，他想尽他所能陪着林平之，让林平之开心一些。 东方不败伸出手，转过凌有梦的脸，他凑过去盯着凌有梦的眼睛问，“那你对我呢？” 东方不败的眼睛此刻里面融着凌有梦那张艳丽逼人的脸，让东方不败一贯冷冽的目光都温柔起来。 凌有梦轻笑道，“你要听实话吗？” 东方不败绷着脸道，“对，听实话。” “我喜欢过你的。”凌有梦说，“东方不败，你纵容我偏爱我，所有的我都知道，我和你闹脾气又骂你，都是因为我信任你，信你不会伤害我。” 东方不败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道，“你喜欢过我，那如今也能再喜欢我。” “不能了。”凌有梦摇头，“东方不败，已经不能了，我移情别恋了。” 顿了顿凌有梦又看着东方不败道，“你对我的态度让我觉得，自己不被你喜欢，也没有得到尊重。” “东方不败，你若是喜欢我，怎么能忍着不动我。”这点凌有梦真是不懂， 东方不败闭上眼，他有些颓然，声音艰涩，“我只是……” 他给不了。 他也无法对凌有梦说出，他有着一副太监才会有的身体。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我如今并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必解释，毕竟也不重要了。” 东方不败站起来，他道，“你好好休息。” 凌有梦道，“等等。” 东方不败转头问，“还有什么事？” 凌有梦问，“我知道日月神教的教众无处不在，你能不能给我递一些关于林平之的消息。”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他声音极低，“梦梦，你把我看得太大方了。” 听见这话，凌有梦不多加纠缠，他点头道，“我知道了。” 东方不败看了凌有梦一眼，转身离开。 凌有梦拉了拉被角。 心情还算平静，他问，【系统，你能看吗？】 系统磨磨蹭蹭许久才道，【看不了。】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问，【看不了还是不想看？】 系统，【你现在在东方不败身边不挺好的，也不会睡到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凌有梦点头，【好吧，你也不告诉我。】 系统迟疑了一下，还是没理凌有梦的要求，它还是希望凌有梦好好的。 凌有梦不知道系统在想什么，他盯着床帐看了好一会儿坐起来披上外袍出去。 “凌公子，你这是要去哪？” 凌有梦道，“随便走走。” “教主说了。”教中人低声道，“你如今身体不好，要少吹风。” 凌有梦弯弯眉眼看向那人，“没有那么严重，你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属下跟着公子。” 凌有梦叹了口气道，“好，那你跟着吧。” 黑木崖上风大，凌有梦戴上兜帽，站在崖边看着崖下的风景。 他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坐了下去。 “公子……” “去给我取壶酒来。”凌有梦道，“别让你们教主知道了。” 身后的人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再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凌有梦伸出手道，“给我吧。” “你是何人？”身后的声音陌生极了，凌有梦从未听过，自然也不会是刚才跟着他的人。 凌有梦转过头去，身后站的人凌有梦也从未见过，不知是不是他下山的这段时间来的。 见到凌有梦的脸，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道，“你是教中人？” 凌有梦问，“你是谁？” 他莫名不太喜欢这个男子，自然言行也算不得礼貌。 男子笑道，“在下杨莲亭。” 凌有梦问，“你为何在这里？” “在下远远地看见你在此处，担心你寻短见。” 凌有梦道，“我不寻短见，你可以走了。” 杨莲亭又问，“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哪位长老座下的人？” 凌有梦皱眉，“你废话真多，我为何要告诉你？” 杨莲亭脸色有些不好看，“大家都是神教中人，互相认识一下应该也没什么。” 凌有梦站起来，他道，“你瞧我穿的什么？云锦绸缎，你觉得我是普通教众？” 杨莲亭愣了愣，好半晌他才道，“莫非你是东方……教主的男宠？” “你是不是被他逼的？”杨莲亭又道，“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愿意跟在他身边，毕竟他不男不女……” “啪”的一声响，杨莲亭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凌有梦，“你打我？” 凌有梦神色冷漠，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冷冷道，“一直让你滚你不滚，在我耳边鬼叫什么？东方不败我可以骂，你在我面前说他坏话，你又算什么东西？” 凌有梦从未与人动过手，这个让他看一眼就烦得杨莲亭是第一人，打完人他又道，“还不滚？” 杨莲亭恶狠狠地瞪了凌有梦一眼，手在腰间的佩刀上握紧，最终转身。 杨莲亭转过石壁，忽然站住。 他满脸惊恐地看着面前微笑的东方不败，扑通一下子跪下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细细的绣花针刺入杨莲亭的喉咙，东方不败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他温和道，“凭你也敢觊觎我的小孔雀？” “不过还是因为你，小孔雀维护了我，你骂我的事便就此作罢，只是你觊觎小孔雀，又让他碰了你，伤了他的手，你还敢对他生出杀意，我不曾把你大卸八块已经是格外优待了。” 杨莲亭挣扎着，最终倒在地上。 东方不败看都没看这具尸体一眼，挥了挥手便有人将尸体抬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取了酒的下属才回来。 下属一怔，“教主。” “给我吧。”东方不败道，“我送过去。” 下属将酒壶递给东方不败。 凌有梦看着泛红的手，皱眉，只觉得那人不仅讨厌还皮糙肉厚，他的手竟因为那种人疼实在不值得。 不能生气，生气会变丑，他这样好看怎么能因为一个讨厌的人变丑。 酒壶自身后递过来，凌有梦接过才发现不对劲。 他回过头，对上东方不败笑盈盈的脸。 凌有梦坐下来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东方不败道，“你一个人在此处吹风，我忧心你的身体。” 凌有梦冷笑，“你当我是纸糊的？” 东方不败一哂，“对不起，我说错了。” 凌有梦皱眉，“这就道歉，你没骨气？” 东方不败：“我……” 凌有梦冷笑，“吞吞吐吐做什么？不会好好说话了？” 东方不败：“……” 凌有梦道，“不想说，那日后都别说了。” “梦梦。”东方不败笑了起来，“我很高兴。” 凌有梦淡淡地瞥了东方不败一眼，他不能喝酒，便舔了舔瓶口解馋。 东方不败接过酒瓶，仰头喝下。 凌有梦伸手把酒瓶抢回来，他不高兴，“你自己没酒吗？凭什么抢我的？” 东方不败道，“你不能喝，我喝。” “你在炫耀？” “我帮你。” “你想让我嫉妒你能喝酒？” 东方不败：“……” “无话可说了？” 东方不败苦笑，“梦梦。” 凌有梦道，“东方不败，你有病。” 东方不败道，“对不起。” 凌有梦冷冷一笑，他道，“我移情别恋了。” 东方不败心头刺痛，却又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酒壶里的酒最终被凌有梦喝完了，喝得多了，他也不像以往那样只喝一两口的时候那样闹腾。 他安安静静地靠在东方不败的怀里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脸蛋是红的，唇也是红的。 东方不败喃喃，“你对林平之，究竟是同情心疼还是喜欢？” “梦梦，我也想自私一次把你留在身边，若是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会嫌弃我吗？” 凌有梦嘀咕了几句话，东方不败凑近了才听见他在喊林平之。 东方不败脸色苍白，下一刻又听见凌有梦喊死变态。 东方不败无奈地笑了一声。 他把凌有梦抱起来，往回走，一路上凌有梦都在翻来覆去地喊着林平之和死变态。 他越喊越激动，忽地睁开眼一爪子挠在东方不败脸上道，“大胆，你是什么人，你有几个胆子敢抱你小爷我？你爷这样好看你自己看看你配吗？” 东方不败：“……” 凌有梦挠完又安静地睡了过去。 “教主！”旁边的教中下属赶紧跟过来，“把公子给属下送回去吧？” “不用。”东方不败道，“你离我远点。” 下属迟疑着远去。 偶尔有奇怪的视线传来，东方不败网 第144章 笑傲（14） 凌有梦从铜镜前转过头去,“你在那里站着做什么？” “看你打扮自己。”东方不败道。 “什么叫打扮？”凌有梦冷笑，“我天生丽质，还需要那些胭脂水粉打扮？” 东方不败点头,“是不用。” “我还没问你。”凌有梦皱着眉,“前两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只是你没给我机会。” “什么？”东方不败问。 “你脸上怎么了？”凌有梦指了指脸上的抓痕，“你这是爬谁的床被踹下来了？” 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冷笑,“我能爬谁的床，我想爬你的床还爬不了呢。” 凌有梦皱眉，“那你和谁打架了？那人不讲武德,打人不打脸，毕竟你也就一张脸能看看了，谁要碰了我的脸我得给他拼命去。” 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道,“你要不伸手出来贴贴,看是不是你挠的。” 凌有梦：“……” 凌有梦看了一眼自己修剪得圆润整洁的指甲,沉默半晌,“我想,应该与我无关。” 东方不败道，“对,禁止你喝酒是对的。” 凌有梦：“……真是我挠的？” 东方不败道，“我想可能是哪里来的野猫挠的。” 凌有梦：“……”烦死了！ 他叹气,能屈能伸，“对不起。” “跟我道歉做什么？”东方不败不在意道,“你挠我一下就挠了，哪里值得你道歉。” 凌有梦道,“上药了吗？” 东方不败,“不用担心。” “他们不会笑你吗？”凌有梦小声问,他瞅着那四条抓痕，觉得挺好笑的。 东方不败：“他们不敢。” 凌有梦点头，转移话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东方不败脸色又不好看了，“我来告诉你林平之的消息。” 凌有梦奇道，“你不是不跟我说吗？” 东方不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冷冷道，“他在山谷闭关修炼。” 凌有梦：“哦。” “担心他？”东方不败问。 凌有梦道，“暂时不担心。” 东方不败冷笑一声，“一个废物只能让你担心，若是我，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凌有梦无语：“差不多得了，你跟他争宠？堂堂日月神教教主，也不嫌丢人。” 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道，“你想享齐人之福？” 凌有梦：“？” “那按照身份来说我是正宫，他不过是区区侍妾，连你的床都爬不了，若是我不同意，他只能在房外等候。” 凌有梦：“……”东方不败，有病吧？ 东方不败似乎是发展了新思路，他道，“我这样大方，还允许他做侍妾。” 凌有梦：“……你，该不该叫个郎中来看看脑子？” 当然，也许是自己疯了，否则东方不败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东方不败沉默了好久才笑道，“当然，我……也觉得我是疯了。” 凌有梦叹了口气，伸到一半的手又缩回来，他道，“你该好好冷静一下。” “你也觉得我疯了。”东方不败又道，“我想了好几日，我甚至想我要带上你去西域，提亲下聘礼。” “你就想出这么荒唐的话来。” “的确荒唐，我不可能与旁人分享你。”东方不败心底泛起些微的苦涩。 “你的骄傲应该容不得你这样说。” “说出来我都觉得我是在侮辱你。”东方不败低低地笑了一声，“罢了，我在说什么啊。” 凌有梦沉默了半晌道，“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他这几日确实不如与林平之在一起时那般嗜睡，却也不知为何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东方不败站起身道，“好好休息，晚些我再来。” 。 时间晃晃悠悠的过去了很久。 秋天来了。 凌有梦不必从东方不败口中听见林平之的消息，因为林平之在江湖上杀疯了的话已经在日月神教都传开了。 都说他是疯子，是从地狱里爬起来夺人性命的死神 凌有梦有些好奇，这样的林平之究竟是怎么疯的，令日月神教的人都这样说。 【系统，现在林平之有多厉害？】 【尚且比不过东方不败。】 【这个我肯定知道啊。】 系统道，【若是再给他一些时间他肯定可以赶上来，不过，他没时间了。】 凌有梦一怔，【你什么意思？】 系统沉默了半晌才道，【他已经引起江湖公愤，令狐冲等人已经准备集齐武林正道诛杀他。】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随即他又趴在桌上低声问，【他究竟做了什么？】 系统道，【追杀他的人被他反杀了而已。】 凌有梦皱眉，【这也怪得了他，不是那些人自己作死吗？】 系统：【你说的没错，只是如今武林人人自危，令狐冲身为五岳掌门，自然得以身作则。】 【令狐冲不是这样的人吧。】凌有梦道。 系统：【可惜他现在只能出来阻止，之后如何我便不清楚了。】 凌有梦哦了一声。 【你担心他？】系统道，【你不必担心，总不能比……总不能比他本来应该有的下场更惨了。】 【他本来有的下场？】 系统却不再说话了。 凌有梦微微皱了皱眉。 他坐直了些转头，东方不败推门进来道，“今日为何没出去？” 凌有梦懒懒答，“不想动。” 东方不败脚步一顿，“你知道了？” 凌有梦觉得好笑，“我知道什么？” 东方不败沉默半晌道，“你不能去找他，很危险。” 凌有梦叹气，“我要如何去找他，我离不开黑木崖也找不到他。” 东方不败道，“若不是出不去，你会去找他？” 凌有梦摇头，“我去只会添乱，你说得对。” 东方不败怔怔道，“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嫉妒，口不择言。” 凌有梦笑眯眯道，“我本也没说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你就这般喜欢他？”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再问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东方不败沉默下来，他道，“若是他死了……” 凌有梦笑道，“你放心，我没有给人殉情的打算。” 他谈起林平之若是真的死了的事情这样平淡轻易，像是没有多少情意。 东方不败伸手抬起凌有梦的下巴，他看着凌有梦的眼睛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叫他死了。” “让他活着，看我与你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凌有梦定定地看着东方不败，他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近一段时间下了些秋雨，天气彻底转凉了。 凌有梦的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许多的人。 像是陌生的又像是熟悉的。 “小梦。” 凌有梦猛地睁开眼打开被子，林平之脸上带着鲜血，肩上皮肉绽开，看起来极为吓人。 凌有梦睁大眼看着林平之，有一瞬间，他处于迷茫的状态。 “小梦。”林平之弯弯嘴角，“我来，找你了。” 林平之伸出手将凌有梦拥入怀中，他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少侠，你要选择他吗？】 凌有梦的手指抓上了林平之的衣服，他轻声回答，【若是我选择他，会如何？】 【……】 【我会死吗？】凌有梦弯眸。 系统没说话。 凌有梦又问，【东方不败呢？】 【在门外。】系统道，【他没有动手。】 凌有梦沉默了好久才道，【你要做什么？】 系统又不说话了。 凌有梦闭上眼，他低声道，“林平之。” 林平之道，“我在。” 凌有梦轻笑一声，“若是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林平之抱紧了凌有梦，他身上的鲜血落在凌有梦身上，重伤之人仿佛是凌有梦。 “小梦。”林平之声音沙哑。 “小梦，若是你不在了，所有人都该为你陪葬。”林平之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疯狂的意味，“当然，还有我。” 【你……后悔吗？】 。 【这次你还要选择他吗？】 这次还要选择林平之吗？ 他竟在这个世界轮回了两次，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系统叹道，【因为林平之真的疯了，他本来并不是主角，但是因为你，主角最后竟然打不过他，甚至无法阻止他……】 凌有梦本不该知道什么主角，但是他此刻奇怪的听懂了，【那林平之……】 【为了稳定……】系统苦笑，【我只能送他回来。】只是这个世界之后我又不能跟着你了。 【少侠，他偏执阴郁，你若是真要与他在一起，只怕日后没有更多的自由了。】 凌有梦道，【我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 【他如今与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我也知道。】凌有梦微微弯了弯眸子，【系统，但是他对我不会变的。】 系统陷入了沉默，在系统看来，显然东方不败比林平之更适合凌有梦。 只是如今系统不敢说了，因为它也不确定，如今东方不败与林平之究竟孰强孰弱。 “小梦。”林平之手指轻轻按上凌有梦的耳垂，“发呆了？”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林平之，难怪在那个时候林平之不敢看他，应该重逢之后，林平之肯定是怕吓到他。 之后，林平之如何克制自己与凌有梦正常相处的，大概也没有人知道了。 林平之问，“怎么了？不睡了？” 如今，凌有梦是睡不着的。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林平之，但是最终都没有开口。 凌有梦坐起来，他道，“我出去一下。” 林平之微微笑了笑问，“需要我陪你一起出去吗？” 凌有梦摇了摇头，“你睡一会儿。” 林平之看着凌有梦的背影，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手，手虚虚地合在一起，最终握紧。 他念着，“小梦。” 第145章 笑傲（15） 东方不败看起来没有睡觉,他像是在院中枯坐了一整夜。 凌有梦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抬起眼来问，“不休息？” 东方不败道,“不需要休息。”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他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东方不败垂眸看着凌有梦,“什么样？” “你很凶，就一双眼冷冷地看着我，也不笑,只是我被魔教的人惯坏了，也不怕你。” 东方不败也笑了笑，他道,“我知道,你看起来便是被娇惯的孩子,但是你并没有被惯坏。” 凌有梦定定地看着东方不败好一阵才说,“尽管我说过一次,但是我还是要再说一次。” “东方不败，我是喜欢过你的,但是如今不喜欢了，所以你别再执着我了。” 东方不败茫然地看了凌有梦许久,他不知凌有梦何时说过一次，昨天在院里,凌有梦分明还告诫东方不败，不要喜欢凌有梦。 “如今我已经知晓了你为何分明喜欢我也不碰我。” 东方不败的脸色骤然苍白起来,他并不想让凌有梦知道这件事,他小心翼翼地捂着,就是不愿意让凌有梦知道。 凌有梦看着东方不败的脸色，心底暗叹一声，他道，“对不起，以前我并不知道，我不该总是骂你。” “我没有在意。”东方不败喃喃道，“我以前也不在意我身有残缺，若非是因为遇到你。” “你那时……是真的喜欢我啊。”东方不败又笑了一声，他道，“原来你是真的喜欢我的。”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他。 东方不败道，“你告诉我，不怕我现在带你走吗？” 凌有梦摇了摇头，“我信任你。” 他还是信任东方不败，那个时候他说自己不会让林平之死，便是林平之一路打上黑木崖，东方不败也没有动过手。 东方不败站起来，一夜未动，他此刻站起来也没有不适。 他看着凌有梦道，“那个时候，我……” 他想说，那个时候用玉势并没有侮辱凌有梦的意思，但是如今想来，凌有梦应该也是知道的，他便不再说了。 凌有梦道，“你的日月神教，如今怎么样了？” 东方不败道，“很好。” 凌有梦点了点头。 东方不败又道，“你可是要回西域了？”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 东方不败问，“你这样喜欢林平之？” 这种话东方不败已经问过许多次了。 凌有梦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我喜欢他，若是我回西域，自然也是带上他一起的。” 东方不败面容沉沉，“此去西域路途遥远，他能保护你？” 凌有梦笑了笑，“你觉得呢？” 东方不败沉默了下来，他觉得，林平之可以。 “我想过，去西域魔教提亲。”东方不败轻轻地笑了笑，“昨日我说我不喜欢你，也是骗你的。” 凌有梦道，“我知道。” 东方不败道，“昨晚我想了许多，也许我暂时想通了。” 凌有梦看着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到底还是没说他想了什么，他只道，“今日我也不走。” 凌有梦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也没有问东方不败何时走。 见凌有梦离开，东方不败眼底闪过自嘲之色，他倒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变得这样不体面。 凌有梦进屋的时候林平之闭着眼。 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 “平之。” 林平之睁开眼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弯唇，“我就知道，你没睡着。” 林平之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凌有梦坐下，低头看着林平之道，“和我道歉做什么？你可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林平之坐起来，他道，“我什么都没想。” 他其实是想了的，但是那些想法太阴暗了，总不能让凌有梦知道。 闻言，凌有梦也不戳破林平之，他微微一笑，“那就好，我担心自己的枕边人有事都不告诉我，让我一个人胡思乱想。” “有事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林平之伸手，轻轻的松松地抱了抱凌有梦，他不敢用力了，“你若是问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凌有梦什么都没问。 他下巴搁在林平之肩上，笑容温和，“我相信你，林平之。” “我一定不辜负你的信任。” 。 华山的掌门岳不群发疯杀人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武林。 凌有梦坐在商队中听这些行商之人讨论，他微微眨了眨眼看向林平之，林平之冲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来。 凌有梦收回视线，又听商队的人道，“听说他大弟子令狐冲也被他赶出了师门，华山派要完了。” 东方不败冷冷接话道，“我早就知岳不群这个伪君子早晚会翻车。” 凌有梦：“……” 林平之靠近了凌有梦道，“他为何还没走？” 东方不败耳尖的听见了，他转过头来冷笑，“我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不走，我跟着梦梦去关你什么事？” 林平之微微闪了闪眼，含笑道，“既然你都不介意我与小梦亲密，我们自然也不会介意你跟着。” 东方不败冷冷地看着林平之，凌有梦总觉得他俩就要打起来了。 但是每次他这样想的时候，这两个人竟没一个人动手。 林平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凌有梦没想到狂妄如东方不败也不会动手。 对此，东方不败淡淡道，“我不会让梦梦难做。” 凌有梦：“哦。” 东方不败叹道，“我自然是把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而不是如同有些人，不顾你的感受。” 凌有梦看向林平之。 林平之微微一笑，像是毫不在意东方不败的话，正室姿态十分足。 凌有梦看了眼天色道，“要下雨了。” 天空乌云压顶，远处还有雷声传来，听起来果然要下雨了。 三人离开了商队，找了间破庙避雨。 夏日下雨只会显得闷热。 凌有梦站在檐下看着檐水滴落下来，林平之在他身边站定，问，“小梦心情不好？”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看向林平之道，“岳不群可是你动的手？” 林平之微微眨了眨眼，他低声道，“我没杀他。” 凌有梦笑了笑，“我没有责怪你，你不必害怕。” “小梦。”林平之伸手拥住凌有梦低声道，“对不起，我没告诉你。”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凌有梦笑眯眯道，“而且，他不是好人，我也是知道的。” 林平之怔怔半晌，“你……” 身后传来冷笑声打断了林平之的话，林平之又紧了紧手才缓缓松开。 凌有梦转头看去，东方不败脸色阴沉地看着林平之，他许久才道，“雨停了我便走了。” 凌有梦点头。 东方不败又问，“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路上注意安全。” 东方不败有些憋屈，他道，“你完全没有舍不得我？” 林平之微微皱眉。 凌有梦道，“若是日后有机会，可以去西域游玩。” 东方不败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含笑道，“开春了我便去找你。” 林平之眉头皱得更紧了。 凌有梦微微颔首，“若是你愿意，便来。” 东方不败还想说什么，最终他道，“那你等我。” 林平之握紧了凌有梦的手。 东方不败走之后，凌有梦看向林平之，“你不高兴？” 林平之道，“我在吃醋。” 凌有梦弯了弯唇，他微微抬头，亲吻落在林平之唇上。 一个浅浅的温柔的吻。 林平之低声道，“我们也走吧。” “此去西域甚远，我已经给他们发过书信了。”凌有梦道，“他们会来接我。” 林平之点头。 。 “林平之，摘枇杷去。”凌有梦提了小篮子，“隔壁阿婶说了，让我想摘多少就摘多少。” 林平之从湖底钻出来，他晒黑了些。 “隔壁阿婶？就是她家有儿子喜欢你那个？”林平之声音里带着醋味。 凌有梦乐道，“这也吃醋？” 林平之冷笑一声，“我好几次撞见他给你送东西，还脸红。” 凌有梦握住林平之的手往屋里走道，“先去换衣服，换了衣服我们去摘枇杷，今晚你要给我做枇杷膏，还要给我酿枇杷酒。” “魔教的人早上给我送了许多东西过来。”凌有梦瞥了一眼屋内的几大箩筐，“他们说了，让你慢慢处理。” 林平之：“……他们是不是针对我？” 凌有梦眨眨眼，“我觉得，可能是吧？” 林平之：“……” 凌有梦瞧着林平之脱了衣服，他有些羡慕林平之的身材，没忍住伸手戳了戳。 林平之握住凌有梦作乱的手放到唇边亲吻，轻叹一声，“小梦，你知道，我对你是没有任何自制力的。” 凌有梦缩回手道，“行了，快穿衣服，我们走了。” 隔壁阿婶家的枇杷林真是好大的。 凌有梦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林平之喊道，“你小心一点。” 林平之探出头来，还没说话，就看见有魔教的人喊着圣子跑过来。 凌有梦回过头去问，“怎么了？跑这么急。” “教里来了……”这人喘了好大一会儿才道，“教里来了个东方不败。” 林平之：“……” 凌有梦点头，“我知道了。” “他带了好多人！还带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凌有梦又点头，“我知道了。” “圣子你不知道。”对面的人偷偷看了一眼林平之小声道，“他说他是来提亲……不对，来入赘的。” 凌有梦：“……” “教主，那可是日月神教的教主诶，要不然我们从了吧，不对，要不然我们收了他做你的侍君吧……” 凌有梦屈起手指敲了敲来人的脑袋，“你先回去，我摘枇杷呢，让东方不败等着。” “哦。”他委委屈屈地转身。 林平之跳下树来，皱眉，“我就知道，东方不败此人贼心不死。” 凌有梦轻啧一声道，“先摘枇杷。” 林平之哦了一声，他刚要上树，一道淡定的声音传来，“梦梦，许久不见，我远道而来你竟忍心把我晾在一边？” 第146章 笑傲（16） 凌有梦：“……” 林平之皱紧眉。 东方不败自林外走来,他含着笑看着凌有梦，“你说让我来找你，我来找你了。” 凌有梦心底平静,他道,“既然你来了,就帮林平之一起摘枇杷吧。” 东方不败：“……” 林平之低声道，“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不需要外人帮忙。” 他特意强调了外人两个字。 东方不败神色自若，仿佛没有听见外人两个字一般，他道,“梦梦，摘枇杷做什么。” “做吃的。”凌有梦道，“林平之会做。” 东方不败正色道,“如今我也会。” 林平之冷笑,“不劳你操心,小梦的一切自有我来操办。” 东方不败微笑,“好的。” 凌有梦：“……”好怪。 摘完枇杷,东方不败跟着凌有梦和林平之身后回到两人的居所。 林平之回头看向东方不败，“不请自来？” 东方不败淡淡道,“我来找我未来的夫君怎么了？” 林平之狠狠咬牙。 凌有梦叹气，“东方……” “我知道。”东方不败道,“我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凌有梦问，“你不用处理日月神教的事？” “日月神教已经换了新教主,与我无关了。”东方不败道，“所以我会在这里常住。” 凌有梦怔了怔。 东方不败又道,“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不想当教主了,小梦，你不必放在心上。” 林平之冷哼一声，握着凌有梦的手往屋里去，东方不败在两个人身后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沉默了许久。 林平之低声道，“小梦，他就是贼心不死。” 凌有梦弯了弯唇角，“我知道的，别担心。” 林平之哪能不担心，东方不败这人惯会装模作样，还因此丢下了日月神教一个人来到这陌生的西域，他的小梦这样心善，若是到时候心软了…… 凌有梦道，“我会让教里的人给他安排住所，你不用担心。” 林平之微微低头亲了亲凌有梦的唇道，“让他们安排远一点。” 凌有梦笑道，“好。” …… 第二日，林平之看着坐在院子里的东方不败面无表情。 东方不败含笑道，“不好意思，最远的那个屋子坏掉了，修好需要好一段时间，所以他们安排我住在了附近。” 凌有梦探出头来，微微眨了眨眼。 他看向气成河豚的林平之，把人拉进来小声道，“我到时候去批评他们。” 林平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他含笑道，“没事的小梦，我没有放在心上。” 东方不败这几日一直安安静静的，也不作妖，凌有梦有时候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若不是他总是凑上来的话。 林平之阴森森的扫了东方不败好几眼，也只换来对方宽宏大量的笑容。 这种感觉真的非常憋屈。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林平之想，若是眼神能杀人，东方不败早已被他千刀万剐。 “正室需得大方温柔贤惠。”东方不败对林平之道，“你看看你，哪一样都没做到，只能让梦梦担心。” 林平之差点没气笑，他深觉与凌有梦在一起后自己脾气好了许多，否则东方不败这样挑衅他早就出手了。 林平之冷笑道，“还没过门就想着夺位，做梦，小梦绝不会接受你的。” 东方不败叹气，“我也没指望梦梦接受我，我能在他身边一直看着他就好了。” 林平之面无表情地把晒好的枇杷端进屋。 凌有梦问，“你们在说什么？” 林平之道，“没什么，无关紧要的话，小梦不需要在意。” 凌有梦弯弯唇道，“你过来。” 林平之在凌有梦面前站定。 “蹲下来。”凌有梦道，“太高了，我够不着。” 林平之乖乖地蹲下来，十分听话。 凌有梦凑过去亲了亲，温柔道，“到时候我会去与他谈谈，你别放在心上。” 哪里能不放在心上，凌有梦对东方不败的信任从未变过。 林平之心里明白，脸上却微微笑道，“我知道。” 凌有梦说与东方不败谈，便真去与东方不败谈了。 “就在这里吧。”凌有梦道，“来坐，喝酒，这个酒我喝了也不会醉，这是平之为我酿的。” 东方不败的目光落在那小巧的瓷瓶上，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林平之对你很好。” “他对我确实很好。”凌有梦弯了弯唇，“无论什么，他都会将我放在第一位。” 东方不败微微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他喃喃道，“这样也好梦梦，这样……你好了，我便高兴了。” 葡萄架上的叶子已经发绿了，凌有梦微微沉默了一会，随即他笑容温和地问道，“这些日子在这里，可还习惯？” 东方不败看了一眼凌有梦的表情，他没从凌有梦脸上看出什么来，所以他点了点头。 “这里没有熟悉的人，也许气候你也不适应……” “适应，我本也没什么认识的人，除了你。”东方不败打断凌有梦的话。 凌有梦哑然，他叹道，“东方，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在这里，你的野心本不该允许你这样做。” “大概因为对你的思念与爱意抵过了我的野心。”东方不败看着凌有梦，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特别之处，眼中却深沉似海，“梦梦，我只想留在离你近的地方，我只是想看到你，别的并不重要，这样的愿望……你也不给我吗？” 凌有梦沉默下来，看不见便好，看见了凌有梦总是觉得心有愧疚。 即便是东方不败自己要来的。 “梦梦。”东方不败极为克制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凌有梦的头发，“你知道吗？我差一点死了，在那次之后我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尽管只是看着你。” 他在濒临死亡的时候眼前闪过的不是他的千秋大业，而是凌有梦的喜怒哀乐。 “武林之中，所有人都以为东方不败已经死了。”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许久他才道，“如今你……” “我身有残缺，不能和林平之争什么，他也不必将我放在心上，我也没有想过你会垂怜我。”东方不败垂下头来，看起来极为可怜和难过，“我只是想要看着你，梦梦，你对我不要太残忍了。” 凌有梦又沉默下来，他许久才道，“对不起。” 东方不败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以前是我不够好。” 凌有梦伸出手，像是想要拍拍东方不败的肩，最终他还是收了回去。 他转身道，“走吧，你若是想住，便住一段时间吧。” 东方不败微微勾起嘴角，他就知道，他的梦梦最吃这一套，说什么做什么都抵不过卖惨和真情解剖。 也不知凌有梦与林平之说了什么，林平之见到了东方不败也心平气和。 隔壁家的阿婶每次给凌有梦送东西过来都要瞅瞅他院子里的林平之和总是跑过来刷存在感的东方不败小声道，“乖崽，你家这两个打不打架？” 凌有梦哭笑不得，“阿婶，什么我家这两个啊？我家就一个，另一个是朋友。” “看起来不太像啊。”阿婶喃喃着离开，“这不就是妻妾共侍一夫吗？要不然怎么整日待在你家？” 凌有梦：“……”大概是附近的人眼里，他已经享尽了齐人之福了。 想到这里，凌有梦就头秃得不行，但是他又不能让东方不败别来了。 而且东方不败每次来最后晚上还是他抚平林平之的妒火。 凌有梦：“……”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他必须得想一个办法，让自己的晚上好过一些。 凌有梦从睡梦中睁开眼来，他被林平之搂在怀里，林平之的双臂有力且强硬。 凌有梦小声道，“林平之。” 林平之微微睁开眼问，“怎么了？” 凌有梦道，“我听说，最近外面总有毒蛇出没，临近端午了，我们该买些雄黄酒来。” 林平之道，“好，明日我们便去。” 凌有梦又道，“我不去，你叫上东方不败，你俩一起去，让他也准备些。” 闻言，林平之咬了一口凌有梦的唇道，“小梦，我可是会吃醋的。” 凌有梦道，“他一个人在这里，我们能帮衬着就帮衬着些，我也不想管的……” “我知道了。”林平之叹气，“我知道了小梦，我会叫上他的。” 凌有梦道，“谢谢你，我知道我要求有些无礼了。” 林平之摇摇头道，“没有，我知道你总是心软，放心吧。” 凌有梦闭上眼道，“平之，你最好了。” 林平之微微笑了笑，他的眼底晦涩不明，最终又化为了无奈。 算了，能有小梦在身边，便是最好的了。 他没有心软，但是他总要包容小梦的心软。 谁让他这样喜欢他。 第147章 射雕（1） 时值初春。 桃花岛终日都能闻到清甜的香味。 “大师哥！”冯默风的声音传来,“这里有个人，有个人被冲到岛上来了。” 闻言，舞剑的青年收了剑道,“人？” “真的,你快来看，他,他长得好漂亮。” 曲灵风提步走过去，果然见一个少年躺在地上，衣服看起来皱巴巴的，脸色和唇色都苍白无比。 也不知被冲到岛上多久了,一直没人发现，但是衣服已经被风干了。 曲灵风一怔,他道,“他看起来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此事还需请教师父。” 冯默风眼巴巴看着曲灵风，“我去叫师父吗？” “你去，我把他先带回去。” …… 头疼。 我是谁？ 我是……我的名字是凌有梦。 我有家人吗？ 不记得了。 我来自何处？ 不记得了。 我…… “师父,他好像要醒了。” “嗯。”男人淡淡的声音响起，“我替他施了针,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少爷,他穿得那样好，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吧？” “等他醒来就知道。” 等谁醒来？我吗？ 床上的少年努力地颤抖着睫毛似乎是想要睁开眼睛,却又怎么都无法睁开。 “师父,他看起来好难受啊。” “他看起来真可怜。” “那不是因为他长得好吗？换个人你就不这样觉得了。” “师哥！”梅超风大怒。 “醒来就好些了。”黄药师盯着少年颤抖的睫毛，抬手制止了几位徒弟的打闹,道,“他快醒了。” 床上的少年果真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空茫的眼睛。 他手撑在床上,努力地坐起来，一转头对上了好几双眼睛。 唯有坐在床前的男人神色平静的看着他，让少年有了些许安心。 少年下意识后移了一下，轻声开口，“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这岛上的人。”冯默风先开口，“是我师父救了你，让你醒来的。” 师父？ 少年迟疑的看向穿着青衣直缀，看起来便觉得洒脱不羁的男人，“多谢你们，也多谢你们的师父。” “这小少爷说话真好玩。”冯默风笑道。 黄药师开口问，“你是何人，为何到我桃花岛？” “桃花岛？”少年念着这三个陌生的字，他又开始茫然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桃花岛。” “我的名字，我叫凌有梦。”少年终于说出来自己的名字，他道，“我好像，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 黄药师却神色淡淡，他道，“把手伸出来。” 凌有梦乖乖地伸出瘦弱细白的手腕，黄药师把了脉，又仔细看了看凌有梦的眼睛和舌头。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说话。 凌有梦小声问，“叔叔，我怎么了？” “叔叔？”黄药师取针的手一顿，他看向面前无辜的漂亮的少年，失忆了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如今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新的。 黄药师对年龄本也没有多大概念，只是凌有梦嘴里的叔叔黄药师听着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味。 最终黄药师摇了摇头说道，“没怎么。” 凌有梦问，“叔叔，你们救了我，可有看到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 黄药师回头看几个徒弟。 几人齐齐摇头，他们甚至没找到一叶小舟，或许船已经沉入了海底，凌有梦真是福大命大才被冲到了桃花岛上。 凌有梦有些失望，他喃喃，“那我要如何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亲人？” 曲灵风见他可怜，小声道，“师父，他失忆了，要不然我们先留下他吧。” “那怎么行？”陈玄风道，“若他是坏人怎么办？” “就算他是坏人，如今他也失忆了，更何况有师父在还能让他干到坏事不成？”冯默风道。 “那些恶人诡计多端，越是好看越可能是恶人，而且无缘无故的来到桃花岛说明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桃花岛来的，就算他失忆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师父在这里你还不信师父？若是他装失忆，师父早便看出来了。” 眼见那几人因为自己吵起来了，凌有梦有些不知所措，他求助般地看向黄药师，这人是他们的师父，应该能让他们不要吵架了。 少年惶惶然的求助目光让黄药师神色微顿。 耳边的吵闹声确实令人觉得心烦，而且这少年的身体更适合静养。 黄药师道，“出去吵。” 他声音不大，却让那几个争执不休的弟子们瞬间噤声。 凌有梦按了按有些疼的脑袋道，“多谢你们，我离开就好。” “这是在岛上，你知道岛上是什么意思吗？”冯默风从曲灵风身后探出头来，“就是你这样的普通人，没有船是离不开的。” 凌有梦怔了怔，他脸上露出明显失落的表情来，“那我……”那他怎么办？ “先留下。”黄药师道，“你恢复记忆后再自行离开，如今即便是我们帮你离开了你出去也是一头雾水。” 凌有梦喃喃道，“即便是你们留下我，我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洗衣做饭会吗？” “哪里需要他洗衣做饭，明明岛上有仆人，他是客人。” “岛上又不需要养闲人，不会他还不能学吗？” 黄药师的视线落在凌有梦光滑细腻的手上，一看便知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 不仅如此，体弱多病，想来也是药罐子里泡着长大的。 这样的人，又是如何躲过岛上的阵法的？黄药师有些好奇。 不过这样的人，应该很好找亲人才对，但是黄药师没有为凌有梦找亲人的想法，他救了凌有梦还留下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黄药师制止了徒弟们的争吵道，“既然是客人，便要有客人的待遇，灵风，你来安排他住下。” 他站起身道，“其他人都散了。” 几个弟子都退了出去。 黄药师又道，“你身染顽疾，体内又有毒素，我会每日为你施针缓解你的痛苦。” 凌有梦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回事，但是眼前这个人是好人。 他道，“多谢。” 黄药师看他乖巧得不得了的模样，倒也不觉得留个来历不明的人在岛上有什么，反正这少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更何况，黄药师确实对凌有梦这副看起来身患绝症和体内都是毒素的身体感到很有兴趣，怎么能安安稳稳的活了十六年的。 凌有梦看着黄药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慢慢地收回视线来看着面前的青年，弯弯唇道，“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曲灵风挠了挠头道，“我叫曲灵风，是他们的大师哥。” 凌有梦轻轻点了点头，“曲大哥，你们师父……” “师父就是脾气有点古怪，他人挺好的，他喜静，平时不要扰他就好，桃花岛上也没有什么禁忌，只是岛上阵法机关较多，你应该也触碰不了。” 凌有梦又点头，他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谢谢曲大哥。” “谢我做什么？”曲灵风笑了笑道，“你就住这间屋子吧，到时候会有奴仆给你送药过来，喝了就好了。” 凌有梦点了点头，“多谢。” “那你好生休息，有需要就找我，我的房间离你这里没有多远，直行数十步便到了。”曲灵风道，“我先走了。” 凌有梦又点头，他有些发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海里浸泡久了还是本来身体的缘故。 只是如今他不知自己家人何在，也不知自己前尘往事，在陌生的地方住下来，好在这里的人似乎都是好人。 特别是那个男人，替他施针看病又留下什么都不记得的他，真是极好的一个人。凌有梦裹着被子迷迷糊糊地想，还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也不知日后如何报答。 凌有梦确实是身体不好，开始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没两日他就察觉到了，总是困倦无力，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咳嗽极为厉害。 他也知道了那个恩人叫什么名字，名字与恩人的人一样有些古怪，但是凌有梦却觉得这个名字十分令人安心。 大概是因为黄药师是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 凌有梦靠着桃树坐下去，他指尖这两日已经扎了许多针，夜间咳嗽的症状稍有缓解。 只是…… “凌小梦！”冯默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凌有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冯默风跟在黄药师身边，冯默风好笑道，“你昨晚没睡觉啊？” “睡了。”凌有梦扶着桃树站起来，他眉眼弯弯，“我只是想在外面坐一坐。” 黄药师神色淡漠，“你若是觉得施针之后便无所顾忌了，那也不用施针了，毕竟像你这般作下去，早晚得死。” “对不起。”凌有梦小声道歉，“我只是……我没有想在这里睡觉，只是我想看看会不会有船过来。” 黄药师见他道歉，依旧是一副听话的乖巧模样。 “别看了，不会有船敢靠近桃花岛的，桃花岛上阵法绝多。”冯默风也跟着小声道，“普通人又有谁敢惹我师父啊？” 阵法绝多，那他……是怎么来的？ 凌有梦点头，“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 “别总是说对不起。”黄药师声音微沉，“我不喜欢听见一个人嘴里总是说出这三个字。” 凌有梦下意识张嘴，却又闭上，然后他道，“恩人，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对黄药师的称呼从叔叔换成了恩人。 跟一个生病失忆的人说这些做什么？黄药师似对自己觉得好笑，他道，“算了。” 凌有梦愣愣地看着黄药师。 黄药师道，“跟我走吧，今日要泡药浴。” 凌有梦道，“多谢恩人，你对我这般好，我不知如何报答。” 顿了顿，凌有梦小声道，“我昨日看了曲大哥给我搜寻来的那些话本，上面说，救命之恩当舍身相许……” “若是恩人无妻女，若是恩人不介意，我也可以以身相许。” 第148章 射雕（2） 冯默风一个趔趄差点没原地摔倒,他张大嘴震惊地看着旁边这个看起来乖巧的少年，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人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黄药师脚步顿了顿，又笑了起来,“你我相差十八岁,我都可以当你爹了，你以身相许？你可知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 凌有梦微微思索了一下道,“许仙和白蛇相差了上千岁，我也知道以身相许就是和你结为连理。” 黄药师摇了摇头道，“你年纪尚小，哪里去看这些东西,让灵风给你换了。” “我年纪尚小？”凌有梦有些茫然，他觉得他已经很大了,“我多大？” “十六岁。”黄药师道,他摸过凌有梦的骨，这个少年不过十六岁，但是以往十六年都是活在药石之中。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道,“十六岁不小了，寻常人家已经娶妻生子了。” “那你怎知你没有娶妻生子？”黄药师问。 凌有梦道,“既然我身体不好,自然不会去祸害人家好好的姑娘。”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不对,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黄药师一眼道,“我没有要祸害你的意思……” 黄药师哑然失笑，“走吧,我知道了,你是想报恩,但是不必用这种方法。” 这种办法怎么了？凌有梦不知道，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恩人都这样说了，暂时他便作罢吧。 凌有梦：“哦。” 凌有梦不是第一次看见桃花岛的哑仆，但是今日为他放药放水的不仅哑，甚至还是瞎的。 但是凌有梦不过多看了一眼，那个瞎仆却好似能看见他一般，将脸对准了他。 凌有梦赶紧闭上眼。 泡药浴并不舒服，甚至比扎针还难受一些，凌有梦手指抓紧了浴桶边沿，指节都在泛白，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来。 一旁坐着的黄药师看了一眼凌有梦，他心道，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小公子，连泡药浴也会觉得疼。 “疼也忍着。”黄药师道，“即便是泡药浴也不能为你根治，只能缓解。” 凌有梦低低地应了一声，少年声音微哑，“我知道的，多谢你，你愿意替我缓解已经很好了。” “恩人是一个很好的人。”凌有梦道。 黄药师微微挑眉，他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说他是好人的，所有人都怕他，唯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凌有梦说他是好人。 这实在有些好笑。 但是黄药师看着凌有梦认真的表情没有笑，他只道，“我替你治病，并不是因为我是好人，只是我很好奇你这病症，你竟还能安稳活到十六岁。” 凌有梦有些迷茫，他道，“我也不知道。”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帮我治病，我都很感谢你。”凌有梦抿了抿唇他道，“你就是一个好人。” 黄药师没再与凌有梦纠结这个问题，他站起身道，“还有一轮药，你自己泡。” 凌有梦没忍住伸出手指抓住了黄药师的袖子，黄药师回过头来看着凌有梦。 他的眼神淡淡的，不辨喜怒，凌有梦小声问，“恩人不能留下了吗？你与我说话，我就没有那样难受了。” 黄药师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本想说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治病？ 但是一见凌有梦可怜的祈求的表情，黄药师这句话还是没说出来，他道，“我还有事。” 凌有梦轻轻地松了指尖道，“哦。” 他这模样看起来委屈又可怜，但是又不想打扰黄药师去做事，只能轻轻地松了松手，也没松完全。 黄药师又道，“这么需要人陪着？” 凌有梦没有过去，也不知未来，他时刻忧心着若是黄药师将他赶出桃花岛他要如何在海里活下来，活着去找到自己不知在何处的亲人。 他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亲人在世，从海里被救起来，说不定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黄药师瞧他这副模样，又道，“我去叫冯默风来与你说话，你们年纪相仿，应该有话可说。”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道，“不必麻烦了，谢谢恩人。” 这就有气了？黄药师微微皱眉，这小少年脾气好像不太好。 他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屋子。 凌有梦发了会呆，药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只是他总觉得，一个人在这里会有些吓人。 黄药师行了没多久便被曲灵风拦住。 “师父。”曲灵风问，“小梦呢？” “小梦？”黄药师道。 “就是凌有梦。”曲灵风挠头，“他说想要些新的书找了些……怎么了？” 黄药师道，“你与他关系很好？” “不是师父你说让我关照他些吗？”曲灵风有些迷惑，“而且我身为大师兄，自然要多关注些他的。” 黄药师颔首，“你给他找的白蛇？” “白蛇？”曲灵风想了想道，“是，藏书阁里话本也就那些，他喜欢看就给他了。” “以后不要给他看那些奇怪的东西。”黄药师思及少年说的以身相许的话，淡淡道。 奇怪的东西？ 曲灵风更迷惑了，他看着黄药师离去的背影，喃喃，“师父应该不是这样古板的人才对。” 随即他又拍脑门，“还没问小梦在哪呢。” 。 凌有梦本应该很讨厌喝药的，但是身体似乎已经习惯喝药了。 他喝完药之后裹紧曲灵风给他送来的袍子走出门。 虽然知道不会有船经过桃花岛，但是凌有梦还是不自觉地走到树下看向遥远的海面。 他看了好半晌才转身，不知从何处传来悠扬的箫声，凌有梦怔怔的听了一会儿顺着笛声走去。 吹箫之人是黄药师，他站在树下，风姿隽爽，看起来像是要乘风而去一般。 显然黄药师察觉到了凌有梦的到来，但是黄药师并没停下来，凌有梦也没有出声打扰。 一曲毕了，黄药师才把玉箫往腰间一挂看向凌有梦，“在外面做什么？” 凌有梦的手拢了拢衣袍低声道，“我来看船。” 黄药师道，“不会有船靠近。” “我会恢复记忆吗？”凌有梦轻声问。 “会。”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又问，“我平日里能跟着你吗？” 黄药师道，“我徒弟们与你年纪相差不大，即便是灵风也就比你大了八岁，你应该与他们多多相处。” 凌有梦垂下眸，他低声道，“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是我唐突越矩了，你留我下来已经很好了。” 黄药师沉默地看着凌有梦，少年的脸苍□□致，这会儿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像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被黄药师盯着，凌有梦有些紧张，他声音更细弱了，“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 黄药师转身道，“跟上。” 凌有梦愣了愣，小跑步跟了上去，黄药师脚步慢下来微微转头看向凌有梦的侧脸问，“你对自己的过去可有什么印象？” 凌有梦咬了咬指尖，他又开始紧张了。 “没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喃喃道，“可是，我……家人应该很担心我。” 黄药师道，“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只穿着一件蓝色衣袍，没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凌有梦轻轻点头，“我猜到了。” 黄药师没再说话了，他平日做事向来只随自己的心意，不去在意凌有梦的身份，若非凌有梦日日来看海上有没有船，黄药师也不会多说这么一句话。 只是这之后，黄药师身后就多了个小尾巴。 初时黄药师还极不习惯有人跟着他，没几日倒也习惯了。 身边有个人安安静静的跟他做一样的事情，这种感觉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接受。 黄药师看了一眼抱着桃花冲他露出笑容的少年，不知怎的脑子里闪过色如春花四个字。 黄药师道，“走吧，这花你放哪？” “房间里。”凌有梦轻轻嗅了嗅，“你要吗？” 黄药师摇头，“不必。” 凌有梦看着怀里的花又问，“桃花岛叫桃花岛是因为桃花多吗？” 黄药师道，“不是。” 凌有梦问，“你方才拿着锄头种的是什么啊？” 黄药师道，“药草。” 凌有梦好奇道，“我听曲大哥说岛上的机关都是你布置的，岛上的机关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啊？” “你想知道？”黄药师问。 凌有梦迟疑着摇摇头，“我不想，我不会武功。” 黄药师笑了一声，他道，“你把东西放好，我带去你看看。” 凌有梦把花放在旁边的大石块上面，他道，“我们走吧。” 黄药师略略挑眉，“不要了？” “要的。”凌有梦道，“但是回去一趟好麻烦。” 黄药师轻笑一声摇头，“这么懒……” 一阵风吹来，凌有梦剧烈地咳嗽起来，打断了黄药师的话，唇色越发的白。 黄药师给凌有梦喂了颗药丸道，“外面风大，下次再来。” 凌有梦咽下药丸，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 他走时还不忘抱着他的花。 尽管穿得多，但是凌有梦看起来还是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到。 黄药师忍不住想，他家里人也许因为他身体不好便没有好好养着，要不然怎么也不至于这样瘦弱。 凌有梦回过头来弯唇道，“恩人，你今日比平时温柔些。” 黄药师道，“哪里温柔些？” 凌有梦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 黄药师道，“你感觉错了，我一直都是这样。” 凌有梦道，“我知道的，恩人，你就是看起来冷心肠很好的。” 又被说心肠好了。 黄药师觉得好笑，他道，“你说我心肠好，你可知岛上这些哑仆是怎么回事？” 凌有梦摇头。 “他们之所以聋哑，是我割哑刺聋，以供驱使的。”黄药师淡淡道。 第149章 射雕（3） 果不其然,黄药师见面前漂亮的少年煞白着脸好似被吓得不轻。 黄药师微微笑道，“还觉得我是好人吗？” 凌有梦愣愣地看着黄药师，许久说不出话来。 “怕了？”黄药师道,“怕了便离我远些,若是我心情不好，说不定让你也去他们做伴。” 凌有梦脸色更加苍白,他头晕目眩，一个趔趄抓紧黄药师的衣衫，却说不出话来。 黄药师微微皱眉，只觉得凌有梦身体太虚弱也麻烦了些,他伸出手将少年抱起来。 因为泡药浴的缘故，少年身上也有一股极淡的药香味,需要和人靠得极近才能闻到。 “被吓到了？”黄药师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凌有梦问,“胆子这么小？” 凌有梦闭了闭眼，睁开眼看着黄药师，他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惧意，“你真的会把我也割哑刺聋吗？” 好像吓得太过了,黄药师不走心的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后道,“你觉得呢？” “你不会的。”凌有梦小声地说服自己,“给我泡药浴那个盲仆，他身上都是刀伤,眼睛也被伤疤贯穿,又极为敏锐，肯定不是普通人。” 但是凌有梦不知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至少在黄药师眼皮子底下,他们都很听话。 “很聪明。”黄药师夸了一句又道,“他们确实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早就死有余辜。” 凌有梦轻轻地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他心想他不是坏人，黄药师肯定不会这样对他的。 顿了顿他又想起来，自己不知前尘往事，若是他之前也是恶人，一旦被黄药师知晓岂不是也是其中一人？ 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苍白的脸色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药师奇道，“怎么脸色这样吓人？” 凌有梦声音都在颤抖，“若，若我是坏人……怎么办？” “你是坏人？” 黄药师掂了掂怀里分量极轻的少年，吓得凌有梦赶紧抓住黄药师的衣服不敢动弹。 黄药师嗤笑一声，“就这胆子？又没有武功，做什么坏人？恶少？” 凌有梦沉默了下来，好像被看轻了。 黄药师道，“走了。” 凌有梦小声道，“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方才要摔倒抓我衣服的是你。”黄药师道，“如今过河拆桥的也是你。” 凌有梦气鼓鼓地看着黄药师，“我又没让你扶我。” 黄药师看他这表情觉得可爱又觉得好笑，“这么凶，你现在不怕我了？” 凌有梦声音一收，慢腾腾地垂下眼皮来，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 黄药师轻啧一声，往前走去，怀里的人还真就睡了过去。 “师父。”陆乘风远远地跑过来，在黄药师的目光下声音转小，“他怎么了？” “睡……”黄药师顿了顿道，“病症犯了睡着了，去让哑仆把他的药送过来给他喝了。” “好的师父。”陆乘风应了一句，奇怪地看着黄药师的背影离去，他们的师父，什么时候会动手抱人了？ 。 凌有梦从门口探头看进去，“恩人，你在吗？” 黄药师在的，他站在窗前的桌前，提着毛笔看着远方。 听见声音，他转头看过来道，“在。” 凌有梦小步走进去，“你在做什么？” 黄药师道，“画画。” 凌有梦问，“我可以画吗？” 黄药师看了一眼凌有梦，转身取了笔墨纸砚给凌有梦道，“你会？” 凌有梦道，“我不知道，试试。” 黄药师绘画，凌有梦也坐在旁边老老实实的跟着他画。 “恩人，你画的是桃花岛吗？”凌有梦挨近了一些小声问。 黄药师嗯了一声。 凌有梦有些羡慕，“你画得好好啊。” 闻言，黄药师转头看了一眼凌有梦的，他一顿问，“你画的是谁？” 凌有梦低头看向自己画的男人，又抬头看向黄药师。 凌有梦眨了眨眼，“我不知道画什么，所以画的是你。” 少年直白的话语倒让黄药师微微一滞，他盯着凌有梦看了好一会儿才在凌有梦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收回视线。 他道，“我说过了，你我年纪相差很大，你不要有那些不应该有的想法。” 凌有梦迷茫的啊了一声，“什么想法？” 黄药师道，“你只是因为我救了你心生感激，不要对我产生感情。” “感情？”凌有梦更迷茫了，他问，“你说得是让我不要喜欢你吗？” 黄药师道，“对。” 凌有梦哦了一声不说话了，他只是……他没有那种意思的，他就是第一眼看到了黄药师，黄药师让他有安全感。 黄药师又看了一眼凌有梦的表情，他微微一笑，“不高兴了？”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没有。” 黄药师问，“那怎么不说话？” 凌有梦低声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黄药师道，“你就那样喜欢我？” 凌有梦摇了摇头，“不是。” 黄药师又道，“你不喜欢我？” “不是……”不是那种喜欢。 “师父。”曲灵风在门外鞠礼道，“岛外来了船。” 凌有梦心头一动，他把笔一丢，先出去，“有船来了？” 曲灵风愣了愣，“小梦你在师父这里？” 凌有梦用力点头，“有船来了吗？” 黄药师看过去，凌有梦的笔丢在他的那幅画上，正好把脸染了一大团墨渍。 不是说喜欢他？黄药师淡淡想道，少年人就是这样不定性，听见有船来了跑得比谁都快。 黄药师捡起笔放好，负手而去。 凌有梦回头看了黄药师一眼，他有些激动，“恩人，会是我的亲人吗？” 黄药师道，“你从醒来之后从未见过你的亲人，也不知你的亲人对你是不是好，你就这样高兴？” 凌有梦轻轻点头，“我觉得他们应当对我很好的。” “桃花岛待你不好？” “很好，但是……”凌有梦迟疑道，“桃花岛，我是外人。” 是黄药师好心收留了他，但是他却知道，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家。 闻言，黄药师淡淡道，“有人胡说什么了？” 凌有梦摇头道，“没有。” 黄药师微微皱眉，在他眼里，如今凌有梦就是桃花岛的人，那么护短的黄药师自然不会允许别人嘴碎。 他们已经走到岸边了。 果然有一艘大船停在不远处，站在船头的男人一见到黄药师便眼睛一亮，他朝黄药师拱手笑道，“黄岛主，久仰。” 黄药师神色淡淡，他看了眼旁后的少年，凌有梦脸上的期待变成了失落，很显然他发现了这艘船不是来找他的。 黄药师不答话，船上的男子尴尬了一瞬，又道，“黄岛主，我乃湖城李家……” 黄药师声音极淡，“不认识。” 男子干笑道，“听闻桃花岛的机关名满天下，声音有人想要讨教一番。” 看起来是来找茬的，凌有梦有些好奇地抓了一下黄药师的衣角探出脑袋去，那李家的男子一下子便看见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又藏起，不动声色。 黄药师没有忽视掉男人的怪异之处，他沉吟片刻直接问，“你认识他？” 男人一下子怔住，他仔细地看了看凌有梦，见凌有梦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他道，“这位公子可是姓凌？”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这个人好像认识他。 “看起来公子已经不认识我了。”男子又礼貌道。 凌有梦轻声道，“我失忆了。” 黄药师微微皱眉。 男子哦了一声，似是有些遗憾，“公子的家人都在找你，如今遇上我，倒也是缘分。” 凌有梦喃喃，“家人？” 黄药师冷冷道，“你失忆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信他？” 凌有梦一怔。 “这人一开始分明没有表现出认识你的意思，若是我不问，他便不会开口，你觉得他认识你？”黄药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还主动告诉他你失忆了，你是不是傻？” 凌有梦小声道，“可是他知道我姓什么。” “也许是你的仇家，也许见过你贪图你的美貌。”黄药师说着，抬头看向那艘船。 凌有梦：“……”贪图美貌？ 他摸了摸脸，难道他长得很好看吗？ 陆乘风小声道，“你干什么？” 凌有梦声音更小，“你师父说对方可能贪图我美貌，我很好看吗？” 陆乘风的视线落在凌有梦脸上，他微微闪了闪眼道，“你不知道？” 凌有梦摇头，他对自己长相并不在意。 陆乘风道，“男子长那么好看也没什么用。” 凌有梦哦了一声。 船上那男子还在道，“黄岛主，便将公子交给我们，我们送他回去便是。” 黄药师语气淡淡，“哦？他的家人是谁？”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道，“他的白驼山庄的人。” 黄药师笑了一声，他道，“是吗？既然你说他是白驼山庄的人，那我更不可能让他跟你走，怎么都要欧阳锋亲自来接人。” 男子尴尬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行离开，本来也是路过黄岛主的桃花岛，并非有意来叨扰。” 说罢，他果真让人起船走了。 若是白驼山庄，欧阳锋善用毒，难道凌有梦体内的毒与欧阳锋有关？他又是如何从遥远的白驼山庄到桃花岛的？黄药师若有所思。 凌有梦微微歪了歪脑袋看着黄药师，他问，“欧阳锋是谁？” “天下五绝，东邪西毒，东邪黄药师，西毒欧阳锋。”曲灵风小声科普，“欧阳锋此人，平生作恶多端，是白驼山庄的庄主。” 凌有梦瑟缩了一下，他又想起来桃花岛上的这些哑仆。 若他真是白驼山庄的人，曲灵风说庄主作恶多端，那底下的……他们不是也算恶人，黄药师不让他走，是不是想要把他变成这里的哑仆？ 黄药师一回头便发现凌有梦脸色发白，他问，“你怎么了？又发病了？” 凌有梦声音极轻，“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是不是要让我成为哑仆了？” 第150章 射雕（4） 凌有梦此刻看起来实在是可怜惊恐到了极点。 黄药师一哂,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过的一句话凌有梦还能记到现在，这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些，怕是比一只猫儿胆子还小。 “先不说你到底是不是白驼山庄的人,即便真是，欧阳锋不是好人与你也无关。”黄药师道,“你这也实在不禁吓了,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 凌有梦的手指又捏上了黄药师的衣角,他微微抬起眼睫，无辜脆弱的眼睛看见黄药师,“我……若是真是坏人怎么办？” 黄药师看了一眼被捏住的衣角处,那两根苍白瘦弱的手指看起来可怜又落魄。 “你觉得能怎么办？”黄药师问。 凌有梦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一着急又咳嗽起来，眼泪都渗了出来。 黄药师无奈地叹气，他伸出手将凌有梦抱起，替凌有梦隔绝了吹过来的风道，“就你这样子，能坏到哪去？还能坏过我不成？” “即便真是个小坏蛋，如今在我这里,也是我护着的人了。” 凌有梦勉强止住咳嗽,轻声问,“那你……不会把我变作岛上的哑仆了吧？” 黄药师道,“你若是再提,那就不一定了。” 凌有梦脸色又白了，他连忙伸手把嘴紧紧捂住，表示自己不说了,一双眼睛却止不住地看向黄药师。 黄药师笑了笑道,“我花了那么多药材养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变成哑仆的。若你真是白驼山庄的人，我倒是奇怪，欧阳锋那样的人怎么教出你这样胆小的小可怜的。” 凌有梦小声道，“我不胆小。” 黄药师道，“行，你不胆小。” 这话有些敷衍。 凌有梦垂下睫毛，他又开始困倦了。 黄药师微微皱眉道，“明日开始，你的药浴药剂会加重。” 凌有梦轻声问，“你会陪我说话吗？” 黄药师一顿，他该拒绝的，因为怀里的少年对他有着别的心思。 但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嗯。” 凌有梦弯了弯唇角，放心大胆地靠在黄药师怀里睡着了。 黄药师微微皱眉，他觉得，自己对凌有梦似乎太放纵了些。 凌有梦一觉睡熟，并不知道夜里有人亡命于桃花岛的阵法之下。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有哑仆一直在用水冲洗岛上的地面。 凌有梦从中闻到了丝丝血腥味。 凌有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不敢再多闻也不敢多看，快步走到黄药师屋外。 里面梅超风的声音传来，“师父，昨晚来的贼人们，有几个逃跑了，我们看了下，就是昨天下午来的李家人。” 黄药师嗯了一声，不甚在意，“我知道了。” “师父，需要追他们吗？”曲灵风问。 “不必。”黄药师从窗户看出去，一眼便看见了拢着衣襟过来的少年，他道，“你们都去练功，过两日我会来检查。” “是，师父。”几位弟子齐齐道。 黄药师又道，“灵风，你去看一眼小梦的药浴放好没有。” 曲灵风落后一步道，“是。” 凌有梦站在一旁，等着几人都出去了，他才走进黄药师的屋里。 黄药师问，“站在那里做什么？” 凌有梦道，“昨夜那些人回来了？他们为何回来？是冲我来的吗？” “不是。”黄药师道，“过来。” 凌有梦离黄药师近了些。 这些日子凌有梦从未离黄药师这样远过，黄药师微微皱眉，“你害怕我？” 凌有梦摇了摇头，“没有害怕。” 黄药师问，“那你离我那样远做什么？我会吃人？” 凌有梦轻声道，“你说的，让我不要喜欢你，我想着，那就得先保持距离，隔断这种可能会有的喜欢。” 黄药师轻啧一声，“保持距离，你泡药浴还需要我守着陪你聊天？” 凌有梦有些赧然，“我……这不一样。” 黄药师含笑道，“哪里不一样？” 凌有梦声音更低了，“因为泡药浴，是治病。” 黄药师见凌有梦像是要把脑袋埋在地里了，也不再与凌有梦开玩笑了，他道，“走吧。” 凌有梦点头，他认真想，自己方才那样，黄药师会不会更觉得他对他情根深种了？ 今日的药浴果然比前些天更要折磨人些，凌有梦只觉得比扎了无数针还难受。 他本来还能与黄药师说话，药性上来了便什么都不想说了，只觉得头晕眼花，他咬紧唇感觉自己要在桶里晕厥过去。 修长的手指伸出来掰开凌有梦的牙齿声音低沉，“凝神静气。” 凌有梦努力的顺着黄药师的说法凝神静气，奈何他本就不是学武之人，即便是凝神静气，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黄药师前面还因为凌有梦连药浴的苦都吃不了，觉得凌有梦娇气，今日却莫名有了几分心疼。 他的手掌落在凌有梦光滑的脊背上，替凌有梦运了气。 凌有梦微微喘了口气，回过头看了一眼黄药师，眼中泛着水雾，睫毛都是湿润的，那张泛白的唇在雾气的浸染下有了别的颜色。 黄药师被这一眼看得心头莫名，他心底叹了口气，嘴上问，“现在如何？” “好多了。”凌有梦的声音都泛着几分湿漉漉的难过，“对不起，又让你帮我了。” 黄药师本是心无杂念的，此刻方才觉得凌有梦实在是瘦了些，他淡淡道，“你这般瘦弱，日后要多吃一些。” 凌有梦轻声道，“已经努力吃好多了。” 黄药师道，“日后与我一起吃，哑仆不会再单独给你送饭了。” 凌有梦微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只是不知为何，他又觉得有些委屈，他觉得委屈他又不知如何说，只咬了唇不说话。 黄药师问，“你又怎么了？” 凌有梦道，“没什么。” “你每次不开心了总是说没什么。” 凌有梦道，“我在想我家人什么时候来接我。” 这次换黄药师不说话了。 凌有梦觉得自己有些过分，黄药师是他的救命恩人，又对他这样好，他莫名其妙的说话杵黄药师做什么？这样怕是要伤了黄药师的心。 这样一想，凌有梦小声说，“对不起。” 黄药师道，“你不用道歉，你想家人是正常的。” 他想什么家人，他甚至都不记得家人有谁，一开始有的期盼如今已经淡了许多。 凌有梦想，他如今更喜欢与黄药师一起在桃花岛，黄药师很好，虽然黄药师总是吓他。 黄药师不知凌有梦心中所想，他问，“很想离开桃花岛？” 凌有梦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黄药师嘴角莫名带出一抹笑意来，他又问，“如今不觉得自己是桃花岛的客人了？” 凌有梦睫毛颤了颤，他声音微弱，“我是不是把自己当客人，取决于恩人的态度。” 黄药师笑道，“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凌有梦道，“不敢这样想。” “你可真是恃宠而骄。”黄药师道，“也不知你家里人是不是也如同这样。” 凌有梦又回头想要看黄药师，但是他没看到，他小声道，“你若是对我凶一点我便不敢恃宠而骄了。” 黄药师失笑，“又是我的错。” 凌有梦道，“没有。” 药水渐渐凉了下来，黄药师取来衣服道，“起来吧。” 凌有梦套上衣服，回头道，“多谢你。” “你总是在谢，口头能谢我什么？”黄药师问。 凌有梦迟疑了一下，他慢慢地系上宫绦，轻声说，“我说过我能以身相许，你自己不要的，我如今只能口头道谢，日后若是我家人找来……” “可以了。”黄药师摆手阻止了凌有梦的话道，“别再说你那不知道在哪里不称职的家人了。” 凌有梦闭上嘴看着黄药师。 黄药师道，“走吧，该用晚饭了。” 凌有梦跟上黄药师，他道，“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黄药师道。 黄药师肯定是生气了，但是凌有梦不知他为何生气，他想了想道，“我以后不说家人了。” 黄药师无奈，他心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觉得凌有梦失忆以来都是与他在一起的，却时时刻刻不离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家人，不知道对他好不好的家人，若是他的家人真来了，他立马就能抛下桃花岛走人。 小没良心的。 无论他留下这个人的初衷是什么，如今他把这个人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但是这个人却没把他当自己人，他觉得生气？ 又或者他在吃醋。 黄药师道，“你的家人，你可以说。”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道，“我不说了。” 黄药师侧头看了凌有梦一眼，少年垂着头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般，黄药师又觉得心疼了。 他道，“我没有不准你提，你可以提，但是我也说过，你可以将桃花岛当做你自己的家。” 凌有梦缓缓抬起头看着黄药师，他问，“你生气了吗？” 黄药师真是拿凌有梦没办法了，他道，“真的没有生气了。” 凌有梦眉眼弯弯，他道，“没生气就好，我不想惹恩人生气。” 顿了顿他又道，“我会乖一点的。” 黄药师一愣不知为何凌有梦突然说出这句话，他抬起少年的下巴道，“我不需要你乖一点，你可以任性一点，桃花岛的人便是要胆大妄为。” 凌有梦怔住，他轻声问，“不需要乖吗？” “不需要你压着自己乖，你本性如何便是如何，恃宠而骄也行。”黄药师想起少年听话的模样，又想起少年气鼓鼓瞪他时的可爱模样道，“你要随心所欲一些。” 凌有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忽然又问，“药浴还要泡多久？” 第151章 射雕（5） 凌有梦极为依赖黄药师,黄药师对凌有梦的非同一般黄药师的几位弟子都看透了。 特别是冯默风，他私下道，“分明我和小梦差不多大,为什么师父待我们的态度这么不一样？” 陆乘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若是你跟小梦长得一般好看,有他一半可爱,师父都会多看你一眼。” 冯默风：“……” 梅超风乐道,“不过我很好奇，若是师父如同对小梦那般对你,你真的不会害怕吗？” 冯默风想了想那个场景,鸡皮疙瘩起了一地他道，“那还是算了，这样挺好的，这样的福气就让小梦去承担吧。” 几人笑作一团。 凌有梦听见笑声，从树后露出个脑袋来，他好奇地问，“你们在笑什么啊？” “我们在说你和师父——师父。”冯默风本想八卦的声音在见到凌有梦身后的男人时声音都有些破音，“师父,你怎么也在？” 果真是形影不离！冯默风模模糊糊的想,他们该不会要再多一位男师……应该叫什么？男人总不能叫师娘。 黄药师道,“你们今日的功练完了？这么闲,那就今日考校你们一番吧。” “是,师父。”几个弟子往后退了退。 凌有梦小声道，“都不用给他们准备时间的吗？” “他们时时都在准备着。”黄药师似笑非笑，“谁都像你一般,泡药浴还需要人陪着？” 凌有梦皱了皱鼻子,不乐意道,“反正也不用泡了，你不用浪费时间陪我泡药浴了。” 黄药师哂笑，“还在记仇呢？” “没记仇！”凌有梦道，“实话实话。” 两人谈话姿势亲密，冯默风瞪大眼看向旁边的曲灵风，声音极小，“我发现……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曲灵风扫了一眼凌有梦与黄药师，淡淡道，“师父的事，我们管不着。” 冯默风道，“也是哦。” “你更应该担心一会儿考校若是没有进步该如何与师父说。”陆乘风道。 “坐下。”黄药师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凌有梦，“身后有木桩。” 凌有梦眨眼，“所有人都站着，我坐着是不是不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黄药师奇道，“你坐下不是理所应当的？” 凌有梦：“……哦。” 他乖乖坐下来了。 凌有梦对比武其实没有多少兴趣，他看着看着就有些犯困，然后喉咙开始发痒，细细的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响起。 黄药师听见声音问，“又难受了？” 凌有梦低声道，“还好。” 黄药师便让旁边的哑仆去给凌有梦端雪梨汤。 哑仆很快便端了上来。 凌有梦好奇，“何时有的雪梨汤？” 黄药师淡淡道，“你总是咳嗽，早上的时候我便熬了点。” 凌有梦惊讶，“你熬的？” 黄药师道，“嗯，我厨艺还算不错。” 凌有梦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黄药师，“你好厉害。” 黄药师无法自制地笑了笑，然后道，“喝完之后你先回去吧。” 凌有梦摇头。 “你又不喜欢你看什么？”黄药师道。 “嗯……”凌有梦道，“我想跟你一起啊。” 黄药师一顿，他没再说什么了。 凌有梦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他说完这句话便盯着曲灵风去了。 黄药师原本也极为认真看着他的弟子们，这会儿转过头来看着凌有梦，“好看？” 凌有梦下意识嗯了一声，黄药师哼笑一声，“灵风很好看？” 被提到名字的曲灵风身体一绷，生怕凌有梦说出一句奇怪的话来。 凌有梦后知后觉的抬头看着黄药师，“什么？” 那双眼睛注视着自己来了黄药师方才觉得心情好了些，他道，“没什么。” 凌有梦不知黄药师想法，他有些犯困，手指不自觉地抓住黄药师的衣角。 黄药师低头看去，见凌有梦脑袋靠在自己腿上，已经睡着了。 又睡着了。 黄药师不知道凌有梦的嗜睡症总是频频发作，也不知凌有梦以前是不是也是这般，黄药师弯腰将凌有梦抱入怀中，微微皱眉。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帮他根治这种病症。 。 “为了方便我替你治病。”黄药师偏头看向一旁看话本的凌有梦道，“你便搬到我院子里的房间来。” “曲大哥说你喜静……” “你整日跟在我身边，这会儿想起来我喜静了？”黄药师觉得好笑。 凌有梦点头，“我一直记着的，我有努力不吵你了。” 黄药师叹了口气，他在凌有梦面前坐下道，“我与你说过了，你不需要压抑自己的本性，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凌有梦愣愣点头，“我就是……” “若你是白驼山庄的人。”黄药师替凌有梦将垂落下来的发丝压回去，“他们对你肯定不好，要不然你怎么失忆了也要记得自己得乖些讨人喜欢。” 这样让他回去，倒也不放心。 但是，黄药师淡淡的想，即便是白驼山庄的人又如何？如今他在桃花岛，即便是白驼山庄的人来了，若是自己不同意，他们也带不走人。 只是，这个渴望着家人的少年，会不会跟他们走？ 这点上，黄药师又不确定了。 凌有梦轻轻歪了歪脑袋，弯了弯唇，“我讨你喜欢了吗？” 黄药师微微怔了怔，笑道，“你最讨人喜欢。” 凌有梦脸上的笑容便止不住了，他伸出手环住男人的腰，小声道，“我喜欢桃花岛。” 突然被抱住，黄药师微不可察得僵了僵，然后又放松了些，他道，“喜欢便在这里住下，你若是不想走，没人能带你走。” 凌有梦道，“这么久没有人来找我，也许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又或者他们真的不在乎我。” 黄药师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低声道，“无妨，如今有人在乎你。” 凌有梦抬起头看着黄药师，“你在乎我吗？” 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认同和喜欢的少年，实在是让人心疼。 黄药师道，“在乎。” 凌有梦又笑了起来，他今日笑得格外多也格外开心，黄药师心头叹气，罢了。 “若是你不在乎我，我不会留在桃花岛的。”凌有梦轻声道，“我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你本来也不欠我什么，可是……” 可是他就是想要这个人，对他不同。 黄药师道，“你可以无理取闹。” 算了，黄药师想，哪里舍得他不开心啊？ “想听曲子吗？”黄药师问。 凌有梦点头，“想。” 黄药师抽出玉箫，他垂下眼柔和缠绵的声音溢出，凌有梦怔怔地看着黄药师。 等到黄药师吹完他才问，“这个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黄药师低笑道，“刚才才吹的，但是你可以给它起一个名字。” “起一个名字？”凌有梦歪了歪脑袋。 黄药师道，“或者以你的名字命名，就叫有梦，桃花有梦。” 桃花既代表黄药师也代表桃花岛，但是这是黄药师的私心。 凌有梦弯了弯唇，他轻声说，“好啊，桃花有梦。” “喜欢？” “喜欢。” “喜欢曲子还是喜欢名字。” “都喜欢。”凌有梦眉眼弯弯，“因为我喜欢，所以你要常常吹给我听。” 黄药师失笑，他道，“好，我记得了。” 凌有梦又道，“这个只能吹给我听，别人不可以。” 黄药师点头，“我知道了，这首曲子便是你的，不会吹给其他人听。” 凌有梦又乐了起来，他捧着脸看了一会儿黄药师忽然坐直了些，他道，“你忙。” “我忙什么？”怀里空了起来，黄药师竟觉得有些不自在，听见凌有梦的话，他又笑道，“我没什么可忙的。” 凌有梦把话本卷起来，“你不是说你厨艺很好吗？今日你要下厨吗？” 黄药师一愣，他什么时候说过今日下厨了？ 不过看了一眼凌有梦，黄药师问，“你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凌有梦道，“你下厨，我都吃。” 黄药师轻轻笑了笑道，“行。” “我帮你择菜，你要做什么？”凌有梦跟着黄药师进去。 “水是凉的，你碰不得。”黄药师道，“出去好好休息。” 凌有梦眨眼。 “一会儿油烟重。”黄药师又道，“你这嗓子，受不了了。” 凌有梦哦了一声，又一步步退出去，站在厨房门口眼巴巴看着。 “就这样舍不得离开我一步？”黄药师低笑。 凌有梦手指都纠结在一起，他认真道，“我总担心这是假的，你也是假的。” 他总觉得，没有人会对他这样好。 黄药师现在是真的想知道，以前凌有梦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失忆了也这般没有安全感，又或者正是因为失忆了才没有安全感。 凌有梦盯着黄药师看了一会儿，还转身搬了张椅子来坐着看。 他看着看着便开始犯困。 。 “还没找到？”坐在上位的男人脸色不太好看。 上座的男人高鼻深目，英气勃勃，此刻却阴沉着一张脸看着下面的人。 跪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一个个脑袋垂得极低，“没有。” “还有哪里没有看过？”欧阳锋冷冷问。 “那附近……便只有黄药师的桃花岛。” “桃花岛？”欧阳锋皱眉。 旁边的欧阳克也紧皱眉头，“叔叔，让我去桃花岛看看。” 欧阳锋看了一眼欧阳克，“你以为凭现在的你，桃花岛也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庄主，外面有人来了，他自称刚从桃花岛逃回来，在桃花岛见到了与凌……夫人一模一样的少年。” 终于有了凌有梦的消息，欧阳克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然后站起来道，“叔叔，我去桃花岛把他带回来。” 欧阳锋笑了一声，这笑容情真意切，他道，“许久未见黄药师，既然都到了这里，怎么能不去拜访一番。” “去拜访一番，也好把我那不听话，总是不乖的嫂嫂带回来。” 嫂嫂两个字，从欧阳锋嘴里说出来充满了讽刺意味。 。 凌有梦是在黄药师的床上醒来的，他微微动了动脑袋，看向一旁坐着翻医书的黄药师，他轻声问，“你在做什么？” 黄药师放下书笑了一声，“看书。” “什么书？”凌有梦问。 黄药师道，“医书，我看看你的病怎么治。” 凌有梦坐起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不安，这点不安使他伸出手指捏紧黄药师的袖子。 “怎么了？”黄药师问。 凌有梦脸色泛白，他喃喃道，“我害怕。” “做噩梦了？”黄药师伸出手摸了摸凌有梦的额头，才发现少年的额头被看不见的冷汗覆盖，“哪里不舒服了？”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一点一点挪进黄药师的怀里，总算觉得那股令人窒息的不安感少了些。 黄药师的手抬了抬，安抚般拍了拍凌有梦，“别怕。” 凌有梦低声道，“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我会。”黄药师说罢又问，“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凌有梦道，“没有，我就是害怕。” 黄药师低声道，“别怕，在桃花岛你很安全。” 对，他现在在桃花岛，这是黄药师的地盘。 凌有梦这样想着，那股莫名的不安褪去，困意又袭上心头。 “不吃饭了？”黄药师见他又要睡问道。 凌有梦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彻底低了下去。 这次凌有梦真的做了个梦，一个诡异的却又好似极为真实的梦。 他白衣素镐，跪在灵前，耳边是哀乐之声，前面是火盆，旁边的下人将纸钱丢入火盆中，他却冷冷地看着一动不动。 看不清脸的男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对方一双锋利的眼睛看着他，然后低笑一声喊着，“嫂嫂？你为何不为你未成亲的夫君烧点纸钱？” 第152章 射雕（6） 凌有梦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 “嫂嫂,如今你未来的夫君死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男人弯腰，扣着他的下巴道,“在这白驼山庄，你这样的美貌寡妇,没有依靠可难以活下去。” 凌有梦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来,“我是男人,我没有和他成亲，你不要叫我嫂嫂。” “男人？”男人低低笑了起来,“男人为何要嫁给我兄长为妻？” “我没有要嫁他,我也没有想嫁他。”凌有梦一双眼瞪着面前的男人，然后低声道，“……分明是他骗我过来，你为何要针对我？” 男人轻嗤一声，“我针对你？你有何值得我针对的？” 凌有梦冷笑道，“我与你兄长并未成亲，你叫我嫂嫂？叫我给他守灵？如今在他灵前，你又这般戏弄于我,你不是针对我？” “若是我针对你。”男人蹲下来,靠近凌有梦道,“嫂嫂,大哥死了,身为他未过门的妻，兄死弟继……你该嫁给我才对。” 凌有梦吓得一个激灵睁开眼。 他脑子空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梦。 只是那个梦实在有些诡异,凌有梦记不太清了,他现在只记得兄死弟继几个字。 黄药师满身药气转过头来看着冷汗涔涔的凌有梦道,“做噩梦了？” 凌有梦点头。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道，“我梦见，有个男人说我该嫁给他。” 黄药师熬药的手停下，他这次转身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凌有梦，凌有梦眼中还带着一点仓皇无措，黄药师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凌有梦的眼睛道，“别怕。” 凌有梦怔怔地看了黄药师好一会儿，忽然攀住黄药师的肩，凑过去，亲在了黄药师的嘴上。 少年的唇柔软温暖，黄药师尚且还未反应过来，凌有梦已经松开了他。 “对不起。”凌有梦舔了舔泛白的唇，他低声道，“你说过让我不要喜欢你的，我……”我没有喜欢你。 凌有梦说不下去了，他竟就这样亲了过去，在黄药师的目光中，凌有梦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他选择了逃避。 凌有梦出了屋黄药师才摸了摸被亲过的嘴，他并没有抗拒，甚至还觉得欣喜。 纵容凌有梦跟着他，纵容凌有梦的恃宠而骄，纵容凌有梦对他的亲近，甚至他也在放任自己。 黄药师想，他大概是完了。 黄药师垂下眼帘，一眼便看见了床边的鞋子，随后脸色黑了下来。 凌有梦慌不择路地跑出屋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只是此刻也不能再回去了，黄药师肯定觉得他不知好歹。 救了他他还这样恩将仇报。 石子硌得脚疼，凌有梦干脆在树边坐下，看着水面。 随即凌有梦怔住，他看见水面上有小黑点靠近，那小黑点，看起来像是一艘船。 船头站着人。 凌有梦扶着树站起来，不知为何，他又觉得心慌起来。 他一转身便看见了黄药师。 黄药师拿着鞋在凌有梦面前蹲下，他道，“你就这胆子？亲完就跑？跑就算了鞋也不穿。” “抬脚，穿鞋。” 凌有梦瘪嘴，看起来委屈到了极点，若是黄药师再多说一句话，只怕他就要哭出来了。 黄药师给他穿完了鞋站起来，看着他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 黄药师轻叹口气道，“你别难过，你难过起来，我便不知如何哄你开心了。” 凌有梦想哭，“我亲你了。” “我知道。” “我……我是有意的。” “嗯。”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不。”黄药师轻叹，“我喜……” 我喜欢你四个字还没说出来，身后便传来一阵破空声。 船上的人飞跃而起大笑道，“药兄，许久不见，你风姿依旧啊。” 黄药师一手揽住凌有梦的腰，倒退数步后看着欧阳锋微微一笑，“稀客。” 欧阳锋在岸上站定，视线落在黄药师怀中脸色苍白的少年身上，话是对黄药师说的，“我来，确实是有事的，我来寻我嫂嫂。” 凌有梦心头的慌乱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他抓紧黄药师的衣服低声道，“我想回去。” 黄药师一顿，淡笑道，“你要寻你嫂嫂，来我桃花岛做什么？” “自然是我.52ggd.偷偷跑出来的嫂嫂在你桃花岛上，”欧阳锋道，“药兄，虽然我兄长故去，嫂嫂如今是独身一人，你这般搂着他，怕也不好。” “如今他失忆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黄药师的表情凌厉起来，“欧阳锋，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欺骗他？” 欧阳锋叹气，“这种事情我有何骗你的必要？我也不至于拿我故去的兄长开玩笑。” 那艘船近了，欧阳克白衣飘飘跃下船头，一双眼盯着凌有梦道，“过来。” 凌有梦抓着黄药师的衣服更紧了，他前面分明还期待着家人，如今却不知为何害怕得不得了。 欧阳克见凌有梦的动作，眼底的怒火都要烧出来了，当然也许那也是妒火。 “勾引了我爹，如今还要勾引外人。”欧阳克脸色难看，“你就这样缺男人？” 黄药师声音沉了下来，“欧阳锋，你侄儿在我岛上是不是太放肆了？” 欧阳锋淡淡地看了一眼欧阳克道，“克儿，慎言。” 欧阳克只得闭上嘴，那双眼却还是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他不记得曾经的事，他不知道欧阳克说的是真是假，他也害怕黄药师不信他。 他抓着黄药师衣服的手轻轻松了松，被黄药师一手按住，黄药师侧头看着凌有梦道，“别怕。” 欧阳克哪里见过凌有梦这样依赖别人的模样，在白驼山庄时，若是他讥讽嘲弄，凌有梦也只是淡淡的没有表情地看着他，若是他吓凌有梦，凌有梦即便是恐惧害怕得发抖，即便是要晕倒了也绝不会让他多碰一下。 但是如今，凌有梦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目光中带着信任地靠着那个男人。 他比不过欧阳锋，如今还不及一个陌生男人。 欧阳克心头的火焰一阵烧过一阵。 欧阳锋目光深沉，笑道，“药兄，无论如何，他是我白驼山庄的人，现在我们该带他回去了。” “他什么都记不得，如今也不认识你们，白驼山庄离这里这般远，我也不可能去求证他是不是真的是你白驼山庄的人，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们。”黄药师淡淡笑道，“他也不会与你们走。” “你桃花岛不是不留外人？” “他既然是我救回来的，便是我桃花岛的人。” 欧阳锋算是看明白了，黄药师根本不会把凌有梦交出来。 他看向凌有梦，唇畔带着笑道，“嫂嫂，你该跟我们回家了。” 回家？什么家？ 黄药师知道凌有梦一直想家人来接他，此刻他听见这句话，心底微沉。 按着凌有梦的手收紧了些，他看向凌有梦，凌有梦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到黄药师眼里的不要相信他们，不要走几个字。 “嫂嫂？”欧阳锋带笑的声音传来，“你还在犹豫什么？” 凌有梦挪动了一下脚步，藏在黄药师身后，他声音很轻，但是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认识你们。”凌有梦说，“我不能跟你们走。” 欧阳锋眼底的冷意快要溢出来了，他笑道，“嫂嫂，怎么失忆后，变得这么不乖。” 黄药师叹了口气，“他如今不认识你们，你们这般强硬想要带他走，只会让他害怕，不如等他想起来了再让他选择如何？” “不行！”欧阳克激烈反驳，“你们怎知他何时想起来？难道他一直想不起来便要一直在这桃花岛？他是白驼山庄的人，是我爹的遗孀，这算什么话？” 凌有梦此刻头疼无比，他真的和一个男人成过亲吗？一个有着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儿子的男人成亲？ 他徒劳得抓紧了黄药师的衣服，然后大口呼吸着。 难受。 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看见他们的时候完全没有感到欣喜和高兴，甚至觉得害怕，不想见到他们。 “小梦。”黄药师扶住凌有梦低声问，“怎么了？” 凌有梦抬起头来，一双眼红得厉害，他喃喃道，“你不要让他们带我走。” 黄药师心疼他，凌有梦到桃花岛的这些日子，从未这般难过过。 他没有心思再与欧阳锋二人争辩，把人抱起来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别怕。” 欧阳克着急，他往前踏出一步想伸出手去，被欧阳锋拦住。 欧阳锋神色漠然，“看来，药兄是不愿意将他给我们了。” 黄药师微微转过头去，淡淡道，“并非我不愿，实在是你们这般态度无法让我信任你们，你们的说辞我一个字都不信。” 凌有梦头疼困倦，听见黄药师的话，勉强抬起眼皮来看了一眼黄药师。 他往黄药师怀里又蹭了一下，信任和依赖不加掩饰，他声音轻轻地，第一次喊了黄药师的名字，他道，“我想回去睡觉。” 欧阳锋手攥紧，冷笑道，“药兄想与我们动手？” 凌有梦伸出手抱紧了黄药师的脖子，他的额头抵在黄药师的下巴，声音沙哑，“我头疼，我难受。” “睡吧。”黄药师温声道，“我马上便带你回去。” 凌有梦勉强眨了下眼睛，缓缓地闭上眼。 黄药师这才看向欧阳锋道，“即便他真是你大哥曾经的遗……” 黄药师到底还是无法用遗孀两个字来说凌有梦，他冷哼一声道，“如今你大哥已亡故，他年纪尚轻，并不是未来的大好年纪都要耗费在你白驼山庄，他有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的权利。” “更何况，看你们咄咄逼人的模样，你们也并不是多喜欢他。”黄药师冷笑道，“我绝不会将他交给你们。” 第153章 射雕（7） 欧阳锋哈哈笑了起来,“黄药师，我白驼山庄的人还没有别人随意能带走的先例。” 黄药师道，“你这般执着要带他走,仅仅因为他与你大哥成过亲？” 欧阳锋眯了眯眼笑道，“那你以为？” “我还以为你对你大哥留下的妻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黄药师低笑一声,“兄死弟继，这般不伦，这话传出去只怕有辱你白驼山庄的名声。” 欧阳锋脸色微变,欧阳克闻言，转头看向欧阳锋。 他一见欧阳锋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欧阳克睁大了眼,“叔叔！” 欧阳锋又笑了起来,他道，“黄药师,那又如何？既然白驼山庄是我大哥留下来的，那山庄里的一切本都是我的,自然也包括他……”他兄长未过门的小妻子。 黄药师也笑了起来，“如今不在你白驼山庄,他也不是你白驼山庄的人。” “如今在桃花岛，你应该不会与我动手？” 欧阳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黄药师不再理他，抱着熟睡的少年转身离开。 “叔叔。”欧阳克又叫,“你……” 欧阳锋微微笑了笑道,“克儿，你是白驼山庄的少主,稳重点。” 欧阳克脸色白了白,他喃喃道,“叔叔，你是不是真对他动了心思？” 欧阳锋神色微顿，回到了船上。 欧阳锋第一次见凌有梦便是在欧阳烈死亡的前一晚，那个羸弱得漂亮的少年被欧阳烈堵在房间，他那只醉心武学的大哥竟对一个少年露出痴迷的神色，这实在是让欧阳锋大开眼界。 但是偏偏那少年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明明害怕得不得了，手都在颤抖，却冷着一张脸，声音清雅，“你，不准碰我。” “你想杀我？”欧阳烈笑出声。 少年更紧张了，他把匕首对准了自己，咬牙道，“我杀不了你。” 欧阳烈这次不动了，他叹道，“我不碰你，你把匕首放下，危险。” 少年摇头，他道，“你先出去，你若是不出去，我不会放下来。” 然后欧阳锋便见他那位好大哥真的退出了房间，还哄着那少年道，“我出来了，你把匕首放下。” “你离这个房间再远一点。” 欧阳烈便步步后退。 欧阳锋看得大开眼界，也极为好奇这少年有什么魔力让他大哥这般迁就喜欢。 所以在灵堂之上，欧阳锋第一次在凌有梦面前露了面。 在这之前凌有梦并没有见过欧阳锋，守灵也好，披麻戴孝也好，都是由别人传到凌有梦耳中的。 欧阳锋捏着少年的下巴，声音暧昧的调笑地喊着凌有梦嫂嫂。 欧阳锋甚至在想，按照欧阳烈喜欢少年的程度，此刻应该会被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然后杀了他。 凌有梦没有见过欧阳锋，但是他的表情很冷，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对欧阳锋露出那样冷漠的表情。 欧阳锋一开始逼近凌有梦只是为了恶心死去的欧阳烈，谁知后来一步步的变了味，少年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漠也越来越怕他，他却越来越喜欢。 那个时候，凌有梦的病症并没有那样严重的，不会一日昏睡好几次也不会总是一咳便是一整夜。 欧阳锋也知道欧阳克对凌有梦做的事，知道欧阳克的那些小心思，欧阳克也不过十六七岁，对这位美貌的“继母”有种不同于常人的心思，但是欧阳克不敢说，不敢说便只能用其他的方式去吸引凌有梦的注意和目光。 欧阳锋总在想，只要这位嫂嫂来求他一下，他立马便能帮他制止欧阳克，但是凌有梦从未找过他。 不对，其实是找过的，他说了很多次想离开白驼山庄，被欧阳锋残忍地拒绝了。 凌有梦甚至跑过，欧阳锋发现的时候真的非常生气。 他把凌有梦抓回来，抓着凌有梦的手腕冷笑，“嫂嫂，你想去哪？也不怕外面风大，毒蛇猛兽出没，把你吞入腹中，若是那般，还不如便宜了我。” 欧阳锋那时是真的气疯了，将凌有梦推倒在床上，然后便压过去。 凌有梦脸色难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欧阳锋，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干涩的唇一张一合。 他骂：“禽兽。” 欧阳锋冷笑，“对，我是禽兽，嫂嫂，你不想试试禽兽是什么感觉？” 凌有梦冷冷笑了起来，他声音也沙哑，“那你试试啊，你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试。” 锋利的刀尖抵着脆弱的脖颈，欧阳锋怒极的表情渐渐地缓了下来，然后他笑了起来。 他道，“把那几个人拖上来。” 那几个人便是伺候凌有梦的人，这次明知凌有梦逃跑，还帮了凌有梦的人，此刻却被拖在了凌有梦的面前。 “嫂嫂，既然你这样不乖。”欧阳锋低低地笑道，“我杀人给你看好不好？” 凌有梦睁大眼，声音都在颤抖，“欧阳锋，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欧阳锋淡淡道，“所以现在我要杀人了。” 他的手抬起来，一掌出去一个鲜活的生命便消失在凌有梦面前。 凌有梦脑子空白了许久，他想起这个在他面前死去的人曾说，凌公子，你跑吧，别回来了。 还有方才，这个人看见他的时候露出了一个难过的表情，似乎在难过他没能跑掉。 “嫂嫂，你还想看吗？”欧阳锋低笑着又抬手起来。 这次被凌有梦一把抓住，他第一次见凌有梦那样难过的祈求他，“你不要杀他们，我不跑了，我会乖，会很乖，不要杀他们。” “嫂嫂，我很难过。”欧阳锋脸上的笑容极其残忍，“你竟为了这样几个奴仆求我，我一直在等你求我，但不是为了他们。” “你别杀他们，是我自己要跑的，跟他们没有关系。”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渗出泪来，“求你，我会乖乖的，我再也不跑了。” “真的会乖吗？”欧阳锋怜惜地替凌有梦拭去眼泪，“不乖，死的就不止这一个了。” 凌有梦闭上眼，遮住眼中的悲哀之色，他低声道，“会乖的。” 说完这三个字，凌有梦便昏睡过去了，这次足足昏迷了三天，昏迷的三天里他都在念着会乖的这样的话。 欧阳锋也后悔过自己是不是太逼着他了，但是转念又想，若是不逼一把，他永远不会乖的。 之后凌有梦越来越沉默，人也消瘦下来，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喝的药也越来越多，直到这次出行。 谁知道他这位小嫂嫂这般胆大妄为，竟妄图从水上逃跑…… 这次怕是用那些人的性命也不能逼凌有梦回来了，毕竟凌有梦失忆了。 更何况……欧阳锋也不想再这样逼凌有梦一次了，上次昏睡了三日的凌有梦确实也把他吓到了。 他一度以为，凌有梦醒不了了。 欧阳锋的视线又落在了桃花岛上。 他这位不乖的嫂嫂，如今……好似有了新靠山。 “叔叔。”欧阳克站在欧阳锋身边，他问，“你真的对真的对凌有梦……” 欧阳锋神色淡淡，他看向欧阳克笑道，“他与你爹又不曾成亲，又是男子，并非你的继母，怎么还不允许我喜欢他？” “可是。”欧阳克脸色发白，“他……” 欧阳锋摆了摆手，看向这个看不清自己心意、可怜的孩子道，“他与你爹没有关系，也不是你爹的遗孀，克儿，你是欺负他欺负久了，忘了这一点吗？” 欺负……他。 是的。 欧阳克想起来了，他总是对凌有梦嘲讽，嘲讽凌有梦勾引他爹，说凌有梦克死了他爹。 凌有梦总是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仿佛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又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还放过蛇在凌有梦床上吓凌有梦，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少年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转过头来对他说，“欧阳克，你真可怜。” 深秋的季节他把凌有梦关在祠堂一整晚，第二日再去的时候，少年已经在祠堂昏迷了一整夜，身体滚烫，烧得神志不清。 他也因此被欧阳锋惩罚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他曾经…… 他总是戏弄欺负这个少年，他为何要这般欺负他？ 分明他也知道，是他父亲先对凌有梦动手的。 欧阳克茫然地看着欧阳锋，呆呆的，许久才道，“叔叔。” 他为什么现在会觉得有些后悔？ 是因为刚才凌有梦说不认识他们的时候那个陌生的眼神，从骨髓里透出来的恐惧，他即便是失忆了也在害怕他们。 还是因为这短短的时日中凌有梦对黄药师的依赖和信任完全超过了对他和欧阳锋？ 欧阳克似乎忘记了，他们对凌有梦从来没有很好。 “克儿。”欧阳锋道，“怎么？后悔那样对他了？” “他失忆了，只要让他从桃花岛回到白驼山庄，不要让他恢复记忆，他便永远记不得那些事情。” 欧阳克一惊，对啊，如今……他失忆了，只要把他带回白驼山庄，他们对他好一点…… 凌有梦家如今早已没人了，只剩下凌有梦一个人，他向来渴望家人，渴望亲情，只要他们对他好，以前那些事情便可以当做不存在了。 欧阳克看向欧阳锋，欧阳锋淡淡地笑了笑，他道，“克儿，懂了吗？” 欧阳克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叔叔。” “不过。”欧阳锋目光幽暗，“克儿，你要记住，他即便不是你的继母，也有可能成为你的小叔叔，别的想法，不该有也不能有。” 别的想法？ 欧阳克一怔，然后脸色又渐渐的白了起来，他茫然了许久才道，“叔叔……” 欧阳锋笑意不减，他又问，“克儿，记住了吗？” 欧阳克垂下头，脸色苍白，他声音也低，他道，“我知道了叔叔。” “世间美貌的男子和女子那样多，你都可以喜欢可以与他们在一起，但是唯有这个，你不能碰也不能想。” 第154章 射雕（8） 凌有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年幼时父母的期盼，后家道中落，他遇到了欧阳烈。 以一副好心人的姿态介入到凌有梦的生活中,将凌有梦带回了白驼山庄，凌有梦方才知道,欧阳烈骗了他。 从遇到欧阳烈开始，这便是他不幸的开端。 但是也不是全都是不幸。 至少，还有一个浸满了花香鸟语的地方,那里有人对他特别好。 好到他这辈子都不想离开。 …… 凌有梦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黄药师的几个弟子也发现了不对劲,欧阳锋的船来时他们聚在一起练武，并未发现。 黄药师端了药出来看见围着凌有梦的几人皱眉道,“你们在做什么？” “师父,小梦这次怎么睡了这么久？”曲灵风有些担忧，他与冯默风是第一个发现凌有梦的,两个人平日里与凌有梦的接触也是最多的，自然担心也多。 黄药师道,“出了点意外，你们去练武,不用在这守着，这里有我就够了。” 几个人尽管心中有疑惑，还是转身离开了。 黄药师放下药碗,替凌有梦把了脉,他眉头皱了起来，最终又松开,这才准备喂药。 少年忽然蹙起眉头,眼泪从紧闭的眼中落下来。 黄药师一怔,心疼密密麻麻的如同针扎一般，他伸出手指将凌有梦的眼泪拭去，抽出玉箫来。 柔和缠绵的箫声让凌有梦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些。 黄药师将他放在床上，他并不知道凌有梦以前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寥寥数语中拼凑出来的。 他只知道，绝不能让凌有梦再回白驼山庄，回到欧阳锋身边去。 晚间的时候，凌有梦又醒了。 他好似忘记了自己醒过一次，这次醒来后问，“那两个人走了吗？” 黄药师把粥端过来问，“哪两个？” “那两个很凶的人。”凌有梦小声道，“就是乘船来的那两个人。” 黄药师微微顿了顿，舀了粥喂到凌有梦嘴边，随即笑道，“走了，别担心，若是他们再来，我自会处理。” 凌有梦喝了一口粥，闻言眨了眨眼，“可是他们若是非要我回去怎么办？” 黄药师道，“别怕，你并不是白驼山庄的人，不用在意他们。” 凌有梦唔了一声，又喝了一口粥道，“我现在一点也不期待家人了。” 黄药师失笑。 凌有梦道，“如果他们真是我的家人那我肯定过得一点都不好。” 黄药师道，“嗯，你不要跟他们走。” “我才不跟他们走呢。”凌有梦鼓起脸，“你不能赶我走。” “我不赶你走。”黄药师轻轻笑了笑，“我这样喜欢你，怎么会赶你走。” 凌有梦听见这句话，有些仓皇的模样，他伸手捂住脸，又从指缝间露出眼睛来看着黄药师。 黄药师笑道，“怎么？不希望我喜欢你？” 凌有梦摇头，他轻轻放下手来，“我就是很奇怪，你怎么突然说喜欢我？” 黄药师道，“难道不是你先亲我的？” 凌有梦耳朵泛红，他低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黄药师问，“你不喜欢我？” 凌有梦声音小了些，“你说的，我不可以喜欢你。” 黄药师低笑，“我现在反悔了。” “但是。”凌有梦又道，“我确实偷偷对你动心了。” 黄药师把一碗粥喂完，拿白巾替凌有梦擦了擦唇角，道，“偷偷对我动心了？何时动心的？” “那你何时喜欢我的？”凌有梦问。 黄药师道，“不知道。” 凌有梦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是我喜欢你早些。” 黄药师见他连这个也要争，道，“好，你说是便是。” 凌有梦：“……你好敷衍。” “还吃吗？”黄药师问。 凌有梦摸了摸肚子摇头，“不要，不喜欢喝粥。” “明日给你做其他的。”黄药师道，“不是想要我下厨？” 凌有梦点头，他道，“我睡着的时候好像听见你吹曲子了。” 黄药师道，“是吹了。” 凌有梦伸出手戳了戳黄药师腰间的箫，他抬起眼来问，“好学吗？” “想学？” “一点点。”凌有梦比了个手指节，“我好像没有什么音乐天赋。” 黄药师轻笑一声，“好起来，我教你。” 凌有梦点头，“好，我明日便好了。” “还睡吗？”黄药师问，“已经睡了许久，应该不睡了。” “可是这会儿天黑了。”凌有梦道。 “天黑了正好。” 黄药师找来衣袍给凌有梦披上，他替凌有梦系好带子道，“带你去看看夜间的桃花岛如何？” 一轮圆月悬挂在天空，照亮了桃花岛的每一寸。 忽闪忽闪的光在空中飘浮。 凌有梦惊讶地看过去。 “是萤火虫。”黄药师道，他松开凌有梦的手，如同讨心上人开心的少年一般笑道，“我去捉来给你怎么办？” 凌有梦问，“会咬人吗？” 黄药师摇头，“不会。” 凌有梦又问，“有毒吗？” “不用担心。”黄药师道。 凌有梦小声道，“你死了我不守寡的。” 黄药师轻轻敲了敲凌有梦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没有成亲。” 凌有梦道，“我知道了，你想和我成亲。” 黄药师：“……” 黄药师很快便回来了，只是他的外袍不见了。 凌有梦奇怪道，“你的萤火虫呢？” “过来。”黄药师道。 凌有梦走近了些，他又问，“你的衣服呢？” 黄药师伸出一只手来，低声笑道，“你说得对，我想与你成亲。” 凌有梦握住黄药师的手看过去。 藏在身后的衣袍散开，漫天的萤火虫闪闪发亮，凌有梦睁大眼。 “好看吗？”黄药师问。 凌有梦怔怔点头，目光都不曾移动一分，这样好看…… 黄药师又问，“那，你要与我成亲吗？” 凌有梦转过头看着黄药师，对方的眉眼温和又包容，不带半分玩笑之意，像是把之前的狂傲不羁和孤僻都藏匿了起来。 但是这般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性子却又能看出，他并未藏起来，只是他对凌有梦所展露出的是这一面。 凌有梦道，“要。” 黄药师笑了一声，他似在开玩笑一般，“你答应我了，可不能反悔，也不能忘了。” 凌有梦点头，“我不会反悔，也不会忘了。” 顿了顿凌有梦道，“肯定不会忘的。” 萤火虫已经散去了，月亮也藏入了云层。 黄药师伸出手捧起凌有梦的脸，亲吻落在凌有梦唇上，他声音低沉沙哑，“我会吩咐他们准备成亲时所需要的东西。” 凌有梦唔了一声，他道，“你不是说过，我年纪尚小。” “寻常人家十六岁已经抱小孩了。”黄药师镇定自若，“不小了。” 凌有梦低低地笑出声声来，他靠着黄药师眼睫垂下来，困意来得很快，他轻声道，“我又要睡着了，你要记得抱我回去。” 黄药师已经将他抱了起来，“我知道。” “要成亲。”凌有梦声音越来越低，“就我们两个……就岛上的人，不要其他人了。” “好。”黄药师又道。 “晚安。”凌有梦的声音彻底消失。 黄药师低声道，“晚安。” 。 第二日凌有梦醒来的时候很晚，凌有梦道，“我做了个梦。” 黄药师刚熬了汤，闻言问，“什么梦？” “我梦见昨日岛上来人了。”凌有梦微微蹙了蹙眉，“好奇怪，是不是因为前几日有人来的缘故？” 黄药师一顿，他看着凌有梦轻声道，“你忘了？” “忘了什么？”凌有梦问。 黄药师摇了摇头，他道，“没什么，饿了吗？” “饿了。” 黄药师看着凌有梦的眉眼，心微微沉了沉。 凌有梦已经记不得昨日的事情了。 他也不再想着要找家人这件事，家人于他，似乎也不重要了，曾经渴望得如今已经有人补上了。 “小梦。”冯默风跟在凌有梦身边问，“你真要与师父成亲啊？” 凌有梦扭头看他，“怎么了？” 冯默风嘶了一声，“我就是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匆忙了？” 他偷偷看了眼四周小声道，“师父比你大那么多呢，这不就是老牛吃嫩草吗？” 凌有梦睁大眼看着冯默风，忽地笑出声来，“你师父老吗？三十多岁，很年轻。” 冯默风摇头：“没想到师父竟是这样的人……” “是怎样的人？” 不辨喜怒的声音从冯默风身后传来，冯默风没有发现凌有梦疯狂向他眨眼睛。 他叹道，“为老不尊啊，我们小梦多大的年纪？才花一样的十六岁。小梦说以身相许的时候居然还虚伪地拒绝，我看他早就有了这个想法，虚伪！太虚伪了！” “哦是吗？” “是——”冯默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着凌有梦憋笑的脸，慢慢的慢慢地转过头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啊，是师父。” “为老不尊，老牛吃嫩草，虚伪……”黄药师慢慢地重复道，“不错。” “师父！”冯默风想哭，“我错了！” “看来还是这段时间对你太好了，你武功应该大有长进。”黄药师道，“我来考校一番。” 冯默风：“……” 凌有梦笑了起来，他挨着黄药师站好，手指习惯性地抓住了黄药师的衣角。 黄药师微微低头看去，目光柔和了下来，“怎么了？” 凌有梦轻轻摇了摇头。 他道，“我出去走走。” 黄药师道，“不等我？” “嗯？”凌有梦摇头，“你找冯默风不是有事吗？” 黄药师笑了一声，温声道，“别走远了，我一会儿来找你。” 凌有梦点头，“我知道的。” 凌有梦坐在石头上发呆，他抬起头，阳光透过树枝落下来。 他怔怔地看了会，俯在巨石上闭上眼。 他又看见了那个死去的欧阳烈。 “你跟我走，我会替你父母报仇。”欧阳烈声音低沉，“我有一个儿子，他与你年纪相仿，你们一定能成为朋友。” 可是他骗了凌有梦。 他将凌有梦带到白驼山庄后对着白驼山庄的下人们说，这会是他未来的夫人。 凌有梦看见了后面走来的，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眼中骤然燃烧起来的浓烈恶意。 “你与我成亲。”欧阳烈道，“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没多久，欧阳烈死了，他的弟弟说是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凌有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从遇到欧阳烈开始，便是他不幸的开始。 “嫂嫂。”男人伸出手，捏着他的脸低笑道，“你看，现在在这里，除了依附于我，你还能怎么办呢？” 第155章 射雕（9） “勾引我爹,勾引叔叔。”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突然出现，声音沙哑，“怎么？瞧不上我？” “嫂嫂,白驼山庄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夫人,你要不要好好想想？” “你以为叔叔是真的喜欢你？不过是看你柔弱可欺，你一个男人，这般作态不就是想让人心疼你？” “嫂嫂只需要乖乖的在白驼山庄等我回来,这双眼睛不要总是这般冷漠地看着我，温柔一点。” “昨日收了个娈童,倒与你有几分相似，他不像你这样冷漠,我的继母……”欧阳克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他冷漠的眼低声道，“你对叔叔和对我的态度这般不同,是因为叔叔是白驼山庄的庄主对吗？你谄媚于他？” 那两张脸交替着出现，像是一个个恶毒的诅咒。 凌有梦冷汗涔涔,眉头紧皱，他大口喘息着,试图逃脱着这种令人不安的窒息感。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宽阔的怀抱，男人声音温柔，“小梦,我在。” 箫声又在耳畔回响。 凌有梦缓缓地颤抖地睁开了眼,他以为他能看见黄药师的那身青衣，看见的却是男人含笑的表情,“醒了？” 凌有梦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后移了一下,他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谁？你如何上岛的？” 他还在桃花岛，是桃花岛熟悉的风景。 “不过一夜，嫂嫂便不记得我了？”欧阳锋见他躲避的动作，神色微微暗淡了一瞬，复又笑道，“我想上岛，倒也不难。” 凌有梦的目光不自觉四移，想看看黄药师来了没有，他有些后悔，不该一个人出来。 “在看黄药师？”欧阳锋轻笑，“嫂嫂，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怎么能向着外人。” 凌有梦绷紧了身体，“不……我不认识你。” “嫂嫂这样说话，我可难过了。”欧阳锋伸手捏住凌有梦后移的脚踝，却让凌有梦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只觉得这只手分明滚烫却如同冰冷的毒蛇，凌有梦声音沙哑，“你放开我。” “嫂嫂，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欧阳锋目光阴沉锋利，“我兄长故去方才多久，你便有了新人。” “我不认识你的兄长。”凌有梦声音僵硬起来，他可以向黄药师委屈撒娇使小脾气，但是面前这个男人，他即便是害怕得不行也不肯示弱一分，“你放开我。” 欧阳锋看着凌有梦眼中藏不住的害怕，总算想起他此行的目的，凌有梦失忆了，他要好好与凌有梦说，让凌有梦乖乖跟他回去。 欧阳锋松开凌有梦，阖上双眼，压去眼中的妒忌，又睁开眼。 凌有梦已经飞快地爬下了巨石躲到树后，一双眼带着惶恐看着欧阳锋。 欧阳锋露出笑容来，“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凌有梦用力摇头，“你快离开桃花岛，我不喜欢你。” 欧阳锋的脸色难看下来，他道，“嫂嫂，你这样，我很难过。” 凌有梦咬紧唇，他有些着急又有些不知所措，他道，“你不要叫我嫂嫂，我是男人，我也不认识你，跟你没有半分关系。” “不请自来，扰我未婚夫，怕是有些不合适。” 这次真的被温暖的怀抱抱住，凌有梦抬起头看去，黄药师冲他笑道，“我来晚了，该早些陪你。” 欧阳锋听着未婚夫三个字，眉眼阴沉，却又笑道，“药兄，他是我白驼山庄的人，即便真要婚嫁也得我白驼山庄同意。” “我做事从来不需要其他人同意。”黄药师淡淡道。 “看来药兄是真的要与我动手。” “我不与你动手。”黄药师道，“不过你若是想动手，便与我岛上的阵法动动手。” 黄药师可没有功夫与欧阳锋动手，如今凌有梦记忆总是缺失，他还得留更多的时间去帮凌有梦治病。 欧阳锋脸色阴沉。 凌有梦小声道，“我们回去吧，我不想见到这个人。” “听见了吗？”黄药师看向欧阳锋，“他不想见你，连小梦失忆了也不想见的人，可真是失败。” 黄药师的失败两个字咬得极为清晰，欧阳锋神色冷漠，他看着凌有梦抗拒他的神情心头莫名烦躁。 以前不是没有这样过，但是至少那个时候凌有梦就在白驼山庄，即便是抗拒漠视他也能强硬地让对方眼里有他，现在却不行了。 这是桃花岛，桃花岛上，他若是想动手将人抢回来这实在是太难了。 “嫂嫂，你还记得上一次逃跑之后，死在你面前的那个人吗？”欧阳锋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如同鬼魅一般，“这样不乖，你是想那些人全部死在你面前吗？” 黄药师清楚的感受到贴着他的少年身体僵硬起来，他看不清凌有梦的神色，却能感受到凌有梦的恐惧和颤抖。 黄药师眉目冷凝下来，他看向欧阳锋。 “嫂嫂有反应啊？”欧阳锋低低的笑了起来，“也不是全都忘了，既然这样明天我就把他们带来送给你如何？” 后面的话凌有梦没听清，因为黄药师捂住了他的耳朵，他的眼前只有黄药师的青衣。 待欧阳锋说完，黄药师方才松开凌有梦温和道，“你等我一下。” 凌有梦愣愣地看着黄药师，黄药师道，“我为你出气好不好？” 凌有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睁大眼。 黄药师并不多言，他踩上巨石，一掌将巨石打碎，欧阳锋所站的位置便露出一个大坑。 欧阳锋毫无防备地掉了下去，那个地方又合上了。 黄药师声音响起，“欧阳锋，闲来无事与我的机关比试一番吧，可要小心些，不要死了。” 欧阳锋站在地底下，冷眼看着，听着黄药师的话。 他躲过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冷箭，耳边又响起黄药师和凌有梦的交谈声音。 “小梦，我们回去吧，今日说了给你做好吃的。” “那个人……” “他死不了。”黄药师道，“即便死了，也不必为他感到可惜。” 凌有梦声音很轻，“我腿软。”被吓到了。 黄药师低笑一声，“那我抱你回去，不必害羞，你就当自己已经睡着了，反正也没人敢笑你。” 凌有梦轻哼道，“你欺负我。” “我哪里欺负你了？” “……” “还害怕吗？” “本来也不怕。” “我的小夫郎，怎么这么可爱。” 交谈声渐渐远去，欧阳锋的脸色极为难看，还伴随着心底古怪的刺痛。 凌有梦从不给他好脸色，这是他自找的，他曾见过凌有梦对院子里的下人也远比对他温柔。 他也见过凌有梦抱过一只不知从何处跑来的兔子。 那只兔子确实可爱，凌有梦抱着它的时候表情也极其温和。 “这么乖。”凌有梦喃喃着，“我可不能留下你啊，你应该也不想被困在这里吧？” 欧阳锋知道，这句话凌有梦说的是他自己。 他的出现让凌有梦脸色煞白，紧紧地抱着兔子看着他，“你来又想做什么？” 欧阳锋轻笑，视线从凌有梦的脸上移到他怀里的兔子身上，“嫂嫂，这只兔子看起来很好吃。” 他便看见，凌有梦的脸色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了。 欧阳锋靠近了凌有梦，轻声道，“一只畜生也值得你护着？嫂嫂，把它给我，晚些时候我让人端兔肉给你吃。” 他只是想吓吓凌有梦而已，他并没有真的想要把那只兔子杀了。 但是第二日下午，在院角，凌有梦看见了被鲜血染红的兔子。 夕阳照在他苍白如雪的脸上，欧阳锋的到来让凌有梦第一次动手，打在了欧阳锋脸上。 其实并不疼，因为凌有梦体弱多病，本也没有多少力气。 欧阳锋冷漠地看着凌有梦，许久才道，“为了一只畜生，你打我？” “你也不过，一只畜生。”凌有梦的声音沙哑极了，他弯唇笑起来，“不对，你连畜生都不如，欧阳锋。” “我这辈子最厌恶的人就是你们欧阳家的人，欧阳锋，我叫你名字我都嫌恶心。” “恶心？”欧阳锋低低地笑了出来，他一把抓住凌有梦的手，强硬的将凌有梦困于怀中，“嫂嫂，若是我现在要了你，你是不是会吐出来？” “你试试。”凌有梦冷冷笑起来，“你也就这点本事。” 那眼中的冷漠如同刀锋，如同割在欧阳锋身上，他微微闭了闭眼，松开了凌有梦。 他没有解释什么，在凌有梦眼里，这只兔子就是他杀的，他不需要去解释什么。 凌有梦也并非多喜欢一只兔子，不过是因为这只兔子代表着他被困的人生，兔子死了，就好像，凌有梦也会像这种兔子一样，死在这里，死在白驼山庄。 “嫂嫂。”欧阳锋捏起凌有梦的脸，低低道，“你应该乖一点，在白驼山庄，你的一切都掌控在我的手中，你这样不驯，实在是让我心生不悦。” “只会让我想把你浑身的棱角都剃去，你身边的人若是想要好好活着，都是看嫂嫂的态度……嫂嫂，你懂吗？” 你懂吗？ 凌有梦猛地睁开眼，呼吸都有些困难。 箫声还在耳畔，凌有梦侧头看去，黄药师收了调，看着凌有梦道，“醒了？” 凌有梦伸出手，黄药师伸手过来扶住凌有梦的手。 凌有梦的脑袋移到黄药师腿上，他困倦地阖上双眼低声道，“醒了。” 黄药师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凌有梦的发道，“还是很难过？” “嗯。”凌有梦的眼泪浸透黄药师的衣服，他声音沙哑，“很难过。” “可是，我没有资格难过。”凌有梦喃喃道，“那个人……因为我死了。” 黄药师一怔，他忽然意识到，凌有梦想起来了。 “我没有和欧阳烈成亲。”凌有梦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我也不是他的遗孀。” 黄药师道，“我知道。” 凌有梦恍惚了一瞬，轻声说，“你知道吗？因为我死的那个奴仆平日里多有维护我，欧阳克把我关在房中也是他偷偷给我送吃的。” “但是他在我面前死了，我没能救下他，他肯定很失望，为什么我不说话。” “我看见了，他的血溅得好远，落到了我的脸上。”凌有梦的手紧紧地抓住黄药师的衣服，声音几不可闻，“他本可以不用死的，若是我早些向欧阳锋服软的话。” “为什么，是我？”他的声音充满了茫然和迷惑，他不懂，“为什么从欧阳烈到欧阳锋，我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黄药师把凌有梦抱起来，他心中心疼，只能轻声安慰。 他正视着凌有梦苍白的脸，温柔道，“小梦，那是恶人的错，你不要用恶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凌有梦看着黄药师，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茫然，他道，“我要去找欧阳锋。” 第156章 射雕（10） 黄药师手一紧,他含笑问，“为什么？” “他会杀了他们的。”凌有梦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他说，“他总是这样威胁我，他也真的做过，我不能……不能让他们死。” “如今在他们眼中你已经失忆了,没有想起来,他不会用那些人威胁你。”黄药师道,“小梦，你不需要去找他们。” 凌有梦垂下眼睫，他轻声问,“真的吗？” “真的，欧阳锋不会做无用功。”黄药师把凌有梦揽入怀中，他道,“小梦,不要走，不要离开桃花岛。” “如今桃花岛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这一次你认输回去了，日后你一辈子都被他们困住，再也无法离开。” “可是我听见了。”凌有梦轻声说，“他说，要把那些人带到我面前来，我怎么能让他们因我而死。” 黄药师一滞。 “我是真的喜欢你。”凌有梦哆嗦着环住黄药师的脖子,他抵着黄药师的额头喃喃道,“我最喜欢你了,我早已没有了家人,没有人爱我，唯有桃花岛，唯有你们让我觉得自己也有家。” 黄药师道，“你留在桃花岛，别的我替你解决好吗？” “不。”凌有梦摇了摇头，他轻声道，“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他们恨我，厌我，又扭曲的爱着我，所以不愿放过我，辱我。” 凌有梦闭了闭眼轻笑一声，“我知道，我都知道，我……” 凌有梦看着黄药师，黄药师的眼中是一片沉重，凌有梦道，“我知道了。” 黄药师低声道，“你不能伤害自己，不能用伤害自己来惩罚恶人。” “我也是恶人了，有人因我死。” “你不是。”黄药师轻叹，“我是，我是坏人，小梦，我帮你杀了欧阳锋，欧阳克便不成气候。” “我知道，你与欧阳锋既然并称，那你们的武功想必不相上下。”凌有梦道，“你不要冒险，我不喜欢。” 黄药师沉默地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笑着亲了亲黄药师的嘴角，“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黄药师狠狠地碾压在凌有梦唇上，他的亲吻用力得要命。 凌有梦一度怀疑自己会喘息不过来。 “不行。”黄药师声音极哑，“你不能走，不能离开桃花岛。” 凌有梦心知黄药师担心自己，他也有些害怕再次回到白驼山庄，可是这次他总算胆大了些。 他信任着黄药师，“即使我去了白驼山庄，你也会找到我的对吗？” 黄药师眼中覆盖了一层淡淡的血色，他道，“不能走。” “小梦，他们并不是那样好操控的人。” “我知道的。”凌有梦弯起眸来，“等白驼山庄乱起来之后，你便接我回来好不好？” “现在也不能走。” “我也不想走，但是他们不会放过我。”凌有梦靠上黄药师的肩，他说，“我不需要你去冒险杀他，只要这一次。” “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黄药师抱着凌有梦的双手收紧，他声音嘶哑，“小梦，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 黄药师闭眼遮住眼底的杀意，即便他与欧阳锋的武功不相上下，他也一定会杀了他。 “你身体不好，别想太多。”黄药师轻声道，“所有的事情，我来解决。” “小梦，那几个奴仆是白驼山庄的人。” 黄药师甚至还想，他们对小梦真的是忠心的吗？也许只是演戏，也许就是想让小梦回去。 对于黄药师来说，几个奴仆的命确实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这是凌有梦在意的，他便会跟着在意两分。 凌有梦疲惫地闭上眼，他低声道，“我知道，但是在白驼山庄，只有他们对我好一些，甚至帮我逃走……” 只是他又被抓了回去。 “我总不能忘恩负义。”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允许你离开桃花岛。”黄药师狠了狠心道，“对我来说，你的安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凌有梦如今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所以别人怎么样，黄药师根本就不关心，他只担心凌有梦。 。 凌有梦躺在小舟上。 他也不知道小舟会飘去哪里，但是他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找到他。 一直看着桃花岛的人。 黄药师醒过来肯定会生气的，他骗了黄药师。 好难过，离开黄药师好难过，他也好舍不得。 凌有梦闭上眼像是睡着了，直到小舟微微一沉，那个轻佻的笑声响起，“嫂嫂。” 凌有梦睁开眼，那双清冷的眼不带感情地看着欧阳锋，欧阳锋呼吸微微一滞。 “我还以为。”凌有梦道，“你会和欧阳克一起来。” 欧阳锋眸色暗沉，“嫂嫂这是在意起了欧阳克？”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道，“错了，我只在意黄药师。” 欧阳锋冷笑，“这样喜欢黄药师，嫂嫂为何要离开桃花岛？” “为何离开桃花岛？”凌有梦喃喃着重复了一次，“欧阳锋，若不是你威胁我，我又怎么会想与你去白驼山庄？这还真是你们家祖传的伎俩。” 欧阳锋扣住凌有梦的脸，在凌有梦的目光下悠悠道，“嫂嫂，这次你回来了，可就别想再走了。” 凌有梦推开欧阳锋的手，他道，“你爱我？” 欧阳锋面无表情，他无法说出反驳的话。 “我讨厌你。”凌有梦弯唇笑起来，“我讨厌你，也讨厌欧阳克。” 欧阳锋并不是第一次听见凌有梦这样说了，只是看过凌有梦对黄药师的态度，便觉得心底格外难受。 他却低笑着道，“即便是讨厌我，嫂嫂也还是回来了。” 凌有梦如同没有听见欧阳锋的话一般，他道，“你知道，欧阳克说他院里那个小娈童与我长得像时，我有多恶心他吗？” 欧阳锋的脸色难看下来，他道，“娈童？” “你身为他的叔叔，竟不知道？”凌有梦笑了起来，“你的侄子，找了一个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娈童在院中。” “丢不丢人呐，我是他父亲未过门的妻，儿子找了一个与我相似的人放在房中做尽恶心事，叔叔竟对我起了这种恶心的心思。” 凌有梦啧啧称奇，“你们白驼山庄，可真是能人辈出。” “你说欧阳克与那小娈童上床的时候，有没有叫我的名字？”凌有梦轻声问。 欧阳锋眼中燃起了怒火，他倒还记得凌有梦在船上，否则底下这艘船怕是也难保。 他冷冷道，“回去我便处理那个娈童。” “你真好笑。”凌有梦轻笑一声，“关娈童什么事？不过这也是你一贯的作风，只会这样解决罢了，我并不对你抱有期待。” 欧阳锋抓紧凌有梦的手，他沉声道，“我会教训他。” “不重要，你们叔侄沆瀣一气，我不过是砧板上的鱼罢了。”凌有梦冷笑着推开欧阳锋的手道，“你别碰我。我从前一直在想，究竟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会遇上你们，如今想来，遇上你们就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十恶不赦的事情。” 欧阳锋微微闭了闭眼，从前不觉得凌有梦说话这样扎人心，但是如今欧阳锋却觉得，只是一个冷淡的眼神他都会感到难受。 他伸出手，凌有梦便后移，凌有梦冷冷道，“我说了，你别碰我，欧阳锋，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期盼了。” “我离开了黄药师身边，我也没想过要活着回去找他了，你若是惹我不高兴了，那就完了。”凌有梦垂下眼睫，唇角勾起，“我失去了我的爱人，那你也该失去你喜欢的人。” 欧阳锋攥紧了拳，“你在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我在说实话。”凌有梦轻轻笑了起来，“你可以不顾我的意愿，我死了你也无法再威胁我，你说对吗？” 欧阳锋缓缓松开手，他道，“你变了许多。” “因为有人告诉我，我可以任性，也可以肆意妄为，我不需要乖。” 欧阳锋知道凌有梦说的是黄药师，他没说话，心底对黄药师的嫉妒却又多了好几分。 这样不加掩饰的，被凌有梦偏爱的黄药师，确实让人嫉妒。 今日说的话多了，费的力也多，凌有梦早便有些撑不住了。 但是欧阳锋在旁边，凌有梦便没有丝毫安全感，不如在黄药师身边那样可以安然入睡。 最终凌有梦还是闭上了眼。 欧阳锋这才伸出手将凌有梦抱在怀里，少年蹙了蹙眉，梦呓了一声黄药师。 睡着了也在叫的人。 欧阳锋脸色冷凝，他喃喃道，“黄药师。” 一字一顿，充满了嫉妒。 。 凌有梦在摇晃的马车中醒过来，初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喃喃地喊了一句黄药师。 “嫂嫂一醒来便叫着其他男人的名字，实在让我难过。”欧阳锋道。 凌有梦被这个声音吓得一个哆嗦，他一下子坐起来缩到墙角，“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欧阳锋没有抬头，他擦拭着手轻笑，“嫂嫂真是奇怪，你觉得我是谁？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凌有梦皱眉，“黄药师……” 欧阳锋淡淡道，“嫂嫂，你自己离开了桃花岛，如今叫他的名字他也来不了。” 凌有梦微微歪了歪脑袋，他道，“我自己离开了桃花岛？” “嫂嫂不记得了？” 凌有梦按了按脑袋，他喃喃，“我记得，黄药师给我抓了萤火虫，我们要成亲的……” 欧阳锋擦手的动作一顿，怪异的心情止都止不住，他抬起头看向凌有梦道，“嫂嫂，我是欧阳锋。” 凌有梦低声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为何会在此处？” 欧阳锋笑了起来，“嫂嫂，你是想开玩笑吗？” “我不认识你，我要找黄药师。”凌有梦后移，他开始有些害怕和恐慌，紧紧贴着车厢警惕地看着欧阳锋，“你让我下车。” 第157章 射雕（11） 欧阳锋的心沉了下来。 他声音有些艰涩,“凌有梦，你在跟我开玩笑？” 凌有梦小心地回头撩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只看见长长的车队,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 欧阳克看着凌有梦苍白的脸，低声道，“小梦。” 凌有梦一下子放下帘子，隔绝了欧阳克的视线,完全不在意欧阳克此刻在想什么。 凌有梦的手指紧紧抓着衣服,手指泛白心也凉,真的离开桃花岛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两个人为什么一副与他很熟稔的样子？ “我要去找黄药师。”凌有梦紧紧地盯着欧阳锋，“你……你让我去找黄药师。” 欧阳锋凉薄道,“嫂嫂，黄药师不要你了。” “胡说！”凌有梦厉声道。 欧阳锋的表情沉寂下来，他不信凌有梦又把他忘了,并且只记得黄药师一个人。 他道,“嫂嫂，是你自己要离开桃花岛的。” “你胡说。”凌有梦冷笑,“我只愿与黄药师在一起，我只想留在桃花岛，我怎么可能离开，你休想骗我。” “你这样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他。” 欧阳锋笑道，“你回不去了，出来了便回不去了。” 凌有梦并不信他,他拨开马车帘子道,“停车！快点停车！” 欧阳锋微微皱眉,他声音沉下来道,“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 凌有梦跳下马车，他茫然地发现，这个地方他并不认识。 没有水源，离桃花岛一定很远。 欧阳克担忧地看着凌有梦，所有的人都在看他。 凌有梦后退一步，他怔怔的想，他为什么要离开桃花岛。 欧阳锋站在凌有梦旁边道，“走吧，嫂嫂。” 凌有梦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他忽地转过身快步往回走。 他不要跟这些人，他要去桃花岛，他要找黄药师。 欧阳锋眉头紧锁，他跟在凌有梦身后走去，他跟得紧，凌有梦走得越快。 身后的人压迫感极强，凌有梦心头的恐惧快要溢出来一般。 欧阳锋道，“嫂嫂，你要去哪里？” 凌有梦没理他，他本就体弱，如今走了这一路已经开始撑不住了，他脸色惨白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手掌心在地上磨红出血，凌有梦却感觉不到疼，他只觉得委屈。 他有预感，这个男人没有说谎，真的是他自己从桃花岛离开的。 可是为什么？ “可有摔伤？”欧阳锋忙跟上来问。 凌有梦脑袋枕在臂弯，握紧了出血的掌心，他想哭，但是黄药师没在，他不会哭。 “嫂嫂。”欧阳锋轻叹一声蹲下来，“这么总是这样固执呢？” “看，受伤了。”欧阳锋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眉头一皱，伸出手强硬的将凌有梦抱起来，“回去。” “放开我。”凌有梦挣扎起来，他道，“你放我下来。” “嫂嫂，乖一点。”欧阳锋声音低沉，“回去上药。” “我不要你给我上药，你放开我！”凌有梦一巴掌拍在欧阳锋脸上。 打完之后凌有梦却有些后悔了，他很怕把这个看起来就很可怕的男人激怒了。 欧阳锋沉默了片刻问，“手疼吗？” 凌有梦：“……”这人有毛病吧？ 欧阳锋道，“我带你去上药，要不然会很疼。” 欧阳克见欧阳锋将人抱着回来，有些急，“叔叔，怎么了？” 欧阳锋淡淡道，“与你无关。” 欧阳克愣了愣，他看着欧阳锋的背影，凌有梦的侧脸看起来格外温柔，欧阳克缓缓地垂下眼来。 只是擦破了皮，渗出了些血，并不严重，凌有梦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眼泪莫名其妙地掉下来，打在欧阳锋替凌有梦上药的手背上。 “哭什么？” “若是黄药师在，他不会让我受伤。”凌有梦一把拍开欧阳锋的手，冷冷地看着欧阳锋，“我不需要你给我上药。” 欧阳锋的手落了空，他静静地看着凌有梦，即便是记不得了，凌有梦也在防备他，凌有梦信任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 欧阳锋头一次有些后悔，曾经他做得太过了，他若是不那样逼着凌有梦，也许如今不是这样的。 只是一开始，他也没想过，会对这样的少年动心。 欧阳锋笑道，“只是给你上药而已。” “我不需要上药。”凌有梦道，“也不需要你给我上药。” 欧阳锋叹气，“你都说你不认识我，这般排斥我做什么。” “我不认识你，但是不妨碍我讨厌你。”凌有梦道。 他从来不这样刻薄的说话，但是这个人一见便让他心生恐惧，外面骑马的那个人他一见便觉得厌恶。 两个人他都很讨厌。 欧阳锋沉默了片刻，他低声道，“你试着不那么排斥我，我没有那么讨厌。” 凌有梦更警惕了，他紧紧贴着车身，把手藏在身后，一双眼打量着欧阳锋。 陌生的冷漠的戒备的表情。 欧阳锋低笑一声，他此刻分明觉得心中疼痛，却又道，“你这样十分可爱。” 凌有梦冷笑一声。 “不上药也行，你许久不曾吃东西，我让人送东西来。” “我不吃。”凌有梦道，“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想害我。” 欧阳锋心口一窒，他不曾下过药，凌有梦却因他中过毒。 只是那时他并没有这样喜欢凌有梦，凌有梦福大命大得挺了过来，却因此身体里有了毒素。 “东西是必须要吃的。”欧阳锋道，“你若不吃，我喂也要喂下去，我想你应该不想知道我如何喂你。” 凌有梦咬了咬牙，看着欧阳锋的目光都染上了厌烦。 这个眼神又让欧阳锋心悸，欧阳锋不再看凌有梦，他让人送了东西进来方才看向凌有梦道，“吃吧。” 凌有梦手攥得生疼，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欧阳锋，神色冷漠。 欧阳锋推了推小桌子上的糕点和煎饼，“好吃的。” “我要回桃花岛。” 欧阳锋脸上的表情淡了淡。 “黄药师会来找我的。” “你就这样相信他？” “我当然相信他。”凌有梦道，“他值得我相信。” 欧阳锋的低低笑了一声，他道，“你把东西先吃了。” 凌有梦一动不动，他道，“没胃口。” 凌有梦实在是太油盐不进了，欧阳锋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很想强硬的给凌有梦灌下去，却又记得如今凌有梦记不得他。 若是记得他，说不定也不需要他威胁便乖乖的吃下去了。 “我不想生气也不想逼你。” 凌有梦冷笑。 欧阳锋一顿。 他伸出手捏住凌有梦的脸道，“嫂嫂，你想我喂你？” 凌有梦喉咙发痒，他推开欧阳锋，咳嗽声一阵接过一阵，撕心裂肺的，连眼泪都渗出来。 “别激动。”欧阳锋忙又倒了杯水来，“先喝水。” 凌有梦一把把水拍开，水洒了一地，凌有梦勉强止住咳嗽声，低声道，“滚。” 欧阳锋沉默下来。 凌有梦声音沙哑，“我泡了那么久的药浴，扎了那么多针，黄药师为此给我换了许多药，我分明已经没有这样咳嗽过了。” 欧阳锋道，“嫂嫂，你不要再提黄药师了，我会生气的。” “生气要如何？”凌有梦冷笑，“要杀我？” 欧阳锋呼吸一顿，他微微苦笑了一下，觉得棘手起来。 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后悔。 他曾经为什么要做得那样过分？他为什么任由欧阳克那样伤害这个人，他为什么总想着要这个人要求他…… 那样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在这个人眼中，他大概是最令人感到恶心的人了。 他声音艰难道，“嫂嫂，你乖一点。” “我不乖！”凌有梦讨厌死这几个字了，他冷冷地看着欧阳锋，眼中的厌恶如同一把利剑，“你是真的让我恶心。” 欧阳锋闭了闭眼，他轻声道，“好，我恶心，你讨厌我。” “都可以，但是你先把东西吃了。” 凌有梦不想与欧阳锋说话，也不想看见欧阳锋，他更不想吃这个人递过来的东西。 凌有梦闭上眼，他任由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 。 黄药师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头晕。 外面的曲灵风还在喊师父。 黄药师想起凌有梦端水给他的模样，猛地一下子下床，他一把打开门看着曲灵风。 “师父……” “小梦呢？”黄药师问。 曲灵风一怔，“我今日一日未曾见他，他不是与师父在一起吗？” 黄药师脸色沉了下来，他道，“备船，我要出去。” “师父。” “一刻钟内，我要出去，把船备好。” 他昏睡了多久？他为什么毫无防备地接了小梦的水？小梦给他下了多少药？ 欧阳锋此人心狠手辣，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小梦真的去了…… 如今小梦……在哪里？ 。 凌有梦再次醒来是黑夜。 他躺在帐篷里，外面飘着一股香味。 凌有梦从帐篷里钻出来，门口守着的人笑道，“公子醒了？” 欧阳锋和欧阳克听见声音，转过头来。 凌有梦皱了皱眉，他在欧阳克旁边坐下，离欧阳锋远了些。 欧阳锋的眼神在火焰下晦涩不明。 欧阳克有些欣喜又有些不知所措，他轻声问，“饿了吗？” 凌有梦点了点头。 “我给你鸡腿。”欧阳克声音极其温柔，他把鸡腿递给凌有梦道，“小心烫。” 凌有梦接过来道，“谢谢。” 欧阳克被无视了一整天，自从知道自己对凌有梦的心思后每天都在后悔，此刻被凌有梦前所未有的温柔对待，此刻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自然也没发现欧阳锋冷漠的目光。 “小梦。”欧阳克轻声问，“好吃吗？” 凌有梦道，“嗯。” “你一日未进水，吃慢点。”欧阳克忙把水递给凌有梦，“别着急还有的。” 凌有梦接过水，看了欧阳克一眼道，“多谢。” “谢我做什么？”欧阳克笑容温柔，“我应该做的。” 凌有梦轻声道，“你比你旁边那个人温柔多了。” 欧阳克看了一眼欧阳锋，欧阳锋好像并未听见这句话，欧阳克又回过头来看着凌有梦，他轻轻笑了一下道，“我不会凶你的。” 凌有梦没接话，他并不在意欧阳克对他什么态度，他吃完鸡腿，欧阳克又拿了白巾来给凌有梦擦手。 凌有梦接过道，“我自己来便好了。” 欧阳克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他道，“好，你自己来。” 他并未发现，旁边的欧阳锋目光冷冽。 欧阳锋想，自己对欧阳克太好了，今日对他的小嫂嫂也太温柔了。 凌有梦紧了紧衣服，盯着跳动的火焰，垂下眸，他又在想黄药师了。 他想他，想得不得了。 第158章 射雕（12） 凌有梦睁着眼看着帐篷顶。 他坐起来揉了揉脑袋,喊道，“黄药师。” 外面有人撩开了帘布看着凌有梦，他眸色沉沉,“我的嫂嫂，这里可没有黄药师。” 凌有梦怔了怔，茫然地看着他问，“你是谁？” 欧阳锋的脸色再一次变幻莫测,他大步走到凌有梦面前,蹲下捏着凌有梦的下巴道,“嫂嫂，你可别跟我开玩笑。” 凌有梦伸出手推开欧阳锋的手，他轻声道,“你究竟是谁？这里是哪里？” “嫂嫂不记得我，却还记得黄药师？”欧阳锋脸色阴沉，靠近了凌有梦,“嫂嫂,你别激怒我。” 凌有梦小心地后退，他小声道,“我不认识你，我要找黄药师。” “他死了。”欧阳锋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冷冷道，“嫂嫂，他死了，如今你是我的了。” “你胡说。”凌有梦的脸色又白了起来,他道,“你胡说。” “若是他还活着,为什么让你跟我走？为什么不来找你？”欧阳锋道,“因为他死了，他来不了，嫂嫂，把他忘了。” “你闭嘴！” “我说他死了！”欧阳锋抓紧凌有梦的手，一字一顿，“他死了，你记得那个人，死了。” 他会杀了黄药师，杀了黄药师，凌有梦便没有退路了，只能跟他回白驼山庄。 他不该在路上留下痕迹迷惑黄药师，他应该让黄药师早些来，他就可以在凌有梦面前彻底的杀掉这个人。 那无力的巴掌又拍到了欧阳锋脸上，凌有梦眼中含着恨意，“我说了，让你闭嘴的。” 那恨意如同一根刺刺入了欧阳锋的心脏，他低低笑了起来，他按住凌有梦轻声道，“嫂嫂恨我？那便恨我吧，便是恨我也比眼中没有我强。”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欧阳锋，他闭上了眼。 第三日，凌有梦果然又忘了。 他看着欧阳锋的目光陌生而沉寂，他趴在马车上，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山川。 外面骑马的欧阳克低声问，“小梦，你在看什么？” 凌有梦用陌生的冷淡的眼神看了一眼欧阳克然后垂下眸，欧阳克心头微微一窒，他方才听得清清楚楚，凌有梦不记得他们。 凌有梦只记得黄药师。 欧阳锋却忍不住了，凌有梦可以恨他讨厌他骂他打他，他唯独接受不了凌有梦记不了他，他接受不了一晚过去又回到起点，无论如何凌有梦都记不住他。 好像他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在凌有梦眼里他永远是那个陌生人，每日醒来凌有梦都要用仓皇失措的目光看着他。 “嫂嫂在看什么？”欧阳锋捏紧凌有梦的手腕问。 凌有梦微微张了张嘴，视线落在欧阳锋紧握自己的手上，细白的手腕脆弱易折，仿佛再用力一点点便会断掉。 “嫂嫂。”欧阳锋将凌有梦强硬地拥入怀中，一字一字道，“即便是你不理我，不与我说话，视我于无物，我也能找到方法让你看着我。” “嫂嫂，你只能属于我。”所以黄药师，必死无疑。 凌有梦静静地听着，他不反抗也不说话，早上的时候是反抗过的，但是这个男人力量极强，他反抗不了。 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念着脑子的人。 他喃喃，“黄药师。” 欧阳锋眼底的妒火已经不加掩饰，他捏着凌有梦的脸冷冷道，“他死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乖乖地忘了他，死心，别再念着他。乖乖地与我回白驼山庄，与我成亲。” 凌有梦喉咙痒得不行，他也不想咳嗽。 鲜艳的红色染红了唇，凌有梦看着欧阳锋，见他惊慌失措。 然后凌有梦闭上了眼，陷入了昏睡之中。 第四日。 “嫂嫂醒了？”欧阳锋温声道。 凌有梦唇色苍白，浑身无力，他躺着没动，他看着欧阳锋的目光依旧陌生。 他问，“你是谁？” 欧阳锋低笑，“我是欧阳锋。” “……”凌有梦疲惫得厉害，他低声道，“欧阳锋，这是要去哪里？黄药师呢？” 欧阳锋这三个字，此刻从凌有梦口中说出来都是温柔的，欧阳锋心中悸动，却又在听见黄药师三个字时眸色暗沉。 果然，他的小嫂嫂，只记得黄药师。 让人嫉妒。 “嫂嫂。”欧阳锋眸色沉沉，却不敢再如同昨日那般刺激凌有梦，怕凌有梦再次吐血，他笑容不变，“黄药师就在来的路上，可能还有些时间才到。” 凌有梦哦了一声，疲倦地闭上眼，他喃喃道，“他来了，记得叫我。” 重复的昏睡，日渐消瘦的身体。 欧阳锋似是又看到了在白驼山庄那段日子的凌有梦，他脸色阴沉难看。 凌有梦没有昏睡多久便醒了，他问，“黄药师来了吗？” 欧阳锋道，“先吃东西，吃了东西我再告诉你。” 凌有梦道，“哦。” 他没吃多少，便又沉沉的睡去。 欧阳锋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让人来收了之后方才盯着凌有梦。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凌有梦的脸，然后道，“克儿，叫医士来。” 外面的欧阳克低声道，“是，叔叔。” 马蹄声很快又回来了。 欧阳克借此机会看了一眼凌有梦，少年苍白的脸色极为惹人怜爱，欧阳克心头烦躁。 明明刚开始不是这样的，即便是凌有梦刚回来那日也不是这样的，是叔叔将他逼成了这样。 若不是欧阳锋，那晚凌有梦对他的态度分明已经温柔缓和了许多，人也精神许多。 都是因为欧阳锋。 若不是因为欧阳锋，现在凌有梦并不是这副模样。 欧阳克似乎忘记了，曾经在白驼山庄的时候，他对凌有梦做的时候要更加过分。如今他只会一昧的埋责欧阳锋。 欧阳克心里，终于埋下了对欧阳锋的丝丝恶意。 下了雨。 凌有梦在雨声中睁开眼，他这次没在马车里，而是在客栈的房间中。 欧阳锋温声道，“醒了？” 凌有梦看着欧阳锋的脸，脑子混乱了好一阵，才道，“你又想做什么？” 欧阳锋笑了笑，“我并没有想做什么。” 他牢牢记得医士说凌有梦是心病，即便是表面忘记了意识中也不曾忘记，所以不能受刺激这样的话。 凌有梦听着窗外的雨声，楼下嘈杂的交谈声，他道，“你出去。” 欧阳锋道，“好，我出去，但是你要把桌上的东西吃了。” 凌有梦微微闭了闭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关门声响起。 凌有梦下了床，扶着墙走到窗边。 他推开窗，外面冰凉的雨点打进来，打在了他的脸上。 凌有梦轻声道，“黄药师……” 官道上，终于找到方向的男人在雨幕中对着身下的马一鞭打下去。 凌有梦伸出手指接了一滴水放进口中，凉凉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好困。 这些人他一个也不想看见，还不如睡着。 他顺着墙滑下去，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着凉了，烧得厉害。” “需要先给他散热。” 欧阳锋挤干帕子给凌有梦敷在额头上，他的表情是冷的，心底却是煎熬的，推开门发现凌有梦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恐惧。 欧阳锋再一次后悔起来，曾经不应该那样对他，也不至于如今一点余地都留不下。 “对不起。”欧阳锋的声音很低，“我不该杀了那个下人。” 昏睡中的凌有梦眉头紧皱起来，他好像是听见了，喃喃着，“我错了，我不跑了，我会乖的。” 欧阳锋一愣，床上的少年的梦呓已经透着恐惧与悲哀，“我会乖的，会很乖。” 他甚至颤抖起来，好像冷到了极点，牙齿都打着战，眼角都渗出泪来。 欧阳锋心底的悔恨越演越烈，他紧紧抱住凌有梦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但是他还是不想放手，凌有梦……他的小嫂嫂，只能是他的。 总会忘记的。 每天都忘记他，他每天都和他的小嫂嫂重新认识，终有一日会忘记黄药师，只记得他。 他曾经是很混蛋，现在他在知道错了，他想要弥补，他的小嫂嫂如今不记得的，他都会记得。 凌有梦这一次昏睡了许久，他站在迷雾中，眼前终于亮了起来。 他看见了桃花岛。 黄药师无奈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他尴尬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又有些委屈，“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马上就来了。”黄药师朝他伸出手来，“不要怕，对自己好一点。” “我很难受，我头疼，我还想哭。” “那就哭吧，你方才十六岁，遇到这些事情，都是可以哭的。” 他摇了摇头，咬了咬唇，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黄药师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你答应我的，我们还要成亲。” 凌有梦又点了点头。 “不要睡太久了，要吃东西，不能让自己难过。” 凌有梦又点头。 “我很快就来接你。” 凌有梦睁开眼，面前是欧阳锋布满血丝的双眼，见到凌有梦终于睁开眼，那张颓废英挺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凌有梦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不曾醒来过。 他道，“嫂……” “我饿了。”凌有梦的声音沙哑着道，“我想吃东西。” 欧阳锋有些激动有些欣喜，他道，“好，我这就让人给你送吃得上来。” 凌有梦嗯了一声，又闭上眼。 愿意吃东西就好，欧阳锋对凌有梦的冷漠都没有那样在意了。 “客栈的东西简陋，稍微将就一下，等回去了就好了。” 凌有梦困乏地嗯了一声，他脑子空白一片，什么都不想去想。 他慢腾腾地拿起筷子，外面欧阳克敲了敲门道，“叔叔。” 欧阳锋看了一眼凌有梦站起身来问，“怎么了？” 欧阳克的视线从凌有梦身上移开，他低声道，“黄药师要赶到了。” 第159章 射雕（13） 惊雷声响起。 欧阳锋道,“我出去一趟。” 凌有梦并不在意他出不出去，他懒懒地趴在桌上，听见雷声转头看了一眼。 门关上了。 欧阳锋转头看欧阳克道，“我去会会黄药师,你在这里看好他。” 欧阳克轻声道,“我知道了叔叔。” 欧阳锋走了。 欧阳克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凌有梦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最近这几日睡得太多了些，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欧阳克静静地看了一眼凌有梦，他伸出手将凌有梦抱起来。 凌有梦微微睁了睁眼，见欧阳克时微微蹙眉，“放我下来。” 欧阳克低声道,“去床上睡。” “不用你管我。”凌有梦道，“放开我。” 欧阳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凌有梦放下来,凌有梦扶住桌子，警惕地看着他。 欧阳克道，“我带你去找黄药师。” 凌有梦一怔，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神色自若,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他道，“叔叔是骗你的,他根本不会放你去找黄药师,也不会让黄药师找到你。” 凌有梦迟疑起来,“我也不认识你,我为何要信你？” “你信叔叔吗？”欧阳克的声音中带着蛊惑之意,“跟着叔叔,你永远见不到黄药师,你会被他关在白驼山庄,日日锁在屋里，锁在床上，然后你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但是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黄药师，我和叔叔不一样，我希望你能好好地。”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他道，“你真的带我去找他？” 欧阳克轻笑一声，温柔道，“我这样爱你，怎么舍得骗你。” “小梦，我父亲已经犯过一次错了，我也错过了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我不会再骗你了。” 凌有梦咬紧唇，他在迟疑在怀疑又在犹疑不定。 他在权衡利弊，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在骗他，因为他谁也不敢信。 欧阳克手一动，一把镶金匕首被他塞在凌有梦手中，他低低笑起来，“若是你觉得我骗你，你便用它，杀了我。” 凌有梦只觉得手中的匕首烫手，他茫然地看着这把匕首。 “此去找黄药师，路途遥远。”欧阳克道，“叔叔只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若是相信我，便跟我走。你若是不信我，便等着叔叔回来……” 等着欧阳锋回来，他便再也走不了了。 凌有梦抿直唇角，他握紧手中的匕首，忽略了以自己的身体状况，是绝不可能杀到欧阳锋亲自教导长大的欧阳克的。 欧阳克，值得信任吗？ 今日醒来，这个人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他记不得以前他们关系如何，但是应该不是很好的。 “小梦，叔叔已经出去一刻钟了，他顶多在半个时辰之内回来，现在雨大，若是我们出去所有的一切痕迹都会被大雨冲刷掉，是离开最好的时机。”欧阳克见凌有梦拿不定主意又道，“你不怕晚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你想等黄药师来，但是这边人多势众，黄药师又怎么打得过？你不怕他死在刀剑之下？” 凌有梦眼中慌乱了一瞬，欧阳克看在眼中，他一边难过于只有黄药师才能让凌有梦妥协，一边又欣喜于凌有梦肯定会跟他走。 “想好了吗？小梦。”欧阳克温柔道。 凌有梦垂下眼睫，他看着手中的匕首，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此刻外面正在下大雨。 凌有梦声音极轻，“我知道了。” 他微微弯了弯唇角，看着欧阳克道，“那就走。” 欧阳克给凌有梦系上披风，戴上兜帽，他低声道，“不会让你受伤的。” 凌有梦身体是热的，他还在发热。 欧阳克摸着他滚烫的脸，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却又披上了蓑衣。 他很快就能找到郎中为小梦治病，只要离开欧阳锋，他觉得自己是拯救凌有梦的英雄。 欧阳克打开房门，却怔在原地，他张嘴道，“叔叔，你不是……” “我不在这等着，还不知道我的好侄子想做些什么。”欧阳锋笑了起来，他的眼神却锋利冷漠，一掌拍过去，欧阳克摔到后面的墙上，一声闷哼然后口吐鲜血。 一旁站着的凌有梦睁大眼，脸色飞快的白了起来。 欧阳锋伸出手握住凌有梦的手，在凌有梦恐惧的目光中将凌有梦手中的匕首夺过来，他温柔道，“我的小嫂嫂，这种东西这样危险，你可不能握在手中，伤了手怎么办？” 凌有梦绷紧了身体，手也僵硬，欧阳锋轻轻地抱了抱他，“别怕，我知道是有人骗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凌有梦只觉得更恐怖了。 欧阳锋又看向挣扎着爬起来的欧阳克，他眸光极凉，“我就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动不接近他，就是在打坏主意。你是我教出来的，我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欧阳克站好，极为不舍地看了一眼凌有梦又咳了两声才道，“叔叔，你让他不开心了。” “你能让他开心？”欧阳锋冷笑，“你骗他跟你走，丝毫不顾及他身体不好，还发着热，外面下那样大的雨，你以为你能照顾好他？” “他是我的。”欧阳锋将瘦弱的少年囚困在怀中，冷冷道，“当初你关他一夜我没有杀你，已经顾念了亲情。” 欧阳克笑了起来，他道，“叔叔，你没有吗？你害他昏迷三天三夜，睡着都恐惧得发抖，你在他面前杀了对他好的人，如今你倒来装好人了？” 凌有梦垂下眼帘，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恐惧是真的，害怕是真的，他轻轻地挣脱了欧阳锋，抬起眼眸来，“你们说的那个人是我吗？” 。 马蹄声在客栈门前停下。 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男人下了马，他看着前面热闹的客栈，然后走了进去。 小二从忙碌中笑着走到黄药师面前道，“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黄药师扫了一眼客栈坐满的人问，“可有车队在你客栈中停下？” “车队？”小二愣了一下，“前日确实来了一大队人，但是早间雨停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黄药师微微皱眉，“他们是什么样子？” “领头的男人长得挺俊的，就是看起来可凶，他还抱了个人我没看清，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不过总听见咳嗽声，应当是身体不太好……诶客官。” “多谢。”黄药师匆匆转身，又出去了。 那小二挠了挠头道，“真是奇怪的人。” 这一次黄药师快马加鞭，总算是看见了长长的一队马车。 他的马停在了最前面的那辆马车上，声音极冷，“欧阳锋！” 马车应声而停。 车里的凌有梦眼睛发亮就要下车，被欧阳锋一把抓住。 “你做什么？”凌有梦问。 欧阳锋抬起头，他的表情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好似是祈求又好似是难过，他道，“不要出去。” 凌有梦皱眉，甩开欧阳锋的手，“我又不认识你，如今黄药师来了，我自然要找他的。” “小梦。”黄药师的声音又响起。 凌有梦不再看欧阳锋，没发现他眼中的杀意，他撩开帘子看向马上的黄药师，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我在这里。” 白驼山庄的人都已经将武器拿了出来对准了黄药师。 黄药师跳下马，朝凌有梦伸出手，“来，抱。” 凌有梦一下子扑到黄药师怀里，小声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黄药师轻笑一声，又皱眉，“瘦了些。” 凌有梦又咳了起来，他的嗓音带着一丝嘶哑，他道，“好想你，好害怕。” 责备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黄药师无奈至极，“下次不能这样随便地做决定了。” “黄药师，你还真是不怕死。”欧阳锋终于站出来了，他冷冷地看着黄药师道。 黄药师神色淡淡地看着欧阳锋。 凌有梦有些紧张，他抓紧黄药师的衣服，紧紧贴着黄药师。 欧阳锋看得心中泛酸，格外难过。 “嫂嫂。”欧阳锋温和道，“今日你已经看到了黄药师，便该与我回去了，否则他今日便得死在这里。” 凌有梦几不可见的颤抖起来，黄药师轻声道，“别怕，我不会有事。” 欧阳克在另一辆马车里，看着这一幕，他昨日受了伤，此刻还觉得胸口疼。 但是黄药师来了。 欧阳克有些扭曲的激动起来，他果然看见欧阳锋和黄药师动起手来。 这两个人如今武力不相上下，若是打得两败俱伤最好。 他下了马车，走到极度紧张的凌有梦身边，声音轻快，“小梦，欧阳锋想杀了黄药师。” 凌有梦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担心他死了吗？”欧阳克问。 凌有梦道，“不担心。” 欧阳克又问，“为何。” 凌有梦没有回答，许久他才道，“这个世界上，若是有人肯喜欢我，那肯定是黄药师。” 欧阳克哑然，顿了顿他才道，“我也愿意。” 凌有梦摇头，他看向欧阳克，轻声问，“你觉得，有些事情做过了，一个人忘记了就真的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欧阳克愣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又道，“你也好，你父亲也好，欧阳锋也好，都是让我讨厌的人，我讨厌的人，即便是忘了我也永远不会喜欢你们。” “欧阳克，你能听懂吗？跟你们在一起还不如死了。” “但是我不想死，我还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长久的在一起。”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欧阳克茫然的，直直的后退一步，他曾经不是没有听凌有梦说过讨厌他们的话，但是现在凌有梦的话，却打破了他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他们对他的伤害，他永远都忘不掉。 第160章 射雕（14） 凌有梦不知道欧阳锋听见他的话没有,本来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在动手，但是此刻欧阳锋收手了，黄药师不曾收手的那一掌便打在了欧阳锋的胸膛上。 欧阳锋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他抬起头看向凌有梦,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来。 黄药师也没有多言，他在凌有梦身边停下，看着欧阳锋。 欧阳锋低低地笑出声声来，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受伤了一般。 他朝着凌有梦走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凌有梦平静地看着他。 “我一直都知道你讨厌我。”欧阳锋笑了起来，“但是我就是想强求于你，你不喜欢我没关系,讨厌我也好,厌恶我也罢,你眼中心中总是有我的。” “你只要乖乖留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会对你很好。” 凌有梦对上欧阳锋的眼睛,欧阳锋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好爱他。 但是这是爱吗？ 凌有梦露出一丝嘲讽来,“很好？那些伤害便能抵消了吗？” 欧阳锋轻声说,“我知道，不能。我也承认我曾经很混蛋，我想尽力弥补，修补……” “不必。”凌有梦弯弯眉眼，握紧了黄药师的手,然后道，“你希望我记得你,但是我永远不会记得你。” 欧阳锋怔住,他看着凌有梦,心口的疼开始蔓延，向着五脏六腑而去。 他向着凌有梦伸出手，却被凌有梦轻轻地躲过了。 凌有梦低声道，“你已经无法再威胁到我了。” 欧阳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无法威胁……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我说的，我绝不会放你走。” 黄药师皱起眉，他道，“欧阳锋。” “你以为你是胜者吗？”欧阳锋那锋利的目光又落在黄药师身上，“你也不是。” 黄药师不知道欧阳锋在发什么疯，也许欧阳锋早就疯了，从他爱上凌有梦那一刻开始。 欧阳锋后退一步招了招手，黄药师和凌有梦被困围在中间。 黄药师脸色沉了下来。 欧阳锋没理黄药师，他的眼睛里只有凌有梦，他道，“我亲爱的小嫂嫂，除了白驼山庄，你哪里也去不了。” “黄药师，你要试试我的蛇阵吗？” 他即便是绑，也要把这个人绑在自己身边。 “这两日你昏睡不断，即便是一直昏睡也好。”欧阳锋的笑极为平静，他说，“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我偏要留你在我身边，让你除了我身边哪里也去不了。” 欧阳锋道，“我说了，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黄药师一把抱起凌有梦，凌有梦搂住了黄药师的脖子，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 “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才让他的身体好了些。”黄药师声音冷漠，“你为了一己之私，便要伤害他，要毁了他？” 欧阳锋笑了起来，“他死也不愿意跟我一起，即便是死了，我也要缠着他。” 凌有梦抓紧黄药师的衣服，他困得不行，欧阳锋的话听在耳中好像也没有多少感觉，他低声道，“我们走吧，我不喜欢这里。” 他的眼中没有欧阳锋，他的耳中仿佛也没听见欧阳锋说的话。 欧阳锋的脸色渐渐地变了色，他看着黄药师怀中的少年，只觉得心口麻木。 黄药师亲了亲凌有梦的额头，他轻声道，“可能还得再等等。” 欧阳锋的蛇阵也好，蛇毒也好，的确都很棘手，黄药师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凌有梦声音困倦，“把我放下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黄药师低笑一声，“你永远不是我的麻烦。” 他将凌有梦放在树下，直面了欧阳锋驱使的驱蛇人。 在寂静声中，蛇爬行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听起来极为瘆人，密密麻麻的蛇钻出来，看得人头皮发麻。 凌有梦脸色苍白，他怕蛇。 没有人发现，一条小蛇爬到了凌有梦身边，咬在了凌有梦的腿上。 刺痛让凌有梦头晕目眩，他低头，咬紧了牙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恐惧，颤抖着声音喊着黄药师。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仿佛只是给自己一个安慰。 欧阳克转头看过来，脸色骤变，“小梦！” 黄药师的速度大概从未这样快过，他扶起脱力的凌有梦，看向随后跟来的欧阳锋，声音极为难听，“解药。” 欧阳锋心神恍惚，他喃喃，“哪里有解药？” 黄药师闻言不再与欧阳锋多言，他让凌有梦靠着树坐下，为凌有梦吮蛇毒。 欧阳锋看着凌有梦泛紫的唇，脑子都混乱起来，他没有想让凌有梦死的。 为什么会有蛇不受控制，欧阳锋转身，看着那群噤若寒蝉的驱蛇人，低低地笑了出来。 他声音极淡极轻，“若是他出事了，你们便全部为他陪葬吧。” 黄药师抱起凌有梦，声音冷冽，“少胡说八道，你死了小梦都不会有事。” 黄药师自己便是大夫，知道如今蛇毒吮了大半出来，凌有梦没有生命危险。 所以他努力保持着镇定，身后欧阳锋的马紧跟不断，黄药师也没什么心情去管。 凌有梦靠在黄药师怀里，颇为费力地睁了睁眼，他轻声道，“黄药师。” “别说话小梦，等到了客栈我为你疗伤驱毒。” “黄药师。”凌有梦小声说，“我好想你。” 黄药师眼眶一热，“我知道小梦。” “好喜欢你。”凌有梦喃喃着，“再也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 黄药师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来，“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凌有梦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弯了弯唇，轻声道，“我要睡着了，只睡一小会儿。” 说完这句话，他便闭上了眼。 。 “师父。”曲灵风抱拳道，“欧阳锋又来了。” 黄药师给凌有梦喂完最后一口药，神色极为冷漠，“赶出去。” 曲灵风迟疑了半晌又道，“小师妹和陈师弟，我们真的不必再追？” 黄药师替凌有梦擦净唇边的药渍，把药碗递给曲灵风，“不必管他们，他们要走便走。” 曲灵风心头长叹一口气，看着躺在床上双眸不再睁开的少年，他道，“师父，我来照顾小梦，你去休息一阵。” 黄药师抬眼看了一眼曲灵风，他的表情是冷的，声音也是，“你该出去了。” 曲灵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冯默风见曲灵风出来，忙问，“师父怎么说？” 曲灵风摇了摇头。 冯默风又道，“小梦呢？” 曲灵风还是摇头。 冯默风急得不行，“这都小半年了，小梦不会不行了吧？” 陆乘风一巴掌拍在冯默风脑袋上，“胡说八道，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 “我也着急啊！”冯默风咬着牙，又想起欧阳锋叔侄，“我们去把他们赶出去，这两个不干人事的混蛋。” 这一点，几位师兄弟深有同感。 黄药师把美人椅放好，然后把凌有梦抱到了院子里躺下。 “今日天气不错，小梦晒晒太阳。”黄药师温声细语，“我新栽种了几种花，等你醒来便能看见了，你肯定会喜欢的。” 凌有梦的脸色在阳光下，苍白得几近透明。 黄药师又道，“昨日梅超风和陈玄风逃出桃花岛了，我本来还想生怒，但是你还没醒呢，并不想在其他人身上浪费一点时间了。” “未来几日天气应当都不错。” 黄药师的手指摩挲着凌有梦的脸，他轻声道，“小梦，我去迟了。” 他低头，亲吻凌有梦的唇。 耳边响起细微的声响。 黄药师一顿，他抱起凌有梦往山洞走去。 山洞里有一块冰室，黄药师总要抱凌有梦在冰室躺一会儿，驱散体内的毒丝。 他把凌有梦放好，又检查了一番旁边的机关，这才转身离开了山洞。 冰室之中，忽然出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怔怔地看着冰床上的凌有梦，他在桃花岛两年，从未发现过这里有冰室，自从半年前发现冰室后，总能看见这个人……” “你究竟是谁？”少年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凌有梦的脸蛋，冰凉的，不似活人的。 “你是妖精么？”少年又喃喃，“也许真的是妖精才会这般好看。” “你又没死，为什么总是不醒来呢？”少年低声问。 他实在很想知道，被安置在冰室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一直在想，这个桃花岛也许并不是他所在的那个桃花岛，只是他总是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难道就是因为冰床上躺着的这个人吗？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人，否则他怎么会总是出现在这个人身边。 是因为这个人在这里太孤单了吗？ 他也试着从这里出去过，但是这里机关重重，也许除了布置机关的人，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 不对，是他根本不能离开这个冰室，有东西挡住了他。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敢碰冰床上躺着的人，时间久了，他习惯了这个人便忍不住想伸手碰碰。 反正这个人也不能回应什么也听不见，他还可以说说那些自己从没有对别人说过的事情。 大概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是朋友的地位了，尽管只是他单方面的认为是朋友。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知道，他又要走了，每次有脚步声响起他总会立马消失，他从来没见到过来人的脸。 但是今天这个脚步声，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他只看见了一抹灰白色的衣角，便眼前一黑。 “让我来看看，这黄药师的岛上究竟藏了什么宝贝。” 来人躲过机关，终于来到了冰室里，他站在冰床前，微微睁大眼，好半晌才知道，“我说黄药师那小子怎么整日在桃花岛不出门，原来是岛上藏着人。” 第161章 射雕（15） 还不待洪七公伸手,那冰床上已经有机关将床上的护住。 洪七公轻啧一声，“看来黄药师那小子宝贝得很，今日我还偏得将你带走不可。” … 欧阳锋看着黄药师走近,他漠然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他……” 黄药师的声音冷淡，“他怎么样，与你无关。” 欧阳锋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只是想看看他。” “他并不想见到你。”黄药师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他想见你吧？” 欧阳锋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道，“我知道，半年了,我只想再见见他。” “我不会给你见到他的机会。”黄药师道,“你走吧,若是再来，别怪我不客气。” 欧阳锋问,“他醒了吗？” 巨大的响声传来,黄药师听见声音,脸色微变，他不再理欧阳锋，飞身掠起。 欧阳锋也跃下船头跟了上去。 “不行啊，黄药师这保护得也太好了。”洪七公嘀咕，他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人,“看起来，总觉得有几分面善,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后面便有一阵掌风传来,洪七公脸色不变，闪身躲过了笑道，“黄药师，来者是客，你对客人也太不客气了些。” 黄药师脸色难看，他一把抱起凌有梦，冷冷道，“不请自来，算什么客人。” “你瞧你，这就没意思了是不是？”洪七公叹气，“好歹我也为你送上了一份大礼。” 黄药师仔细看了看凌有梦，确定没有受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欧阳锋跟着进来，视线落在了黄药师怀里的人身上，他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又道，“七兄，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若是要叙旧，便出去。”黄药师冷冽道，“别在这里打扰人休息。” 洪七公：“……” 他还想说点什么，欧阳锋却果真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洪七公这下真好奇起来，也很想知道黄药师和欧阳锋之间发生了什么，欧阳锋这个人可不是会退步的人。 他打量着黄药师怀里的人，还没开口，黄药师冷淡的声音响起，他道，“还在看什么？” 洪七公干笑两声退了出去。 他心里暗道一声怪哉。 黄药师将凌有梦放下，将洪七公弄得乱七八糟的冰室收拾干净。 “今日还差一点时间。”黄药师道，“等我把他们赶出桃花岛我来陪你。” 洪七公坐下一旁的石凳上，看着神色黯然的欧阳锋道，“你在想什么？” 欧阳锋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与你无关。” “这么冷淡做什么？”洪七公冷笑，“再冷淡，里面那个人也不是你的。” 这话踩到了欧阳锋的痛处，他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你想打架？” “打就打，谁怕谁？”洪七公也挽袖子，“我告诉你，不过打个架而已，我可不怕你。” 欧阳锋正好没处出气，听见这话冷冷道，“行，来。” “想打可以，离开桃花岛再打。”黄药师冷声道，“我爱人在里面睡觉，你们这样吵他，不合适吧？” “爱人？”洪七公喃喃，“我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 欧阳锋冷冷道，“他家道中落，又长了一张芙蓉面，你见过他也不足为奇。” “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这样见过的。”洪七公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往外走，“我非得想起来不可。” 黄药师看向欧阳锋道，“你也该走了。” 。 许是又过一年。 出现在冰室里的少年怔怔地看向冰床上的人，他轻声道，“我要走了，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 “每次我来的时候你都换了衣服，应该也有其他人陪着你，我只是个外来者。” “我们认识了一年半了，我还没跟你说过我的名字。”少年轻声说，“我叫杨过，反正你也听不见，说了也记不住的。” “你叫什么？” 他想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躺在冰床上的人睫毛颤抖着，像是终于要睁开了那双眼睛。 杨过心中激动，一下子靠近冰床，他看见了那双睁开的眼睛，晶莹剔透。 杨过张开嘴，还未说话他便发现，自己回到了黑漆漆的山洞。 山洞里并没有那个人，也没有那双睁开的眼睛。 山洞外郭靖喊着他的名字。 杨过心中怅然若失，却又转身出去了。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上方许久，脑子终于不再是一片空白，他坐起来，下了床。 也许是睡得太久了，他一下床便摔倒在地上。 没有力气了，也许是睡太久睡累了，凌有梦不觉得地想。 凌有梦扶住冰床，又缓缓地站起来。 他扶住石壁，慢慢地往外走，这一路走出去，好像什么都没有。 越近山洞，便越冷。 在冰室他感觉不到冷，但是外面好冷。 原来是下雪了。 凌有梦看着漫天飞雪，他裹紧单薄的衣裳，一深一浅地踩入雪地之中。 没有可以扶的东西，他又扑倒在雪地里。 凌有梦发了会呆，才发现面前多了一双鞋，他呆呆地抬起头去，还未看见男人的脸，便被一把抱在怀里。 “小梦……”黄药师的声音沙哑起来，像是带着哭意，“小梦。” 凌有梦脑子有些不灵光的想，黄药师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要哭了，这个男人，是真的如此喜欢他。 凌有梦弯了弯唇，伸出手环住男人的脖子，许是许久不曾说话，他只能简单地说道，“在，我在。” 消瘦的可以称为青年的凌有梦，如今已经十八岁了。 “我的小梦，睡了五百八十六日。”黄药师越抱越紧，“我以为，小梦醒不过来了。” 凌有梦低哑的嗯了一声，他亲了亲黄药师的唇，轻声细语，“醒，醒了，不难过，不难过。” “不难过。”黄药师笑起来，“你醒了，我高兴。” “瘦，瘦了。”凌有梦摸了摸黄药师的脸，“我……” “我知道。”黄药师低声道，“小梦也瘦了，小梦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如今这几日也只能吃些流食。” 凌有梦啊了一声，垮下脸来，他现在说话不连贯又不习惯，这会只能委委屈屈的看着黄药师。 黄药师低笑一声，“没关系，过几日，你好了我再给你做别的好不好？” 凌有梦轻轻地缓缓地点了点头，靠在黄药师怀里，“走，走了。” 是久违的，温暖的怀抱。 凌有梦轻声道，“我不想，不想……” “不想喝粥？”黄药师问。 凌有梦瘪着嘴点头。 黄药师轻笑，“这样讨厌？” 凌有梦摇摇头又点点头，他道，“做梦，做梦都喝。” “做梦都在喝？真的这样恐怖？”黄药师没忍住又笑了，“还做什么梦了？” 凌有梦眨了眨眼，“梦，梦到了，梦到你走了。” “我不会走。”黄药师道，“永远陪着你。” 凌有梦委屈，“醒来，醒来没看见，没看见你。” “对不起。”黄药师道歉道，“那里每次只能一个人进去，若是两个人一起时间久了，会影响。” 凌有梦哦了一声，他轻轻地抬起眼来，“我，我还梦见，梦见一个少年。” 黄药师轻轻地嗯了一声问，“什么少年。” “很，很可怜的。”凌有梦道。 冯默风从树后探出头来，他睁大眼，喊了一声师父。 曲灵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傻啊？小梦刚醒，你插嘴做什么？” 冯默风捂着脑袋回头：“……” 黄药师头也不回，“你们若是太闲了，就去试试走八卦阵。” 陆乘风也拍了一巴掌冯默风，恨铁不成钢，“都怪你。” 冯默风：“……” 凌有梦从黄药师肩上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冯默风，眉眼弯弯。 黄药师道，“别理他们。”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好，好玩。” “觉得他们好玩？”黄药师问。 凌有梦点了点头。 黄药师深思片刻道，“我让他们来给你助兴。” 凌有梦又笑，他摇头，“不要。” 黄药师道，“反正他们也闲得无事。” 凌有梦伸出手指戳了戳黄药师的脸，小声道，“你，要你。” 黄药师一顿。 “你陪我。”这三个字，凌有梦完整地说了出来，他道，“你陪我。” 黄药师轻笑一声道，“好，我陪你。” “一直，一直陪着。” “一直陪着。” 。 欧阳锋依旧在舟山。 这两年他时时去桃花岛，除了洪七公来的那一次，他从未见过凌有梦。 如今他确实是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将凌有梦逼得太紧，又后悔自己从不给凌有梦半分后退的机会，后悔那个时候招了驱蛇人来。 他日日都在后悔，一闭上眼便是凌有梦的话。 “我厌恶你。” “我不会记得你。” 有些伤害一旦形成便是无法消除的，如今欧阳锋懂了。 他一次次的，将他喜欢的人逼上绝路，他总该…… 欧阳锋又上了船。 欧阳锋漫无目的地想，若是这次能见到他，能等到他醒来，自己可以回到西域，永远留在白驼山庄不出来，绝不让他有看到自己的机会。 桃花岛上有笑声。 欧阳锋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倚靠在美人椅上的人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唇色极淡，却在笑。 他的笑容极为温柔，毫无阴霾，如同已经忘记了那些事情。 欧阳锋从未见过这样的凌有梦。 他看了许久，久到黄药师都站在他的船上了他也没发现。 “你该走了。”黄药师的声音响起，“不要让他看见你。” 欧阳锋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黄药师，他道，“他何时醒的？” “昨日。”黄药师道，“现在你知道了，便走吧。” “昨日。”欧阳锋喃喃自语，“五百八十六天。” “再不回去，只怕你的白驼山庄都要换个庄主了。”黄药师冷笑一声，“到时候在外面小梦有见到你的风险。” 欧阳锋的视线依旧落在凌有梦身上，他道，“欧阳克还没那本事。” “我不管你们白驼山庄的事。”黄药师冷冷道，“如今你已经见到他了，你就该走了。” 不知道冯默风说了什么，美人椅的人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 欧阳锋不舍地将视线收回来，他看向黄药师道，“我退回白驼山庄不是因为怕你。” 他最后又看了凌有梦一眼道，“我哪里舍得他死去，哪里舍得他再次因为我不开心。” “我如今最后悔的就是曾经对他那么坏，若非如此，也轮不到你黄药师。” 黄药师神色冷漠，一言不发。 欧阳锋闭了闭眼，他如今已经说了自己以后不会再踏足中原和江南，日后便只能留在西域，留在白驼山庄了。 这是对他的惩罚，他将永远留在最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他心爱之人。 第162章 射雕（16） 凌有梦忍痛吃了半个月的粥,总算能吃点别的了。 好在那半个月也不是特别难熬，黄药师变着法地做了各种各样的粥，凌有梦没有吃重复过。 但是粥毕竟是粥,凌有梦吃到饭粒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这么开心？”黄药师哑然失笑，“你喝粥的时候我不也陪着你喝粥吗？” 凌有梦摇头，他道，“你不懂。” 黄药师不与他争辩,他摸了摸凌有梦的脸，笑道，“即便是喝粥，脸上也有了点肉肉了。” 相比起刚醒来那两日,气色确实好了不少。 凌有梦捏了捏脸,“有吗？” 外面传来一声偷笑,凌有梦抬头看去果然在冯默风在憋笑。 凌有梦皱眉，向黄药师告状,“他笑我。” 冯默风忙举手,“我不是我没有,我，我笑大师哥呢。” 曲灵风转头看冯默风，“你笑什么？你分明就是笑小梦和师父了。” 凌有梦点头，“他嫉妒。” 黄药师轻笑，“好,他嫉妒，我罚他去扫藏书房。” 冯默风：“！！！” 冯默风叹道,“美色误人。” 然后脑袋又被陆乘风拍了一把,“快去。” 冯默风：“哦。” 曲灵风这才走进来道,“师父，我们来是想问，你们成亲需要些什么。” 凌有梦转头去看黄药师，“成亲？” 黄药师道，“你答应过我的。” “小梦，即便是真成亲，也要准备起码三两个月，你不必担心。”曲灵风又道，“放心，你只需要出个人，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你来。” 凌有梦：“……”他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快。 “紧张？”黄药师问。 凌有梦迟疑地点了点头，成亲便罢了，一旦说出具体时间，他就有些紧张了。 “不紧张。”黄药师执起凌有梦的手道，“你昏睡的日子里，我准备了许多东西。” 黄药师说的准备了许多东西，便是准备了一间新屋。 “这是什么？”凌有梦一整个震惊，“婚服？” “嗯。”黄药师道，“我缝的。” 凌有梦好久才道，“你好……贤惠啊。” “你的婚服，自然只能我亲自动手。”黄药师微微低头，声音喑哑，“小梦，穿上我看看合不合适。” 红色的婚服格外衬人，黄药师只觉得面前的人漂亮到晃眼。 “好看吗？”凌有梦见黄药师不说话，伸出手在黄药师面前晃了晃。 “好看。”黄药师搂住凌有梦的腰低声道，“很好看。” 亲吻一点一点地自唇移到颈间，床柔软温暖，凌有梦的眼睛覆盖上一层盈盈的水光。 凌有梦喃喃道，“婚服……” “无妨，我只亲亲你。”黄药师轻声道，“你身体还没好，我不会做过分的事情。” 凌有梦唔了一声，他觉得他的身体已经好了。 “你若是想要，我帮你。”黄药师轻轻咬了咬凌有梦的耳垂道，“把你口出来。” 白玉般的皮肤染上了绯红色，凌有梦一双水润的眼看着黄药师，对方看起来显然没有开玩笑。 他俯身下去，在红色的婚服间黑色的发格外显然。 他离经叛道不守礼教，但是在凌有梦这里，尚未成亲，他总想给他更多的爱意与尊重。 凌有梦身体未好全，他抓紧黄药师的头发，脑袋一片空白，眼泪也滑落下来。 黄药师低低地笑了一声，凌有梦浑身无力，听见这笑声，委屈得不行。 “哭得这样惨，也太让人心疼了些。” “你笑我。”凌有梦哑着声音道。 “正常的。”黄药师凑上来安慰道，“你本就身体不好，又是第一次这样，快些也是正常的。” 凌有梦更委屈了，他狠狠地咬在黄药师的喉结上声音却很轻，沙哑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需要……我帮你吗？” 黄药师的手指没入凌有梦的发丝，亲吻落在凌有梦唇上，他温柔道，“你现在身体还未好全，用手便好。” 他握住凌有梦的手。 灼热滚烫，烧得凌有梦手心发烫，脸也发烫。 等胡闹之后，凌有梦身上的婚服已经脏了，浑身黏黏糊糊的不得劲。 他手又酸又软，黄药师替他按了按手道，“走，去洗干净。” “婚服怎么办？” “能怎么办？”黄药师低笑，“还有一套，不用担心。” 凌有梦哦了一声，小声嘀咕，“你准备得还挺齐全的。” “对。”黄药师道，“什么我都准备好了，包括药膏。” 凌有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药膏是什么，等反应过来后他的脸又开始发红。 黄药师看得好笑，他捏了捏凌有梦的耳朵笑道，“走吧。” 虽是冬日，桃花岛上的温泉却依旧冒着热气。 凌有梦今日费的体力确实多了些，他靠着石壁，在温暖的泉水中闭上了双眸。 被人抱在怀里时，凌有梦微微睁了睁眼，见是黄药师在给他穿衣服又放心地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便是下午了。 凌有梦翻了个身，小声道，“黄药师，开窗。” 窗户打开，一股药味飘进来，黄药师的脑袋从窗户处出现，他道，“醒了？” 凌有梦嗯了一声，寒风灌进来，凌有梦也不觉得冷，“你不进来吗？” 黄药师走到床边坐下道，“不想起？” 凌有梦嗯了一声，他道，“不想起，累。” “这就累了。”黄药师无奈地笑了一声，“到时候真做了可怎么办？” 凌有梦拉了拉被子，小声道，“我不动。” “你不动就不累了？”黄药师凑近凌有梦耳畔，低笑，“哭也是会累的。” 凌有梦闭紧嘴，瞪着黄药师。 “真可爱。”黄药师轻笑一声，轻轻地揉了揉凌有梦的唇，“这样可爱，哭起来也太可怜了些。” 凌有梦拉住黄药师的腰带，恶狠狠道，“我这一下扯下去，日后你的清白就不保了。” “碰到你，我还有什么清白？”黄药师笑问。 凌有梦：“……” 他拉被子捂住脑袋，声音闷闷的，“让你的徒弟们都看看你这副模样。” “我什么模样？”黄药师轻轻拽了拽被子没能拽下来，他笑道，“到时候闷坏了心疼的是我。” 凌有梦露出一双眼睛来，小声道，“你欺负我。” “我哪里欺负你了？” “你……”凌有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强调，“你就是欺负我。” “好，我的错。”黄药师轻笑一声，“起床吧，该吃东西了。” 凌有梦哦了一声。 “吃完饭要把药喝了。” 凌有梦乖乖点头。 黄药师揉了揉凌有梦的脑袋轻声道，“不苦的。” 凌有梦又点头。 。 过完年，黄药师道，“要不要离开桃花岛去外面走走？” 凌有梦疑惑地看着黄药师。 “若是不想去便罢了。”黄药师道，“我只怕你在这里闷得慌。” “这里为什么会闷得慌？”凌有梦弯起了唇角，“这里很好，有我喜欢的人还有喜欢我的人。” 黄药师道，“我知道了。” “不过。”凌有梦道，“你若是想出去，我也可以陪你出去的。” “陪我出去。”黄药师哑然失笑，他道，“好，那便是陪我出去，走吧。” 说走就走，黄药师跟在凌有梦身后，看着凌有梦的背影。 这是凌有梦第一次清醒地坐在船上渡水。 他躺在甲板上，盯着云中的太阳。 一片阴影遮住了凌有梦的视线，凌有梦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黄药师，“做什么？” 黄药师笑道，“一会儿眼睛疼。” 凌有梦翻身坐起来，他问，“这里过去远吗？” “谈不上远。”黄药师道，“离最近的陆地不过十里，很快便到了。” 凌有梦点头。 他枕在黄药师腿上，低声道，“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在冰室的时候，有人一直在跟我说话。” 黄药师道，“冰室除了你没有旁人。” “我知道。”凌有梦闭上眼，“大概是我潜意识觉得一个人不行，所以便想太多了。” 黄药师摸了摸凌有梦的发温和道，“没事，日后我便陪你说话。” 凌有梦道，“嗯。” “我们是去哪？” “舟山。”黄药师道，“去买东西。” “买东西？”凌有梦有些诧异。 “嗯，怎么了？” “就是。”凌有梦看了一眼黄药师，“感觉你和买东西三个字不太配，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买东西的人。” 黄药师低笑一声，“走吧。” “你看起来真的挺像不理俗世的神仙的。”凌有梦拉住黄药师的袖子。 “嗯？”黄药师疑惑回头，“你是这样看我的？” 凌有梦点头。 黄药师道，“我倒是觉得，即便是神仙，也会喜欢你。” 凌有梦笑了起来，“你看我的时候是不是戴上了什么滤镜？” “什么滤镜？”黄药师没听懂。 凌有梦道，“没什么，我就想看看，你买东西是什么样的。” 黄药师道，“我买东西与其他人买东西都是一样的。” “你要不要听听，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感觉？” 凌有梦微微眨眼，“什么感觉？” “小可怜。”黄药师笑道，“我并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但是见到你的时候，便觉得你十分可怜。又瘦弱脸色又白，身体又差。” 凌有梦哦了一声，“你同情我才留下我的。” “没有同情。”黄药师轻轻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若是我不救下你，我肯定会后悔的。” “那你还那样对我说话。”凌有梦小声嘀咕。 “小梦。”黄药师站定看着凌有梦，他轻声道，“我想，我喜欢你比你我想象得更早。” 凌有梦愣了愣。 黄药师忽地抬起袖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亲吻下来。 第163章 射雕（17） 一双眼睛自阁楼上直直地看着两人。 这个吻一触即分,凌有梦瞪大眼，他摸了摸唇道，“你疯了？” “我没疯。”男人笑了一声,“我亲我的伴侣还不行？” 凌有梦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里这么多人你……” 黄药师的视线转自阁楼，只看见了有头发一闪而过,黄药师眸色沉了沉。 “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黄药师回过头看向凌有梦道,“下次不会了。” 凌有梦咬了咬唇小声道，“不是不让你亲我,就是……” “我知道。”黄药师这次更大胆了，他飞快地亲了一下凌有梦的额头道,“我们小梦,害羞。” 凌有梦摸着额头，果然耳朵都红了起来。 他这次瞪黄药师瞪得更凶了,黄药师轻轻笑了起来，“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凌有梦咬牙,“现在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了。” “为何？”黄药师明知故问。 “因为你的胆大妄为,有人在看我们了。”凌有梦冷冷一笑。 两个人都长得惹眼,此刻凌有梦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了。 他拉着黄药师的手,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 黄药师跟着凌有梦走，一边走一边笑，“反正也没有人认识我们,没关系的。” “没人认识我。”凌有梦强调,“但是你,认识的人可不少。” 黄药师道，“认识我的人即便多，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凌有梦道，“你不怕，我怕。” “你怕什么？”黄药师将凌有梦的手握得紧了些，“你分明很喜欢。” 凌有梦道，“我没有，你胡说八道。” 黄药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帮你的时候，哭得也不是我，说想要的人也不是我。” 凌有梦脸上都快烧起来了，嘴上还嘴硬着哼笑，“不知羞。” “还没成亲呢你就嫌弃我了？”黄药师握紧凌有梦的手，“成亲了你是不是不让我入房睡觉了？” 凌有梦，“黄药师！” “我错了。”黄药师从善如流地道歉。 凌有梦又瞪了他一眼，这个人道歉道得极快，凌有梦想说点什么都说不得。 “别生气。”黄药师又道，“你身体不好，你若是生气打我一顿便是。” 凌有梦哪里舍得打黄药师，他道，“我没生气。” 他确实也没生气，黄药师声音也不大，根本不会有人听见，他就是觉得这个人好像越来越不要脸了。 黄药师轻笑，“心疼我？” 凌有梦：“……” 不要管他了！ 那股视线又来了，黄药师不动声色地将凌有梦保护在自己的范围中，又想了许久会是谁在看他们。 他把江湖中自己可能存在的仇人都翻了一遍，全都一一否决了，他实在是想不出是谁来。 难道是欧阳锋？ 不可能，黄药师心中道，欧阳锋此人虽然不择手段，但是却极其重诺，他绝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也可能是欧阳克。 “怎么了？”凌有梦敏锐地察觉到黄药师的心不在焉，“有事吗？” “没事。”黄药师含笑道，“我们走吧。” 若是欧阳克倒也不足为惧。 若是他要来的话…… 黄药师垂下眼淡淡的想，他也不介意送他下去。 “有想买的东西吗？”黄药师问。 凌有梦扫了一眼周围的摊子，摇了摇头，他都没有特别喜欢的。 “你都给我备好了，我还需要买什么？”凌有梦笑眯眯问。 发冠，发簪，婚服，鞋子……黄药师都在这两年做了许多。 凌有梦问过他是不是没事就捣鼓这些，黄药师便笑。 黄药师想得很简单，他想凌有梦身上的东西都出自他手。 就像如今这样，他的目光落在凌有梦脑后的红色缎带上，跟着脑袋一晃一晃的，极为可爱。 凌有梦忽然停住了，他微微皱眉。 “怎么了？”黄药师问。 “我好像……”我好像看见欧阳克了。 但是应该是看错了吧，凌有梦把这个念头甩在脑后笑道，“没什么，走了。” 闻言，黄药师也不再多问，总归他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护好小梦的。 欧阳克的心激动得跳了起来，他知道，凌有梦看见他了。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只要凌有梦看见他就好了。 他痴痴地看着凌有梦的背影，然后转过身，两个人站在他前面面无表情道，“少主，属下等人奉庄主之命带你回白驼山庄。” 欧阳克道，“我知道自己要回去，不需要你们来抓我。” “庄主说了。”白衣人依旧面无表情，“若是少主不从命，我等可以随意动手。” 欧阳克冷冷一笑，“你们以为我是谁？我是犯人？” 白衣人道，“庄主说了，此次少主偷偷离开西域，他很生气。” 欧阳克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不离开白驼山庄，别人也不能离开白驼山庄了？” 白衣人道，“庄主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离开白驼山庄。” 欧阳克听见庄主说了这四个字就烦。 他转过头去，又看了一眼凌有梦走过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凌有梦的时候，他分明是被少年吸引的，但是听见父亲说少年会是他以后的“继母”时，他便失了分寸。 而少年永远只会淡淡的看着他，又或者凌有梦的眼里从来不会映出来一个欧阳克。 此次回到西域，回到白驼山庄，他便再也见不到凌有梦了。 因为……此生，不得踏出西域一步。 。 洪七公站在悬崖之上，看着高高的崖壁，终于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在何处见过那个人了。 在他师祖乔峰留下的东西中，那幅画由当初的大理世子段誉所做。 那个时候他见了画像惊为天人，有年老的丐帮中人告诉他，这是他师祖乔峰的爱人。 “不止哩。”另一个知情人凑过爆料，“段誉也喜欢他，段誉你们都知道吧？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只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真乱。” “不过说来奇怪，他后来究竟是与谁在一起归隐了？为何我们竟半点不知？”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我们帮主也跟着走了。走时帮主还说，如今大局已定，他也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那时走了好些人，之后便不曾再听见他们的消息了，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洪七公没再听下去。 他离开了丐帮，本想去桃花岛，但是转念一想，他们之间的年纪根本对不上，更不可能是一个人。 这种时候再去打扰便不合适了。 。 在婚期定下来之后，凌有梦便更懒散了。 他抓过黄药师的手放到小腹上，人已经昏昏欲睡了，“难受。” 黄药师揉了揉他的肚子道，“吃撑了？” 凌有梦道，“不是，就是难受。” 黄药师给他把脉看了，严肃道，“喜脉。” 凌有梦一个激灵坐起来盯着黄药师。 黄药师问，“怎么了？” 凌有梦掐他脸，“哪有亲亲摸摸就能怀孕的？而且我是男人！” 黄药师道，“是喜脉！” 凌有梦：“……” 见黄药师一脸信誓旦旦，凌有梦有些恍惚，难道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绿过黄药师？ 凌有梦抓紧黄药师的手，喃喃道，“怎么办？” 黄药师问，“怎么了？” 凌有梦道，“我不知道孩他爹是谁啊。” 黄药师忍笑忍得辛苦，闻言镇定道，“放心，无论他爹是谁，我都会把他当我自己的孩子。” 凌有梦：“……” 凌有梦要哭了，“真的是喜脉？可是我是男人啊？我要怎么生孩子？” 见凌有梦无措，黄药师亲上凌有梦的唇，轻笑道，“傻梦，男人怎么可能怀孕，何况你我二人还没做到最后一步呢。” “也太好忽悠了点，怎么突然这么傻了？” 凌有梦差点没被吓哭，听见黄药师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黄药师的脸，拒绝黄药师的亲吻。 黄药师见把人逗过火了，小心凑过来哄人，“小梦，我错了，不该开这种玩笑。” 凌有梦冷笑瞪着他，“想要孩子？” “孩子有什么好的？又麻烦又爱哭，我生平最讨厌那些幼童。”黄药师道，“有个孩子我还要和他争宠，我疯了不成。” “你身体不好，我疼惜还来不及，生怕你哪点难受了，怎么可能让你做生孩子那么危险的事情。” “若非是遇到小梦，我此生早已打算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 “自然……”黄药师的吻落在凌有梦额头上，“与小梦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我都是开心的。” 凌有梦极好哄，他微微垂下眸，低声道，“两个人……” “两个人足矣。”黄药师轻声道，“再也容不下第三人，无论第三人是谁。” 黄药师的声音极轻亲吻极重，呼吸也重，他道，“小梦，我们将骨血相融，你便只能是我的。” 他的独占欲也很强，只是他得克制些，再克制些，不让凌有梦因他而恐慌。 凌有梦与黄药师的婚礼十分简单，只有黄药师的几个徒弟和岛上的哑仆们参与。 人不多，凌有梦便不紧张，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黄药师。 他与黄药师穿着同样的红衣，戴着同样的发冠，束着同样的发。 他的发还是黄药师在他半梦半醒间为他束的。 束发的时候黄药师轻轻地剪下一缕头发，与自己的结在一起，他亲吻凌有梦的眼低声道，“结发为夫夫，恩爱两不疑。” 此刻凌有梦举杯看向面前的黄药师，他弯了弯眸低声道，“共饮合卺酒，从此我们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亲吻落下来，灯也熄了下来。 第164章 还是雕（1） 暗夜之中。 站在窗边的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便是只看那红润的唇与下颚也能看出是个美人。 可惜的是，美人眼有疾，眼上覆红绫。 门口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凌有梦微微侧过头，轻声道,“谁？” “是我。” 是耶律齐。 凌有梦道，“门没锁,哥哥直接进来吧。” 他转过身,摸索着走到桌边。 耶律齐推开门见此，赶紧走过来扶住凌有梦,“这里你不熟悉，不要乱跑。” 凌有梦唇畔带笑坐下了,“哥哥,没事的，我没有你想得那样脆弱。” 耶律齐道,“刚到这里，可还习惯？” “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凌有梦轻声道,“这里一样,草原也是一样的。” 仗着凌有梦看不见,耶律齐的目光落在凌有梦脸上,“白日里，是不是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凌有梦微微摇头,“没有。” “若是有人让你不开心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耶律齐又道。 凌有梦笑着摇头，“没有人让我不开心。” “刚到河南,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耶律齐问。 凌有梦抬头,他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被红绫覆盖,自然也看不清神色，耶律齐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唇。 “刚到河南，你与阿父明日应当有要事才对。”凌有梦道。 耶律齐低声道，“我带你一起去。” 凌有梦伸出手摸向耶律齐的脸，被耶律齐握住。 “哥哥。”凌有梦弯起唇角，“我们之间，如今非得这样说话吗？” 耶律齐怔了怔，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又道，“你如今说话总是这般小心翼翼，是怕伤害到我？” 耶律齐道，“小梦。” 凌有梦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他收回手道，“你走吧哥哥。” 耶律齐心知凌有梦此刻心中难过，只是越是亲近的人他却越不知该如何说。 “你走吧哥哥。”凌有梦又重复了一遍，“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耶律齐无法，只能道，“你早些休息，明早我再来。” 凌有梦平静地点了点头。 耶律齐脚步声远去，凌有梦在黑暗中怔怔地发了会呆忽然开口道，“谁？” 他站起来，摸索着往窗户去，他知晓这里有一个人。 来人怔怔地看着凌有梦，此刻见凌有梦过来也不躲避，反而伸出手扶住凌有梦。 凌有梦一愣，疑惑地抬头，“哥哥？” 来人被这两个字叫得说不出话来，那双沉稳有力的手扶着凌有梦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没有感到危险，这个人是安全的。 凌有梦另一只手摸到来人的脸，从额头一点点摸到下巴，是一个年轻人，也许与他年纪相仿，也许比他大不了多少。 他摸脸的时候，面前的人也僵直着不动。 “你是谁？”凌有梦又问了一句，“你不会说话吗？” 杨过张了张嘴，曾经他在另一个桃花岛的冰室与面前这个漂亮的人说了许多的话，如今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能说话吗？”凌有梦脸上露出叹息的表情来，“一个瞎子，一个不能说话，倒也挺适合做个朋友。” 凌有梦又道，“你来多久了？哥哥没发现你吗？你不怕被人发现了？不过我这里一般没有人来，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此刻已经错过可以解释的时间了，杨过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将凌有梦扶到桌边坐下，只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凌有梦给他倒了杯水，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你是何人，也不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应该不是坏人。” 杨过垂下眸看着手中的水杯，又抬头看向凌有梦。 “总觉得，你有些熟悉……”凌有梦道，“我是不是认识你？” 杨过脑子有些乱，也许……在那个奇怪的冰室里，他并非什么都没有听到，所以才觉得有些熟悉。 面前的人一直没有反应，凌有梦小声道，“对不起，我话多了些，只是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我也没有说话的对象。” “平时只有哥哥会来，但是我与哥哥关系复杂，如今似乎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杨过定定地看着凌有梦。 “你看起来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那你要听我讲故事吗？”凌有梦又问，“我想有个人与我说说话。” 杨过点头，他忽地又想起凌有梦看不见，便握住凌有梦的手摊开写道，“好。” 凌有梦弯了弯唇角轻声道，“我十岁的时候被耶律家收养，此后七年一直在耶律家。” “哥哥耶律齐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那个时候我还看得见的。” “但是十五岁那年，我中毒伤到了眼睛，从此以后我便看不见了。” 最开始看不见的时候，凌有梦总是害怕出门，他怕自己动一下便会撞到东西受伤，也怕外面的阳光刺眼。 那个时候也是耶律齐一直陪着他的，在自己最难过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年长几岁的，温和有礼的兄长陪着，凌有梦对耶律齐的依赖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 凌有梦甚至确定，耶律齐是喜欢他。 但是耶律齐到底是耶律家的次子，他要考虑得很多，他的父亲母亲也不会容许他与一个男人在一起。 “阿妈告诫哥哥的话我也听到了。”凌有梦弯唇道，“她让哥哥不要想那些有的没得，表面上看起来，还如同以前一样，但是我知道，如今变了许多。” “哥哥找我的时间少了，我不知道是因为他太忙了还是因为阿妈的话，我身边可说话的人也越来越少，我是个……很需要人陪伴的人。” 若是一个人待着，便显得很空。 “对不起，你我第一次见面，我不该说这些。”凌有梦喃喃道，“我就是觉得，与你说应该是可以的。” 杨过像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冰室里，因为这个人很孤单，很需要人陪着。 若是不是他，那个时候也许也会是别人。 杨过伸出手，如同那个时候一样，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凌有梦的脸，然后握住凌有梦的手，慢慢地写到，“若是你愿意，我在河南的这段时间日日来陪你。” 凌有梦道，“这里人多，你来会很危险吧？” 凌有梦有些奇怪地想，分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总觉得自己与这个人已经格外熟悉了，这种感觉格外强烈，以至于他对这个人无法升起任何防备之心。 凌有梦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自信这个人不是坏人，只是他想，若真是坏人，自己应当早就死了。 杨过又写，“不会。” 凌有梦好奇道，“你很厉害吗？” 杨过写，“还好。” “你叫什么名字？”凌有梦又问。 杨过沉默了一会儿，写，“改之，你可以叫我哥哥。” 他很想将自己的名字告诉这个人，但是曾经说过一次了，即便这个人没有听到，他却不知如何说第二次了，最终他只写了自己的表字。 他的字甚少有人叫，即便是他自己也快要忘了。 “改之？这个名字确实有些怪怪的。”凌有梦道。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杨过写到，这都是黄蓉给他起的，“是有些怪，你叫哥哥也好，方才你都叫了。” 他写得很慢，凌有梦耐心的等他写完才含笑道，“刚才是认错了，我以为是哥哥去而复返，抱歉。” “那我便叫你哥哥吧，反正也已经叫了。” “我叫凌有梦。”凌有梦也在杨过手心写，“这三个字，凌、有、梦。” 杨过手心和指尖都有些发麻，他写，“好。” “已经很晚了。”凌有梦问，“你是不是要走了？” 杨过想起外面还有人等他，便点了点头写，“是。” “那你走吧。”凌有梦有些不舍，好不容易有人来与他说话，但是这人又要走了。 杨过不知耶律齐心中在想什么，将凌有梦一个人留在这间房，他顿了顿写，“明晚见。” 凌有梦的笑又浮现出现，他道，“好。” 杨过走到窗边，他一回头，见凌有梦对着他的方向，唇畔的笑容温和，那双他只见过一次的眼睛被红绫覆盖。 这个人就是当年所见到的那个人，杨过十分确信，那一年半中，他时时与这个人相对，已经极为熟悉。 杨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跳下了窗。 凌有梦等到杨过走了，方才慢吞吞地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他看不见，屋里有没有灯其实都不重要，但是他还是喜欢点着灯。 凌有梦躺在床上，任由自己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好像躺在冰冷的床上，旁边有一个少年沙哑的声音。 “我知道郭伯母不甚喜欢我，但是如今我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我自幼父母双亡，如今一个人住在这桃花岛，倒也算是自在吧。” “岛上除了没有人，什么东西都有，只是看起来时间久了些。” “听说岛上的主人是郭伯母的养父，早就离开去寻蓬莱仙境了，世界上真的有蓬莱仙境吗？” “小梦。”耶律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醒了吗？” 凌有梦怔怔地睁开眼，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也许……凌有梦心想，也许自己应该试着，不要用那红绫遮住眼睛了。 早就看不见了，那红绫不过是掩耳盗铃，阳光也不会光顾于他的眼中。 他坐起来道，“醒了。” 耶律齐打开门进来，他昨晚想了一整夜，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哥哥今日早上怎么过来了？”凌有梦有些疑惑地问。 耶律齐道，“接你过去吃早饭，吃完早饭，我们再出门。” 凌有梦随意地把头发拢起，那条红绫也从眼睛上移到了后面的发上。 耶律齐看着，低声道，“小梦今日……” “我只是想试试。”凌有梦弯弯眼睫，他随看不见，那双眼睛确实格外漂亮，“今日它不需要遮住了。” 第165章 雕（2） 旁边的耶律兄妹在讨论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凌有梦并不知道，他没插嘴也没有听。 他只是听着街边小贩的吆喝叫卖声，孩童的欢笑声,还有女孩间的窃笑。 看不见，凌有梦却觉得自己看到了。 他停住脚步,不知听到了什么，微微转头。 “这位公子要买点什么？”小贩的声音轻快。 凌有梦微笑道,“你们这里……” 他伸出手,摸索着握住了一个风车。 “公子可是要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买？”小贩问道，“这边还有别的款式。” 凌有梦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给自己买，多少钱？” 小贩这下看出凌有梦得不对劲了,他盯着凌有梦的眼睛,觉得有些可惜。 凌有梦付了钱，弯弯唇。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凌有梦耳朵动了动，只听见旁边的小贩惊叫道,“公子小心。” “小心！”一双手抱住了凌有梦的腰,往旁边一闪,那马从面前跑过,带起一阵狂风。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总算是反应过来,他微微侧头道，“多谢。” “可有被吓到？”杨过扶住凌有梦上下打量，“没有人跟你一起,他们让你一个人出来？” 凌有梦怔了怔,不知为何这个救了自己的年轻人这样激动,他道，“他们跟我一起出来的，只是我买个东西……” 杨过的视线落在凌有梦手中的风车上，他道，“明知你看不见，你买东西，他们也不等你？” 凌有梦微微歪了歪脑袋，“你认识我？” 杨过一顿，想起昨晚这人对自己眉眼弯弯说话的模样，他低声道，“只需要多观察一番便能看出来你看不见了。” 凌有梦轻轻笑了笑，“方才多谢你救我，否则只怕我已经被那马匹撞飞了，不知少侠高姓大名？” “不是……”杨过低声道，“我叫杨过。” 他性子颇有几分放荡不羁，但是面对凌有梦时，便是那几分轻浮也收敛得干干净净，全不似在其他人面前那般浮华。 “杨少侠，我叫凌有梦。”凌有梦道，“我不知如何谢你——” “小梦。”耶律齐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凌有梦的话，随即凌有梦被耶律齐紧紧抱住，“小梦，吓死我了，你……你怎么落下了也不叫我等等。” 旁边的杨过没忍住冷笑一声，“他看不见，你们也看不见，不知道多注意注意？” 耶律齐松开凌有梦，他心中愧疚，这下听见杨过的话也没生气，“是我的错小梦，下次绝不会这样了。”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哥哥，这位是杨过，方才就是他救了我。” 耶律齐朝杨过拱手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若是杨少侠不介意，在下备下银钱与薄酒一杯。” 杨过心中对耶律齐有成见，这会儿听见这话，还没待冷笑声起，便见一旁的凌有梦也看着他。 当然，凌有梦是看不见的，只是那双眼睛对着杨过那里，好像在看着杨过一般。 杨过拒绝的话变成了，“好啊，那就去。” 凌有梦微微笑了起来。 杨过心中叹道，这可是他的朋友，让朋友高兴一些他义不容辞。 只是如今他在凌有梦那里已经有了两个身份，到时候得好好与凌有梦解释一番。 “小梦，今日是我的错。”耶律齐还是对凌有梦差点被马撞了心有余悸，一路上都在道歉，“我该时时刻刻看着你的。” “不关哥哥的事。”凌有梦平和道，“我已经是大人了，哥哥有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时时刻刻看着我跟着我守着我，平时我本就与哥哥出来的时间不多，哥哥一时没想起我也是情有可原，哥哥不必一直跟我道歉，我没有怪哥哥。” 耶律齐看着凌有梦毫无波澜的脸，苦笑一声，“若是小梦有不开心，一定要说出来，否则我不知如何是好。” “放心吧哥哥。”凌有梦道。 耶律齐略略沉默了一会儿，他敏锐的察觉到如今凌有梦口中的哥哥少了些依恋和亲昵，好像就是一个称呼。 而这些开始，是从他听从了娘亲的话，刻意与凌有梦疏远距离开始。 凌有梦向来敏感，又怎么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便也不再如同以往一般了。 杨过的视线在凌有梦微笑的脸上扫过，又见耶律齐脸上的失落不加掩饰，他心中竟觉得十分解气。 疏远是耶律齐先疏远的，凌有梦不过是遵从耶律齐的心意罢了，他即便是再怎么样凌有梦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凌有梦侧头道，“杨少侠。” “叫我杨过就好了。”杨过道，“不必叫我少侠。” “你救了我，我怎么能叫你的名字。”凌有梦轻笑一声。 “我并不在意这些。”杨过迟疑一瞬道，“我比你年长些许，你叫我大哥便好。” 一旁的耶律齐微微皱眉，他总觉得，这个杨少侠有些怪怪的。 凌有梦笑道，“那我便叫你杨大哥。” “小心。”杨过又伸手扶了一把凌有梦，“前面有台阶，慢点。” 凌有梦道，“多谢杨大哥。” 杨过怕自己扶着不放凌有梦多想，又担心凌有梦会被绊倒，他迟疑道，“我扶着你如何？” 凌有梦道，“我能自己走的，没关系。” 杨过便松手了。 耶律齐慢了一步，他看着凌有梦与杨过的背影，心中越发憋闷。 他快走了两步上前握住凌有梦的手道，“小梦。” 凌有梦轻轻挣了挣手，笑道，“二哥，若是阿爹看见了就不好了。” 耶律齐一怔，又缓缓地松开了凌有梦的手，他心中酸楚，却不知如何排解。 杨过瞧着，又觉得耶律齐有几分可怜，分明喜欢凌有梦，却因父母而不得。 凌有梦在耶律家长大，自然不可能做出违逆耶律父母的意愿与耶律齐相恋的事情。 杨过又想，也许那并不是什么爱意，只是因为那个时候耶律齐正好撞入了凌有梦的世界让他产生了依赖罢了。 杨过还想，若是如此，还不如将凌有梦带走，也比在耶律府总是郁郁不乐来得好。 。 等送杨过离开，耶律齐才道，“小梦，我们谈谈。” 凌有梦不知耶律齐要与自己谈什么，他坐下道，“二哥你说。” “为何忽然叫我二哥了？”耶律齐问。 凌有梦笑道，“你本就是二哥，燕姐也是这样称呼你的。” 耶律齐在凌有梦对面坐下，他声音低沉，“但是你从未这样叫过。” 对，凌有梦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自进入耶律家开始，便叫的耶律齐哥哥。 那个时候耶律齐还纠正过，但是凌有梦总是会忘记，之后耶律齐便由着他去了。 凌有梦问，“二哥，你与我聊只是聊这个吗？” 耶律齐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凌有梦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二哥，我没有生气，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生气过。” 耶律齐苦笑，“对，你从来没有生气过，我有时候倒希望你能生气，能把让你不开心的不高兴的全都说出来，不要总是这样笑盈盈地与我说话，你这样……我很无力。” 凌有梦沉默了半晌道，“对不起二哥，我没想要给你造成困扰。” “你也没想给我造成困扰，不是你，是我自己。”耶律齐微微闭了闭眼，“是我的问题。” “二哥。” “小梦。”耶律齐抬起眼来看着凌有梦，“从那个雨夜你扑到我怀里开始，我便下定决心，这辈子我都会好好地照顾你。” 凌有梦哑然，他知道耶律齐说的是哪个雨夜。 那时他刚失明不久，一点点声响都能让他恐惧和害怕，他还能跌跌撞撞地找到耶律齐的房间，蜷缩在耶律齐怀里。 “二哥。”凌有梦道，“你没有要对我人生负责的理由，你不必把自己困在里面，你可以去追求你喜欢的你爱的。” 耶律齐笑了起来，他笑得难过，“我喜欢的我爱的，不就是你吗？” 凌有梦低声道，“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阿妈阿爹不会允许你喜欢一个男人，你也不会忤逆他们。” 耶律齐声音沙哑，“对啊，小梦总是看得这样透彻，这样清晰，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你为什么要难过。” 凌有梦叹气道，“二哥，我没有难过，你别这样，你不需要在意我。” “你叫我怎么不在意你？”耶律齐声音大了一分，他看着凌有梦的脸，又颓然起来，“小梦，我不知道，我要怎么不在意你，我就是喜欢你而已。” 凌有梦的手指转了转风车，耶律齐看在眼中低声道，“小梦，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肯定可以说服爹娘的。” 凌有梦含笑摇头，“他们养我七年，转头我将他们最得意的儿子引诱，这怎么可以？我可以等你，但是二哥，我该怎么等？若是阿爹阿妈强求你娶妻，你能拒绝吗？” “我不知自己日后会不会喜欢别人，会不会与别人在一起，但是二哥你心知肚明，只要阿爹阿妈在，我们之间却是无可能的。” “我看得透，你看得透吗？” 说完这句话凌有梦便没有再说话了，耶律齐也没有说话。 他们都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只是他们注定无法在一起。 耶律齐想说，他绝不会娶妻，但是他却说不出来，因为说的话并不能代表什么。 许久，凌有梦站起来道，“二哥，我回去了。” 他与耶律齐之间，隔得东西很多，便绝对是没有可能的。 “我送你回去。”耶律齐哑着嗓子道。 “不用。”凌有梦微笑拒绝，“二哥，你我之间的距离，也许得拉远一些。” 他扶着墙，绕过回廊，却停下脚步了，他声音响起，“阿爹？” 耶律楚材道，“不慎听见了你与齐儿谈话，小梦，阿爹也与你谈谈。” 凌有梦怔了怔道，“好。” 第166章 雕（3） 凌有梦给耶律楚材倒了杯水温和道,“阿爹想说什么？” 耶律楚材看着凌有梦，凌有梦向来乖巧懂事，即便是失明了也从未让他们操心过什么,他们带他回来也只是让他活着，没有更多的付出，这样乖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 甚至,凌有梦是因为耶律燕才失明的。 那个时候耶律燕递给凌有梦的酒杯早就被人下了毒，偏偏在别人的怂恿下，耶律燕把酒递给了不善饮酒的凌有梦。 凌有梦推辞不过,只能喝下。 这一喝便中毒伤了眼睛,凌有梦甚至没有一句怨言，他只是说，“燕姐也不是有意的。” 耶律燕不是有意的,这两年也没少愧疚和关心凌有梦,为了弥补凌有梦，他们任由耶律齐和凌有梦亲近。 他们看在眼里，一开始也是高兴的，凌有梦向来性子淡，有个人同他一起也是挺好的。 若不是在一个午后,耶律楚材亲眼看见了耶律齐亲吻睡着的凌有梦的眼睛，他或许还以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只是兄弟之情。 他们心里确实是喜欢凌有梦的。 但是再喜欢，耶律楚材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他步入歧途。 他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凌有梦,却绝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背上断袖分桃的污名。 耶律楚材道，“阿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凌有梦笑了笑道,“阿爹,你要说什么便直说吧。” 耶律楚材沉默半晌道,“阿爹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你看得清，齐儿却看不清，他无法从这份感情中抽身离开。” 有些话也不必说得太清楚，凌有梦已经明白了，他轻轻弯了弯眸道，“阿爹你想让我离开。” 耶律楚材不敢看凌有梦，他道，“你看不见，若是一个人离开，只怕不安全，我会安排人跟你一起走。” 凌有梦知道，他是怕自己再回来，所以才想安排人跟着自己。 凌有梦没有拒绝，他道，“阿爹，我何时走？” “过几日。”耶律楚材道，“我安排好了居所，也为了让齐儿不怀疑。” 凌有梦微微含笑点头。 耶律楚材又道，“委屈你了，等齐儿忘记这段感情，我便接你回来。” 凌有梦还是点头。 他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他即便心里打定主意要离开，此刻也没有说出来。 他看起来遵从了耶律楚材的一切决定。 等到耶律楚材离开，凌有梦在窗边静静地坐了许久，他确实什么都没想。 他既没有想日后离开了自己要去哪里，也没有想自己走后耶律齐会是什么反应，更没有想过他现在对耶律齐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在窗边，独自坐到天黑。 然后他慢吞吞地站起来，摸索着将油灯点上。 窗户处传来细微的响动。 凌有梦抬眸转头，他虽看不见却知道是谁来了。 “你真来了？”凌有梦微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杨过走到凌有梦身边坐下，他总觉得凌有梦又不开心了。 下午他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本想今日便说出自己就是杨过，但是凌有梦如今不太开心，他便迟疑着放弃了。 “哥哥。”凌有梦的声音轻轻地，“过几日我就要走了。” 杨过一怔，他摊开凌有梦的手写，“怎么？” “因为阿爹要我走。”凌有梦慢慢开口，“虽然他说让我日后再回来，但是日后我不想再回来了。” 杨过迟疑了半晌写到，“你要不要跟我走？” 凌有梦一愣，随即他又笑道，“不了，我这样，只会拖累别人，谢谢哥哥好意。” “你都叫我哥哥了。”杨过慢慢写，“那你跟我走也无妨。” 凌有梦摇了摇头，“我叫你哥哥但是也只是叫你哥哥，你没有必要把我当做你的弟弟。” “不是弟弟。”杨过指尖一顿，笑了笑，“就算是朋友，也是一样的。” 凌有梦轻声道，“我早就想到有这一天的，我本也没想过这里是我的家，所以并没有伤心难过。” “相反，我很高兴。” 杨过没再动，静静地听着凌有梦说话，他们的角色好像反过来了，曾经是他对着昏迷的凌有梦说自己的事情，如今是凌有梦对着“哑了”的他说话。 “在耶律家，我是一个很透明的人，但是我也很感激他们能将我收留下来。” “只有二哥无论什么都会想到我，所以他说会永远跟我一起的时候我相信了，这是喜欢吗？我不知道。” “我也没有多少失望，知道要走的时候，更多的是松了口气，我也觉得自己好无情，但是我早就想离开了……” 他想离开这个让他压抑的家。 杨过的手指轻轻地擦过凌有梦的脸，他的手粗粝，连擦凌有梦的脸都带起一片红色。 杨过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起来，他的手按在红色那处不敢动了。 凌有梦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将杨过的手挪开道，“没事的，不疼，就是我皮肤有些敏感。” 杨过将手放下来，看着凌有梦。 他的视线不容忽视，即便看不见，凌有梦也知道杨过在看他。 他侧头问，“怎么了？” 杨过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也想告诉凌有梦自己不是哑巴。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让杨过到口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凌有梦微微一怔问，“谁？” “我，哥哥。”耶律齐道。 凌有梦站起来，他凑近了杨过耳边悄声道，“哥哥，你要走还是躲起来？” 温软的呼吸就在耳侧，杨过不自觉攥紧了手，绷了绷身体。 躲起来……为什么要躲起来，好像偷情似的。 杨过站起身来，转身往窗户去。 凌有梦看不见，只却冲他弯唇挥了挥手。 杨过迟疑半晌，爬上了屋顶，悄悄捡了两片瓦片。 只是他刚捡了瓦，便看见凌有梦被椅子绊倒在地，这张凳子是方才他坐过的，没有推回原位的。 对于熟悉了布局的盲人来说，一旦有一点改变他便很容易摔跤。 杨过心头后悔，他不该离开得那么着急。 他看见凌有梦迷茫了一下，像是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面的耶律齐拍门道，“小梦，小梦怎么了？” “没事。”凌有梦从地上爬起来，“只是不小心绊到了，不用着急。” 他腿有点疼，也许是磕到了。 凌有梦打开门，外面的耶律齐抓住他问，“我看看，受伤没有？” “没事。”凌有梦又重复了一遍，“二哥，有事吗？” 耶律齐不搭话，他一把抱起凌有梦，吓得凌有梦抓紧了耶律齐的衣服，“二哥。” “我给你看看。”耶律齐大步走进来把凌有梦放到床上坐好，“我看看受伤没有。” 这个角度杨过正好能看见，他心中愧疚，也想看看凌有梦有没有受伤，毕竟凌有梦看起来走路的时候姿势有些不对。 “没有受伤。”凌有梦躲了躲，避开耶律齐，“二哥，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耶律齐道，“有事，我会说服爹娘的，你……” “二哥。”凌有梦微微一笑，“这个事情下午不是说过了？” “我也说过，我这辈子都会照顾你，我这辈子也只会喜欢你，只会与你成婚。” 凌有梦轻轻叹了口气道，“二哥，你别开玩笑了，你能违逆你爹娘吗？” 耶律齐道，“我会说服他们的。” 凌有梦无奈笑了笑，“二哥，你比我大了好几岁，怎么好像比我还不懂……你觉得，你能说服他们吗？” “这件事情，不是像喝水吃饭那般简单。” 耶律齐低下头，他伸手去撩凌有梦的袍子，“我给你看腿，刚刚摔哪了？” 凌有梦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他伸出手挡住低声道，“二哥，不碍事的。” 耶律齐又苦笑，“所以你，想与我划分得这样清楚吗？” “二哥。”凌有梦温和道，“对不起。” 耶律齐低声道，“分明，我已经决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凌有梦轻声道，“对不起。” 耶律齐沉默半晌，“小梦，你我之间非要如此吗？” 这句话，凌有梦也问过耶律齐。 凌有梦轻轻摇了摇头道，“二哥，回去早些休息吧。” 耶律齐站起来，他道，“好，我知道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凌有梦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杨过见耶律齐远去，他沉思片刻翻进窗户，把那张凳子捡起来放好。 凌有梦疑惑抬头，他道，“还没走吗？” 杨过走到凌有梦面前蹲下，他在凌有梦手上写，“你摔倒了，我给你看看。” “真的不碍事的。”凌有梦无奈道，“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孩童。” 杨过皱眉，他强硬地撩开凌有梦的袍子，脱了鞋袜，果然见膝盖在地上磕得红肿，看起来格外严重。 凌有梦低声道，“只是看着可能会有些严重，其实根本没什么的。” 杨过一言不发地掏出药来给凌有梦撒上。 凌有梦：“……”应该不至于才对，他只是有一点点疼而已。 凌有梦小声道，“不疼的。” 杨过的手握住凌有梦的脚踝，他微微皱眉，心道，这也太瘦了，莫非耶律府不给他吃的？ 凌有梦声音更小了，“哥哥。” 杨过松开凌有梦的脚，然后站起来，他低头看着茫然无措的凌有梦，大拇指在凌有梦眼睛上滑过，然后转身离开。 凌有梦：“……” 他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最怪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才对，竟然如此信任一个陌生人，放任他随意出入房间，还叫他哥哥。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第167章 雕（4） 凌有梦把花搬到窗户上。 今日天气极好,可以让它晒晒太阳。 他搬完，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太阳，又缩了回来慢腾腾的转身打开门。 “公子,可是要出门？”下人跟上来道，“二公子说了，你若是要出去,需得我们跟着。”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不必，我只是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我找得到的。” “可是二公子说了绝不能让你一个出去，这里人生地不熟，你看不见,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可就糟了。” 凌有梦眼睫颤了颤道,“我是瞎了又不是傻了，我只在附近走走，不会走远，若是你们不放心远远地跟着便是。” “不要离我近了，不要让我知道你们跟着。” 他说完,扶着墙往前走，虽然这样要花的时间会更多，但是凌有梦还是很乐意。 他并不喜欢有人跟着自己。 凌有梦慢吞吞地走出大门,外面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仔细地听着其他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避开这些人。 自从十五岁那一年后,凌有梦从未碰过酒,但是此刻他却嗅到了酒的香味。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明显便是眼盲的少年,心中都在道可惜。 凌有梦不是没有感觉到，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他也看不见，其他人怎么看他都是无所谓的。 他也没看见，有人伸出手来，试图抓他的衣服。 他只觉得腰间一紧，熟悉又陌生的双臂带着他快速转了个弯。 杨过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中年男人，直把中年男人瞪得心底发寒，嘴上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声匆匆走了。 凌有梦抬起头道，“杨大哥？” “你怎么知道是我？”杨过松开凌有梦问。 “嗯……”凌有梦迟疑片刻道，“你抱我的力度我能感受得到。” 杨过笑了笑道，“怎么又是一个人出来？” “不是一个人。”凌有梦道，“还有其他人，但是我想一个人走。” 杨过微微一怔，然后又问，“你要去哪里？” “我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凌有梦又抽了抽鼻子道，“我想去看看。” 杨过道，“在巷子里，我陪你过去。”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凌有梦笑眯眯道，“你应该是有事情要做的。” 杨过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模样，也跟着笑了一下，他道，“我现在没有事情要做，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这条巷子深，我怕你进去了之后便出不来了。”杨过又补充了一句，“有那种专门吸引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去，然后把人剁了肉包包子的黑店，还是我跟你一起好些。” 凌有梦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有些犯恶心。 杨过瞧凌有梦这副模样，又后悔自己把他吓到了，杨过道，“我陪你去。” 凌有梦这下没有推辞了，他甚至开始迟疑自己要不要真的进去，虽然闻起来是香的…… 杨过见他害怕，笑了一声，“走吧。” 凌有梦哦了一声。 杨过道，“你拉着我。” 凌有梦伸出手指，捏住杨过的衣角。 杨过看了一眼凌有梦那两个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笑道，“你是怕把我衣服抓破了？怎么用指尖？” 凌有梦有些不好意思，他小声道，“因为已经是大人了，再这样抓衣服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 凌有梦跟着杨过走，他道，“别人见了都觉得奇怪。” “管别人做什么？”杨过道，“你都已经伸手了，别人都看见了，你以为两个手指头就没人看见了？” 凌有梦：“……”他好像又，掩耳盗铃了。 他悄悄松了手把手藏到背后，杨过一看，又笑了一声。 凌有梦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微微抬眸，茫然都写在脸上。 杨过伸手握了凌有梦的手道，“走吧，两个大男人，总不能还害羞吧？” 凌有梦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声道，“没有害羞。” 巷子确实很深，凌有梦觉得走了好久才走到。 酒铺买酒的人很多，凌有梦听着他们的讨论便知道，这里的酒确实不错。 “要吗？”杨过又问。 凌有梦嗅了嗅，觉得更香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要的，要三坛。” 杨过买了三坛子酒，凌有梦道，“杨大哥，给我吧。” “我帮你，也不重。”杨过提着酒坛子道，“你要喝？” “不是。”凌有梦摇头，“给他们的送别礼吧。” “送别礼……”杨过骤然反应过来。 “嗯，过几日我就离开这里了。”凌有梦眉眼弯弯，他把银钱塞到杨过怀里。 杨过道，“几坛子酒而已。” “是我买的。”凌有梦道，“总不能让你出钱，那就不是我送的，而是你送的了。” 听凌有梦这样说，杨过没再拒绝了，他道，“过两日我也要离开河南，你要与我一起走吗？” 凌有梦摇头，他笑道，“昨天晚上也有人问我要不要一起走。” 杨过心道，那个也是他。 “那你要跟他一起走？”杨过问。 凌有梦想了想道，“若是我想的话，我会与他一起走。” 杨过心中微妙，他道，“那为何不与我一起走？” 分明晚上那个人也是他，而且在凌有梦那里，晚上的那个人也不会说话，为什么凌有梦不与他走。 凌有梦认真地想了想道，“许是因为我叫他哥哥吧。” 杨过：“……”分明是一个人，为什么心头有点泛酸了。 凌有梦又笑，“我只是说如果，但是我谁也不想跟，我眼睛看不见，无论跟谁一起都是一个麻烦，便是自己一个人找间小木屋生活就好了。” 杨过微微皱眉，“你不该这样说，你并不是什么麻烦。” 凌有梦又笑了起来，他轻轻地掂了踮脚尖道，“走吧。” 杨过一只手提着酒坛子，一只手握着凌有梦的手，拉着人回了耶律府上。 耶律齐正好从外面回来，他叫道，“小梦。” 凌有梦站定，慢慢回头，“二哥。” 耶律齐的视线在凌有梦与杨过相握的手上扫过，他知道凌有梦没有什么想法，也知道杨过是担心凌有梦看不见，但是人的嫉妒是不讲道理的。 他努力地克制了还是开口道，“杨少侠，已经入府了，你可以松手了。” 杨过松开凌有梦的手道，“耶律公子。” 耶律齐微微笑道，“杨少侠来此，有何贵干？” “二哥。”凌有梦解释道，“杨大哥是送我回去的，我去买了点东西。” 耶律齐道，“是这样，还真是巧。” 杨过微微皱眉，看向耶律齐。 耶律齐看起来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温和模样，但是杨过却敏锐地感觉到耶律齐藏在有礼之下的针对之意。 杨过想，他在嫉妒，也在吃醋。 凌有梦从杨过手中接过两个酒坛子道，“二哥，这是给你和阿爹的。” 耶律齐问，“怎么突然想起买酒了？” 凌有梦弯弯眼，“就是想买了。” 耶律齐提着酒坛子皱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杨过道，“还有。” “这是给杨大哥的谢礼。”凌有梦转头笑道，“你帮我排队买酒，又帮我提酒回来，自然是得谢你的。” 杨过指尖微微松了松。 耶律齐道，“小梦，既然杨少侠这般帮你，只是一坛子酒可不够。” 凌有梦疑惑地眨了眨眼。 杨过道，“够了，小梦无论送什么，我都是高兴的。” 耶律齐一顿，他缓缓抬头看着杨过，这个人何时与小梦这般熟悉了？与他一样叫着小梦，还说这样暧昧的话。 凌有梦看不见，不知二人的交锋，他道，“二哥，你是不是还有事？” 耶律齐的确还有事，但是他现在不想离开。 “你若是有事的话便先去忙，我招呼杨大哥就好了。”凌有梦十分体贴道，“总不能叫客人一直站着。” 耶律齐听见客人两个字眉头舒展开来道，“我很快便回来。” 凌有梦点了点头。 等到耶律齐走了，凌有梦才道，“杨大哥，你现在可有事？” 杨过道，“没有，这酒，可要一起喝？” 凌有梦迟疑道，“我并不会饮酒。” “去我院里吧。”凌有梦道。 在自己熟悉一些的地方，他会比较有安全感，而现在这里，他最熟悉的便只有他的小院。 杨过低低的嗯了一声。 凌有梦又慢腾腾地扶着墙往小院走。 杨过跟在身后，看着凌有梦的背影。 单薄瘦弱，与他们练武之人完全不同。 而这样的少年，将要被他那并不怎么爱他的家人……也不是家人，要被送走，不知道送去哪里一个人生活。 一个与他一样父母双亡的少年，与他身世差不多同样寄人篱下的少年，这个少年甚至比他更可怜些。 但是凌有梦并不需要别人同情和可怜，他永远都是笑意盈盈的，即便是不开心了难过了也是那样笑着。 杨过道，“到时候你与我一起走吧。” 凌有梦笑道，“杨大哥，我不是说过了？” “我也说过了。”杨过道，“我们经历相似年纪相似，你既然已经叫我……叫我哥，你便是跟我一起走，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凌有梦摇头道，“不，那样只会让你分出更多的心神来，你有你自己的事情，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杨过快走两步握紧凌有梦的手道，“我说了，你不是麻烦，还没有一起走你就这样想毫无意义。” 凌有梦无奈道，“杨大哥，你救过我是我的恩人，虽然我叫你杨大哥，但是你我算起来不过认识 第168章 雕（5） 杨过一哽,他本想说他已经认识他许久了，但是那个时候凌有梦陷入昏睡之中什么都不知道，也根本不认识他。 杨过镇定道,“有些人即便是只见一面都会觉得亲近非凡，我对你便是这样。” 凌有梦哑然，他推开小院的门道,“我知道杨大哥是好人，在替我着想，但是真的没必要。” 闻言,杨过不再说了,凌有梦显然很固执地认为自己若是与他一起走了会麻烦他，那么他现在便先不说了。 凌有梦问，“杨大哥需要酒杯吗？” 杨过道,“不用,我现在不喝。” 凌有梦点头，“那你坐，我给你倒水。” “不用。”杨过叹了口气，“你坐下。” 凌有梦哦了一声，坐下了。 杨过道,“你何时离开？” 凌有梦摇头，“不知道，应该不会太久。” 杨过沉思片刻道,“到时候我送你如何？” 这下凌有梦没有推辞了，他道,“好。” 杨过微微笑了笑道,“过几日我离开河南去往襄阳,你若是想去,我们可以结伴同行，这不是麻烦了。” 凌有梦垂下眼睫，他的以前已经是漆黑的，一旦换一个地方，他又要花许久的时间来熟悉，所以他要想清楚，自己究竟要去哪。 。 见杨过发呆，陆无双奇怪道，“你这几日白天晚上都莫名其妙地离开，这是去做什么去了？” 杨过叹道，“遇见了一个曾经认识的朋友，想帮他，但是他却不接受。” 陆无双坐下，“我觉得你一天挺忙的，又要寻你师父，又要帮你的故人。” 杨过皱眉道，“朋友有困难，我自然得帮忙。” “所以我说你很忙。”陆无双道，“我看你为他奔波劳碌，也不像是对普通朋友的态度，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什么姑娘？”杨过嘀咕，“人家是男子。” “男子哪需要你这样？男子汉自当顶天立地，还需要你帮忙这样忙前忙后，”陆无双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心上人呢。” 杨过冷笑一声，“他若是我心上人，我早就将他带走了，还容得旁人侮辱他。” 这自然不是真的，他就是不想陆无双说半句凌有梦的不是，若真是他心上人他自然是珍之爱之重之敬之。 陆无双也没有生气，她好奇道，“你如今想帮他，不就是因为他处境不好？” 杨过：“……” 当然不单单是因为他如今处境不好，他认识凌有梦多年，真正说话就在这几日。他还有两重身份来面对凌有梦，若是到时候他一走，唯一能陪他说话改之哥哥也不在，杨大哥也不在，那凌有梦真是孤苦伶仃了。 骗其他人没事，但是骗到凌有梦身上，杨过心头的愧疚便一波一波的。 虽然并非他主动想骗他的。 如今凌有梦将杨过与改之当做两个人，杨过又觉得心中苦闷，因为凌有梦好似更喜欢晚上不会说话的那个哥哥。 他脸上的表情看得陆无双只觉得稀奇，陆无双还从未见过杨过这副苦恼的模样，毕竟这人总是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因为一个男人这般作态实在不像平时的杨过。 杨过不知陆无双所想，眼见天黑了，他换了身衣服离开。 陆无双：“……你出去还换衣服，还说不是心上人？” 杨过皱眉道，“当然得换衣服。” 陆无双：“……”你好怪啊。 杨过心道，陆无双怎么懂？凌有梦那样的人，自然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去见，即便是凌有梦看不见。 更何况，他换衣服也是想让凌有梦不要发现他就是杨过，这事得他自己说。 凌有梦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杨过看去，发现凌有梦在焚香。 他虽看不见，手下的花纹却格外好看精致，此刻唇畔带了些许笑意道，“哥哥来了？” 杨过盯着凌有梦手下的香看了半天，等着凌有梦将香点燃。 杨过皱眉想，也太胆大了些，若是来的不是他，是贼人，凌有梦这般把窗开着怎么行？ 他这样想着，摊开凌有梦的手又写了。 凌有梦笑了笑，“我这里向来不会有人来，又僻静，贼人来也不会选择这里，若是他真选择了这里，这扇窗关不关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我自然是能够分辨哪些是好人哪些是恶人的。” 杨过只觉得凌有梦没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耶律齐也没把凌有梦的安危放在心上，分明知道凌有梦看不见，也不安排人照顾他。 凌有梦像是知道杨过在想什么一样，他道，“二哥当时有给我安排下人，但是我不喜欢便拒了。” 杨过写：“不好。” “挺好的，一个人自在。”凌有梦弯唇道，“若是有下人，只怕我与哥哥也不会认识了。” 杨过写：“可以。” 凌有梦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了。 杨过盯着凌有梦那个笑容，又看向自己握着的那只手，他写，“耶律齐不适合你，忘了他。” 凌有梦没忍住又笑，“哥哥，你放心吧，感情于我并不是必需品，我对二哥，如今也只是二哥。” 他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那便不会再反悔。 杨过满意了，他又给凌有梦看了膝盖，见已经好了许多，这才放心了些。 。 之后几日，杨过依旧日日去找凌有梦，他想，大概也只能见这几面了，便陪凌有梦说说话，让凌有梦开心一些也好。 这晚杨过再来，凌有梦却没有掌灯，凌有梦趴在桌上，听见声音后转过头来，他声音轻快，“哥哥，今日是你最后一日来了。” 杨过一怔。 “嗯，我明日要走了。”凌有梦喃喃道，“但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杨过在凌有梦身边坐下。 凌有梦又笑了起来，他又道，“哥哥，这些日子都谢谢你啦。” 杨过皱紧眉，握起凌有梦的手写，“没说？” “没说。”凌有梦道，“不过去哪里都行，我总得离开的。” 杨过心道，这耶律楚材不说，也不知是不信任小梦怕小梦说出去还是别有打算，无论是什么，好似都不太妙。 凌有梦小声道，“哥哥，我一直觉得，我认识的一个人给我的感觉和你好像。” 杨过写：“谁？” “杨过。”凌有梦道，“他也是个好人，帮我好几次了。” 杨过僵住，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说出来他就是杨过。 但是到这个时候他迟疑了，他不知道凌有梦怎么看待他是杨过的事，也许凌有梦会觉得他在戏弄自己而生气。 反正是最后一晚了，杨过安慰自己，以后便没有改之哥哥了，就当改之哥哥从来没有出现过，以后都是杨过。 杨过没忍住写，“你喜欢他？” 凌有梦点头，“是个好人。” 杨过心底有些吃味，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讲理，但是他还是没忍住写，“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他？”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认真地想了想，“你们的话，我自然是更喜欢你的，我先认识你，而且你总是冒着被抓住的风险来找我，你会听我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嗯……你特别好。” 杨过：“……” 他明明应该很高兴的，两个人都是他，凌有梦对白日的他和晚上的他都很好，但是现在他更心梗了怎么办？ “哥哥？”凌有梦喊了一声，为什么他不动了？ 杨过写：“你在我面前提他，我还以为你更喜欢他。” “提他是因为觉得你们很像，我没在他面前说过你。”凌有梦笑道。 杨过心道，难道他是见不得人吗？ 这个想法一出来，杨过只觉得头都大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夜间出没，自然是见不得人的。 但是分明都是一个人，待遇相差的好大。 小梦能对杨过说你我非亲非故，但是对现在的改之哥哥却亲近喜欢。 杨过：“……”打住！ 但是有点委屈。 凌有梦不知道杨过的想法，他站起来打开柜子，“阿爹让我少收拾一些东西，说是那边的居所都已经准备好了，其实我本也没准备带些什么，因为于我而言，这些东西都是累赘。” 杨过站在凌有梦身后看了一眼他柜子里的衣物，甚至看见了一架生灰的筝。 “这筝……以前我学过的，只是后来便很少碰了。” 凌有梦把筝也抱到院子里。 杨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跟着走出去。 见凌有梦拿了火折子，杨过一怔。 “哥哥，你走吧。”凌有梦回头来，他脸上的笑容温和沉静，“一会儿我烧了这些东西，肯定会有人来的，你再走会被发现的。” 杨过没动，他不知道，为什么凌有梦要烧了这些东西。 “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我用过的东西都烧了。”凌有梦声音很轻，“我希望自己的痕迹不要在这里留下，就当我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杨过心中为凌有梦感到难过，他有了新的思量，当即便离开了。 凌有梦知道杨过走了，他把火折子丢进衣服堆里，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却能感受到。 耶律齐赶过来的时候衣服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耶律齐只觉得头脑发昏，他一把握住凌有梦的手道，“小梦，你这是在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只有死人才需要烧衣服？” “你甚至把筝也烧了，你不是最喜欢这把筝吗？” 凌有梦弯弯唇角，将手抽回来，他不答反问，“二哥，你明日可有事？” 耶律齐自然是有事的，他这段时间总是忙得没有停下来。 “有事的话就算啦，明日晚间我再与你说罢。”凌有梦笑道，“这些衣服我也不是很喜欢，就烧了。” 耶律齐只觉得处处充满了怪异，但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的父亲因为他的感情要把什么都看不见的凌有梦送走。 凌有梦道，“哥哥，你走吧，我该睡了。” 耶律齐一怔，分明凌有梦又叫他哥哥了，他却觉得有些恐慌。 “哥哥，再见！” 第169章 雕（6） “是阿爹对不起你,但是阿爹别无它法了。” 耶律楚材的声音和表情都在表明着，这次不是单纯的要他离开。 凌有梦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他有一种预感，也许耶律楚材想让他永远别回来了。 什么样的人才会永远不回来呢？当然只有死人了。 “你送我去哪？” 凌有梦开口问外面赶车的车夫,车夫声音沉闷,“公子,要出城了。” 要出城了。 城外是什么？他一个瞎子,即便是不刻意动手，随便把他往没有人烟的地方一丢他也难以活下去。 凌有梦知道,马车已经驶出城了，他的手指摸到了马车后面的门,好像被锁死了。 “公子。”车夫低声道，“你别怪我，即便是日后死了，要找的人也不是我。” “你要杀我？”凌有梦问，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事实上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车窗窗框。 “不是我要杀你。” 凌有梦道，“阿爹要杀我？” 车夫没回答。 凌有梦也沉默下来，他已经明白了,他没有想错，他的预感从来没有出错过。 他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未说话，马车便已经停了下来,分明没有走了，但是凌有梦却能感受到一阵诡异的寂静。 这种寂静实在令人窒息，凌有梦刚站起来,马却嘶叫一声,带着马车跑去。 凌有梦毫无防备,脑袋磕到了车壁上，他于疼痛中闭上眼，自然也没听见，追着马车奔跑而来的马匹上有人在叫他。 …… 耶律齐回到府上的时候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敢看他。 耶律齐皱眉问，“你们这都是在做什么？” “二哥。”耶律燕疾步走上来，她眼睛红肿，像是哭过了，“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耶律齐问。 耶律燕声音中充满悲痛，“马车掉到了山崖之下。” “什么马车？”耶律齐一头雾水，心头却有了些恐惧和不安，“谁出城了？” “小梦啊……”耶律燕低声道，“他的马车，掉了下去。” 耶律齐愣在原地，他好像没太听懂，神色中充满了茫然，“谁？” 他重复地问，“你说谁？” 耶律燕声音更低了，“凌有梦，他的马车掉到山崖下去了。” 耶律齐沉默地看着耶律燕，直把耶律燕看得心头发寒，她又喊，“二哥。” 耶律齐绕过他，冲冲地往凌有梦的居室走去，他可不相信耶律燕的玩笑话，即便是他的妹子说这种玩笑话他也是会生怒的。 无妨，先去看看小梦才行。 “二哥！”耶律燕跟在身后喊，“你别去了，小梦居室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即便是你去，也只能徒增伤悲。” 耶律齐没有理她，他急匆匆地推开了凌有梦院子的门，走进去喊着凌有梦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他，平日里笑盈盈地少年并不在院子里。 他怔怔地站住，忽然转过身抓住耶律燕道，“你是不是与他开玩笑让他藏起来了？” “二哥！”耶律燕对上耶律齐的目光，只觉得寒意遍体，她声音艰涩，“他出城，马车掉下山崖，人没了。” “那悬崖好高，掉下去便是尸骨无存，这种事情我们又怎么会拿来骗你。” 耶律齐张了张嘴，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天说的话，“只有死人才要烧衣服。” “二哥，我们现在……” “二哥！”耶律燕惊慌失措起来，“快来人！” 只见耶律齐突然吐出一口血来，然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哥哥，我以后再也看不见啦！” 没关系，有哥哥在，我便做你的眼睛。 “我最喜欢最亲近的人就是哥哥了。” 我最爱最喜欢的人也是小梦，小梦是我这辈子都喜欢的人。 “我好像是喜欢你，是那种想要在一起的喜欢。” 我爱你，想亲吻你，想拥抱你，我比你贪心。 “哥哥，你为什么对我避而不见？” 对不起，我没有想避开你，也没有想伤害你。 “哥哥，你是不是后悔喜欢我了？” 没有后悔，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哥哥，你我之间一定要这样客气，这样彬彬有礼吗？” “哥哥，我知道了，以后你只是我的哥哥。” “二哥，我可以等你，但是我要怎么等你呢？” “二哥，你能忤逆你爹娘吗？” “哥哥，你走吧。” “哥哥，再见。” 哥哥。 耶律齐猛地睁开眼，他把给他把脉的郎中吓了一跳，也把耶律楚材等人惊了一下。 耶律齐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耶律楚材按住，耶律楚材厉声道，“齐儿，你要做什么？” 耶律齐抬头，众人才发现他一双眼睛猩红得仿佛要滴血一般。 耶律齐的声音轻飘飘的，“爹，为什么小梦会突然想起来离开这里，去城外呢？” 。 “这可真是……” 杨过左手把剑插.入在石壁之上牢牢握住，右手抱紧了已经昏睡过去的凌有梦，他往上看了一眼心道上去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 听起来下面倒是有水声，距离地面应当不会太远。 他往下看了一眼，下面层层叠叠的树遮住了视线，看不清楚。 杨过皱了皱眉，用力把剑□□，施展轻功，借着突出来的石块和树枝往下跳去。 崖下果然不远，也有水流。 杨过把剑一背，仔细看过凌有梦，确定他只是暂时昏迷过去才松了口气，他把凌有梦抱在怀里顺着水流的方向走。 杨过自语道，“我抱你良久，醒来之后你不好好地感谢我一番以身相许可就过分了。” 怀里的少年手指轻轻地动了动，杨过一顿又道，“我方才开玩笑的，你要是听见了就当没听见吧。” 但是凌有梦并未醒来。 杨过叹气，“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喜欢耶律齐，他父母健在，怎么可能允许你们在一起。要我说你得喜欢一个父母双亡，随心所欲，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能自己掌控自己感情的那种人。” 说到这里，杨过轻嗤一声，他开始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不过细思之后他却沉默了半晌心道，这个人倒是像我。 杨过总算看见了一间破屋，看起来像是荒置已久。 他还敲了敲门问，“有人吗？” 这门都摇摇欲坠，很显然，里面没人。 杨过用脚把门踢开，灰尘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他还没怎么，昏迷中的凌有梦蹙着眉咳嗽起来。 杨过叹道，“罪过罪过，让你受苦了。” 这样昏迷着的凌有梦与他当初在冰室见到的凌有梦真是一模一样，杨过心中的亲切和难过又多了几分。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这是一间废弃的破屋。 既然没有主人家，杨过便不客气了。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把凌有梦放下，这才转身到外面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口井，不过这口井看起来也已经荒废了，打水还不如去外面的河流。 但是若是走远了杨过又觉得不太安全，毕竟凌有梦一个人在这里昏迷着，若是来了什么歹徒也不行。 杨过在凌有梦身边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打水，如今凌有梦唇色泛白干涩，也是需要喝水的。 杨过站起来却觉得衣服一紧，他回头看去，见凌有梦抓着他的衣服，紧紧地闭着眼，眉头却皱得极深，好似在梦呓什么。 杨过微微俯身去听，只听见凌有梦反反复复地喊着别走。 杨过沉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觉得心中的闷得慌，他不知道凌有梦在喊谁别走，也不知凌有梦现在把他认成谁了。 是耶律齐吗？ 他兀自想着生气，却见凌有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杨过面无表情地看着凌有梦，凌有梦一下子松了手，试探性道，“不知大侠尊姓大名……可是你救了我？” 杨过不说话，凌有梦怔了怔，他脑袋还疼着，这会儿伸出手按了按太阳穴，又缓了缓感受了一下身边人的气息脸上露出几分惊喜之色来。 他道，“哥哥，是你吗？” 杨过一愣，没想到凌有梦这也能认出他来，只是……他并不想用改之的身份与凌有梦相处。 “哥哥。”凌有梦的手指又轻轻地捏上杨过的衣角，他有些委屈道，“头疼。” 被视作阿爹的人想杀他，他当时的心情杨过都能想象，此刻绝不是头疼这般简单。 杨过皱眉想，得想个办法把改之这个身份给丢掉。 但是此刻，想起凌有梦对力道的敏锐……他微微卸了力道将凌有梦抱在怀里安慰般的轻轻地拍了拍。 凌有梦小声道，“哥哥怎么会来？对了，我和你说过要离开耶律府，你专门来找我的吗？” “若不是哥哥，我肯定已经死了。” 杨过听见这话也只觉得心有余悸，他若是再晚两步，凌有梦真的便活不下来了。 即便是掉下来侥幸活下来，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凌有梦又看不见，说不定还有毒蛇猛兽出没…… 杨过想到这里都觉得心中充满了后怕，他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却换来凌有梦轻轻地噫了一声。 杨过猛的一下又松开了，在凌有梦手心写到，“我去打水和弄吃的，你要与我一起去还是在这里等我？” 凌有梦的疑惑被杨过的动作打断了，他小声问，“我们现在在哪？” 杨过写到：“一个破屋。” 凌有梦道，“我与哥哥一起去，我有点害怕。” 杨过点了点头写，“好。” 他见凌有梦频频按头，伸出手去按了一下，发现凌有梦后脑勺有一个大包，像是方才不知道在哪里摔倒的。 这么久他居然一直没发现，杨过脸色肃穆下来。 凌有梦道，“走吧，哥哥。” 第170章 雕（7） 杨过打了水把水壶递给凌有梦抱好,然后又抓了两条鱼，采了些果子清洗干净才回去。 凌有梦跟着杨过走了许久，回到破屋便觉得腿软，他瘪了瘪嘴道,“哥哥,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杨过哪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他把凌有梦按在一旁坐好,然后写了四个字“好好休息。” 凌有梦道，“哥哥需要我帮忙生火吗？” 杨过已经把火生起来了。 凌有梦：“……” 杨过把果子递给凌有梦,让凌有梦先吃果子饱腹。 凌有梦一口咬下去，弯弯眉眼,他看起来实在美好，毫无阴霾。 醒来之后也没有说过耶律楚材想要杀他的事，也没有提过耶律齐。 杨过静静地看着凌有梦吃果子，心里怎么都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什么耶律楚材狠得下心。 是耶律齐自己要喜欢凌有梦的,所以耶律楚材要解决凌有梦？ 这是什么道理？ 凌有梦忽地抬头道，“哥哥，你看着我做什么？” 杨过垂下眼帘,他想，这也太敏锐了些。 视线消失了。 凌有梦歪了歪头，杨过的手又伸过来按了按凌有梦的脑袋。 凌有梦道,“不怎么疼了，哥哥不必担心。” 杨过收回手，又想,好像也完全没有想到他。 凌有梦道,“哥哥,你还要回到河南吗？” 杨过当然不会回河南了，如今他救了这个小瞎子，这个小瞎子就是他的人了，自然地将人带着照顾好。若是回去，只怕耶律楚材还是要动手伤人。 凌有梦道，“我也不回了，但是我还没想好去哪里。” 杨过写：“跟我走。” 凌有梦哑然，“哥哥，带上我就如同带了一个累赘。” 杨过皱眉，“不是。” 杨过又写，“高兴。” 凌有梦悄声，“你是说跟我一起很高兴吗？” 杨过写，“对。” 凌有梦嘴角又翘了起来，好看得不行，杨过盯着发了会呆又收回视线写，“襄阳。” 凌有梦道，“襄阳去啊？那就去吧。” 杨过收回指尖，笑了起来。 二人第二日便出发了。 从汴梁到襄阳算不得太远，但是他们还是行了足足半个月的路，一路过去，二人算是风餐露宿，好像很辛苦，但是凌有梦每日都很开心。 杨过问他高兴什么，凌有梦展开手指，任由风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就是很高兴，外面的风，外面的阳光……还有哥哥陪着，不是一个人，不寂寞不孤独，就很高兴。” 杨过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有一点点疼，但是又麻麻的，他看着凌有梦的脸心道，在凌有梦那里，他是一个哑巴，跟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在一起也这么开心吗？ 临近襄阳，杨过实在没忍住问了凌有梦有没有想过耶律齐。 凌有梦脸上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淡了些，他握紧手心，轻声道，“在他们眼里，我肯定已经死了吧？” 杨过心道，即便是没死，在耶律楚材那里告诉耶律齐的也是已经死了的。 “既然如此，我便不该再想他们了。” “我也不怪阿爹，这一次就当还他们以往七年收留我的恩情。” 说到这里凌有梦笑容隐匿，“这场闹剧伤害到的也许只有二哥一个人，他们收留了我，但是让我长大的还是二哥，喜欢我的还是二哥。” 杨过指尖微动，“等他放下，你也放下。” “我已经放下了。”凌有梦弯弯眉眼，他轻声道，“从二哥开始疏远我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懂了，所以即便后来他找我告诉我说他没有放弃，我却不会信任他了，但是他还是我二哥。” 杨过懂了，他握紧凌有梦的手一笔一笔写到，“有我。” 他想说如今凌有梦身边可以信任他，他绝不会疏远凌有梦。 但是写完他又僵住，他总不能用哑巴改之的身份与凌有梦一辈子相处吧？他还想着何时把这个身份丢弃用杨过的身份与凌有梦相处。 为何不告诉凌有梦他就是杨过呢？ 杨过有些紧张起来，他原也想说的，但是越到后面越不知道如何说，他怕凌有梦觉得他故意戏弄人，怕凌有梦知道他这般骗人后生气如同对耶律齐一般对他。 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能用这个身份与凌有梦相处，但是一旦到了人多的地方，一旦到了襄阳，他早晚会露馅，他不可能一辈子不说自己是杨过。 可是若是丢弃这个身份，他要如何丢弃？如何丢弃才能不让凌有梦难过，才不会让凌有梦怀疑？ “哥哥，怎么了？”凌有梦奇怪道，“为何突然不动了？” 杨过手指僵硬了许久，才写到，“没有。” 凌有梦靠在树干上，他道，“哥哥，你的亲人朋友们都在襄阳吗？” 杨过写，“父母双亡，曾寄人篱下，没有亲人。” 凌有梦似是有些茫然，他喃喃道，“哥哥身世与我相似。” 杨过点头。 不过凌有梦看不见，他微微皱眉又道，“杨大哥也是这样与我说的，他与我身世相似经历差不多，这样看来，我们三个都一样。” 杨过：“……” 杨过艰难地想，不行，他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凌有梦，他就是杨过。 凌有梦不知杨过想法，他闭上眼道，“哥哥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杨过伸出手，把凌有梦的脑袋按到自己腿上，今日没有赶到城镇和村庄，只能野外露宿了。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觉得这力道有几分熟悉。 他复又闭上眼很快便睡过去了。 杨过却没怎么睡，他又担心着到襄阳了身份的问题，又在想要如何与凌有梦说清楚自己就是杨过。 只是纠结到最后都变成了不敢说。 。 襄阳城十分富华繁荣，一进城便能见人来人往，看不到半点城外的萧条。 杨过拉着凌有梦进了一家客栈，凌有梦小心地拉了拉杨过的衣服道，“哥哥，我们只定一间房吧。” 凌有梦凑近杨过小声道，“我们钱不多，等赚了钱再定两间。” 操心的还挺多，杨过垂眸笑了一下。 杨过果然也就订了一间房，又叫了水来洗了澡让凌有梦好好休息。 “哥哥要出去吗？”凌有梦躺在床上问。 杨过写，“不要担心，很快回来。” 顿了顿他又写，“你睡一觉起来我就回来了。” 凌有梦微微点了点头，这些日子赶路确实也累了，凌有梦乖乖闭上眼。 杨过盯着凌有梦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离开。 在杨过离开后，凌有梦轻轻地睁开眼，他眼前是一片黑暗，像是在黑夜中一般。 一个人待在陌生的房间里，一旦看不见便觉得有些恐惧。 凌有梦轻轻咬了咬指尖，心中又不知所措起来，这一路上都与杨过在一起，此刻杨过一离开，他就觉得不自在了。 这样可不行。凌有梦想，总不能太依赖别人了，我早晚要和哥哥分开的，还得想个法子赚钱才行。 凌有梦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便是头上的发冠和腰间的玉佩了，不过暂时还用不到这两个。 他想到要和哥哥分开，又有几分难过。 凌有梦想了半晌，还是睡了一会儿。 起床的时候杨过还未回来，但是外面来往之人走路交谈的声音让他知道，此刻已经是下午了。 凌有梦迟疑了一下打开门。 门外正好有小二经过，见他打开门道，“客官，可是有事？” 凌有梦轻声问，“与我一同来的那位少侠可回来了？” “还未曾回来。”小二道，“不过他走时叮嘱我，记得给你送吃的，你现在可要吃？”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谢谢。” “那你现在可是要出去？”小二又问。 凌有梦点头。 “客官看不见，出去是要去做什么？” 凌有梦不知道这个小二怎么问得这么多，他只回，“就是出去走走。” 他想要在襄阳住下来那总得看看自己适合做什么。 凌有梦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又问，“你可知襄阳城哪里有琴行？” 他好像什么都不会，也不知卖艺能不能行得通。 杨过回来的时候，小二叫住他，“客官，你的那位朋友出去了。” “出去了？”杨过一愣。 “他说要去看看琴行在哪里，便一直没回来，已经出去半个时辰了吧。” 已经出去半个时辰了，凌有梦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看不见，能去做什么？ 杨过心头一紧，转身便离开了客栈，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趁凌有梦睡着的那个时候出去。 不过他买琴做什么？ 前面里里外外地围了三圈人，看起来好似在看热闹一般，杨过还能听见可惜是个瞎子之类的话。 杨过忙扒拉开那些人挤进去，果然见是一脸茫然的凌有梦，他对面还站了一个富家子弟拦着他不让他走。 不仅拦着，还上手了，那只手抓住了凌有梦的衣服笑嘻嘻道，“你这般模样，配我正好。” “你看你也瞎了眼，除了一张脸也没有什么别的用了，跟着我你还能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像现在这般——好痛。” 杨过只觉得一股怒火燃烧起来，就这人这副模样这副尊容，也配碰小梦一下？ 他没听那人把话说完，一脚踢过去，然后把凌有梦牢牢地抱在怀里，冷冰冰地看着地上哀嚎的人。 凌有梦有些疑惑，他嗅了嗅气息，觉得这是哥哥，但是这双手的力道却又是杨过的。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杨过冷笑一声，“瞎了怎么了？瞎了人家也看不上你，说你是猪头都看得起你了。”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他轻轻地喊道，“杨大哥，怎么是你？你何时来的襄阳？” 第171章 雕（8） 杨过安抚地拍了拍凌有梦的肩道,“别怕，今日这人若是敢纠缠你我打断他的第三条腿。” 那富家子弟痛得嗷嗷叫，这会儿听见这些话哀嚎得更厉害了，他只恨今天出门没带打手,此刻只能放狠话,“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谁管你爹是谁？”杨过哼笑一声,“我只知道你不该用你的猪手来碰他。” “要么你现在乖乖地滚,要么我打断你的命根子，省得你见人就发情,知道还以为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野兽。” 那富家子弟确实不是个争气的,听见这话也不硬刚，连滚带爬地跑了还留下一句，你等着。 杨过道，“一个浑人，也只配说几句狠话。” 凌有梦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杨过骂人这么厉害。 杨过低头看着怀里的凌有梦只当他被吓到了，他道，“别怕,人已经跑了。” 凌有梦从杨过怀里出来，膜拜道，“杨大哥,你好厉害。” 杨过被夸得心花怒放，此刻却还要故作矜持，“倒也没有,我送你回去。” 凌有梦道,“杨大哥,你何时来的襄阳，你见了我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杨过一顿，随即慢慢道，“我来得早，你前面不是告诉我说耶律楚材要送你走？我方才见到你便知道你来了襄阳。” 凌有梦低声道，“我与哥哥一起来的，我方才出来本想去琴行，谁知道被那人缠住了。” “你与哥哥？” 凌有梦点头，他脸上泛出笑意来，“嗯，哥哥，不是耶律齐，是一个很好的哥哥。我在外面耽搁了很多时间，他应该回来了，我回去找他。” 杨过心中又开始冒酸泡泡，完全忘记了那个哥哥是他自己，他道，“可是那天你与我说的那个哥哥？你就这样喜欢那个哥哥啊？” 凌有梦点点头道，“自然要喜欢的，他很好很厉害。” 杨过心头更酸了，若是哥哥不见了只怕凌有梦要难过死了。 杨过道，“你不是说不与我一起走，也不与他一起走？” “说来话长。”凌有梦简单说了一下道，“他那样对我，我自然是要与他一起走的。” 杨过：“……”心梗。 更心梗的是他如今根本不敢与凌有梦说他就是那个哥哥。 杨过沉默了一会儿道，“我送你回去吧。” 凌有梦道，“这里过去也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好。” 杨过抿嘴，他道，“好，那我先走了。” 凌有梦点头。 杨过：“……”竟然毫不留恋没有丝毫挽留。 杨过走了，凌有梦捻了捻手指，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杨过给他的感觉实在太像哥哥了。 他不再多想，仔细听着脚步声与交谈声，避开这些人往客栈方向去。 直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来人一言不发。 凌有梦轻轻嗅了嗅笑道，“哥哥回来了？” 杨过：“……” “哥哥。”凌有梦道，“你带我去当铺吧？我想去琴行买把琴，嗯……要赚钱。” 杨过一愣，他沉默半晌，拉着凌有梦往客栈走，还没吃东西呢，当东西还是买琴都得先吃过东西才行。 杨过虽然不说话，但是凌有梦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意思，凌有梦手指摸过杨过手心的老茧，令杨过一震。 他知道凌有梦没有其他意思，但是此刻他却不可否认自己对凌有梦的动作有了别的想法。 杨过握紧了些，凌有梦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他总觉得哥哥真的给他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不是一开始那种相识已久的熟悉感，而是另一种哥哥与杨过十分相似的熟悉感。 但是他微微歪了歪脑袋，却什么都没说。 因为订了一间房，杨过便从柜子里取了被子出来准备打地铺。 凌有梦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问，“哥哥，你在做什么？” 杨过没有回答，凌有梦站起来一步一步地靠近杨过，踩在柔软的棉被上时却又因站立不稳而摔倒。 杨过眉头一跳，赶紧伸出手把人抱进怀中。 凌有梦微微一顿，轻声道，“哥哥，床很大，你不用在地上睡。” 怀中的人说话时仰着头，杨过明知他看不见，但是看到这双漂亮的眼睛时还是无法自制的心跳快了几瞬。 他微微垂首，微微加重了力道，又扶着凌有梦站好。 “哥哥。” 杨过握住他的手写，“好。” 凌有梦弯了弯唇。 他与杨过并排躺在床上，凌有梦不觉得有什么，杨过却只觉得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旁边贴着自己的人柔软，呼吸也轻缓。 凌有梦声音轻轻的，“哥哥，你好像不是很自在？” 杨过微微摇了摇头，他心底有股劲，这股劲驱使着他伸出手，将凌有梦抱在怀里，他的动作很重，凌有梦一愣，“哥哥，怎么了？” 杨过的手指在凌有梦背上划动，凌有梦微微抖了抖，感受着杨过写的字。 “哥哥。”凌有梦声音都有些颤抖，“别在背上写，我……我不知道你写了什么。” 像是有东西在背上游走，凌有梦敏感的，根本无法感受清楚杨过写的东西。 杨过嘴角上扬，他写，“抱抱。” 凌有梦茫然地睁大眼，于黑暗中想看清什么一般，但是他什么都看不见。 杨过又写，“睡，不闹你了。” 凌有梦唔了一声，杨过抱得太紧了，他以为自己睡不着的，但是他睡着了。 他睡得极熟，脸都泛红。 杨过定定地看着凌有梦红润的唇，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轻轻地按了按那唇。 睡着的人嘴里吐出听不清的梦呓来，柔软的舌尖触碰到指尖，杨过再次僵硬起来。 抱抱他尚且能欺骗自己欺骗他是因为取暖，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要如何解释？ 凌有梦甚至已经含住了那根手指头，不知是不是把它当成了鸡爪子，咬了咬。 杨过不仅身体僵硬，还有一处也硬，硬得他脑袋都发疼。 他沉默地想，完了，他对这个人有了欲望。 有了欲望，还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的爱意。 大概是觉得手指不好吃，凌有梦皱起了眉头。 杨过忙把手指抽出来，他不敢再与凌有梦一起躺下去，某处尴尬，他得去冲个凉水澡。 等到房门关上，床上的凌有梦睁开眼，他有些疑惑地舔了舔唇。 他并非什么都不懂，只是他感到怪异的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为什么那么像杨过，至今天再见到杨过之后他就觉得有些怪怪的了。 可是若真的是杨过，杨过又怎么能伪装得那样像哥哥？ ……总不能他们是一个人吧。 不能吧，若是是一个人，图什么呢？凌有梦想，肯定不是的。 杨过洗完澡回来，带着一身的寒意，他一开门就发现凌有梦睁着眼。 虽然知道凌有梦看不见自己，杨过还是窒息了一瞬。 他走近了凌有梦才细声细气地问，“哥哥，你去做什么了？” 杨过又陷入沉默，他去做什么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与凌有梦说。 凌有梦从被子里伸出手来道，“哥哥，把手给我。” 杨过沉默地伸出手递给凌有梦。 凌有梦握住他已经开始发热的手仔仔细细地摸了起来。 杨过：“……” 凌有梦摸了许久才道，“哥哥，睡觉。” 杨过木着脸躺了下去，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想，要命，真的要命。 这次凌有梦闭上了眼，他什么都没想，他也不去想杨过和哥哥是不是一个人，前面几年猜得太多了，他如今什么都不想。 无论后面会怎么样，至少现在…… 凌有梦把脑袋埋在杨过怀里，手抓紧了杨过的衣服。 这是帮助了他许多的哥哥。 就如同以前的耶律齐……但是耶律齐退了一步，凌有梦便不愿逼耶律齐前进一步。 若是他也后退，凌有梦自然也不会逼他。 凌有梦声音微哑，“哥哥，你何时离开？” 杨过怔住，一瞬间他脑子里掠过很多念头，为什么小梦问他何时离开？厌倦他了？ 不对，小梦在难过，杨过看着凌有梦的脸想，是因为怕他走了难过吗？ 杨过指尖动了动写，“不走。” 凌有梦弯弯眼，“不走…跟我一起吗？” 杨过写，“嗯。” 凌有梦道，“哥哥想好了吗？我看不见。” 杨过皱眉，他觉得凌有梦总是因为眼睛而有些害怕，害怕因此被抛下，又害怕别人不喜欢他，所以总是在抗拒着其他人靠近。 杨过写，“不在乎。” 他并不在乎凌有梦看不看得，他看得见。 凌有梦轻轻笑了起来，他忽又问，“哥哥，你认识杨过吗？我跟你说过的。” 杨过：“……” 他脑子又开始快速运转，难道小梦发现不对劲了？若是小梦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就说出来？ “今天我遇到他了。”凌有梦道。 杨过写：“喜欢他？” 杨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出这三个字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写这三个字的意义在哪里，毕竟他曾经问过的，更何况就是杨过。 但是凌有梦微微睁大眼，那双眼竟好似有些迷惑一般。 他声音轻快，“我不是跟你说过的吗？杨大哥人很好，我确实也很喜欢。” 杨过脸色一沉，所以小梦更喜欢杨过？ “我喜欢哥哥。”凌有梦笑眯眯道，“我也与你说过的。” 杨过皱眉，不行，若是更喜欢改之哥哥，那到时候改之若是消失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杨过已经想过许多次了，单单今天都已经想了许多次了，想来想去都是无解的，除非他告诉凌有梦他就是杨过。 可是他又开始担心凌有梦多想。 “但是哥哥。”凌有梦又道，“若是我喜欢杨大哥，你是不是就会离开了？” 第172章 雕（9） 不是更喜欢哥哥吗？杨过皱眉不讲理地想,为什么又更喜欢杨大哥了？ 反正都是一个人，喜欢谁都一样的……根本不一样,杨过眉头皱更紧了,在小梦那里他们是两个人，而且喜欢的程度还不是一样的。 杨过脸色沉得不行。 凌有梦好似没有发现杨过的不对劲，他好像也不需要杨过的回答,兀自睡着了。 独独留下杨过脸色不好的开始每日必须有的纠结。 。 第二日，凌有梦还是去把玉佩当了，有杨过在一旁看着,那当铺老板也没有压价。 “哥哥，买琴去。”凌有梦道。 杨过：“……” 杨过抓过凌有梦的手,“卖艺？” 凌有梦认真点头,“不开玩笑的,我们要赚钱的。” 杨过盯着凌有梦那张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不对劲。 凌有梦问，“哥哥，怎么了？” 杨过沉默许久,写,“走吧。” 他还能怎么办？若是再遇上昨日那种情况,他便把人赶走了就是。 凌有梦道，“哥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杨过捏了捏凌有梦的手指。 忽然，杨过脚步一顿,他看见了两个人。 那两人携手同行,很显然,现在已经看见杨过了,男子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来，在向着他走来。 若是旁人，杨过还可以当做没有看见，不认识，但是这两人是郭靖和黄蓉，他便不能当做看不见了。 “哥哥？”凌有梦疑惑道，“怎么了？” 郭靖和黄蓉朝着杨走过来，声音中也充满了惊喜，“过儿，你怎会在此处？” 杨过满脑子都是完了，被发现了，他要怎么像小梦解释？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他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说话的男人是在对他身边的哥哥说的。 “过儿，怎么不说话？”郭靖又问。 凌有梦抬起头，他手动了动，却被杨过握得更紧，凌有梦甚至能感受到身边的人身上传来的僵硬无措地气息。 “哥哥？”凌有梦也叫了一声。 黄蓉微微皱眉，复又笑道，“过儿，见了郭伯伯和郭伯母，怎么也不叫一声？” 杨过的视线对上郭靖和黄蓉疑惑不解的目光，只觉得骑虎难下，他握着凌有梦的手越紧，声音也僵硬无比，“郭伯伯，郭伯母。” 他在等着凌有梦的生气和质问，他甚至想，若是小梦因此讨厌他，要离开他怎么办？ 郭靖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襄阳也不去找我们？对了，旁边这位是？” 杨过的目光看向凌有梦，凌有梦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连唇畔的弧度也不曾动过，他心头更慌了。 杨过艰难开口，“郭伯伯，这是凌有梦。” 凌有梦微笑道，“郭伯伯，郭伯母好。” 郭靖和黄蓉瞧他这样乖巧礼貌的模样，心中不免喜欢，便道，“既然与过儿是朋友，怎么不与过儿一同去我们那里？过儿，你也真是的，带上朋友一起走。” 杨过现在不想去极了，他只想与凌有梦单独相处，然后好好解释。 杨过僵着声音道，“郭伯伯，我觉得我们现在……” “好哇。”凌有梦眉眼弯弯，他微微抬头，“哥哥，郭伯伯邀请你去了，长辈有请怎么能不去呢？” 杨过：“……” 凌有梦淡定地把手从杨过手中抽出来，杨过心惊胆战地看着凌有梦，眼底的讨好都要溢出来了。 他小声道，“小梦，你听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郭靖和黄蓉只当他二人关系好，笑道，“走吧。” 杨过又重新握上凌有梦的手，他并不在意郭靖和黄蓉怎么看他与凌有梦的关系，他只知道现在若是不握紧了，只怕一会儿凌有梦便想得更多了。 凌有梦转眸，“你……” “小梦。”杨过严肃道，“你相信我，我绝不是故意骗你的。” 凌有梦：“哦。” 杨过又道，“我只是不知如何与你说。” 凌有梦：“哦。” 杨过见凌有梦神色平平的模样，心头一阵又一阵地赶到恐慌，他道，“小梦，你说句话，你这样我害怕。” 凌有梦：“你害怕什么？” 杨过道，“我怕你生气，怕你不理我了，我没有想骗你。” 凌有梦：“哦。” 杨过：“……” 杨过也不管他人来人往，一把把凌有梦抱在怀中，着急得不行，“小梦，你多说几句，你生气骂我也行。” 来来往往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杨过与凌有梦两人，凌有梦微微蹙眉，“大街上呢，你松开我。” “我不！”杨过甚至搂得更紧了，“你理我！” “我在与你说话啊。”凌有梦道，“你先松手。” 郭靖和黄蓉回过身来，面面相觑。 杨过道，“你没有，你在生气。” “你先松开我，别人看着……”凌有梦小声道，“你不害羞啊？” 杨过抬头看了一眼路过的行人，他为什么要害羞？ 他道，“我松开你，你不生气，我跟你解释好吗？” 凌有梦保持微笑，“你在跟我讲条件吗？” 杨过倏地收手，可怜巴巴道，“我不讲条件，但是你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过儿？”郭靖叫了一声，“走了。” 杨过试探性地又去握凌有梦的手，他轻声道，“小梦，我们先走，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凌有梦道，“哦，你说。” 杨过见凌有梦没有非得要把手收回去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他靠近凌有梦小声道，“那天晚上你一见我就叫我哥哥，所以我没反应过来，忘记说话了。后面又怕你觉得我在故意占你便宜，便干脆假装自己不会说话让你安心。” 凌有梦点头，“那第二日呢？” “第二日在街上。”杨过道，“更不好说我是晚上那个人了……后来，我顾虑良多，又怕你觉得我在戏弄你，怕你生气，所以我才一直没说。” 顿了顿，杨过又道，“我本想着什么时候不要这个身份了，又怕你难过，便只能这样僵持着。” “昨日我问你要不要走的时候，你分明可以走的。” “我怕你难过。”杨过手握紧了些，“而且你说你喜欢我，你把我当亲人家人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能让你难过。” “你没想过，你一人分饰两角的事情暴露出来我会不会难过？”凌有梦没去纠正他最重要的人几个字。 杨过苦笑，“对不起，小梦。” 他想过，但是他却不敢和凌有梦说出来 凌有梦问，“若是不是今日遇上你伯伯伯母，你预备怎么与我说？你又不可能瞒我一辈子。” 杨过小声道，“我想过要不然就当杨过死了——” 柔软的掌心捂住了杨过的嘴，凌有梦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哥哥，你可别胡说八道了。” 杨过眨眼，舌尖舔了舔凌有梦的掌心，惊得凌有梦一下子收回手。 凌有梦咬了咬牙，“哥哥！” “对不起小梦。”杨过又道歉，他握上凌有梦的手，拉着凌有梦往前走，“你现在原谅我了吗？” 凌有梦神色郁郁，他道，“还没有呢。” 杨过：“……没关系，你可以等会儿再原谅我，只要别生气了就好。” 凌有梦冷冷一笑。 杨过：“……” “对了。”郭靖又道，“古墓派的小龙女姑娘也在城中，她是你师父，你也该去拜见一番。” 杨过道：“是。” “凌小兄弟。”郭靖看向凌有梦，他问道，“他可是看不见？” 杨过点头。 郭靖问，“为何看不见？” “中毒。”凌有梦笑道。 郭靖惊讶，“是余毒没有清除？” 凌有梦点了点头，确实是余毒没有清除，耶律齐请过许多郎中大夫来看都没有用，只说是瞎了，治不了了。 黄蓉道，“我养父医术高明，若是能找到他，也许你的眼睛还有救。” “郭伯母的养父何在？”杨过忙问。 “我已经许久许久不曾见过他了。”黄蓉叹道，“他来去无踪影，向来自由自在，我们都不知他究竟在何处。” 凌有梦垂下眸，他对自己的眼睛早已不抱希望，此刻听见这话心中也无触动。 杨过又问，“郭伯母，你养父何人？我带小梦去找他。” 黄蓉道，“我养父与西域白驼山庄庄主欧阳锋并称西毒东邪，在江湖中名气极大。” “东邪……黄药师？”杨过道，“那桃花岛的主人？” 黄蓉点了点头，“对，就是你曾经住过三年的桃花岛。” “那三年东邪也没有回去过。”杨过道，“我曾见山洞石壁上刻有东寻蓬莱仙境几个字，他可是去寻蓬莱仙境了？” 黄蓉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对他的事情知之甚少，尽管他收养了我，唯有幼年他教导我武艺时方才为数不多的了解。” 杨过微微思索了一下道，“看来的确是一个性子很独的人。” 黄蓉道，“确实有些。” 凌有梦怔怔地听着，此刻不知为何又觉得心中有些酸涩。 “无妨，我带小梦去找他！”杨过道，“找到他，求他替小梦治治眼睛。” “他脾气极怪，即便是你找到他，他也不一定愿意为这位小兄弟医治。”黄蓉道，“我成婚生孩子，他也从未出现过，这么多年来我也未曾再见过他，如今竟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活着。” 凌有梦脚步一顿，他微微垂下眼睫，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杨过皱紧眉，轻声道，“小梦，台阶。” 凌有梦抬起脚，心头一点一点地冒出些许空茫来。 他问，“郭伯母是被收养的，那么黄药师这一生，也不曾有妻儿吗？” 他叫黄药师三个字叫得极其自然，黄蓉微微蹙眉，很快又松开道，“没有，听说他收养我也是因为当时我母亲难产去世，他见我可怜所以带我去桃花岛。但是我很少见到他，都是岛上的哑仆们将我带大的。” 凌有梦又道，“他后来可有回过桃花岛？” 黄蓉摇头，“我离开桃花岛之后没多久回去桃花岛便已经没有人了，之后除了送过儿去桃花岛，我们也基本没有回去过，不知道他有没有回过桃花岛，也不知他究竟是去了哪里。或许真的如同过儿所说一般，他去寻访蓬莱仙境了。” 凌有梦轻轻地哦了一声，他那些微的不对劲唯有杨过感受到了。 杨过不知凌有梦为何此时手冰凉，他轻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凌有梦摇了摇头。 黄蓉和郭靖一进屋便有女子冲过来道，“爹娘，你们回来了？” 凌有梦缓缓停住脚步，他抬起头来说道，“哥哥，我们去找黄药师吧。” 第173章 雕（10） 杨过先去见了小龙女才出来。 凌有梦道,“你师父可有说什么？” 杨过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去哪？” “你不是想去找黄药师？”杨过道,“你想去，我们便去。” “你就这样与我去了？”凌有梦诧异道，“不知他在何处,我觉得很难找到的。” “怕什么？”杨过笑了起来，“只要与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凌有梦怔了怔,杨过这句话几乎等同于告白了。 “走吧。”杨过道。 “你不与你郭伯伯郭伯母说一声？”凌有梦问。 杨过微微笑了笑，他道,“说什么？说我与你去找东邪？” 凌有梦道,“你要走许久总要说一声的。” 杨过道,“好,我去说,你等我。” 凌有梦缓缓点了点头，他坐在石凳上，微微发呆。 一阵清风拂过,凌有梦微微抬起头来,他道,“哥哥，你回来了吗？” 悄无声息,并没有人回答他。 凌有梦疑惑的偏了偏头，他总觉得前面有人的。 他微微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要触碰什么一般,那阵风,又散了。 凌有梦睁大眼,呆呆的。 他好像……碰到了。 “小梦。”杨过一出来便看见凌有梦怔忡的模样，他握住凌有梦伸出来的手问，“怎么了？” 碰到了，是杨过的手吗？ 凌有梦陡然回过神来，他轻轻笑了笑道，“没怎么。” “我们走吧。”杨过扣紧凌有梦的手，“小梦。” 凌有梦轻声道，“先去桃花岛。” 杨过道，“好。” 。 凌有梦躺在甲板上，他闭着眼，听杨过说话。 “小梦，你去过桃花岛吗？”杨过问。 凌有梦本想说他没去过，但是他怔了会说，“不知道。” 杨过笑了笑道，“小梦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哪里吗？” 凌有梦微微转过头去，他道，“汴梁？” “不是。”杨过道，“不是汴梁。” 凌有梦好奇道，“那是在哪里？” 杨过眨眼，“梦里。” 凌有梦笑出声来，“梦里？” 杨过嗯了一声，“所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没说话，因为梦里见过的人出现在了眼前，把我吓到啦。” 凌有梦弯弯眉眼道，“哥哥，你在讨我开心吗？” 杨过摇头道，“不是。” 他又问，“小梦若是能看见了，第一个见到的人一定要是我。” 凌有梦问，“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杨过不可思议道，“那你第一个见到的人想是谁？” 凌有梦眨眼。 “难道是耶律齐？”杨过脸色黑了下来，开始吃飞醋，“他有什么好让你念念不忘的？忘了他。” 凌有梦：“……你为什么觉得是耶律齐？” “那还有谁？”杨过冷笑，“不是我还有谁？” 凌有梦笑眯眯道，“当然是改之哥哥啦。” 杨过：“……” 他又想起自己吃自己醋的那些日子了，想起来都觉得脸红。 杨过道，“那不也是我吗？” “是吗？”凌有梦感受着阳光笑眯眯道，“你不是杨大哥吗？我的改之哥哥又不会说话。” 杨过微微闪了闪眼，他翻身撑着手看着身下的凌有梦恶狠狠道，“我就是你的改之哥哥，我也是你的杨大哥。” “那怎么办？”凌有梦伸出手抵着杨过的胸膛，悠悠道，“我还是更喜欢改之哥哥，毕竟一直是改之哥哥陪着我的，杨大哥我都没处过好几次呢。” “我就是！你必须喜欢杨大哥！”杨过气急。 凌有梦扑哧笑出来，“哥哥，改之哥哥不也是你吗？你在生气什么啊？” 杨过：“……” 对啊，他究竟在醋什么？不都是他吗？ “哥哥？怎么又不说话了？”凌有梦问。 杨过盯着那张唇，微微低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凌有梦的呼吸。 “哥哥。”凌有梦轻声道，“怎么了？” 杨过微微闭眼，声音很哑，“小梦，我想……” 凌有梦疑惑地嗯了一声，“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杨过凑过去，亲吻落在凌有梦的眼睛上，他低声道，“我想亲你。” 凌有梦怔住，他微微睁大眼，好似有些茫然无措。 杨过又低了头，这次的亲吻落在了唇角。 凌有梦抓紧了杨过的衣服，因为看不见，所以感受便显得更不一般，他轻声道，“哥哥，你喜欢我……是要与我一直在一起的喜欢吗？” “是要一辈子与你在一起的喜欢。”杨过微微笑了笑，“你无法甩开我的喜欢。” 凌有梦微微闭上眼，他低声道，“如今，我对你……” “我知道。”杨过低笑一声，“但是我喜欢你。” “什么时候这样喜欢我？”凌有梦问。 “我不知道。”杨过道，“也许很早，早到你无法想象的时候。” 凌有梦唇角微扬，“会一直选择我？” 杨过道，“当然会一直选择你，再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小梦。”杨过道，“所以你也要喜欢我，第一选择的就是我，第一眼看到的也要是我。” 凌有梦弯唇，“好啊。” 杨过道，“不想着耶律齐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凌有梦无奈笑道，“哥哥，我早说了，二哥就是二哥，这一点我是分得清。” “喜欢的时候喜欢了，但是放下的时候，我也会很快放下，所以。”凌有梦的手收紧了些，“所以哥哥，你若是如同二哥一样，我放下也会放下得很快的。让我不开心地让我难过的，我都能很快越过去。”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杨过哼笑一声，“绝不会给你这个放下我的机会。” 凌有梦微微弯眸，“好。” “太阳落山了。”杨过道，“进船舱吧。” 凌有梦嗯了一声借着杨过的力道站起来。 “哥哥，有月亮吗？” 杨过看了一眼漆黑的江面，问，“你想看月亮？” 凌有梦从窗口伸出手去，他道，“有月亮的话，江面一定很好看的。” 杨过神色不变，“有月亮，还有星星，很好看。” 凌有梦撑着脸，“是什么样子的？我没看到过。” “月亮和星星映在水里了。”杨过道，“闪闪发亮的，就像你的眼睛一样。” 凌有梦侧脸。 杨过道，“等你眼睛好了，你可以看到的，什么都能看到的，你想看的都能看到。” 凌有梦轻轻笑了一声，“哥哥，你会不会长得很丑？” 杨过板着脸，“我长得丑你就不要我了吗？” 凌有梦道，“倒也不会，红颜枯骨，皆是幻象，哥哥对我这么好，皮囊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杨过笑起来，他握住凌有梦的手道，“那日晚上你摸过我的脸了，你再摸摸，你看看我究竟是丑还是不丑。” 凌有梦的手指摸过杨过的剑眉星目，再摸到高挺的鼻梁，然后摸到薄唇，下颚线极其优越。 杨过喉结动了动问，“丑吗？” “应当是不丑的。”凌有梦轻笑，“肯定是年轻英俊的少侠。” 杨过道，“若是丑了，我哪里敢喜欢你。”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笑意盈盈。 “睡觉吧。” 杨过道。 。 走了几日的水路，凌有梦和杨过换了马匹。 凌有梦被杨过搂在怀里，他转过头去，“哥哥，这样真的不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杨过问，“共乘一骑的人海了去了，谁还注意我们？” “我们现在在哪里？”凌有梦问。 “官道上。”杨过道，“人不多，不用担心别人看你。” 凌有梦哦了一声，他小声道，“可是，这也很奇怪啊？我们是两个男人。” 杨过哦了一声道，“你嫌弃我啦？” 凌有梦：“……哥哥。” 杨过道，“那你想买马车？也不是不行，就是马车挺笨重的。” 凌有梦：“……算了，我原想其实我也会骑马的，我也在草原上长大的。” “你现在看不见。”杨过理直气壮地把凌有梦抱紧了些，“那我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否则别人知道我让你一个人骑马人家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没有侠义之心。” 凌有梦道：“哥哥，这是你的诡辩。” 杨过笑道，“那怎么办？要不然你打我。” 凌有梦：“……” “前面有茶肆，我们去吃点东西再走。”杨过道，“顺便让马也休息一下。” 凌有梦道，“好。” 茶肆里只有一队商队在休息喝茶，杨过先下了马再将凌有梦扶下来。 “最近跑商不景气啊。”商队的人叹气，“我们这次去浙江，希望能赚一笔过年。” “江南商贾富豪多，肯定可以。” “也许是因为战事的影响吧。” “战火影响不到浙江，我们去浙江是对的。” 杨过听到这里，忽然开口道，“各位是要去浙江？” 商队的人接话道，“对啊，去浙江。” “我们也是去浙江。”杨过笑道，“不知道格外愿不愿意带我们一程？酬劳照付。” 凌有梦一愣，他轻轻拉了拉杨过的衣服，“哥哥？” “他们有马车。”杨过悄声道，“和他们一起走你会舒服一些，不用整日骑马了。” 商队的人看了一眼凌有梦，又看向背着剑的杨过，他道，“少侠会武功？” “会。”杨过道，“这一路上，各位的安全我也能负责一二。” 商队老大思量许久笑道，“少侠这样说了我们自然不会推辞，我想知道，少侠师从何人？” 杨过道，“我师门古墓派，也学过西毒欧阳锋的武功，你们商队也是走南闯北的，应该知道西毒。” “自然是知道的。”大概是得到了武力值的保证，那商队老大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不知二位少侠如何称呼？” 第174章 雕（11） 商队的人一路走南闯北,知道的趣事异事也不少。 凌有梦混在中间，也能说一些有趣的事。 每每这个时候,杨过就郁郁不乐地拉一把凌有梦道,“小梦你都没跟我说过这些。” 商队的人早就知道了二人的关系，他们见得不少也不觉得奇怪，反而总是调侃杨过是个醋坛子,什么都能醋一醋。 凌有梦笑盈盈道，“哥哥你也没问我啊。” 一旁商队的人插话，“凌公子,杨少侠不满你和我们说话把他落下来，可不是真的因为你不和他说这些。” 凌有梦道,“哥哥,你又醋啦？” 杨过一把把人搂进怀里,“不许我醋啊？你不理我还不允许我醋,我也会委屈的。” 凌有梦不知怎么地想到了猛男撒娇四个字,他又笑起来，推了推杨过道，“哥哥,松手。” “我们不看。”商队的人纷纷转过头去笑道,“杨少侠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还撒娇吃醋这样熟练呢？” “一天十二个时辰，杨少侠有六个时辰在吃醋,剩下六个时辰在睡觉。” “错啦错啦，有八个时辰在吃醋,四个时辰在睡觉,毕竟杨少侠吃个饭也能醋,都不用调料了。” 杨过：“……” 凌有梦憋笑憋得辛苦,他道，“哥哥，你收敛一点。” 杨过哼笑，“我不，他们分明是嫉妒，毕竟除了我们俩，他们都是孤家寡人的。” 凌有梦：“好哦，你开心就好。” 没赶上住宿的商队就地搭起来帐篷。 杨过搭手把帐篷搭起来，凌有梦便跟着捡了些柴火回来。 “凌公子，你可以坐着休息一会儿。”商队的人道。 凌有梦笑笑，“没事，就捡些木柴，我可以的。” 商队的人知道凌有梦是不好意思在一旁坐着，闻言也不再劝说了。 杨过搭完帐篷和把东西收好后拉着凌有梦在篝火旁坐下。 “今晚吃烤鸡。”杨过帮着把鸡烤好，然后取了一个鸡腿给凌有梦道，“小梦来。” 凌有梦接过道，“哥哥有吗？” 杨过道，“我有的，两个鸡腿是你的。” 凌有梦问，“其他人呢？” “都有，不用担心。”杨过扫了一眼笑道，“你快吃吧。”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的脸在火光下泛红起来。 杨过盯着凌有梦看了许久，才慢悠悠地吃起东西来，他一边吃一边看着凌有梦，似乎凌有梦这张脸极为秀色可餐。 凌有梦侧脸过来，“哥哥，你看我做什么？” 杨过道，“好看。” 挨着杨过的人往旁边挪了挪小声道，“看看，又开始了。” “还好杨少侠长得不错，要不然这些话换个人说出来真是可羞人了。” 旁边善意的笑声响起，凌有梦脸上的热度又上来了。 杨过声音极低，他道，“他们又在嫉妒我了。” 凌有梦无奈地笑了一下。 到了浙江，与商队分开后，凌有梦与杨过便往舟山去。 他们乘船到了桃花岛。 凌有梦伸出手，摸上桃花岛的树，他微微垂下头来，即便是看不见，他也不知为何竟觉得自己对桃花岛格外熟悉。 他应该是没有来过桃花岛的。 “小梦，小心一些，这上面四处都是机关和阵法。”杨过一把握住凌有梦的手道。 凌有梦微微点头，他拉着杨过往前走。 “小梦，去哪？”杨过问。 “去前面。”凌有梦微微笑道，“前面有屋子，还有院子。” 杨过有些诧异，他又想起十三岁的时候在桃花岛的山洞去到了另一个冰室，在那里遇见了凌有梦的事情。 也许……他曾经真的在桃花岛生活过。 凌有梦声音响起，“哥哥，岛上有人居住的样子吗？” 杨过回过神来轻声道，“没有。”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含笑道，“我也觉得应该是没有的，因为这里感受不到人气。” 杨过道，“东邪不在这。” “我知道的哥哥。”凌有梦回过头去，“我们在桃花岛先住一段时间吧，之后再去找东邪可好？” 杨过道，“好。” 凌有梦推开院子的门，他提步上去，甚至连要走几个台阶都知道，好似自己曾经走过无数次一样。 屋子里许久不曾住过人，所有的东西都生灰了。 凌有梦摸索着打开了柜子，里面果然有床被在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甚至没有一点潮湿。 他抱出被子来，却听哐当一声，有东西随着被子被抱出来一起掉出来了。 凌有梦一怔，他蹲下身去，摸到了那个东西。 外面听见声音的杨过忙跑进来，“小梦，怎么了？” 他看见凌有梦手中握着一只箫，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又似有些难过一般。 “是玉箫，哥哥。”凌有梦站起来，他轻声道，“是东邪的箫。” 凌有梦没有学过吹箫，他只学过筝。 但是此刻他将箫放到唇边，垂眸吹了起来，柔和缠绵的箫声响起，凌有梦的表情也越来越茫然。 “有梦，桃花有梦。” “等你好起来，我教你。” “夫君有命，不敢不从。” 凌有梦忽地卸了力道，杨过微微皱眉，伸手抱住凌有梦，“小梦，怎么了？” “我不知道。”凌有梦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些空空的。” 桃花岛不应该这么冷清。 杨过轻轻亲了亲凌有梦地指尖道，“没事，我把屋子打扫干净，你出去外面透透气。” 凌有梦这次没有拒绝。 他走到一个大大的木桩处坐了下来。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摸过手中的箫，喃喃，“为什么没有带走呢？” “应该还会回来吧。” 凌有梦想，若是东邪回来了，他便把箫还给东邪，然后为自己擅自动了他的东西道个歉。 。 下了雨之后，桃花岛上的树叶格外清爽。 凌有梦蹲在药园子里，伸手摸了摸，发现即便是没人照料，这些药草也长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刚看不见的那段时间喝的药多了，凌有梦甚至觉得自己能叫出这些药材的名字。 身后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凌有梦微微转过头去，他微微有些疑惑道，“哥哥？” 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屋子里做饭的杨过探出头来，“怎么……”了？ 杨过看着站在凌有梦身后的男人，微微睁大眼，他不自觉道，“黄药师前辈？” 凌有梦睁大眼，他站起来。 黄药师？是黄药师？是…… “你二人是何人？”东邪的声音微沉。 凌有梦心头的那点古怪情绪在男人开口时又散了去，他心底居然冒出三个奇怪的字，不是他。 “前辈。”杨过忙钻出来道，“晚辈杨过。” “我是凌有梦。”凌有梦道。 “杨过，凌有梦？”东邪的声音极淡，他的视线在凌有梦眼睛上滑过，又落在凌有梦的腰间，一怔。 “这玉箫……”怎么与他的一模一样。 杨过的目光也从凌有梦腰间的玉箫滑到东邪腰间的玉箫上，他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默默地闭上嘴。 凌有梦手指摸上玉箫，他微微垂眸道，“这是我的。” 这绝不是这个东邪的。 东邪嗯了一声，他压下心中的莫名情绪道，“你们为何在我桃花岛上？” 杨过道，“小梦两年前中了毒，余毒未清，眼睛便不能再识物，晚辈们来桃花岛，是想碰碰运气看前辈在不在。” 东邪已经许久没有回过桃花岛了，闻言他道，“你们想求我给他治眼睛？” 杨过道，“是。” 凌有梦却低着头抿着唇，握紧手中的箫笑了笑，“若是前辈不愿，我们这就离开桃花岛。” 杨过轻轻地拽了拽凌有梦轻声道，“小梦。” 东邪微微皱眉，他盯着凌有梦道，“桃花岛久未有人，既然都来了，那就治吧。” 杨过大喜，他没想到东邪这么好说话，当即行了个大礼，“多谢前辈，大恩无以为报，若是前辈有用得上晚辈的地方尽管开口。” “嗯。”东邪道，“进屋，我看看眼睛。” 杨过拉着凌有梦的手道，“多谢前辈，小梦，我们进去。” 凌有梦嗯了一声道，“多谢前辈。” 东邪走在前面进了屋，他扫了一眼屋子，便看出这间屋子是一个人住的，那个叫杨过的后生没有与凌有梦住一起。 杨过轻声问，“小梦，你为什么好像有些不高兴？” 凌有梦摇了摇头笑道，“哪有不高兴？” 杨过握紧凌有梦的指尖道，“如今黄药师前辈回来了，你的眼睛便要可以看见了。” 凌有梦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他也不忍心打击杨过，只侧身胡乱地亲了亲杨过的脸轻声道，“哥哥，若是治不好怎么办？” 杨过微微一愣，然后笑道，“怎么办？能怎么办？我还是要与你在一起一辈子的。” 凌有梦道，“好哦。” “坐好。”东邪道，“我替你看看眼睛。” 凌有梦坐到床上，东邪的手已经碰到了他的眼睫，凌有梦心如止水。 那双手却又在此刻温柔地拂过凌有梦的眼，凌有梦一怔心中莫名道，是黄药师。 黄药师的手收了回去。 东邪道，“能治，药材我会准备好，明日开始药浴。” 听见药浴两个字，凌有梦睫毛颤抖了一下。 杨过心中高兴，脸上也笑道，“前辈需要什么药材，我帮前辈一起。” “不必，我一个人就行了，我不喜欢旁人打扰我。”东邪道。 杨过乐得找不着北，听见东邪的话笑道，“好的前辈，明白前辈。” 他又问，“前辈，大概需要治多久？” “不一定。”东邪淡淡道，“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往上。” 凌有梦站起来道，“前辈，辛苦你了，未来一段时日都要麻烦你了。” 东邪嗯了一声，他转身又走了出去。 这个人确实很独。 杨过乐滋滋道，“小梦，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见到我的。” 凌有梦低低笑道，“我知道了哥哥。” 杨过抱住凌有梦又道，“等能看见了，我就带你去看一切你想看到的东西。” 凌有梦道，“好。” “现在……”凌有梦微微皱眉，“哥哥，你的饭菜……” “糟了！”杨过叫了一声，忙松开凌有梦又掉头钻进厨房。 凌有梦笑了杨过一会儿，直把杨过笑得委屈起来。 。 夜晚的桃花岛是有萤火虫的，但是凌有梦看不见。 他坐在已经染了露水的叶子旁边，等着杨过出来。 但是在杨过出来之前，他却先听到了一阵柔和缠绵，如同相思入骨的箫声，每一声仿佛都在叫着同一个名字。 凌有梦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来，他想，是黄药师。 第175章 雕（12） 是黄药师。 当然是黄药师。 凌有梦站起来,于黑暗中走到吹箫之人身旁，他看不见青衣的男人看他的目光，但是他却觉得此人给他的感觉格外熟悉。 “小心。”那双手伸过来扶住了踩到石子的凌有梦,声音低沉温柔,“小心一些。” 另一只手伸手抓住的一只萤火虫被放在凌有梦发上,那只萤火虫也不飞走，看起来极为安稳。 待凌有梦站稳了，那双手又收了回去。 凌有梦微微侧过头道，“多谢……黄药师？” 旁边的人声音微凉，“直呼其名？” 听见这话,凌有梦后退一步,“抱歉前辈，只是方才听你吹箫,我便不由走过来了。” “吹箫？”东邪的视线扫过凌有梦的发，“好听吗？” 杨过收拾完明日要用的东西后才出来，他的手指在凌有梦发上拂过，那只萤火虫飘飘悠悠地飞走。 他毫不避讳东邪,握住凌有梦的手道,“小梦,走吧。” 凌有梦含笑点头。 杨过拉着凌有梦往回走,“要早些休息，保护好眼睛，明日要开始治眼了。” 凌有梦道,“哥哥。” 杨过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凌有梦准确无误地亲吻在杨过唇上,笑了起来,“哥哥,今日你没有亲我。” “今日有些忙，没忘。”杨过笑着，亲吻落在凌有梦耳侧，“走吧，水已经放好了。” 。 泡药浴应当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是凌有梦却又觉得毫无感觉。 不疼不痒，甚至还极为舒服。 “小梦。”杨过的声音至屏风外传来，“前辈说你泡药浴的时候不能被打扰，我在外面，若是有事，你记得叫我。” 凌有梦微微点头，“好的哥哥。” 他闭上眼，泡在其中，困倦便一阵阵传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泡药浴的时候，另一个人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小梦。”唤声如同轻叹，又隐匿于黑暗之中。 凌有梦睁开眼，水还是热的，没有一丝泛凉的意思。 他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眼睛也能感受到熏意。 睫毛被水雾晕染，微微的有些沉。 “把他带出来，施针。”外面东邪的声音冷淡。 凌有梦轻轻按了按心脏处，淡淡地笑了笑。 他站起身来，取了衣袍披上，湿润的发也披在身上，根本看不出他眼睛看不见。 杨过转身进来道，“小梦。” “哥哥，在这里。”凌有梦道，“我已经起来了。” 杨过过来，“前辈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去施针吧。” 凌有梦点了点头道，“好。” 桃花岛几乎等于与世隔绝，唯有杨过偶尔出去采买，在这样的日子里时间缓缓地走到了秋末。 凌有梦的眼睛已经覆上了白绫，他有时候觉得，东邪给他的感觉非常奇怪又熟悉，温柔得如同东邪有两副面孔一般。 但是杨过没有感受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凌有梦与他说了，他便笑道，“那我也多注意一些，前辈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是看起来是个好人，完全没有外面传得那样邪乎。” 当然不是邪乎，凌有梦想，但是别的感觉他又说不上来了。 但是这样的时候并不多。 有时候睡着了他都会觉得自己能听见熟悉又陌生的箫声。 凌有梦握紧手中的箫，又垂眸。 他心道，这箫既然不是东邪的，那便是他的了，他捡到的，自然就是他的。 黄药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凌有梦和他手中的箫。 凌有梦若有所感抬头，白绫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凌有梦声音温和，“前辈？” “嗯。”东邪的声音冷淡，“再有半个月便可以取下来了。” 凌有梦没有多激动，他微微笑着，“多谢前辈。” 东邪皱了皱眉忽问，“你认识我？” 凌有梦一愣，“什么？” 见他这副明显茫然的模样，东邪淡淡道，“没什么。” 好怪。凌有梦想，但是这种奇怪不是那种熟悉感的奇怪，而是另一种……为什么东邪会这样问他呢？ 东邪转身离开，他也觉得极为怪异，为什么自己会走到这个年轻人这里，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认识自己。 从他莫名其妙回到桃花岛就已经够古怪了，他发现桃花岛有外人竟也没有生气，甚至还帮这人治眼睛。 东邪的脚步远去，杨过又进了屋。 凌有梦温声道，“哥哥。” 杨过凝视着凌有梦，他道，“再有半个月，小梦便能看见我了。” 凌有梦伸出手，手指触摸着杨过的脸，“嗯，还有半个月，便能看见哥哥了。” 杨过眼中覆满了笑意，他凑过去轻轻地碰了碰凌有梦的唇角，“小梦，第一个见到的人，一定要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凌有梦无奈笑道。 杨过道，“没有别人了。” 凌有梦低声道，“哥哥，最近辛苦你了。” 杨过伸出手指摩挲着凌有梦眼睛上的白绫，“哪有辛苦我，我与你的关系说话还这般生分？” 凌有梦笑道，“自然得谢谢的。” “要谢得很多，还要谢谢哥哥的，因为哥哥真的帮了我许多。”凌有梦弯起唇角，“若是不是哥哥，我早就死了。” 杨过指尖蜷缩了一下，微微低头过来轻吻凌有梦，他声音略沉，“不要再说那个字了。” 凌有梦道，“我知道啦。” ……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雨停后，凌有梦坐在岸边，听着水流的声音。 他马上要取白绫了。 内心丝毫没有激动或者是害怕。 能看见是好的，看不见似乎也没有丝毫问题，他当初想找黄药师，最主要的是他觉得他得来，眼睛能不能治好对他来说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凌有梦抬起头来，叶子上的水珠落到了他的脸上，温暖的指腹在他脸上划过，将那滴水珠擦去。 凌有梦微微一愣，他神色怔然，鬼使神差地握紧了那只手，那只手也没有缩回去。 凌有梦只这么握了一下，又飞快地松开，他低声开口，“前辈？”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没有回答，若非刚才凌有梦握到了手，他甚至觉得前面是没有人的。 那种奇怪的感觉，在那指腹碰到自己的时候冒出来的。 腰间的玉箫被取走，熟悉的箫声响起，凌有梦听了许久张嘴叫道，“黄药师。” 箫声停下来了，凌有梦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温柔的柔软的手掌在他脑袋上停留片刻，温柔低语，“傻梦。” 那手抽离，玉箫回到了凌有梦的腰间，面前的气息也消失不见了。 凌有梦呆呆地坐了许久，直到杨过找来。 杨过见凌有梦呆愣的模样，忙道，“小梦，怎么了？” 凌有梦抬起头来，他的手环住了杨过的脖子，声音低哑，“我好像……” 他好像，有点难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不开心？”杨过就着这个姿势把凌有梦抱起来，他温柔道，“自从在郭伯母嘴里听说黄药师三个字后，小梦便总是有些怪怪的，好像总是在难过在怀念。无论这个人是不是……总之小梦，现在有哥哥在呢。” 凌有梦唔了一声，脑袋搁在杨过肩上，他小声道，“哥哥，对不起。” “跟我道歉做什么？”杨过笑道，“小梦永远不需要跟我道歉，毕竟连小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吗？”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道，“是。” 在这之后几天，凌有梦便没有再有过那种熟悉怪异的感觉，替他看眼睛的东邪依旧是那副冷漠古怪的模样。 但是凌有梦总觉得，那个人没有走。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是不是真的存在。 终于到了拆白绫那日。 尽管拆白绫是定得下午，但是杨过一整日都守在凌有梦身边。 他在凌有梦前面坐得笔直，紧张地看着东邪一圈一圈地把那白绫取下来。 那双眼睛也暴露在杨过面前。 “小梦。”杨过手指发凉，一点点地握上凌有梦的指尖，“睁开眼睛，能看见吗？” 凌有梦颤抖着睫毛，睁眼，他能看见微弱的光芒，还有模糊不清的依稀可见俊美的一张脸。 但是许久不曾见光了，他又紧紧闭上了。 “小梦。”杨过紧张起来，“怎么了？” 凌有梦轻轻摇了摇头，他又适应了一下睁开眼，这次终于看清楚了。 “小梦。”杨过见凌有梦看着自己没有丝毫反应，有些着急，“看得见吗？”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睛，眼睛移动了一下，看见了站在一旁的东邪。 他又把视线落到杨过脸上，唇角扬起，“看得见，哥哥，不用担心。” 杨过松了口气，他道，“吓死我了。” “刚能看见，还是不能过多地见光。”东邪的声音响起，“要多休息。” 凌有梦点头道，“多谢前辈。” 杨过站起来行了个大礼道，“多谢前辈。” 东邪神色淡淡地看着杨过忽然道，“你出来。” 杨过一愣，看了一眼凌有梦转身跟着东邪出去。 凌有梦看着东邪和杨过离开的背影，内心无比平静。 也许确实是错觉，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又感受到了那种古怪的熟悉感，但是他再往东邪看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他低头，看着腰间的玉箫发了会呆。 即便是能看见了，凌有梦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他闭上眼感受了一下黑暗又抬眸看着外面的光。 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有些发疼。 “小梦。”杨过又进来道，“我们再过一段时日再离开桃花岛。” 凌有梦慢慢眨了眨眼问，“为什么？” “前辈说要传授我武艺。”杨过也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与东邪算不得亲近，总不能是东邪见他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所以要授予他武艺。 凌有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那就再过一阵吧。” “眼睛能看见了。”杨过捧起凌有梦的脸，盯着那双漂亮的有神的眼睛轻笑道，“我丑吗？” 凌有梦的视线落在杨过的脸上，他微微笑了起来，“不丑。” 杨过低头亲吻凌有梦的眼睛，他低声道，“一直，一直想让你看看我，就像现在这样。” 凌有梦抬头，吻上杨过的唇，杨过按住凌有梦的后脑勺，他的亲吻充满了温柔之意，带着几分柔软，却又绵长，着实磨人。 凌有梦舌尖有些发麻，他抵了抵杨过的舌，声音含糊不清，“哥……哥哥。” 杨过松开凌有梦的唇，伸手在凌有梦红艳的唇上抚摸，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嗯。” 凌有梦微微松了口气，他轻声道，“我……需要休息一下。” 第176章 雕（13） 春去秋来,檐下的燕子飞来又飞走，桃花开了又谢。 某个冬日的夜晚。 凌有梦于睡梦中被人抚摸着脸颊，他听见有人轻声轻语道,“天冷,被子盖好了,你身体一向不太好。” “我要走了小梦，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要到时候见？ “怎么还哭了？”那温柔的手指抚去他眼角温热的眼泪轻叹一声，“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的傻梦。” 凌有梦很想问你是谁，他脑子甚至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那个人,最终只碰到了一点衣角。 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只需要用点力就可以说出来的。 他茫然的,在黑暗中徘徊许久才叫出那个名字来。 他道，“黄药师！” 男人在黑暗中回过头来，带着他熟悉的温柔宠溺的笑容道，“小梦。” … “小梦！”外面杨过的声音传来,“我抓了鱼。” 凌有梦睁开眼,看着床帐,一下子坐起来。 他摸了摸眼睛,觉得有些奇怪，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啊。 一个……奇怪的，又有些难过的梦。 但—— “对了。”杨过的脑袋探进来,“前辈离开桃花岛了，他留了张纸条,说自己要去寻仙。” 凌有梦愣了愣,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只是都没有好好谢过他。” 杨过深有同感，“若是能再见一定要谢他。”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他勾了勾手指杨过便在他床前蹲下问，“小梦怎么了？” 凌有梦问，“我们何时离开桃花岛？” “你想何时走？”杨过问。 凌有梦低头亲吻杨过的喉结，他轻轻咬了咬声音也轻，“那便明日吧。” 杨过眸色瞬间暗沉下来，他喉结滑动了一下，道，“好。” “小梦，前辈在的时候不方便。”杨过的手按上凌有梦的腰，声音沙哑起来，“我们在桃花岛已有三年，从未真正的亲热过，如今，你该允许我亲近一下你。” 。 “离开了桃花岛，要去哪里？”凌有梦问。 “你想去哪里？”杨过问。 凌有梦摇了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呢，就随便走走吧。” 杨过也跟着笑道，“那便随便走走吧。” 凌有梦站在船上回过头来看着越来越远的桃花岛，他的目光带着些许自己都不知道的遗憾和留恋。 “小梦。”杨过道，“怎么了？” “没事。”凌有梦转过头来看着杨过，笑了笑道，“走了。” “对了，你要去襄阳再看看你伯伯和伯母吗？”凌有梦问。 杨过道，“你想不想去？” “我都可以，你不能问我这个哥哥。”凌有梦无奈笑道，“毕竟那是你的郭伯伯和郭伯母。” 杨过微微皱了皱眉，他叹道，“是了，那就慢慢去吧。” 凌有梦道，“哥哥还是很在意他们的嘛？” 杨过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感觉很微妙。 “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会生气吗？”凌有梦问。 “不知道。”杨过道，“但是我想他们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丝端倪吧。” 凌有梦轻笑一声。 他们一路向着襄阳去，慢慢悠悠的确实是走了许久。 “听说襄阳城要打仗了。” “蒙古军要攻打襄阳咯。” 这一路上，凌有梦和杨过都能听见这样的话。 他们到了襄阳，依旧热闹非凡，看起来全然不像是要打仗的模样。 “走吧。”杨过握紧凌有梦的手道，“去见见郭伯伯和郭伯母。” 凌有梦点了点头。 快到郭靖等人的居所时，凌有梦忽然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像是带着不确定一般喊着，“小梦。” 凌有梦一顿，他缓缓地转过头去，只见耶律齐和一个女子站在那里，看见他的时候，耶律齐的身子颤抖起来，像是茫然又像是无措。 “小梦，原来你还活着……”耶律齐终于回神，他快速走过来，伸出手像是想要抱凌有梦，被杨过手疾眼快地拦住。 耶律齐血红地眼看向杨过，冷冷道，“你做什么？” 杨过笑了起来，他道，“耶律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你们对小梦做过什么了？他能活着你感到很意外？” 耶律齐又呆在原地，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凌有梦，只有在梦里才能看见的人，如今又站在他的面前。 他一直一直喜欢，一直一直放在心里的人，他以为被他父亲害死的……他的小梦。 如今好好地站在他的面前。 郭芙微微皱眉，“杨过。” 杨过瞥了她一眼，伸手揽住凌有梦道，“小梦，你要说什么吗？”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二哥，许久不见。” 耶律齐手足无措道，“小梦，能看见了？” 凌有梦嗯了一声道，“能看了。” 耶律齐眼中含了泪，他道，“真好，小梦能看见了……小梦。” 凌有梦道，“二哥为何来了襄阳？” “我……”耶律齐低声道，“爹和大哥已经没了，所以我带着妹子和母亲来了这里。” 凌有梦怔了怔，他沉默良久道，“节哀。” 耶律齐紧紧地看着凌有梦道，“小梦，如今，你可愿意……” “诶诶诶。”杨过伸出手道，“打住！耶律齐，你是不是看不出来？我与小梦已经在一起了，还有啊，你真不害羞啊？你爹可是差点害死小梦了，只差一点点我就看不见他了，我若是晚了一步，你也不可能再见他了。” 见耶律齐脸色逐渐灰白，杨过道，“你现在也没资格问他任何问题。” 凌有梦伸手扯了扯杨过的袖子，看向耶律齐道，“二哥，既然许久不见，以前的事情我们都不谈了。” 他面对耶律齐的时候心情格外平静，以前那点微妙的情愫也好似从未出现过。 他轻轻地抬眸，语气温和，“以后，你还是二哥。” 他转头看向杨过道，“哥哥，我们走吧。” 耶律齐的目光盯在杨过身上，他听见小梦叫杨过哥哥……就像以前叫他那样，更多的亲昵和更多的信任。 杨过对耶律齐的目光全当没看见，他握紧凌有梦的手道，“我们走吧。” 凌有梦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看向耶律齐道，“二哥，先走了，日后有机会再叙。” 这话的意思就是，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看着凌有梦与杨过的背影，耶律齐神色茫然，好似要哭了一般。 郭芙看了耶律齐一眼，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她道，“耶律齐，我们也走吧，他们现在应该会去见我爹娘。” 耶律齐的眼睛一亮，他道，“对，我还能……还能去和小梦见面。” 他急匆匆地跟了上去，郭芙眉头一皱，也跟了上去。 杨过轻声道，“这都好几年了，耶律齐还不死心啊？” 凌有梦也没想到耶律齐还想着他，他微微笑了笑道，“不用太在意了哥哥，你知道的，如今我已经有你了。” 杨过并不在意耶律齐，相比起耶律齐，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会更在意那个凌有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的人。 但是好在那个人并不会出现，或者说，那个人似乎，并不会干扰小梦的感情。杨过想，这很奇怪，若是喜欢，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其他人在一起吗？可若是不喜欢…… “哥哥，在想什么？”凌有梦侧头问。 杨过微微笑了笑道，“没什么。” 凌有梦有些疑惑，他歪了歪脑袋，却没有更多地问下去了。 郭靖和黄蓉的居所处多了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的两个幼童在玩闹，看起来极为可爱。 那女童看着凌有梦和杨过进来，睁大了眼睛扒拉了一下身边的弟弟小声道，“有特别好看的人哦。” 男童转过头来，也睁大了眼睛努力点头，“是特别好看的人哦。” “哥哥，你们来这里有事吗？”男孩和女孩手拉手走到凌有梦和杨过面前抬起头，“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们。” 杨过和凌有梦蹲下身来，与两个幼童平视。 杨过道，“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我问一下，你们的父母是谁？” “爹爹是郭靖哦，娘亲是黄蓉。”小女孩脆生生的答，她一双眼睛止不住地看向凌有梦。 杨过伸出手挡住凌有梦的脸，笑眯眯道，“不能觊觎哥哥的伴侣哦，这是哥哥的伴侣。” 小女孩睁大眼，凌有梦硬生生地从她眼中看出了一点痛惜来，她看向旁边的男孩道，“伴侣就是像爹爹和娘亲那样的夫妻哦。” 男孩用力点头，只说了三个字：“夫妻哦。” 凌有梦听他们两个说话极为好玩。 他开口道，“你们两个，独自在这里，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不怕哦。”小女孩道，“襄儿很厉害的，而且哥哥这么好看，肯定不是坏人的！” “你叫郭襄？”凌有梦道，“弟弟叫什么？” 郭襄好惊讶，“你怎么知道破虏是襄儿的弟弟呢？” 凌有梦轻笑一声，他笑起来也好看，郭破虏呆呆地看了许久，忽然道，“长大后，我要娶哥哥做老婆。” “小流氓！”杨过不悦道，“都说了，这个是哥哥的伴侣，你这样说话可不讨人喜欢。” 郭襄小声和凌有梦道，“哥哥，他好凶哦，你不能嫁给他。” 凌有梦看了一眼黑脸的杨过，也小声道，“是那个哥哥嫁给我啦，他不敢对我凶的。” 郭襄叹气，“我看走眼了，原是夫管严。” 杨过：“……” 凌有梦真的被郭襄和郭破虏说话的模样可爱到了，他伸出手揉了揉郭襄的小脸蛋道，“你说话可以不用这样成熟哦。” “所以哥哥考不考虑给我当夫君呢？”郭襄问。 杨过冷笑一声，一手提起一个小孩道，“不要打我伴侣的主意，你们若是太闲了我这就让你们忙起来。” 郭襄瞪大眼，和郭破虏对视一眼，小短腿扑腾着，“你是坏人，快把我们放下来！” “放我下来，爹爹，娘亲！” 凌有梦跟在后面，笑眯眯地看着试图挣脱杨过的两个小孩道，“你们不要太努力了，他可凶了。” 听见声音的郭靖和黄蓉从屋里走出来，本来客气的笑容在看见杨过时一顿，然后又惊又喜道，“过儿回来了？” 杨过一顿，把手里的两个小孩放下来，两个小朋友被杨过吓到，扑腾着小短腿躲到郭靖和黄蓉身后，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杨过。 杨过行礼道，“见过郭伯伯，见过郭伯母，我回来了。” 郭靖的视线又落到落后一步襄儿凌有梦身上道，“凌小兄弟的眼睛……能看见了？” 第177章 雕（14） 凌有梦含笑道,“能看见了。” “你们找到我养父了？”黄蓉怔怔问道。 凌有梦道，“我们在桃花岛住了几日，意外碰到回桃花岛的前辈,只是如今他已经离开桃花岛了。” “他如何了？”黄蓉问。 凌有梦想了许久冒出两个字道,“很好。” 黄蓉的目光又落到凌有梦腰间,她微微一怔，“这玉箫……” “是我的，只是碰巧与前辈的很像。”凌有梦微笑解释道。 黄蓉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笑道，“快坐下快坐下，别站着。” 凌有梦和杨过坐下了。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郭靖问,“可有什么想法？” 杨过笑道,“看小梦。” 郭靖的视线移到凌有梦身上道，“你与凌小兄弟……” “郭伯伯,郭伯母。”杨过郑重又严肃道，“我与小梦两情相悦，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黄蓉几年前便从中窥探到一丝端倪，如今闻言倒也不惊讶,反而是郭靖张大了嘴震惊道,“你们……都是男的。” 杨过点头道,“我们确实都是男人,但是小梦，无论他是什么人，我都会喜欢他的。” “你在说什么？这种事情……这种事情。”郭靖喃喃道,“我要如何与你爹娘交代……” 他心中是不解的是迷茫的，又是悲愤的,他觉得是自己没有教好杨过,才会使杨过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郭伯伯。”杨过微笑,这个表情与凌有梦笑起来倒有两分相似，他道，“我知道郭伯伯在想什么，我向来不在意那些，我娘去世前对我的要求也是过得好，能幸福快乐就好。至于我喜欢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丑的还是美的，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你们对我如何我知道，所以我与小梦在一起的事情，总要与你们说一声。”杨过道，“无论你们同不同意，我都是要与他在一起的。” 郭靖苦笑，“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阻止你们不成？” “儿孙自有儿孙福。”黄蓉拍了拍郭靖的手笑道。 郭靖心中仍旧不舒服，但是妻子这样说了，杨过的态度又是那般温和有礼，与以前混不吝的小子半点不同，他心知这都是因为凌有梦。 郭破虏忽然开口，“所以这个哥哥是不是不能嫁给我，也不能做襄儿的夫君了？” 郭襄叉腰道，“都说了，要叫姐姐！” 郭靖哭笑不得，“你们才多大，都在想什么呢？人家凌哥哥已经和你们杨哥哥在一起了。” 他心道，罢了，连两个孩童一见便这般喜欢，他与妻子也一眼就对年轻人有好感，过儿喜欢不也是极为正常的吗？ 郭襄叹气，“那可没办法了，我长大后要照着哥哥这样长相的人喜欢。” “若是没有呢？”黄蓉逗她，“你凌哥哥长得这样好看，你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郭襄挠了挠头，“我还不知道哩。” “那这次你们有什么打算？”郭靖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凌有梦道，“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 “那就先住着！”郭靖道，“这就让人去收拾一下你们住的地方。”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郭芙道，“怎么不走了？” 杨过微微眯了眯眼笑道，“郭伯伯，我们就先不在这里住了，我想带小梦去古墓派看看我师父。” 郭靖沉声道，“也是，你们的事，你师父也该知道。” 门外的耶律齐微微后退一步，然后转身离开，他靠在墙上，怔怔地看着院里的花草，只觉得心中疼痛难忍。 他苦笑一声，郭芙却看不过去了。 郭芙道，“你做出这副表情有什么用？这么喜欢不去追？抢过来啊。” 耶律齐的表情平静下来，他道，“我喜欢他，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来，我那样喜欢他，怎么舍得他难过呢？” 郭芙道，“那你就不该做出如今这副模样，他看不见，即便看见了他身边有旁人他也不会心疼你半分。” 耶律齐瞥了郭芙一眼淡淡道，“我不需要他心疼我，他只要高兴快乐就好了，我怎么样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郭芙冷笑，“是，你是大情种。” 耶律齐道，“郭大小姐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郭芙在身后看着耶律齐的背影，跺了跺脚道，“耶律齐，你真是蠢货。” 她想，她以前竟未发现耶律齐竟这般愚蠢。 耶律齐面无表情地想，他就是蠢，若不是蠢，怎么会放过了曾经明明那样依赖他的小梦。那个时候他明明只需要一点点，只需要前进一步而已，但是他没有，甚至他还退缩了一步。 都是他自己的愚蠢造成的。 。 凌有梦和杨过在襄阳数日，便动身去往终南山。 出了襄阳城，凌有梦才道，“哥哥，在这之前，你并未告诉我要去终南山。” 杨过哂笑，“啊？没说过吗？” 凌有梦道，“自然是没有的，这个我不至于记不清。” 杨过小声，“可能是忘了吧？” “不。”凌有梦似笑非笑道，“分明就是哥哥临时意起，因为看到了二哥，听见了二哥的话，所以才说要去终南山的对吗？” 杨过：“……”啊，被发现了。 凌有梦道，“哥哥可真是爱吃醋，上辈子莫不是老陈醋成精吧？” 杨过委委屈屈，“怎么还不让我吃个醋啊？你以前可是与他相处了七年，我一想到我就想吃醋。” 凌有梦：“……” 杨过可怜道，“小梦，我吃醋你都要说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如今我风华正茂，还不曾年老色衰，你不能不要我。” 凌有梦：“……” 杨过叹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若是有了外室，我就提刀上门，把他们通通抓去吊着打。” 凌有梦：“……哥哥，别闹了。” “你再多说几句，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了，别我的眼睛好了，哥哥你人傻了。” 杨过：“我不傻！” 凌有梦安抚点头，“是是是，哥哥一点都不傻。” 这话实在敷衍到了极点，杨过悲愤道，“我真的不傻！” 凌有梦无奈笑道，“哥哥，你不用强调，我知道的，你不傻。” 杨过：“……”莫名心梗起来了！ 他还想说点什么，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耶律齐的声音传来，杨过咬了咬牙心里只想到了四个字，阴魂不散。 凌有梦拉住马的缰绳，转过身去。 耶律齐的马停在凌有梦面前，他看着凌有梦眼睛都不眨一下，“小梦，你还回来吗？” 杨过插嘴，“他回来不回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耶律齐没理杨过，他道，“这几天我想了许多，小梦，以前是我的错。” 杨过嗤笑。 凌有梦瞪了杨过一眼，方才看向耶律齐，他唇畔含着笑意道，“二哥，你别想太多了，如今你在郭伯伯他们这里挺好，以前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耶律齐道，“我是要向你道歉的。” “你不欠我什么，也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不必要向我道歉。”凌有梦叹道，“二哥，你回去吧。” 耶律齐轻声道，“我是对不起你的，小梦，你差点因我而死，你在耶律家从未开心过……” “二哥。”凌有梦无奈，“我没有放在心上，我在你家……无论如何，你们也养我七年，就当抵平了，抵平了，如今我们都不相欠了。” 耶律齐怔怔地看着凌有梦，他知道，凌有梦是真的放下了，以前的事情他都没有放在心上，这也意味着，以后他们两人也许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因为凌有梦叫着他二哥，却似乎没有亲近之态。 凌有梦已经走出来了，他还困在过去，或者说凌有梦从来不会因为情爱之事而悲春伤秋，即便是他那个时候……凌有梦也只是微笑着说没关系。 他的没关系，是真的没关系。 “二哥，你回去吧。”凌有梦道，他的表情温和而沉静，那双眼睛看着耶律齐，声音也如同以往一般温柔，他道，“二哥，我们要走了，晚了赶不上下一个住宿之地了。” 耶律齐声音沙哑，“你还回来吗？” 他还记得自己要问的，无论如何都要问得生气。 他问，“当初，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过于依赖我？” 旁听的杨过目光灼灼地看着凌有梦，他觉得，也许凌有梦根本没有喜欢过耶律齐，只是因为那段时间过于依赖耶律齐了。 甚至杨过也不确定，如今凌有梦对他的喜欢有几分。 但是无论几分，杨过都不在意，他和凌有梦还有许多时间，而这许多时间里，他总能让凌有梦喜欢他，离不开他。 凌有梦微微思索了一下，他认真道，“喜欢过。” 无论是多少喜欢，几分喜欢，喜欢里夹杂着多少依赖，多少别的情绪，但是总归是喜欢过，这一点，凌有梦还是分得清的。 “喜欢过，但是不多。”凌有梦补充了一句，所以他才能那样轻易地放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喜欢得不够深，若是喜欢得多了，他总不会那样轻易地，什么都不说便离开。 耶律齐笑了一声，他的笑带着苦涩和莫名之意，“喜欢过，无论喜欢多少，我总知道你喜欢过我的，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凌有梦道，“二哥，不是你的问题。” 耶律齐退缩了，他何尝不是轻易地离开了？ 他道，“会不会回来我也不知道，二哥，你回去吧。” 耶律齐定定地看了凌有梦许久，他握着缰绳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还是紧紧握住，说了句保重，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耶律齐离开。 杨过才轻轻松了口气，他握紧凌有梦的手道，“我们走吧。” “看过师父，我们便去然后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第178章 天龙（1） 近来天气炎热。 段誉急匆匆地走上林荫小道方才觉得有了凉意。 他往前走了几步,却见前面躺着一个穿青色衣衫的青年，段誉一见那青衫便加快速度走了几步在那人身边蹲下。 精致漂亮，这是段誉的第一印象。 他呆呆地看了好半晌才推了推昏睡中,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道,“醒醒。” 青年忍着头疼睁开眼，他有些烦躁地推开那双，“谁……别碰我。” 段誉忙又收回手，他解释道,“我见你在这里躺着怕你出事。” 青年努力地睁开眼，他头还晕着，看面前的人也看不真切，他看起来像是十分努力地想撑起身子来，最终也只是晃了晃脑袋道,“你是谁？” “小生姓段名誉！年十九，家住大理国,尚无婚配,也无兄弟姐妹……”段誉道。 “打住！”青年缓缓地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来,他甚至不想动一下,懒洋洋道，“这些事情你应该告诉你未来的妻子，我并不想知道。” 段誉高兴道,“总之你醒了就好，这里来往的人不多,若是出事了就糟了。” 说着他又看了看青年的脸，好像是有些发呆,眼睛也游离,“你长得这样好看,坏人又那么多。”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段誉紧接着又问，“为什么一个人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你有没有哪里受伤？需不需要我帮你叫个郎中？” 青年脑袋更疼了，他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好呆，似乎完全没有看出来他的不适，一连串的问题叫他头疼。 “只是，喝醉了。”青年忍着头疼回答，“你先别说，我缓缓。” 段誉忙又闭上嘴，伸出手帮忙扶凌有梦起来。 “多谢。”觉得头好了些，青年方才回答，“我叫凌有梦。” 段誉用力点头，“那你现在要做什么啊？要去哪里啊？” 凌有梦又晃了晃脑袋，想把那眩晕感晃走，喃喃道，“现在，我该去……” 但是他没有能把头晕晃走，反而觉得头更疼了，他有些后悔自己喝酒了。 “你怎么了？凌公子。”段誉大惊，他把摇摇欲坠的凌有梦扶住，“你别晕啊，你晕了我该送你去哪？” 凌有梦：“……” 凌有梦这才仔细看了段誉的脸，这人虽然呆头呆脑的，倒是有一副俊美的脸庞，看起来颇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他想推开段誉站直，奈何实在是没有力气，他只能有气无力道，“实在是对不住，并非是我想晕，只是我实在头疼。” “那怎么办？”段誉着急。 凌有梦无奈地扯出一抹笑意来，“怎么办？你怎么像个呆子似的，若是不知道怎么办，便将我放在原地就好了。” “那怎么行？”段誉道，“我若是将你放在这里，出了事我万死难辞其咎。” 凌有梦道，“你与我非亲非故，本就是我自己晕在这里的，关你什么事？你就当从未见过我，想来心中好受些。” 段誉摇头，“不行不行，这种事小生做不出来，我实在不能当做自己没有见过你。” 凌有梦头疼得厉害，不想与段誉再过多争论了，他道，“行了行了，你别管我，你赶快走。” 他宁可段誉将他丢地上好好睡一觉也不想在这里被他扶着问去哪，累死了。 段誉咬了咬牙道，“不行，我要带你一起走。” 凌有梦：“……” 段誉道，“你放心，既然我已经发现了你，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凌有梦：“……谢谢你哦。” “不客气！”段誉道，“帮助弱小是我应该做的。” 弱小……凌有梦啼笑皆非，他道，“既然你这样热心肠，我现在走不动怎么办？” 段誉呆了呆，“我扶着你慢慢走。” 凌有梦道，“腿软，无力。” 段誉小声问，“那……我背你？” 凌有梦微笑：“有劳。” 段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瞧着凌有梦病恹恹的模样，段誉又觉得怜惜，他蹲下身来，把凌有梦背起来。 凌有梦卸了力道，“段公子，你不是坏人吧？” 段誉道，“我当然不是坏人。” 凌有梦笑眯眯道，“那就好，我真怕段公子转头将我送到秦楼楚馆去了。” 段誉憋红了脸道，“怎么，怎么可能？小生绝不会做那等龌龊之事！你这般好看，真送到那里去了，怕是活不过今晚。” “段公子，你好像很懂。”凌有梦调笑道，“你该不会去过那些地方吧？” “没有没有。”段誉忙道，“我一点都不懂一点都不懂，只是听人说过。” “不懂？”凌有梦凑近了段誉的耳朵，看着段誉泛红的耳朵，轻笑道，“不懂你红耳朵做什么？段公子，你这是害羞了还是怎么了？” 段誉闭紧了嘴，段誉闭嘴了，凌有梦又恢复了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问，“段公子，你要到哪里去？” 段誉见凌有梦不再说那些话方才回答，“我也不知，凌公子想去哪里？” 凌有梦没有回答，他心道，以后绝不喝酒了，喝一次酒头疼一次，这谁顶得住？ 段誉听不见凌有梦回答，只当凌有梦不想回答，他又问，“凌公子为何一个人睡在这小路上？” 凌有梦回答，“因为我无处可去，哪里能睡便在哪里睡了。” 段誉道，“那你也不能随便睡在荒郊野外，都不说坏人了，若是有毒蛇猛兽出没，那多危险啊？” “无所谓啊。”凌有梦懒懒地答。 他只是一条咸鱼，他只想躺平，在哪里躺都一样。 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由此可见这位段公子确实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背一个人这样的要求都能答应。 是好人。 段誉并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他心中又充满了怜惜，“可是你家人逼你，你觉得世间不可留恋了？” “那倒也没有。”凌有梦道，“只是还要费力找客栈实在太累了。” 段誉：“……”他怎么都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段誉道，“你的家人都不担心你吗？” 凌有梦声音里都充满了萎靡不振之意，“啊？会找到我的。” 段誉：“……” 段誉道，“你家应该不远，我送你回去吧。” 凌有梦道，“不……” 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段誉问，“你饿啦？” 凌有梦也不尴尬，他道，“不知道啊，可能是吧。” 段誉道：“你没吃饭？你多久没吃饭了？” “不知道。”凌有梦声音更懒了，“我出来好两日了。” “都没吃东西？”段誉震惊问。 “不是……”凌有梦道，“吃了的呢，只是昨晚喝了酒，今天还没吃。” 段誉：“……喝了酒？”荒郊野外睡觉，吃了上一顿饿下一顿，这样还活着，真是奇迹。 “喝了一杯……”凌有梦缓缓道，“我第一次喝，没经验。” 段誉：“……” “没喝过，你也敢喝。”段誉道。 凌有梦道，“对啊。” 段誉问，“你真的不怕坏人把你抓去了？” “抓去关起来吗？”凌有梦求知若渴般问。 段誉：“……”为什么他从中听见了一点欣喜和遗憾？ “如果不是，抓我做什么呢？”凌有梦问，“看我长得好看要我做他对象吗？” 段誉：“……” “前面就是酒楼了。”凌有梦道。 段誉问，“你要下来吗？” 凌有梦道，“你怕别人看到说你有断袖分桃之癖吗？” 段誉：“……”为什么这位凌公子每次说话他都觉得自己无法接话。 但是无论凌有梦说什么，段誉又都觉得是可以原谅的，毕竟他这样好看。 凌有梦拍了拍段誉道，“你放我下来吧。” 段誉问，“你能自己走吗？” 凌有梦道，“不知道呢。” 段誉：“……” 他小心地把凌有梦放下来，然后扶住凌有梦道，“走吧。” 凌有梦站定不动，他道，“你松手。” 段誉啊了一声，在凌有梦漆黑的瞳孔中慢慢松开手。 下一刻，他便看见凌有梦跟没有骨头似的倒在了地上。 凌有梦喃喃道，“还是这样舒服，你走吧。” 段誉：“……” 段誉没忍往后退一步，他又觉得自己不该后退，往前走一步蹲下去拉凌有梦道，“这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你躺地上做什么？快些起来。” “别管我。”凌有梦道，“我不想动，入城了就没有地方躺了。” 段誉：“……”他这前半生，还从未见过这样懒惰之人。 “若是有马匹来，看不见你踩到你怎么办？” “离官道那么远呢。”凌有梦闭上眼睛，“好了，我睡着了。” 段誉：“……” 段誉试图劝说凌有梦，“这个地方真的很多人，到时候别人把你当死人丢进乱葬岗去了。” “我还活着。”凌有梦叹了口气，今天说的话已经超过他以往半个月的量了，“你快走，别管我。” “那怎么行？是我背你来的。”段誉道，“我要对你负责的！” 凌有梦声音微弱，“那你把我送回去吧。” 段誉：“……” 段誉上手道，“那我抱你进城。” “你是不是有断袖分桃之癖啊？”凌有梦问，“你不怕城里人说你啊？” 段誉：“……” 马蹄声在二人身旁停下，段誉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他转头看去。 来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长着一张英气十足又带着野性粗犷的脸，神色沉稳，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目标明确地来到凌有梦和段誉旁边，段誉第一反应是这是凌有梦的仇人。 段誉道，“这位兄台，你……” 来人一拱手道，“在下乔峰，多谢公子照看我家人。” “在下段誉。”段誉忙回礼，他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凌有梦，迟疑道，“他是你家人？” 乔峰笑道，“正是。” “那他……”段誉小声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第179章 天龙（2） 乔峰在凌有梦旁边蹲下,露出礼貌的笑容来，“没有。他就是不太爱动。” 这叫不太爱动吗？段誉看向倒在哪里哪里睡的人产生怀疑。 “饿了吗？可有哪里不舒服？”乔峰问地上的凌有梦。 “小叔叔。”凌有梦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三天两夜。” “你再跑远一点,我说不定还能来得更快一些。”乔峰无奈的,任劳任怨地将凌有梦抱起来，“他们差点就盯错人了。” 凌有梦道，“啊……我这般貌美如花他们还能认错人啊？” 乔峰：“……” 段誉：“……” 凌有梦颤颤地伸出手指指向段誉道，“小叔叔,这位段公子是好人，是他把我从那边小路背过来的。” 背过来的？乔峰看向看起来是个瘦弱书生的段誉，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段誉连连摆手，“凌公子很轻。” 而且,这样好看的人，再多背一阵其实也没关系的。 他偷偷看了一眼乔峰怀里的青年。 乔峰笑道,“总归是麻烦你了,更何况,相逢是缘,我便请你喝一杯如何？” 段誉又瞟了一眼凌有梦他讷讷道，“好。” 凌有梦微微睁开眼道，“我也要喝。”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乔峰眉头一皱问。 凌有梦眼珠子咕噜一转,小声道，“头疼,好饿。” 闻言，乔峰叹道,“下次不要趁我不在偷偷往外跑了。” 凌有梦：“……”不好的预感来了。 “以前不过一夜,这次竟离开了三天两夜,你也不知我来的路上有多心急。” “你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外面乱跑，剩下一半时间不是睡觉就是躺着晒太阳，学武不学，念书不念。” “我都由着你了，如今把自己搞得又不舒服又头疼的……” “小叔叔！”凌有梦伸出的手指拉了拉旁边的段誉的袖子，他道，“你不是要请这个呆瓜……段公子喝酒吗？” 被拽袖子的段誉心头一跳，甚至觉得呆瓜两个字也格外好听。 乔峰停下话头，道，“段公子，我们走吧。” 凌有梦心头舒了口气，他悄悄冲段誉眨了眨眼，表示谢过了。 段誉心头又急速跳动起来。 他心道，虽然性格有点怪，但是凌公子真的是极好看极好看的人啊。 乔峰人高马大，凌有梦也不矮，但是在乔峰怀里便显得极小一只。 段誉在身后跟着，又觉得古怪又觉得好奇。 他赶紧跟了两步问，“乔大哥，为什么他叫你小叔叔？” “小梦是我一个兄弟的养子，只是我兄弟故去了，我便代他行长辈之职了。”乔峰道。 段誉哦了一声道，“他多大了？” “十九岁。” “好巧。”段誉笑起来，“我也十九岁，我和他有缘分。” 乔峰笑了笑道，“确实有缘。” 凌有梦懒散地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段誉，段誉白净斯文，与乔峰是完全不同的人。 “那乔大哥。”段誉又道，“你就这样惯着他啊？” 凌有梦不乐意地插嘴，“什么叫惯着我？” 乔峰低头看了凌有梦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又带了几分宠溺，“也没有惯着。” 这还叫没惯着？段誉心底怀疑，脑子里无端端的冒出五个字来，慈父多败儿。 但是段誉又看了一眼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的人，视线落在凌有梦的脸上，又觉得这样的人惯着也是正常的。 “乔大哥，你们就是无锡的人吗？” “不是。” 入了城，乔峰才道，“我们来这里，是有事的。” 凌有梦小声，“若不是因为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至于三天才找到我。” 乔峰：“……知道人生地不熟你还乱跑。” 凌有梦：“……”只是迷路这种话就别说了。 他小声道，“我这是信任你啊。” 乔峰叹气，“若是我没找到你可怎么办？” “那我就去秦楼楚馆……”凌有梦喃喃，“以我的容貌，当个花魁也是没问题的，也不累人。” 乔峰脸上现出怒容来，“再胡说。” 凌有梦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乔峰，“小叔叔，你生气啊？” 乔峰那点气被凌有梦一说，又散了，他道，“这种话不能再乱说了，你真要让我去秦楼楚馆捞你，我就！我就打断你的腿。” 凌有梦：“哦……不过比我大十一岁，怎么像我爹似的。” 乔峰：“……” “你打断我的腿我就不能走路了，我是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想动。”凌有梦又懒洋洋道，“可惜的是，那你就要抱我一辈子了，你还不能找媳妇。” 乔峰笑起来，“如今我也不能找媳妇，谁能接受身边带这么大个人的男人。” 段誉一旁道，“我也可以帮乔大哥照顾你的。” 凌有梦抬了抬眼皮，看着段誉，段誉被凌有梦看得心跳又快速跳动起来。 然后他听见凌有梦说，“你……想当我小叔叔媳妇？” 段誉脸都黑了。 乔峰冷笑，“你再胡说八道我要打你屁股了。” 凌有梦：“……”十九岁了还在外人面前被威胁打屁股。 凌有梦本想发个火，但是生气也太费体力了，他选择躺平。 好歹乔峰还抱着他呢，看在乔峰不让他自己走路的份上，他便放过他这一回。 凌有梦争辩道，“是段公子自己说话有歧义，什么叫帮你照顾我呀？” 段誉道，“我的意思是，我与你年纪相仿，你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凌有梦疑惑且真诚地问，“你是不是见我好看，觊觎我的美貌？否则我小叔叔还在这呢，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你在向我提亲？” 乔峰皱眉，也不知道是在因什么而皱眉。 段誉一下子面红耳赤，“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是。” “好了别解释了。”凌有梦摆手，“我知道的，喜欢我的人那么多，你喜欢我也是正常的。” 段誉嚅嗫着，他无法解释和反驳，他确实是因为凌有梦实在好看才跟上来的。 乔峰看了一眼段誉，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凌有梦，神色越发肃穆凝重起来。 对，小梦已经十九岁了，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若是有人想来议婚…… 三人在酒楼坐下。 凌有梦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子上的筷子筒。 “你在看什么？”段誉问。 凌有梦转了转眼珠子，视线落在段誉身上，“我在看你啊。” 凌有梦的眼神看起来专注似十分深情，段誉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他低声道，“看我做什么？” 凌有梦的眼皮又合上了，他喃喃道，“佛曰不可说。” 段誉：“……”他心头悸动呢，凌有梦却道不可说。 乔峰道，“小梦性子如此，他没有恶意，段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段誉也不想放在心上，但是那个眼神令他觉得自己好似凌有梦的意中人一般，虽然他知道并不可能，但是此刻心底还是带了一份喜不自胜之意。 他想，也许自己是不同的。 酒保打了酒来，又端了饭菜来。 凌有梦闻到饭菜香味方才睁开眼睛。 乔峰将筷子递到凌有梦手中道，“吃完再睡。” 凌有梦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他吃饭的速度极慢极优雅，却看得人心中着急，恨不得替凌有梦把饭吃了。 段誉和乔峰却喝起酒来。 乔峰酒量不凡，段誉此前却也甚少饮酒。 只是他内力雄厚无比，那酒也能逼出来。 凌有梦看着从段誉指尖流出来的酒，惊讶地睁大眼。 不过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凌有梦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眼见他又要滑下去，乔峰眼疾手快的一把把人捞过来。 凌有梦心安理得地躺在乔峰怀里，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乔峰古铜色的皮肤衬得凌有梦像瓷娃娃似的白，段誉多看了两眼又闭上眼。 他心道，罪过罪过，他今日怎么总是对着一个男子有那种奇怪的心思。 凌有梦醒来时是在乔峰的马上，他依旧软趴趴地问，“小叔叔，你们喝完啦？” “嗯。”乔峰道，“喝完了。” “那个呆瓜呢？”凌有梦又问。 乔峰奇道，“呆瓜？” “段誉啊。”凌有梦道，“你不觉得他很呆吗？” “平时怎么教你的？”乔峰无奈道，“不能这样说别人。” 凌有梦哦了一声道，“这个人是个好人。” 乔峰也看出来了，他道，“他把你从小路背到城外管道上，你们又非亲非故的，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凌有梦又点头。 乔峰道，“你怎么碰上他的？” “昨天晚上……”凌有梦揉了揉脑袋道，“有个人见我好看，就想请我喝酒，出于礼貌我取了一杯，谁知道那混蛋放药了。” “放药了？”乔峰脸色一变，“什么药，对身体可有影响？” 凌有梦慢腾腾地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总之我跑到城外的小道上了，他也没追来，可能是被人拦住了吧。” “是被段誉叫醒的，若不是段誉叫醒我，只怕我还在那躺着等你来。” 乔峰道，“下次不允许随意出走了，你若是碰上一个坏人，把你带去掏心挖肺，只怕那个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凌有梦认真想了想道，“你也没有来救我吗？” 乔峰心中微动，他叹道，“小梦，你早晚是想要离开我的，那个时候你还会问我这句话吗？” 凌有梦迷茫地眨了眨眼，“早晚要离开你的……” 乔峰还未开口，凌有梦便委屈地哽咽起来，“原来你早就在想着让我离开了，可怜我竟还以为你今日来找我是因为心疼我，难怪你对段誉那么热情，原来是因为你早想好了。” 第180章 天龙（3） 乔峰：“……” 乔峰道,“我没想过，段公子今日帮了你，我自然得感谢他。” 凌有梦哦了一声,他道,“你这是做好准备让我走了吗？” 乔峰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什么时候做好准备要你走了，你在我身边我才是最放心的，只是你年纪到了,若是有了喜欢的人要成亲总不能再跟着我东奔西走。” 凌有梦皱眉，“你的意思是，有人要跟我提亲了？谁要跟我提亲了？” “现在还没有……” “没有的事情你都已经想上了，你还说不是想赶我走。”凌有梦又觉得委屈了，“你让我下马,我这就走，不用你赶我。” 乔峰：“……” 乔峰手臂收紧了些,他道,“这么娇纵的脾气是我惯出来的吗,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凌有梦支棱了片刻又软了下来,他不高兴道，“哪里娇纵了？” “好，你不娇纵。”乔峰道歉,“是我的错，我以后也不说这些话了。” 凌有梦道,“本来就是你的错，前两日要不是你与姑娘多说两句话我也不至于迷路,谁愿意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乱跑？而且你还整整三天两夜才找到我,你根本就是见人家姑娘漂亮觉得我是拖油瓶拖累你找对象了。” 这话对乔峰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他道，“事情总得解决，若非丐帮人多，现在我都不一定找得到你。” 不过确实是他来的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乔峰本想先找了凌有梦再去把事情解决了，又想着凌有梦有丐帮的人看着，他带着凌有梦反而可能会有危险，便顺便解决了再来了。 凌有梦有些心虚，他一心虚说话就有点结巴，“这不是因为，因为你根本就，根本就没有看好我，所以还是你的错。” 乔峰道，“是，我的错。” 凌有梦小声，“我以后不会乱跑了。” 乔峰伸手把凌有梦软趴趴的脸抬起来道，“外面本来就乱，坏人又多，你又不识路。现在有丐帮的人能看着你，但是他们总有看漏眼的时候，所以不要乱跑知道吗？” 凌有梦：“哦。” 乔峰又道，“那位段公子确实帮了你，我确实谢他，但是对你也不过是见色起意，这些你得分清。” 凌有梦懒洋洋道，“我知道啦，我是十九岁又不是九岁。” 乔峰道，“你二十九岁我也一样得管你。” “他姓段，是大理国皇室子弟，你又没什么心眼，自然得注意几分。” 没什么心眼的凌有梦又心虚了。 他趴在马上，被乔峰捞起靠在乔峰胸上，凌有梦喃喃，“你大概是石头做的，每次靠你都觉得你胸膛梆硬。” 乔峰：“……”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不过。”凌有梦捏了一把乔峰的手，有点羡慕，“有力量啊，别人一见你就觉得好凶，不敢招惹你。” “你练武你也可以。” “不要。”凌有梦拒绝，“你有就行了，我不需要。” “这是我的又不是你的。”乔峰道。 凌有梦：“啊？你的就是我的。” 乔峰嗤笑一声，捏了捏凌有梦软软的脸蛋，软软地抱起来确实舒服些。 他道，“是，我的都是你的。” 乔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有些危险。 凌有梦放松了些，他闭上眼睛声音也是软绵绵的，“睡了。” 他说睡就睡，乔峰有些无奈地想，好像越来越懒了。 。 时过半月。 凌有梦在江边钓鱼。 他固定好鱼竿，然后慢腾腾地趴在了一旁的石头上闭上眼。 直到他听见女子的娇笑声和熟悉的男声，又慢慢地睁开眼睛来。 小船上的人好像看见了凌有梦，那男子又惊又喜，“凌公子。” 凌有梦一看，原来是段誉和两个姑娘，他慢吞吞道，“段公子，好巧。” 段誉傻笑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钓鱼等小叔叔呢。”凌有梦道，“他捡柴火去了。” 凌有梦不想动，所以负责钓鱼的任务。 段誉看见凌有梦旁边已经耷拉下来的鱼竿，道，“可是……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 凌有梦又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去把鱼竿拿起来，这慢吞吞的动作看得段誉恨不得立马帮他拿起来。 其中一个姑娘看了凌有梦许久道，“我认识你。” 凌有梦慢慢抬头看向那穿红衣的姑娘，他觉得有一分眼熟，但是以凌有梦的记忆程度，只见过一面不怎么熟悉的人想要记住实在有些困难。 能记住段誉还是因为段誉背过他，与他们一起喝过酒。 那姑娘提醒道，“就在姑苏。” 凌有梦恍然，“啊，是你啊，阿朱姑娘。” 阿朱笑道，“是我。” 她道，“段公子要随我们去采莲，你们可要一起去，顺便做客？” 凌有梦道，“啊？那等等，等等，等小叔叔回来，我不知道。” 段誉跳下船来道，“凌公子，要不要我替你钓鱼。” 凌有梦拒绝，“不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段誉：“啊？” 凌有梦握着鱼竿，有些无力地想，他也很想让别人帮忙诶，但是乔峰说了今日的鱼一定得他自己钓，否则就没吃的了。 凌有梦：“……”乔峰就是想为难他一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觉得坐着实在是累得慌，又软绵绵地倒下去了。 段誉急忙抓住他，道，“在水边，地面潮湿，这地上说不准有蚯蚓。” 凌有梦：“……” 凌有梦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睁着一双眼看着段誉，段誉像是十分了解凌有梦一般，伸出手将凌有梦抱到一旁的石头上坐好。 段誉只是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实则极有力量，即便是抱一个成年男子也不觉得累。 何况，段誉想，也没有多重，他还能再多抱一段时间。 另一位青衣女子看得稀奇，想问阿朱又觉得当着人面不太好说。 乔峰从林子里走出来，他不仅抱了烧火要用的，还拎了两只野兔。 凌有梦努力地抬了抬头看着乔峰，“动不了了。” 段誉自告奋勇，“乔大哥看起来很忙，我可以帮你。” 乔峰礼貌道，“多谢段公子，我自己来就行。” 他把柴火和野兔一丢，大步走过来。 凌有梦道，“段公子说，地上会有蚯蚓，躺不了了。” 乔峰知道凌有梦怕虫子，闻言把外衣一脱往地上一摊，然后把凌有梦抱起来放上去。 凌有梦这才放下心来。 乔峰看向段誉三人抱拳道，“段公子，阿朱姑娘，你们这是？” “我们去采莲子呢。”阿朱道，“乔大哥和凌公子可要一起去？” “不必。”乔峰道，“你们去就好。” “凌公子呢？”阿朱问，“或许凌公子想去呢。” 乔峰沉思片刻，转头看去凌有梦，凌有梦已经逮住了一只兔子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那只兔子努力地蹬着腿像是想要跑走，却只能无奈地屈居于人怀中。 乔峰：“……” “小叔叔。”凌有梦撩了撩眼皮又闭上，“要是要走，你把我抬上船就行了。” 这个抬字就用得很微妙。 乔峰：“……” 段誉忙道，“乔大哥，我可以来的，我帮忙抱他上船。” 乔峰客气道，“多谢，不必。” 他又任劳任怨地将凌有梦捞起来，看向目瞪口呆的阿碧和微笑的阿朱道，“劳烦二位姑娘了。” 阿朱道，“不麻烦。” “乔大哥可以将凌公子放下来的。”阿朱道。 “无妨。”乔峰淡淡地笑道，“抱着他能睡着。” 阿碧又多看了凌有梦一眼，她实在没想通，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样好看，但是又连走路都不愿意的人的。 “我现在不困。”凌有梦声音里带着困意，“小叔叔你放我下来吧，有外人在呢，你怎么这样黏我？” 乔峰被凌有梦地到打一把弄得哭笑不得。 但是他还是将凌有梦放下，挨着自己坐好。 凌有梦坚持自己坐了不到一刻钟就坚持不下去了，他本想靠在乔峰身上，但是乔峰从阿碧手中接过了船桨帮忙撑船。 找不到停靠点的凌有梦慢吞吞地倒在了乔峰脚边，他声音虚弱，“小叔叔，不要踩到我了。” 乔峰：“……” 段誉道，“凌公子，你靠我身上吧。” 凌有梦瞥了一眼段誉，“啊？” 段誉靠近了凌有梦道，“乔大哥这会儿没时间，你靠着我总比靠在地板上强些。” 乔峰：“……” 凌有梦道，“我小半辈子恪守男德，从未牵过女孩的手也没多看女孩一眼，让我靠一靠也是应该的。” 乔峰：“……” 段誉乐滋滋道，“我也恪守男德，靠一靠应该的。” 乔峰：“……” 阿碧看久了又觉得好玩，她坐下道，“凌公子，你从小就这样吗？” 凌有梦疑惑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什么？” 顿了顿他又反应过来，“世道如此艰难，不知何时人就没了，在活着的时候用能让自己最舒服的方式生活才是最好的。” 段誉道，“对对对，我也觉得。” 阿碧笑道，“凌公子看起来不大年纪，想的还挺久远。” 凌有梦唔了一声。 阿碧又问，“一直睡觉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凌有梦努力回忆了一下道，“我可以不睡的，但是不睡好像也没事可做，那还是睡觉吧。” 阿碧：“……” 段誉又附和：“对对对，该多睡睡。” 乔峰：“……” 阿朱轻笑一声，“乔大哥，凌公子实在可爱。” 乔峰笑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凌有梦道，“确实可爱。” “乔大哥也很有耐心。”阿朱又道，“若是换了旁人，只怕不会任由凌公子这样自在。” 乔峰摇了摇头笑道，“他是我最亲近的家人。” 第181章 天龙（4） “你们去哪里采莲？”段誉问。 “就在我们不远处。”阿朱道,“因为今日我家公子要回来了，我们也等他一起回去。” “你家公子？”段誉好奇道，“你家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我家公子那可是貌比潘安,武艺高强，世间难得。”阿碧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阿朱微微笑了笑，她道,“就在前面了,此处过去需要大家下船走一段路。” 下了船,凌有梦阻止了乔峰伸过来的手,他道,“小叔叔,我要自己走。” “毕竟是客人，怎么能让别人以为我们不尊重主人家是吧？”凌有梦严肃道。 乔峰收回手道：“……嗯,你说得对。” 段誉跟在凌有梦身后,盯着凌有梦走路都觉得胆战心惊，他没见凌有梦自己走过。 乔峰瞅了一眼段誉道，“不用担心，小梦只是不愿动，不是不会动。” 段誉：“……” 凌有梦叹气,“但是好累啊。” 段誉道,“我背你。” 凌有梦瞥了段誉一眼,他若有所思道,“你一直在讨好我,你真看上我的美色了？” 乔峰转头看过来，阿朱阿碧也看过来,三个人的视线让段誉也止不住的面红耳赤。 他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凌有梦轻啧一声。 莲花池里采莲的人也多,凌有梦盯着看了会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吧，小叔叔。” 乔峰皱眉，“为何。” “累。”凌有梦道，“不想动了。” 乔峰伸手将人捞入怀中，像抱一只小猫那样轻易，他道，“本就能你想采莲子我才来的，你若是不想去，我们就走了。” 凌有梦：“……” 凌有梦幽幽叹气，“来都来了，那就去吧。” “我们另外租船。”乔峰看向已经在船上的三人道，“你们先去吧。” 段誉一下子跳下船，“既然如此，我也跟乔大哥和凌公子在一起。” 阿朱笑道，“那我与阿碧便先走了。” 凌有梦疑惑地看着段誉，“你不是与阿朱姑娘她们一起来的吗？为什么要跟我们在一起？” 段誉一时语塞，他很快又道，“她们二位都是女子，凌公子和乔大哥是男子，我该与你们在一起才对。” 阿朱轻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段誉：“……” “乔大哥，你干脆与我们一块，让段公子和凌公子一起走算了。”阿朱又道。 段誉脸色微红，“哪里哪里。” 乔峰又露出那种礼貌的微笑来，没有说话无声拒绝。 凌有梦十分了解乔峰，知道他心里有些郁闷，便开口道，“段公子，你与阿朱姑娘一起去吧。” 段誉：“我……” “你……”凌有梦笑眯眯道，“你们走吧，我和小叔叔走。” 段誉：“……” 乔峰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又飞快地压下道，“那我与小梦去。” 段誉看着乔峰抱着凌有梦离去的背影伸出的手在空中凝固。 阿朱轻叹一声，“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呐。” 阿碧看了阿朱一眼。 “段公子，走吧。”阿碧道，“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好了。” 段誉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 凌有梦抬起眼看乔峰道，“小叔叔，你不高兴呐？” 乔峰道：“没有。” 凌有梦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他道，“分明就有的，阿朱姑娘说让我和段誉一块走的时候你分明就不高兴了。” “小叔叔，你放心，你肯定是我的第一选择。”凌有梦笑道，“不用担心我跟外面的野花野草走了，除非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 乔峰心头莫名有些燥，凌有梦又道，“即便是喜欢的人，我也会先问过小叔叔的意见的。” 乔峰摸不清心头那点躁动从何而来，他低声道，“那你得找一个比我对你还好的人。” 凌有梦叹气，“若是对我不好怎么办？又受不了我娇纵的性子，见我不动还会打我，凶我，我便只能躲在房里哭。” 乔峰只听凌有梦说起来都觉得一股怒火和酸意冒出来，他沉声道，“那我就揍他。” “你不知道呢？他又不允许我和你联系，而且说不准你都有了其他需要你保护的人了。”凌有梦说着，把自己给说生气了，“那你更不会管我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说不定回来还要被你赶出家门！” 乔峰声音更沉了，“不会，我身边除了你不会有另一个人，你也不能离开我身边去我不知道的地方。” 凌有梦兀自气了一阵，伸出手掰着乔峰的脸，冷笑道，“你就指望着我找个人走了，你好和其他人二人世界吧。” 乔峰又被污蔑，他无奈道，“不会，无论什么时候你永远是我这里的第一位，又从哪里有另一个人来。” 凌有梦被顺毛了，他把手放下来，幽幽道，“手累了。” 乔峰低笑一声。 凌有梦又道，“放我下来吧，好多人看我。” “害羞了？”乔峰问。 “为乔大侠的一世英名着想。”凌有梦叹道，“我有什么可害羞的。” 乔峰：“……我还有一世英名。” “要不然你北乔峰的称呼怎么来的？”凌有梦乐了。 他从乔峰怀里下来站好，乔峰道，“那你在此处等我，我马上回来。” 凌有梦点点头，坐下来看乔峰去和船家交涉。 太阳晒得人晕乎乎的，凌有梦挪了挪屁股，挪到了大片荷叶下，然后他又倒了下去。 “这里有人晕倒了。”女子惊呼一声。 睡得迷迷糊糊的凌有梦：“……” 晕倒了？说的是他吗？ 嗯……为了避免尴尬，他还是不要睁开眼睛比较好，反正乔峰应该也要过来了。 这样一想，凌有梦便又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熟悉的怀抱和气息把凌有梦抱了个满怀，睡梦中的青年轻轻蹭了蹭男人的胸膛，然后睁了睁眼。 乔峰道，“睡着了？” 凌有梦嗯了一声，声音也软乎乎的，“睡着了，今天睡得没有往日多。” “那你还想来采莲子？”乔峰问。 凌有梦小声，“从来没有采过，我好奇嘛。” 乔峰笑了一声，“我又没凶你，撒娇做什么？” 凌有梦轻哼一声，“那你反问我，不就是想凶我。” 乔峰：“……”他甚至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重意思。 凌有梦的俯趴在乔峰腿上，他皱眉，“腿也硬，你哪都硬。” 乔峰：“……”这话听着更奇怪了。 “勉强用一下。”凌有梦闭上眼，“你采莲子，要采很多，要比段誉他们的多。” 乔峰道，“……遵命。” 算了，自己惯的，好不容易把那个惨兮兮的小孩养成这副模样，乔峰不想再看到凌有梦有一丝丝不高兴了。 。 乔峰找到凌有梦的时候凌有梦十二岁，当时凌有梦躲在桥底下，警惕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乔峰说明来意时凌有梦躲在巨石后面看了他许久才问，“所以我能相信你吗？” 乔峰笑道，“当然能，你可以一直相信我。” 凌有梦犹犹豫豫的道，“前面也有自称是我父亲朋友的人来，但是他们心思不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乔峰道，“那你看我呢？” “你应当是个好人。”凌有梦小声道，他一见乔峰便能感受到对方由内而外的正气，这样的人绝不会骗他的。 乔峰又笑，他冲小少年伸出手道，“跟我走吗？” 凌有梦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往日白净的手上面覆上了泥垢，也不知脸是不是也一样。 他有些羞赧道，“我平时不是这样脏的。” 乔峰毫不介怀地握住凌有梦的手道，“没事，走吧，我带你去洗澡。” 于是从这个时候起，凌有梦便真的一点点地将乔峰当做了最信任的人，一步步地试探着乔峰的底线，而乔峰一开始还严厉的要求他练武自保，后来也一点点地放低了要求，对凌有梦堪称纵容过了头。 好在凌有梦只是性子娇纵，即便是娇纵，也只是对着乔峰娇纵无度，恃宠而骄。 乔峰一生，为家为国为大义，但是只有碰上凌有梦的时候，一退再退。 。 乔峰摘了莲子回头便看见有蜻蜓停留在凌有梦衣服上，也不知是不是把凌有梦的衣服当做了荷叶。 凌有梦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努力翻了个身，惊得停驻在他衣服上的蜻蜓拍打着翅膀非得极高。 他趴在船头，看着池里的鱼儿，又看向乔峰道，“小叔叔，鱼……” 他又想起乔峰让他钓鱼的事情了。 乔峰道，“鱼怎么了？” “钓鱼。”凌有梦吐出两个字来。 乔峰道，“我也没指望你钓鱼来，要不然我逮兔子做什么？” 凌有梦恍然，“我的兔子呢？” 乔峰：“……跑了吧。” 凌有梦垮下肩，“啊？我的兔子，红烧兔兔。” 乔峰笑道，“我还以为你想养着它。” 凌有梦道，“不是我养它，是你养它，我没时间的。” 乔峰道，“我养你一个就够了，还养兔子做什么？” 凌有梦爬了一下，又觉得颇费力气，他伸出手，“抱，累。” 乔峰哂笑一声，伸出手将凌有梦抱到怀里，“我看你这辈子是找不到第二个如我这般迁就你的人了。” 凌有梦唔了一声，“我也觉得，所以，我跟你身边一辈子就好了。” 乔峰心跳快了几拍，他道，“行啊。” 凌有梦道，“就是你比我大那么多，到时候七老八十了你就抱不动我了，我还貌美如花，我去找个年轻貌美的——唔。” 乔峰捂住凌有梦的嘴，“我七老八十了也能抱动你，什么年轻貌美的？想都别想。” 古铜色的大手按在凌有梦的脸上，与凌有梦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反差。 凌有梦眨巴着眼，“唔。” “什么都不准想。” 凌有梦含糊道：“几到啦，松。” 乔峰又道，“没有年轻貌美的了！” 凌有梦眨了眨眼，伸出舌头，舔上乔峰的掌心。 第182章 天龙（5） 舌尖柔软,带着湿意。 乔峰一震，猛地一下缩回手，随即他抬起凌有梦的脸,严肃道，“谁教你的？” 凌有梦茫然地啊了一声了。 乔峰又看见了那舔过他掌心的粉色的舌尖，他又松了手。 凌有梦试探性地搂住乔峰的腰,小声道,“小叔叔,你是不是生气啦？” 乔峰低头看着凌有梦,后者那双多情妩媚的眼里全都是他。 乔峰知道,凌有梦很招人喜欢,要不然段誉也不会一直跟在凌有梦身后讨好卖乖。 他伸出手，握住凌有梦的发丝道,“没有生气,只是方才那个动作，不许对其他人那样做。” 凌有梦笑眯眯道，“放心吧小叔叔，其他人我才不会这样做呢，会被打的。” “不怕被我打？” “你从来没打过我。”凌有梦又软了下去,他小声道,“我这样相信你,所以你不能打我。” 乔峰道,“我怎会打你,你这小身板，我一掌下去你要哭好久,我得哄好久。” 凌有梦道,“嗯嗯,所以不能打，我会哭的。” 乔峰摸了摸凌有梦的脑袋道，“我们往回走吧。” 凌有梦正要答话，却听见段誉惊喜的声音，“凌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好巧。” 凌有梦一顿，缓缓地松开了乔峰的腰，他转过头去，见重重叠叠的荷叶后面，段誉站得高高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寻找了目标。 凌有梦道，“段公子，好巧啊。” “我们之间果然有缘……”段誉道，“呃，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上你们的船吗？” 凌有梦微笑，“乔公子不与阿朱阿碧两位姑娘一起？” “女孩子之间说话我插不进嘴的。”段誉毫不心虚，“我觉得我可以去你们船上，谈一点男人之间的话题。” 乔峰道，“那段公子便上来吧。” 段誉又一喜，踏上荷叶，飞快到了凌有梦和乔峰船上。 他踏荷叶过来，但是荷叶纹丝不动。 凌有梦哇哦一声，“段公子轻功好厉害。” 段誉停下正好听见这句话，顿时脸红，连连摆手，“哪里哪里。” “段公子的轻功确实很厉害。”乔峰道，“我们何时比上一番。” 段誉笑道，“求之不得。” 凌有梦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道，“小叔叔，走吧，回了。” 段誉道，“这就走啦？” “要不然呢？”凌有梦疑惑道，“还不走吗？” “走。”段誉立马道，“是该回去了。” 他叫道，“阿朱姊姊，阿碧姊姊，你们也要回了吗？” “要回了。”阿朱的声音传过来。 凌有梦啧啧道，“段公子，你姊姊挺多的。” 段誉赧然，“我……我只是出于礼貌。” 乔峰伸手把凌有梦的脑袋一按道，“你管段公子叫姑娘姊姊妹妹做什么？” 凌有梦道，“我没管。” 段誉只道凌有梦不喜男子过于轻浮，忙道，“凌公子，我叫他们姊姊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对上凌有梦疑惑的目光，段誉说不下去了，他确实没有别的意思，但是…… 凌有梦歪了歪脑袋，“你跟我解释做什么？即便是你喜欢她们也跟我没关系的。” “我不喜欢她们。”段誉又急了。 乔峰敛下眸中深沉之色，他笃定段誉对凌有梦不仅仅是见色起意这般简单了。 “小梦。”乔峰道，“你方才不是说今日睡得少了？” 凌有梦回头看了乔峰一眼，他道，“啊对。” 腰一软，凌有梦又软趴趴地躺在了小船上。 他喃喃道，“小叔叔一会儿带我一起走，别我遗忘在船上了。” 乔峰笑道，“我丢了你都不会被我忘在船上。” 段誉有点羡慕凌有梦对乔峰的态度，又沮丧于凌有梦对他的疏远。 他问道，“乔大哥，你们之后要去哪里？” “怎么？”凌有梦问，“你打听我们的行程是想跟我们一起走？” 段誉眼睛一亮，“可以吗？” 凌有梦笑道，“你觉得可以吗？” “人多热闹，当然可以。” “我与小叔叔两个人就很热闹了。” “多一个人更热闹。” 凌有梦奇道，“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段誉呃了一声道，“我出门历练，去做什么都行。” 凌有梦乐了，他抬头看乔峰，“小叔叔，他想跟我们一起走。” 乔峰看了一眼段誉，确实是司马昭之心了。 按理来说，段誉年少有为，英俊多金，看起来对凌有梦一往情深，又是皇室子弟，乔峰应该会很放心这样的人追求凌有梦才是。 但是乔峰却不动声色地想，花言巧语，招蜂引蝶，这样的人不堪为良配。 乔峰淡淡一笑，“段公子若是想与我们一道走，那便一道走，只是我们是有事在身，只怕不会如同段公子一般闲情逸致。” 段誉道，“我与你们一道，绝不会拖后腿。” 。 下了船没多久，便有马车驶过来。 阿朱阿碧眼睛均亮起来，招手道，“停车。” 跟树袋熊似的挂在乔峰身上的凌有梦歪了歪脑袋，见车里出来一个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还有一个美貌少女。 凌有梦悄悄地松了手，在乔峰身边站好。 “阿朱姊姊。”那少女道，“你们在这里专门等我们么？” “王姑娘也来了？”阿朱笑道。 凌有梦余光瞧见段誉盯着那王姑娘有些出神的模样，他小声道，“小叔叔，段公子应该不会与我们一道走了。” 乔峰道，“没事，段公子走不走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段誉耳目灵敏，听见这话看过来，“为什么？” 凌有梦看了一眼王姑娘，声音极低，“我见你盯着那位姑娘痴痴地看，许是对那姑娘一见钟情了。” “我哪里痴痴地看了？”段誉着急，“我只是看她面熟，与我曾经见过的一位石像仙子极为相似，所以才多看了一眼。” 凌有梦：“……”段誉到底在急什么？开玩笑归开玩笑，他可不信段誉真的喜欢他。 段誉这下不再看那王姑娘了，他靠近凌有梦道，“凌公子，我真的没有看她。” 凌有梦道，“是是是，段公子不必特意跟我解释。” 那边阿朱已经把凌有梦三人的身份介绍开了。 那俊美男子笑道，“原来这就是北乔峰，丐帮帮主乔帮主，失敬失敬，我早闻你大名，真是如同我想象中那般是一个伟岸男子。” 乔峰抱拳道，“在下失礼了，原来阿朱姑娘口中的公子竟是南慕容，慕容复公子。” 慕容复？ 凌有梦的视线落在慕容复身上去。 他沉思片刻，乔峰已经欣然接受慕容复地邀约去参合庄做客了。 “小叔叔。”凌有梦有些诧异。 慕容复的目光移了过来，这才看见凌有梦，他笑道，“这位便是乔帮主无论去哪都带着的凌公子？” 凌有梦学着乔峰地模样回了个礼道，“慕容公子。” 随即，他又微微眨了眨眼道，“你知道我啊？” “自然是知道的。”慕容复笑道，“凌公子姿容甚美，见过的人无一不赞扬，又时时与乔帮主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 凌有梦笑了笑，只是他心中却又觉得，这慕容复夸人好假。 他心中虽然不愿去参合庄却又知道乔峰是要非去不可的，所以他只能悄悄地捏紧了乔峰的衣服满脸严肃地跟在乔峰身后。 段誉小声道，“我们是去做客，不是去赴鸿门宴，你这样紧张做什么？” 凌有梦道，“我没有紧张。” 段誉定定地看着凌有梦捏得泛白的指尖，心中又充满了怜惜。 他道，“你这般模样，实在是惹人怜惜。” 凌有梦：“……你有病。” 乔峰伸出手安抚般地拍了拍凌有梦的手道，“走吧，别担心，我在。” 凌有梦微微地点了点头，他还是分得清孰是孰非的，此刻把自己平日里的懒散做派也收了起来。 段誉被凌有梦骂了也不生气，甚至还傻笑着挠了挠头心道，没错，他有相思病了。 但是他不敢说出来，很显然凌有梦此刻并不想理他。 一行人到了参合庄坐下。 乔峰的视线扫过庄内的陈设，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水道了谢。 凌有梦也冲侍女含笑道谢，侍女脸色微红说了句公子慢用便退了下去。 段誉道，“你对她笑什么？” 凌有梦不明所以地看着段誉，段誉低声道，“她脸红了。” 凌有梦：“……段誉，你是真的有病吧？要不然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反正看病也花不了多少钱的。” 段誉：“……” 上座的慕容复笑道，“乔帮主来姑苏所为何事？” 乔峰道，“私事。” 一般人说到这里便不会继续往下问了，但是慕容复显然不是一般人，他又道，“乔帮主的事很着急吗？” 乔峰又道，“还好。” 慕容复道，“这次在姑苏，乔帮主准备留多长时间？” 乔峰道，“说不清楚。” 慕容复见乔峰这边说不出什么来，便笑道，“凌公子这般好相貌，与我家表妹倒是称得上郎才女貌，极为相配。” 慕容复的表妹便是那王姑娘，名叫王语嫣。 王语嫣一愣，“表哥？” 凌有梦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容道，“王姑娘才貌双全，温柔善良，我脾气不大好，实在称不上相配。” 段誉连连点头，“确实不配确实不配，王姑娘很好，凌公子很好，但是两人确实不相配。” 乔峰眸色沉沉，他淡淡笑道，“慕容公子，王姑娘和小梦方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说这话，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家小梦与王姑娘之间有什么，毁了两人清白。” 慕容复一拍脑袋道，“瞧我，确实如此，是我说话有欠考虑了。” 乔峰又道，“更何况，我家小梦年纪尚小，没有要婚配的意思，无论是谁来提亲，哪怕是皇亲国戚都一样的。” 第183章 天龙（6） 段誉：“……”总觉得这句话是在说他。 他老老实实的垂着头,只当没听见。 凌有梦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他还没见乔峰这样怼过人。 他还故作高深地抿直唇，悄悄地拉了拉乔峰的衣服。 察觉到凌有梦的小动作,乔峰不动声色。 慕容复又是哈哈大笑道，“乔帮主和凌公子感情真是极好。” 乔峰淡淡一笑。 慕容复见此，不再说凌有梦的事了,不过他有些好奇能让乔峰如此看重,这凌有梦又有何过人之处。 看起来,那位毫不掩饰自己身份的大理世子段公子也对他颇为喜爱,慕容复想,难道自己看走眼了,其实这位凌公子是个能人异士？ 这样一想，慕容复笑道,“乔帮主,既然已经来了我参合庄，不如便住上几日，让我做东，带你们游玩一番如何？” 乔峰神色不变，笑道,“慕容公子诚心邀请,我本该不应推辞,只是我们确实还有要事。” 慕容复道,“事情一时间是做不完的,住几日应该也不会耽搁。” 乔峰迟疑了好一阵才道，“既然如此,乔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慕容复笑起来,他看向阿朱道,“阿朱，你安排三位住下。” 阿朱盈盈一笑道，“是公子。” 。 凌有梦和乔峰的房间只一墙之隔。 他敲了敲墙壁道，“小叔叔，听得见吗？听得见就过来找我啦。” 然后凌有梦便瘫在床上，等着乔峰过来。 果然没一会儿，乔峰便推门进来了，他穿着一件单衣，手臂上鼓鼓的肌肉都能看到。 凌有梦动了动脑袋道，“小叔叔，过来。” 乔峰走过来坐下问，“怎么了？” 凌有梦控诉般地看着他，“你还问我怎么了？自从阿朱姑娘安排房间之后你都没有来找我，你是不是厌倦了？七年之痒到了？” 乔峰：“……什么七年之痒？” 凌有梦伸出手，“抱呢。” 乔峰笑了一声，把人捞进怀里。 凌有梦舒服了，他道，“小叔叔，你真挺像我爹的。” 乔峰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琢磨了一下谁家爹能把孩子宠到这种地步，他道，“你爹会揍你屁股。” 凌有梦唔唔两声，小声道，“我不记得了。” 乔峰道，“我比你大十一岁，又不是二十一岁，怎么也称不上爹。” “哪里？”凌有梦笑了起来，他声音弱弱的，“你像我媳妇啊？” 乔峰一顿，笑道，“媳妇可抱不起你。” 凌有梦抓着乔峰硬邦邦的手臂，一点一点地爬上去，然后下巴搁在乔峰肩上，他声音软乎乎的，“小叔叔，我不想你成亲。” “我何时要成亲了？”乔峰托着凌有梦的屁股，微微侧头，“我怎么不知道？” 凌有梦道，“你早就过了成家的年纪了，你不想成亲啊？” “不想。”乔峰笑道，“我成什么亲？成亲了你怎么办？” 凌有梦扣住乔峰的手，小声，“一会儿我要摔下去了。” 乔峰把人从肩上扒拉下来抱在怀里，“想睡觉了吗？” 凌有梦微微点了点头，他又问，“我们要在参合庄待多久？” “很快。”乔峰含笑道，“很快我们便可以离开。” 凌有梦嗯了一声，他闭上眼，困意袭来。 乔峰摸了摸凌有梦的脑袋道，“睡吧。” “你要陪我一起睡。”凌有梦拉了拉乔峰的袖子，“在别人家，我不习惯。” 乔峰道，“好。” 乔峰躺下去，把凌有梦抱在怀里，他的手臂沉稳有力，让凌有梦极有安全感。 凌有梦嗅了嗅乔峰身上的气息，抓着他的衣服，闭上眼睛。 怀里的人软软的，乔峰总是担心自己稍微用力些就会把人弄伤弄坏掉。 “小叔叔。” 半睡半醒间，乔峰忽然听见凌有梦说，“你亲亲我。” 显然凌有梦是睡着了，也许是在做梦。 乔峰一愣，睡意瞬间不见了，他微微低头，心跳如鼓。 他不仅心跳如鼓，甚至于有些口干舌燥，好似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乔峰哑着嗓子问，“怎么亲？” 凌有梦却没有说话了，他微微蹙着眉，乔峰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 乔峰更睡不着了，他又问，“亲哪里？” “亲亲……”凌有梦的声音像是梦呓，他依旧闭着眼，鼻尖都出了汗。 乔峰的嘴唇印上凌有梦的额头，许是嘴边有胡茬，扎得凌有梦不自觉皱起了眉。 乔峰再一看，发现凌有梦的额头有些泛红，被他亲的。 他伸出手指轻抚了两下，又听见凌有梦喊亲亲。 睡着了的青年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乔峰的手臂，乔峰盯着凌有梦红润的双唇，眸光暗沉，亲了下去。 他的亲吻又重又沉，抱着凌有梦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凌有梦闭着眼，像是有些难以承受，唇间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起来像是要醒了。 乔峰放轻了些，极为温柔地纠缠着青年的唇舌，他心知自己这样实在不像是小叔叔所为，也知道即便是关系再亲密的人除了夫妻之间也不会唇舌相交，唾液相融。 他知道他对这个他一手带大的青年，他宠溺着的青年提出的所有要求都无法拒绝。 哪怕是亲吻拥抱。 也许感情早就不纯粹了，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 凌有梦在缠绵亲吻中醒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迷茫地眨了眨眼才发现面前的人是真的。 亲吻也是真的，他的腿甚至碰到了一个灼热，烫得他一个哆嗦的东西。 凌有梦瞬间睁大眼。 乔峰松开被他亲吻啃咬得泛红发肿的唇，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道，“你让我亲的。” “我无法拒绝。” 凌有梦微微张了张嘴，只觉得舌尖发麻，“小，小叔叔……” 一开口，凌有梦忙又闭了嘴，这声音好似带着某种邀请的意味，他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乔峰。 乔峰摸了摸凌有梦的唇道，“小梦，说吧。” 凌有梦缓了缓，才道，“我……没能感受到。” 他醒来后乔峰就松开了，他甚至没能感受一下被乔峰亲到底是什么感觉。 乔峰低笑一声，声音极为沙哑性感，凌有梦不自觉红了红耳朵。 “再亲一次。”乔峰道。 他抬起凌有梦的下巴，又亲了上去。 这次凌有梦感受到了，吞咽声，喘息声，还有他的呜咽声。 他被抱得好紧，被迫贴在乔峰身上，没有半分招架之力。 那只粗糙的手握住他的腰，让他好难受。 事实上只是一个亲吻而已…… 凌有梦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乔峰一顿，微微松开，手指拭去凌有梦的眼泪道，“哭什么？” “我要死了。”凌有梦呜呜地哭道，“好难受，你亲得我好难受，抱得我好难受。” “对不起。”乔峰又松了松凌有梦，见他泪眼茫茫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亲一下，不会有事的。” “谁让你松手了？”凌有梦含着泪问，“抱紧。” 乔峰又加重了力道，凌有梦呜呜了几声又停下来，他说，“你就是故意的，你想看我出丑。” “出丑的是我。”乔峰苦笑，他对着凌有梦起来了。 凌有梦一顿，把脑袋往乔峰怀里埋去。 “我们在别人家做客，小叔叔。”凌有梦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一定要被人耻笑。” “对不起。”乔峰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他只能把凌有梦抱得更紧，低声道，“你让我抱抱，我亲亲，我缓缓。” 凌有梦舔了舔红肿的唇，轻轻地哦了一声。 最后凌有梦也不知道乔峰那个是怎么下去的，反正到后面他便睡着了。 第二日凌有梦从乔峰怀里醒来。 他微微抬头，看着乔峰的下巴，上面细密的胡茬泛着青，就是这个，昨天晚上在亲吻的时候扎他的嘴。 凌有梦伸出手，摸了摸那胡茬，被乔峰一把捉住手。 乔峰声音微哑，“一大早上就捉弄我？” 凌有梦收回手，从乔峰怀里钻出来躺平，“不要胡子。” 乔峰嗯了一声。 凌有梦道，“扎嘴，疼。” 乔峰道，“我弄干净。” 凌有梦道，“小叔叔，我知道你想与我亲近，但是在别人家做客，还是要矜持一些。” 乔峰：“……哦。” 凌有梦躺了一会儿见乔峰还未动，侧头看去，见乔峰盯着他看。 凌有梦奇怪道，“盯着我看什么？” 乔峰问，“昨夜做了什么梦？为何让我亲你？” 凌有梦努力回忆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来，他看着乔峰许久才道，“小叔叔，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乔峰：“？” 乔峰一头雾水，他很想知道他到底是哪种人，凌有梦究竟做了什么梦。 凌有梦叹了口气，却没有多说了，他道，“小叔叔，你快走吧，趁这会儿还早，否则别人要以为我俩叔侄□□，传出去不好听。” 乔峰：“……” 乔峰没忍住道，“我们并非亲叔侄。” 凌有梦嗯嗯两声，“小叔叔，快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我还要睡一会儿。” 乔峰：“……” 乔峰道，“卸磨杀驴。” 凌有梦懒洋洋地道，“驴……是被累死的。” 乔峰牙痒痒，他道，“今晚你别叫我来陪你了。” 凌有梦睁大眼，又委委屈屈道，“你不陪我了？那你想去陪谁？我就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人眼，你如今见多识广了便不想与我一道走了。” 乔峰道，“与你一起睡容易出事，这是在别人家做客。” 凌有梦点头，“那在参合庄你都别亲我就好了，你不与我一起睡我睡不着。” 乔峰沉默了片刻问，“小梦，我们是什么关系？” 第184章 天龙（7） 他们如今算什么关系？ 名义上的叔侄？ 谁家叔叔会照顾侄子照顾到床上去,亲吻抚摸拥抱的，就差最后一步了。 若说是恋人，他们之间分明什么都没有说过，又好像什么都是那样理所当然。 乔峰没得到回答,因为凌有梦睡着了。 他笑了一声,其实什么关系都好,只要凌有梦在他身边,一直跟他在一起,那么什么关系都不是那么重要。 他起了床,打开房门时愣了一下，他道,“段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段誉的视线不自觉往屋里去,他动了动脖子道，“我……早上起来，散步呢？乔大哥怎么从凌公子房里出来？” 乔峰关了凌有梦的房门道,“小梦不习惯在别人家睡,所以我陪他。” 段誉哦了一声又道，“乔大哥，聊聊？” 乔峰看了一眼段誉,笑道,“好啊,段公子聊什么？” 凌有梦揉了揉太阳穴，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爬了起来。 毕竟在别人家做客呢。 他打开门敲了敲旁边乔峰的房门,里面没有人。 不在？ 凌有梦疑惑得歪了歪脑袋,又慢吞吞地往前厅走去。 一路上只见到了庄上的侍女,也不曾见一个认识的人。 凌有梦迷惑至极，他多走了一段路，总算看见了一个相对熟悉的人在练武。 “慕容公子。”凌有梦叫道。 慕容复收拳起身，转身冲凌有梦笑道，“凌公子起了？” “慕容公子可有看见我小叔叔？”凌有梦问。 “乔帮主？”慕容复道，“他与段公子一早便离开了庄子，不知去做什么了。” 慕容复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凌有梦的神色，他见凌有梦表情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温吞的表情道，“出去了啊？多谢慕容公子告知。” “不必多礼。”慕容复笑道，“凌公子可要等他们回来？不如一起喝杯茶？” 主人家开口请喝茶，凌有梦想着还是得应付一番。 于是他道，“好啊。” 二人在凉亭坐下，慕容复倒了茶问，“凌公子与乔帮主一起有多久了？” “七年。”凌有梦道。 “这么久了。”慕容复若有所思道，“既然这么久了，凌公子应当十分了解乔帮主。”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我虽然与小叔叔在一起，但是大事我从不过问，知晓的只怕不比慕容公子多多少，慕容公子想问什么不妨直接问。” 慕容复愣了一下，随即盯着凌有梦笑起来，他道，“凌公子还真是快人快语，不藏心事。” 凌有梦道，“我很懒，不爱在这些事情上过多的浪费心力，所以慕容公子要问什么直接问就是了，当然，你找我问话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来。” 慕容复道，“我只是想与凌公子聊聊天，并没有要问凌公子什么的意思。” 凌有梦并不信，但是慕容复这样说他也没有争论，他点点头，“慕容公子要与我聊小叔叔的事？” 慕容复哂笑，“随便聊聊，也不一定是乔帮主的事。” 凌有梦垂下眼温和道，“好，慕容公子想聊什么？” 。 乔峰和段誉回到参合庄，看见的便是凌有梦笑意盈盈地与慕容复聊天的场景。 乔峰许久没见凌有梦与外人聊得这样高兴过，他心中莫名泛酸，有一种自己养大的孩子跟别人跑了的错觉，顿时觉得更难过了。 乔峰开口道，“小梦。” 凌有梦唇畔泛着笑意转过头来看着乔峰，“小叔叔回来了？” 乔峰嗯了一声，朝慕容复抱拳道，“慕容公子也在。” 慕容复回礼道，“乔帮主，段公子。” 段誉道，“慕容公子。” 慕容复道，“二位请坐。” 段誉在凌有梦右手旁坐下笑道，“慕容公子和凌公子在聊什么这样开心。” 慕容复道，“随便聊聊，凌公子是个很有趣的人。” 乔峰微笑，他坐在凌有梦左边，“看来二位聊得很不错。” 慕容复道，“确实不错。” 知道乔峰又不高兴了，凌有梦暗暗发笑，他伸出手，在石桌上伸出小手指勾了勾乔峰的手。 乔峰微微垂下眼帘看了一眼，没忍住笑意，握住了凌有梦的指尖，他还不允许凌有梦撤回去。 凌有梦只当没看见，他笑道，“慕容公子也是很有趣的人。” 乔峰手紧了一分，他道，“今日小梦精神不错。” “说明凌公子昨晚休息得好。”慕容复道。 凌有梦乜了乔峰一眼，道，“确实不错。” 乔峰：“……” 慕容复看不懂乔峰和凌有梦的相处，他思量了半晌问，“乔帮主可有心悦之人？” 乔峰抬眼看着慕容复。 慕容复笑道，“我家妹子阿朱性格开朗，人也漂亮，她……” “慕容公子。”乔峰淡淡笑着打断慕容复的话，“乔某已有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此生只愿对他一个人俯首称臣。” 慕容复怔住，从乔峰嘴里说出这话来，想必是真的十分那人了。 慕容复道，“乔帮主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很好，特别好，天下独一份的好。”乔峰道。 。 等到离了慕容复的视线，凌有梦才转头瞪着乔峰。 乔峰问，“怎么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凌有梦冷冷问，“你有喜欢的人了你昨晚上还亲我。” 乔峰一愣，“什么？” “我与你整日在一起，我竟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藏得真好。” 见凌有梦恼怒气愤的模样，乔峰迟疑半晌，“小梦，你……” “我什么我？”凌有梦脸色更冷了，“你个骗子，你分明说了要与我一辈子在一起的，你现在说你有喜欢的人了，骗子！” “小梦。”乔峰无奈道，“你听我说。” “你说。”凌有梦面无表情地道，“说完我俩分道扬镳了。” “这么严重？”乔峰怔住。 凌有梦冷笑一声。 “小梦。”乔峰伸出手去抱凌有梦，他低声道，“你也说了，我整日与你在一起，哪里有什么其他认识的人。” 凌有梦推了推乔峰没推动，他面色极冷，“哦？你骗慕容复的？” “我没有骗他。”乔峰顿了顿，灼热的呼吸落在凌有梦眼上，“我喜欢的人，便是我宠溺了七年的人，我对他毫无底线。” 凌有梦抬起眼来。 “平时那么聪明，怎么现在这么傻。”乔峰低叹一声，“除了凌有梦，除了我捧在手心里的你，我还能喜欢谁？”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乔峰。 “我从未说过，你也该感受得出来。”乔峰道，“小梦，我就那样不值得你信任？” “没有。”凌有梦咬唇，他只是一时间气到了，脑子没有反应过来。 乔峰道，“如今你知道了，昨晚我问你，我们如今算什么关系，你睡着了，没有回答我。” 凌有梦小声道，“对不起。” “说对不起做什么？”乔峰失笑，“我不需要你跟我说对不起。” 凌有梦低低的哦了一声，看起来像是心情不好。 乔峰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说话说重了，他低声道，“小梦。” 凌有梦伸出手挂在乔峰脖子上，声音和人一样软趴趴的，“累了。” 乔峰把人抱起来道，“过两日我们便离开参合庄。” “你早上和段誉去做什么了？” “比试了一番。” “比了什么？” “他问我，你有没有许亲。”乔峰冒出来一句，“又问我你的喜好。” 凌有梦眨巴眨巴眼，“然后呢？” “然后我说你喜欢我。” “我又没说过。”凌有梦小声嘀咕。 乔峰笑道，“他说要与我公平竞争。” 凌有梦：“……” 乔峰又道，“我说他没有机会了。” 凌有梦：“……” 乔峰低头问，“小梦怎么不说话？” 凌有梦认真道，“我在想，说什么比较好。” 乔峰踢开房门，抱凌有梦进房又关上，他将凌有梦放到床上道，“不知道说什么便不说了。” 凌有梦轻声道，“小叔叔，你真的喜欢我吗？不是责任，不是习惯，是喜欢，要与我度过一生的属于恋人间的喜欢。” “小梦，我又不是小孩子。”乔峰笑起来，“怎么会连喜欢与习惯都分不清。” 凌有梦嘀咕，“这可说不清楚，我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乔峰声音低沉，“我想，我希望你也喜欢我。” 凌有梦盯着乔峰，手指抓住乔峰的衣服道，“你希望我也喜欢你，若是我不喜欢你，昨天晚上你早被我踹下床了。” 乔峰轻笑一声，“我如同你一般不知道你是因为习惯我，还是真的喜欢我，毕竟我们在一起太久了，我们之间也太熟悉了。” “这样熟悉你就该知道。”凌有梦慢慢道，“除了你，我不会对任何人任性娇纵。” 他们确实太熟悉了。 熟悉对对方的一起都无所不知，所以乔峰会怀疑凌有梦的那份喜欢究竟是多年相伴的习惯还是真的爱意。 没关系，乔峰想，无论是什么都行，只要小梦不离开他的身边，只依赖他就好。 他愿意付出更多的爱来把凌有梦的这一份补上。 “小叔叔，你昨晚不是问我做了什么梦吗？”凌有梦笑眯眯道。 乔峰道，“你不是不与我说？” “我现在与你说。”凌有梦道，“你附耳过来。” 乔峰便附耳过去。 凌有梦声音很轻，呼吸很浅，他道，“我梦见因为我不接受小叔叔的爱，所以小叔叔将我关了起来，整日将我困在床上为所欲为。” 乔峰的声音沙哑起来，“怎么样为所欲为的？” 凌有梦拽住乔峰的衣襟，把人拉下来，然后亲上乔峰的唇，他声音微软，“小叔叔觉得是什么样的为所欲为？小叔叔此刻是不是还在想着梦里的场景？想看我哭得停不下来？” 第185章 天龙（8） 轻叹声从唇齿间溢出。 乔峰还是将凌有梦抱在了怀里,他低声道，“对，想对你肆意妄为，看你哭泣。” 他皮肤比凌有梦黑许多,又比凌有梦高大许多,此刻笼罩在凌有梦上方,竟让凌有梦心底有些害怕。 凌有梦下意识后移,他小声道,“小叔叔,我们还在别人家做客呢。” 乔峰笑了起来，“害怕？撩拨我的时候不害怕,现在害怕了？” 凌有梦笑的尴尬,“我,没有害怕，但是毕竟是别人家，做什么都不太好对不对？” “嗯,小梦说得对。”乔峰道,“我不会在这里对你做些什么。” 凌有梦的心还未落下来，便听见乔峰道，“到时候真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凌有梦：“……” 凌有梦艰难道,“小叔叔,你好歹矜持一些,不能因为我们熟说话就这样肆无忌惮吧？” 乔峰道，“你说得对。” 凌有梦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乔峰的胸膛道，“小叔叔,你起来。” 乔峰岿然不动,他道,“昨晚你让我亲你，今天让我起来？” 凌有梦：“……要不然呢？小叔叔，你是多么成熟稳重，胸襟宽广，你现在这样，崩人设了。” 乔峰低下头来看着凌有梦，“你对我的评价很高。” 凌有梦努力点头，“很高的，小叔叔是最厉害的人。” “嘴巴也甜。”乔峰意味深长道。 凌有梦：“……” 乔峰道，“方才你还亲我。” 凌有梦小声，“你胡子还有，我不亲，扎人。” 乔峰抬起凌有梦下巴，盯着他含着退缩之意的眸子，微微笑道，“我轻一点。” 他捏着凌有梦的下巴，亲了下去。 细细的胡茬还是扎在了凌有梦的唇边，凌有梦轻轻地呜咽了两声，抓紧了乔峰的衣服。 他没有心思想别的，因为乔峰的亲吻好似凶猛的野兽，毫无章法但是却让凌有梦头脑发胀。 凌有梦的脸晕染了红意，鼻尖和额头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眼底泛起了水光，好似隔着一层雾。 他承受着乔峰过于激烈和掺杂着爱意的亲吻，手再也抓不住乔峰的衣服。 乔峰松开被他噙住的双唇，看着凌有梦喘息着茫然无措又失神的模样，低笑着将凌有梦抱起来，他道，“小梦。” 凌有梦瞥了乔峰一眼，他以为自己很冷漠的表情，配上泛红的眼眶却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乔峰微微滑动了一下喉结，他道，“小梦，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很久了。” “没发现。”凌有梦实话实说。 “没发现？”乔峰笑了一声，他道，“我不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所以我藏得好吧。” 凌有梦道，“为什么要藏？” “我不想你与其他人亲近。”乔峰道。 凌有梦嘀咕，“我也不想你以其他人亲近呐，这不是很正常嘛？即便不是爱情，只是亲情，我们两个在一起久了互相也会有独占欲的。” 乔峰道，“不一样。” 凌有梦突然恍然，“所以每次我与其他人说话，你表面上什么都不说话，其实不高兴是因为喜欢我吃醋。” “……你终于发现了？”乔峰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小梦，我以为你对感情会如同我一般，你竟然能迟钝到这种地步。” 凌有梦摇头，“不对不对，我不是迟钝，只是在我的心里，你本就是属于我的。” 乔峰笑道，“是，我是属于你的。” 凌有梦伸出手，还想说点什么，却又放弃了。 他道，“累了。” “就这么亲一下就累了？” “这是亲一下吗？”凌有梦面无表情，“你恨不得吃了我。” 乔峰：“……” 他给软成一摊水的凌有梦盖好被子道，“休息一阵。” 凌有梦闭眼，又偷偷睁开，正好逮住乔峰的目光。 凌有梦哼笑一声，“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呢？” “自然是陪着你。”乔峰道。 “不要。”凌有梦又闭眼，“不陪我睡觉你就出去。” 乔峰道，“那我出去了。” 凌有梦睁眼，见乔峰带着笑意看着他。 凌有梦：“……嗯，出去吧。” “真的出去了？” “真的出去。”凌有梦声音软了下来，“小叔叔，你去吧，我累。” 乔峰见此便站了起来，他道，“你好好休息。” 凌有梦嗯了一声，这次是真的闭上眼了。 乔峰出了房门，便往参合庄大门去。 参合庄外，有丐帮弟子站在那里一见乔峰便毕恭毕敬道，“帮主，有事找你。” 。 凌有梦走出参合庄的大门。 他确实很不愿意动，但是如今也要动起来了。 段誉赶紧跟上来道，“凌公子，凌公子等等我。” 凌有梦微微转过头去问，“跟着我做什么？” 段誉挠头道，“我跟你一起走。” 凌有梦摇头，“不必，我自己去就好。” 段誉着急道，“那怎么行？乔大哥将你暂时托付于我，我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离开。” 凌有梦平静道，“小叔叔只是客气一下，你我年龄相仿，谈什么托付。” 他说完，牵了乔峰给他留下的马翻身上马。 段誉急得不行，又没有马，只能使上凌波微步追了上去。 凌有梦心道，这次见了乔峰一定要狠狠骂他一顿，不仅不带自己一起走，出事了也瞒着自己。 明明离开的时候说的是一日便归的。 “凌公子！”段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等等我。” 凌有梦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他有些惊讶于段誉的轻功竟好到这种地步，又无奈于段誉非要跟着他。 他停了马等段誉追上来才问，“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不要跟着我。” “我。”段誉道，“你一个人去不安全，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去找我小叔叔，若是有事他自然会护着我。”凌有梦道，“你没必要跟着我。” “那我与乔大哥也算是兄弟，我也要去帮他。”段誉道。 凌有梦：“……” 凌有梦淡淡道，“你若是非要去我不管你，但是我先说好了，到时候若是你出了事，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段誉点头，“我知道的，就算是我死了，也与你无关，是我非要跟着你的。” 凌有梦：“……” 凌有梦只觉得头疼，他道，“行，你别说了，你要去总不能这样去吧？” 段誉眼睛亮起来，他道，“我知道了！” 。 凌有梦与段誉一路上都能听到乔峰的名字，只是那些说辞都不怎么好。 凌有梦听得心烦，段誉忙安慰道，“乔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凌有梦道，“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也不可能是他动的手，他永远光明磊落。” 段誉道，“所以你不要着急。” 凌有梦面无表情，“我没有着急。” 段誉低声道，“这些日子你不开心，吃睡不好，瘦了许多。你分明不喜欢做这样累人的事情，乔大哥实在不该那样走了。” 凌有梦冷冷地瞥了一眼段誉道，“不关你的事。” 段誉心头苦涩，他道，“小梦。” 凌有梦夹紧马腹，道，“走了。” 他不想听段誉解剖自己的内心独白，也不想听段誉真情告白，更不想让段誉再心存妄想。 从路上探听到的消息让凌有梦有了目标。 。 这次凌有梦总算找到了乔峰。 乔峰立于石壁之下，神色中充满了茫然和怔忡之色，凌有梦从未见过乔峰这副模样。 心头的那股劲最终只化作小叔叔三个字。 乔峰转过头来，他看着凌有梦，眼中的茫然和呆滞之色褪去，大踏步走到凌有梦身边，扶上凌有梦的肩，“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怎么来的？你一个人来的？你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你……” 乔峰的话在接触到凌有梦的眼睛时断在喉咙里，他看见他娇惯长大的青年眼睛泛红，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不同于被他亲的，而是委屈和难过的泪水。 乔峰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他一把将凌有梦抱在怀里，低声道，“对不起，小梦。”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姑苏。”凌有梦声音哽咽，“你明明说了一日后便来带我走的，你骗我，你还让我跑了这么远的路来找你，你还责问我。” “对不起。”乔峰心疼得不行，他抱紧凌有梦，只觉得怀里的青年更瘦了，“我本来想的是一日便去接你一同离开，只是出了点意外。” 凌有梦咬紧牙关，许久才说，“我不管，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要带着我，去哪里都要带着我。” “好。”乔峰在见到凌有梦的那一瞬间心中就充盈着无限后悔，他道，“去哪里都带着你。” 许久，乔峰才艰难开口，“小梦，若是……若是我不是汉人，而是一个卑贱的胡虏贱种，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管你是汉人还是胡人，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男人。”凌有梦掌控住乔峰的脸，他道，“你是胡人你就不喜欢我了是吗？” “不是，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凌有梦恶狠狠地一口咬在乔峰肩上，又缓缓松开，他冷冷道，“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卑贱？什么叫贱种？乔峰，你说清楚了。” 乔峰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我不是汉人，不是中原人，我姓萧，我该叫萧峰。” “不是就不是了。”凌有梦不懂，“重要吗？不过是一个身份，这影响你是我的小叔叔吗？影响你是个好人吗？还是你在意世人偏见？宋人也有恶人，辽人也有好人，并非所有辽人都是恶人，宋人都是好人。而世人的误解和偏见，他们的偏见很多很多，海了去了，你能一一消除吗？” 一直以来的无措和迷茫在看到凌有梦的时候便有了清晰的方向，此刻乔峰将凌有梦抱得更紧，他道，“小梦说的是。” “所以……”凌有梦瞪着乔峰，“你因为这些，把我一个人抛下了。” 第186章 天龙（9） “对不起。”乔峰又道,“你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 凌有梦摇头，“我不要打你骂你，我疼。” “哪里疼？”乔峰紧张道。 凌有梦眼泪又掉下来了,他道,“哪都疼,腿也疼。” 他骑了好久的马,疼死了。 他还心疼。 他抱紧了乔峰的脖子,小声说,“小叔叔，你不要难过了,你实在难过就亲亲我好不好？我也难过。” 乔峰此刻心思澄明,他低声道,“不难过，已经没关系了。” 他还是亲了亲凌有梦，把凌有梦的眼泪亲掉道,“我们找个地方我替你看伤。”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苦哈哈地道，“来之前，我分明已经决定了,绝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乔峰道,“嗯,不轻易原谅我，我求着你好不好？” 凌有梦撇嘴，“你还让段誉照顾我,怎么不干脆把我让给段誉得了。” “不行。”乔峰手臂力气极大,他道,“是我的，不能给别人。” 凌有梦道，“那你还帮我一个人留下。” “以后再也不会了。”乔峰低声道，“我本来打算的一日快马加鞭赶过去的，又不想你跟着我受累，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留下。” 凌有梦靠在乔峰怀里，他轻声道，“小叔叔，我累了，你抱紧一点好不好？” 乔峰没说话，他只是收紧了双臂，抱紧了凌有梦。 心中的后悔和疼惜一阵接过一阵，他很后悔了，他应该找机会去参合庄把凌有梦带着一起走的，也好过如今这般，他的小梦一个人从那般远的地方来到这里找他，肯定吃了许多的苦。 凌有梦微微闭上眼，不知乔峰心里所想。 凌有梦也不知乔峰看见了什么。 他只觉得腿间一片清凉，睁开眼见是乔峰在为他上药。 “醒了？”乔峰声音低沉，“小梦，对不起。” 凌有梦茫然地看了乔峰一眼，不懂为何乔峰又要道歉。 “若是我带上你了，你不会受这皮肉之苦。”乔峰低声道，“都是我的错。” 乔峰无法说清自己看见凌有梦大腿被磨破出血时的心情，放在他身上不算伤的伤，在凌有梦身上他却格外心疼。 他的小梦，自从与他在一起之后从未受过伤，但是如今却因为来找他而伤成了这副模样。 凌有梦躺着不想动，他也不想看自己伤成了什么模样，他握住乔峰的手，扣紧了乔峰的手。 凌有梦道，“知道是你的错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怕我受伤，我也会担心你，我们从未分开这样久过。” 这七年，他们的分离确实从未这样久过，最长的一次便是初遇段誉那次的三天两夜。 他笃定乔峰会找到他，但是这一次乔峰离开得久了，又听到一些传闻，他心中便担忧起来。 听见凌有梦的话，乔峰那勉强压下去的后悔和涩意又冒了出来，他心头涩然到脸上怎么露不出轻松的表情来。 凌有梦又道，“最开始段誉跟我一起出来的。” 他看了看乔峰的神色又道，“快到雁门关的时候他便没有再走了，也许他看透了，想通了。” 乔峰怔了怔，他的手指抚上凌有梦的眼角道，“小梦，如今跟着我，可要东奔西走了。” 闻言，凌有梦轻笑一声，他道，“难道我不是一直跟着你东奔西走的吗？” “与以前不一样。”乔峰微微笑了一下，有些涩然，“如今跟着我，你便只能跟着我出关了。” “嗯。”凌有梦点头，他看着乔峰道，“我知道的，我来找你的路上便已经早有预料。” “以后……”乔峰又笑了一下，他道，“我便要改名叫萧峰了。” “不管是什么峰，就算是蜜蜂。”凌有梦道，“你还是我的小叔叔，是我的人。” 乔峰……不，是萧峰。 不待萧峰回答，凌有梦忽然又问，“若是我没来找你，你是准备一个人出关了吗？” 萧峰一愣，随即摇头，“不会，我肯定会带上你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 “我不可能让你留在参合庄，也不能接受其他人如同我对你那般……”萧峰声音沉沉，“一想到，我就会嫉妒得发疯的。” 凌有梦低笑一声，“那一开始把我留在参合庄，又是段誉又是慕容复，你就不怕我移情别恋了。” 萧峰听不得凌有梦这样说，一听便觉得心底冒酸，他的吻落在凌有梦素白的脚踝，惹得凌有梦缩了缩脚。 “小叔叔！”凌有梦叫道，“胡子，扎。” 萧峰又小心翼翼地吻上凌有梦上了药裹了白布的地方，他的呼吸落在凌有梦的腿上，凌有梦止不住地颤栗。 萧峰好像又黑了些，衬着凌有梦雪白的肌肤显得有几分惊心动魄之感。 而这样小心翼翼，珍之重之地亲吻，让凌有梦空着的手抓紧了床单。 他喃喃道，“小叔叔。” 萧峰从鼻子里冒出一个鼻音来，他道，“嗯。” 凌有梦有些泛痒，他低声道，“小叔叔。” 萧峰替凌有梦搭上薄被，道，“你伤好了我们便离开。” “你……”凌有梦看着萧峰。 萧峰笑了一下，握住凌有梦的手，“你受了伤，我便不能陪你一起睡了。” 凌有梦垂眸，“谁要你一起陪着睡了，我是想问，这里安全吗？” “嗯。”萧峰亲吻凌有梦的指尖，“放心吧，不必要替我担心。” 凌有梦的手松了松，他闭上眼，“嗯，若是要走，小叔叔要叫我。” “会的。”萧峰道，“会叫你的，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萧峰沉默地看着凌有梦的睡颜，眼下都是青黑之色，显然是没有能好好休息。 他那样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底宠溺着的人，还是因为他，如今累成这副模样。 萧峰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握住凌有梦的手，轻声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绝不会了。” 。 大概是因为找到了萧峰，被信任的人陪着，凌有梦一觉睡了许久。 他醒来时是半夜。 凌有梦手指还抓着萧峰的衣服。 “醒了？”萧峰问。 凌有梦微微点头，他懒懒地趴在萧峰腿上，问，“不睡觉吗？” “嗯。”萧峰道，“不困。” 凌有梦微微抬起眼皮，“不困吗？” 萧峰的手指抚摸着凌有梦的鬓发，含笑道，“不困，许久没见你了，想你得紧，多看看。” “活该你想我。”凌有梦嘀咕，“谁让你一个人走的。” 顿了顿，凌有梦又道，“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你现在要陪我睡觉。” 萧峰问，“还睡吗？” 凌有梦道，“当然要睡的，但是你要陪我睡。” 萧峰笑了笑道，“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把凌有梦笼在怀中，大掌轻轻拍了拍凌有梦的背道，“睡吧，我陪着你。” 半睡半醒间，萧峰忽然听见细小的敲门声。 怀里的凌有梦似被吓了一跳，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萧峰安抚地拍了拍。 “有人吗？”凌有梦的声音里带着睡意。 “可能是。”萧峰道，“你睡着，我出去看一眼。” 凌有梦下意识抓紧了萧峰的衣服，又缓缓松开，他一双眼睁开看着萧峰。 萧峰迟疑道，“你与我一起出去看看？” 凌有梦弯了弯唇，“你去吧，快些回来。” 萧峰道，“好。” 他想了想，从腰间抽了一把匕首出来塞到凌有梦手中，“拿着。” 凌有梦握紧匕首轻声道，“你要快些回来。” 萧峰点头，“很快。” 他起身出门，关上房门时对上凌有梦的笑容时微微一笑。 萧峰的脸色凝重下来，他往前走了几步，见一个黑影背对着他看着月亮。 听见脚步声，那人开口道，“我的好儿子，里面那个是你的小情人？” 凌有梦大腿内侧还有些疼，他睡不着了，盯着跳动的火光开始发呆。 直到开门声响起，萧峰轻手轻脚地回来。 “没睡？”萧峰问。 凌有梦道，“等你。” 萧峰心头一软，他走过来低声道，“是我的生父。” 凌有梦嗯了一声道，“躺下。” 萧峰依言躺下。 凌有梦翻了个身趴在萧峰身上，萧峰伸出手握住凌有梦的腰，他轻而易举地将凌有梦抱住，“小梦，做什么？” 凌有梦捧住萧峰的脸，安慰的吻落了下去，萧峰一动不动地任由凌有梦亲，只是凌有梦亲了一会儿就累了，软绵绵地趴在萧峰胸膛上，手指按着萧峰的喉结。 萧峰声音沙哑，“不亲了？” “累了。”凌有梦道。 “我亲你。”萧峰道。 他含住凌有梦的唇，一只手手掌掌住凌有梦的后脑，极尽温柔地舔舐吮吸。 一吻毕了，凌有梦已经软乎到不行，他喘息着俯趴在萧峰肩上，声音微哑，“小叔叔，难受。” “哪里难受？”一听这话，萧峰便有些着急起来。 凌有梦微微低头，轻声道，“下面。” 萧峰一怔，他低声道，“你腿还伤着。” 凌有梦细声细气道，“不严重，小叔叔，你不想要我吗？” 怎么可能不想要。 但是相比起这种事，凌有梦的伤更值得萧峰在意。 他深知凌有梦心中还是不安，此刻只能抱紧青年道，“小梦，等你的伤好了。” 凌有梦摇头，“不要。” 萧峰声音更加沙哑，“小梦，你会受不了的。” 凌有梦道，“不会，小叔叔会很温柔的。” 此刻的凌有梦，对萧峰充满了自信。 他抓紧萧峰的衣服道，“小叔叔，你要不要？” 萧峰低声道，“伤没好，所以不行，我们后日出关，出关之后，你求我我都不会放过你。” 第187章 天龙（10） 凌有梦：“……” 他分明感觉到萧峰是有感觉的,为什么这样坚持，他的伤在大腿上,又不严重。 不是说男人对这种事情都无法拒绝吗？ 萧峰亲吻凌有梦的脸道,“睡觉吧，你的伤好了我们再说。” 凌有梦：“……” 他憋着一股气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然后闭上眼。 萧峰问,“不要抱吗？” 凌有梦冷笑，“自己不会动手吗？” 萧峰：“……”好像在生气。 他小心地抱住气咻咻的青年问,“生气了？” 凌有梦道，“没有。” 萧峰道，“就是生气了。” 凌有梦道，“没有。” 萧峰：“……” 萧峰轻声解释,“小梦,你的伤在腿侧，若是用力了些白日上的药就白上了,我不想因为一时贪欢让你多疼几日。” 凌有梦心里已经没气了,但是他还是冷笑一声道，“怎么好像我缠着你要一样。” “不是。”萧峰矢口否认，“是我缠着小梦。” 凌有梦瞪着萧峰,许久才道，“睡觉了。” “还生气吗？”萧峰问。 凌有梦懒得理他，闭上了眼。 萧峰微微一顿，松开凌有梦屈身入了被子里。 凌有梦忽地抓紧了被子,茫然地睁大眼，想发出声音来又好像喉咙被堵住一般。 他的手又下意识地抓紧了萧峰的头发,推着萧峰的脑袋,也不知是拒绝还是接受。 “小,小叔叔。”凌有梦轻轻地呜咽起来，“小叔叔。” 萧峰的声音低沉喑哑，“乖，很快……” 很快就好了。 凌有梦的眼泪挂在睫毛上，看起来可怜到了极点。 萧峰吻去这泪珠，看着凌有梦失措迷茫的可怜模样轻笑道，“这就受不了了，到时候可得了？” 凌有梦把脸埋进萧峰怀里，又哭了。 萧峰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凌有梦呜呜道，“丢脸。” 真的，因为这样就哭了，太丢脸了。 “不丢脸，没有人发现。”萧峰道，“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凌有梦一把抓住萧峰的手，这人确实硬邦邦的，凌有梦抓他跟小猫挠挠似的。 萧峰道，“不气了，睡觉吧。” 凌有梦又恶狠狠地咬上萧峰的胸肌，萧峰无奈地笑了一声，丝毫感觉不到疼。 他摸了摸凌有梦的发，低声道，“出气了？” 凌有梦道，“你又感觉不到痛，我出什么气？” 萧峰皱眉，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来，“痛的！” 凌有梦更气了，他咬牙，“你装得好假！” 萧峰道，“那怎么办？” 凌有梦捏萧峰的脸，他小声道，“你哭一下嘛。” 萧峰：“……” “你快哭一下！”凌有梦催促道，“你哭一下我就不气了。” 萧峰哭笑不得，他努力地撇嘴下来道，“呜呜。” 将近九尺的粗犷男儿做出这副假哭的表情来实在是有些好笑，凌有梦也确实笑得不行。 他笑了好一阵，萧峰才问，“开心了？” 凌有梦道，“开心了。” 萧峰轻轻捏了捏凌有梦的脸笑，“开心了就睡吧。” 凌有梦嗯了一声，闭上眼。 。 凌有梦的伤确实是皮外伤，很快便好了。 二人踏上了去塞北的路。 去塞北的路途遥远，但是凌有梦也不觉得难走。 他们出了雁门关，却见段誉牵着马站在那里。 凌有梦和萧峰对视了一眼，最终凌有梦还是上前问，“你还在这里？” 段誉道，“我与你们一道走。” 凌有梦问，“你为何要跟我们一起走？你是大理国的世子，未来你要继承大理国，你跟我们去塞北做什么？” 段誉急急问，“你是不是去了塞北之后便不会再回来了？” “是不打算回来了。”凌有梦如实回答，“所以你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要的要的。”段誉忙说，“就算你们不打算回来了也没关系，我跟你们一起走，所有的后果和责任我都会自己担着，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凌有梦：“不是这个原因。” 段誉定定地看着凌有梦，他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也该知道我什么意思。” 凌有梦回头看了一眼萧峰，又看向段誉，“我以为我的态度很明显了，段誉，我们之间没有可能的，我已经有小叔叔了。” “那有什么关系？”段誉问。 凌有梦一愣，“什么？” “没关系！”段誉认真道，“我们可以一起。” 凌有梦：“……”疯了吧？ 凌有梦不确定道，“你什么意思？” 段誉道，“我可以不要名分——”他想凌有梦给他一个机会。 “打住！”凌有梦抬手，他为段誉的脑回路所折服，沉默了许久才道，“你真是疯了吧？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何时有这样深的感情了？” “我对你一见钟情。” “不管你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段誉，你要知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情爱之意，我心里只有小叔叔一个人。”凌有梦道，“所以很抱歉，你也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段誉即便是被这样拒绝也没有丝毫沮丧，他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培养培养感情的。” 听了许久的萧峰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他道，“段公子，你不觉得你说话有点过分了？” 段誉迷惑地看向萧峰，“什么？” 萧峰气笑了，“你当着我的面，想挖走我的爱人，你还问我什么？” 段誉解释，“不是挖乔大哥的爱人，我的意思是——” “不管什么意思。”萧峰打断段誉的话，他平静道，“我与小梦互相只需要彼此，容不下第三个人。” 段誉声音低低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凌有梦叹了口气道，“段誉，谢谢你喜欢我，但是非常抱歉。” 见段誉神色难过起来，凌有梦道，“你回去吧，我和小叔叔要走了。” 段誉微微伸手，凌有梦却后退半步，握住了萧峰的手，他低声道，“抱歉。” 萧峰沉沉道，“段公子，回去吧。” 段誉沉默许久道，“一路保重。” 他翻身上马疾驶而去。 凌有梦回头看了一眼萧峰，萧峰笑了笑，把凌有梦抱起来，他抱得十分轻松，好像抱一只小猫一样抱人抱怀里道，“我们也走了。” 有了萧峰，凌有梦又能摆烂了，但是他转念一想，“我们现在又不是去游玩的，怎么能摆烂？” 这样一想，凌有梦又挣扎道，“我自己来，我腿已经好了。” 萧峰怔怔地看着凌有梦，“你不需要我了？” 凌有梦：“？” 凌有梦感到好笑，“你在想什么啊？” 萧峰问，“那你为什么不要我抱你？” 凌有梦微微歪头，“因为我们现在又不是游山玩水，我们是要去塞北啊。” 萧峰道，“你不是懒得动吗？” “这不一样。”凌有梦道，“小叔叔，去塞北之后，准备做什么？” 。 凌有梦坐在小马扎上抬头，远远的看见一个黑影倒在雪地里。 他迟疑片刻，站起来往前走去。 那黑影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凌有梦蹲下来，给人翻了个身，才发现这个人是个年轻人，看起来还是个中原人。 竟然是个中原人。 凌有梦小心的探了探鼻息，发现人还活着时微微松了口气。 “醒醒。”凌有梦推了推他道，“你醒醒。” 好像叫不醒。 凌有梦迟疑了许久，旁边有人经过道，“小梦啊，这个人是从中原逃难来的，他脑子有点毛病，你不要管他。” 逃难来的？凌有梦心中一动，他还是将人扶起来了。 只是他刚把人扶起来，那人的眼睛就睁开眼了。 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猩红与冷漠之色。 凌有梦下意识松开他道，“你……还好吗？” 那人一个趔趄差点又摔倒在雪地里，凌有梦忙又扶上了，他问，“你没事吧？” “没事。”对方的声音沙哑，他的视线凝固在凌有梦脸上道，“我叫游坦之，是中原人，你……也是中原人吗？”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我叫凌有梦，是中原人。” 游坦之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忙又退后一步道，“我……” “你何时来的这边？”凌有梦问。 游坦之道，“前两日。” “你还好吗？”凌有梦见他脸色泛白，又问，“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没有，没有不舒服。”游坦之慌慌张张的捂住脸，“我……我太丑了，你不要看我，我……” 凌有梦一愣，这个人好像真的有点怪怪的。 “我……”游坦之又放下手看向凌有梦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与人一起来的吗？你不是被人挟持了吧？” 凌有梦张了张嘴，道，“不是啊。” 蒙古包里烧着火。 萧峰掀开门帘大步走进来，他带着一身寒意把睡着的凌有梦抱在怀里低声道，“小梦。” 凌有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叫道，“小叔叔，你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晚？” “有点事耽搁了，我听他们说，今日白天你被人吓到了？” “唔，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凌有梦回忆了一下，“我听说，他叫游坦之。” 萧峰一愣，随即道，“我知道了。” 凌有梦又道，“小叔叔。” “嗯？”萧峰去亲吻凌有梦的唇角，低声道，“我洗过澡才回来的，小梦，我想你。” 凌有梦微微仰起头，环住萧峰的脖子，他接受着萧峰的亲吻，无论是被温柔对待还是另一种方式，凌有梦都极为喜欢。 被在意着的。 若是萧峰能不要总是折腾他一整夜就更好了。 自从开荤之后，三十余年没有做过的男人食髓知味，每每凌有梦嗓子都哭哑了也没被放过。 他回想起曾经说过的小叔叔很温柔的话，恨不得时光倒回将那句话塞回嘴里去。 温柔？温柔是为了骗他的信任，都是假象。 有很长一段时间，凌有梦极为害怕萧峰靠近他与他亲热，萧峰这才极为勉强的克制了自己一番。 第188章 天龙（11） 萧峰皮肤的颜色好像更深了,胸前的狼头刺青好像要活过来一般，张牙舞爪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要扑出来将凌有梦一口吞下。 凌有梦不敢再看,只能紧闭着双眼。 “眼睛闭上做什么？”萧峰低笑道,“害怕？” 他伸出手抬起凌有梦的脸道，“别怕，你知道的,小叔叔不会伤害你的。” 萧峰俯身亲吻下来。 … 好热，就像在炎热的夏天一样。 不对,即便是夏天，也没有这样热的。 凌有梦的脑子里一片茫然，记不清楚已经过去多久了。 汗珠顺着凌有梦的脸颊滑落下来，外面分明大雪纷飞,蒙古包里的温度却让凌有梦热得不行。 也许是炭火烧得太多了,凌有梦脑子不清楚地想。 粗糙的，古铜色的手扶住凌有梦那纤细的,雪白的腰,那腰肢像是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凌有梦叫不出来，他有些失神有些茫然，又有些想哭,他难过极了。 而躺在床上的萧峰痴迷地看着上方的凌有梦这副模样。 萧峰声音喑哑，“小梦。” “小叔叔。”凌有梦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我……我没力气了。” 为什么要这样，他好累。 凌有梦呜呜呜地哭起来,心疼得萧峰把人拉下来亲吻。 他擦掉凌有梦的泪，然后抱紧凌有梦,亲吻和动作一起出现。 雪声掩盖了蒙古包里响了一整夜的声音。 快到天亮才睡,凌有梦还以为自己会睡一整日,结果中午的时候就醒了。 萧峰今天没有出去，所以凌有梦醒来的时候是在萧峰怀里。 凌有梦声音沙哑，“小叔叔。” 萧峰道，“醒了。” 凌有梦嗓子有点不舒服，他问，“你今天不出去吗？” “嗯，今日告假了，陪你。”萧峰道。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他想动一动，奈何实在没有力气，便心安理得的继续窝在萧峰怀里。 熟悉的气息萦绕于鼻间，凌有梦道，“小叔叔，其实你的怀抱一点都不舒服。” 萧峰低笑一声，“不舒服你不也喜欢吗？” 顿了顿，他又道，“你喜欢我的人，喜欢我抱你，喜欢我亲你，还喜欢别的，我是都知道的。” “今日我特意告假来陪你，小梦，你不准备陪我出去，是准备就在这上面一整天了？我倒是不介意，但是你要知道，这青天白日的，若是有人来了怎么办？” 凌有梦：“……” 凌有梦缓缓地放下手来，他道，“你不睡觉就起床，起床不要占我的位置！” 萧峰道，“我这是我们的床。” 凌有梦控诉道，“小叔叔，你变了。” 萧峰道，“对，我变了，我对你的爱，一日更比一日多，永无止境。” 凌有梦：“……”听我说谢谢你。 凌有梦道，“小叔叔。” 萧峰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凌有梦伸出手，又摸了摸萧峰鼓鼓的手臂，他对比了一下萧峰和自己的肤色道，“我也跟着你风吹日晒的，为什么我不黑呢？” 萧峰哪里想到凌有梦突然问这么一句话，他笑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凌有梦沉思良久道，“因为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太阳都舍不得晒黑我。” 萧峰道，“对，我们小梦就是讨人喜欢。” 凌有梦又推了推萧峰道，“起了，你既然告假陪我，那今日你就要替我做饭洗衣还要伺候我沐浴更衣，还有……” “不是陪你吗？”萧峰道，“这些平日也有做，今日我们去外面。” 凌有梦摊平，“不，外面冷，而且我不想动。” 萧峰：“……” 萧峰无奈笑道，“好，遵从你的想法，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小叔叔。”凌有梦忽然又想起来，他道，“昨天那个叫游坦之的，我还没跟你说。” 萧峰轻声道，“你说，他怎么了？” “他昨日……” … 在凌有梦说不是被挟持来之后，游坦之的眼底甚至露出一种诡异的失望情绪来，他喃喃道，“为什么不是被挟持的呢？” 凌有梦不懂他什么意思，便问了。 游坦之低低道，“你是被挟持的，被挟持的我就可以救你走了，我就能救你离开这里了。” 他一边说着，那双眼睛盯着凌有梦，却让凌有梦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意，凌有梦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后悔自己见他是中原人便与他说话了。 游坦之问，“你退什么？”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道，“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去了。” “你别走，你别走。”游坦之一把抓住凌有梦道，“你别走，这里我只见到了你一个中原人，你不要走，你跟我一起。” 凌有梦被游坦之的动作吓了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游坦之忙又松开凌有梦道，“我不是故意的，这里没有中原人，我不是坏人，你不要害怕我。” 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的，实在有些诡异，凌有梦又后退一步，他摇头，“不，我不想在这里，我先回去了。” “别走！”游坦之往前跟了一步，却一头扎进雪地里，实在有些可怜。 凌有梦心里有些不知所措，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蹲下去道，“我替你找个大夫，你住在哪里？” “不要！我没病。”游坦之挣扎着伸出手抓住凌有梦的脚踝。 被冰凉的大手握住，凌有梦被吓得不轻，他在后退中跌坐在雪中，他道，“你松手，我不管你了。” 游坦之愣愣的松开手，他看着凌有梦道，“我们两个的中原人，在这里，我们应该互相信任。” “你为什么不信任我？”游坦之再次抓住凌有梦的脚，一点一点地抱住凌有梦的脚，“你应该信任我，我能救你出去的。” 凌有梦快被游坦之过于诡异的态度给吓哭了，他只能努力地再次强调，“我不需要你救，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你松手。” 游坦之抬起头来，他喃喃，“不对，不是这样的，你肯定需要我救你出去的。” 后来，游坦之便被旁边的人带走了，带去了哪里凌有梦不知道。 他这会儿想起来了，又觉得游坦之有些可怜了，看起来好像真的脑子有问题。 萧峰沉默半晌道，“他脑子没问题，也许只是装疯卖傻而已。” 凌有梦愣了愣，“你认识他吗？” 萧峰道，“小梦，以后见到他离远些。” 凌有梦点头又问，“所以他没疯是吗？” “没有。”萧峰道。 凌有梦点头之后又咬牙，“所以他是故意吓我的！” 萧峰摸了摸凌有梦的脑袋，笑道，“他或许不是想故意吓你，他是一个没什么胆子的人。” “你很了解他？”凌有梦问。 “不了解。”萧峰摇了摇头，“我们不聊他了。”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也没准备把更多的心神放到其他人身上。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终于停了。 凌有梦披上斗篷走出门去。 他靠近萧峰的帐篷，外面的士兵早已对凌有梦十分熟悉，所以此刻也没拦，凌有梦便直接走了进去。 帐篷里除了萧峰也没有旁人了。 萧峰刚穿上盔甲，转身出来就看见凌有梦盯着他。 他问，“小梦，怎么了？” 凌有梦走到萧峰面前，他微微抬头，只觉得萧峰穿了盔甲后显得更加高大了。 男性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凌有梦的手指摸上冰凉的盔甲小声道，“小叔叔要出去？” “不出去。”萧峰微微一笑，“小梦今日要来，我特意穿着等小梦的。” “啊？”凌有梦睁大眼，“专门等我的？” 萧峰伸出手将凌有梦抱在怀里，一个冰冷的，没有体温的盔甲。 盔甲比萧峰的冰凉多了，凌有梦抬起头。 青年的眼中含着雾蒙蒙的光，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甚至还能看到一小截舌尖，好似在邀请着萧峰去品尝，邀请着萧峰对凌有梦做一些过分的事情。 萧峰眸色暗沉下来，他的手指摩挲着凌有梦的唇瓣，声音低哑，“小梦，一会儿不要发出声音来。” 不要发出声音来的意思就是，无论是哭声还是叫声，都得憋住。 凌有梦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萧峰一把捞起来，放到了议事桌上。 凌有梦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小梦。”萧峰再次告诫，“外面人多，都是练家子，发出声音的话，会被听见的。” 凌有梦唔了一声，他攀上男人的肩，他低声道，“小叔叔，大白天的，做这种事情，该脸红的是你，不是我。” “我只是来看望你的，谁知道你……”凌有梦的声音含着笑意，“小叔叔，你想强迫我？” 萧峰眼底的色更浓了，他碾压上青年的唇，声音溢出，“对，强迫你。” “让你为我所掌控，让你为我流泪，让你哭都哭不出声来。” “我的小梦不是最喜欢这样吗？想让小叔叔对你更过分一些。” 凌有梦耳朵泛起热意。 萧峰见此，轻笑道，“小梦，你真是很期待我穿盔甲与你做对吗？” 看起来冷峻的、野性的、粗暴的男人，在说一种确实很粗鲁的话。 凌有梦贴上那盔甲，又觉得一半冰凉一半灼热。 他抓紧萧峰的衣服，像是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他只是叫着小叔叔，想哭。 萧峰又笑。 许久之后，他才在凌有梦耳畔低声道，“小梦，小叔叔舍不得你这样难过，所以……不要哭。” 凌有梦茫然地看着萧峰，这人说着舍不得，说着不要哭，但是做的事情都是让他难受的。 萧峰轻笑着道，“小梦，我也不想的，不想让你难过。” 骗子！大骗子！ 凌有梦被萧峰扣着肩，更迷糊了。 第189章 天龙（12） 萧峰遵守诺言只来了一次。 他甚至极为好心的连凌有梦的衣服都没有褪去,只是解了腰带。 而此刻，凌有梦脱力般倒在萧峰怀里,眼泪已经凝固了,只剩下尚未平息的喘息。 庄严的议事桌上一片狼藉，凌有梦闭上眼，只觉得没眼看。 萧峰道,“小梦衣服也脏了，只能在我这里把衣服换了。” 凌有梦看向萧峰,萧峰微微一笑，然后道，“小梦，刚才那么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但是衣服一换,谁都得知道他们在营帐里做了些什么。 凌有梦眼前一黑，喃喃道,“杀了我吧……白日宣淫还要昭告天下,完了。” 萧峰道，“不会，你披着斗篷呢,没人发现你换衣服了。” “更何况，你与我一起回去，我抱着你没有人看到的。” 凌有梦有些腿软，他抓着萧峰的衣服,被萧峰托在怀里。 凌有梦微微低头看着萧峰的脸，他小声道,“都怪你,是你引诱我的。” 萧峰笑了起来,他道，“好，我的错，是我引诱你的。” 凌有梦道，“本来都是你引诱我的，来之前，我没准备你与青天白日做这种事情。” “是我引诱你，是我强迫你。”萧峰低低笑道，“所以你现在可以安心休息了。” 凌有梦咬了咬唇，低声道，“那你抱我进去。” 。 再次见到游坦之还是在蒙古包的外面，已经是春日了。 他站在那里，满目茫然，好像找不到方向一般。 然后他看见躺了一整天的凌有梦走出来 他眼睛一亮，朝着凌有梦走过来，“是你。” 凌有梦牢牢记得萧峰的话，要离游坦之远些，他保持着和游坦之的距离低低的嗯了一声。 游坦之看着他的动作道，“你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凌有梦又嗯了一声。 “那日我看见你和萧峰在一起，你认识他吗？”游坦之问。 凌有梦一顿问，“你何时看见我与他在一起的？” “我经常看见，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这里，我想看看你，但是你很少出来。”游坦之的眼睛又钉在凌有梦身上，“即便出来你也与萧峰在一起，今日我见你一个人才敢过来。” 凌有梦心中警惕，见萧峰给他安排的人就在蒙古包后面站着，他心底才微微的松了口气问道，“你找我是有事吗？” 游坦之道，“没有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想和你多说说话。” 凌有梦问，“你的家人呢？” 游坦之脸上露出似悲似恨的表情来，又在看到凌有梦的表情时道，“没了。” 凌有梦一怔，随即沉默下来。 游坦之又道，“你不要跟萧峰在一起，他不是好人。” 凌有梦微微皱了皱眉。 游坦之有些着急，“你相信我，他真的不是好人，你不要跟着他。” 凌有梦声音微微沉了沉，“不关你的事。” 游坦之微微张了张嘴，最终道，“我带你回中原，你不要留在这里了。” “你走吧，不要来找我。”凌有梦淡淡道，“我也不会与你回中原，我们并不认识。你不必跟我说萧峰好不好，我一直与他在一起，而你我只知道你叫游坦之，别的没有了，所以你不要来找我。” “你要回中原，便自己回去。” 凌有梦的视线越过游坦之，看见萧峰策马而来，他眼睛一亮挥了挥手喊道，“小叔叔！” 游坦之看见凌有梦朝着萧峰跑去，他赶紧别过脸来，往旁边去。 萧峰手一伸，马都没下便把凌有梦捞上马去。 “小叔叔！”凌有梦被吓了一跳，他抬头，“你都不吱声的！” “吓到了？”萧峰笑起来，“我们小梦，怎么越来越胆小了？” 凌有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没离萧峰的话。 “小梦，马要跑起来了。” 凌有梦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马被萧峰一鞭下去，便如同脱弦而出的箭。 风肆意地吹在凌有梦脸上，他只能紧紧地靠着萧峰，气极道，“小叔叔！” 萧峰的笑声从头顶传来，连胸膛都在震颤，他道，“小梦，好玩吗？” 凌有梦瘪了瘪嘴，最终还是道，“好玩。” “但是屁股疼。” “屁股疼？”萧峰靠近凌有梦的耳侧，伸手去托凌有梦的屁股，低笑道，“为什么疼？我们好几日不曾亲热过了，想不想现在试试？” 凌有梦猛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峰，“小叔叔，你真是疯了，我们现在在外面，你！” 马慢慢地慢了下来，萧峰低头亲了亲凌有梦地说道，“这边没有人来。” “不不不。”凌有梦疯狂摇头拒绝，“不要，我害怕，不行。” “小叔叔，我们到时候回去怎么样都行，但是现在不行，外面不行，不行的。” 萧峰见他实在害怕得很，又笑了起来，他道，“回去怎么样都行？” 凌有梦此刻只想打消萧峰这个可怕的念头，用力点头，“回去，怎么样都可以，外面不行的。” 萧峰怜惜地执起凌有梦的手，亲了亲凌有梦的手背，温柔道，“你这样害怕我不会非要违背你的意愿做的。” 凌有梦知道萧峰不会乱来，心头重重地松了口气，这个男人实在是可怕，对他做的事情是越来越过分了。 明明在外人面前一副可靠沉稳又慷慨的模样，但是在凌有梦面前却越来越不对劲了，尺度是越来越大了。 这是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属性啊？ 凌有梦沉沉地叹了口气，萧峰听见问，“怎么了？” 凌有梦忙摇头，“没什么。” 萧峰道，“我出来的时候带了别人送给我的话本你要不要一起看？” “现在？”凌有梦好奇道，“什么话本？” 萧峰从旁边的马袋子里取出来，一脸严肃地打开，“看！” 凌有梦打眼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可算知道萧峰那些乱七八糟的姿势和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从哪里来的了。 春宫图，还是俩男的。 更过分的是，这上面还画得十分细致。 马背上的两个人纠缠得难分难舍，令人看了都脸热。 凌有梦颤抖着合上书，又颤抖着手去捏萧峰的脸，“好的不学，学坏的！” “什么叫坏的？”萧峰低咳一声，“他们一片好意，我总不能拒绝，更何况……” 萧峰没有拒绝，他觉得很有趣，全部都可以和凌有梦试一下。 但是很显然，在马背上做这事凌有梦不愿意，不说马背上了，就是在外面，看起来胆大的青年都会害怕，所以他只能遗憾作罢。 “再看看？”萧峰又严肃道，“你不是说回去怎么都行，不多看看做个准备？” 凌有梦想一把给萧峰糊脸上去，他咬了咬牙，很想把这个玩意就地丢了，又怕被人捡到看了猜到是他们的。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别人见了那就说不清了。 他抓紧了那本春宫图，冷笑道，“小叔叔，你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萧峰道，“没有。” 他并不承认。 “做多了伤身。”凌有梦谆谆道，“你已经不小了，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到时候你提前老了怎么办？” 萧峰扣住凌有梦的下巴，“你嫌我老了？” 凌有梦无辜道，“我没有，是你自己说的，我分明说的是你不要总是做这种事情，我记得你最开始并不热衷的，你还拒绝了我。” 萧峰：“……” 萧峰无奈道，“这事你要记多少年。” “忘不了呢。”凌有梦微笑。 萧峰：“……” 凌有梦总算是掰回一局，心情颇为不错。 萧峰道，“小梦回头。” 凌有梦闻言回头，萧峰的唇压了下来。 凌有梦呜呜两声，这个姿势不对，好累，脖子好酸。 萧峰没亲多久，他松开凌有梦道，“走吧，烤兔子去。” 凌有梦睁大眼，“哪里有兔子？” “去抓。” 他们在一片空地上停下，又把马匹拴在旁边的草地里。 萧峰很快就逮了两只兔子回来，他丢给凌有梦一只道，“小梦。” “嗯？”凌有梦抱着毛茸茸的兔子茫然地睁大眼，“小叔叔，我不会……” “给你养的。”萧峰笑了起来，“怎么会让你杀它。” 凌有梦抓起兔子，和兔子大眼瞪小眼，又转头去看萧峰，“养它？” 萧峰点头，“养它。” “我……”凌有梦小声，“养它好麻烦的，我连自己都不想养我还养只兔子啊？” 萧峰笑了一声架起火来，“不养现在就把它烤了。” “给你抓兔子来养是怕你有时候一个人太无聊了，养只兔子陪你玩。”萧峰顿了顿道，“你一个人整日在家里待着，你也不陪我去营中，我总是担心你被闷坏了。有几次我回来叫你你都没醒，把我吓得够呛，养只兔子你忙一点点也不用从早到晚都睡觉。” 凌有梦没想到萧峰想的还挺多，他又看了一眼兔子，最终道，“那我养它了。” 萧峰摸了摸凌有梦的脸，笑道，“真是一个乖宝宝。” “小叔叔！”凌有梦咬牙，“我二十余岁了！” 萧峰道，“我知道。” 凌有梦嘀咕，“我看你不知道，你才是乖宝宝呢。” 萧峰道，“嗯，我是乖宝宝。” 凌有梦：“……” 把兔子洗净了，萧峰把兔子架起来，他问，“小梦，在这边，你会习惯吗？” 凌有梦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萧峰的意思，他笑了笑道，“小叔叔，你问这个做什么？有什么不习惯的？” “会汉话的不多，又没有朋友，除了我你再也没有更多认识的人了。” “可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凌有梦凝视着萧峰，他轻声道，“小叔叔，我身边一直没有深交的人，除了你。” 第190章 天龙（13） 萧峰沉默了半晌,他低声道，“你跟我到处跑，又不爱与其他人说话,认识的人便不多了。” 当然,凌有梦也懒得和其他人深交,他觉得没必要，而且维持一段关系很累。萧峰走进他的心里，也整整走了好几年。 他一开始便只是把萧峰当做一个大他十一岁的长辈，对萧峰疏远又平淡,他还想过若是萧峰嫌他拖累自己了,他立刻便能抽身离开。 但是萧峰这人实在是很好很好的,凌有梦不自觉地便卸下心房来,慢慢地去信任去接近去在意去习惯。 而萧峰对凌有梦的一切都照单全收，他纵容着凌有梦,让凌有梦只对他一个人毫不设防。 至今凌有梦也说不清楚自己对萧峰的喜欢到底有多少,但是他知道，这辈子除了萧峰，他也不可能再接受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了。 萧峰定定地看着凌有梦,他是知道的，凌有梦身边再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他是唯一那个，最久的最深的。 凌有梦坚定地拒绝段誉，拒绝所有的人，他只选择了一个萧峰。 萧峰把凌有梦抱进怀里,然后轻叹一声,“小梦对我这样好,无以回报,只能终身相许了。” 凌有梦哼笑一声，“你若是别有二心，我会给你下药，然后把你身下二两肉切下来丢了喂狗。但你若是乖乖的只喜欢我一个人，不要想东想西的，不要见草原上的女子好看便多看一眼，我便心疼你两分。” 萧峰：“……”有点心疼，但不多。 他无奈笑了笑，又道，“我哪里有二心，不说二心，多看别人一眼都是对你的不忠，此生此世，唯有小梦是我情之所钟，也是我的归宿。” 凌有梦轻哼一声，他道，“你最好是说到做到了。” “嗯。”萧峰道，“你我在一起十余年，你还不信我说的话？” “自然是信的。”凌有梦笑起来，“我不信谁也不会不信我的小叔叔啊。” 萧峰亲了亲凌有梦的唇道，“我也是。” 凌有梦伸出手把萧峰的脑袋按下来，萧峰眉眼柔和了一瞬，与凌有梦交换亲吻。 萧峰的吻温柔地磨人，凌有梦有些不耐烦的呜呜两声，萧峰从喉咙里一溢出笑声来，他顺势将凌有梦压在草地上，扣住凌有梦的手，像是要与凌有梦融为一体一般。 一股奇怪的味道传来，凌有梦被亲成一团糨糊得脑子清明了一瞬推了推萧峰，“小叔叔，兔肉……” “已经不能吃了，不管它。”萧峰捉住凌有梦的手按下，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凌有梦的耳垂上，染红了那玉白的肌肤。 萧峰俯身下去，亲吻从鼻尖移到脖颈，然后含住凌有梦的喉结轻轻舔舐。 凌有梦的手抓紧了青草，他有些迷糊地想，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只亲一下吗？ 不是…… 初春的天气算不得暖和，凌有梦却被亲得浑身发热，长长的青草将他们的身影掩盖。 凌有梦喃喃道，“小叔叔。” 萧峰把凌有梦服侍得舒服了才又问，“小梦，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 凌有梦脑子一下子就清明过来，恢复了正常，这是在外面！ “这里没有人，离居所和营地都很远。”萧峰含着凌有梦的耳垂含糊道，“平日里也不会有人过来，所以小梦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 凌有梦推萧峰的手停在半空中，许久他才缓缓地抓住了萧峰的背。 确实很多天没有亲热过了。 凌有梦的声音细如蚊蝇，“小叔叔，那你要挡着我。” 萧峰低笑，“好。” 他脱了外袍给凌有梦披上，才将凌有梦抱住。 萧峰身上滚烫惊人，那双眼也含着滚烫热意，只是被看成，凌有梦都有一种被剥光了看着的错觉。 凌有梦呼吸都有一瞬间停滞，他闭上眼咬着牙，在萧峰怀里，一点一点沉下去，靠着，萧峰的肩。 萧峰额头覆上汗水，凌有梦的动作很慢，但是萧峰等着他久违的主动。 也只是主动了这么一瞬，凌有梦又犯懒了。 他扒着萧峰小声道，“小叔叔，你动。” 他实在不想动了，累得慌，随便萧峰折腾了。 萧峰：“……” 分明做着这么亲密的事情，但是凌有梦这态度随意得让萧峰怀疑他们现在只是在纯聊天。 想到方才凌有梦说得少做否则会老得快的话，萧峰甚至开始怀疑，他对凌有梦来说是不是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分明凌有梦全身都在叫嚣着想要。 萧峰怀着这样的心情，咬紧了牙，凌有梦猛地睁大眼下意识捂住了嘴看着萧峰。 萧峰认真地想，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凌有梦不知道萧峰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好像要死了。 他哭得不能自已，捂住嘴也无法阻挡支离破碎的声音从手指缝溢出来。 “小，小叔叔！” “小梦乖。”萧峰怜惜的亲吻可怜的凌有梦道，“小叔叔疼你。” 凌有梦流着泪摇头，他实在害怕今日的萧峰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受了什么刺激，难道是因为在外面的缘故吗？ 月明星稀之下。 凌有梦哭都哭不出来了，他混沌的脑子甚至算了一下他们在外面多久无果。 萧峰总算是放过凌有梦了，他极其温柔地替凌有梦把衣服穿上，然后把人搂在怀里问，“小梦，我老了吗？” 凌有梦：“？” 他好像知道萧峰今天下午发疯的原因了。 “小梦。”萧峰又道，“和我一起已经没有激情了吗？” 凌有梦：“？”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了，嗓子估计也说不出话来了，尽管很想知道萧峰什么意思也没有问。 萧峰亲上凌有梦带着暧昧痕迹的脖子，轻声道，“小梦，不能厌倦我。” 凌有梦欲哭无泪，到底是怎么了？萧峰真的疯了吗？ 他真的累瘫了，他真的未来一个月都不想再做这种事情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 凌有梦睡得极沉，萧峰抱着人下了马，便看见站在前面不知等了多久的游坦之。 “你在这里做什么？”萧峰问。 “你把他怎么了？”游坦之也问。 萧峰道，“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游坦之又问，“你与他是什么关系？他一个中原人为什么愿意跟你来这边，是不是因为你骗他了？” 萧峰问，“这是我和他的事情。” 这话听在游坦之耳中便是萧峰承认了，他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你骗他来这里，我要带他回中原。” 萧峰微微皱眉，“我和小梦之间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来管，也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游坦之道，“你骗他了。” 萧峰笑了一声，他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想与你争辩，小梦累了，需要休息。” “所以，让一下。” 他说得礼貌，还带着笑，眼神却极淡。 游坦之还想说什么，也不想让开，却在这个似笑非笑，带着冷淡的眼神下退开了。 萧峰抱着人踹开门又关门，然后撩了帘子进去。 他将凌有梦放在床上，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的小梦可真是能招人。” 感受到在熟悉的环境熟睡的凌有梦彻底放松下来，他轻轻地哼了两声，也不知是不是对萧峰的话进行回应。 萧峰笑了一下，他的手指抚摸过凌有梦的脸，温和道，“小梦。” 他的小梦，他捡回来养大的，所以是他的。 萧峰想，什么都好，唯有小梦，是他绝不会拱手于人的。 。 凌有梦过了十分清心寡欲的一段日子，心情极其舒畅，只有吃不到肉的萧峰颇觉得委屈。 凌有梦质问他那日为什么那么凶的时候，他只能道，“我不该那样过分，是我的错。” 随即他又在凌有梦的冷笑声中辩解道，“虽然我过分了一点点，但是小梦明明很舒服。” 凌有梦重新定义了一点点。 他揪着萧峰的衣服恶狠狠道，“那是一点点吗？明明就是亿点点！太过分了，我已经决定了一个月不会和你再做那种事情了！” 萧峰低头亲了凌有梦一下，和凌有梦讨价还价道，“一个月太久了。” 凌有梦偏头，“现在不能亲我！” “不让我碰你，还不让我亲你？”萧峰呆住，“小梦，这对我来说是不是有点太无情了？” 凌有梦道，“不觉得！” 萧峰道，“你不让我碰你，亲亲总是可以的吧？” “亲亲也不行！”凌有梦严肃道，“你绝对不能亲我！” 萧峰：“……”有点后悔了。 凌有梦又补充了一句，“只能我亲你，你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亲我！” 萧峰道，“那你亲我。” “你让我亲我就亲，那多没面子？”凌有梦乐了，“我不亲！” 萧峰：“……” 凌有梦踮起脚尖拍了拍萧峰的脑袋道，“小叔叔要乖乖的哦！” 萧峰：“……” 他心想，得想个办法，让小梦主动与自己亲近才行。 。 还没等萧峰的方法想出来，凌有梦那边先出事了。 蒙古包起火了。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萧峰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他抓紧旁边的人问，“小梦呢？” 那人瑟缩道，“凌公子在里面，还没出来。” 萧峰猛地缩回手往蒙古包里面冲进去，丝毫不在意身后的惊叫声。 他的小梦还在里面呢。 他心里又开始后悔，他应该带着小梦一起去的，他应该时时刻刻将小梦带着，不能因为小梦犯懒而将小梦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萧峰没在蒙古包里找到凌有梦，他茫然地站在原地，任凭周围的东西焚烧，他叫着凌有梦的名字，却看见蒙古包后面有一扇小门被烧了下来。 萧峰一怔，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来。 他忘了一个人。 萧峰又转身冲出去，身后的东西被烧得干干净净，萧峰嗓子发哑问，“那个中原人在哪里？” 第191章 天龙（14） 那个中原人,自然指的就是游坦之。 没有人知道游坦之在哪里。 此刻的游坦之，抱着昏睡过去的凌有梦，如同抱着自己的战利品。 他小心翼翼地,充满了虔诚地看着凌有梦,这是他在绝望的,想要自尽时看见的神。 他不能让他的神被萧峰玷污，也不能让他的神被萧峰蒙蔽，所以他得拯救他的神。 “都跟您说过了。”游坦之眼神中带着狂热，“萧峰不是好人。”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便深深地为你着迷,你站在雪地里,像九天之上的神明一样。” “我这样爱你,你怎么能跟萧峰在一起？” “你要跟我走,跟我回中原。” “我要把你藏起来，藏在一个绝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你说藏在哪里比较好？” 他自言自语的臆想着,仿佛凌有梦已经是他的私有物一般,他笑了起来。 “你不该跟我说话的，你跟我说话，我就忍不住想把你藏起来。” 凌有梦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又觉得摇摇晃晃的，他这才发现自己在马车里。 马车里？ 凌有梦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一下子坐起来，见旁边的游坦之一脸痴迷地看着他。 见凌有梦醒了，游坦之才笑起来，他道，“你醒了？” 凌有梦下意识后退贴着车壁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游坦之轻声道,“我救你出火海,我带你回中原去,别怕，萧峰不会再伤害到你。” “你疯了吧？”凌有梦拔高了声音，“你是什么人啊？你救我出火海？我需要你救吗？” 游坦之愣愣地看着凌有梦，他像是不明白凌有梦为什么生气。 “我与萧峰两情相悦，他为什么要伤害我？”凌有梦又道，“我自十二岁时跟在他身边，他是什么样的人需要别人来告诉我吗？停车，我要回去找他。” 游坦之摇头，游坦之拒绝。 他道，“你被他骗了。” 凌有梦差点没给自己气笑，他冷冷道，“就算我被他骗了我也乐意，我开心，我不需要你来帮我，懂了吗？” 游坦之愣住。 凌有梦道，“我早说了我跟你都不熟，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游坦之向着凌有梦靠近，他道，“你与我说说话，我喜欢你。” “你有病！”凌有梦声音更冷了，“你喜欢我？为什么喜欢我？怎么喜欢我？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带走？” 游坦之轻声道，“你别生气，到时候等我把你藏起来你就不想生气了。” 凌有梦被这句话搞得毛骨悚然。 他许久才道，“游坦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游坦之摇头，“我不害你，我喜欢你，我带你回去。” 与这个人似乎是没有办法好好交流的。 凌有梦干脆冲外面喊道，“停车！” “不准停，继续走！”游坦之道。 马车继续往前走。 凌有梦面无表情地看了游坦之一眼，拨开帘子道，“停车！” “不准停。”游坦之嘴角上扬，“你停了现在我就能要你命。” 凌有梦转头怒瞪游坦之，“你有病吗？” 游坦之笑起来，“对，我喜欢你，这就是我的病。” “你在雪地里的模样真的是极好看的，我睁开眼便看见了你，你在担心我。” “担心我的模样也是极漂亮的。”游坦之喃喃着，“我在那里躺了许久，只有你走了过来，你一与我说话，我就爱上你了。” 疯了！凌有梦想，游坦之果然疯了的。 哪里能这样轻易地，轻易地对一个人动心，这样轻易地将自己的感情交付出去。 游坦之道，“你是我的神，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的。” 凌有梦闭了闭眼，在睁开时眼中是一片漠然之色，他道，“虚伪的，卑劣的，可怜的游坦之。” 游坦之的脸色变了变，看起来像是苍白又像是有些痛苦，他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神色继续带着笑，“这样，你会垂怜我吗？” 凌有梦心底又加了一句，卑微的。 确实是可怜的游坦之，将精神寄托在他假想的神明身上。 凌有梦摇了摇头，平静道，“你还是让我回去，游坦之，你知道的，有萧峰在，你也不可能带着我离开。” 游坦之没说话。 也许他心底也知道，他不可能成功的带着凌有梦走掉。 但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他无论如何也想试一试。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第二件大胆的事情。 凌有梦微微放松了几分，他计算着萧峰什么时候会来。 他当然是相信的，他相信萧峰很快就会来，他相信萧峰不会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太久。 他半阖上眼，拒绝与游坦之对视和说话，而游坦之的视线却又无法忽视。 游坦之忽然道，“走小路！” “小路马车不太好过去哩。”赶车人说着一口不纯正的官话道。 “没事，走官道。”游坦之重复了一句，“我加钱，若不走，一会儿你丢失的不仅是钱财，还有一条命。” 被接二连三的威胁，赶车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听从游坦之的话走小道去。 马车摇摇晃晃地穿过小路，游坦之微笑道，“这次萧峰便没有那么轻易地追上来了，我会带你走的，这是我的承诺。” 凌有梦差点又笑了，他觉得自己与游坦之应该是无话可说了。 所以凌有梦也闭上了嘴。 。 游坦之这样带着凌有梦走，还真让他带着凌有梦躲了一日。 凌有梦也不识路，但是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厢里。 游坦之递给他吃得他也吃，水他也喝，凌有梦不会在身体上开玩笑。 而游坦之觉得这是凌有梦软化了，他欣喜若狂，借机与凌有梦说更多的话。 穿过一条羊肠小道时，声 身后急促凌乱的马蹄声响起。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而游坦之却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凌有梦道，“他来了。” 游坦之道，“他又来骗你了，你不要信他。” 跑得最急的那马蹄声拦住了马车，萧峰森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停车。” 马车终究还是停下来了。 萧峰的刀往地上一掷，冷冷道，“游坦之！把小梦还给我。” 游坦之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但是他却不容许凌有梦走。 凌有梦推开游坦之的手，声音平静，“你若是让我出去，萧峰并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游坦之，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丢掉自己的性命去获取。” 游坦之一愣，他怔怔地看着凌有梦，像是没听懂。 凌有梦出了马车朝着萧峰伸出手去。 被萧峰一把抱在怀里，像是许久不曾见一般，萧峰声音沙哑，“小梦，我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他再也不想第二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上一次是意外，这一次却是有人蓄谋。 萧峰的眼神微微暗了暗，他喃喃道，“小梦，对不起，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凌有梦弯弯唇，轻声道，“小叔叔，是我自己要留在家里的，跟你没关系，你道歉做什么？” 萧峰摇头，不过一日他的胡子又冒了出来，凌有梦看了一眼。 萧峰没发现凌有梦的眼神道，“以后即便你自己想也不行了，你得跟我一块走。” 凌有梦道，“好，日后我会跟小叔叔在一起的，无论做什么都一起。” 萧峰很想笑笑，但是他没有笑得出来，他低声道，“游坦之可有伤害你？”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道，“没有。” 萧峰看了一眼马车，游坦之就在里面。 凌有梦道，“我们回去吧。” 萧峰道，“好。” 他把凌有梦抱上马，才道，“把游坦之送回中原去。” 既然游坦之想回去，那就满足他的愿望。 马车里的游坦之睁大眼，呆呆地看着车厢，许久才倒下去，一双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小叔叔。”凌有梦依靠在萧峰怀里，他轻声说，“是不是被吓到了？” “自然被吓到了！”萧峰抱得更紧，“我以为，我以为自己见不到你了。” 凌有梦笑了起来，“怎么会见不到我？你若是找不到我，我也会找到你的，就像上一次一样。” 萧峰摇了摇头，他心中还残留着后怕和后悔，他道，“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了，无论做什么，你都得跟我一块，小梦，知道吗？” 凌有梦见他确实害怕极了，只能小声道，“好。” 萧峰又道，“我们或许会回中原一趟。” 凌有梦抬头看着萧峰，“怎么了？” “我爹在那里……”萧峰道，“我收到了消息，所以小梦……” “嗯。”凌有梦微微一笑，“那就回去吧，我总要跟你一起走的。” 萧峰轻声道，“辛苦我的小梦了，跟着我东奔西走，我也没问过你愿不愿意。” “都是愿意的。”凌有梦弯弯眉眼，“小叔叔，你做什么，我都愿意跟着的。” 萧峰握紧凌有梦的手，低声道，“我绝不会置你于危险之中，你永远是我这里的第一位。” 这一点凌有梦没有怀疑过。 说回中原便回中原。 萧峰与凌有梦一人一骑，跑离了大草原。 凌有梦问，“还要回来吗？” 萧峰笑了笑道，“小梦还想回来吗？” “我都无所谓的。”凌有梦道，“对我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萧峰道，“小梦若是想回来便回来，若是不想了我们便去寻其他的地方，以后都交于小梦安排。” 凌有梦轻笑一声，他摇了摇头道，“小叔叔，我很懒你知道的，若是让我来安排那等于要我命，还是你来吧。” 想起凌有梦的性子，萧峰无奈笑了笑道，“好，那便由我来。” 第192章 天龙（15） 段誉坐在酒楼,他脸上的表情极淡，听着对面的木婉清说话。 他的视线随意地扫了一眼外面，忽然一顿,然后猛地站起来。 木婉清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段誉来不及下楼,他爬上窗户道，“我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木婉清也看出去，她什么都没看见。 “我看见小梦了，他回来了。”段誉使上轻功,飞身下窗。 木婉清在上面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人？段誉四下寻找着,他说,“不可能认错人，其他人或许认错了,但是我不可能认错小梦,绝不可能。” 他这两年来，闭上眼便是凌有梦带着歉意却说着冷酷话语的表情，日渐清晰,他便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记凌有梦的，也不可能放下凌有梦的。 他甚至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边塞找凌有梦了，只是还未付出行动便发现凌有梦回来了。 …… “小梦。”萧峰道，“先去客栈。” 凌有梦点点头。 二人还未进到客栈门口，便被一道惊喜的声音叫住，“帮主！” 萧峰与凌有梦转头看去,见是两名丐帮弟子。 萧峰拱手抱拳道,“二位,萧某已经不是丐帮帮主了。” “帮主,大家都希望你回来。”那丐帮弟子忙又道，“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帮主。” 萧峰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二位，我已经不再是丐帮帮主，以后也不会是了。” “萧某还有要事在身，二位请便。” 他握起凌有梦的手便转身，凌有梦看了一眼那两位丐帮的弟子，跟着萧峰走时道，“小叔叔，你真的不在意丐帮了吗？” 萧峰笑了一声，“我从离开丐帮，辞去帮主之位时便想好了，我身份摆在这里，怎么能再回去？” “他们并不在意这一点。”凌有梦道。 “嗯。”萧峰摸了摸凌有梦的脑袋道，“我知道。” “我在辽国也做过大王，如今更不可能回去了，更何况我也不想回去了。”萧峰道，“前半生颠沛流离，后半生便只想与小梦在一起……等这事处理完，我们便离开。” 凌有梦怔怔点头，随即露出笑容来，他道，“那小叔叔是不是也不去辽国了？” “宋辽可结百年之好。”萧峰低笑，“我还需要做什么？什么都不必再做了，以后的日子，唯有和小梦在一起，才是我心之所向。” 凌有梦弯眸，还未说话，又被一道欣喜的声音打断。 “小梦！乔大哥！” 凌有梦与萧峰抬头，看见段誉站在不远处，神色激动地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道，“段誉，好久不见。” 段誉的激动之色渐渐褪去，他怔怔地看着凌有梦，许久才道，“好久不见，小梦。” 他在心里悄悄添了一句，很想你。 段誉又道，“乔大哥，小梦，久别重逢，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凌有梦转头去看萧峰，萧峰淡淡一笑道，“好哇。” 三人在酒馆坐下。 段誉问，“乔大哥，你们这次回来，还要走吗？” 萧峰没有纠正段誉的叫法，他道，“看小梦。” 段誉的视线落在凌有梦身上。 凌有梦一点都没有变，依旧懒洋洋得像是没骨头一般靠在萧峰身上，听见这话凌有梦笑了笑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段誉低低的哦了一声，他沉默了半晌又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明明未见面时他想了许多话与凌有梦说，但是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他只问，“这次回来，是要去做什么？” 萧峰摇了摇头道，“一点私事。” 见萧峰这样说，段誉便不再追问了。 他克制自己的目光不要总是望向凌有梦，他知道他藏不住自己眼中的爱意。 他也不会再说那些傻话了，无怪乎那个时候凌有梦和萧峰会生气，他认真的仔细地想了许久才发现，他也是无法和别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人的。 若是小梦喜欢的人是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第三个人插足。 可惜没有若是两个字。 和段誉告别后，萧峰看向凌有梦道，“他还喜欢你。” 凌有梦唔了一声，朝着萧峰伸出手，萧峰无奈将人抱起来。 “喜欢我又如何？”凌有梦问，“小叔叔难不成还想让我接受他？” 萧峰脸一黑，“我何时这种话，表现出这种情绪来了？” “那你说这个做什么？”凌有梦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突然大方起来了，允许我出去寻花问柳了。” “不过小叔叔这般年纪。”凌有梦嬉笑道，“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小叔叔，你说是不是？” 萧峰低头咬着凌有梦的耳朵，恶狠狠道，“我看你就是欠.操。” 凌有梦瞪大眼，怎么也没想到萧峰突然说出这么两个字来，他有些震惊道，“小叔叔！” 萧峰抱着凌有梦回房把人丢上床，笑了一声，“小梦，你真当小叔叔这样大方？” 凌有梦直觉有些不妙，他下意识退后去，被萧峰一把抓住脚踝。 “小叔叔！”凌有梦不自觉拔高了声音，“你，你别，我以后不说那种话了！” “晚了。”萧峰覆在凌有梦身上，怜惜道，“小梦，你怎么总是这样不长记性呢？” 凌有梦欲哭无泪，“小叔叔，你不要，你轻点。” “轻点做什么？”萧峰低笑，“小梦应该喜欢粗暴一点的方式才对。” 凌有梦：“……” 萧峰亲得凶猛，那狼头刺青贴在凌有梦胸前，让凌有梦仿佛被灼烧殆尽。 他随着萧峰的动作沉沉浮浮，起起落落。 他咬着唇哆哆嗦嗦地想，这个男人吃起醋来真不讲理。 撞击使凌有梦泣不成声，他哑着嗓子喊，“小叔叔，不要了。” 萧峰轻轻地嘘了一声道，“小梦，小心外面有人。” 几次了？凌有梦记不清几次了。 他只知道，无论他怎么求饶，萧峰都不肯放过他。 好像真的要他弄死在床上。 …… 凌有梦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累过，即便是之前在草原里那次，他也没有这样累过。 更气人的是，萧峰依旧神采奕奕，完全没有丝毫不舒服的样子。 萧峰还问，“小梦，累吗？” 凌有梦一巴掌拍在萧峰脸上，奈何他实在没有力气，拍在脸上也是软绵绵的，跟撒娇一样。 他骂道，“禽兽。” 萧峰笑了起来，他问，“小梦，还说我老了吗？” 凌有梦呜呜哭了起来，“不说了。” “乖，不哭。”萧峰亲上去，他亲凌有梦凌有梦都一个哆嗦，萧峰又笑，他道，“不怕，小叔叔不欺负你了。” 原来他还知道自己在欺负人。 凌有梦恨恨地瞪着萧峰，萧峰伸出手抚摸凌有梦的眼睛，“好看。” 凌有梦：“……” 真的丝毫没有脾气了。 他面无表情地道，“小叔叔，劝你不要太过分了。” 萧峰嗯了一声笑道，“这就过分了？” 凌有梦咬了咬牙，“你难道以为你很温柔吗？” 萧峰轻笑，他道，“我看过了，没受伤，我再给你上点药。” 凌有梦：“……”闭嘴吧！ 凌有梦不想理萧峰，他道，“你先出去，省得我看见你就忍不住想生气。” 萧峰：“……” 他摸了摸鼻子，乖乖地出去了。 萧峰关上房门转身，便看见萧远山站在身后。 萧峰一顿道，“你速度真快。” 萧远山淡淡一笑，“我一直看着你们。” 萧峰：“……” “我说的是注意着你们在哪里。”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萧远山道，“你们的私事我并没有管。” 萧峰默然半晌问，“你叫我回来是做什么？” “看看你和你的小情人。”萧远山笑了一声，“我真的要出家了。” 萧峰纠正，“他不是情人，是我的爱人。” “行，你的爱人。”萧远山道，“他比你年轻貌美，等你老了他还是……” “这是我和他的事，”萧峰开口打断萧远山的话，他本不想打断的，但是见萧远山越说越离谱萧峰道，“你不必担心。” 萧远山道，“行，走吧，和你老父亲聊聊。” 萧峰回头看了一眼房门，萧远山嗤笑一声道，“就在楼下。” 。 凌有梦睡醒后见萧峰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他喊了一声小叔叔。 萧峰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小梦醒了？” “小叔叔。”凌有梦伸出手，“抱。” 萧峰把凌有梦抱进怀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凌有梦脑袋蹭了蹭萧峰的下巴低声道，“嗯，做噩梦了……小叔叔，我们走吧。” “想去哪里？”萧峰问。 “想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凌有梦喃喃，“最好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不怕闷着了？” 凌有梦摇头，他低声道，“小叔叔，我梦见你……” 凌有梦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道，“只与我在一起，你会烦闷吗？” “不会。”萧峰不知道凌有梦梦见了什么，但是很显然此刻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他亲吻凌有梦的额头，道，“与小梦在一起怎么会觉得烦闷，即便是只有两个人我也开心的。”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他道，“那我们走吧。” 萧峰道，“好。” 他抱起凌有梦，牵了马。 外面的太阳很大，晒得凌有梦睁不开眼，他闭上眼，轻声道，“小叔叔，我梦见了好多的人。” “嗯。” 凌有梦弯起唇角轻声道，“我都不记得了，但是很开心。” 他想，很开心的。 这一次也是如此，他遇到了那个让他拥有安全感的人。 第193章 倚屠（1） 穿着白衣的青年躺在驴背上,执着一只玉箫，悠扬的箫声溢出来。 身下的驴晃了晃脑袋小跑了几步。 男人温柔的声音传来，“小梦。” 凌有梦猛地收了玉箫坐起来,他茫然地看过去却只看见了莫声谷一行人。 那样温柔的声音显然不会是他们叫的,在这之前，凌有梦在武当派很隐形，仿佛没有多少人能看见他，除了宋青书和俞岱岩。 所以这次下山也是宋青书说带着他,他才走到了这些师兄的面前。 他虽然是张三丰最小的弟子,但是却与几位师兄都不熟,或者说他向来淡漠,在这些人面前也等于没有姓名。 宋青书说要让小师叔一起下山的时候,武当除俞岱岩之外的五侠才惊觉,自己还有个小师弟。 一个漂亮的冷淡地有着苍白面容的小师弟，这样的小师弟,二十余年他们竟从未关注过。 一时间,心疼和愧疚萦绕于众人的心头,这一路上也对凌有梦多有照拂。 “小铃铛。”莫声谷叫道，“怎么不走了？” 凌有梦摇了摇头,小毛驴小跑到他们中间。 无论看几次，莫声谷都觉得有些好笑，凌有梦素来寡言冷淡，又长着一张昳丽的脸,但是却总是骑着一头驴，反差极大。 宋青书道,“小师叔,我替你牵驴可好？” 凌有梦道,“不必了。” 殷梨亭心中有些复杂，他道，“青书这般照顾小师弟，我们做师兄的反而不合格。” 莫声谷连连点头，他道，“说来也怪，我们怎么会对小铃铛这样冷落呢？” “还好有青书。”宋远桥长叹道，“只是我们的失责，我们日后要更多照顾小师弟。” 宋青书微微笑道，“小师叔比我年幼几岁，我自然要多多照顾他的。” 凌有梦素来喜欢冷淡，便是不理他，宋青书也毫不在意，他心中对这个长得漂亮又冷淡待人的小师叔心中格外喜欢。 又因为凌有梦小他两三岁，他处处照拂凌有梦，在武当派，他与凌有梦已经算是亲近之人了。 他有时候甚至想，若是一直是自己看到的小师叔就好了，其他人都不需要看到这位小师叔。 那日冲动地说出来让凌有梦一起下山的话，宋青书也暗暗后悔了一瞬，但是已经晚了，凌有梦已经进入了六侠的眼中。 凌有梦道，“往常已经麻烦青书了，日后不必这样麻烦师兄们。” “这怎么叫麻烦呢？”莫声谷叫道，“照顾小师弟是我们该做的。” 凌有梦神色淡淡，“不必的，师兄们只需要如同以往一样就好。” 空气都静了一瞬，一行人脸上都露出苦笑来，宋远桥道，“小师弟可是在怪我们？” 凌有梦诧异，“师兄怎么会这样想？我为何要怪你们？照顾我并非你们的责任，师父收我让我有一屋可睡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我只是不想再欠你们的恩情。” 他划分得明明白白，确实没有办法责怪之心，除了宋青书，其他人心中反而更加愧疚。 凌有梦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觉得以前那样挺好的，若是宋青书不要来打扰他更好了。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许多东西，他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去记起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玉箫，垂眸想，他忘记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尽管二十四年的记忆都是完整的，但是凌有梦却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些东西。 他记得自己年幼时在雪地里被张三丰抱回武当，他还记得自己在雪地里等待的时候一点都不冷，旁边好像有人陪着他，但是他记不得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了。 那道温柔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声声入骨，他经年未忘。 武当一行人入了城，寻了客栈住下。 凌有梦躺在床上，门外的敲门声响起，“小铃铛，下楼吃东西。” 是莫声谷。 凌有梦道，“师兄，你们去吧，我不饿，我想休息一会儿。” 莫声谷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端上来。” 凌有梦颇有些无奈，他道，“师兄，我真的一点都不饿，你们不用管我，若是我饿了自然会下楼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的。” 莫声谷哑然，他道，“那你饿了便下楼来。” 凌有梦嗯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太过冷淡便道，“知道了。”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伴随着交谈声。 凌有梦翻了个身，侧躺着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准备闭上眼，却忽地听见破窗声。 凌有梦睡意全无，一下子坐起来看过去。 来人是一个穿着白衣长袍，风度翩翩，长相俊雅的男子。 起码看起来不像是会随意闯人房间的人。 来人显然也没料到屋里还有个人，顿时一怔，又笑道，“小兄弟，一个人？” 凌有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人，只觉得他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来人又道，“在下杨逍。” 凌有梦平静道，“阁下不请自来入我房，可是有事？” 杨逍一愣，他有些怀疑这人难道并不是江湖中人，他问，“你不知道我是谁？” 凌有梦微微蹙眉，他问，“你是谁？” “杨逍。”杨逍重复了一次。 “好，我知道了。”凌有梦点头道。 杨逍：“……” “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你刚才说过了，杨逍。”凌有梦重复，“我已经知道了。” 杨逍道，“你是武当派的人。” 凌有梦后知后觉恍然问，“你很有名？” 杨逍忽地笑了出来，他笑得极为畅快，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他道，“身为武当派的弟子，你竟然不知道我。” 凌有梦心中疑惑，却依旧不动声色道，“身为武当派弟子，便必须认识你？” “你连我都不认识，那你认识谁？”杨逍觉得有趣，他也不急着走了，逍遥自在地坐下问。 凌有梦微微皱眉，不是很喜欢他的随意，他道，“至少我不认识杨逍。” “明教左使，杨逍。”杨逍道。 明教凌有梦还是知道的，他道，“原来是明教的左使大人。” “你不怕我？”杨逍奇道。 凌有梦神色依旧很淡，“若你并非什么杀人狂魔，我也没必要怕你。” 杨逍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又笑了起来。 他道，“有趣，你们武当派原还有这样有趣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杨逍又问。 凌有梦道，“凌有梦。” 说话间，敲门声又响起，外面莫声谷道，“小铃铛，你睡了吗？” “小铃铛？”杨逍念了一遍这三个字，暗暗想，这莫声谷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还能想到这样的名字实在难得。 凌有梦抬起眼来，他的眸色极淡，脸上的表情也淡，杨逍在一旁看着，却想到了色如春花四个字。 凌有梦预备去开门。 杨逍眉心一跳拦住他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凌有梦道，“自然是开门。” 杨逍见他不似作假的样子沉默了一瞬才道，“我在你房中，你竟毫不担心他们看见了误会？” “误会什么？”凌有梦问。 杨逍：“……” 他一时分不清凌有梦到底是真不知道这其中利害还是故意的。 “若是他们见我在你房中，便要怀疑你与我勾结……你竟全不在意？”杨逍问道。 凌有梦微微怔了怔，杨逍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谁知凌有梦道，“哦，可是我们这样说话，师兄他们怕是已经听见了吧？” 杨逍：“……”这青年傻，难道他也傻了吗？ 外面的莫声谷叫道，“杨逍，不要伤害我师弟。” “他们看起来很着急你。”杨逍道。 杨逍看着青年冷淡无辜的面容，笑了一声，一下子打晕了青年，然后搂着青年的腰，又从窗户离开。 莫声谷踹开门没见着人，到窗边一看，果然见杨逍掳着人跑了。 他恨恨地跺脚，然后转身下楼道，“小铃铛被杨逍掳走了！” 。 凌有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觉得脑袋疼。 他伸出手按了按后脑勺，然后坐起来，回忆了一番自己的遭遇。 “醒了？”旁边负手而立的杨逍道，他好整以暇地，准备看着凌有梦恐惧的反应。 凌有梦微微侧头去看杨逍，他道，“你……” 杨逍淡淡的嗯了一声。 凌有梦问，“你把我带到哪来了？” “光明顶。”杨逍笑了起来。 凌有梦又躺了下去，“啊。” 杨逍：“……” 他有些怀疑，这是武当派针对他的阴谋。 杨逍道，“你完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凌有梦转过头来看着杨逍问。 杨逍沉默了半晌道，“你觉得你应该担心什么？” “我什么都不担心。”凌有梦的手下意识往腰间摸去，然后他一顿，“我的箫呢？” 确实没摸到，他猛地坐起来问，“我的箫呢？” 杨逍道，“你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却要找一只箫？” “在哪？”凌有梦又问，“我的箫在哪？” 杨逍因为凌有梦脸上无措地表情怔住，一时没回答。 凌有梦下了床便要往外走，被杨逍拦住问，“你去哪？” “找我的东西。”凌有梦道，“让开。” 杨逍没忍住笑了起来，“这是我的地盘，你让我让开？你以为你能离开？”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杨逍，他的神色极为冷淡，看起来却好似更漂亮了。 杨逍轻笑一声，“我还当你不会生气的。” 凌有梦冷冷道，“我是人。” 杨逍笑了笑，“是吗？我当你是没有情绪的雪人，我入你的房间你没表情，被我打晕了你也不生气，被我带走你也毫无波澜，如今倒是因为一只玉箫这般生气。” “在你那里。”凌有梦道，“还给我。”：，，. 第194章 倚屠（2） 杨逍道,“为何说在我这。” “你怎么知道是玉箫？”凌有梦冷冷问。 杨逍低笑，“只是看见过而已，这也不代表我拿走了。” 凌有梦道,“就是你拿走的,还给我。” 杨逍叹了口气，“这么宝贝，是心上人送的？” 凌有梦皱眉，“不关你的事。” 杨逍叹气,“你这态度,我要怎么给你呢？” “果然是你！”凌有梦咬牙,“还给我！” “我替你捡回来的。”杨逍轻啧一声,“若非我替你捡回来,早已经掉了,不感谢便罢了，还这样凶。” “若非你将我打晕了我它也不会掉。” 杨逍将玉箫在手间转了一圈,笑意满满的看着凌有梦道,“不如你告诉我,这是谁送你的，我便还给你。” 凌有梦又蹙眉了。 他道,“不记得了，自我有记忆起，这只玉箫便在我身上了。” 杨逍见他不像说谎的模样，便熄了追问的心思,他把玉箫递还给凌有梦。 凌有梦接过道，“谢谢。” 杨逍又是一愣,他觉得好笑,“方才还那样凶我,此刻你谢什么？”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道，“你说的你替我捡起来的，自然是要谢的。” 杨逍心道这人倒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早的时候怪自己把他打晕了玉箫才掉，如今又跟他道谢，实在是有些好笑。 好笑，但是也有些可爱。 凌有梦又道，“你将我带来这里，是不准备放我走了？” “若是我不放你走了你当如何？”杨逍问。 凌有梦神色平静，“我不能如何，我武功平平，自然不可能从这里离开，不知道我那几位师兄会不会来找我。” “你那几位师兄。”杨逍道，“你是那武当七侠的小师弟，那你怎么……” 他本想说怎么武功末流，内力虚浮，但是瞧着凌有梦淡漠的模样，他那句话又咽下去了。 这对杨逍来说着实古怪。 他思量了许久觉得还是因为凌有梦看起来有些可怜。 虽然漂亮，但是羸弱。 身处武当，但是资质平平。 武当八位弟子，曾经有个武当七侠，张翠山死后便是六侠，也没有这位小徒弟的身影和名字。 不知这冷漠又有几分是装出来的又有几分是真的，杨逍便觉得他更可怜了。 凌有梦想也想得到杨逍要说什么，他神色淡淡道，“要说什么直说便是，我这人没有什么道，“你都这样说了，我倒是不忍心再对你说些什么了。” 他又道，“你觉得他们会来找你吗？” 凌有梦并不确定他们会不会为了一个没多少感情的小师弟来明教大本营。 他问，“那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杨逍微微沉默一下，他也在想，他带凌有梦来这里做什么。 新教主刚上任，他带凌有梦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能出去乱跑。”杨逍告诫道，“这里不比武当派。” 凌有梦啊了一声，他道，“你要软禁我？” 杨逍道，“若是我要软禁你，你当如何？” 凌有梦道，“不如何，我打不过你。” 杨逍又笑了起来，他道，“你实在是有趣极了。” 凌有梦一双清凌凌的眼看着杨逍，没有再说话了。 “左使大人。”有人敲门道，“教主让你去一趟。” 杨逍扬声道，“知道了。” 他应下后又见凌有梦看着他，笑道，“看我做什么？我要走了，你好好待着。”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道，“我居室附近你都可以去溜达，但是再远的地方就别去了，若是被人知道你是武当派的人，只怕只有死能等着你。” 凌有梦哦了一声。 杨逍走了几步，吩咐外面的人道，“看好他，只能在附近走，不能离开我的地界。” 守卫抱拳道，“是，左使大人。” 凌有梦没有出去转转的欲望。 他坐在树下发了好久的呆，脑子里纷杂无章。 “小梦。”那道低沉温柔的声音又响起来。 凌有梦怔怔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取出玉箫置于唇边，垂眸吹起来。 像是与生俱来的本领，他吹着一首没有人知道的曲子。 每次他吹这首曲子的时候，总觉得那个看不见的人在叫他名字。 凌有梦没有对杨逍反抗，他总觉得杨逍有几分像自己臆想中的那个人，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杨逍不是。 张无忌忽然停下脚步问，“听见了吗？” 杨逍自然听见了，他甚至知道，是谁在吹。 张无忌眼中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他年少时在武当，夜间寒毒发作的时候，总能听见这箫声。 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是谁，直到有一天，他偷偷地跑出去看见了月光下吹箫的少年。 看起来精致漂亮又孤单寂寞。 那少年察觉有人来，停了箫声看过来，那双眼睛清凌凌的，像是什么都不入他的眼。 “张无忌？”少年的声音清冷，“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认识我？”张无忌这样问。 少年淡淡道，“那日你父母自尽，我见过你。” 张无忌一怔，他眼中的泪又蓄了起来。 少年递给他一方手帕，然后便径直离开了。 张无忌一直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第二日白天他便看见宋师哥在与那少年说话，宋师哥叫他小师叔。 张无忌又去问了张三丰才知道，这个人叫凌有梦，是他们的小师叔。 张三丰道，“他性子淡，你若是喜欢他，可以和青书一起多关心关心他。” 但是宋青书并不想带着张无忌去见凌有梦，张无忌便一个人偷偷地去找凌有梦。 凌有梦与俞岱岩下棋时回头，便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少年探头探脑地看着他，然后惊喜叫道，“小师叔！” 虽然凌有梦不爱理张无忌，但是张无忌此人毫不在意，他追在凌有梦身后像是凌有梦的小尾巴一样。 宋青书对此颇有微词，甚至还警告过张无忌离凌有梦远些，张无忌才不管呢。 在张无忌的不懈努力下，凌有梦对张无忌的态度总算是好了些，而这个时候，张无忌离开了武当派。 一走就是九年。 张无忌此刻听见这熟悉的箫声，心中有些欣喜，他看了一眼杨逍道，“我记得这是左使大人住的地方。” 杨逍迟疑片刻道，“是。” “这里面吹箫之人……”张无忌道，“是你的朋友？我能否去看一眼？” 新上任的教主情绪不太对杨逍自然不会错过，他无法拒绝只能道，“好。” 张无忌绕过石壁，果然见凌有梦坐在那里。 穿着一件素白的衣袍，漂亮的脸被衬得越苍白，那袖子衬得手腕越发瘦弱纤细。 杨逍眸色微暗，他有种直觉，他留不下凌有梦了。 “小师叔……”张无忌喃喃道。 听见声音，凌有梦抬头看过来，他对这个二十来岁的英俊青年没有什么印象。 他的眼神陌生而漠然，张无忌心头涌上来的热血渐渐凝固下来，他道，“小师叔，我是无忌啊。” 凌有梦微微思索了一下，从记忆里找出这个瘦小的少年来，他道，“你是……张无忌？” “对，是我。”张无忌见凌有梦还记得他，大喜，“小师叔怎么会在这里？” 凌有梦看了一眼张无忌旁边的杨逍，他道，“意外。” 杨逍微微低下头，他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 不过以这个青年的性子，是这个答案，好似也不稀奇。 凌有梦道，“你是这里的教主？” 张无忌有些局促，他咧嘴笑道，“对啊，我是，小师叔既然来了这里，不如便多留一段时间？” 凌有梦站起来，他靠近张无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张无忌一番，直把张无忌看得脸红心跳起来。 凌有梦道，“你没想过回武当去看看你师叔他们？” 张无忌道，“要去的。” 凌有梦哦了一声。 “小师叔。”张无忌道，“你在杨左使这里可住得舒服？我给你安排到别处去吧。” “不必。”凌有梦道，“这里挺好的。” 杨逍意味不明地看着凌有梦，他很想知道，凌有梦在打什么主意。 张无忌也愣了一下，他道，“可是我觉得……” “没有什么可是。”凌有梦不冷不热道，“我就在这里，既然是杨左使将我带回来的，那自然也该他负责。” 听在张无忌和杨逍耳中，便都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 杨逍：“……” 张无忌道，“那现在……” “现在若是你忙便走，我累了。”凌有梦道。 张无忌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凌有梦一脸倦怠的模样，他便又闭嘴了。 杨逍送走张无忌后回到凌有梦面前，打量着凌有梦，许久才问，“你为什么不跟张教主走？” “不想。”凌有梦淡淡道。 杨逍道，“你留在我这里是因为什么？” 凌有梦抬眸看着杨逍，他看得很仔细，饶是杨逍也有些架不住这种认真的专注的视线。 杨逍没忍住又开口，“你在看什么？” 凌有梦道，“没什么。” 长得应该是不像的，那到底是哪里比较像呢？ 凌有梦只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了杨逍许久才道，“你喜欢青色吗？” “什么？”杨逍没料到凌有梦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凌有梦又道，“你要不要试试穿青色的衣裳？” 杨逍：“……” 凌有梦那双眼中，好似带着几分湿意，杨逍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道，“行啊。” 然后他便看见凌有梦抿着唇淡淡的笑了起来。 极为漂亮的，如同冰山上绽放的雪莲。：，，. 第195章 倚屠（3） 本来后悔的杨逍在看见凌有梦的笑意时心想,算了，既然已经答应了便不好轻易毁诺了。 杨逍穿上青衣才拍了拍脑门自语道，“我疯了吗？” 有什么不好毁诺的？ 但是他还是穿着到了凌有梦面前。 凌有梦定定地看着杨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没有说话。 杨逍皱眉问，“你这是什么表情？很丑？”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没有。” 毕竟是自己让他穿的，虽然凌有梦也不知道杨逍为什么会答应穿了。 所以他道,“好看的。” 杨逍微微顿了顿,他竟觉得心跳有几分快。 这个他掳来的武当派弟子,看起来冷情,但是好像并不是表面上那副模样。 他好像窥到了一分凌有梦的真实。 凌有梦觉得自己只是说了一句实话,杨逍固然已到不惑之年,但是人却长得极为俊美，风度翩翩,看起来便是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穿衣服自然也不挑。 这样的人穿什么都不错。 凌有梦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只能凭感觉来看。 他的视线落在杨逍的青衣上，忽然又问,“杨左使会吹箫吗？” 杨逍一怔，“吹箫？” 凌有梦问完也觉得自己不该问，他微微蹙眉道，“抱歉,你当我没问。” 他转过头去，看着外面的摇晃的树枝道,“杨左使,抱歉,你还是换了吧。” 他不应该在别人身上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寄托，就这么想找到那个人？但是那个人是真的存在吗？ 杨逍给凌有梦的感觉真的很像，那种感觉无法言说，但是后面凌有梦便知道，杨逍不是自己要找的个人。 只是有点像而已，凌有梦重复地想，所以这些时候看看就得了，这次就当杨逍掳他来的报酬。 他并无意与杨逍过多的纠缠。 凌有梦闭了闭眼，杨逍将之看在眼中，他心中觉得古怪，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古怪。 他穿青衣的时候，分明是凌有梦让他穿的，而凌有梦眼中也有丝丝缕缕的留恋，却又说让他换了。 这个武当弟子，从方才开始，便透着古怪。 他换下了青衣，还是穿回了自己最熟悉的白色长袍。 凌有梦看他的眼神便又回到了冷漠疏离。 杨逍觉得好笑，又有几分说不清的怒意，他拂袖而去。 凌有梦淡淡地看了一眼杨逍的背影，收回视线来看着手中的玉箫。 他握紧了喃喃道，“你究竟是谁？” 凌有梦想，只要那个人出现，他一定可以立马就认出来的。 而杨逍并不是那个人，凌有梦便彻底不在乎了。 他在树下，常常是一坐便坐许久，除了张无忌来打扰，基本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 凌有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看见一截青色转身离开，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人。 他茫然地伸出手去，喃喃道，“别，别走。” 让我看看你是谁。 被宽厚的手掌握住，凌有梦总算是睁开眼了，他看着带着戏谑笑容的杨逍时一愣。 心底有些空落落的失望感，他想把手抽回来杨逍却握着不放了。 他道，“不是让我别走？” 凌有梦道，“没有，大概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杨逍琢磨了一下这四个字脸色渐渐有些不太好看，“你将我错认成谁了？” 凌有梦摇头，“没有认成谁。” 杨逍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凌有梦应该没有说谎，但是那句大概是认错人了，无端让他想起凌有梦问他能不能穿青衣的事了。 凌有梦这次终于将手抽了回来，他问，“你为何在这里？” “这是我的地盘，我在这里很奇怪？”手中的柔软抽离，杨逍将手负于背后反问。 凌有梦沉默了片刻，确实，这是杨逍居住之地，他忘了。 他坐起来道，“你为何在我睡觉的房间？” 杨逍诡异地顿了顿道，“我的地盘，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凌有梦哦了一声，他点头，“是的。” 杨逍问，“你整日在房里待着不觉得无聊吗？” “为何会无聊？”凌有梦问。 杨逍盯着凌有梦忽地笑了一声，他道，“是，你大概是我见过最无聊的人。” 凌有梦不觉得自己无聊，但是在别人看来，他一坐便是一整日，不爱说话，沉默寡言，又冷淡，显然是很无聊的人。 “你这样的人，还好有张好看的脸，否则早被人打了。”杨逍又道。 凌有梦哦了一声。 杨逍伸出手，抬起凌有梦的下巴，他道，“你是不是只在意你那只箫？” 凌有梦看着杨逍，神色平淡。 杨逍道，“你不怕我把你的箫毁了？” 凌有梦道，“你试试。” 杨逍松开手，他打量着凌有梦，许久才道，“毁他人心爱之物实非君子所为。” 君子？凌有梦对这两个字保持了怀疑。 见凌有梦还是那样冷淡的神色，杨逍又觉得有些挫败。 他道，“走吧，出去。” 凌有梦看着杨逍，他分明毫无表情，但是杨逍却从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杨逍道，“请你去温泉一游。” 泡温泉？ 凌有梦怔了怔，他对这些事情并不热衷，但是此刻，他却道，“谢谢。” 他答应了。 二人刚出房门，便见张无忌来了。 “小师叔，杨左使。”张无忌问，“你们要去哪里？” 杨逍回道，“教主，我准备邀凌少侠去温泉。” 张无忌一下子皱起了眉，他踌躇许久才道，“杨左使，不妥吧。” “有何不妥？”杨逍问。 张无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是直觉不太好。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张无忌，看了许久他道，“那便不去了。” 张无忌闻言，也没有多开心。 他又道，“杨左使，我来找你，是有事的。” 杨逍看了一眼凌有梦道，“教主要在哪里说？” …… 张无忌往杨逍这边跑得勤了。 他不仅人来，还总是送很多东西过来。 “小师叔。”张无忌看着靠在树干上的凌有梦问，“你在这里是不是不开心？” 凌有梦无所谓在哪里，他觉得哪里都一样的，所以他回答，“没有。” 张无忌不信，他道，“小师叔，我带你回去吧。” 凌有梦摇头，“不用。” 张无忌小心问，“为什么不用？” “挺好。”凌有梦道。 张无忌追问，“谁很好？杨左使？” 凌有梦瞥了一眼张无忌，他不知道张无忌为什么问这样奇怪的问题，但是这一眼在张无忌眼里却是默认了。 张无忌有些心凉，他又迟疑着问，“小师叔喜欢杨左使？” 凌有梦疑惑起来，“什么？” 张无忌道，“杨左使确实是个美男子，但是他毕竟……毕竟已经四十岁了……” 张无忌说话犹犹豫豫的，凌有梦听得微微蹙眉，他道，“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在张无忌听来便是凌有梦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又道，“小师叔，你不过二十四岁，你还小……” “你到底想说什么？”凌有梦有些不耐烦了，“你能不能说清楚些。” “我……”张无忌看着凌有梦冷若冰霜的脸，一下子就失语了，最终他只道，“没什么。” 凌有梦点头，“没事你就走吧，困了，该睡觉了。” 张无忌心中焦急，可是凌有梦这会儿显然不想再与他说话了，他只能站起来道，“小师叔，我明日再来。” 凌有梦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脚步声离开之后又传来，凌有梦捂紧脑袋道，“张无忌，你最好是别跟我说话了。” “教主已经走了。”杨逍的声音响起来。 凌有梦把脑袋露出来，他转眸看向杨逍，又懒懒地垂下眼皮道，“你来做什么？” 杨逍方才在外面听见了凌有梦与张无忌的谈话，此刻心中复杂。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凌有梦要留在明教了，原来凌有梦对他抱有那种奇怪的感情。 可惜……杨逍想，他只能辜负这个青年了。 这样一想，杨逍又觉得有些微妙。 他道，“本想来看看，谁知见你把教主赶走了。” 凌有梦平静道，“因为他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不想听。” 杨逍觉得好笑，“胡言乱语你不想听？他说了什么？” 凌有梦道，“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不记得了。” 杨逍心中越笃定凌有梦对他的感情不纯，他道，“也许他说的一些话是对的。” 凌有梦淡淡道，“他说的话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杨逍道，“你还年轻，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凌有梦淡淡地看了杨逍一眼，他道，“不关你的事。” 杨逍心道，这事还真跟他有关系，他本想直接说出来让凌有梦收敛自己的感情，但是不知为何，最后他还是没说。 杨逍道，“表面上看好像是跟我没有关系。” 本来就没有关系。凌有梦又有些不耐烦了，他并不想和杨逍在这里讨论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他道，“杨左使若是没事，也可以走了。” 杨逍：“……这是我的地盘。” 凌有梦不想与他争论这个，他掀开被子下床，然后道，“嗯，我知道了。” “做什么去？”杨逍一把握住凌有梦的手问。 “出去。”凌有梦道，“松手。” “出去做什么？” “出去睡觉。”凌有梦皱眉，“松手。” 杨逍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脾气还挺大的，气性也挺大的，你这样使性子，日后可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不关你的事。”凌有梦道，“自会有人受得了我，松手。” 杨逍：“……” 杨逍道，“你睡，我还有事，走了。” “所以你来这一趟就为了打扰我睡觉？”凌有梦没忍住问。 杨逍道，“本来没想打扰你。” “但是你还是打扰了。” 杨逍见凌有梦神色郁郁，鬼使神差道，“我穿青衣与你看？”：，，. 第196章 倚屠（4） 凌有梦一怔,他看着杨逍，不知道杨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逍说出口又有些后悔，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知凌有梦对自己感情不对，明明知道凌有梦好似喜欢自己穿青衣,却还主动开口了。 他正要说算了，却见凌有梦迟疑着问,“你……要穿？” 杨逍的算了两个字又被咽回去,他道，“嗯。” 凌有梦等到杨逍过来时微微怔了怔。 青衣直缀，神色自若，像是飘然欲仙。 好像有点像梦中的那个人了。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露出些微的笑意,下意识伸出手去又猛地缩回来。 不对，凌有梦想，这不是那个人。 杨逍眼看着凌有梦露出笑又收敛抿唇,那手伸出来又克制地收回去。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杨逍不动声色地想，凌有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有梦微微闭了闭眼,道，“杨左使,你还是不太适合青色。” 杨逍微微皱眉，“你不是说,我穿起来好看？” “嗯。”凌有梦道，“好看，但是不适合。” 终究不是一个人。 凌有梦道,“你还是更适合白色。” 杨逍不信凌有梦所说,他穿青衣时,凌有梦分明是开心的，但是为什么…… 杨逍觉得凌有梦有个秘密，他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就想着，总要把这个秘密套出来。 凌有梦想，还是该多睡睡，多睡睡那个人还可能出现。 他也许喜欢上了一个梦里的青色影子。 但是梦里的，总归是假的。 凌有梦嗤笑一声，他没想到自己竟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试图在现实中寻找那个人。 他不知姓名，不知容貌，不知年纪，他一无所知，只是一个影子，一支箫。 还有…… “小梦。”他温柔地叹息着，“我的傻梦。” 。 杨逍差人调查了凌有梦之后也没有发现什么古怪之处。 这个人的前二十四年太透明了，甚至不需要多费力气去查。 三岁被张三丰带回武当派收为第八个弟子，此后便一直跟在张三丰身边，张三丰对他极好。 二十一年来在武当派却又籍籍无名，表面上看起来只与俞岱岩和宋青书交好，不知道为何其他六侠似乎对这个小师弟一无所知。 这不应该，杨逍想，便不说这张脸，按照七侠的人品，也不会对比他们小那么多的凌有梦忽视冷落。 凌有梦喜欢吹箫，喜欢睡觉，喜欢晒太阳，没有什么特别钟爱之物，更不喜欢练武。 杨逍看着这一段不知道怎么地觉得凌有梦跟只猫儿似的，确实很像，毕竟猫儿也是那样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 杨逍抬起头来，他的视线穿过窗落在躺在躺椅上睡觉的凌有梦身上。 这人可真是心大，即便是张无忌是他的师侄，但是明教毕竟不是武当派，还能这样自由自在地想睡便睡。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杨逍看见凌有梦的唇角微翘，表情极为放松。 杨逍心头微动，他站起来走到凌有梦身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在凌有梦鼻尖扭动。 凌有梦微微蹙眉，无意识的轻哼两声。 这声音却让杨逍的手僵在原地，他心道，一个大男人，哼得这样柔做什么？ 凌有梦缓缓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杨逍，他又闭上眼。 杨逍气笑了，“怎么？见不得我？” 凌有梦道，“没有。” “那见了我你闭眼做什么？”杨逍问。 凌有梦道，“哦，我想睡觉。” 杨逍捏住凌有梦的下巴道，“睁眼。” 凌有梦睁开眼，他盯着杨逍的眼睛问，“你要做什么？” 那双眼里冷冷清清的，好像映不进去任何东西，看得久了，又好像有什么在里面勾着人一般。 杨逍一时哑然失声。 凌有梦又重复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杨逍这才回过神来，他忽然觉得捏着凌有梦下巴的手有些发烫，他猛地松开了凌有梦道，“我很忙。” 凌有梦道，“我知道了，我并未打扰你。” 杨逍道，“你在这里睡觉打扰我了，回房睡去。” 凌有梦皱眉，他下了躺椅，不想再与杨逍多说，起身离开了。 走得十分干脆利落。 杨逍垮下脸，他这会儿还觉得心跳有些快，杨逍并不是什么无知少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些反应是因为什么。 他坐下凌有梦方才坐过的躺椅上，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对这个青年，好像有欲望了。 既然有欲望了，那就想办法得到吧。杨逍暗忖，不过凌有梦喜欢他，他不能直接说，他只想与凌有梦解决欲望，并不想掺和任何情爱。 解决掉了欲望，他应该不会再因为凌有梦的一个声音和一双眼睛而心跳。 他也可以和凌有梦做交易，若是凌有梦愿意的话。 。 张无忌寄完书信，看向凌有梦道，“小师叔，上次我与殷六叔他们说了你在明教的事，他们让我时常寄信说你的消息。” 凌有梦淡淡点头，“随你。” 张无忌道，“我与他们说，你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凌有梦道，“嗯。” 张无忌又道，“今日我带了酒来与小师叔一同喝。” 凌有梦早便看见了张无忌放在桌子上的酒，他道，“我酒量不好，你给我喝便是浪费了。” “这有什么浪费的？”张无忌笑道，“小师叔若是喜欢，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取来。” 凌有梦一双清冷的眼看着张无忌，许久他才道，“没必要。” 张无忌道，“怎么能说没必要，只要小师叔喜欢的，我都会尽力替你取来的。” 凌有梦平静道，“张无忌，我心中已有喜欢的人，你不要喜欢我。” 张无忌一怔，又有些无措，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他不敢让人知道，更不敢让凌有梦知道。 这个人的箫声曾经陪伴他度过了许多个夜晚，是他年幼时一眼看见后便一直没有忘记的人，月下递给他一方手帕的人，在外面无论多艰难时只要一想到便会充满勇气与欢喜的人。 也是他在明教惊喜重逢的人，他心中喜欢的小师叔。 被小师叔知道了，他喜欢他。 “小师叔，真的喜欢杨左使吗？”张无忌声音艰涩地问。 凌有梦摇头，“不是他。” “那是谁？”张无忌追问，“小师叔，你告诉我是谁，是宋师哥吗？少年时你便与他关系最好。” “不是宋青书，与他没有关系。”凌有梦沉沉地叹了口气。 “可是哪位师叔？”张无忌又问。 “不是。”凌有梦按了按眉心，“不是武当派的人。” “小师叔，你跟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张无忌低声道，“至少，我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我不知道。”凌有梦如实回答，“他只是存在于我的梦里，或许还有我幼年时他陪在我身边，叫我小梦时……他，很温柔，特别温柔，他很好，特别特别好。” 闻言，张无忌笑了起来，他道，“小师叔，所以根本没有这个人？” 凌有梦道，“我总会找到他的。”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我呢？”张无忌道，“这个人只是在你梦中出现过。” “即便是只在梦里出现过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凌有梦道，“张无忌，你不是他，我也不会喜欢你。” 张无忌定定地看着凌有梦，他没说话，先不说凌有梦喜欢的只是一个梦里的不存在的人，即便凌有梦真的有喜欢的人，只要凌有梦没有与那个人在一起之前，他都有机会。 更何况，张无忌想，只要小师叔喜欢，他也可以变成他喜欢的人那副模样。 “小师叔，你素来冷淡，小时候我在武当派缠着你，即便是你不耐烦了因为我比你小几岁，又有寒毒在身，所以你即便不喜欢也没有多说什么。”张无忌轻声说，“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小师叔跟仙人似的，一见到小师叔便心中无限欢喜，所以宋师哥特别讨厌我。”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他没说话。 张无忌又说，“我缠了小师叔好久，小师叔终于愿意理我了，我跟着小师叔的时候，宋师哥来告诉我让我离你远些。” 凌有梦平淡道，“即便不是因为我，青书也不会很喜欢你。” “我知道，我不在意。”张无忌道，“我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起床之后去找你，一找你我甚至觉得寒毒发作也没有那么痛苦。” “小师叔叫宋师哥叫青书，叫我却叫张无忌，我真是好生嫉妒宋师哥。”张无忌轻轻笑了笑，“可是，小师叔一见面就送我手帕，但是宋师哥什么都没有，我又觉得满足。” “那手帕不是送你的，只是我说错话让你哭了，心中愧疚又看你可怜，给你擦泪而已。”凌有梦道，“若是你此刻不说，我早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了。” “小师叔没有忘，我一说小师叔便记起来了。”张无忌道，“即便是可怜，那也只有我有，宋师哥没有。” 凌有梦沉默半晌道，“你不必和青书比什么，你们不一样。” “我知道。”张无忌道，“小师叔，我知道，在你心里自然是宋师哥亲近一下，我也不想和宋师哥一样。” “如今你知道我喜欢你了，我便不想藏着掖着了，我喜欢小师叔，从小就喜欢。” “九年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小师叔。”张无忌眼中甚至含了泪，“小师叔，如今我已经长大了，我能保护你了。” 凌有梦道，“你别哭，如今我不会再递给你第二方帕子了。” 张无忌笑了笑，他随意地擦了泪，然后倒了酒道，“小师叔，我们喝酒。” 第197章 倚屠（5） 凌有梦不善饮酒。 他握着酒杯,碰了碰唇，看着毫无顾忌地张无忌道，“不要喝醉了,喝醉了我不管你的。” 张无忌笑了一声，他又一饮而尽然后道,“小师叔，听说宋师哥一直闹着要来明教找你,被揍了一顿。” “他是武当年轻一派中的佼佼者,被当着所有武当弟子的面揍了想必心中有怨。” 凌有梦问，“你想说什么？” 张无忌抬起眼来，他道，“宋师哥也喜欢你,你和他说让他不要喜欢你了吗？” 凌有梦看了张无忌好一会儿,直把张无忌看得心慌意乱起来，凌有梦才道，“你想我说什么？” 张无忌道,“我只想知道，小师叔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 “不喜欢。”凌有梦抿了口酒,被辣得脸色泛红，他眼中泛起水雾来,“如你所说，他是武当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所有人对他的期望都很高。在这件事上，你不敢说是怕我不喜欢你。他不敢说却是来自外界的压力，一旦被人知道他恋慕自己的小师叔他就完了,所以我也不曾与他说。” 张无忌怔怔地笑了起来,他道,“宋师哥与小师叔是绝不可能的，但是我还有可能对吗？” 凌有梦摇头，“我与你说了，不可能。” 张无忌只当没听见。 凌有梦一杯酒见了底，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了，面前的张无忌已经有了重影。 张无忌道，“小师叔。” 他发现凌有梦说得酒量不好没有半分夸张，此刻已经眼角泛红起来。 凌有梦撑着桌子站起来喃喃道，“张无忌，你走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小师叔我扶你进去。” 张无忌忙伸手过来，被凌有梦一把打开。 凌有梦抬眸，水润的眼恶狠狠地瞪着张无忌，“让你走！” 张无忌苦笑一声。 “教主。”杨逍疑惑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 张无忌转头过来，他见杨逍竟穿了一身青衣，他没有多想道，“杨左使回来了？我小师叔喝醉了，他不要我帮他。” “喝醉了？”杨逍诧异，“喝了多少？” 张无忌的视线落在桌上那小小的白瓷杯上，杨逍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教主，容属下试试？” 张无忌点了点头。 那边凌有梦晕晕乎乎地扶着树干道，“张无忌，你走了没有？快走！” 张无忌：“……我这就走小师叔。” 他不放心，却又只能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杨逍提步走到凌有梦身边道，“这就喝醉了？真没出息。” 凌有梦听着这个声音，皱了眉，“不关你的事。” 他缓缓地抬头看过来，杨逍的脸也是重影，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他只看见了那青色的衣衫。 凌有梦怔住，他伸出手抓住了那青衣，声音轻快起来，“是你啊？” 杨逍微怔，“是我。” 这声音不对，凌有梦脑子迷糊地想，难道那个人……声音变了？ 凌有梦轻轻地弯了弯眸，他道，“你来得好晚，我等了好久。” “对不住。”杨逍道，“凌少侠在等我？” “不对。”凌有梦摇头，“你应该叫我小梦的。” 杨逍又是怔了怔，他试探性叫，“小梦？” 凌有梦高兴了片刻又觉得不对，他微微蹙眉抬眸，“你为什么不抱我？” 杨逍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道，“我为何要抱你？” 凌有梦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他喃喃道，“我……你凶我？” “你不是……”你不是他。 凌有梦一点一点地松开了那青衣，茫然起来。 这个人不是他……他早该知道的。 这副模样看起来实在可怜，但是杨逍心中却有怒意，他强硬地捏着凌有梦的下巴问，“你刚刚，把我认成了谁？”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生气，也许是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被凌有梦认成其他人，又或许是别的。 凌有梦不适地蹙起眉，他推了推这只手没有推开，他道，“松开。” 杨逍冷冷道，“你到底将我认成了谁？” 凌有梦可怜的茫然地睁大眼，那个名字就在唇边，就在喉咙里，但是他就是想不起来。 眼泪蓄在眼眶里，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杨逍心头一动，竟不忍心再逼问下去，他缓缓地松开凌有梦的下巴道，“有胆子认错，没有胆子承认？” 凌有梦顺着树干坐在地上，他喃喃道，“我记不起来了，我不记住了。” 杨逍在凌有梦面前蹲下来，他的手指温柔怜惜地拭去凌有梦的眼泪道，“记不起来就永远地忘了吧。” 凌有梦努力地摇着头。 不能忘，怎么能忘了？ 他们成过亲，拜过天地，饮了合卺酒……他们之间应当永不分离。 杨逍的脸色又冷了下来，许久他才道，“认错人了，是因为什么认错的？你喜欢他？” 凌有梦没有回答，不喜欢面前这个对他很凶的人，他也不想回答这个人的问题。 他垂下眼，看着青衣的下摆，沉默着。 杨逍冷笑一声，他站起来，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可怜兮兮的青年。 最终他还是蹲下身将青年抱起来。 凌有梦像是睡着了，没有丝毫反抗，他脸上还有泪痕，杨逍看了许久皱起眉来。 在查到的那些东西里，没有显示凌有梦身边有过什么人，而凌有梦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也许本来就没有那个人，只是他错把梦魇当做现实了。 若是这样的话，方才自己对他那么凶实在不应该，更何况……他为什么要那样生气？ 杨逍沉着脸将凌有梦放到床上，然后转身，却觉得衣角一紧，他回头看去，便看见凌有梦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 杨逍顿了顿，将凌有梦的手掰开，这才离开。 他得亲自去查查。 。 凌有梦在黑暗中睁开眼，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黑暗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但是凌有梦却张了张嘴。 “嘘！”那温柔的熟悉的声音响起，“小梦，不要说话。” 凌有梦睁大眼，脑袋一片空白。 冰凉的指腹按上凌有梦的脑袋，又使凌有梦一个激灵。 “不是说了到时候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凌有梦怔怔地，没有说话，眼眶却又红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别哭。”微凉的唇亲上凌有梦的眼睛，“傻梦。” 凌有梦张嘴想问，你是谁，但是他的唇被按住。 “再等等。”那道声音说，“再等等我。” ……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 凌有梦睁开眼，他好像做了一个很让人高兴的梦，但是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起床后才惊觉自己身上有股酒味。 凌有梦面无表情，得洗个澡才行。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来着？凌有梦不确定地想，他记不清的好像不止那个梦。 他好像喝醉了，然后呢？他看见了那个人吗？ 凌有梦拍了拍脑袋，下意识摸上眼睛，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之后两日凌有梦都过得格外清静。 张无忌会每日例行过来一趟，而杨逍更是不见踪影。 这对凌有梦来说就很好。 他吃完了饭坐在荷花池旁，盯着池塘里游动的鱼儿发起了呆。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他才陡然回过神来，脚已经发麻了。 凌有梦靠着柱子，慢吞吞地站起来，又觉得腿一软，随即便被人捞进怀里。 凌有梦抬头看去，见是杨逍便道，“放我下来。” 杨逍轻啧一声，“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凌有梦疑惑起来，他问，“哪天晚上？” “你喝醉那天，可是求我抱你。”杨逍脸上又挂上了戏谑的笑容。 凌有梦皱紧眉，他道，“不可能。” 杨逍道，“你忘了？” 凌有梦见杨逍神色不似作假，顿时陷入了迷茫，他觉得，日后肯定不能再喝酒了。 “你先放我下来。”凌有梦道，“那晚的事我已经忘了，便当做没有发生过。” “你忘了我没忘。”杨逍道，“如今你已经在我怀里，我便不会放下来了。” 凌有梦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放我下来，我不喜欢你抱着我。” 杨逍听见不喜欢几个字，笑意渐渐淡了，他反而抱紧了些，神色冷冽道，“我偏不放。” 凌有梦听见这句话，神色一凝便挣扎起来，“你放我下来！” “别动！”杨逍皱眉，“你若是再闹，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凌有梦冷笑，“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杨逍淡淡道，“你猜我会不会把你办了？” 凌有梦脸色难看起来。 杨逍见他这副模样，又轻叹一声，“你乖一点不就好了吗？” 听见这句话凌有梦果然不再挣扎了，但是他身体僵硬极了，仿佛抱着他的不是人一般。 杨逍微微皱了皱眉，又道，“你这般僵着做什么？” 凌有梦不与杨逍说话，他只当没听见杨逍的声音。 杨逍气笑了，他道，“你气性果然大得很。” 凌有梦半阖上眼，面无表情地想，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根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一开始不过是因为杨逍有几分似那个人他才想着留下的，但是杨逍不是，所以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若是这次张无忌再来，便让他送自己回武当派吧，还是武当派好一些。 就算是宋青书也好，至少宋青书不敢对他有半分越界。 杨逍将凌有梦放好才道，“脾气大得很，也不知谁惯的。” 凌有梦瞥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他道，“与你无关。” 杨逍跟上道，“我听你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不关你的事，与你无关，你倒是说一句别的。” 凌有梦站定，转头，看着杨逍道，“你很烦，可以了吗？” 第198章 倚屠（6） 杨逍哑然,他好像把凌有梦惹过火了。 “果真生气了？”杨逍问。 凌有梦实在不想与他多说话，他道，“没有生气。” 杨逍道,“那你为何不与我说话。” “因为你很烦。”凌有梦冷笑，“我并不想与你多说什么。” 讨厌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杨逍下意识摸了摸鼻子道，“我又没招惹你。” 凌有梦砰地一声关上门,将杨逍关在外面。 杨逍：“……”这脾气,若是以前的他，非得把人拎出来好好教训一番。 但是现在的他并非以前的他了，所以他也愿意让凌有梦使使脾气。 凌有梦关了门，觉得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他坐在窗边,看着桌上的纸张上没有面容的人,沉默了片刻方才执起笔。 过了许久，凌有梦才听见敲门声。 凌有梦问，“谁？” 杨逍的声音响起,“是我。” 顿了顿他又开口道，“小梦。” 凌有梦微微皱起眉,小梦？杨逍为何突然这样叫？ 他打开门，却见杨逍一袭青衣,神色温和地看着他，“很忙？” 凌有梦怔了怔,他的目光扫过杨逍，有些迟疑，“你……” 杨逍道,“能否让我进去？” 凌有梦愣愣的侧开身体,理智上他知道杨逍不是那个人,情感上他却有一种望梅止渴的心态。 这种感觉令凌有梦自己都不知所措。 杨逍见凌有梦神色怔然，心中那一丝怪异感彻底抛去，一开始他还在想，自己仿佛是为了讨心上人欢心的小子，如今他却不这么想了。 凌有梦果然对穿青衣的他要温柔两分，杨逍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查也没能查出过所以然来，凌有梦绝不会认识一个喜穿青衣，会吹箫的男子或是女子。 反倒是几十年前有一位名满天下的东邪，曾经的桃花岛岛主黄药师符合喜青衣，会吹箫。 如今凌有梦不过二十四岁，而早在几十年前，黄药师便携爱人不见踪迹……虽有传言说黄药师与其爱人去寻蓬莱仙境，但是世间哪里来的蓬莱仙境？ 凌有梦道，“你来做什么？” 杨逍微微笑道，“我不能来找你？” 凌有梦觉得古怪，“你找我做什么？杨左使不像是那么闲的人。” 杨逍淡定道，“这几日确实无事。” 凌有梦哦了一声。 “对了。”杨逍道，“教主过几日要离开明教回武当派一趟。” 凌有梦抬眸看着杨逍，“我知道。” 杨逍低笑，“你该不会想跟着教主一起离开吧？” “即便是又如何？”凌有梦不去看那点青色，“与杨左使并无关系。” 杨逍眸色暗了暗，又恢复了温和儒雅的模样，他道，“你是我带回来的，即便要走，也该与我说一声，直接就走了？” 凌有梦沉默地抬头，看着杨逍。 杨逍道，“这样看我做什么？”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道，“杨左使穿青衣时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言行。” “什么言行？”杨逍奇道。 凌有梦道，“自然是规范自己一言一行。” 杨逍问，“为何？” 凌有梦皱眉，“杨左使若是不喜欢青衣，那就别穿。” 杨逍：“……” 得，穿什么还是他的错，一开始不是凌有梦说想看他穿的？ 这人还有两副面孔。 杨逍沉沉地想，他道，“我乐意穿。” 凌有梦哦了一声，既然杨逍自己喜欢，那他就不多说什么了。 凌有梦回到桌后，看着桌上的画纸又拿起了笔。 杨逍跟过来看了一眼，微微顿了顿，他道，“你这是画的谁？” “我的意中人。”凌有梦淡淡道。 杨逍：“……”他看着，这分明画的就是他，莫非凌有梦真是喜欢他的？ 喜欢他，只是因为他说了那句拒绝的话所以才会刺激他说他不是那个人，其实那个人就是他杨逍。 不敢画上他的脸也是怕他不开心？要离开明教也是因为怕他不喜欢自己，所以得远离？ 杨逍皱着眉想了好半晌，自觉自己已经捋清楚了，他道，“小梦。” 凌有梦偏头看去，他实在不明白，杨逍到底为什么突然叫他这两个字，他们的关系有这样好？ 但是杨逍神色温和，又一身青衣，凌有梦的眼神便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温软之色。 他道，“杨左使，你若是无事，便去院里晒晒太阳。” “已经天黑了。”杨逍道，“没有太阳了，院里倒是有萤火虫，你要去捉萤火虫吗？” 笔尖一顿，浓墨滴在画纸上。 凌有梦低下头来看着被浓墨沾染的脸，微微张了张嘴，他茫然道，“黄……” “黄什么？”杨逍看了一眼桌上的画纸问。 凌有梦握紧笔，然后又松开，他喃喃道，“萤火虫。” “萤火虫，要去看看吗？”杨逍又问。 凌有梦看向窗外，今夜有月亮，即便是月亮的光也掩盖不住星星点点的萤火之光。 凌有梦轻轻眨了眨眼，睫毛忽地有些湿润起来。 他道，“不看。” 他曾经见过最漂亮的萤火虫，如今便没有萤火虫能比那一场萤火虫更惹他喜欢的了。 “不喜欢？”杨逍问。 凌有梦的眉眼冷淡下来，他没答话，只是换了一张纸重新画起来。 “杨左使，已经很晚了，若是你闲得，就回去休息吧。”凌有梦平静道。 杨逍微微皱眉，他在凌有梦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此刻已经不高兴了，听见这话转身就走。 凌有梦眉眼都没动一下。 。 “小师叔。”张无忌道，“走了。” 凌有梦嗯了一声，他没有什么东西可收的，唯有这几日画的图他好好地带着了。 “小师叔，来。”张无忌冲凌有梦伸出手。 凌有梦瞥了一眼张无忌，还是借着对方的力道上了马车。 “小师叔，你离开与杨左使说了吗？”张无忌忽然问。 “和他说干什么？”凌有梦奇怪问，“更何况我已经好几日不曾见他了，我跟他关系又不好。” 张无忌不自觉地笑起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笑得太明显了，忙又收了笑意道，“嗯，就是你这些日子毕竟住在杨左使那里，所以我才想着，也许该说一声。” “没必要。”凌有梦淡淡道。 张无忌用力点头，“对对，没必要，小师叔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凌有梦靠在车壁上，听见这句话看了一眼张无忌，他忽然问，“你这些年在外面，没有遇到过让你心仪的女子？” 张无忌愣了愣，他笑了一声，“小师叔，你分明知道我这九年只喜欢你一个人，又怎么对别的人动心。” 张无忌遇到了许多事，也曾命悬一线，唯有喜欢凌有梦这件事，张无忌从未动摇过，所以他只能尽力温柔地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拒绝掉喜欢他的人。 凌有梦沉默半晌才道，“所以我才问你，就没有一个人打动你？” “没有。”张无忌道，“我心里眼里只有小师叔，除此之外，即便是再美丽再好的人，我都不会喜欢。” 凌有梦不再说话了，他本想看看有没有能打动张无忌的人，至少不要喜欢他。 他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不该与张无忌说话，但是那个时候他也想不到会让张无忌因此喜欢他。 张无忌见凌有梦沉默不语，他便道，“小师叔，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喜欢你是我的事。” 凌有梦又看了张无忌一眼，年轻人眼中的情感炽热明亮，他闭上眼道，“困了。” 这便是不想再与张无忌说话了，张无忌眼底的光渐渐熄了，随即又笑道，“小师叔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 说着不打扰，但是那双眼睛却没有从凌有梦身上移开过。 凌有梦皱紧眉又睁开看向张无忌。 。 杨逍走进院落，忽地皱起眉来。 院里冷冷清清的，唯有炽热的太阳。 往常即便是冷清，也会有个青年坐在院中，坐在窗边。 杨逍已经习惯了一进院落便能看见那个人，但是今日没有。 前几日他即便是没有来找凌有梦，也会站在外面看凌有梦看许久，直到凌有梦熄灯睡觉。 杨逍当然知道自己的心态已经不对了，他对凌有梦有的不仅仅是欲望，他喜欢上了这个小他十多岁的青年。 这个冷淡、漂亮，但是对他总是没有好脸色的青年。 “左使大人！”下属拱手道，“凌少侠早上的时候已经与教主一同离开光明顶了。” “走了？”杨逍猛地转身道，“已经走了？” “是。”下属被杨逍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走时可有说什么？”杨逍咬了咬牙问。 “不曾。”下属想了想道，“凌少侠什么都没说。” 杨逍面色难看下来，他冷冷地想，不打招呼就走了？真是一点都不留恋啊。 他走进凌有梦的屋子，上下打量了许久才发现，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即便凌有梦在这里住了许久，这里的陈设也如同以前一般，没有半分变动。 就好像从来没有一个叫凌有梦的青年在里面住过一般。 做好了随时抽身离开的准备。 杨逍闭了闭眼，脸色难看到极点，他只觉得他得将凌有梦抓回来…… 这样想着，杨逍又大踏步地走出来道，“备马，我要去找教主。” “左使大人。”那下属迟疑起来，他低声道，“教主离开之前，给你安排了一个任务……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找你。” 杨逍脸色更暗了，他忽然明白过来，他那新任的教主，不仅知道他的心思，也怀着同样的心思。 所以如今那位教主在不遗余力地替他找事情做，让他没有时间去找凌有梦。 第199章 倚屠（7） 从光明是坐马车了。 凌有梦也有说过骑马就好了，但是张无忌不听，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入了秋天气早晚便凉了许多。 凌有梦从马车里钻出来,已经得到消息的宋青书率先大步过来，惊喜叫道，“小师叔！” 张无忌扶了凌有梦下马车，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道,“宋师哥。” 宋青书脸上带着笑意，“无忌师弟。” 张无忌笑了笑，他看向凌有梦道,“小师叔累了，我带他回去休息。” 宋青书道，“我来就好，许久未见，几位师叔都在等着你，无忌师弟应当去见见师叔们。” 凌有梦道，“青书，你带无忌去见几位叔伯,顺便替我告罪一声,我便不过去了。” 宋青书：“……可是小师叔。” “去吧。”凌有梦的声音温柔而不容拒绝，“青书,带无忌去。” 宋青书咬了咬牙道,“是,我知道了,小师叔。” 凌有梦慢吞吞地回院落,便看见俞岱岩坐在轮椅上看着他。 “三师兄……”凌有梦迟疑道,“你没去看无忌？” 俞岱岩淡淡笑了笑道，“不允许我先来看看你？” 凌有梦推了俞岱岩的轮椅问，“你身边那两个小童哪去了？” “没让他们跟着。”俞岱岩道，“你去明教这么一段时间，看起来瘦了些。” 凌有梦道，“没有瘦，是三师兄许久未见我了，心里觉得瘦了。” “三师兄不去见张无忌，几位师兄没叫你？” “我猜到你不耐烦他们那里的相认场面，觉得自己该来看看你才行。” 凌有梦顿了顿，停下脚步道，“三师兄，我好像看见他了。” 俞岱岩回过头来看着凌有梦，“梦里那个人？” “那晚我喝醉了，但是我还记得……”凌有梦摸了摸眼睛，轻声道，“他亲了我，他让我再等等。” 俞岱岩沉默半晌道，“那就再等等。” 凌有梦弯了弯唇。 俞岱岩见凌有梦这副模样没再多说什么了，他知道凌有梦沉浸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中，他也知道凌有梦喜欢上一个梦中人，但是这些终究是假的，凌有梦总要醒过来的。 最初凌有梦与俞岱岩说的时候，俞岱岩以为他疯了，但是凌有梦只含着笑道，“三师兄，我不知道与谁说，只能和你说说了。” 俞岱岩心中为凌有梦感到难过，却只能道，“那你以后便与我说吧，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他一直以为是假的，即便是现在凌有梦说，他见到了俞岱岩也只当凌有梦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但是他还是没有说出来，他这位小师弟似乎对什么都淡淡的，除了那个陌生的梦中人。 有点期盼也好。 俞岱岩与凌有梦接触比其他师兄弟都多，他心中甚至把凌有梦当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所以他对凌有梦格外的宽容与优待。 “三师兄，我推你去看看张无忌吧。”凌有梦又道。 俞岱岩笑道，“那便去吧。” 凌有梦便又推着俞岱岩往外去。 俞岱岩问，“在明教可有人为难你？” 凌有梦摇了摇头，“没有人，倒是他们左使杨逍，很惹人厌。” 俞岱岩少见凌有梦这般说讨厌一个人，顿时有些好奇，“怎么了？” 凌有梦道，“就是很烦。” 俞岱岩笑了笑，“他招惹你了？” 凌有梦皱眉，“我不想谈他。” “看来确实很不喜欢他。”俞岱岩笑道。 凌有梦道，“他又傲又乖张，若非……”若非他与那个人有几分相似，凌有梦实在不喜欢他极了。 凌有梦顿了顿道，“没什么。” 俞岱岩微微挑眉，没有再追问什么了。 到大殿门口还能听见欢笑声，凌有梦道，“三师兄，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俞岱岩问，“为何？” “我……”凌有梦迟疑了一下，他道，“张无忌他……我不想去。” 俞岱岩若有所思，他笑道，“那你便回去吧。” 凌有梦嗯了一声，转身便走。 俞岱岩转动轮椅进去，他叫道，“我来迟了……” 张无忌转头看过来，他的视线越过俞岱岩的肩看见了一抹白色消失不见。 。 凌有梦躺在巨石上撑了片芭蕉叶遮太阳，他的目光跟着芭蕉叶上那只蚂蚁游走。 弱小的蚂蚁，但是一片芭蕉叶它飞快就爬完了，到叶子旁边又绕了回去。 它只能在一片芭蕉叶上打转，好似永远都出不来一般。 凌有梦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为这只蚂蚁感到悲哀，他伸出手，将蚂蚁抓下来放到巨石上。 蚂蚁急急忙忙地跑了。 芭蕉叶倒下来了，凌有梦看了一眼刺目的阳光，又闭上眼。 刺目的光被遮去了，凌有梦微微睁开眼，见张无忌站在一旁举着芭蕉叶。 “小师叔，我打扰到你了吗？”张无忌轻声问。 凌有梦微微摇了摇头，他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张无忌笑了笑，“你不在，我自然是要来看看你的。” “我昨日去看三师兄，你替他用药了？” 张无忌点了点头。 凌有梦坐起来，张无忌又道，“小师叔，我带你下山去。” 凌有梦微微抬眸看着张无忌，“下山做什么？” “山下今日集市开放。”张无忌道，“我们去买些东西。” “可是我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凌有梦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张无忌眼中黯淡了一瞬，又笑道，“小师叔，我们去添置新衣如何？过两日便是重阳节了。” 凌有梦微微蹙眉，他定定地看着张无忌，张无忌被他看着，耳朵渐渐变红，“小师叔，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凌有梦沉吟片刻道，“你预备怎么样下山？” 张无忌眼睛亮了起来，“小师叔想怎么样下山？” … 张无忌看着已经上驴的凌有梦，愣了愣，他怎么都没想到凌有梦居然把一只驴当坐骑。 “怎么了？”凌有梦问。 “没什么。”张无忌赶紧上马，“就是，小师叔的驴好乖。” 凌有梦：“……” 他看了一眼这头驴，也没想到张无忌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两人正要走，身后传来宋青书的声音，“小师叔。” 凌有梦回过头去，见宋青书牵了马。 宋青书笑道，“小师叔，我陪你一起下山。” 张无忌道，“宋师哥，你贵人事忙，我与小师叔下山便好了。” 宋青书皮笑肉不笑，“怎么能劳烦无忌师弟，以往都是我与小师叔在一起的。” 张无忌含笑道，“如今我在，宋师哥这样忙，就不需要宋师哥来了。” “无忌师弟说的这是什么话？”宋青书道，“小师叔是我们大家的小师弟，你说这话，不是挑拨离间我和小师叔的关系吗？” 张无忌看向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凌有梦，他怕凌有梦不去了，道，“小师叔，宋师哥既然想来，便一起走吧。” 凌有梦嗯了一声，他道，“那就走吧。” 集市开放，确实很热闹。 凌有梦没有买东西的念头，但是张无忌什么都想给他买。 他拿了一支玉簪递到凌有梦面前，“小师叔，这个怎么样？” “不喜欢。”凌有梦叹气，“不要给我买，我都不喜欢。” 张无忌有些沮丧，他的目光转了一圈，拉了一下凌有梦道，“小师叔，你的箫需不需要穗子？” 凌有梦抬眸看过去，手指拂过一个个精致的穗子，微微思索了一下取了一个来。 张无忌笑道，“小师叔的箫配什么穗子都好看。” 宋青书皱紧了眉，他笑道，“小师叔，要不多买两个？” 凌有梦摇了摇头，“一个就好了。” 张无忌道，“对，穗子不需要太多了，一个就足够了，买多了用不上反而浪费。” 宋青书：“……”他真的觉得张无忌好讨厌。 小时候就令人生烦，如今更令人反感了。 凌有梦瞥了一眼张无忌，笑意一转而逝。 即便那个笑容如同烟花般飞快消散，张无忌还是看见了，他呆了呆喃喃道，“小师叔。” 凌有梦漫不经心地将穗子带好，然后看他，“做什么？” 张无忌低声道，“小师叔该多笑笑，小师叔笑起来，特别好看。” 凌有梦抿直唇，他道，“走吧。” 张无忌忙点头跟上了。 宋青书落后一步，他面色有些难看，冷冷地看着张无忌的背影，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张无忌看了一眼旁边卖冰糖葫芦的老人，转身去买了一支才走到凌有梦面前递给凌有梦。 凌有梦疑惑地看着张无忌，“这是……” “小师叔吃这个。”张无忌笑意盈盈道，“酸酸甜甜的，吃了肯定能很开心的。” 凌有梦接过来道，“谢谢。” 张无忌见凌有梦接了笑容更大了，他道，“小师叔跟我说什么谢谢，小师叔还想要什么？”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了。” 张无忌四下看了看转头来道，“小师叔，那边有——小师叔？” 张无忌推开拥挤的人喊道，“小师叔，你在哪？” 他的声音让后面远远跟来的宋青书听见，宋青书忙跑来问，“怎么了？” 张无忌脸色有些难看，“我只是转了个身，小师叔人便不见了。” “人不见了不知道找？”宋青书脸色比张无忌的更难看，只是如今他也知道怪罪张无忌没有什么用。 “你找东街，我去西街。”宋青书冷冷道，“张无忌，你最好祈祷小师叔只是因为人多与我们走散了，若是因为你让小师叔不见了我定要你网 第200章 倚屠（8） 凌有梦揉着生疼的脑袋坐起来。 他茫然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被打晕之前的事情,他好像看到了那个人，所以跟上去了。 然后呢？ 凌有梦记不起来了。 他看着面前艳红的床单，又看向雕花的床,鼻间都是浓烈的香味。 凌有梦脑子迟了半拍，这是……有人成婚？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是有人成婚，因为屋子里没有半分有人成亲的迹象。 凌有梦下了床，打开门,外面坐着一个青色的背影。 凌有梦辨认了一会儿才道,“杨逍。” 那人转过头来，果然是杨逍。 “两月不见，不叫杨左使了？”杨逍低笑一声。 凌有梦皱眉,“是你打晕了我？” “抱歉。”杨逍笑道，“我也不想的，但是没控制住力道，晕了乖一些，不会反抗我。” 凌有梦道，“你打晕我带我走是想做什么？” “嗯……”杨逍好像是想了一会儿才道，“你冲教主笑了，我不高兴,你不该对他笑。” 凌有梦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你看，又在说这种话了。”杨逍不赞同地看着凌有梦,好似凌有梦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他道,“小梦,我对你已经很好了。” 凌有梦面无表情地看着杨逍,他倒是不知道杨逍什么时候对他好了。 凌有梦道,“那你现在将我带我又是为什么？” 杨逍道，“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凌有梦愕然地睁大眼，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他笑了起来，讥讽的，“你说这话，你自己想想自己信不信。” “你不信我？”杨逍微微皱眉。 凌有梦恢复了平日的表情，他淡淡道，“别开玩笑，我要回去。” “回哪儿？”杨逍问。 “自然是武当。”凌有梦道。 “不行。”杨逍摇头，“你被我掳来了，那就是我的了，你应该被我藏起来。” “你怕是疯了。”凌有梦冷笑道，“我一个大活人，你要如何将我藏起来？” “怎么藏都行。”杨逍站起来，他逼近凌有梦道，“你不告而别，我很生气。” 凌有梦微微抬眸，他的瞳孔颜色很浅，看人的时候冷漠而疏离，他神色极淡，好似万物都不入他的眼。 “这样看着我。”杨逍伸出手，像是要触碰凌有梦的眼睛，被凌有梦别过脸躲过了。 杨逍脸色沉了沉，伸出手强硬地扭过凌有梦的脸来，他问，“躲什么？” 凌有梦还是那样冷漠地眼看着杨逍，也不说话。 杨逍微微闭了闭眼，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微微笑了笑道，“小梦，你看你喜欢我穿青衣，我便日日穿给你看，你问我会不会吹箫，我便学会了吹给你听。” “你乖一点，不要惹我生气。” 凌有梦看着杨逍的那身青衣，淡淡笑了一下，他道，“你别说话。” 杨逍微微顿了顿道，“你说什么？” “你别说话。”凌有梦道，“他不会那样与我说话，他也不会叫我乖一点。” 杨逍皱起了眉头，“他是谁？” “我的心上人。”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他便喜好穿青衣，吹玉箫。” 杨逍脸色不太好看，“你身边从未有这样的人。” “对了。”凌有梦又道，“我最开始留在明教，便是因为你与他有几分相似，所以……” 杨逍攥紧拳冷冷道，“你把我当一个替身？” “不。”凌有梦摇了摇头，“你怎么能当他的替身，我喜欢他，怎么会找替身这种东西。” “东西？” “啊不好意思，没有说你是东西的意思。”凌有梦又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不过是饮鸩止渴。” “把我比作毒酒？”杨逍脸上的肌肉绷紧，“那个人是谁？” “你说你喜欢我。”凌有梦轻声道，“那你如今可是在扮作他的模样讨我欢心？” 杨逍捏起凌有梦的下巴，迫使凌有梦看着他，那双眼清凌凌的，却映不进去他的脸。 杨逍冷声道，“你看清楚了，我是杨逍，不会扮作任何人的模样讨你欢心，你要喜欢的人也是我，是杨逍，不是其他人。” 凌有梦垂眸，神色微凉，“我不会喜欢你。” 杨逍猛地松了手，转身冷冷道，“你只能喜欢我。” “那便试试吧。”凌有梦轻飘飘道，“杨逍。” 杨逍走了。 再见杨逍的时候他已经换了白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果真再也没有半分相似。 凌有梦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他并不太关心杨逍穿什么衣服，他依旧靠着窗看外面。 “武当派的人找你快找疯了。”杨逍道，“你不担心？” 凌有梦没说话，他在武当没什么存在感，所以杨逍的话他也没放在心上。 “看来是不担心了。”杨逍道。 说起来，自己在张无忌身边不见的，只怕张无忌得愧疚死了。 “你在想什么？”杨逍见凌有梦看得认真又问。 真是罪过，宋青书和张无忌会不会打起来啊？有点愧疚但不多。 “凌有梦。”杨逍声音大了几分，“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还要等多久呢？ “你为何不看我？为何不说话？”杨逍走到凌有梦身边，他声音低沉，“回答我。” “吵。” 杨逍真吵，凌有梦懒懒的闭上眼，这种时候应该多睡一会儿才对。 杨逍气笑了，“我吵？” 下一刻凌有梦的下巴被捏住，杨逍冷冷道，“转过头来，看着我，说话。” 凌有梦平静地睁开眼看着杨逍，他也不说话，便这样静静地看着，眼中也像是空无一物。 杨逍心头有些挫败感，他道，“说话。” 凌有梦推开杨逍的手，神色冷漠至极。 “你在逼我动手？” “你要打我？”凌有梦终于说话了，他神色漠然，“那你打。” 杨逍的手僵了僵，许久他才道，“我不会打你。” 听见这句话，凌有梦又转过了他的脑袋。 杨逍沉默地看着凌有梦的侧脸，好半晌他才转身离开。 凌有梦也起身进了屋。 他躺在床上，缓缓地沉入睡眠。 。 凌有梦再醒来便是在马车里。 他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穿了一件女子的衣裙，凌有梦有些茫然地想，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个癖好了？ “醒了？”杨逍淡笑着看着凌有梦，他很想知道，凌有梦此刻有什么反应。 凌有梦淡淡地瞥了杨逍一眼，又伸手摸了摸脑袋，还戴了珠钗。 凌有梦有些恍然，他大概知道了，应当是武当的人在找他，所以杨逍做的伪装。 只是穿女子的衣裙而已，对凌有梦来说算不得什么，他撩了撩窗上的帘子，怔怔地看着外面泛黄的树叶。 凌有梦的反应并不在杨逍的预料内，他皱眉道，“你不好奇？” 凌有梦不知道有何好好奇的。 他伸出手握住腰间的玉箫，好在玉箫还是在的。 杨逍咬了咬牙，他当时是真的想把这只箫丢了，但是想到凌有梦第一次以为箫不见了的反应，杨逍又是真的怕凌有梦与他拼命，他只能给凌有梦再挂上。 杨逍道，“你是在逼我向你低头吗？” 凌有梦懒得理杨逍，逼杨逍低头？没必要，没必要。 杨逍见凌有梦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心中无奈，他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凌有梦觉得好笑，杨逍居然问他想做什么，不该是他问杨逍想做什么吗？ 杨逍忍了忍道，“你若是再不说话，别怪我逼你说了。” 凌有梦冷冷地看着杨逍，下一刻他被杨逍按住肩，困于一隅之间，杨逍凑近了凌有梦低声道，“说话，再不说话，我要你现在就成为我的人。” 凌有梦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杨逍的手松了松，他冷冷道，“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他的脑袋抵在凌有梦肩上，声音有些沉，“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凌有梦伸手推开杨逍的脑袋，声音沙哑，“不要碰到我。” 杨逍眸色彻底暗了下来，他的手掐上凌有梦的喉咙，“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凌有梦微微仰着头，笑了一声，“你有何不敢的？” 杨逍沉默地看着凌有梦，后者脸上是真的毫无畏惧，好像毫不在意杨逍到底怎么对他。 杨逍松了手，他声音阴沉，“最后一次，你若是再如同这两天一般，我就——” “你就如何？”凌有梦问，“你就杀了我？” 杨逍攥紧手，他面无表情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要总是反抗我。” 凌有梦又笑了，他道，“杨逍，你是不是觉得你对我很宽容啊？” “若是换了旁人，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杨逍道。 凌有梦又撩开帘子看出去。 “你看什么？” “我看若是我死在外面了，是把骨灰撒海里好还是撒到荒郊野外比较好。” “凌有梦！”杨逍一把拽住凌有梦的手，阴森森道，“你非要惹我生气吗？” 凌有梦微微思索了一下自己哪里惹杨逍生气了，他道，“不是你说我若是反抗你你便杀了我？那我总得给自己选个葬身之地。” 杨逍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又收不回去，他从未有面对谁的时候这样挫败和无力过。 这个人不喜欢他但是却总能影响他，杀了就好了，杀了这个人就再也影响不到他了。 杀意凝了起来，他的手动了动，却在看见凌有梦那双清凌凌的眼时卸了力。 凌有梦垂下眼，他道，“你对我起了杀心。” 杨逍一滞。 凌有梦轻笑一声，他想，自己怎么会觉得杨逍和那个人相似呢？根本完全不一样的。 且不说喜欢他的时候，即便是还未曾喜欢他的时候对他也是有求必应，从未伤害过他，与杨逍不一样，完全不同。 第201章 倚屠（9） “你在笑什么？”杨逍问。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道，“没什么。” 顿了顿，凌有梦又道,“是我想错了。” 杨逍看着凌有梦，他心里无端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不安，“什么想错了？” 凌有梦却不再说话了,他慢吞吞地取下头上的珠钗,放到一旁。 杨逍伸出手按住凌有梦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做。”凌有梦笑了笑，“这些东西很重,我不喜欢，不喜欢的东西，总是要丢弃的。” 杨逍皱眉，他总觉得凌有梦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一般。 “你不会以为，我很喜欢做女子扮相吧？”凌有梦反问杨逍。 杨逍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道，“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分明知道还问就不礼貌了。”凌有梦轻轻叹了口气，他道,“杨左使,你这样聪明，哪能不知道是不是？” 杨逍的眸色沉沉,他道,“你想摆脱我？”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道,“我并不觉得我能从你手下逃走,杨左使,你是要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你自己。” 他取完了珠钗抬眸，“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便一并说了，杨左使，你还想问什么？” … 杨逍骑上了大马，他阴森森地想，无论凌有梦喜欢的那个人是谁，是不是真的存在，如今都不该存在了。 他要的是凌有梦眼中看着的是杨逍，想到的也是杨逍，而不是看着他，想着的却是另一个不知在何处的男人。 马车里的凌有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他手一顿，侧头看去，旁边空无一物。 但是总觉得刚才有人抚他的发了。 温柔得轻轻地。 凌有梦怔了怔，随即弯唇笑了笑，他想太傻了，这个世界上，又没有神仙。 除非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个不存在于世的仙人。 凌有梦微微闭眼，复又睁开。 他撩开帘子，又看向远方的飞鸟。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帘子，然后闭上眼来滑下去睡觉。 他的思绪乱糟糟的，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少侠……】 凌有梦一怔，他不确定地想，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少侠，小……】 凌有梦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问，【是谁？】 【少侠，小心……】 那个奇怪的声音终于说出来这四个字，凌有梦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想，究竟是什么声音？ 小心什么？ 【小心黄——】好似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黑暗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温柔的男声轻声细语，“小梦。” 凌有梦看不清面前的人，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捏上面前人的衣角，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终于问出来了，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他想知道，至少他还能找找。 “我叫黄药师。”男人微凉的气息在凌有梦耳畔，他温柔道，“小梦，我是黄药师，我们是成过亲的，天地都认证的夫夫。” 凌有梦睁大眼，他喃喃道，“黄药师……” “有人挑拨离间，总想分开我们，小梦不要听。”泛着凉意的唇落在耳垂上，凌有梦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一个杨过他已经无法忍受，怎么能再来第二个。 无论是张无忌还是杨逍，哪一个都不配拥有他的小梦。 轻笑声响起，他又低低的、有些心疼得道，“我的小梦受苦了……” …… 凌有梦睁开眼，他看着马车顶，嘴里喃喃道，“黄药师……” 他终于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 他一下子坐起来，神色凝重，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马车在城镇上停下来了。 杨逍问，“你可需要什么？买好了再走。” 凌有梦眉目微动，他道，“书屋。” 他想去书铺看看。 凌有梦好不容易主动提出来了有想去的地方，想要的东西，杨逍自然是满足凌有梦的。 凌有梦在书铺一排排看过去，杨逍问，“你在找什么？” “黄药师。”凌有梦道。 他觉得这里肯定有黄药师的消息。 杨逍跟在他身边，听见这个名字先是一愣，然后眉眼缓缓地沉了下来。 他本不信的，凌有梦梦里那个人是黄药师。 但是如今他却有些信了，青衣与玉箫，携着病弱的爱人寻访蓬莱仙境不知所终的黄药师。 凌有梦翻了几本话本，都是写黄药师与女子之间的纠葛，还说黄药师退隐江湖是因为心爱的女子没了等等。 有用的消息没找到，反而是被迫看了许多的野史，凌有梦看得心烦。 他又找了许久，总算找到了客观一点的，写书的人是……冯默风。 。 “桃华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 只这一句话凌有梦便知道这就是黄药师。 可是…… 凌有梦怔怔地想，一个一百多年前的人，即便是活着如今也该是一百多岁的人了。 ……他能活到现在吗？ 若是已经不在了…… 确实没有任何迹象说明他已经死去了，他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时候，尚且不过三十多岁，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黄药师会突然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桃花岛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凌有梦想，也许他该去桃花岛看看才是。 他得想办法从杨逍这里逃走。 凌有梦敛下眉，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握紧了。 杨逍道，“你看这本书已经翻来覆去看了许多天了。” 凌有梦抬眸看着杨逍，他不知道杨逍什么意思，什么没有说话。 “你若是想知道黄药师的事情，也许你还可以问问我。”杨逍道。 凌有梦问，“你知道什么？” “弹指神通是黄药师的独门绝技，但是我会。” 凌有梦坐直了些看着杨逍，书上有写弹指神通。 “当然我不曾见过他，只是遇到了与他有渊源之人，所以我也与他有点渊源。”杨逍道。 凌有梦嗯了一声。 “他确实有一位爱人，他退隐江湖也是因为他的爱人。”杨逍唇畔带上了一点恶劣的笑容，“他对爱人的爱越生命，他爱人病弱，所以他带着他的爱人去寻仙访道，寻三仙山，东渡蓬莱……” 凌有梦怔住，他缓缓地合上书看着杨逍。 “你以为我骗你？”杨逍低笑，“这种事情我没必要骗你，小梦，你若是再去多打听打听，问问与黄药师有渊源的人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不过是梦境而已。”杨逍道，“也许只是你年幼时听说过他的事迹，所以才幻想自己在梦里被他所爱。” 闻言，凌有梦微微垂眸。 杨逍又道，“你喜欢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倒不如喜欢喜欢其他人。” 凌有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理智上，他知道杨逍说得对，毕竟只是梦。但是情感上，他却难得执着。 他很少有喜欢过谁，也很少有执着的东西。 但是如今。凌有梦想，他还是得去桃花岛看看。 他要去看看，桃花岛。 他道，“无论我喜不喜欢他，无论我喜欢谁，总归那个人不是你杨逍。” 杨逍沉默地看着凌有梦，他忽地笑了一声，“不喜欢我也行，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凌有梦握紧手中的书，他半垂着眼帘，看着泛黄的书页，然后道，“只要你还在明教，张无忌总能找到我。” “你不喜欢他，又寄希望于他找到你。”杨逍的笑声更大了，他道，“你这人可真是残忍。” 。 凌有梦的下巴搁在马车的车框上，看着外面的河流和路边的野花。 杨逍坐得笔直，看着凌有梦的侧脸，这段时间凌有梦时而沉默，总是看着外面发呆，杨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凌有梦肯定不愿意乖乖地待在他身边。 现在的乖巧是装出来的，还是无能为力？ “你准备带我去哪里？”凌有梦忽然问。 杨逍道，“光明顶。” 凌有梦笑了起来，“带我去光明顶？张无忌可是明教教主，你将我带去那里不怕被发现？” “不会被发现。”杨逍淡淡道，“我有密室。” 袖子中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几分，凌有梦道，“你要囚禁我？” 杨逍道，“你乖些就好了，你乖些我就不会将你藏起来。” 凌有梦轻笑出声，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杨逍，你可不要后悔。” 杨逍的视线凝在凌有梦脸上，他道，“你觉得我会后悔？如何后悔？” 凌有梦抬起眸看着杨逍，他静静地看了杨逍好一会儿才道，“不会啊？” 杨逍无端觉得有些心悸，他脸色也淡了淡道，“我做的决定从没有会后悔的。” 凌有梦握紧手里的玉箫，这样似乎才能给他一丝安慰，他唇畔的笑意消失不见，恢复了那般冷漠的模样。 他不会指望杨逍良心发现，更不会想着杨逍会对他心软，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杨逍道，“你也别想着跑，你跑不了的。” 凌有梦道，“我自然知道我跑不了的。” 杨逍又看了凌有梦好一会儿，确认他没有逃跑的想法方才收回视线来。 马车停下了。 这是一座小村庄。 杨逍的人去探了之后回来道，“左使大人，可以住。” 杨逍颔首，“今晚在这里入住。” 他朝凌有梦伸出手道，“来。” 凌有梦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只手，没扶，径直跳了下去，与杨逍错身。 杨逍看着自己尚未收回来的手，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好似并不在意凌有梦的无视。 凌有梦走进农户家里，他的视线在栅栏处探进头来的果实上，微微眯了眯眼。 ……曼陀罗。 等人不如自救。 第202章 倚屠（10） 凌有梦吃过晚饭便坐在农院里发呆。 杨逍在他身边坐下问,“不高兴？” 凌有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与你无关,你若是没事，不要在这里守着我，我不喜欢。” 杨逍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不用对我这般大的敌意。” 凌有梦冷笑一声,他离了杨逍身边走进屋。 农家的大婶正在收晒的衣服，凌有梦的目光从旁边那些晒好的各种菜上游离,忽然问,“大婶,你家晒这些是留着过冬吗？只晒这些足够吗？” 大婶应了一声，她见凌有梦长得乖巧，便不由多说了几句，“不够哩，不过咱们经常晒了收起来。” 凌有梦若有所思道，“外面那个大喇叭花是种的吗？还是它自己长得啊？看果实长得好好。” “是种的,采花来晒干。”大婶道，“有人会来收,可以换钱嘞。” 825 凌有梦微微闪了闪眼笑了笑,“原来如此,很赚钱吗？” “没有多少钱啊,但是有一些总是好的。” “说的也是。”凌有梦点头。 他好似就问完了。 入了夜,凌有梦还蹲在院子里。 杨逍在屋子里看了半天,他自觉不该在路上把凌有梦逼得太狠了,所以没有出去打扰他。 他问大婶打了水后叫道,“小梦,来喝水。” 凌有梦平静地回头看了一眼站起来。 他又看向夜色，看了满天繁星和月亮，许久之后才缓缓走进屋。 杨逍把水递给凌有梦道，“该休息了。” 凌有梦道，“不需要你告诉我我知道。” 他喝了一口水又深深地皱起眉来。 杨逍见他表情不对，问，“怎么了？” “我不喜欢喝这个水。”凌有梦皱眉，将碗推给杨逍，“你把它喝了。” 杨逍接过碗，他看了一眼碗中基本没动过的水皱眉，“你一日入食太少了。” 凌有梦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我为何没有胃口？” 杨逍顿了顿道，“我为你取别的水。” “这个呢？”凌有梦瞥了一眼杨逍手里的碗，“主人家好心替你打来，你要倒了？” 杨逍微微笑了笑，他道，“我喝了。” 凌有梦淡淡道，“我管你喝不喝。” 杨逍喝了忽然问，“方才你蹲在外面看什么？” 凌有梦声音有些飘忽，杨逍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眼前的人也变得有些模糊。 “我蹲在外面看什么？”凌有梦轻声道，“曼陀罗花，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这种东西随处可见，你应该也想不到我懂这个。” 他站起身，转身道，“杨逍，你是太相信自己了还是太相信我了？” 如同与生俱来的本领，他知道曼陀罗有剧毒，也知道曼陀罗能致人昏迷。 但是杨逍想不到他会知道，也想不到他敢下药。 被算计了，但是他很聪明，这样即便出去也不会被骗吧……这是杨逍的最后一个念头。 …… 凌有梦翻身上马。 此处正好离浙江算不上太远，凌有梦想，他快马加鞭三两日便能到桃花岛。 当然，凌有梦想，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迷路，也不能被杨逍醒来后抓住。 所以，一定得更快些。 “驾！” 马儿的嘶鸣声响起，在夜色中带起一阵阵尘土飞扬。 。 日夜兼程地赶了两日路，除了喝水吃东西，即便是屁股疼得厉害，凌有梦也基本没敢停下来。 他终于快到了自己要到的地方。 雇佣了船夫上水后凌有梦方才松了口气。 船夫好奇道，“公子，那桃花岛许久不曾有人去过了，你此番去可是有什么事？” 凌有梦道，“没什么事，就是想去看看。” 看出凌有梦不想说，船夫也不再问了。 越近桃花岛，凌有梦的心情便越平静，他站在船头，看着已经能看见的绿叶，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好像……没有怎么变过。 船夫有些惊讶道，“许久没有人来过，这岛上竟还是如此干净。” 船夫说的干净，是没有杂草丛生。 凌有梦让船夫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接他后便向着岛中心走去。 竹屋外的院子里的药草长得也极好，看起来好像有人居住一般。 凌有梦微微推开屋子进去，手指摸过桌椅，凌有梦微微瞪大眼，没有灰尘？ 这不应当。 床铺干净整洁，没有丝毫脏污，但是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这真是太奇怪了。 凌有梦想，杂草不长，药草长势极好他都能说服自己，但是几十年不曾有人住过，一丝灰尘都没有凌有梦实在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凌有梦坐了许久，直到外面的天渐渐地暗了下来。 天快要黑了。凌有梦想。 他离开了屋子，坐到外面的石头上，等着夜晚的来临。 月亮还没升起，但是萤火虫已经先出来了。 一只萤火虫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凌有梦的发上，凌有梦怔了许久。 他想，萤火虫啊…… 他曾经应该见过最漂亮的萤火虫，在夜晚的时候，在潮湿的岸边。 凌有梦俯在石头上，蜷缩起来，然后缓缓地闭上眼。 迷迷糊糊中，他好似落入了一个冰凉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怀抱。 他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动一动，但是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连手指也无法动一下。 是梦。 凌有梦想，是梦，是梦就先别醒来好了。 他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梦却越来越清晰了。 他这次看见了青衣，腰间空无一物，他才想起，这个人的玉箫应该在他那里。 “一个人来了。”黄药师的声音轻轻的，“累了吧？” 凌有梦轻轻地点了点头，他道，“疼。” 那双手替他褪去鞋袜，然后动作温柔的上药。 凌有梦趴在床上，想要回头去看也被那只手按住。 “明天就好了。”黄药师说。 凌有梦怔怔地点头，他又道，“饿了。” “傻梦。”黄药师轻叹，“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 凌有梦想，若是不这样，他就要被杨逍囚禁起来了。 黄药师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手指抚摸上凌有梦的唇轻声道，“小梦，很快了。” 凌有梦问，“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你长什么样子？你是不是已经是个一百多岁的老翁了？” 黄药师身子一僵，许久才道，“你觉得……我是老翁了？” 凌有梦道，“算起来，你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岁了，若你是老翁了……” “若我是年逾古稀，活不久的老翁了，我便不会再来找你了。” 凌有梦点头，“一百多岁——” 微凉的嘴唇印在凌有梦的唇上，凌有梦一愣，唇又分开了。 不像是老翁的嘴巴，凌有梦想。 “一百多岁正好。”黄药师道，“不老，很年轻，所以小梦不能嫌弃我。” 凌有梦嘴角微弯，“……嗯，一百多岁。” “一百多岁，若是人没了我还能去找个年轻的，身强力壮的……” 唇又被噙住了，黄药师轻叹，他道，“不要刺激我小梦。” 顿了顿他又道，“小梦，我变了许多，我害怕你会害怕我。” “嗯？”凌有梦疑惑，“变老变丑了？” 黄药师道，“变得更坏了，再也不想让小梦离开我了，想把小梦捆在我的身边。” 凌有梦伸出双手，笑意盈盈，“捆。” 黄药师看着凌有梦这副模样，喉结微微动了动，他有许久许久不曾见过凌有梦这般模样了。 许久…… 黑雾缠绕上凌有梦雪白的手腕，像是最温柔的抚摸与亲吻，然后又散去。 他被那青色的影子抱进怀里，“如今就算是这个触碰到你，即便它就是我的一部分……我也会嫉妒。” 凌有梦轻轻地眨了眨眼，然后又弯了弯眼睫。 他道，“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不怕我跟其他人在一起了吗？” 凌有梦被搂得更紧了，许久黄药师才道，“这次……不会。” 这次不会是什么意思？凌有梦品过味来。 他又想起杨逍说的话，问道，“你有爱人？” “我的爱人就是你。”黄药师轻叹一声，“不能因为你把我忘了，就否认了。” 凌有梦想，真是奇怪，究竟是怎么忘的呢？ 他道，“我死了后投胎转世了？” 黄药师道，“不是。” 不知想到什么，他轻笑一声，“你与我成亲，与我许诺，所以有东西气得要死，想要带你走。” 说到带你走这三个字时，黄药师的声音晦涩冷凝。 凌有梦愣愣地睁大眼，他好像没太懂什么意思。 他伸出手，触摸上他看不见的脸，他轻声问，“不能让我看看你吗？只能在梦里见面吗？” “我不能，一直在梦里的。” 黄药师微微顿了顿，他道，“不是梦里。” “这样想见我？” 凌有梦道，“若不想见你，我来桃花岛做什么？” 黄药师低笑一声，“小梦，你会不会怕我？” 凌有梦摇头，他迟疑半晌道，“你真的又老又丑？” 黄药师：“……” 凌有梦又问，“你有残疾？” 黄药师：“……不是。” “你没回答我，真是又老又丑？”凌有梦问，“你是不是已经老到牙齿都要掉了？” 黄药师道，“若真是那怎么办？” 凌有梦微微皱眉，像是认真地思考起来，他喃喃道，“我并不是那样在意外貌之人，但是你若是活不久了我在世上还有很多年，我总不能因为你死了做个寡夫吧？” 黄药师：“……” 凌有梦抬眸，“你与杨逍长得像吗？” “不像。”黄药师轻叹，“我与他一点都不像。” “小梦这样想见我。”黄药师又道，“那我便让你见见，你不要怕我。” 凌有梦想，他当然不会怕他。 被黑暗笼罩的男人渐渐出现在凌有梦面前，凌有梦先看到了白色的发尾，然后一点点向上，凌有梦睁大了眼。：，，. 第203章 倚屠（11） 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张俊美的面容,眉宇间带着几分阴鸷之色，却在凌有梦看见自己的脸时,那两分阴鸷之色褪去。 他脸上带三分笑意,一双幽暗的灰色眸子中又有几分紧张。 凌有梦的视线从灰色眼眸移到那头白发上，他怔怔地伸出手去，“白发……” 白发。 “我变了许多,小梦不要怕我。”黄药师轻声道,“我永远不会伤害小梦的。” 这头白发摸起来与自己的头发好似没有什么不同。 凌有梦微微抬起头，笑了一下,他道,“好看。” 他道,“不怕你。” 黄药师眼中的紧张缓缓地散了去，他微微笑了起来道，“我如今变成这样，便害怕你怕我。” “不怕的。”凌有梦低声道，“想与你在一起，又怎么会怕你。” 。 这两日,凌有梦是彻底把桃花岛的东西都摸清楚了，岛上的机关阵法竟也没有被毁坏过,这意味着他在这里会格外的安全。 凌有梦给药草地除过草后搬了躺椅躺在院落里晒太阳。 他眯着眼睛笑意泛起,然后轻轻地闭上眼。 清风拂过,如同在亲吻凌有梦的脸,他伸出手,微风从指缝间穿过。 他收回手陷入梦乡,耳边是纷乱的,杂乱的声音。 “在下楚留香。”风度翩翩的盗帅笑容温柔迷人。 “我在金风细雨楼等你,你可一定要回来。” “下一次,我与你相遇再早些，你能不能试着选择我一次？”转动轮椅送他的大捕头轻声问。 “你可愿带我一起走？”白衣惊鸿的低首神龙看着他。 “不是说了跟紧我？”痴情的无缺公子将他拥入怀中。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热闹感是什么，但是烟火……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一剑天外飞仙的白云城城主在烟花之下看着他。 “我所追求的剑道里有你，我追求剑道也追求你。”向来不动声色的剑神看着他，目光灼灼。 “对不起，我喜欢你。”脸色苍白的刀客向他道歉。 “你对林平之，究竟是同情心疼还是喜欢？”其实他听见了，他没有回答。 “若是你不在了，所有人都该为你陪葬。”但是，林平之你知道，死亡是很疼的。 “跟我走吗？”英名在外的乔大侠朝他伸出手。 “你的第一选择也要是我。”分明知道他的不对劲，杨过还是这样说。 各种各样的混乱的嘈杂的声音响起，他好像看见了许多的画面。 他茫然无措地伸出手，朝那散乱的光处抓去，然后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 “小梦。”青衣男人白发灰眸，笑容满面，“我们在天地的见证下成亲，许下诺言，我们将永不分离。” “那些人，便都忘了好不好？” “你还欠着我一个承诺。” 这次睡了一个下午，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凌有梦颇觉得头疼，他揉了揉脑袋，慢半拍地看着夕阳。 脑子里一下子挤满了各种记忆，令凌有梦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系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系统总是自作主张地做些觉得对他好的事情来，但是他总是感谢系统的。 毕竟系统给了他很多次生命，让他能一直好好地活下去，又一直陪着他，让他不至于在到新世界时感到孤独，无论系统在想什么，这些都是无法扼杀的。 只是……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轻轻地握了握。 他原来，走过那么多地方，遇见那么多人，所有人都对他那样好。 可是他好像还有很多承诺没有实现。 他……他好像没看见李寻欢，也许是因为这个人他不曾与这个人走到最后。 喜欢是真的，与他们在一起也是真的。 他好像辜负了很多人。 好在这个世界还来得及，不用承受那种辜负，他没有承诺任何一个人，没有回应任何一个人。 他还记着另一个人。 每个世界他都陪他们走到最后了，他也有不曾辜负的人。 凌有梦轻轻地笑了笑，过去的终究过去了，也算是圆满地过去了。 凌有梦往旁边走了一段路，逮了一只兔子来。 兔子晕晕乎乎地站在凌有梦肩上。 凌有梦偏头看了一眼兔子，又笑了起来。 真好啊。 在桃花岛，一个人真好。 若是……凌有梦想，若是黄药师在就好了。 他还欠黄药师一个结局。 他分明与他说了永不分离，但是他没有做到，没有做到所以他要把这个结局补上。 。 漆黑的圆球停在黄药师面前，机械音重复道，“你不能去。” 黄药师笑了一声，他伸出手捏住圆球，“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他需要强者的能力才能活下来。”系统挣扎不开，只能着急道，“他已经走了那么多世界了，你一个晚来者有什么资格让他为你停留。” “我不强吗？”黄药师对晚来者三个字耿耿于怀，他冷冷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比我更强的人了。” “可是你已经不是人类了！”系统声音更大了，“你不应该去干涉他！” “他在等我。”黄药师的灰眸彻底沉了下来，“看在你把他带到我身边的份上我才没有毁掉你，这不是你带他离开我身边的理由——还在我身边就把杨过送来了，你真是活够了。” “我并不是生命体，我与他的生命也绑定了，若是我被你销毁了，他也得死！”系统的机械音毫无波动，“若不是你试图诱拐他，我怎么会把杨过送过来。” “那有如何？”黄药师轻笑，“就算他与杨过在一起，心底也永远有我，你没有发现吗？” 系统沉默了下来。 “你总是在替他做一些他并不喜欢的决定。”黄药师的眉眼沉下来，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在做那些决定前，你从来不问他喜不喜欢，开不开心，想不想要。你让他难过，也让他受了许多苦……送他到欧阳锋身边，他开心了吗？” 系统没有再说话了，它早已察觉到自己的判断永远失误，永远让凌有梦受苦，但是它只是一个系统，只能由数据来说话。 “他每次都做得很好。” “他做得好那是他讨人喜欢，那是别人愿意喜欢他。”黄药师从系统的眼里看见了在桃花岛上笑意盈盈的凌有梦，他道，“你救了他，但是他也为你带来了许多的能量不是吗？” 系统无法否认，它是逃出来的，靠着凌有梦才能至今还没被毁掉，它和凌有梦确实是双赢的。 “你逃出来的那个地方，现在是在追踪你？”黄药师又道，“所以你总是不敢出声不敢暴露自己的踪迹……要不然我们做个交易？” 。 凌有梦坐在树上，吹起箫来，目光远远地望出去。 他看见了船上的人。 杨逍。 凌有梦笑容不变，箫声变了调来，一声声地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快之意。 杨逍的视线准确的锁定了凌有梦的位置。 “不要上来哦。”凌有梦笑容灿烂，“这上面机关阵法可多，若是被困了可没有人能带你出去。” 杨逍神色阴沉，他道，“下来，过来。” “你在跟我说话吗？”凌有梦反手用箫指了指自己，他晃了晃脚笑起来，“杨逍，你看我像那么蠢的人吗？” 杨逍道，“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自己骗自己？”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即便这里没有黄药师，我一个人也很开心，根本不存在什么自己骗自己。” “杨逍，你觉得我是那种分不清虚幻与真实的人吗？” 他抬起手摘了片叶子才悠悠道，“若是分不清，那我会知道，你是假的。” 凌有梦轻轻笑了起来，“杨逍，你觉得，你是真的吗？” 杨逍皱起了眉，他不懂凌有梦什么意思。 凌有梦叹了口气，又道，“算起来，我与你本无感情纠葛，毕竟我没有半分喜欢过你，见识了更好的人，我也不会喜欢你。” 杨逍手攥紧成拳，他明白了凌有梦的意思，凌有梦说他不够好，也不够资格被喜欢。 他道，“你没有给我机会。” “机会，是靠我给你的吗？”凌有梦疑惑地眨了眨眼，他轻笑一声，“不过不重要。” 杨逍道，“你下来。” 凌有梦摇头，他道，“杨逍，你或许是忘了一件事情。” “第一次是你掳我走的，第二次还是你打晕了我将我带走，但是上一次，是我将你迷晕的，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会下来？” 在移花宫的时候学会的制毒手段，让他在看见曼陀罗的时候就知道这东西会用来做些什么。 他也没想着伤人性命，即便是经历了这么多，唯有杀人这件事，凌有梦从来没有想过。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突破的底线了。 杨逍沉默了好久才道，“我不会伤你，我也没想伤你。”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不重要的，杨逍，你对我是什么态度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对于不在乎的人，我向来不愿意多给一个眼神。” 杨逍看着凌有梦，他道，“你好像变了许多。” “不是。”凌有梦转了转手中的箫，他轻轻笑了笑道，“我只是想起了许多事情，我还有很多承诺未曾完成。” 他走了这么多世界，早就累了，若是能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觉得疲惫，他不想看见，他甚至觉得一睡不起也很好，不过就是因为他累了。 与人纠缠，实在是很累。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没有做。” 青衣白发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自身后将凌有梦拥抱。：，，. 第204章 倚屠（12） 杨逍是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出现的,将凌有梦抱着站在了岛上。 那双雾蒙蒙的灰色眸子没有感情地看着杨逍，杨逍心神不定,他不认输地看着黄药师,却见黄药师又在低头看着怀里的青年时露出些许笑容来。 凌有梦轻轻扯了扯男人的手臂道，“轻一点，会疼的。” “对不起。”男人熟练的道歉,他道,“有点害怕。” 凌有梦转过头去看黄药师，然后微微地弯了弯唇,“你来了。” “嗯,我来了。”黄药师轻声道,“许久未曾见你，会害怕你再次离我而去。” 凌有梦微微摇了摇头，他道，“不是说过了？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除非他真的死了。 黄药师将凌有梦抱紧了些，他喟叹一声,“总算，总算又抱到你了。” 凌有梦伸手抓住抱着自己的那只手,他睫毛微弯,却没有说话。 小船遥遥地飘过来,张无忌站在船头,他的视线从灰眸男人身上移到凌有梦身上,微微怔了怔。 杨逍转头看了张无忌一眼淡淡笑了一声,“教主,你也来了？你为何知道他在这里？” 为何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张无忌喃喃,“原来小师叔没有骗我,他真的有心上人。” 这个人明显不是正常的人类，一个人类和一个怪物显然是无法抗衡的。 杨逍思及此，深深地凝视了凌有梦一眼，凌有梦显然发现了，但是他不曾说话。 杨逍朝船夫道，“走吧，回去。” 杨逍走了，张无忌不知他走时是什么心情，他却靠近了桃花岛叫道，“小师叔。” 凌有梦那双浅淡漂亮的眸子望向了张无忌，没有说话。 张无忌道，“小师叔，你要走了吗？” 要走了吗？ 凌有梦回头看向黄药师，白发灰眸的男人温和地笑了笑道，“看你。” 凌有梦摇了摇头，“不走，就在桃花岛。” 张无忌笑了起来，很快，他又收了笑容，低声道，“小师叔，你现在开心吗？” 凌有梦道，“嗯，开心的。” “那就好。”张无忌在甲板上坐了下来，他低声道，“那就好，开心就是好的。” 凌有梦沉默了片刻才道，“张无忌，你回去吧。” 张无忌笑了笑道，“要回去的。” 他低声道，“小师叔。”也许就是最后一次叫凌有梦小师叔了。 凌有梦握紧黄药师的手，他不知自己与黄药师最后究竟如何，但是至少如今，他还想与这个人在一起。 他道，“你走吧，我也走了。” 他拉着黄药师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看张无忌一眼。 。 【少侠，不会后悔吗？】系统问，【若是留在这个世界，你便只能如同普通人那般生老病死……黄药师如今是不会死的，你们也没有永远。】 【他不老不死，而你会变成一副老人的模样，他还会如同现在这样喜欢你吗？】系统追问，【人心从来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凌有梦道，【不老不死啊……我曾说他像神仙似的，如今虽然不知道他是真的变成了什么，但是好像有点那种味道了。】 系统：【……】它不相信凌有梦是恋爱脑，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连生命都会放弃。 凌有梦轻声问，【系统，你说我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系统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凌有梦的时候了，刚刚成年的却意外失去双亲的母亲，守着偌大的家产却如同掉入狼窝里的兔子。 周围的人不是觊觎他的人便是觊觎他父母留下的产业。 它看见。 漆黑的屋子里，他那个名义上的表哥，掐着他的脖子低低笑着说，“小梦，你把一切都交付于我，我会护你周全。” 温文尔雅的表哥，好似扯下了那张虚伪的面具，他道，“我有个朋友，十分喜欢你。” 往日对他笑意满满的朋友把他困在教室，温和道，“你跟我在一起，我便保住你爸妈留下的产业，也保护你。” 慈眉善目的大伯笑容可掬，“小梦啊，这偌大的家业，你怎么守得住啊。” 所有人都在逼他。 逼他就范，逼他到受不了的那一日。 终于，有人不甘心地开车在他回家的路上等着他。 凌有梦不觉得疼，他只是有些迷茫地想，这是……要死了吗？ 不想死，不甘心。 系统在这个时候降临，它说，【来自21世纪的少年，你愿意与我一起去进行一场冒险吗？】 冒险？什么冒险？ 【去到你们人类口中的武侠世界，追随一位强者，好好地活下去。】 凌有梦想，哪里都好，只要活下去。 系统又说，【不过先提醒好了，若是选择错了，你便会永远的死去了。】 凌有梦说，好。 他想要活下去，他不想死。 活着的执念让他跟系统签订了契约，它与系统之间便是互相牵制。 凌有梦知道，系统肯定也是有目的的，但是他并不在意系统的目的，他的目的达到就好了，他只想，活下去而已。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死的人要是他呢？ 而现在，他还是想活下去的。 系统扫描着凌有梦的身体机能，这个人经过这么多世界的锤炼，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都已经与平常人不一样了。 【爱情与生命，孰是孰非呢？】系统喃喃道。 【爱情与生命？】凌有梦摇了摇头笑了一声，【系统，你想多了，爱情于我并非那样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黄药师？】系统不懂，【以前那样不是挺好的吗？】 【那样很好吗？】凌有梦问，【你觉得那样很好吗？总是忘记很好吗？你觉得黄药师不好吗？你觉得我很自由吗？】 系统道，【可是每次你都是自由自在的啊，有爱你的人，你爱的人，能去任何地方，记不记得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吗？】凌有梦问，【我突然记起来那么多信息，杂乱地塞在我的脑子里，我竟然不觉得那是我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系统哑然。 许久系统才说，【你不是只想活下来吗？】 【嗯，我想活下来。】凌有梦道，【现在也是。】 【你对黄药师的感情真的有那么重吗？】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你觉得我对他……如何？】 “小梦。”黄药师抓着鱼看向凌有梦问，“清蒸还是红烧？” 凌有梦站起来，视线从黄药师的眼睛上滑过，他道，“你的眼睛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嗯？”黄药师疑惑道，“哪里？” “瞳孔颜色好像越来越淡了。”凌有梦抬起男人的脸，盯着那双灰眸子。 黄药师笑了一下开玩笑道，“说不定以后会变成其他颜色的。” “变成其他颜色？”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 “会害怕吗？”黄药师心底又有几分紧张了。 凌有梦摇头，“不怕，不过是不同颜色的瞳孔而已。” 说着凌有梦又补充了一句，“别是五颜六色的就好。” 黄药师：“……若是怎么办？” 凌有梦眨眼：“……” “不会的。”黄药师笑道，“放心吧，不会是五颜六色的。” 凌有梦弯弯唇道，“走了，做红烧鱼去。” 吃过午饭，凌有梦便躺在躺椅上，看着夕阳。 黄药师在凌有梦旁边坐下，他握着凌有梦的手问，“今日怎么好像不是很高兴？” “有吗？”凌有梦奇道，“哪里有表现出来？” “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我就是知道。”黄药师轻笑，“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凌有梦微微偏头，“黄药师，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因为……”黄药师顿了顿，他低声道，“因为你在我怀里消失了。” 凌有梦怔了怔。 黄药师笑了笑，“为了你，我可以做出任何事来，小梦，你在我怀里消失，我怎么能不做些什么？” 凌有梦沉默了半晌，他道，“你不怕我并不喜欢你了？” “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会找到你，找到你，我就会让你记起我，重新喜欢我。” 凌有梦敏锐察觉，“这里？” “嗯。”黄药师道，“书里。” 凌有梦愣了愣，他缓缓道，“原来你都知道了，你既然知道了，也该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了。” “对，我什么都知道了。”黄药师道，“所以如今你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我了。” “小梦。”黄药师握紧凌有梦的手，他问，“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凌有梦抬眸看着面前的黄药师，他道，“在这里，你无论如何都能找到我。” “黄药师。”凌有梦伸出手，握住黄药师的手，“我想起来，我与杨过在一起的时候——” 黄药师不太高兴凌有梦嘴里出现前男友的名字，但是他还是问，“怎么了？” “你是怎么过去的？” “在这里我早就该死去了。”黄药师伸出手摸了摸凌有梦的脸，“我因你而活着，也因你而去那个世界。”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黄药师，黄药师还是没告诉他，怎么成为了现在这样，但是他想，黄药师肯定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头。 那个时候他甚至不敢与自己多说一句话。 黄药师道，“我很贪心，我不想要你的愧疚，我要你爱我。” “我爱你。”凌有梦眼里泛起笑意，“不必怀疑和担心这一点，我不会因为愧疚与一个人在一起……若是因为愧疚，那我与其他人早便在一起了。” 黄药师低低地应了一声。 凌有梦微微眯了眯眼，又亲上去，他声音柔软，人也柔软，“黄药师，做。” 。 凌有梦手枕在脑后，看着明艳的太阳。 阴影笼罩下来，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亲吻温柔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难过。 凌有梦的手环上去，与黄药师接吻。 一吻毕了，凌有梦才问，“你怎么了？” 黄药师低声道，“小梦，我永远与你同在。” 凌有梦茫然地啊了一声，“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死我也死，你活着我也活着。”黄药师脸上的表情极为温柔，“我知道是我太自私了，将你留在这里。” 凌有梦笑了起来，他道，“没有。” 黄药师摇头，“我不能这样自私地留你在这里。” 凌有梦看着黄药师，温柔问，“所以你准备做什么呢？” 黄药师道，“你想去哪里？” 凌有梦又愣了一下，“什么？” “你想去哪里，我跟着你去哪里。”黄药师道，“去哪里都可以。” 凌有梦：“什么意思？” “秦始皇曾经让人寻三仙山，我们也寻过。”黄药师道，“但是我们没有寻到仙，只是机缘巧合之后，我成为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我知道，只要不留在一个世界，你就不会像平常人一样生老病死。” 凌有梦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们去下一个世界。”黄药师道，“你与系统绑定的，你死了它也会被毁掉，那么它肯定想让你离开。” 凌有梦知道，系统确实是这样想的，它一直在试图劝说自己不要选择留在这个世界，不要不离开。 “我曾经和它做了一个交易。” “所以。”黄药师轻笑一声，“这次不过是多带了一个我，甚至都不叫多带。” “我永远陪着你。” 黄药师将凌有梦腰间的玉箫取下来，摸了摸那鲜红的穗子道，“我住在这里面。” 他化为一道流光，玉箫变得更加富有光泽。 凌有梦愣愣地摸着箫，听见系统说，【少侠，我们走吧。】 【不必担心，下个世界他会出来的，这就是我与他之间的交易。】 【我也不会再封锁你的记忆。】系统道，【下一次便由你自己选择。】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眸子，把箫握在手中。 他低声道，“那便走吧。” 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因为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有个人一直陪着他，永远不会离开他。 这就是他想要的。 ——正文完：，，. 第205章 番外1 新开张的妓院在保定最繁华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即便是大白日，看起来人也不少。 穿着白衣红袍,张扬艳丽的少年微微眯了眯,回头看了一眼极其紧张的小厮道,“你慌什么？” “小人没慌。”小厮脱口而出，然后他拍了一把自己的嘴暗道，这次完了，公子肯定知道了。 凌有梦负手站在妓院前,他含笑念道,“怡红楼？” 身后的小厮擦了擦汗,干笑，“公子,就是一个妓院,咱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凌有梦提步往里走,“哥哥能来,怎么弟弟来不得？哪里有这样双标的哥哥,来就来了,还不带着我一起来。” “公子，你身体不好，里面胭脂粉味极重——公子,公子你等等我！”那小厮话还没说完,凌有梦的脚已经跨进了门槛,他赶紧跟上去,心里为李寻欢捏了一把汗。 凌有梦一进去,便那老鸨便迎上来笑道,“哎哟,这不是我们李家的美名在外的小公子吗？小公子怎么来了这等地方？若让李公子知道可不得了啊。” 凌有梦轻啧一声，“你认识我啊？” “那自然是认识的啊。”老鸨笑眯了眼，“我平生哪里见过小公子这样的神仙人物，自然记得牢牢的。” 凌有梦抬起手道，“诶，别拍马屁了，我就问你，李寻欢在不在这里？” 老鸨笑容僵了一瞬，然后轻声道，“李公子啊？李公子，我没看到啊，他在这里吗？” 她问着转头去问其他人，“李公子在这里吗？” “哎哟，这不是王二爷吗？” 老鸨心虚，赶紧迎另一个客人去了，她哪里惹得起这位与李家人完全不同的混世大魔王啊。 凌有梦握起一方手帕，轻轻地咳嗽了好一阵才看向身后的小厮道，“去，给我把李寻欢找出来。” 小厮：“……” “叫不动你了？”凌有梦皱眉。 “这就去，公子。”小厮满目热泪。 凌有梦慢吞吞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虽然脸色苍白，却压不住眉目间的艳丽之色。虽然看起来便美丽至极，却没有人敢上来搭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地看着凌有梦。 那只骨肉匀称，苍白漂亮的手握起了酒壶，倒使人羡慕那只酒壶这般好运。 凌有梦倒了酒，还没喝，便被人一把夺过去。 来人道，“你身体不好，这里的酒都带有□□，不适合你喝。” 凌有梦抬眸，夺他酒杯的人是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穿着一件看起来很随意的衣裳，脸上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笑意。 凌有梦把酒杯又夺过来，他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年轻人笑道，“但是现在可以认识了，我叫沈浪。” 凌有梦道，“你不认识我你就敢夺我酒杯？” “嗯？”沈浪在凌有梦面前坐下了，他即便是不笑，脸上也像是自带三分笑意，他道，“我方才见老鸨对你笑脸相迎，又透着几分害怕，想必你是很了不得的人。” 凌有梦拳头抵在唇边克制地笑了一下，又飞快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看得沈浪暗暗稀奇，只觉得这少年倒像是某种被夸之后喜不自胜又故作矜持的小动物。 “我叫凌有梦。” 凌有梦道，“我就是要让他们怕我。” “这样啊？”沈浪点了点头道，“为何要让他们怕你？” 凌有梦皱眉，“因为长得太好看了，他们不怕我的话，就会来骚扰我，烦死了。” “这样啊。”沈浪又点头，“那确实该让他们怕你。” 凌有梦道，“你看起来是个正经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嗯……”沈浪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逮我那不听话的哥哥回家。”凌有梦似笑非笑道，“他若是管不住自己的话，我来管，那玩意不要也罢。” 沈浪莫名觉得□□发凉，他道，“我来找我朋友。” 凌有梦点了点头，“毕竟男人嘛……不守男德，几把骨折知道不？这种地方，你还是少来。” 沈浪连连跟着点头，“你说的是，你说的是。” 凌有梦拍了拍沈浪的肩，觉得孺子可教也，不像他那位好哥哥，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地跟他那群狐朋狗友们来这些风月场所。 这样想着，凌有梦又咳嗽起来。 他苍白的脸上染上殷红之色，像是涂了胭脂一般，颇为漂亮。 沈浪怔了怔道，“这里味道大，你不如出去等吧。” 凌有梦道，“你也出去等吧，这里面确实脂粉味大，我对这些受不了。” “那我出去做什么？”沈浪茫然问。 “反正都是等朋友，外面等也差不多的，难道你还想在这里等着她们过来陪你喝酒？”凌有梦示意沈浪看旁边那些女孩们。 沈浪：“……嗯，倒也没有，只是我朋友……” “你朋友也不是小孩了。”凌有梦站起来道，“走吧，我请你喝酒。” 沈浪道，“那就多谢了。” “谢什么？既然碰上了就是缘分，就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一起喝个酒而已。” “喝酒……你不等你哥哥了？”沈浪问。 凌有梦回头看了一眼怡红楼道，“他啊？让他着急去吧。” 沈浪：“……” 不知为何，沈浪有些同情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哥哥。 这个念头闪过，沈浪笑了笑道，“看来你们关系极好。” 凌有梦扬了扬下巴，矜持道，“也就还好吧。” 那边小厮终于找到了李寻欢，李寻欢坐在窗外，拿了酒杯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好似在发呆。 小厮喘着气道，“小李公子！” 李寻欢转过头，看见小厮时怔了怔，他道，“怀庆，你怎么在这里？” “小人随小公子来的。”小厮道。 “又又来了？”李寻欢一下子站起来皱眉道，“他人呢？” “小公子在楼下等公子。”怀庆道，“公子，这里的味道，只怕小公子受不住。” 话还没说完，李寻欢已经转身下楼了。 “人呢？”李寻欢转头看向怀庆问。 怀庆愣了一下，“小公子方才就在这里坐下等公子的。” “凌小公子吗？”老鸨道，“他和一个年轻人出去了，那年轻人穿着粗布衣裳，以前不曾见他来过。” 李寻欢眉头又皱了起来，“生面孔？” “对，生面孔。”老鸨点头。 李寻欢又提步出去，他有些后悔自己出来时没有与凌有梦说清楚，也不知和谁人一起出去了。 生面孔，若是只是不认识的人还好，若是什么坏人……又又又没有武力傍身，他只怕会后悔死。 。 “沈浪，坐这里。”凌有梦拽着沈浪坐到最佳观赏处，“看戏台子。” “不是请我喝酒？” “嗯，看戏也能喝酒。”凌有梦弯弯唇，“光喝酒多没意思。” “你年纪不大，喜欢得倒是一些年轻人不怎么看的东西。”沈浪笑道。 凌有梦道，“因为大夫说我需要修身养性。” “喝酒叫修身养性？” “我又不喝。”凌有梦笑道，“你喝，我不善饮酒。” “那你在怡红楼还准备喝？” “我想看看，我那好哥哥喜欢喝的花酒是什么味道的。”凌有梦道，“居然还有□□……啧，我看他真是越来越飘了。 沈浪饮了杯酒道，“那是你哥，你管得这样严？” “我哥怎么了？哥也得听我的。”凌有梦轻哼一声，“我才是老大。” 沈浪瞅着凌有梦那小表情笑了起来，“看来你家没有人管得住你。” 凌有梦：“……我很乖的。” 沈浪：“……”乖。 凌有梦轻咳一声，“别这样看我，我真的可乖了，我在家从不惹事。” 沈浪：“……所以你在外惹事？” “才没有！”凌有梦皱了皱鼻子，“我就是表现得凶，其实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呃。” 沈浪：“嗯？” “那个不算……吧。”凌有梦思量了许久，“那个，不小心打碎过哥哥最喜欢的花瓶，哈哈哈。” 这三声笑中透着两分尴尬，让沈浪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浪道，“你看起来不大。” “已经十七了。”凌有梦比划了一下。 “十七，还小。”沈浪道。 凌有梦摇头，“不小了，干爹说明年就可以娶妻了。” “娶妻？”沈浪讶然。 “就是表示已经不小了，但是我没有想过娶妻这种事情。”凌有梦摇头道，“我身体不好，娶妻这不是嚯嚯了人家小姑娘吗？” 沈浪扶额笑道，“你想的还挺多的。” 台上的戏已经开始了。 这是一出梁祝。 凌有梦道，“这出戏我已经看过许多次了。” “你喜欢看这种戏？” “不是。”凌有梦摇了摇头，“我来时，总能遇到这出戏，也不知为何，这里似乎格外钟爱梁祝。” 说话间，李寻欢已经踏步进来了。 他四下张望，总算看见凌有梦与一个年轻人坐得极近在说话。 他还未说话，怀庆已经赶紧上去了，附在凌有梦耳边低声道，“小公子，小李公子来找你了，他好像很生气。” 凌有梦转头看去，果然见李寻欢落后几步过来，他道，“他还好意思生气？” 怀庆不敢说话。 凌有梦冷哼一声，他双手抱胸，看着台上也不说话。 沈浪微微挑了挑眉，看着李寻欢走近，他微微拱手道，“在下沈浪。”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久闻沈大侠大名，在下李寻欢。” 凌有梦冷笑。 李寻欢和沈浪都是一顿，两人面面相觑。 李寻欢苦笑道，“小梦，你是不是生气了？” “哪能呢？”凌有梦微笑道，“小李公子贵人事忙，我不会生气的。” 第206章 番外2 分明就是生气了。 李寻欢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不不不。”凌有梦连连摆手，微笑道,“不是你的错,小李探花怎么会错呢？肯定是我的错,目中无人，脾气暴躁，把小李探花管得喝酒都得跑去青楼妓院，我打扰了您的温柔乡,我的错,我检讨。” “不是。”李寻欢倍感无奈,他靠近了凌有梦低声道，“又又,你看,你又在说让哥哥难过的话了。” “哪能？”凌有梦叹气,“小李探花,我现在和我朋友喝酒呢,若是没事的话,您先回去吧……要不然你继续去喝花酒也成，怀庆，来,送我们探花郎去。” 李寻欢：“……” 李寻欢看向凌有梦口中的新朋友,沈浪只当自己方才什么都没听见,此刻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小李探花,要走了吗？” 李寻欢：“……” 李寻欢道,“又又,我买单请你朋友喝酒怎么样？” 凌有梦瞥了他一眼道，“不敢，哪里敢让小李探花出钱呢？你说是不是？” 李寻欢更靠近了凌有梦几分，他英俊的脸上带了几分讨好的笑，“又又，哥哥知错了，回去你再惩罚我好不好？” 凌有梦微笑，“小李探花喝个花酒而已算什么错呢？至少那玩意也没交代出去你说是不是？交代了说不定还能让干爹早日抱孙子，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李寻欢：“怎么会呢？又又不是经常告诫哥哥，不守男德，那什么……呃，骨折吗？” “那什么？”凌有梦冷笑，“舍不得那二两肉啊？” 李寻欢：“……”他的又又，为什么说的话总是这般让他难以启齿接下话去？但是……他却觉得，真的非常可爱。 一旁的沈浪喝了好几杯酒，心中暗暗称奇，只觉得凌有梦与李寻欢的关系好到了极点，互相之间真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不过兄弟之间这般，他又觉得有些莫名的诡异，只是沈浪一时间想不出哪里诡异来，他眼底带了几分莫名的困。 沈浪喝完壶里酒，正好台上的梁祝也到了结尾，化蝶一幕感人至深。 沈浪道，“凌兄弟，酒喝完了，你等的人也来了，那现在——” “沈浪，你初来乍到肯定没有在保定好好逛过吧？”凌有梦转头看向沈浪笑意温和，“我做东，邀请你玩上一番如何？” 沈浪怔了怔，“这……” 李寻欢道，“又又，你今日的药还未喝。” 沈浪道，“既然凌兄弟要回去喝药，我们就——” “沈浪，请你做客去。”凌有梦一把按住沈浪的肩，“我与你一见如故，甚是亲切，这一起喝了酒也算是兄弟是朋友了，我向来羡慕你们江湖侠客，便随我去住上两日如何？” 沈浪：“……”这酒……就他一个人喝的啊。 他想，这凌小兄弟不仅长得好，人也挺热情的，就是不知道有几分是因为这会儿与他兄长赌气。 李寻欢在一旁插不上嘴，只能默默地闭上嘴听着凌有梦安排。 凌有梦又道，“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我数三个数你不拒绝那就是答应我了。” 沈浪：“我……” “一二三！时间到！”凌有梦极快数完根本不给沈浪反应过来的机会便道，“好了，我知道，你答应了。” 沈浪无奈苦笑，“我朋友还没来呢。” “你朋友在怡红楼吧？”凌有梦道，“走吧，我带你去找你朋友去。” 沈浪：“……” 他无奈摇头，却又不觉得凌有梦这样会冒犯他，沈浪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因为凌有梦真的长得太好看了，脾气看起来不好但是完全不会觉得令人讨厌，反而格外让人喜欢。 李寻欢跟上道，“又又，等等，你不理我了？” 凌有梦站定，回头看了一眼李寻欢，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小李探花，您还在啊？您一直不说话，我当您已经离开了呢，既然这样的话，现在我们回怡红楼吧，我请客，小李探花想做什么都可以呢。” 李寻欢早习惯了凌有梦有时候的阴阳怪气，没有生气，只道，“又又，你别生气了，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会去点姑娘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凌有梦问，“小李探花还真是去怡红楼喝酒的啊？加了□□的酒，应当极好喝吧？改日我也试试。” 李寻欢拧眉，“不行！” 凌有梦哼笑一声，“怎么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咱们小李探花如今管得是越来越多了，自己去喝花酒还不许人家去呢，那怡红楼你家开的？” 沈浪落后一步，低声问怀庆，“你家两位公子平时也是这般？” 怀庆苦笑，“平时不是的，小公子平时还是很乖巧的，只是小李公子他总是不自觉地做些事情惹小公子生气，免不得被说几句，小李公子自然不敢反驳。” “乖巧？”沈浪眸色闪了闪，原来凌有梦真的很乖啊？ 下人都这般说，应当是没错的。 只是这怪巧的人说起这些话来，倒是格外有趣。当然，在场只有沈浪觉得格外有趣。 李寻欢见凌有梦坚持，心梗道，“日后我再也不去那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了。” “怎么能这样说呢？小李探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寄养在你家的干弟弟而已，是我太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竟敢让小李探花从温柔乡出来。”凌有梦轻叹道，“我检讨。” “又又。”李寻欢一把握住凌有梦苍白瘦弱的手腕，低声道，“你别说这种话，我真的会伤心的，我知道错了，我没有寻花问柳，只是喝了几杯，你可以问怀庆。” 凌有梦冷冷地看了满脸写满了愧疚之色的李寻欢，微微眯了眯眼笑问，“是吗？” “我发誓！”李寻欢举起四个手指头，“又又，若是我当真做了什么，那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得了。”凌有梦皱眉，“乱发什么誓呢？我可不信这些。” 李寻欢眨眼，“那……” “那什么那？”凌有梦道，“小李探花，你忘了，我们这里可还有客人呢，我的新朋友。” 凌有梦都这样说了，那就说明他已经不怎么生气了，李寻欢含笑道，“是是是。” 凌有梦等着沈浪，三人并肩而行。 凌有梦道，“兄长调皮，叫你看笑话了。” 沈浪看了一眼李寻欢，极为克制的低低笑了一声道，“没有没有。” 李寻欢：“……” 李寻欢道，“我早就听闻过沈大侠美名在外，如今得见沈大侠真容，果真是年轻英俊的好男儿。” 沈浪笑了笑道，“小李探花不必一口一个沈大侠，跟凌小兄弟一样，叫沈浪就好了。” 顿了顿沈浪又道，“叫沈大侠我听得不自在。” 李寻欢也笑道，“好，那就不叫沈大侠了，你我年纪相仿，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吧。” 凌有梦耳朵动了动，插嘴道，“我也要被叫名字，凌小兄弟多生分呐，沈浪，你就叫我名字。” “你叫名字不是更生分？”沈浪笑了笑道，“或者我如同小李探花一般叫你又又？” 凌有梦呃了一声道，“也可以啊，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怎么叫都好。” 三人回到怡红楼一打听，发现沈浪那朋友早就离开了。 凌有梦顿时有些愧疚，他道，“对不起，若不是我带你出去喝酒，你朋友也不会走，他肯定是找你去了。” 沈浪笑着摇了摇头道，“与你无关，走了就走了，总能遇上的。” “小李探花方才不是说你要喝药？” 。 凌有梦喝完了药，被苦到不行。 虽然日日喝，但是凌有梦还是习惯不了那种味道。 李寻欢递了蜜饯过来道，“先吃一个这个。” 凌有梦塞进嘴里，抬眸看着李寻欢问，“哥哥，你在怡红楼真没点姑娘？” “当然没有。”李寻欢轻笑一声，“又又不信我？” “信不信你是一回事。”凌有梦冷笑，“那酒加了料，你喝完没有一点反应，我倒是怀疑究竟是你不点姑娘还是人家姑娘根本看不上你。” 李寻欢：“……” “不过好歹是探花郎。”凌有梦伸出手捏着李寻欢的下巴细细打量，“长得也还算有几分姿色，在保定也算大户人家，虽然辞去了官职但是也算不上什么落魄户，怎么我们小李探花姑娘都点不到？” 顿了顿，凌有梦叹道，“太可惜了呢。” 他说着可惜，眼底却带着幸灾乐祸之色。 李寻欢道，“大概他们知道我名花有主了吧，家里弟管严，谁敢要我啊？就怕混世大魔王来找她们退群。” 凌有梦一下子松开李寻欢，严肃道，“不准胡说八道，弟弟就弟弟，什么弟管严什么名花有主的……就你这样，还花呢。” 李寻欢：“……嗯，我不是，所以走吧，你朋友还等着我们呢。” 凌有梦看了李寻欢一眼，站起来道，“走吧，别叫沈浪等久了，他可是第一个我凭本事交来的朋友是。” 李寻欢道，“啊？是是是。” “？”凌有梦生气，“你在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呢？啊是是是，是你个大头鬼。” 李寻欢：“……” 李寻欢道，“没有阴阳怪气，那我……夸你？又又自己凭本事交的朋友，很厉害。” 凌有梦：“……”好不走心啊，算了。 他道，“走吧，对了，你知道这个人啊？” “嗯，听说过。”李寻欢道，“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凌有梦好奇极了，“什么意思？他大有来头还是大有来历？” 李寻欢缓缓道，“都有，既有来历，也有来头。” 第207章 番外3 坐在窗边的少年穿着紫色长袍,一双苍白漂亮的手正捧了一卷书挨着墙看。 院里的牡丹开得正好，红一簇白一簇，煞是好看,却压不下少年眉目间的艶色。 “又又。”李寻欢从房门外探头进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你进来说。”凌有梦道,“躲外面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李寻欢轻咳一声，走进来坐下，他微微笑了笑道，“是这样,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就出去还要和我报备？”凌有梦歪了歪脑袋,“怎么？小李探花现在学得这样乖啦？” 李寻欢道,“不是，我要离家几日,就是,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凌有梦微微眯了眯眼,“去做什么？” “接人。”李寻欢道,“因为要赶路,你身体不好,便不去了。” 凌有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李寻欢道，“这两日沈兄弟还在,正好你可以带他多转转,毕竟人家在李园做客,也不能整日闷在家里,你出去多走走也好。” 凌有梦道,“我知道了,你要去就赶紧去吧。” 李寻欢无奈,“赶我走。” “没赶你。”凌有梦翻了一页书道，“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李寻欢笑了笑道，“你不和我抱一下？” 凌有梦用一种李寻欢不懂事的眼神看了一眼李寻欢，然后放下书，伸出手道，“来吧，小李探花。” 李寻欢轻笑一声，伸手抱住凌有梦低声道，“在家乖乖地等我回来。” 凌有梦唔了一声，他道，“哥哥去接谁？” “表妹。”李寻欢道。 “哟。”凌有梦轻啧，“表妹啊。” 李寻欢伸出手指摸了摸凌有梦的脸，“我很快就会回来。” 凌有梦点点头，他小声道，“哥哥，我会想你的。” “嗯。”李寻欢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凌有梦的发丝，“乖乖等我回家，出门的时候带上怀庆。” 凌有梦又点头，他抬眸看着李寻欢道，“小李探花，可不要在外拈花惹草。” “怎么会？”李寻欢严肃道，“家有弟管严，绝不敢多看别的男女一眼。” 凌有梦冷笑，“当初是谁善心大发救助了一个女子，然后人家小姑娘非要上门来以身相许，还在门口拉扯不清，外面都传小李探花要当爹了。” 李寻欢苦笑，“是我没有处理好，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凌有梦哼了一声，他知道李寻欢是个善良的人，又怕伤害那姑娘又怕那姑娘名声不保，这人倒没想过，自己该怎么办。 …… 李寻欢翻身上马，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凌有梦和沈浪，挥了挥手，“又又，外面风大，回去吧。” 凌有梦微微垂下眼帘道，“回去了。” 他拉了一把沈浪道，“走吧。” 沈浪问，“李兄走了你是不是难过？” “我难过什么？”凌有梦抬眸嫣然一笑，“沈浪，你该不会觉得我和他形影不离吧？我们都已经大人了，有自己的生活的。” 沈浪笑了一声，“你们关系好。” “不错。”凌有梦顺手扯了一片叶子道，“不过关系好也不代表要一直在一起，他早就过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这次干爹让他去接他表妹，肯定是存了某种心思的……嗯，他不会不知道。” 沈浪看了一眼凌有梦，“会失落？” 凌有梦摇头，“不是，只是我想着，若是他表妹来了，我便搬出小阁楼了，不去打扰他两人培养感情了，到有些不习惯。” 沈浪含笑，“要不要随我出去走走？” 凌有梦伸了个懒腰，看向沈浪。 “嗯……”沈浪道，“就是去流浪街头咯，不过你应该吃不了苦。” 凌有梦眼睛一亮，“做浪子游侠？” 沈浪摸了摸鼻子，“浪子游侠……” “听起来可真不错。”凌有梦笑盈盈道，“所以，沈浪，我们何时出发。” 沈浪：“……起码得等李兄回来与他说一声吧？” 凌有梦道，“与他说什么……那还是等他回来与他说说，对了，你是不是很有名啊？” “有名？”沈浪思索片刻道，“可能是吧。” “可能是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跟你一起去浪迹江湖的话别人绝不敢来招惹我？”凌有梦追问，“是不是我一报你的名号别人就吓得屁滚尿流？” “哪里这样夸张？”沈浪笑了笑，“说不定你碰上我的仇家了，你报我名号那不就……完了？” 凌有梦：“……你这样的人也会有仇家吗？” 沈浪微微眨了眨眼，“你猜猜看？” “你看起来是个和善的年轻人。”凌有梦道，“我想不到你怎么会有仇家。” “行走江湖，或多或少总有几个仇家嘛。”沈浪道。 凌有梦点头，又问，“对了，你那个朋友呢？还没来找你吗？你们来保定城是做什么的啊？” “办点事，他应该用不了多久就来了。” 凌有梦哦了一声，他踏进凉亭，忽又转头，“我请你喝酒如何？” “现在？” “对啊。”凌有梦道，“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你喝酒我喝茶。就在家里边，不出去了。” 凌有梦又靠近了沈浪几分小声道，“我偷李寻欢的酒给你喝。” 沈浪笑道，“好啊。” 凌有梦当即去把李寻欢的酒扒拉了两坛子出来，他往凉亭的桌上一放，极为大方，“你一坛我一坛，但是因为我不会喝，所以你喝两坛。” 沈浪哈哈笑了两声，“好，多谢。” 凌有梦坐下道，“不客气。” 他又摸出两个酒杯，“来，一人一个。” 沈浪：“你准备得还挺齐全。” 凌有梦道，“那是自然，请人喝酒要有诚意，你可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沈浪微微怔了怔，他问，“你以前没有朋友？” “没人与我做朋友。”凌有梦道，“小时候是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出门，后来身体勉勉强强了再出去吧总有人对我图谋不轨。” 沈浪微微挑眉，虽然凌有梦说得轻松，但是他却能窥到凌有梦的不易。 “被忽悠了两次后我就不交朋友了，相反我还要凶一点让其他人怕我，所以我的名声在城里算不得好。” 沈浪轻笑一声，“那你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不会，你的眼神很坦荡。”凌有梦盯着沈浪的那双明亮的眼，微微笑了起来，“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是那种人，所以你与我搭话的时候我才觉得，我该交你做朋友。” 沈浪又愣了愣，他听着凌有梦的话和凌有梦那双含笑多情的妩媚双眼对上，忽地有些心跳加快。 目光闪了闪，他赶紧垂眸喝了一杯酒掩饰自己的不对劲，又笑了笑道，“我与你搭话，也是看一个人在那坐着蛮可怜的，看起来身体也不好，所以没忍住多管闲事了。” “你竟觉得我可怜？”凌有梦笑了起来，“我运气可好了，我幼时□□爹和哥哥带回李园，他们对我有求必应，从不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什么都顺着我，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是却比很多人幸福许多。” 他看起来极为满足，沈浪想，除去身体不好，他确实比大多数人都幸福。 凌有梦捧着酒杯慢慢喝了一口道，“我和哥哥相处得最多，他对我极好的，好到我要星星他顺带还要给我月亮。” “他比我大八岁，但是却总说，我没长大之前他不会考虑娶妻生子这些事情，为此干爹甚至揍过他。” “前些日子他总是去外面喝酒，不过是因为干爹逼得紧了。” 沈浪沉默地看着凌有梦，他伸出手拿了凌有梦的酒杯嗅了嗅道，“你这是酒，不是喝茶吗？” “是酒吗？”凌有梦迷茫地抬眸看着沈浪，他把杯子拿过来又喝了一口，方才恍然大悟，“真的是酒啊？” “还说不难过。”沈浪无奈道，“酒与茶差距那样大你都能喝错。” 凌有梦浅浅点头，又笑，“没有难过。” “反正都喝了，继续吧。”凌有梦玉白的脸染上丝丝红晕，他又倒了一杯抬眸看着沈浪，“来，干杯！” 沈浪笑着摇了摇头，和凌有梦碰了杯，“你是不是要醉了？” “怎么可能？”凌有梦瞪着沈浪，“你看我，像是会醉的样子吗？” 倒挺像的，别人喝醉了酒脸红脖子粗，这人喝醉了看起来倒像是涂了胭脂水粉一般。 沈浪道，“你没醉，你还能喝多少？” “千杯不醉咯！”凌有梦潇洒得一饮而尽，“瞧我！” 说着千杯不醉的人喝完第二杯就趴在桌上不动了。 沈浪：“……”还是高估了。 他看了一眼也没看见有其他人经过，便默默地喝完了开封的酒这才起身绕到凌有梦身边把人抱起来。 凌有梦嘀咕了一句什么沈浪没有听清，他微微附耳过去，“你说什么？” “继续喝啊。”凌有梦迷迷糊糊地嘟囔道，“不喝完不算真男人。” 沈浪顿时哭笑不得，他道，“走了，回去睡觉去。” “不成不成。”凌有梦猛地睁开眼，他伸出手固定了沈浪的脸，“不能走！” 沈浪：“……” 那双漂亮的晕染着醉意的眼久久地凝视着沈浪，沈浪只觉得心跳又快了起来，他低声问，“你看什么？” “好小子！”凌有梦拍了拍沈浪的脸笑了起来，“长得真俊！” 沈浪：“……”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这是夸奖吧？ 凌有梦笑过后眼上又染上几分落寞，他喃喃道，“哥哥要娶妻了怎么办？” 沈浪怔了怔，心道，果然还是很难过的。 凌有梦的手环上沈浪的脖子，怔怔地看了许久，忽然凑上去唇印在沈浪的下巴。 第208章 番外4 少年的唇柔软温暖,却让沈浪陡然睁大眼。 他性格一向内敛，此刻却是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抱紧了怀里的少年。 为什么突然会亲他？把他错认成了别的什么人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 他低下头看着凌有梦,脑子混乱了许久才低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凌有梦痴痴地笑了起来，他却没有再说话了，闭上眼睡了过去。 沈浪：“……” 所以只是因为喝醉了而已,沈浪想，这人只是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应该放在心上，更不应该因为这个不算亲吻的亲吻而无法保持镇定。 沈浪微微叹了口气，遏止住自己乱跳的心脏。 他喃喃道，“沈浪,你这样可不行，你和他可是朋友,朋友之间怎么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沈浪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然后把凌有梦放好后他关上房门重新喝起酒来。 只是他没喝两杯，眼前便有人坐了下来。 沈浪抬头，“李叔。” 李父在沈浪面前坐下笑道，“又又肯定在他哥那里取得酒。” 沈浪也笑了一声,他道，“确实是。” “又又这孩子，自幼便喜欢黏着他哥,当然也是因为他哥对他确实特别好。”李父道,“如今两人都已长大了,关系也从未变过。” 沈浪停下倒酒的手看着李父,“这样挺好的。” “好，也不好。”李父摇了摇头，“两个孩子关系好我们喜闻乐见，但是关系太好了，我也会担忧。” “李叔是什么意思？”沈浪笑问。 “刮风下雨打雷，他哥哥都会去又又房里陪他入睡，兄弟之间再好的关系这也过了。”李父叹道。 沈浪愣了愣。 “你是又又带回来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我也听见了你们的谈话。”李父又道，“若是你带又又出去，能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感情稍微淡些也好。” 沈浪低声道，“您担心他们的感情越界？” “怎么能不担心？”李父叹气，“人言可畏，世俗也摆在这里，我看你对又又也不错，若是他跟着你出去我们倒也不会很担忧他。” “我让他哥哥去接诗音，也是为了让他们分开几日，淡淡感情，你离开的时候若是能带又又离开……” 沈浪含笑道，“李叔，又又他已经打算在表姑娘来时搬出来了，他虽然说了想与我出去走走，但是我反而担忧他的身体受不住。” “钱财药材都不必担心。”李父道，“什么都不必担心，我只想他们分开一些时间。” “我并不担忧这些。”沈浪道。 李父笑了笑，“他是李家的人，所有的东西自然得我们来出，让他跟你出去，也是为了让他多走走散散心转换一下心情。” 沈浪沉默片刻道，“若是又又自愿……那我遵从他的意见。” 。 凌有梦睁开眼盯着床帐发了会呆，脑子里忽然闪过十分尴尬的一幕。 他……亲了沈浪。 他猛地坐起来，“完了！” 完了，凌有梦想，完了，他竟然在喝醉后亵渎了他的朋友！这次真坐实了欺男霸女的事实了。 凌有梦把脸埋进被子里，痛苦地想，沈浪也不知道会怎么看他，该不会觉得他是个色情狂吧？ 说不定都不愿与他做朋友了。 “叩叩——”敲门声响起。 凌有梦浑身一震，不敢动了。 “小公子，醒了吗？该喝药了。”外面传来怀庆的声音。 凌有梦心头微微松了口气，他声音闷闷的，“醒了，端进来吧。” 怀庆应了一声推开门。 凌有梦从被子里钻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跟在怀庆身后进来的沈浪，他一个激灵，强自微笑，“沈浪，你怎么来了？” 沈浪瞅着凌有梦脑袋上的那缕头发没忍住笑了一下。 凌有梦：“……”笑什么啊这人。 沈浪道，“原来你酒量不好是真的啊。” 凌有梦：“……”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露出笑，“是，有一点点差。” 沈浪道，“我来问你，你不是说想与我出去走走？我朋友那边事情办完了，不日可能就要离开保定城，你看你还想不想去？” 凌有梦愣了愣，“这么快？昨天不是还说他没有……” 顿了顿他道，“不能再等等？” “你还是想等李探花回来？”沈浪问。 凌有梦点头，“若是我一声不吭地走了他肯定会生气的。” “若是他不让你走呢？”沈浪问。 凌有梦道，“他为什么不让我走？” 沈浪顿了顿，笑道，“舍不得你啊。” 凌有梦迟疑半晌，“哥哥他应该不会，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我也是……” 凌有梦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了。 他摸了摸心口处，有些闷闷的。 “公子，先喝药吧。”怀庆把药递给凌有梦，“喝完药你再与沈大侠仔细合计合计。” 凌有梦点头，他接了碗喝了药。 这次他不皱眉了，怀庆递了蜜饯来，“公子，蜜饯。” “不用了。”凌有梦道，“我不吃。” 怀庆怔了怔道，“那……” “你先出去吧。”凌有梦道。 等到怀庆出去了，沈浪才问，“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还是有话想与我说？” 凌有梦嗯了一声道，“之前说了等哥哥回来，但是你现在忽然与我说要走，是不是干爹说了什么？” 沈浪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凌有梦这样敏锐，他分明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表现出来。 “不必惊讶。”凌有梦笑了一声，“我很了解他们，我也知道，干爹在担心什么。” 沈浪迟疑着问，“那你现在怎么看？” 他在想，凌有梦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很伤心，毕竟他视作爹爹的人想让他走。 “不怎么看。”凌有梦道，“干爹对我特别好，我也知道他担心什么，即便是真的有事他也只会骂哥哥而不是来警告我，这次他先支走了哥哥又支走我，这水不端得挺好的？” 沈浪：“……”心可真大。 凌有梦道，“前些日子我就觉得干爹催促哥哥催促得太急了，平时里也总是言语间试探哥哥和我，所以我早就知道了。” 沈浪道，“那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凌有梦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对哥哥……我对哥哥确实带着两分独占欲，不想让他对其他人比对我更好，我不知道这算什么，所以若是林姑娘来了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搬出去的。至于哥哥，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我和哥哥之间的感情绝对没有如干爹想得那样有越矩。” 沈浪愣住，他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觉得怪异的那点是怎么回事了，李寻欢和凌有梦之间的相处，哪里像是正常兄弟间的相处？反而更像是夫妻之间…… 意识到这一点，沈浪又觉得下巴火辣辣的，被凌有梦亲过的地方有些发痒。 凌有梦道，“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这样直接走掉，我总得和哥哥说一声。” 沈浪道，“那好。” 凌有梦下了床道，“走吧，出去。” “出去？” “当然要出去啊，你不是说你朋友找你了？那正好，带上你朋友，我们出去吧。” “做什么？”沈浪又问。 “去找找乐子。” “找乐子？”沈浪惊道。 “这么惊讶做什么？”凌有梦奇怪地看向沈浪，“你想到哪去了？你该不会以为我说得找乐子是去……烟花之地吧？” 沈浪：“……”所以不是吗？ 凌有梦见他这表情乐了，“你想什么呢？我是没有心力去做那些事情，我说得去钓鱼！我要修身养性呢。” 沈浪：“哦，钓鱼啊。” 凌有梦瞅了沈浪一眼，啧啧道，“看不出来，我们沈大侠懂得还挺多，也是，二十好几的人，再不懂就奇怪了。” 沈浪：“我觉得你在嘲笑我。” “没有。”凌有梦道，“完全没有，走吧沈大侠，去不去。” “舍命陪君子。”沈浪笑道，“走吧。” “舍命……”凌有梦哼笑一声。 “不过不用叫我朋友了，他对钓鱼没有兴趣。” 凌有梦道，“你都没问呢……你朋友应该和你一样有趣。” 。 天气好，河边人也多。 凌有梦选了个不晒太阳的地方，转头看怀庆道，“你去看看沈公子来了没有。” 怀庆道，“可是小李公子说了，我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公子。” 凌有梦道，“少废话，快去，我在这里等着，总不能还有人敢欺负我，这保定城，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怀庆：“……”您那是狐假虎威，你又不是真的欺负人。 他无奈地转身。 凌有梦把鱼竿固定好，靠着树干坐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 凌有梦疑惑抬头，见一条浑身漆黑的大蛇掉着脑袋，一双竖瞳盯着他。 凌有梦：“……” 虽然不是那么害怕蛇，但是这玩意一看就有毒啊，他不能不怕。 凌有梦心头发慌，也不敢动，和那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茂密的树叶中传出来一阵笑声，没被蛇吓到的凌有梦差点被这声音吓到人都没了。 “怕什么？一条蛇而已。”那声音还在道。 凌有梦不敢动，从嘴巴里憋出声音来，“大侠若是想看我笑话那就安安静静地看，别笑出声来也别说话，等我朋友过来，这条蛇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树叶里探出来一张人脸来，玉面朱唇，极为妩媚漂亮。 这是一个男子。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他很少见有男子这样漂亮，着着实实被惊艳了一把。 那男子笑意盈盈道，“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好看的男子，比我都好看。” 凌有梦：“……” 那条蛇听见声音，缓缓地往上爬去。 凌有梦不由惊道，“公子小心！” 第209章 番外5 他竟叫自己小心。男子微怔的同时轻笑一声,他的眼底却映着一种冷漠，那只手掐住了蛇头，然后跳了下来。 “瞧,这东西很适合当小宠物是不是？”男子将蛇递到凌有梦面前,凌有梦有些怵那条蛇，没忍往后退了些。 男子又笑，他道,“怕什么？怕我丢你身上去？” 凌有梦又摇头，他道,“你小心一些，这蛇有毒的。” “你在关心我？”男子问。 凌有梦怔怔道，“只是，这蛇有毒，你需得小心一些。” 男子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来,他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凌有梦。”凌有梦问,“公子叫什么？” “王——” 沈浪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男子的话，他喊道，“又又。” 凌有梦转头看去，见沈浪提着竹篓过来。 “又又？”男子低笑一声，“原来你和沈浪认识？” 凌有梦道,“你也认识沈浪？” “岂止是认识？”男子忽然凑近了凌有梦耳畔，低声道，“我叫王怜花,记住了,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说完便闪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凌有梦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念道,“王怜花？” 这名字听起来倒与这个人挺相称。 沈浪几步到了凌有梦身边问,“方才你在和谁说话？” 凌有梦道，“一个有些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沈浪疑惑道，他总觉得那个人像是王怜花，但是王怜花为何会在保定城？ 凌有梦点头，“他好像是你朋友。” “我朋友？他叫什么名字？”沈浪问。 “王怜花。” 闻言，沈浪把竹篓丢了，然后便伸出手扶住凌有梦的肩上上下下打量凌有梦，他缓缓松了口气。 “怎么了？”凌有梦奇怪问，“他不是好人吗？” “他说了什么？”沈浪问。 “他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凌有梦道。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抬眸问沈浪，“这人是你的仇家？” “不是仇家。” “那是朋友？” 沈浪不知如何定义王怜花的位置，他叹道，“你若是见了他，应当离他远些。” “为何？”凌有梦不解。 沈浪道，“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你也不知自己何时会惹怒他，他何时会对你动手。” “你在他身上吃过亏？”凌有梦笑问。 沈浪：“……” 沈浪苦笑，“也许没有人面对王怜花的时候能不吃亏。” 凌有梦点点头道，“我懂了，我会注意的。” 沈浪喃喃，“只是不知他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知道了我们的踪迹所以才来的？” 凌有梦看了沈浪一眼，他微微一笑，“看来你们之间关系复杂。” 沈浪无话可说。 “钓鱼吧。”凌有梦道，“修身养性。” 沈浪笑了一声，侧头看了一眼凌有梦，“修身养性。” 。 凌有梦没几日，果然又看见了王怜花。 他本来和怀庆在街头等沈浪，却见王怜花穿着一身女子的衣裙，在对面一脸纵欲过度的男人面前看起来楚楚可怜，凌有梦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男人言语间都是戏谑挑弄之意，王怜花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便是被欺负的角色。 “公子公子！”怀庆忙跟上，他道，“你要去做什么？” 凌有梦没说话，他皱了眉，走到王怜花身旁把王怜花往自己身后一拽，压根没发现王怜花比他高出许多。 他看向对面的男人道，“你在做什么？” “关你什么——”男人高傲地抬起头却在看见凌有梦时失声，眼中的惊艳之色都快溢出来了。 凌有梦不喜欢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他冷冷道，“再看我你这双眼睛怕是得毁了。” 王怜花饶有趣味地看着凌有梦的后脑勺，他第一次被人护在身后，这种感觉格外新奇，他不相信凌有梦不知道王怜花，即便不知道沈浪肯定也与他说过。 但是此刻凌有梦却站在他的身前，护住了他。 “这位公子，别这样凶嘛，相逢即是有缘，我请你喝酒怎么样？”男人笑嘻嘻道。 凌有梦皱眉，“不怎么样，你为何欺负我朋友？” “你朋友？”男人看向王怜花，又看向凌有梦，“我想和她交个朋友罢了。” “他不想和你交朋友。”凌有梦道，“你这是在骚扰他。” “怎么能这样说呢？”男人又嘻嘻笑，“既然他不想，你来也可以，你可知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可知我是谁？”凌有梦反问道。 闻言，男人微微皱眉打量着凌有梦。 那男人问，“你是谁？” 凌有梦拿不准这个男人的身份，他好似没有在保定城见过这个人。 但是他见这人穿着佩戴无一不精，想来确实家里不是有权便是有钱。 怀庆挺起胸膛来道，“我家公子的名号说出来只怕吓死你，你最好是赶紧离我家公子远些！” “说了这么多，你倒是说说你家公子是何人？”男人伸出手来，试图捏住凌有梦的下巴，“这小脸蛋可真是漂亮，让人舍不得下手。” 凌有梦皱眉，一把拍开男人的手，神色极为冰冷。 “脾气还挺大。”男人笑开了，“你这样维护那个女子，你能满足她吗？要不然你们一同做我的帐中人可好？” 王怜花轻笑一声，他的笑声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凌有梦不由回头去看王怜花，王怜花伸出手按住凌有梦的肩，总算是开口了。 他道，“小心脚下。” 凌有梦下意识低头。 “不是你，是他。”王怜花指对面那个男人。 男人皱眉低头，随即脸色苍白起来，一条大蛇爬在他的鞋上，一点一点顺着腿往上。 尖叫声和求救声响起。 凌有梦惊了一下，他又抬头去看王怜花。 王怜花一把抓住凌有梦的手离了人堆，他道，“这么快又见面了？” 凌有梦脸色有些泛白，他抬眸看着王怜花道，“那蛇是……那天那条？” “对啊。”王怜花笑得无辜，“它那么可爱，我把它收了起来，没想到还能用得上。” 凌有梦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王怜花根本不需要他出头，他见王怜花被堵着的模样如同以前自己出门被堵，所以便上前了，但是王怜花根本不需要他…… “你在想什么？”王怜花问。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抽回手低声道，“没什么，我，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王怜花笑问，“不如带上我。” 凌有梦忙摇头。 王怜花眉头微皱，他做女子扮相实在好看，蹙眉也显得我见犹怜，凌有梦却不敢多瞧。 “你怕我？”王怜花道。 凌有梦还是摇头，算不得怕，只是沈浪说得对，他不该与王怜花多打交道。 王怜花仔细看了凌有梦，确认他是真的不怕自己外又笑了一下，他道，“方才若是不放那蛇，我们不能全身而退的，你可知那人是谁？” 凌有梦不知，他疑惑地看着王怜花。 “那人是户部尚书之子，你要和他对上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将自己搭进去。”王怜花道，“据我所知，小李探花已经辞官了。” 凌有梦怔了怔，“你知道我哥哥？” 王怜花笑道，“自然是知道的。” 他又道，“走吧。” “去哪？”凌有梦傻傻问。 “看起来挺聪明一个人，怎么现在这样傻了？你不是有事要做？” 凌有梦道，“可是，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王怜花轻叹，“你救了我，我当对你以身相许，如今你便可以随意驱使我。” 凌有梦：“……” 凌有梦震惊了好半晌才道，“我没救你，是你自己救的自己，所以你不要开玩笑。” “我不好看吗？”王怜花微微低头，抬起凌有梦的下巴，“你仔细瞧瞧，我漂不漂亮？” 凌有梦：“……” “公子！”怀庆忙开口，他瞪着王怜花道“你放开公子！” 王怜花没理怀庆，他只觉得凌有梦实在是个怪人，他嘲笑凌有梦被毒蛇吓得不敢动弹，对方却反过来叫他小心。 沈浪肯定提点过凌有梦王怜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见他被人调戏凌有梦还想帮他，还想保护他。 王怜花不知道凌有梦是不是对什么人都这样，但是他一生中却从未被人这样护着过，这实在是令他有些好奇。 他很想看看，凌有梦知道他的真面目后，又会怎么样做。 凌有梦推了推王怜花的手，“你确实好看，但是！” 王怜花轻轻地嗯了一声问，“但是什么？” “我比你更好看。”凌有梦理直气壮道，“所以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许。” 王怜花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凌有梦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看了凌有梦好一会儿直把凌有梦看得心中惴惴不安。 王怜花这才笑了起来，他道，“你说得对。” 凌有梦抿直唇，“所以，我要走了。” 王怜花点头，“哦。” 凌有梦转身，扯了怀庆一把低声道，“走吧，找沈浪去。” 王怜花耳尖，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地跟上来。 凌有梦皱眉回头，他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王怜花无辜道，“我没跟着你，只是正好顺路罢了。” 凌有梦：“……” 凌有梦只能继续走，王怜花的笑又冒了出来，他倒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 那边沈浪逢故友，三人一起出来。 没看见凌有梦，沈浪忙问了旁边的小摊贩，小摊贩指了个方向道，“那位公子到那边去了。” 沈浪便顺着小摊贩指的方向过去，没多久他便看见凌有梦和怀庆，身后还跟了个貌美的假女子——王怜花。 沈浪心中着急，喊了一声，“又又！” 第210章 番外6 凌有梦抬头看来,见沈浪与两个不认识的男女在一起，他弯唇，三两步赶上来,“沈浪。” 随即他又看向旁边两人道,“你的朋友吗？” “嗯。”沈浪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凌有梦，心头微微松了口气，他道,“朱七七和熊猫儿。” 两人冲他笑了笑，凌有梦也微微笑,“你们好，我叫凌有梦。” 浅浅认识一波后，朱七七皱眉看着王怜花，“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怜花道，“关你什么事？” 朱七七道,“你是追着我们来的！怎么不关我的事？” 王怜花轻啧一声，“什么叫我是追着你们来的,只是恰好同路而已。” 凌有梦：“……”这句话，实在是有些耳熟。 朱七七气得咬牙。 王怜花又道，“若是我不来这里，又怎么能遇得到我的真命天子呢？” 他说着，视线凝在凌有梦身上。 凌有梦：“……”怎么听,这句话都好假。 凌有梦声音艰难，“沈浪，我们快走吧。” 沈浪低声问,“你怎么会和王怜花在一起？我不是说过了他……” 王怜花啧道,“沈浪,你是不是在嫉妒啊？” 沈浪瞥了王怜花一眼,又对凌有梦附耳道，“他此前对七七便有情愫，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凌有梦点头，“我没有相信他的。” “你怎么与他在一起？”沈浪问。 “就是……意外。”凌有梦有些尴尬，他不自量力地试图帮助王怜花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说了吧。 “什么意外？”王怜花道，“又又帮了我，我对他以身相许，沈浪，你可不要挑拨离间。” 凌有梦：“……” 沈浪难得皱眉，他道，“又又？” 什么时候王怜花和凌有梦这么熟了？ 王怜花又笑了起来，他道，“走吧，又又，去见你兄长。” 凌有梦：“……” 朱七七侧脸对熊猫儿低声道，“王怜花这是换目标了？” 熊猫儿摸了摸下巴，“看起来像是。” 朱七七叹道，“被王怜花当做目标，真可怜。” 前面的凌有梦听见了，他按了按太阳穴道，“王怜花，我与你也不熟，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他实在不擅长和恶趣味的人打交道。 王怜花又无辜眨眼，他看起来十分美丽，凌有梦却无心思去欣赏了。 他赶紧看沈浪问，“你和他认识，你看怎么让他走啊？” 沈浪握紧凌有梦的手，忽然低头挨着凌有梦的耳侧，声音极轻，“我们跑了如何？” “你的朋友……” “没事。”沈浪道，“他们之前也没和我在一起。” 凌有梦回头，见王怜花盯着他笑意盈盈，凌有梦瘆得慌，扒着沈浪把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那我们就跑吧。” 沈浪道，“握紧我了。” 凌有梦努力点头，沈浪笑了一声，一揽凌有梦的腰便使上了轻功。 凌有梦：“！”不是跑吗？他从没这样快过，好慌！ “别怕。”沈浪低低道，“不会让你摔倒的。” “他们跑了啊。”熊猫儿道，“那我们呢？” 朱七七微蹙秀眉，“我怎么瞧着，沈浪对这位凌公子的态度不太对呢？” 王怜花转过身来，笑了起来，“你喜欢的人有喜欢的人咯！” 朱七七：“……” 熊猫儿没忍住笑了一声，在朱七七瞪过来时忙收敛了笑。 王怜花又道，“你喜欢的人和别人私奔咯！” “王怜花！”朱七七跺脚。 王怜花无辜耸肩，“这么着急做什么？你怕沈浪喜欢凌有梦啊？这么多年都没喜欢你，想必你们也没机会了，你干脆别喜欢他了。” “关你什么事？”朱七七哪怕知道沈浪不会喜欢她了她也不想让王怜花在这里说风凉话阴阳怪气。 王怜花叹息一声，看起来十分为朱七七感到可惜，事实上他眼底都是戏谑的笑意。 沈浪带着凌有梦飞快回到了李园，正好看见马车停下，李寻欢撩开了马车的帘子，一个美丽的女子自马车里出来，带着几分笑意。 凌有梦的哥哥还没出口，便闭了嘴。 沈浪没想到他们来得这样巧，转头看凌有梦，凌有梦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他声音镇定喊着，“李寻欢，你回来了啊？” 李寻欢闻声转头，他眼睛微亮，转身朝着凌有梦来，“又又。” 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他的视线落在凌有梦被沈浪搂住的腰上。 沈浪忙松了手微微拱手道，“李兄！” 李寻欢微微笑了笑，朝凌有梦伸出手道，“又又，见了哥哥，不抱一下吗？” 凌有梦的视线越过李寻欢和后面的女子对上，那女子含着笑。 凌有梦笑道，“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嗯，这位就是林姑娘吧？” 李寻欢眸色微微黯淡了一瞬，他握住凌有梦的手，将人拥入怀里声音温柔“即便是长大了，又又也不能不要哥哥啊。” 凌有梦垂眸道，“好了，哥哥。” “又又有没有想我？”李寻欢没有松手又问，“好长一段时间不见，又又好像与哥哥生分了。” 凌有梦推了推李寻欢笑道，“自然有想，但是毕竟是大人了，有朋友陪着……” 李寻欢看向一旁含笑的沈浪，微笑道，“沈兄，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又又了。” 沈浪摇头，“我们是朋友，哪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李寻欢握着凌有梦的手道，“走吧，我们进去吧。” “对了，哥哥，我有事情想与你说。” …… “你要和沈浪离开？”李寻欢不可置信地看着凌有梦，“为什么？” 凌有梦镇定自若，笑道，“哥哥，我不是说了吗？和沈浪出去走走，用不了多久就回来，干爹也答应了的，就是想着你回来我与你说说。” “我不同意。”李寻欢道，“又又，你身体不好，怎么能和沈浪出去外面奔波？更何况，我刚回来你就跟我说这个，你是不是就是想离开我了？” “不是，哥哥。”凌有梦站起来，看着李寻欢，“哥哥，我就是觉得，我——” “你是不是喜欢上沈浪了？”李寻欢眼底带了几分红意，看起来格外难过，他握紧凌有梦的手，“又又，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凌有梦道，“哥哥，我不是，我就是觉得出去走走也好……” “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就告诉我。”李寻欢的笑容充满了苦涩与悲哀，“又又，我与你之间十余年的感情还不及认识不过月余的沈浪吗？”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李寻欢，他低声道，“哥哥，你在说什么？” 李寻欢微微闭了闭眼，他道，“又又，哥哥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他？” 当局者迷，李寻欢看不清凌有梦的想法，他心底的不确定和恐惧几乎将他淹没，他从未想过凌有梦会离开自己的这个可能性。 他一直以为，他和凌有梦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一生一世。 凌有梦抬眸看着李寻欢，他抿直唇，许久才道，“哥哥，我没有喜欢他。” 听见这个答案，李寻欢却没有高兴，他道，“但是你为了他，要离开我身边对吗？” “我不是因为他要离开你身边，我只是，”凌有梦沉默了半晌才道，“哥哥，你去接林姑娘，你不知道干爹在想什么吗？” “我知道，但是那跟我没关系。”李寻欢有些激动，“又又，我并不喜欢表妹，她也对我没有兄妹之间的感情，你就因为这么一个不确定的想法你就要离开我？” “又又。”李寻欢低声道，“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 凌有梦怔住。 李寻欢又苦笑一声，“我一直以为，你如同我一样，我们有着同样的想法，你也如我一般，你喜欢我。” 顿了顿，他道，“原来是我想多了，无论是表妹还是沈浪你，对他们的考虑都要比我多。” “哥哥，不是！”凌有梦有些不知所措，“没有的，不是的。” “幼时我常教你换位思考，如今你倒是考虑出来这些。”李寻欢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眼底有泪，“我甚至不知道高兴还是难过，你把我教的都听进去了，结果该是我来承担。” “哥哥。” “你想和沈浪走，那就和他走吧。”李寻欢道，“你喜欢他，我不能阻止你喜欢他，我也不想你因此难过。” 李寻欢说罢，便抽身离开。 凌有梦茫然无措地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李寻欢说喜欢他，还说以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会这样？ 总得有个理由，是因为平时他们的相处模式不正常吗？还是平时自己有表现出什么不对的表现，又或者其实自己真的……真的喜欢李寻欢。 他对李寻欢的确有不同于兄弟间的独占欲，他想李寻欢的目光只放在他身上，可是他并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他看见李寻欢难过也会难过，但是他总不能不负责任的，在没搞清楚自己心意的情况下与李寻欢说自己喜欢他。 凌有梦脑子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房门被敲了敲，外面传来沈浪的声音，“又又，在吗？” 凌有梦努力打起精神提声道，“在的，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沈浪走进来，他看着凌有梦问，“不开心？和李探花谈崩了？” 提起李寻欢，凌有梦又有些茫然了，他抖了抖睫毛低声道，“我不懂。” 沈浪在凌有梦对面坐下，他道，“刚才我碰到了李探花，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想你们应该是谈了不开心的话，所以想来看看你。” 第211章 番外7 “不开心的话？”凌有梦顿了顿道,“我不知道算不算，哥哥说以为我们两情相悦的。” 凌有梦垂下眼帘，声音有些低落,“我不懂，沈浪,我喜欢他吗？我喜欢他不自知吗？” 沈浪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好半晌他才道，“你跟着自己的心走，若是不知道,不如分开一些日子再看看吧。” 凌有梦抬眼,他看着沈浪。 “跟我出去，半年后再回来,那个时候你应该会想通了。”沈浪微微笑了笑，“你们一直在一起，关系太好了平时太熟悉了反而什么都想不透。” 凌有梦怔了怔,他觉得,也许沈浪说的是对的。 “我若是这样走了,他会难过的。” 沈浪道,“那你就与他好好说清楚，你与他更熟悉，你应该了解他的人。” 凌有梦沉默。 沈浪笑道,“我认识的凌有梦,可不是一个畏畏缩缩,不敢往前走的人。” 凌有梦叹了口气他道,“我知道了,我会再和哥哥好好谈谈的。” 他其实没想好与李寻欢怎么谈,但是总要谈的,他也不能和李寻欢僵持着什么都不做，更不可能真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跑了。 “小公子。”怀庆的声音从窗户传进来，“你帮助过的那个女子找上门来了，说是要对你以身相许，如今小李公子已经过去了！” 凌有梦听见这话愣了愣，他看向沈浪，沈浪：“……王怜花？” 凌有梦：“……” 凌有梦苦笑站起来，“走吧，去看看。” 沈浪跟着站起来，他道，“王怜花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你得当心些，别被他几句话带进弯里去了。” 凌有梦伸出手拍了拍脸，呼出一口气道，“我知道的，我当时就不该逞能……这人说不定心里还笑话我了。” 沈浪：“……王怜花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凌有梦：“……”更觉得尴尬了。 他道，“分明你都跟我说过了，我还把他当柔弱可欺的人，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自找的麻烦。” 沈浪瞅着凌有梦的表情笑了一声，“做好事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个王怜花不是一般人，沾上他确实麻烦。” 凌有梦：“……嗯。”他已经发现了。 二人出去时李寻欢已经把王怜花请进来了。 王怜花已经换下了那身女子装扮，看起来风流潇洒，笑容满面。 一见凌有梦他便道，“你来了？” 一副他与凌有梦很熟的样子。 凌有梦只觉得头疼，李寻欢微微转过头来看了凌有梦一眼，又见凌有梦与沈浪在一起，他心口一滞，只觉得哪都难受。 凌有梦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报恩。”王怜花神色肃然，“我以身相许，可以为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凌有梦真诚道，“我不需要，我也没帮你什么，你不需要来报恩，你走吧。” 余光瞥到李寻欢的脸色，凌有梦只觉得王怜花简直是来添乱的。 沈浪低咳一声道，“王怜花，你不是心系七七吗？报恩也不是你这样报的。” “你胡说八道抹黑我？”王怜花道，“我哪里喜欢朱七七了？如今我心里眼里只有恩公一个人。” 凌有梦：“……你别胡说八道了。” 王怜花又露出那种委屈无辜的表情，“我哪里胡说八道了？” 凌有梦道，“行，你没有胡说八道，那你先出去行吧？今天我实在没心情和你闹。” “这……”王怜花看看一言不发的李寻欢又看看沈浪笑道，“你这是发生感情问题了，来，问问我。” 凌有梦：“……”没事吧这人。 李寻欢道，“又又，你先回去。” 凌有梦侧脸去看李寻欢。 李寻欢声音微哑，“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去找你，这边我来。” “走什么啊？”王怜花叫住凌有梦，“这就在你家里怕什么？” 凌有梦咬了咬牙，心想，王怜花真是烦人。 他看了一眼李寻欢，李寻欢道，“回去好好休息。” 沈浪笑道，“回去吧。” 凌有梦抿了抿唇，走了。 王怜花叹气，“真走了啊？” 沈浪道，“你别来这里故意找事。” “这话说的，怎么叫找事呢？”王怜花道，“我诚心诚意想报恩的。” …… 凌有梦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他翻了个身盯着洁白的床帐，然后开口喊道，“怀庆。” “公子我在呢。”外面的人应道。 凌有梦问，“是不是该喝药了？今日的熬浓一点。” “啊？”怀庆不理解凌有梦的要求，他顿了顿道，“公子，今日的药不是喝过了吗？” “喝过了啊？”凌有梦叹气，“我忘了。” “公子，你以前从没和小李公子闹过不开心呢。”怀庆问，“这次就这么严重吗？” 凌有梦又叹，“这不是严不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吧，就……我也不知道。” 怀庆挠头，“公子都不知道，那小人就更不懂了。” 凌有梦一下子坐起来，他道，“我觉得实践出真知，我去试试亲近别的人有没有那种感觉。” 怀庆一抬头就看见李寻欢站在面前，他正要开口叫便被李寻欢阻止了。 李寻欢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凌有梦说话。 “怀庆，你知不知道这保定城哪里有清倌楼，我去看看。” 被李寻欢看着，怀庆凝神静气，此刻听见凌有梦的话，他想哭，他道，“公子，没有这样的地方！” “我总不能找朋友试吧，那可不行不行。”凌有梦连连摇头，他又扑进了被子里，心事重重。 李寻欢轻声道，“怀庆，你先下去吧，我和又又谈谈。” 怀庆应了一声，退下了。 李寻欢推开门道，“又又。” 凌有梦又一骨碌坐起来看着李寻欢，“哥哥，你来了，那个……王怜花他，我没有刻意招惹他的，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恶趣味。” “我知道。”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知道，又又，但是又又为什么要对我解释这些？” 凌有梦不说话了，他一双眼看着李寻欢。 李寻欢轻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对凌有梦太苛刻了，凌有梦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比他小了那么多，他怎么能要求凌有梦一下子看清自己的心呢？ 他朝凌有梦伸出手道，“又又到哥哥这里来。” 凌有梦抿唇，挪到李寻欢怀里。 李寻欢抱紧怀里的少年，他温柔道，“我已经知道又又对沈浪没有那种感情了。” 凌有梦垂下眸，有些委屈，“你误会我，你凶我了。”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也太害怕了。”李寻欢的下巴搁在凌有梦头上，他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道，“我不过出去那么一段时间，又又与沈浪关系便那样好，甚至要和沈浪一起走，我想岔了，又又，我说气话的。” 他艰难道，“我不想你走。” 凌有梦低声道，“哥哥，我离开一些日子，我理理我对你的感情，我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李寻欢眸色沉沉，“所以又又还是想离开的吗？” 凌有梦松开李寻欢，他看着李寻欢道，“哥哥，我不是要离开，我就是觉得沈浪说得对，我们也许是太熟悉太亲近了反而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见李寻欢神色不对，他忙又道，“更何况，更何况干爹肯定是不允许你喜欢一个男子的，他准我走，也是打着我离开一些日子你就不会再喜欢我这样的心思。” 提到父亲，李寻欢的表情又凝了一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道，“好。” 凌有梦愣了愣，“哥哥，你同意了？” “嗯。”李寻欢道，“但是每隔五日，不，三日我便要见到你的书信。” 李寻欢这样思念着他，自己却要离开他这样久，凌有梦心中愧疚，李寻欢的要求自然是有求必应。 凌有梦道，“好，哥哥，我会的！” 李寻欢的手指摩挲上凌有梦的脸，他忽地凑过去，亲吻落在凌有梦唇畔。 这个轻如鸿毛一般，凌有梦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李寻欢已经退开了。 凌有梦怔愣地看着李寻欢。 李寻欢道，“又又，哥哥等你回来。” “我……” “不能太久了。”李寻欢又道，“在等你这件事上……我的耐心不多。” “半年太久了，所以，三个月。” 凌有梦轻轻点了点头，他道，“好。” 。 定了离开的日子后李寻欢便越来越黏凌有梦了，一天十二个时辰，吃饭喝水都跟在凌有梦身旁。 沈浪与李寻欢并排而行，他看着前面的凌有梦道，“李探花舍不得又又。” 李寻欢平静道，“自我与他一起之后，从未分开过那样长的时间，自然是舍不得的。” 沈浪转头看了一眼李寻欢，好半晌才问，“李探花觉得，又又喜欢你吗？” 李寻欢笑了一声，他看向沈浪问，“沈兄觉得，又又喜欢我吗？” 沈浪沉默不语。 李寻欢又道，“沈兄可是对又又有了感情？” 沈浪笑了笑，“又又很可爱，我的确很喜欢他。” 李寻欢停下脚步，他道，“又又喜欢我。” 沈浪摸了摸下巴，被凌有梦醉酒后亲吻过的地方显得格外发痒，他道，“李探花这样笃定？” 李寻欢道，“沈兄，我与又又之间的感情一向很深，他如今只是还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罢了。” “李探花让又又离开，就不怕他不喜欢你了？” 李寻欢微微笑了起来，“沈兄，你觉得又又离开我，能离开多久？” “我不能束缚住他，一味地拒绝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李寻欢心里也有些小心机，他答应了，又又便会一直心念着他，对他有所愧疚，也许根本用不着 第212章 番外8 短暂的交锋不能说明什么。 凌有梦与沈浪几人依旧要如期离开。 离开的时候李寻欢紧紧地将凌有梦抱在怀中,一遍遍说，“又又要早些回来，我等你回来,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又又还未回来的话,我便去找你。” 凌有梦嗅着李寻欢身上淡淡的酒味,垂眸轻声道，“哥哥，我知道的,我会回来的。” “不要忘记哥哥。” “不会忘记哥哥。”凌有梦弯了弯眼睫,“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哥哥，我怎么会忘记你？” “下次回来……”李寻欢低声道,“下次回来，不要是哥哥。” 沈浪牵了马道，“走吧,又又。” 凌有梦低低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答应谁。 他松了手道,“哥哥,我走了。” 李寻欢抱得更用力了，随即又缓缓地松了手，他的手指抚摸过凌有梦的脸颊道,“会时时刻刻想着又又的。” 凌有梦抿了抿嘴唇,眼中带着不舍,他握紧了李寻欢的衣服又松开。 他道,“哥哥,我走了。” 李寻欢道,“嗯。” 凌有梦也牵了马,与沈浪三人站到一起。 李寻欢朝沈浪拱手道，“我家又又在外面，便麻烦沈兄费心了。” 沈浪含笑道，“不麻烦，又又也是我的朋友，所以。”乐意之至。 李寻欢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沈浪的未尽之语，他表情未变，看着凌有梦道，“又又，别忘了给哥哥寄书信。” 凌有梦点头。 熊猫儿小声与朱七七说话道，“大男人之间告别还这样黏黏糊糊的，我不理解。” 朱七七瞥了一眼熊猫儿道，“人家感情好，这有什么不懂的？” “又不是看不见了，又是搂抱又是叮嘱的，只怕我娘都没有那样仔细。” 朱七七：“……”和不解风情的死直男聊天是真的不该。 熊猫儿又摸下巴，“我瞧着这凌有梦长得确实蛮招人喜欢的，但是他到底是一个男人，我看他哥好像捧手心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 朱七七：“……” 沈浪伸出手肘拐了一下熊猫儿道，“闭嘴。” 熊猫儿震惊地睁大眼，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浪，万万没想到向来平淡随和的沈浪会突然不乐意地喊他闭嘴。 熊猫儿又看向凌有梦，目光中充满了打量，他十分怀疑，此人会下迷魂药。 沈浪道，“又又，走了。” 凌有梦又点头，这次是真的走了。 李寻欢站在门口，看了许久转身进去。 “又又，不开心啊？”沈浪问。 凌有梦摇了摇头，笑了笑，“没有。” “想李探花了？”沈浪又问。 凌有梦叹气，“我从未一个人离开家，离开过哥哥这样久，一开始肯定会不习惯的，抱歉。” “说抱歉做什么？”沈浪笑了笑伸出手握住凌有梦的手道，“虽然李探花不在，但是我也会好好地照顾你的，不要多想。” 凌有梦道，“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的，更何况，出门在外，哪里能让你照顾我。” “你没出过门，自然该被照顾。”沈浪说。 “我们出门时间比他还早呢。”熊猫儿插嘴道，“都不说我们了，沈浪你流浪江湖的时候方才十岁吧？” 凌有梦惊讶极了，他看向沈浪，“你，十岁……这样厉害？” 不知为何沈浪有些尴尬和羞涩，他道，“是十岁，但是你跟我们不一样，你身体不好，又从未学过武。” “我哥哥教我一些招式的。”凌有梦小声道，“就是那个飞刀，走之前他也塞了个给我，嗯……会一些。” “我现在已经十七岁了，我绝不会拖累你们的。” 顿了顿，又想起自己实在不擅长的方向赧然道，“若是我拖累你们了，你们把我丢下就好。” 沈浪笑起来，“怎么会丢下你，放心吧，熊猫儿丢了你都不会丢。” “怎么就是我被丢？怎么不是你，不是七七？”熊猫儿不忿道。 “诶关我什么事啊？”朱七七乐了，“我都没说话呢。” “就是，人都没说话呢，你干嘛说她？”沈浪道。 凌有梦在一旁看着，他心知沈浪在逗他高兴，便弯唇笑了笑。 沈浪问，“这下还难过吗？” “都说了没有难过。”凌有梦无奈笑道，“就是舍不得哥哥。” “有什么舍不得的嘛，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熊猫儿道，“只是出去一段时间，又不是生离死别，到时候回来不一样亲亲热热？” 沈浪四人离开了保定城，刚出城门，就见王怜花站在那里，很显然是在等他们。 王怜花笑道，“又又，我来报恩来了。” 凌有梦：“……”有病吧？ 他脸上的拒绝十分明显，王怜花跟看不见似的，骑马跟在凌有梦身边，“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也不错，有我报恩多有面子？” 凌有梦十分敷衍的哦了一声。 沈浪皱眉，“王怜花，你闲得？” 王怜花道，“又没与你说，也不是找你报恩，沈浪，你好像变了许多啊？” 沈浪淡淡道，“是人都会变的。” “别人变我还信，你沈浪为什么会变？我不信你会变。” 凌有梦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沈浪，又看向前方。 他垂着眸，脑子里想着前一晚的李寻欢。 大概是知道他要走了，李寻欢一个人在屋里喝得烂醉，若不是他去找李寻欢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也不知李寻欢要喝到多久。 凌有梦进去时，李寻欢就靠在床边，握着酒瓶痴痴地看着凌有梦进来。 凌有梦绕过乱七八糟的瓶子，在李寻欢身边蹲下，然后夺过李寻欢手里的酒瓶，他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啊。”李寻欢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抚摸凌有梦的发喃喃道，“我的又又啊，要离开家了，家里没有又又了。” 凌有梦愣愣地看着李寻欢，他伸出手去扶李寻欢道，“哥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要这样难过。” “不会的。”李寻欢脑袋靠在凌有梦肩上，声音沙哑，“又又出去后肯定不会想我的，也不会回来了，他和沈浪一起走了……他不要我了。” “哥哥，我没有不要你。”凌有梦有些难过，他没想到自己和沈浪离开能让李寻欢想这么多。 李寻欢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凌有梦，许久又笑了起来，“梦里的又又。” 凌有梦这才知道，李寻欢竟一直把他当做是梦里的幻象。 他伸出手，握住李寻欢的手轻声道，“哥哥，是真人，不是梦，只是你喝醉了。” “没有喝醉。”李寻欢脑袋又靠了下来，他的唇落在凌有梦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凌有梦一个激灵，僵硬在原地。 “又又。”李寻欢喃喃，“不推开我，就是默认了。” “只有在梦里，又又才会说出让我开心的事情……不和沈浪离开。” 凌有梦迷茫地叫着，“哥哥。” 带着浓重酒气的吻压了下来，凌有梦鼻间都是李寻欢唇间传来的酒气。 凌有梦睁大眼，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李寻欢那种英俊染了薄红的脸。 李寻欢的吻温柔又带着几分厮磨之意，凌有梦抗拒的推着李寻欢的胸膛，却又看见李寻欢眼底那份欣喜和哀伤，抗拒的手一点点收回。 他承受着李寻欢越来越过分的亲吻。 那唇舌纠缠在一起，凌有梦甚至有些头昏脑胀，他甚至不自觉地闭上了眼，那双手从无所表示变成了一点点抓住了李寻欢的衣服。 李寻欢的手从捧着脸到一点点下移，握住了凌有梦纤细敏感的腰。 凌有梦一个哆嗦，脑子清醒了一瞬，他呜呜地推着李寻欢，想告诫李寻欢他们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 李寻欢那带着醉意的眼在接触到凌有梦的双眸时怔了怔，随后他缓缓地收了自己的手，又松开凌有梦。 他喃喃道，“对不起又又……哥哥错了。” 凌有梦眼中带着几分湿意，他没喝酒，却摄取到了来自李寻欢唇舌间的酒意，以至于此刻他也有些脑子发昏。 他的手指重新按住了李寻欢的脑袋，声音又细又轻，带着几分沙哑的醉意，他道，“哥哥，舒服……” 很舒服，所以还想被亲亲。 只是也只是亲亲了，别的事情是没有做的。 因为今天早上醒来的凌有梦神清气爽，除了蜷缩在李寻欢的怀里，别的没有任何异常。 见李寻欢还没醒，他又是一个激灵，赶紧离开了李寻欢的房间。 “又又，又又！”王怜花的声音传来，“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凌有梦皱眉转头去，“我不需要你替我当牛做马。” “你身体不好，我可是医师。”王怜花笑道，“沈浪也同意我暂时加入你们之中了，所以！” 凌有梦疑惑地看着王怜花，“所以？” “日后你的药都包给我了！”王怜花道，“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可不止琴棋书画，星象占卜什么的我都会，要不然我替你算一卦？” 凌有梦惊讶，“你还会占卜？” “那是自然。”王怜花笑起来，“我会的可多了，我和你说的，你还不信我。” “正好到休息时间了，来，找个地方休息，我替你占一卦。” 凌有梦对此好奇，他问，“怎么占？” 王怜花道，“来，坐下。” 沈浪系好马也坐到凌有梦身边，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石子又看向一脸凝重的王怜花问，“怎么了？卦象怎么说？” 王怜花打乱了石子乐道，“卦象说他未来过得极好，锦衣华服，仆人成堆，非常好！” 第213章 番外9 凌有梦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大概是因为离开李园的缘故,也许他还有点认床。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凌有梦精神不振。 “这是怎么了？”沈浪问，“没睡好？” 凌有梦懒懒地唔了一声，他道,“没事。” 王怜花道，“你是不是要人陪着才能睡？” 凌有梦：“……” 凌有梦面无表情：“我不是小朋友。” “是吗哈哈哈,你在我们这年纪就是最小的,不是小朋友是什么？”熊猫儿笑起来，“晚上让沈浪陪你睡着了再离开咯。” 王怜花：“怎么是沈浪？我也可以啊，我能报恩呢。” 朱七七瞥了一眼王怜花,“你？你不行,谁知道你会对人做出什么事来？还是沈浪，他绝不会做出任何越界的事情来。” 王怜花不乐意,“你怎么就知道沈浪一定不会了？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正人君子的人，真弄人的时候指不定怎么粗鲁呢？又又细皮嫩肉的，哪里禁得住大老粗弄。” 沈浪：“……” 凌有梦：“……”这人在说什么玩意啊？ 沈浪有些尴尬,他道,“王怜花,这里还有姑娘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王怜花啧啧道，“我就知道，你可不是表面上那样的斯文正经,这就更不可能让又又和你一起了。” 朱七七：“王怜花,你好不要脸。” “怎么会不要脸呢？”王怜花笑了一声,他道,“又又都觉得我长得好看呢。” 凌有梦：“……” “人家李寻欢把凌有梦托付给了沈浪,又没托付给你,你凑什么热闹？”熊猫儿又道,“王怜花，闭上你的嘴吧。” 一提到李寻欢，凌有梦便垂下眸。 沈浪看了凌有梦一眼，挨凌有梦近了些，他低声道，“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 凌有梦弯唇，“放心吧，我知道，他们是开玩笑。” 沈浪嗯了一声，他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开玩笑吗？可能也不是全是开玩笑，至少他对凌有梦的心思确实很不单纯。 。 李寻欢在凌有梦房中，将凌有梦惯看的书翻出来一本本的晒好。 林诗音站在门口看着李寻欢道，“表哥。” 李寻欢抬头看过去问，“怎么了？” “表哥。”林诗音微微笑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李寻欢淡淡笑了笑，他问，“很明显吗？” “很明显。”林诗音道，“你看他的时候不像平时的李寻欢。” 李寻欢晒完了书，又去理床，他道，“平平时的李寻欢是什么样子？” “你对那位沈公子有敌意，但是你平时并不会轻易对谁散发敌意。” “……” 李寻欢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凌有梦的房间，他没有邀请林诗音进来坐，只叫林诗音跟他一起出去。 林诗音道，“表哥，你这样喜欢他，为什么要放他走？你不怕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李寻欢笑了笑，他道，“沈浪问过我与你相同的这句话，小梦一定会回来的。” 李寻欢摸了摸嘴，他还记得少年在他身下时眼角泛红叫他哥哥的模样，他当时确实是喝醉了，但是他不可能认不出他的又又。 不过是借着酒意说自己的心意罢了，所以他也看见了又又与他相同的心思，只是又又实在过于迟钝了些，爱意萦绕于眼间，却还以为是醉了的缘故。 李寻欢想，不会太久的，他足够了解他的又又，一旦确定自己的心意，又又便会立刻回来。 “人心是易变的，你让他走，没想过或许他会喜欢上其他人吗？”林诗音又问。 李寻欢看了一眼林诗音，他道，“别人也许会变，但是又又不会。” 林诗音没再说什么了，她在亭下坐下，看着院里的花。 李寻欢又道，“表妹若是有喜欢的人，也尽可以告诉爹。” “表哥难道不知道？”林诗音轻笑一声，“舅父他可是希望我们这一起。” 李寻欢道，“所以才需要表妹有喜欢的人，然后告诉他。” 说到这里，李寻欢道，“我也会告诉他，除了小梦，谁也不行。” 他让凌有梦离开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得在这些日子里说服李父。 。 凌有梦给李寻欢寄完信，看向沈浪道，“走吧。” “出来好几日了，感觉怎么样？”沈浪问。 凌有梦笑了笑道，“挺好的。” “还会时不时想李探花吗？”沈浪凝视着凌有梦问。 凌有梦一愣。 沈浪也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想的，又又，走吧。” 凌有梦侧头看向沈浪，“你……”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问出来，若是沈浪没有那层意思，便很尴尬了。 沈浪问，“怎么了？” 凌有梦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走吧，他们在等着呢。” 。 这几日天气都不错，沈浪几人决定就地休息。 身前是河流，身后是林子，到也算资源丰富。 凌有梦与沈浪往林子中走去，他道，“你和七七姑娘吵架做什么？也不知道让着她点。” 沈浪道，“没有吵。” “分明就吵了！”凌有梦笃定道。 起因是五人从一户村子经过，正在办婚礼，女方本有心悦之人，那人却听父母之命将女子送到了另一个手中，最终女子上吊自尽了。 朱七七骂那男人负心汉又觉得女子不值，但是沈浪却觉得男人心中有苦衷，两人便吵起来了。 沈浪觉得自己没有与朱七七吵，但是若是朱七七一定要说，他也只是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听着朱七七说。 朱七七看不惯沈浪这副无论什么时候都神色平平的模样，她不由冷笑道，“若是又又此刻出事了我看你这表情还稳不稳得住。” 沈浪便皱了眉，他声音有些低沉，“朱七七，你别胡说八道。” 王怜花看得乐呵呵的，熊猫儿等着两人吵完，凌有梦只觉得自己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最终王怜花拉住他道，“你管他们做什么？欢喜冤家懂不懂？” 凌有梦：“……啊？” “谁跟他欢喜了？”朱七七冷笑，“这种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思及此，凌有梦道，“可是，你脸都红了，你和七七姑娘是不是互相之间……” “没有！”沈浪忙道，“绝对没有！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我们之间只是朋友，绝无任何其他的感情！” 凌有梦笑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沈浪：“真的没有，我有其他的喜欢的人的。” 凌有梦疑惑地看了沈浪一眼，“倒是看不出来。” “我……”沈浪忽然停下脚步，握住了凌有梦的手，他轻声道，“有人。” 凌有梦忙跟紧了沈浪。 沈浪握着凌有梦的手，往前走去。 只见面前躺着一个男人，腹部流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凌有梦小声问，“他还活着吗？” 沈浪拉着凌有梦过去，伸出手探了探地上那人的鼻息，他道，“还活着。” “那我们要带他回去吗？”凌有梦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有些紧张。 沈浪见他这模样，没忍住轻笑一声，“别怕，带他回去看看吧。” 凌有梦连忙道，“那我给你搭把手。” “没关系，我来。”沈浪扶起那男人道，“走吧。” 两人回到河边，熊猫儿道，“你们去哪里捡了个人来？” “林子里。”凌有梦道。 “怜花公子。”凌有梦转头去看王怜花道，“来，看看。” 王怜花不乐意，“我凭什么要看看他，他是死是活跟我又没关系。” 凌有梦小声道，“不能看看吗？” 王怜花：“……” 这副可怜兮兮带着祈求的样子实在有些令人无法拒绝，王怜花在那男人身边蹲下，然后草草看了一眼道，“就是失血过多了，别的没什么。” “会死吗？”凌有梦问。 王怜花道，“问沈浪。” 凌有梦看向沈浪，沈浪笑道，“我会给他包扎一下的。” 凌有梦点头，他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所以格外上心。 “这么着急？”王怜花又不乐意了，“没见你对我们这样上心。” 凌有梦摇头，“你不懂，这代表着我就是一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侠客了。” “侠客？”熊猫儿笑了一声，“你吗？” “就是我啊！”凌有梦道，“难道不像吗？” 熊猫儿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穿着素色长袍的凌有梦，沉思半晌道，“只像是精贵的小公子。” 凌有梦：“……” 沈浪那边给人上了药包扎了后转头问，“怎么没看到朱七七呢？” “你还记得朱七七啊？”熊猫儿啧道，“她被你气走了。” 沈浪：“……我哪里气她了？” 王怜花嘻嘻笑道，“快去追啊，不去把人追回来？” 他眼中看戏的神色实在过于明显，凌有梦都看出来，更别说沈浪了。 沈浪道，“她要走便走吧。” 凌有梦扯了扯沈浪衣服，小声问，“我说，真的不用找她回来吗？如果她出事了怎么办？” 沈浪顿了顿，笑了一声，“你当她这么多年行走江湖都怎么过来的？她好歹也是个侠女。” 王怜花啧啧摇头，“男人呐。” 沈浪站起来道，“我去抓几条鱼。” 凌有梦看着沈浪下河，他问王怜花，“七七姑娘走了，他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王怜花取了一壶酒递给凌有梦来，“喝。” “水吗？”凌有梦打开酒壶，然后喝了一口，顿时他眉头一皱，“酒？” “对，喝一口不挺好？”王怜花笑了起来，“喝口酒怎么了？” 凌有梦揉了揉眉心，脸上染了红晕，他把酒递还给王怜花，然后闭了闭眼。 “这就醉了？”王怜花凑到凌有梦面前问。 凌有梦睁了睁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罪魁祸首。 第214章 番外10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王怜花被这双浸着水雾的眼看得心尖一颤。 凌有梦伸出手,掐着王怜花的脸，然后冷笑，“傻子。” 王怜花：“……”我惹你了？ 熊猫儿笑了一声道,“我去看看。” 他的意思是去看看沈浪，遇上脱了外褂一下子扎进河里。 凌有梦怔了一会儿又松开王怜花的脸，慢吞吞地躺在地上。 王怜花凑过来,他问,“你这是，喝醉了？” 凌有梦伸出手指晃了晃，“绝不可能！” 王怜花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捏了捏凌有梦的脸蛋，“果然是喝醉了！这就喝醉了？” 凌有梦怒视着王怜花,可惜他这副表情毫无杀伤力，他说，“唔嫩捏窝滴脸。” 王怜花又笑，他这次凑近了凌有梦一些道，“你刚才不是也捏我的脸了？我捏你这叫礼尚往来！” 凌有梦迷茫地眨了眨眼,“木有。” “话都说不清楚了，真可怜。”王怜花一把把凌有梦从地上捞起来，“你和李寻欢喝醉吗？李寻欢这人这样喜欢你,你喝醉了他会不会侵犯你啊？” 凌有梦只捕捉到了李寻欢三个字,他眸光闪动,看着王怜花,声音极轻,“舒服。” 王怜花微微眯了眯眼,问,“什么舒服？” “哥哥亲我,舒服。”凌有梦乖乖回答。 本来只是想逗弄一番凌有梦的王怜花，此刻是真的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的脸又离凌有梦远了几分。 王怜花又笑了一声，他这会儿笑得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感觉，他声音也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他亲你了？他亲你哪里？” 凌有梦歪了歪脑袋，看着王怜花，一双眼眨了眨也不说话。 “亲嘴巴了？”王怜花的手指按上柔软的唇瓣。 凌有梦微微睁了睁眼。 “还是亲这里了？”他的手指又移到了耳垂，轻轻地捏了捏。 凌有梦如同一只炸毛的猫儿，一下子捂住了耳朵，一双眼瞪得圆溜溜的。 “这样敏感？”王怜花低低笑出声来，他道，“李寻欢还对你做了什么？” 凌有梦直觉有些危险，他下意识退了退，试图从王怜花的禁锢中退出去。 “别怕。”王怜花按住凌有梦的后脑勺，那张好看的脸凑到凌有梦面前，他的呼吸与凌有梦的呼吸交融，他道，“我也是想让你舒服一些，你肯定不会拒绝我的。” 凌有梦又摇头，他喃喃道，“不。” “什么不？”凌有梦的唇就在一指之间，王怜花轻笑道，“不会拒绝？”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王怜花，他伸出手，摸了摸王怜花的眼睛道，“没有……没有人。” “你眼里没有我。”凌有梦说。 王怜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眼睛还被柔软温暖的指腹触摸着，眼中却映出凌有梦泛红却笃定的面孔。 旁边躺在地上的男人嘴里发出声音来，王怜花皱了眉转过头去看。 那个男人缓缓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了王怜花以及被王怜花禁锢的凌有梦，看见脸上泛着红晕的凌有梦时他很明显地怔了怔。 男人的手又摸了摸腹部的伤，发现被包扎过，才撑起身子来声音沙哑道，“在下龙啸云，可是二位救了我？” 王怜花笼住凌有梦，冷冷地瞥了龙啸云一眼，只这一眼他就很厌恶这个男人。 凌有梦从王怜花怀里探出一双眼睛，他微微眨了眨眼，那双微红的透着水润的眼睛盯着龙啸云。 龙啸云道，“不知二位壮士高姓大名？我龙某一定尽力报答！” 身后的河流，沈浪和熊猫儿从水中出来，溅起无数水花，龙啸云一惊看过去。 凌有梦和王怜花都被河水打湿，凌有梦好一些了，只湿了头发，王怜花却竖起眉道，“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熊猫儿笑起来，“男子汉淋点水怎么了？” 他说罢又看向龙啸云道，“醒了？” 龙啸云勉强拱手，“多谢壮士相救！” “下雨了……”那水淋到凌有梦头上，他眯着眼下意识摸了摸头发喃喃着，然后一头扎进王怜花怀里，睡着了。 沈浪把鱼丢到一边，快步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喝醉了。”王怜花道，“不行啊，一口就醉成这样。” 沈浪忽地想起上一次凌有梦喝醉时的情形，微微一笑，“把他给我吧。” 王怜花不给，“我为何要把他给你？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沈浪笑容不变，“你衣服湿了，那不是让你去换衣服的？” 他又转头道，“猫儿，生火。” 那边和龙啸云交谈的熊猫儿应了一声。 沈浪又道，“给我吧。” 王怜花皱着眉，他道，“你可别趁他醉了占他便宜。” 沈浪淡淡道，“怎么会呢？” 这点王怜花还是信的，他把凌有梦递到沈浪怀里，这才转身。 凌有梦换了个怀抱，勉强睁了睁眼睛，沈浪冲他微微一笑，“我带你过去把头发烤干。” 凌有梦又闭上眼，往沈浪怀里缩了缩。 沈浪抱着凌有梦坐下，这才看向龙啸云与之攀谈起来。 期间凌有梦伸手抓住沈浪的头发，蹙着眉说难受。 沈浪耐心问，“哪里难受？” 凌有梦说不出来，他睁开眼看着沈浪，茫然的眼中也露出可怜的表情来，他只重复道，“难受。” 沈浪安抚地拍了拍凌有梦，低声道，“下次不喝了。” 龙啸云看得好奇，“这位小兄弟是何人？” 沈浪道，“是我的朋友，他叫凌有梦。” 王怜花走过来，他一撩衣摆坐下道，“沈浪，你该把人给我了吧？” 沈浪瞥了王怜花一眼道，“你怎么说得又又是你的一样？” 王怜花道，“我报恩呢，这种累人的事就让我来承担吧，你去烤鱼。” 沈浪觉得好笑，“你要报恩，你应该做饭给又又吃才对。” 熊猫儿在一旁看龙啸云若有所思便道，“龙兄，你不用理他们。” 龙啸云微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熊猫儿笑起来，伸出手拍了拍龙啸云的肩，“你伤势严重，你该好好休息才是。” 龙啸云道，“还没说，多谢你们几位对我的帮助。” 熊猫儿笑道，“行走江湖，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不知龙兄是因何而受伤？” “说来话长，总之就是被仇家追杀……” 夜幕降临。 凌有梦才醒来，他揉了揉眉心叫道，“王怜花，你故意害我！” 一旁的王怜花凑过来，乐了，“我怎么害你了？你自己喝了酒怪我啊？你自己酒量不行也怪我啊？” 凌有梦脑袋还有些疼，他道，“若不是你递酒给我我根本不会喝！” 王怜花啧啧道，“现在别和我撒娇，有外人在呢。” “谁和你撒娇了——”凌有梦的话在视线接触到龙啸云的目光时一点点低了下去，他露出尴尬地微笑道，“你好。” 龙啸云含笑道，“在下龙啸云。” 凌有梦忙点头道，“我叫凌有梦。” “我知道，白日的时候，沈兄已经跟我说过了。”龙啸云道。 凌有梦微笑，他看向王怜花问，“沈浪和熊猫儿呢？” “不在这里。”王怜花哼笑，“他们和朱七七一样走了，他们都不要你了，现在只有我要你了。” 凌有梦：“……王怜花，你好幼稚啊。” 王怜花道，“我哪里幼稚了？” “沈浪他们肯定是有事，你还忽悠我。”凌有梦冷笑，“果然他们一不在你就暴露真面目了。” “真面目？”王怜花把这三个字念了一遍，然后又把凌有梦禁锢在怀中。 凌有梦一惊，差点没吓到跳起来，他想起旁边还有个龙啸云忙压低了声音道，“王怜花，你想做什么？” “给你看看我的真面目。”王怜花低笑着，“来，回忆一下，熟悉吗？” 凌有梦迷惑至极，“什么？” “有些人喝醉了就是这样对我投怀送抱的。”王怜花道，“你猜是谁？” “不可能！”凌有梦极为激动，“王怜花，你又想骗我？” 王怜花微微耸肩，“你说我骗你就是骗你吧。” 这样的态度反而令凌有梦有些迟疑不决，他开始怀疑起王怜花的话来，难道王怜花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在喝醉了的情况下对王怜花投怀送抱了？ 不可能！上次和沈浪一起喝醉了他都能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他好好回忆一下，白日里究竟是做了些什么。 王怜花看着凌有梦纠结，只觉得心情舒畅，总不能让他一个纠结吧？既然是凌有梦让他心中的感情纷杂，那凌有梦也得和他一起来。 想到这里，王怜花又道，“你还跟我说让我亲你，因为接吻很舒服。” 第215章 番外11 半真半假的话最不好分辨。 凌有梦一整个愣住,他甚至有些相信了，因为在他离开的前一晚，他也是这样对李寻欢说的。 旁边的龙啸云发出低低的咳嗽声,凌有梦又是一个激灵，他把旁边有人给忘了。 王怜花没忘，在凌有梦看来,王怜花纯粹是恶趣味发作,他就是故意逗凌有梦的。 当然，王怜花知道，自己心底藏了几分私心。 王怜花抬起眼看着低眉的龙啸云,微微皱了皱眉。 龙啸云声音依旧沙哑道，“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有意打扰二位亲热。” 什么叫亲热？ 什么叫亲热！ 凌有梦陷入窒息和尴尬，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原地挖出一个洞来把自己埋进去。 龙啸云的余光落在凌有梦生机勃勃的那双眼上，又收回，龙啸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样好看,难怪王怜花这样捉弄于他 凌有梦不说话，王怜花却笑开了，他道,“亲热现在还谈不上,但还是可以收点蝇头小利！” 他说完蝇头小利几个字,亲吻落在凌有梦眼角。 凌有梦差点没跳起来！ 他这次吓得一把推开王怜花,咬牙道,“王怜花,你离我远点。” 王怜花露出无辜的表情来道,“白天没亲成,晚上更有情趣。” 凌有梦想说脏话。 他瞪着王怜花，许久才缓缓收回视线来，凌有梦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和王怜花生气，王怜花就是为了看自己生气故意的，毕竟别人不高兴王怜花就觉得高兴了。 他站起来，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问，“沈浪他们呢？” “走了，嫌你麻烦不要你跟着了。”王怜花叹，“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凌有梦揉了揉脑袋，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你去哪？”王怜花连忙站起来，抓住凌有梦的手问。 “你不跟我说我就自己去咯。”凌有梦道，“他们肯定没有去太远的地方。” 王怜花道，“这大晚上荒郊野外的，也不怕遇上坏人和野狼。” 凌有梦此刻憋着一股气，“谁让你胡说八道气我的？” 王怜花叹道，“真是个小祖宗。” 触及凌有梦的怒目而视，他又道，“对不住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三思而后行！” 三思而后行？ 凌有梦可不信他。 他道，“沈浪到哪去了？” “这么担心他啊？”王怜花问。 凌有梦道，“不说？” 王怜花：“……找朱七七去了。” 凌有梦又坐了下来，他问，“朱七七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听说山下有流寇肆虐，白日的时候抓了一个美貌女子去，所以沈浪和熊猫儿就去了。”王怜花道，“你看他们肯定不在乎你是不是？还是我自告奋勇要留下来照顾你，要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可怜。” 凌有梦：“那我谢谢你啊。” “不用谢。”王怜花笑道，“跟你在一起我开心。” 凌有梦：“……” 他决定闭嘴，不给自己和王怜花说话的机会。 凌有梦实在不说话，王怜花也不说了。 一旁的龙啸云更不必说，他有心无力，又靠在树干上昏昏沉沉去了。 王怜花瞥了一眼龙啸云，忽然凑到凌有梦身边道，“走，我带你去林子里捉兔子。” “这黑灯瞎火的，不去。”凌有梦道。 王怜花声音更低了，他道，“我们走吧。” 凌有梦疑惑地抬头看王怜花。 “你看，沈浪他们也走了，那我们也走吧，我带你去找他们，留在这里做什么？”王怜花道。 他心里打着把龙啸云丢下，将凌有梦带走的主意，并且不让沈浪等人找到。 凌有梦皱眉看着王怜花，“他们肯定会回来的，大晚上的，你带我去哪找他们？” 王怜花低笑，“傻又又，你觉得他们会回来？他们已经去了好几个时辰，若是要回来早就回来了。无非是觉得你不足以让他们在意，要不然沈浪怎么宁愿去找朱七七也不愿留下等你？” “七七姑娘有危险，他们自然要紧着朱七七的。”凌有梦道，“王怜花，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不会上当的。” 王怜花叹道，“你觉得我在骗你？” 凌有梦不说话，他默认了。 尽管王怜花确实在忽悠凌有梦，但是一想到凌有梦这样信任沈浪不相信他时还是觉得心中有几分难受。 自讨苦吃，王怜花想。 他道，“以熊猫儿和沈浪的武功，区区流寇根本就不成气候，你没想想？” 凌有梦抬眸看着王怜花，他道，“也许是因为中途发生了意外。” 王怜花轻笑一声，“又又，你在自己骗自己？沈浪不是李寻欢，他不会把你放在第一位，比你重要的很多，我带你去看看你不就知道了？” 凌有梦道，“我从没想过让沈浪把我放在第一位，我和他不过是朋友，在朋友之前有很多东西，我不需要去看。” 王怜花微微眯了眯眼，“只是朋友？” “要不然呢？”凌有梦奇怪反问，“除了朋友，还能是什么？” 王怜花又笑了起来，他道，“我偷偷带你去看看？” “不要。”凌有梦道，“我又不做贼。” 王怜花：“……” 王怜花道，“若是明早他们还未回来我便带你去找他们如何？” 凌有梦微微皱了皱眉。 “说不定他们就是出事了。”王怜花道，“不去找他们，他们折在流寇那里了怎么办？” “可是我这末流武功，也只能吓吓普通人，若是碰上流寇，我也不行啊，还只能拖后腿。”凌有梦十分有自知之明。 王怜花笑了笑，“这不是有我在吗？我还能让你出事不成？” 凌有梦：“……”这倒是说不准。 不过，若是一夜未归，确实很容易出事。 凌有梦微微蹙眉，“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王怜花眉一挑道，“好哇。” “那龙啸云怎么办？”凌有梦看向那边又昏过去的人问。 王怜花很想问管他做什么，但是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笑道，“你觉得该怎么办？我们也不能带着他一起去吧？” 凌有梦道，“就是因为不能带着一起，他还受了伤呢，也不能将他一个人放在这里吧？” 王怜花只觉得这龙啸云是个麻烦。 他皱了皱眉，然后道，“却找户人家，我们将他安顿好再走。” 王怜花想，自己可从来没有这样好心的时候。 凌有梦道，“行，那走吧，我俩扶着他看看去。” 王怜花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可不想碰这龙啸云，还要把人带着走。 那边凌有梦已经上手了。 龙啸云勉强睁开眼，一眼便看见凌有梦的侧脸，他声音沙哑，“凌兄弟……这是，做什么？” “我们要去找沈浪，给你找个地方安顿好。”凌有梦回答。 他觉得自己快要扶不住龙啸云了。 龙啸云尴尬道，“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额头上覆盖了一层细细的汗，他道，“没有。” 龙啸云微微侧头，视线从凌有梦白皙的脸上滑过，王怜花皱了皱眉。 他把火灭了，方才姗姗来迟，扶住了龙啸云另一边道，“走吧。” 。 给龙啸云附近找了一家猎户安顿好，王怜花便带着凌有梦离开了。 龙啸云的目光从窗户处看出去，看着两人走远了这才收回视线来，他方才并未昏倒，所以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不谙世事，单纯到被朋友骗着的小公子。 “我们去哪里找他们？”凌有梦问。 “我也不知道，随便看看。”王怜花笑道，“走吧。” 凌有梦微微皱眉，他道，“王怜花，你不会又在忽悠我吧？” “怎么可能？”王怜花笑了起来，“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带你走的。 闻言，凌有梦按下心中的怪异道，“只是我们走了许久也没见到流寇的痕迹。” 王怜花也跟着皱眉，“莫非他们被骗了，我们也被骗了？” 凌有梦转头去看王怜花。 凌有梦在王怜花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再往前走走。” 王怜花微笑道，“好。” 二人到山间，却毫无预兆地下了雨来。 “这边。”王怜花握着凌有梦的手道，“有山洞。” 一个不大的山洞，避雨还是可以的。 王怜花生了火，看向凌有梦道，“一夜未睡，你先睡一会儿？” 凌有梦道，“我昨天白天睡过了，但是你一天一夜没睡，你才该睡一会儿。” 王怜花笑道，“你关心我啊？” 凌有梦：“……” 王怜花又道，“反正火烧着，一起睡会吧。” 凌有梦没有多加思考，点了点头。 他靠着石壁，闭上眼缓缓陷入黑暗。 王怜花在一旁看了他许久，也闭目养神起来。 直到王怜花听见声响。 他猛地睁开眼，却看见一头狼停下站在洞口，幽暗的眼看着他们。 第216章 番外12 凌有梦也跟着睁开眼,他看见那头狼时心头一跳，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伸出手捂住凌有梦的眼睛道，“闭上眼,我去解决掉。” “狼是群居动物，有一匹附近肯定还有狼群……”凌有梦声音都有些颤抖，“王怜花……” “别怕。”王怜花低笑,“有我在,总不至于让你葬身狼腹之中，闭上眼睛，我让你睁开再睁开。” “我帮你。” “你帮我什么？你乖乖坐好,不要看我，你看着我我会分心。”王怜花又道。 那边的狼已经甩了一下尾巴,嗅着味开始动了。 王怜花隔着手背亲吻了一下凌有梦的眼，他低声道，“乖乖坐好，别看我，闭上眼。” …… 凌有梦忐忑不安的心听见狼虚弱的嚎叫声睁开眼,正好看见王怜花满脸血迹，匕首深深地刺进狼的脖子处。 凌有梦睁大眼，他连忙站起来喊了一声王怜花。 王怜花转过头来,那张脸上配着血迹格外妖异,他甚至冲凌有梦笑了一下道,“别怕,只是一头落单的狼,不会有事的。” 凌有梦忙过去扶住王怜花,他问,“你有没有受伤？” 王怜花松开手,他脸色有些苍白，看向自己的腿，凌有梦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差点没哭出来。 那是一只被咬得血迹斑斑，白骨森森的腿。 “别难过嘛。”王怜花又道，“没事的，以前比这更重的伤也不是没有。” 凌有梦闻言却觉得更难过了，他忙扶了王怜花进去坐下道，“你的药呢？我给你包扎。” 王怜花笑了笑，他道，“你在担心我啊？” 凌有梦很想瞪他一眼，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可是他一见到王怜花因为受伤之后苍白的脸就难受。 虽然这个人平时总是嘴贫，沈浪他们都说他不是个好人，但是他从没伤害过凌有梦，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对凌有梦都是极好的。 凌有梦给王怜花撒了药粉，便听见头顶发出细微的嘶声，凌有梦手一抖，抬眸看王怜花，“疼吗？” 王怜花道，“不疼，你继续。” 凌有梦咬了咬唇，他知道不可能不疼，“我尽量轻点，你，你疼要说出来。” 王怜花笑道，“没事，不疼。” 等到凌有梦给王怜花包扎好，他才道，“不该离开那里出来的。” 王怜花道，“为什么？” “如果不是我要来的话，你也不会受伤了。”凌有梦盯着王怜花的腿。 “是我说的要出来。”王怜花笑起来，“更何况，要找他们呢。” 凌有梦摇头。 王怜花摸不准凌有梦是什么意思，他试探性道，“相比找他们，我受伤更重要？” 凌有梦点了点头，他抱紧膝盖低声道，“沈浪和熊猫儿若是都不能解决掉的事情，我去有什么用呢？白白让你受伤了，我知道肯定会特别特别疼的，若非因为我的话你不会遭此一遭。” “若是沈浪他们也出事了怎么办？”王怜花问。 凌有梦道，“不论如果还是真的，如今我跟你在一起，我该更注意身边的人才是。” 王怜花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在乎了，被重视了。 他怔怔地看着凌有梦，忽地伸手将凌有梦抱在怀中，凌有梦睁大眼，“王怜花？” 这个拥抱怎么说呢？凌有梦想，和以前不一样，王怜花好像哪里变了些。 王怜花轻声道，“又又，别说话，我有些冷，抱一下。” 凌有梦又紧张起来，他问，“是不是因为受伤了？” “不是。”王怜花微微笑了一下，他说，“又又，我会保护你的，所以就算真的有狼群也别怕。” 凌有梦怔了怔，然后弯了弯唇，“那不成，真有狼群我俩就一起死了。” 王怜花抱着凌有梦，想到占卜的结果，温声道，“我会帮你的。” 凌有梦只以为王怜花说的是狼群的事，他笑了笑道，“还是不要遇到狼群了。” 王怜花道，“如今我脚受了伤，怕是不太好带你去找他们了。” “没事。”凌有梦道，“我背你下山，我带你去大夫。” 凌有梦说着，把王怜花一只手搭在肩上，“我背你。” 王怜花怔了好半晌才笑了起来，“扶我就行了，你哪里能背得动我。” “我怎么就不行了？”凌有梦咬牙。 王怜花：“……那你试试。” 凌有梦憋着一股气将王怜花背起，王怜花轻笑一声，看着凌有梦白玉似的耳垂泛起绯红之色。 修长漂亮的脖子就在眼前，王怜花眸色暗沉，他很想咬上去，咬上去做一个印记。 “王怜花，你别摸我！” 被冰冷的指腹摩挲着后颈，凌有梦差点没把王怜花丢下来，他好歹记得王怜花是个伤患。 王怜花垂眸，收回手，他道，“又又，我自己走。” 凌有梦微微侧脸，“嗯？” “你要背不动了，一会儿我俩一起滚下去了。”王怜花笑了一声。 凌有梦：“……” 他闷闷不乐地将王怜花放下来，扶着王怜花道，“我以后一定勤加锻炼。” 王怜花道，“我教你啊，你想学什么？我什么都会。” 凌有梦转眸，“王怜花，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王怜花道，“学的啊。” 凌有梦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教出王怜花这样奇怪的人，凌有梦忽然发现，他与王怜花相识以来其实他对王怜花一无所知。 凌有梦没再多问了 “又又，我们快下山吧。”王怜花道，“晚了只怕又出意外。” 凌有梦点了点头。 凌有梦不自觉又看了一眼王怜花，王怜花眼都没动一下问，“怎么了？” 凌有梦道，“你今天似乎很开心？” “我平时也开心的。”王怜花笑道。 “对。”凌有梦点头，“但是今天我总觉得有所不同。” “你觉得是哪里不同？”王怜花这下回头，那双妩媚多情的眼带着笑意看着凌有梦，“你觉得，我哪里不一样？” 凌有梦愣了愣，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知道，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王怜花笑着摇了摇头，他道，“又又，你如今有没有想清楚，自己对于李寻欢是什么感情？你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 凌有梦这次不说话了，他沉默了许久。 王怜花又道，“你有没有觉得在外面或许比在保定城更高兴些？” “若是我在外面的话，哥哥也是会愿意陪我在外面的。”凌有梦道。 王怜花眸色暗了暗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李寻欢是愿意主动陪你出来，还是因为他喜欢你，因为不舍得所以放下一切陪你出来？” 凌有梦迷茫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分不清楚，这两者有什么不一样。 …… 带着王怜花看了大夫后，凌有梦便开了客栈的房。 凌有梦在隔壁敲了敲墙，“王怜花，听得见吗？” 王怜花应了一声。 凌有梦道，“有事你叫我。” 王怜花又应了一声。 凌有梦微微皱眉，他觉得王怜花有些不太对劲。 他打开房门敲了敲王怜花的门道，“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 得到允许后凌有梦推门进去，王怜花坐在床上看着他。 凌有梦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又疼了？” “没有。”王怜花低笑一声，他只是想让凌有梦过来而已，他道，“但是我怕夜间疼痛，所以你能就在这边睡吗？” 凌有梦摇头，“这怎么行，只有一张床，我会伤到你的。” 王怜花轻叹一声，“那你去吧，若是我……算了，没什么。” 见王怜花这般模样，凌有梦又开始迟疑起来，他真担心王怜花出事了，又怕王怜花疼。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若不是他说走，他们不会离开，不离开便不会遇上那匹狼。 “又又。”王怜花低声道，“对不起，自幼没有人关心过我，没有人在意过我的想法和感受，今日你对我关心了些，我便不自觉想让你陪着我了。你不用在意，回去好好休息吧。” 凌有梦第一次从王怜花嘴里知道王怜花的过去，虽然只有两句，但是他还是从中窥到了王怜花的从前。 没有人在意关心，自然不知道如何表达。 凌有梦越发迟疑。 王怜花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其实他并不是这样脆弱的人，但是若是能因此让凌有梦心疼他几分的话，他倒也不介意把自己说得可怜说得惨一些。 王怜花道，“快回去休息吧，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沈浪他们，若是遇不到……我便送你回保定城可好？” 凌有梦忽然站起身去打开柜子门，里面果然有多余的床被，凌有梦看向王怜花道，“我睡地上，守着你。” 王怜花一愣，笑道，“怎么能让你睡地上？又又，你还是与我一起睡吧。” 第217章 番外13 因为王怜花受伤的缘故,凌有梦二人便在镇子上先住下了。 一住便是大半个月。 王怜花看起来就像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没有丝毫沈浪口中的坏。 偶尔王怜花也会和凌有梦说一些他过去的事情。 王怜花便会笑着说，“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凌有梦不说话，只看着王怜花,王怜花避开凌有梦的目光,垂下眼道,“但是我从未想过害你。” 凌有梦低笑,“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王怜花道,“你相信我？我一直在想,沈浪应该是有告诉你的,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凌有梦点头,“说过。” 王怜花定定地看着凌有梦,“即便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你也相信我？” “嗯……”凌有梦歪了歪脑袋道,“怎么说呢？对于我来说,自己去认识了解一个人比从别人嘴里知道的要更清晰一些，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好人,但是我也相信你没有想过害我,之前也不过是捉弄于我。” 闻言,王怜花笑起来,他沉默良久道，“又又，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凌有梦眨了眨眼。 “若是我遇到你遇到得更早一些就好了。”王怜花笑道。 凌有梦笑道，“想与我做朋友了？” 王怜花道，“岂止是朋友。” 凌有梦一愣。 王怜花看向凌有梦的眼睛,笑容明亮毫无阴霾,“我十分喜欢你。” 这样坦然地说出来,凌有梦反而笑了笑，他道，“那你可得小心一些，不要太喜欢我了。” 王怜花无奈道，“可能晚了些吧，总之就是已经这样喜欢了。”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眼眸道，“行了，该换药了。” 王怜花道，“实在不愿意你看我这样狼狈的模样。” 凌有梦轻啧一声，“没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怜花公子永远从容。” 王怜花笑了一声，看着凌有梦的认真的表情和低垂的眉眼。 王怜花想，实在是太喜欢这个人了，无论哪一点，哪怕是这个人骂他凶他他也觉得如此可爱。 若是和凌有梦再两个人待久一些，这个人会不会愿意，有一点点愿意喜欢他呢？ 。 沈浪几人一路找过来，还是找到了王怜花和凌有梦。 当时王怜花和凌有梦两人吃完东西，正准备离开。 王怜花道，“如今我伤好得也差不多了，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回保定城吗？” 凌有梦抬眸看着王怜花，他的眼中映出王怜花的模样，凌有梦怔了怔问，“你要送我回去？” “不是答应你了吗？”王怜花轻笑，“你不想回去？” “不是。”凌有梦摇了摇头，笑了笑道，“没有，我的意思是……” 凌有梦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 王怜花问，“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凌有梦摇了摇头。 “走吧。”王怜花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朝凌有梦伸出手。 凌有梦无奈笑道，“你伤不是好了？还要我扶？” 王怜花愣了愣，收回手笑道，“对不住，我忘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知道我喜欢你，说不定我在故意找机会与你接触。” 凌有梦看了一眼王怜花的脚道，“幸好没伤到骨头，若是伤了骨头没个三两月是好不了的。” 王怜花嗯了一声，他倒是挺希望伤到的是骨头，那凌有梦要与他在一起住一些时日。 说话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急促又含着思念的叫声，“又又！” 凌有梦一怔，转过头去。 只见李寻欢和沈浪几人一起，站在身后。 李寻欢一见凌有梦，一下子冲过来将凌有梦抱在怀中，他抱得极紧，“又又，我找到了沈浪他们没见到你，吓死我了。” 凌有梦微微顿了顿才伸出手拍了拍李寻欢的肩道，“哥哥，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自然要来找你。”李寻欢低声道。 凌有梦笑了笑，推了推李寻欢道，“哥哥，外面人多，你先松开我。” 李寻欢依言松开凌有梦，他看着凌有梦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凌有梦摇了摇头，他的余光落在一旁的王怜花身上，又收回来看向沈浪几人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沈浪的目光没有从凌有梦身上移开过，一路上折腾着他的后悔和想念此刻也稍稍得到了安息。 他道，“没有，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凌有梦笑道，“王怜花一直跟我在一起，即便是有事，他也会帮我的。” 沈浪眸色闪动，他想，短短二十余日，他们之间关系便这般好了？王怜花做了什么？ 李寻欢一顿，他缓缓地看向他一直没注意的王怜花，眸色微沉，又又对这个人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 但是王怜花毕竟一直关照凌有梦，李寻欢便含笑拱手道，“怜花公子帮助又又，李某感激不尽，若是怜花公子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便是。” 王怜花笑了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与又又关系要好，谢不谢和要求什么的，说了伤感情。” 李寻欢看向凌有梦，王怜花又道，“李探花若是实在想谢我，就邀请我去你李园小住一番怎么样？” 李寻欢大概还没见过这样主动要去人家家里住的人，一时被镇住。 他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怜花公子既然这样说了，我与又又自然十分欢迎。” 凌有梦淡淡笑了笑，他看向沈浪问，“你们呢？你们要去哪里？” 沈浪笑道，“既然你们要回保定城，我带你出来的，自然也该我送你回去……虽然李探花来了，我也得履行诺言。” 凌有梦道，“其实没必要的，还会耽误你们做事。” “我们暂时没有什么事可做。”沈浪道，“反正四处漂泊，和你们一起去保定也差不多。” 凌有梦看了一眼李寻欢。 李寻欢笑道，“既然沈兄这样说，我们似乎也不好再拒绝了。” 李寻欢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动身吧。” “好啊。”王怜花道，“我和又又在客栈住着的，既然明日再走，我们也不用退房了。” 凌有梦点头。 几人便来到了凌有梦和王怜花订房的客栈，客栈的伙计笑道，“二位公子回来了？你们的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了，今日二位也是住一起吗？” 李寻欢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看向凌有梦笑道，“小梦与王公子……” 凌有梦摆摆手道，“王怜花被狼咬伤了脚，我担心他夜间不便，便与他同住一间房了。” 沈浪看了一眼王怜花道，“又又，可是房间里只有一间房，你们两个大男人住一起，只怕是住不下。” 凌有梦摇头，“不是，我睡地上的。” 虽然每次醒来都在床上，凌有梦想，这种事情就不要说了，要不然会出事的。 “你睡地上的？”李寻欢皱眉，“你身体这般不好，怎么能睡地上？” “天热，睡地上也挺凉快的，而且……”王怜花还将自己床上被子也给垫地上了，凌有梦其实心中愧疚。 凌有梦道，“反正都是大男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怜花微微笑道，“对，又又睡觉也很乖的，你们不必担心。” 沈浪道，“没有担心你，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担心的是凌有梦不知王怜花此人心思不明，而被王怜花骗了。 李寻欢心中莫名有些焦躁，他含笑着握住凌有梦的手道，“既然又又已经订房了，我便与他一起住吧，只一晚，便不再多浪费钱了。” 凌有梦道，“我都可以的。” 王怜花微微皱了皱眉，他心中有百般念头，如今却一定都不会泄露出来。 如今凌有梦对他的观感尚且不错，他不会傻傻的自爆，更何况……王怜花笑了笑心想，谁也不知道最后究竟花落谁家。 看起来李寻欢好像是那个一定会赢的人，但是果真如此吗？ 王怜花垂眸想，这倒也说不定，谁知道最后又又不会选择他呢？ 那个二十几岁终亡的占卜结果便不会再有了。 沈浪道，“那我们三人再定三间房。” 凌有梦凑过来抬眸，他道，“沈浪，你们真要跟我们一起去保定城吗？” “不欢迎吗？”沈浪问。 “不是不是。”凌有梦连连摆手，他无奈笑了笑道，“就是，我的意思是说，我总觉得你跟我们走可能会耽误你们。” “都说了我们没有什么事的。”沈浪道，“你不信我？” “没有没有不信。”凌有梦道，“先订房吧，反正今晚怎么都得先睡觉的。” 。 李寻欢握着凌有梦的手入了房，他扫了一眼房间又看向凌有梦温声道，“又又，方才没有细问，你和王怜花遇上什么事了？” 凌有梦如实说了。 李寻欢含笑道，“又又，你担心他我能理解，我也知道，但是……但是又又，人心不可测，你让王怜花与你同住一室，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凌有梦奇怪地看着李寻欢慢慢道，“哥哥，你有没有觉得，你好似变了许多？” 李寻欢愣了愣问，“哪里变了？” 凌有梦笑道，“以前你不会跟我说这些，说什么人心不可测，也不会假设一个人做那些还未发生过的事，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你也会站在对方的立场来想……替对方开解。” “那自然是不同的。”李寻欢理直气壮的双标，“任何事我都可以这样打算，唯有你的事情不行，你的事，接近你的人我都会做好了最好和最坏的打算。” 凌有梦轻笑一声道，“看哥哥，你这般想就不对了。” “哪里又不对了？”李寻欢笑问。 凌有梦靠近李寻欢低声问，“哥哥可想我了？” “若不是想你，我来这里做什么？”李寻欢无奈道，“倒是我的又又，在外面这些日子，玩得不亦乐乎，又交了新友，好似完全没把哥哥记起来。” 凌有梦睁大眼，“哥哥，这你就是污蔑我！” 李寻欢笑道，“对不住又又，哥哥跟你道歉，哥哥的意思是今日看见哥哥的时候，又又完全没有很惊喜。” 凌有梦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没有吗？” “自然是没有的，否则我说什么？” 凌有梦道，“那哥哥，下次我见到你一定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给你一个惊喜。” 李寻欢：“……没有下次了，又又不许再离开哥哥身边了。”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 李寻欢又凝视着凌有梦问，“又又，你如今想清楚了吗？在你眼里，哥哥是不是那个与你两情相悦的人。” 凌有梦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寻欢又道，“又又想清楚了再回答，这次哥哥只接受一个答案，又又知道，哥哥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第218章 番外14 回保定城的路上,李寻欢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分明感受到凌有梦与他心意相通，但是凌有梦却非要告诉他，回到保定再告诉李寻欢这个问题的答案。 李寻欢只得答应，在凌有梦这里,他向来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一行人又慢悠悠地回了保定城。 李寻欢看向沈浪等人,礼节性邀请,“几位可要去李园小住一番？” 沈浪瞥了一眼凌有梦,微笑道,“若是不打扰的话。” 李寻欢：“……不打扰不打扰。” 确实应该是不打扰的,但是沈浪对凌有梦别有用心。 李寻欢心道,不该邀请。 王怜花看了一眼自讨苦吃的李寻欢,只觉得心情极好。 他问,“又又，我住哪？” 凌有梦转头问,“你问我吗？家里的事情不是我安排,我不知道的。” “我想住离又又近一点的房间。”王怜花微笑道，“又又,在这里,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李寻欢微微一笑,他道,“房间我会让人安排的，如今几位先小坐片刻，休息一番。” 李寻欢心想，这就把王怜花安排到离又又最远的房间……还有沈浪。 王怜花看了一眼李寻欢，笑道,“小李探花,你不会刻意将我们安排在偏僻之地吧？” 沈浪看了李寻欢一眼,又看了王怜花一眼，他暗忖片刻，微微一笑。 李寻欢道，“自然不会，王公子多虑了，而且李园并没有过于偏僻的房间和居室。” …… 李园确实是没有过于偏僻的居室，但是却有东和西的划分，而这东西两处，相距格外远 凌有梦住的小筑里王怜花和沈浪住的地方便是一个东与一个西。 凌有梦看向李寻欢笑道，“没想到哥哥你这样喜欢吃醋，还这般的小心眼。” 李寻欢淡定道，“若不是他们都对又又心怀不轨，我不会这样做。” 凌有梦道，“所以哥哥，你就是一个妒夫对吗？” 李寻欢：“……嗯，怎么不是呢？” 这句话令凌有梦笑出声来，他道，“哥哥，你这样善妒，放在寻常人家要被休妻的。” 李寻欢笑道，“幸好我不是在寻常人家，又又，对吧？” 凌有梦坐下道，“哥哥，你把我叫回来了，那干爹那边怎么说？” “你放心吧，自然是说通了他我才安安心心把你叫回来的。”李寻欢道，“爹不会说什么，我非你不可，他知道了也只能妥协。更何况，他那样喜欢你，也不舍得你在外面风吹日晒得吃不好，睡不好。”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眼，他道，“哥哥你还真就这样放心的让我出去了，也不怕我在外面遇见谁，移情别恋？” 李寻欢低笑，“又又才不会。” “若是我移情别恋了怎么办？”凌有梦问。 李寻欢道，“你若是真的移情别恋了，有了别的喜欢的人，那人也对你好，即便是哥哥也比不上的话，那哥哥只能放手，希望你高高兴兴地过下去。” 他的表情凝重严肃，眼底却又带着几分哀伤之意，他抚摸着凌有梦的发轻声道，“又又可别说这种假设了，哥哥会难过，哥哥听不得。” “哥哥就那样放我走了？”凌有梦问，“不是非我不可？” “喜欢你自然不愿意看到你难过伤心，为此纠结。”李寻欢轻轻地开口，“我再爱你，也是你的幸福在第一位的，但是如今我不愿做这种可能，又又，你也莫要再胡说八道了。” 凌有梦抓住李寻欢的衣服，抬起眸，轻声道，“哥哥，我在外面其实什么都没想，我也没想过我是不是喜欢你，是不是与你两情相悦。但是我知道，我身边若是没有李寻欢，便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我自幼与你一起长大，早已不可分割，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无法磨灭的，我不能离开李寻欢。” 李寻欢亲吻凌有梦的额头，一个吻一个吻地往下移动，最终落在唇上。 他声音微哑，“这样……我便当做又又喜欢我的，又又现在还小，察觉不出自己的感情实属正常，但是哥哥知道，又又喜欢我。” 被亲吻的感觉确实舒服又令人沉迷，今日的李寻欢甚至多了几分狂野。 他用力地，好似要将凌有梦吞入腹中，凌有梦泪凝于睫，可怜的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来。 李寻欢松开他，伸手擦去凌有梦脸上的泪，轻声道，“又又，这也受不住？” 凌有梦泛着红意的眼角，形状姣好的唇瓣被亲吻吮吸得仿佛冬日里开出来的糜烂的花朵，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凌有梦眼看着李寻欢，声音沙哑，“所以，哥哥欺负我。” “我欺负你？”李寻欢顿了顿，笑道，“对不起，我不该欺负你，不该明知又又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还这样放肆的亲又又，下次不会了。” 凌有梦睁大眼，抓着李寻欢的衣襟道，“你故意的是不是？李寻欢！” 李寻欢露出无辜的笑容来，笑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傻又又。” …… 王怜花与沈浪相对而坐。 王怜花道，“李寻欢是故意的，故意把我们安排在此处。” 沈浪的酒一口饮尽，他道，“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怜花冷笑，“是吗？你分明就感受到了，却不敢说，沈浪，我记得你并不是这样懦弱的人。” 沈浪放在酒杯，看着天空上的云彩，许久才道，“王怜花，你是想和我打架吗？” 王怜花又是一声冷笑，他冷冷道，“我不与你打，纵然你比我先认识又又又如何？又又他对你只是朋友罢了，但是与我却又有几分不一样。” 沈浪皱眉看向王怜花，“你什么意思？” 王怜花笑了一声，他道，“没有什么意思，你这么聪明不像是听不懂的样子。” “刚离开保定的时候，我曾替又又占了一卦你可还记得？”王怜花忽问。 沈浪道，“记得。”但是他本不是很信那些。 “卦象其实不是很好。”王怜花淡淡道，“这说明他不该与李寻欢在一起。” 沈浪淡淡道，“又又他心中喜欢小李探花，你说该不该与又又的想法无关。” 王怜花摇头笑了笑，他道，“沈浪，你的情绪似乎比我还平，你们都不适合又又。” 沈浪平静地看了王怜花一眼，他无意与王怜花讨论这些，此刻也是。 但是他还是道，“你这样不懂情爱之人，说这些话，不觉得有些可笑？我记得你曾经追逐过朱七七。” “好玩罢了。”王怜花眯了眯眼，“我可从未对朱七七有过半分想法，沈浪，你不要想血口喷人污蔑于我。” “那谁又知道，如今你对又又不是好玩罢了。”沈浪道，“王怜花，你自己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这样的人会真心喜欢一个人？我不相信。” 王怜花道，“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更清楚，我对又又的感情如何。正因为我不懂情爱，所以如今我的所有情爱都系于一人之身上。” 沈浪把酒杯放下，他道，“你也不曾问过，又又愿不愿意被你喜欢。” “至少又又知道，我喜欢他这件事。”王怜花微笑道。 ……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凌有梦与王怜花围坐在棋盘旁边，他微微抬眸问，“还没想好走哪？” “没想好。”王怜花笑了笑道，“总觉得，行错一步便再也没有机会翻盘了。” 凌有梦握着白巾抵住唇咳嗽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本就是下着好玩，你不要想太多了，反而头疼。” 自从回来之后，凌有梦似乎又开始咳嗽了，事实上，王怜花已经许久没见凌有梦身体虚弱了。 王怜花看着凌有梦，许久才道，“不，这一步，我一定要好好走，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他不能接受占卜的结果。 凌有梦愣了愣，他看着王怜花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嗯。” 王怜花最终还是落了黑子。 他看着棋盘上的黑子，许久才道，“又又，你若是不开心了，一定说出来。” 凌有梦笑起来，“怎么突然叮嘱我这个？我可没有什么话都闷在心里的习惯。” 他执起棋子道，“我觉得你也不是那种会突然心不在焉的人。” “没有心不在焉。”王怜花淡淡笑道，“我只是在想，有些事情究竟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什么事？”凌有梦抬眸，“说出来我也替你琢磨琢磨。” 王怜花没说话。 他抬起头道，“有人来了。” 来人是李寻欢和沈浪。 “我听他们说你们在这下棋。”李寻欢在一旁坐下笑道，“又又，赢了吗？” “还没结束呢。”凌有梦道，“王怜花下棋一点都不认真。” “我哪里不认真了？”王怜花觉得委屈，“又又这样说我就难过了。” 凌有梦：“……你又难过了。” 王怜花道，“那我肯定会难过啊，半夜偷偷在你房门口哭。” 凌有梦：“……倒也不必哈。” 他喉咙有些泛痒，没忍住又咳嗽起来。 李寻欢忙拍了拍凌有梦的背问，“怎么了？是不是这几日没喝药的缘故。” “什么没喝药？”王怜花冷笑，“还不是因为你们总是不让他自己动。” 凌有梦小声，“王怜花！” 王怜花瞥了一眼李寻欢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反正我说了，又又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王怜花闹起来李寻欢无法说话，李寻欢微微皱眉，心中又有了几分说不清的躁郁。 他道，“又又的心情要好，我们都知道。” 第219章 番外15 李寻欢就是不太想让王怜花和凌有梦两人独处。 他微微笑道,“本想带你出去走走，看来你今日出不去。” 凌有梦：“我本来也不是很想出门的。” 李寻欢道,“大夫不是说了,你需要多出去转转。” 凌有梦抬了抬下巴，“你瞧我如今身强体壮，根本不需要如大夫说的那般出去转悠。” 李寻欢微微皱眉,“对，方才我问怀庆，他说这两日你没喝药了。” “也不需要再喝了吧。”凌有梦嘀咕,“前面有多时间没喝不也没事吗？是药三分毒,能不喝就不喝嘛。” 沈浪道,“又又，药应该慢慢戒,也不是一下子说不喝就不喝的。” 王怜花轻咳一声笑道，“其实没有那样严重，如今喝药对又又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身心舒畅，心情要好，还有就是……要禁欲。” 凌有梦垂眸看着棋子，莫名觉得耳热，分明他还没和李寻欢做什么,但是王怜花这话总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意味。 沈浪扫了一眼李寻欢,他道,“李探花应该有分寸的。” 李寻欢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凌有梦：“……”他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和这几人在这里讨论床笫之间的事情。 凌有梦板着脸站起来道,“回去睡觉了！” 李寻欢站起来笑道,“又又,等我啊。” 凌有梦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背对着李寻欢问，“你方才笑什么？你是不是在笑我？” 李寻欢道，“没有，我绝对没有笑又又。” 凌有梦皱眉，“那为什么王怜花说了那句话你就笑了。” 李寻欢镇定道，“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凌有梦追问。 李寻欢：“……想到又又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凌有梦冷笑，“那不还是在笑我？” 李寻欢：“……” 李寻欢伸出手去握住凌有梦的一缕发丝，凑到凌有梦耳畔低声道，“又又，要禁欲。” 凌有梦转过头来，狠狠地盯着李寻欢，“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不是，我没有。”李寻欢连忙道。 见凌有梦还瞪他，李寻欢又说了许多软话，凌有梦兀自气了一会儿又慢慢地伸出手握住李寻欢的衣服道，“哥哥，陪我一起睡觉。” …… 天气彻底冷了下来，保定城开始下雪了。 以往一到冬天，凌有梦就整日待在房里，烤着炭火，今年不至于那样严重。 凌有梦甚至还能离开房门和王怜花几人看雪。 玩雪是万万玩不得的，他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玩。 王怜花极快地捏了个雪人放到凌有梦前面道，“看，这不就和我们一起玩了？” 凌有梦微微睁大眼，“这是……” “是你。”王怜花含笑道，“又又，我捏了一个凌有梦。” 凌有梦伸出手接过，看着手心里的小雪人笑起来，“好可爱。” “自己夸自己啊？”王怜花又把雪人收了回去，“放好，不能碰，冰的。” 凌有梦皱了皱鼻子最终道，“好吧。” 李寻欢从外面回来皱眉道，“又又，为什么坐在外面。” 他伸出手握住凌有梦冰凉的手，“也不知道抱个汤婆子。” 凌有梦弯弯眉眼，“哥哥，看他们玩也很有意思的。” 李寻欢看了一眼那几个堆雪人的人，最终还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体什么样的，不能今年好转了便不顾自己的身体乱来，还有……” “我知道啦哥哥，你别说了。”凌有梦忙道，“走走走，我现在随你回房去。” 李寻欢无奈闭了嘴，他知道凌有梦不喜欢听他唠叨这些，但是他实在凌有梦的身体。 等到李寻欢把凌有梦叫回屋，沈浪才看向王怜花道，“你把又又叫出来做什么？” “他很高兴。”王怜花道，“他很喜欢能在外面看雪。” “他身体不好……” “他现在没有那样脆弱。”王怜花皱眉，“你们总说他身体不好，总把他当做易碎品他才真的永远好不起来，沈浪，你们是不是觉得一到冬天他就该在屋子里度过？” 沈浪顿时哑然，许久之后他才道，“王怜花，我第一次见又又是在青楼，他那个时候身体很差，脸色极其苍白，总是握着方白巾咳嗽，一看便知身体不好，如今好了些也不能这样随意……” “我懂医术。”王怜花打断了沈浪的话，“他与我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也没有犯过病，反而是和你们汇聚之后，他身体又不如之前那些日子。” “他不说，是不愿大家因他担心，你们不懂他。即便是李寻欢，表面上看起来他那样了解又又，事实上他也不懂又又，不知道又又到底想要什么。” 沈浪沉默了一会儿。 他道，“王怜花，即便是你这样说，李探花也不会让你带又又走。” 王怜花差点没气笑，“沈浪，我看你平时挺聪明的，你以为我说这些话是想带又又离开？” 沈浪平静地看着王怜花，“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再清楚不过。” 王怜花面无表情地回视，随即他闭了闭眼道，“我与你们真是无话可说。” 他拂袖离开了，沈浪却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 …… 凌有梦越来越怕冷了。 他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裹着被子也会觉得手脚冰凉。 王怜花替凌有梦探了探脉，然后摸了摸凌有梦的脸道，“很凉。”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他伸出手把王怜花的手挪下来。 王怜花的手实在是温暖，大冷天的，令凌有梦有些不舍得松开这跟火炉似的温度。 “怎么样？”凌有梦问，“我本以为自己好多了，但是看起来好像比以前更难了。” 王怜花轻轻笑了笑道，“又又，你有话一定要李寻欢说，你不想整日待屋里也要说。” 凌有梦轻声道，“我以前说过，但是哥哥说外面冷，我不能吹风……外面确实冷。” “我带你出去怎么样？”王怜花问。 凌有梦抬眸看着王怜花，他道，“若是哥哥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的。” “喜欢一个人，不是要为他委曲求全的。”王怜花道，“又又想要怎么样的生活便该有什么样的生活，在小镇上的时候你分明很开心。” “我没有委曲求全，我就是觉得，我不想让他们再因为我的身体担心了，若是因此而东西，我不如听他们的话，待在屋里——王怜花！” 猝不及防被连人带被子抱起来，凌有梦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搂住了王怜花的脖子。 王怜花哈哈笑起来，他道，“走，我带你去屋顶看雪，想去吗？”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王怜花，他弯了弯唇道，“那就谢谢你了，我想去看看的！” 王怜花道，“这就对了，我可不喜欢你有话憋着不说，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在我这里我永远都会满足你的。” 凌有梦垂下眼道，“你不要这样说，王怜花，你知道的我喜欢哥哥，所以你……” “没关系啊，我想对你好是我的事。”王怜花也不觉得失落，他道，“总之若是以后还想看雪，还想出去，想去哪，跟我说就是了。” 凌有梦微微一笑。 王怜花把屋顶的雪扫落才道，“来，坐下。” 凌有梦裹着被子坐下来了。 这个位置能看到不远处的小溪流，冻了厚厚的冰，春天的时候开着鲜花的树已经只有光秃秃的枝丫了，树枝上的雪凝结成冰，分明是一派萧条的景象，但是凌有梦也觉得极为好看。 温度是冷的，但是凌有梦却不觉得冷。 “喜欢吗？”王怜花握住凌有梦的手，给他输送内力，“这样就能暖和起来了。” 凌有梦回头看了王怜花一眼道，“嗯，谢谢。” “还在谢？”王怜花笑道，“虽然你没笑，但是我却觉得你比在屋里待着笑更开心。” 凌有梦道，“这是我第一次在冬日的时候，下雪的时候出来。” 被关在笼子里病恹恹的雀鸟，即便是外面冷又危险，它还是想飞出来瞧一瞧。 “喝口酒也许会更开心。”王怜花递给凌有梦酒壶，“喝醉了我带你回去就好，别怕。” 凌有梦歪了歪脑袋，他裹着一大个被子，一张苍白漂亮的脸露在外面，这副模样看起来极为可爱。 王怜花打开壶口，喝了一大口递给凌有梦，“来，喝，别怕。” 凌有梦从被子探出一只手来，然后学着王怜花的模样喝了……一小点。 他小声道，“我是一杯倒，喝一点点这样就不会醉得那样快了。” 王怜花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他没忍住道，“又又，你怎么这么可爱。” 凌有梦微微蹙眉，“男人，不能说可爱的。” 王怜花伸出手在凌有梦面前晃了晃问，“又又，你是不是喝醉了？” “才没！”凌有梦一把抓住王怜花的手放下，“别晃，是晕的。” 王怜花又笑了，他道，“分明就是醉了。” 凌有梦伸手接了雪花，他怔怔道，“真好啊。” 他想，为什么这几日李寻欢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呢？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很想找李寻欢问问。 他也想李寻欢……他还想和李寻欢好好说话。 他收回手，又把自己裹紧了。 王怜花看着凌有梦的侧脸，他想，真好啊，若是能这样看一辈子就好了。 凌有梦把王怜花手中的酒壶又夺过来喝了一口，他轻声道，“我有时候在怀疑……” “怀疑什么？”王怜花问。 凌有梦转过头来，正对上王怜花来不及收回去的，几许深情的目光。 凌有梦眼里染着醉意，他傻傻的笑了笑，伸出手捏王怜花的脸喊道，“美人！” 第220章 番外16 王怜花：“……”果然是喝醉了。 “美人贴贴！”凌有梦凑过去,贴了贴王怜花的手掌心，他很自觉地缩到了王怜花怀里,只觉得被子暖和多了。 他低声道,“哥哥，想你了。” 王怜花声音有些艰涩，“又又。” 凌有梦抬起头,看着王怜花优越的下巴，怔了怔神，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猝不及防被咬到的王怜花：“……” 满心的欢喜都化作了无奈,他很艰难地开口,“又又,松口。” 凌有梦不听，甚至加重了力道。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王怜花心道，他伸手捏住凌有梦的脸颊，解救了自己的下巴，这才道，“又又，你如果把我咬毁容了，你得赔我老婆了。” 凌有梦又开始傻笑，他摸着王怜花被自己咬出牙印的下巴,小声道,“难吃。” 王怜花：“……” 王怜花低头咬牙道,“又又,你可别太过分了！” 凌有梦眨了眨眼,又笑了起来,他抓紧王怜花的衣服,忽然抬头，按住王怜花与王怜花四目相对。 王怜花霎时呆住，他怔怔地看着凌有梦那双含情的漂亮的眼，从来没有觉得心跳这样快过。 凌有梦只看了一会儿又蹙眉闭上眼靠在了王怜花怀里，他声音极轻，“哥哥……” 王怜花又犹如被一盆冷水浇到头顶，神色凝固。 他琢磨一会儿又想凌有梦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怜花轻轻叹了口气自语，“算了，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他抱起凌有梦，忽然愣了一下。 李寻欢就站在不远处的树旁，他的发上和衣服上都覆盖了雪花，此刻冷冷地看着王怜花。 王怜花抱着凌有梦飞下屋顶，神色自若。 “你带他出来，还让他喝酒？”李寻欢大概从没有这样冷漠的与人说过话，他的视线从王怜花下巴扫过，气压更低了。 王怜花轻笑一声，他道，“你在嫉妒我？” 李寻欢不语，他道，“把又又给我。” 王怜花没有和李寻欢争，他道，“李寻欢，希望你尊重一下又又的意见。” 李寻欢把凌有梦抱进怀里，他道，“我与又又之间的事，不必王公子多言。” 王怜花微微皱眉，“李寻欢，你若是不想后悔的话，不要总是仗着又又喜欢你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李寻欢瞥了一眼王怜花，他道，“我没有伤害过又又，你以为你在这里挑拨几句就能改变什么？” 王怜花脸色微沉，他见劝不动李寻欢，心里有了主意也不再多言。 李寻欢看着王怜花的背影离去，垂下眼看着怀里的因为喝了酒而脸色绯红的少年。 他低头亲吻凌有梦的额头低声道，“又又，不要喜欢他。” 凌有梦微微蹙眉，手指抓紧李寻欢的衣服，不自觉地喃喃，“哥哥。” 李寻欢轻笑一声，他道，“原谅你喝醉了之后的小错误，下次可不许了。” 凌有梦细细的呜咽了一声。 李寻欢走进房门，把凌有梦放上床。 他环视了一下屋子，见炭火已经不多了，便叫了怀庆去取炭火来。 他又坐回床边，看着凌有梦乖巧的睡颜，又想起王怜花的话。 他沉默地想，王怜花根本不懂，曾经的又又不止一次在死亡边缘徘徊，他一刻都不敢放松。 他轻轻摸了摸凌有梦的脸，轻声道，“又又，哥哥只希望你能好好地。” 凌有梦睁了睁眼，面前的人模模糊糊的，他脑子有些不清楚，他伸出手握住脸上的手喃喃道，“哥哥，不能出去吗？” 李寻欢低声道，“又又，等天热了，哥哥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 凌有梦的脑子好像清醒了几分，他怔怔地看着李寻欢，低声道，“哥哥曾经跟我说，带我去山谷隐居，腻了就换一个地方，我们可以去好多地方，是真的吗？” 李寻欢道，“是真的，哥哥不骗你。” 凌有梦微微弯了弯唇，又闭上了眼。 “只要又又一直与我在一起，所有的都能实现的。”李寻欢的声音微哑，“但是又又，真的真的不要喜欢他，你若是喜欢他，哥哥便不知道怎么办了。” 跟王怜花一起的时候，这个人这样开心，李寻欢甚至害怕，他一旦害怕失去，就会产生逃避的心理。 他对凌有梦的所有自信来源于他笃定凌有梦爱他，可若是凌有梦不喜欢他，他便一无所有了。 李寻欢沉默了好久方才站起来离开了凌有梦的房间。 …… 沈浪坐在凌有梦对面，看着凌有梦道，“你好似消瘦了些。” 凌有梦给沈浪倒了水笑了笑，“你看错了吧？” 沈浪摇了摇头，他轻声道，“自从上次你与王怜花离开之后，你我之间关系似乎生疏了很多。” 凌有梦道，“是因为离得远，你不常来，我也不爱出去，所以才见得少了。” “但是你与王怜花……”沈浪忽地住了嘴，他意识到，王怜花是自己来的，三天两头地过来找凌有梦。 沈浪道，“你是不是真的不太开心？尽管你在外面的时候会想着李探花，但是却好似很开心的。” 凌有梦微微抬眸看着沈浪，他的目光悠悠，带着几分淡然，“我在李园住了十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识得，但是唯有这两年，我才能出李园，因为身体好转了。而冬日里，无论如何我都是不能离开小阁楼的，因为外面冷，我受不得寒风……我知道哥哥他们都是担心我的身体，这一点上我不想与他们任性，我也已经习惯了。” 沈浪试探道，“但是王怜花叛逆，带你出去自由一番后，你便不想只待在屋里对吗？” 凌有梦垂下眼帘来，他看着杯中的那一片茶叶，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哥哥说得带我去哪里都行要在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沈浪，你自幼流浪，哪里都去过，我看似在温室里生长，除却与你们出去那一段时间，我却连保定城都没出去过。”凌有梦笑道，“哥哥上京赶考那段时间，我让他带着我去，一开始的时候他也同意了，但是我突然犯病把他吓了一跳，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出去的可能了。” 沈浪沉默了下来，他转头看着窗外的大雪，又回头看了一眼凌有梦，他道，“过完冬，我再带你出去可好？” …… 外面大雪簌簌，亭内倒是极为暖和，锅里亨着羊肉。 凌有梦戴上兜帽走进雪中，身后王怜花问，“又又去哪？” “走走。”凌有梦回头笑道，“你们先吃着，反正羊肉我也吃不来。” 沈浪回头看了一眼，便见李寻欢也站起来，王怜花问，“李探花，去做什么？” 李寻欢淡淡道，“找又又。” “他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都不行？”王怜花嗤笑，“李探花，你不要总是跟看管犯人一样看着又又。” 李寻欢脸色微微凝了下来，他声音微凉，“我与又又之间的事，倒也不必王公子多言。” 闻言，王怜花不再说话。 李寻欢离了亭子，顶着风雪一路走去，他的一眼便看见坐在雪中，抬头看着大雪的凌有梦。 李寻欢甚至还未开口，凌有梦便含笑道，“哥哥，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一个人来。” 李寻欢沉默了片刻，坐在凌有梦身边，他道，“又又，为什么我们分明定情了，反而好似更远了？” 凌有梦冰凉的手伸过来，扣住了李寻欢的手，他轻声道，“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在疏远我？” 李寻欢怔然，转头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微微抬头笑了笑道，“哥哥，我也想知道你躲我做什么？” 李寻欢忽地不知道说什么，凌有梦的眼中是一片温柔没有丝毫的责怪，他只是道，“哥哥，你感受到了吗？平日里王怜花来找我的次数比你来得要更多。” 李寻欢哑了声音，有很多话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这些日子总是在想王怜花说的话，每每想到他又觉得亏欠凌有梦许多，竟不知道如何面对凌有梦。 他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凌有梦可能在李园过得更不开心这一个事实来。 李寻欢甚至想，也许只是王怜花挑拨离间的话罢了。 但是他分明看见坐在屋顶上的凌有梦露出来的表情……他也还记得凌有梦在屋顶的时候亲了王怜花。 又又会喜欢王怜花吗？ 若是又又知道喜欢王怜花怎么办呢？ 他真的能放手让又又与王怜花一起走吗？ 他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其他人在一起吗？ 李寻欢不知道，他只觉得因为这些问题，他不敢面对凌有梦。 而此刻面对凌有梦的询问，李寻欢竟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甚至觉得自己不敢看凌有梦的眼睛。 “哥哥，你究竟在想什么呢？”凌有梦轻声问，“我如今不知道，我觉得我好像有些看不懂你了……” “李寻欢，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退缩了？” 李寻欢哆嗦了一下嘴唇，声音沙哑，“我没有，我喜欢你，我愿意一辈子与又又在一起，我还答应了与你一起去寻僻静山谷，我们要去很多地方。” “去，最后我们还要去边塞……”凌有梦摇了摇头，轻笑一声，“曾经我们列了那么多地方，哥哥，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哥哥，所以今日，我们就来好好地说一说吧，说开了就好了。” 李寻欢微微闭了闭眼，他声音更哑了，他道，“又又，我说过，你若是另有所爱，我愿意放手……又又，你认真地告诉我，你与我在一起是因为哥哥是习惯吗？” “你是不是……喜欢上王怜花了？” 第221章 番外17 凌有梦一下子愣在当场,脸色渐渐开始泛白。 他沉默地看着李寻欢没有说话，这样的沉默让李寻欢有些恐惧和害怕，他道,“又又,对不起，我不问了,哥哥……” “哥哥。”凌有梦的声音轻飘飘的，“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你疏远我,不找我，整日外出，就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王怜花。” “而你，在为我和他制造机会……是这样吗哥哥？” “不是。”李寻欢声音都有些颤抖,“不是这样又又，我没有为你和他制造什么机会，只是他更能让你开心些，所以我……我不自觉便……” “我一直知道李寻欢是个大好人,大善人，没想到还是个不计较恋人究竟与谁在一起的大情种。”凌有梦的声音冷冷清清的,不辨喜怒，“让我开心些……真是好伟大啊。” 李寻欢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好像让凌有梦生气了。 “李寻欢,你把我当什么了？”凌有梦问。 凌有梦抽回握着李寻欢的手，冷冷道,“你倒是跟我解释一番,你觉得我与你在一起是习惯,不是喜欢对吗？你觉得我喜欢王怜花，所以你预备让我和王怜花一起走对吗？” 李寻欢苦笑起来，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艰难开口道，“又又，对不起，哥哥只是害怕，害怕又又不喜欢我了，也害怕又又不要我了。我对又又所有的放肆都来自又又对我的爱，若是没有，哥哥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 凌有梦问，“所以你没有问过我，就擅自做主了对吗？” 李寻欢沉默下来，他知道这一点凌有梦是最不喜欢的。 他轻声道，“对不起又又。” “对不起。”凌有梦竟还笑了笑，他道，“什么对不起？哥哥，你心里若是有了决定，那你便做，你若是要让我和王怜花走，那我明日便和他离开。” 他心中愤怒又觉得难受，李寻欢竟这样不信任他，原来他眼中的两情相悦，互通心意，李寻欢还觉得他不过是在习惯…… 和王怜花在外是自由的，但是凌有梦更想和李寻欢一起去。 可是，凌有梦想，李寻欢不信任他。 这点真是比什么都要重要。 “又又，我没有这个意思。”李寻欢着急起来，他终于意识到，他让凌有梦难过了。 凌有梦站起身来，他声音低哑，“李探花，既然你这样想的，那就这样做吧。” 他又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觉得你想的是对的对吗？好，那就是对的，我一会儿便去找王怜花，告诉他，我与他走。” “又又！”李寻欢忙站起来想握住凌有梦的手，却只看见凌有梦冷冽地转身。 李寻欢连忙又追上去，他一把抓住凌有梦的手，使凌有梦停住脚步。 李寻欢这才发现，凌有梦的脸色难看得不行，苍白如雪，没有丝毫血色。 李寻欢呆住，他心痛难忍，只能无措地茫然地道，“又又，我错了，你别难过，你骂我也行打我也行，你别这样。” 凌有梦勾起一个冷漠的笑容来，“你没错，李寻欢，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 李寻欢不想凌有梦说自己都对，他只觉得，如今若是再不说清楚，他就要失去这个人了。 他握紧凌有梦的手，“又又，我爱你越过生命，所以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吃醋，我……又又！” 凌有梦突如其来的昏阙将李寻欢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把人抱起，然后冲回房中。 他喊道，“怀庆，快去叫大夫。” 不过一瞬他又道，“叫王怜花王公子也行！他懂医术，他就在院里，去叫他快些！” 李寻欢握着凌有梦冰凉的手，头一次觉得自己极为混蛋，分明大夫一直说了修身养性，王怜花也一直在告诉他，凌有梦要保持好心情，可是他却让凌有梦这样难过，甚至病发昏阙。 他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又又这副模样躺在床上了。 他的额头抵着凌有梦的手，声音沙哑，“又又，哥哥错了，你不要吓哥哥好不好？” 少年并未回答他，李寻欢又沉默下来，他轻声好似祈求一般道，“你若是真的喜欢王怜花，我可以……可以放手，但是你不要这样吓我。” 他喃喃着低语着，眼睛红了起来，泛着热泪，“我只想你好好的……” 王怜花给凌有梦看过了，冷漠地瞥了李寻欢一眼问，“你究竟与他说了什么？把他气成这样？李寻欢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仗着又又喜欢你你便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李寻欢垂着头看着凌有梦，他对王怜花的话好似都没有听见一般。 王怜花又道，“李寻欢！” 沈浪微微皱眉，“又又还未醒，王怜花。” 王怜花冷声道，“若是李探花下次不要擅自把又又气晕我如今也不会站在这里。” 李寻欢这才好似听见了，他沉默的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看着王怜花，声音沙哑，“你很喜欢又又吧？很嫉妒是吧？又又不喜欢你。” “李寻欢！”王怜花咬牙，“如今他还在床上躺着，你要和我扳扯这些是吗？” 李寻欢低低地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全无笑意，他道，“你……阴险卑鄙，勾引我的又又，使他对你心动……” 王怜花觉得可笑至极，他冷冷道，“你究竟想说什么？你想说又又是你的？他并不是谁的附属品，他有交朋友的自由！” “朋友？”李寻欢道，“你是他的朋友吗？” 王怜花挽起袖子，冷笑道，“来，李寻欢，今日我非要好好地与你打一顿。” …… 凌有梦喝了药，把药碗递给怀庆。 凌有梦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把脑袋埋在双膝之间，他怔然地想，不知道如今自己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和李寻欢吵完之后便有些后悔，应该好好说的，他一开始的目的也是好好说的，好好的与李寻欢说清楚。 但是凌有梦又想，李寻欢这个人是真的不好沟通，他从来很少真正的考虑自己，向来过分去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如今他认定自己喜欢王怜花，而自己在怒极之下也说出那样的话，只怕李寻欢更不敢再靠近自己了。 那就……凌有梦想，如果这次李寻欢再来找他他便好好说，他好好的与李寻欢说，然后说清楚。 脚步声响起，凌有梦只当是怀庆又回来了，他头也没抬声音有些哑，“怀庆，把窗户打开。” 来人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凌有梦便意识到不是怀庆，他抬眸看去，只见王怜花神色复杂。 凌有梦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王怜花道，“又又，你在等李寻欢？” 凌有梦沉默半晌道，“我醒来之后，不曾看见哥哥，他做什么了？” “他与沈浪一道离开了。”王怜花的声音平静淡漠，“出关去了。” 凌有梦愕然，“你说他走了？何时走的？” 没有问沈浪，只问了李寻欢，王怜花思忖，所以又又心里还是只有李寻欢一个人。 王怜花道，“他见你醒来，便走了。” 李寻欢接到自关外来的信后在凌有梦房外站了一整夜，被冰雪覆盖，第二日见凌有梦醒来他方才松了口气转身。 所以也没看到，凌有梦醒来之后在人群中搜寻他的目光，若是见到了只怕他便不会走了。 走了？凌有梦攥紧拳，咬紧牙，许久才道，“好得很，好极了。” “又又别生气，如今你的身体生不得气。”王怜花道。 “我没有生气。”凌有梦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那他走时可有说什么？” 王怜花顿了顿道，“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凌有梦别过脸，看着里侧的墙壁，他的心底呼啦呼啦地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也许是有失望，有不理解，还有更多的是难过。 他不明白，为什么李寻欢什么都不与他说就走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李寻欢像个大圣人似的把他丢给王怜花说走就走了，从头到尾，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怀庆匆匆进来，手中拿着书信道，“公子，是小李公子留给你的。” 凌有梦面无表情地接过，然后拆开。 他打开之前已经做好了李寻欢说废话的准备，而事实上也确实如同废话。 大意就是此去一趟极其危险，很有可能回不来，若是他死了，凌有梦不要等他。 凌有梦一点一点把纸张握紧，然后低笑，他冷冷道，“他以为他死了我会守着他的骨灰或者殉情吗？” 怀庆噤声不敢说话，他也不懂，为什么小李公子和他们家公子会成今天这副模样，分明年中的时候他们关系还极好，说他们会脸红吵架别人都不可能信那种。 好像是从李园来了公子新结识的朋友开始，哪里都开始变了，那些以前从不显露出来的矛盾一点点地全都暴露出来了。 凌有梦转眸看着王怜花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王怜花道，“好好休息，不要动怒。” 凌有梦扯出一个笑容来道，“放心吧，我不是那样不理智的人。” 王怜花眼中带着怜惜和不放心，顿了顿，最终还是转身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凌有梦垂眸，看着手中的纸团，许久之后，空荡荡的房间才响起凌有梦平静的冷漠的声音。 他说，“李寻欢，说的比唱的好听，可惜，你就是个骗子。” 第222章 番外18 李寻欢和沈浪迎着漫天黄沙走进去,他心不在焉，显然是心思并没有放在这里。 沈浪忽道，“你有没有想过。” 李寻欢头也不回问,“什么？” “你这样对又又不公平。”沈浪道，“是你先与又又表明了心意,把他拽进来,如今又是你，就这样将又又丢下，然后逃避。” 李寻欢沉默着没说话。 “你以为自己对又又好,你这样，是真的对他好吗？” 李寻欢声音极淡，“又又喜欢王怜花……若沈兄是我,你会怎么做？”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王怜花？”沈浪问，“你问又又了吗？他亲口说了吗？” 李寻欢道,“他与王怜花在一起比与我在一起开心。” 饶是性格内敛平和如沈浪也没忍住有些生怒,他冷冷道，“所以你觉得你与他互相喜欢，但是他跟你在一起不开心，你不反思自己哪里让他不开心了，反而认为他与王怜花在一起开心是因为他喜欢王怜花？” 顿了顿,沈浪摇着头道，“李寻欢啊李寻欢,我竟不知道怎么说你比较好。” 李寻欢低声道,“又又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沈浪：“……” 想法是好的,做的事却是糟糕透顶的。 他道,“那你准备何时回去？回去后你有没有想过如何面对又又？如何与他说？” 李寻欢不假思索道,“事情办完就回去,即便是又又喜欢王怜花，我也要看着他身体好了才放心。” 沈浪：“……李寻欢，你真的没救了，你现在这样想，那个时候你就不该去找他，让他跟我们一起走还好些。” 李寻欢道，“若是他喜欢我，我便不会放手，又又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沈浪冷笑，“我看不是，又又的感受哪里重要了？对你来说分明是你的付出和牺牲才是最重要的，甚至在这之前你没有问过他哪怕一句，李寻欢，你这样的人就活该孤独终老。” 。 一别经年。 李园里新人换旧人，院子里的红梅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燕子飞来又飞走。 王怜花倒是一直未曾离去，凌有梦也说过王怜花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不要因为他留在这里。 王怜花便笑道，“我怕我走后你一个人想不开。” 凌有梦知道王怜花什么意思，他只能笑道，“不会想不开的，我又不是爱情至上主义，会好好地活着。” 说话的时候，凌有梦穿着厚厚的大氅，苍白的脸上带着微笑，这个时候已经是初夏时了，凌有梦却还是很怕冷。 这几年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王怜花有时候真的很想把李寻欢按到凌有梦面前，让凌有梦真的开心一番。 最开始的时候，李寻欢还会寄信回来，说自己遇到了多麻烦的事，如今回不来，后来凌有梦却没再收到过李寻欢的信件，不仅没有收到过，寄出去的信也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 无论是生是死，凌有梦想，至少得有个消息吧。 有时候他冷冷的恶毒地想，或许是真的已经死了，最好是真的死了，否则为何没有半分消息。 想过后他又觉得，算了，即便是这样想，李寻欢哪怕知道了大概也只是笑笑然后什么都不说，或者温柔地看着他说，又又若是这样想就好了，说明又又已经把我忘了。 一想到这些，凌有梦就觉得心中不畅，一股恶气出不来。 王怜花给凌有梦熬了药，然后问怀庆，“今日也没有信寄回来？” 怀庆微微摇头。 王怜花眉眼沉了沉，他当然不认为李寻欢已经死了，若是真的死了，消息早便传回来了。 王怜花不确定的想，总不能是在外面几年被外面的风景迷了眼，招惹了花花草草忘记家里还有个人了吧？ 若是真是如此，王怜花只想给李寻欢一杯毒酒算了。 “又又，今天天气挺好，出去晒晒太阳怎么样？”王怜花从窗户露出脑袋来。 凌有梦看了一眼窗外盛放的花，慢慢下了床道，“确实该晒晒太阳。” “我来我来。”王怜花道，“我来扶你。” 凌有梦轻笑一声，“不用这样紧张，我又没怀孕。” 王怜花道，“那不是，你看你，这小脸白的。” 凌有梦折了一朵花握在手中，坐在躺椅上眯眼透过那朵花看太阳。 他道，“前些日子我老是梦见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王怜花奇问，“小时候的什么事？” “刚来李园的时候。”凌有梦闭上眼道，“那个时候我年纪小，脾气大，谁也不服。” 王怜花低笑，“然后呢？” “然后哥哥露了一手把我镇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害怕他手中突然飞来一只飞刀把我刺穿，所以那个时候吧，我就躲在房里偷偷看他。”凌有梦道，“他分明发现我了也不说话，就任由我看，之后转过头来问我要不要学。” 王怜花定定地看着凌有梦，他轻声道，“若是李寻欢不回来了，你便等他一辈子吗？” 凌有梦轻轻摇头，“我不是等他，我是在等我自己。” “王怜花，我在等我自己好起来，然后一个人去那些地方，我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 他苍白的唇微微弯起，“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去不了了。” “胡说八道。”王怜花忙道，“快说呸呸呸，你可以去的，过些日子我就带你去。” 凌有梦轻笑一声，他摇了摇头道，“这三年，你已经为我做了许多了。” 王怜花道，“我乐意我开心。” 凌有梦怔怔地看着王怜花，他道，“但是，对不起，我……” “跟你说了是我自己乐意的！”王怜花道，“又又你别道歉，我就想陪着你，你若是喜欢我那我自然高兴，若是你不喜欢我，那我也早有预料，我留下来又不是要求你一定对我有所回应，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能再说了。” 凌有梦无奈地闭了嘴，他又道，“你不在的时候有人来问我你有没有婚配，说你年纪大了……” “又又！”王怜花咬牙，“再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凌有梦还未见过王怜花生气，他有几分好奇的睁眼看着王怜花问，“你生气是什么模样的？” “我生气？”王怜花念了一遍然后冷笑，“你想知道吗？我怕你哭。” 凌有梦：“……” 他小声嘀咕，“小气鬼，这就不高兴了。” 王怜花：“……” 蝴蝶飘飘忽忽地落在凌有梦手中的花朵上，凌有梦忽然道，“你知道吗？我和沈浪第一次见面我就请他去看了一出梁祝。” “我以前看得最多的戏就是梁祝。”凌有梦微微抬起眸，他道，“我请你也去看看吧。” …… 三年不曾看戏，戏台子上的人也不再是凌有梦熟悉的人了。 他靠在椅子上，听着咿咿呀呀的声音，道，“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王怜花道，“这是假的。” 凌有梦摇了摇头笑道，“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不是因为他是假的，也不是因为他结局多么催人泪下。” 凌有梦却没有再说下去了。 王怜花转头看着凌有梦的侧脸，他想，总不可能改变不了吧？ 在王怜花的眼里，凌有梦睫毛颤抖了几下，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王怜花一个怔神，连忙把人抱进怀里，转身离开。 戏台上的戏还未散场，台下已经有观众红了眼眶，王怜花想，他也不喜欢这出戏。 凌有梦只是陷入了浅层的昏迷，他甚至觉得自己还有意识，这样的昏迷在这一年里是有发生，他已经习惯了。 只是辛苦王怜花了，凌有梦时常想，他确实亏欠王怜花许多。 只是愧疚终究是愧疚，无法转换成王怜花想要的感情。 凌有梦想，若是自己真的喜欢王怜花就好了，至少王怜花是一直陪着他的。 他想要的也只是一个能一直陪着他的人而已。 李寻欢陪了他十年他能喜欢，王怜花陪他五年他也该能喜欢才是。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真的喜欢李寻欢，他对李寻欢的感情又究竟有几分是他不告而别的不甘心。 王怜花握紧凌有梦的手皱眉，“怎么越来越凉了？” 凌有梦抽了抽手没能抽回来，他无奈笑道，“哪里有越来越凉了？是天气热了，就显得我的手凉了。” “对，天气这么热，你的手这样凉？”王怜花啧了一声，“凌有梦小朋友，这样不行啊，我现在可是专门医治你的大夫，你哪里不舒服若是不说出来，那我可没法对症下药你知不知道？” “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老样子。”凌有梦更无奈了，“你看一眼不就知道的事情？” 正是因为王怜花知道，王怜花才觉得不行，他皱眉道，“我觉得这样不行。” 凌有梦问，“哪里不行？” 王怜花认真道，“我们该去寻名医了，只是我的医术不行。” “王怜花你这样不对啊。”凌有梦笑起来，“你怎么对自己这样不自信了？这不像你。” 王怜花严肃道，“我现在没有开玩笑又又，我们走吧，去寻访名医，一定能好的。” 分明以前还能稳住，如今这些日子凌有梦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了，王怜花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凌有梦道，“哪里有什么名医？你知道我是什么情况，那么你也该知道，即便是名医也没有什么用。” “没试过怎么知道？”王怜花说着便打开柜子，“我收拾东西，明日我们便出发。” “王怜花。”凌有梦轻声问，“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要不然你怎么这么着急？” 第223章 番外19 不论凌有梦说什么,王怜花都打定主意要带他走。 王怜花看着凌有梦问，“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没有消息，不知生死,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狗男人？” 凌有梦哑然失笑，“你在想什么呢？” 不过李寻欢确实是狗男人，凌有梦想,若不是李寻欢干出这种混账事情来，他如今也不至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王怜花愤愤不平道，“你看那个混账玩意，你如今这般模样他都没有想着回来看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美娇娘,你就不重要了？” 凌有梦：“……” 凌有梦道，“这个,应该不至于,也许他就是死了。” 王怜花冷笑，“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你说是不是？” 凌有梦：“啊,是,所以……” “所以你不能给他殉葬,我们去寻访名医。”王怜花道。 凌有梦：“……哦。” 。 马车就停在李园外面。 凌有梦戴上披风，然后站在大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是平静的，温和的，不带分毫的留恋。 王怜花道，“走吧,日后再来。” 凌有梦道,“若是李寻欢此刻回来,我便告诉他，我走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外面，我再也不想见到李寻欢这个人了。” “不过他不回来也行，怀庆。”凌有梦看向一旁站着的不舍的怀庆道，“若是他回来了，你便告诉他上面这句话，若是他不回来你就当他死了，等你要娶妻生子了，这李园卖了还是烧了都行。” 怀庆低声道，“公子，我不娶妻生子，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凌有梦笑了笑，淡淡道，“我走了。” 奔驰的马匹和紧闭的马车错身而过。 马匹停在了李园门口。 李寻欢翻身下马，敲开李园的大门，怀庆打开门震惊地睁大眼，“小李公子……你还活着？” 他的目光又移到跟在李寻欢身后的一男一女身上，眼神渐渐淡了下来，他道，“原来小李公子果真有了美娇娘……” 那女子抿唇道，“你误会了。” 龙啸云忙道，“你确实误会了。” 怀庆冷笑，“可怜我家公子等着小李公子，竟等来一个带着女子回家的小李公子，还好公子已经不在了，否则他看见了定会暗自难过伤心……” 李寻欢捕捉到关键词，脑子一蒙，“你说，又又怎么了？” 怀庆沉默地看着李寻欢。 李寻欢心底一突，喉咙哑得厉害，“又又呢？” 怀庆道，“公子走了。” “小李公子还在意公子吗？杳无音讯，大家都以为小李公子死了，对了……” “走了？什么意思？”李寻欢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他勉强的努力地呼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打断怀庆的话问，“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怀庆奇怪道，“公子和王公子一起走了，离开李园了。” 原来是这个走了。 李寻欢大悲后又大喜，他问，“何时走的？去哪里了？” 怀庆微微皱眉，他道，“小李公子，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多话一句，你不要去找公子了，如今公子和王公子出去寻访名医治病，你若是只能让公子难过那就守着你的李园和你的美娇娘……还有，公子有话让我带给你。” “她跟我没有关系。”李寻欢道，“怀庆你不要误会，我……又又说了什么？” “公子说，日后他死也要死在外面。”怀庆平淡道，“小李公子，你对公子的伤害，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李寻欢张了张嘴，在外面的时候他早就意识到了，自己错得离谱，他肯定让凌有梦特别伤心特别难过。九死一生的时候他脑子里都是凌有梦的脸，他想活下来了一定要回来告诉又又，自己错了，他会好好和凌有梦认错。 如今，怀庆告诉他，又又宁可在外面……也不愿回李园来。 李寻欢声音嘶哑难听，他问，“又又，怎么了？” …… 王怜花给凌有梦掖好被角，看着睡梦中的凌有梦，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凌有梦的睫毛，他声音很轻，“若是你喜欢的人是我就好了，我不会让你难过半分。” 也不知凌有梦是不是听见了，他睫毛颤抖一下，有泪从眼角渗出，落下。 王怜花又拭去凌有梦的眼泪，然后苦笑一声，“又又，就这样喜欢他吗？哪怕他对你这样过分。”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无情一点，至少什么人都别喜欢也好，那样你能更开心些。” 。 “喝药了。” 凌有梦接过王怜花递过来的药道，“谢谢。” “怎么还客气上了？”王怜花笑问。 凌有梦定定地看着王怜花，直把王怜花看得耳根泛红。 凌有梦想，他喜欢的人为什么不是王怜花呢？多好的人啊，温柔体贴，逗他开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什么都会。 但是…… “对了。”王怜花道，“过几日我们便入清河内了，若是没事的话，我带你去游玩一番。” “你去过清河吗？”凌有梦有些好奇。 王怜花道，“我去过很多地方，你肯定想不到，你想去的话我都可以带你去。” 凌有梦笑了笑，他道，“王怜花，我希望你能开心，幸福。” “我现在就很开心幸福。”王怜花笑道。 他与凌有梦在一起就很开心也很幸福，哪怕凌有梦如今不喜欢他。 凌有梦自觉对他愧疚许多，此刻也不免笑了一下，他道，“那就好。” 凌有梦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但是肉眼可见的，他气色好了不少，心情也比在李园的时候好。 王怜花深觉带他出来晚了，整日在李园待着才触景生情，更容易想到李寻欢，也难怪整日都不开心。 这样一想，王怜花便道，“去了清河之后我们再去江南如何？这个时候正是江南最美的时候。” 凌有梦眨了眨眼，他道，“没问题啊。” 他倒了杯水，修长苍白的手指握住水杯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他方才看见李寻欢从客栈外进来。 他看见了李寻欢脸上爆出的惊喜和不安，他一言不发地放了杯子站起来道，“王怜花，走吧，回房去。” 王怜花一愣，“我们才刚下来……” 他跟着转身看见了身后的李寻欢。 王怜花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他甚至满怀恶意地想，这个人是不是见又又过得太开心了，非要来伤害又又一番。 凌有梦当做没看见李寻欢，王怜花便也不说话，他握住凌有梦的手道，“又又，我牵你回去。” 凌有梦瞥了王怜花一眼，他知道王怜花此时是在故意气李寻欢，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说话。 李寻欢看起来好似好几天没睡，风尘仆仆，胡子拉碴，英俊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愁意。 他连忙拦住了凌有梦道，“又又。” 凌有梦轻轻抬了抬眸，道，“麻烦让一下。” “又又。”李寻欢着急，伸出手去抓凌有梦另一只手，“又又你听哥哥说好不好？哥哥知道自己错了，我这次来，我这次回来就是……” 那瘦弱的手腕从李寻欢手中滑落，凌有梦温和道，“你是谁？你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已经死了，你是谁？” 李寻欢茫然地张了张嘴，“又又……” “走吧王怜花。”凌有梦轻声说，“我好累。” 王怜花应了一声，拉着凌有梦上楼。 李寻欢心中难过，他知道自己把凌有梦伤到了，此刻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忙跟了上去。 凌有梦关上房门，把李寻欢关在外面。 王怜花轻声，“又又。”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十分平静，“别担心，他会走的，如今我与你一起，他很快就会离开的。” 外面的李寻欢听见这话，又想起自己曾经将凌有梦丢下的事，他靠在墙上，怔怔地想，他没有任何资格难过，毕竟是他自己犯的错。 王怜花轻轻拍了拍凌有梦的肩，他道，“别难过。” “我没有难过。”凌有梦道，“我喜欢的人早就已经死了，尸体也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鹰隼吃掉了。” 王怜花沉默，他知道，凌有梦还是喜欢李寻欢，要不然此刻不会说这种气话。 他一边觉得也许这次他真的要走了，另一方面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凌有梦和李寻欢回去，如今是他，下一次谁知道会不会还发生这种事情。 李寻欢便跟在了凌有梦和王怜花身后，王怜花回头看了一眼骑在马上跟着的李寻欢，冷冷道，“李探花，你回去吧，既然已经把又又托付给我了你就别再来打扰他了。” 听见这话，李寻欢心中刺痛，他知道凌有梦也极为在意这一点。 他在心底将自己狠狠地痛骂了一顿，却又无法改变现状，只能沉默不语地依旧跟着两人的马车走。 凌有梦对车夫道，“快一些，在天黑之前到下一个栖息地。” 马车快了起来，后面的马也快了起来。 王怜花道，“又又，你若是担心他便叫他上车问个清楚，问清楚这几年他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连封书信也不回来。” 凌有梦觉得好笑，“你是不是太闲了？管他做什么？跟我们也没关系。而且，你怎么突然为他说话了？不过这么几日你倒是心软了？” “不是。”王怜花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你还喜欢他，那么你们之间，也需要说清楚……你在李园等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他吗？” 若说一开始的时候凌有梦在李园还存着几分李寻欢回来跟他解释说清楚的想法，后来随着时间的消散也没有了，不过是留着几分执念与不甘心。 他还喜欢李寻欢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无论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和李寻欢都没有未来了。 凌有梦摇了摇头，异常平静，“不了，我不是等他。我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他走时我分明醒了他都没来看我一眼，无论他这几年去做了什么，我都已经不想与他再说一句话。” 第224章 番外20 话是这样说,李寻欢在马上摔下来时，凌有梦的心脏还是无法控制地停了一瞬。 王怜花给李寻欢看过后道，“重伤未愈，来找你时又不曾来得及上药,便这样了。” 重伤未愈？ 凌有梦不懂李寻欢在想什么,就如同他不懂,为什么李寻欢现在要这样追着他走，分明一开始，就是李寻欢自己先离开的不对吗？ 更何况，五年过去了,按照李寻欢的脑回路,他和王怜花应该已经是李寻欢眼中的一对了，再来找他实在不符合李寻欢的为人。 凌有梦微微蹙眉，他看着李寻欢苍白的脸道，“给他送到医馆，然后我们便走吧。” 王怜花深深地看了凌有梦一眼道，“好。” 凌有梦转身时才发现,李寻欢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人衣服，那双眼费力地睁开，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道,“又又，你给哥哥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闻言,努力想把李寻欢的手扯开的凌有梦轻笑一声，他看起来在笑，李寻欢却看见了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把眼中的不适眨去,他道,“你要解释什么？解释如何把我丢给王怜花，解释如何不告而别，解释这几年来为何没有消息，还是解释如今为何如同狗皮膏药一般黏着我？” “李寻欢，你没有这么贱吧？”凌有梦说话极为难听，他冷笑着，“你潇洒的放手了如今就不该再来找我，我并不会给你任何好脸色，我也没有原谅你的打算。” “哦不对，我可以原谅你，你走，我们从此归于陌路如何？” 李寻欢脸色更苍白了，他紧紧地抓住凌有梦的衣服，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他喃喃道，“又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凌有梦俯视着李寻欢，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是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道，“李寻欢，以后我是生是死与你无关，当然你死了还是残了也与我无关，反正我早就当你死了。” 李寻欢抓得更紧了，他低声道，“我怎么样都好，我死了又又不知道也好，怎么样都没关系。又又，哥哥真的知道错了，哥哥以后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 “无所谓啦。”凌有梦听见这句话，笑容微妙，他一点点掰开李寻欢泛白的指节道，“我……不想再知道李寻欢怎么样，是不是自作主张也与我无关，你尽管去祸害下一个人吧，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能够将我丢下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我不信你。” 我不信你。 这几个字如同刀子一般扎入李寻欢的胸膛，他忽地失了力，脸上露出痛苦到绝望的表情来。 比那个时候快要死时还要绝望。 他可以从容面对死亡，却不能面对凌有梦的一句，我不信你。 “哥哥。”凌有梦的声音很轻，“松手了，自己做的事情，不该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他垂眸，看着李寻欢的手道，“哥哥，是要我割袍吗？” 李寻欢眼中带着哀求看着凌有梦，“又又……” 这次凌有梦轻轻一抽，便把衣服抽了出来，他道，“伤好之后便回去，回保定回李园，然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去看李寻欢的脸色和表情，离开了屋子。 李寻欢徒劳地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抓住，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却又被赶忙来的大夫按住，“你伤没好，胡乱动什么？” …… 凌有梦找到王怜花时，王怜花怔怔地坐在车辕上，像是在发呆。 凌有梦叫道，“王怜花。” 王怜花一个激灵转过头来，他看着凌有梦，眼中有几分喜意又有几分慌乱，“你怎么来了？” 凌有梦感到奇怪，“我不来，我要去哪里？” 王怜花讷讷道，“我以为，你会留下……” “留下做什么？”凌有梦问，“你觉得我会为了李寻欢留下？” “他今日这般模样，那五年没有回来没有消息肯定是有苦衷的……”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凌有梦道，“而现在我也不在意了。” 王怜花看着凌有梦，他道，“又又，离开清河你最想去哪里？我听说京城有一位名医……” 凌有梦微微歪了歪脑袋，他笑道，“王怜花，不是说，去江南？” “江南要去，你的病也要治。”王怜花低声道，“又又……” 凌有梦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王怜花的鬓发，他含笑道，“你担心我，想让我好我都知道，三岁的时候有人说我这体质活不过十八岁，如今不也好好地活着了？” 王怜花握紧凌有梦的手，他道，“我不想管这些，我只知道，你不能死。” 他脸上露出祈求之色来，“又又，我求你了，我们去京城好不好？” 凌有梦看着王怜花，他看了许久才道，“好。” …… 京城富贵繁华。 王怜花去询问了一番，总算是知道了那位名医住在何处。 转头他就准备回去带凌有梦去找名医，谁知一进客栈，他便看见沈浪坐在凌有梦对面。 王怜花的脚步下意识停了停，他听见了沈浪的说话声。 “又又，和李寻欢分开之后，我本也想去看你。”沈浪轻声道，“只是……” 他顿了顿，最终没有说话下去。 凌有梦弯了弯唇道，“没事的。” 沈浪又低声道，“你可见过李寻欢了？” 想起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凌有梦一愣，他慢慢笑道，“见过了。” 沈浪道，“我们到关外的时候，没有想过会在那里一困就是五年，等着随时可能会到来的死亡，总是也是活着回来了。” “李寻欢一开始是打算，事情处理完我们便回来的，但是发生了意外。”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沈浪，他道，“你如今是在当李寻欢的说客？” “不是。”沈浪微微叹了口气，他凝视着凌有梦苍白的唇，又看向凌有梦瘦弱的手腕道，“我希望你能开心一些，解开心结。” “李寻欢在濒临死亡之前，念着的都是你的名字。”沈浪苦笑一声，“又又，我只是觉得，也许你们该好好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凌有梦淡淡道，他看起来极为坚决，“他弃我而去，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他都该想到这些后果，我不信他这样爱我还能这样轻易地放开我，他只会感动自己没有想过我的想法和感受，如今我自然也不需要知道他的想法和感受。” 沈浪沉默了半晌道，“又又，若是你觉得这样开心的话……” 凌有梦微微蹙眉，“沈浪，我不想与你说李寻欢的事。” “好，不谈他。”沈浪道，“又又，你如今对王怜花是什么感情？” 凌有梦微微叹了口气，“一定要谈感情吗？” 沈浪低声道，“有句话，我一直想要跟你说，无数次觉得自己要死去的时候，我都在想，无论如何我该告诉你，该让你知道，那样我才毫无遗憾。” 凌有梦定定地看着他问，“你说，什么话？” 沈浪垂眼，看着手中的水杯道，“我一直，喜欢你。” …… 李寻欢比凌有梦二人晚了一日进京，此刻王怜花和凌有梦从医馆出来。 他神色淡定和王怜花的眉头紧锁成为了鲜明的对比。 凌有梦看了一眼王怜花道，“这副模样做什么？年纪轻轻的，不要这样暴躁。” 王怜花咬了咬牙道，“他医术也不行。” 凌有梦轻笑一声道，“你有点傻，是你自己说的他诗名满天下的名医，怎么他医术还不行了？” “什么病入膏肓，什么命不久矣，一看就是假的。”王怜花冷笑，“信他不如信我。” “嗯？”凌有梦微微思索了一下，“我是信你，所以我们也不要再四处奔波找什么名医了如何？” 就算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凌有梦看起来也没有多少担忧的模样。 他坐在窗边，看着远方的青绿之色，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人生。 人到要死的时候，总是喜欢忆往昔的，他不太想回忆，但是没忍住。他怔怔地想，其实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他不想死的。 但是脑子里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因为他选错了，选错了所以就得死。 凌有梦垂眸，看着垂落在眼前的一截白色，忽然愣了一下。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一截白色，是他的头发，凌有梦想，他的头发变成了白色了。 糟糕透了，凌有梦又想，若是王怜花看见了怕是得疯了。 …… 凌有梦带上兜帽，他声音极为镇定，“走吧。” 王怜花神思恍惚，他问，“今日怎么戴个帽子？” 凌有梦微微笑道，“就是想戴了。” 王怜花微微皱眉，他的目光在凌有梦脸上巡梭了一圈，目光一凝。 他有些茫然无措地伸出手，取下了凌有梦的兜帽，然后握住凌有梦的头发，昨日还是青丝，今日却变成了满头白发。 凌有梦见他这副模样，没忍住笑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白了头而已。” 王怜花头一次觉得无能为力，觉得自己怎么不是神医，他声音都带着颤音，“我……” 凌有梦道，“走吧。” 他坐上车辕，靠在后面的车厢上，低声道，“王怜花，走吧。” 王怜花在原地僵硬地站了许久，才转身，他的脸上一片空白，像是比凌有梦的发丝还要白。 他猛地将凌有梦抱在怀中，五年以来第一次越矩，他声音沙哑，“又又，我们治病好不好？” 第225章 番外21 凌有梦并不想自己有限的时间都浪费在治病上,如果真的注定了要死，他宁愿把剩下的时间去做一些他以前想做但是没有做过的事。 可是王怜花的表情那样茫然，那样绝望,那样地恳求着自己。 凌有梦心软了,他亏欠王怜花的那么多，而王怜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他实在无法不答应。 …… 王怜花就在京城附近找了户农户盘了房院。 凌有梦坐在院子里看着鸡鸭啄食,他一抬头又看见了李寻欢。 大概是真的命不久矣,凌有梦看见李寻欢时心情格外平静，他甚至微微笑了笑道,“你来了？” 李寻欢的视线从凌有梦的脸上一点点移到凌有梦的发上,李寻欢的声音沙哑到凌有梦怀疑李寻欢才是重病之人，而不是他凌有梦。 “又又。”李寻欢的声音甚至令凌有梦有些听不清李寻欢说了些什么,“又又，一个人孤单,哥哥陪着你。” 凌有梦沉默地看着李寻欢，随即，他笑了笑，声音微冷，“我如今这样讨厌你，你还想我死后也要看到你？李寻欢,你还是一点没变。” “又又。” 凌有梦轻轻地叹了口气，他道,“李寻欢，不要再说那些让我感到厌烦的话了,你日后做事能稍微地,更多地考虑一下别人愿不愿意可以吗？” 李寻欢垂下眼,显出一种落魄的，悲哀的神色来，他喃喃道，“又又，我都听你的。” 凌有梦又闭上眼。 他的脸色苍白得惊人，在阳光下看过去更像是已经死去一般。 王怜花冷漠的脸出现在窗内，他道，“李寻欢，进来。” 凌有梦微微动了动手指，他没有睁开眼。 睁开眼也会觉得好累。 他慢慢地沉入黑暗之中，好像有人问他，能原谅李寻欢吗？要与李寻欢在一起吗？ 他轻轻地笑了笑道，“说不上什么恨意，我原谅他了，但是我不会再与他在一起了。” 那个怪异的声音轻叹了口气，“只有这一次……” …… 凌有梦不知道王怜花和李寻欢谈了什么，之后李寻欢在农家附近搭了一间小木屋。 凌有梦有时候坐在院里，看过去的时候便能看见李寻欢含笑的表情，他默默地转过头来，看着远处的青山。 王怜花翻遍了古籍也没能找出与凌有梦相同的病症，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好好的人，哪里都好的人，怎么就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凌有梦看着王怜花的背影，不知如何安慰王怜花。 他接过王怜花递过来的药碗，面不改色地喝了，其实他已经尝不出药是不是苦的了，但是王怜花却想方设法地让药不那么苦。 王怜花见他喝完，递来了蜜饯与凌有梦说话，“前些日子遇到沈浪，他与你说了什么？” 凌有梦慢了半拍才想起来，他道，“他说他喜欢我。” 听见沈浪说这句话的时候，凌有梦的第一反应就是愕然，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你……” “只是那个时候，你与李寻欢两情相悦，我不能说。”沈浪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洒脱的笑容，“我喜欢你，不愿打扰你，也不愿伤害你，我本想你与李寻欢那般要好，我可以永远不说出来。” “除了九死一生地回来，我觉得不该有遗憾，还有便是我怕不说，你便听不到了。” 凌有梦蜷缩了一下小拇指，他轻声道，“你知道了啊？” 沈浪闭上眼，他声音微哑，“又又，真的不行了吗？” 凌有梦笑了笑道，“不要这样，你们这样，我都会觉得难过。” 沈浪勉强克制住心中的哀怮，低声道，“又又，那你如今，想做什么？” 凌有梦微微眨了眨眼道，“我啊……老实说，我想做的事情倒是有些多，但是王怜花想救我。” 沈浪问，“你喜欢王怜花吗？” 凌有梦叹道，“我尊重他，愧对他……但是唯独，我不能喜欢他。” 不能喜欢？为什么不能，是因为自己要不行了吗？ 凌有梦垂眸道，“我已经要死了，喜不喜欢他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李寻欢呢？”沈浪问。 凌有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或许吧，我不知道，但是我也不会再与李寻欢在一起了，一个主动放弃我的人……” “后悔吗？” “你说的是什么？” “后悔那个时候回来，后悔与李寻欢在一起吗？” “不后悔。”凌有梦摇头，“我对自己做的选择，从来不会后悔。” 沈浪低声道，“但是李寻欢后悔，他后悔自己主动出关，后悔自己分明爱你却放弃你。” 凌有梦笑起来，他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是真的后悔了，他也是真的知错了，但是我不会回头了。” 沈浪定定地看着凌有梦，他早知凌有梦爱憎分明，如今这一点便越发明显。 ……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王怜花去抓药了，便是李寻欢来照顾凌有梦。 凌有梦如今倒是能与李寻欢心平气和地说话。 他瞧着李寻欢小心翼翼，不敢多说的模样，又没忍住笑了一声，他叹道，“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是什么易碎的花瓶。” 李寻欢低声道，“我怕自己说错话惹你生气。” 凌有梦的目光落在李寻欢的发上，不过三十余岁的年纪，已经有了根根白发。 凌有梦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他道，“还记着这事呢？” 李寻欢道，“又又，这是我生平做得最错的事情，我永远都忘不了的。”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他这几日状态极好，白日里基本都是醒着的。 他道，“我已经忘了。” 李寻欢看着凌有梦。 凌有梦低声道，“所有的爱恨，我都忘了。” 李寻欢的目光温柔又哀伤，他道，“忘了好，对身体好。” 凌有梦道，“我当时真的恨过你，但是后来想通了，我想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大概是无法改变你了。” “你已经改变我了。”李寻欢低声道。 凌有梦笑了笑，又道，“我又想，等我好起来，我就和王怜花去游山玩水，或者出海，做什么都行，气死你。” “但是转念一想，你这个人主动放弃了我，即便是我做什么，你大概都能找到理由甚至觉得我很幸福很开心。” 李寻欢抿直了嘴角，若是以前的他，确实是如此想的，他会怄，但是他却又会因为凌有梦高兴而一个人咽下去。 “哥哥。”凌有梦的声音轻飘飘的，“如今你可以告诉我，那五年，你们遇到了什么。” 李寻欢如今提起来也觉得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他轻声道，“最开始的信件，是我入关之前给你寄回来的，关外苦寒之地，我们被人截杀，又陷入了迷沙之中……是龙啸云救了我们。” 他把那些事情三言两句地说过去了，凌有梦却能想象到那种艰险，他心中依旧平静。 只是听到龙啸云这个名字时，恍惚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道，“曾经沈浪救过龙啸云，然后他又救了你们，倒算是抵平了。” 李寻欢低声道，“是。” 凌有梦道，“哥哥，我累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 李寻欢扶他躺下，然后给他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了房间关了门。 床上的青年一动不动，那双眼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睁开又闭上。 没多久王怜花就回来了，他先进屋看了凌有梦，见他睡着了便出来给凌有梦熬药。 李寻欢站在屋外，给鸡鸭喂了食忽然开口道，“王怜花，我们带又又去江南吧。” 王怜花抬起眼来，沉默地看着李寻欢。 “他想去。”李寻欢低声道。 李寻欢看起来，已经完全接受了凌有梦命不久矣的事实了。 王怜花没说话，他把药熬好进了屋，屋子里都是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 白发的青年脸色苍白，唇角微弯。 王怜花的手指轻轻拂过凌有梦冰凉的脸，他低声问，“要去江南吗？” 要去江南吗？ 凌有梦微微睁开眼。 王怜花轻声问，“没睡着？” 凌有梦轻轻地嗯了一声，他道，“没有……” “我听见你和哥哥的谈话了。” “嗯。”王怜花问，“原谅他了？” “也许就活不久了，不想带爱恨离开了。”凌有梦弯了弯眉眼，“太累了，所以早就原谅他了，只是……” 凌有梦的视线落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的李寻欢身上，他道，“这样就挺好的。” “又又。”王怜花握住凌有梦的手，他道，“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好不好？” 凌有梦低低笑了一声，他道，“我想去江南。” 他朝踌躇不前的李寻欢招了招手问，“哥哥，你要去还是回李园？” 李寻欢凝视着凌有梦，专注的看了许久才道，“我跟你们一起。” 第226章 番外22 除了困意和昏睡时间过多外,凌有梦并不会觉得哪里难受。 直到那日在车辕上磕到了膝盖，李寻欢和王怜花都着急得不行，给他看伤口,但是凌有梦盯着青肿的膝盖毫无感觉。 他用迟钝的脑子思考了许久得出来一个结论，他身体好像没有什么痛感了。 王怜花抬头问，“疼吗？” 凌有梦弯了弯唇，温和道，“有点，不是很严重。” 这种时候，他不想王怜花再为他做更多无谓的事情了。 凌有梦道，“只是碰到了,不用那么紧张的。” 王怜花去翻药膏，还道,“李探花,抱又又进车厢里。” 李寻欢微微动了动，低声道，“又又,我抱你？” “麻烦了。”凌有梦彬彬有礼道。 李寻欢眼底露出苦涩之意,他道，“我们之间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凌有梦笑了笑,任由李寻欢将他抱进去。 他在李寻欢怀里咳嗽起来,那方白巾上沾满了血，李寻欢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他道，“又又。” “还没死，别这副表情。”凌有梦无奈,“不该在早习惯了嘛？放我下来。” 李寻欢低头,他低声道,“都是我的错。” 李寻欢眼中忽然带了泪，他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若是我没有出关，没有自作主张离开你，你不会……” 他咬紧了牙，压抑不住颤抖的哭音。 凌有梦看着车顶，淡淡笑了笑，他道，“哥哥，行了，早就过去了，我这样也与你无关。” “是我的错。”李寻欢呜咽着，“我会陪着又又的，无论去哪里。” 凌有梦微微摇头，他道，“哥哥，不要说傻话，你得好好活着。” 凌有梦弯起唇，“你觉得自己做错了，那你觉得，对你来说，什么才叫惩罚？” “现在……是失去我吗？” 李寻欢抬起猩红的眼看着凌有梦，确实，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凌有梦更痛苦的了，没有凌有梦他便如同行尸走肉。 他忽然明白了凌有梦的意思，他要一个人活着，好好地活着，痛苦地活着，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如同又又这般走进他的生命，他将一个人孤独终老。 可是他还是活着，而他的又又，生命已经快到了尽头。 “又又，今日晒晒太阳，明日我们去西湖吧。”王怜花道。 凌有梦抬起手看了一眼转头看王怜花问，“我是不是被晒黑了？” “哪里？”王怜花无奈笑了一下，他道，“都赶得上白雪了。” 凌有梦微微一哂，他抬眸看了一眼明艳艳的太阳，低声道，“王怜花，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王怜花问。 “什么都谢谢你。”凌有梦声音更轻了，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王怜花的脸，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王怜花愣了愣，他轻轻笑了一声道，“不用谢谢我，我很高兴。” 凌有梦微微闭上眼，他道，“你可要好好活着。” “我当然会好好活着。”王怜花道，“不仅要活着，还要高高兴兴地活着，让你羡慕我。” “那就好。”凌有梦轻轻闭上眼，他声音更轻了。 王怜花握住凌有梦苍白瘦弱冰冷的手，他问，“这些日子，你开心吗？” “嗯。”凌有梦说，“开心的。” “若是，我能早些遇到你，你是不是会喜欢我？”王怜花问。 凌有梦轻轻道，“是。” 王怜花笑了起来，他分明在笑，眼泪却掉了下来，他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替我看塞北的雪。” “好。” “不要难过。” “不好。” 凌有梦又极快地笑了一下，他道，“不要想我。” “不好。” 王怜花不乐意地拒绝完，又道，“又又，我这辈子没有什么特别在意过的东西，也没有特别在意的人，唯一是你，唯二就是我的母亲。” 凌有梦问，“然后呢？” “她死了。”王怜花轻声说，“我这一生好像留不住人。” 凌有梦握紧了王怜花的手，他低声道，“你会遇到很爱你你也很爱的人的。” “不会。”王怜花低下头，轻轻地亲吻凌有梦冰凉的指尖，“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了，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除了你，没有人再入我的眼。” 凌有梦轻声道，“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王怜花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从不后悔我的选择。” 凌有梦有些困难地睁了睁眼，他道，“王怜花，你抱抱我。” 王怜花将凌有梦抱紧了，他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 凌有梦声音微弱，“抱紧一点，我好冷。” 王怜花又加重了力道，他不敢让凌有梦看见他的眼泪，他只是喃喃道，“我们还没有去西湖，也没有去边关，你想去的地方，我们都没有去。” “你替我去吧。”凌有梦声音很轻，他道，“你替我去好不好？” “好，我替你去。”王怜花答应道。 凌有梦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那个梦里出现的奇怪声音又出现了，它说，【没有机会了。】 凌有梦竟诡异的懂了。 他回答，【不，不是要和李寻欢在一起，我只是想与他说些话。】 它又说，【确实是李寻欢的错，他若是不放弃你，你如今不会走到这一步。】 凌有梦微微笑了笑他道，【与李寻欢无关的，他没有任何义务为我的生命负责。】 【既然如此……】它轻声道，【你还会再与李寻欢见面的。】 凌有梦没有回答那个声音的话了。 他轻轻笑了笑问，“王怜花，我还有话与李寻欢说。” 秋日的午后，泛黄的树叶掉落下来，落在树下空荡荡的躺椅上。 李寻欢拾起那片落叶，忽地想起来凌有梦与他说的话。 凌有梦轻轻地握着他的手，轻声说，“哥哥，我坦白了，我还是有点喜欢你的。” 李寻欢没有高兴也没有欣喜若狂，他现在甚至想，他宁可又又一直不喜欢他，也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吧。”凌有梦弯了弯眉眼道，“但是那个时候，我不会再喜欢你了，我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这是对你的惩罚。” 李寻欢说，“好。” 而现在李寻欢回想起来，却泣不成声。 他要好好地活着，一个人。 他雕刻着凌有梦，描绘着凌有梦，漂亮张扬的少年，眉飞色舞的少年，虚弱不堪的青年。 说着喜欢他的，与他两情相悦的，又说着厌恶他的，要与他形同陌路的，被他伤害的……又又。 …… 王怜花背了包袱走进山谷，他看着仿佛苍老了许多的李寻欢道，“我要走了。” 李寻欢问，“去哪？” “带又去想去的地方，然后……”王怜花平静道，“再回到最初的地方。” 李寻欢怔了怔，他道，“最初的地方？” 王怜花握紧了胸前的瓷瓶，“我要去保定城，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便可以陪他了。” “又又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李寻欢低声道。 王怜花平静地扫了他一眼，转身，“我也会去寻访仙山，求仙问道……我也会与又又再次相见的。” 李寻欢没再多说什么，他不能陪又又，但是他可以如同曾经那般，曾经他们说过的那般，寻一处僻静的山谷好好地活着。 一个人。 —— 再后来，李寻欢果真又见到了他的又又。 漂亮的鲜活的。 但是他也果真不认识李寻欢了，如又又所说一般，他有了新的爱人，新的人生，而他再也不记得曾经让他难过的李寻欢。 这样就好，李寻欢想，至少他真的又见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