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刺儿头在上[GB]》 1、「3Day」 “何老板,吧台那边有两个小姑娘想见你。” 年轻的男性服务生敲了敲老板私人休息间的门,外面放着音乐并不安静,所以即便他将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不太确定里面的人有没有听到敲门声。 不大,但五脏俱全的休息间里飘散着奇异的香薰味道,书桌一角,那台颤颤巍巍快要散架的老式唱片机咿咿呀呀哼着奇怪的曲调。 铺着层黑色人造毛毯子的贵妃榻上仰躺着个身高腿长的人,那人鼻梁高挺,即便合着眼也能看出她的眉眼深邃,是个顶好看的人儿。 “马上就来。” 何夕听见有人敲门了,更准确一点,可以说是感应到有人敲门了。 她眼皮动了动,露出深灰色的眼瞳,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将自己被压得有些乱糟糟的狼尾发型随手搞了个半扎小揪揪,走之前特意灭了插在花盆里的线香,又拔掉了唱片机的电源。 · 吧台处坐着两个年轻姑娘,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手肘撑着吧台桌面,扭着头望了眼四周,随后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女孩说:“哎敏敏,这里真的没人抽烟诶!” 丸子头女孩叫张舒悦,今年刚从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变成了卑微打工人。学生时代偶尔被朋友们拉去酒吧玩,但她一直不太喜欢酒吧的环境,在她的印象里,酒吧这种地方难免乌烟瘴气,一开始听人说南郊这里有家叫「3day」的禁烟清吧,她还不信,这会儿亲眼所见才是真真信了。 余敏是她大学时期的闺蜜,今天被她拉出来解闷儿的。 “你拉着我大老远跑这儿来,就是因为这里禁止吸烟?”余敏不解,实在想喝酒不行就买几瓶回公寓喝呗,何必换乘三趟地铁耗时一个半点儿跑到这里来。 “怎么可能?”张舒悦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与余敏凑得更近了一些,掩着唇说,“刚才我不是让人帮我去喊老板了么,听说这酒吧的老板巨帅,而且有些说道儿。” 帅的话余敏可以理解,但:“有什么说道儿?” “能掐会算,说是特别准。”张舒悦瘪了瘪嘴,突然有些蔫儿巴,“本来我今天特意把时间空出来,想跟陈恒一起吃吃饭看个电影,谁知道他直接撇下我去club跟朋友过生日去了,虽然跟我保证了全是男的,但那种地方……我就想让老板帮我算一下我跟陈恒的姻缘,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陈恒是她大学处了三年的男朋友,之前在学校的时候那人明明恨不得成天黏着她,结果今年工作了之后他就一直说忙,两人公司又有些远,算起来已经有一周都没见过面了。她不由开始担心自己好不容易躲过了毕业分手季,却躲不过人心易变。 “不是吧张舒悦,这你也信?你理科生诶,这就走出科学了?”余敏听了直撇嘴,脑后的马尾甩得直晃。 “找我?” 头顶突然响起的人声将两人吓了一跳,张舒悦呆呆愣愣地抬起头,反应过来后,才略带尴尬地向眼前的人确认:“……老板?” 她的审美有点被冲击到了。 眼前人看上去怎么也有一米八多,穿一件宽松的纯黑色v领衫,颈上戴着一个链条饰品,银链顺着明晰漂亮的锁骨埋进衣衫里,发色也是纯黑的,半扎着狼尾,带着种雅痞气质,雌雄莫辨的美让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 旁边的余敏一早就看呆了,帅啊,是真的帅!有她羡慕的山根,有她喜欢的欧式大双眼皮,还有那恰到好处的面部折叠度,好看得像个混血儿,让她很难不嫉妒! “算四分之一混血。”她的母亲何以岚是华国和g国的混血,所以她身上也带着些混血的特点。何夕笑起来,深邃好看的眼睛微弯,看起来温和好相处,边从橱柜里拿出几瓶酒边望着两个姑娘说,“我姓何。” “救命!!!”余敏惊呼出口,随即捂住了自己不受控制的嘴巴,拉了拉旁边张舒悦的衣服下摆,说话时因为压制不住激动而显得有些磕吧,“刚,刚才!刚才我在心里偷偷想他是不是个混血,他竟然直接回答了!这是读心?!” 就在两个姑娘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激动得要手舞足蹈的时候,何夕将两杯特调鸡尾酒推到了她们面前:“特调「今日」,试试。” 那是两杯以红色酒液作底,向上渐变为粉色的调酒,酒面上还漂浮着一对薄荷叶。 “谢谢。”张舒悦有些紧张地接下,小抿了一口才试探着问,“听说这里可以做占卜推运对吗?” “来问感情对吧?你们二人的生日告诉我就好。”何夕坐在吧台后面,随手从旁边撕下一张便签纸附带一支笔递给她,随后单手托着腮等着,模样有些懒散。 张舒悦将自己和男朋友陈恒的生日写在便签纸上,递到了何夕面前,疑惑道:“听说看事儿要有生辰八字才会准,只有生辰会不会算不出来?” “生辰足以,八字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其实只要何夕愿意,完全可以仅凭推演得出别人的八字,但这样做会比较耗神。她看着便签上的两个出生日期,眼神定住,脑中开始自行推演,不一会儿,她挑了下眉,看向张舒悦温和道,“你并非烟城本地人,但老家离烟城不远,应该是同省,不临海且经济建设各方面都发展优良的城市,所以我猜是济城人吧?而你男朋友则是烟城本地人,你是为了他才留下的,所以一直担心他会变心?” 张舒悦和余敏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因为何夕说的一点没错。而且她们今天会过来纯属临时起意,根本不存在对方暗中调查她们得知答案这种事! “人的未来并非定数,我不能向你保证你和你男朋友未来的最终结果,但就目前来看,他还算是个可靠的人,心里也有你,并愿意为了你们的未来努力,多给他些信任也未尝不可。”何夕的手指在那张便签上敲了几下,随后眉头微微皱起,“他现在可是在太阳路那边?” “啊……他在那边的club跟朋友过生日。”张舒悦愣了一下,没想到连这一点都被算出来了,只是何老板的表情似乎不太对,于是她怯怯问了一句,“怎,怎么了吗?” 何夕手指动了动,掐算了几下,眉心蹙得更紧,随后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卦筒,晃了几下后从中掉出一只竹签,上书—— 退则守安,另外附带一个折断了的树枝图案。 “这是什么意思?”张舒悦心里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那边要发生的事与你男朋友无关,让他立即从那个地方离开,否则会受到牵连。”将那张记着两人生辰的便签纸揉成一团攥在手心,何夕的表情又恢复一贯地温和,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心有所感,只匆匆说了句“两杯特调188,记得结账”便转身回了休息间。 张舒悦和余敏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是没想到老板只收酒钱,另一个就是有点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该不该给陈恒打电话跟他说明情况。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觉得还是把人喊回去吧,别出了事后悔。”余敏到底是旁观者清,分得出利弊。 “嗯。”张舒悦知道自己这通电话打过去可能会被男友认为是无理取闹,但她更怕他出事。 她们去前台结了账,张舒悦边打电话边往外走,出门时恰好与一年轻男人擦肩而过。 年轻男人险些被两个匆匆忙忙离开的姑娘撞到,几乎是贴着门框进来的。 他坐到吧台前才跟朋克打扮的调酒师小姐姐聊了起来:“最近怎么生意突然好起来了?” 分明之前他每次过来这里都安安静静没什么人,他一度将这里当成秘密基地来着。 说到这个,调酒师也有些说不清,只含糊地说:“因为老板最近都在店里吧?” “老板?”男人四下瞅了瞅,除了一名服务生和几桌客人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影。 说起来这酒吧的老板也挺神秘,他过来这么多次,竟然一次都没碰上过,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里的老板是谁。 “奚先生,喝点什么?”调酒师拿出一只杯子摆在男人面前。 男人生得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此时却显得无精打采。 他垂着脑袋,闷声说:“最烈的。” 调酒师愣了一下。 之前奚景眠过来都是小酌,从没喝过烈酒。 她转身从酒柜里拿出金酒和干味美思,又从冰柜里舀了冰块倒进调酒杯里,之后才转过身,边进行调酒边跟男人闲聊:“奚先生有烦心事?” “是有点儿。”奚景眠脑袋都快垂到桌子上了。 最近奚夫人给他安排了一个准未婚妻,硬要逼着他去见面,简直烦死了。 她明明知道他这个少爷身份是假的,说不定哪天身份就会暴露,何必要拉个无辜的人下水? “drymartini。”调酒师将酒杯往奚景眠面前一推,最后往就酒杯里沉了一颗青橄榄,“请用。” · 何夕盘腿坐在贵妃榻上,那台老旧唱片机里的复古音乐已经变成了晦涩难懂的曲调,随意插在花盆里的线香也重新点燃,窗外风一吹,那缕白烟就会扭曲地向屋内浮动扩散。 之前那张记着小姑娘和她男朋友生辰的便签已经跟香灰融到了一起。 “咚咚咚——”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随后传来调酒师夏甜的声音:“老板,有客人在吧台上醉倒了。” 2、因果 这会儿已经是零点整,「3day」打烊的时间,一贯如此。 其他客人都已经离场了,这会儿就剩奚景眠一个人趴在吧台上,夏甜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下班吧,我来处理。”何夕冲门外说了一句,缓缓起身,先绕到桌子那边将唱片机关掉,又停留在窗边盯着那支还未燃尽的线香半晌,忽的弯了弯唇角,眼角眉梢都挂上了愉悦,对着眼前的虚空,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薛阎王,欠我的你可记得要加倍还啊。” 随后才脚踩着一双人字拖,慢悠悠拉开了房门。 夏甜已经下班走了,走前还贴心地将店门锁好,拉上了门帘。 何夕从里间出来,就看到了趴伏在吧台上的男人。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仔细看就发现衣摆处被洒上了些微的酒渍。 他脑袋侧着枕在手臂上,硬生生挤出了一小坨脸颊肉,有几缕不听话的顺毛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睑,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被挤压得微微嘟起的嘴唇。 何夕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奚景眠。” 她之前见过奚景眠几次,真要说起来的话,二人阴差阳错的也算是有些渊源。 奚景眠现在是奚家的大少爷,而她何夕,对外却是奚家的“私生子”。 奚景眠哼唧了几声,没醒。 他平常酒量就不怎么样,刚才又喝了烈性鸡尾酒,最后干脆跟夏甜要了一瓶伏特加,自己在那儿兑着橙汁嗑着冰块儿可劲儿喝,喝完只是安静睡觉,没撒酒疯已是万幸。 何夕抿着唇沉默了片刻,将衣袖挽到肩膀上,不太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练得还不太够的二三头肌,最后还是俯下身去,深吸一口气将人打横抱起。 · 早上的时候,躺在美人榻上的何夕被放在枕头下面的手机震醒了,是她母亲何以岚的电话。 她撑起身子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 随后她往旁边旁边的双人床上看了一眼,见床上的人还没有要醒的意思,便蹬上人字拖,拿着手机轻手轻脚进了浴室。 等她合上浴室的门时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她随手将手机放到一边,开了热水冲澡。等她关掉淋浴,将自己擦干,被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 这次何以岚发来了几条微信消息—— 【何女士:小夕,怎么又没回家?妈妈担心你。】 【何女士: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都让你扮作男生,还遭受那么多流言蜚语,但是妈妈没有办法,不这样的话,奚家大概看都不愿意看我们母女一眼,我们孤女寡母的以后该怎么生活?】 【何女士:你理解理解妈妈,啊?】 何夕垂着眸子看完,深灰色的眼底掠过几分复杂的情绪,最后她闭了闭眼,又将手机丢在了一旁,没有回复。 置物架上有她刚才拿进来的黑色绸质衬衫和灰色西装裤,她默不作声地换上,拿起吹风机吹干自己那头已经长长了一些的头发。 · 吹风机的声音把奚景眠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这让他顿时浑身紧绷,实在是最近看了太多噶腰子新闻,即便他是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也很难不慌。 好在他检查了一下自己全身,除了原本上身穿着的白色t恤消失了以外,其他都很正常。 何夕一出浴室就对上了奚景眠那双黑亮亮但带着迷茫的眸子。 对方靠坐在床头,因为上半身没穿衣服,所以还是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只是两条手臂放在了被子外面,像是穿着抹/胸/装一般,将胸口以上的部位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他虽然不是那种很壮硕的体型,但从手臂肩膀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就能看出来,应该是有坚持锻炼的,倒是不显瘦弱。 奚景眠在看到她之后用丰富的面部表情逐步演绎了惊愕、不解、尴尬等神色,随后他绷紧着脸垂下了头。 他现在脑子有点浑,觉得自己可能是大白天见鬼了,不然自己怎么会跟何夕在一处? 因为何以岚的诸多操作,何夕私生子的身份并不是秘密,也因为这层关系,以往他必然都是躲着何夕走的,生怕被别人看见引起议论,再被人挖出自己的秘密来。 而且,他心里知道,自己这个奚家大少爷的身份是假的,根本就是在鸠占鹊巢,是他懦弱又卑鄙地抢走了本该属于何夕的一切。 就算何夕不知道这些,但他觉得,何夕心里应该也是厌恶他的。 然而何夕脸上没有任何旁的神色,只默默收回目光,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自己的白色t恤,丢给他后温和地说:“你昨天的衣服上洒了酒,先穿这个。” 奚景眠尴尴尬尬地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小心翼翼地抬眼,见她神色也是一派温和,这才放心了些,伸出手去接过衣服:“多谢。” 他只比何夕矮了几公分,她的衣服他穿也很合身。胡乱将衣服套上后他才假意咳了几声掩饰尴尬:“咳,我喝醉……被你捡了?” 他将头别向一边,手不太自然地戳戳并没有招惹过他的枕头,揪揪无辜的被单:“昨天咱俩同床睡的?”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更是含糊不清。 两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同床共枕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是矫情,但奚景眠就是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昨天他是真喝断片儿了,脑子里完全没有倒在吧台之后的那部分记忆。 “这儿是「3day」的休息间,昨晚你喝醉了,就让你留宿了一晚。”何夕说完,眉心微动,察觉到了什么,随后转身往外走,淡淡留下一句,“洗漱好了就来吃饭吧。” “何……”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惜那人连头都没回一下。 · 何夕从休息间出来的时候店里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有天光照进来,顿时挥散了满室沉闷。 「3day」白天也是要营业的,白天没人喝酒,他们就卖咖啡,主要是方便那些找何夕“看事”的人能找到她。 店员小刘已经坐在吧台里了,吧台上放着他顺路买来的豆浆油条,平素一贯如此。 只是今天吧台前面多了两个人。 是昨天晚上曾来店里找过何夕的张舒悦和一个没见过的清瘦青年,何夕见到二人没有丝毫意外,甚至只打了一个照面儿就已经确认这青年正是张舒悦的男朋友陈恒。 白天要在店里充当店长的小刘咬着油条解释道:“我刚才过来开门的时候就见他们等在外面了,像是找你有事儿。” 不等何夕开口,张舒悦就急忙说:“神了何老板,昨天太阳路那边真的出事故了,就在我男朋友他们去的那家club门口,车祸!” 随后张舒悦讲了一下大致的经过。 昨晚她离开酒吧就开始给陈恒夺命连环call,她预料的没错,陈恒当时确实以为她在作,先是言语安抚了几句,但架不住她怎么说都不听。张舒悦为了让他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甚至一度哭闹,一心要求他立马回家,不然就一直在他租住的公寓里等着,直到他回去。 陈恒实在没了办法,只能问同行的几人要不要提前撤,说女朋友突然生了病,他得赶回去照顾一下。朋友们却觉得难得出来玩儿一趟,没打算这么早回家,便在罚他旋了一整瓶啤酒后放他走了。 但因为这个事儿,回到家的陈恒还是跟张舒悦大吵了一架,怪她不体谅自己。 他是搞新媒体的,那几个朋友是他好不容易才帮公司签下的网红主播,今天是借着其中一人过生日的由头请他们几个吃喝玩儿,毕竟以后自己但业绩还要仰仗人家,没想到好好的事情莫名被张舒悦搅黄了,他实在是不太理解,毕竟在他眼里,女朋友虽然偶尔使点儿小性子,但从不会这样无理取闹。 张舒悦当然就搬出了何夕之前说的那些,结果更让陈恒来气了,说她封/建/迷信,脑子瓦特了。 谁知就在这时候,陈恒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座机打来的。 两人暂时停止了争吵,陈恒接了电话。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陈恒声音显出几分低落,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事业好不容易要有起色,财神爷们就碰上了这种事。 那时候陈恒才知道,两个小时前还在跟自己喝酒的几个人被车祸波及,有个哥们儿伤得挺重,折了几根肋骨。 “听说是凌晨他们刚从club出去的时候,有个司机醉驾,正正好好就朝他们那边撞过去了,那司机直接人没了……”张舒悦现在说起这事还觉得过于邪门儿,不由瑟瑟发抖。 何夕合上双眼,修长的手指掐算了几下,随后便一脸了然地表情冲陈恒微笑道:“你心里应该清楚,为什么五个人里,只有你能侥幸避过祸事。” “为什么?”张舒悦睁大了眼睛表示不解。 “……”陈恒嘴巴张张合合,嗫嚅着解释说,“那几个哥们儿是合伙儿做灵异探险账号的……” 何夕一边给手边那杯豆浆插上吸管一边淡淡道:“他们身上沾了太多阴气,而他们又以此获利,这就算是沾了因果,会有这么一遭是因果使然,若没有强大的外力干涉是避不开的。” 3、符 “因,因果?那之后他们如果继续从事灵异探险方面的工作,岂不是还会……”陈恒眉心皱起。 现在网上讲灵异故事的up主很多,但真敢搞灵异探险的博主其实很少,他们好不容意找到这么一个缺口,做了一段时间积累了一些粉丝流量,要是不能再继续做下去,那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 他不得不为自己突然灰暗的前途担忧。 “理论上是这样。”何夕拿起豆浆喝了一口,温和有礼地笑道,“原则上我并不鼓励诸如此类的作死行为,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您能解决?”陈恒一听她说有办法,说话都换上了敬语。 昨天听张舒悦说起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江湖骗子,但遭遇了凌晨那些邪门儿事,有些东西他就不得不信了。 何夕深灰色的漂亮眸子微微眯起,笑容更甚:“我这有平安符,8888元一张,消灾解难,童叟无欺。” 鉴于何夕昨晚才救过自己一次,陈恒对她的话没有丝毫怀疑,而且这个价钱甚至还够不上某些大师帮人瞧事的零头儿。只是他出来工作也还不到一年,赚了点小钱有些存款,一下子几万块的花销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大。 只是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命没了可没办法用钱买回来。 “那我要六张。” 他觉得平安符这东西对搞灵异探险直播的四位兄弟来说是必需品,自己作为他们的运营,难免跟他们混在一起,恐怕也不安生,还有总跟自己在一起的张舒悦……一共是六个人,干脆就每人都配备一张保命平安符。 何夕微微点头,转身打开了后面置物柜里的那只小型保险箱,那保险箱内放着一些黄表纸、毛笔,还有调配好的朱砂,她从一个小袋子里翻出了几张画好的“符”。 “给你打个八折,再抹个零头,收你42000,扫码结账。”何夕拿出自己的微信收款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算是了了一桩因果。将六张平安符交给陈恒,她又指了指收银台遍的微信二维码,补充了一句,“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之后如果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 “这符……是真的没问题吧?”之前陈恒没怀疑过何夕是不是骗子,但他现在有点怀疑了,实在是手上这几张符它不太像话。 他没吃过猪肉但也是见过猪跑的,虽没请过平安符,但之前去道观拜财神的时候也见过老道士给人画符,人家那符文复杂难懂让人摸不透规则,而现在自己手上的这几张虽然也复杂,他也看不懂,但是歪七扭八的线条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无厘头涂鸦,而且! 手上这六张明明都是平安符,竟然每一张上的图案都各有不同?! 还能这样? “……”何夕战术性喝了几口豆浆,随后又摆出淡定温和地笑容,“当然保真。” 她并不是正经术士派别出身,以前她也并不懂什么玄学因果,现在多了这一身能力全是因为那次发烧意外把自己给烧没了之后,无意中参破了死后那片虚无混沌。 她给陈恒的六张平安符是她之前亲手用朱砂勾画在黄表纸上的,于她来说,黄表纸和朱砂只是一种沟通天地法则的媒介,她随意勾画出来的图案本无意义,是她在勾画时的所念所想以及留在上面的独属于她的气息赋予了那些图案特殊的能力。 很快何夕的手机传来提示音:「微信支付收款到账42000元。」 陈恒付了钱又去扫了二维码加上何夕的好友,之后才拉着张舒悦出门打车匆匆去了医院。 反正就算何夕是骗子,她的店就在这里,也跑不掉。 · 奚景眠早就把自己打理好了,见何夕在招待别人,就暂时没出去,而是等在休息间的门边,慢慢接受了何夕就是这家清吧老板、以及自己之前每次过来喝闷酒的落魄模样可能都被她看到了的事实。 何夕他们说的话做的事他都听见了看见了,看着何夕这几分钟的操作就入账五位数,心里也不由怀疑她是不是实在缺钱,搞起了骗人的勾当,之前完全没听说她有这方面的能力啊。 正在边上调试咖啡机的小刘不经意间眼睛一瞟,恰好对上正在发呆的奚景眠。 小刘满脑子问号:“……奚先生?” 虽然奚景眠是店里常客,他俩也打过几次照面儿,但他是怎么避过他们这么多人进入到休息间那边的? “我呃……”奚景眠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而何夕此时已经又从保险箱里拿出了一张空白的黄表纸,随意地平铺在吧台上,另一手拿着的毛笔已经沾好了朱砂,要落笔时听见了奚景眠的声音。 她没抬头,眼睛仍旧盯着面前的黄表纸,只是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温声说:“那边有早饭。” 小刘一听这话,瞬间明白这位是跟何夕认识的。 他抿紧嘴,睁着俩大眼儿,视线在自家老板和帅哥顾客之间游移了几个回合,随后换上满面笑容:“要不要来杯咖啡?老板应该不介意请你。” 他不知道会突然多出个人来,豆浆也只买了自己和何夕的份,这会儿咖啡机调试好了,倒是可以提供一杯咖啡。 说完他看向何夕时眼里已经全是八卦揶揄。 “随意。” 何夕没抬头看两人一眼,而是调整了一下状态,面前的黄表纸上已经落了朱砂,走笔游龙,一气呵成,画了个形似小鸡仔的朱雀。 奚景眠一边接过小刘递来的咖啡喝了一口,一边看着似乎画符画得极为认真的何夕,对方似乎在勾勾画画的同时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什么,不过她声音极小,他听不清,只觉得是什么奇怪的咒语。 何夕确实在画符的时候念叨了两句。 诸如:你们地府欠我的要拿什么还、日后你们十殿阎王的退休金怎么也得分我一半吧……此类。 等符文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她想了想,又以拇指蘸取朱砂,在纸上抹了一笔,这一笔中暗自留下了一丝混沌气息,关键时刻可以沟通借助她的力量,比普通的平安符功效要强大得多。 奚景眠只喝了几口咖啡,没好意思动桌上那些早餐。 见何夕一直在画符,即便不知道她是真材实料还是招摇撞骗,他都没有贸然打扰,等她终于停了笔,将那张符从桌上拎起来进行折叠,他才不太好意思地开口:“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昨天多谢你。” “等等。”何夕叫住转身要走的人,长腿跨了几步就到了奚景眠跟前,将手中已经叠成一枚三角形的平安符递给了他,“这个你随身带着,最好不要离身。” 他比她矮了个头尖儿,与他说话时她那双深灰色的眸子微垂,语气疏离,却格外温和。 猛然对上她那双望不见底的眼眸,奚景眠慌忙垂下眼躲避实现,行动上却下意识遵从着她的话,接下了那个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平安符,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觉得这个黄色小三角很烫手:“这个我就……”不用了吧? 他奚家少爷的身份是假的,奚家的钱财都被握在奚夫人手上,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只是在不知名的体校找了份讲师的工作,足够养活自己,但也没有那么多的闲钱,绝不会想要花万八千去买个不知道有没有实际效用的平安符。 “不收你钱。”何夕弯着唇角。 她明明长了副不太好惹的模样,但那双眼看向你时却总是出奇的柔和。 奚景眠抿了抿唇,小声嘟囔:“不是说不付钱会牵扯因果吗?” “你我之间的因果,又不止这一桩。”何夕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他这才终于将那枚黄色小三角小心塞进了裤子口袋里,道谢之后转身往外走。 何夕凝视着他的背影,眼眸眯起,很快,她眉心微蹙,难得严肃着一张脸自后面喊他,“奚景眠,最近不要去有水的地方,更不要下水。” · 待奚景眠离开后,何夕动身去了太阳街,以跟事件有关联的陈恒起卦,手指掐了几下便顺利找到了出事的那名叫「玖界」的club。 太阳街与大学路贯通,大学城就分布在这条街道的两侧,附近有三所大学,前后距离不过地铁一两站地,这边的酒吧club向来红火,「玖界」是这条街上招牌最大最显眼的一家。 因为是大学路,所以即便白天酒吧之类的都不会营业,这边依然会是人来人往,只是今天大家明显都在刻意绕着这边走,甚至有人看何夕往「玖界」跟前走,还善意地提醒她:“那边昨儿啊出事儿了,你看血印子还没干呐,快躲远点儿省得沾了晦气!” 何夕微笑谢过路人的好意,随后继续淡定地往那边走了走,一直到了「玖界」门口,低头就能看见地上的一片半干不干的血迹,以及一些车祸留下的惨烈痕迹。 她微仰着头,合上了眼,间隔几秒后又睁开,眸底似乎起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更多了几分奇异色彩。 只有她本人知道,眼前看到的时间空间几经扭曲,已经被回溯到了事发当时。 虽是黑夜,但整条太阳街都灯红酒绿,暮色中,有来往嬉闹的人群虚影与她擦肩而过。 紧接着,自她身后传来刹车打转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再然后耳边响起人们惊叫,她回转头,就看到一辆失控的跑车七拐八拐朝自己冲了过来,而与此同时,她知道陈恒的那四位朋友也喝得晕头转向正走出【玖界】的大门。 4、阴宅 原本充满都市夜生活氛围的街道几乎是一瞬间被惊惧裹挟,刺耳的刹车声、碰撞声,以及周边人群乱糟糟的惊呼声在一瞬间炸响,何夕觉得自己的脑仁儿都要炸开了,不得不用两只手掌堵住了耳朵,将一部分嘈杂隔绝在外,但她始终没有终止回溯,也没眨过哪怕一下眼。 她清楚地看到那辆跑车横冲直撞,将恰好从club里走出来的人群冲散开,但其中一人与车头正对上,没有任何躲闪空间,直接被抵在了club大门上,紧接着她的眼底泛起一片血红,耳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再随后,她看见有个穿着花里胡哨西装的青年从那辆车头已经严重损毁变形的跑车里走出,更准确一点来说是“飘出”,因为他此时已经脱离了没有生命迹象卡在车中的肉身,只出来一个堪堪能维持住人形的魂体罢了。 那个魂体看起来有些迷茫,在车旁边飘荡了片刻,听了围观人群的交流才恍然了解到自己是因为醉驾,已经出车祸死了,还差点儿把别人给捎走。 按照正常的流程,马上就会有地府的勾魂小鬼出来,将这个横死的魂勾走,进入地府排队等待对他此生的审判清算。 然而何夕等了许久,都没有在回溯中看到勾魂小鬼,而她的回溯也不知为何突然中断于此。 从回溯中抽离出来的何夕不由蹙眉。 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状况。 她合上眼,尝试再次回到事发当刻,却发现当时的时空像是被什么怪力锁上了门,导致她无法再次进入那个空间,也无从再得知那个鬼魂最后的去向。 奇怪。 血腥气还在附近的空间中飘溢,何夕手指暗自掐了个诀,让自己与天地规则之间的联接更为紧密,终于,她嗅到了一丝隐藏在浓重血腥气里的阴戾之气,而这阴戾之气竟与那血腥气出于同源,更难分辨,就连她都差点被蒙蔽了。 也就是说,那个醉驾车祸横死的鬼魂不仅没去地府报道,反而生出戾气,有要变为厉鬼的征兆! 她缓缓俯下身,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空白的黄表纸,轻轻往地上半干的血迹上按了一下,随后起身,将沾到的红色印记拿到眼前端详,发现这血迹之中竟还掺杂着一些细小的颗粒。 “朱砂。”她低声低喃,随后将那沾了血色的纸凑近自己的鼻尖嗅了嗅,忽然哼笑一声,“掺了槐木粉末的朱砂……竟是有人借着惨案起了邪阵么?” · 奚家宅子在老城别墅区,房子虽然有些年头了,但看上去依旧是普通阶层一辈子都不敢想像的富丽,当年能在这里购房的,现在都混成了名流。 这几年奚景眠越来越少回到这里,这里的人也必定不会真心欢迎他。 这次是回来拿东西的。 “少爷可算回来了!夫人在餐厅等着您用饭呢!” 他一进家门,家里的佣人柳姨就迎了上来,急着将人往餐厅的方向带。 柳姨是奚夫人柳芸从娘家带到奚家来的,平日里都是跟奚夫人一个鼻孔出气,这会儿她急着过来喊他,必然是柳芸的意思。 奚景眠正要上楼的脚步顿了顿,一双眼睛垂着,眉心皱了一下,很快又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走,语气冷淡疏离:“我不吃饭,上去拿点东西就走。” 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就有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自餐厅的方向传了过来:“过来吃饭!” “……” 这个声音仿佛已经深深地刻进了奚景眠的骨子里,让他听到就不由自主地全身紧绷,声音的主人正是奚夫人,柳芸。 他抬起的那只脚顿在半空,几秒过后,他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撤几步回到楼梯下,调转了方向。 “你是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有权利拒绝我了?”柳芸自顾自吃着自己的午餐,见奚景眠乖乖过来,也没赏给他半分眼神,甚至还冷哼一声,嘲讽道,“劝你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过就是被随手捡回来的杂种流浪狗罢了,竟还敢对着他的主人龇牙咧嘴,可笑! “我知道的。” 他面无表情地站立在桌边,微微垂着眼,她说什么他只管附和。 有些话柳芸没有明说,奚景眠却听得懂她的话里有话。他不愿一直这样被她拿捏,但也知道胳膊捍不动大腿,只要柳芸想,她可以随时将他摧毁,包括他现在的工作、生活,一切。 见他乖巧,柳芸才终于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随后夹起佣人刚替她剥好的虾子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命令道:“宋家的宝贝千金明天回国,你去机场接人,顺便带点礼物去看望一下宋家老爷子,让宋家对你有个好印象。” 柳芸说完就垂下头继续吃她的饭,根本没想到奚景眠会回她一句:“这恐怕不行。” “你说什么?”这次她扬起下巴正眼看他了,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发号施令惯了,奚景眠也一向顺从,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要求会被他一口回绝。 而奚景眠却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边往外走边说:“我要出差,马上就走。” 平常他都是住在学校分配的职工宿舍,但他的东西好多都还留在这里,因为柳芸担心丈夫回家会看出异常。 说来可笑,他那间宿舍还是因为他顶着奚家大少爷这个身份,学校为了献殷勤才分给他的。 他们校队跟隔壁校队要联合集训,他就是回来拿个行李,过了午饭时间就要在校门口跟大部队集合,他确实没时间陪柳芸吃饭,也没时间去讨好那位宋家千金。 “奚景眠!!!跟宋家的亲事要是成不了,你就给我滚出奚家!我一定让你失去所有!”柳芸拍桌而起,气急败坏。 奚景眠回过头去,面上不见任何生气的痕迹,笑了一下,轻声说:“那夫人将我扫地出门之前,要记得为自己找好后路。” · 夜半时分,刚从「3day」下班回家的小刘回到了跟朋友合租的公寓,这个时间室友早已经睡了,他轻手轻脚回到卧室,打开了自己的夜宵口袋,并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名为“探险小分队”的up主的直播。 这个“探险小分队”就是之前在club门口出了车祸那哥儿四个做的灵异探险频道,四人里面有一个肋骨骨折还在住院,剩下三个没什么大碍,已经恢复了直播。 小刘最开始是因为好奇点进去看的,没想到还挺有意思,这几人的频道将恐怖氛围拉满又不失欢乐搞笑,而且每次开播都恰巧是小刘的宵夜时间,现已荣升为小刘最爱的电子榨菜。 前几天的直播内容主要是在讲他们各自的恐怖经历,甚至有一期的直播地点就在病房,他们四个人一起讲述了“正常行走,车祸自来”的惊悚事件,配上阴森森的特效音,直听得人身临其境,背后发凉。 而今天的直播内容明显与之前的不同,镜头里的环境看起来是在一个大而古旧的宅院,应该是个富贵人家,只是如今却草木凋零,一片荒凉景象。 “这边是我们当地有名的阴宅,我们今晚就带大家看看这宅子到底有什么不寻常!虽然现在已经没人在这边住了,但是你们放心,我们是得到了允许才进来的,不是私闯民宅哈~” 直播镜头将整个宅院的外观扫了一遍,随后镜头翻转到前置,画面里出现了三个年轻人的脸:“哈喽,我是程锋。” “我是张焱。” “我是郝帅!因为我弟弟郝运还在住院,所以今天还是只有我们三个给大家做直播!”郝帅是个寸头阳光帅哥,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笑容很明朗,在团队里主要是负责调动气氛,三人一边拉开正面主宅的大门往里走,郝帅一边介绍接下来的流程,“等下我们会带大家看一下老宅的内部,然后找个地方做游戏~” 说到做游戏的时候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让气氛更加紧张。 果然直播间里的弹幕马上就刷起来了—— 【momo】:怎么觉得郝运哥一点都不好运呢,飞来横祸了属于是[哭哭.jpg] 【精神状态绝佳】:要做什么游戏?是我想的那种吗? 【小熊保安】:哦莫!前几天我才私信up主说想看招灵小游戏…… 【神棍下山】:把招灵当游戏……槽多无口,这宅子本就阴气重,外行人在这种地方乱搞纯属是作死! 【给你一拳】:楼上装什么懂哥,爱看看不爱看出去,别影响我们!up主快搞,我们爱看! 这栋宅子建在半山,门牌上写的就是“半山公馆”,位置偏离市中心,这一块儿就这一栋宅子,只有一条蜿蜒的盘山路通向这里,再加上许久没人居住,更是显得没多少生气儿,感觉随时都可能从院落里飞出几只蝙蝠。 探险小分队三人举着自拍杆,打着手电,带着观众们逛完了院落便进了公馆内部,郝帅和程锋先一步往前走,最后进门的张焱则落后半步,在墙上摸索起大厅的顶灯开关来。 为了这次直播,他们几个白天的时候专门来踩过点,确认这里的设施完好,电灯都是可以打开使用的。 然而—— “啪嗒。” “啪嗒。” “嗯?”张焱按了两下开关,发现电灯都没有像白天一样被正常点亮,心下不由有些慌乱,又迅速按了几下开关,确定这灯打不开之后急忙喊住前面的两人,“郝哥,老程,这,这灯好像是坏了……” 5、出事(修) 原本走在前面和直播间粉丝们互动的郝帅先停了脚步,跟身旁的程锋对视了一眼后,他举着手机走到了电灯开关处,也尝试着按动了几下,然后给了观众们一个略带惊恐的表情。 “我发誓,白天我们来的时候灯还是好的。”说着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张焱和程锋直接跟他往二楼走,“应该是这边长久没人居住,电路老化,容易出故障,不过没关系,我包里带了足够的蜡烛,反正我们的直播间应该跟蜡烛更配哈!” 张焱在几人中胆子最小,看着郝帅跟程锋都径直往楼上走,他也急忙跟上去,不过走了几步他又折了回来,把刚刚合上了的公馆大门给敞开了,就当给自己个心理安慰,万一出了事方便跑路。 · 奚景眠他们烟城文理学院女足校队集训的地点就在烟城东海市的海边。 “呦,奚助教也没睡啊?”这会儿已经有凌晨一点钟了,隔壁烟大女足校队的武教练因为这几天孩子们的训练状况不理想,正在酒店楼下吸烟缓解烦闷,看见奚景眠下来顺势把烟盒递向他,“来一根儿?” 他们烟大的训练只是不理想,而文理学院的女足校队是半年前才重新组建的,队员们看起来互相都不怎么熟悉,那训练简直就是一言难尽,白天的友谊赛刚被他们二队打了个6:0,这样算起来,武岳觉得还是文理学院的更惨一些。 “我不吸烟。”奚景眠摆手拒绝,跟武岳客套了几句之后独自往远处走去。 他倒不是因为校队的事烦心,毕竟万事都有校队主帅顶着,而他只是个兼职的助教,本职的工作是学校的运动学讲师。之所以这个时间他还没睡,就是纯纯失眠而已,不知怎的,自从上次在「3day」见过何夕之后,他心里就一直不太安定。 尤其是她还曾明确警示过他,要他离水远一些。谁知转头他就收到了校队的通知,被拉来海边出差。 这事儿就很寸。 他整个人都有点浑浑噩噩,猛然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靠近海边了,何夕警告他的话仿佛又回响在耳边。他手揣进裤兜里,捏了捏那个不知道有没有保平安作用的黄色小三角,深吸一口气打算转身往回走。 然而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瞟到海面上飘着一抹白色,定睛一看,发现那白色起起伏伏地在动。 有人落水了! 他放在裤兜里捏着平安符的手心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心里还在纠结的时候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边脱掉上身的t恤边往海里跑去。 · 何夕回了自小到大她和母亲共同生活的那间公寓。 她那间小卧室也就八个平方左右,这会儿她正站在窗边,花盆里燃着的那根线香上恰好掉下来一小截烟灰,落在花盆里碎成了粉末跟泥土混为一体,线香头儿起的火星又亮了几分,一缕白烟袅袅向上,最后在她深灰色的眼瞳前飘散。 她眼眸眯起,微微遮掩了其中的玄妙色彩,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颈间被银链串起来的透明小瓶子挂饰,唇角微微弯起:“问题比想象中的更严重啊。” 就在这时,自家店员小刘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将线香灭掉,同时接起了电话。 那边的小刘似乎很急,语速明显比平常快了许多:“老板,那几个搞直播的哥们儿好像出事了!” 他刚才一直在看直播,从几个主播进了公馆发现灯打不开之后,就开始觉得脊背发麻,但他没多想,观看直播的粉丝们也没多想,只以为是主播特意搞出来的直播效果。 之后他们三个在二楼的小客厅点了蜡烛,围坐在茶几旁开始做招灵游戏的准备工作。 程锋从包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大牛皮纸,由郝帅拿着笔在纸上写了“是”与“否”两个大字,张焱跟粉丝们实时互动:“笔仙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吧?今天我们就带着大家玩一下,等下可以把大家想问的问题发在弹幕上,我们会随机抽取问题,帮你们进行提问,当然,答案准不准我们就不做保证啦!” 粉丝一听可以参与进来,顿时弹幕激增—— 【最强废铁】:太棒了,我可有太多问题想问了! 【momo之王】:一直想玩,一直不敢t^t主播真是大好人呐! 【无语是我的母语】:不如帮我问问何时灵气复苏? 【神棍下山】:劝你们赶快停止作死行为,这宅子里有东西,出事可别怪我没提醒! 这位神棍很快就又被冲了,弹幕刷的快,他的提醒并没有被主播看见。 当时小刘也觉得有些不妙,他虽然不是神棍,没什么特殊能力,但最近跟在何夕后面耳濡目染,自然能分辨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 三人做好准备,三只手握在一起抓着笔,口中开始念起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召唤咒语:“笔仙笔仙……如要和我续缘,请在纸上画个圈……” 这咒语不知道念了几遍,突然某一刻,镜头下三人交握的手动了起来,笔尖划过纸面,当真在纸上画出个圈来,三人猛然抬头对视,都从其他两眼中看到了震惊。 “我发誓我的手没动。”郝帅对着镜头咧了下嘴。 “也不是我……”剩下两人也出声附和。 按照网上的攻略,笔画了圈就说明笔仙已经来了,接下来可以向ta提问。 于是郝帅试探地出声:“请问您现在是在这个房间里吗?” 他话音刚落,几人手中的笔就立马动起来,最终在“否”字上画了一个圈。 三人又对视了一眼。 他们之前也做灵异探险,但一般都只是去阴森的地方逛一圈跟粉丝们聊聊天,力破各种恐怖传闻,还真没做过这种招灵游戏,更何况他们现在所处的是烟城有名的凶宅,随便抓一个本地人都能给讲出几个关于这半山公馆的恐怖故事来,要说完全不慌是不可能的。 但氛围已经烘托到这里,三人只能硬着头皮将直播继续下去,幸好粉丝弹幕多,也算给他们壮了胆。 接下来三人替粉丝问了几轮问题,那位“笔仙”是每问有回响,真诚不落空。 这期间倒也没再出现任何怪事。 临到一点钟的时候,三人看时间差不多,松了口气准备收工,结果却听楼下突然一声巨响,随后一直没亮起的电灯突然闪了几下,他们摆在茶几上的几个蜡烛也不知道被哪里吹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三人中胆子最小的张焱忍不住惊叫一声,把直播间的粉丝们都吓到了。 郝帅拿着蜡烛往四周照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似乎只是虚惊一场。 这时直播屏幕上炸开了一个礼物特效,他刚表示完感谢,就看见刚才那个送礼物的粉丝发弹幕说:【这直播间效果整得不错,不如主播再向那个笔仙问一遍第一个问题?问了我再给刷个大的!】 好多粉丝也都在跟着起哄,说要拿背包里的礼物众筹这个提问。 “既然是大家的要求,那当然要满足一下了,不过这是最后一个问题,结束后我们就要下播了哦!”郝帅调整了一下心态,再次拿起笔,三人的手握在一起,由他提问,“请问笔仙大人您现在在这个房间里吗?” 笔停在原处好几秒都没动,就在大家以为这最后一个问题提问失败了的时候,三人握着笔的手剧烈颤动起来,在镜头里,笔尖猛地向“是”字划了过去,与此同时,在三人的惊呼声中,直播断线了。 小刘是在发现直播黑屏了之后立马给何夕打了电话。 何夕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换下了家居服,脚下踩着人字拖,声音温和又疏离:“我现在有事走不开,如果他们身上带着我的平安符,那问题不大。”最多是受到些惊吓。 “那他们……” “三点左右,你到店里接待他们一下吧。”说完这句何夕就挂了电话,手指摸向颈间的小瓶子吊坠,轻喊了一声,“开。” 周遭的环境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何夕的发尾突然被一阵风扬起,人向前踏了一步,整个人就凭空消失在了房间里。 · 海浪一遍遍冲刷着海滩,将无数鱼虾贝类拍在岸上,在寂静的黑夜里,有节奏的波涛声都震得人耳鸣。 就在几秒前,奚景眠使劲将落水的人往岸边拖,也幸好有其他路人关注到了这边的情况,在浅水区搭了把手,将那个落水的女孩接到岸边,结果谁也没想到,在海水只到成年人腰际的浅水区,那个救人的年轻人会突然脚下打滑摔进海里,在转瞬间人就消失了。 “救命!人被海浪卷走了!” “还有没有人会水啊?!” “救护车来了……” 岸边越发嘈杂,奚景眠却觉得自己的五感越发闭塞,身体也越来越沉。他自己也没想到那么浅的地方会突然出现一个漩涡,就在他摔倒那一瞬间将他裹挟,即便他水性再好也根本无力反抗。 将近两分钟的时间,他已经闭气到了极限,头脑发昏,身体被海底的漩涡卷得只能随波逐流。 人果然没办法跟自然对抗。 他闭上眼,干脆彻底放逐自己,感受着意识逐渐模糊的过程,等待着最终那刻的来临。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双手稳稳地托在了他的后腰处。 6、前往 在黑漆漆的大海中间,何夕再次用颈间挂着的那块鬼门门牌开了门,转瞬间,她已经抱着人步上了浅滩。 岸边焦急慌乱的人群虽然没看见人是怎么被救的,但救回来了就好,只当何夕是恰好在夜泳,看见有人落水顺手搭救。 “好人有好报啊!” “真是万幸!” 岸边不像海面上那般漆黑,路灯洒下盈盈白光,周边还围着警车和救护车,警示灯忽闪忽闪的。 何夕甩了甩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弯身将人放到岸边,医护人员迅速开始了一系列应急措施。她这才看清奚景眠此时的模样,他白净的面庞憋得发紫,一头黑发湿哒哒地粘在额前,嘴唇被冻得发白,眼睛也紧闭着,可怜兮兮的,像是遭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旁边帮忙的警察还在他身上翻找,试图找到些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以便他们联系他的家属,结果他身上没有证件也没有手机,只在他右边裤兜里发现了一坨已经被打湿烂掉看不出是什么的黄色东西。 “……”年轻的警察龇牙咧嘴,又把那坨东西原封不动地给他塞回了兜里。 “不用找了。”何夕从帮忙的路人那边借了块儿毛巾草草将发丝上的水珠擦了擦,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警方,让对方有事情可以联系自己。这时奚景眠已经被转移上了救护车,她便也跟了上去,告诉医生,“他在医院的一切费用我会垫付,晚些的时候会有人到医院接他。” 奚景眠的情况从前她确实不知道,也一度对他产生怨念,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她才看清了事情的全貌,他也只不过是没办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人而已,他哪有什么家人,就算联系了也是徒劳。 奚景眠没什么大碍,呛进去的水排出来的时候短暂地醒过来一下,随后又昏睡了过去。 何夕陪着去医院办了住院手续,等他被送进病房安顿好之后,她跟着护士们一起离开了病房。 她没急着走,侧了侧头,看到了不知道在病房外等了多久的女孩。 等医护人员全部离开,整条走廊寂静无声,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后,何夕才温和地开口:“他没事,你放心。” 谢思炀就是之前被奚景眠救上来的落水女孩,她的状况比奚景眠好很多,这会儿已经没有大碍了。 她整个人很瘦削,有一米七多的身高,这会儿身上穿着病号服,面色带着苍白,长长的头发垂在肩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不说话,就那样安静地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 何夕也不在意她是否回应自己,兀自垂眸冲她笑了一下,随后迈开步子边往楼梯的方向走边说:“人的未来是有无限可能的,你有能力改变一切,不要过早地做出无法更改的选择。” 女孩神色微怔,一直目送何夕远去,直到何夕的背影完完全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盯着楼梯拐角尽头的虚无抿紧了唇。 · 清晨天边云层透出第一束光的时候,何以岚女士拎着锅铲,兴冲冲去敲何夕卧室的房门,敲了几下发现里面动静全无后,她笑盈盈的脸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垮了下来。 她不死心,丢下锅铲去找了房间的钥匙,打开房门看到敞着窗户的空荡房间后,她终于接受了现实,被气得原地跺脚。 原来的何夕不是这样的,她很乖顺,自己说什么她都会顺着,可不知怎的,自从之前大病过一场后,整个人就突然叛逆起来了,自己说什么她都不听了,还三天两头儿地不着家,她青春期都没这么叛逆过! 何以岚走到窗前往下望了望,脸都挤出皱纹来了。 何夕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何以岚生怕她又偷溜了,一整夜都格外关注自家的防盗门,十分确信自打何夕回来之后防盗门就没有再被打开过了,所以她现在怀疑何夕是跳窗出去的。 但就算她们住一楼,至于翻窗跑路吗?! 何以岚皱着眉,心底生出一种事情逐渐失去掌控的无力感。 回到「3day」门口、将颈间的吊坠塞回衣领里的何夕打了个喷嚏,刚巧买了早餐回来的小刘从后面看到她,跑上前帮她拉开了店门:“您一晚上是干啥去了,这萎靡不振的,黑眼圈都掉地上了。” 何夕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温和地笑着反击道:“你还是照照镜子再说话吧。” “……” 小刘确实也是一夜没睡,毕竟他三点钟就准时来「3day」蹲守,果然没隔多久就见着陈恒带着出事儿的探险小分队过来报到了。 “他们还在里面呢,谁都不敢回去。”小刘叹了口气,但不得不承认,店里确实让人更有安全感一些,老板成天在休息间点香,估计是供了什么神佛保佑,乱七八糟的东西应该不会冒犯这里。 何夕跟小刘一起进去,果然就看见了趴在吧台上的四个男青年。 “何老板!”陈恒见到何夕的那一瞬间两只眼睛都亮了,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整个人都精神起来,顺便把旁边三个萎靡不振的兄弟喊起来,然后打算一起跟何夕讲讲昨日的惊魂一夜。 郝帅那几个人像终于找到了救星一般惊喜地回过头来,眼里的光却在看到何夕的时候又暗了下去。 他们那个账号做了有一段时间了,之前也探访过一些传说中的阴气极重的地方,包括有人横死的阴宅、夜半无人的山头儿,还有废弃的医院旧楼等,可之前一直都没出过什么事儿。就算陈恒再三提醒并且给他们每人送了平安符,他们也只当之前在club门口出的车祸是个意外,当时当刻换谁刚巧从那边路过都少不了倒霉,跟他们是谁没有太大关系。 然而这次的事是真的把他们吓到了,几个年轻人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压抑阴森、想逃又逃不过的恐惧。 所以当陈恒说认识一个大师的时候他们满心期待,觉得自己有救了,可谁知到这位大师竟然是个看起来跟他们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这人如此年轻,真的很难让人信服。 “这就是……大师?”张焱胆子最小,从凌晨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脖子上像是悬了一把刀,小命儿随时可能被那些莫名的邪祟收割,他扯了扯陈恒的衣角,神情不安。 “嗯。”陈恒坚定地点了点头,小声解释道,“何老板虽然年轻,但能力没得说,估计你们这次能逃出来还要多亏了他的平安符!” 张焱一听平安符就是出自何夕之手,顿时抿着嘴唇不出声了。 其实何夕对昨天的事已经有了一些了解,虽然她还没有到事发地进行事件回溯,但小刘有跟她讲了一些大致经过,而且昨天观看那场直播的人并不少,直播突然中断之后这件事就冲上了热搜,倒不是因为粉丝们隔着屏幕被吓到,而是大家发现这场直播的回放直接消失了,而探险小分队从前并没有删除回放的习惯。 更有边看直播边录屏的粉丝发现,自己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录屏,打开之后竟然没有任何声音和图像,只是一片黑!她那是新手机啊,不可能才用了个把月就坏掉了吧?! 大粉将自己那段黑漆漆的录屏发出去之后,顿时引来了更多粉丝的关注—— 【胆小鬼】:真的救命!这也太邪门儿了! 【momo】:已经连续给主播发了十分钟私信,完全没有反应,呜呜呜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菜且爱玩】:我最后没看错吧,最后那个问题问了之后,笔尖往“是”那边划了……也就是说,一开始笔仙没在楼上那个房间,最后在了…… 【神棍下山】:早就说了那房子不干净别作死,阴气都要溢出来了,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那个公馆,现在还进得去吗?”何夕边喝咖啡边问了一句。 郝帅点了点头:“能,那公馆我们租了两天一夜。” “开车了吗?”何夕放下咖啡杯,见陈恒点了头便径直往外走,具体情况还得她亲自去看了才能知道,“边走边说吧。” 一路上郝帅几人又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跟何夕讲了一遍,不敢有半分隐瞒。 昨天直播中断后,他们手中的笔确实在那个“是”字上画了个圈。 他们确信,当时公馆二层所有的窗户都是密闭的,而且当前正是一年里天气最热的时节,可不知为何三人同时察觉到了一阵寒意,就像是从脚底冒出来的,阴森又黏腻,好像黑暗之中,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在触碰他们的脚踝一般,让人毛骨悚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胆子最小的张焱直接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一向胆大的郝帅和程锋也开始胆寒。 “跑!” 在郝帅的喊叫声下,三人连设备都没敢收就逃命一般往楼下冲去,可谁知,楼下的老旧铁门像是锁芯锈死了一般,任三人怎么扭动锁扣、怎么拉拽拍打都打不开。 张焱整个人顺着铁门滑倒在地,双眼无神道:“上楼之前我明明将这门敞开了……” 7、公馆 奚景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的同事,校队的主教练罗雅婷已经在他床边了。 “还好吗奚助教?”罗雅婷见人睁开眼了,紧张地询问。 这次集训是她申请的,她带队,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她也有一份责任。 奚景眠现在脑子还不大清醒,眼珠转了转,慢慢开始回想晚上的事。 在浅水区的时候,他落脚的地方明明十分平整,绝无可能原地站着崴到脚。但当时他像是突然腿抽筋了一样,两条腿抽痛,脚软,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倒下去之后就立马被卷到了海底的小漩涡里,被裹挟着到了深水区,一个又一个浪打过来,压制得他根本无法翻身。 他一度以为自己荒诞的一生就要在这里画上终止符了。 却又在濒死的时候看到了一束光,像柔和的月华,很淡,温凉,毫不刺眼,却足以完完整整地照亮他。 紧接着有只手将他从海底捞起,他不知道水性多好的人才能在那样脚无法着地的深海将他救起,他睁不开眼,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那人将他打横抱起,对方身上的衣服布料擦过他的鼻尖,似乎能闻到些描述不清的香味。 似曾相识,是挺让人安心的味道。 再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中间似乎醒过一次,睁眼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天,旁边是一群围着他的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罗雅婷伸出手掌在他脸前晃了晃,再次确认:“奚助教?能听到我说话吗?” 奚景眠撑着身体从床上做起,伸手揉按着昏沉的脑袋:“我没事。” “那就好,你救上来的那个女孩也平安,一早被她/妈妈接走了,她还让我替她道声谢。”罗雅婷将一张便签纸交给他,解释道,“这是女孩母亲留的联系方式。” 奚景眠不在意什么联系方式,他又没打算图人家点儿什么,之后应该也不会再跟对方有任何联系,只是他看着那张黄色的便签纸,忽然想到些什么,翻身下地,去旁边的衣架上找到了自己昨天穿着的那条短裤,伸手从裤兜里摸索出个被打湿过、现在已经干成一坨的黄色东西。 之前何夕将这个平安符送给他之后他并不曾在意,他跟何夕的关系一言难尽,对方突然示好他也摸不清对方的目的,是好是坏都未可知。 他很快将平安符的事抛诸脑后,甚至在洗衣服的时候都忘了将它从裤兜里拿出来,也就是那时他才发现,这个护身符是防水的,在洗衣机里转了那么长时间,拿出来后都没有任何损坏,依旧保持着一枚规规整整小三角的样子。 而现在,它却彻底烂掉了。 · 通向半山公馆的那条盘山路已经很久未有人踏足过了,这几天却突然热闹起来,每天都有车往山上赶。 “这公馆的原主家姓李,烟城很出名的那个糖果品牌‘宜甜’,最开始就是李家的产业,听说后来李家出了许多事,品牌易主了,再之后李家就彻底没落,这房子十年前就挂在我们中介出售了,价钱一降再降,确实是给卖出去了,但没多久又被挂回来了!几经辗转太落到现在的屋主手上,这不,这会儿现屋主又找我们卖房呢!”被临时喊来的中介经理愁得挠头,看向郝帅他们几个有些心虚地问,“听说你们昨天在这儿又出事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还不是因为早些年还有买家试图接手这半山公馆,毕竟环境清幽,房子各方面设施都很完善,价钱又比市价低了太多,可谁知第一个买家刚住进来一个星期,就直接要求退款,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位买家当时的惊悚模样,活像是被鬼追了似的! 李家当时那位继承人自然清楚这宅子的情况,也不愿为难人,二话不说便同意了退款。 后来又有一位买家,这次交易达成之前,李家人特意跟买家见了面,将房子的事情仔细交代了一遍,买家因为这个又狠狠砍了一笔价,后续交易一切顺利,可结果半年没到,买主就找他重新给房子挂了牌要打骨折出售。 他一打听才知道,买主王先生一家住进去之后,逐渐发现宅子里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动静,有时候空房间里都会传出挪动东西的声音,电子设备会无缘无故自动打开,总之怪事不断,王先生还为此找先生去看过,做了法事,但没过多久,王先生就听说那位帮他做法事的先生高速上出了车祸,侥幸留下一条命,但余生都离不开别人照看,要靠轮椅代步了。 先生见事情不对劲,实在不敢再留这房子了,直接在房价上打了个对折,只求中介能尽快帮他将房子转手。 “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到现在也没转手出去。”中介经理摇头撇嘴,别家凶宅只是有人横死都很难卖出去,更别说半山公馆这种已经开始频频出现怪事的了。最后他压低声音小声告诉他们,“自从这宅子落到了手里,这王先生一家啊就一直在倒霉,到现在得有三年了!生意一落千丈事小,家里人重病事大啊,听说家里老人没几天可活了……唉,可怜呦!” 几乎是踏进半山公馆院落的那一刻,何夕就知道,自己低估了这边的状况,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普通阴宅,而是人为打造的阴邪培养皿,只站在院门处她都能感觉到快要溢出来的阴邪气。 且不说其他,就说现在七月份的艳阳天,她站在这宅院前竟觉得十分阴凉,到是个避暑的好地方,空调电费都能省一大笔。 而造成这一现象的就是围绕在公馆周边的阴瘴之气,就算是完全健康的人长时间处于这样的环境中,久而久之也会受到侵蚀,轻则气虚体弱,重则病重不治。而有心之人完全可以通过这些阴瘴之气达成更多的目的,比如让步入其中的人陷入幻觉,再比如直接杀人于无形。 探险小分队能毫发无伤从半山公馆逃脱,大概要多亏了他们是三个人一起行动,身上带着三张她画的平安符,三张平安符的强大念力引来的天地规则将阴瘴之气破开了一瞬间,这才让他们有了逃生的机会。 而且这整个宅院都被设了禁制,一般的术士做法可能发挥不出效用,还会遭到反噬,那位来瞧事不成却出车祸的先生就是个例子。 在这里,就连她的回溯能力都要受到限制。 当然,如果有需要,也不是全无办法。 她不慌不忙地走到木质的院门前,伸出手去将手心贴在门上,沉下心来感受门内的状况。 “我们……要进去吗?”饶是郝帅一向以胆大著称,这会儿也不免觉得害怕,昨天那样的经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他都觉得实在不行哥儿几个今天就吃散伙儿饭算了,钱怎么都能赚,这要是把命搭进去可没地方讲理。 何夕闭着眼,唇角微微上翘,声音语调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带着能抚平人心底不安的温和:“嗯,但需要先了解个大致情况,有些棘手。” 说完她睁开眼,视线转到中介经理身上:“现在这宅子报价多少?” “???” 中介经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这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就算隐隐约约能察觉出她身上的几分痞气,但行为言语上带出来的那种仙风道骨的大师气质也能将其掩盖,经理万万没想到,大师竟是想要抄底买房? · 烟城东海市民医院。 这天罗雅婷陪着奚景眠一起去办理了出院手续,午饭过后他们就要返回学校了。 “罗教练,医生有说救我的人是什么模样吗?”奚景眠收起了医疗卡和自己的相关证件,边走边问。 那人不仅是救了他,甚至还替他付了医疗费。 之前他也试图问医生要过恩人的联系方式,但医生说当时他的情况十分紧急,等他脱险后那人就离开了,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罗雅婷冲马路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才说:“我问了你那屋的护士,她说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年纪,不过对方没留下联系方式。” 奚景眠垂下头,揣在裤兜里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那个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护身符,心里大概已经猜到是谁救的他了。只是他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东海市,对于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神志正常的普通公民来说,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很难立即接受。 “对了,你救下的那个孩子好像是咱们学校体育院的学生,之前碰见的时候她/妈妈手里好像拿了一件咱们的系服。”罗雅婷突然想起这个事儿。 奚景眠没说话,却皱了下眉。 “怎么了么?”罗雅婷问。 奚景眠摇了摇头,没多说。 他不认为那孩子落水是意外,没人会大半夜穿着长裙跑到海里游泳,那孩子多半是轻生,不知道是不是生活上有什么难处。 8、捡漏 此时何夕正在中介公司喝茶。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但实际上他只有五十岁出头儿。 “这位就是半山公馆的现任屋主,姓王。”中介经理先跟何夕介绍了房主,随后才跟房主介绍何夕,态度更敬重了几分,“这位是何大师。” 何夕微微笑着顺势接过了话茬:“大师不敢当,但半山公馆的问题我可以解决。” “只是这事情有些复杂,想要解决的话算是个大工程,收费方面您要有心理准备。” 中介经理陪着笑给两位客户添了茶水,顺便补充说:“或者,如果王总您还想出售半山公馆的话,如果价格合适,何大师愿意接手。” 半山公馆在李氏一族手里还没出后续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估值能达到两百万,但那个年代的两百万跟现在的两百万不可同日而语,后来豪宅变凶宅,李氏继承人将房子打折出售,当时的挂牌价就只报了四百万。 几经辗转,房子是以二百七十万的价格落到王先生手中的,王先生因为跟着这房子造了不少罪,急于脱手,价格一降再降,最后一次报给中介的售价为二百一十万。 这些年王家出了太多事,包括当年帮他做法事的先生出车祸,他生意上出现问题,资金链一度濒临断裂,到后来他年近八十一向硬朗的父亲突然病倒,自那以后老爷子就再没能下过床。 其实到后来,王先生都恨不得将房子打包送出去,只要房子不在他手,晦气沾不到他,王家可能就起死回生了呢? 只是现在生意不景气,老爷子还在医院躺着,卖房子的钱他得拿去救命。 王先生看了眼经理,又打量了何夕许久。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大师”,从前做生意,生意人或多或少沾点儿玄学东西,就算不求神拜佛,也会注重家里以及公司的风水问题,所以术士他也曾接触过一些,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上了岁数的,通常大家也会下意识认为从事这方面的专人都是年纪越长,道行能力越强。 像之前替他做法事的那位先生就已年过花甲,他们生意圈子里有不少人找他瞧过事,算得上是有口皆碑,但没想到,那样厉害的人都没能帮他把半山公馆的事解决掉。 这让他心里打鼓,他跟何大师之前没有任何接触,何大师也并非声名在外,他没办法确定对方是否能真的帮他解决问题,之前那位先生也再三保证可以帮他除了宅子里的邪祟,可结果呢? 现在的王家可再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于是他很快下了决定,跟何夕说:“这房子的情况想必您也清楚,如果您愿意接手,我可以再降价,一百八十万,您看……” 这房子到了何大师手里,如果最后对方解决不了其中的邪祟,那等于是接手了王家现在的晦气,王先生觉得这多少有些坑人,但他也没办法,他急需这笔钱去支付父亲在医院的后续费用。 “成交。”何夕站起身,跟对面的王先生握了下手,眼里都噙着笑,这房子买得也太值了,去银行办个贷款分期支付,四舍五入等于白给,房子归了她,解决起其中的邪祟来也会更方便一些。不过她向来追求双赢,这次自然也不会让合作伙伴吃大亏,趁着经理去帮忙准备合同的空档,她又跟王先生说,“老人家的病您不必太过担忧,待我将宅子这边的事解决之后,情况应该就会有所好转,届时我会再联系您。” 说完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特意带出来的平安符递了过去:“这个放在老人家枕头下面,能让他撑过这几天。” 王先生愣愣地将东西接过,心里其实是对这东西不抱任何期望的,他父亲病了两年了,辗转各大医院,找了无数个专家都束手无策,前几天父亲病情恶化进了抢救室,还被下达了一次病危通知……这小小的一个黄色三角,又怎么能阻止病情恶化呢? · 天黑下来之后「3day」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店门口挂着的乌鸦模型迎宾玩具时不时发出一声破锣嗓子版的“欢迎光临”。 白天何夕在半山公馆的时候虽然没有进去解决根本问题,但她在外面做了一些小手脚,把宅院里的阴邪阵法跟探险小分队那三个大怨种的联系阻拦了,在她再三保证那其中的邪祟不会再对他们仨人造成任何影响之后,三人才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又各自买了新的平安符回家休息去了。 毕竟一夜不睡,又忙了整个白天,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的,再不休息的话恐怕就算没被厉鬼索命,也要过劳猝死。 由于哥儿仨全回去躺了,这会儿陈恒是由女朋友张舒悦陪着一起过来的。 何夕站在吧台里,手中摇着一只波士顿壶,十几秒后,她利落开壶,在壶扣处装上隔冰器,将混合好的特调分装到两只已经做好了盐边的玛格丽特杯里,又在杯沿处插上了青柠片,之后才双手按着杯脚将两杯酒推到陈恒和张舒悦面前:“店长特调玛格丽特,尝尝。” “多谢。” 陈恒和张舒悦没开车,而是特意坐地铁来的,经历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恐怖事件,现在正是需要喝酒压惊的时候。 张舒悦虽然没跟着到半山公馆去,但陈恒已经将那些怪事仔仔细细讲给她听了,她虽然平日里对玄学很感兴趣,闲来无事喜欢去网站上看些大众占卜,但在她心里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总归都离自己很遥远,怎么也没想到身边的人真会遇到这种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 “真的这么容易撞到邪吗?”一大口酒也压不住张舒悦此时心中的恐惧,她怂怂地跟陈恒嘀咕,“人已经够可怕了,怎么鬼也要加入啊……” 陈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郑重承诺:“以后有我保护你。” 张舒悦撇着嘴瞟了他一眼,满脸都写着“真的吗,我不信”。 经了这种事还能保持淡定的只有何夕,她唇角仍旧挂着温和笑意,人倚在吧台边解释说:“其实世间一共也没几处真正的阴煞地,而且鬼神跟我们人类本就不在同一个维度,即使真的到了大凶之地,他们也很难突破维度限制对我们做些什么。这次是他们碰巧进了真正的阴宅,又正好在里面进行了招灵操作,虽然他们玩儿的那个游戏很小儿科,但在某种程度上等于对空间内的邪祟发出了邀请,这才让那些东西有机可乘。” 说着说着何夕忽然抬眼看了眼店门的方向,话音顿了顿,又继续道:“所在之地真的存在邪祟以及人自己发出邀请,这二者缺一不可,除了这两个特定条件以外,还有一些复杂的规则,全部达成之后才有可能真的撞鬼,不用太过担心。” 听她说完,张舒悦忍不住满脸羡慕,眼睛亮亮:“何老板懂得真多,我要是也像您这样厉害,应该就不会害怕了。” 何夕只是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再多做解释。 一般人如果多了她这样的能力,大概只会更害怕,毕竟那样的话,人的视角里会多出许多“客观存在”。 “欢迎光临。” 随着门口迎宾乌鸦的难听叫声,身穿白色t恤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即便今日店里顾客很多,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吧台里的何夕。 而就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那双漂亮的深灰色眸子里闪现着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 这次奚景眠没有像之前一样回避与她对视,而是带着探究注视着她,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 何夕往旁边错了一步恰好站到了他面前,唇边笑意更明显了几分。 她默不作声地先往自己面前放了三只马天尼杯,随后拿了三只波士顿杯,开始往里加上冰块、酒液和浆果汁,几分钟的操作之后,她将三只波士顿杯里调好的就分别倒进酒杯里,三杯酒从左到右分别是浅粉色、红粉渐变色以及蓝绿色。 她的手从左到右划过,轻声问:“老板特调,「昨日」、「今日」以及「明日」,选一杯?” 奚景眠抿着唇,最后伸手将那杯「今日」拿到了自己面前,此时他才恍惚想到,原来这里的店名「3day」竟是这个意思么? 何夕双手撑在吧台上,上身随着她的动作俯低了一些,脖颈上挂着的那个小瓶子状的吊坠从衣领里滑出来,在奚景眠眼前晃了几下,之后她眼眸弯了弯,自己拿起了余下的「昨日」和「明日」。 想起那天在窗边预见这人奋不顾身冲进大海的画面,她不由用指尖轻轻触碰了几下颈间的吊坠。 眯着眼睛想,原来这就是差半步拥有神格的人吗? 挺好。 他过好今日就行。 余下的昨日她来纠正,明日她来将他带回正确的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等到解决此间所有乱象,她也好回去理所当然地坑某些家伙一大笔。 9、碰巧路过 奚景眠坐在吧台前闷头喝酒,何夕边品着酒边被几个小姑娘拉着算了几卦桃花,中间两人再无任何对话,看起来像是根本不认识一样。 待到十一点半过后,店里的客人一批批离开,临近要打烊的零点,店里除了奚景眠和何夕已经没有旁人了,就连小刘也被何夕提前放回了家。 奚景眠面前的酒杯早已经空了,何夕随手将他的杯子收走拿到水池清洗,水声哗哗响起,同时刻意压低了的迷茫男声传进了她的耳朵:“为什么救我?” 他没问那晚是不是她,也没问她是怎么救的他,只是想问为什么。 上次她送平安符给他的时候,他记得她说他们之间的因果不止那一桩,后来他反复回想,也觉得她说得没错,真要算起来,他占着她奚家大少爷的名份这么多年,确实已经欠她太多,日后她想讲这些都讨回去也不为过。 何夕完全不知道他会这么想。 她可以读到别人的想法,但奚景眠这个差点儿领到神格的人她读不透。 她将酒杯放进消毒柜,随后转过身来,回答他之前的问题:“碰巧路过而已。” “……”看着她那副一本正经不走心的样子,奚景眠一时语塞。 碰巧从海底路过,这谁能信?他从小到大不过是有些倒霉,但不是傻子。 偏偏何夕就是那种即便是编瞎话也满脸真诚正气的人,她的表情永远温和带笑,眼里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悲悯。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今天不住店里,马上要关门了。”何夕一边说着一边利落收拾好东西,挂着钥匙的手指转了几下,挑了下眉稍示意奚景眠和她一起离开。二人出去,何夕锁门的时候也向他提了一个问题,“之前明明告诉你不要靠近水,为什么还要跑到海里去?要不是我碰巧路过,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奚景眠垂着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也不敢多想。 “走吧。”何夕起身,与他并排走着,凭着自己那点儿身高优势,侧过头正好能看见他的脑袋顶。她垂下眼,声音离他更近,温和中带上了几分严肃,“救人没错,但要量力而行,不要把自己搭进去,有时候寻求帮助也是很好的选择。” 她不是吓唬他,只是从他溺水那件事里看到了些其他的东西,他出事并不是意外。可能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而他是她的任务之一,她不能让他总把自己置于险境。 奚景眠回头看她,似懂非懂。 “手机。”何夕冲他伸手。 奚景眠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何夕划了下屏幕,在弹出人脸识别的时候将手机举到了奚景眠面前,成功解锁后又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存了进去,然后把手机递还给他:“有事可以联系我。” 说完她又拿出一枚平安符递过去:“跟之前那个一样,不要离身。” 奚景眠眉心微蹙,看着何夕总觉得有一种怪异感,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他这样好,明明之前他们都只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关系。 “之前你是凭借那枚平安符找到我的。”他说的是肯定句。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仿佛何夕突然就拥有了特殊的能力,又突然跟自己有了联系,而自己也差点去走了一趟鬼门关,所有的事情都让他猝不及防,也因此他反应迟钝了些,但他智商正常,有些东西仔细想一想就会明白。 “嗯。”这次何夕没再打马虎眼。 · 何夕到家的时候何以岚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怒视着自家防盗门。 见到何夕进来,她“哼”了一声,立即将头转向了一边。 何夕边换拖鞋边抬头瞟了她一眼,随后目不斜视地路过了她,就在何夕拉开自己卧室房门即将要进去的时候,何以岚终于绷不住了,出声喊住了她,然后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比如怎么翻窗跑的! 何夕垂眼看她,难得表露出了她一百斤的反骨:“你看起来比较像有话要说。” “……”何以岚被噎了一下,瘪了瘪嘴放软了态度,“你要出门就跟妈妈说一声,你这样一声不响的走了,妈妈担心你。” “担心我出门随便抓一个人就告诉人家我身份证上的性别是假的?”何夕笑了一下,只一句话就又堵上了何以岚的嘴。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话?也太伤妈妈的心了!”何以岚说着就开始抹眼睛,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妈妈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么!你从前明明很听话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妈妈就只有你了,要是连你都不愿意理解妈妈,这不是要逼妈妈去死吗?” 何夕点了点头,伸出手指随意掐算了几下,随后歪头冲干打雷不下雨还在擦拭虚假的眼泪的何以岚说:“没事儿,刚阎王跟我说您命长着呢,且死不了。” 何以岚:“……” 吃散伙饭吧,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 每个周五的下午是烟城文理学院体育院大一学生的体育大课时间。 这一届体育院各个专业加起来一共招了百来个人,负责这节课的老师将所有人集合在操场上,因为天气炎热,惯例的跑圈等训练就直接省略了,先是通知他们从下周开始大课要挪到有空调的室内体育馆上,之后点了名就让他们原地解散,可以自己去器材室选择体育用具,做自己想做的运动,或者找个阴凉地方歇着也没问题。 虽然天热,但体育院的学生大多都是从读初高中时候就开始练体了,活泼好动歇不下来,大多数人都分了组去器材室找了篮球足球等去了各自的区域。 也有人选择歇着,但大多都是运动护理、运动营养等学习理论知识的专业生。 谢思炀就是运动护理系的,她爬上了看台高处,那里有因为前几天下雨撑起的雨棚,正好有片阴凉。 她上去之后就摊开了带出来的课本安静地翻看,不和其他同学产生交集,仿佛在这节课上她就是个局外人。 没过多久就又有其他人发现了这块儿适合休息摆烂的好地方,然而那几个女生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最上方的谢思炀。 刚还扯着同伴要往上爬的女生顿时收回了已经抬起的脚,掩住了嘴小声跟旁边的同伴说:“那个……要不算了?去篮球场那边看球吧?” “隔壁护理专业的谢思炀啊,怎么了吗?”同伴也看到谢思炀了,并且再一次感叹对方的美貌,顺便跟朋友小声哔哔,“她当初肯定给女娲塞钱了才被捏得这么好看!可惜人太高冷了,不然让她加入我们姐妹团,直接拉高团队颜值,绝了!” 另一个女生撇了下嘴,看了看附近没什么人,这才掩着嘴小声解释:“你还不知道啊,之前听说她人品不怎么样,偷同班同学的东西还是钱来着!而且风评也一直不好,她单亲家庭跟着妈妈生活,也没听说她/妈妈是什么特别富贵的出身,但你看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听他们班同学说是在外面傍上大款了!” “啊?这都没证据的事儿,不好乱说吧……”之前感叹谢思炀颜值的短发女生抿了抿唇,觉得传言不可尽信,而且这种谣言,尤其是黄谣对女生来说是大的打击。 “真假不知道,总之还是少跟她往一块儿凑,省得回头万一是真的,别人还以为我们也同流合污,晦气。”其中一人拉着她们往另一边走,体育馆前面也有小片的阴凉地,去那边避暑也可以。 谢思炀突然从书中抬眼,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抿紧了唇,抓着书本的手指都忍不住紧了紧,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页书都差点被她抓烂了。 这节大课就是这周的最后一节课,三个小时的时长,下课之后学生们就可以放学回家过周末了。 时间一到,谢思炀合上书本独自返回体育院大楼,途经一层储物柜的时候,她输入密码打开了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拎出了一件运动外套,之后转身准备离校。 结果这一转身就看见碰巧从楼上下来的奚景眠。 原本那天在医院她只是偷偷看到了病房里的男人,并悄悄记住了他的脸,并不知道他是谁。是返回学校之后,听院里学生说女足校队曾去海边集训,时间正好跟她在海边那天吻合。 一开始她还只以为是巧合,直到后面听到一个女生说:“听说奚老师从海里救了个人,自己差点儿没了!当时真是吓死了,他要是真出了事儿,咱们院的女生还不都得伤心死!” 跟她同行的女生笑着骂了她一句“花痴”,之后两人便谈论着“奚老师”的美貌走远了。 奚姓本就少见,后来谢思炀特意去本院教职工专栏里找,终于确认了奚景眠就是那天把她救上来的人。 她抱着外套站在原地,等奚景眠路过她的时候低声喊了句:“奚老师。” 奚景眠听见声音顿住脚步,满脸疑惑的回头,看见了一名不认识的漂亮女学生。 10、再探凶宅 奚景眠眼里透出疑惑,但他还是很礼貌的冲对方点了点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谢思炀的脸上表情很淡,看到他之后也没有见到救命恩人的那种激动,她只是很平常地站到他跟前,俯身鞠了个躬:“谢谢老师救了我。” 说完她便起身,没再说话,眼睛平视着前方,视线的高度恰好落在奚景眠肩颈处。 听了她说的话,奚景眠明显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你是那个跳海……” “是我。”谢思炀看起来很乖巧地点了点头,但显然她并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的打算,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就与奚景眠错开身位离开。 奚景眠望着她的背影,想起之前罗教练说好像看见她有系服的事儿,没想到人还真是他们体育院的。 · 何夕已经将半山公馆的五十几万首付存到了银行的监管账户,贷款也在走流程了,好在她重新申请好的户口证件都已经办理下来了,这些贷款什么的用的都是更改后的信息,不然以后还得生出诸多麻烦来。 出于信任,也为了将房子早日脱手、彻底除掉其中的邪祟摆脱对自家的影响,屋主王先生很好说话地提前将钥匙都交到了何夕手上。 于是何夕又独自前往了半山公馆。 上次过来的时候她感应到公馆内部有聚阴阵以及一些小巧的转换阵法,可以从活人身上掠夺生机,再经阵法转换成阴气补给进聚阴阵供养厉鬼,屋主王家的老爷子突然病倒卧床不起应该就是跟此阵有关,另外探险小分队的三人也因招灵游戏被阵法捕捉,只不过时间短,没出什么大问题。 而除此之外,其他的受害者还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这便只是一个养鬼事件,但何夕还发现了另外的阵法,那阵法很精妙,可以从厉鬼身上抽取精纯的鬼气,再将这些鬼气传导到其他地方去,由此形成了一个从活人身上抽取生气,通过阵法将这些生气喂给厉鬼,再由厉鬼将这些生气炼化转换成鬼气,借阵法在传送到别处。 末法时代灵气稀薄,真正有点儿能力的术士都已是万中无一,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更是凤毛菱角,而且正统术士们对鬼气这种阴邪的东西都避之不及,稍有不慎就可能会万劫不复,这让何夕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鬼修从下面爬上来作祟。 只是鬼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修得的,具体情况她得通知地府派专人查证才能确定。 她的指尖触碰到院门的铜环,将门缓缓推开,仔细感受了一下情况,发现这里的阴瘴之气减弱了不少。 上次因为有旁人在,察觉到这里问题严重后她没有选择进到院子里面去,但她在院门处动了些手脚,挡了那个夺活人生气儿的阵法通路,所以这几天没有生气儿再进入转换阵,相当于活水被堵死了一边,只有阴气往外流却没有生气儿再补给进来,阴瘴之气自然被削弱,且接收鬼气的那一边应该不会很快察觉。 庭院里一进门的地方种着两颗大槐树,槐木属阴,本就易招邪祟,结果还被放在门口“迎宾”,也难怪会有人将这里选做培养皿,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了。 何夕走到公馆大铁门前,像回到自己家似地拿钥匙开门,随后闲庭信步地走了进去。 这会儿是正午时分,阳气正旺盛的时候,她随手拨弄了一下墙上的电灯开关,顶灯果然亮了,并没有那天晚上探险小分队遇到的情况。 她在一楼大客厅绕了一圈,发现这里不光有阵法,就连风水都极度古怪,一进门正对着的是足足有半面墙那么宽的大镜子,茶室的门和厨房的门正对着,只要两个房间的门敞开,两个屋子的窗户便也正对着,就这种邪门儿的风水布局,就算没有被人算计布下阵法,住在这屋里的人也会时时破财日日倒霉。 她随手从包里拿出一张空白的黄裱纸和毛笔朱砂,随手在纸上画了几笔后将那张纸贴在了一进门正面的大镜子上。 黄裱纸被贴上去的一瞬间,大客厅里顿时像受到了净化一般,空气里的阴瘴之气更淡了。 这之后何夕才正式审视起这间屋子来,在楼上楼下都走过一圈后,她发现整个公馆里已经没有一株活着的植物,原先花盆里都那些绿植都只剩下了灰败的干枝,叶子花瓣早已枯黄卷曲掉落后混在了泥土里。 她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根线香点燃,如果她感受得没错,那些阴邪的阵法就存在于一层的这个大厅内。 线香飘散出的一缕白烟先是垂直向上,随后逐渐飘散,顺着白烟飘散的方向,何夕的视线落在了铺在大厅中间的圆形大地毯上。 她将剩下的半截香按在一旁的花盆里熄灭,随后站到那张地毯边上观察了一会儿,最终俯下身去,将地毯掀开。 地毯下面就是正常的木质地板,看上去与周边无异,若非修行中人必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过何夕眼里看到的与常人不同,她眼睛合起再睁开,那块儿空地上便逐渐显现出了一个用深红色勾勒出的法阵来。 这便是聚阴阵的阵眼。 她本可以使用回溯能力查看当年布阵的情况,但那样需得先打破这里的禁制,容易被幕后之人察觉,恐怕会打草惊蛇。 于是她没有做什么大动作,只是以毛笔占了朱砂,附以自身的混沌之力隔空勾画了一个逆时针箭头,然后将这枚箭头打进了阵眼之中,应该用不了多久这阵法就会逆转,将背后之人获得的鬼气抽回,逆转成生机反哺到那些受害人身上。 等那人发觉是这里的阵法出了问题,必然得重回此地查看情况,她只要守株待兔便可。 临走的时候她又将地毯原样铺了回去,盯着那处沉思了几秒。 总觉得这起阵方式有些眼熟,好像跟之前在club门外那个车祸现场看到的邪阵有几分相似?· 烟城文理学院周末也有学生会留在学校学习,周琳闲来无事便跟着去篮球场看几个女篮的姐妹打球,她作为运动营养学专业的学生,正好帮她门记录数据,分析营养需求。 到了中午饭点儿几人才撤退,赶紧冲去食堂打饭。 排队的时候周琳端着空饭盒在那儿出神,前边人都空了她还愣着不动,身后的高个子女生揉了把她的短发:“想什么呢?” 周琳回过神来,边跟着前面的队伍往前走了几步,边说:“你认识运动健康专业的谢思炀吗?好像很多人传她坏话……” “谢……你说她啊,不熟,她跟谁都不熟,也没见她有什么朋友。”高个子女生抿了抿唇,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加讨论,催促着周琳往前走。 倒是站在她们前边等饭的男生突然回过头来搭话:“她那人可不怎么样,劝你们离她远点儿,不然会变得不幸。” “怎么说?”周琳还是很难相信看上去那么乖巧漂亮的人会那样不堪。 “我有兄弟跟她同班,说之前女生们找她一起玩儿她都爱答不理,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姿色,男生也很多向她示好,谁知人家心气儿高,一个也看不上。”那男生撇了撇嘴,后来脸上逐渐带上几分厌恶道,“听说她还偷东西,玩弄别的男生感情,再加上她从入学就没住过校,后来被人扒出校外有金主儿……嘁,烂货一个,装什么高贵!” 他那语气听着就像被玩弄感情的是他本人似的。 周琳听着这话不大舒服,觉得这人没礼貌也不尊重人,张口还想与他理论几句却被后面的同伴给制止了。 她们跟谢思炀又没什么情谊,何必为她惹得一身腥。 周琳即便还是气不过,但也只能先压下这口气,她可以发疯,但不能连累朋友,万一在食堂闹起来被上报学校吃个处分就亏大了。 · 周末两天何夕都是回家住的,这边离她平常去的健身房太远,她只能起了个大早出门晨跑当作锻炼。 跑完回家冲澡,换好衣服临出门前却发现自己一直带着的吊坠不见了,她进浴室之前明明放在她屋里书桌上的。 何以岚见她呆立在卧室门口,便过去问:“站着干嘛?早饭给你准备好了,去吃啊。” “进我屋了?”何夕靠在门边双臂抱在胸前,一双眼睛紧盯着何以岚。 何以岚的瞳色比何夕还要浅淡一些,是略为发绿的浅灰色,五官也比何夕更深邃一些,看起来更偏向欧洲面孔。 然而她张口就带着一股子烟城方言调调:“嗷我刚才进去帮你收拾了一下,你拿东西都乱扔乱放,我不帮你收拾过几天要乱成垃圾堆咯!” “……”何夕望着她,目光发沉。明明之前告诉她很多次不要随便动自己的东西,她却总是当耳旁风。她懒得再多说什么,只是问,“有没有见到一个用银链子串起来的吊坠?” 11、即将偶遇(修) 空气都安静了。 母女两个面对面站着,一个懒洋洋靠在门边,另一个略带局促地躲闪着视线,一副心虚地模样。 “吊坠给我。”何夕伸出手去。 “……”何以岚视线飘忽,嘴唇动了动,嗫嚅着哼哼道,“丢了。” “为什么丢?”何夕没问她丢哪了,只问她原因。 明明她面上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可何以岚却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强大压迫感,这让她更加心虚,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那玩意儿看上去像是女孩子带的,你……你带着不合适。” 以前她不曾见何夕戴过任何饰品,前一段时间开始她见何夕戴上了几枚耳钉,但那耳钉的样式都是中性风,她没觉得有什么,但今早进何夕卧室时却看到了那个吊坠。 吊坠是用银色链条穿起来的,这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那枚坠子,很小一只透明幸运瓶的样式,内里装着彩色的细沙,很明显是女孩会喜欢的样式,哪有男人会带这种彩色小东西? 她辛辛苦苦藏着何夕的秘密多年,可不想毁在细枝末节上。 何夕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心里大概就有了数,沉默了片刻还是放缓了语调跟何以岚说:“为什么偏要一直盯着奚家?放过自己不好吗?” 现在不是从前,从前她是个需要从奚家领生活费才能有吃有穿的小孩子,但现在她已经可以独立生存,赚来的钱足够生活,何以岚的生活费她也会给足,根本就没有必要硬和奚家攀扯。 何以岚一个背后没有家族支撑没有根基的女人又如何与奚家那样的大家族斗?斗来斗去根本伤不到奚家分毫,反而把自己弄得精神状态堪忧,属实没有必要。 而且人活一辈子,钱财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物质足够的富足的情况下,及时行乐好好体验生活便是。 可何以岚最听不得这种话,每次何夕提起她都有种自己的威风被灭、斗了二十几年却输得凄惨的感觉。 她眼睛红了,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何夕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有些东西旁人是说不通的,要等她自己想明白才是。 她安安静静吃完早饭,随后便出了门,那个吊坠还得找回来才行。 · 愉快的周末时光,奚景眠却在被迫营业。 没了出差做借口,他直接被奚家的保镖塞上了车,带到了奚夫人提前帮他和宋家千金订好的餐厅。 是家名叫【罗曼西点】的口碑不错的西餐厅,奚景眠上楼找到对应桌号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一个年轻女孩坐在桌边了。 他深吸一口气,步履有些沉重地挪到桌边,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尽量礼貌地先跟对方打了声招呼:“你好,请问是宋芙小姐吗?” 身穿一件粉色泡泡袖连衣裙、留着一头栗色大卷发的女孩循声微微扬头去看他,随后十分得体地颔首微笑:“你好,奚先生。” 奚景眠这才不尴不尬地坐到座位上,有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他直接伸手请服务员将菜单递给了对面的宋芙。 宋芙也不客气,询问过奚景眠的喜好后利落的点了餐,等服务员离开之后,两人之间又重新陷入了尴尬。 喝了口气泡水的宋芙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奚夫人的意思好像是有意撮合我们……是吗?” “嗯,是吧。”奚景眠此时倒是已经平静下来,声音淡淡道,“宋小姐不用有压力,只当我今日是个饭搭子就好。” “扑哧——” 宋芙一下子笑出声来,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看来对方也没有要跟她发展其他关系的打算,这是最好不过了,家里那帮老古董,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年代了,竟还打算搞联姻那一套,没意思。 奚景眠长得好看也有礼貌,很少会被初次见面的人讨厌,宋芙也也不例外,抛弃心中那些杂念,她整个人都变得活跃起来,主动跟奚景眠聊了起来:“听我爹说你是在文理学院工作?” “嗯,以前是在文理学院读书,后来留校了。” “真好,不像我,在国外混日子那么些年。”宋芙歪头自嘲地笑了下。 奚景眠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他知道对方只是在自谦,自从上次奚夫人让他去机场接人之后,他就向二代圈儿里几个玩儿得不错的朋友打听过,宋芙是学美术的,f国留学,成绩很好,并且还在那边办过画展,并不是她所说的混日子。 服务生帮他们上了餐品,奚景眠从自己这边的纸抽盒里抽出几张餐巾纸递给了宋芙。 宋芙抬手接过,同时抬头想向他道谢,结果抬眼恰好看到从他衣领里掉出来的挂饰玻璃瓶,里面似乎装着什么黄色的三角形的纸质物。 她有些好奇,因为之前她也见过有朋友将伴侣之前讲过的甜言蜜语记录在漂亮彩纸上,再叠成各种可爱的小手工收藏进玻璃罐中,所以她好奇奚景眠这个玻璃瓶里收藏着什么。 奚景眠发现宋芙一直盯着自己的“胸口”看,低下头去确认时才发现是那只玻璃瓶滑出来了。 玻璃瓶里放的是上次何夕新送给他的那张平安符,因为要随身携带,他怕来回换衣服忘记了,又怕随意放在衣兜里会将它弄丢,所以干脆做成挂饰挂在了脖子上,这样就能保证这张符不离身。 他将那只瓶子重新塞进衣领,一抬头就对上了宋芙八卦的眼神。 “是什么呀?”她睁大了眼睛问。 “护身符。”奚景眠如实回答之后,怕被当成搞封建迷信的疯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一个很厉害的朋友送的。” 说实话,就在几天前,如果有人在科学盛行的当下跟他说戴符能保平安他也是会直接摇头不信的,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现在他有些迷茫,再这样下去他可能就直接走出科学了,也不知道说出去会不会被别人当成异类。 谁知对面的宋芙非但没觉得奇怪,反而眼里放光兴奋地跟他说:“我妈妈的二舅姥爷就在桃源村,桃源村你知道吧?就在咱们烟城南边儿,以前偶然听我妈提起,说村里老一辈儿里有很多高人,还有人头上顶着仙家,听起来就很有趣!但是她之前好像也没去过,这些事儿都是听她二舅姥爷念叨的,结果我刚回国我爹就说我妈去桃源村了,说是二舅姥爷病重,喊她回去见最后一面,可惜就差一天,不然好说歹说也得让她带着我一起去!” · 何夕此时正在【罗曼西点】二楼通向洗手间的必经之处,她抱着手臂站在角落里,像是在等什么。 没过几分钟,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慌慌张张从用餐区域跑了过来,边跑边回头看,小短腿儿倒腾得太快,一不留神儿左脚踩到右脚,眼看就要砸在地面上了。 小女孩吓得闭上了眼睛,一脸生无可恋,可是等了许久都没觉得被摔疼,而是感觉被人拎住了肩膀,重新扶稳了。 她紧张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结果以她的视线高度只看见了两条笔直大长腿,于是她缓缓抬头,然后眼睛睁大捂住了嘴。 对于小豆丁来说,何夕的身高简直就是个巨人。 何夕冲她笑了笑,缓缓俯下/身来,尽量让自己与她视线齐平,声音压低但异常温和:“都看见什么了?” 小女孩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何夕看了半晌,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垂下头躲开了视线,嘴巴紧紧抿着像是被贴了封条,两根手指不停地在身前搅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夕笑了笑,示意她向四周看:“现在那东西是不是不见了?” 小女孩惊讶地眨了眨眼,原地转了一圈,发现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丑东西好像真的不见了! 她一直紧绷的小脸儿也终于放松下来,仰着脑袋小小声问:“你也看得到它吗?之前我跟爸爸妈妈说,他们都不信,让我不要乱讲吓唬人……可是它一直追着我,我害怕才想躲到厕所的小格子里。” 何夕点了点头。 小女孩口中的“它”是一个夭折但不知为何没有被拘魂无常带走的小鬼,那小鬼生前是溺水而亡,即便现在化作鬼魂也还是整张脸都泛着青紫,眼球往外凸,手脚也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看上去十分瘆人。它一路一直跟在小女孩身后,把小女孩吓到了。 不过这会儿因为何夕的出现,它躲了起来。 “我会帮你把它带走,不过你要把早上捡到的项链还给我。”何夕冲她伸出手,弯了弯眸子解释说,“你会看到那个小鬼就是因为那条项链,把项链给我之后你就不会再碰到那些东西了。” 早上何以岚应该是直接把项链跟垃圾一起扔到了楼下,但项链意外从垃圾袋里掉出来被路过的小女孩捡走了,何夕算到了小女孩的行程路径才特意等在这里的。 其实如果是成年人,拿到那条链子并不会出什么大事,那吊坠对旁人无用,但也不会招阴。只是如今恰好被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捡到,小孩子心智还未成熟,懵懂天真更接近混沌的状态,恰好跟她那个吊坠里的混沌沙对到了频率,这才突然被开眼,能看到那些东西。 小女孩似懂非懂,只明白了自己会看到可怕的东西都是因为早上从路边捡到的漂亮项链,于是立马从兜里将项链拿出来,却又在交给何夕的时候迟疑了。 12、女娃娃 “可是我把这个给你,你是不是就要一直看到那些可怕的东西啦?”小女孩把那条项链攥在自己的小胖手里,另一只手拽着自己的小裙子,纠结得整张小脸儿都皱了。 何夕面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伸出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顶,温声道:“我比它们厉害一些,我可以将它们送到该去的地方。” “真的吗?!”小女孩眼睛亮亮,下一秒就像丢出个烫手山芋一般将那个项链塞到了何夕手里,随后吐了吐舌头,边往她父母那边跑边道,“谢谢你!” 何夕笑笑,小女孩找到了她的项链并还给了自己,该道谢的是自己才是。 她抬起手,在空中随意勾勒了几笔,随后一挥手,这个虚无的符咒就冲已经跑远的小女孩飞过去,隐没在她的肩头。 平安健康符,阴邪不侵,了却因果。 她隐隐能听到小女孩的妈妈在说话:“怎么上厕所去那么久?” 小女孩嘻嘻笑着说:“我遇见一个很好看的哥……” “哥哥”两个字没说完,她小脑袋瓜就卡壳儿了,最后想了想改口道:“遇见一个很好看的好人!” 何夕看着手中装满透明沙砾的透明小瓶子,何夕弯了弯唇,重新将银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混沌沙本无特定颜色,通常都是人心里下意识将它看作什么颜色,它就是什么颜色。何以岚终日担忧她将秘密公之于众,便将混沌沙看作了她认为大多数女性会喜欢的彩色,但在见识过混沌的何夕眼里,那只不过是无色的虚无。 她只是过来找东西,并不是来用饭的,既然这边事了她便转身往外走,刚才那个小鬼应该还等着她呢。 结果走到用餐去那边突然听到有人喊她:“何夕?” 她脚步顿住回过头去,就看见正在和姑娘一起吃饭的奚景眠。 原本她打算点个头就走,但在看到宋芙周身的死气之后抿了抿唇,脚尖调转方向朝他们那桌走去。 在这种状况下碰到何夕,奚景眠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有几分尴尬,突然有些后悔将她叫住了。但现在人都到跟前了,他还是立马放下刀叉,介绍了一下:“我和朋友一起吃饭,这位是宋小姐,宋芙。” 何夕侧过头去,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眸盯着宋芙看了半晌,看得宋芙都紧张得要吞口水了,她才忽的笑了一下,伸出手握了下宋芙的指尖:“何夕。” “何夕?!”宋芙庆幸自己嘴里的食物都咽进肚子里了,不然她铁定得来个天女散花。 圈外人可能不知道何夕,但在她们二代圈儿里,何夕这名字并不陌生。 她看了看对面的奚景眠,又抬头看了看何夕,一瞬间陷入了对这二人关系的猜疑中。 一个是奚家大少爷,另一个奚家私生子,一般这种关系不说见面非得干一架吧,但怎么着也不该如此和谐,可这二人怎么看上去好像一副相处很好的样子? “我碰巧路过。”何夕这话是跟奚景眠说的,之后她才又看向宋芙,出声提醒,“宋小姐近日不如多关心一下许久未见的家人。” 说完她便与二人告别离开,仿佛她特意过来就是为了提醒宋芙多关心家人一样。 宋芙一头雾水,奚景眠却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何夕从全世界“碰巧路过”的离谱儿程度。 “奚少,他刚刚……是什么意思?”宋芙挠头不解。 “按他说的做就好。”奚景眠也不太懂,但按照之前的经验,很可能是宋芙家里要出什么事了。最后他抬眼看着何夕的背影说,“我脖子上挂的那道符就是他给的。” · 何夕从餐厅出来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绿化带上一棵大柳树下等着的小鬼。 它不是新魂,去世应该有些年头了,因为现在从它的外表看已经完全看不出它生前的性别,要是再让它在人世间游荡几年可能就要连人形轮廓都维持不住了。 这会儿它躲在树下的阴凉里,低垂着头,见何夕过来还不由自主地往树后面缩了缩。 这个人能看的见自己,而且她身上有一种令鬼害怕的气息。 何夕抬起手,食指冲着小鬼的方向隔空一点,旁人什么都看不到,但那小鬼的神色却更惶恐了,它明显察觉到有什么带着能量的东西被钉入了它的额头。 就在小鬼急得原地打转的时候,何夕忽然出声:“过来吧,阳光伤不到你。” 她声音很平淡,与平时和旁人交谈时的态度无异,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孤魂野鬼而特殊对待。 那小鬼眼神怯怯的,迟疑了许久也没敢往阳光下迈进一步。 “我对你无恶意。”何夕弯起唇角,深邃好看的瞳孔里映出几分温和来,她冲小鬼招了下手,“你停留人世间多半是有心愿未了,我可以帮你,之后便可以送你去地府报到,不然以你这残魂状态,三五年之后可能就得魂飞魄散,彻底归于混沌了。” 人死后魂魄离体,拘魂的鬼差会前来人间将这些魂带归地府,有的魂因为生前有心愿未了,不愿回到地府等待投胎,便想方设法滞留人间,只是一旦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意味着这个魂没办法再回归地府。 或许前几年还能凭借执念保留意识,但时间长河漫漫,当世间所有与他有关的人事物全部消失,生前的亲人们陆续离世,房产更名换姓,记得他的人越来越少逐渐变得一个不剩,往往这个魂的执念就会消散,他会忘了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在人间漫无目的地游荡,随着时间彻底化作虚无。 而眼前这个小鬼死时年龄尚幼,在她的探查中,它去世的时间节点大抵是在十几年前,按理说小孩子心智不全,很少能心怀执念这么些年,这其中缘由还得深挖,直觉告诉她,这背后可能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小鬼试探着将一只脚从树荫下挪出去,有阳光直射在脚上的时候它吓得闭紧了眼,知道过了许久都没感受到灵魂被灼烧的痛苦,它那张青紫色的鬼脸才慢慢现出几份惊喜。 何夕再次冲它招手,像是在喊小孩子一般。 它拖着自己扭曲的四肢飘了过去,还是有些怕怕的,不敢说话,还努力将自己那骇人的脑袋瓜往低埋,要不是它如今只是残魂能力不够,估计是要把脑袋摘下来揣进怀里藏起来。 大家都怕它的脸,其实在人间,出了修士拥有特殊法门能见鬼之外,有的小孩子也是能看到它的,它死的时候也只是个小孩子,有时候忍不住想找他们玩耍,但看到它的小不点儿们无一不被吓得四处逃窜。 它偷偷看了何夕一眼,这个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万一她嫌弃自己的脸吓人,把它捏碎了怎么办? 胡思乱想间,它感觉到有凉凉的让鬼舒适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 即便是在炎热夏日,何夕的手掌也是温温凉凉的,她在掌心凝聚起些微混沌之力,片刻后,她拧起眉心:“桃源村?” 这村子很怪,像是有什么屏障将村子与外界隔绝了一般,拒绝她的进一步探查。 而且。 她看向小鬼的目光沉了沉。 这小鬼生前是个女娃娃,六岁的时候被亲生父亲按进河里活活淹死的,随后她的尸身顺流而下,中途被河里大大小小的石块儿磕磕碰碰,手脚都折了,身上没一处好的。 “你还记得什么?”何夕轻声问。 “要回去。”小鬼孩语义不明地答了一句,说完之后它自己也歪了歪头,并不记得自己想要回到哪里去,也不记得为什么想要回去。 何夕却点了点头,手掌在小鬼孩脑袋顶轻抚了一下:“我带你走一趟桃源村。” 这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去看看就知道了。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某山间木屋里,一个身穿长衫中年男人捂住胸口,猛的喷出一口血来,血渍溅到地面,融进了他身下密密麻麻的阵法之中。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中年男人的面色迅速灰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年男人垂垂老矣,原本端坐着的身形也晃了几晃,往旁边倒去。 “师父!” 从院子里冲进来一个青年男人。 往常师父在禅室打坐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他是方才听到屋里的动静才冲进来查看,却没想到入目的就是如此场景。 原本满头黑发精神抖擞的师父此时倒在一个他看不懂的红色大阵上,鬓间隐隐现出几缕银丝,面部饱满的皮肤也显得松弛,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他立马冲上前去将倒在阵上的人扶起,这才发现他师父眉心的那道金色纹路开始暗淡下去,甚至有越来越黑沉的态势。 师父曾经跟他提起过,等这条金色纹路一直由眉心长到额顶,就能拥有神格凌驾众生。而现今这纹路反而暗淡下去,看起来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嘴角还挂着殷红血迹的男人挣扎着动了动眼皮,终于睁开了一双浑浊的眼,此时那眼里遍布阴狠:“该死,竟敢动我的大阵!” 13、桃源村(修) 体育院每周一都有一节足球理论性公开课,由学校校队的教练和助理教练们轮流担任讲师,凡是对足球感兴趣的体育院生都可以来听,一学期签到满十三节可以额外多拿一个学分。 奚景眠进教室后发现教室里又多了几个之前没来听过这节课的学生,谢思炀也来了,即便她默默坐在角落里也分外显眼,除了她本人外形出挑以外,还因为她四周的座位全空着,没有一个人靠近她,像躲瘟疫一般。 奚景眠不由皱了皱眉,觉得这位同学可能是被其他学生孤立了,再联想到她之前的轻生行为,暗自猜测这两件事是否有什么关联。 下课之后奚景眠还特意在教室外等谢思炀出来,告诉她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去女足校队那边找他,平日里不上课的时候他大多都在那边。 谢思炀怀里抱着书,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几分意外,随后又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道谢后兀自里开。 奚景眠能做的已经做了,谢思炀离开后他也直接回了校队那边,他们女足因为重新组建才没多久,经理人的位置还暂时空缺着,他得回去跟罗教练商量招人的事儿。 · 何夕晚上又去了趟半山公馆,因为临时要带小鬼去一趟桃源村,所以原本计划的守株待兔可能就不太现实了,所以她往公馆院门上留下了一个禁制,只要有人前来触碰到院门,她就会收到提醒,届时她可以借混沌路迅速赶来。 做完这些事,第二天一早她才带着那只小鬼踏进了混沌之门。 小鬼孩很紧张,即便只是浅浅借个道儿,它也觉得这里的混沌气息快要将它拆解湮灭了。灵魂若是进入到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迷失其中,慢慢地忘记时间、忘记空间,最后忘记自己,眼前只剩无尽的虚无。 “不必害怕。”何夕安抚它,牵起它扭曲的手腕,边带着它在虚无中行进,边问它,“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小鬼孩不知道何夕是如何在虚无中辨别方向的,它甚至感受不到他们在移动,在它看来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 不过何夕突然的提问稍稍转移了它的注意力,让它没那么怕了,它垂着脑袋使劲回想,最后只想出来一个发音:“nan……” 它说的有些含糊,当时它离世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娃娃,可能连自己名字是哪个字都不知道。 何夕没听清音调,只道:“那就先唤你小楠吧。” 小鬼孩不知道想到些什么,随后点头表示同意。 她们在混沌路上看似走了许久,其实在世间也不过须臾,天刚亮起的时候二人便已经站在了桃源村外。 虽说名叫桃源村,但这里看起来十分破旧,村里的房子有些还是从前的破旧木屋,房顶上盖着茅草,村里的路也没有铺上柏油,而是最原始的土路,像是走的人多了就变成的路。 清晨这个时间节点村里的人可能还没开始劳作,打眼望去根本见不到什么人影。 而到了这里之后小楠突然激动起来,面上的青紫更重,甚至不受控制的生出几分戾气来。 带着凉意的指尖戳到了它的眉心处,它这才安静下来,恢复了一些神志,有些不安地抬头看向何夕。 何夕已经大致探查了一下附近,这里确实存在着屏障,阻碍着外人的视线,就算路过此地,那些气数不够高的人也不会留意到这里还有一个村落,类似于被遮了眼。 不过这些招数只对凡眼有用。 这村子有古怪,何夕不得不更谨慎一些,她将随手在旁边那棵槐树上扯了片叶子,将叶子贴于小楠的眉心处,以此为媒介遮掩掉了小楠身上的鬼气,就算村里有修行之人,也不会发现她身边带了个小鬼儿。 “进去看看。”她说。 · 桃源村里有座破庙,庙里前堂没有神佛塑像,只有一个木质神龛,里面供着一个牌位,上书:永生真神。 神龛两侧的楹联分别写着—— 真神降临悯世人,神之信徒得永存。 上匾是四个大字:救世真神。 此时有个老者跪正在神龛前的蒲团上虔诚地行着大礼,在他拜完第三下的时候忽然眉心一动,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好像有外人闯进来了。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一个五十岁左右、唇上留着一小撮胡子的中年男人十分恭敬地走进来,先是冲老者躬身行了一礼,最后报告道:“村长,真神的指示来了,今晚便是吉日。” 老者点了点头,由小胡子男人搀扶着从蒲团上起身,由于年岁大了,声音有些颤颤巍巍的:“村里有生人进来了,得找人去看看,别出了岔子。” 苍老的声音顿了顿,随后他抬起浑浊的双眼,又问:“他们那边……完事儿了没有?” 小胡子男人神色上有几分尴尬,支支吾吾道:“刘子刚进去……应该不应多久。” “行了,完事儿了让他们去把混进村子的人给找出来,先找个地方让人老实呆着,不能影响了今晚的永生祭。” · 真正进入到村里的时候就能发现,其实这里比在外面看起来要好得多,有树有河,房子也是正常的砖瓦房,跟其他的现存村落没什么差别。 因为现在村里人还没开始活动,所以何夕凭借之前从小楠身上得到的信息,先找到了它被溺死的那条河。 “你对你的父母还有没有印象?”何夕边问边找到了当时出事的位置站定,随后闭上了眼睛。 再次回到自己丧命的地方,小楠浑身的戾气又重了一些,但它只知道这个地方让它烦躁,其他的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无妨。”何夕平缓的声音适时地抚平了它的戾气,下一瞬,何夕睁开眼,再看到的已经是十几年前的画面了。 然而这次她也只看到小楠被按进河里,还没看到原由和后续就被人打断了回溯。 “你是什么人,怎么我从前没见过你?”说话的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声音还有些尖细。 何夕垂下眼看他,深灰色的眸底荡出一层奇异涟漪,随后她微微躬身与他平视,笑道:“碰巧路过,迷了路。” 说完她直起身,望了望远处十足温和地问那小男孩说:“我有些口渴,能去你家讨碗水喝吗?” 小男孩眼珠一转,心想正好,他阿婆就是让他来把这个村外人带回家的。 于是他爽快点头,在前面给何夕带起了路。 小男孩的阿婆家离那条河有段距离,大抵走了二十分钟,何夕才看到一排老木头房子。路上已经不再像她刚进来那会儿见不到人影,这一路上有不少村妇端着洗衣盆要去河边洗衣,也有不少壮年男性挑柴担水。 “那就是我阿婆家。”小男孩指着那排木房子,连蹦带跳地往过走,小孩子到底是心思浅,他边蹦哒边说,“现在这边没有其他人在住了,这一整排全是我阿婆的!” 何夕望着小男孩的眼里一直带着几分笑意,看上去十分和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懵懂误入这里的无辜路人。 “狗娃子!”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前面蹦蹦跳跳的小男孩顿住脚步回过头去,何夕也跟着向后看,看到了一个穿着粗麻布衣的妇人。只是当何夕将混沌之力凝聚在眼瞳的时候,却看出眼前这姑娘还不到二十岁,可她分明也看到对方已经婚配。 “小乐姐姐!”狗娃子明显是认识她,欢乐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这位是……”赵小乐眼睛望着何夕,向狗娃子询问。 “是村外人,要去我阿婆家喝碗水。” 赵小乐一听,面色忽的一白,有些许紧张地问何夕:“我家也在附近,要不去我家喝?” 何夕知道她是有意帮自己,但她还是笑着拒绝了:“阿婆家马上到了,去哪里喝都一样。” 赵小乐面色更难看了,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许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怕生出什么意外,狗娃子的阿婆推开房门探出半个身子来冲狗娃招手,假意责怪道:“狗娃啊,带了客人也不知会一声!” 狗娃子吐了吐舌头,跑去跟一旁的小狗玩儿去了。 “阿婆。”何夕唤了一声。 面前的老人已经满头银发,少说应该也是古稀之龄了,但是腿脚却很利索,招呼着何夕进了屋去。 老人给她倒了水,看似随意地问起她是如何来到桃源村的。 何夕想也不想张口就来:“我是画画的,今天跟朋友约了到桃源屯碰面,然后到桃源山上一起写生结果我天还没亮就打车过来了,等了两个小时都没见到她人影,打电话也不接,偏偏我的画具都在她那儿……本想大不了就打车回去,可这里根本没见到车影,这误打误撞的就进了屯里来。” 老人一听便也信了大半,毕竟确实有桃源屯这么个地儿,就跟他们桃源村隔了一座桃源山,她觉得应该是何夕坐的那辆出租车走错了路,误打误撞将她扔到了桃源村。而他们这边确实打不到车,这里的村民们也没什么出行需求,所以没有城乡专车通往这里。 后来她又断断续续跟何夕聊了几句,直到何夕头脑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14、桃源村(2) 何夕再睁开眼的时候,周边的环境已经变了,不再是之前喝水的那个有几分生气儿的小木屋,而是在一个目之所及都黑洞洞的四方形房间里,这几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窗,唯一一扇铁门还被锁死了,而她就被扔在墙角的草垛子上。 那个老婆婆在水碗里下了东西,何夕是真的昏过去了,即便她神魂再强大,终究也是被束缚在一具普通肉身之内,这种药物攻击或是物理攻击对她还是有效的,既然对方想算计,那她便也陪着玩儿玩儿。 她在草垛子上靠着,旁边站着呆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楠。 “不慌。”她冲小楠笑笑,站起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手机以及身上的其他东西都被人拿走了,不由皱眉。 手腕抬起,手指微动,何夕得到的讯息是:方圆三十米内,东方,半高处,在密闭的小空间里。 讯息加起来参考,何夕便猜到手机应当是被拿去东边某个房间放进了抽屉或是柜子里。 她没急着行动,而是等附近再也感受不到活人能量之后,她才抓出颈间装混沌沙的玻璃瓶,踏入了混沌路。 再现身时她已经到了隔壁房间,房间空无一人,家具倒是不少,她站在这间屋子里重新掐算,确定手机应当就在这里之后开始翻找,最后在一个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手机和他随身携带的打火机以及一只烟盒。 拿到手机后何夕哼笑一声,暗道这帮人还挺谨慎,拿走她的手机还不忘关了机,要真换一个无辜路人过来估计真的会栽。 何夕边按着手机开关键边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出了屋子,走混沌路是很消耗能量的一件事,她没办法一直借道儿,会选择借混沌沙的能量开门也是这个原因,不是她徒手开不了门,而是那样会消耗更大的能量,可能光是借个过就要虚脱了。 下/药/监/禁的事儿都做得出来,这村子肯定是有大问题,何夕打算去其他地方找找线索,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个鬼鬼祟祟的妹子,正是之前碰见过的赵小乐。 正猫着腰把耳朵贴门上想分辨出何夕被关在哪个房间的赵小乐愣住了,愣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不是被……” 她从小在村里长大,对于村里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这么多年村里几乎没有外人进来过,但如果有人无意中闯入,那就会被永远的留在村里再也出不去了。 村子很可怕,但她逃不了。 她会想要帮助何夕,自然也有她的诉求。 所有桃源村的村民被困在这里多年,不与外界接轨,他们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村里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竟被生生埋在这里! 赵小乐知道,现在时代变了,不是只有跑去找警察才能报警,现在村外的人都有手机可用,所以她才趁着大多数村民们都去进行永生祭准备工作的时候来找何夕,想把她救出来碰碰运气。 何夕没回答自己是如何从那个密闭房间逃出来的,她只问赵小乐:“这个村子的事你知道多少?” 赵小乐低头沉默了片刻,还是将她知道的都如实道来。 整个桃源村的村民都是“永生神”的教徒,相传,受到永生神垂怜的人便可永生不死。 目前村里最长寿的人便是祭司大人,他就是受到永生神垂怜的人,已经有一百三十多岁高龄,是永生神力的象征,这让村里人更加对永生神深信不疑,对神愈发虔诚,希望有一天也能拥有长生不死之身。 为了回馈永生神,每隔几年祭司大人便会组织村民们进行一次永生祭,将大众的信仰传达给神。 “今晚便是永生祭了,村长他们都忙着准备祭祀,所以才暂时没有处置你,不然……”赵小乐说着说着就想起之前误入桃源村那几个人的下场,害怕得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她搓了搓胳膊继续道,“永生神每隔十年会在全村选出一位圣女作为神的信使,普通信徒都以家中能出一位圣女为荣,以为是受神青睐,但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说着说着赵小乐沉默了,眼睛红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何夕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什么伤心事儿了,刚想安慰她几句,结果刚开机成功的手机就响了,来电人倒是很让她意外。 是奚景眠。 何夕眉梢微动,接起电话。 “何夕,昨天和我吃饭的那位宋小姐,她母亲好像出事了。”奚景眠的语气听上去很急。 何夕垂下眼睫,一手举着电话,另一手掐算了几下,大概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她一边冲旁边一直来回飘荡着的小楠使了个眼色,让它去远远看一眼村里那个永生祭到底有什么名堂,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它。 一边以平缓温和的嗓音安抚着另一边的奚景眠:“别急,慢慢说。” 一旁的赵小乐活像是见了鬼似的,不知何夕刚才给空气使眼色是何意。再加上小楠离开时带起的一阵阴风,赵小乐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又多了一层。 “宋小姐的母亲前几天去了一个叫桃源村的地方,但宋小姐昨天听了你的话给她打电话却没能接通,没有人能联系到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奚景眠按照宋芙给他讲的又给何夕讲述了一遍。 这事儿是今天早上宋芙打电话找他求助的,因为何夕并没有给宋芙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宋芙想找她帮忙只能经过他。而他想,何夕竟然特意提醒过宋芙,应该也是有意帮她,便立马打来了电话。 “不慌,我这会儿恰好在这桃源村,宋家夫人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何夕面上一片清冷,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眸底深沉如寂静的深海,但她的声音里却像往常一样像是含着笑的,“告诉宋家报警,其余的我会解决。” 见何夕挂断了电话,赵小乐壮着胆子小声开口:“那我该怎么……” “你安心回去,不要被人发现你来找过我,保护好自己。”何夕冲她笑笑,然后自己又走到了之前那个用来□□她的密闭房间跟前。 等赵小乐茫茫然离开之后,她再次走混沌路回到了房间内,以免等下有人过来查岗发现她不在。 · 宋芙听说母亲没有生命危险,终于放心了些。 此时她正跟着宋家人在派出所跟警方说明情况。 本来宋家人过来报案警方还有些为难,因为他们没办法确认失踪时间,但一听说人是在桃源村失踪的,负责接待的年轻警察面色一下就变了。 “你们确定是桃源村?”警察又确认了一遍,神情严肃。 “确定啊。”宋家人很疑惑,没懂这其中门道儿。 只见警察当即拿起桌上的座机拨了个电话,那边接起后他立马沉声说:“勇哥,又有人在桃源村那边失踪了。” 这已经是第三起跟桃源村有关的失踪事件了,这还只是前来备过案的。只是前面两次报案他们派人去查,却无论如何都没找到这个所谓的桃源村的入口,几次前往到了桃源山附近就开始鬼打墙,然后无功而返,而地图上确是有这么一个村落标记的。 前面两个案子的共同点就是在桃源村附近失踪了的人从此再没出现过。 警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后续也没有失踪人口再与桃源村有关,这事情便只能暂时搁置了。 电话那头的□□听到“桃源村”这三个字,心情十分复杂,新的失踪案又与桃源村有关,那就说明他们有可能能从中获取新的线索,如果幸运的话,甚至能挖出前两桩案子的真相。 但他也担忧这次又会像前两次一般无功而返,失踪悬案又多一桩。 他心思沉了沉,吩咐在接待的小张警官:“集合警力,全力侦破桃源村失踪案!” · 何夕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四方房间,从自己带来的那只小烟盒里拿出了一支细长的香烟,仔细看就能发现这香烟上没有任何品牌标识,这一整盒都是何夕自制的。 毕竟行走在外,若是随身带着线香总会显得有些怪异,而且线香易断不好来回折腾,所以她便将各种功能线香的成分制成了香烟的形态,方便携带。 她从烟盒里挑出一支黑色烟纸卷的烟点燃,不一会儿便有缕缕白烟飘散而出,她本人则指尖夹着烟,盘膝坐于房间正中,合着眼睛像是已经入定。 而于此同时,地府大门上挂着的那只哑巴铜铃突然发出了震天响声,今日值班守门的黑脸儿小鬼被震得差点儿飞了魂。 “嗷嗷嗷啊要鬼命啦!”他一阵鬼哭狼嚎抱着头乱窜,想找个犄角旮旯躲一躲。 他正没头苍蝇似的疯跑,却没想“咣”一下撞到了一堵“墙”上,他懵懵地抬头一看,只来得及哆哆嗦嗦喊出一串“白白白”就昏死过去了。 “……”白无常谢必安脚尖碰了碰那黑脸小鬼,见他属实不动了,干脆抬脚垮了过去。 他是听见那哑巴铜铃响了才特意赶来查看的,哑巴铜铃就是字面意思,这铃平常根本不会响,就是当个摆设,金属有辟邪挡煞的效用,本意就是把它摆在大门上,用来帮地府甄别走了歪道儿的鬼。 是的,地府也怕邪煞。 这铃只有被地府不认同的能量冲撞,它才会响,之前的数千年间也只响过一次……想到这里,谢必安面色大变,仔细探查过附近之后更是整个鬼全速往门里冲去。 边跑边十分没形象的喊:“是那个刺儿头她在摇鬼!你们爱谁去谁去,白爷我要闭关了!” 15、桃源村(3) 何夕点燃的那支烟里被混入了混沌沙,燃烧时会释放少量混沌能量,她觉得自己能想出这么省钱省力又方便的方法联络地府,真的是太棒了! 古时候若想与鬼神通,大多会选用犀角香,但现今犀牛已经是保护动物了,非要用犀角香的话就会有点刑。 那支烟燃了将近一半的时候她感觉到面前的空气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眼皮一掀,果然就看到面前多了个穿黑斗篷的“人形物”。 “呦,老黑。”何夕淡定坐着,连屁股都没欠一下,打完招呼便又合上眼,继续引白烟内的混沌能量入体。 黑无常,范无救。 之前在地府也是老熟人了。 说实话她本以为来的会是谢必安,范无救性格太沉闷了,通常你说十句话他都蹦不出一个字来,不太适合作为地府代表前来合作,可能会沟通不畅。 范无救立在她跟前,整张脸藏在斗篷的帽子里,抿着唇尽显深沉,一时间,一人一鬼谁也没有再出声。 他一个鬼差竟从周边空气中读出了一丝丝尴尬。 都怪老白那个狗东西,直接一头扎进老巢闭关去了,这辈子都没见他跑那么快过。结果老白一闭关,他就被那十个阎王给抓了,让他火速跑一趟人间,务必满足眼前这刺儿头一切不违天道的诉求,后续还指望她帮忙查清楚此间异常,不能惹她不满让她搞事儿。 他此时虽然浑身紧绷满脸严肃,但其实内心虚得打颤儿,回想起这位从前刚闯地府的时候,她一个生魂,不是鬼也不是神官,根本就不在地府的管辖范围,结果她仗着自己一身天道都不好出手制裁的混沌气息,硬是在地府赖着不走,说这阴间呆着比阳间舒坦要在地府安度晚年。 但因为地府没有手机电视无线网络,没有什么娱乐项目,这厮除了修炼便无所事事,于是后来她那冒坏水儿的脑瓜子一转,将自己的每日计划设置成了:修炼—吃饭—欺负鬼王。 自那之后每天都有鬼王哭着去找他告状,说被九尺的可怕生魂追着打拿他们练手儿。 那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大黑脸哭起来实在恶心鬼,他也十分不解,他们是鬼王,又不是鬼王八,怎么可能被生魂欺负成这样,而且生魂都是人模人样的,九尺的生魂得是什么奇葩啊? 直到有一次他也被追着打了……那种被支配的恐惧,范无救实在不想再体验。 “别慌,今日是有正事。”何夕完成最后一次吐纳再次睁开眼,这次她缓缓起身,神情严肃,平日里与人说话时的笑模样完全消失了,“这村子有古怪,届时应该需要你帮忙把那些被困在这里的鬼魂带回去。” 这里整个村的阴气都极重,但她却未在村里看到一只飘荡的鬼魂,所以她猜,可能是有人将那些魂困在什么地方了。 何夕将桃源村的情况给范无救讲了一遍,信息量太大,范无救有点儿消化不良。 他内心风起云涌,什么劳什子永生神,那些拥有神格的真神他们地府也是有名册的,可从来没有什么永生神。这神号也十分滑稽搞笑,哪个神不永生?都已经成神了还张口闭口把永生两个字挂嘴边,怕不是越没有的东西才越张扬吧? 还搞个什么人类圣女出来,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差事!动不动就向凡人索命,还将他们的魂魄镇压于此,恶鬼都没他们这么恶好吧! 要是这么个愚蠢的东西都能拥有神格,那他和老白这些年的累死累活算什么?神格还不如给他们! 心里吐槽了一长串,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秒,只见范无救上下嘴唇一碰,发出一声:“哦。” “……”何夕眼角抽了抽。 她就知道。 临近傍晚的时候,小楠回来了,但它没想到何夕旁边竟有一只无常鬼,吓得它神魂一颤。 它“嗖”地一下躲到了何夕身后,小手紧紧拉拽着何夕的衣角。 不行不行,它应该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它不能被无常带走! 何夕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安抚,顺便读取了它在村里看到的信息。毕竟它死时还是个幼崽,等它交代不如自己亲眼一见。 小楠确实看到些不得了的东西,比如那座破庙。 村里人一整天都在那里忙碌,应该就是在准备那个所谓的永生祭,而小楠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一个眉发皆白的老者被人用担架抬进了破庙之中。 就在何夕拉着范无救思索这个永生祭到底是个什么用途的时候,一直锁死的木门外突然有了声响,见状她一屁股坐回墙角的草垛子上。 不一会儿,门开了,老太太走了进来,小楠和范无救她自然是看不见,她只看见了还“昏”着的何夕。只看见她还不歇心,颤颤巍巍走过去用拐杖戳了戳何夕的小腿,确认她确实还没醒才放心往出走。 没醒就好,省得永生祭的时候生出乱子来。 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脑袋突然一阵眩晕,随后她整个人就瘫软下去。 耳边似乎有个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在说:“搞快点儿,我要开始了。” 还有个沉稳的声音应了声:“嗯。” · 太阳彻底落山的时候,两只手臂被麻绳绑在身后的林淑婉由几个村里的男人推搡着往破庙的方向走去,她眼睛哭得通红,但却因为嘴巴被毛巾塞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来着桃源村省个亲,却要遭受这些折磨,甚至即将要被村里这些疯子献祭给那什么狗屁永生神! 而她特地回来探望的二舅姥爷,竟然还笑着跟她说这是她的荣幸! 如果她还有选择,那她一定不会踏进这桃源村半步。 她女儿好不容易回国,她都还没来得及见一面…… 林淑婉被推到破庙里的活祭阵上,而在阵法另一边坐着的是她那位前几天连床都下不了的二舅姥爷,在阵法边缘上跪了一大圈永生神的高级信徒,他们全部将左手握拳抵住额头,口中念叨着寻常人听不懂的音节。 而普通的信徒连跪拜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只能站在最外围,同样左拳抵着额头,目光炯炯,狂热地盯着眼前的阵法,等着真神降临,见证神迹。 林淑婉倒在阵法上,疯狂摇着头试图祈求这帮人放过她,然而这些信徒麻木得像是一根根木头,根本不会有人为她动容,或者说,在这些狂热信徒眼里,既可得永生,那便与神无异,谁还会在乎一个只有区区百年寿命的凡人。 然而在一堆眼底冒着疯狂的信徒当中,也有人从始至终神色冷清,眸底清明。 那便是牵着狗娃儿拄着拐杖的老阿婆。 老太太仍旧是满头华发,身子颤颤巍巍的,但那双眼却不在浑浊。也没人发现,此时她身边正站着一只但凡是活人都会恐惧的无常鬼。 “原来这便是永生祭。”何夕用意识跟范无救沟通。 此时她以覆灵之法将自身的一缕神魂覆在了狗娃儿的阿婆身上,以免她本人出现在这里会打草惊蛇。 而她方才看到了所谓永生祭用的法阵,那跟永生一点儿边都不占,拿活人献祭也只是面向教众的说辞,其实那不过就是个可以强行借命的阴邪阵法,将别人的阳寿续到自己身上来。 而阵中的两人一个是中年妇人,应该就是宋芙的母亲。另一个便是村里最长寿的所谓的一百三十多岁高龄的祭司,宋母的二舅姥爷。不过如果是借命,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非得把宋母喊过来不可了,因为借命这种事如果没有被借方的同意是很难达成的,但如若二人之间有亲缘关系,便可以省去很多事。 何夕沉着眸子问范无救:“他借命不止一次,地府就半点儿都没发现?” 范无救眸子也沉了沉,应该是那些被借命的人死后,魂魄被困在桃源村内,而那些人本身的阳寿又未尽,而是在另一个人身上延续,所以他们才没有察觉。 要真是如此,那确实是他们地府的责任。 过了许久,何夕听见范无救闷闷地回了她一个“嗯”。 “……” 月亮高高升起,地表阴气越来越足,仪式正式开始。 一位看着还未成年的少女上前,在永生神的牌位前点了三支香,在牌位前拜了拜。 按照赵小乐之前提供的信息,这位想必就是永生神教的圣女,神的使者。何夕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片刻,却发现这个小姑娘的内心是一片空洞,自己读不到她的任何想法,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一般。 原本将那三支香插到香炉里,仪式就可以正式启动了,然而就在圣女起身要将香插/到香炉里的时候,却发现那三支香都灭了。 “!!!” 圣女拿着香呆呆愣愣的,半晌没做出反应,但一旁的老村长却吓得脸都白了,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儿,回头万一真神降罪,他们的永生可就泡汤了!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别说香燃不起来了,就连摆在神龛上的烛火都摇晃起来,也不知是谁捏着嗓子率先大喊了一句:“不好!镇石裂了!他……他们要出来了!” 16、桃源村(4) 桃源山恰好是烟城的最南边,桃源山再往南就是隔壁市了,而桃源山的北山脚下就是桃源村。 在西山脚,有一块儿两人高的巨石,村儿里人都管它叫镇石,具体镇的是什么却很少有人知道。 原本严肃的破庙里突然爆出一声大叫,众人被刺破耳膜之余纷纷循声望去,却并未找到声源,只有被何夕覆灵的老太太还有旁人看不见的范无救留意到了那个提前一步慌张跑走的背影。 那人很年轻,瘦瘦的一条,何夕见过。 正是之前试图帮何夕的赵小乐。 何夕眯了眯眼,总觉得赵小乐似乎对这个村子有那么一股子仇恨在的,镇石的事儿定也跟她有关。 普通教众不知道那镇石镇的是什么,但村长等高级教徒确实知道了,那镇石镇压着的可是死在桃源村的那些亡灵啊!这些年来,正是因为有镇石镇压,他们村里才能继续太平,镇石若是碎了,那些怨气深重的亡灵就控制不住了,那他们这些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村长脸色煞白,身子都不由晃了几晃,被吓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扶了把身旁的人,颤着声音指着外圈的几个普通教众说:“快,去镇石那边看看情况。” 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还说不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自己涉险,先找几个炮灰去探探,若是他们一去不回,那他……对,永生真神!他们还有永生真神庇佑!还有祭司大人!之前那些亡灵就是被祭司大人亲手镇压在山脚下的,只要祭司大人再次获得永生神力,他就可以再一次将那些脏东西镇压! 想到这一点,他整个人瞬间趴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抬臂高呼:“请永生真神庇佑我桃源村!” 他这样喊完,其他教众也跟着高喊,何夕却将自己隐藏在众人后面,暗戳戳的想着要是让范无救这个半步成神的鬼差也来喊上这么一句,不知道那所谓的永生神能不能受得起,会不会直接暴毙在世间某处。 一边想着,何夕手指微动,以常人无法察觉的速度将一道混沌能量弹到了破庙中间的永生大阵上。 村长拜完神就跟仍旧坐在镇里的祭司对了个眼神,下令让圣女重启仪式,而同样在阵里的林淑婉已经快哭断气儿了。 圣女重复了上香的流程,这次阵法顺利启动了,就在林淑婉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她二舅姥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呃啊啊啊!救我……啊啊!” 向来受人敬仰的祭司大人整个身体都扭曲了,凄惨得不成样子。其他人不是很懂,但大受震惊,往常几次永生祭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事发突然,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这并不是最终结果,人们亲眼看着他们的祭司大人头发变得越发苍白,皮肤也褶皱得愈发厉害,到最后那一层薄薄的皮肤皱巴巴的扒在细瘦的骨头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个老树妖似的。 这就是被真神选定的祭司吗? 好可怕。 那些对永生神一知半解的普通教众开始害怕,有人率先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旁边的人就也跟着退了一步,再后来,有人开始拔腿就跑,没几分钟时间,之前挤在破庙外/围的那些教众便作鸟兽散。 只留下了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和早已被吓得缩在了她身后的狗娃子。 这时候老村长那不灵光的脑子才终于想到可能是阵法出了问题,急急忙忙指挥着跪在阵法旁边的那一圈人去强行将人拖出来,也恰是在这时,祭司扭曲抽搐的身体平静了下来。 永久地平静了下来。 “你做了什么?”这是今天范无救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他实在是好奇。 他们在阴间当鬼的对这些人世间的正统术法有些了解,八卦术数他也懂一些,但何夕修的是混沌之道,不属阳,也不属阴,是独立于世间正统的由她自己摸索出来的一套系统,他只知道她很强,强到他们地府的阎君也只能跟她打个平手,奈何不了她。 他确实没看懂她方才做了什么,虽然这个什么祭司之前看上去就已经油尽灯枯,但也没到了原地去世的地步,怎么她弹指间,这阳间的人就归属他们阴间了? “把阵法戳漏了。”何夕答道。 她刚才做的其实跟之前在半山公馆做的逆转阵法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半山公馆的逆转阵法稍微复杂一些,因为那些被阵法抽取生机的受体都还在世,所以她需要让背后那人将已经吸取的生机原路返还。 而桃源村这里,被抽去生机命数的人早已变成了亡灵,她只需断开阵法与林淑婉的联系,阵法失去了这个目标,就只能从那位祭司身上抽取生机,她再将阵法破开个口子,将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归还于天地。 范无救点点头,似懂非懂。 这位偷取他人阳寿的祭司早该是个死人了,从前那么多年蒙蔽地府视听,躲过他们的审查,还害那么多阳寿未尽之人丧命,这么处置也完全合理,但这还不够,待他将人带到地府,大概得在每个炼狱都走一遍才能算完。 村长老头儿人都傻了,爬过去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探阵里他们祭司的鼻息,下一秒他整个人就也像被抽走了精气神儿一般瘫在了地上。 “村,村长,祭司大人他……”跪了一圈的教徒们也被恐慌浸染,教里过去做的那些事,普通教众不知,但他们都是知道的啊! 祭司大人死了,他竟然会死!说好的永生呢? 他们私下做了那么多坏事,不就是为了求得永生吗?那现在祭司大人都死了,是不是说明永生之说本就是谎言?那他们…… 只一瞬间,信仰崩塌。 在他们沉浸在恐慌情绪中的时候,何夕看到神龛上那块儿木质的永生神牌位隐隐出现了裂痕。 她没再多留,领着狗娃子往排木屋那边走。 狗娃一路都没说话,头却一直仰着,定定望着自己的阿婆。 他觉得今日的阿婆与往常不太一样,以前他的阿婆会一直跟他讲话,眼睛虽然浑浊,但她的眼里始终是能看到自己的,可如今,在阿婆的眼睛里他什么也看不到。 何夕松开狗娃的手:“自己去睡觉。” 她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让狗娃忍不住瑟缩,明明从前阿婆最是疼他的。 何夕没再理会他,而是直接进了那间四四方方的木屋,并反锁了门。 屋里正中,她的身体正盘膝而坐,旁边有小楠守着。 只见老太太往地上一坐,下一秒就软倒在地上,何夕神魂归位,掀开眼皮活动了一下手脚缓缓起身。 路过倒在地上的老太太时,她垂下眼皮望了一眼,终究没说什么,直接迈步出去了。 这老太太原本应当是个长寿之人,百岁无忧,奈何每次村里进来外人都是由她将人引到家里关起来的,即便这些人最后并不是死于她手,她的身上仍旧背了太多因果,等这桩事了了,估计她的命数也该到头儿了。 而且作为谋鲨案的帮凶,她余下的时光可能也都要在狱里度过了。 何夕出门的时候发现狗娃还等在门口,此时他看她的眼神里全是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角质问她:“我阿婆呢?你做了什么!” 何夕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屋内,只说:“进去陪你阿婆一起等吧。” 她没告诉他等什么,只说要等。 随后她脚步迈开,狗娃的手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轻轻拂开了,他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后才想到仍留在屋里不知道情况怎么样的阿婆,转身冲了进去。 “走吧,我们去河边。”何夕拍了拍小楠的头,随后又看向旁边的范无救道,“镇石下的亡灵此时应该都出来了,你再不去恐怕会出乱子。” 本就横死的灵魂,又被平白遭到镇压,久而久之滋生的戾气不可估量,他们若要作乱麻烦就大了。 范无救跑去拘魂了。 何夕带着小楠慢悠悠往河边走。 在祭司死的时候,桃源村的屏障就破了,如此看来,那位祭司应该是有些道行的,那他信奉的永生神又是个什么东西? 何夕扯了扯唇角。 不重要,既然屏障破了,那桃源村就会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应该用不了多久警察就会到了。 那条河在夜里显得漆黑漆黑的,看不到源头也看不见尽头。 何夕这次取了些河水做媒介,缓缓合上眼睛,等再睁开时终于看到了事情的全部。 · 桃源村口阵阵警笛声响起,几辆警车停放在村口。 警方过来之前是做过心理准备的,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仅仅是一桩新的失踪案,之前的两桩失踪案应当也能一起结案,而那两个案子中的受害者很可能已经遇害。 只是他们没想到,事情还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受害者的数量比他们预想的要多得多,不只是误入桃源村的外村人,他们甚至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宋家人也跟着警方一起过来了,宋芙刚从车里出来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奚景眠打来的。 她接了电话,莫名觉得奚景眠的声音带着些紧张。 他第一句就是问她到没到桃源村,紧接着又问有没有看到何夕。 她想了想刚刚看到的乱七八糟的村口,边往里面跑边说:“刚到,正在往里走,何夕应该还在村里吧。” 别说何夕了,她连母亲都还没没找到。 另一边,奚景眠抿了抿唇,最后说:“要是看到他了能不能让他……” 他本想说让她给自己回个电话,但话没说完又闭嘴了,最后说了句“没事”就挂断了电话。 刚才他看见好多辆警车往南边去了,像是出了大事,而何夕的电话却一直没有接通,他有些担心。 毕竟这次多少也算是自己拜托她帮宋芙的。 想到这里,他起身拿了钥匙出了门。 17-20 第17章 桃源村(5) ◎旧事◎ 天知道宋芙进到那个破庙里的时候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地上的那个复杂的红色图案就像是能吃人一样,让她浑身恶寒。 此时之前曾在这间破庙里祭拜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只有赵小乐站在门边, 像是知道有人会来一般。 之前她又碰到了那个村外人, 她让自己来帮忙看顾一下那个差点儿被当了活祭的可怜女人,所以她来帮她松了绑。 宋芙看着狼狈缩在一旁的母亲,在她的另一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突然暴毙的瘾/君子模样的干巴巴的死人。 她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干呕了几下,忍着浑身不适,红着眼睛去查看母亲的状况。 林淑婉着实受到了惊吓,她活了半辈子都没觉得这个世界像今日这般恐怖过。 她指着旁边已经死成了人干儿的尸体颤抖地惊叫道:“他!他要害我!他要拿我续命!芙芙……我不要死, 我还要见我的芙芙!” 宋芙紧紧揽着她,怕她激动之下伤到自己, 时不时轻声安慰着:“妈,我在,芙芙在呢, 没事了。” 她对玄学感兴趣不假, 却没想到有生以来第一次亲身接触到玄学会是如今这种情况,曾经听过太多术士们利用玄学助人的故事, 却忽略了这些能力也可以用来伤人, 且伤害的还是她的至亲。 警方在村子里搜查了二十分钟左右,在桃源山脚下的一个外面挡了块儿大石头的山洞里找到了那些邪/教/徒, 那几个人看到警察后直接像见到了亲人一般痛哭流涕, 七嘴八舌地跟警察描述他们是怎么被一堆恶鬼狂追不舍, 最后被困死在这山洞中的。 甚至有人说着说着还会突然看着某处惊叫, 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见鬼了。 边听他们讲话边做记录的警察手指一抽, 笔尖硬生生将纸页划了个大口子。 把这帮人一个个从山洞里接出来的警察也忍不住眼角抽搐。 这村儿里的人都搞信仰把自个儿搞癔症了吧?那鬼要是能随随便便伤人, 世界上还能有活人吗?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看啊,这帮人大概是亏心事做得太多,在这儿自己吓自己呢! 警察们觉得这些村民目前情绪不是很稳定,便没再问他们村里的情况,而是带着他们往村口走,等把他们带回警局再分别问话。 看着人群离开的背影,就立在不远处的范无救嗤笑了一声。 他们阳间人每每遇到坏人就说那是恶鬼恶魔,说什么人间炼狱,要让他说,他们阴间的恶鬼都没这帮恶人可怕,他们阴间的炼狱也只惩罚有罪之魂,不像这些人那般伤及无辜。 他手里牵着七条拘魂锁链,每条链子上都锁着一个鬼魂,之前发现这些魂的时候它们正追着那帮恶人报复,将那些人吓得几乎是屁滚尿流,他冷眼看着鬼魂们将那些人关进了之前镇压它们的山洞,并有样学样地用那块儿有了裂纹的镇石封住了洞口。 世间因果,本该如此。 之后他才消了鬼魂们身上的戾气,带着它们缓缓向村口移动。 何夕等下应该也会到那里去。 桃源村村口此时几乎聚集了全村的村民,宋家人已经带着林淑婉出来了,跟着一起出来的赵小乐正在跟警方交代情况,她知道有些事若不是亲身经历,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所以她只交代了那帮人的一桩桩罪行。 “村里之前进过两次外乡人,都是被狗娃儿阿婆抓了,村长动手害死的。” “张贵生,就是那个祭司,他的女儿和外孙女都死于祭祀活动。”赵小乐知道,张贵生的女儿和外孙女都是被张贵生用来续命而死的,只是这样说出来恐怕警方不会相信,而且她说的也没错,她们确实是死于永生祭。 她曾听村里老一辈儿人提起过,张贵生是七十年前带着女儿来到桃源村的,也是他带来了永生神的信仰。 当时年雨季大涝,村里庄稼已经毁了不少,要是这雨再继续下,全村人就都得喝西北风了。张贵生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他说永生真神怜爱世人,只要他们虔诚信教,神便会降临,帮他们度过难关。 一开始大家只是因为没有其他办法,便将信将疑地加入了他所谓的永生神教,结果没想到,连续下了半月的大雨竟然真的停了,庄稼抢救回来大半,村里过冬的粮食有了。 自那之后,桃源村世代都信永生神,张贵生和女儿也就一直生活在桃源村,摇身一变成了永生神教的祭司,受着村民们的敬仰,也是他设下桃源村的屏障,颁布教条,要求桃源村人不可离村,外人也不得进村,否则会触怒神灵。 据说在第一位误入桃源村的人死于非命后,张贵生的女儿曾和他大吵了一架,因为女儿妄图要带着小外孙女离村,张贵生当然不可能让她离开,若她出去泄露了村里的事,那他的一切就全完了! 于是有了第一次永生祭,那个想逃出村子揭露村中恶行的女人永远闭上了嘴。 后来,在张贵生百岁的时候,他身体垮得厉害,卧床不起,看上去命不久矣,然后村里有了第二次永生祭,那次的祭品就是他的外孙女。 前面这些事发生的时候赵小乐还未出生,都是听村里老人讲的,再之后便是这次,只是张贵生没有得手,老天开眼,竟让他直接死了! 赵小乐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没收住,幸亏是夜晚,警察应该没看到。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永生神教是在四十年前有了第一位圣女的,村里人一致认为张贵生年岁已高,不便再传达神的旨意,于是提出在村内选圣女,为圣女身心纯净圣洁,他们选了一位十岁不到的女童,最后这位圣女在三十岁那年暴毙在破庙后面的禅室……” · 深夜里静谧的河边,小楠被何夕代入了回溯时空里。 十几年前的某个冬天,雪地里两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娃在村里疯跑,两人不知不觉地到了村中那座破庙附近。 在草木凋零的冬日,那间破庙像是随时会被厚重的积雪压垮一般,到不像是全村的信仰圣地,更像是主神消亡的神庙废墟。 五六岁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何为信仰,他们只是听村里的大人们说永生神很厉害,会庇佑他们桃源村世世代代。 “姐,你进过永生神庙吗?”五岁的小楠拉了拉旁边比她稍高一些的小女孩,盯着那间破庙问。 村里有规矩,小孩子要在六岁的时候去庙里举行入教仪式,由圣女姐姐替真神将神水点在小孩子们的额头上,之后小孩就会变得更加聪慧,那是神的赏赐,只有接受过仪式的小孩子才有资格去庙里参拜永生真神。 “没有。”小女孩摇了摇头,她已经六周岁了,但已经错过了今年的仪式时间,所以只能等到明年,算下来她应该能跟比她小一岁的堂妹一起入教了。 虽然二人都没有资格进入那间永生神庙,但奈何小孩子好奇心旺盛,在确定庙里前堂没什么人在之后,小楠几番诱哄,堂姐终于同意跟她一起偷偷溜进庙里看上那么一眼。 “就看一眼!”堂姐强调。 小楠笑眯了眼,疯狂点头。 两个小豆丁轻手轻脚摸进了门,首先入眼的就是对她们来说无比高大的神龛。 神龛两侧楹联上的字小楠一个都不认识,而神龛上也没供着神像,只有一块儿木头,小楠两条小眉毛皱起,像是两条扭曲的胖毛毛虫。 她小小声问:“姐,上面写了什么?” 堂姐已经开始去村学堂上课了,是大孩子了,应该看得懂。 其实堂姐也不懂,她只堪堪认出两个字来,一个是“人”,另一个是“永”。但她不能在妹妹面前丢面子,便板着小脸儿说:“就是说永生神很厉害的意思。” “嗷。” 小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觉得这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意思,她也没有看到神灵。 堂姐怕等下有人进来被抓,便拉着小楠打算速速溜走。结果就在两人要踏出庙门的时候,破庙后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像是有人在哭。 小楠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贼兮兮地拉着堂姐循着声音摸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只看了一眼,两人便捂着嘴转过身,背贴着墙像罚站一样僵直着。 “还敢反抗?你又不是真的圣女,也不是什么神使,不过是被我们选出来做做样子的工具而已。” “识趣点儿,伺候好我们,保你跟我们一样吃香喝辣……” 两个小豆丁听出来了,这个说话的声音就是他们慈祥的村长大叔,而说话的声音里还时不时夹杂着巴掌声和低低的哭喊声。 小孩子看不懂其他,只知道圣女姐姐被平日里和颜悦色的村长打了,她们看到了刚刚村长的表情,好可怕,像要吃人一般。 小楠被吓得浑身哆嗦,是堂姐拉着她一路飞奔回了家,她们不知道,村长转头望着她们仓皇的背影笑了。 回家后小楠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父亲和母亲。当时他们是不信的,直到春节前的那一晚,圣女突然暴毙在了破庙后面的禅室里。 这消息被守得极严,没人知道圣女真正的死因是什么,那些普通的教众甚至没有资格瞻仰圣女遗体,但小楠的父母却知道了,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春暖花开之时,桃源村选出了新的圣女。 是刚年满六岁的小楠。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后面还有一章~ 第18章 桃源村(6) ◎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自从张贵生来了桃源村, 全村人都信奉了永生神之后,村里人就都没再出去过,只因张贵生说与外界关联会使信仰不纯, 惹神不悦。 那个年代村里只有一间村学, 读过书的人根本没几个,只当张贵生的话就是神谕,没人会怀疑。 但小楠的父母护女心切,在小楠被选为新任圣女的当晚匆匆收拾了一些行李决定带着女儿跑路。 村口那边行不通,被封锁了不说,还时常有人把守,还没先到村口估计就要被冠以叛教罪名给抓起来。于是母亲拎着装行李的布包, 父亲背着小楠,一家三口顺着村里那条河往下游跑, 这条河很长,顺着河走必定能找到其他的出口。 跑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趴在父亲背上的小楠甚至已经看到了出口, 因为有河流的关系, 桃源村的屏障没办法将这边全部封死,从理论上讲, 他们可以贴着河边逃出去。 然而就在一家三口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身后传来了不小的响动,紧接着便有村民将他们围了起来。 小楠被吓得当场号啕大哭, 小楠的母亲也急得泪如雨下不知所措, 小楠的父亲护着母女俩一直退到河边, 村民们的包围圈也一再缩小。 “赵英雄!你竟敢拖家带口私自离村!”那时村长还正式意气风发的年纪, 平日里他都极为和善, 时时挂着一副笑脸儿, 而此时,借着村民手里举着的蜡烛火光,却能看见他脸上的阴鸷狠戾,“你们这是叛教!届时惹了神怒,降下神罚,全村的村民都要被你们牵连!” 本来村民们只是突然被喊出来抓人,所有人想要逃走最多就是觉得奇怪,也没想别的什么,直到听了村长这几句话,他们面上才陡然严肃起来,不知不觉也带上了几分凶狠。 是啊,要真把他们一家放跑了,永生神大人生了气降下神罚,还不得是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替他们受过?凭什么?! 村长见村民们的神色变了,满意地扬了下下巴,示意他们将这一家人拿下。 赵英雄看向妻子,苦笑了一下,果然最终还是逃不过。 他将背上的小楠抱进怀里,看着她已经哭肿了的懵懂眼睛,合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叹道:“赵小楠这个名字不好,才让你多灾多难,那会儿还不如叫你赵无难。” 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眼看凶神恶煞的村民们就要上前将他们抓住了,赵英雄做了最艰难的决定,他抱着小楠,在妻子错愕的目光下使了大力带着她们娘俩跳进了身后的河里。 留在这里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小楠年龄小,有些事她即便亲眼看到了也不会全部明白,但听她讲述的赵英雄却都懂了。 桃源村桃源村,借着世外桃源的美名,内里却竟是肮脏龌蹉之事! 看村长那架势,他们今日若是留下来必然也没什么活路了,还不如跳河搏一线生机,万一顺流而下很快就出桃源村的地界被人救了呢。 可是水流没他想象中的快,那河又浅,没办法完全将两个大人浮起,村民们很快就在村长的指挥下将赵英雄和他的妻子从河中捞起。 在被捞起的时候,赵英雄猛地将怀里的小楠推了出去,小楠年纪小不会水,这一下几乎让她沉进了水里,口鼻都进了水,但也成功让她顺着河流漂远,桃源村的人再找不到她。 何夕终于知道为什么桃源村的亡灵都被镇压于村中山洞,只有小楠例外,原来它虽没能活着逃出去,却终究是出去了。 其实最开始看到小女娃被生父溺死的画面时,她也不由自主想歪了,以为又是什么重男轻女经典案例,没想到会是这么惨烈的故事。 赵英雄这名字取得不错,他称得上是女儿的英雄,为了保护女儿,打破了多年的信仰,逃离故土村庄,最后付出了生命。 从回溯中出来的时候小楠已经记起来大部分的事,也记起了当时当刻自己的无助恐惧和愤怒。它身上的戾气几乎已经收不住了,青紫的脸上开始冒出凶戾的血气,。 它咬牙切齿:“后来我的父母……” “死了,为了杀鸡儆猴,村长请张贵生做了场审判法式,用邪门歪道的术法将他们抹杀。”何夕如实回答。 而此时知道了全部真相的小楠已经处在暴走边缘了,它心里只存着一个念头,它要把那些恶人都杀光!让他们付出代价! 而这时,一只温凉的手盖在了它的头顶,几乎只是一瞬间,它身上那些聚集起来的狂躁戾气就全散了。 何夕垂下眼,对上小楠有些迷茫的眸子,她的手在它脑袋上拍了几下,温声说:“你父母应该已经被老黑带出去了,不想见见吗?” 小楠愣住了。 当然是想的。 它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与父母再见,哪怕是以鬼魂的形态。 小楠跟着何夕往村口那边去了。 路上何夕与它说:“村里镇压鬼魂的镇石裂了,那些魂才重得自由,我没猜错的话,镇石的事是赵小乐做的。” 她从那女孩的眼睛里看不到信仰,只看得到仇恨,她恨这村里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 “我堂妹一家被他们逼死,他们告诉我这是背叛神明的代价?”赵小乐跟警方说着说着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又哭了,“哪有神不救人反到杀人的呢?不是说地狱的鬼才会害人吗?!” 警察记录的笔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怀疑这姑娘的精神状态,不知道她还适不适合再继续帮他们提供线索。 而牵着一串儿鬼魂的范无救板着个脸站在一旁,心里想着其实他们地狱的鬼一般也不害人,害了人还要偿还因果,反到容易误了自己得不偿失,鬼又不是蠢驴,要不是死得太惨戾气太重执念太深,没有鬼愿意这么干。 赵小乐又跟警方说了当年她的父母也没敢帮叔叔婶婶敛尸,现在山上那个坟包只是一个衣冠冢,关于那些亡魂被镇石镇压在山洞的事儿一个字也没说,包括她这些年每天都要拿凿子去凿几下镇石,今天那镇石终于裂了的事儿。 当年小楠一家没了之后,赵小乐家也像是天塌了一样,不仅如此,因为村中选定的圣女小楠没了,所以又要重新选圣女。 赵家更是阴云密布,赵小乐甚至开始夜夜做噩梦。 有了小楠一家的前车之鉴,赵家也不敢再铁着头出逃,最后只能选了下下之策,将不到七岁的女儿许给了隔壁刘家的小子。 刘家跟村长关系不错,应当能保住女儿,怎么也不当那什么圣女要好。只是没想到,后来那刘子也没好好对待过赵小乐,还成天去禅室那边鬼混,可惜赵家老两口去得早,这些年再也没有个能给赵小乐撑腰做主的人。 警方也不止询问了赵小乐,也询问了其他人,最后初步判定这起案件里涉嫌鲨人、墙歼以及组织邪/教活动等违法犯罪,那些看起来不太正常的高级教众都被警车带走了,包括赵小乐的丈夫刘子。 在破庙里暴毙的张贵生的尸体也被带走了,之后要交由法医验尸。 宋家人也带着林淑婉赶往了医院。 那些懵懵懂懂的村民都散了,全部的信仰都在顷刻间崩塌,是了,就连警察同志都说世上根本没有神,一切的一切都是村长和张贵生他们串通好了骗他们这些村民的,亏得他们十年如一日的虔诚供奉,将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献给了神,最后竟是便宜了那些所谓的高级教众! 赵小乐还站在村口,两只手搓着手臂,从前她竟不知,夏日山脚下的夜风也会带着些微的凉意。 她更不知,她之所以会觉得冷,是因为地府的拘魂一哥正拴着一串儿阴魂在她旁边儿站着。 没多久,范无救就看见何夕带着她身边那个小鬼儿过来了,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赵小乐抢先了一步。 “就知道你还在。”赵小乐往前迎了几步,可能是因为心中大石已然落下,此时她整个人都不再像之前那样步步算计,在人前畏畏缩缩。她发自真心地扬起一抹笑,“谢谢你。” 虽然她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她知道今日之事这位外村人帮了大忙,这位可比张贵生那个腌臢玩意儿道行深多了。 “不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何夕笑了笑,侧过头去垂眸看了眼突然激动起来的小楠,继续道,“有位故人想见见赵小姐,赵小姐想见否?” 之前遇到赵小乐的时候小楠记忆不全,没认出来她就是小时候一起玩儿的堂姐,这会儿它记起来了,激动得两条扭曲的手臂不住地乱晃。 赵小乐愣住了,故人? 可是这里除了自己和何夕就没有其他人了啊? 何夕唇角弯弯,从烟盒里挑出一支烟来点燃,随着白蒙蒙的烟飘散,有几个身影逐渐在赵小乐面前显现。 她捂住了嘴巴,控制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范无救也吓了一跳,没先到这位会忽然让他在生人面前现了形。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9章 私闯民宅? ◎有事儿找警察~◎ 赵小乐不仅看到了小楠, 也看到了被范无救勾着的叔叔婶婶,怎么也没想到早已逝去的亲人们会以这种形式再见面。 他们一家人说话,何夕便自觉地跟范无救牵着其他魂一起移步到了不远处。 “若不是小楠引我到桃源村, 恐怕这里的秘密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发现。”何夕面无表情, 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夜色,蓦然发现人间竟然也会有这种虚无感。 范无救想了想,应了声:“嗯。” 她说得也没错,若是没有她在,张贵生会续命成功,就算赵小乐将镇石敲裂开,那些亡魂溢出, 恐怕最后的结果也是被张贵生施法再次封印,而赵小乐也可能因此引火烧身。 这其中最重要的节点就是阻止了张贵生续命。 “既然承认小楠有功, 那回去之后便帮它多美言几句吧。” 何夕的语气明明并没有多强势,甚至她的唇角隐隐挂上了一丝笑意,但这话听在范无救耳朵里却根本不容他拒绝。 新魂到地府报道是有时间限制的, 若因新魂自身原因躲过拘魂鬼差, 导致未能及时回归地府,这便是又多了一条罪责, 届时要多吃一轮地狱惩罚。 不过正如何夕所说, 刨去桃源村情况复杂、小楠的情况可以理解这一点之外,能将这次时间解决, 找回这么多漏网之魂, 确实是帮了地府大忙, 功大于过, 回去地府之后公平赏罚, 判官应该也不会多加为难。 他美不美言其实无可厚非, 何况他本就不怎么会言。 “嗯。”他又应了一声,反正到时让这小鬼儿少吃些苦头就是了。 何夕瞥了他一眼,对他表示怀疑。 “……”范无救抬眼望天。 何夕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起正事:“那张贵生的魂……” “消失了。”说起这个,范无救非常来气。 他好端端那么大个新魂,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关键他还连一丁点儿尾巴都没抓到,这简直是将他老黑的脸按在油锅地狱里摩擦。 何夕也大概了解了情况。 这事儿人间的处理范围应该只能到张贵生那边为止了,但他们想探查的却远不止这些,得想办法把那个永生神抓出来看看那个它到底是个什么脏东西! 燃着的那支烟已经烧尽,空气中的白烟逐渐消散,赵小乐眼前的亲人也随着烟雾飘散了。 她眼眶有些红,心底里翻涌的情绪有些压抑不住。 范无救重新将小楠的父母拉回身边,又将小楠也拉过来,他可以回地府交差了。 他打开鬼门,就在他要带着一串儿鬼魂消失的时候,何夕冲小楠挥了挥手,话音带笑:“人间有人间的规矩,那些人既然还活着,就要先接受这里的审判,但若他们死了,到时自会回归地府,若你还未投胎,想报复一下倒也不是不行。” 听了这话,小楠眼睛瞬间亮了。 反观范无救换上了一副便秘表情。 这刺儿头,都回阳间了还试图带坏他们地府的鬼,还要教鬼欺负鬼,淦! 看见堂堂黑爷那个便秘的表情,何夕差点儿没憋住笑出声,等鬼门重新关上之后,她又转身看向赵小乐,面上也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温和:“回去之后带着村民们将破庙收拾了,旧的神龛和牌位烧掉,最好把庙也推倒重建,之后会有新神入主这里,庇佑桃源村。” 本来何夕是懒得插手这些事的,左右她又不是神,就算有人感激她的帮助产生了信仰之力对她也无甚用处,混沌才是她唯一的归处。 只不过从前这里人人心怀信仰,如今瞬息之间信仰崩塌人心惶惶,并不利于这个与世隔绝多年的村庄的兴建,想来想去不如帮助他们重建信仰。 这信仰之力自己拿着鸡肋,但对半步成神的奚景眠来说却有大用。 本来他再次轮回人世就是意外,地府察查司已经审查通过,将他几世的履历都交到了赏善司,据后来赏善司陆判官所言,他已经批了奚景眠的神格,谁知最后交到十殿阎王那边的卷宗却变了,阴差阳错之下,才又让奚景眠多了一遭轮回。 虽然最终奚景眠没有拿到神格,但他成神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身上多少带着功德神息,即便重新投入人世也容易引来邪祟觊觎,若中途出了纰漏,让他意外横死或是被邪祟浸淫,那他的命运就再难回正轨了,如有人间信仰之力加持,应该足以让一部分邪祟望而却步了。 此事实为地府的纰漏,但阴阳有别,地府鬼神都不好随意插手人间之事,可错处也得补救,所以乱入地府的编外人员何夕才被抓了壮丁,她这趟算是公务派遣,事了之后她是要回地府讨好处的,顺手帮忙立个庙让奚景眠有信仰之力护体,也算是帮自己减轻了负担,不用时时盯着他了。 赵小乐点点头,能让自己与逝去的亲人重逢,何夕说的任何话都足以令她信服。左右那个破庙她一早就觉得晦气,推到重建当然最好。 何夕交代完之后就打算离开了,最后突然想起赵小乐如今只剩孤身一人,而自己店里生意逐渐红火,到时候小刘恐怕会忙不过来,便又多问了她一句:“不知你是否有意换个环境生活?” 赵小乐年纪轻轻按照村内习俗“嫁”给了刘子,但她本人并未到法定年龄,桃源村也不准许出村,相当于二人只是办事走了过场,并未申领结婚证,而现在刘子又被警方带走,这一走估计再难回来了。 果然,何夕上下打量她一番,发现之前她身上淡薄细弱的姻缘红线已经消失了。 赵小乐听完这话眼睛都亮了,这些年来她想做的事只有两件,一件是为亲人报仇,第二件就是离开桃源村这个让她终日担惊受怕的地方。 “真,真的?”她有些不敢置信,之前她还在为自己之后何去何从而发愁,这会儿路就铺到她眼前了! “南郊天荫路22号「3Day」酒吧,破庙修整好了便来。” · 何夕离开桃源村村口往桃源山那边行了几步,毕竟她能走混沌路,却不能让旁人看见大活人凭空消失。 她边走边拿出许久未看的手机,上面有许多未接来电,有何以岚打来的,也有店里小刘打来的,另外还有几个是奚景眠打来的。 除了打电话,奚景眠还发了条短信过来,问她是否安好。 她垂眼,手指按了几下键盘,简短地回复了“无事”二字。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她借助项链的力量打开了入口,本想直接回店里的,但踏入混沌路之时她突然察觉到了半山公馆那边的异动,心念一动便改换了路径。 · 孙文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困在半山公寓里。 他受望山居士吩咐过来公管看一眼大阵,谁知进了公馆下面那扇大铁门之后,那门就锁死了,他怎么推都推不开,而且手机也完全失去了信号,他想求助都没门儿。 半山公馆的阵法少说也布下有十几年了,从前这公馆是李家的,他借助关系便利可以进来,后来房子被卖出去过两次,但都很短暂,无语都是无人居住的状态,他要进来也不是难事儿,却从未发生过今天这样的事儿! 他这边急得焦头烂额,何夕却悠哉悠哉从混沌空间踏出,凭空出现在了半山公馆的院子里,她抬眼看了看公馆紧闭的门窗,淡定地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您好,南山路半山公馆疑似有陌生人闯入,我现在不敢回家,需要帮助。” 十分钟不到,一辆警车就停在了半山公馆院前,有两名警察下车,看到了仍等在院子里的何夕。 “警察同志,我房子里好像有人。”何夕再次向警察说明情况。 果然阳间事还是该阳间了,有警察同志替她处理,多省事儿。 警察疑惑地看了看何夕,怎么看都觉得她都不像是被私闯民宅的样子,一脸淡定不说,他们甚至看到了她面上温和的笑。 “……”两名警察互相使了个眼色,“走,去看看。” 何夕笑了一下,适时解开了公馆的困阵,让警察能够开门进去。 警察进去的时候还很小心谨慎,怕有犯罪分子藏在门后偷袭,可谁知一进去就看见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刚拉开窗户打算跳窗逃跑! “站住!” 两人迅速冲过去,将人按住,直接就将人压出来了。 “同志,这人你认不认得?”警察将人带到何夕面前,问了一句。 何夕盯着被抓的男人看了一会儿,男人受不了这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看穿的视线,有些没脸地将头转向了一边。 何夕见此心中轻嗤一声,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此人。 两位警察皱着眉打量这个刚被他们抓出来的男人,只觉得这人穿着体面,看着到不像是个贼。 但贼也不会将“贼”写在脑门儿上,只能他们将人带回去审过之后再给人交代。 人都走后,何夕唇角弯了弯。 看,这回连对方身份都有人替她查了。 作者有话说: 晚点儿还有一章,么么叽~ 第20章 性别男? ◎像是被谋财害命了◎ 奚景眠白天坐在体育组办公室里一直打哈欠。 昨儿白天给何夕打电话发短信都没得到回复, 结果晚上他就失眠了,也是奇了怪了,都说他们搞体育的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脑袋空空的人一般很少会有失眠困扰, 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失眠了。 大概是凌晨三点的时候他收到了何夕的短信回复,后来他才不知不觉睡过去,一共就睡了四个小时左右,这会儿还是困死。 “奚老师,这是参加你们足球队经理人招募的报名名单和简历信息。”篮球队那边的营养师助理周琳将手里的资料放到了奚景眠的办公桌上,之后又回篮球队帮忙去了。 没办法,女足校队这边学校不重视, 经费不够,人手也不够, 有时候只能让其他组的帮帮忙。 奚景眠揉了揉眉心,直起身子开始翻看那份名单。 经理人报名不限男女,但毕竟是女足, 所以报名的还是女生居多。他的视线自上而下, 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谢思炀。 因为谢思炀上过他的公开课,所以他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运动护理专业的, 要是对方来做这个经理人倒也不错, 还能给球员们完善一下训练后的护理项目。 只是他事先顺着对方的名字往后扫,然后视线停顿在了性别那一栏上, 眼眸忍不住睁大—— 性别男??? · 何夕早上去了趟派出所。 警方说昨天那个闯进半山公寓的中年男人什么都不肯透露, 问了一晚上也没问出对方为什么要私闯别人家住宅, 而且他也没偷什么东西不构成盗窃, 这事儿就是非法侵入他人住宅, 处罚也就是拘留和罚款。 警方跟她说这个事儿的时候也挺头大, 拿着手里了解到的嫌疑人信息,他再次产生了一种打开方式错了的感觉。 怎么这样的人会干出私闯他人住宅的事儿呢?这有啥好处?传出去不得丢死人了? 何夕没说话,她就靠在椅子里,不动声色的将混沌之力凝聚在眼瞳之中,盯着警察手里的记录册子瞧了一阵儿,随后周身的混沌气息散去,她温和一笑:“依法处置就好。” 她看到了,那人名叫孙文昊,是糖果品牌“宜甜”的现任董事长,而“宜甜”曾经的老板却是半山公馆最初的主人李家家主。 也就是说,孙文昊跟半山公馆那个聚阴大阵脱不了干系,而从前的李家世代生活在半山公馆,李家的衰败包括李家这些年的惨事又都和聚阴大阵脱不了干系。 何夕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怎么想这个李家都像是被谋财害命了。 离开警局后她去了趟市医院,宋芙的母亲林淑婉现在就被安排到了这里,今日她算是不请自来,替桃源村的事儿善个后。 林淑婉昨天被送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一口咬定天杀的二舅姥爷要拿她续命,最后用上了镇定剂,人才终于躺平了。 后续被拉着去做了各种检查,今日出来的结果却让宋家人一头雾水。 检查的结果是这人没有问题,脑子正常,神经正常,身体各项指标也正常的很,可偏偏就是这人不正常。 就在宋家人手足无措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宋芙将手上的检查报告交给了父亲宋海鸣,转身去打开门,见到门口站着的何夕狠狠愣了一下:“何,何大师?” 因为母亲一直不清醒,宋芙也没太弄明白桃源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晚上跟着警方去接人的时候也没跟跟何夕打过照面儿,不知道事情具体是不是她解决的。 而且她很确定,母亲在市医院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奚景眠,她又没有何夕的电话,何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想林女士可能需要帮助。”何夕还是温温和和的模样,也没着急进屋,只单纯跟宋芙道明了来意。 宋芙终于缓过神来,侧身让出一个身位:“您请进。” 何夕点了下头,踱步到林淑婉的病床边,早上人刚闹腾了一通,这会儿终于睡下了。 宋海鸣不认识何夕,用眼神向女儿询问。 宋芙冲他点了点头,示意等等看。 何夕伸出手掌置于林淑婉额头上方进行感知,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她收回手,同宋家人说:“林女士受了惊吓,本就虚弱,桃源村这些年作恶太多导致阴气横行,沾上脏东西也不奇怪。” 何夕边说边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已经叠成了三角形的驱邪符递给了宋芙,交代她:“将这个置于林女士心口出,最晚明日一早人就能清醒了,之后可以一直带着,没有坏处。” 林淑婉体质本来就弱,容易被阴邪入侵,这符倒是适合她。 宋芙接过符咒,有些迟疑,不知能不能信。 然而宋海鸣却已经顾不得这些,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他也不能让妻子一直这么疯下去,只见他一把从女儿手中将符咒夺走,跑到床边将符咒塞进了林淑婉上衣胸前的口袋里。 之后他才询问何夕:“大师,这符多少钱?” “两万块,不过宋小姐跟奚景眠是朋友,我可以给你们打个八折。” · 晚上何夕在「3Day」的休息间里闭目养神,那台老旧的唱片机又咿咿呀呀哼起了莫名的曲调,花盆里插着的那根线香上一缕白烟飘得老高。 她这边岁月静好,地府大门上的那个破铜铃又开始吓唬鬼了。 很快,何夕身旁的空间波动几下,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身影逐渐显现。 他身量跟范无救差不多,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白。”何夕仍旧闭目仰躺在贵妃榻上,忽然笑了一声,“怎么是你被打发上来了?” “你以为我想来啊!”白无常谢必安暴躁挠头,他性子没范无救那么闷,一直是个挺能絮絮叨叨的鬼,在何夕面前也是如此,“还不是你,老黑回去之后说要处理你交给他的遗留问题,短时间之内没时间再上来,我这是……被逼无奈!” 何夕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弯着唇角笑道:“没事,比起老黑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你一些,我这边形势其实还挺复杂的,不如我跟几位阎王申请一下,就把你留下帮忙算了?” “你!”谢必安整个鬼都炸了,最后耷拉着脑袋,头顶的无常帽都快掉了,他委委屈屈地说,“做人还是要善良一点,不能比鬼还恶是吧?这鬼的命也是命啊。” 何夕自然不会真把谢必安给扣下,阳间的事还是要交由阳间处理才行,让阴间插手反而会乱了套。 她欺负完鬼又正经起来,与谢必安说:“我要在人间帮奚景眠收集信仰之力,需要跟薛阎王借一丝轮转神力。” 转轮王薛礼负责投胎转世等事宜,他的神力可以作为奚景眠在人间立神庙的引子。 “收集信仰?”谢必安眉心蹙了蹙,他知道何夕是个多怕麻烦的人,若非必要,她估计根本就懒得帮忙搞这种事儿,怕是阳间这边的事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料了。 何夕点了点头,眸子沉了沉:“我怀疑地府有叛徒,你回去不妨跟几位阎王提一句。” 谢必安沉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就在这时,何夕眉梢微动,随后缓缓起身去关掉了唱片机,跟谢必安说:“有事儿,回头请你吃好东西。” 谢必安一听到吃眼睛都亮了,他们地府的吃食确实与阳间的相差甚远,而他们鬼神若想品尝到人间美味便只能依托阳间祭祀,如今何夕正好成了他们最大的便利。 空气再次波动,谢必安乐滋滋地走了,回去他就告诉老黑,自己要好吃的他没有! 何夕脚上趿着人字拖出了休息间,果然就看见奚景眠坐在了吧台前,调酒师夏甜正帮他调着酒。 “你也招阴了?眼圈黑得跟阳气被吸干似的。” 奚景眠面前突然出现了何夕的脸,他被吓得整个人往后仰,要不是何夕及时拉住他,估计以后他就再没脸进来这里喝酒了。 “咳。”奚景眠有些尴尬地别开了眼,接过夏甜递来的酒喝了一口,随后才说,“宋小姐刚才打电话说她母亲已经清醒了,让我帮她道谢。” 何夕点了点头,也着手给自己调了杯酒:“我收过钱了,因果已了,不必谢。” 奚景眠不说话了,就盯着手里那杯酒发呆,忍不住又想起谢思炀的事儿。 “心里有事儿?说来听听。”何夕坐在吧台后面,与他面对着面,一样手拿酒杯俩人像是照镜子一般。 “之前我从来里救回来的那个……你还记得么。”奚景眠抿了抿唇,这事儿他确实也不知道还能跟谁说,他也不确定谢思炀是单纯喜欢女装还是性别认知障碍,只是觉得这件事或许与他之前跳海轻生有关。见到何夕点头表示还记得之后,他继续道,“他竟然是个男生。” 他以为何夕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也会像自己一样惊讶,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反而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盯着他弯着唇角,缓缓道:“人做出某种行为必然是有原因的,倒也没什么奇怪。” 作者有话说: 夕姐:这没什么奇怪的,你说是吧?[阴暗爬行.jpg] 20-30 第21章 诅咒 ◎奚老师喜提好人卡一张◎ 何夕最近经常往半山公馆跑, 每次进去呆的时间也不长,基本半个小时左右又会出来。 南山路半山处就只有这一处宅院,但山底下却有几户独栋小院儿, 一直有人居住。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 几乎一年也看不见几辆车顺着这条路上去,最近不知怎的似乎突然热闹起来了。 “就这房子还有人敢买啊?” 晚上太阳刚落下去,山底下的居民们晚饭后一人搬个小凳凑在一户小院儿里扇着扇子乘凉,坐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一辆出租车上去了。 一个穿着大背心儿的大娘一直盯着那山路,直到出租车的屁股消失在她视线中,手上的扇子动了动,“啧啧”了两声:“估计又是个捡便宜不要命的。” 那房子已经换个两次主了, 买的时候都以为捡了大便宜,毕竟那样的宅院价钱打对折, 确实很诱人,可惜那宅子邪门儿啊,根本就不能住人, 便宜买来也没啥用, 搞不好不只要破财消灾,还得赔上全家性命。 “听说以前的李家现在连一个男丁都没剩。”有个看着怎么也有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瘪了瘪嘴, 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在对上其他老姐妹不解的眼神后,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 用蒲扇挡着嘴小声说, “这李家啊专死男人, 跟受了诅咒似的, 媳妇都是年纪轻轻就得守寡, 万一生了儿子还要多一条中年丧子, 惨呦!” 山下这一片小独栋的居民有的是从一开始就在这儿住的,这些人对李家的事都略微有所耳闻,但近十年搬来的新住户就没跟李家打过照面儿了,那会儿李家产业都以易主,家里边都没剩下几个人了。 “不会真被人下咒了吧?” “咱们住这么近会不会受牵连?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这些年我跟朋友打牌就没赢过,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吸了运气吧?”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没再支声,心想就你那拿对五砸对三的牌技还想赢谁呢。 就说话这会儿时间,出租车又从山上下来了,坐在车后排的何夕正打着电话。 电话那边是奚景眠。 “之前你救的那个学生,你能不能联系到他?”何夕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色,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奚景眠想着之前收到的球队经理人竞聘简历上有联系电话,便应了声:“能啊。” 只是他不知道何夕为什么突然提起谢思炀来了,按理说他们两个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 “帮我联系一下他,帮我问一下他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何夕挂掉电话,身子靠在椅背儿上,合上眼。 她没想到半山公馆竟然还跟那个学生有关联。 她闭目养神没多久,奚景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却不是告诉她谢思炀所在地的。 “他不接电话,可能是在忙?你找他有急事吗?”奚景眠无奈道。 何夕眉心蹙紧,深灰色的眸子深邃泠冽如一汪寒潭,手指掐算了几下,她声音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急迫:“你们学校往南的方向,高处,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希望来得及。 · 谢思炀不住校,而是在校外租了间公寓跟母亲一起生活。 此时他正在公寓的楼顶天台,脚边倒着几个已经空了的啤酒罐子,他本人双臂架在天台围栏上,任风吹动他养护得很好的长发。 他眼睛定定地望着远处,到一点都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眸中是一片清明,似乎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别人的出生只是生命的开始,而他却从出生开始就要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担忧,一天也不能畅快地做自己,甚至为了活下去连自己的性别都要尽量隐瞒,每次换学校或是换老师,母亲都要提前去打点一番,跟老师讲明原因,让学校平日里就将他当成女孩儿对待。 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平白遭受了多少异样的眼光,从上学开始班上的女生都喜欢课间结伴上厕所,他不知道为什么,却也看得出她们乐在其中,而他除了在家的时候,根本不敢去厕所,进女厕肯定是变/态,进男厕也会当成变/态。 后来也有小姐妹邀请他加入上厕所大军,可惜他只能拒绝。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他不合群,慢慢地就没人再和他一起玩儿了。 后来也一直如此,从小到大他都没交到过朋友。 大学之后好像没人再尝试喊他一起上厕所了,大家只是一起吃吃饭泡泡图书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又亮了。 只是好景不长,半年前班上有个男同学向他表白了,请好多同学帮忙布置了一个浪漫的场景跟他诉衷肠,可是性别不对,他只能拒绝,告白被拒还被那么多人围观,他担心对方难堪,还跟对方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表示是自己心中有了喜欢的人才拒绝他。 可谁知自那之后班上就有了关于他的各种传言,背后有金主、给别人当小三等等污言秽语传得满天飞,最后整个体育院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不对劲起来,总是带着探究打量,甚至有男同学轻浮地问他一次多少钱。 那时候他才突然懂了,女性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处境,被凝视、造黄/谣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压力就能压垮一个原本健康普通正常的女性。 仔细想来,二十几年里,他没有一天是作为自己而活着,只为了躲着那个据说会上他们家族所有男性都活不过三十岁的诅咒。 倒也确实如此,除了老太爷,李家确实再也没有能活过三十岁的男性。 他又开了瓶酒,喝了两口,垂下眼瞥到被自己拿到天台的那把剪刀。 原本他是想从这里跳下去之前把长发剪掉,恢复他男性的身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作为真真正正的自己死去。 然而现在他又舍不得那一头长发了,好像也没谁规定男生不能留长发,不过就是一些随着时间而形成的固化认知罢了。 他坐上了天台围栏,慢悠悠喝着最后半瓶酒。 什么破烂诅咒,既然拿命来威胁他,那他还不就不要这条命了,死了也不让它得逞! 然而就在他将最后一口酒倒进口中,打算吞下这口酒就从这二十几层的高楼跳下去的时候,天台的门被人强行撞开了,穿着白T恤的男人可能是一路跑来的,闯进来之后就手撑着膝盖弯下腰疯狂喘着气。 谢思炀眯了眯眼,能看到对方发梢上都挂了汗水。 “奚老师?”他唤了一声。 上次跳海被奚景眠救了,他又多活了几天,该不会这次也这么凑巧,又是他来搞破坏吧? “谢同学,有人让你在原地等等,他有事找你。”奚景眠把话带到,实在累得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这会儿谢思炀坐在围栏上,一个不注意就得掉下去,他也不敢就这么过去,干脆就坐在地上跟他说起话来,“谢同学,托我带话的朋友说,你扮女装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样做肯定也有你的原因,喜欢也好或者……” 谢思炀疑惑地歪了歪头,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奚老师以为我是因为自己的特殊喜好才想不开?” “……”奚景眠愣住。 倒也不能这么说,他更多是想哪怕没话找话,也要把人稳住,等到何夕过来,他从简历上看到谢思炀的住址后就已经给她发过定位了。 “奚老师真是个好人。”谢思炀唇角一弯直接笑出声来,奚景眠真的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人,可惜自己这种将死之人不值得他救。 “……”莫名被同性发了一张好人卡的奚景眠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随后喘匀了气儿又说,“既然打算死,为什么还要报名球队的经理人?不是想最后挣扎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能拉你一把吗?” “……”这回换谢思炀闭嘴了。 当时他确实是存了这份心思。 要是有一个地方能接纳他,可能他也会稍微地留恋一下世界。 他眸子垂下,手指抠着自己膝盖上的牛仔布料,把原本做旧的毛边抠得更惨烈了些。 “看来是赶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台那个小破铁门边又站了个人,谢思炀抬眼看过去才发现这人他见过,在医院的时候。 他无端端的就想起对方曾跟自己说过的话,让他不要太早做出无法挽回的决定…… “先下来,我有事与你说,关于李家。”何夕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将奚景眠从地上拉了起来。 一听“李家”两个字,谢思炀直接瞳孔地震。 自从李家产业易主之后,李家基本就完全消失在上流商圈了,几乎没人还记得当年辉煌的李家。 而谢思炀自打出生起就是跟母亲姓谢的。 当年母亲怀孕那年父亲突逢意外去世,就跟李家的其他男丁一样,没活过三十。 母亲怕他也受了诅咒影响,专门找先生看过,先生说诅咒确有其事,只是以他的能力无法解除,只能想办法帮他遮掩身份,蒙蔽天听。 所以他姓谢,扮女装,看起来与李家男性毫无关联。 可这个人又是如何知晓他是李家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夹子,所以今天提前更啦,明天会比较晚更新~ 第22章 诅咒? ◎在下不才,略通一二◎ “我买下了半山公馆。” 何夕的声音很温和, 就像之前在医院见到她时一样。 而谢思炀听到这句之后愣了一瞬,心底确实动摇了。可就算她买下了半山公馆,李家人世代生活在那里那么多年都没发现诅咒是从何而来, 她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发现端倪? “在下不才, 阴阳之事略通一二。”何夕又补了一句。 其实第一次见谢思炀的时候她就看出他是男扮女装了,也看出他心有郁结,眼前似有什么他迈不过的坎儿。 但再多的她就看不到了,其中一个原因应该是他本人心思深沉,对任何人都设防,这就像别人关了门你没办法硬闯一样。 现在她大概也知道了另一个原因,有半吊子术士将李家的事归因为诅咒, 所以给他指了条治标不治本的路,指点他几乎改头换面换了一个身份, 以此来蒙蔽诅咒。 若真的是受到诅咒,在没其他办法的情况下,这确实也是个办法, 只是李家情况不同, 当初帮谢思炀母亲瞧事儿的人看走了眼。 谢思炀眼里突然迸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对方既然已经去过半山公馆此时又来找他,那必然是已经了解了情况, 也有能力解决! 他从围栏上跳了下来, 迅速往何夕的方向走了几步,但很快他的步子又慢下来, 害怕刚才自己听到的都是假话, 害怕一切都是他死前的幻觉。 “手给我。”何夕干脆上前了几步, 向他伸出手, 直到他将信将疑地将手放在了她的手心上, 她才缓缓闭了眼。 一开始谢思炀还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也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可没一会儿他就开始觉得手心处逐渐传来暖意,这些微的暖意逐渐化开传遍全身,竟让他有种沐浴在温泉中的畅快感。 几个呼吸之后,何夕重新张开眼,冲他点了点头:“公馆那边确实有个害人的阵法,让李家出事的就是这个阵法。那个阵法我已经解决了,刚才我也查看了你的情况,你身上并没有什么诅咒,好好生活便是。” 之前的李家人会受到阵法的影响是因为他们都曾住在半山公馆,但谢思炀不一样,他并未在半山公馆生活过。 那个阵法确实会针对李氏血脉,但也有范围限制,离得越远效果越弱,所以只要谢思炀不往半山公馆附近跑,他受到的影响最多也就是倒几个小霉罢了。 谢思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没有诅咒?” 这些年他都活在诅咒的阴影里,现在突然告诉他没有诅咒,他的心情却极为复杂,那这些年他…… “没必要纠结过去的事,有些经历,不到最后谁也不知是好是坏。”何夕冲他笑笑,手掌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诅咒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想了,这种东西很难达成,你要是真信了有诅咒存在,那才是给邪祟打开了大门。” 谢思炀眼底忽的就清明了不少,只觉得对方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似乎带着什么拨云见日的力量。 “明日太阳落山的时候,跟你母亲一起来趟半山公馆吧,有故人想与你们见一面。”她说。 · 最近的烟城没前几天那么热了,晚风一吹还有那么几分凉爽。 谢思炀住的公寓距离文理学院很近,看着他回家了之后,何夕同奚景眠一同往学校那边走,教职工宿舍就在学校偏北几百米处。 路灯昏暗的光洒在何夕本就立体的脸上,将她本就优秀的五官刻画得更加深邃,奚景眠暗戳戳盯着她看了许久,本以为自己动作隐晦不会被发现,可谁知那人突然动了动嘴唇:“有话就说。” 那一瞬间奚景眠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地飞快将视线移开,头也垂了下去。 何夕看着他掩耳盗铃一般的行为眸子弯了弯:“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 “那我问个问题?”奚景眠偷偷抬眼看她,见她点头之后才小声问道,“这些术法……什么的,你什么时候会的?” “什么时候啊。” 何夕也说不清。 她仰头望着天上那弯朦胧的月亮,想着混沌之中无岁月,她在其中被困了多久谁也没个定数儿,但如果按照人世间的时间来说的话:“几个月前吧。” 那时候她突发高烧,何以岚生怕她身上的秘密暴露,死活不将她送去医院,结果直接把她烧进混沌区间里了,在那里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直到最后被几位阎王劝回来,醒来的时候据她发烧昏厥已经有三天了,那种情况下何以岚女士仍旧未把她送去医院,她还是在自己的小卧室里。 那时候她就知道,在何以岚的眼里,自己只是她报复奚家获得好处的工具人。 不过从前她想要但得不到的亲情如今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反正人世间的生不是起点,死也不是终点,所有人都只是个过客罢了。 奚景眠不知道何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看上去似乎不太开心。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然提起宋芙:“宋小姐联系过我,说非常感谢你,想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嗯。” 她这就算是同意了,奚景眠顺手拿出手机,将何夕的电话号码给她发了过去。 到了宿舍楼下,何夕没打算停留,只是奚景眠又叫住了她:“你……会回来奚家吗?” 有些事迟早都是要摆到明面儿上摊开说的,他也不是个心里能藏事儿的性子,从前跟何夕不熟也就算了,如今……好歹也能算是朋友吧?他没办法一直心安理得地占着本属于她的位子。 “我不姓奚。”何夕弯唇笑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意味不明。 他在奚家应该也呆不久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 半山公馆的前一任主人王先生火急火燎地赶往了医院,这几日公司里事务突然忙了起来,老爷子住院这边都是妻子在忙活。 今儿早上妻子突然一通电话打过来,让他去医院一趟,也没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电话就匆匆挂断了,但从方才的电话杂音来看,那边应该很忙。 王先生只觉得事情不妙,怕老爷子的情况又恶化了,这才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起床后就直接赶过来了。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他都心悸,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 之前卖房的时候,从那位何大师那里得到了一张平安符,何大师让他放在父亲的枕头下面,说能稳住病情。 一开始他是不信的,他带着父亲辗转这么多家医院,见了无数个专家,都没查出老爷子是哪里出了毛病,何夕连老爷子的面都没见过一次,哪能凭着么一张符就帮人稳住病情的道理? 但病急乱投医,他还是按照何夕说的,将那张符塞到了老爷子的枕头下面,令他没想到的是,老爷子的情况似乎真的稳住了,之前每天持续恶化的病情突然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真的没有再继续恶化。 这个时候只要不恶化就能算得上是好转了。 他好似看到了希望,后来又给何夕打过电话询问情况,甚至直接求她出手帮忙,但对方只说让他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今……他还没把事情想明白,电梯门打开,他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妻子。 跟自己一样愁眉苦脸多时的妻子今日好像很不一样,她似乎在笑? “爸醒了!”妻子明晃晃的笑容挂在脸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只有王先生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得头脑发昏,他愣在原地:“醒,醒了?” · 太阳落山的时候,何夕准时到了半山公馆,在院外碰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谢思炀和他的母亲谢兰。 “思炀,这位就是……” 谢兰看了眼何夕,又看了看自家儿子,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可能出了一些问题,不然就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太对。 这位大师也太年轻了吧?而且看穿衣打扮,还是个潮流人士,一点儿都不像之前花钱请的那些老古板。 谢思炀还未说话,何夕便温和笑着伸出了一只收去:“您好,何夕。” “啊,您好您好。”谢兰见状也立马伸出手去与她握了一下。 “请吧。”何夕将院门打开,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看到这个老宅院谢兰就直发怵,毕竟她的丈夫也青年丧命,按照昨天谢思炀给她描述的那些,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公馆里被人设了阵法。 “是谁要见我们?能否喊他出来见面?这房子……”谢兰不确定眼前这位靠不靠谱儿,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她倒是一把年纪了无所谓,但她家思炀怎么办? “他出不来,而且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何夕给了谢兰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大胆往里走,并再一次解释,“这个房子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谢思炀不会再受到任何影响,您大可放心。” 谢思炀倒是比谢兰更信何夕一些,他率先进了公馆。 如今的他虽然还是长发,但已经将裙装换掉,穿上了一身休闲装,整个人看上去也比之前明媚了许多。 三人到了公馆一楼的大客厅站定,何夕点燃了一支线香,白色的烟雾竖直向上,随着何夕的来回走动逐渐扭曲飘散。 那个“故人”也逐渐显现在他们面前。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宝子收藏了《玄门大佬》那个预收,嗯,那个梗我现在脑子空空,打算把它改成一个穿书养阎王崽崽的故事,还是玄学内容这个不变,文案我还没写出来,之后会替换,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第23章 李老太爷 ◎债算孙家头上◎ 原本客厅中心地板上铺着的那块儿大地毯已经被何夕处理了, 下面的阵法也早就清理干净了,现在被何夕白了一圈白色蜡烛。 随着线香上的白烟飘散,窗外忽然吹进一阵风来, 窗帘猎猎作响, 就在谢兰和谢思炀的注意力被窗子那边的动静吸引时,地上的那片白色蜡烛突然兀自亮起。 原本没什么光亮的房间被火光照亮,何夕仍旧在淡定微笑,谢兰却被吓得条件反射一般躲在了儿子身后紧紧闭上了眼。 谢思炀也怕,但他被谢兰抓着哪儿也动不了。 随着烟雾渐浓,被蜡烛围起来的那片空间里缓缓现出一道虚影,逐渐凝实到了肉眼可看清的程度。 “妈。”谢思炀拍了拍谢兰的手臂, 示意她往那边看。 谢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顺着谢思炀的视线看过去, 当她看到拿到虚影后整个人都愣住了,许久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李家老太爷?” 李老太爷是李家真正的老祖宗,李家这么些年的辉煌都是他创下的, 按辈分儿算她要跟着早逝的丈夫喊一声高祖父。 她之前并未见过李老太爷, 只在李家的相册里看到过这位,方才也是看了许久才确认, 因为此时他身上穿的衣物与他墓碑那张照片上的是同一件。 谢思炀从小一直在避免接触到跟李家相关的东西,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是谁,只能从母亲的反应来判断, 这位是李家先祖。 “李老先生是一切阴谋的起点。”何夕语调平淡, 开始给他们讲述具体的情况。 她过来处理阵法的时候发现被困在这栋宅子里的魂正是李老先生, 那天探险小分队过来直播玩招灵游戏, 招到的“笔仙”也是他。 设阵的人本意是要将李老先生炼成厉鬼, 同时靠他做媒介将从别人身上抽出来的生机转化为阴气。 只是时隔多年, 李老先生虽然不是时时清醒,但也没有完完全全的化作厉鬼,那天之所以试图将探险小分队的几人困在此处其实是想向他们求助。 “当年我突发脑梗死在家中,之后就一直以鬼魂形态被困于此,我看着李家后背接连惨死家破人亡……”李老先生说不下去了,他虚幻的脸上挂着两行血泪。 “也正是因为这股滔天怨气,李老先生才不肯割舍自己的神志,哪怕再痛苦也不想将自己交于幕后黑手,这才没有完全沦为厉鬼。”何夕适时地替他做了解释。 “该死的孙家!”李老太爷闭上了眼说起了当年之事。 当年李老太爷和孙家老太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后来商量着一起创业做糖果品牌,可半路上两人意见相左起了争执,李老太爷想做奶味糖果,孙老太爷却想做果味糖果,两人谁也争不过谁,最后直接从合作伙伴变成了竞争对手。 李老太爷的奶糖做得很成功,在那个糖果本就稀少的年代他将“宜甜”做成了家喻户晓的糖果品牌。而孙家的水果糖一直不温不火,没什么起色。 不过两位老太爷仍旧交好,并未因此事而生了龃龉,真正的问题出在孙家小辈儿身上。 孙老太爷家的儿子孙仁继承了孙氏糖果品牌,不知从哪儿认识了一个会看事儿的人帮忙,想通过玄学为自家品牌打开销量。 第一次请人做了法事之后,孙家的糖果销量真的有了起色,一家人都很开心,只有孙仁仍不满足,他又去找了那位大师,希望他能帮孙家再做个法事,让孙家超过李家去。 大师却问他:“何必要费力让孙家超过李家去?只要让李家的品牌属于孙家不就好了吗?” 从那个时候孙仁就起了歹心,李老太爷突发脑梗之后,孙家给李家介绍了那位大师,说李老太爷死得痛苦,得需请人做法事超度,不然灵魂难安。 李家没多想便同意了,只以为是为了李老太爷好,可谁知竟直接引狼入室,让人趁机在宅子中设下了这些个阵法,埋葬了整个李家! “这些都是孙仁那小子说给我听刺激我的,后来我李家子子孙孙接连惨死也是他们为了用他们的魂来养我这只厉鬼,好生歹毒!”李老太爷一想到因为自己而让后代满心愧疚,最后满目阴狠地哼了一声,“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用我的子孙供养我生出来的怨气不仅没让我完全堕为厉鬼,反而刺激着我保留了一丝神志!” 然而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品牌已经被孙家吞了,而李家也没剩什么人了,活着的人比死了的还痛苦。 最后李老太爷闭上了眼,最后一刻还能看一眼他们李家的后人,他已经很满足了,也不是他不想找孙家报仇,只是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那支能让人与鬼通的线香燃尽,李老太爷的身影便从谢兰和谢思炀的视线里消失了。 何夕看到是黑无常范无救亲自过来拘魂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最后在鬼门大开的时候淡声说:“天道自会让世间因果自洽,作恶多端之人跑不掉的。” 听了这话,李老爷子仿佛放心了些,原本不甘的脸上渐渐平静下来,任范无救用勾魂链将他带走。 地上那些蜡烛也只剩下几坨蜡油,何夕去开了灯,不经意间瞥到了门口鞋柜上多出来的东西。 是一只跟她脖子上戴着的差不多的幸运瓶,内里放着些黑不拉几的碎屑。 她弯唇笑了一下,动作还挺快,这么快就把薛阎王的神力给借来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何夕过去将窗子关上。 “何大师,听老祖宗说李家人相继去世只是为了供养他成为厉鬼,那为什么只针对男性?”谢思炀想不通,其实如今的他对李家的人事物都不了解,也没太多感情连结,心中到还平静,只是难免对诅咒的事耿耿于怀。 “大概就是为了让整件事看起来更像是个诅咒,隐藏他们的真实目的,也更容易让李家陷入恐慌。”何夕转过身去,温和地笑着,眼里流露着复杂又虚无缥缈的光彩,“恐惧可以给邪祟打开大门,也能成为滋生邪祟的养料。” 最后她又送了两根鼠尾香给谢思炀,让他拿回住处开窗点燃,可以净化磁场,清理一下因为这些乱七八糟事而滋生的不好的能量。 但他们问价格的时候她却说:“这债该算在孙家头上。” 将谢思炀母子送走后,何夕撑着伞也打算离开,却见天边一道闪电划过,随后耳边响起惊雷,再一转头,就看见院门口的那两颗大槐树被雷劈了个吧啦作响。 何夕的视线落在被雷击中的槐树顶端,因为天黑她看不清具体劈成了什么样,但空气中被灼烧的味道让她皱了皱鼻子,神情显得更加古怪。 本以为是两棵招阴大槐树,这一下子竟给她变成辟邪雷击木了,下次老黑和老白要是进她这院子估计得嫌这味儿冲。 · 谢思炀重新回到了学校,长发没剪,普普通通扎了个低马尾,没再刻意穿裙子,而是换上了男式的休闲运动衫。 虽然学校里还是没人跟他交朋友,也依然流传着那些关于他的不堪入耳的谣言,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整个人轻松多了,像是终于卸下了长久以往的重担一般。 他坐在窗边看书,明媚的阳光穿透窗子,他恰到好处的弯唇笑了,好看得像幅画般。 周琳站在运动护理一班的门外,看到的便是这般场景,她不由出神,被身后的人拍了肩膀才回过神来。 “同学你找谁?”碰巧回来的一班学生问道。 周琳笑了一下:“麻烦帮我喊一下谢思炀同学,谢谢你。” 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很是讨喜,那位一班的同学本还觉得谢思炀晦气,但被周琳的笑容一晃便愣愣地应下了。 平常一整个学期都不见得有同学会找谢思炀说一句话,听说有人找自己他还有几分意外,出去一看对方还是个不认识的女生。 “快跟我去趟体育组,女足校队的奚老师找你。”周琳见着他笑得更开心了,掩着唇偷偷告诉他,“应该是校队经理人的事哦~” · 最近「3Day」的客人更多了,小刘忙得脚不沾地,三天两头诉苦,让何夕给他找个帮手。 但每次何夕只说过几天自会有人过来替他分担,不必着急。 小刘怀疑她一直在给自己画大饼。 “何老板,最近我家里总有怪事,能不能帮我算算是什么情况?”有位三十岁左右的女顾客愁眉苦脸,不用把脉就知道她郁气缠身。 “仔细说说?” “我从今年年初开始一直是跟男朋友一起住,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但最近我总觉得家里怪怪的,我们的牙杯、毛巾什么的明明摆放整齐了,但第二天醒来再看总会莫名其妙乱掉!还有拖鞋,上床的时候我明明是鞋尖冲外脱的,早上醒来却总是反过来!还有我们……的时候,我甚至总感觉房间里有第三个人!”女顾客光是将这些说出来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天知道她已经被吓得有多长时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第24章 求救(捉虫) ◎只要不承认,那就是不怕!◎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山间木屋里, 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倚在床榻上,鬓间布满银丝,面色苍白没有几分血色, 浑身上下都透着几分灰败死气。 原本木屋中间的阵法已经被毁掉了, 也幸亏他出手果断,否则若再多被反噬一刻,恐怕他这会儿就连靠着床头坐起来的经历都没有了。 如今他已缠绵病榻多日,成天喝好几碗苦药汤子都没见好。 “师父,孙文昊来了。”身着青色短衫的青年男人敲了敲门,就恭恭敬敬地立于门口,没有擅自进屋。 “他还有脸来!”床上的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 本就会败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几个呼吸之后, 他还是抬了抬手,“让他滚进来。” 不消片刻,孙文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生怕等下道长就因为自己呼吸声音太大给他下个咒。 “那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床上的那位灰衫道长抬手就将方才喝过药的药丸砸在了孙文昊脚下,一双眸子阴鸷得恨不得化作实质的刀刃, 将眼前这个废物片成刺身, “早知你孙家尽是废物,当初我就不该跟你们合作!” 孙文昊欲哭无泪, 当年找阴玄道长合作的是他们孙家高祖, 也不是他们这一辈儿人, 到了他们这一辈儿只能被动接受这种合作。 不过孙文昊也不是真蠢, 他知道他们孙家其实在经商方面没多少才能, 早些年能跻身上流全凭阴玄道长的帮助, 而今他又有求于道长,这会儿被人骂成废物也不敢反驳一句。 阴玄道长合了合眼,只觉得此时自己心中全是浊气。 之前第一次被大阵反噬的时候他还没太在意,只以为是什么人不小心碰坏了他的阵法,毕竟当今世上能在他的阵法上做手脚的人,他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然而后来他便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个阵法不仅反噬了他,还将他好不容易修来的阴气抽丝剥茧一般抽离,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元气大伤。 他这才让离得近的孙文昊赶紧去查看情况,谁知这人一点儿用都没有,什么都没看出来也就算了,还引祸上身进了趟局子被便衣跟着观察了好几天,根本没机会再替自己进半山公馆去探个虚实。 直到他前几天感觉到大阵彻底破了,而这阵法当初是以他自身精血为引成阵的,阵破的时候又一次将他反噬,这才让他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唯一值得庆幸的点就是他当机立断将他屋里的母阵也给毁了,破阵那人应该没有直接发现他。 “道长,我帮不上道长的忙确实是蠢笨至极,但我今天过来找您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您不出手的话恐怕我孙家就要穷途末路了啊!”孙文昊急得脸上的肉都在颤抖,痛心疾首道,“上个月的五个订单如今已经黄了四个,孙家现在连资金都周转不佳,我们孙家要是真没了,对道长您也没好处啊!” 阴玄道长这几年安居一隅,他所需的一切资源都是由孙家提供的,没有孙家他根本没办法像如今这般逍遥。 “……”阴玄道长心里自然也清楚利害关系,如今孙家对他来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在他没有找到更好的合作伙伴之前,也只能暂时还帮衬着他们一些,“说吧,要我做什么?” 孙文昊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喜,眼里克制不住的冒出几分精光:“让我儿和送安品牌宋家刚回国的女儿联姻,只要有宋家帮衬,他们手中漏点儿毛毛雨就够我们孙家周转了。” 阴玄道长对烟城那边商圈的情况并不熟悉,他拧着眉头从抽屉里摸出一副龟甲,摆弄了几下抬眼冷笑:“胃口倒是不小。” 人家宋家可是实实在在的烟城名门,孙家跟人家比起来只能说是“小作坊”。 “也不是不行,但你还要帮我做件事。”阴玄道长笑道。 · 何夕在休息间百无聊赖地晒太阳养神,店里今天关门谢客,小刘被放了半天假回家休息去了。 昨天过来找她说家中有怪事的那个姑娘被她安抚了一通,她没感觉出那姑娘会有什么危险,便卖给她一张平安符,让她先回家再观察一阵子,若有情况随时联系自己。 下午的时候她受宋芙的邀请去参加了她组织的一个慈善拍卖,买了幅字回来,上书“自在”二字。 一来她觉得这字跟自己气场挺合,想着半山公馆进门那面大镜子她得摘掉,到时候正好把这幅字挂在那里。二来算是支持一下慈善事业,在这被天道束缚的人世间,多做善事总没错。 晚上她的酒吧又开始营业了,她正打算回去赚她的外快,结果刚到店门口手机就响了。 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郝帅的电话。 上次他们探险小分队直播出事之后,半山公馆的烂摊子都是何夕自己解决的,后来也没再跟他们联系,现在想想事情解决好了是该跟他们说个结果。 于是她接起电话,顺势知会了一声:“半山公馆的事解决了,之后只要你们直播别太作死,就不会有问题。” “先不说这个,何大师,有个跟我们同平台的主播,她好像遇上点儿麻烦,您能不能去帮她看看?”郝帅平常是个胆大张扬的,但如今跟何夕说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老实。 何夕眉梢微挑,也不打算回店里了,干脆就站在街边路灯下,慢悠悠道:“仔细说说?” 郝帅说的那位女主播本名叫田一帆,是个唱歌主播,直播内容很正常,每天就是唱唱歌或者跟粉丝们聊聊天。 因为直播毕竟不像平常工作,有时候会直播到很晚,跟家人一起生活难免会影响父母休息,所以她前段时间自己在南郊租了间隔音还不错的公寓。 刚开始一切都还很正常,只是她夜晚直播的时候总觉得房间里温度格外低,大夏天的她家里都不用开空调。 本来她也没往这方面想,得这房子凉快省了开空调的电费,但这几天她的感觉越发明显了,清楚的感觉到那股子凉气儿是从背后冒出来的,阴森森地令她头皮发麻。 她不得不在大夏天披上披肩,怀疑自己最近经常熬夜身子太虚才会如此,直到刚才直播,弹幕竟然说在她肩膀上看到了一只透明的手! 她回过头去什么也没看到,但仍旧被吓了个半死,立马下了直播去主播群里求助,询问有没有人遇到过这种情况。 田一帆发的群消息恰好被郝帅看到,这才打电话来问何夕。 “住址给我,我去一趟。”何夕听对面报完地址,只轻轻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何夕!” 她对着路边正好招手拦出租车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喊她,随后便看见奚景眠的车停在了路边。 “要出去吗?”他探出头问。 她点了点头:“有点事。” 奚景眠是照例过来喝酒的,听店里调酒师说最近调出一款无酒精鸡尾酒,适口性很好,他特意过来尝尝。但这会儿遇到何夕出门,便冲她招了招手:“上车。” 何夕也不扭捏,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说:“天南路西街7号院。” 目的地距酒吧不远,几分钟之后奚景眠已经将车停在了7号院外。 何夕下车正要进去,就见奚景眠将车熄火也跟着下车了。 “想凑热闹?”何夕淡声问了一句。 “……嗯。” 奚景眠点了点头,快走了几步跟上了她。 刚才到了这边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何夕现在都是搞一些玄而又玄的事,今天八成也是如此,这样一想,他觉得大黑天自己坐在车里等怪瘆人的。 但这是尊严也没问题,只要他不承认那他就是不怕! 何夕倒也不在意,多带一个人又不会影响她发挥。 田一帆住11栋17层,奚景眠跟何夕一起站在电梯里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上发冷,他眼睛四下瞅了瞅,不由自主地又往何夕那边挪了一步。 何夕看在眼里,却没说话。 二人来到田一帆家门外,发现这一层楼的声控灯坏了,整层楼道里都黑漆漆的。 何夕抬手按了门铃,却久久没有人开门。 门里的田一帆正抱着头蹲在门口,生怕这敲门声是什么脏东西搞出来捉弄她的。 “田小姐,我是何夕,是郝帅让我来看看情况的。”何夕淡定地自报家门。 又过了一会儿,厚重的防盗门终于响了一下,从门里漏出一缕光来。 田一帆被吓坏了,跟何夕打招呼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大师……” 何夕点了点头,带着奚景眠进了屋,不经意地介绍:“我助理,小奚。” “您,您好。”田一帆眼睛盯着他们二人,虽然不知道这两位靠不靠谱儿,但好歹有两个人壮胆子,比自己一个人被困在这儿好。 何夕在公寓里四处走动,最后在一间被锁了门的房间前面站定。 “这就是你直播的房间?”何夕问。 田一帆点了点头,小声说:“下播之后我就冲出来把门锁了,虽然我看不到他,但是我知道他就在这个房间里!” 她话音刚落,像是在回应她的话一般,被锁上的房门里突然发出响声,像是有什么人在胡乱拍门似的,再一转眼,那道门上就凭空出现了几个杂乱的血手印,殷红殷红的,而且随着拍门声,手印的数量还在一个一个增加! 作者有话说: 这个月暂时是保证每天一更,下个月应该会平日一更周末两天三更这样~ 第25章 借势(捉虫) ◎还是个见过的鬼◎ 门内的拍门声越来越快越来越乱, 最后甚至开始出现一种类似指甲划黑板的尖利噪音,简直可以称之为精神攻击。 田一帆被这阵仗吓得脸都发白了,身体往后退的时候腿一软, 整个人都跪坐在了地上。寻常人哪见识过这种场面啊, 通常是一路相信着科学一辈子就过去了。 就连奚景眠都吓得不轻,即便最近跟何夕的接触莫名多了起来,也了解到世间似乎真的有一些玄学方面的东西存在,但了解是一回事,这样直接到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由自主地往何夕身边靠,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她身上当挂件儿来多寻求一些安全感。 何夕那双深邃的眸子凝着那道门,眉心微微蹙起, 不动声色地往奚景眠身前错了一步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随后才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符来, 看似轻飘飘地往前一甩,就见那张黄符像是装了追踪定位似的目标明确地朝那扇门飞去。 黄符贴到门上的一瞬间便“噗”地一下自然起来,但那火应该温度不高, 没有对除那张符纸之外的任何东西造成影响, 最后只留下了一小片灰烬。 随着符纸燃尽,门里面的东西像是逐渐力竭了, 拍门的节奏逐渐变慢, 最后再没声音了。 “解决了?”奚景眠小声提问,像是怕自己大声说话被里边那东西听到。 何夕摇了摇头:“还没有。” 刚才那张符只是用来强行压住厉鬼身上的戾气的, 想要最终将事情解决, 得喊拘魂小鬼上来把魂带走才行。 何夕这才上前将门打开。 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椅子被掀翻, 地上散落着一应杂物, 就连窗帘都被扯掉了一大半, 上面还隐隐能看到跟房门上如出一辙的红色印记。 田一帆要紧紧捂住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叫出声,明明她之前离开房间的时候这里还是整整齐齐的! 何夕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在看到窗边那只鬼魂的时候愣住了。 竟然还是个见过的。 这是个新魂,此时还保持着完整的人形,甚至还能看出他身上穿着死亡那天穿着的衣服,是一身花里胡哨的西装。 正是太阳街那边酒吧车祸当场死亡的肇事者。 之前她特意去车祸现场回溯过当时的情况,肇事者的魂没有被地府的拘魂鬼带走,地上还残留着一个能造厉鬼的邪阵残骸,而那魂却不知所踪。 原来竟是跑到这里做乱来了。 “怎,怎么了?”奚景眠站在何夕身后,见她似乎是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然后眼神就只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了,然而他也顺着她的视线往那处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未知才是最让人畏惧的。 这种感觉就像有人正面对面与你讲话,但突然他盯着你身后某处不出声了,无端端地让人心里发毛。 田一帆也向何夕看过去。 她也什么都没看见。 何夕默默从衣兜里摸出那只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点燃,随着白烟逐渐飘散开来弥漫到了窗边那个角落,那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性鬼魂也逐渐显了形。 男鬼像是知道眼前这几个人都能看得到自己了,神情突然又变得凶恶起来,之前被符咒强行压下去的戾气又开始升腾,周身隐约弥漫起血光。 何夕皱着眉又甩了张符纸在他脑门儿上,说话时难得带上了几分不悦:“活的时候醉驾找死还牵连旁人,死了也甘心受人控制,一点儿出息都不长啊?” 男鬼身上的血光又被压了下去,整个鬼就像个突然哑了火的炮仗一样,只剩下面部表情还带着几分狰狞,只是不再显得凶恶,反倒是有几分滑稽。 “你是什么人!”男鬼没张嘴,但就是能让在场的人理解到他要表达的意思。 何夕瞥了他一眼,没作答,反而看向了一旁的田一帆,温声问道:“认识?” 田一帆有些害怕的看了眼那个男鬼,摇了摇头。 “你不认识我?!”说着那男鬼就又要暴起,霎那间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就被阴邪气息充斥,然后那些阴气像是要化成实质一般朝着田一帆冲过去。 何夕蹙眉,指尖微抬将那阴气打散,田一帆早已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人掐住了,那种窒息感让她全身的神经都近乎麻木,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要不是何夕在这里,刚才那一下她会死! “有怨就说怨,再胡乱动手我就只能喊拘魂鬼来直接把你带走了。”何夕声音很淡,听起来与平日聊天时无异,却让那个男鬼感到了深深的威胁。 他心有不甘,不想就这样被拘魂鬼带走,只能开始讲述他的情况。 他叫李旭东,是个在首都漂泊的普普通通的社畜打工人,三十几岁了还没成家,看着身边朋友们二胎都有了,他心里难免急躁。 就在半年前,他从网上认识了烟城的女网友田一帆,二人很聊得来,迅速进入了恋爱关系。 他本身并没有多富裕,从小城市出来留在大城市打拼,赚了十几年工资才差不多能凑够一套房的首付。 本来他打算得挺好,先付个首付买套房,之后谈个恋爱结婚生子顺理成章,跟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过最平凡的生活。 然而一切都在认识田一帆之后改变了,成年人恋爱是需要经济支出的,网恋也一样。 一开始只是每月给田一帆转些生活费,缝过节也会给田一帆买礼物寄过去送些小惊喜,这期间田一帆也会时不时给他发个不大不小的红包回馈一下,他也因此放松了警惕。 就在两个月前,田一帆突然说父亲重病住院需要钱,开口找他借五万,李旭东确实没什么大钱,但五万还是有的,便直接借给了田一帆应急。 之后田一帆又以父亲需要做手术为由找李旭东借钱,每次打电话时她都哭得无比伤心,李旭东心软不忍拒绝,前前后后总共借出去将近五十万,把攒了十几年的房子首付都借给她了,只盼着她快些度过难关,之后来首都找他一起打拼。 谁知后来田一帆开始频频失联,李旭东一下就慌了,提出要来烟城见面,不管田一帆有没有回复他,他都立马买了机票飞来了,然后在烟城租了辆还不错的车子,买了鲜花,按照之前每次给田一帆寄礼物的地址找到了田一帆所在的小区。 “她说快递都会被驿站代收,就只告诉了我小区名,我不知道具体的门牌。”李旭东努力回忆着生前的事,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混沌,现在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当时怕不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轻易相信什么网恋。 “哪个小区?”何夕问。 “天景园。” “天景园?那是我爸妈家!”这回换田一帆吃惊了,天景园就是她爸妈住得小区,之前自己也一直住在那里。可自己成天忙着直播赚钱,哪有时间搞网恋? 李旭东现在也看出来了,对面这个田一帆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认识自己的样子,也不像是演的,那到底……是哪里不对?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何夕又问。 李旭东想了想,突然记起了什么,表情有些怪异地说:“其实我死的时候喝醉了酒,脑子很浑,几乎忘了我是来烟城做什么的,可等我从车里爬出去的时候,被风一吹突然就醒神了,这才又生出怨气,然后……可能是我怨气太重,莫名地就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信息?” 何夕抿着唇,表情不大好看。 人死后便要了却前尘事,如若不是有特殊手段的修士,一般普通人不可能像这般“心想事成”。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当时在车祸现场画阵的人做了什么手脚,让李旭东得到了这些讯息。 这回田一帆急了,边往何夕身后躲边摇头表示:“我没有跟人网恋更不会骗人钱财,这怎么会找到我身上?!” 她觉得对面这鬼不是善类,生怕对方突然发难。 “应该是有人借了你的势。”何夕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 如果李旭东是在生前知道了田一帆的住址,那可能是跟他网恋的骗子知道了田一帆的个人信息,所以用她打了幌子。 但现在李旭东是在死后才知晓田一帆的地址,而且还是她刚搬过家的新地址,说明这个讯息是他由阴阳玄学得来的,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骗子借了田一帆的势。 见两人一鬼都疑惑地盯着自己看,何夕唇角微微弯了弯,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借你的生辰八字做了障眼法,把你的命格覆在了别人身上,让那人能用你的身份借你的运势。” 两人一鬼听得云里雾里,竟,竟然还有这种事? 想到这里,田一帆忽然整个人怔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说:“一年前我曾在路上碰着个算命的先生,他只观我面相就把我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没有一句出错,然后我就把生辰八字告诉了他让他帮我算了事业大运……” 第26章 报警x2 ◎他给我托了个梦◎ 经了这么一遭, 在场的人和鬼终于都搞明白了,跟李旭东网恋骗走他老婆本儿的是另外的人,那个人用术法借了田一帆的势, 穿了她的身份, 所以才会搞出这么一个乌龙。 “那我……”李旭东整个鬼都傻了。 还能这样吗?那他要怎么找到那个该死的骗子? 他一身的怨气都因“田一帆”而起,现在却发现自己找到的这个田一帆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这就像是兜头被浇了一瓢冷水,现在他彻底冷静了,被那个阵法刺激生出的戾气也平息了,他就是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会儿自己变成鬼没有脑壳了,这思维有点儿卡顿。 过了一会儿他僵硬地看向何夕, 木愣愣地问:“大师,您能帮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吗?” “能啊。”何夕答得不假思索, 但马上她又说,“不过这事儿用不着我。” “啊?”就连田一帆也愣住了,大师要是不帮忙的话, 这事儿该咋办? 何夕笑了笑, 面上一派和气:“报警。” · 报警当然不能指望李旭东一个鬼去报,所以何夕第二天一早就坐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警察对何夕并不陌生, 之前桃源村那事儿当地警察们就对何夕有所耳闻, 虽然没在桃源村见过她,但别人口中句句都是她的传说。 桃源村那么大个事儿, 被抓出来的那帮背了好几条罪行的村民在警局只被分开审讯了十二个小时, 整件事情就清清楚楚了, 只要他们警方有疑问, 那帮人必定有回应, 每条罪行都供认不讳十分配合。 只不过他们口中都曾提起过一个外乡人, 一口咬定就是因为这个外乡人祭司大人才会死,他们村里才会出了乱子,只是他们并说不出这个外乡人姓甚名谁。 而根据法医鉴定,张贵生是死于心脏衰竭,结合他一百多岁的高龄,简单来说就是正常老死,并不存在人为致死的可能,且张贵生身上能查到的指纹都是村内那几个人的,说明并未有其他人接触过他,所以直接排除了那个所谓外乡人作案的可能。 最后是他们回访宋家询问情况的时候才知道,那些村民说的那个人名叫何夕,当天人还真在桃源村出现过。 这名字一出来,警局几个同事就互相对上暗号了,因为她前一阵子还因为有人非法闯入她的住宅而报了次警。 这次负责接待何夕的还是之前帮她处理孙文昊非法闯入半山公馆事件的刘队。 他对何夕印象还不错,上次那事儿可大可小,她也没多为难,让刘队觉得她是个挺好说话的人,所以这次再见着她,刘队还挺热情地询问情况。 何夕抿了抿唇,神情十分凝重,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刘队见状赶紧喊人给她接了杯温水,耐心十足地说:“先喝口水,慢慢说,我们警察就是帮人民解决问题的!” “我怕说了你们不信。”何夕小声说了一句,又低下头喝了半杯水,最后露出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眼睛一闭,“我有个朋友叫李旭东,川渝人在京务工,前一阵子在烟城在太阳街出了车祸……” 刘队听到这儿愣了一下,这起车祸他们所里是知道的,当时还去过现场,不仅肇事者当场死亡,还撞伤了无辜路人。李旭东的父母也大老远从老家赶过来了,看着儿子的尸体哇哇大哭,说儿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烟城,肯定是有人害了他们儿子。 但他们也了解了一下,这事儿就是个醉驾事故,最后还是走正常流畅处理了。 他正想问问何夕这事儿有什么问题,就听见何夕已经开口了:“昨天他给我托梦了。” “谁?李旭东?” 何夕点了点头继续道:“他说他会做傻事全是因为网恋遇到诈骗,骗走了他几十万资产,他实在走投无路心灰意冷,所以才去喝闷酒结果出了意外,还害了别人。” “这……”刘队眉心皱出一个“川”字来,他觉得事情突然变得玄幻起来了,他是可以相信,但是他们出警也要讲求证据,他总不能给兄弟们说是死者托梦报警吧?也太荒唐了! “刘警官不用为难,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其实只要调查一下他生前的资金流水就知道了,而且他的父母应该也发现了情况,估计用不了多时也会在他们当地报案。”何夕又把剩下的半杯水喝了,随后又补充道,“只不过梦里他说那个骗子就在烟城,所以我才直接来找您的。” 这当然不是李旭东说的,这是她根据情况推测出来的。 一般跟人借东西这种事要讲究个你情我愿,比如最常见的一种借运方式就是撒钱,标注诉求之后钱撒出去,被人捡了,那就相当于捡钱人同意将自己的运借出,总之就是不管被借方知不知情,都要有一个可以被认定为“同意”的动作。 田一帆这事儿不算是借运,只是借她的身份命理,按理说也需要田一帆有一个表示“同意”的动作,对方才能将她的身份借走,而据田一帆虽说,她除了去算过财运,什么都没做。 如此,对方就只能用术法补足,达成强借,就是直接抢。在有田一帆生辰八字的情况下,确实能达成这一点,但有一个弊端就是借方不能离被借方太远,不然术法对二人命理的链接会减弱甚至失效。 所以那个穿田一帆马甲搞诈骗的家伙定然出不得烟城。 但就算何夕这么说,刘队还是没办法直接帮她立案调查,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得知这件事的途径也有些荒谬。 但其实刘队心里事相信了的,说来奇怪,这么荒谬的事,从何夕嘴里说出来却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他抿了抿唇,在册子上做了个记录,抬头和她说:“这事……要是有后续进展的话,我会再联系你。” 何夕的视线在刘队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后眉眼一弯,十分好说话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刘警官。” · 奚景眠最近挺忙,三天两头就得跟着球队去打友谊赛,毕竟八月份的时候高校联赛就要开始了,球队需要提前适应比赛节奏。 谢思炀已经正式成为了球队的经理人,主要负责一些外联事宜。更重要的是他终于交到了朋友,球队的女生们都很好。 还有那个在篮球队担着职务的周琳,她偶尔也会找他闲聊几句,当知道他其实是个男生的时候周琳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为此周琳还萎靡了几天,逢人就哭诉:我那么大个漂亮姐姐,啪得一下就没了! 关于谢思炀的事也已经在系里传开了,之前给他造黄/谣的那几个男生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性别一换,那他们之前说的那些谎话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有人不嫌事儿大,专门儿去他们面前叭叭:“哎你们之前不是说谢思炀在外有金主嘛?这哪儿跟哪儿啊,性别都不对哈哈哈!” “谣言张口就来啊!” “哎兄弟,哥咋记得你之前还跟人家谢思炀告白过呢?呦你这就是那什么……啊得不到就毁掉对吧?” 之前跟谢思炀告白的那个男生被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红,憋气了半晌终于又找到了羞辱谢思炀的方向:“男不男女不女的谁喜欢他啊,我之前那就是想跟他玩儿玩儿,呸,现在想起来就恶心!男的怎么了,有小/癖/好的金主多了去了,谁说……” 他突然噤声了。 站他对面嘲讽他的几人转过头去,就看见一身运动装的谢思炀。 谢思炀还是像从前一样安静,坐在窗边翻着书。 后面几个男生互相使着眼色—— 【继续说啊,咋闭嘴了?】 【……有本事你说。】 几人谁都没敢再出声,没趣儿地回了自己座位。 现在谁还敢惹谢思炀啊,他本人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但他们女足那帮女生可全是壮士,一个大脚开出来,他们这些光□□动理论其实根本不怎么运动的小菜鸡还不得直接被踹折了? 难得球队今天没比赛,奚景眠坐在办公室里对着手机发呆。 他的养母柳芸又开始催他联系宋芙了,为了跟宋家联姻,她恨不得一天八百个电话催他跟宋芙出去约会。 本来他和宋芙话都说开了,约出去吃个饭装装样子也没什么问题,可问题是最近他根本联系不到宋芙,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 何夕替李旭东报警的第四天,刘队给她打来了电话。 说李旭东家里确实在川渝老家那边报案了,因为他们清点儿子遗物的时候发现银行账户竟然全空了,这明显不正常。 而川渝那边警方初步调查之后,确定李旭东是遇上诈骗了,并将嫌疑人锁定在了烟城区域,所以申请了让烟城派出所协作办案。 案子有些眉目之后,刘队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何夕,何夕并不意外,只是觉得果然如此。 她看了眼暂时跟着自己回了半山公馆的李旭东,冲刘警官问道:“知道对方是谁了吗?” 作者有话说: 女足世界杯明天开踢啦,有兴趣的宝子们可以支持一下女足姐妹!么么叽~ 第27章 网恋奔现 ◎李旭东:我没有我不要!◎ 那个骗子名为刘波, 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就住在田一帆爸妈家隔壁那个小区。 烟城警方行动很迅速,上面文书一下来, 刘队就直接带人上门把刘波给抓了, 经过审问,他们发现这个刘波是个诈骗惯犯,受害者不止李旭东一人。而刘波作案的共同点就是装成女性跟男的网恋,然后向对方索取财物。 之前的几次他骗到的钱没那么多,通常就是骗到一些然后就跟对方断了联系,对方压根儿也没忘诈骗上想,恋爱期间的赠予也不好往回要, 便没人愿意费这个时间精力,这才让刘波能一直藏在幕后继续骗钱。 他也没想到这回遇上个非常愿意给他花钱的李旭东, 之前李旭东给他花钱都是大手笔,几乎是有求必应,他一直以为李旭东是什么有钱的大老板, 也是进了局子才知道, 原来那人是个北漂打工仔,而且人已经没了。 “不是, 我只是谋财, 没想着害命啊!” 刘波这会儿也知道怕了,声泪俱下, 哭得一张肥脸一颤一颤的。然而任他怎么保证要悔过自新, 还是被从审讯室拉出来, 准备将人送去拘留所了。 一般情况下嫌疑人在审查滞留期间不可以探视, 何夕得让李旭东见一见这个骗子, 又不想为难警方, 所以她是算好了时间赶在这个时候过来的,带着被本事件无辜牵连的田一帆,以及别人看不见的李旭东。 进来的时候何夕手里捏着小半截线香,白烟随着风迅速飘散,刘波被人带出来的时候本来只看到迎面过来两个人,结果在一眨眼就变成三个人了,而且那个人他还认识! 他毕竟是打着网恋的幌子行诈骗之事,网恋情侣之间互发照片是必然的,他给别人发的照片都是找的网图,但李旭东给他发的却是真照。 这会儿他突然看到李旭东的脸,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后想到方才警察说那个李旭东前些日子已经出车祸死了…… 他面上迅速爬上了惊恐的神色,整个人像是突然疯了一样闭上眼大吼大叫:“鬼!啊!有鬼!李旭东来找我了!” 本来押着他出来的警察被他这疯样儿吓了一跳,差点儿就让人脱手了。站在一旁的刘队则深深皱起了眉。 只有何夕还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微笑,淡定地冲对面的疯男人点了下头:“你就是李旭东的女朋友?” 她说完这话,周边其他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古怪,就连李旭东的鬼魂都颤了颤。 谁要这狗东西当女朋友啊! 他没有,他不要! 任别人全部裂开,何夕仍旧淡定,她下巴冲田一帆的方向扬了一下,笑道:“这位便是田一帆女士,你可是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刘波已经吓疯了,他找人帮他借势的事儿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人怎么会找到田一帆! 当年他入这一行之后骗人技术太差,根本赚不到什么钱,房租都付不起,直到他遇见了那个老术士。 老术士答应帮他忙,但是得来的钱要分走一半。他也是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便答应了。 老术士说之前有个找他算命的小姑娘,长得好命也好,命里桃花无数,所以便设法帮他借了田一帆的势,并告诉他把自己当成女人去骗男人的钱,说这样保准能赚个盆满钵满。 一开始他还不信,抱着怀疑的心态小试牛刀,谁知还真的成了!之后他就过上了月月有钱花的生活,而他只需要躺在家里跟那些傻男人交流交流感情。 这些事都只有他和老术士知道! “他出卖我?!”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怕又气。 “这到没有。”何夕笑得眉眼弯了弯,就在对面的刘波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她又补充道,“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他之所以帮你,除了图财以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他需要你顶在前面背因果,而他无债一身轻。” 说完这句,何夕没再说旁的,跟还愣在一旁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的刘队打了个招呼,带着田一帆和李旭东走了。 “警察同志!我还有话要说!我招供,我有同伙!” 何夕他们都到外边了,还听到刘波在里边大吼。李旭东从刚才见到刘波开始就一直在保持沉默,之前他还有点儿怨气,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纯傻/叉。 “他们种了因,必会得应得的果,放心吧。”何夕拍了拍这可怜鬼的肩膀以示安慰,并说,“你父母那边也不用担心,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 正说着话,空气中一阵波动,拘魂小鬼从鬼门里出来了,看到何夕那一瞬间,小鬼儿抖了抖,麻溜拽着李旭东又钻回鬼门里了。 “???”只能看到李旭东但看不到拘魂鬼的田一帆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大为震惊。 李旭东那么大个鬼就凭空消失了? “有拘魂鬼来把他带走了。”何夕好心给她解释了一句。 “噢!”田一帆觉得自己人生前二十几年都没最近这几天精彩,一次次刷新她的世界观。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又看向了何夕,“大师,我该付你多少钱?” 这次真的得感谢何夕,不然自己还不知道要被李旭东纠缠多久,最后怕是要年纪轻轻就神经衰弱了。 “18888,你有我微信。” · 周末的时候,奚景眠又被柳芸喊回了奚家。 他是饭点儿回去的,但他到家的时候柳芸已经吃完午饭回屋睡午觉去了。 他自然知道柳芸是故意的,就是在明着警告自己她对自己有多不满意。 下午三点左右柳芸才从房间出来,然后跟没事儿人一样漫不经心地从奚景眠身边路过,顺嘴问了一句:“宋家姑娘还没搞定?” “……”奚景眠抿着唇没说话。 别说他跟宋芙俩人都没这想法,就算他有点儿想法,那最近他也根本联系不到宋芙。 说起来也不知道宋家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那你可要抓紧时间,下周老奚就要回来了,你这事儿成了正好能给他个惊喜,咱们皆大欢喜不好吗?”柳芸接过佣人递来的茶,捏着兰花指揭开盖子品了一小口,贵妇人气质十足。 奚景眠瞥了她一眼,心说谁跟她皆大欢喜,这明明是把她的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见他没说话,刚唱完红脸又开始唱白脸:“下周还跟宋家小姐谈不出个眉目来,以后你就别姓奚了!我不养废物!” 奚景眠闷头不做声,怕他回一句她又要多训斥他一百句。 到了下午饭点儿,柳芸不想跟他一桌吃饭,这才把他放走,他早猜到会这样,晚上正好有朋友约他吃饭。 跟他约饭的都是几个二代圈儿的朋友,几人约在一个街边儿撸串儿。 “哎不是我说,这路边摊别有一番滋味儿!” “要么堂堂奚少爱吃呢!” 要搁在平时,这几个二代少爷才不会吃这种路边摊,也就是趁了奚景眠的口味才会约在这地方。 丁家老二咬着一串儿腰子往街上瞅:“奚少也太墨迹了吧?还不来?” “人家有工作自力更生呢,哪儿能跟咱们这帮闲人比。”张家老三边嚼着板筋边嘟囔。 “哎这边!”丁二突然眼睛一亮,冲街边找了招手。 奚景眠隔老远就看见他们了,跑过去刚坐下就有人给他杯里满上了啤酒。 “奚少,啤酒总能喝点儿吧?” 奚景眠点了点头。 几人胡乱聊着圈子里的闲事儿,什么张大少爷一个月换了三个女友,隔壁刘家老小被压在家里跟人订了婚,赵家的败家子儿买了辆限量跑车刚出门就把漆蹭秃了一片。 奚景眠光吃吃喝喝听他们说话,自己倒是不怎么说,平常也不关注八卦。 “哎奚哥,听说你家有意让你接触宋家大小姐?”丁二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油腻腻的嘴都快贴奚景眠脸上了。 “嗯。”奚景眠应了一声,只觉得在家说这个事儿,出门还是说这个事儿,反正就是逃不过。 结果丁二皱了皱眉,有点儿疑惑地说:“是啊,我之前听的消息也是你们奚家要找宋家联姻,宋家应该也有意撮合,不过我最近听人说宋大小姐好像心有所属了,对象是卖糖那个孙家子侄。” “孙家?”奚景眠想了想,反应过来这个孙家就是糖果品牌“宜甜”的老板。不过宋芙才刚从国外回来,之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样子宋芙还没有要恋爱结婚的想法,怎么突然就跟孙家子侄联系到一出去了? “是啊,奇怪吧?”张家老三显然也听说这事儿了,边吃边吐槽,“那孙家什么泥腿子,资产都是半路李家出事趁火打劫来的,他也配跟宋家联姻?” “说的是,要说门当户对肯定还是我奚哥跟宋大小姐比较配。” 奚景眠蹙了蹙眉。 他倒不是想跟宋家联姻,左右他又不是真的奚家大少爷,真要联姻的话宋家也应该去找留着奚家血的何夕才对。 他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古怪,据他对宋芙有限的了解,她不是什么恋爱脑一头热的性格,怎么会这么快就进入到一段关系中? 第28章 订婚 ◎倒八辈子血霉哇◎ 宋家太太林淑婉自从将那张从何夕那里买来的符纸带在身上之后, 身体还真的渐渐恢复过来了,虽然现在她只要想起在桃源村那几天的经历仍旧会后怕,但至少不会再像个惊弓之鸟一样日日恐慌心悸。 这会儿她正坐在沙发上, 刚拿起手机打算往电视上投屏个电视剧的时候, 余光瞟见以前恨不得一辈子闷头在家画画的女儿又拎着小包要出门了。 “芙芙又要出门啊?”她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专门化了妆又换上了一身新裙子的女儿。 “嗯,约了朋友。”宋芙笑了一下,整个人甜得像是在冒粉红泡泡。 林淑婉换了个坐姿,冲女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等人坐在沙发上了才又追问:“约了哪个朋友?何大师吗?” 她从自己胸前口袋里摸出那个被叠成三角形的黄符, 只见摩挲了几下,再一次感叹世界很神奇, 竟然就是这样的小东西救了她,她也打心底里觉得何夕厉害,并不反对女儿和她来往, 之前还听说女儿邀请她去过慈善拍卖, 她还真的拍了一幅字回去,可见对方也是个有善心的。 “何大师?”宋芙愣了一下, 眼神里露出几分迷茫, 像是根本想不起来母亲口中这个人是谁一般。 林淑婉蹙了蹙眉,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女儿向来聪明伶俐, 前几天还听说何大师参加了女儿的慈善拍卖, 没道理才这么几天就把人给忘了啊。 于是她把手中的符纸递了过去:“喏, 之前给妈妈符纸帮助过我们的那位何大师啊。” 宋芙本想接过那个黄色小三角端详一下, 可谁知就在指尖要触碰到那个三角的时候她突然顿住了, 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要碰。她缩回手指,理了理裙子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妈。” 林淑婉盯着她的背影,眉心蹙得更紧了,内心的怪异感更加强烈,思索再三先给老公宋海鸣拨了个电话。 · 宋芙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十分钟,终于见到了孙宇鹏。 孙宇鹏是宜甜糖果品牌现任董事长孙文昊的亲侄子,孙文昊结婚二十几年仍旧无儿无女,所以联姻这事只能安排到侄子头上了。 电影院商场第七层,要先乘扶梯上到五层,然后换直梯上七层。 乘电梯的时候宋芙一直找着话题跟孙宇鹏聊,可惜对方都兴致缺缺,宋芙心里有些委屈,但到底也没多说什么,从挎包里拿出两张电影票,开心地说:“我刚才已经提前取过票了,等下我们直接进放映厅就行。” 孙宇鹏看了她一眼,只是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对宋芙一直没什么兴趣,像宋芙这种大小姐,成天端着架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哪哪都碰不得,就别提更亲密的接触了。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要他说,还是夜店里性感的金发女郎更符合他的口味。 而现在因为宋芙,叔叔还特意警告他不要再跟不正经的人接触,要是这事儿黄了,答应给他的股份也就黄了。 为了钱,他也只能忍辱负重。 电梯上到五层的时候,宋芙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一家艺术馆飘去。 艺术馆的门口换了新的立牌,上面写着有位法国的画作大师的作品正在馆内展示。 宋芙看到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加快了许多,隐隐有种想要进艺术馆观摩一番的冲动。 孙宇鹏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了,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她一直盯着艺术馆门口立牌的时候,他立马拽起她的手腕迈着大步急匆匆往直梯的方向走,边走还边严肃道:“磨蹭什么,电影都要开始了!” “哦。”宋芙被他拽了一个趔趄,这才终于回了神,有些不舍地收回视线,跟着他进了直梯。 孙宇鹏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发顶目光发沉。 他和宋芙第一次见面是精心安排的偶遇,他的车差点儿撞上宋芙,借着这件事,他载着宋芙去了趟医院,就是在这期间,他成功拿到了宋芙的几根头发丝儿。 再后来他将这几根发丝交给了叔叔孙文昊,大概三天之后,叔叔便胸有成竹地让他在家等着,宋芙自会主动联系他,让他努力将人拿下,尽量生米煮成熟饭早日跟宋家订婚。 只是叔叔之前特意强调过,说他们施加在宋芙身上的术法只是暂时蒙蔽她的喜好,并将她的喜好都转移到孙宇鹏身上,所以这术法在短时间内效果最好,若是时间长了,她接触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的话,很可能会重新找回自己的兴趣爱好,到时候这术法便会失效。 所以他们的打算一直就是速战速决,而刚才宋芙盯着艺术馆看的时候,孙宇鹏心里那根弦儿再度绷紧,紧迫感更甚。 好在后面进了放映厅,宋芙似乎又忘了之前看到艺术馆的事,一颗心又重新扑在了他身上。这让孙宇鹏稍稍松了一口气,对宋芙的态度也稍微殷勤了些,到电影快散场的时候,他便往宋芙嘴边递爆米花边问:“我已经把给伯父伯母的礼物买好了,什么时候能带我回家见见他们?” 宋芙吃掉爆米花,开心地收不住嘴角:“就这么急着跟我结婚?” “那当然,好事要趁早嘛。”孙宇鹏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在黑漆漆的放映厅里,他的表情却是不加掩饰的烦躁厌恶,只想快点儿跟宋芙结个婚,把孙家的事解决了,拿到他应得的股份,然后再把他那些好妹妹都招回身边来。 宋芙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当他是真的将自己放在心上了,点点头说:“那我晚上回去跟爸妈说说,约好时间我再告诉你。” 晚上宋海鸣回家,万万没想到自家好女儿会给他那么大的一个“惊喜”。 “什么?孙家?”宋海鸣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有些事情圈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门这些都在商场上混的却是门儿清,宜甜这个品牌当年是孙家趁虚而入从李家手上抢回去的这件事他是听说过的,而李家和孙家最开始可是盟友企业。 由此可见,这孙家人根本就是人品有问题啊! 他怎么能同意女儿跟这种家庭搅合在一起? 林淑婉也觉得此事不妥,奇怪地问:“之前不是才跟奚家那小子见过面吗?怎么,没看上?我见过那小子一次,长得好看,人也礼貌,也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做派,很适合你啊……你怎么又突然跟那个什么孙宇鹏碰在一块儿了?” 按理说,女儿之前成天宅在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认识其他人的机会,而以孙家的实力,更是没办法跟他们宋家沾边,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这关系一下就快进道要谈婚论嫁了? 虽然宋父宋母都不看好宋芙和孙宇鹏,但在女儿的软磨硬泡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见孙宇鹏一面。 · 这日「3Day」比前些日子顾客更多了,不过小刘却没往日那么忙碌,因为白天的时候赵小乐过来店里报到了。 考虑到赵小乐刚从桃源村出来,还没接触过社会,身上也没钱,何夕便安排她住在店里那个休息间里,毕竟自己现在有半山公馆可以住了,不必再挤在那间小屋子里。 赵小乐对何夕很是感激,要不是何夕,说不定她就要一辈子被困在桃源村里了。 她主动跟何夕说起村里已经重新建庙的事,何夕也暗自盘算着,等过段时日新庙的气场与桃源村逐渐契合,她就可以将新的“神”请入庙中了。 何夕在吧台里调酒,小刘帮赵小乐安排了工作,完事儿了才凑到何夕跟前问:“老板,我今儿听说了个事儿,你想不想听?” 何夕边摇着波士顿摇酒壶边瞥了他一眼:“不想。” “!”现在换小刘有些憋屈了,有些事儿他就是不说不快啊!他撇了撇嘴,又继续道,“我记得您之前帮宋家处理过事儿吧?我这消息可跟宋家有关!” 何夕将摇酒壶里的酒倒进酒杯里,递给旁边的夏甜做加工,自己则手撑着桌面看见小刘,笑道:“那你说来听听。” 小刘眼一亮,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半掩着嘴脑袋又往前凑了凑,才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啊,宋家要和孙家订婚了,就是宋家大小姐和宜甜董事长的侄子!” “……”何夕古怪地看了小刘一眼,站直身体抱着手臂,面上就写着“一言难尽”四个大字。 两家订婚而已,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 “哎不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宋家跟孙家根本不是一个水平啊!”小刘皱了皱脸,觉得自己这个“江湖百晓生”今日被老板看扁了。 何夕的手指有节奏的敲了敲手臂,其实是有些奇怪。 但奇怪的不是两家差着阶级却订了婚,奇怪的只是这个孙家而已。 依着孙家之前干得那些好事来看,遭报应是迟早的事,跟孙家沾边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可以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而宋芙人不错,没什么污点,还经常参与慈善,按理说没有道理会和这家人搅和在一起才是。 略作思索后,她还是从手机里翻出宋芙的电话拨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么么叽~ ·感谢在2023-07-20 18:30:30~2023-07-21 20:4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奚家主归 ◎既然拿上了就看看吧◎ 宋家和孙家订婚的事很快就在圈子里流传开来, 消息自然也传进了奚夫人柳芸的耳朵。 于是奚景眠又被传唤回家了。 “搞了半天你竟然连孙家一个侄子都比不过!”柳芸气得摔了个茶杯,早就没了平日里那副贵妇人的模样,她指着奚景眠, 声音尖利带刺, 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呵,果然小杂种就是不行,养了你这么多年,一点用处都没有,我当初还不如从街上捡条狗!” 奚景眠站在茶几边上,垂着头, 眸底沉得像一片深海,原本平静深蓝的海底陡然染上了几分让人探寻不透的黑色, 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掀起骇人的风暴。 他没说话,安静老实地听着柳芸不堪入耳的训斥,如往常一样。 这种话他从小听到大, 早就免疫了。 “要不是我当初大发慈悲把你给捡回来, 你早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你这条命都该是我的!”柳芸还在喋喋不休地发泄着自己内心的不满, “结果你呢?!你就是个干啥啥不行的废物!怪不得你的亲生父母把你扔了不要你,你根本就不配活着!” 就在柳芸以为这一次奚景眠也会像之前一样逆来顺受任她的羞辱的时候, 奚景眠突然点了点头, 声音平静且极度冷淡地说:“没错, 你一开始就不该把我捡回来, 就应该让我在那个时候无知无觉地死在摇篮里。” 他额前的刘海儿垂下来挡住了半只眼,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带上了几分凶恶, 与平常在家安静听话的模样大相径庭。 柳芸都被他吓了一跳,愣怔了一瞬,面上的厌恶恶毒更甚:“你……” 只是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打断:“什么捡回来?” 突如其来的熟悉的声音让柳芸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慌乱地转过头去,果然就看见了风尘仆仆衬衫衣领都有些凌乱的中年男人。 奚家的家主,她的丈夫,奚弘斌。 “弘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柳芸往前迎了几步,说话的时候喉咙发紧,生怕之前跟奚景眠说的话被奚弘斌听了去。 奚弘斌明明说过两天才会回来,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那些事儿要是被他知道了,可就全完了! “从玄关走到这里,大抵用了两分钟时间。”奚弘斌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让人有些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柳芸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维持着自己温婉的形象,主动伸手将他手中拿着的文件袋接了过来:“累了吧?我喊柳姨去给你沏壶茶。” 她边说着边往书房的方向走,想要将那个文件袋帮他放到书房去,左右他工作上的文件都会放在那边。 然而奚弘斌却叫住了她,沉声说:“那个文件袋里的东西本就是要给你的,既然你已经拿着了,干脆就打开看看吧。” 柳芸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他,不知道他在买什么关子。 在她拆文件袋的时候,奚景眠冲奚弘斌打了声招呼,低低地喊了声“父亲”。 在奚家的这些年,奚景眠跟奚弘斌的相处时间有限,因为这个男人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去出差的路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几乎也就止步于他喊对方一声父亲,对方以为他是亲儿子所以给他一口饭吃。 奚弘斌性格本就冷淡,只是今天好像也太冷了点儿,伏天里都让人掉鸡皮疙瘩。 “这!”柳芸突然惊叫了一声。 奚景眠转头看向那边的时候她已经将手里一页页的文件扔到了地上,白花花的纸散落了一地,但有几个大字他看得清楚——亲子鉴定。 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奚景眠瞳孔收缩,心跳忽地加快,但他又迅速冷静下来,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一般,一直端着的肩膀放松了下来,身上的紧绷感瞬间消失无踪。 “您都知道了?”奚景眠没再理会一旁的柳芸,而是看向了奚弘斌。 “解释。”奚弘斌这两个字是跟柳芸说的,他声音平静淡漠,那感觉根本不像是在跟结婚二十几年的妻子说话,更像是在对话街边路过的路人甲。 “弘斌,我……”柳芸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面对奚景眠时候的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全都消失了,在奚弘斌面前一点儿都高傲不起来了。 最后是奚景眠给他解释的,这时候看,他说话似的平静冷淡竟与奚弘斌这个养父如出一辙。 “我与二位都没有血缘关系,当年奚先生在外忙工作,奚夫人独自生产,产下一个死婴,恰好我被亲生父母抛弃,她就捡了我回来。”他平铺直述,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这些都是小时候从奚夫人那里听说的,是不是事实还得奚先生亲自查证。” 说完他如解脱了一般,大步往出走,终于能离开这个“家”以及抛下奚家大少爷这个身份。 路过奚弘斌的时候他沉声说:“抱歉。” 奚弘斌皱着眉看了眼他离开的背影,内心没有掀起任何涟漪。当年他不过是个襁褓里的婴孩,他又没有选择权,抱什么歉? 该抱歉的另有其人。 · 趁天还没亮的时候,何夕去了趟桃源村,悄无声息的进了那个新建的庙,这个新庙跟从前那个破庙差不多大小,但是比起那个摇摇欲坠的破庙,这个新的看起来靠谱儿许多。 她将一块儿什么也没写的小木牌贴在了神龛顶上,拿出那个装着轮回之力的幸运瓶,心念微动,将一道神力打了出去,随后口中有念叨了几句,做完一切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人发现她曾来过。 天亮之后她去了店里,勤劳朴实的赵小乐已经起来把店里都打扫一遍了,再晚些的时候小刘带了三人份的早点回来。 这几天赵小乐在店里适应得很好,小刘有空的时候还教了她简单的泡咖啡的手法,晚上她还可以观察看夏甜调酒偷师。 店里白天顾客没那么多,就在何夕坐在桌边百无聊赖打算喊个鬼上来唠嗑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是宋夫人林淑婉打来的。 她实在觉得女儿不对劲,之前被女儿软磨硬泡的,他们就订了个餐厅,答应让那个孙宇鹏出去见个面。 因为打心底里觉得对方不是什么靠谱儿人,所以一开始宋父宋母就没打算让孙宇鹏进宋家的门。 见过之后果然发现那孙宇鹏胸无点墨不学无术还油嘴滑舌,宋父宋母实在看不上他,就想着回去跟女儿好好谈谈,让她不要再跟这个人来往。 可谁知就是之前约在饭店见了个面,这消息就被散播出去了,直接说他们宋家跟孙家订了亲,差点儿没把林淑婉给怄死,这不是坏她女儿名声吗?! 关键是,以他们宋家的实力,竟然完全查不出放消息的是哪个狗东西! 林淑婉是没办法了才给何夕打得电话。 “何大师,求你再帮帮我们芙芙吧,她要是真铁了心要跟孙宇鹏结婚,她这辈子就毁了啊!”林淑婉都快哭了,自己刚躲过人生大劫,怎么才一扭头女儿又陷进去了,真真是一点儿喘/息的时间都不留给他们。 “宋夫人不必求我,我也只是拿人钱财□□的俗人而已。”中午的大太阳洒在何夕半边脸上,将她的五官刻画得更加深邃立体,她微微弯起唇角温和道,“您想问些什么?” “关于宋家和孙家的八卦,是谁放出去的?” 何夕垂着眸子,眼神柔和地盯着桌上的几颗小石子,声音都带着笑意:“宋夫人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果然如此。”林淑婉张了张嘴,温婉的面庞上浮现薄怒。 她之前确实觉得这消息是孙家放出来想逼他们就范的,只是一直没有证据,他们也不敢下定论。这会儿听何夕这么一说,她心中就明了了。 这该死的孙家,她跟他们没完!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女儿的问题,林淑婉压低声音问:“何大师,芙芙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那孙宇鹏长得像个冬瓜,个子也不高,整日游手好闲,好端端的芙芙怎么会看上他?以前芙芙最爱画画了,最近却连纸都不愿意铺开一张,这不正常啊!” 何夕修长的手指拨弄了几下桌上的石子,又说:“可以这么理解,确实有人在令爱身上做了些手脚。” 林淑婉一听,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了。 然而就在她追问这事该如何解决的时候,何夕却说:“令爱有福德在身,到了合适的时候,有些半吊子邪术会不攻自破。” 说完她便直接挂断了电话,抬手将桌上的小石子收了起来,心想宋家那位大小姐可真是个妙人儿。 她在店里赖着偷吃小刘烤出来的小蛋糕,天色渐晚顾客渐多的时候才钻进吧台里,有了那么几分老板的样子。 夏甜这两天又倒腾出一款新的鸡尾酒,这会儿边往摇壶里加料边盯着门口张望。 何夕也跟着望了两眼,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门外的空气格外好看?” “……”夏甜收回视线,抿了抿唇,神情沮丧,“没有,我发现奚少已经好几天没来过了,之前我调出新口味他都要过来尝尝的……是我这次的创意拉垮,看着就让人没有胃口?” 第30章 崩塌 ◎像个脏兮兮的小流浪狗儿◎ 各个高校放暑假的时间有些出入, 但也差不了太多。 文理学院的学生们今天也拿上了成绩单,收拾东西打算回家过暑假了,但校队的运动员们因为下月还有训练和比赛, 他们的假期只有二十天左右。 自从上次从奚家离开, 奚景眠的状态就很不好,好在要放假了,终于得了个自我调整的时间。这会儿他正在体育组办公室里收拾文件资料,放假办公室没人,这些东西还是锁进抽屉里比较好。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奚景眠给抽屉挂锁的手顿了一下,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就看到他们体育组组长正站在门口,好像也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阳光很刺眼,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只听见对方声音冷淡地说:“奚老师,人事处那边找你。” 奚景眠略有些长的刘海儿遮住了半边眉眼, 反应慢了半拍,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组长已经转身走了。 从前因为他姓奚,学校里的同事们都对他很友好, 最起码说话都是客气和善的, 从没像这般冷淡不耐烦过。他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迅速把抽屉锁好, 赶忙去了人事处。 人事处的女老师手里翻着几份合同, 抬眼见奚景眠来了, 推了推眼镜边低头继续做自己手中的事边说:“你跟学校的合同正好这学期结束就到期了, 体育院那边说经费有限, 要裁减人员, 下学期的约就暂时不续了,该有的补偿都会有,会按照劳动法规定的来,这你放心。” 她从手里那些文件里翻出一份来递出去,顺便丢了一支笔给他:“这个签一下。” 奚景眠盯着面前那份“劳动合同到期终止不续签协议”,心里猜到大概是柳芸在背后做了什么,至于奚弘斌,那人从来都没讲他看在眼里过,更不会去做这些多余且没有任何利益的事。 “哦还有宿舍那边,希望你今天就能搬空。”女老师补充道。 · 二代圈儿里的消息向来传得快,奚家那点儿家务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原本他们二代们有个大群,这些有钱有闲的二代们成天没事儿干就在群里扯废话,但今天群里却一个消息都没有,全群都安静如鸡。 直到丁二重新拉了个小群,并在群里call了一串“1111”,进了小群的几人开始冒泡儿了。 【哥儿几个听说了没?】 【听说前一阵儿就有人看到奚总的助理进了鉴定机构,没想到鉴定的竟然是奚景眠和奚总!】 【所以奚总是被戴LV帽子了?】 【兄弟你这吃瓜吃不全,奚景眠根本就不是奚夫人生的,只是被捡回家的野种!】 【啊?那奚夫人疯了?为啥要捡个孩子?】 【这我哪儿知道,可能想母凭子贵想疯了吧?】 拉完群之后许久没说话的丁二终于冒泡了:【刚奚景眠给我打电话了,问我能不能借宿。】 【啧,真惨啊,你答应了?】 丁二对着手机屏幕冷哼一声,发出去一条语音:“我傻啊?他之前一直住学校,这会儿突然没地方住了肯定是因为工作也没保住呗,一看这就不光是被排挤出奚家的问题,肯定是被整了,我现在帮他不就等于跟奚家做对么,我才不干。” 与此同时,「3Day」的吧台边小刘突然发出“嗷”一声怪叫,他捧着手机瞪眼撇嘴,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 平常不怎么爱说话地夏甜都没忍住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稳重点儿!” 突然嗷一嗓子,差点儿把她酒杯给吓掉了。 被偷袭了的小刘缩了缩脖子,揉着脑瓜子委屈巴巴地说:“甜姐,我确实是看到大消息了,奚家大少爷竟然不是奚家的种!奇了怪了,豪门不是最看重血脉吗,自家少爷都养到二十多岁了才发现不是亲生,多离谱儿?” 这么一说,夏甜也觉得这消息挺震惊的,一边擦酒杯一边咧着嘴说:“贵圈真乱。” 说起来店里那位老顾客也姓奚,之前有事儿没事儿就跑来喝酒,但最近一段时间这人连消息都没回一个,给他发的新品简述也都石沉大海似的,一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夏甜再次怀疑是不是自己调出来的那个新品不太行,用鱼腥草叶代替薄荷真的不可取? “奚家的事你怎么会知道?”何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库房出来了,边将手里拎着的两瓶酒递给夏甜边问。 小刘得意地哼哼两声:“我可是人称江湖百晓生的,就没我不知道的事儿!” “那你知道那位奚家大少爷现在在哪儿吗?” “……”小刘脸皱了皱吐槽道,“我说的是八卦,您这问我要定位就超纲了吧?” 别说定位了,他连这位奚大少爷是哪位都不知道,他上哪儿去知道得那么清楚去? 何夕抿唇笑笑,手指动了几下,之后转身去杂物间拿了把大雨伞,边往外走边跟几人说:“我出去一趟,等会儿你们到点儿下班就行。” “哎!这十点钟人正多着呢您这……” · 奚景眠是十点钟拎着行李箱从宿舍出来的,他满大街游荡,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他可以暂时住酒店,但是却不能一直住酒店,他现在连工作都没了,手里的钱只够支撑他还几个月车贷,后续的工作也没着落,万一柳芸要把气都撒在他头上,他可能都没办法在烟城继续生存下去,租房也会变成个麻烦事。 而也是如今这一遭他才发现,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都是假的,所以就连从前的那些朋友也是假的,他们在意的永远是奚家大少爷这个身份,而不是他奚景眠这个人。如今他不是奚家大少爷了,就连之前凭自己本事得来的工作也不再属于他。 他慢悠悠溜达到城中大桥上,扒在桥边望着下面的急匆匆的车流,忽然觉得这偌大个世界果然没有他一个容身之处。 真吝啬啊。 正想着,瓢泼大雨突然兜头而下,他身上那件薄薄的雪纺衬衫瞬间湿了个彻底,头发也湿哒哒地贴在了脑壳上。 之前他脑子里还能努力绷着一根弦儿,这会儿他却再也绷不住了,整个人颓丧地跌坐在行李箱上,垂下了脑袋,像只被抛弃的脏兮兮的小流浪狗。 不知过了多久,奚景眠突然觉得头顶的雨停了,他愣愣地抬起脸,视线缓缓上移,就看见撑伞站在他面前的何夕。 何夕垂眸望着他。 青年额头刘海儿发梢滴着水,雨水顺着他清秀好看的面颊往下滑,再配上他发红的眼眶,就像是刚哭过似的。他身上的衣服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估计都能拧出水了,整个人都狼狈得不行。 “你也来看我笑话?” 青年突然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两个可爱的梨涡,但何夕看得出来,他只有嘴巴在笑,他眼里别说一丝一毫的笑意了,连光都没有。 随即他像是要掩饰什么,又慌忙低下头去,湿掉的刘海儿遮掩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想,之前何夕对自己客气,应该也是因为他奚家大少爷这个身份吧,毕竟从对方的角度来看,自己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弟。 而现在呢,自己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小丑,彻头彻尾的小偷,偷她的身份,享受她的人生……她应该恨死他了,现在过来痛打落水狗也合情合理。 他脑袋都快埋进衣领里了,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抱歉,现在这情形都是我应得的。” 以何夕的能力,他觉得自己可以直接接地府了。 然而,他感觉到有一只温凉的手按在他头顶上轻轻揉了一下,随后便听见了何夕一贯温和带笑的嗓音:“跟我走吧。” 他错愕地仰起头,就见面前的人微微俯着身,深灰色的漂亮眸子里藏着他的影子。 “去哪儿?”他傻愣愣地问,觉得对方怕不是要亲自将他送走。 “回家。”她说。 她笑了,眉目弯弯,眼里他的倒影被揉碎成了星子,溶进了她令人平静的温柔里。 怎么有人可以生得这样好看? 夏日的大雨来得快停得也快,风一吹,他好似看到了乌云后面的月亮。 · 何夕将人带回了半山公馆,到公馆门口的时候奚景眠是有些迟疑的。 烟城人应该都没少听说关于这里的鬼故事,甚至有家长吓唬小孩都会说:不听话小心被抓到半山公馆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何夕会把他带到这里。 但转念想起之前在田一帆住处时她的那番操作,他又觉得能理解了。 也是,这地方也就只有她能住了。 “放心,这里安全得很。”何夕见他站着不动,又从前面转身回来,伸手接过他的行李箱拉着往前走,边走边说,“之前这里确实有问题,不过已经解决了。” 她将谢思扬跟李家的事儿简单和奚景眠讲了一遍,她的表述很平淡,把处理那么大一个阴谋那么恶毒的阵法说得跟喝水一样简单。 说话间,二人已经站在了一层的大客厅里,何夕指了指楼上说:“上面房间挺多,主卧我在住,其他的你随便选。” 奚景眠盯着楼梯尽头黑洞洞的二层看了半晌,迟疑着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2 21:06:01~2023-07-23 18:2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40 第31章 见鬼 ◎吃饭了哥~◎ 夜里黑漆漆的,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终于停了。 楚虹今天加班加到十点多,正好赶上雨,到家时整个被淋了个透心凉。 她男朋友苗毅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 她到家的时候他已经洗漱好, 进门时候就见对方正倚在门边等她。 她心中阴霾瞬间散了,凑上前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便匆匆钻进浴室去冲澡。 之后两人干柴遇烈火,没几下就倒在了床上。可谁知,就在二人激烈混战之时,苗毅突然盯着床头的方向惊叫了一声,随后直接哑火儿了。 楚虹被扫了兴致,将苗毅从身上推开, 也朝床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楚虹蹙着眉问。 “我, 我看到……有女鬼!” · 何夕已经从楼上拿了条干净毛巾下来,却见青年仍旧呆呆地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魂飞了呢。 “害怕?”何夕随手将毛巾盖在了他湿漉漉的脑袋上, 仰头往上看了一眼, “会怕的话就住我隔壁那间,有事情喊我就是。” 他是差半步就能拥有神格的人, 对那些东西敏感度本就比旁人高, 半山公馆里那些阴邪的阵法她才处理干净不久,确实会有阴气残留, 他在这里会觉得不舒服也很正常。 “你一直知道我不是奚弘斌的儿子?”青年的脑袋本就垂着, 这会儿头上还顶着一块儿大毛巾, 更是将他整个面庞遮了个严实。 他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地, 不似往常那般温润清亮。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风吹过的时候院门口那两个大槐树一抖, 还是会有雨珠扑簌簌地往下掉,院里还有两处被公馆曾经的主人圈起来的苗圃,时不时有雨后清新的泥土味飘到室内去。 “几个月前知道的。”何夕边说边往外走,最后从院里的老槐树上撇下一截雷击木来,又返回厅里,从之前收拾出来的那些植物已经枯死了的旧花盆里挑出一个粗陶盆子,将那截雷击木插/进了土里,打算拿上去给奚景眠放房间里辟邪。 等她上了两级台阶,发现奚景眠还是没跟上来,终于微微蹙起眉心转过头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拿不动行李箱?” 她说这话时倒是没什么不耐烦,会蹙眉只是因为她在担心这个半神如今是不是体格过于弱了一些,且他身上自带着几分神息,这东西可是跟功德金光不相上下的好东西,万一能沾上一星半点儿,在阴间的路就会好走很多,所以格外容易吸引那些鬼魂。 如今的奚景眠虽有神息,但终究是个肉体凡胎,身边总跟着鬼魂这种阴气重的东西的话体质只会越来越差。 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观察,何夕也发现人世间并不安全,还不知道有多少鬼魂滞留人间,甚至还有“永生神”那样的邪魔外道在人间作祟,万一奚景眠被什么邪祟侵蚀,那她的任务就彻底黄了。 她抿了抿唇,深深望了奚景眠一眼,随后从台阶上折回去,伸手将他的行李箱拎起,径直上了楼。 奚景眠只能跟在她身后,心里却怎么也想不通。 按照何夕所说,从前她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陌生人似的。而她知道了他身份之后的这几个月,两人的来往才突然多了起来,她给他平安符,她救他脱险,现在她甚至在旁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的时候将他带回来给了他一个住处。 “为什么?”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微微泛红的眼,头上的毛巾往下滑了滑差点儿掉下去。 何夕将毛巾接住重新扔回了他的脑袋上语气中带着些许古怪:“你要哭?” “……”奚景眠瞬间扯下头上的毛巾,又将头低下,恼羞成怒,“没有!” “先去洗澡,把湿衣服换掉。”何夕笑笑,大概也能猜到他心里再想些什么,把人推到房间的浴室门边,最后才说,“我帮你就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 至于原因,他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她这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奚景眠本来就乱七八糟的脑瓜子被他绕得更乱了,只是他没来得及多问一句,人就被塞进了浴室里。 等何夕再敲响奚景眠房门的时候,他已经从浴室出来了,身上换了件干净的白色T恤,走进了都能闻到衣服上洗衣液的淡淡香味。 何夕手里拿着一根线香,插在之前放雷击木的花盆里点燃,清甜的白鼠尾香味儿随着白烟扩散开来。 “好好休息。”何夕走的时候帮他带上了房门。 “谢谢。” 他的声音从门缝挤出来,何夕听到了,表情没太多变化,兀自回了屋去。 · 早上何夕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发现奚景眠正在厨房里忙碌,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回过头去,恰好有束阳光落在楼梯上,何夕就站在那片阳光里。 她的皮肤很白,像是要融进那片光里。 看到奚景眠穿着围裙拿着锅铲的样子,何夕也愣了一下,忽然觉得生活的烟火气又回来了。 何夕自己基本没进过厨房,虽然何以岚一直将她当作争夺全是钱财的工具,但何以岚对她这个工具一直都是悉心照顾着的,就怕她有什么闪失让奚家的财产份额泡了汤。死了一遭回来之后,何夕在店里的话小刘会帮她带早点,不在店里的话通常就直接省了这顿饭。 就在她思绪飘远的时候,那边奚景眠已经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了,并扬声喊了句:“吃饭了哥~” “???” 何夕猝不及防,转头看向他的动作都有些迟缓,像是被加上了升格慢动作:“你叫我什么?” 奚景眠将盘子端出来放在桌上,两个盘子里的早餐是一样的,都是两片吐司面包夹鸡蛋火腿和生菜,之前公馆里是没有半点儿食材的,这些是早上他才叫的跑腿外卖。 何夕这么问他倒是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之前他俩做同父异母兄弟的时候他都没管她叫过哥,这还是头一次。 他挠了挠后脑勺,解释说:“你帮了我这么多,咱们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你比我稍微年长几个月,我喊你哥没毛病啊。” 他想明白了,世界上那么多路,总有一条是适合他走的,他只是暂时还没找到而已。而现在,何夕愿意接纳他,将他带到她的路上来,他心中自是感激。 说话的时候他的唇角向上弯起,唇边两枚小梨涡显现,与之前不同,这次他两只眼睛也跟着弯成了月牙,何夕能看见那其中的光亮。 她拽了拽自己还不够长的发尾,最终也没解释什么,淡淡点了下头坐在桌边,心安理得地吃着“亲兄弟”上供的早餐。 奚景眠偷偷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在桌边坐下,没急着吃饭,而是组织了半天语言:“我暂时没有工作,存款还要续着车贷,交不起房租,不过做家务什么的我在行,所以……” “所以你觉得做点儿家务就能把房租抵了?” 何夕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笑意,让人很难分清她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奚景眠也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就算她不满意也没关系,随便她提什么要求出来,只要他能做到都会尽力满足,只要……不要再抛弃他就好。 正想要开口问的时候,何夕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赵小乐打来的:“老板,有位女顾客来店里找你,说之前曾跟你买过平安符,你看……要不要过来一下?” “嗯。”何夕应了一声挂掉电话,又转头看向奚景眠,“你做我的助理,随叫随到,我抱你吃住,工资方面也不会亏待你,到你找到合适的新工作为止,如何?” “!!!”奚景眠眼睛都亮了,疯狂点头。 免费吃住还有钱拿,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 奚景眠的车停在文理学院附近的一个免费停车场,二人先取了躺车,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左右。 吧台前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何夕之前见过,就是那个跟男友同居,但家中总是发生怪事,总觉得家中还有第三个人的顾客。 见何夕终于来了,那女人激动地站起了身:“何老板,拜托你救救我们!” 女人正要跟何夕道明原有的时候,才看见何夕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她话音顿了一下:“这位是……” 有些私事她也不是想让那么多人都知道的。 “是我的助理,小奚。” 听到何夕这么说,女人才放下心来,开始细说她要求助的事。 女人名叫楚虹,是烟城本地人,在市中心那边的写字楼上工作,与男友苗毅相识于今年年初,交往之后开始在她父母买给她的公寓里同居,在那之后家中就经常发生怪事。 但她所说的怪事都是很小很小的那种,如果不仔细留意可能都发现不了。 “昨天我俩正……他突然看着床头那边说看到了女鬼!”楚虹眼中流露出几分惊恐,回想起昨天的状况,她还是会后怕,“他之前也有几次说看到了鬼,但我却从未看到过,我以为他是在骗我,但昨天他又说看到鬼之后,整个人就不正常了,突然开始发起了高烧,吃了退烧药体温也讲不下去,我将人带去医院,今天检查报告出来显示人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高烧不退。” 后来有个老医生说,她男朋友这估计不是病了,而是沾上了脏东西,让她尽快找个懂行的给看看。 何夕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现在人回家了?” 楚虹点了点头。 “那去看看吧。”她说。 作者有话说: 眠眠:哥,大哥,亲哥mua~ 夕姐:在无忧和无虑中我选择了无语…… 第32章 日记 ◎离婚还想多分家产?◎ 楚虹的公寓在市中心, 距何夕的店有些距离,多亏一行人出发的时候还没到下班高峰,那也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到了地方。 因为奚景眠的车没办法开进小区地库, 所以楚虹带着他们去附近的一个停车场停了车, 之后又返回了小区。 楚虹住在4幢1701,楚虹带路走在最前面刷脸开了楼道门,何夕和奚景眠跟在后面。 只是刚进门还没走几步,奚景眠两只手就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楼道里阴冷阴冷的,与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进了电梯之后楚虹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楼道里不见太阳,夏天的时候确实要比外面阴凉, 但今天却是格外的冷,是那种令人汗毛倒竖的冷,且电梯上得越高, 这种感觉就更强烈。 “何老板……”她忍不住看向何夕, 想要寻求一些安全感。 何夕抬手随意掐算了几下,拍了拍楚虹的肩膀宽慰道:“这里确实是有东西, 但应该不是针对你的, 不必害怕。” “不是针对我?”楚虹目光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四下打量,来回张望着, 生怕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从某个角落里冒出什么东西来。 而且她也不太理解何夕所说的不是针对她是什么意思, 不针对她又怎么会反复让她受到惊吓? 电梯很快到了十七层, 他们下电梯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同层的邻居, 对方也是个年轻姑娘, 是个刚在附近找了实习租住在这里的大学生。 “虹姐, 我刚路过你家门口,听到里面好像有人在锤门!”那个姑娘一路小跑到了他们跟前,满脸担忧,“别是煤气漏了你男朋友出不来了吧?” 楚虹听她这话整个都惊了一下,脚步加快到了家开门门口,然后她又停住踟蹰了起来。 门里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她出门之前把苗毅安置在家,又喊了母亲过来帮忙照看一下,按理说苗毅发烧在床爬不起来,更别说锤门了,母亲好好的也不会……该不会是母亲出事了吧? 想到这里,她立马将手指放到门锁上进行指纹识别,防盗门开了一条窄细的缝隙。 隔着那条缝隙,她觉得全世界都突然安静了,耳边回响的只有她自己剧烈如擂鼓的心跳。 这时,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搭在了她握着门把手的手上,稍稍用力拉开了门。 奚景眠能觉察到的阴森感要比楚虹更加明显也更加真实,但即便如此,他也跟着上前,下意识地将楚虹护在了身后。 何夕一脚踏进门,垂眼就看见了以一种扭曲诡异地姿势倒在门边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也三十几岁的样子,寸头,额角处有一道挺长的缝过针的疤痕。身上穿着黑色的紧身T恤,T恤前襟有大片汗湿的痕迹,他的眼睛惊恐地大睁着,却完全没有焦点,整个人像是做臀桥时候没起来摔在了地上一样,小腿折在屁/股/下面,胳膊也压在了背后。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楚虹的男朋友苗毅。 奚景眠跟进去的时候也看到了这副场景,那种视觉冲击难以想象,他紧紧捂住了嘴才克制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叫。 “啊!!!” 最后一个进门的楚虹直接被吓得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指着眼前的人哆哆嗦嗦地问:“他……这,这是怎么回事儿?还活……” 奚景眠深吸了一口气,用身体挡住了楚虹的视线,并尝试搀扶她起身。 何夕则直接上前俯身,伸手探了探苗毅的鼻息,随后淡定地直起身子,眼睛四下打量:“人还活着,就是魂被吓住了,等处理了留在你家中的那位,他自然会醒。” 她踱步到了更里面,伸手推开了主卧的房门,看见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仰躺在床上,只瞥了一眼便知道:“你的母亲也无恙。” 楚虹被奚景眠扶起来,回头看了倒在地上的男朋友挤眼,但也只能选择软着腿跟在何夕后面,这种时候她身边反而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敢离她太远。 最后何夕进了书房。 这间书房除去门之外是一个全密闭的空间,没有窗和其他通风口,所以室内的光线很暗,不开灯看不清东西,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有一张电脑桌,靠墙的是一整排木质书架。 何夕的视线轻飘飘地从书架旁边的白衣长发女鬼身上扫过,那女鬼脸色青白,额前有伤,颈侧顶着个血窟窿,简直惨不忍睹。她就像没看见对方一样,眼神没有在对方身上停留,径直走到电脑桌前,打开了桌上那盏没那么明亮的台灯。 本来房间里光线暗,桌面上的东西看不清,但灯亮起后她身后的两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桌上散落着许多照片,最上面的几张是楚虹和苗毅在一起的合照,有他们之前一起约会时拍的网红餐厅打卡照,也有出去旅行时拍的游客照,何夕和奚景眠是看不出其他,但楚虹却看得明白,这些照片分明就是她和苗毅从开始到现在的大致历程。 而压在这些照片下面的那几张照片却有所不同,苗毅仍旧在那些照片上,但他身边的人却不再是楚虹,而是另一个长发的女孩,女孩很纤细,笑起来很甜,她的那条白色长裙出镜率很高。 无论是楚虹和苗毅的照片,还是白裙女孩和苗毅的照片,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照片上都被人用红笔打上了大大的叉,看起来刺目骇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波一波的惊吓已经快将楚虹的精气神儿给耗尽了,她抖着手想去翻看一下那些照片,却又半途将手收了回去,怕自己万一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也会落得苗毅那样的下场。 何夕将那些照片拨开,能看出来下面那几张照片上的长发女孩就是一直站在书架旁边的白裙女鬼,但她并未从对方身上察觉出什么恶意。 那些照片都被拨到旁边去,这才露出了藏在最下面的一个牛皮封页的本子,前面很多页纸都被人撕掉了,再往后翻过好几张空白页面,才终于看到了字,每一页都记录了日期,看起来像是一本日记。 何夕将本子递给楚虹,楚虹迟疑地接过,只看了一眼:“是苗毅的字。” 本子里记录的内容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一些生活日常。 然而就在她刚将本子放回桌上之后,本子忽然开始无风自动,“哗哗”地翻动起来,最终停在一张空白页上。 楚虹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隔着半米多的距离她都看到了那张空白页上逐渐浮现出来的猩红色字迹—— 20xx年,3月2日。 竟然给她抓到了证据,那就只能让她带着那些证据永远消失了,离婚还想多分家产,想得美! 20xx年,3月7日。 一切顺利,这就是贪心的下场! 因为有之前那几页正常的日记做对比,何夕也直接认出这些突然冒出的猩红字迹也是出自苗毅之手,应该是前面被销毁的内容里的一部分,也是后面那位白裙女鬼想要给他们传达的信息。 “三月……”楚虹眉心皱了皱,人突然有些恍惚,口中喃喃道,“三月三日的时候他开始出差,一直到三月底才回来,回来之后还说出了个小车祸。” 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呢喃呓语,随即像是忽然想通了一半瞪大了眼,整个心脏都在狂颤。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说他已经离婚了是单身状态……”而她和苗毅是从年初就在一起的。 楚虹蹲在地上,两只手捂着面,难过痛苦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何夕再次看向站在书架前的白裙女鬼,对方似乎发现她能看到自己,身形晃了晃惊讶了一下,在收到何夕示意后,才将自己生前那些过往传达给她。 她叫张淼淼,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大学出去兼职的时候认识了已经工作了的同校毕业生苗毅。 两人同所有普普通通的情侣一样恋爱结婚,算下来两人已经一起走过了七个年头儿。但就在去年,苗毅开始经常出差不回家,再之后又突然向她提出了离婚,她百思不得其解,没有同意,却不曾想,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早已有了外遇,且他的外遇对象不止一人! 就在今年年初,她终于拿到了他与旁人,也就是与楚虹同居生活的证据,准备找律师帮他起诉离婚。 可没想到,在三月五日那天夜里,他开车载她从娘家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车子失控撞在了路边一颗大树上。 当时本来该是驾驶座那边先撞上树的,情急之下苗毅打着方向盘,用副驾驶那侧撞了过去,前面的车玻璃被撞破,安全气囊弹出,张淼淼的活动空间受限,恰好那颗大树伸出来一条粗壮的枝桠,从开着的车窗伸进去,扎破了张淼淼的颈动脉。 她当场死亡,灵魂刚离体的时候她也只觉得这是场意外。 谁知后来却发现,这一切都是苗毅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精心准备的鲨人计划! 如果当时她没有被树枝扎破颈动脉意外死亡的话,苗毅就会将车子引燃,打造一个他身负重伤从车内逃生之后,还没来得及救出妻子,车却突然爆炸妻子意外死亡的假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4 20:36:37~2023-07-25 20:2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芙 2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girls help girls ◎应该是有好戏看了◎ 何夕将女鬼传达给她的信息转达给了楚虹,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书房狭小的空间里三个人都未发一言,只隐隐能听见楚虹低微的啜泣声。 她坐在地上以手掩面,突然爆发的情绪瞬间将她压垮。 到现在她才知道, 原来自己相处了半年多的男朋友竟是个人渣, 还欺骗了她,让她被动的成为了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儿!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楚虹泣不成声,只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为了将另一位女性推向深渊的推手。 还是何夕率先抬脚往出走:“出去看看那个人渣吧,兴许能找到什么证据,好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何夕一动, 那个白裙女鬼也立马跟着动了,她就跟在何夕身后飘着, 像只背后灵似的:“你不怕我?刚才我这样跟在苗毅那龟儿子后面给了他一耳屎,他就瘫咯!” 张淼淼变成鬼已经有几个月了,先头儿她都是胡乱飘荡, 甚至还飘回家去看了看得知自己死讯之后一夜白头的父母, 但没有人能看得见她。后来她藏到了之前跟苗毅一起生活的那套房子里,可能是她生前长期在那里居住的原因, 在那套房子里她觉得自己的魂体会更加凝实一些。 直到有一次苗毅回到那里收拾东西, 她便跟着苗毅来到了楚虹的家,看着渣男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 她心中怨气更重, 久而久之她发现自己有了可以移动一些物体的能力, 比如将他们脱在床边的拖鞋弄乱, 移动桌凳, 将水杯锅碗掀翻在地…… 一开始她对楚虹也是有气的, 当时她抓到的和苗毅同居的人就是楚虹。 但跟着他们一段时间之后她就发现,楚虹可能也是被苗毅蒙在了鼓里,都几个月过去了楚虹甚至都不知道苗毅口中的那位前妻已经死了的事。 见何夕没搭理她,她又问:“以前听说人死后会有黑白无常来勾魂,怎么没来勾我的?” “没来?”何夕蹙起眉,终于有了反应。 她本以为滞留人间的鬼魂都是钻空子瞒过了前来拘魂的鬼差,却从没想过有可能是人间到地府的信息通路出现了问题,因为她是在想不到谁会有这么大的能力能瞒过十位阎王的神力。 张淼淼脑袋晃了晃,像是在点头,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在看到地上恶心鬼的苗毅之后浑身升起一股子戾气:“你能让楚虹也看到我吗?” 何夕抿了抿唇,生人接触鬼魂总的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今日这事好解决,她本没想让楚虹和张淼淼直接接触的。不过她还是从衣兜里摸出了那个烟盒,从中选出一支烟,打火点燃。 白色的烟迅速弥漫覆盖眼前的空间,跟着赶过来的奚景眠和楚虹脚步一顿,看到眼前竟凭空出现了一个青面长发白裙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活人。 “何大师这……”楚虹脚又软了,手紧紧扒着奚景眠才不至于整个人瘫坐下去。 奚景眠闭了闭眼,有了之前李旭东的经验,他倒是没因为见鬼而被吓到,但不得不感叹每次见到鬼都会收获不同程度的视觉冲击。 这位也太符合恐怖片里专门吓唬人的厉鬼了! “她就是被苗毅害死的张淼淼。”何夕解释了一句,然后看向张淼淼,示意她有什么想跟楚虹说的都可以说了。 “前几天我跟着苗毅回了趟他老家,听到他跟他家里人商量要想方设法让你未婚先孕,这样他们就能省下一大笔彩礼!”张淼淼歪着头,颈侧那个血窟窿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她表情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个苗毅就不是个好东西,他住你的用你的还想算计你!我吓唬你那么久,就是想让你知道他晦气把他扫地出门,谁知道你非但没把他扫出去,还带了个厉害的符咒回来,我差点儿魂都散了!” 她一张青白色的脸,几缕长发还被血糊在了脸侧,本就非常瘆人,偏偏她还努力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楚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脑袋,嘴角抽搐地闭上了眼。 心里把苗毅这个垃圾渣宰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就没想过结婚,一直只是把苗毅当成个一起搭伙儿过日子的人,这些她从一开始就跟苗毅说过的,谁知现在这玩意儿竟然想用孩子来逼她就范! “张小姐,谢谢你。”她这句感谢是出自真心的。 她被渣男蒙蔽,最终却无意中害了张淼淼,结果她不但没有埋怨自己,还不计前嫌想帮自己从渣男这里脱身,她怎么会不感动? “girls help girls嘛!”张淼淼突然也开心起来,好似自己做了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一般。 只是她笑的时候不小心把嘴角咧到耳朵根儿去了,倒在地上刚把眼皮掀开了一条缝观望的苗毅又被吓得鬼叫一声昏了过去。 · 楚虹替张淼淼报了警,说半夜听到苗毅说的梦话,内容竟然是伪造车祸杀害妻子。 警方不得不将这桩案子拎出来重办。 刘队翻着之前的卷宗只觉得头大,之前审这案子的时候他也参与了,拿起意外事故发生得确实寸,他也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只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苗毅是故意的。苗毅那人心理素质强得很,几次审问他都回答得滴水不漏,就算这次重新调查,怕是也查不到什么有力证据。 他这边正愁眉苦脸,谁知下属突然拿着审讯记录出来了:“头儿,姓苗的全招了,问什么答什么,相当配合!” 刘队:“……” “他还主动告知了我们一些证据证物的藏匿地点,等我们拿到就是证据确凿,不怕他跑了!”下属激动地嘿嘿笑了两声,招呼了几名同事就出去找证据了。 何夕和奚景眠在派出所对面的树荫下。 到现在奚景眠还在为苗毅的所作所为而感到不齿,恨不得将他踢出人籍:“自己人烂做坏事被发现就干脆直接杀人,什么垃圾东西,跟他同一性别我都觉得跟着丢人!” 何夕侧过头去看他,没出声,抬手将落在他头顶的槐树花捏了下来。 见她没说话,奚景眠皱了皱脸追问:“是吧哥?这种人就是给男性丢脸抹黑,把拳头挥向毫无反抗之力的杂碎简直不配当人!” 他义愤填膺地骂骂咧咧,何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淡淡道:“嗯,地府里的鬼都比他好上不少,他这种死后要拔舌下油锅,转生再尝人生疾苦。” “真的有地狱?” 何夕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随即抬眼,她看见张淼淼飘出来了,炙热的阳光晒得她整个鬼都不太爽利,她扭曲了几下迅速钻进了树荫下。 “既然事办完了,我这就送你走吧。”何夕从衣服里拿出混沌瓶,心念一动,敲响了地府大门上的那个铜铃。 不一会儿一个拘魂小鬼就出来了,张淼淼咧着嘴好奇地问:“这就是无常?” “嘘!别瞎说,咱们小鬼可不敢妄议那两位爷!”小鬼原地“呸呸呸”了几下,麻溜用拘魂链将张淼淼链住,和何夕打了声招呼便开了鬼门溜了。 站在一旁什么都看不到的奚景眠眉梢一动:“人……不是,鬼走了?” “嗯。”何夕点了点头往停车的地方走。 奚景眠又回味了一下,刚才他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他怀疑自己是嗅到了阴间的空气。 他追着何夕的脚步,伸出一条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点儿天赋?” 他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本来只是随意一说,谁知何夕抬手将他的手臂扒拉掉之后十分正经地点了点头:“很有天赋。” 他一个差点儿拿到神格的人要是都没天赋的话,那还有谁能称得上是有天赋呢? “……”奚景眠张了张嘴巴,随后猛地摇头,“别别别这天赋我不要也罢,我怕鬼!” 说完他就紧紧拽住何夕的手臂,恨不得被她拴在腰带上。 “干什么?”何夕觉得这能拿到神格的人果然跟寻常人的脑子不大一样。 奚景眠嘻嘻一笑,扬起两枚小梨涡:“我哥护着我!”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何夕把他的脑袋推远,仰头望天。 “什么?”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奚景眠没懂她什么意思,还在紧张地四下张望,怕是又撞上什么邪祟了。 何夕被他逗笑了,随即又抿住唇,把那阵笑意压下去才问他:“最近跟宋芙有联系过吗?” “宋芙?”奚景眠摇了摇头,也觉得这事有些奇怪,“我已经很长时间联系不到她了。” 只不过他跟对方不过几面之缘,从前在奚家他们需要各自应付家里,偶尔会碰个面,但现在他都不是奚家大少爷了,做人也自有多了,自然没必要再去打扰宋芙。 坐上车之后,何夕抬手掐算了几下,随后她弯着眉眼笑道:“往东边走,应该是有好戏看了。” 第34章 订婚礼 ◎她聪明~◎ 宋家和孙家的亲事马上就要快进到过礼的环节了, 虽然两家都没有明着对外公布,但圈里人大抵也都隐隐有听说。 其他人都在愉快吃瓜,只有宋家二老觉得头大。 “芙芙!”马上就要赶往订婚宴现场了, 林淑婉着急忙慌地将人喊住, 十分严肃地说,“我和你爸都觉得孙家那后生不是良配,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趁着现在婚事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什么都好说,如果宋芙这时候反悔,他们也可以解释说之前都只是误会。但如果等下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将订婚的事儿应承下来,再要反悔就难免会遭人诟病。 “为什么?”宋芙反问。 “他们孙家从租辈儿这人品就不太行, 他们家的条件也跟咱们家差远了!”要说起孙宇鹏和孙家的不好,那林淑婉可是能滔滔不绝的, 之前为了说服女儿放弃孙宇鹏,她恨不得把孙家往上十八辈儿祖宗随地大小便的事儿都给挖出来,“再说那孙宇鹏本人, 不说学历工作, 光听人说他身边女朋友更换频率就知道他是什么烂点心!” “这些我都知道啊。”宋芙点了点头,又说, “可是之前你和爸不是说亲戚朋友家我这么大的姑娘早都结婚了, 说你们每次聚会都被说得抬不起头,说让我必须结婚, 越快越好么?你们给我介绍了一堆男的, 我寻思反正都不是我喜欢的, 我选谁都一样, 所以从认识的能跟我结婚的人里, 选了孙宇鹏这个能最快跟我结婚的啊。” “你!”林淑婉指着宋芙的脸, 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想着那孙宇鹏可能用什么花言巧语把女儿蒙骗了,万万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她端起桌上的冷茶灌了几口才说,“我们介绍给你的那都是门当户对人品靠谱儿的!你这个呢?!” “但对我来说都一样啊,不是我喜欢的人,我管他靠不靠谱儿做什么?婚前签个协议,财产分割清楚,继续各过各,但在外人眼里你们有女婿了能抬起头不就行了么?”宋芙平静地笑着,跟林淑婉此时的暴躁激动比起来,她要淡定多了。 “……”林淑婉沉默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她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根本就是女儿在抗议家里一直给她安排相亲,想让她早点结婚的事儿。 想到这里,她脸上表情从激动逐渐变得平静下来,眼神愣在那儿蹙眉思索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家里给你安排相亲,也是希望你过得好,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当然也不会逼你结婚。” “是不逼我结婚,但会逼我一直相亲。” 被女儿两只眼睛那样直白地盯着控诉,林淑婉最终败下阵来:“那以后我们都不逼你了,这种事就顺其自然吧……咱们可以取消这个订婚宴了吗?” “那就好,妈妈要说到做到。”宋芙笑了。 回国才刚一阵子,家里给她安排相亲的次数她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恨不得给她排上班儿上午见小张下午见另一个小张。 她回来是想发展自己的艺术事业的,男人影响她提笔作画的速度。 不过她挑了下眉梢:“订婚宴就不取消了,照常进行吧。” “啊?”林淑婉傻了。 · 为了这次跟宋家的订婚宴,孙家可以说是大手笔了,不仅订了烟城最大的酒店宴会厅,还请了不少媒体记者来。 他们孙家是没什么好报道的,但宋家是香饽饽啊,金字塔尖上那几家的消息记者们恨不得天天蹲守呢,这热度他们孙家肯定得蹭上,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宜甜品牌来点儿流量小赚一笔打开销路。 宾客方面孙家直接给全烟城名门都下了请帖,不管他们孙家够不够的着,但大家必然会给宋家一个面子。 奚景眠载着何夕将车开进了酒店地库,将车熄火后奚景眠还是没懂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酒店是要免费送鸡蛋么,怎么突然那么多车排着进?” 他们进地库的时候堵了足足一刻钟,逢年过节都没见酒店有这么多人过。 “宋家跟孙家的订婚宴。” 何夕说话时两只漂亮眼睛带笑地望着他,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真有几分前来看戏的意思。 只是奚景眠听了这话着实惊了一下:“所以宋芙真的要跟孙家那个谁准备婚事?!” 他跟宋芙见过几次,印象中对方是个很聪明能干的女孩,而孙家那位孙宇鹏却不是什么好鸟儿,以前跟他一起玩儿的那几个二世祖虽然不屑跟孙家子侄搅合在一起,但也没少听对方的花边儿新闻,这些他也有听说过的。 以宋芙的心智和聪明程度,根本不应该会被这种家伙迷了眼。 何夕已经下了车,甩上车门示意他跟上:“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哎等我!”奚景眠迅速锁好车小跑几步跟了上去,“我听宋芙说你们后来也有联系,你要眼看着她陷进泥潭吗?” 说着说着他又觉得现在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咱们没有邀请函,怎么进宴会厅?” 何夕一路面带微笑,没有回答他。 等到了宴会厅门口,检查邀请函的工作人员听说她报了名字之后立马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您二位里边儿请,宋小姐已经提前将您的邀请函交给我了,一张邀请函可以两人准入。” 一套操作下来,奚景眠觉得只有自己是个蒙鼓人,:“不是,哥,你怎么知道宋小姐会提前帮你留邀请函?你俩暗通款曲了?” “我算到的。” “那她怎么知道你会来?”总不能宋芙也能掐会算天赋觉醒了吧? “她聪明。” 奚景眠:“???” 那他笨? “走吧,坐那边。”何夕见他一些心不在焉,伸手拽起他的衣袖,将人带到不显眼的角落入座。 其他受邀宾客也陆续入席,主持典礼的司仪已经上台开始控场活跃气氛,等到了定好的时间点,宋孙两家的订婚典礼就正式开始了。 比起何夕的淡定从容,奚景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众媒体到位,纷纷将摄像头对准了小舞台。其中还有一台设备会对典礼现场进行实况直播,直播标题是“宋孙世纪合璧”。 直播热度不只在当地非常高,甚至在全网直播频道中都挤进了推荐首页。这还要多亏了闲来无事吃瓜的富二代们随手买的引流套餐。 在万众期待下,今天的主角宋芙和孙宇鹏并肩走上了台,宋芙换上了一身不规则剪裁的黑色包臀礼服裙,孙宇鹏也为了与她相配,换了一身黑色西装,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的。 但是他们两人的之间看上去却有些怪异。 一般这种场合双方不都是挽着手出现吗? 这俩人到好,各走各的,宋芙甚至穿了一双霸气的恨天高,乍一看比孙宇鹏还高,愣是在气势上给他压了一头,看在本就可以吃瓜的圈内人眼里,就更把孙宇鹏看得更扁了。 “不是,哥儿几个看看这配吗?”丁二脸都皱了,怎么好好的大美女非要找个歪瓜裂枣,那什么孙家侄子连自己这个纨绔都比不过,简直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姓孙这货走了什么狗屎运!”张三也忍不住捏了捏拳头。 名媛圈儿也有人在感叹,说宋小姐看起来人是好的,没想到眼却是瞎的,可惜了。 主持人说完开场词后看向宋芙和孙宇鹏:“接下来,就请宋小姐和孙先生互相发表爱的宣言,让大家看到二位的爱情,分享你们的喜悦!” 台下宾客纷纷鼓掌起哄,随后孙宇鹏率先接过话筒,深情地望向宋芙:“芙芙,从我们第一次偶遇开始,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我想跟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你别说,孙宇鹏这告白还挺长,就是剽窃了一堆知名著作。 奚景眠听得牙都酸了,手臂上都爬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觉得之前见鬼的时候都没这么冷,他的脚趾可能要抠出一座冰雪城堡了。 孙宇鹏的发言结束,将话筒递给了对面的宋芙,但他深情拉丝儿的眼神却并未收回,还是一直注视着她。 而宋芙却并未从他的眼里看出什么狗屁深情,那里边只有奸计得逞的狡猾与下作。 台下坐在最前面那桌的林淑婉和宋和宋父宋海鸣不由攥紧了手,生怕女儿摆他们一道,真的跟那个姓孙的什么玩意儿在一起。 宋海鸣手心都出汗了。 “孙先生的告白真令人感动,抄琼瑶抄了这么长一段应该也花了不少心思吧?”宋芙眼里流露几分笑意,她没理会孙宇鹏瞬间崩裂的表情,也没再与他面对面站着,而是转身看了眼台下的宾客们,随后面向台下那个直播镜头,一本正经地说着听起来很离谱儿的事,“说起来可能没人会信,孙家为了能跟宋家联姻帮自家度过难关,竟然不择手段用阴邪法子害我!” 作者有话说: 眠眠:可恶怎么觉得我哥更喜欢宋芙一点![扭曲爬行.jpg] —————— 挂一个规则怪谈预收《我能修改怪谈规则》有兴趣的宝子收藏一下呀~ 规则怪谈降临地球,任何生物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被选入怪谈。 只有合理甄别利用规则,防止被诡异污染,努力通关怪谈,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褚甜前一晚上还在悠哉地看着一本怪谈小说,再一睁眼已经陷入了怪谈之中。 《特殊时期居家三天守则》 一、请正确判断你的身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狗或者其他物种。 二、你家里有且只有你一个活物,如果看到其他会移动的物体,请装作没看见。 三、居家期间内不可外出,为了你的健康,请务必锁好门窗,不要开窗通风。 四、为了保护您的安全,居家期间请勿让他人进入您的房间。 五、冰箱内的食物均为正常的,请勿食用一日三餐。 六、卫生间可以正常使用,但请注意其中电灯是否完好,亮灯情况下不可进入卫生间。 七、务必在每晚11点前进入卧室,床上是安全的,除非床头柜上的闹钟出现故障。 八、以上规则都是正确的,请务必要遵守。 褚甜:??? 被抓进怪谈也就算了,怎么还是个人怪谈? 就在她饿得两眼发黑打算卡bug一天吃四顿饭的时候,脑中突然响起机械提示音:【已为您绑定规则修改器,现在您可以在全部规则中任意添加一个字。】 食用指南: 1.女主有金手指,但每次修改规则不同,不是次次都灵,还是要靠脑子解决问题。 2.有男主,但还没想出来。 3.作者围脖:佑徊和蠢猫感谢在2023-07-26 19:45:50~2023-07-27 20:0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善恶有报 ◎何大师,求帮忙~◎ 宋芙的几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宴会厅的宾客无一不为此感到惊讶,任谁也没想到,前一秒还发表爱情宣言的订婚宴转瞬就变得令人头皮发麻。 “什, 什么?” “这意思是……宋小姐会跟孙宇鹏在一起是因为被下了降头?”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 下降头这种玄学相关的东西大部分人也都只是听说过,或者在各种艺术作品中被展现出来,真正接触过的人很少。玄学这玩意儿接触不到的时候人们往往会觉得神秘好奇,但真正接触到之后便只会让人心里发毛。 这是种天然的对未知以深知自己及无力反抗的恐惧。 如果真的用什么阴邪办法就能控制一个大活人的话,怎么能不让人害怕? 有反应快的媒体已经将这个爆炸消息传出去了,相信不出几分钟,关于宋孙两家订婚宴变故的文稿就会满天飞了。而对现场进行直播的媒体立马在直播中增加了#富千金疑遭下降头#的词条, 本就挂在推荐首页的直播间热度再次拉高,弹幕激增, 导致画面都开始出现卡顿。 【死出儿】:不是这啥玩意儿?建国都多少年了还搞这些? 【下雨不开熏】:外地的,谁先告诉我主角是谁? 【烟城四少之五】:本地人来告诉你,女主角是我们当地名门宋家千金, 「送安」牌的速冻食品都吃过吧?就是宋家的!那个孙家比不过宋家, 但是你们小时候应该也吃过「宜甜」的奶糖吧?从前宜甜是李家的,不过现在已经是孙家的了。 【芋泥波波】:我说怎么这几年宜甜的糖这么拉垮, 原来是换老板了……明明以前很好吃的! 【略略略略】:跑题了吧各位!我只想知道下降头是真的假的! 宋芙突然搞了这么一出儿, 在座的谁都没想到,孙宇鹏更是直接愣在当场, 虽然事实如此, 但宋芙本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才对, 而且他叔叔保证过, 大师帮他搞得这条姻缘线最少也能维持三个月, 也就是说他三个月内跟宋芙结婚就万无一失了, 怎么也不应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失效才对! 他嘴巴张张合合想要狡辩几句,又怕话说出口被对方抓住漏洞反而坑到自己,只能闭了嘴向坐在台下最前排那桌的叔叔孙文昊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奚景眠也震惊地张大了嘴,但转头看到何夕淡定的表情后他又立马把满脸震惊收起来了,搓了搓脸,希望刚才自己的蠢样子没有被何夕看到,就算她不小心看到了也希望她立马忘掉! 但他还是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是好奇:“你一开始就知道?” 何夕点了点头,见奚景眠面前的小甜点被他吃光了,随手将自己的那份推到了他跟前:“之前宋芙的母亲因为宋芙和孙宇鹏的事给我打过电话,那个时候算到的。” 当时林淑婉找她求助,她算出宋芙已经挣脱了强行被牵起来的姻缘。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前边那几桌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宋家主,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孙文昊拍桌站了起来,皱着眉虎着脸,态度强硬地指责道,“要是你们宋家一开始就看不上我们孙家,那大可以明说,何必在订婚现场污蔑我孙家,闹成现在这样?” 林淑婉即便已经提前听女儿亲口说过不喜欢孙宇鹏,也只是以为女儿单纯为了抗议家里给她安排的相亲,虽然不理解女儿为什么还要执意让订婚宴照常进行,却怎么也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她自然是完全相信自己女儿的。 仔细想想,若不是女儿自己挣脱了控制,那岂不是真的就稀里糊涂的跟孙家这种邪门歪道的家庭结了亲? “孙文昊你还有脸说?!竟然暗算我女儿,暗算我们宋家!”宋海鸣也怒了,任何一个父亲都不能容忍自己手心里捧着长大的亲闺女被这样欺负,“我宋家平日惯爱广结善缘,但并不是没脾气好欺负!” 左右事情已经败露,就算孙家现在认了这个错,宋家也不会轻易原谅他们,所以孙文昊也打算头铁到底干脆咬死了不承认:“你们有什么证据?下降头?这说出去你们自己能信吗?在座各位能信吗?!” “……”宋海鸣抿着唇一脸严肃,半天没想出什么好的说辞来,他才听说这事儿,去哪儿知道证据去?最后抬眼看向台上的女儿,“芙芙,你说。” “我现在到真没什么证据。”宋芙与他对上视线,唇角弯起轻笑了一下,随后给了他个放心的表情,转而又看向了坐在角落里正看着奚景眠吃小饼干的何夕,“何大师,烦请再帮我个忙,酬劳好说。”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想何夕眨了眨眼,与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端庄优雅不同,尽显俏皮。 倒也不算她赶鸭子上架。 她听说何夕买下了半山公馆,通过跟何夕打的几次交道来看,她不认为何夕会无缘无故盘下一幢烟城出了名的阴宅,而半山公馆的原主人李家又恰好跟孙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前一阵子孙文昊闯半山公馆被抓的事也在圈子里小范围传播开来,所以她觉得何夕应该会对孙家感兴趣。 她猜到何夕会来,既然来了,就代表何夕愿意帮她。 事实也正如她所想,何夕坐在那桌没动,面上还是温和地笑着,从桌上的糖果盘里抓了一把糖果,看似随意地撒在桌面上,修长漂亮的手指在那几块儿糖上拨弄了几下,声音很轻:“难怪孙家把婚事赶得这么急,原来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宋小姐你的具体八字,所以只能借助一些跟你有关的东西,才强行牵起了你跟孙宇鹏的姻缘线,效果有限,大概只能维持三个月。”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听起来就是在简单地叙述一个事实,莫名令人想要信服,忍不住想要说一句“原来如此”。 隔了几秒才有人反应过来:“那是谁?” “没见过。” “不是,你仔细看看他旁边坐着谁!” “谁……奚景眠?!”丁二本来已经站起身张望了,在看到奚景眠的时候又屁股一沉坐了回去,像是有点怕被看到似的,声音也不由压低了些,“他不是被奚家扫地出门了吗?怎么还能有资格参加宋家的典礼?” 从宋芙点名何夕的时候,对订婚现场进行直播的媒体立马给何夕也架了个机位,两边同屏连线,让直播间的观众也能吃到新鲜瓜。 【叫我瓜王】:woc!混血帅哥?被帅到! 【我要O泡】:这哥们儿男女?不重要……来人!三秒钟,我要知道此人全部信息! 【京城四少之五】:本地人在线揭秘,这个狼尾帅X是烟城一家酒吧的老板,据说能掐会算,不过我没见识过……但我有幸见过他本人啊,真的帅!现在的问题是我该变弯还是变直? 【不知名道士】:用糖块儿就能算的本道还是第一次见,不像是真的,至少跟我教没关系。 还没等他们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孙文昊就又蹦哒起来了,像是被何夕吓到:“你怎么在这儿?!” 之前在半山公馆,他跟何夕打过照面,就是这个家伙报警让他进局子绕了一圈,虽然事情没闹得广为人知,但多少也在圈子里掀起了一些风声,前段时间他是真的没脸做人! 而且这家伙敢买下半山公馆……他心里有些打鼓,不太确定她的虚实。 “孙先生,又见面了。”何夕倒是淡定,甚至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在下有幸跟宋小姐相识,今日自然是前来祝贺的。” 祝贺?! 上来就帮着揭孙家老底这叫祝贺?! 孙文昊简直快被气昏头了,何夕满面的笑容落在他眼里也变成了嘲讽的意味。 他急怒道:“口说无凭!就算是你说的那样,我家小辈跟宋芙才认识多久,三个月的效果为什么会这么快失效?” 虽说他说这个是为了反驳何夕,但他也是真心想问,明明阴玄道长说姻缘线效果能保持三个月,这也差太远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何夕闭上眼,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这让整个宴会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都等着她的下文。 其实她是在暗自对整件事进行回溯,只听她缓缓开口:“宋小姐跟孙宇鹏偶遇初见是被精心设计过的车祸,孙宇鹏来车蹭到了宋小姐,之后积极将人送往医院,就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孙宇鹏拿到了宋小姐的头发,这应该就是你们牵姻缘线借助的媒介。” 听到这里的时候孙文昊和孙宇鹏已经背脊发凉了,因为何夕描述的都是事实,而这些事本不该被外人知道。 只见何夕蹙了蹙眉心,并未睁眼,脑袋微微转动,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一般:“符咒,宋小姐看到了之前宋夫人从我这里买到的驱邪符。” 说完这句她才睁了眼,又补充道:“宋小姐看到了驱邪符,所谓驱邪,自然专克某些邪门歪道,给了宋小姐一个挣脱束缚的契机,之后她应该又看到了什么对她非常重要的东西,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其次,这也跟宋小姐平常喜好做慈善有关,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可不是虚话。” 说到“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的时候,何夕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孙文昊,像是在指名道姓一般告诉他,他们孙家的恶果随后就到。 孙文昊整个人都被吓了一个趔趄,要不是身旁有桌子可以扶,他估计要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了。 第36章 结算 ◎我还年轻还没娶媳妇…◎ “确实, 有些东西大家看不到,会觉得我无凭无据说瞎话也可以理解。”何夕笑得温和,一双弯起的眸子在会场内的宾客们身上一一扫过, 最后又落在了孙文昊身上, “我算过了,孙家的因果马上就会结算,倒霉事儿不会少的,这个大家都会看得到。” 孙文昊:“!!!” 你还是人吗你?! 怎么会有人用这种笑眯眯的表情告诉别人“你死定了”这种事啊! 但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又掌管孙氏多年,孙氏背后那些弯弯绕绕他心里都门儿清,而且他知道那位厉害的阴玄道长跟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道长总不能连这个姓何的毛儿都没长齐的小辈都搞不定吧? 如今听了何夕的说法,他还是比较冷静的, 无非就是心里多了几分紧迫感,觉得得尽快再去找一趟阴玄道长化解此事。 然而孙家不学无术的纨绔子侄孙宇鹏就不一样了,一听自己掺合的这事儿会遭报应, 他整个人都吓得腿抖。因为孙文昊和他老婆一直要不上孩子, 孙家小辈儿里也就只有他能继承孙家,所以家里那些事他也隐隐有听说。 之前他没直接参与可能还好, 但这次他为了孙氏股份, 直接参与了叔叔用邪法对宋家的算计,那, 那按姓何的刚才的说法, 岂不是自己也要承担因果遭了报应? “叔叔!叔叔你可得救救我啊!”孙宇鹏踉跄着下了小舞台, 跌跌撞撞到了桌边, 满脸恐慌显而易见, “叔, 我还年轻,还没娶媳妇,哦还有孙家,我还得继承我们孙家,你不能看着我英年早逝啊!” 本来看客们还只是各自在心中猜测方才何夕所说的话有几分是真,但孙宇鹏这几句话一出来,等于是直接做实了他们孙家心中有鬼。 整个宴会厅都一片哗然。 “看来孙家是真作孽了啊?” “说起这个,你们说当年李家那么惨会不会也是……” “嘶,这可不敢说!”要是事实当真如此,那孙家也太可怕了,李家可不光是被孙家夺了资产,他们家现在几乎完全消失了! “我家好像还有个跟孙家的合作……得跟家里说说赶快终止,惹不起惹不起!” 在杂乱的声音中,孙文昊闭上了眼。 完了,全完了! 就算孙家没有因为之前做的恶事遭到报应,今天之后孙家的声誉都会被狠狠踩进泥里,一个失去了声誉的企业,等待着它的也就只有穷途末路了。 “其实孙家声誉扫地也能算得上是现世报了吧?”宋芙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何夕这桌,正优雅地剥着手里的橘子,顺便跟坐在何夕另一边的奚景眠打了个招呼,还顺手把刚剥好的橘子分了一半给何夕。 何夕笑着冲她道谢,对她这个说法表示认同,并认真地补充:“其实从孙文昊夫妻一直未能如愿有个孩子,孙家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到有孙宇鹏这么一个蠢笨的侄子……哪样不是报应呢?” 无论如何,孙家都要在这一辈儿终结了。 这两人聊到了一块儿去,只有奚景眠在旁边直皱眉。 宋芙过来之后他哥都不理他了。 糟糕,大糟特糟。 · 订婚宴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何夕不仅有从宋家赚了笔可观的酬劳,她的酒吧更是直接火出了圈,这几天甚至有人特意从外地赶来,就为了来她这小酒吧里感受一下。 “真的帅,本人比直播上还帅!” “是啊,跪求何老板开直播照顾一下我们外地粉儿!” “好主意啊!这样我们有什么麻烦也可以线上找何老板解决啦!” 几个小姐妹围在吧台旁给何夕出着主意,恨不得当场给她申请个直播账号,再给她定个直播日志。 然而何夕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会考虑一下。 这几个小姐妹旁边还坐着个年轻男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头发略长,下巴上挂着些许青色胡茬儿,看起来有些萎靡的样子。 他方才向何夕点了一杯店长特调长饮,随后就一直闷头喝酒,一言不发。 直到奚景眠过来接何夕回家,他才转头盯着何夕的背影,神情意味不明地自言自语:“不太对啊……” 这边已经上了车的何夕已经系好了安全带,等了一会儿发现车子还没启动,便抬眼往旁边看了过去,就见奚景眠那张少年感满满的脸板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十足的严肃。 奚景眠会想起刚才进店里时看到的场景,他哥像是众星捧月一般被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围在吧台里,那帮人看着她时眼里都冒精光了,就跟妖精见了唐僧似的! 这让他终于意识到,她好像真的很受欢迎。 先前他们都活在各自的世界里,他对她没什么了解,但也知道从前她过得并不好,母亲不工作,都是每月从奚家领一份生活费才凑合着将她养大,因为这事柳芸没少在家吐槽。 后来她不知道打了多少份工,才盘下了这家店铺,只是原先这家酒吧的生意并不好,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躲清静没事儿就往这儿跑。但好像从她经常出现在店里开始,这家酒吧里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每次只要她在吧台,那边总会围满了人。 如果他在的话,他也想围在她旁边。 这就是人格魅力? 再看看他自己,自从抛开了奚家大少爷的身份之后,工作没了,朋友也没了,就像一个笑话。 “怎么了?”何夕特意多观察了一会儿才喊他,他足足发呆了两分钟。 耳边突然有声音,奚景眠被吓得抖了一下,随后才缓过神:“没事。” 说着他启动了车子,眼睛偷偷往何夕那边瞟了一下,发现对方似乎还在盯着他看,又立马将脑袋摆正目视前方,两只手都紧紧把着方向盘,做出一副认真开车的模样。 车子驶出几十米,奚景眠被她盯得耳朵都开始发热了:“你……总盯着我干嘛?” “看你魂不守舍的,看你是不是被哪个小鬼儿跟了。”何夕弯唇笑了一下,收回视线,望向窗外掠过的烟城夜色。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懒洋洋的,不似平日那般轻柔温润,但听在奚景眠耳朵里却觉得格外悦耳。 虽然但是,我哥在担心我诶! · 二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何夕回房间用十五分钟冲了个凉,出来之后倚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投屏了一个电影看,等过了一会儿就见奚景眠拎着拖把上楼来了,勤勤恳恳开始拖地。 一开始何夕没在意,只当这人有洁癖,一天不清洁地板就不舒服,直到客厅这块儿地板亮得可以反光了,她发现奚景眠把拖把拿走,手里换了块儿抹布开始在桌凳上来回擦拭。 她蹙了蹙眉:“奚景眠。” “!!!”突然被cue到,奚景眠又被吓了一跳,错愕着回头看向沙发上的人。 “过来。” “???”奚景眠脚步要挪不挪的,不知道的以为只要他再靠近沙发一步就会被何夕生吞了一样。 何夕看着他,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他这才放下抹布,以十分缓慢的速度挪了过去,屁股坐在沙发边边上。 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都把何夕整迷惑了:“你不累吗?怎……”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奚景眠偷偷瞥了眼她的来电显示,是宋芙打来的,他立马蔫儿哒哒地把头低下去了。 他忍不住暗戳戳地想着,宋芙不会真对何夕有意思吧?哦不止宋芙,还有之前在店里对她星星眼的那帮男男女女! “嗯,有时间。”何夕边跟宋芙讲电话边瞟了旁边莫名其妙的男人一眼,“好。” 直到她挂断了电话,奚景眠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很让何夕费解。 “到底怎么了?”从店里出来这人就不太对劲。 奚景眠抿了抿唇,心里纠结了片刻,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望着她:“我是不是很没用?” 何夕下意识摇头:“没有啊,刚不还帮我把家扫除了一遍?” “……”奚景眠的脑袋又颓丧地垂下去了,小声嘟囔,“也是,我现在天天闲在家里吃你的喝你的,也就只有这点用处了。” 所以他才努力多做些事,这样才能回报一分她的好,或许能晚一些再被她扫地出门。但想到有一天她可能突然就谈对象了,那时候他估计就又该去流浪了。 他越想越委屈,越觉得自己很废物,肩膀都垮下去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夕的声音温和,眉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弯了弯,忽然她就觉得,奚景眠好像也不是从前她以为的那样,以前跟他接触少,只以为他就是个养尊处优的高傲大少爷,但现在看来,这家伙的性格比想象中的可爱多了。她揉了下他毛茸茸的脑袋,轻声说,“你很好,以后你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时机到了你自然就懂。” 然而这话听到奚景眠耳朵里,重点就变成了:你要走自己的路。 他猛地抬头,整张脸的表情都崩坏了,差点儿没“哇”的一声哭出来:“你也要抛弃我吗哥?” 何夕:“???” 作者有话说: 现在夕姐看眠眠:我的崽 以后夕姐看眠眠:嘿嘿嘿:-D 第37章 离婚 ◎查到那个人了!◎ “查到了!”丁二风风火火地从外面一溜烟儿跑进了张三家的喝茶小院儿, 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边喘着粗气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脸上的表情变换莫测, 时而兴奋时而疑惑, 最后眉梢一挑,“我查到宋孙订婚宴那天,跟奚景眠坐在一块儿那个人是谁了!哥儿几个绝对想不到!” 张家老三没好气儿地给了他一脚:“有屁快放,少卖关子!” “就是啊丁哥,按理说咱们哥儿几个消息这么灵通,早该把人查个底儿掉了,结果这么多天了, 我跟网友们知道的信息也差不了多少,太打击人了咱就是说!” 丁二撇撇嘴, 见他们好奇,也就干脆直说了:“是奚家那位私生子!” “哦奚家的私生子啊……啥?”豪门难免有点子密辛,有一个两个私生子也是很平常的事儿, 他们在这圈子里早就见怪不怪了。奚家那位私生子也不是什么秘密, 谁都知道有这么个人,但仔细想想, 确实也没人见过那位, 还怪神秘的。但张三还是想不通,“不是, 奚家这个私生子是脑子有泡吗?怎么跟奚景眠这个鸠占鹊巢的搅合到一起去了?” “是啊, 要是没有奚景眠, 那位可就是奚家唯一的名正言顺的大少爷!这要是换了我, 别说给冒牌货好眼色了, 绝对头都给他打掉!” “是呗, 就是很怪。”丁二也迷惑了。 从喝茶小院儿路过的张夫人恰好将几个小辈说的话给听了去,但她没有就留,而是选择回去给柳芸拨了个电话。 奚家可是烟城的顶级豪门,谁不想卖奚夫人一个好儿? 奚弘斌自从解决了自家假儿子的事之后,人就一头扎进了公司里,虽然没有再离开烟城去出差,但也是没回家看过一眼。 “奚总,您的离婚诉讼状律师已经拟好了,您看真的要……”秘书有些不敢再往下说,他知道奚总跟夫人本就是被迫联姻,没多少感情,早些年甚至经常提离婚的事,这些年消停了是因为有了少爷,可谁知突然发现少爷是个假的! 被蒙在鼓里替别人养孩子这么多年,这几乎让奚总成了圈内的笑话,奚总气急再提离婚也并不让人意外,只是……奚家和柳家还有不少合作,这要怎么跟奚老爷子那边交代? “让律师直接走流程。”奚弘斌翻着手上的文件连头也没抬,好像现在说的不是他的事儿一般。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总裁办的门先是被推开了一条缝,安保试图上前阻拦,却被一道怒极的女声喝住:“睁大眼睛看好了!我现在还是他奚弘斌的夫人,我们夫妻二人的事用不着你们插手!” 安保人员也觉得有些为难,他们替奚总做事,奚总有奚总的规矩,这件总裁办决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万一打扰了奚总工作,那他们的饭碗可就保不住了。 “让她进来。”奚弘斌依旧没抬头,目光迅速在面前的文件上扫过,在最后的签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柳芸终于挣脱了那两个牵制着她的安保人员,带着几分狼狈进了奚弘斌的办公室,站稳后又回头狠狠瞪了那两个不识趣儿的安保人员一眼,连带着看刚躲出去的奚秘书也有几分不顺眼。 “你来做什么?”奚弘斌语调很平且十足冷静,不像是在跟与自己结婚二十几年的妻子说话,倒更像是在跟什么人公事公办地进行谈判,“离婚诉讼状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过几天你应该就会收到法院传票。” “你!你要跟我离婚?!”柳芸虽说已经做了一些心理准备,只是他真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的时候,她还是隐隐觉得心绞痛。 他们可是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啊,他常年不在家,家里都是她为他操持,父母也是她帮他孝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而来竟然就换来一张法院传票? 奚弘斌这才皱着眉头抬眼看向他,一脸莫名其妙且理所当然地说:“你随便抱回来个孩子冒充我们奚家后代,让我蒙受损失,难道我不该维权吗?” “可我那是……”对于这件事柳芸确实也狡辩不下去了,当时她生产的时候奚弘斌还在外地出差,而她的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她本就是需要用一个孩子才能留住奚弘斌的,不然那时候奚家的难关已经过去,奚弘斌早就要跟她离婚了,所以她带回去一个弃婴说是奚家的孩子,这才能让她在奚夫人的位置上坐了这二十多年。 但这让她怎么甘心?更何况…… 她看着端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眼神晦涩难懂。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还嫌别人看的戏不够多?”奚弘斌冷笑了一下,伸手拽了拽颈前勒得有些紧的领带,语气里已经染上了几分不耐烦。 “你非要离婚吗?”柳芸的表情也难看起来,两只手攥紧又松开,最终似是妥协了一般,“如果我同意你那个私生子会奚家呢?” 奚弘斌再次看向柳芸的时候表情变得怪异起来:“我要是想让何夕回奚家,那我为何不跟你离婚,直接娶了何以岚,这样不更名正言顺?” 其实他根本无所谓后代,奚家小辈儿多的是,不缺他名下的一个两个,而他本人就是一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他没有任何理由把何夕那个拖油瓶召回奚家,给何以岚再次年上来的机会。 “可是何以岚背后没有靠山,她帮不了奚家任何!”柳芸闭了闭眼,差点儿一口气儿没上来,稳定了情绪后她才继续说,“现在何夕也不只是以前的何夕了,人家现在厉害得很,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奚家还得求着人家回归!” 之前她也没想到,奚景眠那个逆子会跟何夕搅合在一起。更没想到那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该死的花瓶私生子,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圈内人人追捧的大师! 张夫人跟她说起这事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直到她看了宋孙订婚宴的直播回放,这才对何夕的能力有了一些认知。而且,听张夫人的意思,光是烟城想找何夕瞧事的名门都已经排长队了,她那个小酒吧也从之前的荒凉变得门庭若市。 本以为奚景眠那个脱离掌控的狗东西经过自己的一系列打压后会狼狈得再也爬不起来,谁知道他会转头就抱上了何夕的大腿! 真是气死她了! 奚弘斌听了柳芸的话倒是没直接反驳,他不知道何夕做了什么能让柳芸对她的评价突然拔高,但他向来谨慎,调查之后再下结论也不晚。 于是打发了柳芸之后他又喊来了秘书,让他去差何夕最近的情况。 · 昨儿晚上宋芙打电话给何夕,约了火锅店吃饭,何夕去赴约的时候也带上了奚景眠。 宋芙看见他俩忍不住想笑:“你们哥儿俩平常是不是都穿一条裤子?” 何夕温和地笑了笑,幽幽瞥了奚景眠一眼,心想不把他带出来指不定又要怎么脑补自己被抛弃呢,麻烦。 不过这话她没说,多少还得给半神大人留点儿面子,对别人嘴毒无所谓,左右过完这辈子就谁也不记得谁了,但奚景眠不一样,他俩挂了之后还得在地府见呢,也难说到时候他领了神格,自己会不会需要找他庇佑。 “找我有事?”等奚景眠入座后何夕才坐在他旁边,顺手用开水帮宋芙和他一起趟了餐具,“之前的事你已经付过酬劳,因果已了,不必特意请我吃饭。” “原来在你心里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客户啊?”宋芙不大高兴地撅起嘴,上边挂个油瓶估计都稳稳当当,说完她还不解气,冲着奚景眠哼了一声,“奚少天天能跟你一起吃饭,怎么我请你一餐就是不必了?” 何夕被逗笑:“倒也不是。” 奚景眠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互动,默默在自己的备忘录上记下一笔:撒娇茶言茶语行为。 又斟酌了几秒,他又把这条笔记用重点色标注了一遍。 这招不错,得重点学习,只要自己最茶,就能赶跑围在他哥身边的其他茶! 不过宋芙很快就收敛起了刻意装出来的表情,便往锅里涮肉边说:“我找你确实是又有事儿。” 之后她就说起了自己朋友剧组里最近出的事。 她那个朋友也是个女孩子,叫苏雪,京城小名门背景,在影视圈做制片人的。 最近苏雪拉着剧组在烟城周边的一个小县城拍戏,那边有一个小型的影视基地。明明一开始的筹备期间剧组还一切顺利,谁知这几天正式开拍了却频频发生怪事。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应该也是被吓到了,说得有些含糊,具体的我没细问,好像还有人员受伤。”宋芙蹙了蹙眉,也觉得这事有些复杂。 虽说苏雪带的不是什么大剧组,但同样会涉及多方投资人的利益,要是拍摄时出了大问题,苏雪作为制片人估计得背大锅了。 “把她剧组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给我。”何夕点了点头,这意思就是同意帮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29 21:00:00~2023-07-30 19:0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咩咩日报 13瓶;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剧组 ◎这不是走错路,是鬼打墙◎ 何夕收拾行李的时候奚景眠就站在她卧室门口张望。 被他盯了太久, 蹲在行李箱旁边的何夕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过头去:“你没有行李要带?” “啊???”奚景眠愣了一下,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像只二哈一样歪了下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愚蠢, “你要带我一起去?” “不然呢?”何夕笑了一下, 右转回头去将自己的行李箱合上盖子,“快去收行李,还等着你当司机呢。” 她没买车,也没驾照,又不想在人间随便开混沌路,只能差使奚景眠这个助理了。 确定何夕没打算将他抛下,奚景眠麻溜蹿回隔壁, 十分钟后拖着个行李箱出来了。 二人大概是五点左右出发的,宋芙给的地址不算太远, 走高速不堵车的话两个小时能到。 为了方便拍摄,苏雪的剧组就住在影视城附近的主题酒店,因为频频出事, 拍摄已经停滞两天了, 全剧组人员都留在酒店里原地修整。 何夕他们到的时候苏雪特意出来迎他们,只不过她没想到何夕还带了助手。 “不好意思啊何大师, 这边酒店房紧, 我只跟他们要到了一个大床,您看……”苏雪有些不好意思, 大老远把人请过来帮忙, 结果还得委屈人家挤着住。 而且这边剧组多, 其他酒店也都是满员, 很难临时调到房间。 “没事。”何夕对此倒不是很在意, 出差也讲究不了那么多, 只是让苏雪带他们去房间,顺便仔细讲讲剧组的情况。 “说起来是挺邪门儿的,我带过的剧组不少,但由于这次开机匆忙时间紧迫,这是唯一一次没有搞仪式的,谁知道真的就出事了!”苏雪现在想想都很害怕,早知道就不硬挤那点儿时间,怎么也得抽个半天把仪式搞了。 苏雪他们这次的是一个小成本仙侠剧,剧组开机一般都要有开机仪式,拜神上香,祈求顺利平安,但这次因为人员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资金又都很紧凑,几位主创便一致决定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仪式,直接开拍,能少拍半天就能节约一笔资金。 结果任谁也没想到,拍摄第一天就出事了。 第一天大家去野外拍骑马的戏份儿,一位男演员上马后,背上的剑一不小心戳到了马屁股,马儿受到惊吓扬蹄狂奔,最后演员摔下了马背。也幸亏送去附近的医务站检查后确定了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不然赔偿事小,缺了演员耽误后期拍摄事大。 开拍第一天就不顺利,全剧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在大家顺利完成第二天的拍摄,觉得前一天的事只是意外巧合的时候,意外就再次发生了。 当天他们是开大巴车前往了一片空旷的草原拍摄几个野外的镜头,拍摄倒是很顺利,就是一直拍到了半夜,因为零星飘起了细雨这才收工,结果回去的时候却不小心走错了路,来时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晚上开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就连给他们开车的司机也觉得纳闷儿,说他在影视城这边生活工作近十年,到草原的那段路他少说也走了有百八十遍了,还从没走错过路,当时他都怀疑是不是撞了邪。 然而这还不是最后。 即便出了一堆糟心事,但工作也不能说停就停,第三天他们还是照常出工了,今天应该问题不大,因为所有拍摄内容都是在影视城区域内完成。 可没想到还是出了事,当他们所有人到现场,现场环境灯光都准备好的时候,摄像导演发现机器打不开了,很快其他摄像也发现他们组所有的摄像机都开不了机。 所有人凑到一起研究了半天,硬是没弄明白机器为啥熄火儿,但总之没有摄像机,这一天的拍摄全部泡汤,只能等专业人士来检修机器。 反正拍摄任务泡汤,闲来无事,苏雪便喊着导演以及几个助理一起去堪景,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受到了什么指引,几人绕着绕着就又绕到了去前一天晚上那个拍摄地的必经之路,然后他们就发现,远远看过去,前方草皮并不茂密的泥路上竟然满是交错的车辙。 苏雪顿时被吓得捂住了嘴,整个人顿时浑身发寒。 摄像导演一个大老爷们儿也忍不住抖了下肩膀,错愕道:“所以,咱们昨天根本不是走错路,是鬼打墙了?” “……”总导演的脸色也不好看,抿了抿唇说,“看起来是这样,事情不太对,咱们拍摄可能要停两天了。” 导演家里有人懂些风水易数,家里亲戚都信这个,原本他是家中的叛逆异类,所以才会同意免去开机仪式,但现在他只觉得浑身冒冷汗,恨不得把家里老祖宗喊过来给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回去酒店之后他确实也给家里打电话了,结果家里老祖宗只说他们可能是触怒了当地的精怪阴魂,但以他的能力解决不了。 最后解决事情的担子就落在了苏雪身上,她在这边也没什么熟人,只能联系当时在国外人是的姐妹宋芙碰碰运气,毕竟商贾之家,多少都会比较在意风水之类的,认识几个大师也不是全无可能。 这不,还真给她碰着了。 三人将行李放到房间后,又一起去了酒店楼上的茶室,同剧组的导演和摄像导演也早就等在那儿了。 刚一见到所谓的“大师”,导演和摄导都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苏雪费半天劲托了半天关系请回来的是这样年轻的两个人。 何夕满脸温和,率先跟他们点了点头,笑道:“叫我何夕就行,这位是我的助理小奚。” “哦何……” 导演话还没说完,摄导惊讶的声音就横插了进来:“何大师?您就是那个订婚宴直播里的何大师?” 摄导名叫李维,正经职业是摄像师,简直10G网上冲浪选手,前几天那个订婚宴的直播可是火出天际了,他特意去翻回放目睹了何夕的全部操作。 见何夕点头后,他激动得“嗷”了一嗓子,扭头冲还一脸懵/逼的导演说:“周导!咱们有救了!” 他说完之后苏雪也用力点着头,表示同意。 周导:“???” 怎么着你们几个排挤我? “先说正事吧。”何夕拉着奚景眠入座,随意地问了一句,“在这附近拍戏的只有你们一家不顺利吗?其他剧组有没有出现类似状况?” 苏雪帮几人倒着茶,周导皱着眉明显不太清楚别家的情况,倒是旁边的摄导李维突然说:“别介倒是没有这种状况,不过附近的几家酒店都挺奇怪的。” “仔细说说?” 李维组织了一下语言,喝了口茶才说:“听说这附近的所有酒店,每层的尾房都是不对外预订的,从不住人。虽说对于尾房不好的说法很多,但大多都是住店的人比较介意,这种店家主动不对外租住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尤其影视城这边剧组多,平常过来游玩的游客也多,想要有地方住基本上药提前十天半个月订房才行,这种游客饱和的情况下,酒店还执意不将为房租住,总不能是嫌钱多吧? 何夕略作思索,从旁边的围棋篓子里拿出几颗棋子,有黑有白,她看似随意地将棋子平撒在桌面,盯着看了几眼后又将它们收起来丢回了棋篓里。 她算了一下附近阴气最重的地方,先天八卦坎位指西,附近可能靠水。 “先去西边看看吧。”何夕将茶杯里的水喝掉,随后起身。 “西?”苏雪愣了一下,随即起身跟上,“我们遭遇鬼打墙的那片空地就在西边。” 周导和李维虽然不明所以,但觉得何夕刚才的全部操作都很有道理,二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也都起身跟上去,周导还念念有词:“不错,就是该去鬼打墙现场看一下!” 几人刚走到电梯门口,电梯门就先打开了,下来的几个人正好也是苏雪他们剧组的。 那几人先跟制片导演们打过招呼,随后皱着眉说:“苏老师,刚才修设备的人来看了,咱们那几台设备都可以正常开机使用,没有任何问题。” “这怎么可能!”李维两条眉毛都要打结了。 那几台设备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天是他亲自检查尝试过的,每一台设备都黑着屏根本就没办法开机,跟没装电池似的。 “是真的,那几个维修师傅还以为咱们耍他们,差点儿跟设备组的吵起来!” “很可能是你们当天受特殊磁场干扰才没办法开机,今天脱离了当时的磁场,极其自然就能用了。”何夕对此见怪不怪,很快就想明白了原由。 苏雪他们顿时又觉得浑身一针发冷,说得好听是特殊磁场,说得直白点儿那不就是被鬼干扰了吗? 这种剧情从前恐怖片里也没少演,贞子把电视机当作来人间的通道,什么鬼气影响手机信号,还有的鬼一出现,整排的灯都会瞬间灭掉……看的时候觉得很爽很刺激,但这事儿真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那真是心惊胆战哭都哭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7-30 19:03:43~2023-07-31 19:1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有一个好看的妹妹 5瓶;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剧组2 ◎有个女鬼…◎ 何夕带着奚景眠跟着苏雪他们先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现场。 他们剧组发生的怪事多少也传出去一些, 这几天都没有其他剧组再到这边来。 当然最主要的是没有司机愿意接到这边到活儿。 “前几天隔壁制片还跟我吐槽,说不知道为啥司机都不爱往这边跑了,加多少钱都不送他们来。”苏雪看着眼前那些交错的车辙, 这会儿有何夕在旁边, 似乎也让她多了些底气,倒是没之前那么怕了,“但那些当地人也没说清是什么情况,要拍这种野外镜头的剧组也只能临时调整计划,暂时搁置了。” 眼前那块儿空地还挺大,往远看五百米开外的地方就已经不再是平整的空地了,而是一片树林, 确实是不错的野外镜头取景地。 而何夕站在这里,确实察觉出了环境内的阴煞之气, 因为不远处就是茂密的树林,阳光很少能照进去,所以如果单单是有阴气的话那还算是正常, 但有煞气的话就不太对劲了, 必然是有厉鬼级别的在作祟。 根据她之前的卜算,方圆几里阴煞之气最重的就是这一片, 说明那个厉鬼平日经常在这边活动, 只是目前她还没发现对方的踪迹,或许这个时间对方并不在这里活跃。 紧接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蹲下去摸了摸地上已经干硬定型了的车辙, 泥土很正常, 没有认为招阴的痕迹, 那这事应该就没那么复杂。 “何大师?”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苏雪开始觉得身上发冷, 被强压下去的恐惧又开始逐渐浮现,她生怕何夕查完这处之后还要去那边的林子里,要知道,这边还能有些许月光照亮儿,但林子那边只要太阳落山保准儿是一通漆黑,“您……看出些什么来?” “有个女鬼,不过她没在这里。”何夕起身,招呼他们往回走,“回去再说。” 天黑了,她自己倒是没关系,但其他人是万万不宜在此地就留的。 路上她就看见奚景眠一直在搓手臂,她侧过头去问:“很冷?” “是稍微有点儿。”奚景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分明刚刚过来的时候他还觉得夏季炎热,没想到只一刻多钟的时间会气温骤降。 他这个体质确实要比寻常人更容易招惹到灵体。 何夕垂眼瞥到奚景眠脖子上挂着的黑绳,知道他将自己给他的平安符随身携带着,便稍稍安下心来,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 几人暂时先回到酒店休息,苏雪帮何夕去询问前台,想沟通一下是否可以让何夕进去每层的尾房查看情况,谁知前台听过之后下不了决定,直接请来了大堂经理,但大堂经理听后直接露出满脸惊恐,连连摆手说他们若是再胡闹就让他们退房。 事情谈不妥,苏雪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的房间。 何夕跟奚景眠住在8107号房,一起回到房间后何夕先让奚景眠去洗漱,自己则在外面思索片刻,然后开了混沌门,通过走混沌路到了酒店二层的尾房。 然而房间里的状况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样,她本以为所谓尾房也不过就是作为酒店的普通房间正常装修过,然后又弃用闲置了的客房罢了,谁知这个房间竟是个全空的,没有床,没有柜子,没有任何家具。 她也没开灯,就用手机手电打着光,在房间里大致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过于奇怪的东西,只是靠西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柳条编制的装饰品,中间卡着一块儿槐木制成的小木牌,肉眼看不太出来小木牌上有刻画什么东西,但何夕上手缓慢摸索过一遍之后,发现木牌上其实刻了一个简易的阴气传导阵法,可以将聚集在本房间内的阴气导向特定位置。 跟半山公馆客厅之前的那个阵法比起来,这就是个小儿科,在木牌上刻阵法的人看上去甚至像个对阴阳之术一窍不通的外行。 担心打草惊蛇,她也没急着破坏这个木牌,而是又继续踏上混沌路,去了其他楼层的尾房。 其他几楼的尾房布置都跟二楼那个大差不差,只有最顶层的那间有所不同。 何夕刚踏进这个房间时就发现这里并不是全黑的,也没有什么床铺家具,反倒是摆着一个简单的木桌作为供。 木桌上燃着两只蜡烛,还摆了一些瓜果贡品,最中间立着一块儿小木碑,上书“鬼女”二字,木桌正上方本该挂窗帘的滑轨上吊着白幡。 整个房间恍若灵堂,阴气森森,若是换个人进来突然看到这些,估计要直接吓晕过去。 这间客房的窗户只有一小扇,何夕过去看了,是紧锁着的,她大致在房间里走动了一圈,出去明面儿上的供台,倒也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不过她可以确认,楼下那些刻在槐木牌上的阵法就是将阴气引向此处的。 她站在供台前,盯着那块儿写着“鬼女”的木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 于此同时,独自在房间浴室里洗澡的奚景眠腰间裹着一条白色浴巾,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边来到水池边,拆开酒店准备的一次性牙具,单手撑着洗漱台边沿刷着牙。 酒店的卫生间是干湿分离的,他的面前是一面大镜子,正对着马桶和浴室区域。 镜面上有显示时间,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大概是八点左右,而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洗澡洗得有些久了,于是他吐掉口中的泡沫,冲门外喊:“哥!我马上就好!” 可是外面没人回答他,他没多想,因为外面电视开着,正自动播放着什么,可能是声音大,何夕没听到。于是他转头拿起旁边的壁挂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可谁知他的视线才刚转向镜面,就看见自己身后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虚影,而那虚影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向自己靠近。 吹风机嗡嗡地响着,可即便如此,奚景眠还是能听到自己胸腔内心跳如擂鼓。 以前听人说过,万一看到了脏东西,一定要装作没看到一样,不能让对方知道你看得见他。 奚景眠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因为刚才跟何夕说话对方好像听不到,所以这会儿他也不敢再轻易喊叫出声,万一她还是听不到,那自己可能就先无了。甚至他直视前方盯着镜面的眼神都不敢乱晃分毫,只能用余光暗戳戳地观察此时依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披散着头发的女鬼虚影。 可能是这会儿离得近了,女鬼的身形更加凝实了一些,对方恰好从他左边肩颈处露出头来,明明没什么实感,却让他那半边肩膀像是扛着什么重物一样沉得发酸。透过对方垂在面前的长发的缝隙,他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咧得老长的嘴角,阴森可怖,让他立马不动声色地闭上了眼,不敢再看,否则没先被鬼害死,就要先被吓死了。 谁知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脖子左侧突然生出一股子凉意,随后就听见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我知道你看得到我。” 那女鬼说完还嚣张地对着他吹了口阴气。 奚景眠被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扔掉手中的吹风机直接就往外冲。 而那个女鬼好像很享受他受到惊吓的表情一般,也没有直接将他抓住,而是放他出了卫生间,然后才慢悠悠跟上去。 奚景眠出来之后才发现何夕并不在房间内,但他并没有时间仔细思索何夕是什么时候出去的,第一时间冲到床头拿起手机,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滑动想要找出何夕的电话号码。 女鬼离他越来越近,他的抓着手机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终于,他找到何夕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就在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时候,手机听筒里却传出了冰冷的女音:“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sorry……” 他的手僵在半空,呆愣地缓缓抬眼。 那个女鬼的脸突然放大在他面前。 “啊——” · 何夕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见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的奚景眠直挺挺地昏倒在床上,床边有个女鬼正不厌其烦反反复复地往他身上冲,一秒不停非常努力,但奚景眠的身前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将她阻隔在外。 她终于暴怒,发出一声鬼叫,像指甲划黑板的声音一半尖利刺耳,简直可以纳入精神污染的范畴。 “知道为什么你没办法靠近他吗?”何夕靠在电视旁,漫不经心地笑着,眼神中久违地戴上了几分玩味。 她对人和烦人的鬼可完全是两种态度。 那鬼显然已经气急眼了,仍旧不停地向前冲撞,头也没回地鬼吼鬼叫:“为什么!为什么!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夕嗤笑一声:“因为他枕头下面藏着我给的平安符。” “平安……符?”能画符的都是术士,而能拦下她这个等级的厉鬼的术士……本来还在发疯的女鬼突然停了下来,僵硬的转身,正迎上何夕带着几分邪气的脸。 “啊——” 第40章 剧组3 ◎我的人◎ 之前在顶层尾房里看到那张供台的时候何夕就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如果酒店里特意供鬼,那么值钱他们去那块儿衔接林子的空地没有发现鬼魂的踪迹就可以解释了,因为他们有了更好的去处, 他们可以过来食香火。 可供鬼的房间里都没有鬼影的话就不正常了。 鬼没有来食香火, 那说明有了更吸引她的东西,而她目前能想到的、比香火对鬼更有益的就只有奚景眠身上的神息了。 最开始在酒吧遇见他的时候她还能从他身上堪破一些天机,但后来她在桃源村帮他立了庙,受香火供奉承村民愿力,他身上的神息因此受到滋养,从而将有关他的天机遮掩,这才让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此事。 几乎是一瞬间, 何夕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立刻踏上混沌路返回房间, 却还是晚了一步。若不是之前预想过各种可能发生的糟糕状况替他准备了护身符,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什么人!”厉鬼被气得发抖,她刚才差点儿就成功了! 并且, 她很难相信这一切, 她做鬼这么多年,已经是一个等阶很高的厉鬼了, 除了山上那些不出世的老道, 怎么可能还有人能将她压制至此?! 何夕咧嘴笑着,表情的可怕程度跟那只厉鬼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她没说自己是什么人, 只冲奚景眠那边扬了扬下巴:“他是我的人。” 女鬼:“???”跑她跟前秀恩爱来了?!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女鬼已经怒发冲冠, 满头长发随着她身上爆发出来的戾气张牙舞爪地乱飞, 露出了已经烂掉的满是血迹的脸。 “坠楼死的?” 何夕刚说完, 那女鬼突然亮出长指甲猛地向她冲过来, 那凶狠劲儿像是要将她的脖颈掐断。 谁知何夕缓缓抬手,一张黄符顺着她的指尖飞出,直冲女鬼门面,女鬼冲得有多快,被定住得就有多迅猛,还好鬼魂不受引力和惯性影响,不然她非得栽个跟头不可。 “我……你!”女鬼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可能要被气活了,果然人比鬼可怕多了! “老实一点。”何夕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稍,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一个铜铃,她轻轻晃了晃铜铃,那个女鬼就像被控制了一样自己飘到了墙根儿下,随后她又抬手在女鬼的四肢上分别贴上了符咒,将对方钉在墙上再也动弹不得,“你被他的神息引过来,却不知神息存在于灵而非肉身躯壳吗?” 看女鬼之前屡次撞南墙的莽撞劲儿,何夕估计她不只是想在奚景眠身边沾些神息功德这么简单,而是抓紧时间想要夺舍。 果然女鬼理不直气也壮,都懒得狡辩一句:“我可以吞了他的灵……” “哥……” 就在何夕想嘲笑一番女鬼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奚景眠那边似乎要醒了。其实让女鬼挂在墙上一整夜对何夕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但对此时的奚景眠来说总归是不太好,于是她眼疾手快当机立断打开混沌门手拎女鬼直接将对方扔进了混沌界,并十分严肃地低声警告:“不要乱走动,小心魂飞魄散。” 混沌界可不比阴间鬼界,鬼界至少有管理有规则,但混沌界只有虚无,在强大的神魂一不留神都可能就会化为混沌的一部分。 何夕承认,她这样干确实有一些恶劣的成分在,惹了她总归要吃点儿教训。 空间的波动趋于平静,她转身坐到了床边,奚景眠似乎并未完全醒来,更像是陷入了一种梦魇状态,呼吸急促额头冒汗,脸色难看眼皮疯狂抖动,最后甚至两条手臂也开始挥舞。 “奚景眠。”何夕伸手将那条差点儿打到自己的手臂抓下来按住,另一只手摸到他的枕头下面拿出了他那个平安符制成的挂坠,“醒醒,鬼走了。” 帮他将挂坠戴回脖颈上,平安符正好垂在心脏的位置。果然没过多久他整个人就安稳了,缓缓睁开眼。 他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梦魇中抽离出来,双眼大睁瞪着天花板,满面惊惶。好半晌他的呼吸才终于平缓,僵硬着脖颈看向坐在旁边按着他手臂的何夕:“……你去哪儿了?” “我去……” “给你打电话你不在服务区……”他从她手中抽出手臂,猛地坐起身不,瘪了瘪嘴,声音委屈起来,“你差点儿就失去了你的弟弟。” “……”何夕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按他所说,他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自己应该恰好是在混沌中,所以才会显示不在服务区。她抿了抿唇,最后只说,“给你的平安符洗澡也不要摘下来,一直带着就不会出事。” 就算她如今已经看不清他身上的天机,但如果他随身带着留有她混沌气息的平安符,在他出事的时候她也能立即察觉,不至于等到他被吓晕。 奚景眠两手撑在身后,眨了眨眼突然说:“人家请神求佛得来的东西不都不能洗澡带吗?”让神佛看他脱/光/光那多冒犯? “平安符是我画的,与神佛无关。” 结果奚景眠脱口而出:“那给你看也不……!” 没说完他就后悔了,耳根子都忍不住发热。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果然,何夕轻轻笑了一声,随即又一本正经地憋住了,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脑门儿将他按回床上躺好,手掌往他眼睛上一盖:“睡觉吧你。” 奚景眠在她手掌底下眨了眨眼:“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我还没给你讲。” 何夕的手掌心被他的睫毛刮得有些微微的痒:“明天再说。” · 趁奚景眠睡着的时候,何夕进了混沌界,之前被她随手丢进去的女鬼正在混沌之中漂浮着,像是整个鬼都要成混沌归去似的。 “前几天西边儿那鬼打墙是你做的?”何夕只是轻飘飘地挥了下手,女鬼立马从半空中坠落到她跟前,落地的姿势极其狼狈很丢鬼脸。 在混沌界,何夕就如鱼得水,混沌之力尽数由她操控。 女鬼爬起来,感觉自己的灵都受到了重创。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众所周知,他们当鬼的都是脚不沾地用飘的,但刚才被甩下来的时候她却是实实在在地砸到了地面上,摔得非常有实感。而且,要是这个人再晚来一会儿,说不定刚才她就要被这里同化,消散在这虚无之中了。 但就算知道对方很强,她也不会服软,鬼脸一扬,模样很是得意:“是我做的。” “因为他们未行祭祀之礼?” 女鬼却说:“看他们不爽!” 何夕歪了歪脑袋。 也不知道对方这个“他们”是单指苏雪的剧组,还是指这里的全部剧组。 第二天何夕醒来的时候奚景眠还在她旁边睡着,他的脸色好了许多,睡得也安稳。 她放轻了动作先去了浴室洗漱,隐隐约约还能察觉到这小小的空间里还残留着些许阴煞之气,洗漱好后她从包里翻出一只线香拿到卫生间点燃,空间内那股子阴冷粘腻感终于开始逐渐消散。 奚景眠醒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何夕在讲电话。 她就站在窗边,有熹微晨光照亮了她的轮廓,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极为虚幻。 “他们要见我,又不是我要见他们,还想让我亲自送上门?”她的语调很冷,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明显的不悦,跟奚景眠印象里温温和和的模样完全不同。 电话另一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奚景眠只觉得何夕更恼了几分,对着手机说完“不见”两个字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时她眉心还微微蹙着,发现奚景眠已经醒来并怔怔盯着她看时才缓和了表情,唇角微微弯起向床边走了过去:“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坐起身摇了摇头,有心想问问刚才电话里谁惹了她,但又觉得那毕竟是她的私事,他问了怕是会更惹她烦,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起来洗漱,等下要去影视城看看。” 野外的戏最近没有剧组敢拍,但影视城那边开工的剧组仍旧是数不胜数,越往中心走人就越多。 路上奚景眠还边走边给她讲昨晚做得噩梦。 “我梦到一个挺年青的女演员,无意中撞见了几个男人欺辱另一位女性,然后她偷偷躲起来拍到了证据,结果没想到被那几个男的给发现了!”奚景眠一想到当时的场景顿时又白了脸色,那梦做得很真实,真实到像是他亲身经历了那一切,“情急之下她掉进了一个枯井里,摔断了腿,但暂时躲过了一截。” 可是那些人已经看到了她的脸,她注定跑不掉。 “后来她从一个酒店楼上掉下去摔死了,新闻都说她是抑郁自杀,但我明明感觉到当时是有人推了她!”奚景眠把自己讲得打了个寒战,撇了撇嘴说,“这梦做得吓死我了。” 何夕看了他一眼,唇角弯着,幽幽说:“这不是梦。” 昨天被她丢进混沌界的那个女鬼就是坠楼而死,而且应该是脸着地,整张脸都摔烂了。 奚景眠会梦到那些应该是受了她磁场的影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01 21:00:00~2023-08-02 20:4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嘿嘿嘿、皖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50 第41章 剧组4 ◎这是捣蛋鬼啊◎ 担心何夕他们对影视城这边不熟悉, 苏雪特意也起了个大早带着他们从影视城绕了一圈,这也让何夕之前心里的某些怪异感就得到了解答。 之前苏雪剧组的摄导说过,附近酒店的尾房都不对外出租, 好像是早已形成了的默契, 而何夕已经知道了他们住的那家酒店的尾房是个什么情况,以此类推其他酒店应该也是同样的状况。 但如果此地只有昨日她抓到的那个女鬼需要供奉的话,是不需要再那么多酒店都设立供台的,所以她猜,昨天供台上木碑所书“鬼女”二字或许不是指单个鬼,而是指一个群体。 在混沌界里她也问过女鬼这个问题,可惜对方闭口不谈, 硬是整出一股子哪怕灰飞烟灭也不出卖同伴的壮烈感。 不过即便没有从女鬼那里得到答案,何夕这会儿也知道自己猜的可能没错, 因为这一路上她看到了不少徘徊着的鬼魂,且全是女鬼,她门披头散发每个都看不清脸, 身上各个带着血光, 一个比一个骇人。 人死后长时间滞留人间且怨气长久不散就容易变为厉鬼,厉鬼因为自身怨气能更长久的在人间保持死时的形态, 不至于神魂消散。而身上冒血光的厉鬼则已经将怨气化作戾气, 沾过血害过人,之后万一还有机会回到地府, 大概会直接被归为十恶不赦那一档。 “哥, 你……你是不是也看见了?”奚景眠略微落后了何夕一步, 但尽量让自己贴着她, 甚至拽了拽何夕的防晒服袖子, 眼神不安地朝周围看着, 生怕哪个鬼直接冲撞过来。 “不用怕。”何夕拍了拍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作为安抚。 他如今能看到这些她倒也不奇怪,从为他立庙收集愿力开始,他接触到这些不过是迟早的事,而昨天看到那个女鬼恰好成为了一个契机。 他迟早要适应这些,也有他应做的事。 只有苏雪茫然疑惑:“你们看到什么了?” 几人恰好到达一处拍摄地,从远处能看到古色古香的廊亭里正有演员在对戏,何夕随手指了一下:“看到那边在拍戏,好像很有趣。” 苏雪:“……” 不是,人家是拍古装剧,又不是在拍恐怖片,看小奚助理这一脸惊恐的表情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但这话她也不好问,而是带着他们往那个剧组导演席那边走了过去:“正好那个组的导演制片我都认识,带你们过去看看。”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奚景眠直接整张脸都木了,因为他看见有个长得像贞子的女鬼就站在那位导演旁边,跟着对方一起认真盯着大监视器,女鬼乱糟糟已经打了缕儿的长发垂进导演放在手边的茶杯里,光是看着就肠胃不适。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就有种他的世界突然变得异常拥挤的不适感。 他默默松开了揪着何夕衣袖的手,直接换成了一个与她勾肩搭背的姿势,这样似乎能更有安全感一些,而且万一一会儿又被鬼突脸,有何夕支撑着他,不至于直接狼狈得瘫在地上。 就在他偷偷为自己的未来默哀的时候,苏雪已经上前跟坐在大监视器前的导演打起了招呼,看起来二人非常熟稔:“邹导儿!” “呦,小苏?”对方导演还没回头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他招手将副导儿喊过来帮他盯监视器,自己则起身跟苏雪真到了一旁,“听说你组里出事了,怎么样,解决了?” 苏雪抿着唇摇了摇头,不能说完全解决,不过何大师说今天可以从简单的镜头开始拍了,导演带人在拍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顺利。 转而她又为邹导儿介绍起何夕跟奚景眠来:“这位是过来帮我们瞧事儿的何大师,这位是他助理。” 何夕跟奚景眠都模样出众,一开始邹导儿还以为他俩是苏雪组里的新人演员呢,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两位是过来帮苏雪处理剧组的麻烦事儿的:“幸会幸会。” “邹导儿客气。”何夕微微笑着点了下头。 “您瞧出什么来了?”邹导儿也挺好奇。 实在是因为这个影视城确实也不止苏雪他们一个剧组出过怪事,基本每个来这儿拍的剧组都遇见过,只不过这里租金全国最低,预算吃紧的时候首选场地只能是这里,不过好在他们遇到的不过是些平地摔、水杯莫名打翻这类的小事儿,影响不大。 “这地方……”何夕才刚开口,身后就突然传来吵闹声。 几人循声看过去,发现是剧组副导跟别人吵起来了,而且因为他们这边的争执,剧组的拍摄也都叫了停。 “在我们组拍戏就得守我们组的规矩!都说了女的不能坐器材箱,你这屁股是有多沉,非得找个地方搁?”副导儿拧着眉头,冲远处大热天穿着一层又一层古装戏服的女演员一通怒吼。 “副导,小茉是中暑了难受实在站不住了,这边没其他能休息的地方,坐地上又会弄脏衣服还得服化老师费功夫处理衣服。而且这个箱子里只是装了几个灯架坐不坏的。”蹲在那位女演员旁边的另一位女演员站起身,眉心也蹙了起来,人都要难受昏过去了,还要死讲着那些迷信规矩,实在让人心寒,而且前几天副导演不在的时候她们有时候也会坐在箱子上休息,导演和制片明明都没说什么! 副导不屑地冷哼一声:“头发长见识短!你坐,你好好坐,那之后剧组拍摄出了任何问题就都是你的责任,你全权负责!不然你就给我滚!” 女人不能坐剧组的箱子,这是干这行的传统,拍戏本就容易出事,哪儿能再沾了女人的晦气? “你头发短也没见涨见识啊……”那个女演员还想争辩些什么,却被坐在箱子上的小茉拉住了。 即便有妆容的遮盖,小茉脸色依旧很难看,她虚弱地站起身,冲副导鞠了一躬打算道歉。 向她们这样没有名气又没有靠山的小演员,怎么敢跟做导演的闹翻呢?这样只会让她们以后的路更难走罢了,而且她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连累了朋友。 然而她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副导儿坐着的椅子不知怎的突然倒了,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了个人仰马翻。 别人或许不知情,但何夕和奚景眠却看得清楚,就是之前那个头发遮脸贞子似的女鬼趴在地上,使劲儿拽着凳腿儿把凳子给拽倒的。 奚景眠掩唇在何夕耳边小声嘟囔:“我怎么觉得这鬼还怪好的嘞?” 正这么想着,他就看见那女鬼趴在四脚朝天的副导演后边,突然转过头来面向他,然后将嘴咧到了耳朵根儿。 “啊!”他条件反射地惊叫了一声,并迅速将脑袋埋到了何夕的肩头,“她她她发现我了!” 何夕偏过头去垂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放心吧,伤不了你。” 奚景眠前二十几年都活在没有鬼怪的世界里,现在突然开了眼,确实容易被吓到。看来还得多带他见见鬼,适应一下。 好在奚景眠不知道她这些想法,不然估计要当场两眼儿一翻躺倒在地。 “不至于不至于,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必硬讲究这些。”邹导赶紧回去打圆场,在剧组别的都好说,就是时间耽误不得,他得赶在制片人的计划里完成任务,不然有时候多拍半天都得差出一大笔钱来。 而且副导演这一出摔得也过于丑陋了,当那么多人面儿跟人家小姑娘吵架,架没吵赢也就算了,自己一把老骨头还给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遭天谴了呢,实在没眼看。 趁旁人没注意,何夕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一道肉眼看不见到暗光径直向那个女鬼飞了出去,随后她又从身上摸出了那个铜铃晃了晃。 女鬼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铜铃声一响,她觉得自己整个神魂一震,身上的鬼气都颤了颤,鬼脸开始露出几分茫然和恐惧。 “他们有事忙,咱们还是不打扰了。”何夕冲苏雪建议。 苏雪也是这么想的,跑过去跟邹导打了声招呼,就又带着何夕他们继续往前走了。 何夕这么一走,那个女鬼也一脸惊恐不受控制地跟着她走,简直遭遇了鬼生滑铁卢。 后边一路上何夕又捡了几只女鬼,与其说她门是群厉鬼,倒不如说是群捣蛋鬼。 有拽着壮汉手里的冰淇凌糊到对女朋友大打出手的男人脸上的,有把别人掸下来的还带着火星的烟灰引到偷拍别人裙底的流氓脑袋上的,还有趁乱加亲密戏的油腻男演员换衣服时候把挡板推倒的……看到最后连奚景眠都不怕了,并想替她们点个赞。 之后苏雪去了拍摄地,何夕和奚景眠则带着一串儿鬼回了酒店。 何夕还好心地将混沌界那只女鬼也捞出来,让她门姐妹几个团聚。 几个女鬼互相眼神交流了一下,也知道何夕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倒不如干脆认怂:“大师您应该也感觉到了,我们不是想留在人间作乱,实在是因为我们下不去地府。” “对,要维持身上的戾气难免得沾染血光,但我们从不害好人!” “把那些坏心眼儿的狗男人送走那是为民除害!” 本来还表情正常的奚景眠瞬间觉得脖颈一凉。 他僵硬着脖子转头过去看何夕,却没在她脸上看到任何多余的表情。 “阴煞磁场形成的特殊界域,不是你们做的?”何夕问。 第42章 剧组5 ◎真相◎ 何夕也觉得很奇怪。 从昨天去野外那块儿空地, 到今天转了许久的影视城,她确实察觉出了阴煞磁场形成界域,就是与人世间重合的不同维度的异空间, 可以由某区域内激增的阴煞之气天然形成, 如果没人出手干预,那么在这个异空间里的一切都会被困在这里。 一般来说阴煞之气激增是因为小区域内同时间内有多人死亡,且这些亡魂都带怨气化作厉鬼,这才会引来如此庞大的阴煞之气,磁场碰撞形成界域。 这种界域当然也可以认为构成,引厉鬼聚集于一处,以阵法辅助聚集阴煞, 再以特殊术法使磁场碰撞凝结,也可以达成目的。 这种异空间虽然与人间地界重叠, 但因为维度不同,人类肉眼看不到鬼神,最多能感受到他们故意造成的空气流动。鬼神虽然能看得到生人, 却是触摸不到的。一般情况都是如此, 但恰如今天所见,这些厉鬼确实触碰不到生人, 却可以触碰一些没有生命的物体。 要说等级高血气重专门害人的那种厉鬼能做到触物甚至触人那还有可能, 但眼前这几个……何夕看着这七个排排站、死相一个比一个惨、但只会搞点儿小动作吓唬恶人的女飘,怎么也没办法的将她们跟高等级厉鬼联系到一块儿去, 即便她们身上各个沾着血光。 然而怪就怪在她并未从附近的异空间中看出人为痕迹, 也想不通为什么这边看到的都是女鬼。 之前那个酷似贞子的女鬼偷偷看了何夕几眼, 觉得姐妹几个这么些年都困在这里, 也没遇上一个能帮她们解脱的人, 眼前这个人明显比之前她们遇见过的术士都要强, 说不定真的能帮到她们。 于是她斟酌片刻,如实道:“除了小章,我们其他姐妹生前都是属于同一个女子救援队的,那时候这边还没有影视城,只是一处普通小山区,当时这边发生了泥石流,有不少过路人被困在这里,我们救援队总部离这边最近,能最快调集人手,于是我们一队将近二十个人被派来救援。” “救援很顺利,遇难人员全部生还,我们一行人收拾工具善后,结果遇上山体坍塌,我们坠在最后面的十一个人全都被留在了这里。” 另一个女鬼接她的话道:“然后我们漫无目的地在附近游荡,围绕山的四周似乎还有什么屏障,我们出不去,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但那个时候我们救人心甘情愿,身死于此只是意外,我们没有怨也没有恨,时间久了我们甚至维持不住形态近乎消散。” “后来这边建了影视城,来往的人多了,我们看得也就多了。”说到这儿,女鬼面部突然狰狞起来,身上血光更甚,“小章生前是个演员,她目睹了另一个女演员被经纪人骗上了投资人的车,拍下了证据。” 小章名叫章苒,就是前一天晚上跑去吓唬奚景眠的那个女鬼。 昨天她有多凶,今天就有多老实,这会儿她看见何夕还觉得鬼躯瑟瑟,生怕又被丢到那个不知道是哪儿的可怕地方。 她蔫儿哒哒地接过话头:“我拍下了证据,但那辆车的行车记录仪也恰好拍到了我,他们到处抓我,我跌进井里才躲过一劫,没想到有次来拍戏的时候还是被抓到了,说来好笑,那人成了我们剧组的投资人,他不仅想让我交出证据,还想逼我就范拉我下水。” “她不听话,被推下了楼半个脑袋都摔烂了。”别的鬼替她补充。 人在异乡死亡灵魂确实容易被困在现场,而这地方又有异空间封锁,章苒被困在实属正常。 “当时泥石流,被困住的都是些跑车的司机,大多是男性,我们姐妹豁出性命救的也是男性,结果这些年在这影视城却见多了男性欺压女性,这是什么世道?我们何苦……”那个像贞子的鬼浑身戾气暴涨,骇人的血光几乎要冲天而起,其余几个鬼身上也有煞气开始翻滚。 然而有何夕在,这些煞气都被封闭在这间房之内,她们有没实力跟何夕去硬碰硬。 “人和人也都是不一样的,坏事不是你们当初救的那些人做的,怎能一概而论。”何夕语调平静,声音里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你们是英雄,身上本该带着公的金光,理应去地府赏善司获得封赏,最差的下辈子也能投个好胎,怎能毁在那些渣宰身上?生人之事还是应由人间的规则来处理。” 到现在,何夕已经大概知道这些人身上这么浓的煞气是如何来的了。至于她们为什么能触物,那可能是跟这处异空间的规则有关,也正是因为她们可以触物,所以当地人能发现她们存在的痕迹,为了各自保平安,找术士来算过,这才在每家酒店设立了供台,以求她们手下留情。 同时她们也食剧组香火,每逢开机都有祭祀仪式,在没有鬼神的区域举行祭祀或许只是求个心理安慰,但在这里,祭祀仪式就相当于跟当地这些鬼魂达成协议,剧组祭祀种因,鬼魂让他们拍摄顺利是果。 苏雪的剧组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他们在真的有鬼魂存在的地界没有进行与之签订协议的开机仪式。 现在何夕跟前加上小章是七个鬼,她看了眼时间:“此间其余事宜我会处理,把你们其余的五个姐妹也找过来,我送你们离开。” 几个鬼没想到真的能脱离此处。 几个鬼交流了一下眼神,小章瑟瑟发抖地问:“送,不会是送我们去那个奇怪的……” 何夕抿唇笑了一下:“我会喊接引小鬼带你们去地府报道。” · 何夕这件客房里门窗紧闭,遮光帘全都拉下来,将屋里遮掩得宛如黑夜,只有床头的小夜灯贡献出了一丝昏暗的光。 她在电视柜上点了一支线香,电视柜前十二个女鬼整齐站好,看起来都挺听话的,就是她们身上的血红煞气看起来不太友好。 “奚景眠。”何夕忽然回头喊了正坐在床边发呆的男人一声,弯唇冲他笑笑,“过来帮我个忙。” “我?”奚景眠突然被cue,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知道自己这种能被鬼吓晕的废柴能帮她什么忙。 “你来。”何夕头也没回,只跟他招了两下手。 说实话,奚景眠多少还是有些怵这些鬼的,废话!哪个正常人见了鬼能不怕啊!但他还是装着胆子慢慢挪到了何夕身边去:“要我做什么?” 他语气还挺淡定的,就是脸上的表情跟随时都要英勇就义似的,好像为了帮何夕这个忙连命豁出去了一样。 “别紧张。”何夕觉得好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手掌伸出去,对着她们几个。” “???”奚景眠扭头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这样?” 何夕点了点头,又道:“心里默念着将她们身上的煞气全部消除。” 奚景眠不太懂,但觉得很厉害。 然而他照做后发现什么都没发生,那几个吓人的女鬼身上仍旧突突冒血光。 “……哥你玩儿我?”奚景眠身体僵了僵,将手臂垂下,又扭头看了何夕一眼,觉得自己刚才那个姿势中二且丢脸。 他又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没拜师也没入门,怎么可能做到动动念头就能清除煞气呢? “你得诚心想着要帮她们消除煞气。”何夕耐心拎起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摊开对着那一排鬼,温和道,“再试一次。” 奚景眠看她认真的模样,心中那丝疑惑又散了。 他闭上眼,沉下心来默默想着清除煞气的事。 随后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的掌心开始微微发热,不是什么特别猛烈的感觉,就是一种很舒适很温和的暖意。之后这股暖意便开始在他全身流动,直到掌心的热度消失,他张开了双眼。 这次再看向对面那一排鬼的时候他眼睛不由睁到了最大,她们身上的那层血光真的消失了! “哥?”他看了看何夕,完全不懂这是为什么。 何夕倒是没跟他解释他本来可以一步成神,结果因为地府的一些意外误将他踢下来轮回了,有些事本不该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知道。 她拍了下他的肩膀只说:“你很有天赋。” 就在他们说话间,周围的空间突然传来异样的波动,紧接着鬼门开了,踏出来一个一身白衣戴高帽的男鬼。 “呦,怎敢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何夕见着谢必安忍不住打趣。 谢必安咧嘴抱怨:“也不知道是谁上次答应请我吃顿好的,结果到现在连毛儿都没见到!” “……”何夕抿唇,这事儿她真给忘了,但不妨碍她挽尊找补,“我们当人的都会有点儿仪式感,这不马上中元节了么,你再等几天。” “得得得!”谢必安随手将拘魂链抛出去,将那几个女鬼串成了一串儿,边往鬼门里踏边嘴里念叨着,“好饭一顿吃不着,还一下给我找来这一二三……十二个业务!” “……” 即使奚景眠不懂术法也看出来了,刚刚来的那位是白无常啊!而且他总觉得何夕在面对无常鬼的时候跟平常不太一样,好像更随意也更真实一些? 在鬼门关闭前的那瞬间,何夕看见小章的嘴巴动了动。 等空间波动彻底平静下来,奚景眠知道那位已经走远了,这才掩着唇向何夕问了一个从刚才开始就很让他好奇的问题:“传说里白无常是吊死鬼会吐舌头的,他怎么没有?” 作者有话说: 老白:淦!感谢在2023-08-03 18:44:02~2023-08-04 18:1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是非是 2瓶;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证据 ◎她聪明~◎ 阴间的事情解决完就该解决阳间的事了。 何夕跟奚景眠一起先去跟苏雪道别, 告诉她这边已经没有问题了,剧组可以正常进行拍摄,然后两人互相留了微信, 酬劳部分回头转账就可以了。 之后她也没急着走, 将行李箱都放回车上之后,又带着奚景眠去了趟西边儿的空地。 “哥哥哥!”奚景眠急促地喊了几声,从后面追上她的脚步,脚踩在一道道交错的车辙上总觉得很扎脚,物理上扎脚,心理上也扎脚,“咱们真要往林子里走啊?” 不知道为什么, 他打从心底里有点儿抵触那片树林,总觉得过于阴森。 何夕知道他害怕, 很体贴地将人半遮挡住:“那几个鬼魂送走了,但这处界域还没有解决。” 不把界域拆掉的话,之后如果附近又出现新的鬼魂, 还是会被困于此处然后重蹈覆辙。 奚景眠跟在何夕身后, 看着她瘦但其实很有力的肩膀手臂,一股子巨大的安全感让他心间发暖, 这暖意逐渐蔓延至他全身, 直至眼眶。 从小到大也没人像这样保护过他,在奚家因为奚夫人日常对他恶语相向, 久而久之就连佣人都要闲着没事儿去欺负他两下, 而那时还将他当成亲儿子的奚弘斌也只会告诉他:男人就是有苦自己咽, 有事自己扛, 不能说怕, 也不能说不行, 否则就是窝囊废物。 所以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一直是孤立无援的,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而已。而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何夕好像真的是站在他这边的,无论发生什么。 这种感觉让他很安心。 二人一路进了树林里,这里的树都有些年岁了,枝繁叶茂,将树林内部遮得密不透光,身在其中都不会有任何炎热感,甚至还有几份清凉。 但正如奚景眠所想,这里分外阴森,那些茂密交错的枝桠像是什么巨人的手臂无限像远处延伸,让人看不到头儿,地上铺着一些藤类植物,总让奚景眠脑补它们突然发难缠住他的手脚将他拖入深渊巨口的场景。 忽然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原本静谧的林子里突然想起树叶的“唦唦”声,恐惧就像地上那些藤类植物似的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奚景眠的背脊,他如惊弓之鸟一般眼睛一闭、脑袋往下一藏,两只手臂慌乱地环住了何夕的腰身,像抱着一棵救命稻草似的。 何夕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儿,整个人愣了一瞬,随即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那颗试图往自己嘎吱窝藏的脑袋:“刮风而已。” “!??”奚景眠这才将眼皮掀起一条缝,观察了一下四周,见确实无事发生后才红着耳朵略带尴尬地直起身。 “手。”何夕淡定地看向他,指了指还勒在自己腰上的手。 “哦!”奚景眠立马将手收回藏到身后,满脸憨笑。 何夕继续往前走,奚景眠仍旧跟在后面,但他现在注意力已经被转移,不怎么害怕了。他为自己刚才那副怂样儿感到羞耻,顺便回想了一下刚才被自己勒住的他哥的腰身。 那腰比自己想象中要细,且肌肉紧绷,他甚至摸到了几块儿硬邦邦的腹肌。 那么牛的倒三角身材,还得是他哥啊!真牛!慕了! 何夕要是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估计得乐得把老黑揍一顿助助兴。 对于两个人的肢体接触,何夕倒是没有其他的感觉,她早已不想刻意隐藏自己的性别,一切的一切都顺其自然便是。而且□□说到底不过是具躯壳,她都是绕了一圈地府的人了,自然知晓灵魂根本不会区分性别,只有新魂会在一定时间内保持生前的模样,等到了地府,想变成什么样那都要凭自己的想象了。 走到林子中心,何夕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她伸出手去张开手指,左右平移着感受前方的屏障壁垒。 “这里有东西?”奚景眠什么都没发现,但他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在某一瞬间,他察觉到周遭气流产生了细微差别,很明显何夕在的那一边空气要更黏腻阴冷一些,“这儿像是有一道墙。” 说完他看向何夕,想确认自己的发现。 “没错。”果然不愧是半步成神的人,就算神力匮乏,也可以仅凭感知来察觉一些东西。她将混沌之力聚集于手心,缓缓将前方的屏障撕开了一条口子,直到风吹树稍,有阳光渗了进来,整个界域才逐渐消弭。 “解决了?”奚景眠很快就察觉到了这里的变化,空气的流动性变强了。 “嗯,以后这边有人去世,拘魂小鬼就会立即发现,能及时将亡魂引入地府了。”何夕往回走了几步,又转头冲他弯着眉眼笑了。 树影斑驳,她立于其中,像个出尘的林间仙人,刚渗进来的缕缕阳光照进她弯弯的眸子里,似乎将她深灰色的眼底都照亮了。 · 两人回到酒店那边取车,何夕照旧坐在副驾上,系好安全带轻声说:“我们先去东桥地铁站。” 奚景眠不解:“为什么?” “去拿个东西。” 东桥地铁站离影视城就一站地,到了之后奚景眠在附近靠边停车,何夕则从C口下去,来到一排密码柜前。 鬼门关上之前,小章最后给她传递了一个信息——东桥地铁站C口密码箱最下面左数第二个箱子,密码是19530803。 按照小章所说找到了目标箱子,扫码付钱后何夕拿到了一个旧手机,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不知道已经在密码箱里存放了多久,估计要拿回去充一段时间电才能开机。 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就是当时小章录下那帮所谓资本家丑恶嘴脸的那部手机,里面应该还留存有当时事件的证据。 何夕返回车上时奚景眠一直好奇地打量她,她回过头去将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小章的手机。” “真的?”奚景眠的眼睛亮了亮,着实也没想到这么久远的证据竟然还留存着。 “她很聪明。”何夕笑了一下。 当时的小章应该也是在和那帮人博弈,证据是最重要的东西,得握在自己手中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一旦证据被他们夺去,她面前必然只剩死路一条。在当时那个年代,有钱有权便能一手遮天,而她自己的力量又无法与他们抗衡,也不确定当地警方可不可信。 所以她干脆将证据藏在了影视城附近地铁站的密码箱里,颇有种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的意味。而且是公共密码箱,除非是她将密码交出去,否则就算那些人查到了地方,也不能随意破坏公共设施暴力开箱。虽然当年她还是没有保住自己的性命,但至少让这份陈年的罪证保存到了现在。 奚景眠哼了一声,不太满意:“在你心里其他人都是聪明的。” 之前她夸过宋芙聪明,现在又说小章也聪明,他总觉得大概她身边只有自己是笨蛋。 何夕被他逗笑了,眼睛都笑弯了:“你很在意?” “在意。”奚景眠沉声应着,那模样一本正经的。 只是在何夕眼里却实在逗趣儿,乐得快拍大腿了,终于将笑意收敛,她才突然道:“你是大智若愚罢了。” “那不就是看上去很蠢!”奚景眠气得龇牙,不理她了。 只有何夕知道,她那句“大智若愚”是实打实的夸奖,能有成神机会的人自然都是有大智慧的,这一世的奚景眠也很善良且不张扬。 奚景眠目视前方开着车,眼角余光瞥了何夕一瞬,看到她面上浅淡的笑意,他也不由弯了唇角。 虽然何夕似乎时常都是在笑着的,但他看得出来那些笑里是没有几分真心的,更像是一种对自己外在的伪装。 而刚刚她才是真的笑了。 中间路过一个高速服务区,何夕跟奚景眠换了位置,何夕开车,奚景眠坐在了副驾驶。 “困了就睡会儿。”何夕从后座儿将毛毯拿过来给他,这才启动车子继续往回赶。 回到半山公馆的时候恰好是晚饭时间。 奚景眠可能真的是累了,前一天晚上收到了惊吓又遭遇梦魇,肯定是没休息好,今天一白天也都跟鬼魂混在一起,还第一次尝试使用了神力,确实消耗有些大了,这会儿人还倒在副驾驶位上睡着,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 何夕默默打出手机,打开某外卖app点了两份砂锅汤饭,然后就安静坐在车里等着,没吵醒旁边的人。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外卖小哥到了,她下车拿外卖的时候奚景眠才听到动静儿眼皮动了动。 何夕拎着两份饭绕道副驾那边帮他拉开车门:“走吧,回去吃饭了。” 奚景眠一开始还没太清醒,眼神晃了晃看到了他哥手上拎着的外卖。 那个包装他认识! 是他最爱吃的那家砂锅饭! 他的嘴角逐渐裂开,嘿嘿笑着从车里蹿出来,伸手接过外卖嘚瑟:“哥,您真是我亲哥!爱您!” 说完他蹦蹦哒哒进了家,何夕在后面嘴角直抽。 奚景眠刚把饭放在餐桌上,还没愉快地享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作者有话说: 眠眠:为什么不夸我![垮个小狗脸.jpg] 九点还有二合一章感谢在2023-08-04 18:18:41~2023-08-05 17: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川云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修罗场 ◎他算个什么东西?!◎ 奚宅。 餐厅能容二十个人一同用餐的餐桌上摆着八菜一汤, 但桌边却只坐着柳芸一人。平常柳姨会在旁边陪着,等她用完餐还会将碗盘打理好,而今天柳姨要赶去幼儿园接孙子, 帮她布完菜之后就离开了。 看着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餐饭, 柳芸却觉得食难下咽。她每天都盼望着奚弘斌能回家陪她吃个饭,哪怕一周只回来一次也好。但事实是奚弘斌可能一个月都难得回家一次,即便回家了也不会跟这位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有什么交流,大多只是回来取了东西便又立即离开,仿佛这个奚宅根本不是他的家一般。 算起来自上次她去奚弘斌公司跟他见面之后,又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见过他了,而奚弘斌的秘书对老板的事也是守口如瓶, 她甚至连自己丈夫的行踪都打听不到。 不过刚才奚弘斌给她打来一个电话。 接起电话前她还暗自窃喜,以为他终于知道关心自己几句, 哪怕是连面都不见只是顺着手机信号说几句话,谁知那人只是语气冷硬地吩咐她,让她想办法把何夕喊回家, 让对方认祖归宗。 柳芸哪里跟何夕打过交道? 她连何夕的电话都没有。 只是心里再不爽, 奚弘斌交代给她的事她还是要去做,他想要联系何夕, 说明他考虑了上次自己去公司找他时提出的建议, 让何夕回奚家,而她继续做她的奚家夫人。所以无论如何, 这件事她要替奚弘斌办好。 于是她给奚景眠打了电话。 半山公馆这边, 奚景眠接起了电话, 何夕接过外卖, 将餐盒盖子打开, 将奚景眠喜欢的丸子砂锅饭推到了他那边, 之后边看店里小刘给她发来的消息边吃饭。 何夕虽然没有给自己注册社交平台账号,但让小刘给店里注册了一个,这样方便推广她的酒吧,自己在店里的时候也可以偶尔开个直播,帮网友解答一些简单的问题。 小刘这会儿给她发微信说账号开了一个星期,粉丝数量已经快涨到十万了,问她能不能搞个十万粉直播回馈一下粉丝。 她随手回了一个“OK”过去,再抬头发现对面的奚景眠已经挂断了电话,只是他表情很难看,按在桌边的手都在下意识地用力,骨节都发了白,肩膀也在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一座随时都有可能会喷发的火山,一贯清澈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狠戾。 她放下手中的饭勺,绕到奚景眠身后,两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人按在了椅子上,又将餐勺塞到他手里:“奚家想让你将我诓回去?” 如今她虽然已经看不到奚景眠的未来,但已经发生了的事她还是能看到的。况且,之前在影视城那边的时候何以岚打过电话给她,说奚家想让她回去认祖归宗,开宗祠入族谱。 再联想刚才小刘说的她的店以及她本人都火了,是棵活着的摇钱树不说,现在全国不知多少富豪之家排队想请她去帮忙瞧事儿,好让家中财运更旺福泽更深。如果她是奚家人,那奚家人以后便可以顺着她的关系,和那些富豪家族们攀上交情,从而让奚家也更进一步,从烟城豪门走向全国。 只能说奚家的脸太大了些,从前她和何以岚朝不保夕的时候他们可从没有过这种想法。 听到她的声音,奚景眠才从恼怒中回过神来,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追回头,垂眼盯着面前的砂锅饭:“嗯。” 奚家将他养到成年,但他跟柳芸算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从小到大在奚家遭受的苛待他都可以忽略不计,后来大学是他自己考的,助学贷款是他自己申请的,一直勤工俭学读完了研究生,留校的名额也是他自己争取、当年按申请学生的成绩排名择优录取的,结果现在柳芸动了动嘴皮子将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他自问不欠奚家什么。 但他欠何夕的。 要不是他鸠占鹊巢,他哥肯定也是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豪门少爷,是他明明知道了真相还选择了跟柳芸同流合污,毁了她原本应有的光明路。 “哥,我……”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发紧得厉害,让他发不出声音。 这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坎儿,他迈不过去,也没资格迈过去。 何夕能懂他的欲言又止,也知他生性纯良。 她站在后面垂眼望着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住了他修长脆弱的后颈,感受到他浑身一震但却没有任何挣扎,这时她才又笑起来,动作轻柔地在他颈后揉捏,像是在帮他放松僵直的肌肉:“你知道的,我对奚家这种薄情寡义的家族不感兴趣,而且,奚家的事儿还有许多隐情,当年的事怎么着也怪不到你头上去。” 他只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小倒霉蛋儿而已。 当年留在国内读大学的何以岚被奚弘斌吸引,二人顺理成章的在了一起,但何以岚却不知那是的奚弘斌已有了家室。 奚家企业当年的运营上出了一些问题,急需对外寻求帮助,当时财大气粗但没什么企业底蕴的暴发户柳家正式最好的合作对象,于是奚柳两家联姻了,那时候无论是奚弘斌还是柳芸都不满意这桩婚事,只是奚家和柳家相互需要罢了。 二人虽然是合法夫妻,却约法三章相敬如冰,大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即视感,并说好了两家都达到目的之后便去离婚,谁也不欠谁。 所以在奚弘斌心里确实没有家室这个概念。 有一次奚弘斌出去应酬醉酒回家,本是打算第二天就找他的合作伙伴柳芸提起离婚的事,却没想到柳芸反倒趁他醉酒对他诉了衷肠,第二天酒醒才发现两人衣衫凌乱/睡在一张床上。而那个时候,何以岚已经怀孕八个月有余,数着日子期待着预产期到来。 成年人的你情我愿奚弘斌根本也没放在心上,只让何以岚安心待产,等孩子出生便与她结婚,结果,就在何以岚被安排进医院期待小生命到来的时候,柳芸拿着一份怀孕检查报告单来医院找奚弘斌大闹了一场。 何以岚在病房里偷偷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当时便已心如死灰,在见到奚弘斌时只觉得此人令她作呕,再无保留丁点儿爱意,甚至自己从奚弘斌安排的医院逃跑,跑到乡下自己找了个村儿里的接生婆帮她接生,那时候乡村对新生儿的管理多有疏漏,又让何以岚钻了空子,在给何夕上户口的时候想办法谎报了她的性别,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算计奚家的财产了。 柳芸当时的怀孕报告是真的,只不过她似乎运气不好,当时的产检制度还不完全,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脸已经憋成紫色了,没抢救过来。好在奚弘斌向来不在意柳芸,她生产的时候他还在外出差。 柳芸知道,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她这个奚夫人就做不下去了,所以她便让心腹柳姨帮她找来一个刚出生的弃婴,装成是自己刚生下的儿子。 这个弃婴便是奚景眠。 他被带回奚家的时候尚在襁褓,知道自己并非奚家亲生儿子的时候才十岁出头,若那个时候他忤逆柳芸将真相说出,恐怕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这事后来不知道怎么还是被奚弘斌发现了,奚景眠还是被针对,没了工作差点儿流落街头。 不过……何夕想到这里,突然想着要是当年奚景眠直接被柳芸噶了,那自己是不是也不会被按着头来帮地府收拾烂摊子了? “哥?” 奚景眠一直注意着何夕的表情,一开始对方似乎只是在想事情,但刚才不知怎的,她突然愣怔了一下,随后他就莫名觉得后背一凉,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没事,你吃饭。”何夕揉了下奚景眠毛茸茸的脑袋瓜子,又绕回另一边抱起了自己的饭盒,“奚家你就当陪我起一趟,有的事迟早还是要解决的。” 要是奚景眠当年就噶了,可能她就得被奚家认回去,也不会发烧意外魂飞了,的到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说到底不过都是命运使然罢了。 她本不欲将奚家放在身上,更不愿跟他们扯上任何干系,只不过现在奚家又将主意打到了奚景眠身上,她就不得不去处理了,要成神的人要是留下什么心魔就不好了。 她再抬头就看见对面那小子眼睛红红,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她又吞了一勺饭,迟疑着说,“你不愿意再看见奚家人的话,我自己去也行。”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奚景眠揉了揉眼睛,表情坚定。 奚家人没一个好相处的,他怎么能让他哥自己去闯龙潭虎穴? 他哥这么温和的人,万一那帮人欺负她怎么办! 何夕掀起眼皮看向露出一副二傻子表情的奚景眠,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不急,让他们多等些时日。” · 文理学院的女足校队最近一直在跟其他校队打友谊赛,为过一阵子的高校积分赛做准备。 这会儿由主教练罗雅婷带领着整队人马登上了去首都的飞机,后天的比赛她们将对战首都大学校队。 谢思炀作为经理人,也随队伍一起上了飞机。 他跟校队的同学们相处得都不错,从前沉默寡言的人如今也能跟朋友们有说有笑了。 他跟队里的主力中锋和一号门将坐在靠窗的三连座,中锋名叫刘媛,是个以速度见长的运动员,平常开朗善交际,属实是队内的开心果。一号门将名叫唐妙,是个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思维跳脱,好奇心又重,平常闲着没事儿就扯着队友们陪她聊八卦。 这会儿唐妙突然神神秘秘地说:“咱们学校西边儿有一栋旧宿舍楼你们知道吧?以前是女寝,后来盖了新的那边就弃用了,然后就一直锁着的。” “知道啊,怎么了?”刘媛眨眨眼,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谢思炀也是这道那栋楼的,虽然他因为特殊原因,从入学开始就一直在校外租房住,但也听说他入学那年男生宿舍有些吃紧,差点儿有一部分男生就要搬到那栋旧楼去住了,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往新宿舍里加床位解决了。 “前几天我跟一个咱们体育院已经毕业工作了的学姐约饭,她跟我说那栋楼……”唐妙说着说着还卖关子顿了顿,然后撇着嘴接着小声道,“啧啧,不正常,闹鬼!” “啊?说来听听?”哪个学校没有点儿恐怖传说呢?刘媛也没当回事儿,就是打算当故事听听。 但谢思炀却神情变了变。 经过之前的一系列事情,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无神论者了,说起这种故事会让他物理意义上的浑身发毛。 那边唐妙已经继续开始讲了:“学姐说啊,以前那栋楼里死过一个女学生,那女学生生前就很怪,总爱穿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也不看看都什么年代了,现在哪儿还有人穿那个啊!” 刘媛听得深吸了一口气,就听唐妙接着道:“当时她住三楼,那时候宿舍里还没有单独的卫生间,都是走廊最里边有一间大的,一层楼共用,后来她好像是在厕所隔间里上吊/自/杀了,学姐说当时有同一层的人说曾在厕所隔间里看见过那双红色绣花鞋!” “嘶——” 刘媛搓着手臂,觉得飞机上冷气开得实在是太足了,大夏天的竟让她冷得想打哆嗦。 谢思炀更是整个人都僵在座椅里了,很难不想起之前在半山公馆、在一圈白烛之间见着李家老祖宗的画面。 别人不完全信这些倒还好,他可是完全相信啊!以后他都不会往学校西边儿去了! “后来那层楼的卫生间就被封了,不让人进,那层楼的学生都拆开暂时分配到了其他楼层,新学期的时候男女生换了寝室,那栋楼全住上了男生,再后来新宿舍楼建好,那栋楼就整个锁了。”唐妙边啃着飞机餐里的下面包,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能看出来她也只是把这事当成个故事讲了。 谢思炀:“……” 很好,被吓到的只有他自己! “思炀,奚助教不在了,现在全队就你一个男生,晚上你得自己住,可别害怕啊!”唐妙笑嘻嘻地补了一刀。 “万一给你轮着个尾房,你可……”刘媛也乐得加把火。 “闭嘴闭嘴!”一个两个都这么损! 又是想奚老师的一天! · 「3Day」的账号很快就突破十万粉丝大关了,何夕一睡醒就又被小刘提醒了一遍晚上要去店里开直播的事。 她下楼后发现奚景眠已经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早饭了,只要她在家,他永远起得比她早,像个称职的管家似的将她的早餐安排妥当。 她去水吧那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顺便给奚景眠也泡了一杯加奶的:“我随便吃两片吐司就行了,不用天天把自己搞得那么忙。” “不行,早饭要吃好!”奚景眠段4着两个盘子出来了。 两份食物是一样的,都有两片吐司、一颗水煎蛋、两片培根和一小堆儿水果。 奚景眠也收到了何夕递给他的奶咖,嘻嘻一笑:“谢啦!” 吃完饭后他们要跑一趟派出所。 之前何夕带回来的那个小章的证物手机已经交给派出所的刘警官了,视频证据完好无损,而且也通过何夕提供的信息找到了小章的个人信息。 小章名叫章苒,她的母亲还在世,但已经是八十岁高龄,不过她还有位亲哥,今年五十几岁,刘警官说会尝试联系一下小章的哥哥,然后根据家属意愿处理这件事。 当时何夕提出如果联系到小章的家人,希望可以跟她的家人见一面。昨天何夕就收到了刘警官的消息,说小章的哥哥今天会到烟城。 何夕跟奚景眠到派出所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多,小章的哥哥章浩一个大老爷们儿在派出所哭得泣不成声。 当时章苒出事时警方调查过,可最后给他们的答案却是妹妹跳楼自杀,虽然妹妹当时衣物上检查出了其他人的指纹,也查到了当时确实有其他人跟妹妹同处一室,但没有其他的证据,还是排除了他杀可能,说身上留有那几个指纹是因为当时有人拉住章苒想救她。 妹妹走后父亲便也一病不起,六十几岁的年纪就早早去世了,母亲早些年还一直在为妹妹的事奔波,想为她讨个公道,可惜求助无门,甚至莫名引来了一些地痞流氓上门打砸,母亲怕了,怕影响到他们一家这才放弃,终日活在对妹妹的愧疚中,郁郁寡欢拖垮了身体。 章浩作为大哥,当然也想搞清楚妹妹死亡的真相,所以警方联系到他之后他就直接订了高铁票,坐车五个多小时赶来了。 然而警方只是说发现了当时章苒留下的一部手机,具体的情况还要重新调查才能知晓,问他们要不要重新起诉,重查这个案子。 章浩有些犯难,他当然想给妹妹一个公道,只是他上有老下有小,想到曾经家人受到的那些来自地痞流氓的死亡威胁,话里话外说妹妹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让他们不要再追查此事……他难免投鼠忌器。 “刘警官。” 何夕和奚景眠进了派出所,何夕看到坐在刘警官对面的男人后很自然地跟对方打了招呼:“章先生。” “这两位就是发现令妹遗物的……热心公民。”刘警官想了想,如此做了介绍。 说来也挺不可思议的,好像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见何夕一次,还没次都能帮他们解决一些奇奇怪怪难以进行下去的案子,之前回家跟自家姑娘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小丫头还说何夕估计是柯南附体了。 章浩听了立马起身伸出双手握住了何夕的手,两眼忍不住发热:“谢谢您,谢谢您,真的……” “您客气。”何夕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拉着对方做下,“我来是想告诉您一些关于章苒的事。” 关于章苒生前的事以及她真正的死因都是由她亲口讲述的,何夕没有进行回溯过,此时她也不过就是将章苒告诉自己的那些事再转述给章浩而已。 等章浩听完了妹妹生前的遭遇,忍不住声泪俱下:“我没想到……她那时候还那么年轻,被那些万恶的资本家逼得走投无路,她一个人得有多害怕啊,这些她竟然一个字都没跟家里提起过……” 何夕抿直了唇。 章苒也怕自己牵连了家人啊,章家不过是普通的工薪家庭,知道了也护不住她,反而还有可能也被她拖下水,遭到那帮人得报复,她那么聪明,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些。 刘警官已经听愣了,怎么他们这儿还没调查呢,何夕就已经了解事件全程了? “小何啊,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刘警官忍不住问。 要是有证据,他们都可以直接讲证据移交检察院了。 何夕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找证据不是该由警察负责吗?” 刘警官:“话虽这么说,但没有证据,你又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自己反应过来了,忍不住想起了之前热度超前的宋孙订婚宴直播,当时他手下的小警员还拉他吃瓜来着,说视频里那个牛X轰轰的何大师好像就是之前到派出所来过的那位。 他拿着视频一看,什么好像?!何夕那么有辨识度的脸,他绝无可能认错,那根本就是她本人! 那她知道这些,甚至包括她能拿到章苒那只手机,可能都是因为…… 何夕显然猜到了他的想法,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随后又跟章浩说:“不用太担心起诉的后果,当年的恶人如今也都是强弩之末了。” 章苒给密码储物箱设置的密码“19530803”就是当时带头那位的出生年月日。 如今那位已经头发花白,惬意意外中风瘫在床上了,其余那几个他的跟班儿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公司破产,有的妻离子散,多行不义必自毙而已。 · 从派出所离开后,奚景眠忍不住问:“因果报应真的没有空子可钻吗?” “有啊,有人骗过天机逆天改命,有人恶贯满盈却活的滋润,也有人常做善事却不得善终。”何夕坐进副驾驶,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又回头冲他笑了一下,“这都只是我们能看到而已,老人家们不是常说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因果迟早是要了的。” 比如奚景眠做了好几世的善人才终于修来了可以成神的福报,结果却因某些原因出了岔子,导致他又进了轮回。而现在,又有自己来帮着他修满这一世,以后他的成神之路只会更顺。 奚景眠听得似懂非懂,二人去一家私房菜馆吃了午饭,随后直接去了店里。 大中午的店里没有顾客,只是进店的时候何夕就发现站在吧台里的小刘和赵小乐表情不太对,俩人呆愣愣的跟中了邪一样,只有四只眼珠子提溜溜地转,还是不是挤挤眼睛,跟染上了什么眼疾似的。 等二人又往进走了几步,小刘和赵小乐彻底露出了欲哭无泪的表情。 何夕也看到了坐在最角落那桌神色不虞的何以岚。 小刘现在已经知道了,以前经常来店里喝酒消磨时间的奚先生就是那位之前被奚家扫地出门的假少爷,而自家老板却是奚家的私生子,就连从前一直在闭塞的桃源村生活的赵小乐也跟着小刘吃全了瓜。 虽然瓜吃全了反而觉得老板和奚少爷的“兄弟情”更匪夷所思,但这会儿也不是思不思的时候,老板亲妈坐在店里,明显是来者不善啊,万一等下发生什么,岂不是会殃及他们这两条池鱼? 所以他们刚才已经拼命给老板使眼色让他们逃跑了,奈何他们看不懂啊! “何夕!”何以岚也看到自家女儿了,一开始她虽然冷着个脸,但只是看上去有些严肃,知道她看见跟在何夕后面进来的奚景眠,整个人突然暴跳如雷,“你还跟这个狗东西混在一起?!” 她伸出手指直指奚景眠的脸,看起来像是恨不得冲上去给他脸上来几下。 奚景眠愣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想为自己说几句话,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他无话可说,无论如何,在他心里他确实是欠了何夕的,以前欠她,现在更欠她。 何夕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将奚景眠挡在自己身后,随后才直视何以岚:“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这儿做什么?”何以岚显然已经因为奚景眠的存在而气红了眼,整个人怒容满面,说话都是用吼的,“你倒是先来给我说说他怎么会在这儿?!他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他,你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奚家大少爷了!” 作者有话说: 累死,爬走,晚安,啾咪~ 第45章 道歉! ◎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往常「3Day」作为一家清吧, 一直是轻松欢乐又带点儿神秘感的氛围,像此时这般剑拔弩张还是头一次。 老板的家事员工也不宜参与,于是小刘趁着没人注意到吧台这边的时候拉着赵小乐溜到曾经的老板休息室去了, 现在那里是赵小乐的临时住房。 奚景眠被劈头盖脸一顿辱骂, 脸色白了几分,曾几何时,诸如此类的辱骂他每天都能在奚家听到。 当时他只觉得难受,并未觉得难堪。 而现在他被当着何夕的面儿骂是狗东西,被贬得好像一文不值,他却想要逃跑了,或者干脆找个地洞藏起来。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却始终没有这么做,他一直都笔直地站在何夕身后半步的位置, 即便脸色难看心中难受,也还是顽强地留在原地,不愿退让半步。 天生我材必有用, 他自然也不会一文不值。 或许从前他真的是寄人篱下的流浪狗, 但如今,只要他想起何夕曾跟他说她帮他只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 他心中就会有无尽的力量野蛮生长。 她一直在肯定自己, 那自己就必须得站在她身后,不能逃。 何夕能感受到奚景眠此时的紧绷, 因为他的呼吸都不受控制的放轻了。 她垂着眼弯了弯唇角, 伸手去拉住了他的手腕, 坚定又温柔。 随后她才抬眼看向对面的何以岚:“奚景眠跟奚家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无辜的人, 您的辱骂对象找错了, 您该骂的人是薄情寡义、两边不负责任、时至今日还一直隐身的奚弘斌,而不是任何无辜的人。” “我希望您能收回刚才的话,向奚景眠道歉。” 她眼神异常坚定,掌心干燥且温暖,烫红了奚景眠的手腕,也烫红了他的眼。 “哥。”他手腕动了动,等何夕回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摇了摇头。 何以岚到底是她的母亲,何必为了他闹成这样?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被骂,多一次少一次他又不会少块儿肉,他可以不要那个道歉的。 “你要我向他道歉?!”何以岚都气笑了,她在何夕面前装了那么多年的温柔妈妈,此时已经彻底破功,“何夕你搞清楚,我是你亲妈!咱们两个才是一边儿的!你竟然要胳膊肘往外拐,让我给他道歉!” “我跟天地命数才是一边的。”何夕轻笑了一声。 从前她被何以岚控制,被当成争夺奚家财产的工具人,为了不将性别的秘密暴露,她甚至没什么机会去学校念书,只能见隔壁小朋友学剩下的旧课本儿翻看学习,二十几年活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那个时候,她的确还认为自己和何以岚是一边的。 但后来她死了,因为何以岚在她高烧时将她锁在房间里,没收了她的手机,只为了不让她去医院,为了不让她的性别秘密暴露。她为了保守这个不知所谓的秘密,为了何以岚的目标,连命都没了。 被困在混沌界的那些日子她就在想,既然已经死了一次,那何以岚的给她的这条命也算是还了,虽然不知道此时身处何地,总归也算是解脱了。 命运使然,她又回来了,这次回来她是为了几位阎王的嘱托,也为了奚景眠,至于其他,都已经是上一世的事儿了。本以为至少还能跟何以岚和平相处,现在看来也变得难办起来。 何以岚被气疯了,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时她才又想起自己来找何夕的初衷:“奚家愿意让你认祖归宗,你赶快给我回奚家去,别让我再看见你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道歉。”至于奚家的事,她的耳朵就像是自动过滤掉了一样。 “你要气死我!” 何夕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既然您不愿意道歉,那以后我的店就也不欢迎您,拿奚家财产也是您的目标,与我无关,我不稀罕认奚家的祖归奚家的宗,更不稀罕奚家的钱,我这样说您能明白了吗?明白了的话请您现在离开,以后不要再来我店里闹事,谢谢。” “你!你为了一个狗男人这样对我?!”何以岚的视线在何夕和奚景眠两人脸上游移,最后眉头一皱,“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何夕的眉心也蹙起来了。 这确实是她不曾预设过的思路,有点儿怪。 “……”奚景眠的眉心也拧巴了。 他甚至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瞟了眼何夕。 这这这他哥的妈意思是他哥的取向……还看上他了?之前他们还在酒店睡在一张大床上…… 刚才他被骂的脸有多白,现在脸就有多红,他甚至觉得自己要炸了,根本没办法消化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何夕都亲自把何夕岚请出去了,回来见着奚景眠跟个大呆瓜一样还立在原处发呆,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儿:“瞎想什么呢。” 奚景眠像是被突然烫到了一样,条件反射一般往后退了半步,随后似乎又觉得自己这退半步的动作不太好,慌慌张张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我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最后他是在解释不下去了,作为一个搞体育的直心眼子,他抬眸偷偷观察了一下何夕的表情,见对方没有要生气的迹象,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哥,所以你是……同?” 何夕摆出一个招牌假笑,抬手给了他的脑瓜崩儿:“不是。” “哦。”奚景眠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吓死他了,差点儿以为兄弟情要变质了。 何夕去休息间喊小刘和赵小乐出来准备晚上营业,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猛拍胸口的奚景眠一眼。 心想幸亏成神只看功德不看脑子,不然这家伙还不得完蛋了么。 · 最近天黑得比之前早了一些,大概不到八点的时候天就会全黑了,店里陆陆续续开始进人。 小刘提前用店里的账号发了直播预告,预订了晚上九点的直播。 烟城本地关注「3Day」账号的人自然愿意来凑个热闹,别人看直播都是隔着小屏幕,他们直接看现场,多爽! 小刘提前在吧台上放好了手机支架,九点一到,何夕的第一次直播准时开始。 直播间进人也很迅速,有不少人在发弹幕打招呼—— 【子不语巴拉巴拉】:啊啊啊啊赶上热乎的了! 【挖野菜预定】:今天会不会有什么福利?我是说玄学的那种…… 【知名神棍】:我倒要看看这位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几分道行! 【他给我吃泡面】:上边的神棍好像是个新来的,之前那个神棍下山怎么今儿没出现啊,他可是老粉儿,每次何大师有关的消息他都会评论! 【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位神棍可能是在下山的路上了哈哈哈! 何夕看不过来弹幕,就由奚景眠帮她一起看,直播开启没两分钟,何夕连句话也没说,就见屏幕上突然炸开老大一个礼物特效。 “全站礼物啊老板,三千块一个呢!”小刘凑过来窥屏,然后酸到了自己,又观察了一下,“诶?好像是郝帅哥的账号。” 郝帅就是作死探险小分队里那个大胆子。 果然下一秒就看见那个账号发弹幕了:我们小分队加上陈恒给何大师凑个份子! 哦。 小刘将脑袋收回去了。 一人五百,那没事儿了,他还以为现在人均一扔就是几千呢。 很快有网友也发现了坐在何夕旁边的奚景眠,话题一度跑偏到讨论二人的颜值上,最后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腐眼看人基了。 “感谢大家关注小店。”何夕终于说话了,然后伸长手臂从桌上摸来一只波士顿杯,“先给大家表演个调酒吧。” 原本一心期待她将玄学的网友们顿时傻眼,这好像他们的打开方式不太对吧? 但是但是!果然何大师调酒也是大师级别的! 好帅,舔屏! 奚景眠看着弹幕上的一些花痴言论,一开始还只是觉得有趣好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情绪突然就低落下去了,脑子里思绪逐渐跑偏,琢磨着要是以后他哥有了女朋友,是不是就不能跟他天下第一好了。 何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她给自己调了一杯蓝绿色的酒,是她的招牌特调「今日」。 她小抿了一口后,才开始今天的正经福利:“大家帮我点赞发评论增加热度,我现在开始随机抽取幸运观众,你们可以问一些你们想问的事。” “但一定要记得点赞,否则因果平衡不了,你们可能还要以其他形式偿还回来。” 直播间的粉丝们一听重头戏来了,一个个都疯狂戳起了手机屏幕,瞬间将直播间的热度抬到了平台首页。 何夕眼睛盯着评论上滚动的评论,选择了一个名字看起来很有趣的网友:“叫【挖野菜预定】的网友,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挖野菜预定】:!!! 【挖野菜预定】:我真的被选中啦?! 屏幕上的评论滚动得很快,但奚景眠还是很称职地截图到了她的问题:【我就是想问问我将来会不会挖野菜啊?我感觉的我现在有点儿恋爱脑呜呜呜,男朋友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好太多,家里也很有钱,但最近说是遇到点儿麻烦想找我借钱,何大师这钱我能借吗?】 何夕还没说话,弹幕就已经开始畅所欲言了—— “这还用考虑?不是骗子就是吃软饭啊!” “软饭也没预支着吃的啊!明摆着杀猪盘!” “姐妹你要真借了那就可以直接去挖野菜了,你这网名取得一点儿没错。” 何夕垂眸默默用混沌之力跟那位网友建立了一个简易的连接,看到了一些什么之后点了点头,对智慧的网友们表示了认同:“这位挖野菜网友不妨直接去报警吧,您不是第一位受害者。” 如果不报警将人抓住的话,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虽然何夕说的跟网友们想得差不多,但也避免不了有人觉得她是在顺着大家的方向说,毕竟种事儿旁观者都看得清,动不动玄学都不重要。 也确实有人对此提出了质疑。 要是放在平常何夕根本懒得做些什么去证明自己,她只会告诉别人信便信,不信便罢。不过今日是直播福利,所以她干脆直接点了那个提出质疑的网友:“【知名神棍】网友,或许你想考考我?”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话一说完,评论区就被一连串“哈哈哈”给占领了,后面还跟着一串“让我考考你[滑稽.jpg]”“典中典”等等。 平常不怎么上网冲浪的何夕不太懂,但觉得有点儿厉害。 而距离烟城上千公里的另一个城市,某个华丽丽的私人别墅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里,耳朵山挂着蓝牙耳机,手里捧着手机正在看直播。上一秒他还是满面洋洋得意的表情,下一秒突然阴沉下来。 看着飞快刷过的直播见评论,他又不由嗤笑一声,心想也就是这帮无知的蠢蛋才会被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哄骗,像他这种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什么何大师是个骗子了。 想到这儿他又淡定下来,戳着手机屏幕发上去了一条评论—— 【知名神棍】:什么都能算? 何夕自信点头:“只要你敢问,不过直播是公开的,我先说免责声明,如果不是能对外公布的事情还请各位网友不要公开提问,不然秘密暴露我是不负责的。” 青年男人又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何夕的自不量力,随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发出了自己的问题:【不如请大师先算算我现在身处何地吧。】 他没有提供任何信息线索,也没有提供自己的生辰八字,甚至不曾提及自己的姓名,所以他笃定对方什么都算不出来,这根本不是人间术士能够做到的。 本以为她就算是编也需要一些时间组织语言,谁知何夕只是闭了闭眼,当即缓缓开口:“这位神棍网友在烟城往西大概千米左右的繁华都市,那个地方最近可能旅游业开展比较优秀,逢年过节都有不少外来游客涌入,很有历史文化气息,再稍加推测的话,我猜,是安城吧。” 她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个陈述肯定句,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一条测算出错的后路。 却是身在安城的神棍网友愣了,表情错愕,实在不理解人为什么能做到这些。 在他看来,这世上能做到这些的只有阴玄道长一人,而阴玄道长却也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伟大的永生神的信使化身。 “薛少可是有什么迷茫之事?”一个穿青灰色长衫的男青年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把芭蕉扇,端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气质。 “太清先生。”薛龙正独自憋屈,没想到太清先生会这么晚过来客厅找他,立马放下手机恭恭敬敬起身询问,“先生找我有事?” 太清淡淡一笑:“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师父他老人家让我转告你,明天竞标的那块儿地皮定然会是薛家的。” 薛龙已经一连几天为这事发愁了,薛家如今早已比不得曾经的辉煌,父亲的手段向来软弱,自从他接手了董事长职位后,薛家就开始变得畏畏缩缩起来,薛龙与父亲的行商之道不同,他认为有机会就要迅速抓住,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去抓住,而不是像薛父那样畏首畏尾,大半辈子都踟蹰不前,把薛家都带废了。 若是旁人与他说还未开始的竞标已经是定数他必然是不会信的,但若说这话的人是太清先生,而让他代为转达消息的就是阴玄道长,那他就不得不信了,这无异于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儿。 一时间他也没闲情逸致去“考”那个何大师了,送别了太清先生之后他就回了书房,又给手下的人重新确定了一下明日竞标的细节。 而他不知道,何夕不仅算出了他身处何地,还算出了他将要靠着阴阳术数作弊拿下一块儿地皮的事儿。 倒不是何夕可以去挖别人的隐私,只是她推测那位网友所在地的时候需要“看”对方的命理,就是在看对方命理的时候,她“看”到了对方身上有术法的痕迹。 人间之事本就多有不公,偏偏有人还要用借来的力量作弊,只是大多数人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却不曾想到有借就有还,作弊拿到的东西不一定是好的。 她没打算插手这件事,回过神来发现屏幕上的评论又不知道已经刷了几百条了,大概就是说那位神棍网友跑没影了,估计是被何夕猜中了怕暴露更多,所以不敢再继续考别人了。 于是何夕又从评论区选出了一名幸运网友:“最后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吧。” 这位阳光开朗的网友为了被主播抽到不知道发了多少条评论,打字都快把手指给打抽筋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阳光开朗大男孩】:大师,我不是有问题要问,我是想请您来我们村子这边看一看,最近我们村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跑来一堆狐狸,村里养的家禽全都遭了殃,不仅如此,庄稼也被祸害了,再这样下去,村民们今年的收成怕是要减半啊! 狐狸? 何夕想了想,把这桩事记下来,轻声道:“等下你发私信私聊吧。”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直播也进入到尾声,后面有一位网友提出现在网上大众占卜很火,问何夕能不能也搞一个,作为最后的福利,这样也算是雨露均沾了。 其实何夕的能力是不适合做大众占卜的,因为其他人占卜大多是由道具辅助去接收信息,接收到多少就说多少。而她是靠混沌之力沟通天地,那一瞬间她会接收到关于所有人的全部信息,过于杂乱难以梳理,且对她来说是种极大的消耗。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只不过换了种方式。 她从吧台下面拿出她的签儿桶出来晃了晃:“就用这个吧。” 紧接着她迅速调了三杯色彩不一的酒,分别用不同的酒杯盛装:“以这三杯酒作为参照物,想象一个具体的问题,比如能否上岸,再比如未来工作是否顺利等等,然后凭你们各自的直觉各选一组,半分钟后开始摇签。” 屏幕前的三杯酒分别是用大肚子杯盛着的加入了青柠薄荷的莫吉托、用敞口小脚杯盛装的蓝色夏威夷,以及用高脚杯盛着的红粉渐变色泽的特调「今日」。 “首先是第Mojito组,Mojito的酒精含量不高,又加入了大量的柠檬和薄荷叶组合,选择这组的朋友可能也性子比较淡,却清新宜人,或者你们偏爱这一类型的人。”何夕手里的签筒已经晃了起来,有只木签掉落出来,何夕将签文对准镜头:龙门并非不可求。 “这组的朋友们刚才心里想着的事儿如果努力的话事可以达成的,但不要觉得运势不错就躺平摆烂,未来不是定数。”何夕贴心解释了一遍。 随后她又摇出了剩下两组的签文,分别是“万事莫强求”和“活在当下”。 前一秒网友们怕打扰何夕摇签都不敢刷评论了,这下签都出来了她们又重新跳出来—— “第一组啊啊啊我要努力刷题,这次一定上岸!” “呜呜呜第二组,看来我跟他没缘分了。” “第三组的,说的没错,想一堆有的没的也没用,咱还是干好眼前的工作吧!” 何夕的直播在一堆礼物欢送中结束了,她整个人也像被抽走了精气神儿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都直了,要不是她那双眼睛实在深邃好看,此时肯定已经变成无神的死鱼眼。 小刘拿起手机查看了一下本场直播的后台数据,兴奋道:“不错不错,又涨粉儿三万,礼物打赏也收了差不多三万块!” 何夕眼睛终于眨了眨,从小刘手里拿过手机确认了一下。 她根本没想到会收到这么多礼物打赏,毕竟是福利直播。 于是她斟酌片刻,坐起身:“说好的搞福利就是真的搞福利,收了这钱平添因果,我再加点儿,凑五万以咱们店的名义捐出去吧。” 再多的她现在也拿不出来了,怎么说也是背着百万房贷的人。 奚景眠看着小刘赵小乐跟何夕在那儿欢欢乐乐地说着事儿,而自己不算店里的员工,现在属实是个外人。他的思绪不由又沉淀在了自己身上,想起下午何以岚说的那些辱骂他的话。 桌上放着何夕后调的三杯酒,奚景眠无意识地伸手去拿,却被另一只手按住了。 “我刚才喝过酒了,要是你也喝酒就没人开车了。”何夕从他手里将那杯蓝色夏威夷拿到自己嘴边儿就着吸管吸了一口,然后把剩下两杯推到小刘和赵小乐面前,“一人一杯。” 赵小乐住店里,小刘家就住附近,不存在酒/驾的问题。 奚景眠站在旁边,紧抿着唇,垂着眼睛不说话,整个人都沉闷起来。 直到何夕被载着回了半山公馆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往常他都是跟在自己身后走的,今儿他竟然走得比谁都快,跟逃跑似的。 “怎么了?”可能是喝了酒,何夕不像以往那么绷着了,她快走了几步跟上去,手臂随意地搭在他肩膀上,说话也比平常那副温和知礼的样子随意了许多,“因为不让你喝酒就生气啦?” “……”奚景眠不想说话。 怎么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因为一杯酒就会生气的人吗? 偏偏何夕还在嘟嘟囔囔说那杯酒的事:“那杯夏威夷我基酒放多了,你喝会醉。” 她记得他酒量不咋地,之前在店里就喝睡着过。 “我不是因为酒!”奚景眠换上拖鞋噔噔噔跑上二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脑袋上有一缕呆毛儿竖起,像是被气炸了。 何夕自然也知道他不是因为酒,只不过是在逗他,不想让他持续这样沉闷下去。 她站在沙发组合的美人榻前,随即身子往后一倒,整个人陷进一片柔软里。她仰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何以岚说的那些你不用在意,归根究底这些都是奚家和奚弘斌的错,甚至就连柳芸都是个受害者。” “我不是说柳芸没错,只是她想留在奚家不是出自她本意,后来被逼急将你带回奚家也不是她本意……她错在将你带回去却没有善待你。” “我这样说也许你不太能理解,所以我觉得还是得去一趟奚家,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摊在阳光下晒一晒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是永生神……脑子里只有自由写成自由神了,改了T^T 九点还有一小章~ 感谢在2023-08-05 20:08:37~2023-08-06 17:0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要学英语! 15瓶;江川云尔 12瓶;冷开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来客 ◎太瘦了,得补补◎ 何夕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灯光被水晶的棱角折射到四面八方去,她眯着眼想看清所有光的方向,最后她眼睛被刺得太痛了, 又将头偏过去看向了奚景眠的方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这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卧室的床上了。 她觉得自己脑壳有些痛, 果然是昨天最后那杯酒度数调得高了点儿。 今天比平常晚起了一个小时,这会儿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了。她下楼时候奚景眠正在餐桌上吃早饭,见她下来他胡乱将一片面包塞进嘴里,起身去厨房帮她拿温在烤箱里的餐盘。 “怎么这么多?”何夕看到盘子里的东西,没懂。 平常他们两个早上吃的都一样,无非就是两片面包一颗鸡蛋在加些培根水果之类的,然而现在眼前这个大盘子里有两片面包, 两颗已经剥了皮的水煮蛋,一块儿煎鸡胸肉, 还有一小堆儿牛油果,“别的也就不说了,鸡和鸡的孩子一起吃真的合适吗?” 看起来像是要把她当猪喂了。 奚景眠挠了挠头:“哥你太瘦了!昨天晚上我扛你回房间, 都没什么分量, 你这样不行对身体不好,得补补。”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坐在餐桌前, 把自己旁边的椅子也拉开拍了拍,“我吃不了, 你一起分担。” “……”看着何夕给他拨出来的一颗鸡蛋半块儿鸡胸肉以及牛油果若干, 奚景眠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会砸在自己手上。 两人正吃着东西, 奚景眠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上是一串号码, 不在他的通讯录里,但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何夕一看就知道,估计又是奚家打过来的。 最近奚家基本每天都给奚景眠打上三五个电话催促,奚景眠拉黑一个电话号码他们就换一个继续打,然后威胁奚景眠,说要是不把她带回去就让他连带着何夕一起身败名裂。 虽然何夕只是个开店的,又不是什么靠名声为生的人,奚景眠也想不出有什么方式能让何夕身败名裂,但他是真的怕柳芸那个疯子会把气撒在何夕头上,万一柳芸找什么人把何夕的酒吧给砸了就麻烦了。 他正要接电话,却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他的手机拿了过去,随手点了接听并打开了免提。 电话已经响了好几声,对面的人也早就没了耐心,上来就是一句骂:“奚景眠我劝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身上又没有奚家的血,何夕也不是你亲哥,你这么护着他做什么?!行,不然这样,你把何夕哄回奚家来,开学我就让你回学校工作!” 对于奚家来说,奚景眠在学校的工作只是屁大点儿小事,柳芸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他的工作摘了,自然也能再动动嘴皮子把他塞回去。 她在那边十足嚣张地吼了半天,却不曾想等来的根本不是奚景眠的声音,而是何夕懒散但很刺她耳朵的轻笑:“奚夫人,不知是您急着想见我,还是奚弘斌想见我?” 她声音顿了顿,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惊讶道:“啊!之前听家母说奚家要给我开宗祠入族谱,该不会是哪位老长辈想见我吧?” “何夕!”柳芸听见她的声音直接咬牙切齿起来。 就是这个可恶的私生子和私生子那个不要脸的妈!就是他们两个才让她沦为豪门贵妇圈里的笑柄,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到现在都还有人茶余饭后拿她看管不住自家男人还让人在外留了私生子这件事挖苦她! “奚夫人,年纪大了还是尽量少激动,对身体不好。”何夕声音很淡,没有半分火气,反而温和带笑,“总之不管是谁想见我,那麻烦转告他,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半山公馆里等着,想见我的就自己过来,过时不候,到时候也希望奚家不要再骚扰小眠,不然我会向警方说明你们行骚扰恐吓之事。” 那边柳芸还打算骂她不识好歹,结果何夕自己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根本没理会柳芸还有没有其他话要说。 打电话的时候柳芸正在小院儿里喝茶,之前被奚弘斌催促嫌弃说了一顿,给奚景眠打电话又被何夕给气着了,她直接将手里崭新的白瓷茶杯给砸了出去。新到奚家伺候的年轻女佣差点儿被吓哭,再看柳芸的时候就像看见了饿鬼一样。 柳芸现在确实是两边儿受气,奚弘斌肯定不会低声下气亲自去找何夕,最后这糟心事儿还是得落在她这个奚夫人头上,以前在奚弘斌这边受了气她还能发泄到奚景眠身上,但现在奚景眠翅膀硬了,那个可恶的私生子还那么护着他,自己却拿他们没办法! 真是不讲理! · 何夕也确实如她所说,一整天都呆在半山公馆。 两人在家闲来无事,一人拿了个手柄玩儿起了足球游戏。 几把游戏打下来,奚景眠只觉得累,身体累脑子也累,他还是头一次跟人玩儿这个游戏玩儿到身心俱疲的:“哥,打不动了,真打不动了,你要说你以前没踢过球我都不信。” “确实踢过。”何夕想了想,那应该是她小时候难得的可以跟同龄小孩子交朋友的时光了。 “看我打三后卫,你直接来个双前锋,真敢打。”奚景眠倒在地毯上,丢掉手柄甩了甩已经抽筋的大拇指,都是她那个双前锋给他突突的,他手都戳手柄戳抽筋了都拦不住球。 “你很喜欢之前在校队的工作?”何夕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随手丢给他一瓶。 “嗯。”奚景眠拧开瓶盖猛灌了两口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我很喜欢足球,在球场上踢球的那一个多小时,是我朋友最多的时候。” 在球场上没人顾及平日里谁跟谁关系更好,大家都只关注这个球传给谁才能踢进对面球门。 何夕笑着点了点头:“以后继续加油。” “啊?”奚景眠错愕地看向她,没听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正想开口问的时候何夕却已经起身往楼下走了。 何夕的声音从楼梯那边传过来:“人要到了,一起过来吧。” 奚景眠还没想明是什么人到了,但他的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自己爬起来跟在何夕后面下了楼。 何夕直接去到院子里,隔着小院儿就看见了外面停着的一辆白色轿车。 戴着墨镜、穿着精致的柳芸拎着小挎包从后排下车,她扬着头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却在看向低调奢华还带着几分古朴的半山公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房子看上去怎么也得上千万,何夕那个私生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买下这里? 难道是奚弘斌背着自己给那私生子塞钱了? “请吧,奚夫人。”何夕已经从里边打开了院门,她声音冷淡,看向柳芸的眼神跟看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柳芸这些年对奚景眠做的那些事就已经被配从她这儿得到什么好脸了。 何夕将人带到了一楼的小茶室,奚景眠又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新的矿泉水放到柳芸面前,不过话是何夕说的:“家里没茶,您将就一下吧。” “何夕!这就是你的会客之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柳芸一张脸都快气成猪肝色了,知道何夕跟她没什么情分,便又将愤恨的目光转向奚景眠,“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养母!” 都说生恩没有养恩大,他这样不怕下地狱吗?! “在我这儿,最好就不要给我的人甩脸色看了。”何夕坐在她对面,淡淡笑着,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或者,您想听我给您描述一遍这些年您是如何利用小眠哄骗奚家,又是如何让他在奚家过得连佣人都不如,或者是到最后事情败漏您都要再狠狠踩他一脚,差点儿害他大半夜流落街头?” “这福气给您您要吗?” 何夕的眼神如见由冷漠变为冰冷,被那双深灰色如寒潭一般的眸子注视着,柳芸的心跳都漏了半拍。等她回过什么来才觉得自己丢脸,刚刚她竟然被这个私生子给吓到了! 这时奚景眠也在何夕旁边落座:“领导们开会会场也是只准备矿泉水的。” 言外之意就是当领导的都没她这么金贵。 何夕怕柳芸等会儿被气得直接甩袖子走人了,便直接开门见山,将话题带回正途:“奚夫人来找我恐怕是受了奚家的委托,不过我也有些事要跟奚夫人说。” 她一早就算到了今日会来的只有柳芸。 柳芸皱着眉头一副并没有耐心听她多说的样子:“你与我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是跟您有关的事。”何夕喝了口水,提出了一个疑问,“据我所知,夫人当时嫁给奚弘斌只是一桩家族联姻,甚至当时有传言说夫人当时并不愿意,一哭二闹要拒婚,即便后来婚事成了,您也和奚弘斌约定好到合适的时机就和平离婚。如今您却已经成为奚夫人将近三十年,夫人是喜欢上奚弘斌了?” “当然,他是我的丈夫,我自然喜欢。”柳芸的话几乎是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说完她也不禁觉得奇怪,自己在急什么?好像非得要快些说出来确认什么一般。 然而何夕的下一句话又让她莫名怔忪。 何夕问:“那夫人是否还记得自己是何时开始对奚弘斌有意的?” 这个问题让柳芸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几十年的人生。 对啊,什么时候她开始对奚弘斌死心塌地了?甚至不惜抱养了一个孩子只为留住他?! 作者有话说: 眠眠:我这手好厨艺啊,就砸自己手里了啊,要撑死谁啊! 晚安!感谢在2023-08-06 17:08:35~2023-08-06 20:3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朵花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前往安城 ◎这就是神的觉悟吗!◎ 柳芸从半山公馆离开之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惚状态。 平时她一贯都是坐在轿车后排的, 今天却直接拉开了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上了车之后又整个人愣在那儿,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 却没什么神采。 “夫人, 安全带系一下。”司机等了两分钟,实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提醒完了他就开始在胸前比划着祈祷,希望夫人不要因为他的提醒而发脾气,毕竟奚家所有人都知道夫人的脾气出了名儿的差。 听见司机紧张的声音,柳芸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坐到副驾驶来了,但现在下车回后座只会更尴尬, 如是她扯着安全带系好,冷声道:“回家。” “是, 夫人。” 透过二楼的窗户,何夕一直注视着院外的那条盘山公路,直到柳芸的车子彻底离开, 她才转身打算下楼去吃晚饭。 奚景眠煮了两碗西红柿鸡蛋汤面, 给何夕盛的那碗明显比他自己的那碗分量要多出去不少。 “……”何夕无奈,拿起筷子又把碗里的面往奚景眠的碗里夹了一些, “你年纪小, 你多吃些。” “我只比你小不到一岁!”奚景眠接收了何夕夹过来的一筷子面,之后迅速将自己的面碗抱走, “我不要, 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何夕见他人都快跟着碗一起逃跑了, 这才笑着说:“坐下好好吃饭。”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不要再偷偷给饭加量了, 浪费粮食还容易撑坏肚子。” “哦。”奚景眠戳了戳碗里的面条, 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饭后奚景眠又颠儿颠儿跑去洗碗。 何夕没有直接上楼, 就倚着厨房门边看着他:“怎么不用洗碗柜?” 平常何夕吃完饭就上楼沐浴焚香去了,奚景眠没想到她今天会留在这里看自己洗碗。 他回过头去冲她笑了笑:“就一个锅两副碗筷,手洗也很快的,用洗碗柜太费电了。” “咱家不缺钱的。”何夕歪了歪头。 “杜绝资源浪费,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啊哥。”奚景眠笑嘻嘻地转回头去又继续认真刷碗了。 “!!!” 在奚景眠看不到的背后,何夕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神的觉悟吗?! · 何夕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身上裹着一件白色毛巾质感的浴袍,脑袋上顶着浴袍上的大帽子,没被帽子遮住的刘海儿还在滴着水。 她隔着帽子随意揉了几下头发,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支线香拿到窗边插进盆栽里点燃,她就在窗前站着,窗外夜色中倒映出她冷肃淡漠的脸。 不一会儿眼前线香上冒起的白烟飘散,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虚影,隐隐能看出其面有络腮长须,头戴方冠。 “蒋阎王。”何夕声音淡淡,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白烟勾画出的人形正是地府一殿的掌管着秦广王蒋子文,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幽冥吉凶,其实说白了就是阴阳两间大小事宜他都能插上手,所以何夕才找了他。 “发现什么了?”蒋阎王显然比何夕紧张得多。 从一个拥有成神资格的灵魂莫名其妙又被送到地狱十殿进行轮回这件事开始,他就知道地府乱了,而地府一乱轮回就会跟着乱,人间会是个什么情况不用想都能知道。 所以他们十殿阎王很迫切要解决这件事,不然即便他们已是神位,怕是也难逃天道惩罚。 “是有些发现。”何夕点了点头,蒋阎王的表情也终于放松了些许。之前何夕也曾将有内鬼的怀疑传达给地府,今时便也开门见山,将影视城那边出现阴煞界域的时如实说了一遍,“那些人死前并没有什么怨气,不可能自然形成界域,后续她们身上会出现血煞是跟界域碰撞的结果。现场也没什么人为痕迹,所以我猜,是地府内鬼出手,且这个内鬼职位不低,至少是个半神。” 心情刚刚才放松了一些的蒋阎王顿时又紧绷起来。 在地府,就连黑白无常都算不上神,也只有鬼称而已,但这个内鬼却是个半神,也就是说,内鬼的职位至少要比黑白无常还要高。 若是寻常小鬼作乱还好说,但要是个有神职的,可就难办了,对方根本不可能被他们轻易抓到。 “或许有一件事可以作为线索。”何夕抿着唇想了想,沉声道,“人间多了个叫「永生神」的玩意儿,听起来就像个邪神,但对方既然能食人间供奉、拥有那么多信徒,多少也会跟神沾点儿关系,或许你们可以顺着这个「永生神」往下查。” “咚咚咚——” 何夕话刚说完房门就被敲响了,她立即抬手挥散了面前奇形怪状的烟雾,边过去开门边扬声问:“怎么了?” 地府一殿突然被掐断通信的某阎王:“……”你清高,你挂我电话连招呼都不打! 何夕拉开门就见好看的青年男人站在门口,而见到她出来之后,他愣了一瞬,随后有些拘谨地攥了攥拳,眼神直往上飘。 奚景眠自以为隐晦地瞟了何夕一眼。 她应该也是刚冲完澡,头上的干发帽要掉不掉,头发也没全干,整个人看起来都湿漉漉的,但顺毛的她好像比平常多了几分清爽感。而她那张脸本就好看得雌雄莫辨,谁看了都忍不住沦陷。 奚景眠心里现在像是揣了一坨乱七八糟的钢丝球,不知怎的又想起昨天在店里何以岚说的那些话……他思维正发散着,就感觉到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脑门儿上。 “没发烧啊。”何夕蹙眉疑惑。 这家伙眼神望天,无比呆滞,脸颊还泛红,怎么看都像是生病了。 发现自己脑门儿上贴着的是何夕的手背,奚景眠直接往后踉跄了半步:“没,我没有……” 何夕眉心蹙得更紧:“没有什么?” 奚景眠被她盯得心里直发慌,最后实在扛不住了,耷拉下脑袋说:“没有……贪图你的美色?” “???” 奚景眠两眼一闭:“哥你这张脸无敌好看我偷偷想着这要是我的脸就好了那样我就也是无敌大帅哥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大逆不道!” 他一口气说完人就一溜烟儿跑了,何夕追到他屋门口的时候差点儿被突然合上的房门碰了鼻子。 想起那小子刚才一脸傻样儿,何夕直接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抬手敲了两下门,说话也因为憋笑而断断续续:“明天七点噗……起床咱们去一趟安城,昨天直播时候说村里狐狸搞事的阳光大男孩网友发来地址了。” 奚景眠隔着门都能想象到他哥在外边憋不住笑的模样。 他心里知道自己笔直笔直的,根本不可能对男性有什么超出兄弟情的其他感情,但这种暗地里觊觎别人美貌的事儿说出去好像怎么也洗不清了似的。 可恶! 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 没等到奚景眠的回应,何夕又敲了两下门:“小眠?” 屋里的奚景眠红着耳根子扑在了床上,拽着大棉被将自己裹成蚕宝宝,闷闷应了一声:“知道了。” · 安城距烟城有千多公里,要乘飞机出行,二人出门直接叫了车将他们送去机场。 何夕提前订好的机票是十点半的,因为不是周末也算不上旺季,机场的人并不多,他们通过安检的速度要比想象中的还快一些,到达登机口的时候还有半个多小时才登机。 奚景眠去咖啡店买了两杯喝的,将冰美式递给了何夕:“那个网友所在的村子是什么风水宝地么,怎么会有那么多狐狸?” 奚景眠咬着吸管坐在了何夕旁边的空位上。 何夕摇了摇头,这种事她要过去了解之后才能下定论:“必然是有原因的。” “哦。”奚景眠已经习惯了她的高深莫测,得不到确切答案也不觉得心焦,而是又说起了奚家的事,“奚家对柳芸做的手脚你已经门儿清了吧?既然如此昨天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柳芸,这样不是能更快解决事情吗?” 何夕又摇了摇头,喝了口咖啡慢悠悠说:“说得太直接她反而会不信,毕竟在她眼里我们跟她又不是同一边的。” “也对,稍微提醒她一下,她反而更容易想太多,主动去发现一些不合理的事情。”奚景眠点了点头,赞同何夕的说法,并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他哥,办事谨慎! 网友【阳光开朗大男孩】本名叫王逸晨,家住在安城最南边儿的小县城了,他们王家村儿两面是山,背靠一片树林,虽然算不上什么新兴乡村,但村里有一条柏油铺的主干道,基本家家都是翻新过的砖瓦房。 在县城里的几个村子里,他们王家村儿算是数一数二发展好的,有的村儿还在为吃饱饭发愁,他们村儿几乎每户都已经吃喝不错了。 王逸晨也确实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他是个十八岁的准大学生,高考完假期长,这才有时间回村里跟爷爷奶奶生活一段日子,却没想到这次回来那些熟悉的村民们个个都愁眉苦脸,仔细一打听这才知道是村里犯狐狸,家禽庄稼都遭了殃。 作者有话说: 眠眠:脸来脸来,脸从四面八方来! 第48章 狐狸 ◎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何夕他们的飞机不到十二点的时候落地, 再去行李区拿到行李已经是十二点了。 “饿吗?”何夕拉着行李箱,边走边说,“咱们在附近吃了午饭再去王家村?” 村里估计是不会有什么饭馆儿的, 他们要是直接进村儿估计就得去王逸晨爷爷家蹭饭了。 “好。”奚景眠很适应助理这个身份, 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甚至还从何夕手里把她的箱子也抢过来了,乐滋滋的推着两个大箱子在前面跑。 何夕不由笑了一下。 以前倒是没发现,这位竟然这么孩子心性。 吃过饭后何夕先跟王逸晨联系了一下,然后拉上奚景眠打车直达王家村。他们到的时候王逸晨已经在村口等着了,村里好多岔路,他怕他们第一次来会走错。 王逸晨也是个一米八的大个子, 看上去确实阳光开朗,身上还带着点儿当代大学生特有的傻气。他见到何夕和奚景眠的时候激动得差点儿哭出来, 内心里发出N波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平常只能在直播上看到的人,现在竟然就在我眼前! 其实一开始何夕说真的会来王家村查看情况的时候王逸晨是不信的,何大师现在可是大主播了, 而且最初还是从一群豪门眼皮子底下火起来的, 那些豪门有大把金钱求着何大师帮他们瞧事儿,正常情况下哪儿轮得上他这小破村儿啊? 而且他私信给何大师地址的时候已经提前跟她说过了, 他甚至是个准大学生, 没几个零花钱,爷爷奶奶都是在村里勤勤恳恳耕种的农民, 温饱没问题, 但多余的钱都要攒下来养老, 村里大多数人也都跟他爷爷奶奶是类似的情况。 村长虽然答应如果何大师真的能帮王家村解决问题, 可以让村里家家户户一起凑个份子钱当作谢礼, 但应该也不会太多, 可能都不够人家专程赶过来这趟的机票钱。 即便如此何大师还是愿意过来,那就是真的单纯帮村里的忙了。 “何大师,太感谢你们了!”王逸晨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便带着他们往自家走边说,“除了您估计再没人愿意做这费力气还没好处的事儿了,王家村都会记你们的恩情的!” “言重了,我自然也有我的目的。”何夕友好地冲他笑了一下。 路上王逸晨又仔细给何夕说起村里闹狐狸的事。 村里本来挺太平的,最近这些年村里的生活比之前都富足了许多,在这边生活多年的老人也都说没见着附近住着什么狐狸。 直到上个月,村长家突然发现自家养的下蛋鸡少了两只,一开始他以为是被猫狗或者是村里小孩子给偷跑了,结果接连一个礼拜,村长发现他家每天都会少一两只鸡,而且他还在鸡圈里发现了带血的鸡骨头。 若是小孩偷鸡肯定不会生吃,这下村长就直接排除村中熊孩子的嫌疑了,猫狗一般能把鸡叼走就不错了,很难短时间内将整只鸡吃掉。 而这种往现场留带血的鸡骨头的这种行为真的很像是蓄意报复。 于是村长开始怀疑是不是村里有人对他这个村长心有不满,这才以这种方式报复他,故意将他的鸡偷走杀掉,然后又将鸡骨头扔回他的院子里。 有了新的想法村长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便熬了大半夜想看个究竟,好确认自家那么多只鸡到底是怎么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作案的不是人,而是几只狐狸。 那几只狐狸一看就是惯犯了,一口咬住鸡脖子直接一秒毙命,那些家禽根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村长发了火,口里疯狂骂着“畜生”,边拿着大铁锹往那些狐狸身上招呼,狐狸惊慌逃窜,还有一只被一锹打折了腿。 本以为经过这么一遭这些狐狸能怕了不再跑到村里捣乱,可谁知没过几日村里有好几户都说起自家少了家禽,还有人家丢了兔子。村长想起之前那帮狐狸都是半夜作案,便带着村民们蹲守,谁知连着几天熬夜不睡,人都要熬垮了,却连狐狸毛都没看见一根,但庄稼地里的庄稼却遭了殃,有不少直接被连根拔断,就都救不回来。 就在村民们白天抢救庄稼,只能放弃夜里蹲守的那一晚,村里算下来又少了七只鸡和两只兔子。 这下村里人都慌了,没有再只顾着生气,反而下意识有些心底发怵。这些狐狸还能跟他们斗智斗勇,怕不是早就成了精!而且,传说中的五仙里就有狐狸,玩意他们要是真的惹到了狐仙,那可真是完了! “本来今年气候不错,肯定会是个丰收年,谁也没想到会这样。”王逸晨苦恼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可能这就是世事无常。 奚景眠听了整件事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直到何夕低沉平静的声音响起:“你们有没有想过一开始那些狐狸为什么会去祸害村长家的家禽?” 何夕的这句提问让奚景眠茅塞顿开,他觉得怪异的地方就在这里,一开始狐狸似乎只去祸害村长家,而且巨描述也不像是单纯偷鸡当食物,更像是蓄意报复,既然是报复那必然是有前因的。 “这……”王逸晨脸上的表情顿住,似乎是完全没想到解决这件事还有这样的打开方式,“您的意思是?” “先去村长家看看吧。” 原本午饭一过这个时间点儿正是村长犯困午休的时候,但如今村中遭难,他作为村长已经接连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何夕一行三人到的时候他正愁眉苦脸坐在院里喝茶。 “刚子叔!”王逸晨在院外喊了村长一声,村长听见声音随即起身来给他们开院门,王逸晨便顺势介绍,“叔,这位是我之前提起过的何大师,今天专程过来帮咱们瞧瞧狐狸的事儿。” “那位是奚助理。” 村长刚把门打开,垫脚将取下来的木栓子放到院墙上,听了王逸晨这话才终于错愕地看向何夕:“大师?” 刚才他见这两位生面孔都挺年轻,还以为是王逸晨带朋友来村里玩儿了,没想到竟然是大师。 “您好。”何夕微笑着冲对方点了点头。 村长倒也没以为她过于年轻就以貌取人表现出不信任,而是很客气的将三人迎了进去,还喊自己媳妇去给他们沏了壶新茶。 “情况逸晨应该也跟您大致说过了,现在村里除了海叔家,其余人家全都被偷过家禽。”村长王齐刚谈了口气,额间愁出了一个川字。 “海叔就是我爷,王大海。”王逸晨补充了一句。 何夕没说话,只是执起茶杯边抿了口茶边看向对面的王齐刚。 如果方才王齐刚心里对何夕还存着一丝丝怀疑,那么此时他已经忍不住要全然相信了。对方举手投足之间皆流露出一派仙风道骨的气质,这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 只是此时他被何夕一直盯着,实在是心里发毛,忍不住低声问:“大师,您这么看我……” 何夕抿了抿唇。 王齐刚身上泛出浓重的血光,跟那些害过命的厉鬼身上带有血光是一个意思,王齐刚杀过生。 在村里生活的家里宰杀家禽牲畜吃肉也都不是稀奇事,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他身上的血光应该只有淡淡一层而已,像他身上冒出来的这么猩红的血光一般她只在鲨人犯身上看到过。 可王齐刚面向慈善,如果他真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必然也不能成为王家村的村长,受村民们的拥护尊敬。 恐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村长家一直住在这里未曾搬过家吗?”何夕突然问。 王齐刚点了点头:“自我出生就住在这儿的,房子翻新过,但地方没变。” “村长介意我在您家四处走动一下吗?” 王齐刚一愣:“不介意不介意,您随便走动。” 他面上还算镇定,但心里已经乱了。 该不会那些狐狸祸害村里真的是因为他家吧? 何夕两根修长漂亮的手指之间夹了一支点燃的烟,随后开始在王齐刚家转悠起来,实则她是在对此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进行回溯。 在回溯中她看到了一些王村长一家的生活片段,但那些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她一直在走动,一直到了院门口处才顿住了脚。 她站在那儿站了足足有三分钟,随后将手中的烟按灭,转身回到了之前他们喝茶的小桌边:“村长二十年前是否杀死过一只白狐?” 一开始王齐刚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他年纪大了有些事记忆比较恍惚,皱眉思索了片刻后他才瞳孔剧震,声音都略微发颤:“我,我想起来了。” 是二十年前,当时他女儿才十岁出头,当时他和孩子妈下地干农活去了,女儿就在家中院子里独自玩耍,可谁知他中午回家的时候却看见一只白狐死死咬着孩子的腿,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当时见那只狐狸伤害女儿,孩子妈冲过去从狐狸口中抢回孩子,自己则过去拦住那只狐狸,谁知那狐狸似乎并不想放弃,又一口咬住了他的裤腿。 他怒极,一脚将狐狸踢飞了出去,最后那狐狸重重砸在院墙上,死了。 作者有话说: 眠眠:跟我哥出差真快乐~ 第49章 狐狸2 ◎或许你们听说过保家仙吧?◎ “那白狐当时并不是想伤害您的女儿, 而是在求助,拉着她的裤腿儿想让她跟着自己走。”何夕的声音很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有表露什么多余的情绪, 只是简单地叙述, “当时她的两只幼崽在村东边的山上掉进了捕兽坑,她下山找人类求救,您家离得近又是村长,所以她才选择了您家,却没想到家中只有十几岁的孩童,她本意是想让您女儿带着她去找您,却不想吓哭了小孩, 您回家后被咬了裤腿也是她想将您带去山上帮她救出自己的孩子,没想到却因此送了命。” “怎, 怎么会……”王齐刚也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得出来。 何夕的话还在继续:“那是只有道行的狐狸,离真正登仙只差一步, 而且这几十年间她一直在护佑王家村, 王家村这些年发展迅速无灾无难也与她有关,王家村的发展和她的修行相辅相成。” 她话音顿了顿, 担心自己这样说别人可能不太容易理解, 于是特意又解释了一下:“你们可能也听说过保家仙吧?跟那个道理差不多,只不过这只狐狸护佑的是你们整个村子。” “比如三十年前天降暴雨, 隔壁其他村皆遭了大洪, 轻则庄稼全毁, 重则房屋坍塌村民死伤, 而王家村却因为提前修建了泄洪渠躲过一劫。” 王齐刚一听这个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三十年前那会儿确实是王家村发展最迅速的时候, 在那之前村里人住的都是不结实的木头茅草房,之后突然收成开始逐年增多,大家手头儿都有了余钱,全村大兴土木,一起换了砖瓦房。 修建泄洪渠的事之前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只记得当时脑子里突然有了那么一个念想,不知怎的就想修建那么一条水渠,即便在其他人眼里那是个劳民伤财还可能无用的行为,但他还是坚持去做了,直到接连暴雨洪水爆发,村民才后怕庆幸。 现在看来那应该是受了那狐狸的指引。 而自从二十年前何大师所说的那件事发生之后,村里的发展就没那么快了,村里的家畜总容易染上传染病,有几家还失过火,下雨打雷之后也总有村民说家里电器被雷劈坏了,还有很多类似的事,王齐刚一时之间也无法全部想明白,但总的来说这二十年王家村几乎是在吃从前的老本儿,一直在原地踏步。 如果真是因为当年那件事,那自己简直就是村里的罪人。 他一双老眼越发混沌,在阳光的勾勒下就连他面上的皱纹沟壑都仿佛更深了些。 父亲自小就教导他为人要正直善良,他这辈子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却没想到当时怒极造下的杀虐会牵连到全村,哪怕是只报复自己家呢?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突然怔住了。 一开始被报复的好像确实只有他一家。 他木愣愣地扭着僵硬的脖颈看向何夕,只见对方点了点头说:“她护佑了你们,你们却反而害了她的性命,在她眼里您这是恩将仇报,心中自然怨恨更重,但一开始她并未想要牵连旁人,直到您又一铁锹砸断了她家小儿的腿。” 说来其实这是一个由误会导致的冤冤相报。 狐狸报复王齐刚,去反复祸害他家家禽,并留下带血的鸡骨头挑衅,王齐刚不堪其扰气急又伤了她的狐狸崽子,之后她又更加恼怒将报复行动扩展到了全村。 之后何夕又看向了旁边一直专注听着的王逸晨:“之所以你爷奶家没有被牵扯进去,是因为当年你爷恰好上山路过了狐狸崽子跌进的那个捕兽坑,将两只狐狸幼崽救出来了,但只有一只小狐狸完完全全活了下来。” “难道还有活得不完全的?”奚景眠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怪。 只见何夕又点了点头:“另一只幼崽本来是活不过两天的,但那只被村长摔死的即将登仙的大狐狸的魂魄入主了幼崽的身体,用她一身道行修补了那个肉身。” “所以最近带头作乱的狐狸就是当年原本被摔死的那只?”王逸晨也是没想到竟还有这种隐情,感觉这一切都跟玄幻故事似的。 “是。” “那……何大师,这事该如何补救?”王逸晨见王齐刚已经愧疚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代为询问。 “等着,等那狐狸现身,到时候按我说得做便是。” · 晚上何夕跟奚景眠受王逸晨的邀请去他爷奶家蹭了饭,之后就暂时借宿在他家。 王逸晨的爷爷奶奶家一共有三个卧室,一个主卧、一个次卧,还有一个小屋,王逸晨麻溜从之前自己住的次卧里将自己的铺盖卷去了小屋,然后又给他们换了一床干净的被子被单:“那个爷爷奶奶家平常也没什么客人,薄被就只有这一床了,您二位……” 他有点儿尴尬,当时只顾着将将人邀请回家,却忘了这一茬儿。两个老爷们儿同床共枕就已经挺怪了,这要再盖一床被子……光是想想都觉得没眼看。 奚景眠耳朵已经红了,心里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最后他偷偷看了满脸淡定的何夕一眼,心里暗自觉得就是他哥这张脸最不对劲,这么一张男女看着都会觉得上头的脸,实在容易引人遐想,要不是他铁直,恐怕这感天动地兄弟情迟早要变质。 何夕倒没觉得俩人盖一床被子有多奇怪,主要是夏天热得被子也盖不住,最多就搭上个边边,实在不行拿衣服搭一下都能凑合过去,但感受到过于灼热的视线后觉得奚景眠有些怪,想了想还是说:“没事,被子你盖。” 反正她也不能luo睡,不盖被子也不能着了凉。 两人躺在床上,果然何夕根本碰也没碰被子一下,就那么仰躺在靠外的那半边床上,双手叠放在腹部,呈现出一种很安详的睡姿。 屋里的灯已经熄了,只剩外面房檐下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风吹过来时不时晃动几下。奚景眠借着这点儿光亮偏着头朝何夕那边望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以为两人要盖同一条被子的时候心中觉得很怪,但现在被子归了自己,那种奇怪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重了几分。 思索间,他的手不由自主落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不知道想感受些什么。 “害怕,睡不着?”何夕突然将头转向他,睁开眼,平静地望着离她不到一尺距离的另一张脸。 奚景眠之前跟着她接触到的都是鬼魂,碰见精怪还是头一次,只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不敢睡觉。 “你,你没睡着啊!”奚景眠没被精怪吓到,反倒是被突然睁眼看过来的她给吓了一个激灵。 等缓过劲儿来只觉得手掌下的心口处仍在剧烈跳动,他轻轻拍了几下,呼……原来那些奇怪的感觉是因为跟他哥睡在一起太有压力了,被他哥吓的。 “安心睡吧,有情况了我喊你。”何夕缓缓合上眼,宽慰了他一句。 奚景眠暗自撇嘴。 他又不是怕狐狸。 而且,有她在旁边呢,妖魔鬼怪有什么好怕的。 胡思乱想间,他的呼吸逐渐均匀放缓,旁边的何夕却再次睁开眼。 对面的那张脸上没了那些活力满满的生动表情,变得平静乖巧且毫无防备。几缕刘海乖顺地垂在额前,发梢落在了他漂亮的眉眼处与他的长睫打架,何夕伸出手去轻轻拨弄了几下,将那缕碍事的头发拨走,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此时的目光是如何灼灼。 许久之后,她轻手轻脚帮他拉了拉被子,这才又平躺回去,合上了眼。 直到后半夜,何夕忽然睁开眼,唇角勾了一下,而后伸手用手背轻轻贴了下旁边奚景眠的脸颊:“醒醒,那狐狸出现了。” “唔……呃?” · 村中玉米地里,几只狐狸正在疯狂造作,忽然周遭空气波动,像是无端端吹来一阵轻柔的风。 带头的那只白金狐谨慎地停下了动作,其他狐狸见状也跟着停了下来, 转瞬之间何夕已经带着奚景眠从混沌中踏出,那只白金狐见眼前凭空多出来两个人类,顿时如临大敌,全身紧绷伏低紧贴地面,但面上又不服气地龇着尖利的牙齿,像是随时准备拼命。 “这样报复下去,你会背上更多冤孽,自此登仙无望。”何夕面上并无任何紧张神色,只不动声色地将奚景眠护在身后,声音平淡如水,“你当真想要如此?” 那只白金狐便是当时那只差点儿得道的白狐,现在她的这个肉身是她死去的孩儿的,她还留在此处便是为了报仇。 当时她差一步登仙,却因为产后虚弱无法做到意识传达且毫无抵抗之力,再加上又对王家村的人没有防备心,却不曾想会一朝惨死于人她一直护佑的人类手下,她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孩儿还惨死在人类挖出来的捕兽坑中,她如何能不恨?! 然而她为了活下来复仇已经几乎将道行散尽,曾经预料到村中大事,她偶尔还能通过意识将信息传达给人类,比如告诉王齐刚要修建泄洪渠。而如今留存的浅薄的修为根本就连意识传达都做不到,她想大骂眼前这个人类一顿,骂他们人类狡猾胜狐,忘恩负义,到现在还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是她想登仙无望吗?! 但她如今千年道行化作虚无,就算她身上不背着冤孽,她又能如何登仙! 作者有话说: 狐狸:风里雨里苞米地里等你2333 ·感谢在2023-08-08 19:46:04~2023-08-09 20:2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资深摆烂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狐狸3 ◎讨封,建庙◎ “她好像在说, 就算不报复那些蠢瓜人类,她也没有千年道行可以登仙了。” 原本安静得快要凝固的空气忽然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奚景眠的声音从何夕身后传出, 他声音不大, 但足够让对面的狐狸也听到。 白金狐原本被怨恨裹挟的眼眸忽地愣了一瞬,流露出点点迷茫神色,看向一直被何夕遮挡住半边身体的奚景眠。 这个人…… “嗷哦——” 白金狐低低叫了一声,完全不似之前的凶狠,反倒像是放低了姿态的试探。 “哥,她说你是神。”奚景眠也呆呆愣愣的,他不太懂,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他哥肃然起敬。 何夕回头幽幽看了他一眼,没忍住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瓜, 心道:你才是。 白金狐看着这两个“疑似人类”奇奇怪怪的举动目露不解,随后略显焦躁的用爪子刨了几下地。 何夕已经重新转回头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白金狐淡淡笑了一下:“你应该也知晓当时的事是误会, 与其这般冤冤相报, 倒不如让村民们真真正正给你一些补偿。” 白金狐发出了两声短促的“啊啊”声:什么补偿? “精怪登仙的必经之路,我想你应该知晓。”因着天地规则, 有些事不便说破。何夕弯弯唇, 转身顺着田埂往外走,“跟我来吧。” 深夜无人本该只有蛙声蝉鸣的乡间小道上缓缓走着一行人。 不, 是两个人和一行狐。 何夕和奚景眠很快便带着一行狐狸折返回王逸晨爷奶家, 此时全村的村民已经聚集在院外, 正凑在一堆儿交流着什么。 之前何夕他们出门的时候王逸晨就知道了, 这不立马将爷爷奶奶叫醒, 之后又跑去喊村里的其他人, 白天的时候村长王齐刚已经向大家打过招呼,所以不消一时半刻大家便都匆匆赶来。 原本就心中存疑的白金狐此时见前面为了乌泱泱一群人,身上的毛瞬间就炸了,她怀疑一代她回来的这两个家伙不安好心给她挖坑,想让王家村这帮忘恩负义的人将她和她的狐子狐孙们一网打尽。 “怕了?”何夕回头盯着拔腿儿试图逃跑的白金狐,哼笑了一声,随后垂下眼温和道,“修行之人不打诳语,放心便是。” 白金狐嘴巴两边的胡子颤了颤,纠结片刻后一咬牙还是跟在何夕身后走进了人群里。 村民们已经知道了村长和狐狸当年的恩怨,也知道了自己的村子受那只狐狸一族护佑多年,心中因为损失家畜而生气的怒气早就消了,这会儿看着这群狐狸只觉得顺眼了许多,还有年轻人忍不住盯着狐狸们好奇地打量。 白金狐的狐子狐孙自动将她围在中心保护起来,生怕这群人累在对他们老祖宗做出什么不利的行为。 “何大师,情况村里人都已经清楚了。”王齐刚冲何夕点了点头。 何夕也表示了解,随后从自己身后将奚景眠拉了出来。 “哥,哥?”奚景眠一脸懵,怎么好好的又把他给拎出来了? “得借你力量一用。”何夕将他一只手拎起来,让他张开手掌,随后低声在他耳边问,“上次帮厉鬼祛除煞气时的那种感觉还记得吗?” 奚景眠老实点了点头。 “跟上次一样,先祛除她身上的煞气,然后再诚心给她祝福。” 她的声音就在奚景眠耳边,说话时喷洒出来的微热气息让他耳朵热得泛红。 他听懂了,虽然不知道这种事为什么每次都要他来做,但说不准是他哥给他安排的什么历练,他只要照做便可。 于是他掌心对着那只白金狐,缓缓合上眼,与之前一样,掌心开始微微发热。 白金狐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温暖的力量包裹住了,这种让她浑身每根狐狸毛都舒展开来的力量让她根本不想反抗,没过多久她便感觉压在心底的怨恨仿佛慢慢消散了,身体里被一种平和又神圣的力量充斥,让她恍若又回到了当年即将登仙时候的状态。 何夕看着白金狐的变化,心里比之前更明朗了。 凡世间的灵想要登仙本就是逆天而行,需要凭自身与天地规则抗衡,突破层层桎梏,其中劫难也并不会少。当年白金狐身死,又熟知是不是天降的考验呢? 然而上天又有好生之德,看似关上了她登仙的大门,却又同时为她开了窗,让王逸晨的爷爷碰巧路过了那个捕兽坑,救了她的幼崽,而恰好有一只幼崽濒死,让她道行散尽却活了下来,如今有碰到了奚景眠这个活着的最接近神的存在,在自己的指引下为她降下祝福,让她的前方重新出现了登仙路。 而对当年的死去的那只幼崽来说这也许也不是多差的结局,只能说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奚景眠感觉到掌心的热度散去,那只白金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在人群的围观下她两只前爪扬起,做出了一个似人站立的模样,下一秒人们就听见她用怪异的语调口吐人言:“你们看我像什么?” 众人听了现实愣住,毕竟听说有精怪修炼得道能吐人言化人形是一回事,真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随后大家又立马想起了这便是村长之前所交代的“讨封”,精怪登仙路上的一道坎儿。 他们会向人询问,自己像什么,如果人回答像人,他们便会化形成人,只不过会失去之前修行得来的道行。如果人回答像个狐狸或是别的什么动物物件儿,那变代表他们登仙失败,会从此再做回普通狐狸,很难再得到登仙的机缘。 而如果人回答像神仙的话,他们不仅能化为人形,还能保留之前的道行,日后继续精进,真正飞升也是迟早的事。 这会儿村民们互相给了个眼色便纷纷开口道—— “像神仙!” “像神仙啊!” “是啊是啊!” “……” 人们纷纷附和,表情一个赛一个真诚,何夕在旁边憋着笑,轻轻扶住了被狐狸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的奚景眠。 而下一秒,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只站立起来的白金狐已经化作了一个美貌妇人的模样,对着众人缓缓作了一揖:“多谢。” 原来那位大师所说的实质性的补偿真的是集所有村民之力助自己登仙啊。 作揖完了又看向站在何夕旁边的奚景眠,之前她还不确定,现在她已经完全确定了,这是落在了凡间的神明啊。 她正想郑重地向神明道谢,却见何夕在唇边竖起了一根手指,冲她摇了摇头。 原本跟着她的那群小狐狸纷纷围在她身边又转又叫,仿佛比她本狐还要兴奋。 众村民也早就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狐狸是真能变成人啊,吴承恩前辈成不欺他啊! 事情算是圆满解决,王齐刚对何夕跟奚景眠更是感激,奈何囊中羞涩,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大师,这报酬……” 何夕笑笑,关于这点她早有打算:“我不需要报酬,只需你们能在村中建一座庙。” “建庙?” “庙建好了自然会有主神降临,只要诚心供奉,自然会有神力护佑村子。”何夕平静地说着,目光坚定,没人会怀疑她所说内容的真假。 即便不懂,王齐刚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何夕又冲那只刚化形的白金狐招了招手:“你道行不稳,暂时留在此处,待庙建成了便侍奉主神左右,对你之后的修行有好处。” 白金狐听了眨了两下狐狸眼,不由自主往奚景眠那边看了一眼,再回头看向何夕的时候只见何夕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她的想法。 “多谢大师指点。”小狐狸伏了伏身。 折腾了半天,天也快大亮了,何夕喊奚景眠一起离村,一众村民在后面跟着相送,这边不好直接打车,奚景眠便提前用手机叫了车过来。 到达村口的时候,何夕正与村民们道别,余光却瞟到小路尽头一棵大树后面的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青灰长衫,看着三十几岁的年纪,因为离得远,何夕没有完全看清他的长相,只觉得那人给她的感觉有几分熟悉,让她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村长,建庙……可能要抓紧些了。”何夕收回视线,对王齐刚沉声道。 王齐刚还想开口问问原因,但话还没问出口就见何夕摇了摇头。 哦,他懂,天机不可泄露嘛,不问不问,建庙就行了! · 烟城文理学院。 校女足校队的罗雅婷教练正跟体育院主任在校长办公室排排站。 “罗教练,你非走不可?”校长现在觉得头大。 他们女足校队本就重新组建没多久,经过那么久的整顿,眼看这个夏天终于打出成绩来了,不仅给学校拿回了奖金,还替校体育院打响了名头儿,现在第一功臣罗教练说不干就不干,他怎么舍得轻易放人? “旧伤突然复发,下个月就得去M国手术修养,最少要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能工作,但校长您也知道,联赛马上要开始了球队需要教练坐阵,我得把位子腾出来。”罗雅婷也是没有办法,那帮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了解她们每个人的技术特点,她们也都习惯了她的战术安排,在给她一些时间,把这支队伍带上高校联赛决赛的舞台也不是不可能。 “……”校长一脸菜色陷入了沉思,实在是这么短的时间,他怕找不到接手球队的合适人选。 倒是罗雅婷提议:“不如把奚景眠找回来,他有教练证,踢过校队,本身也是足球专业出身,且本身侧重战术,之前也一直跟着我带球队他们彼此之间也有默契在,没有人比他更合适接手这只球队了。” 作者有话说: 周六周天加更哈~感谢在2023-08-09 21:00:00~2023-08-10 18:2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渔余鱼、还没睡醒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60 第51章 求你 ◎这要问小眠~◎ 奚景眠也是跟着何夕从大半夜就开始折腾, 属实是累了,刚上了飞机没多久人就靠在何夕肩膀上睡着了。 飞机飞行平稳后给发了简单的餐食,何夕先帮他收了但没叫醒他, 顺便问空姐要了一条毛毯。 漂亮空姐看着她眼睛直冒星星, 又见她一直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吵醒旁边睡着的那个男人,便也跟着轻手轻脚的,刻意将声音压到最低,问她:“您是何大师吧?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儿?” 何夕温和地笑了笑,随即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只画符,不签名。” 主要是她的名字也不好乱签,搞不好可能还会给别人惹来麻烦。 “那, 那我可以请张平安符吗?”空姐听她这么说自然也不会强求,平安符也挺好的。 最主要的是何大师现在名头响亮, 且口碑很好,前几天微博上还有个剧组官博出来对何大师表示感谢,说幸亏有何大师帮忙, 不然他们那个剧根本就没办法正常拍摄。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何大师是有真本事的, 有真材实料的,她的平安符肯定保真!随着何大师名气越来越大,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她就要一符难求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见着大师本人,不买一张可就亏大了! 何夕笑得更温和了, 从放在座椅下的小包里翻了翻, 终于翻出一枚黄色小三角递了出去:“8888一张, 钱你之后联系我店里的账号转我就行。” 毕竟现在大家都是数字支付了, 短途飞机上又没有网络, 当场支付不现实。 原本空姐想说等飞机落地就转给她的, 没想到被她抢了先,心想大师不愧是大师,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个会买霸王符的。她将那枚黄色小三角妥妥帖帖放在胸前的小口袋里,正要离开时听见何夕补充了一句:“回去提醒一下你的家人,路上的东西不要乱捡。” 空姐愣了一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将提醒放在了心上并礼貌道谢。 飞机要降落的时候何夕才将奚景眠叫醒,给他开了一个飞机餐里带着个豆沙小面包:“先垫垫肚子,等会儿请你吃饭。” 奚景眠这会儿还有些迷糊,声音比平常更低沉一些,多了几分磨人耳朵的颗粒感:“吃什么呀?” 何夕揉了两下发麻的耳朵,冲他笑笑:“随你选。” “把你吃破产也可以?”奚景眠边嚼着面包笑嘻嘻地问她。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何夕垂下眼,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 “哥。” “嗯?” “我好像感觉你最近特别爱笑。”奚景眠煞有其事道。 “有吗?”何夕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我以前也经常笑。” 奚景眠撇着嘴“嘁”了一声:“你以前那叫笑吗?假得不行。” 何夕下意识地用两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唇角,真那么假吗?明明她对着镜子练了好久。 飞机落地停止滑行后舱门被打开,何夕他们没有急着走,等机舱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拿起小包跟在队伍末尾往出挪。 刚才跟何夕要了张平安符的空姐正站在舱门旁欢送下机的旅客们,最后看到何夕他们过来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向上飞:“爱你哦何大师!” 何夕还没来得及接一句话,就见妹子用吃瓜的目光偷偷瞟了一眼奚景眠,脸上露出了姨母笑,将声音压低说:“你们绝配啊!太养眼了!” 何夕:“……” 奚景眠:“!!!”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最后是何夕笑着冲对方点头示意:“眼光不错。” 混沌之子和落难神明,的确还挺配的,听起来就很有CP感。 奚景眠的一脸震惊变了满脸问号,最后感觉自己惨遭五雷轰顶。 他哥在说什么啊?! 何夕往前走了几步感觉奚景眠没跟上来,回过头去就看见他一张便秘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走啊,吃大餐去。” 这回奚景眠看出来了,哼了一声跟上去,路过何夕的时候傲娇地给她翻了个白眼儿:“你捉弄我,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行啊。”何夕将背包挂在肩膀上慢悠悠走着,望着他的背影挑起眉梢,“那我请别人吃大餐去?” “!”前边的青年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脚尖立马转了个方向,返回何夕身边,殷勤地从她手里把背包接到了自己身上,笑嘻嘻道,“那不行,您是我亲哥,不请我请谁啊是吧?我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对您的真心日月可鉴,没人比我更适合吃这顿大餐,是吧?” 他笑得有那么几分滑稽,何夕也忍不住跟着笑。 因为何以岚疯狂的控制欲,她从前几乎没怎么跟同龄人相处过,更别说有什么真心相待的朋友了,她的世界里一直只有她一个人,跟混沌的虚无异曲同工。如今觉得有奚景眠这样一个每天除了聒噪就是傻乐的人在身边打转,倒是还挺有意思。 何夕手上的小背包都被奚景眠拎走了,她两手空空不紧不慢跟在后面,顺便将手机从飞行模式调了回来。就在手机刚搜索到信号的那一瞬间,立马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铃声响了半天,何夕都完全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走在前面的奚景眠都忍不住回头:“谁的电话啊你这么晾着人家?”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取行李的地方,何夕微微抬眼,唇角弯了弯:“柳芸。” “……”奚景眠脸上灵动的表情瞬间一收,绷着嘴唇将脑袋转回去了。 何夕见状干脆直接点了手机上的红色按钮将电话挂断,快走了几步到他旁边去,抬手揉了下奚景眠的发顶:“她应该是发现什么了,所以才急着想找我帮忙,我们让她多急一会儿。” 奚景眠抿着唇,脑袋随着何夕的动作晃了晃,最后被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他就那样靠在上面,好像终于给自己如浮萍一般孤独无依的生命找到了一些依靠,甚至有些贪婪的汲取她身上淡淡的不知道是什么香的味道。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算了,都是以前的事而已,现在我挺好的。” 在他看来,何夕就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她本身对这世上的任何人事物都不在意,更不会因为这些而生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就算何以岚以前那样对她,她都不曾怨恨,何况是本来就与她无关的柳芸? 他心里知道,何夕之所以会如现在这般将柳芸晾在一边,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你能想通就好。”何夕看到了自己的行李箱,放开他毛茸茸的脑袋,边上前取行李边沉声道,“不过帮你跟她要个道歉还是可以的。” · 两人先回半山公馆放了行李,之后去奚景眠选的一家日料店吃了顿精致的,又悠哉悠哉去撸猫馆消磨了整个下午,等日头落下一些,何夕终于接起了柳芸打来的第九十九通电话。 她直接开了免提。 但并没有先开口。 只听对面传来柳芸近乎崩溃的声音:“何夕,何夕你救救我,算我求你,奚家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既然奚夫人讲电话打到我这边来,那想必是发现什么了。”何夕没说帮不帮她,只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含糊的话。 柳芸也摸不准她的意思,只能继续放低姿态:“你帮我,只要你帮我,我什么都能给你,我名下还有些资产,房子股份都有,你开价。” “可是奚夫人,这回能帮你的可不是我。”何夕掀起眼皮看了奚景眠一眼,深灰色的眼眸中波光流转带上几许笑意,“你应该问小眠愿不愿意帮你。” 乍一听她这么说,奚景眠以为她只是为了替自己讨个公道,谁知却对上了她十分认真的眼神。 他张了张嘴,想到手机被开了免提,边只能用眼神询问:什么意思?我怎么帮?我帮不了…… 何夕也只是笑了笑不说话:你能。 他们这边的眉来眼去柳芸全然不知,只觉得何夕那句“问小眠愿不愿意帮”给了她巨大的打击。在她心里,奚景眠从头至尾都只是个没人要的流浪狗,是一个她的出气筒,他甚至根本没有资格姓奚。 然而现在,何夕那个私生子竟然要她低声下气去求那样一个身份低贱的人,这根本就是把她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柳芸被气的脸都红了,何夕却无所谓般轻嗤了一声:“看来奚夫人需要一些时间做决定,那电话先挂了吧,我这边业务很繁忙的,不能一直被您占着线。” 柳芸咬了咬牙,心知对方这是在逼迫自己低头,而除了求他们,她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解决奚家的问题! “好,奚、景、眠。”柳芸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话音又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又继续说,“之前种种,都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求你帮我这一次,这次之后我绝对不会再插手你的事,不会再在背后做文章,我的那些财产都可以作为报酬给你,只求你……帮帮我,不然我会死的!” 作者有话说: 眠眠:我帮啥?啥我帮?感谢在2023-08-10 18:25:08~2023-08-11 19:1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川云尔 32瓶;芙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怪异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柳芸是真的怕了。 一开始去半山公见过何夕之后, 她虽然陷入了茫然混乱,但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要她的命! 奚弘斌照例不着家,最近一段时间又去国外出差了, 她独自在家思索自己的事儿却很难想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她回了趟柳家。 虽然从奚家到柳家也就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 但柳芸跟奚弘斌结婚这么些年,回娘家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以前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如今突然觉得生活又有了几分实感,却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些年为何会如此。 柳家管家替她打开家门的那一刻表情活像见着了外星人似的,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冲着屋内大喊一声:“夫人!是小姐回来了!” 管家对柳芸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出嫁前, 所以称呼上也还保留着那时候的习惯。 听到管家这一声喊,已经满头华发的柳太太扶着老花眼镜跑出来了, 见着女儿的那一刻瞬间红了眼,就连声音都微微颤抖:“芸儿啊你终于回来看妈了……” 如今的柳家已经没了当年跻身烟城金字塔尖的势头,硬要说起来的话大抵就是从柳芸开始对奚弘斌上心那时候起, 就开始一年不如一年。相反的, 奚家到是越发强盛,越发如日中天。 索性柳家就柳芸这一个女儿, 她又嫁去了奚家, 未来的日子都有了保障,柳家二老便也不追求那么多, 自家能过得去就行。 柳太太拉着柳芸坐在沙发上, 手里攥着柳芸的手一直不舍得放开, 回头冲老管家说:“芸儿喜欢吃街头儿那家铺子的糕点, 你去帮我买些回来吧。” 管家自然也不好打扰她们母女俩叙旧, 连声答应出了门去。 “你爸出去跟人钓鱼去了, 估计得饭点儿才能回来,他啊现在不管公司的事了,整天闲着就爱往河边儿跑。”柳太太拍了拍女儿的手,心有愁绪,“其实我们一直对将你嫁到奚家这件事有愧,当时我们只想着奚家有潜力,如果有我们柳家的资金帮衬,一跃成为烟城龙头不是难事,而且又有我们做你的靠山,他们也不能欺负了你去,谁知道柳家会突然走了下坡路,我们想见你一面竟然都成了难事。” 他们当时想得很简单,就是想让女儿下半辈子都有保障,奚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奈何当时女儿根本看不上奚弘斌,为此跟他们生了好大的气,这么些年不回来见他们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见我一面……是难事?”柳芸浑浑噩噩的脑子好像又有某根神经开始活跃了,心中的怪异感更甚,让她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啊。”说到这个事儿,柳太太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深了许多,那双略显混沌的眼里尽是哀伤,“早些年我和你爸还曾去奚家找过你,结果他们管家拦着不让进,次次如此,要不是能在新闻上看到你参加各种活动时候的消息,奚家又经常有人带着礼过来探望我们,还有每年过年一起吃的那顿饭,我都要怀疑奚家是不是偷偷欺负你了!” 柳芸瞳孔都放大了,从脚底到头顶都冒着寒意。 关于父母曾去奚家找过自己这件事柳芸竟然完全不知情! 在奚家,除了柳姨是柳芸当年从柳家带过去的之外,其他一切人员都是奚家的,奚管家更是奚家的老人,祖辈上都是沾亲带故的,他的所作所为当然都是依着奚家的意思。 所以,是奚家故意不让自己与父母见面?! 现在想来,她婚后回家的那几次也都是由奚家人陪着的,从未自己回来过,而且从未留在娘家住过一晚。 为什么?! 柳太太很快也察觉出女儿的不对劲,但人年纪大了,脑子不太能转过弯儿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她眼见着女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苍白,也难免有些被吓到了。 “妈,我当时……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怎么喜欢上奚弘斌的?”柳芸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上像是被罩上了一层纱,懵懵懂懂的,似乎有很多重要的事她都记不大起来了。 “当时……确实一开始你死活不愿意嫁给奚弘斌,后来他跟你聊过一次,你就答应了,但我听你说话那意思是跟奚弘斌达成了什么协议,之后或许还是有离婚的打算。”柳太太尽力回想着当年的事,虽然女儿的心路历程她不可能完全知道,但她记起了一件挺奇怪的事,“我记得你进奚家第二年临过年的时候曾打电话过来跟我抱怨,说是有人送了你一件破礼物,你不喜欢,还划破了手……就是自那年过年之后,你就很少回家来了,连打电话的次数都少了。” 在柳太太心里,这事算是女儿对奚家态度的一个转折点,再后来就是女儿生产遭罪,亲生孩子也没了,奚弘斌那个畜/生不仅没到医院看女儿一眼,还从外面搞出来一个私生子! 当年柳家二老爱女心切,柳芸因为亲生的孩子没了寻死觅活,又死活不愿意跟奚弘斌离婚,为了不让柳芸因为失去孩子而被外室母子登堂入室,二老便提出给她抱养一个弃婴,就当那孩子是替她的亲骨肉来保护她这个妈妈的。 再后来的事柳太太就彻底不知道了,也包括奚景眠在奚家遭得那些罪。 “年礼……”柳芸不断念叨着这两个字,最后还真被她给想起来了。 那份礼是一对儿纯金中空的姻缘娃娃,一男一女,做工精细。那礼物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当时的她根本不喜欢奚弘斌,她跟奚弘斌结婚只是因为二人商议好了条件,所以看见那样一份年礼她只会觉得晦气。 而且也确实晦气,原本她只看见两坨金灿灿,以为是有人觉得送金条过于直白,所以转送了纯金制品,就在她刚拿出那两个东西端详的时候,却被女娃娃背部的衣服飘带部分给剌破了手,疼得她直接将那两个娃娃给摔了出去。 再之后管家带她去给伤口消毒,因为伤口窄且深,甚管家至还特意喊司机过来带她出去打了一针破伤风。 在回家之后那些礼物已经被佣人们规整好了,据管家所说,那对儿娃娃是被随意丢进库房了,反正夫人不喜欢,自然不会再摆到大面儿上。 柳芸蹙了蹙眉,当时她确实没有多想这件事,现在想起来却觉得似乎并不简单。 谁家金童玉女给衣服做得锋利如刀片?拿这个送人哪里像是要讨好,根本就是在结仇! 况且仔细想来,当时自己的行动全都在奚管家的掌控下,而那两个金娃娃她更是再也没见到过,究竟是不是被扔进了库房都未可知! “妈,我得回去!” · 何夕和奚景眠到了文理学院附近的一家私密性比较好的咖啡厅,按照柳芸发来的消息找到了约定好的小隔间。 奚景眠帮何夕推开了门,何夕走在前,他跟在后。 柳芸已经在里面等了许久,如今的她已没了从前那股子盛气凌人的高傲劲儿,她一头长发披散着,头顶还带着个大沿的黑色渔夫帽,几乎让人看不见她的脸,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压抑。 抬眼看见奚景眠的时候,她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只是如今全都要指望对方,她只能收敛一些,客客气气地让他们落座,还亲自给他们倒了咖啡。 何夕和奚景眠似乎没打算先开口,柳芸只能自己老实将自己发现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最后说得她神情激动:“我回库房找过了,根本就没有那两个娃娃!这东西找不到怎么办?!我真的要完了!” 通过她发现的那些事,何夕能猜到的自然比她要多。 抿了口咖啡之后何夕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东西刺破你的手是为了取血没错,这应该就是启动术法的最后一步。那两个娃娃做成中空结构,里面可能还藏着你的生辰八字,再联想柳家近些年投资屡屡失败:的运气,奚家八成是靠着讲你绑在奚家从而借走了本该属于你和柳家的运。” 正常来说借运这个东西只能连接个人,比如之前孙家对宋家的谋划,最后如果成功的话最多也就是借到宋芙自己的运,而不会牵连到整个宋家。 而柳芸这事有些不同,先被抽走气运的是整个柳家,柳芸个人却暂时无恙。 话音顿了几秒,何夕又补充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奚夫人您便是那个阵眼。” “阵眼?!我?”柳芸差点儿被吓得晕过去,她不懂作为阵眼最后会是什么下场,但这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何夕作为奚家的私生子,从前自然也是去过几次奚家的,虽然都是被何以岚强行带过去的,现下回想起来她却并未觉得奚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问题应该就出现在您说的那两个娃娃身上。”何夕淡淡说着,随手将桌上的几颗茶糖抓起来撒在桌上,垂着眼观察片刻,“那两个娃娃,其中一个应该就在奚家,另一个大概时常都在奚弘斌身边。”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个二合一章~ 第53章 怪异2 ◎不像是个活人!◎ “柳芸能找到你说的那两个东西吗?” “看她运气。” 两人从咖啡店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打算在附近吃个晚饭,再顺便去大学路逛逛。自从奚景眠跟搬到半山公馆后何夕久没见他有过别的活动,好像每天都在围着她忙忙碌碌, 生活里再没其他。 而她分明也见过他每次提起足球时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 讲起曾经在校队时的事情整个人都充满活力的样子,虽然现在还没到他能回归学校的时候,但出来感受一下大学周边的年轻氛围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那她要是找不到的话不就完蛋了?”奚景眠追问。 何夕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会完蛋。” 不过柳芸完不完蛋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她又不是神,更不是什么圣母好人,会插手这件事也不过是因为她作为奚弘斌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这桩因果她或多或少也得牵涉其中。 而且,奚景眠也需要知道真相, 她想给他一个交代,不能让这件事变成他心里的那根刺,万一以后影响到了他的成神路就麻烦大了。 只是要解决这件事也不只有柳芸这一条路。 奚景眠显然没想到她的态度会这般随意, 张了张嘴巴半天都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你想帮柳芸?”何夕转头看他, 眉眼带笑。 “我也不知道。” 奚景眠也转头去看何夕,但他眼神迷茫, 似乎没什么焦距。 这事要是放在不久之前, 他心里可能都不会出现一个“帮助柳芸”的选项,他大概恨不得将对方一脚踹进深渊, 好让对方也尝一遍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 但这段日子跟在何夕身后, 他似乎看见了一个不同以往的新的世界, 让他由心底里生出来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让他觉得从前种种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能这就是他必经的路罢了。 他一时间想不明白, 干脆也就不想了,手臂十分自然的绕过何夕的脖子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仰起脸傻乐着露出一口小白牙:“还是顺其自然吧!”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他就悟了。 何夕暗自挑了下眉,没多说什么,就保持着他半挂在自己身上的姿势继续往前走,一直到了文理学院校门口,她才停下脚步:“要不要进去看看?” 奚景眠自然也看见熟悉的大门了,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些,缓缓摇头:“不了。” 他上学在这里,后来上班也在这里,最后失业也是在这里。里边儿也没什么好看的,看了也不过徒增烦恼。 他将搭在何夕肩膀上的手臂收回,直起身子隔着校门望向学校里操场的方向,其实从他这个位置根本看不到操场,只能看到高大的教学楼,和楼前的一处观景小喷泉。 但他那模样却仿佛什么都看到了一般,看到了珍藏进心里,可能就没那么想念了。 “走吧。”何夕随意拽起了他瘦但不显细弱的手腕,拉着他往前面吃排骨饭的餐馆儿走去,神色自然,语调淡淡却似乎极致温柔,“有时候你得相信念念不去必有回响。” 何夕他们去吃的那家排骨饭餐厅是大学路这边很火热的一家,幸好奚景眠提前订了位子,不然他们保守估计也要排队一小时。 吃完离开的时候恰好在门口处碰见了几个刚巧进店吃饭的大学生,奚景眠一眼就认出那几个孩子是他们足球队的,何夕也看到了许久未见过的谢思炀。 “奚老师?!”谢思炀也看见他们了,先喊了奚景眠一声,后又笑着跟何夕点了点头。 足球队的队员这个时间才刚训练完,又因为学校还没正式开学,在学校的只有他们这些需要为比赛做准备的校队成员,食堂也还没有开始营业,所以大家训练完才一起出来吃晚饭。 奚景眠见到他们自然也是开心的,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好久不见。” 校队其他人都没见过何夕本人,但因为谢思炀之前拉着她们看了何夕的直播,所以大家都是知道她这个人的。 向来热衷于听八卦的唐妙看见何夕就跟猹见着了瓜一样,再看向奚景眠的眼神都带上了揶揄:“奚老师这段儿时间该不会都是跟何大师形影不离吧?” 奚景眠了解她的性格,这时候要是认真解释点儿啥的话一定会让她更来劲,所以他干脆随意将手肘往何夕肩膀上一搭,整个人都懒洋洋地倚在了她身上,笑嘻嘻地说:“是啊,多亏了何大师收留呢~” 其他人也笑着拍了唐妙几下,对她的八卦本性表示嫌弃万分。 几人嘻嘻哈哈乐了一会儿,刘媛才突然说:“前阵子跟我们出去比赛的时候罗教练的旧伤复发了,说是过几天就要出国去做手术,要留在那边修养至少半年。” 她话音顿了顿,看向奚景眠:“奚老师能不能回来带队?” “我……”奚景眠脸上的笑模样收了起来,视线在几个孩子身上一一扫过,随后抿了抿唇垂眸道,“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就跟当初他被迫离开学校一样,这些都不是他能决定的。 · 与校队的几个孩子分别之后奚景眠就一直很沉默,到了停车场他拿出钥匙解锁车子,像往常一样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却被何夕抢了先。 她直接先他一步挤到了车门里,手撑在车门上沿:“我来开车。” 奚景眠错愕地抬头看她,眼里全是迷茫。 “你这状态开车,我怕咱俩会英年早逝。”何夕笑了笑,下巴往另一边扬了扬,“上车。” “哦。” 奚景眠确实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木愣愣地上了车,然后像一根木头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何夕盯着他看了半晌他都未曾有什么回应,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向□□身过去,伸长了手臂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因为两人之间距离太近,几乎是一转头就能碰到对方鼻子了,这时候奚景眠才恍然回神,猛然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何其暧昧,直接红了耳根。 何夕也发现了他不自然的羞赧,只是很体贴地没有戳破,反而顺势在他脑袋上揉了几下,重新坐好启动了车子,边打着方向盘边说:“不用想太多,如果你想在球队工作,就算不是文理学院,也可以去其他学校,其他俱乐部也可以。” 想了想她又说:“担心在烟城可能会因为之前柳芸作梗找不到心仪工作的话,大可以换一个城市。” 其实事情也许没这么麻烦。 她现在看不清奚景眠的未来,但冥冥中也觉得天道乐于让他如意,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顺心,神自然也不能。 奚景眠像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只是他沉默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如果我换个城市生活……你还会跟我一起吗?” 就连奚景眠都没想明白自己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差点儿没把自己舌头给咬了。 这莫名的暧昧尴尬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都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外出工作还满脑子想着让哥哥陪,怎么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然而何夕却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手指在方向盘上情敲了几下,趁等红灯的时候转头去看他,眉眼弯弯地笑着:“也不是不可以。” 她在哪里生活都一样,而且目前看来阴阳两间的事态并不乐观,她确实也不敢让奚景眠离开自己太远,不能让那些坏东西有机可乘。 “……哥。”奚景眠眼眶红红。 从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过。 要不是被安全带拴着,要不是车子还在行驶中,他肯定得脑子一热直接扑到他哥怀里去。 · 柳芸回去就开始暗戳戳找那两个金娃娃。 她尽量躲着人,小心翼翼的在家中四处翻找,但没想到还是被奚管家给发现了。 就在她在书房翻箱倒柜的时候,奚管家突然用钥匙从外面打开了书房的门,他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手上甚至还一丝不苟的带着白色手套,一张爬满皱纹的老脸略显僵硬地笑着:“夫人,您在找什么?” 柳芸进书房之后是特意反锁过门的,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进来,声音冒出来得太突然,再加上这几天柳芸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这会儿直接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边努力让自己镇定,边抬头去看堵在书房门口的管家。 奚宅三层是主卧所在的楼层,书房也在这一层,平日里基本只有她和奚弘斌会上来。她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佣人知道奚家所做的事,刚刚上来的时候怕引起家中佣人的注意,特意没有开廊灯,所以这会儿书房外面的整条廊道都是黑的,而书房里的顶灯就是普通的白炽灯,惨白的灯光自上而下照在奚管家的半张脸上,好似跟门外的黑暗将他一张苍老的面庞割裂开来,让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看起来都格外阴森可怖。 在此之前柳芸从未觉得这位管家的面相如此骇人! 而且她现在能确定,这位奚管家一定知道些什么!不仅如此,他甚至应该是时时刻刻在替奚家监视自己,而现在他应该已经在怀疑自己了,这怀疑可能就是从她突然回了趟柳家开始的。 有了这一认知,柳芸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跌进了谷底。 奚管家不仅现在发现了她,但她还是强压下恐惧,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边揉着刚才跌倒时崴到的脚踝边说:“还不是何夕那个私生子!前几天我拉下脸面亲自去请他回来,结果他竟然不给面子,油盐不进!所以我这不是想把弘斌这些年获得的那些成就,还有那些财经杂志为他做的专栏都找出来,我倒要拿给那个私生子看看,这么优秀的父亲,这么多财富的奚家,究竟是谁配不上谁!” 她那满脸高傲的态度跟平日里如出一辙,奚管家似乎也一时有点拿不准她究竟有没有问题。 只见管家那张爬着皱纹的脸微微转了一下,然后抬起一双直勾勾的眼看向旁边的书架,最后又看向地上的柳芸,干巴巴地说:“夜深了,夫人早些休息。” 说完这句话他也并不离开,仿佛不亲眼看着柳芸离开书房不罢休一般。 柳芸一张脸都被吓得发白了,自然不敢这时候违逆他,只能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出走,边走边不忘颐指气使地吩咐:“喊人过来把这边收拾干净,再找人把药箱送到我房里来,疼死了!”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与之前一般无二,希望能蒙混过关,让这位管家打消疑虑。 然而第二天她就知道,管家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打消,反而更重了。 因为她发现不论自己去哪儿对方都会全程跟着,就算她躲回房间里对方也会一直守在门外寸步不离,每次自己打开房门试图溜出去,都会看见他在门口绷着满脸诡异的微笑冲她鞠躬行礼,毫无例外,就跟这人不用吃饭睡觉上厕所似的。 在不知道第几次打开门看见的依然是奚管家那张笑眯眯的诡异老脸的时候,柳芸再次以最快的速度合上了门并反锁,自己拿起手机冲进卫生间里,又谨慎地将卫生间里的门给反锁了。 虽然反锁门大概也没什么用,毕竟之前在书房的时候管家就是拿钥匙将门从外面打开的,柳芸猜测对方应该是有家里所有房间的钥匙。 但无论如何,管家找钥匙开门也是需要时间的,她反锁了门能拖延一时也好。 她躲进厕所里是想联系何夕,又怕打电话会被外面的奚管家听到,略微迟疑了几秒她选择了发短信,她抖着手将刚才的经历编辑成短信发给了何夕。 何夕收到短信的时候恰巧是刚回到半山公馆。 她一目十行的将短信看完,见奚景眠凑了个脑袋过来,便干脆将手机递到了他手上。 奚景眠看完之后刚缓过来的神色再次凝固:“哥,我怎么觉得这管家不太对劲?” 话虽这么说,但他努力回想之前在奚宅生活的日子,却又根本想不出来奚管家有哪里奇怪。 奚管家一直兢兢业业,算得上是奚家的劳模,每天似乎有做不完的事儿。也不像奚家的其他佣人那般三天两头欺负他,硬要说的话,他到觉得自己在奚管家眼里可能更像是一个透明人,对方根本就没跟自己说过几句话,偶尔在家碰到面对方也只是点头示意,然后直接与他擦肩而过。 之前他对那些邪门儿的事没什么概念,所以即便觉得管家怪里怪气也只当他是单纯的性格孤僻,到不曾往其他方面想过,可最近一段时间跟着何夕经历了太多怪力乱神的事,再回想起从前种种,思维很难不跑偏。 “是有点问题。”而且是有大问题。何夕抿了抿唇,跟奚景眠说,“帮我回一下短信,就说咱们明天去奚家拜访。” 说完手指掐算了几下,又补充说:“再告诉她,她要找到东西当前距他不出十米。” 奚景眠按照她说的给流云回了短信,一直到上了楼才将她的手机还回去:“你知道那个管家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那是个什么东西。”何夕摇了摇头,边往自己的主卧走边说,“但可以确定是有人玩儿了一招偷梁换柱。” “偷,偷梁换柱?这是什么意思?”奚景眠本来以为问不出结果,没想到却得了这么个答案。 要是直接理解的话,那岂不就是说奚管家被人替换了?所以他们一直以为的奚管家根本不是真正的奚管家,是这个意思吗? 奚管家并没有双胞胎兄弟,除此之外,世界上又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而且奚管家是在什么时候被替换的他根本未曾察觉,现在看来柳芸应该也和他一样,如果只是简单的以人换人又怎么可能做到如此严丝合缝? 所以他没理解错的话,那现在的奚管家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身上就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寒,觉得说不定自己小时候一直都跟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冒充的管家同住一个屋檐下。 何夕见他整个人突然瑟缩,便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实情,轻轻点了点头:“正如你所想。” 说完她便开门打算回去休息了,然而刚转过身去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奚景眠毕竟是男性,他的手心总是比她要热一些,只是此时她却能感觉到他手心中隐隐的潮湿。 “哥。”奚景眠表情十分别扭,整个人无论是面部表情还是身体姿态都很不自然,嘴巴也张了张,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让他难以说出口。 何夕反抓住他的手:“害怕了?” “没害怕!”奚景眠嘴硬不承认,但对上何夕揶揄的目光时他又慌乱地垂下眼,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害怕啊,我只是……一闭上眼就觉得身边很拥挤。” 不得不说,自从之前在影视城酒店浴室撞了鬼之后,他就对浴室有阴影了,那种需要浑身赤luo又狭小封闭的空间真的让人很无助。 “噗——” 何夕笑出声来,觉得他给的这个说法真是委婉,眼见着他整张脸要红得冒泡了,终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走吧,我去陪你一会儿,等你睡下我再走。” 奚景眠心下瞬间放松了不少,但又觉得何夕这话听到耳朵里好像哪里怪怪的。 怎么有种家长带娃要讲睡前故事哄睡的即视感? 奚景眠拿着浴袍和换洗内衣进浴室之前又特意叮嘱了何夕一次:“你等我啊,别走!” 何夕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从他的小书架上找了运动健康类的杂志坐在单人沙发里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然而她一个字也没看进脑子里去,那杂志上有一堆□□上身只穿一条平角裤展示肌肉的运动模特图,耳边还一直能听看对面浴室里淋浴稀里哗啦的水声,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首先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其次她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奚景眠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他身上穿着件白色的长度过膝的浴袍,下边露出有肌肉力量感的小腿,以及一截修长漂亮的脚踝,他转过身的时候还能看见形状好看的跟腱。 他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干毛巾擦拭着自己半干的头发,边擦边往何夕这边靠近,何夕立即将自己不大正经的视线收回,重新落在手中的书页上。 “这身材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奚景眠一边擦头发一边把脑袋凑过去,往杂志那两张照片上看了一眼,随后直起身子绷了绷自己身上的肌肉,得意道,“我觉得还是我的腹肌更好看,不信要不你看看?” “咕咚——” 何夕淡定地吞了吞口水,随手将杂志扔到一边,站起身从他手中拿过毛巾胡乱在他脑袋上揉搓着,不动声色地将人推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吹风机开始帮他吹干头发。 奚景眠不明所以,看着镜子里他哥一直垂着眼不说话的模样,突然也不太敢说话了,虽然她手上波动他头发的动作很温柔,丝毫不会让热风烫到他的头皮,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此时的安静像是在酝酿什么风暴。 “哥?”在她放下吹风的时候奚景眠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腕,抬起一双无辜懵懂的漂亮眼睛望着她,“我是不是太烦人、太给你添麻烦了?”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要不是他硬拉着何夕过来陪他,她这会儿也该洗漱完能睡觉休息了。 何夕与他对视了两秒就立刻转开了视线,收敛了自己实在算不上单纯的眼神,说话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喑哑:“没有。” 说完她揉了揉他头顶已经干燥蓬松的头发,反手拉着他将人推到了床上,又去床头处的控制面板按了几下将窗帘拉上,把灯关掉:“快点睡觉。” “哦。”奚景眠倒在床上,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总觉得他哥今天怪怪的。 · 第二天一早何夕和奚景眠如约到了奚家。 柳芸一早就开始在自家院门处转悠了,她一晚上都没敢睡,就盼着何夕能早点儿来救她于水火,这会儿终于见着人影儿了,恨不得闪现过去给他们开门。 “家中这几天不会客,两位请回吧。” 就在柳芸激动之际,奚管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一瞬间堵在门边,木着一张脸试图将何夕他们劝退。 何夕还是那般温和地笑着,笑容看上去跟奚管家一样假:“奚家为了让我回来可是打了好几通电话求我,怎么我人过来了又要派个管家将我打发了?” 奚管家的眼珠似乎转了几转,并没想出什么合理的说法,只能假笑着将何夕和奚景眠让了进去,随后拿起手机拨通了奚弘斌的电话。 他跟奚弘斌有什么交流何夕就不管了,她给柳芸使了个眼色,柳芸直接假装别别扭扭地将他们邀请到了小花园。 管家暂时还没跟来,佣人们也去帮他们准备茶和点心去了,柳芸这才卸下了面上的伪装,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趁机小声询问:“能不能先把我带出奚家?或者,反正我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不然我直接跟奚弘斌离婚怎么样?” 说完这个她见何夕半晌没说话,神情就更紧张了:“我在这儿实在待不下去了,那个奚管家……” 说着说着她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过来,这才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那个奚管家不正常,以前我脑子混沌,一直没发现,但昨天……昨天我看见他脸惨白惨白的,笑起来的模样也瘆人得厉害,他根本就不像是个活人!” 她正说着,却没来由感觉浑身一冷,两条手臂上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下一秒就有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夫人说……谁不像个人?” 柳芸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僵硬了,转动起来就跟落枕了一样钝钝地疼,知道她眼前出现了管家被放大的一张死人脸,她再也绷不住了,发出一串“啊啊啊啊”的震天尖叫。 “奚夫人。” “奚夫人?” 何夕蹙了蹙眉,伸手在柳芸面前打了个响指,这才让人回了神。 柳芸还沉浸在惊慌中,满面仓皇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根本没有管家的身影,这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刚刚……” “像是被魇着了。”何夕眸色也跟着沉了沉。 一般来说被魇着这种事都是发生在睡梦中,睡觉时是人最脆弱也最没有防备心的时候,所以才容易被某些东西得逞,被鬼压床有时候也是因为这个,但在醒着的时候发生这种事就没那么容易。 如今柳芸就在她眼跟前发生了这种事,只能说对方确实是有些能力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 ·感谢在2023-08-12 11:45:05~2023-08-12 18:2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川云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幻境 ◎真不是我怕疼!◎ “不解决根源问题, 就算现在你离开奚家也没用。”何夕手指敲了几下桌沿,缓缓道,“得拿到放着你从生辰八字, 沾着你的血的那个金娃娃, 才能把你从这个阵法里摘出去,而从管家的态度来看,你确实是阵眼,奚家为阵盘,所以他才紧盯着你不让你长时间离家。” 所以彻底解决这件事的步骤大概就是找到放有柳芸生辰八字的那只娃娃,将其破坏掉,然后再将柳芸带离奚家。 柳芸还想再在口问些什么, 却听见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只能及时住嘴。 果然是管家带着几个佣人带着茶点果盘过来, 贴心帮他们摆好桌后,管家挥了挥手,示意佣人们退下, 而他则留在了原地, 不尴不尬地站在刚好能听到他们讲话的位置上。 何夕见状用手指敲了几下放在桌上的手机,又给了奚景眠一个眼神。 奚景眠立即会意, 拿起手机给三人拉了一个微信群聊。 何夕边打字边弯起了唇角。 因为这个阵法的年头儿有些久远, 那个时候布阵的人应该也没想到现在人们不仅可以打电话进行远距离沟通,还可以打字以不发出声音的方式进行群聊, 所以在那个奚管家身上没有处理这些情况的设定, 给他们卡了BUG。 【奚夫人】:这个管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你们没见他昨儿晚上那个脸, 白得根本不像是活人!我之前怎么会一直都没发觉不对劲啊?! 柳芸只觉得自己现在快要崩溃了, 有种被什么阴冷的东西盯上了的黏腻感。 【夕】:之前你都没发觉自己被术法控制, 又怎么会发现管家不对劲?况且, 在你逐渐清醒过来之前,管家应该也没有接收到寸步不离盯着你的指令,一切都显得很正常,是你昨天彻底清醒触发了阵法中的某些条件,他才有了变化。没发现并不奇怪。 【眠】:@夕,哥,所以那个管家现在是个什么?厉鬼还是狐狸精啊?[吓鼠个银.jpg] 【夕】:他是个纸人。 【眠】&【奚夫人】:纸人??! 怎么会是个纸人呢?纸人会这么逼真么?! 【夕】:就跟古时候人们上坟会烧纸扎的仆人和马匹差不多的道理,就是那种东西。而且,不光是他,这里的那些佣人都是纸人,不过想要让纸扎人像活人一般活动,还需要覆灵,也就是说,每个纸扎人里都藏着一个被操控着的鬼魂。 【奚夫人】:鬼?!都是?!!那柳姨总不会是吧?她可是我从柳家带过来的!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奚夫人突然抬眼,露出满脸惊慌。 对啊,柳姨呢?! 好想从她昨天回来就再也没见过柳姨了,本来昨天她还想告诉柳姨这件事,让柳姨想办法逃出奚家,回柳家帮忙搬救兵。 这事直接报警估计警察也不会信,但如果是柳姨带自己的口信回柳家,自己的父母肯定会宁可信其有的,必然会想办法帮她。 但是柳姨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消失了,也没给自己打过任何电话发过任何消息! 奚景眠看着柳芸的表情大概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本他还想着纸扎的东西必然都怕火,大不了干脆把管家烧掉算了,但现在如果全家佣人都是纸人的话,说不定烧掉一个管家反而会引出什么乱子。 而一想到自己儿时在奚家一直是跟一群纸人在生活,他就觉得心里怪怪的,想到这里他突然抬头看向何夕,眼神里带着疑问。 何夕点了点头,给他私发了一条消息:【以前柳芸没清醒的时候那些佣人应该都会遵从她的意志,她心里想欺辱你,所以那些纸扎人便会遵从她的意志欺辱你。而管家应该是阵法里特殊的存在,所以他不受柳芸的意志所控制。】 奚景眠看完这些之后眼睛微微睁大了些,随后又缓缓垂下,两扇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亮片蝴蝶翅膀。 也就是说,其实世界上也没那么多坏人,因为那些欺负他的佣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人……原本他对那些人都还是带着一些恨意的,但如果现在告诉他那些东西连人都不是,那岂不是他童年遭的罪是虚无,他心中的恨也是虚无,他……前边的二十年都像一个笑话。 何夕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偷偷从石桌下面将他紧握成拳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里,还用指尖轻轻挠了下他的手背以示安抚。奚景眠被她弄得忍不住抖了下手,抬头看过去时恰好对上她柔和的目光。 柳芸对他们暗地里这些操作全然不知,还在发消息询问,试图搞清楚目前的情况:【柳姨去哪儿了?还有,我昨天在床头柜里找到一个小型保险箱,应该是奚弘斌放在家里的,我不知道密码,但怀疑那个金娃娃就在箱子里。】 虽然她找到了那么一个箱子,但这边一直被奚管家监视着,她没办法将那个箱子拿出来给何夕看。 就在柳芸倍感焦灼的时候,她察觉眼前场景一变,她已经从原本的小花园里转移到了昨天自己翻找东西的那间书房。 突如其来的情况将她吓得大声惊叫,径直冲往门的方向想出去寻何夕和奚景眠,虽然不确定何夕的能力能不能解决这件事,但最起码大家可以抱团壮胆,不至于只有她被吓破胆。 然而无论她怎么扭动门把手,都无法将门打开,她完完全全被锁在这里了! 霎那间她浑身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脊背贴在门上,整个人缓慢地顺着那道将她困死在这里的门滑至地上,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失去了神采。 奚景眠眼前的场景也变了,只是眨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到了小时候经常被关禁闭的那间废弃小屋。屋里没窗也没灯,黑漆漆的一片,说一句伸手不见五指都不为过。 以前他经常会因为诸如“左脚先迈进家门”这类的差错被关在这里,没吃没喝,还有可能有佣人过来对他动手动脚。房间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他便只能抱着膝盖缩在床角,希望这样的时间过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有一次被关在这边三天三夜,柳芸都将他给忘了,三天三夜没吃没喝,终于被柳姨记起,这才让人给他打开了门,那时候他都已经神智不清了。 可以说这里完全是他的童年阴影。 再次进来这里,他恍惚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以前那个弱小无能无力反抗的自己,他目光呆滞地爬上了床,像以前一样抱着膝盖将自己缩在了床角,然后闭上了眼睛,盼望着再睁开眼的时候柳芸的怒气已消,已经有人帮他打开了门。 何夕则被送到了奚景眠曾经住过的二楼的一间卧室,现在卧室里已经基本没有奚景眠曾居住过的痕迹了,就连衣柜都是空的,连衣架都没剩下一个。她四处走动了一圈,最后在书桌抽屉里发现了几张奚景眠小时候的优秀学生奖状,还有两块儿足球奖牌,其中高二时拿到的那块儿是金奖。 那几张奖状下面压着几张照片,是奚景眠挂着奖牌站在领奖台上拍的,那时候小少年笑得露出牙齿,让人看着都忍不住跟着开心。 何夕将这些东西重新放了回去。 目前她所处的环境不过是幻象,准确的说,从他们进入奚宅开始就陷入了幻象,包括那个柳芸都不是真的,从一开始她就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估计是幻境用纸人复刻出来蒙蔽他们的,那个假的柳芸会按照柳芸本身的行为模式做事,模拟出她本人遇到各种状况时的反应,与真人别无二致。 所以方才她看到的关于奚景眠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这设阵之人倒是很有天赋,也很大胆,她倒是没想到人世还有这等高人存在,竟然懂得改良阵法,甚至将致幻的毒物融入了阵法之中。 只不过这阵法的气息倒是让她有几分熟悉,跟李家的聚阴转换阵、桃源村破庙里的永生祭所用的祭阵,以及当时太阳路club前将出车祸的李旭东转为厉鬼的阵法应是出自同源。 也就是说,这些背后可能都跟永生神那个邪神有关,而且奚家这件事应该可以追溯到柳芸刚嫁进奚家的时候,大概是三十年前,这就说明至少在三十年前,这个永生神就已经开始在人世留下痕迹了。 她蹙了蹙眉。 粗略算一下,奚景眠如今二十五岁,永生神在三十年前开始崭露头角,这样看来说不定奚景眠意外进入轮回一事没准儿真是这劳什子永生神做的手脚。 也不知道地府那边有没有查出什么,如果这位邪神真是地府的叛徒,那对方的能力肯定不止于此,不能知己知彼的话说不定就连自己也难免会着了道。 · 奚景眠仍旧缩在那间小屋里的破木床上,在他进来这里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有好几波佣人进来对他拳打脚踢,甚至还有油腻男对他露出邪/银恶心的笑容,想对他做些更龌龊下流的事。 一开始他只是将自己缩起来,像小时候那样不敢反抗。但后来在某只油腻腻的咸猪手即将摸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反手捏住对方的手腕使劲一拧,只听到耳边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但他睁开眼时却发现刚才那帮佣人都消失了。 假的? 他在做梦? 他皱着眉,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之后他才确定这并不是做梦,但似乎只有他本人是真实的,其余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有点像是电视小说里描绘出来的幻境。 他刚想清楚这一点,就见房门再次被打开,然后又被合上,一群佣人拿着馊掉的饭菜走了进来。 而这次跟之前不同的是,奚景眠直挺挺地坐在床边没有将自己缩起来。领头那人见到如此场景似乎愣怔了一瞬,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短暂的卡壳之后,那人又带着后面的狗腿子们继续往前走,有一人上前,伸出手想要将奚景眠的头按在那盆馊得发臭狗都不会吃的饭菜里。 只是这一次向来不知反抗的人动了,他站起身,一脚将那个把手伸向自己的人踹翻,又那盆馊掉的饭菜盖到了领头那人的脑袋上,之后像是发泄自己多年来的怒火一般将那些年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都打了出去。 那几个佣人惨叫着软倒在地,随即在他眼前消失。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木床上,思索着该如何从这里出去。 也不知道他哥怎么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听到门被人推开的响声,但睁眼一看却整个人愣住了。 “哥?”他兴奋地眼睛都亮了,站起身迅速迎了上去,方才对那群幻想拳打脚踢狠戾着一张脸的人立马盛了满眼的委屈,“哥!你终于来救我了!” 这次进来的是将他拉出泥潭的月亮,他生命中最最最重要的人! 然而他没想到,就在他扑过去抱住他哥的时候,察觉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腰腹处,危急时刻的第六感让他迅速抽身躲避,却还是被匕首在腰侧划出了一道口子。 他用手捂住的刀口处火辣辣的疼,有黏腻鲜红的血自刀口渗出。 刀口是真的,在幻境里受的伤是真实存在的。 他错愕地抬头,看向对面跟何夕长得一摸一样的人,喃喃开口:“幻境这么先进吗?知道我在想我哥,所以就送了个假的过来?” 还挺会挑人弱点。 后来奚景眠不知道又分辨并打散了多少个假的何夕,他已经累得快动弹不得了。屋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包扎伤口,他仰躺在床上忍不住想,他哥要是再不来,可能自己就要死于失血过多了。 就在他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困得快睡过去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床边,在那人对他伸出手的瞬间他猛地抓住对方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往反方向拧。 然而没拧动。 “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奚景眠一骨碌翻身起来,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恶狠狠地说:“前几个也都是这么说的!少冒充我哥骗我!” 说着他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只是他因为体力耗尽,那一拳轻飘飘的,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威胁。对面的人只是微微侧身就将他这一拳躲过,就在奚景眠以为自己要完蛋了的时候,却没想到被人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抱歉,来晚了。”何夕顺势将人打横抱起,放回到木板床上,那双深灰色的眸子盯着他腰侧拿到狰狞的伤口,迅速地闪过了一丝阴郁,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收敛了情绪,换上了一如往常的温和笑容,“没事了,别怕。” 说着,她从身上摸出那只烟盒,从里边挑出一支烟点燃,白色烟雾逐渐飘散。 奚景眠侧过脑袋看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想冲她笑笑,结果因为牵扯到伤口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变成了龇牙咧嘴:“之前幻境里出现了好多个你啊,一个个的都是来杀我的,搞得我现在看见你的脸都觉得恼火。” 何夕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曾说话。 他也不管,就在那儿自言自语:“不过仔细想想,这次你出现倒是跟之前那些假的不同,他们都是开门进来的,但你是凭空出现的诶!” 因为这个发现他好像很得意似的,抿着嘴笑了两下,结果身体的震颤再次牵扯到伤口,又加速了血液外渗的速度。 “差点儿命都没了,还傻乐。”何夕有点儿看不懂他了,手掌怜爱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觉得孩子有点儿傻。 “是啊差点儿命没了。”奚景眠将脑袋扭正,仰面盯着俯在他上方的何夕,抿唇在嘴边笑出了两枚可爱的梨涡,同时他从衣领里拎出一直带在身上的幸运瓶,弯了弯眉眼,“符没了,你又救了我一命。” 就在刚刚那个匕首即将刺进他腹部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胸口一热,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升格慢放了,心中莫名出现一股子坚定的念头:要躲开! 正因如此,他才有机会侧了个身,将穿肠破肚的伤害降低成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不用缝针,但刀口挺长,不处理的话会一直渗血。 何夕抿了抿唇,将两指尖夹着的那支烟塞到他手上:“马上回来。” 说完空气波动了几下,何夕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了,最回来时手中拎着一个医药箱。 “衣服掀起来。”她垂着眼,从医药箱里翻出了一卷纱布、一小支生理盐水和消毒用的碘伏。 奚景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别扭,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我自己可以。” 谁知道他向来温和的亲哥直接一巴掌又将他拍回了床上:“快点。” 奚景眠呆呆地“哦”了一声,微微侧过身,脸冲着何夕的方向,慢吞吞掀起T恤一角将受伤的那一侧腰露了出来。 先前一直有幻象出来攻击,奚景眠也没有机会也没有工具处理伤口,T恤下摆一直在伤口上磨蹭,血污沾得到处都是。 何夕先将生理盐水倒在了他的伤口上冲洗,随后用干净的纱布将水渍擦掉,又用镊子捏着碘伏棉球在那条刀口上轻轻碾着。 “嘶——” 刚才伤口沾了盐水的时候他还尚且能忍着,这会儿被棉球碾在上面实在疼得厉害,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也扭动着想要避开何夕的魔掌。 何夕不会真的让他跑了,伸出一只手直接按在他的胯骨上将他固定住,只不过另一只手上的动作却明显又放轻许多:“我轻一点。” 奚景眠不乱动了,因为他感觉到有微凉的风自他的伤口上抚过,好似真的带走了几分灼热的疼痛感。但是他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受伤还需要人呼呼,怎么想都有些难为情。 他把脸埋进自己手臂里了,声音有些懊恼:“真的不是我怕疼,是实在太疼了!真的,以前踢球磕磕碰碰多了去了,都没这个疼……” 何夕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解释,好像生怕自己不把他当成响当当男子汉似的。 “挨了刀子人会受伤,人受伤了就会疼,疼了想叫出来哭出来发泄也都是人之常情。”她的声音很缓,也很温柔。 在她眼里似乎人只是人,不分男女,没有什么男人合该有泪不轻弹,女人就该温柔淑婉的道理,人想成为什么样就成为什么样,只要不违背世间法则,都不应该遭人诟病。 从前没人告诉奚景眠这些,柳芸只会对他打骂羞辱,奚弘斌只会告诉他男人就要万事自己扛,后来无论他遭受了什么都会忍着,被那些佣人欺负了也只会攥紧拳头忍着疼一声不吭。 其实腰上那道伤口也没那么疼,要是放在从前,他定然也是会咬着牙死不吭声的,毕竟他喊疼也只会换来别人更猛烈的施暴。或许就是因为在何夕身边,他太放松了,牙关也松了,才会疼得发出声音。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浑身疲惫,几乎趴在木板床上睡着了,忽然感觉有温热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几下。 他迷茫地睁开眼,听见何夕在说:“回家再睡。” 何夕见人醒了,继续说:“我们得先去找柳芸,真正的柳芸应该还在主卧里,而触发幻境的条件可能是她找到了那个装金娃娃的保险箱。” · 何夕猜得没错,此时真正的柳芸还被关在主卧里,奚管家就在门外守着,不会让她离开主卧一步。 柳芸此时都快疯了,她怀抱着那只保险箱缩在床和衣柜之间缝隙的角落里,哆哆嗦嗦的将脸埋在膝盖上,披头散发的模样看上去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从昨晚开始,她眼前就一直在重复同一个画面,一个奚弘斌回来将她杀死的画面。 画面里自己死相凄惨,被人摆成大字用钉子将四肢钉在地板上,又有红色的线连接了她的头部和四肢,如果从高处俯瞰,红绳和她的躯体结合在一起很像是一个五芒星的形状。 虽然她只是看到这段画面,但她却莫名浑身冰寒,感觉血液在一点点流失,变成了束缚自己的那些红色的线。 “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奚弘斌!你不得好死!”柳芸已经快被吓疯了,一开始两只手薅着自己的头发,再后来长长的美甲已经开始在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看起来比那些脸色煞白的假人还要可怖,再过不了多久她恐怕就要真的融入其中了。 何夕带奚景眠从混沌之中踏出,直面的就是柳芸发疯的场面。 奚景眠还没从混沌界给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就又被柳芸给吓了一身冷汗:“这……是什么情况?” 何夕淡定地又点燃了一支烟,这烟有驱邪净化的作用,不消半刻,这片空间内的磁场已经恢复正常,柳芸也终于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同时还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们怎么进来的?”这间主卧的门从后半夜开始就被奚管家从外面锁死了,外面有一直有奚管家盯着,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进来人的。 柳芸瞪着一双惶恐的眼,说话的时候还在故作镇定,却想不到颤抖的嘴唇已经出卖了自己。她一时间分辨不出眼前这两人的真假,不敢随意上前,仍旧缩在角落里,仿佛这样能让她获取一些虚假的安全感。 何夕大致将他们一踏入奚家的地界就陷入幻境的事给柳芸说了一遍,垂眼看到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型保险箱的时候终于露出一抹笑:“看来我没猜错,之前我们见到的那个虽然是假的你,但她提供的一部分信息却是真的。” 假人的行为反应都是模拟复刻版的柳芸,假人所有的行动指南和信息来源也都是柳芸,所以才会将从柳芸这里得到的关于保险箱的信息不小心透露给他们。 何夕向她伸手:“把保险箱交给我吧。” “我……”柳芸的眼神在何夕和奚景眠身上来回打转,有些踟蹰。 这个保险箱说不定就是能保她姓名的东西,她不能轻易交出去。 “除了我,你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信。”何夕弯唇笑着,但那笑容看起来毫无温度,像是被设定了一个微笑程序的机器人,“我随时都可以从这里离开,但如果我走了,你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些可能就会成真了。” 作者有话说: 眠眠:迟早被吓鼠捏T^T 九点还有一章哈~感谢在2023-08-12 18:26:52~2023-08-13 17:4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jh女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毁了 ◎恐怕要偿还因果……◎ 柳芸怕了, 是真的怕了。 要是何夕带着奚景眠走了,她肯定会被困在这里直到她死! 她颤颤巍巍将怀里的保险箱交了出去,随着她的动作, 散落在脸前的长发被拨到两边, 奚景眠猛然回抬眼望去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之前他们只看到了柳芸疯疯癫癫的样子,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把自己的连抓成这副鬼样子,这得多狠的心啊?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人,怪不得对他这个抱养来的孩子能下得了狠手了。 何夕显然对柳芸的脸变成什么样子分毫不在意,她只拿着那个保险箱端详了片刻:“东西确实在里边,不过这娃娃是放有奚弘斌生辰八字的那只。” 说完这些何夕缓缓合上了眼,手掌摊开冲着柳芸的方向, 过了大概半分钟左右她又开口:“你先天八字弱,且五行之中仅木极盛, 原本生在柳家也并无不妥,几代人相辅相成,生命力极强, 后来却嫁给了奚弘斌, 奚弘斌五行之中火最旺,木生火, 如果只是如此那便只是个旺夫的搭配, 但现在你被关在纯金娃娃里,金克木, 你完全被压制, 所以就算你生命力再强, 最后都不过是化作奚弘斌的养料而已。” 奚家利用这两个姻缘娃娃将柳芸和奚弘斌的生辰八字强行绑在一起, 但他们做的还不止于此, 他们费尽心机想将柳芸利用干净, 所以用“金”将她死死压制住,所以柳芸永远弱奚弘斌一头,让原本对奚弘斌不怎么满意的柳芸像发疯一样离不开奚弘斌,而奚弘斌却根本不用这段强扭的姻缘的影响。 这样想来,奚家真是好算计,也真是好不要脸,简直自私到了骨子里。 柳芸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已经僵在原地了,万万没想到一场柳家以为的单纯的商业联姻,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算计。 然而何夕多话还在继续:“最后用金娃娃取你的血应该是为了成阵,将你本人祭为阵眼,通过你抽走了本该属于柳家的运,柳家这些年衰落便也是因为这个。也因为你是阵眼,所以在你想逃的时候才会触发保护阵法的机制,奚管家会将你困在这里。” 柳芸整个人都踉跄了一步,刚站起来没多久的人又重新跌回了地上,她靠墙瘫坐着,嘴里喃喃呓语:“是我,是我没早些发现这些阴谋,是我害了柳家……” 何夕抿了抿唇,对此很不认同:“是奚家害了你和柳家,而你害了小眠。” 柳芸在这些年间虽说受阵法控制,但也只会让她在奚弘斌的事上犯糊涂,并不会改变她的本性,所以她对奚景眠展露出的那些恶,就是她本身的恶。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柳芸跪伏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将没被自己抓花的脸上唯一完好的额头也磕得红肿,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散出一大片黑青来。她现在已经顾不上形象也顾不上端架子了,她只想活命,“救救我,你们救救我,我拿我所有的资产换,换我的命!” 奚景眠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见柳芸对着自己磕头当即就想躲闪,生怕柳芸不止造成他童年的灾难,还要折了他的寿数。 然而何夕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端端正正摆在柳芸面前,生生受了她这三个响头。 “怕什么,你受得起。” 古时男女结婚都要拜先天地,神明受拜不过就是收集愿力,虽然柳芸这三个头算不得什么,但聊胜于无,对奚景眠多少有些好处。何况等下还得指望奚景眠的神力解决问题,磕三个头而已,连付利息都不够。 奚景眠有些局促,但似乎受了对方这一出儿之后,他心里某些阴影晦暗突然彻底消失不见了,有种重获新生的轻松感。 何夕暗自挑了下眉稍,显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后将手里的小型保险箱递给他:“试试将里面那张写着奚弘斌生辰八字的纸,通过姻缘线将另一边的柳芸的生辰八字熔掉。” “啊?”奚景眠拿着那个箱子看了半晌,不太确定地问,“隔着箱子还隔着金娃娃,熔掉纸?” 这都得跟隔空取物一样牛了好吧? “照做便是,像之前几次一样。”何夕声音很温和,像是一个称职的导师在教导自己心爱的学生。 这种事其实她也能做到,但说到底她现在已经不属于这方天地,由她出手的话确实也能轻易将那两张记有生辰八字的纸化作虚无,只不过这其中的因果可能也会被跟着抹掉,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让这世间一切重回正轨,当然也包括让因果归位。 而奚景眠是此间神明,由他出手再好不过。 奚景眠虽然并不觉得自己能做到如此高深莫测之事,但他哥交代他的自然也只能乖乖照做,做不到那就是……他自己丢脸。 他的两只手几乎将那个小小的保险箱完全包裹,和先前几次一样感觉到手心微微发热,因为怕这次的高难度任务自己完不成,所以他还特意用自己的方式加大了“力度”,心里默默念着:烧掉,烧掉,统统烧掉。 与此同时,正坐在大洋彼岸某个会议桌上的奚弘斌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家中其实已经联系过他了,似乎是柳芸那个麻烦的女人出了什么问题,但他这趟出差位的就是今天这场合作洽谈,不可能放弃让奚家飞黄腾达的机会直接回国。 他手中盘着最喜欢的纯金娃娃手把件儿,突然觉得那玩意儿一阵发烫,他立即反应过来将东西扔出去,但手心还是灼痛得厉害,摊开手心一看,发现原本平整的皮肉上赫然起了两个大水泡。 原本就心神不宁的他这下直接慌了,让秘书用西装包裹着将那个金娃娃又拿回到自己面前,隔着厚厚到布料将娃娃下面隐形的盖子扣掉,往外倒了倒却没能倒出那张写着柳芸生辰八字的黄表纸,只飘出来了几片烟灰。 “完了。”他整个人如丧考妣一般瘫在了椅子里,嘴唇哆嗦着再说不出一句话。 奚家这么多年的布局,全完了。 柳芸的八字化成灰了,事情肯定已经暴露,当年道长说过,让他们一定小心死守阵法,不能被外人发现,否则恐怕就要偿还因果,而以奚家通过此阵的所作所为,怕是难以善终。 他这边还在想奚家的事,那边他要洽谈的合作伙伴已经进了会议室。对方是这边有名的商业大亨,想跟奚弘斌谈工作是因为听说奚家在华国风生水起、财运亨通,这几年市值增长尤其迅猛。 结果到了开会的时候大亨却发现这位奚先生心不在焉一直走神,这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公司负责人会在谈判桌上出现的状况! 原本水到渠成的合作在大亨将准备好的合同塞进碎纸机而告终,奚弘斌整张脸都灰败下来。 · 奚宅这边,奚景眠将有些烫手的小保险箱扔在了床上,转头看向何夕,跟她确认:“这样可以了?” 他确实觉得自己好像起了什么作用,但具体成没成他真不知道。 何夕笑着点了点头:“做得很好。” 不光把柳芸的八字烧了,还差点儿把那个金娃娃给熔了,娃娃上取得的柳芸的血经过这一遭也全被抹了个干净,简直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这就完事了?”柳芸从地上爬起来,那张惊惶的脸上染上了几分惊喜。 “还没。”何夕摇了摇头,继续说,“整个奚宅的风水都被改动过,这里形成了一个天然阵法,我们要找到阵法的出口才行。” 何夕在去救奚景眠之前已经大致将奚宅探了一遍,阵法从哪里开始破坏她也都计划好了,这会儿她直接用混沌之力将这间主卧的门锁打开,带着两人推门出去。 知道奚管家定然还守在门外,柳芸才到门槛儿的时候还有些瑟缩,直到眼见着那么大一个奚管家从她眼前消失。 何夕见到她错愕的表情,好心解释了一下:“之前你的生辰八字在别人手里,我贸然出手怕这阵法还有其他能效会对你不利,但当初用来达成此阵的媒介,也就是你那滴血现在已经被抹除,你这个阵眼应该已经被摘出去了,我们只需要破除幻境就可。”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陷在幻境里,根本不知道奚宅大门究竟在什么位置。 可即便是处于环境之中,但用来起阵的阵点却必定是真实存在的,只要找到阵点,哪怕只破坏其中之一,出口应该就好找多了。 柳芸:“……” 我是想问这个吗? 我是想问为什么那么大个管家突然就消失了啊! 不过后来柳芸就麻了,因为但凡被他们碰到的佣人都凭空消失在她眼前了,她恍惚觉得可能自己之前一直生活的世界都是假的,现在才是真实。 奚景眠暗自偷笑,如今他也是踏入过混沌的人了,一早就猜到何夕是将那些麻烦的纸人随手丢进混沌里自生自灭去了。 何夕在这两人找到了奚家前院正中的池塘喷泉,喷泉并没有启动,池塘里的水平静得无一丝波澜,一轮明月挂在头顶,又完好的映在水中。 “这个喷泉早就坏了,一直没修过……这里就是出口?”柳芸迫不及待地问,她在奚家真的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只见何夕摇了摇头,伸手随意拨弄了一下水面:“突破点而已。” 下一秒,不知道她从哪儿变出来几尾小鱼扔进了水里,打破了那一汪平静。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56章 生病 ◎夫人为什么见着我就跑?◎ “纯阴静水加上属阴的月亮, 月又映于水中,我们现在所在之处便是整个奚宅里阴气最重的地方了。”何夕声音低缓地解释着,眼眸盯着池子里刚放进去的几尾游鱼, “动属阳, 这几条鱼入了水会掀起水波,也撕裂倒影,一切就都会变了。” 柳芸再次为何夕的脑回路发出感叹。 不是,她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往池子里放鱼吗? 她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活鱼啊! 奚景眠扒在池边观察了半晌,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问何夕:“哥,这些鱼,也是纸扎的?” 何夕看向奚景眠时眉眼弯弯, 毫不吝啬地夸奖道:“眼力不错。” 她从之前被丢进混沌的那些纸人佣人身上薅下来一些边角料,凑合着撕成了条状, 不过她这些小鱼身上没有融入灵魂,只是稍微加上了一些混沌之力,足够驱动着这些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不喊累。 大概过了有半分钟时间, 随着水面波动, 月亮倒影破碎,周围的空间也逐渐撕裂, 原本在幻境中大家看到的大门方向已经出现变化, 缓缓显现出了院墙的模样。 三人看向四周,发现原本他们看到的在水池正北方向的奚家住宅显现在了正东方向, 原本在正南方向的奚宅院门则挪到了正西, 也就是时说, 方才他们所在的幻境其实是让整个奚宅的结构以眼前的水池为圆心逆时针旋转了九十度达成的。 “应该不仅如此。”何夕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被突然吹进来的夜风吹得眯了眯眼, “现在恰巧是零点, 所以我们看到的是旋转了九十度的奚宅,我猜想,如果挑不同时间破阵,我们所看到的结果也有所不同。” 奚景眠还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但跟在何夕身边这么久,什么怪力乱神的事都见过了,不至于完全傻掉,他甚至还能保持思考:“也就是说,那个幻境其实一直在旋转?我们就像踩在一个用来读秒的表盘上!” 何夕点点头表示认同。 而柳芸早就吓傻了,最近这两天对她来说就是鬼怪故事里的情节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这种故事看的时候会让人好奇兴奋,但真正发生了她只恨不的匍匐逃跑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何夕已经带着奚景眠走出大门了,她正要跟上去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她:“夫人!夫人等等我!” 柳芸回头一看,正是消失了最起码有一天的柳姨。 只是她现在还有点后怕,不太敢确认此柳姨是不是彼柳姨。她满脸惊恐迅速跑到何夕跟前,气喘吁吁地指着身后追过来的人:“她,她是……” “是柳姨本姨。”回答她的是奚景眠。 他似乎已经发现了分辨真人和纸人的诀窍了。 真人的身上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光晕,每个人的能量不同,散发出来的光晕色泽也不同,但总体来说都是光亮鲜明的。而纸人不同,纸人覆灵之后虽然看起来跟真人无异,但因为覆进去的灵是鬼魂,鬼魂身上的也有晕,但是色泽昏暗,灰蒙蒙的,于活人有明显差异。 之前他只能看见厉鬼身上的血气,这些不明显的光晕是看不见的,是在幻境里遭遇了无数纸人后才突然想开了窍一样能看见了。 柳芸明显松了口气,直起腰冲柳姨招手:“柳姨,快来!” 而何夕则淡淡看了奚景眠一眼。 他虽投为人身,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但天赋显而易见,这便是神明么。 “夫人为什么见着我就跑?”柳姨不明所以,终于又见着柳芸,忍不住抹了把辛酸泪,“夫人你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奚管家他一定是个叛徒,他竟然将我打晕锁在了库房里,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库房的窗户能打开了,我这把老骨头才爬出来的!咱们快报警吧,他这是非/法/监/禁!” 柳芸盯着柳姨看了半晌,确定她没有大碍之后默默叹了口气,心说这事儿警察估计也没法儿管,总不能抓几个纸人进去踩缝纫机吧? 于是她只说:“等下咱们先回柳家再说。” 何夕上前将奚宅的院门合上,从身上摸出一张空白的黄裱纸两扇门的开合处,又伸出食指隔着虚空看似随意的比划了几下,随后整个手掌贴在黄裱纸上,几秒钟之后那张纸已经凭空消失了。 “走吧。”她转回身看向奚景眠,之后又瞟了眼柳芸和柳姨,“二位随意。” 然而她拉着奚景眠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回头去跟柳芸说:“对了,之前答应的报酬不要忘了,该给小眠的一分都不要少,不然因果你偿不起。” “……”刚劫后余生的柳芸差点儿又瘫倒在地。 “夫,夫人?什么报酬?”柳姨扶着柳芸,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库房短短一天里发生了什么。 柳芸欲哭无泪:“我的……全部资产啊啊啊啊!” · 奚景眠当天回去之后就生了场大病,几乎是一进门院门就直接歇菜了,要是何夕反应慢上半拍说不定他得以头抢地。何夕先把人扛到了主卧方便照顾,也喂了退烧药,但一直到后半夜都高烧不退,整个人都迷迷糊糊还挣扎着不愿意去医院。 最后是何夕不顾他手脚打把式,强行把人扛上了车。 不是别的,实在是何夕对发烧这件事有了阴影,毕竟她当初就是发烧把自己烧没了的,生怕奚景眠步了她的后尘。 她把人在副驾驶座上安顿好,系上安全带确定他不会一头栽倒,又抬手托住他烫得发红的脸颊轻声说:“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到医院。” 半山公馆虽说偏南郊,不过从盘山路下去之后几公里处就有一家中西医院,是曾经的中医院和县医院合并成立的,附近的居民看病大多都是在那边。 半夜路上没什么人,何夕直接把车开到了公路最高限速,到医院的时候大概是四点来钟,奚景眠当时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紧急被护士们推进去挂水。 何夕也不是没怀疑过是怪力乱神作祟,但她查验过了,确实是他自己生的病,可能是在奚家发生的事太多,他精神一直紧绷,又经历几番大起大落,回去之后彻底放松下来才会病得如此突然。 她一夜没睡在床边陪到天蒙蒙亮,奚景眠的吊瓶打完了,她转了转已经有些僵硬的脖颈唤来护士帮忙拔了针头,又细心给奚景眠掖了掖被角,随后去买早餐了。 医院附近的早餐摊不少,她选了一家粥店,打包了两份瘦肉粥和两颗茶叶蛋返回了医院,中西医院毕竟是老医院了,老住院楼只有五层,奚景眠的病房在四楼,没有电梯,她只能顺着楼梯往上爬,走到三楼的时候恰巧迎面碰上两个年轻小护士,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前天送来的那个小孩儿还是没退烧,今儿被中医门诊的老主任劝回去。”戴着眼镜的护士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还是一脸稀奇。 “怎么劝回去的?”跟她同行的高个子护士也好奇起来,想了想也说,“不过那孩子烧得也挺怪,按理说发烧送过来的都是挂个吊瓶基本上第二天就退烧了,他倒好,直接烧了两天两夜体温一直在四十度上,在这么下去人都得烧坏了。” “谁说不是,主任也是看出不对劲了,怕耽误来孩子,悄悄跟孩子家长说这病估计不是医院能治好的范畴,得找专人看看才行。”眼镜护士撇了撇嘴,压低声音说着,完了又补充了一句,“这事儿你可别说出去啊,不然又得有人来黑中医搞迷/信。” “嗐知道知道!” 两人说着就走远了,何夕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自顾自往楼上走。 她进门的时候奚景眠刚睁开眼,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只管在被窝里哼哼唧唧:“怎么这烧发得我就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浑身都疼。” 扭着扭着又不小心扯着腰上那个刀口了,免不了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何夕将打包的早饭放在床头柜上,伸手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应该是没问题了。” 奚景眠之前一直是搞体育的,运动是常事,体质比旁人还要好一些,病来得快好得也快。 何夕按了下床上的按钮将床摇起来,又把小桌子放到床上,把两份饭拿上来,自己也坐在了奚景眠对面:“吃完再观察一天,发烧不反复就可以回去养着了。” “嗯。”奚景眠接过何夕递给他的勺子,打开餐盒盖子,默默环视了一下病房。 到处惨白惨白的,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前一天看见的那对纸人,瘆得慌。 本来何夕是想让奚景眠留院再观察一天,结果到了下午这人死活呆不住了,闹着要回家,何夕无奈只能随他去了。 半夜走得急,何夕没帮奚景眠把手机带上,两人才一进家就听见奚景眠放在门口鞋柜上的手机不停地在响。 奚景眠拿过来一看,歪了歪脑袋。 是个不认识的座机号码。 作者有话说: 柳姨: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夫人~ 柳芸:啊啊啊啊不要追我啊! 感谢在2023-08-13 20:10:07~2023-08-14 18:4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k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委屈屈 ◎但他好像要哭了◎ 奚景眠接了电话, 何夕眼见着他的表情从平静变成了惊喜。 “好的,好的!” 奚景眠接连应了几声,等对面挂断了电话, 他当即“嗷”了一嗓子, 把手机胡乱一扔人就已经挂在何夕身上了:“哥!学校喊我回去上班!让我当主教带队!” 他越说越高兴,趴何夕肩膀上只管傻乐,要不是觉得不太礼貌,他甚至想抱着他哥的脑袋吧唧两口发泄一下当前的快乐情绪。 何夕猜到电话是学校要喊他回去上班的,但没想到他会直接给自己来个熊抱,抱就算了,人还直接起跳上树腿盘她腰上了, 差点儿没给她砸一跟头。 说来这也算球场上常见的庆祝方式,就是杀伤力有点儿大。 自己养的倒霉神明, 宠着呗。 她无奈摇了摇头,单手手臂托住他的臀把人又往上掂了掂,另一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抱紧了。” 奚景眠只觉得眼前一晃, 发现何夕浅浅在混沌里踏了一下, 已经把他抱到主卧了。 何夕先将他放在自己那张美人榻上:“我找件新的家居服给你。” 说完她扭头就往衣柜那边去了,奚景眠还在发愣:“怎么到你屋了?” 何夕头也没回:“你自己住胆小害怕还得我陪着哄睡, 这会儿又大病初愈, 我也不放心,还不如一起住算了。” “哦。”奚景眠狠狠点了点头对此深表认同, 大家都是兄弟, 睡一屋也没什么。然后他一猛子从美人榻上跳下去, “哥, 我得冲个澡, 昨儿没洗澡发烧捂着被子还出了一身臭汗……” 他自己也就算了, 这会儿跟他哥住一屋了怕把他哥臭昏过去。 “……”何夕心里翻了个白眼儿。 谢谢,刚才被上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这茬儿。 她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奚景眠已经冲进浴室了,何夕有点儿跟不上他的行动,只能在外面喊:“病才刚好,洗澡不太好吧?” “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 奚景眠已经把淋浴打开,何夕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洗到半截里面人又突然来了一句:“哥,我没拿内裤。” 何夕挠挠头:“……在哪儿呢我去帮你拿。” 里面人嘻嘻笑了一声:“在隔壁衣柜第一个抽屉。” 何夕从他抽屉里随便找了一条灰色的平角裤,回来之后连带着她刚给他找出来的家居服一起给她递到了门里,奚景眠这会儿才终于被唤起了一丝丝羞/耻心,躲在门后面伸长了胳膊把东西接进去的。 他在里面穿好内裤,这才抖了抖何夕给他找出来的家居服,这一看不得了,他直接傻掉:“不是,哥,这怎么……是个裙子?” 一米八多六块儿腹肌的漂亮青年手心里捧着一条浅灰色半袖前开衫宽松睡裙,如果这玩意儿要是个直筒的他可能觉得没什么,之前裹着的浴袍也跟裙子大差不差,但手里这个东西它!它下摆要有一圈黑色蕾丝/边边啊!这什么鬼?! 何夕在外面却格外淡定:“只有这一条干净的,你凑合穿吧,穿裙子凉快。” 奚景眠耳根子都红透了,他一个阳光青年要穿裙子这像话吗? 但不穿好像也出不了浴室这道门。 于是他满脸抗拒慢吞吞把裙子往自己身上套,红着脸小声嘟囔:“这也太羞/耻了,哥你是变/态么,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穿上之后发现尺码意外的合适,长度刚好到膝盖,该遮的一点儿也没露。他推门出来也没想到何夕还在门边等着他呢,俩人差点儿直接撞了个满怀。 “……”奚景眠刹住车,故作娇羞地在胸前对手指,脑袋低垂着,还时不时抬眼偷瞄一下何夕。 何夕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心底某种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一张单纯无害的脸配上娇羞浅笑,唇边还有显出两枚可爱的梨涡,这搁谁谁不迷糊啊? 过了好半晌,奚景眠那边都快装不下去了,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座在梳妆台前,开始帮他吹头发。 一回生二回熟,何夕吹头发的手法更加轻柔,像是在给他的头皮做了个舒缓按摩,舒服得他直接往后一靠倒在她身上睡过去了。 何夕动作轻巧地放下吹风机,干脆直接俯身将人打横抱起,等奚景眠恍恍惚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而何夕头发半干地靠坐在另半边床上,手里捏着一张黄色的符纸正将其反复折叠。 等那张符变为一枚小巧的三角形后,她又将其卷成了细细一条,然后朝奚景眠那边倾身过去,打算从家居服衣领里将他脖颈上挂着的那个放符咒的幸运瓶勾出来,却没想到这人正睁着两只无辜大眼盯着自己看。 “吵醒你了?”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没停,手指顺着他颈间的链子将那只幸运瓶勾了出来,拔开盖子将新的平安符放了进去。 奚景眠睡得迷糊,脑子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之前那张平安符在奚宅幻境里自燃救了他,已经化成灰了。 脑子终于转过弯儿来了,人也清醒多了,他嘿嘿一笑:“哥你真好,我都忘了这一茬儿。” 何夕又躺回自己那半边床,思索着那个永生神的事。 目前已经在烟城发现了好几桩事里布阵的手法都跟桃源村永生神事件里的相似,如果大胆猜测它们就是出自同源,那就说明这些事的背后其实都是那位“永生神”,就算不是永生神亲临,至少也是他的使者来助他完成了这一切。 只是现在还没办法完全明晰永生神的最终目的,而永生神在烟城频频冒头,是不是也说明至少有一个永生神的使者就在烟城附近? “哥,奚弘斌最后会怎么样?”奚景眠刚眯了一小觉,现在又精神了。 何夕仰躺着,转头看了他一眼:“之前从柳家抢来多少运,都会以其他方式吐出去。” “会把气运还给柳家?”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从其他方面获得天道补偿,比如阖家健康长寿,也可能会有其他机遇。”何夕又将头转正,睁眼望着天花板。 说到底她现在已经不属于此间,可以完全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去看待这一切,天道的事她能不插手便不插手,否则更容易打乱某些平衡。 过了一会儿奚景眠又突然问:“哥,那之前全员坏枣儿的孙家遭报应了吗?” 何夕这回没再转头看他,而是缓缓闭上了眼,叠放在小腹上的手稍微动了几下:“嗯,之前跟孙家合作的公司基本上都解约了,投资的也撤资了,孙家现在只剩下空壳子,股票跳楼价抛售都没人要。” “哥,那孙家欠李家那么多,又该怎么偿还李家?” “这你该去问天道。”何夕抿了抿唇,i终于忍不住提醒,“快睡觉吧,再熬夜小心下辈子转世成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才不会。”奚景眠瘪了瘪嘴,却是安静了一会儿,但很快他又伸手把拉了何夕两下,两只眼睛亮晶晶地说,“哥!我明天就要回学校签合同了!” 他正在这儿美滋滋呢,谁知何夕突然一个翻身压在了他身上,单手撑在他脑袋边,另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控制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谁是你哥?” 一整晚就听他一直在那儿“哥哥哥”地叫了。 奚景眠毫无防备,被这一下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盯着她,只觉得他哥今天不太对劲,声音格外低沉,手上的力气也格外大,他现在整个人被制住了根本无从挣扎,只能无措地被她身上的气息裹挟,像只待宰的小绵羊。 而她却像是之前一直伪装自己,这会儿却突然亮出了锋利爪牙的大型猫科动物,让他有些害怕。 “哥……我把你当我亲哥,你怎么……”突然就不要我了,还这么凶! 奚景眠因为下巴被捏住了,说话时候小声音都含含糊糊的,比起平日清清爽爽的嗓音更多了几分黏腻软糯,听起来就很委屈。 “我可从没说过我是你哥。” 何夕弯唇笑了笑,但这次的笑明显与从前的不同,温和不再,反而带上了几分邪性。 奚景眠一双无辜狗狗眼“咻”地睁大,看了何夕一会儿又有些失落地垂下,遮挡住了其中神色,只留给她两扇颤动着的睫毛。 他突然发现好像确实如此。 一直都是他在喊哥,但何夕似乎从未承认过,向别人介绍他的时候也都只是说他是助理小奚。 这一瞬间他心中无比委屈,比小时候莫名其妙被欺负还委屈,比后来因为柳芸的针对被学校辞退流落街头也委屈,比之前在奚家被幻境里的何夕反复砍鲨都委屈! 就好像自己捧出来的一颗心,被最信任最依赖的人摔在地上踩进泥里一样难过,他一手按在了自己胸口处,只觉得里面钝钝地痛。 何夕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个反应,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想的,但他好像都快哭了,她再迟钝也察觉到了。 作者有话说: 眠眠:她说她不是我哥她不想要我了T^T感谢在2023-08-14 18:47:38~2023-08-15 19:0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染 3瓶;斛涂、1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别的心思 ◎还是逃离地球吧◎ “不准哭。”要把神明惹哭了, 何夕也有些无措,捏着他的下巴轻轻晃了晃,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最后到底还是放软了语气, “哭得话我就欺负你。” 虽说他本该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但如今落难重入轮回落在她手里,在她看来如今的他不过是个唇红齿白的漂亮青年,灵魂可以没有七情六欲,但□□却是有的。 被她按在床上的青年眼眸大睁,每个表情都流露着青涩的傻气。 似乎是思考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剧变, 急慌慌地想要挣脱她的束缚:“哥,我直男!比钢筋还直!虽然我喜欢你, 但那只是兄弟情啊我们不能……” 他两条腿平摊在床上,被何夕屈起的一条腿压着动弹不了,只能伸出两条手臂推拒, 一只手差点儿打在何夕脸上, 何夕条件反射地直接将他那只手抓下来按在了他胸腹中间。然而这好像是给了奚景眠一个危险的讯号,没等她开口解释, 他就更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另一只手死死抵住了何夕的肩膀。 “哥!”他努力将何夕往远推,根本没意识到她其实并没有用力, 只觉得他哥这下可能是真变/态了, 整个人都充满了攻击性, “何夕你别这样!” 他害怕。 “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我……”何夕的事虽然说来话长,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如今儿都到这份儿上了,她也不愿意再把他蒙在鼓里,打算把自己的秘密都和盘托出,可惜她才刚开口就意识到不用解释了,因为奚景眠那条胡乱挣扎的手臂打到了她的胸口上。 她是不大,但不是没有,即便练了胸肌,在放松的时候也还是跟男性有很大差异。 那一瞬间空气都沉默了,两人一上一下,互相对视着,奚景眠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了,阳光开朗的大好青年突然就娇俏了起来,舌尖舔了下嘴唇,嗫嚅道:“你是……” 临出口的话在他嘴里绕了一圈最后又被吞回去了,脑子里仿佛有一万个二踢脚在同时爆炸,炸得他螺旋升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想起了自己那只糟心的手,慌乱的将其收回,焦躁不安地拽着自己身上的蕾丝睡裙。 啊!他那么大个亲哥,啪的一下就没了! 虽然他照不到镜子,但他知道自己现在估计全身都要红透了,他都感觉自己在冒热气。 跟何夕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被鬼吓得往她身后躲!他跟她同床睡觉!他让她在外面陪着他洗澡!他在她面前穿裙子!他他他!他之前还跳到她身上,被她托着屁/股抱到房间! 想到这些他已经忍不住脚趾屈起抠着床单,他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他怎么还不连夜逃离地球! 何夕压着他的那条腿松了劲儿,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抱歉,之前一直没跟你解释。” 其实从混沌出来之前她是被何以岚要求隐瞒性别,从混沌出来之后她是不在意性别,灵魂本就不分性别,区分性别的只是需要繁衍的肉身,她不需要繁衍,便觉得无所谓,别人误会也就误会了,她懒得一一解释。 只不过后来……她对年轻的落难神明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她从奚景眠身上翻下去,将自己那些事一一道来,同时也在时刻观察着他的反应。发现他仍旧全身僵硬紧绷后,她伸手将夏凉被盖在他身上,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虽然我的性别不可信,但人品应该还是可信的,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奚景眠别别扭扭地强行让自己放松下来,心想着现在何夕性别女,要强迫也该是他强……啊!他好像强不了! 何夕的故事很长,奚景眠逐渐听得入了神,最后何夕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笑了一下:“你一时间接受不了的话,可以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我们还像从前那样。”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可以接受的话,不如考虑一下我?” “考虑什……”奚景眠本来还沉浸在她沉重的过去里,却突然被她的笑容打了个猝不及防,羞恼地翻了个身,伸手将床头灯给灭了,房间里变得漆黑一片,何夕甚至没办法再看清他的脸,只听他缩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吐槽着自己反复纠结的事,“可恶,你力气怎么那么大。” 怎么能反复把他抱起来呢?! 何夕自然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解释说:“论身量我比你还稍高一些,体重量级也相当,特意练过力量的情况下能把你轻松抱起来也没什么稀奇,除此之外还有混沌的力量加持,所以无论是将你抱起还是压制都轻轻松松。” 说着她偷偷挑了下眉稍:“你要不要逃跑?” “……”这短短一晚上接收到的信息确实快让奚景眠的脑子爆炸了,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良,但他心里的天平本身就是倾斜的,在他每次遇上危险的时候都是何夕救他,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也只有何夕帮他,这些事实都不会因为性别而有任何改变,在他心里她与世间所有都不同。他又翻了个身,变成跟何夕面对面的姿势,眨了两下眼睛,“不跑。” 何夕也眨了两下眼睛,突然觉得眼前的小绵羊胆子变肥了。 奚景眠嘻嘻一笑,何夕似乎已经脑补到了他露出几颗小白牙的样子,只听他得意地说:“反正你也不能欺负我,不然你要担因果。” 他正以为自己用魔法打败魔法了,黑暗中却突然有人靠近他,有什么温软湿润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颊上,然后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擦着他的耳廓响起:“浅浅种了一个因……” “何夕!”他匆忙出声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她不用说出来奚景眠也懂了,温度刚降下去的脸颊又“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幸好房间里光线很暗,她应该看不到。 只是他很羞恼,感觉好像挖了个坑给自己埋了,因果根本就是都朝着她想要的方向走的啊! · 两人睡得晚了些,但奚景眠可能是睡前受了太大的刺激,早上刚七点钟他就醒了,然而事情并不太对劲,他脑袋稍稍一动就磕到了什么东西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宕机了几秒,直到头顶传来些微的动静他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一眼。 “!!!”是何夕放大的下巴!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还发现自己现在正像一只八爪鱼似的缠在何夕身上?!! 他顿时如遭五雷轰顶,恨不得重新闭上眼把自己重启一遍,兴许打开方式就对了呢。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笑,何夕的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可能你半夜觉得冷,才跑过来取暖。” 她都把台阶给找好了,他当然是顺着下了,干笑了两声,尴尴尬尬地将手脚松开,然后逃也似地滚下床跑去了隔壁房间。 何夕到觉得没什么,她心里就不存在尴尬这种情绪。 因为奚景眠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所以今天的早饭是何夕叫的外卖海鲜粥。她将餐盒拿上桌打开,冲楼上喊了几声,等了半天奚景眠才慢悠悠下了楼。 他身上那件灰色睡裙已经被换掉了,换成了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灰色西装裤,头发也重新洗过,用发胶打理规整,毕竟等下还要去学校签新的工作合同,形象上得稍微正式一些。 “再不吃都要凉了。”何夕冲他招手,拆出一把勺子放进他的粥里。 奚景眠早上十点去了文理学院,合同是校长亲自盯着签的,可算是替校队找到了能接手的教练,不然下个月开赛他们学校都得被群嘲。 当时体育院主任杨旭也在场,不过与其他人的喜悦不同,他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之前柳芸私心想整奚景眠,找的就是他,院系主任对这些普通讲师的去留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而且当时奚景眠恰好赶上合约到期,不跟他续约不过就是杨旭一句话的事儿,顺水人情,他也没想太多,谁知道这人送走了还能再回来啊?只之后不是多了个天然敌人吗?!万一在校长面前给他穿个小鞋儿,他的晋升之路就更不顺了! 奚景眠没理会杨旭高不高兴,签完合同他就直接去了体育组,球队那些孩子们一早就知道他要回来,还提前准备好了迎接仪式,搞了好几个拉炮,彩条落了他满头。 “奚教练!” 谢思炀带头喊了一声,之后所有球员们都跟着喊,他能回来大家都高兴着呢! 奚景眠拍了拍手招呼着大家往操场走:“最近的比赛就在下月初,抓紧时间训练,我们争取捧个奖杯回来!” 现在已经临近全高校学生开学的日子,笑职工基本上都已经提前到岗,开始准备开学事宜,还有学生领了迎接新生入校的任务,这几天都在校里校外地忙活着。 下午临下班的时候奚景眠又被人喊去了校长那边,校长问他之前那间职工公寓要不要还划给他。 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他有家了。 下班路上他还去超市买了牛肉卷和很多蔬菜,想回家跟何夕一起吃火锅庆祝他有了新工作,可惜他一进门却发现家里黑漆漆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一瞬间他整个人都颓丧下来,之前的兴奋劲儿全没了,像个被人抛弃了个大狗狗,把手里的东西胡乱一扔,趴倒在了沙发上。 明明之前她去哪儿都会带上他的。 作者有话说: 眠眠:不好意思,你踩到了我的脸,对,它掉了T^T感谢在2023-08-15 19:08:46~2023-08-16 18: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jh女友 10瓶;是个小朋友 8瓶;晚安玛卡巴卡 5瓶;斛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邻居(捉虫) ◎小孩发烧总不好,多半是…◎ 何夕此时正在自家山下别墅区的一家住宅里。 这家姓胡, 胡老爷子走得早,现在家里辈份儿最大的就是老太太,老太太姓张。 他家老太太刚才跑到半山公馆找她, 说前一天就去过一次, 但那时候家里没人。何夕想了想,估计是那个时候她跟奚景眠还在医院没回来。 据这家老太太说,她家六岁的小孙子前几天突然发了高烧,先是喂了药不见好转,家里立马将孩子送去了医院,挂了一晚上水第二天白天有了些好转,谁知道一到了晚上孩子又烧起来了! 医院紧急又给挂了瓶水, 后来一个老医生告诉他们孩子这病可能不是用药能治好的,得去找专人来看看。 他们一家就住在半山公馆那条盘山路下面, 而且何夕之前又在网上掀起过热度,他们自然第一反应就是找这个住得稍微远了一些的邻居来问问,却没想到她不在家, 而当时出院回家后天还没黑孩子就又发烧, 家里人也不敢干等着,就先找了认识的仙婆去给看了一下。 “当时孩子烧得肚子都发青了, 我们是真的吓坏了。”老太太现在说起来都觉得后怕, 都这声音说,“那位仙婆年轻时候是村里的接生婆, 有时候也能请神解决一些疑难杂症, 但那都得在她家操作, 不然神请不来的。她只说孩子身上跟了东西, 没说具体是什么, 最后拿一根那种订鞋的大长针在孩子跟前威胁了几句, 孩子就突然有了好转。” 说到这儿老太太和家人都叹了口气:“不过她说她那样只是治标不治本,等过一会儿那东西见没有了威胁,八成还会重新缠上来,让我们另请高明……” 何夕了解了情况后先拿手机给奚景眠发了个定位,顺便说明了一下情况,随后才去了小孩子那屋。 这会儿小孩状态还不错,安安静静地睡着。 何夕拿出一支线香点燃,就拿在手里,白色的细烟几乎从头起就开始飘散,说明房间里确实阴气重。 “孩子之前还指着窗户外面说有小白人儿,然后他头发都扎起来了,估计是真的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孩子妈也苦着脸补充,这几天实在给她折腾坏了,她和孩子爹都不得不跟公司请了假在家陪孩子,再这样下去谁也吃不消。 “小白人可能是下边来的。”何夕点了点头,解释得含糊,其实她觉得孩子可能是看见了白无常手底下的拘魂小鬼。 她拿着那根香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却始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这会儿天色也暗了,她干脆推开了房门,视线从院子里穿过,看到了街对面去。胡家老老少少也都跟在她身后,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不妨碍他们每个人心下都“咯噔”了一下。 随后就见何夕抬手指了指街对面:“那边有人家里最近走了个老太太?” 胡家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最后张老太太点了点头说:“是啊,对面刘家老太太上周刚走,还没火化下葬呢。” “患病走的,走的时候很痛苦,也很突然。”何夕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淡声说,“那个老人家生前应该也时常能接触到你家小孩吧?” “啊,您说的对,我们两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但刘家的小辈儿都去京城定居了,这边之前就留了他们老两口儿,后来刘老爷子也走了,就剩了我那老姐妹一个,身边没别人,她心里寂寞,便经常找我唠嗑,对我家小孙子也是喜爱,还经常买点儿小玩具小零食送给他。那老姐妹也可怜,胰腺癌,疼的时候她都恨不得当场死了,太痛苦了。”张老太太点了点头,不由回想起了曾经的事,替老姐妹心酸起来,等她说完才突然睁大了眼反应过来,“该,该不会我家小孙子发烧是因为……” “她走得太突然,死亡没什么实感,以为自己还活着,照常来你家逗你家小孙子玩儿呢。”何夕笑了笑,重新点燃一支香,带着胡家一行人到了马路对面,随着烟雾飘散,一个模模糊糊的老人身形逐渐显现,何夕弯唇笑了笑,“刘老夫人。” 身形缥缈的老太太佝偻着背,缓缓抬起头来,面带疑惑:“怎么……这么多人?” 老胡家为了小金孙,现在是几代人全都到齐了,除了小孩子的父母,还有叔伯姨姨全都在场,刘家老太太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属实将她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邻居是来找她干架的。 不过她看见张老太太之后表情变了变:“你这老骨头,见到不得我跟你家金孙亲近就算了,竟然还找来个疯疯癫癫的婆娘拿针扎我?!你还算人吗你?!” 说起这个她显然十分恼火,把自己气得整个魂都在乱晃。 然而她对面的张老太太却没像从前那般跟她进行小学生斗殴一般的争吵,而是表情沉沉地望着她,然后缓缓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 “怎,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我告诉你……”刘家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哑了声,因为邻居一家好像个个都眼神不太对,而且他们似乎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欲言又止。 何夕将那只将要燃尽的香随手插在路边的树坑里,过去轻轻握住了刘家老太太的手,声音轻缓地说:“老太太,您这辈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刘家老太太愣了一下,视线在周遭几人身上扫过,最后看了看何夕,忽然缓缓笑了:“我已经……死了啊。” 她并不沮丧,最后的那段时间她都很难捱,整日整日的疼痛早就将她折磨得没了生的抑制,死了反倒让她解脱。 “因为您过世家里不曾守灵,没有办追悼仪式,也还没有火化入葬,所以您才没有发现。”何夕又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问,“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或者想不想最后再见见家人?” 因为尸身还未火化,理论上地府允许死者在追悼会上可以最后再见家人一次,之后再由拘魂小鬼将鬼魂带回。 而刘老太太却摇了摇头:“不了,人嘛,生来一块儿肉,死后一捧灰,是我要求孩子们一切从简不搞仪式的,他们都忙,生病以来已经折腾他们够久了,死后……就不给他们添麻烦啦!” 说着她又向后看了一眼,那是她住了大半辈子的房子,但现在那房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的子女都不住在这儿,不过过几天他们会去火葬场接她的骨灰,将她下葬,足够了。 “老姐妹,你孙子的事是我老糊涂,惹了乱子,对不住了。”她最后的留恋给了多年的老姐妹张老太太,表情再不复生病那段时间被病痛折磨的狰狞,而是慈祥带笑,看起来是个快乐的小老太太。道过歉后她又看向何夕,平静地说,“大师,您这就送我走吧。” 恰在这时,被何夕插在树坑里的那支线香燃尽了,刘家老太太的身影逐渐在其他人眼前消失,何夕冲刘家老太太点了点头,随即直接用混沌之力沟通了附近的鬼差。 张老太太知道老姐妹看得到自己,即便自己看不到她了,还是一直在冲着刚才刘家老太太所在的方位挥手。 鬼门开了又关,何夕招呼大家:“回吧,老人家走了,您家小孙子也该醒了。” 一行人穿过马路,回了胡家别墅,刚到卧室果然看见五六岁的小孩子从被窝里爬出来没看到妈妈,瘪着嘴正要嚎啕大哭。 孩子妈见了赶紧冲上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哄,孩子爹也是肉眼可见的高兴,但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担忧:“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何夕从身上掏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平安符递给孩子爹,笑道:“平安符8888一张,今天这事也不太复杂,邻居友情价算你们8000吧。”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孩子不会有问题,过几天恰巧就是中元节了,烧纸的时候记得也给刘家老太太烧一份儿,她也会照拂孩子的。” 她没明说,刚才她看见刘家老太太身上有强烈的功德金光,说不定这次走一遭地府以后都不用进轮回了,胡家孙儿会因祸得福也说不定。 何夕收过钱后便离开,是孩子小姑开车将她送回半山公馆的。 这会儿已经快九点了,她在胡家呆了有两个小时。家里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奚景眠应该是在家的。 她推门进去,餐桌那边尤为亮堂,桌上摆着几盘码好的菜和肉,中间是个涮火锅的电锅,里边已经加了水和火锅底料,只要加热就可以吃了。 何夕眼眸动了动,看见了趴在桌边已经睡着的青年。 他身上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和休闲裤,两条手臂叠放在桌上,脸侧着枕在手臂上,与那次他在「3Day」醉酒睡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轻手轻脚地挪到他身边,伸手戳了戳他脸颊上被挤出来的肉肉。 奚景眠被她骚扰醒了,迷迷糊糊间看见她,嘴巴张了张,那个“哥”字在唇齿间打了个转又被他吞回去了,他坐起身子露出几颗小白牙:“好晚,快吃饭吧,今天可是我正式入职第一天!” 作者有话说: 小老太太:来玩儿啊 小孩:你不要过来啊!感谢在2023-08-16 18:08:57~2023-08-17 19:3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乌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绣花鞋(1) ◎整队抱团儿壮胆儿◎ 文理学院女足校队的几个学生又自己加练到很晚, 九点多钟才出校门一起去吃了外卖,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最近学校都有新生报到,也有不少学长学姐提前回来做新生接引, 而且因为没开学, 宿舍门禁管制得也不严,这个时间点还有不少学生在学校里晃悠。 “他们男足那帮人可太烦了,本来奚教练回来大家都挺高兴的,训练时候也都干劲儿满满,就那帮傻帽儿非腆着几张猪脸过来唱衰!”说到这个刘媛到现在都有些心气儿不顺,恼火地抓着头发泄,“啊!虽然学校请奚教练回来最主要的原因大概真的是因为他便宜, 毕竟学校给我们女足的经费太少了但是……他们根本不懂奚教练的优势,只觉得他年轻经验少就不看好他!还嘲我踢中锋就会吃饼, 中场传不过来球就整场坐牢!我承认除了射门,在其他方面我是不太行可还是……” “啊呀莫生气,脑袋秃了没人替, 咱平常成天得拿脑袋顶球, 本来秃头的几率就比别人大了,你还不对头发好点儿!”门将唐妙一米九的大高个儿从后面搭上刘媛的肩膀, 压力瞬间从刘媛的心理上来到了身体上。 刘媛忍不住猛咳了几声, 翻了个白眼儿说:“国外牛X的教练全是大光头,说不定我头秃了还是占据玄学优势呢!” 她这话一出口旁边几个球员也笑开了, 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没事儿, 管他们怎么说呢, 咱能进球就行!”在校队踢10号核心位置的张纯嘻嘻哈哈地跟过来, 也把自己挂在了刘媛身上, “传球交给我们, 你进不了球就说明我们饼没喂好呗,男队那帮人是不是这意思?好家伙把咱们全埋汰上了啊!” “哈哈哈哈纯子是懂扩大矛盾范围的!” 刘媛跟跟着哈哈哈,然后哼了一声,有些小得意地说:“狗东西埋汰我,我就把上次妙姐给咱们讲的那个绣花鞋的故事给他们讲了,他们老男生宿舍里那栋旧楼近得很,活该他们吓得睡不着觉!” 她们这边说着说着又乐得咯咯笑了,男寝那边却有几个失眠男同学在抱团儿取暖。 文理学院的宿舍都是四人一间,他们足球队加上替补二十来个人,凑了六间宿舍。 本来大家都好好的,体育生每天运动锻炼吃好喝好,然后晚上回宿舍累得倒头就睡是常态,但今天这帮人怎么都睡不着了。 住201的几个球员原本都躺下了,宿舍里一室安静,隔了每一分钟,靠窗户北边儿下铺的男生突然从床板儿上弹起来了:“不行,哥们儿一闭眼觉得身边儿全是人,热闹得根本睡不着!” “程俊你不是人!”他对面的周建国也坐起来了,抓起自己的枕头就往对面儿砸,“老子好不容易成功把自己洗脑成不怕鬼的勇士,被你这声鬼叫整破功了!” 他俩上铺那俩人也被折腾得躺不住了,四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意见,一致认为四个人抱团儿安全感不够,决定把隔壁的四个也喊过来一起抱团儿,最后另几个宿舍的也都挤过来,足球队都凑齐了。 “真不是我胆子小,这要真实普通的鬼故事什么的我肯定没在怕的,关键啊这事儿真不好说。”这会儿二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寝室里,床上肯定是睡不下的,几人干脆靠着下铺的床沿席地而坐围成了一圈,201宿舍的四人纷纷贡献出了各自珍藏许久的零食,程俊边嚼着薯片边讲着刚入学时候的经历,“那会儿旧楼刚出事儿调查完之后并没有立即封锁,而是又继续让学生住满了一个学期,第二学期才都搬到新宿舍。” 周围几人都认真听着,二十几个大老爷们儿凑一起也不害怕了,他们甚至为了烘托恐怖氛围,把宿舍的大灯关了,只留下了一盏柔光台灯放在了中间。 程俊举起肥宅快乐水跟旁边的人碰了一下,继续说:“那学期开学的时候我到校早,跟咱们体育院几个学长一起被喊去帮女生们搬宿舍,中间肚子痛跑了趟厕所,毕竟是女厕,我怕万一有女生进去误会了,就让一个学长在门口帮我守着,我直接冲着最里面那个隔间冲过去,结果!” 他说到这儿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煞有其事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关子卖足了才沉声道:“结果,那个隔间里真的有双红色绣花鞋!” 他之前就听过那个绣花鞋的传说,当时亲眼见到直接被吓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肚子也不疼了,五谷轮回之处更是一紧,整个人撒丫子就往外跑,被他拎着跑的学长都以为他疯了。 周围其他人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也觉得有几分瘆人,不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也都只是当故事听听,倒是没多想,只觉得可能是巧合,凑巧有人在厕所隔间放了绣花鞋,凑巧被有心人看见,凑巧被编出了这样一个故事。 故事传得广为人知,学校正好也省得规劝学生们远离那栋旧楼了,大家都怕了自然不会再有人靠近。 周建国因为一直跟程俊住一个宿舍,球队里周建国守门,程俊是后防大爹,同为守球门的关系,铁得很,之前程俊没敢把这事儿跟别人说过,怕被嘲笑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竟被牛鬼蛇神吓的屎都拉不出来,但他跟周建国讲过。 周建国当时就没觉得他说的有假,这会儿也忍不住提醒自家队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事儿当事我也听说了些,死了的那个女生似乎是被男友抛弃才上了吊的,死的时候身上就穿的是古时候结婚穿的大红喜服,脚上就穿着那双红色绣花鞋!” “但这也就是前两年的事儿吧?都啥时代了,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古装?”住在202的冯润嗤笑一声,明显不信,宽慰队友们,“建国之后都不准成精了,你说是吧周建国。” “……”周建国不想说话,寻思也说不上是随身携带古装,八成人家是一早就准备好要做这么一件大事才特意带着那一身儿衣服来学校的。 几个人又七嘴八舌地讲了几个各自听过的童年鬼故事,什么绿舌头、背靠背还有人肉包子轮番儿讲了个遍,然后迷迷糊糊地就都睡过去了。 后半夜程俊起来上厕所,自己不敢出宿舍门,便把旁边的周建国也弄醒俩人结伴一起去了。冯润睡眠浅,他俩起身的动静让他也混混沌沌醒了过来,侧过头恰巧看见他俩出门的背影。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陡然清醒,眼睛大睁,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 就在程俊和周建国开门的时候,他看见门口,有一双红色绣花鞋! · 奚景眠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缠在何夕身上了,一大早就给自己整得浑身燥热,趁着何夕还没醒,他火速掩藏作案痕迹逃离现场,跑到隔壁房间冲了个澡,然后才清清爽爽钻进厨房准备早餐。 他将煎蛋摆进盘里,正等着旁边吐司机把烤好的吐司弹出来,身后就传来了何夕温和带笑的声音:“抱了一晚上把我腿都压麻了,你倒是跑得快。” 说着她抬手揉了揉脖颈,迎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懒洋洋地向奚景眠靠近过去。 奚景眠根本反应不及就感觉她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仗着身高优势,手臂自然地顺着他的两条手臂伸到前面来,将恰好弹出来的四片吐司拎起来丢进了餐盘里。 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像是她自身后抱着他一样。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红了耳根,从何夕的角度来看,那两只耳朵在阳光下红得近乎透明。 “走了,吃饭。”何夕却像是什么都没意识到一般,顺手从他手中接过两只餐盘,转身放到桌上。 奚景眠愣在原地,心里又乱成了一团,总觉得她刚刚分明就是故意的,但她最后淡然平静的行为又让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之前他们也都不在意这些肢体接触的,可能她也只是习惯了也说不定。 猜来猜去他又开始觉得自己矫情,昨天晚上他还是在主卧跟她同床共枕的,虽然睡着之后他是无意识的,但的确也是他主动往人家身上缠的,分明身体上一点都不抗拒,现在也不知道又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大老爷们儿一点儿都不坦诚! 就在他暗自唾弃自己的时候,何夕已经又折回来了,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将他往餐桌边领:“没睡好,人傻了?没睡醒就不用起来折腾着做饭了……说起来现在你每天要去上班,比我忙很多,不如我去学学做饭?” 她牵着他说话的样子就跟她用鼻子呼吸用牙齿咀嚼一样随意简单,完全不像他那样心里别别扭扭,感觉哪里怪怪的。 好像一切本该如此一般。 他愣愣回神的时候已经被她按在了餐椅上,而她温温凉凉的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微微回头看她,她恰好也满眼都是他。 他又忍不住红了脸,立马转回头去小声哼哼:“住你的吃你的现在连饭都要你做,我好像个吃软饭的……” “以我们的关系,非得分得这么清楚吗?”何夕在后面挑了下眉梢,微微俯身往前倾,下巴抵他的发顶上蹭了蹭,“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不如日后把柳芸支付给你的资产分我一半?” 何夕说着说着还看了看她这公馆四周,随后才煞有其事道:“我可是还背着房贷欠了百来万呢,你补偿我点儿?” 作者有话说: 汐姐:小样儿,这软饭你吃定了!感谢在2023-08-17 21:00:00~2023-08-18 19:3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jh女友 4瓶;冷开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70 第61章 绣花鞋(2) ◎嗯……都听你的◎ 白天奚景眠到学校带着球队训练, 何夕趁着这个时间去了趟之前出了个狐仙的王家村。 村里的庙已经基本建成,村民们专门弄了个挺大的神龛,上面立着一个空白的木牌, 旁边还立着一个木雕的小狐狸, 背面刻着“狐仙护法”四个大字。 虽然现在庙里还没有主神入住,但村民们几乎每天都会过去上个香,然后双手合十虔诚祭拜。 何夕隐在混沌之中没有现身,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那只已经化形的白金狐一直守在庙里,村长王齐刚跟几个村民一起结伴过来,她就跟庙里管事似的将备好的香递给他们。 上完香之后几人一同离开,一个村民说起了一件事。 “早上我进山捡柴的时候又看见那个男的了。”村民皱着眉头, 表情极度纠结,“估计他还没死心呢。” “不用打理。”王齐刚摆摆手, 没把那人当一回事儿。 旁边又有村民说:“万一他说的那个永生神就是该入主我们神庙的神明呢?” 王齐刚皱着眉瞪了他一眼,让他直接打住:“何大师说神庙建好自会有神明降临,真正的神明有怎么会接人类之手才能入主神庙?” 他话音顿了顿, 又转头往神庙的方向看了一眼:“再说, 还有狐仙大人在呢,她说那永生神不行, 定然就是真的不行。” 这么一说村民们脑子里也都转过弯儿来了, 是啊,他们还有狐仙大人庇护呢, 要什么永生神?差点儿就被那个穿得跟道士一样的男人给忽悠瘸了! 何夕看着他们走远弯唇笑了笑, 随后在神庙里现身。 “大师!”白金狐嗖一下站起来,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瞬间睁大了, 身后还不小心露出了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摇啊摇。 何夕冲她点了点头, 将封存薛阎王轮转神力的特殊幸运瓶拿出来, 抽出一丝神力混合着她自己的力量和念力注入到了神龛上的木牌里,一切完成之后方才收手。 白金狐自然感觉到了这间神庙瞬息之间的变化,她围着神龛绕了一圈,猛地吸了一口气。 啊,这就是道场形成带来的力量,空气中都隐隐掺了几丝神息。 “听说有人进村宣扬永生神?”何夕挑眉问道。 “是,那人总穿一身道袍,说自己是什么太清道人。”白金狐点了点头,皱了皱鼻子说,“道貌岸然的家伙能带来什么好神?他靠近我都觉得他臭,便直接让村民们将他打发了。” “做得很好。”何夕笑了笑,当初把小狐狸留在这里的决定果然没错,否则恐怕王家村就要步上桃源村的后尘了。 白金狐有些羞赧地笑了笑,随后又严肃起来:“这附近还有几个村子,那些村子没有仙家庇佑,若是那人去那些村子里游说……” 何夕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沉声说:“我会去看看。” “我有些狐子狐孙也修有小成,不若我派他们到各个村去盯着以免出了乱子?”白金狐提议。 “再好不过。” · 奚景眠到学校就直奔训练场。 女队这边照常训练,谢思炀现在不光要做球队的经理人,还把帮球队记录训练数据的活儿也接了过来,预算太少,省一笔算一笔,他现在甚至开始去蹭隔壁营养学的课了,主打的就是成为一块儿万能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男女足球校队用的其实是同一片训练场地,一开始整个场地都是提供给男队做训练用的,之后学校响应政策号召成立了女足校队,却迟迟没有拨经费下来新建训练场,所以只能从原有的训练场上划线分出来了三分之一供女队使用。 平常两队的训练时间大抵重合,基本上只要女队这边开始训练,男队那边也差不多会同时进行,而今天隔壁那边却安静又荒凉,全场只有教练组在场地里干站着,几个人啥也不干就搁那儿晒大太阳,年轻的小助教为了把自己塞进一个小小的阴凉里肢体都扭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女球员们凑在一堆儿练传接球,唐妙第N次忍不住往隔壁偷瞄:“哎你们说那帮男的干嘛去了?集体翘了训练不要命啦?” 他们那边的教练可是出了名的魔鬼,平常迟到个两分钟都得多罚跑两圈,今儿这迟到咋也有个把小时了吧,高低不得罚他们只要跑不死就往死里跑? “谁知道呢,可能是老天嫌他们嘴太臭,偷偷调了他们的生物钟吧。”其他人也跟着笑了笑,都没当回事儿。 谁知又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帮男生还是连个影儿都没冒,对面教练等不及了,过来他们这边喊了谢思炀:“小谢,麻烦你跑一趟男生宿舍,他们都住二楼,你给我看看这几个人在搞什么!” 男队的教练姓许,是从外面俱乐部退下来名望很高的老球员,学校花了大价钱才将他请过来,又因为他脾气臭,平日里那帮球员在他面前都十分谨慎,生怕被抓了什么错处被罚加练,像今天这种被学生晾在球场上一个多小时的事他还真是第一次碰上。 到底得是什么样的意外才能让几个宿舍的人全都睡过头儿不来训练? 没有! 所以今天这个事在所有人看来,那群小兔崽子肯定是故意搞事! 许教练现在心情很丑陋,恨不得自己冲去男生宿舍把那几个不争气的臭小子提溜出来,但这教练架子该端还是得端着,而且教练组的直接往宿舍冲被其他什么篮球队乒乓球队瞅见了,肯定又要被全体育院一起吃瓜当猴儿看,本来全国足球都是弱项,容易被人拉出去群嘲,他可不想额外丢人现眼。 现在整片场地就谢思炀这么一个男生,派他去最合理,学生回宿舍肯定不会引起什么关注。 这时候当然就是足球队一家亲了,男队被嘲的话,女队也难免会被捎带上比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谢思炀自然没有拒绝。 男生宿舍在学校最南边儿,训练场在最北边儿,过去估计得有个十来分钟。 谢思炀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还很淡定,直到他爬上了二楼,敲响了几间寝室的门均发现无人回应。 他抿了抿唇,这帮人是逃了训练组队出去玩儿了?那最后的201房间八成也是空的了。 不过本着尽职尽责的原则,他还是去敲了敲201的房门:“有人吗?我是谢思炀,许教练让我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最后敲门的那一下可能是力道有些大,房门直接被推开了。他愣了一下,蹙起眉心透过门缝往里面瞧,赫然发现寝室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一群人,活像什么邪/教仪式现场。 “哥们儿?”谢思炀直接推开门,快走了两步进去,俯身去拍了拍离门比较近的程俊,“醒醒!程俊!” 程俊旁边倒着周建国,他也试着喊了几声,几秒之后整间宿舍的人都悠悠转醒。 因为谢思炀是长发扎着辫子,程俊乍一睁眼吓了一跳,那表情活像被女妖精绑架了的唐僧:“啊呀妈呀你要吓死个谁!” 谢思炀默默翻了个白眼儿,重新直起身子,扯着嘴角笑了笑说:“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你们许教练已经气得快长出头发来了,话我带到了没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说完谢思炀没有久留,转头就走了。 一地的大老爷们儿愣怔着看了眼时间,整层楼突然哀嚎震颤。 “啊!!!完了完了啊!” “今儿我这两条腿看来是不能要了啊!” “许魔头请对我温柔点儿啊啊啊!” 几人迅速刷牙洗脸换上衣服就往训练场冲过去,只有冯润落在了最后,看上去毫不慌张。 “不是润子你磨叽啥呢?快跑啊,等会儿最后一个到的说不定要被许魔头单独加练啊!”周建国边嚎边迅速从他身边路过,在球场上都没跑这么快过。 · 何夕已经好几天没去过「3Day」了,店里交给小刘和赵小乐打理她很放心。 这会儿奚景眠去上班了,她闲来无事就去了店里。 “呦,老板您这是遇着啥喜事了?”何夕拎着个全家桶进来,小刘一看她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暂时还没喜。”目前只是她坦白完了一身轻,但说到底还算不上正式上岗呢。 不过无所谓,她有的是时间。 小刘赶紧殷勤地从老板手里接过今日下午茶,拿了几个小盘分装摆上桌。这会儿店里没人,赵小乐接了三杯咖啡拿到桌边,三人凑了一桌边吃边聊。 “小乐,永生神的事你还知不知道些什么?”何夕拿了只炸鸡腿递给赵小乐,自己喝了口咖啡说,“或者,你觉得那些进了局子的桃源村村民还有没有可能知道些什么?比如在你们大祭司之上,还有没有什么更高级的神使?” 赵小乐最爱吃炸鸡了,从前在村里她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之前小刘请她吃过一次她直接就爱上了。 正啃着腿,听何夕这么问,她想了想干脆说:“不如我去找他们问问?我们同村多少都沾亲带故,应该可以去探视吧?” 何夕点了点头,觉得现在也只能这样一点一点挖掘线索了,那位“祭司”都进去了,却还是有人在外宣扬永生神,也就是说,那位“祭司”并不是源头。 她早上离开王家村之后去附近的几个村落走了一遭,那几个村子里虽然没见着永生神的影子,但村内的气息的确有些问题,村民们或许一时之间无法察觉,但久而久之他们的思维就会变得迟钝,容易遭人诱骗,如此一来那位宣扬永生神的不明男人就有机可乘了。 她没办法段时间内找出那个男人,只能暂时将村里那些怪异的能量先清除掉,之后有那帮狐狸盯着,应该还能拖延一段时间,得在这段时间里尽快将那幕后之人找出来才行,至少也要将藏在安城那个穿道袍的男人揪出来。 何夕在店里呆到五点来钟,起身跟小刘和赵小乐道别。 “老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经常在店里一躺就是一天的!”小刘撇着嘴吐槽,然后不太正经地挤了几下眼睛,“您老人家这是急着干嘛去?不会是……啊?外面有人了吧?” 赵小乐也有样学样,摆出一脸吃瓜表情,看向何夕的眼神带上了揶揄。 本来何夕再往前迈一步就出了店门了,被小刘这么一喊又回过头去,学着某人平常笑起来露出大白牙的模样扯了个笑:“什么叫外面有人了?那叫内人。” 说完她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乘上走了,挥了挥衣袖留下大把狗粮和汽车尾气。 “师傅,到文理学院。” · 临近六点到时候训练场上女队这边都解散了,奚景眠对她们没有加练要求,晚餐时间就照常吃饭,谢思炀会帮忙留意她们各种营养成分的摄入量,这些都不用奚景眠操心,之后吃完晚饭她们要不要加练也是她们自主决定。 但反观隔壁男队那边,今天一个人都没走成,因为男生们早上集体迟到,全被许教练给留下了。 “上午给我集体迟到一个半小时多,四舍五入就是两小时,把落下的时长补齐,额外再罚一小时,你们给我练到九点再去吃饭,现在饿了给我吃颗鸡蛋垫着!” 许教练说完就将手中的名册丢给了自己的助教,安排他盯着这帮孩子,自己先下班了。 被安排加练的学生们苦不堪言,但碍于许魔头在场他们不好发作,等他一走,训练场上立即怨声载道哀鸿遍野,有几个乐子人甚至已经开始躺在草地山打滚儿。 “行了,你们还好意思鬼哭狼嚎,我才是无辜加班!”年轻助教翻着白眼儿把名册扔到一旁,招呼着他们起来列队,“全体给我开始力量训练!” 女队那边收拾完东西要走的时候恰好看到一群男生龇牙咧嘴地在练,唐妙咧着嘴直接笑出了声,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恐怕会被男队那边听到。 她立即捂住了嘴,但还是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跟自己队友们说:“这得有多大定力才能忍住不幸灾乐祸哈哈哈哈……” “确实挺惨的哈哈哈哈。”其他人也跟着笑,刘媛却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突然蹙着眉说,“哎姐妹们,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冯润看起来不太对劲儿?” 冯润这人在球队里是踢后卫的,个儿大,人也莽撞,虽然平常大家背地里都叫他傻大个儿来着,但他又不是真傻,平常脑子转得挺快的,跟别人吵架掰扯的时候他聪明得很,而且话贼密。 可今天他却非常安静,不怎么跟队友们说话,别人问他什么他也只用“嗯”“哦”这类单音节回复,一整天训练下来他像是一直神游天外似的,早上教练让跑十圈,别人跑完都搁一边儿喘气呢,他却边喘边继续跑,简直一个跑步机器人。 这会儿做力量训练,做够数就停了,而他还在无意识地一下一下举着铁,好像一点儿都不累着了魔似的。 其他几个女队员也往那边看了一眼,之后笑着摆了摆手:“嗐,他们那帮人什么时候正常过?精力太多了发泄发泄挺好,省得没事儿干来找咱们茬儿。” 几人往校门方向走,刘媛最后往冯润那边看了一眼,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没再说什么,快走了几步跟上了自己的队友们。 奚景眠去停车位开上车,正要启动车子往外开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打开发现是何夕的消息:【在学校正门等你。】 很稀疏平常的话,两人一起行动放在之前也只是他们之间正常的互动,可这会儿他看见这条消息心脏却没来由地猛跳了几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启动了车子缓缓向校门驶去。 到了校门口果然看见何夕等在路边,他靠边停车,摇下车窗冲她招手。 何夕看见他伸出来乱晃的那只手就忍不住乐了,拉开车门在副驾驶位做好,系上安全带温和道:“明天中元节,去超市买点瓜果点心,然后再去丧葬店买些纸钱。” 她之所以特意打了个车过来找他,也是因为中元节临近,鬼门松动,尤其是天黑之后那些心思不正的鬼魂可能会非常活跃地想要提前从鬼门挤到人间来,奚景眠体质身份特殊,她得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奚景眠的车从校门口驶离,正好出校门看到刚才那番情景的几个球员从大门后面冒出头,来,互相对视了几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八卦光芒。 “奚教练有情况啊姐妹们!”队内最爱八卦的唐妙先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踮起脚视线追随着奚景眠的车屁股,嘿嘿嘿直笑,“不过我没看错吧?另一位是之前爆火的那为何大师?” “你真相了姐妹,绝对没错,大师那张脸太能打了,那辨识度我不可能认错!”张纯对唐妙表示了高度肯定,随后笑僵了脸,“但何大师是男的吧?男的也没关系有颜什么都可以嘻嘻……很难说这波是谁赚了,大师和奚老师都是行走的颜控福利啊啊啊!” “不是,何大师说过他是男的吗?他那张脸很难区分性别吧?说不定是个酷姐呢!” “啧,你们知道那位大师是什么身份吗?”一直没说话的刘媛“咳咳”清了清嗓子,招了招手让姐妹们凑耳朵过来:“认识个混豪门圈儿的校友,偷偷跟我透露,何夕啊就是奚家那位私生子!所以你们想想那两位的关系……豪门水深诚不我欺啊!” “我去牛啊,这是什么豪门私生子和假少爷的组合?本该有利益冲突互相敌对的两个人一头栽进爱河,小说直接照进现实啊朋友们!”唐妙吃到大瓜最为兴奋,两只眼睛都亮了,就近嗑CP,谁能有她快乐?! “哎不过说起奚家,我听说奚家最近不太妙啊……” · “奚宏斌回国了。”何夕懒懒地靠在副驾驶上,她今天跑了趟安城,还帮几个村子驱散了诡异能量,自身消耗有些大,这会儿整个人有点儿提不起劲儿来。她合着眼睛闭目养神,淡淡地不带什么情绪地说,“但他在机场路上出了车祸,这会儿在手术室呢。” 结果她刚一说完就感觉车身微晃了一下,登时睁开了眼往旁边看去。 “抱歉,手抖了一下。”奚景眠已经重新调整好情绪,面容平静如水。 何夕抿了抿唇,眼中多了几丝担忧:“是我该抱歉才对,不该这时候讲给你听的。” 她个人对奚宏斌没有任何感情,所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与听到别人说“今天天很蓝”没什么差别。奚宏斌这么些年也没多少时日是在奚宅度过的,她以为奚景眠也像她一样,不会太在意这件事。 奚景眠没说话,一路将车子开到了超市的地下车库,将车子熄火后才长呼出一口气,垂着眼,两条手臂搭在前方的方向盘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夕抿了抿唇,将他转向自己,把他的两只手攥进了自己的掌心。 也正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的手很凉。 “不要想太多,有时候命数是既定的。”何夕抓着他的手轻轻揉搓,终于感觉到那两只手在回暖,她声音很温和,也很有力量,“人们总道因果因果,因在前果在后,便以为必然是先有了因,才会有相应的果。” “其实不然,因果只论平衡,不论先后,也可能是他注定了有这样的果,才会为了结这个果而去种了相应的因,所以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命数,而且大多是因为他滥用术法而遭到的反噬,与你无关。” 何夕最后拍了拍他的手,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将他领下了车。 奚景眠呆傻傻地被她拉着走,她还回头笑他:“你是幼儿园小朋友么,走路还得家长领着?” “才不是。”听出她在故意逗乐,奚景眠情绪上终于放松了些,哼了一声抽回了手,不给她拉着了。 他到也不是觉得在奚宏斌这件事上自责,毕竟奚宏斌不是什么好人,就他跟奚家做的那些事,确实挺该遭报应的。只是刚刚有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有些东西真的很玄妙,说不清道不明,而自己就像是被固定在某条轨迹上的提线木偶,像是被提前设定好的程序,似乎一直是有什么力量在主宰着他,而他好像摆脱不掉这一切。 何夕已经推了一辆推车过来,见他愣在原地发呆,便又伸出左手去与他的右手十指相扣,拉着他一并前行。 “何夕,人的未来是既定的吗?”奚景眠突然发问,何夕能感觉到被自己牵着的那只手紧了紧,紧接着他又问,“你能看到未来对吧?那……你的未来是有我的吗?” 说实话,自那天何夕跟他直白地袒露了许多东西之后他就一直处于一种迷茫混乱之中,他看不透何夕,心中有太多的不确定。从小到大他所有的美梦都逐一破裂,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再处于爱做梦的年纪了。 “未来都是未知的,有无数轨迹摆在前面,选择往往就在我们一念之间,每一个细微的因素都可能会对我们最终会踏上哪一条路造成影响。”何夕摇了摇头,握着他的手也紧了紧,将某些力量传递出去,“所以其实我们是有选择权的,只要我选择你,我的未来里就会有你。” 她说这话时转头看向他,那双深邃如海让人看不透的深灰色眼眸忽然有一瞬间变得澄澈见底干净如洗,奚景眠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这让他忍不住浑身震颤,像是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身份的事我确实有所隐瞒,但我从未骗过你。”何夕晃了晃他的手,眉眼弯弯带笑,“你真的要认真考虑一下我,别人最多能跟你约定一世情缘,而我可以给你永世。” 只是这会儿奚景眠还不能完全理解她这话中的意思,只以为她是在说以她的能力,可以在以后的每生每世里都重新找到他。 他垂了垂眸子,偷偷用手指挠了一下她的手心,再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了几颗小白牙:“那……我考虑完了。” “考虑出什么了?”何夕问。 “嗯……什么都听你的。”奚景眠认真地望着她,眼神中带着某些她看不懂的虔诚。 那是他的月亮啊,以后就真真正正的属于他了。 作者有话说: 眠眠:【害羞脸红.jpg】感谢在2023-08-18 19:32:40~2023-08-19 16:5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lu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绣花鞋(3) ◎给自己烧点儿养老钱~◎ 何夕选了一些点心蔬菜, 可能是因为中元节临近,超市里也多了一块儿卖简单丧葬用品的专区,倒是省的他们出去再另找丧葬店了。 回去的路上是何夕开车, 奚景眠坐在副驾驶上视线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甚至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傻笑,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你在这样我会怀疑你中邪了。”前面堵车,何夕他们的车已经有十几分钟没有挪动过了,趁着这个空档她伸过手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看了眼前面堵得长队,又转过头去问旁边的人,“饿吗?购物袋子里有点心, 饿了就拿出来吃点儿。” 奚景眠拿湿巾纸擦干净手,从善如流从袋子里的糕点盒里捏出一块儿小蛋糕, 听何夕说这一盒糕点是打算明天给黑白无常兄弟两个过节用的。 他掰下一块儿递到了何夕嘴边,何夕转头冲他笑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吃了, 随后他才消灭了自己手上剩余的半块儿小蛋糕。 嗯, 果然别人的东西就是好吃。 前面的车流终于动,何夕挂上前进档顺着车流前行, 奚景眠吃完蛋糕觉得口干, 开了瓶矿泉水刚喝了一口,突然眼前出现了奇怪的画面。 他看到他们所在的这条街发生了严重车祸, 两辆大货车撞在一起打摆子, 周围的小轿车也都跟着遭了殃, 警笛声不绝于耳, 救护车跟着一辆辆开进来, 有他数不清的人被放上担架抬走, 大片大片的血迹溢满了他的眼底。 嘴里那口水没能顺利咽下去,他被呛得一阵猛咳。 “怎么?”何夕开着车,顾不得回头去看他,只是声音带着担忧。 “没事。”奚景眠摇了摇头,没把方才看到的当真,却还是当稀奇的事讲给何夕听了。 谁知何夕直接找了个能停车的岔道将车停下,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之前几个案件里认识的刘警官的电话。 “警官,南延路中段这边车流拥堵,需要人为疏通,不然可能会出现事故,麻烦您向交警那边打声招呼,比较紧急。”何夕声音沉稳且笃定,没人会认为她在开玩笑。 而经过之前的几次交道,刘警官对她的能力有一定了解,紧急时刻与其直接找不认识的交警,不如找会相信她的刘警官,再由刘警官去与交警同事沟通,这样效率可能会更高一些。 果然刘警官一听她的话就立刻警觉起来,虽然她没明说,但刘警官知道她应该是预见了些什么,应了一声迅速挂断电话,直接联系了交警队那边调配警力。 奚景眠在一旁睁大了眼,心都在跟着打颤儿。 不是,他只是莫名其妙看见了一些画面,现在何夕直接这样报警真的好吗?万一他看到的那些只是他的臆想…… “在某些特定时间里宇宙讯息会突破维度次元随机传达给某些人,在我们的说法里,这种可以接收传讯的能力就叫做‘预知’。”何夕重新启动车子,直接顺着岔路驶出,她已经尽她所能联系了警方,至于接下来的事故能不能被成功阻止就不在她能插手的范围内了。 她也没告诉奚景眠,所谓宇宙传讯还有一种说法叫“神讯”,是神或者具备成神条件的人能错时空接收到的特殊讯号,在事件还未发生的时候提前看到该事件的发生以及导致的一切结果。 而奚景眠是绝对具有这样的能力的,所以即使她没有掐算认证,也对他说的那些深信不疑。而且,明天就是中元节,前后这两天本就比较容易出乱子,奚景眠预知到的事其实也是她预料之中。 · 第二天何夕早上是送奚景眠去的学校,下午下班时间她又开车去接他。 晚上两人回家吃了晚饭,何夕拉着他一起去了院子后面什么也没种的花坛里。 她拿小铲子在里边儿随意挖了个坑,把昨天买回来的糕点水果随意摆在坑外,还在旁边儿点了根线香,没多久线香头起冒出的白烟就勾勒出两个虚幻的人形。 “老黑老白,我可是说到做到了啊。”何夕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手上动作都没挺,一直在往坑里扔纸钱。 谢必安和范无救都好久没尝过这人间糕点味儿了,乍一闻到甜味儿被馋得泪流满面。 奚景眠也看出那两坨白烟是谁了,但活人肯定最怕见勾魂鬼了,他干脆给自己调转了个方向,心里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谢必安和范无救自然也知道他的身份,大气儿不敢多出一口。他们现在只是两个鬼差,但人家奚景眠虽然这会儿还是个人身,但在回归地府的时候就能领到神格了,摇身一变成为他们的上司也说不定。 俩人也假装看不见他,心里默默念叨:您老人家掉下来投了胎这事儿是阎王干的,跟我们哥儿俩可没关系,冤有头债有主,您有账一定要找那十个阎王爷算去! 这边念叨到半截,白无常谢必安就看见何夕把刚扔进坑里的纸钱点燃了,他歪了歪头,头顶高高的白帽子差点儿把黑无常的脸给捅了。 他不太好意思地笑着跟何夕说:“您老人家这就太客气了不是?请我们吃个饭就行了,还寄什么钱啊!回头给几位阎王知道了还不得嫉妒死?” 就她填进坑里的那一堆纸钱,都顶上他们哥儿俩一年工资了,这钱要给他们哥儿俩分了,直接能申请度假个半年!不要太美好! 何夕拿着一小截雷击木翻腾着坑里的纸钱,终于转过头去舍得正眼看他们哥儿俩了,然后就见她迅速翻了个白眼儿,又把注意力转移回面前那堆燃烧的纸钱上:“长得不行,想得倒是挺美,我就是给自己提前准备点儿养老钱,你俩敢打什么歪主意小心我……” 说到这儿何夕偷偷瞟了蹲在坑对面的青年一眼。 被这两个鬼闹得她温柔人设都崩了。 但她用雷击木在这儿翻火坑就是为了防止过路小鬼把她的钱给叼跑了,小鬼不行,大鬼自然也不行。 即便后面的话她没说完,黑白无常也已经开始连连摆手。 不不不,谁敢打您钱包的主意,可别欺负鬼了,受不起受不起! 奚景眠一听这话突然就乐了:“还能自己给自己烧钱啊?” “别人不一定,但我能。”何夕跟他说话时候语气就温和多了,还不忘冲他笑了笑。 就是两个人之间隔着跳跃的火苗,火光将她这个笑拉扯得奇形怪状,实在谈不上好看。 不过奚景眠又不怕她,只是有些兴奋地问:“那能不能给我也存点儿?” 何夕却说:“没必要。” 就在奚景眠还想再说说好话让她也给自己烧个零头儿的时候,听见她又理所应当说:“反正我的不就是你的?” 奚景眠点了点头:有道理! 黑白无常:怎么除了人食,她还给咱哥儿俩吃狗粮啊真不做个人! 就在他们两人两鬼在这儿东扯西扯闲聊过节的时候,文理学院练体的学生今天都早早回宿舍休息了,其实不光是学生,几乎是阳间所有人都比平常提早一些回了家,鬼节除了烧纸,天黑不出门几乎是所有人都共识。 女生宿舍那边全队不到二十人,这会儿全都聚在一间寝室里,今儿练完了也没出去吃宵夜,而是叫了外卖直接带回了寝室。 “媛儿姐吃炸鸡啊愣着干嘛?”张纯见刘媛一直在发呆,递了个鸡腿到她面前,“咋啦魂不守舍的?你怕鬼节啊?” 刘媛接过鸡腿,抿了抿唇仍然有些心神不宁地说:“咱们今儿晚上都在一屋睡吧,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生,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媛儿你魔怔了吧?”唐妙觉得刘媛今天有点儿邪乎,不过她本身就爱热闹,倒是很同意大家睡一屋,等会儿还能大家一起讲鬼故事,多应景。 “姐妹们一起睡也挺好!”其他人也表示同意。 大家倒是没把刘媛奇怪的预感当真,反倒又聊起冯润来:“哎你们今儿是没见着冯润那个蠢样子,他喝水竟然找不到嘴,半瓶可乐都倒鼻孔里了,差点儿没把我笑死!” “我也看见了,说起来他不会真的中邪了吧?这两天他都怪怪的,刚才回宿舍路上碰见他,他走路竟然踢正步,就跟军训似的,也不知道又跟谁打赌输了挨罚呢!” “男生那边也说,说自从他们那天集体迟到之后,冯润就很奇怪,以前他们干什么都是一起,这两天冯润老不搭理他们,训练完了自己就跑没影儿了……” 一直到十一点多,女生宿舍安静了下来,大家聊天聊累了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是被外面一声尖叫给吵醒的。 刘媛从昨儿晚上就开始心神不宁,自然也没睡太死,外面稍微有点儿动静她就被惊醒了,揉了揉眼睛从地铺上爬起来,光着脚去打开门看情况,结果们刚一打开她就也跟着尖叫一声,捂着嘴往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宿舍里的其他人也被她这动静给惊醒,一睁眼就看见宿舍门敞着,而刘媛跌坐在地,实在不对劲。 “媛儿?”唐妙起身过去查看刘媛的情况,见她好像没什么大碍便想先扶她起来,可奈何刘媛实在腿软,整个人都脱力了像醉酒的人一样死沉死沉的,唐妙根本就拽不动她,“怎,怎么了这是?出啥事儿了?” 只见刘媛两眼空洞,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木愣愣地抬起手指向了门外。 作者有话说: 黑白无常:左哼哼/右哼哼 第63章 绣花鞋(4) ◎没人在捣鬼,是真的有鬼!◎ 早上奚景眠到学校的时候发现校门口停着好几辆警车, 但这会儿学校都还没正式开学,在校内的学生也就只有他们体育院的和那群需要在实验室做实验的研究生,不然就是最近正在参加军训的大一新生。 奚景眠实在想不出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来了这么多警察。 因为校门外围着警车, 从这边路过的人也会忍不住停留观望几下, 想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这导致校门口拥堵,即便有警察维护秩序,也仍旧不好过车。 奚景眠生怕是队里那帮孩子出了什么问题,眉心蹙起,方向盘一打干脆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然后跑进了学校。 可没想到他要进入校门,就被一个警察拦下了。 这位警察姓余, 是刘警官的下属,之前奚景眠跟何夕一起去警局的时候打过照面儿, 奚景眠个子高,长相也很有辨识度,只一眼他就把人给人出来了。 “哎哎!”小余警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只能喊了两声然后不断冲他招手, “兄弟!兄弟等等!” 奚景眠反应过来这人实在招呼自己,便足尖一转到了小余警官面前:“您找我?” 小余警官疯狂点头:“您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您是何大师的助理对吧?能不能麻烦您给他打个电话, 我们这边可能需要他的帮助!” 本来他是想找他们刘头儿联系一下何大师的, 可他们头儿现在在另一个任务上,这电话一直打不通, 他这会儿正愁着呢, 幸好碰到大师家的助理了。 奚景眠眉心蹙得更紧:“学校发生什么事了?” 小余抿了抿嘴, 本来这事儿不宜对别人讲, 但他又想了想, 反正最后估计要等何大师过来解决, 眼前这位兄弟又是何大师的助理,最后肯定也会知道事情始末,瞒也瞒不住,干脆他就直说了,还能显示一下他们请求帮助的诚意。 “这说来有些话长,但现在事情紧急,这样,您先联系一下何大师,然后咱们边走边说。”小余说着便转头向自己的同事们嘱咐了几句,之后带着奚景眠往校内走。 奚景眠也不耽搁,立即给何夕打电话说明了一下警方的意思,挂断电话之后小余才慢慢跟他说起这边的情况。 · 早上六点来钟天刚亮的时候,女生宿舍楼道里传来一声震天尖叫,刘媛起来开门查看情况结果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到现在都惊魂未定,这会儿正跟唐妙一起在心理咨询室做心理咨询,不过今天咨询师里除了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还有一位陪同询问情况的女警。 “最开始那声尖应该是从楼上传来的,不是四楼就是五楼,估计楼层再高的话我也不会听得那么真切了。”女足校队几人的宿舍不挨着,分别在三四五层,前一天晚上他们都聚在三楼305,是刘媛唐妙她门几人的宿舍。刘媛边说边大喘着气,时不时拍拍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说着说着眼中又染上了惊恐,“不是,老师您能懂那种,就是我被尖叫声吓醒,心脏狂跳差点儿猝死,然后我一开宿舍门查看情况又遭重击,您能知道我说的这种感觉吗?” “妈呀好家伙,我一打开门,楼道里一长串的血鞋印,最后一个鞋印就停在我们宿舍门口,要是再多走一步,就一步!”刘媛边说边比划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就竖在她自己眼跟前儿,她两个黑眼球迅速对在了一起,“再多走一步那玩意儿就进我们宿舍了啊!真的,当时我都觉得我看见我太奶了……” 负责心理辅导的王老师光是听着她的描述就觉得世界都突然恐怖起来了,看到血鞋印一般人的第一反应不是碰上了凶杀案,就是撞到鬼,但无论是其中哪一种,都够人喝一壶的了。 这种事心理疏导估计不太够,直接记忆删除比较靠谱儿。 一旁的女警则迅速记录着一些重点,随后有抬头问:“昨天你们那么多人为什么都谁在了305宿舍?睡觉之前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这回是唐妙回答的:“昨天中元节,刘媛说有种不祥的预感,邀请大家留宿,反正还没正式开学,宿舍管得松,大家就都同意了。” “晚上也没什么特殊的,我们吃完夜宵就打了地铺,关了灯开始轮流讲鬼故事,大概十一点多就都睡着了,我应该是最后一个睡着的,因为我十一点半的时候还在回别人消息,那时候她们应该都睡着了。” 十一点半跟唐妙发消息的人正是隔壁男队的程俊,大半夜的他突然发消息说这鬼节有点儿吓人,他不敢睡觉,还吐槽这几天冯润怪怪的,以前一个糙汉老爷们儿,这两天竟然开始喷发胶打扮自己了,他们男生都怀疑冯小兄弟高低是要完蛋了,要坠入爱河了。 俩人东扯西扯一大堆,十一点半多一点儿的时候唐妙跟程俊说自己要睡觉了,然后起来上了趟厕所。她们这栋女宿舍楼是新楼,每间都有独立卫生间。唐妙去一趟回来就躺下了,闭眼前特意看了眼时间,是十一点四十。 女警迅速记录,但并没有从刘媛和唐妙给出的信息里发现什么突破点,于是跟他们道谢之后便起身告辞,去往那栋宿舍楼跟其他同事汇合。 这会儿小余带着奚景眠也到了那栋宿舍楼,两人一边上楼小余一边说:“我们的人把整个楼查看了一遍,血色鞋印从五楼和四楼整条走廊都有,三楼的脚印只到305宿舍的门口就没有了,另外从五楼到四楼再到三楼的楼梯上也均有脚印,就像是有人一直从五楼开始一直在找什么东西,一直找到了305房间似的。” 他们两人一路爬上了三楼,警方为了保护现场,从三楼的楼梯口开始就拉了警戒线。小余是直接带着奚景眠跨过警戒线的,但他还是仔细嘱咐:“您可以看看,但一定要小心不能破坏现场。” 小余是想着奚景眠是何夕的助理,那些怪力乱神的事他应该也懂得一些,让他进来看看兴许能提前发现些什么呢。 但很快有另一名矮个子警察发现了奚景眠,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对着小余怒声道:“警戒线内不允许无关人员踏足,你是第一天当警察吗?这点规矩都不懂了?!” 小余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那位矮个子叫徐昭,是他们刘头儿的死对头,仗着自己正经警察学校毕业,受过专业的刑侦训练,在局里老觉得自己能压别人一头,刚一进局里就把各方面能力都出类拔萃的刘头儿当成了假想敌。 不过徐昭确实也有两把刷子,现在年纪轻轻就也当上了组长,最近局里有个晋升名额,他正铆足了劲儿想填补上去呢,为了表现自己什么活儿都要从刘头儿手里抢。 小余不知道这个徐昭是怎么想的,刘头儿是局里的老人了,又担着刑侦队长的名头儿,怎么说也算是徐昭的上级,他俩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 他何必针对刘头儿还顺便针对他们这些刘头儿的小弟? “我找来的专家,带他来看一眼现场,你放心,这现场我们走过路过定不会破坏分毫!”小余不太想理徐昭,但周围还有其他同事在,也不能明着互相甩脸子,别回头又给刘头儿惹了麻烦。 “我说了,闲杂人等给我滚出警戒线!”徐昭并不打算跟小余和平相处,大跨步走了过来,想干脆伸手将奚景眠推出线外。 “这鞋印,是大脚穿小鞋踩出来的。”奚景眠突然开口。 “我还知道呢!我搞刑侦还没这点儿辨识能力,用得着你个外行教我吗?”徐昭火气大得很,平常他一直以自己的刑侦能力为荣,毕竟像他们这种城市分局里的警察从厉害的警察学校毕业的人几乎没有,所以他在这里一直有一种优越感,现在又怎么允许被一个外行压一头? 地上的鞋印看起来只有35码,足尖及脚跟位置踩得比较实,而中间足弓的部位虚,且步角小,这些都是大脚穿小鞋的映证,踩出这个鞋印的人应该是弓着脚强行将大脚缩在一双小鞋子里,走路多有不便,才会形成这般的脚印,且此人真正的鞋码应该超过四十码。 徐昭当然也看出了这些,但这些只能将鞋印的主人定位到男性身上,却再没有更多线索,根本无法支撑他们顺着查下去。 “不止如此。”奚景眠盯着地上的鞋印,面色略带复杂,“这鞋印足尖和后跟位置踩得实,中间足弓的部分虚,前端足尖的部分相对齐平,但每个鞋印前脚掌印记长度上都略有区别,说明鞋底材质不硬,且随着落脚轻重,鞋底落点存在差别,所以我猜,这是翘头履踩出来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知道这些,从前他分明没有接触过什么古文化,对古时候服饰的了解也仅限于小时候看过的古装剧。 但一个翘头绣花鞋的形象刚才就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而没有特意研究过古文化的人可能跟本不会联想到这个上面,他无法装作不知道。 “翘头履?”徐昭皱了皱眉,一脸不相信地瞪着奚景眠,头也没回地冲自己的下属摆了摆手,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吩咐,“给我查查这个翘头履是个什么东西!” “是。”属下应了一声,按照吩咐办事,几秒后将手机递给了徐昭,指着浏览器上搜索出来的绣花鞋说,“就是这个,说是古时候流行的鞋子样式,就是这种鞋头高高翘起的……看起来是挺符合这个鞋印的。” “这还用你说?!”徐昭当然知道这个鞋底的结构跟地上的鞋印十分符合,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下了面子,他的表情极为难看,且不愿承认,语调冷硬地说,“虽然看上去二者匹配,但现在都建国多少年了,哪儿来的这什么翘头履?谁没事干拿这么一双古鞋到学校来?!” 年轻属下心想现代鞋子的设计也有翘头的,而且现在混古风圈子的人也不少,其实很难说会不会有人真的带了古风服饰来学校。 只不过混圈子是一回事,但特意穿这么一双鞋“作案”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其他的警察显然也有一样的想法,他们目前的线索只有地上这些血脚印,找遍了全楼都没有发现任何受害者,他们甚至不知道作案人的目的是什么,但不论对方是什么目的,大脚穿小鞋至少还能理解为是为了伪装身份,是一种反侦察手段,可穿这样一双不方便的鞋作案,实在让人想不到动机。 奚景眠看了眼傲气满满昂首挺胸的徐昭,抿了抿唇,与小余警官说:“我来这里主要是想确认我的学生有没有受到波及,现在看来她们都已经不在宿舍了,而我留在这里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走了。” 他看向小余的眼神里有些歉意。 其实他还在这里感受到了阴气,这件事明显是怪力乱神在作祟,可是这里看起来是徐昭主事,他主张的调查方向也是人为凶案,以寻常视角来看确实也没什么错,鬼怪什么的恐怕他说了对方也不会信,就算是何夕过来估计对方的态度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人间的事,警察拦着的话他们这些普通人是没办法插手的。 路过小余警官的时候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低声说了句:“抱歉。” 无论是他还是何夕都没有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替人办事的必要,他打算先去看看学生们是什么情况,具体的等何夕来了再说。 小余警官也很无奈,最后也跟着他离开了现场。 他本来就是替刘头儿过来做监工的,但这里既然不需要他,那他还是跟头儿打个报告回局里喝茶吧,天塌下来头儿顶着,延误了案情自然会有领导找徐昭算总账。 · 刘媛和唐妙这会儿已经在训练场上晒太阳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之前两人受到惊吓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对劲儿,但现在晒了会儿太阳竟然觉得舒服多了,心底里那种恐惧也好像被削弱了。 俩人正在这儿舒坦呢,就听有脚步声在向她们靠近,抬头才发现是奚景眠跑着过来了。 “宿舍那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有没有事?”跑了一路,奚景眠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停在她俩跟前,随后看向不远处正在自由训练的几个队员,拍了拍手,“过来集合!” 队员们训练有素,他这边一喊,立刻有人响应,刘媛跟唐妙也从地上爬起来,二十个人列队站好,谢思炀也拿着今天的训练数据跟奚景眠站到了一起。 奚景眠向下摆了摆手,大家立刻会意,全都席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圈儿,刘媛立刻又绘声绘色把早上被吓醒的经历复述了一遍。奚景眠光听着都觉得心惊肉跳,更别说这群女孩早上直接遭受了视觉冲击,心理阴影面积不可估量。 全宿舍的人早上出门的时候必然都看到那些血鞋印了,刘媛和唐妙是被吓坏了,但张纯胆子大,当时还走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这会儿有些不确定的说:“奚教练,说起来我看那些鞋印有些奇怪,好像大小不太一致,确定是同一人踩出来的吗?” 奚景眠抿了抿唇,将自己方才的猜测讲了一下。 结果他这么一说,一圈女学生同时倒吸了无数口凉气。 “古鞋?!” “不会是绣花的那种吧?” “该不会还是红色吧?”刘媛身形晃了晃,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昏过去了,她撇了嘴一脸惨相掐了旁边唐妙的大腿一把,“妙,妙姐,该不会是之前那个……” 她边说边拿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做了个白白眼儿吐舌头的动作,压低声音:“那个学姐吧?” 唐妙疯狂摇头。 这可不兴说啊,鬼故事是故事的时候确实挺有意思的,但鬼故事可不兴照进现实啊,会死人的! 还是张纯给奚景眠解释了一下那个穿一身古装在就宿舍楼自鲨了的学姐的故事:“听说有人曾经在就宿舍楼的厕所隔间见过那双绣花鞋,只传说鞋是红色的,具体是什么样式倒是没听说过。” 奚景眠眉心都皱出川字了,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去介入警方调查,只能说:“这不是个寻常案件,宿舍建议你们最近先不要住了,事情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 奚景眠低垂着眼,手无意识地揪着地上的草,正皱着眉头思索解决办法。突然对面有学生抬起头来,然后扒拉着旁边的其他人掩着唇窃窃私语起来。 “捂着嘴干什么,我都看见你们偷笑了,说说,有什么好笑的!”奚景眠不明所以,疑惑地盯着对面的几个孩子,随后见唐妙疯狂冲他挤眉弄眼,指了指他的背后。 “什……”他回过头去,差点与俯身想拍他肩膀的何夕撞了鼻子,他愣了愣,“这,这么快就到了?” 很怪,明明他跟何夕私下相处都很自如,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好像有种跟何夕偷/情被学生围观了的尴尬感。 果然下一秒他就更尴尬了,之前被吓得唯唯诺诺的几个学生这会儿全活过来了—— “奚教练,这位谁啊?您不需要介绍一下吗?” “是啊教练,两位啥关系啊?” “不得不说颜值这方面完全搭上了啊!” 大家一点儿不见外,嘻嘻哈哈就闹起来开始自己找瓜吃了,奚景眠脸热了热,最后还是拉着何夕郑重向学生们介绍了一下:“何夕,是我的……” 说到这里奚景眠咬到了舌头。 也不是“女朋友”三个字烫嘴,就是觉得这三个字加在自己后面有点儿拉低何夕排面儿了。 偏偏现在不只是那帮闹腾着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学生在看着他,就连何夕也意味深长地冲着他笑。 他抿了抿唇,手指绕到后面发泄似地戳了一下何夕的腰,只是没用什么劲儿,轻轻的像是小狗爪挠痒痒,随后才扬起下巴得意道:“我是她男朋友,兼小老弟!” 他身后要是有尾巴这会儿保准儿翘起来开摇了。 “哎呦奚教练可算是嫁出去了!” “啧啧,奚教练你可不能懈怠,别回头被外面的小……人给偷了家!” “奚教练确实危险,人家何大师这款男女都得抢着吃,您这不得不辛苦点儿了,男女一起防啊!” 几个学生接连起哄开玩笑,奚景眠觉得脑袋快被气冒烟了,心说小兔崽子们不能懂一点儿事!这样显得他一点儿震慑力都没有了! 而且!而且他各方面也不差啊,以前追他的人也不少呢! 他重重拍了几下手打算把她们撵去训练,哦不,他要给她们加练! “先等一下。”结果何夕突然出声了,拍了拍奚景眠的肩膀,神情也严肃起来,“跟学校问问,能不能我来解决宿舍这件事,这不是人间警察能解决的问题。不然的话,也最好给住校生另外安排一个临时住处,以免出了大乱子。” 奚景眠一听她都这样说了也跟着严肃起来:“我感觉到……” 何夕点了点头,不等他说完就直接肯定了他的想法。 “不是,教练你们怎么还打哑谜啊,是我忘记充值VIP会员了吗?”唐妙凑过去试图听到些什么。 何夕笑了笑,从身上摸出一叠平安符,给几个学生每人都分了一张,挑眉笑道:“见面礼,随身携带保平安。” · 宿舍那边警察还没走,不是他们不想走,是他们调查了一天都没发现什么线索。 女生宿舍这边是新楼,每层楼里都是有安装摄像头的,而且楼是新的摄像头自然也是新的,用了没几个年头儿,且学校也一直很注意学生安全方面的问题,那些摄像头都会按时检修,绝对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结果警方去调取了全部摄像头之后发现,前一天晚上除了三四五层,其他楼层的摄像头都是在正常运行的,而三四五层的摄像头在夜晚十二点之后开始接连出现故障,拍摄视频开始变为雪花样。 最后出现故障的是三层的摄像头,故障时间是早上五点钟左右,而早上五点半左右这三层楼上的监控设备全部恢复正常,这个时间段的监控视频里可以看出地上已经存在了血色鞋印。 之后六点左右四楼有入学新生起床从寝室出来准备去军训,看到血色鞋印受到惊吓尖叫出声,刘媛就是被这声尖叫吵醒的。 警方也去查了女生宿舍楼外的监控,以及男生宿舍楼门口的监控,女生宿舍楼外那个监控只拍到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校园绿化带里的几棵树疯狂摇晃,像是要被风吹折了,紧接着后面的监控视频就也出现了雪花屏。而男生宿舍楼门口的那个监控一切正常,一整夜都没有人从镜头下经过。 徐昭眉心都皱得拢成了小山,一拳锤在监控室的桌子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学校在耍我?监控有问题你们校方也要担责的!” 怎么可能他们用哪层楼的监控哪层楼就正好设备坏掉?不是学校有鬼,就是作案人蓄谋搞得破坏! “头儿,这说不定……学校真的有鬼呢?”徐昭那位年轻手下姓王,他是今年毕业刚被安排进局里的,经验少胆子小,他现在觉得不是有人在捣鬼,而是真的有鬼! 不然作案人有什么办法走到哪儿就让哪儿的监控坏掉啊?搞破坏也是需要时间的好吧,而且他们确认过监控设备了,都是新产品,就算被信号干扰最多也只是视频不会自动上传云端储存,但不影响视频储存进预设的内存卡里。 要说人为破坏实在是说不通,更何况这监控坏了几个小时后又自行恢复了呢!更更何况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刮风,他晚上出去烧纸,火苗都不带晃的,视频里的树又怎么会被吹得快要倒了呢! 这时之前那位在心理咨询室跟刘媛和唐妙了解情况的女警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一些新的发现:“我刚才发现男生宿舍隔壁有一栋旧的已经没在使用的宿舍楼,楼下有个监控还开着,我们要不要把那个监控视频也调取一下?” 徐昭双手抱着熊,皱着眉下巴扬了一下,他的手下立即喊警卫员调取那个监控的视频录像。 那个监控确实没出什么问题,视频显示白天的时候偶尔有人从镜头下,没有人进楼里去,而天黑后再没拍到什么人影,直到零点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九点还有一章~ 第64章 绣花鞋(5) ◎你这是逗狗的动作!◎ 学生宿舍出了这种怪事校领导们也都很紧张, 生怕学生们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就更不好解决了,于是领导们开会决定让全体住校的女生都暂时搬出宿舍, 住到学校那几间铺了地毯的舞蹈教室凑合一晚上, 这样能尽量让人员聚集在一起,再由警方安排人守着,最起码安全有保障,另外第二天的军训安排也先 暂停,各个体育队的训练则由各队主帅们自己安排。 学生们自然是同意的,早上刚被吓得魂都快飞了,谁还头那么铁敢回宿舍住啊, 学校给安排了另外的住处自然最好不过。 最后当前在校的新生两千多人,以及因故提前到校的高年级学生大概五百人左右, 分组安排到了八间舞蹈教室和几间空教室,每个教室都由两名警员搭配学校老师守夜。 另外女生宿舍那边由徐昭带着几个下属守着楼下大门和每层楼梯口,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这儿装神弄鬼! · “徐哥, 这真靠谱儿吗?”小王跟徐昭一起蹲在女寝三楼的楼梯口, 他看了眼身后的305宿舍,这就是早上脚印停止的地方, 现在这么近距离守在这儿总让他心里发毛, “哥,咱们视频里看见的那个您确定是个人吗?” 傍晚那会儿他们调出了那栋旧的女生宿舍楼下的监控视频, 前边一切正常, 从天黑开始就没有人从那儿路过, 更没有人进去过那栋楼, 结果! 就在零点的时候, 监控视频突然闪了两下, 看起来就像是老式显像管儿电视出故障导致的那种花屏,甚至还伴随着磨耳朵的“呲呲”声,再之后视频里一个穿着红色古装的人影出现,下一秒,那个人影就直接闪现突脸,放大出现在了镜头前。 当时在查监控的所有人都被快被吓疯了,因为那个摄像头的高度根本不是随便就能够着的,突脸这种情况本不该发生。而且他们根本看不到那人长什么样子,对方头上盖着一块儿红布,像是古时候结婚时女方用的那种红盖头,那人一直低着头,从视频里只能看到对方咧着一张红艳艳的嘴在笑,画风极度阴间。 那场景,小王现在想起来都心凉凉。 “闭嘴吧,少胡说八道。”徐昭抬手打了一下小王的后脑勺,要说他心里完全不慌是假的,但是这么多年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世上不存在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所以他认定了这件事再怪,也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何夕和奚景眠也没回半山公馆,而是选择留在了学校。 虽然警方好像不太愿意他们插手这件事,但他们知道实情,也不能看着鬼怪作祟害人,万一这事儿也跟那个永生神有所牵扯,何夕无论如何也是避不开的。 何夕其实是想趁着晚上大家休息去那栋旧宿舍看看,曾经有个女生在那栋宿舍楼自缢在宿舍隔间留下了一双红色绣花鞋的传说她已经听过了,再加上奚景眠发现鞋印为翘头履踩出来的情况,二者确实能联系起来,她觉得拼拼凑凑说不定就是真相了。 后来她跟着奚景眠去找过校长试图询问了解一下实情,,接过校长对此闭口不谈,只说肯定跟当年的事无关,因为当年事情是有过扫尾的,学校专门找大师来做了法,那个学生已经超度了,肯定不会出问题。 校长一口咬定这次的事与那个女生无关,至于当年的具体情况他是咬死了一个字都不说。而旧宿舍楼那边晚上也留了警员把手,不让他们靠近,所以何夕和奚景眠就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吹小夜风。 “冷吗?”何夕把奚景眠的手揣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里。这会儿已经入秋了,大半夜的是有些凉,“觉得冷咱们就回教室那边。” “不了。” 奚景眠身上只有一件T恤,这会儿是能感觉到一些凉意,不过因为警方那边不放他们进去就宿舍楼,何夕根本没有办法对当年的事件进行回溯,所以等会儿会出现什么情况也都是不可预料的。 从前一晚的情况来看,那鬼怪确实是在午夜后开始行动,这会儿已经临近零点了,他怕何夕不在这儿守着会出问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奚景眠脑袋晃悠着就睡着了,大概是怕砸到何夕,整个人竟然是下意识地往外倒去,幸亏何夕眼疾手快将人揽住,把他的脑袋瓜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这一夜过得很平静,宿舍楼这边似乎没有任何问题,直到天将亮的时候何夕嚯地张开眼睛,察觉到一些什么。 奚景眠感觉到她肩膀微动也悠悠转醒,迷迷糊糊问她:“怎么了?” 因为他睡着了,何夕就把自己那件风衣披在了他身上,一条手臂还揽在他的肩膀上防止衣服掉落,这会儿手轻轻揉了下他肩头,轻声说:“过去看看吧,有点情况。” 这一夜表面上都是风平浪静,到了后半夜蹲点儿的警员们也变成了一个守着另一个稍微休息一下,过段时间再轮换,何夕他们过去楼前的时候只有一位警员在值守。 “男生宿舍那边你们留人守着了吗?”何夕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她刚才察觉到的动静就是来自男生宿舍楼,而且对方没走寻常路,没有经过大门,是从其他地方翻进去的。 “没啊。”警员显然还没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又因为自家头儿对这个被称作什么大师的年轻人态度冷淡,禁止他们参与这个案子,便也跟着不重视,没把她当回事儿。 “派人去男寝那边看看吧,应该是出什么事了。”何夕声音也很平静,没有着急,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只是在做陈述。 那名警员随便应了一声说会派人去查探,随后挥挥手让他们离开,说他们靠近现场已经是妨碍公务了。 奚景眠眉心蹙起,心中不爽,张口想理论几句什么却被何夕及时拉走了。 “他们什么态度?!”奚景眠边被拉着走边回头狠狠瞪了那个警员一眼,本就一夜没好好睡觉肝火正旺,这会儿看人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是他什么意思,那挥手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发什么……” 他这边正怒发冲冠,却听耳边传来何夕一声低笑。回头看过去发现那人眼睛都笑弯了,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什么,我脸睡歪了?” 何夕笑得更欢了,一手趁机搭上他的窄腰将人往自己身边带,另一手伸过去戳了戳他的脸颊:“倒是没歪,但确实睡出印子来了。” 他枕在她的肩膀上睡的,半边脸都压红了。 “啊……啊?!”奚景眠反应慢了半拍,忽然用手捂住脸颊,惨兮兮地用一双无辜的狗狗眼望着她,“我帅气的脸,没了?” “我看看?”何夕挑了下眉梢,哄骗他把两只手拿开,自己伸手掐住了他两边脸颊往外拉了拉,搞得他忍不住“咿咿呀呀”地哼唧,她弯着眉眼笑,“躯壳乃魂外之物,死不带去的,没了也就没了。” “唔唔呃!”奚景眠把自己的脸从她的魔掌里救出来,使劲揉了揉,不满意地小声嘟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看了别人捏柴犬脸盘子的视频……” “你说什么?” “我说何夕你是不是把我当狗捏了?!”他幽幽瞪了她一眼,甩着手迈开长腿率先往前边走了。 何夕亦步亦趋跟在后边笑了一路。 两人出了趟学校,在附近买了几份早餐,六点来钟回到了教学楼,大多数住在楼里的女生已经起来了。 奚景眠招呼着足球队的女生们一起吃早饭,一边询问晚上她门这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刘媛边啃包子边说:“啥事儿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事实证明我可能比较适合打地铺,床不适合我。” 其他几人嘲笑她前一天也是睡地上被吓成怂货的,可别把胆子小的锅甩给床。 他们这边刚吃完早饭,大概六点半左右,有的女生还在教室里睡着没醒呢,突然两个女警慌慌张张跑过来,跟在这边值守的一位赵警官说:“男生宿舍那边出事了,有个男生被发现睡在了厕所隔间,身上占满了红色液体,不知道是血!” 赵警官顿时紧张起来:“人有没有事?” “人有气儿,但一直在昏迷,这会儿已经喊120过来了。” “那就好。”要是真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让学生出了意外,以后他们警局在烟城怕是免不了群众质疑诟病,他皱着眉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给刘队长打了个电话。 就算他们头儿跟刘队不对付,但怎么说刘队都是他们的上级,眼看这边的状况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住的,提前找上级求援才是正解。 两名女警显然也是这么认为,便也没阻止,点头示意后回宿舍那边跟徐昭汇合去了。 刘警官其实昨天就听小余警官汇报了学校这边的情况,只是他昨天在其他任务上抽不开身,这边又有徐昭盯着,且听说何夕也在,便想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谁知道有学生会在徐昭眼皮子底下出事呢? 他自然也了解徐昭这个人的性格,接到下属的求救电话后立马就联系了徐昭,警告他事已至此就不要再私自莽撞行动,一切等他到了再说。 徐昭表面上确实是答应得好好的,可前脚挂断了电话,后脚他就带着下属小王进了那栋旧宿舍楼。 在这儿干等着刘队过来援助,那不是就代表他认输了吗? 笑话,他怎么会输给一个整天相信怪力乱神的老家伙! 作者有话说: 眠眠:我有无数个大白眼儿Q^Q 第65章 绣花鞋(6) ◎好像有什么地方一直在漏水……◎ 何夕和奚景眠跟校队那些学生就在训练场边儿上站着, 看着120的救护车鸣着笛开进学校,没多长时间又匆匆开走。 “哎这是把谁拉走了?你们男生宿舍那边到底发生啥了?”唐妙悄悄挪到了程俊旁边,她将尽一米九的个子, 比程俊还高出一截, 胳膊肘正好顺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会儿足球男女队都站在一处儿,气氛难得和谐。 程俊一脸菜色,跟地里被晒蔫儿了的小白菜似的,沉默了半晌终于恍恍惚惚说:“是冯润。” 程俊住201寝室,冯润就住在他隔壁202寝室,而且整个二层里有六间住的都是他们球队的。 早上的时候隔壁兄弟突然鬼叫一声,他们球队这些人自然听出来是自家队友, 在联想到前一天女寝那边的事,球队的其他人自然着急忙慌爬起来就往202 冲。 程俊和周建国是201的, 离得最近冲得最快,不到半分钟就敲响了202的房门,结果足足等到大部队都来了房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来开门的是球队里的铁血后卫刘颂, 这哥们儿身高体壮,平常跟程俊一起往队伍后方一站, 简直就是两扇大铁门, 就算对面头铁强行冲撞都完全不带怂的,但这会儿大家却发现刘颂两条腿都是软的, 要不是他手扒着门, 估计整个人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大哥你这咋的了?”程俊赶紧把人扶住, 剩下几个队友也趁机进去里面查看情况, 结果这一下更是鬼叫声此起彼伏。 最后二十来个人挤在宿舍里, 围在那张床边互相搀扶着听着彼此乱糟糟的心跳声。 一间宿舍两套上下铺, 刘颂睡靠东边的那张下铺,冯润就睡在他的上铺。早上六点他的运动手环准时震动将他唤醒,他像往常一样翻了个身准备再在床上赖十分钟。 原本醒来的时候他是面冲着墙的,翻了个身脸就冲外了,可今天他就是一直睡不着,好像寝室里有什么地方一直在漏水,吧嗒吧嗒吵个不停。 这导致他的起床气“噌”一下就冒起来了,他猛地坐起身张开眼,正想抱怨几句,却直接愣住了。 他的眼前,正有猩红的液体在从上往下滴落,有一部分落在地上积成了一小滩,还有一少部分落在了他的床铺边沿洇成了一片。 “吧嗒——吧嗒——” 刘颂僵直地坐在床上,两只眼珠不由自主顺着那液体滴落的上方看去,入眼的是一只浸在红色液体里的苍白的手,那些液体就是顺着这手的指尖滴落下来的。 “啊啊啊啊——” 他一声嚎叫将整层楼都震醒,对面床上铺的室友起来恰好能看到这边上铺的情况。 冯润成大字状躺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被血水浸泡过一样,他身下的床铺都是洇湿黏腻的红色,而他整个人看起来无知无觉,刚才刘颂叫那么大声都没能将他唤醒。 他们也不敢随意去碰触冯润,只能拨打了急救电话,之后其他队友们就赶到了,周建国自告奋勇跑出去喊警方的人,具体情况还是让他们查看比较好。 “他好好在宿舍呆着,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你们就什么都没察觉?”唐妙吃惊地长大了嘴,这比昨天女生宿舍楼道里全是脚印还惊悚。 “不知道。”程俊摇了摇头,“这几天他都是跟我们一同熄灯睡觉,半夜我们都睡得死,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在旁边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何夕却突然开口:“他进过旁边的旧宿舍楼。” “啥???” · 刘警官大概是八点钟赶到学校的,他刚在另一个任务地点蹲守了一晚上,接替他的同事刚到,他立马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昨天被气走了的小余警官。 根据昨天从小余口中了解到的情况,刘警官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恐怕不是能凭他们警方的实力摆平的,所以进了学校后他就先跟何夕碰了面。 “前两天交通堵塞那事儿多亏了你提醒,那天有个大车刹车故障,要是道路拥堵肯定得搞出个连环撞,幸亏交警队那边调派人手及时,事故发生的时候道路已经疏通,最后那辆大车撞在绿化带里司机也得救了,好歹没酿成什么惨案。”刘警官一见到何夕就感觉身上的担子好像轻了一些,以前他就是局里天塌下来要顶着天的高个子,现在……他仰头看了看比他高出快一头的何夕,嗯有更高的人顶着了,真好。 “边走边说吧刘警官。”何夕对刘警官也相当友好,至少前几次打交道都十分愉快。 何夕一走奚景眠自然也跟着走了,球队没了教练,更何况出了这种事,无论是男队还是女队,谁也没心思训练了,干脆也都跟在后面,至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能安心。 一行人来到旧宿舍楼前的时候发现一众警察都围在那儿,各个神情紧张,有的甚至在交头接耳说些什么。 “怎么了?”刘警官边往过走边说,说完视线往旁边扫了一圈,发现徐昭没在后他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徐昭呢?!” “……” 在场的几个警员直属上司就是徐昭,这会儿突然被问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在楼里。”何夕冲旧楼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表情淡然,“里面现在有两个人。” “!!!”旁边几个小警员都震惊了,小心翼翼的偷瞄着何夕。 徐警官带着小王进这个楼的时候这位姓何的根本就不在场,这事儿应该只有他们几个知道才对。而因为先前徐警官对何夕对态度,他们做下属的自然也没将她当回事儿,现在却开始怀疑了,难道……这位是真大师? “让他原地待命不要搞事偏不听!”刘警官都开始暴躁了,这个徐昭,一天天的就不让人省心! “但是这门都是锁着的,他们怎么进去的?”奚景眠发现了盲点。 而且昨天他跟何夕去找校长问过,校长对这个旧楼里当年发生的事讳莫如深,一个字都不愿意谈起,估计除非警方拿出搜查令,不然他肯定不会愿意将这栋楼敞开。 有个女警官见事情瞒不住了,便干脆老实说:“楼后面有扇窗能打开。” 她抿了抿唇,偷偷抬头看了眼刘头儿黑着的一张脸,战战兢兢解释:“早上头儿查看完男生宿舍楼后依旧没什么发现,就跟前一天女生宿舍一样,光有怪事却没有任何能让我们顺着查下去的线索。那两个楼什么都查不出来,头儿就带人在旧楼外围查了一圈,发现有扇窗留有缝隙,打开后能容一人进去,他怀疑里面有问题,就带着小王一起……” 其实徐昭的想法也没什么问题,这边出了事,那两栋楼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那么旁边这栋一直锁着看起来就像是存着什么秘密的旧楼就显得更加怪异了,别说他们现在是在查案,有疑点的地方肯定想要前去探探,就说平常给你一个按钮,旁边要是标着“千万不要按”几个字的话,就真的更难忍住不去手欠。 道理大家都懂,主要是担心这事贸然行动会出危险,也有可能更增添了解决事件的难度。 “去,小张去让校方把门打开,以防他们不同意,小余你现在传信而回局里,去申请书面文件!”刘警官眉心压得极低,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又看向何夕,“咱们先走窗户进去看看情况?” 那两人迅速领命离开。 然而两人前脚刚走,何夕没接刘警官的话,而是盯着那栋楼突然说:“出事了。” · 与此同时,一起跳窗进入旧楼的徐昭和小王这会儿正在二楼查探情况。 小王亦步亦趋跟在徐昭后面,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该查探些什么,听校方介绍,这栋楼已经废弃好久了,门又一直锁着,他们发现有扇窗户能进人纯属是意外,况且应该也没人闲着没事干往这破地方跑。 一栋空楼,能有啥线索? 徐昭推开一扇扇门进入寝室查看,没什么发现就直接带着小王继续爬楼,直到两人上到四楼,小王都累得开始喘气了:“头儿,这宿舍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头儿了,这楼梯一阶也太高了。” 徐昭一心想在刘警官过来之前找到一些线索好证明自己的能力,根本就懒得理他,自顾自接着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查,根本没意识到小王已经被他远远落在了身后。 他查完这一层的寝室仍旧没有任何发现,像在楼下几层一样,最后去查看了走廊尽头的两间厕所。 男厕没有任何问题,厕所已经许久没有被使用过,到处都很干燥。但他进入女厕的时候却发现有些不一样,水池里有一个水龙头可能没拧紧,一直滴答滴答有节奏地在滴水。 这是在前面几楼都没有发现过的情况。 他上前看了看,伸手将那个滴水的水龙头拧紧,确定不再漏水了才满意地继续往里走,推开每一个隔间的门…… 作者有话说: 边写边吹空调降温效果翻倍?\\_(ツ)_/? 第66章 绣花鞋(7) ◎隔间里发现了鞋……◎ 其他一众警员都在外面等着校方过来开门了解情况, 刘警官和小余警官以及何夕和奚景眠则率先从小窗进入了楼内,以免之前进去的徐昭和小王遭遇意外。 那扇能打开的小窗在一楼的女厕所,两位警官这辈子第一次翻窗进女厕, 那感觉还挺新奇。厕所里所有隔间的门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全部呈大开状态, 应该是先前过来的徐昭和小王做的。 学校当年那位女学生的事刘警官已经听说过了,当然也包括那双传说中与那位女学生有关的红色绣花鞋。 这会儿他跟着何夕边往外走边忍不住回头瞅了几眼隔间里面:“何大师,依您看那传说中的事是真是假?”他问的是绣花鞋的事。 传说中室友这么一双鞋存在于某个女厕所隔间,但再具体的哪一层哪一间却没人能说的清楚,甚至流传出了多种说法,可见传言不一定为真。 然而何夕却点了点头:“自然是真。” 原本她没打算多解释,但见奚景眠也跟刘警官他们一样好奇地看着自己, 她才抿了抿唇又开了口:“传言流传出多个版本人们下意识会认为其中有假,但如果换一种思路, 万一那几个版本都是真呢?” “你是说那双绣花鞋会移动?”奚景眠睁大了眼睛,即使经历过再多不可思议的事,在听到这些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新奇。 刘警官和小余慢了半拍, 听了奚景眠的话之后才恍然大悟。 因为鞋子出现的地点不定, 所以可能有人在不同的厕所不同的隔间看见到它,因此才流传出许多不同的版本, 这样一来确实能解释得通了。 刘警官又接着问:“那这次的事件与那女学生有关?” 小余也忍不住提问:“所以女生宿舍楼道里的那些脚印也都是她做的?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呢?” 何夕点了点头, 算是回答刘警官的问题,随后又看向小余, 淡声道:“她自然有她的理由, 鬼魂并不是神志全无只单纯作乱的。” “那徐昭他们现在在哪儿?” 何夕从烟盒里拿出一只烟点燃, 白色烟雾逐渐弥漫, 冲散了空间内黏腻的阴气, 让何夕的感知力更清晰了些许, 几秒后她轻轻蹙眉:“可能出了点问题。” 她捏着那只烟随意走动了几步,加大了烟雾的辐射范围,沉了沉眸子自己说:“有一人在四楼,我们先去看看。” 说罢她便直接抬脚往楼梯口走,奚景眠自然而然地跟在她身边。 “意思是他们两人分开行动了?”刘警官也招呼小余赶紧跟上,这地方邪门儿,掉队了恐怕会出危险。 “嗯,不仅如此。”何夕脚步没停,伸手将奚景眠牵住,让他离自己更近了一些,“另一个人的气息我暂时感应不到,可能被卷入厉鬼所造的阴气场里了。” 几人迅速行至四楼,在四楼的楼梯口找到了独自坐在台阶上的小王。 “徐昭呢?”虽然徐昭成天没事儿找事儿跟刘警官不对付,但刘警官作为他的上级却不能对他不管不顾。 小王自己在这儿蹲半小时,人早就被吓傻了,这会儿突然看见顶头儿上司刘警官,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刘头儿!徐警官……徐警官他消失了!” 半小时之前,他跟徐头儿一起上的四楼,他体能比不上徐头儿,这边台阶又高得很,一爬上来他气儿就喘不匀了,停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躬着身子歇了一会儿,他知道当时徐昭在一间一间查看着一层的寝室,与在下边几层所做的没什么差别,然而他再抬眼的时候却发现徐昭已经没影儿了。 · 徐昭这会儿确实不大好。 他在第四层查看厕所隔间的时候,在最里面的那一间里看到了一双红色绣花鞋,鞋子的样式正是之前奚景眠所说的那个翘头履! 乍一看到那双鞋的时候他心脏猛地颤了颤,不受控制地将这双鞋和之前出现在女生宿舍的血鞋印联系在一起。 该不会那些鞋印就是这双鞋子踩出来的吧? 要说完全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是人民警察,他不能临阵退缩。于是他放慢了动作往前挪了挪,伸长了胳膊将那双绣花鞋拿出来仔细查看。 鞋子看不出什么特殊,前端高高翘起的鞋头绘着鸳鸯鸟,鞋身上绣着莲花,针脚精细,到真像是有人一针一线亲手绣上去的。徐昭也反反复复确认过了,这双鞋子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任何沾过血的痕迹,所以他很快就将自己刚才那些荒唐想法摒弃了,看来那些脚印与这双鞋无关。 从卫生间出去之后徐昭很快就又发现了问题,他发现本该等在楼梯间那边的下属小王不见了。 “小王?”他又在走廊转了两个往返,边走边喊着小王的名字,却未曾得到半点回应,“先上楼了?” 他为小王的自作主张而皱眉,自己也顺着楼梯继续往五楼爬。 爬上一层之后他还是像之前一样查找线索,最后竟然在女卫生间倒数第二个隔间里又发现了一双红色绣花鞋,而这双绣花鞋看起来与之前那双并无差别! “恶作剧?” 徐昭眉心都皱成了小山,但他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线索,也没有找到小王,只能继续往楼上爬。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楼上的情况与这层也是一样,他在女卫生间一进门的那个隔间里发现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红色绣花鞋。 这个时候徐昭心里的恐慌已经不可抑制了,他边喊着小王的名字边往楼上跑,想找到小王之后尽快离开这栋诡异的旧楼。然而他又爬了一层,依然没有看到小王的身影,就在他再次回到楼梯口打算继续往上爬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栋旧宿舍楼,一共只又六层……而继他在四楼第一次发现了绣花鞋之后,他又往上爬了三层楼!按楼层算得话,他现在应该在七楼,但问题是,这栋楼并没有七楼啊! 他终于想起抬头看了一眼楼层标识,惨白的墙上有一个大剌剌的红色的“四”。 心里的恐惧逐渐放大,他整个人靠在楼梯扶手上,终于肯承认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真的已经不是他能解决的了。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诡异的笑声,让他脊背发凉,他再也不敢呆在原地,扭头拼命往楼下冲,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的跑,再抬起头来,墙上还是那个猩红的骇人的“四”,而最后一次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四”字已经模糊,在同样的地方逐渐浮出了另一个字—— “死”。 · 何夕带着几人在四层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停留了许久,作为徐昭下属的小王已经开始焦躁了。 “你不是大师吗?!那你快点救救我们徐头儿啊,在这儿干站着算什么!”他忍不住出声质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何夕是他的下属,有必须听他命令行事的义务。 小余警官看不下去了,替何夕反呛回去:“你搞清楚,我们现在是求人办事,不想跟大师走一起你就自己去找你们徐头儿!” “行了。”眼见两个下属要吵起来了,刘警官沉着一张脸喝止,又对着小王补充了一句,“你和徐昭私自行动的事回去再跟你们算账!” “……”小王顿时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一直安静不出声的何夕却突然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楼里的台阶一层有多少阶?” 她这么一问,两名年轻警员都被问住了,谁爬楼没事干还要注意有多少级台阶啊! 而刘警官却说:“这边是老宿舍,单跑楼,每层十三级台阶,但这层……” 他刚才就发现了不对劲。 果然何夕点了点头道:“楼下的每层都只有十三级台阶,而这一层,却有十四级。” 其他几人忍不住往后看了看,数了一遍又一遍,发现他们这几个人正站在第十三级台阶上,而他们面前还有最后一个台阶。 “再往上踏一步,我们就会踏入厉鬼的阴气场。”何夕淡淡看了小王一眼,“你差点儿就要跟徐警官一起被带走了。” 小王顿时浑身一个哆嗦,两片嘴唇抖着咬字都开始含糊不清:“可,可我刚才明明已经爬到最后一个台阶了……”怎么前面又出现了一个? “你身上有一块儿玉。”何夕淡定地说。 在阶梯上做手脚是鬼魂的惯用把戏,因为维度规则,他们无法直接将人拉入他们的阴气场,只能引诱人类主动踏入,这被加进入的最后一级台阶就是阴气场的入口,而这样微小的异常人们往往很难察觉,徐昭就是在这种不知情的状况下踏入阴气场里了。 而小王身上的玉佩帮他挡了一灾。 小王从衣领里扯出那块儿外婆送给他的据说是开过光的玉佩查看了一下,发现玉佩的背面多了一道裂纹。 这时何夕又从烟盒中拿出一只烟点燃,率先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走吧,她来了,我们去会会她。” 作者有话说: 徐警官:我是大怨种我不能退缩! 第67章 绣花鞋(8) ◎徐昭看见了……◎ 凄厉尖锐的笑声充斥着整栋旧宿舍楼, 又由于现在整栋楼都没有人,也没有其他家具摆件,极为空旷, 那笑声的回音在徐昭耳边反复播放。 “徐昭……徐昭……” 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之前还分毫不信怪力乱神的他这会儿却想起小时候家里老人们说过的话, 说是如果半夜莫名听见被喊了名字,千万不能回答,那是有人在找替死鬼,一旦应了声,人的魂就飞了。 他真的怕了,紧抿着嘴唇一声都不敢吭,甚至用双手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 可即便如此最后他还是神志恍惚晕了过去,在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周遭的环境全变了。 楼还是这栋楼, 但不再是他之前看到的空旷无人一片死寂的模样,而是有很多学生走来走去,充满欢声笑语。 “杨静雅!”有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儿跑过来, 她怀里还抱着下节课要用的课本,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都快迟到了, 快走吧!” 隔了几秒, 徐昭才意识到这个扎马尾的女孩儿是在跟他说话,但杨静雅是谁? 他疑惑着正想说些什么, 却感觉自己嘴巴张了张, 应了声:“嗯。” 出口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声音, 而是一个带着些怯懦的女声。 马尾辫女孩腾出一只手, 徐昭感觉到她拽起了自己的一只手腕, 他整个人都被拉着往前走, 一路下了楼,直奔教学楼方向。 这时候徐昭才终于确定了,他现在就是杨静雅,或者说他被困在了杨静雅的身体里,并且,他控制不了杨静雅的身体,只是能以她的视角去看周遭发生的一切。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有同学进来喊:“静雅,有帅哥找你!” 杨静雅本还在低头补着课堂笔记,长而柔顺的头发垂于脸侧,听见同学的声音她怔怔地抬眼往教室门口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人正望着她笑。 那是本系的研究生学长,姚志远。 杨静雅跟他是在一次系内活动上认识的,之后他过来找过她几次,倒是没别的事儿,就是想请她吃饭喝奶茶。 之前几次杨静雅都拒绝了,光看姚志远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对方家庭条件优渥,比她这个农村出来下面还有一双妹妹弟弟的要好得多,多亏了她成绩好,学校愿意给各种补助再加上自己平日空闲时间都出去打工才能勉强可以继续上学,不然她这个年纪的早就被父母打发出去赚钱补贴家用了。 她坐在座位上抿了抿唇,收拾好自己的课本和笔记出去了,她想跟姚志远说清楚。 那之后她想姚志远坦诚了自己的家庭,和目前的状况,谁知道姚志远非但不介意,还说愿意帮助她,说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儿。 杨静雅的家人每天忙于让全家吃饱饭,她小时候就是村里的留守儿童,后来有了妹妹和弟弟,她成了需要带两个更小的小孩的留守儿童,没有人向她表达过爱,她也根本不懂被爱是种什么滋味。 但跟姚志远接触之后,她发现原来爱是甜味的,跟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让她甜得冒泡儿。他对她很耐心礼貌,会帮她梳理课业上的难题,会每天不厌其烦地等她下课,会精心为她准备礼物,一切都美好得像做梦。 也确实是她在做梦。 因为很快她就发现姚志远给她的爱不是糖,而是带着香甜味道让人上瘾又致癌的甜味剂,让她沉溺,没办法剥离。 姚志远对她的态度变了,他不再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儿,只觉得她是天下最大的麻烦,最后甚至发展到频频对她动手,伤人的话随随便便就能脱口而出—— “杨静雅,你这样的女人除了我没人要的。” “家务你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你以后孝顺我爸妈?我怎么敢娶你回家?” “你仔细想想你有什么?有饭都吃不饱的家,还有嗷嗷待哺的妹妹和弟弟!” “未来的伏地魔罢了,也就我傻,除了我谁还愿意娶你?” “只有我会对你好,你知足吧……” 杨静雅在这段感情里备受折磨,徐昭跟着她经历了一切,即便他是个男的都觉得感同身受,恨不得跳出去把姚志远这个垃圾踩在脚底下碾成渣。 随着时间的跳跃,徐昭看到了杨静雅跟姚志远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当时杨静雅意外怀孕了,但姚志远却不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还把她的东西通通扔出家门,让她滚了出去。 瓢泼大雨里,杨静雅站在被丢出来的一堆东西里,心灰意冷眼泪都流干了,隔着雨幕,她看见姚志远迎一个身穿名牌的漂亮女人进了楼道,二人说说笑笑的声音刺痛她的耳膜。 后面一段时间她都精神恍惚,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而她手里根本没钱去医院,也不敢跟家里人说,何况她心里知道说了也没用。 她没办法再集中精力学习,成绩滑坡奖学金也保不住了,眼看下学期的学费都没着落了,最后她又去找了姚志远一次,想求他回心转意。 结果姚志远满脸嫌弃嘲讽,双手抱在胸前扬起下巴睨着她:“杨静雅,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你心里没数儿吗?” “我怎么可能真娶你这么一个……”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她,最后“啧啧”两声继续道,“一无是处的女人。” 事已至此,杨静雅终于也认清了这个不久之前还跟自己浓情蜜意的男人,她的手抚上已经微微显怀的肚子说:“我需要钱去医院把这个孩子拿掉。” 这时候有姚志远的朋友出来喊他:“姚哥,咋这么慢啊?!” 姚志远瞥了身后一眼,冷哼:“那是你的事。” 说完他转身就往回走,杨静雅这时才硬起态度警告:“这个孩子是你的,我可以去告你,到时候……”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清楚,这很难,走诉讼还不知道战线要拉到多长,就算最后胜诉了赔偿下来,她这个肚子也等不及,她只不过是想最后逼他一把。 而这时出来找姚志远的朋友笑出了声:“哎姚哥,你就这么纵容这个丑女骑到你头上蹦跶啊?这可不像你啊,她算个什么东西!” 果然姚志远被这么一激,再开口便是:“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你家里的弟弟妹妹就别想再通过念书走出大山了!” 姚志远家里都是官,他爷爷曾是教育/部的高层,杨静雅亲眼见过学校的副校长对他点头哈腰。一时间她陷入绝望,她确实没资格跟他叫板,届时不光是她,就连她家都会跟着遭殃,她承担不了那样的后果。 最后徐昭亲眼看着她在无人的宿舍,把麻绳拴在了上铺的铁栏杆上,套上那身很有年代感的大红喜服,穿上那双红色的翘头绣花鞋,把自己纤细的颈项送进了绳圈里。她从小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走出大山,跟她喜欢的人组建一个充满爱的跟她的家完全不一样的家庭,看来这辈子是做不到了,那只能临死前,穿一次祖母留给她的这身喜服,万一死后……又是另一个世界呢。 最后的最后,徐昭看见了她面上划过的血泪。 · “那件事当时在学校引起了轰动,可是警方过来也只能将其定义为自/鲨。”白色烟雾晕染了何夕的眼底,她沟通天地规则回溯还原着当时的一切。她向前伸出的手掌左右感受了一下,最后进了405房间的门,“这是她曾经住的宿舍,也是她最后去世的地方。” “因为她死后心中怨气未散,这栋楼里开始频频出现怪事,学校不得不找了人过来处理,只是那位来瞧事的太清道人心思不纯,不但没有将怨灵超度,还设法将她困在楼里,利用那个跟她一同死去的胎儿将她祭炼成了厉鬼。” “而现在厉鬼已经要成长到困不住的地步了,她以绣花鞋为引,利用人对鬼神的好奇心,将冯润引到了我们翻进来的那个小窗,借他之手打开了窗将困阵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这种程度不足以让她挣脱束缚,因为太清道人当时还多留了一手,在那栋新的女生宿舍楼里封存了跟她有关的东西,她得找到才能离开,所以之前女寝出现的那些血脚印应该是她借用冯润的身体去找东西留下的。” 何夕看过当时的现场照片,四层和五层走廊上的脚印都是冲着一个方向,门前是没有脚印的,好像她只是路过。只有三层这里,305门前有她停留的痕迹。 何夕抿了抿唇:“从脚印来看,她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305宿舍里,而她要进去的时候恰好太阳升起,她不得不暂时离开,那群孩子很幸运。” 万一当时厉鬼真的进去了房间,后果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何夕这边话音刚落,其他人还没从这个漫长悲痛的故事里缓过神来,就听一阵刺耳的凄厉笑声传来:“你看起来倒是比太清那个狗杂碎厉害一些!”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终于尾声了;-) 第68章 出楼 ◎说吧,当时都做了什么?◎ 何夕几人背对着门, 此时就站在靠窗那边,眼前就是当年杨静雅挂麻绳的那张床。 听到背后有声音几人齐齐转身,这才发现那声音虽是变了调带着阴森的女性声音, 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熟悉的徐昭警官! “徐昭你……” 刘警官一句话还没说完, 眼前的“徐昭”就突然朝他们几人冲过来,他抬起的手上绕着红得发黑的煞气。 这会儿站在最前面的是奚景眠,“徐昭”真冲过来突脸的话他首当其冲。 藏在徐昭身体里的杨静雅的鬼魂确实也是径直冲着奚景眠去的,她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但能感觉到他身体里某种神圣的能量,如果自己把他吞了实力必会大涨,到时候什么太清道人乱七八糟的都得被她踩在脚下! “成为我的养料吧!” “徐昭”笑声诡异, 飞速靠近,只是何夕速度更快, 几乎一瞬间挡在了他身前,手臂拦着将他护在身后,没有其他动作, 只是心念微动, 她颈项上挂着的那只幸运瓶便微微波动了一下,冲过来的徐昭就像突然收到了什么猛烈冲击一样迅速倒退, 直至飞出门外撞在了楼道墙壁上。 何夕的表情很难看, 已经跟她打过好几次交道的刘警官头一次在他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怒意,而年轻的小余警官早已经吓傻了, 抖着手指着刚飞出去的徐昭结结巴巴地说:“徐, 徐警官怎么会是鬼?!” 刘警官作为他的上司, 忍不住转过头去对他流露出关爱傻孩子的眼神。 何夕却没解释什么, 视线落在奚景眠身上的时候已将其中怒意尽数收敛, 温声开口:“没吓到吧?” 奚景眠摇了摇头, 唇角甚至扯出一抹笑来,眼睛亮晶晶地表示:“当然不怕啊,有你在没意外嘛!” 方才还凝固紧张的气氛瞬间被他这么一句玩笑打破,被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的小余警官也终于不再丢人地瑟瑟发抖了。 可即便如此何夕还是像安抚受到惊吓的小孩一般,伸手轻轻抚了抚奚景眠的后背,随后才扭头再看向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徐昭”,声音冷冽:“杨静雅,你选错出手对象了,他不是你能碰的人。” “徐昭”更遭受重击,这会儿身形不稳晃晃悠悠的,但脸上的笑越发放肆狰狞:“能不能碰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何夕的表情瞬间又阴沉下去,这回她直接抬手,想直接给这只作死的鬼致命一击。 她的人凭什么不是她说了算! 刘警官见状心惊胆战地伸出了颤抖的手:“大师,大师手下留情,那个是徐昭的身体!” “……”何夕动作顿了一下,抿着唇看向旁边的奚景眠,满脸憋屈,“把杨静雅从徐昭身上抓出来。” 即便很生气,她还是不想乱了此间因果,有些事得让奚景眠来做。 奚景眠点了点头,随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这套动作他已经十分熟练,察觉到手掌微微发热之后他便在心中默念着杨静雅的名字,几秒钟后,在刘警官和小余警官震惊的目光下,一道泛着冲天血煞之气的女性虚影便被从徐昭身上强行抽出。 “啊啊啊啊啊——” 杨静雅简直要被气活了。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融合的新躯体!为了更好的融合,她甚至费了很大力气带他去回溯了自己当年的经历,让他感受了自己这些年的怨恨! 结果! 结果她竟然就这般轻而易举地被人抽出来了!那个看上去很营养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啊啊! 她整个鬼魂虚影都剧烈颤动着,身上的血煞之气像是被风吹动的火光一般来回拉扯跳跃膨胀,看起来像是什么巨型怪物的影子,只隐隐约约还能看出她身上穿着的正是死时穿着的那件红色婚服,脚上穿着那双红色的翘头绣花鞋,但却并未落在实地上,而是保持着人自缢而死时下垂绷着悬空的状态。 何夕没有给她更多的反应时间,直接出手挥出一道强有力的气劲,裹挟着混沌的力量不管不顾地朝着杨静雅的鬼魂冲击而去。杨静雅想要逃离,但她整个鬼像是被什么霸道的力量锁定了一半,动弹不了分毫。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不能这样对我!” 杨静雅还在死命挣扎,她现在的样子狰狞可怖,与何夕对往昔进行回溯时看到的那个虽然不大自信担仍旧温柔坚韧的杨静雅天差地别,煞气已经让她面目全非了。 何夕的力量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将她束缚在了原处,并封死了她的满身煞气,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失去了尖利爪牙的猛兽,面目凶狠可憎,却没办法再制造出任何麻烦。 “她身上的煞气不需要抹掉吗?”奚景眠望着那边的杨静雅,心下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绝对是他见过的煞气最重的鬼。 何夕牵了他的手,摇了摇头道:“她的煞气是以她未出世的孩子神魂俱灭祭炼而来的,之后被困在这里能修炼到这种地步,必然是有人偷偷给她投喂祭品,现在她为了达成目的又牵扯了冯润和徐昭这两个无辜的人,这样的煞气不是你能轻易化解的,得需过了地府下各种地狱走一遭了。” 杨静雅的情况与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些鬼魂不同,之前那些鬼魂虽然也都成为了厉鬼,但原因各不相同,而且都保持了大部分神志,也没有真的害过谁的性命,只是延续了生前的怨念,想要报复那个怨念的源头。 而杨静雅身上的煞气是人为催生,用了损人害命的法子,即便她过去的遭遇令人同情,但事实已经无法更改,欠她债的人必会尝因果,她欠的债也得自己去还。 见杨静雅老实不动了,小余赶紧招呼同事小王一起上前,将早就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徐昭给拖了起来,小王抖着手去他鼻子下面探了探,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头儿,人还没凉!” 刘警官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扭头看向众人的主心骨儿何夕:“大师,咱们现在……” 何夕把杨静雅控制住之后又进入了回溯,先前她只看到了杨静雅死亡,之后的事还没来得及看,杨静雅就穿着徐昭的身体冲过来将她打断了,而现在她又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杨静雅确实可怜,虽然没办法直接将她身上的煞气抹掉让她避开下地狱的命运,但至少可以帮她收拾一下那些让她沦落至此的罪人。 何夕缓缓睁开眼,一手捏着烟,另一手还牵着奚景眠,抬头对刘警官说:“走吧,楼门应该开了。” 她这儿话音刚落,刘警官的电话就响了,是之前被他派去跟校方交涉的那名下属。 接起电话就听见对方气喘吁吁地说:“刘头儿!钥匙拿过来了,我马上开门!” 年轻警官内心激动,刘头儿还能接他的电话,说明人没事儿! 何夕没理这些,拉着奚景眠自顾自往楼下走,身后被困住的杨静雅声音都吼得撕裂了:“你们站住!放开我!你们跟那些人就是一伙儿的!你们……” 原先被太清道人困在楼里的时候好赖还能自主行动,只不过出不去罢了,这下好了,整个鬼像被缠在了蛛网上似的,动都动不了一下!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啊可恶! 这栋旧楼外面现在围了不少人。 因为之前警方找校方拿钥匙,要求打开宿舍楼门,看管钥匙的主任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说那楼不能随便打开,要校长或者副校长点头同意他才能把钥匙交出去。结果根本就联系不到两位校长,几个警员就是再年轻没经验,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对方根本就是不想将钥匙交出来,在这儿跟他们打太极呢。 最后还是局里紧急出了文件,校长和副校长等学校高层才迫于压力终于露了面,这会儿一同被警方的人带来了宿舍楼这边,一路上也有其他路过的学生看见,之前对事件还没什么实感的学生这会儿也发觉事情可能大条了,于是也跟着到了附近吃瓜。 何夕他们一行人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小王跟在最后面,手上还搀扶着昏过去的徐昭。 他们一出现立即就有徐昭的下属冲过来查看情况,这才发现徐昭此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也干裂得没什么血色,要不是他还有呼吸,都不敢相信这是个活人。 “这……”下属们一时之间甚至不敢将徐昭从小王身上接过来,生怕劲儿用大了他们老大命会折他们手上。 最后还是刘警官发了话:“小王你们几个开车把徐昭送医院去,提前跟远方联系好,别耽搁了!” “是!” 小王他们几个走之前何夕过去往徐昭警服上衣口袋里塞了张平安符,这采访他们离开。随后她将实现转向了旁边缩着脖子像是心虚做了什么错事的几位校方高层,最后伸手指了指脑袋快垂到胸上的副校长,阴沉着脸道:“不如您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说吧,当时都帮着姚志远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杨静雅:桀桀桀桀桀~ 第69章 真相 ◎一切的源头是你!◎ 副校长名叫钱程, 五十多岁,是个头发还没白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身穿一身驼色西装, 打扮得很精神, 就是腿脚可能不太好,走路时拄着拐杖。 但他现在心虚又滑稽的表情和他儒雅的扮相完全不相称。 这么大一件事,他藏在心里多年,这会儿被何夕当众问出来,他又急又气,把自己脸都憋红了,恼羞成怒地用拐杖戳了戳地面:“这是我们学校内部的问题, 我们会内部解决,不需要你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来操心!” 一听这话何夕还没什么反应, 奚景眠反而直接生气了,冲着副校长冷笑一声:“学校遇事回避的态度我不能苟同,既然这里确实不需要我们操心, 那楼里那个……我们也就不管了, 等会儿钱副校自己进去解决吧。” 说完他又一本正经地看向一直闷不吭声的校长严国庆,冲对方点了下头:“我想贵校可能也不需要我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来带领球队, 明日我会再过来办理离职, 告辞。” 说着他当真拉起何夕就准备离开。 “哎奚教练你……” 严校长还想出声挽留,奈何奚景眠看上去去意已决, 根本不听他废话, 何夕也眼里噙着笑干脆配合他。 最后又是刘警官开口跟严国庆说:“这次的事恐怕还真只有何大师一个人能解决……” 想了想他干脆凑到严国庆耳边压低声音解释:“你们学校当年死的那个学生啊, 现在变厉鬼了, 就在那楼里呢!不彻底解决了估计以后都会不得安生啊!” 严国庆压根儿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毕竟之前出事的时候他是让副校长全权负责善后的, 也给钱程拨了经费,当时也确实有过来学校瞧事的大师,后来他也跟钱程反复确认过会不会还存在遗留问题,但钱程信誓旦旦跟他保证,说请来瞧事的是出了名的大师,不可能有问题! “钱程!”严国庆仔细一想便知,问题不是出在他这里,就只能是出自钱程身上了。也知道今天玩玩不能让何夕和奚景眠就这样走了,这事情他们确实处理不了,一个闹不好全校师生的生命安全可能都没保障。于是他迈开腿往何夕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两步,高声喊,“大师,大师留步!奚助教,你劝劝大师,今天这事能不能解决就全仰仗大师了!当然我们也会处理得合理合法,绝不包庇任何人!” 听见这话奚景眠眉心微动,顿住脚步转过身去:“校长能说到做到?” “这是当然,驷马难追!”保证完,校长就虎着一张脸看向钱程,大有种他不说实话现在就写封书面举报心把他给告到教育部去的气势。 钱程哪里还有之前光鲜亮丽的模样,他肩膀耸着头低着,模样像只鹌鹑:“当时我请的确实是出了名的大师,就是那位太清道人,咱们烟城豪门以前经常请他看风水之类的,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问题……校长!我也是被骗了啊!” 他似乎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对他有利的说辞,于是眼睛一亮,顺着哭诉:“对!是他骗了我,他说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只要我们这栋旧的宿舍楼不再投入使用也不拆除,跟我们新宿舍楼相呼应,从风水格局上看便能化煞,不会有问题的!我就是一普通人,对这些又不懂,自然是他说什么我就信了……他,他怎么敢的啊!我们文理学院也是烟城数一数二的高校,那太清老贼是在荼毒我们为学生们建立起来的象牙塔啊!” 只跟校长哭诉他还嫌不够,又抓着刘警官哭,求警方一定要把太清那个害人不浅的假道士抓回来审讯,好还他一个清白。 “……”一直站在旁边的小余警官啧啧称奇,心中感叹原来想当副校长还得学会演戏,能随时随刻痛哭流涕。 刘警官觉得自己现在是被绑架了,疯狂冲何夕眨眼。 何夕挑了下眉梢,接收到了刘警官的求救信号,淡淡开口:“钱副校不如说说,旧宿舍楼不拆除是为了化煞,那不能再投入使用又是为什么?是怕被人发现什么吗?” “这……当然没有这回事啊,我……” “好你个钱程!”当时钱程跟他说大师所提出的对那栋旧楼的处理意见的时候他正心烦意乱,也没仔细想这其中缘由,这会儿算是彻底听明白了,事情肯定不像钱程说得那么简单,他必然还知道些其他的事。严国庆怒火中烧,眼睛死死瞪过去,“还不老实交代!” 被一群人怒目而视,钱程知道自己再也逃不过了,认命地将他知道的信息都如实道来。 因为杨静雅当年出事与姚志远有关,姚志远又是教育部老部长家的后辈,这件事又恰好被校长安排给他处理,所以姚家人直接给他施压,让他务必不能让外界知道此事与姚志远有关。 他迫于压力封了那些当事人的口,并着人散布出好几个版本的谣言,但大致意思都是杨静雅为情所困爱而不得故而自我了断,只不过他编造的这个版本里,杨静雅爱而不得的对象是一个已经参加了工作的社会人士。 谎话编得就是要有真有假,才更容易让人相信,果然,这个故事取信了大部分人,大家只会感叹杨静雅拎不清恋爱脑,竟然会莫名其妙为了一个男人去死,等再过一段时间后就再也没人提起这件事了。 可谁知事情并没有如他想象般到此为止。 杨静雅家里那边有在家停尸的风俗,要一直停到头七过了,再将人火化下葬。 就在杨静雅去世第三天的时候,她生前住过的405宿舍开始频频出现怪事。虽然当时405的其他学生都被分去了其他寝室,但405寝室隔壁两间寝室的学生都能听见明明是空着的405总在半夜发出各种奇怪的响声,有挪动桌椅的“吱吱”声,有上下床时老床板的咿咿呀呀声,甚至有莫名的女性的低泣声。 学生们越发害怕,纷纷要求更换住宿楼层,而学校这边的事很快又被上报给了严国庆。 严国庆这才又将这件事交给了钱程。 钱程立马托关系找来太清道人,对方当时名气很大,不是出钱就会当应帮忙的,但当时太清道人答应的很爽快,甚至跟钱程说帮助学校等于帮助国家,可以不要钱,但他要死者的尸体才能起阵化煞。 当时钱程就想,好在杨家穷得厉害,只要拿些钱出,在活人和死人之间,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于是他从严国庆给他的那笔请大师瞧事的款项里拿出一部分跟杨家人换来了杨静雅的尸身,又将其交给了太清道人。 之后太清道人就让钱程等,到了时间他自会再来讲事情处理干净。 太清道人再过来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这三个月期间宿舍楼里的怪事发生得更加频繁,从原本只有405寝室不对劲,扩散到整层楼都不对劲,学校因此将四楼的学生们都分散安排到了其他楼层,但没过多久,整栋楼都不对劲起来,所有人都能在夜半时分听见女人的嘤嘤哭泣声,甚至能听到婴孩凄厉的哭啼。 好在这时已经到了学期末,考完试放假后整栋楼都空了。 太清道人前来做法事,先是在旧楼里设了阵法,他只说这阵法是驱除邪祟的,后又去了一趟刚装修完毕的新宿舍楼,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新楼的305寝室,随后就告诉钱程大功告成了,只是那栋旧楼不能拆,但要注意锁起来,不能让任何人踏入。 再开学的时候女生们都搬去了新楼,旧楼就如太清道人所说的那般完全封锁了起来,校方甚至纵容了某些恐怖传说,以此来吓退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学生。新的宿舍楼没有再出现任何奇怪的事,杨静雅的事很快就随着时间被大家淡忘,再谈论起来的时候变成了一个似真似假的传说。 “校长当年给的那笔钱,有一部分我跟杨家做了交易,当时还有一些知情者,所以我还拿了一部分钱给他们,让他们不要乱说话否则对学校也会有负面影响,最后一部分……在我那里,别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太清道人做了什么都与我无关啊!”钱程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压在了手里拿根拐杖上,他的声音像是苍老了十岁,听起来悲痛又可怜,也不知道是真心在忏悔,还是恨自己栽在这么一件小事上,之后再升职无望。 “怪力乱神这些弯弯绕绕你确实不懂。”何夕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这个说辞,然而就在钱程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救了的欣喜时,她又补充说,“但杨静雅选择以那样的方式在学校死去,就是为了反抗姚志远那个人渣,这是她当时能选择能做到的最激烈的反抗方式,她想通过自己的死,让大家深挖出姚志远的更多罪行,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道德上的审判也好,内心里的煎熬也罢,杨静雅要的从来就不多。” 最后她嗤笑一声,那双深灰色如寒潭般的眸子凉凉地望向钱程:“是你,压下了这件事,封了所有知情者的口,让她的死没有溅起一丝一毫的舆论水花,是你让她死后怨气不得消散,为她提供了成为厉鬼的温床!” 第70章 太清 ◎联系一下他◎ 整件事就这样大剌剌地揭开在大众面前, 大家除了呆愣在原地,似乎完全没有办法再去做出其他反应。 严国庆甚至有些站立不稳,幸亏有人从旁边扶了他一把, 才不至于让他跌倒。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手指着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正缩着脖子偷偷小步往远挪的钱程:“你!你真是好样的!” 可即便现在严国庆再生气也只能是无能狂怒,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向教育部高层传递请示,让某些从中动过手脚的相关人士负责,当然,需要对此事负责的人也包括他这个监管不到位的一校之长。 至于当前需要解决的事, 严国庆只能看向何夕:“请您帮帮忙吧,哪怕是看在全校这么多无辜学生的份上……” “您大可不必道德绑架我。”何夕笑了一声, 缓缓抬眼看他,“我不做白工,你们付钱我办事, 就这么简单, 不过我确实还有另一个条件……” “我希望钱副校长能帮我联系一下那位太清道人。” · “太清道人!” 远在安城的一处别墅里,名门薛家未来的继承人薛龙推门进来, 他脚步匆匆表情慌乱。 而身穿一身青灰色道袍的太清道人正盘腿坐在禅室中间的蒲团上, 手上结着旁人看不懂的印,口中念念叨叨着一些晦涩难懂的音节。 太清道人之所以会过来安城, 是因为师父阴玄道长指派给他的宣扬永生神教的任务, 来之前他并不觉得这事有多难办, 毕竟之前他只是用话术和莫须有的教义就能拉张贵生入伙, 并教了他一些能沟通到师父阴玄道长的阵法, 此后他便顺理成章地将永生神的信仰带去了桃源村。 信众们每日的祭拜和虔诚都会产生强大的信仰之力, 这些信仰之力会反馈到永生神大人身上,永生神仁慈,自然也不会忘记他们这些在人间的信使,因此他们师徒两个也因此获得莫大的好处。 谁知后来桃源村那个点儿被人给拔了,他们不但没办法再从那些信仰中获得能量,他师父甚至还因此遭到了严重反噬,他不得不出来发展信众,帮师父找到新的能量补给。 但没想到,在这边传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容易。 最开始他将目标锁定在了本地最大的村落王家村,而他选择王家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个村子当时频繁遭到山中狐群的骚扰,正好可以借这个由头让村民们建庙,信奉永生神,届时永生神大人可以替他们解决狐群的问题,让村民们对信仰更加坚定不移。 可谁知到当时正值暑假期间,他们王家村里回去几个放假的年轻学生,根本就不信他说的话,还跟其他似懂非懂的村民们说他是个无耻的骗子!之后他又去过几次,想再努力一把,却没想到狐群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还冒出来了一只本土狐仙跟那些村民统一了战线! 他太清道人虽然懂些术法皮毛,但当世灵气稀薄,思绪繁杂的人类若想得道成仙无疑是难上加难,说到底他不过还是一届凡人,这凡人又怎么敢跟仙斗法?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了王家村这条路,将目标转移到了周围的几个村落上。他跑遍各个村落,以免村民们又像王家村的村民一样对永生神生出强烈的抵触情绪,便提前将永生神的力量散布到那些村落中,这样到时候村民们就会觉得永生神大人的气场与他们相合,传教的事也会顺理成章。 当时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等过些时日去验收成果。结果过几日他又去了那几个村子附近才发现,永生神大人的力量竟被清除一空,甚至每个村落都有几只臭狐狸在守着,只要他试图进村,那些狐狸就会发疯一样往他身上咬,他不但没有迈出传教一小步,还被迫迈出了打狂犬疫苗的一大步! 生生挨了五针啊! 后来这些天他只能暂时呆在师父新找到的合作伙伴薛家,有薛家供奉,至少他跟师父吃穿不愁,传教的事只能另想办法了。 “太清道人!”跑进来在旁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太清道人开口的薛龙有些急了,微微俯身离对方更近了一些,皱着眉说,“您先别打坐了,出大事了!” 薛龙就是之前何夕做粉丝福利直播时一直在弹幕质疑要出难题“考考”她的哪位网友,当时他在没有给何夕提供任何信息的前提下让何夕算出他身处何地,何夕一算一个准儿,原本他还打算继续出题为难,却从太清道人那里得到了一些讯息忙工作去了,再之后何夕在网络上的热度也就降下来了,双方谁也没有再理会这个小插曲。 太清道人打坐受到打扰,眉心不受控制地隆起,睁开眼后眼底也尽是不耐。 这个薛家可没之前的孙家靠谱儿,孙家老一辈儿就跟师父阴玄道长有过合作,师父手中握着孙家的把柄,孙家自然唯他们的命是从,且孙家尽是一帮愚蠢之辈,三言两语就能哄骗恐吓着他们替自己做事。 薛家这帮人虽然也愿意帮他做事,但他们彼此之间没有那么深的交集,薛家人各个斤斤计较,每次请他们帮永生神大人供奉香火的时候他们都会提出各种要求,偏偏他为了那些香火愿力还不得不满足! 简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太清道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绪,抬眼看向薛龙,端出一副出尘修道之人宠辱不惊的气派:“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 薛龙将手中的两份纸质文件递给太清道人,眉心皱得死紧:“这是之前竞标得来的那块儿地皮的勘验报告!” “薛少不如直接说事?”太清道人接过那几张纸,却根本没有要打开看一看的打算,他是个修行人,不懂商场上的事,更不懂地质,这勘验数据给他看有什么用? “原本我是打算用这块儿地皮来打造旅游度假村的,结果现在勘验完才发现,地质硬度和一些其他数据不达标,虽然可以用作建筑用地,但能承受的楼高有限,这跟我之前设想的根本完全不一样!”薛龙一边说一边比划,同时在小小的禅室里团团转,暴躁得像是得了什么疯病。 当时为了能成功中标拍下这块儿地皮,他花了不少钱,还另外找阴玄道长做了加持,用了些不光明的小手段。原本他想的挺好,那地方山清水秀,做豪华度假村正好,薛家在富豪圈人脉广,只要略做宣传,根本不愁客源。 谁知现在高楼盖不了,吸纳不了他预估中的客流量,很多大型的娱乐设施也没法建设,目标受众也会跟着受限,四舍五入这整块儿地就废了啊! 最最重要的就是这块儿地是他利用自己职权私自拍下来的,本以为是个摇钱树,他恰好可以用这一功绩向董事会邀功,他爹董事长的位子说不定能提早传给他。但现在这地砸手里了,花出去的钱又是个大窟窿,他简直急得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完全想不到对策。 太清道人听完他说的那些表情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抿了抿唇问他:“所以薛少来找我所为何事?” “您是想完全撇清干系?”薛龙怒火中烧,也顾不得太清道人是多牛的大师了,之前一直装出来的恭敬也装不下去了,他手指着太清道人手里的那几张文件,怒声道,“拍这块儿地的时候我就找了你和阴玄道长,最后能将地皮拍下来也有你们的手笔,你以为在这件事上你们就没有责任吗?当时你们怎么不说这地存在问题,你们不是能通古今看未来吗?!” 太清道人将手里那几张纸放下,慢悠悠起身,眉心皱出个川字来,眼里也有了几分恼怒:“薛少当时只要求我们帮您拍得这块儿地,并没有像我们询问此行利弊,现在这块儿地在您手中,我们已经做到了您的要求,现在薛少是承担不了私自购地的后果,想将锅甩到我和师父身上吗?!” 薛龙也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你是我薛家请来的门客,自然应该万事替我薛家考虑,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们是明知购地后果而故意不告知,导致薛氏集团亏损!” 太清道人觉得他跟薛龙这个公子哥儿说不明白,便打算打电话给师父询问此事该如何处理,只是没想到他刚拿出手机,手机铃声也同时响了起来,是个他存过备注但多年不曾联系过的号码。 他紧锁着眉头接起,听对方讲了几句后表情一变,沉声说:“好,我会过去一趟。” · 烟城文理学院校长办公室里,副校长钱程战战兢兢挂断了电话,略带忐忑地看向一旁的何夕:“这样就……可以了?” “嗯。”何夕笑了笑。 被困在旧楼里的杨静雅她没有急着处置,刚让钱程给太清道人打电话说旧楼里最近好像有什么动静,请他过来给瞧瞧。 之前楼里将杨静雅困住的阵法是太清道人亲自设下的,他自然知道有那个阵法在,除非杨静雅已经修炼到足够高的等级,否则不可能撼动阵法分毫。现在凡人能发现楼里的动静,显然就是杨静雅的鬼魂有所成长了。 强大的厉鬼不好养,日后杨静雅会成为他和师父的一大助力,只要他从新宿舍的305房间拿回那样东西,杨静雅就不得不一直为他们所用! 作者有话说: 九点还有一章~ 70-77 第71章 二合一 ◎他突然就懂了……◎ 何夕跟校长说好了, 那位太清道人什么时候到学校的话,校长会联系她。 临走之前,何夕去了趟新女生宿舍楼, 到305寝室轻描淡写的绕了一圈, 再出来到时候便说这边宿舍已经没有问题,可以让学生们继续住宿了。 没人知道她进去做了什么,只知道她在窗边点了一只烟,唐妙她门回去的时候见那只烟立在窗台上,区别于普通香烟的淡淡植物香气随着吹进来的风扩散至整个房间。 短短的时间里周遭发生了这么些事,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说完全不害怕,校队那几个人这会儿又跟之前一样聚在这间宿舍里大眼瞪小眼。 “应,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吧?”刘媛眨眨眼,其实这几天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 她完全没有实感,要不是血色脚印出现的那天她切切实实被吓到了,怕不是都要以为这是一场梦。 什么鬼怪啊, 朗朗乾坤之下, 竟真的存在这些东西? “是啊,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咱奚教练家的大佬给解决了?”唐妙也撇了撇嘴, 眼睛滴溜溜转着在宿舍里来回打量了一番, 可惜她什么也看不出。 张纯略做思索,过来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要是别人说这闹鬼的宿舍这么快就可以住人我是不信的, 但这人要是师母……我觉得就可信了!你们觉得不保险的话, 咱姐妹几个今儿还凑这一屋里住呗, 怕啥?” 几人说着说着又将话题扯到了何夕身上, 最后所有人的重点都成功跑偏, 开始争论究竟是教练家的大佬, 还是大佬家的教练。 而成为她门话题中心的两个人此时已经坐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里。 何夕把奚景眠的餐具也拆掉塑封跟自己的一起过了一遍开水,之后才帮他倒了杯热茶:“累了吧?等下回去可以早点休息。” “你才累好吧?”奚景眠从她手里抢过水壶,把刚才她倒好的那杯推到她面前去,自己才又倒了一杯,“我昨天多少还眯了一觉,你才是一点儿没休息,等下回去得补个长觉才行。” 何夕确实是一晚上没合眼,不过因为她的精力体格都不是能用此间标准衡量的。 不过她没解释这些,而是说:“等下我打算先去一趟店里,你直接叫代驾送你回家吧?” 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身负神格的普通人,一夜没睡还要开车的话,怕他会注意力不集中出危险。 谁知他摇了摇头,做出一副不大满意的表情:“怎么,这么快就想把我单独撇掉啦?!” 这一波属于撒娇撒在何夕心巴上了,她一句也没争,连声答应,飞起的唇角就没落下来过。 何夕去店里是是为了见赵小乐。 之前赵小乐说要去探视一下桃源村被抓的那些人,了解一下有没有当时被她们遗漏的信息,今日上午的时候赵小乐去见那些人了,这会儿肯定已经回了店里。 二人吃完饭,由何夕开车载着奚景眠往「3Day」去。 奚景眠系好安全带后又问了一次:“真的不喊个代驾?” 她应该比自己更疲惫才是吧,怎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放心吧,我可能不惜自己的命,但我会惜你的命。”何夕笑了笑,启动了车子。 这话听到奚景眠心里有几分乖乖的,他身体靠进座椅里嘟囔:“说的什么瞎话……” · 赵小乐是大上午的时候去见的人,中午饭点儿就返回店里了,因为提前跟何夕打过招呼,知道他们会过来,还特意跟小刘一起准备了个下午茶。 何夕和奚景眠到的时候赵小乐正把刚烤出来蛋糕往桌上摆,小刘在煮奶茶。 见何夕身后还跟着个帅哥,小刘愣了一下,之后挑了下眉,眼神中带着揶揄:“我早寻思你们俩之间肯定有情况,之前那什么豪门养子和私生子的狗血剧本根本就是幌子对吧?” “本来也没什么狗血剧本,那都是上一辈人的事,又跟我们没关系。”何夕撇撇嘴,拉着奚景眠在摆着小蛋糕的桌边坐下。 赵小乐也咧着嘴笑,将刚出锅的杯子蛋糕递给奚景眠一只:“老板娘,这是小刘刚搞出来的新口味,你试试合不合胃口?” “老……老板娘?”奚景眠愣愣地接过杯子蛋糕,脸上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被人叫“老板娘”的一天!然而他转头去看何夕,想让她帮自己解个围,结果就见那货在盘边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你还笑!”他沉下脸哼了一声,今天他就要大作一下,哄不好了! 何夕努力收敛住笑意,讨好地给他递了个吃蛋糕的小叉子,低声说:“我是老板,她喊你老板娘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奚景眠低头吃蛋糕不理她。 小刘端着三杯刚煮好的奶茶也坐到桌边,偷偷看了默不作声的奚景眠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用眼神询问何夕:咋啦咋啦?咋扭头就把人惹恼了? 何夕没说什么,倒是察觉到自己似乎闯了祸的赵小乐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小乐先说说见到那些人之后的情况吧,有没有什么发现?”何夕将一杯奶茶推到了奚景眠跟前,跟赵小乐说起了正事。 “我去见了村长,跟他提起了永生神,原本我看他表情应该是知道什么想要告诉我的,结果……”赵小乐眉心压低,似是有些不解,“结果他刚要开口说话,突然整个人就疯癫起来,哈哈笑着说什么他是永生神忠实的信徒,把他关起来也没用,他可以永生不死,就好像有那个……你们外边儿年轻人总说那什么病来着?” 她看向小刘,小刘立马会意,做了她的嘴替:“中二病。” “对对对!”赵小乐连连点头并送了他一个大拇指,抿了抿唇又继续说,“我还去见了刘大伟,就是刘子,我办了婚礼但没领证的前夫。” 说起刘子,赵小乐的表情越发难看,显然对自己那段被压迫的人生感到痛苦恼怒,但她还是尽力压下了情绪,看似毫不在意地说:“他倒是正常得很,但是一问三不知,他对永生神的了解应该跟我也差不多。” 探视结束后赵小乐没有直接回来店里,而是去了烟城第二精神病医院,之前桃源村那位备受压迫侮辱的圣女现在就住在那里,在村里的时候其实她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可能是出自人的求生本能,她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没有发作。 而村里的恶事败露,恶人全被警方带走,她就再也绷不住了,整天又哭又笑,把自己泡在河里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差点儿溺死在河里。还好有人经过救了她,联系了当地精神病院将她送去看顾治疗。 “圣女她似乎不记得什么了,她只是逢人就说‘那帮恶人会遭报应’。”赵小乐摇了摇头,眸子里闪着同病相怜的悲痛,现在想起当时的事她仍旧会忍不住浑身发寒。 原本圣女的命运是要落在她妹妹身上的,如果不是他们一家激烈反抗一朝离世的话。 何夕垂下眸子,抿了抿唇:“抱歉啊,让你再去回想这些痛苦的事。” “嗐,过去如何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桃源村的赵小乐了。”赵小乐眼睛突然亮了亮,整个人仿佛又活了过来,“我现在是「3Day」的赵小乐!” 她很幸运,老板给了她新的生活。 何夕弯唇笑了笑,心里默默想着永生神的事,圣女出现精神崩溃的状况或许是受到长期压迫所致,但村长绝对不是,他不该疯但却疯了,或许是传教人给那些知道更深层秘密的信众下了什么禁制,一旦想要将这些秘密说出口,就会遭受精神攻击污染,从此无法再自主思考,某种程度来说,这个人就成了被永生神抛弃的傀儡。 大概四点多的时候何夕和奚景眠离开「3Day」准备驱车回家,何夕心里一直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自己坐上了驾驶座才发现漂亮青年仍旧站在车门外,眸光沉沉地透过被她摇下的车窗盯着她。 她低低笑了一声,又把安全带解开,下车绕到他那边去,伸手戳了戳他的窄腰:“还生气呢?” 奚景眠的不爽直接写在了脸上。 他到不是生气,本来不过是开玩笑的小事,虽说窘迫,但仔细想来做她的老板娘确实也有那么一丢丢甜蜜。他现在烦的是刚才在店里一个来小时,何夕竟然全程只顾着想事情完全没有搭理他,这会儿出来竟然差点儿自己开车走了把自己落下! “果然没睡醒的人就是脾气臭啊。”何夕伸手帮他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还是想我抱你上车?就是这大街上人来人往……” “……谁没睡醒,谁脾气臭啊?!”奚景眠炸毛得更厉害了,还说抱他上车,根本就是想看他出丑吧?!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腹黑! 他怕她真的会抱着把他塞进车里,只能恼哼哼地坐进去,何夕顺势弯下腰来帮他系好了安全带,合上车门后才再次返回驾驶座,坐好之后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下旁边气成河豚的某人的脸颊:“那不如趁路上的时间,你好好想想,要我怎么赔罪才能原谅我。” 最后奚景眠也没能想出要她如何赔罪,因为上车不久他气着气着就睡过去了,到家大概是五点钟,何夕将车停在院中的停车位,下车绕到另一边将人从车里抱下来。 奚景眠也是个大高个儿,她生怕把他头磕在车顶上,动作十分小心翼翼,只是刚将人抱出来,人就迷迷糊糊醒了。 他两条手臂自然的攀在了她的脖颈上,嘴巴瘪了瘪小声嘟囔:“你这样总抱来抱去的,显得我很没面子诶……” “自家院子里要什么面子。”何夕笑了一声,又将他抱得紧了些,上楼到了卧室,“困了就睡吧,睡醒了我们再吃饭。” “不行。”眼看何夕要将他往床上放,他突然挣扎着要往下跳,“我两天没洗澡都快腌入味儿了,不能直接上/床!” 何夕只好先放他下地:“你先去洗吧,我去帮你找换洗衣服。” “这些事我自己就可以做,你不用总照顾我。”奚景眠突然察觉到何夕似乎过于照顾他了,明明他也是一个身强体壮能生活自理的大好青年来着,“我只是小你一岁,又不是小孩子。” 何夕心想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这只跟情/趣有关系。 她被别别扭扭的青年推到了门外,没办法,只能移步去隔壁冲了澡,再回来的时候奚景眠头发都已经吹干了,身上裹着纯白的浴袍,只有腰间系着一条脆弱的带子,光是看着就叫人蠢蠢欲动。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不穿裙子了?” “!!!”奚景眠的脸一整个爆红,恼羞成怒地挥起爪子要跟她干一架,“就知道整我!欺负我打不过你!可恶!” 但他这一波操作属于雷声大雨点小,只管张牙舞爪,实际上根本就没用什么力道,最后被何夕脚下一绊,整个人直接往床上仰倒下去,最后时刻他拉住了何夕的衣领,将她也一起带倒。 何夕本来没想真的放倒他,只是吓唬他一下,然后在倒下去之前将人拉住,谁知道他突然来了招“同归于尽”。这一下她没防备,跟着倒下去,情急之下只能下意识迅速将两只手垫在他身下,护住他的腰和后颈。 “唔!”何夕还整个人都砸在了奚景眠身上,致使他惊呼一声,随后才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怪怪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更是被她束缚在怀中完全动弹不得。他两只耳朵上逐渐泛起绯红,羞赧地与她错开视线,头也别向了一边,低弱地喃喃出声,“何夕……” 何夕倒下去的时候有刻意避开男性某些容易受伤的重点/部位,但见他此时表情不大对劲,还是拧眉担心了一下:“碰到哪里了?” 见她说着就打算动手亲自检查,奚景眠被吓得差点儿弹起来,立即抓住她乱动的手,语速都不自觉变快了:“没有!哪里都没碰到!完全没事!” 何夕面露狐疑,但也没再跟他争,抽出被他抓住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慢慢临摹起他漂亮的五官,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总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 “没有……”他垂着眼,乌黑浓密的睫毛随着眼皮一颤一颤的,像是两扇不安的蝴蝶翅膀。他的嘴唇也紧抿着,像是生怕自己一旦松了劲儿就会溢出一些其他的声音来。 他所有的行为表情都透露着他的口是心非。 不怕是真的,但怎么能完全不紧张呢,他现在可是在爱人的怀里啊!虽然似乎哪里怪怪的,但他的心脏都好像要跳出来了! 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如此咆哮着。 只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些什么,愣愣地将脑袋转回来,微微掀起眼皮注视着她,随即眉心微蹙:“你一点都不紧张?你看起来……”游刃有余?还挺熟练的? 何夕不明所以,只觉得他不停开开合合的粉嫩唇瓣十分诱人,受到蛊惑一般俯下头去想跟他有更亲近的接触,谁知他又侧头躲开了。 她动作一顿:“怎么了?” 在她的预想中,他们这样的进展也算不上快,不应该接受不了才是。 “我是……第几个?”他有些憋屈地问着,不敢看她的眼睛。 何夕两根手指捏住他精巧漂亮的下巴,将他的头重新转过来,直接杜绝了他的躲闪,继续刚才的动作吻上了他的唇瓣,两人呼吸交织纠缠着,鼻尖萦绕着的都是刚沐浴过后的淡淡香气。 只是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一下,她便又与他的唇拉开了距离,只是视线仍旧焦灼在那两片似乎变得比方才更加艳丽的唇瓣上,声音也变得格外低沉喑哑:“什么第几个?” 奚景眠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了一样,有灼热又绚丽的色彩纷扬而下将他包裹淹没,他抿了抿嘴唇,那上面似乎还留存着她的温度。 恍惚间他呼吸都略微停滞,脱口的声音像是梦中的嘤咛:“你之前……有过男朋友吗?还是……有女朋友?” “噗——” 何夕没憋住直接笑出声来,就在身/下那人又要恼羞成怒的时候,她将一直支撑着身体的手渐渐下移,最后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两只手臂紧紧环上了他的腰身,脑袋埋在他颈侧,温凉的唇瓣贴在他耳边磨蹭,带出来的都是气音:“只有你一个,哪有其他人?” 她都拉神明下凡尘了,这足够了。 奚景眠的眼睛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用力一个翻身,两人调换了位置。 何夕也没反抗,舒舒服服平躺在床上弯着唇角冲他笑,只见他俯身凑近她,嘴唇跟她的贴在一起,然后眨巴两下眼睛,有些不得其法。 不过现在他丝毫不觉得窘迫了,反正他俩都是头一回,谁也别嘲笑谁! 就在他自我安慰着想要继续摸索的时候,后脖颈突然被她的手臂缠上,致使他刚刚才与她分离的唇瓣又被她按回到自己的唇上,这次她不止是蜻蜓点水,也没再小心试探,而是趁他头脑发蒙的时候突然发起进攻,在他的城池中肆意扫荡掠夺。 “唔!唔……夕……” 不一会儿奚景眠就换不明白气了,有些难受地用手抵着她推拒,只是他唇齿间漏出的几个音节却更加愉悦了她,让她不想那么快放手。 好在她还是克制住了,放开他,手轻轻抚上他的脊背帮他顺着气。 漂亮的年轻神明略显狼狈地跌坐在她身上,大口大口地纳入着新鲜空气,眼睛湿润润的,像是被欺负狠了一般。 “都是第一次,怎么你……”刚驱散的窘迫又回来了,这种感觉就像两人明明同是小学生,但隔壁那个却能解出高数题,而他连十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明白 丢脸死了! “嗯?”何夕笑着挑了下眉梢,理所当然地说,“谁知道呢,这种事不都是无师自通的么?” “?!!”奚景眠觉得这人是在凡尔赛。 何夕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慢慢往下移,同时看似在轻声询问,实则语带蛊惑:“继续吗?” “继……”他垂眸看向她,抿了抿唇,小小声问,“可以吗?” 这种事怎么问他呢? 虽然现在这个年代已经不把这种事看得多重了,但肯定都是要尊重女性意愿的,何夕她再强,到底也是性别女,这事该问她才对。 “你说可以就可以。”何夕还是温温和和地笑着。 奚景眠丝毫没有查出拿笑里藏着的某些恶劣,红着脸说:“那我……先拉窗帘。” 原本明亮的房间里忽然陷入昏暗,气氛瞬间显得更加暧昧。 何夕仍旧没骨头一样躺在床上,等奚景眠再次回到窗边时她坏心思的伸出罪恶之手,将他浴袍腰间那条系带给解开了,一瞬间他浴袍散开大敞着,昏暗的光线勾勒着他有型的腰腹肌肉,格外养眼。再往下看,有块儿碍眼的深灰色布料。 她回忆着之前托着他臀部抱着他的经历,那种肌肉紧实饱满的程度让她喉咙发干,夸他一句天赋异禀都不为过。 奚景眠没想到事发这么突然,这么一下子他就几乎跟何夕坦诚相见了,一瞬间面皮烧得厉害,就连颈项都泛起一层绯红。 他喉结上下滑动,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何夕见傻小子似乎又不知所措了,这才伸手拽了一下,将人拽了一个趔趄直接跌在她身上。 “磨蹭什么。”她上手将奚景眠身上碍事的浴袍扯下来扔到了一边。 奚景眠也强迫自己跟着对方进入状态,去拉扯她衣服系带的手都有些不稳。虽然他很生疏,但之后还算顺利,房间似乎都热了起来。 就在他自以为进入佳境的时候,何夕忽然一个翻身,二人的位置再次调换。 “何夕?”他有些气喘,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直到他被她泛着凉意的指尖触碰到,浑身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混沌的脑子才陡然清醒,神情也变得慌乱,想阻止她的动作再确认些什么,却因为之前主动折腾了半天早已没了力气。 而何夕不同,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任他折腾,养精蓄锐。 何夕倒也不会真的强迫他,指尖逡巡着,俯身在他颈侧亲吻,轻声问:“可以吗?” “不想的话,我可以停下。” 事已至此,奚景眠才算想明白,为什么刚才是她在询问自己要不要继续! 可在这种氛围下,他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视死如归一般将自己完全交给她。 “不会让你疼的。” …… 奚景眠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被阳光刺得眨了几下眼,他的脑子仿佛才重新开始转动,回忆起前一天的种种。只一瞬间他就脸色爆红,将整个脑袋都缩进了被子里,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藏起来。 只是他缓缓转头看向旁边,却突然发现另半张床上早就没了何夕的人影。 方才的羞窘一下子变成了慌乱,他“噌”地一下爬起身,忽略了某些不适感,哑着嗓子喊:“何夕?” 何夕人在楼下煮粥,她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之前参考的瘦肉粥食谱上,这会儿粥已经熬至软烂了,就在她刚将粥盛到碗里时,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便加快了动作,将粥碗放到餐盘上端着上了楼。 再看见她的一瞬间,奚景眠那颗没落到实处的心好像才安定下来,望向她的眸子里泛着些可怜兮兮的水光。 “哪里不舒服?”何夕快步走过去,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伸手想掀开被子再帮他检查一下。 奚景眠赶紧将被子死死按住,整个人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没有!我舒服得很!” 说完他才意识到这句话说起来好像不大对劲,立即将脑袋垂下,想把自己藏起来。 脸越丢越大了啊啊啊! 何夕笑了一下,没忍心再捉弄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凑近再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先把早饭吃了。” 奚景眠侧过头去一看,发现今天的瘦肉粥不是用外卖饭盒装的,而是盛在碗里的。 他惊喜地抬眼看她:“你煮的?” “嗯,看着食谱煮的,不保证好吃。”何夕将勺子递给他,就这样望着他笑。 仿佛透过他澄净的眸子,穿越时间长河,看到了宇宙边界,世界尽头。 第72章 笑纳 ◎提供你们一个战场◎ 何夕接到奚景眠电话的时候正在帮人看一个死亡案子。 这案子最后是以意外结案, 但家人极度悲痛,一致认为是有人蓄意谋鲨,这才通过何夕店里的账号联系到她。 何夕这会儿刚在事发地点帮这家人做完事件回溯。 “真的不是有人要故意害我们家囡囡?” 何夕摇了摇头, 温声说:“只看到了意外。” “诅咒呢?是不是有人给我家囡囡下了咒?”那位痛失爱女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她才不到二十岁啊!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会……” 何夕上前抱了下这位母亲,温和地说着:“我看到她了,她扎着可爱的丸子头,发色很浅很漂亮,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她很好, 她说一切只是意外,你们不必太过为她伤心, 她只是迈向新旅程了,你们的生活也该重新开始。她还说奶奶腿脚不好,要你们多关心她。” 何夕最后拍了拍这位母亲:“其实每个人来世上一遭的目的都不同, 每个生命即然来了便都有各自的意义, 她也只不过是走着她的路,她的任务完成了, 所以才会离开, 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生活,她才会安心。” 她这句话说完手机就响了, 是奚景眠打来的, 告诉她那位太清道人已经到学校了。 跟这家人道别之后, 何夕直接打车赶往文理学院。 她到的时候太清道人还在跟校长讲价。 “现在学校会出事都是因为当年那件事的遗留问题, 而当年那件事我们是交给你处理的, 出现问题明显是你当时处理不当!”严国庆皱着眉心, 讲话有理有据义正词严,直接把先前太清道人的狮子大开口给回绝了,“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们没找你索赔就不错了,你个售后服务还要另收费?!” 太清道人仍旧穿一身青灰色的道袍,手中拿着一柄折扇,端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是他现在的表情算不得好。 要不是他和师父现在没了孙家那个钱袋子,他又怎么会跟学校开这个口!笑话,当年全豪门圈都上赶着巴结他,这个严国庆不过区区高校校长而已,竟敢这样给他没脸! 一怒之下他又将音量提高了些,高傲地扇动了几下折扇:“之前我帮你们处理这事的时候可没收一分钱,条件可是跟你们钱副校长谈好的,当时确实讲事情解决了,但我也没保证不会再出问题。” 最后他身体往座椅里一靠:“188888,钱一分不能少,不然这麻烦活儿我不会管的!” 显然他是笃定严国庆找不到其他能解决那厉鬼的人,所以才如此步步紧逼。 杨静雅现在发展到什么级别就连他都不敢肯定,而这世上比他更厉害的术士恐怕就只有他师父了,但他们要是找他师父来,价钱只会更高。 何夕和奚景眠并没有进入到校长办公室里,而是在办公室后门门缝处默默看着这一切。 只见严国庆又狠狠瞪了缩在一旁不敢说话的钱程一眼,冷哼一声:“钱我一分都不会出给你,如果无论如何都要出钱的话,前一阵子网上不是有个何大师厉害得很么,我还不如花钱请他来呢!” 说完他又吹了吹胡子补了一刀:“上次你都没把事情解决好,我看你是根本没有解决这件事的能力吧~” 听着严国庆带着质疑的尾音,奚景眠躲在门外差点儿笑出了声,不得不承认他们校长是有那么点儿说话的艺术在身上的。 何夕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之前她跟严校长达成协议,需要钱程将太清道人请过来,然后让人进入到那栋旧楼里,其余的事她会解决。 本以为假意答应对方的条件将人哄骗进去就行了,没想到严国庆还挺硬气,直接抛出一套激将法。 而且看样子那太清道人还真的上钩了! “这事儿除了我没人能解决!”太清道人面色沉了沉,因为需要斟酌说辞,他的语速都慢了下来,“网上哪儿有真话啊?亏你还是个校长呢,那些瞎话你也信?那什么何大师根本就是个假的,我们圈里根本就没这么个人!回头你们被他骗了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没想到严国庆底气仍旧很足:“真的假的又如何?事情解决,我付款,没解决不付款,这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正常交易,可不像某些……” 说到这儿的时候严国庆眼神在太清道人和钱程的脸上来回移动,就差直接点明他俩一个骗子一个傻子,一个坏,一个既蠢又坏了。 奚景眠在外面看着都想鼓掌了,他们校长这演得根本不像假的。 果然太清道人的脸更黑了。 他和师父确实没有摸清那个突然蹦出来的何大师的底细,甚至查不到对方师从何人,真就跟凭空出世似的。 要是严国庆真的找了那姓何的过来,对方没能力也就罢了,不过是进旧楼里给杨静雅送个人头。但若是对方真有些本事,发现了是他将杨静雅困在那楼里豢养,指不定还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斟酌再三,他终于不大高兴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就看在帮学校忙是在做好事的份上,帮你们这一次,你们可要念着我这份人情!” 严国庆变脸比他想象的更迅速,几乎一瞬间,前一秒还虎着的脸,下一秒就堆满了笑容,对他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是是,那是自然,您请。” 严国庆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太清道人移步宿舍楼。 外面的何夕和奚景眠也适时离开,从另一条道向那栋旧楼赶去。 二人在暗处看着太清道人进了楼,这才走出来,严国庆看见何夕立马冲她点了点头:“大师,您看现在该如何?” 何夕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拍了拍奚景眠一直拉着她的手:“我得去一趟。” “不带我一起了?” “带你去怕出意外。”何夕捏了捏他的手指,神态倒是没有任何紧张,“放心吧,小事情。” 之所以她要在这栋楼里独自处理这件事,是因为这个太清道人目前在阳间还有身份,即便知道他有问题,她也没办法直接处理他,否则她必然会被阳间执法者通缉。 她需要一个能掩人耳目的空间,请下面的执法者来直接插手调查关于太清道人的事。 即便知道她那些神奇能力足以自保,奚景眠看向她背影的眼神里还是浸满了担忧,不知怎的,他心里竟生出一种送爱人上战场的感觉,揪心,比她本人还紧张,并时刻期盼着她回来。 · 太清道人一进入这栋楼就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劲,当时他设下的困阵似乎被动过了,而且这个阵法与他本人的联系也弱化了,若不是他现在身临其中,甚至根本就不会察觉到这些变动。 只是他没往深处想,只觉得可能是杨静雅的鬼魂已经修炼到了一个很高的阶层,被困太久想要挣脱出去,所以开始从内部破坏了他的阵法,因此他的阵法才有所变动。 而正是因为阵法出现了松动,才会让楼内的一些动静泄露出去,也就出现校长之前所说的那些能被凡人察觉到的怪事。 这么一想,似乎一切又都很正常,于是他略微放心,阵法破损再修补一下就好了,更何况那件东西只有他知道在哪儿,那是杨静雅的执念,只要她拿不回那东西,她也定然不会轻举妄动。 他一路向上,本以为杨静雅的鬼魂会在这整栋楼里发狂肆虐,却没想到这里竟然这么平静,就像根本不存在什么厉鬼一样。 难道是杨静雅的鬼魂根本就没有成长起来? 不应该啊,他为了祭炼她的魂魄,特意用她未出世婴孩为引,之后又去各种含怨而死的鬼魂通过阵法喂养,就算再不济,杨静雅如今也该是能一战地府鬼将的级别了。 他一边想着事一边上了四楼,刚从楼梯口拐了个弯,就看见被束缚在墙上姿态扭曲的杨静雅。 “这!” 他还没来得及吃惊,耳膜就快被杨静雅凄厉的叫喊声给撕裂了。 “太清!你拿命来!!!”杨静雅扭曲着魂魄想挣脱束缚,手指甲不停摩擦着墙壁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太清看着眼前头发披散身穿一身红色古婚服的女鬼,登时瞪大了眼睛。 杨静雅这鬼魂比他想象中的要成长快很多,现在看来她估计轻而易举就能把鬼将打趴下,就算是现在的自己跟她斗,估计也要费些精力才行。 然而还没等他们双方进行下一步举措,一道清冽带笑的声音就在整栋楼的空间内响起:“我知二位恩怨颇深,只是杨静雅女士实力略有不足,所以特意为你们提供一个相对公平一些的战场,笑纳。” 她声音刚落,太清道人就觉得眼前飘来一片混沌烟雾,视线恢复清晰时他发现自己在一片荒凉的郊外,周边一个人也没有,他甚至听不见半点儿蝉鸣鸟叫,耳边安静得让人心中发毛。 回想刚才突然听到的话,他不由抿紧了唇,浑身肌肉紧绷,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 那话的意思分明是说,这个所谓的战场平衡了他和杨静雅之间的实力差距,也就是说,在这个空间里,杨静雅的实力会受到提升或多了帮手,亦或者是他的实力会被压制。 可是! 到底是谁有能力辟出这么一块儿空间来啊!即便是他师父也做不到这一点,这根本就是犯规了吧! 作者有话说: 九点还有一章~感谢在2023-08-26 18:12:45~2023-08-27 17:0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悦叶 10瓶;喔豁 2瓶;怪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开门 ◎你旁边不会有别人吧?◎ 何夕自楼梯下方款步走来, 而此时她眼前的一人一鬼已经因陷入她提前准备好的环境而变得呆滞。 她挑眉笑了一下,走进隔壁405宿舍,随意地坐在了一张下铺木头床板上, 从随身小包里把提前准备好的线香拿出来点燃。 何夕这边岁月静好, 但太清道人那边却是要命的凶险。 郊外没有电灯,四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的两边有树影交错,月光下那些老树的枝桠像是什么怪物的利爪,阴森又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他原地转了几圈,警惕四周每一个细节,生怕错过了什么自己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但关键是, 他【哔哔】的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独立空间?还是幻境?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顺着眼前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小道往前走走看,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刚走了几步眼前的场景再次一变,郊外似乎还是那个郊外,但也略有些不同, 四周似乎出现了村子, 打眼望去能看到些亮着灯的人家。 他大着胆子寻着亮光而去,斟酌着选了一户门外贴着大红对联的人家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寂静中, 突然想起的敲门声显得格外响亮, 太清道人觉得自己心跳声似乎与敲门声重合,都重如擂鼓。 大概在他足足等了有一分钟的时候, 眼前那扇木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来开门的是个跛脚的老婆婆, 花白的头发低低地在脑后绑成了髻, 眼皮耷拉着像是睡觉被吵醒的, 嘴唇瘪瘪的张嘴只露出牙床:“什……么人啊?” “我路过, 能不能在你家借宿一晚?”太清道人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衣袍, 面上尽量扯出一抹和善的笑容,继续道,“我可以付钱!” “年轻人就是莽。”婆婆吐槽了一句,嗓音喑哑,眼神似乎也不太好,隔了老半天才将视线对焦,看到了眼前不认识的人,嘴巴动了动缓缓冲他招了两下手,“进来吧,我们这地方啊过了十二点,是不能……在外面乱走的,不然啊就再也走不出去喽!” 太清道人没有在这位老婆婆身上察觉出什么,便跟着进去了。 老婆婆的老伴儿也出来了,见家中有客,便拿了碟花生米和一壶酒,笑得慈祥:“今儿过节,正好人多热闹,年轻人陪我喝个酒吧!” 太清道人被老爷子拉着坐到桌边,联想到刚才在两位老人家门外看到的大红对联,推测这里的应该是在过春节的时间节点,边跟老爷子喝酒边琢磨怎么从这个空间走出去。 酒过三巡,老爷子开始跟他絮叨:“我们这边最近不安生。” 说到这里,老爷子又往嘴里塞了几颗花生米,然后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这晚上啊容易闹鬼,前几天隔壁家小孩子就被那红衣女鬼给抓了,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红衣女鬼?!”到这时候太清道人才察觉出什么。 老爷子所说的这个红衣女鬼怕不是杨静雅吧? 于是他趁低头喝酒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问:“你们见过那鬼吗?她还有什么特点?长什么模样……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呢,好奇。” 老爷子瞥他一眼,嗤笑一声:“来了我们这儿就算是见过了。” 再多的他一句也没说,他那个酒壶里的酒像是无穷尽一般,就只管给太清道人的酒碗里倒酒,二人一直喝到了深更半夜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太清道人就醉得睡过去了。 直到太阳升起,太清道人被阳光晃了眼,这才逐渐转醒,然而眼前场景令他不受控制地浑身打了个激灵。 这哪儿是什么村落啊,这根本就是一片乱坟场! 而他之前就倒在一个坟堆上睡觉,头旁边就是个写着夫妻两人名字的合葬石碑,这坟堆旁边有个挺新的花圈,上面挂着一副挽联—— 昔日乘鹤去,今日踏月归。 横批:音容宛在。 太清道人揉着太阳穴仔细回想,这才想起一些夜里不曾注意到的端倪。 他在人家屋门口看见的哪里是红色春联啊?!分明是花圈上这幅白色的挽联,上下联和横批都对上了!这已经去世了的老两口是真的踏月归来音容宛在了啊! 反应过来这一点后,他被吓得立马撑着坟堆想爬起来,谁知手恰好压到了什么烫人的东西,剧烈的灼烧痛感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手抽回来他才缓缓转头望方才手撑着的地方看去,发现那是白烛燃烧过后化成的一滩蜡泪,他的手恰好按灭了最后的火苗,将已经软化的蜡烛残骸压成了烂泥。 太清道人脑子里又有某根弦绷断了。 所以,昨夜他看到房中的亮光也根本不是电灯,而是这燃了一夜的烛火!在联想起怎么喝也喝不完的那壶酒,应该就是这么些年里人们每逢祭祀供在墓碑前的酒!那那些花生米又是什么东西?! 正想着,他就看到坟堆上扒着的各种虫蚁…… 他突然肠胃一阵痉挛翻涌,忍不住干呕起来。 ·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夕又站在了楼道里,看着太清道人突然变得痛苦的表情,她弯起唇笑了笑。 手中那支现象飘散出来的白色烟雾迷漫在她眼前,她终于动了动唇瓣:“看来薛阎王事务繁忙,来得有些慢啊。” 这回出现的十殿阎王薛礼不再只是烟雾化为的轮廓虚影,而是真实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薛阎王上下打量了她一通:“你现在看起来倒真是人模人样的……” “……”何夕扯了下嘴角,随后一言不发地就要往楼下走,这乱七八糟事她突然不想管了,她又不属于这方天地,左右也不关她的事。 “脾气倒是一点儿都没见好。”薛阎王大手一挥,在她面前竖起了一道空气墙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漫不经心地回头:“你以为凭这个能拦住我?” 开玩笑,她打开混沌之门,上天入地都不在话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把我们小神明拐走了……”薛阎王说起这事来语调里带着些幽怨。这世间千万年来都没在出现过新生神明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却遭算计又入了轮回,他们没办法才喊了何夕这个刺儿头搭把手,结果她倒好,来了一招直接偷家!薛阎王恼哼哼地吹了吹胡子,不大高兴地说,“这方世界是不关你的事,但他是此间神明受此方天道约束,若是日后这方天地乱了,你能保证他可以善终?你这家伙明明就是个不负责任的渣女!” 何夕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一瞬,闭了闭眼,认命地又走了回去。 薛阎王也不敢再多嘚瑟,与她说起正事,下巴往旁边一人一鬼的方向扬了一下:“这俩怎么回事?” “那女鬼生前名叫杨静雅。”何夕将杨静雅的事简单与薛阎王说了一遍,当然也包括杨静雅与太清道人之间的恩怨,最后她看着太清道人说,“我推测这男的跟咱们想查的地府叛徒有关,刚才我看了一下他的生平,这人小时候是孤儿,被他师父阴玄道长捡回家的,之后就一直在替他师父办事。” “永生神的信仰自然也是他师父从小就给他灌输的,他是真的信永生神能让他永生,之前几次跟永生神相关的事件应该也都是他跟他师父在幕后推动的。” 薛阎王听了直皱眉:“什么劳什子永生神……所以你特意找我来是干什么?” “这活人我直接处理是违法的啊老薛,我现在是把他和杨静雅一起困在改良后的阴气场里了。”何夕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儿。阴气场还是之前杨静雅搞出来吓唬徐昭的那个,不过她把其中内容给改了,这儿杨静雅和这个太清道人应该已经在里边碰面打起来了。她声音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不能动手但你可以啊,你有生死簿,去跟判官拿一下判官笔,勾划那么几下给这两个坏枣儿编个死法,人下了地府再如何不都是你们说了算了么。” 薛阎王想了想,确实也有道理。 首先他们这方世界的神官也是要受天道约束的,判人生死也不是说凭心情就能判的,还是要根据因果来办事,否则天道可能会直接甩道雷把地府劈裂了。 其次这什么太清道人和他师父确实做了不少坏事,虽然不知道他们之前是用什么方法蒙蔽了地府的视听,但现在消息已经传到他这里了,让他们即刻偿还因果也合情合理。 最后,填改生死簿这事儿他跟崔判官都熟练得很,不过这次这个太清道人他有点摸不清对方的路数,他们之前能有歪门邪道蒙蔽地府试听,很难说他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准确找到这个人。以免回去之后出了岔子,薛阎王先在旁边僵硬如人形立牌的太清道人身上留下了一丝神念。 何夕根薛阎王商量大计的时候太清道人正在阴气场里受大罪。 人在坟场,自然是打不过鬼的,就算他本身能力比杨静雅强上许多,但在这地界里,杨静雅属于天时地利鬼和。 只见面前的红衣女鬼一头长发飞扬,她只是轻飘飘抬了下手,这片坟场里飘荡的鬼魂就尽数朝她而去,全部成为了她的养料。 这一瞬间,太清道人突然明白喝酒的时候老爷子鬼跟他说红衣女鬼抓走小孩是怎么回事了,什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小孩的阴魂怕是早就被杨静雅给吞了! “太清!我要你死!去给我的孩儿陪葬!”杨静雅段时间内汲取太多阴气能量,这会儿整个鬼都处于一种癫狂状态,长发自脑后飞扬而起,面目狰狞得让人不能直视。 太清道人根本来不及防备,只能被动地跟她过起招来,只是在这个地方打他有些力不从心,几番躲闪下来身形也开始显得狼狈。 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杨静雅一招灭掉的瞬间,杨静雅的身影突然从这处空间里消失了。 “???” 太清道人一脑门子问号,在原地茫然转了几个圈后眼前的场景突然撕裂崩塌,眨眼间他又回到了之前的旧楼楼道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猝不及防,这也让他心中升起一阵恼怒,觉得自己这一番像是被人当猴儿耍了。 “你是何人?!”转头间他看见立于一旁正冲他笑的何夕,因为自己此时的狼狈被人看见了而愈发心烦,“你怎么会在这里!严国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这种地方怎么能放闲杂人等进来!” “在下不才,略懂些阴阳术数,因阁下进来这栋楼许久不曾有半分音讯,严校长这才请了我进来帮忙。”何夕笑得温和,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她那双眼像是一汪冰凉的湖泊,明明深不见底,看起来却一片平和。她往前挪了几步,唇角笑容更盛,“我名何夕。” “何……!!!”太清道人惊了。 现在但凡是圈子里的人就一定听说过何夕这个名字! 没人知道她是从何处,腾空出世一般通过网络进入所有人的视野。之前他曾听圈里人抱怨过,说自从这个何夕出现,之前排队看事的那些豪门就都跑光了,宁愿去这个何夕面前排长队,也不愿意再去找旁人。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有什么魔力,还是说,她当真就那么牛?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太清道人很快清醒过来,装模作样沉声问:“那女鬼呢?” 他四下张望了一通,确定从之前的空间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杨静雅了。 “阁下在说什么?”何夕眼眸略微睁大,似是不解。 “……”太清道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眉心不由皱得更紧,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甚至有些看不出来她是真有实力,还是那些都是网络营销出来哄骗人的噱头。 他能感觉到,这栋楼里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杨静雅存在过的痕迹,他之前设的那个阵法应该也完全被抹除了,甚至连一丝阴气都无法捕捉到。要不是太清道人确信自己的脑子没出问题,他甚至要怀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或者,是不是从杨静雅事件一开始,他就已经浸于环境之中,这会儿才被人拉出来。 因为这里实在太干净了。 太清道人不自觉间陷入了自我怀疑,为此差点儿道心不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晃了晃脑袋,沉声说:“不可能!没有拿到那件东西,她不可能离开这里!” “阁下到底在说什么?”何夕面露不解,随后便开始催促他,“咱们先下去吧,在下瞧着这里也没什么需要用术法解决的麻烦了。” 其实何夕心里知道,太清道人说的“那件东西”正是当初用杨静雅那个为出世的孩子祭炼出的一滴尸/油,当初太清以孩子魂魄为祭让杨静雅成了厉鬼,又以那滴尸/油作符藏在了新的女生宿舍楼305寝室天花板的一块儿房顶砖内,成为旧楼的困阵的阵眼。 孩子的魂魄和肉身都成了祭品,那张符就成了世间唯一能跟那孩子形成关联的东西,这也成了杨静雅的执念,她想拿到那张符,以己之魂帮孩子重塑神魂,度他来生。 太清道人以为那东西他藏得隐蔽,却不知早就被借冯润之身出了困阵的杨静雅发现,虽然当时凑巧天亮了,杨静雅没能将其收回,不过前几天自己进去扫尾的时候把那东西顺出来了,刚才已经交给了薛阎王,连同杨静雅也让他带走一并处理。 而在太清道人醒过来之前,她已经将整栋楼的磁场净化过了,对方确实察觉不出什么。 太清道人心里也知道这肯定有问题,但他自己心里也有鬼,不敢多问什么,只能先跟着何夕下了楼,权当自己折损了杨静雅这员大将。 这会儿外面太阳已经西斜,他们确实在楼里呆了许久。 之前这边还有不少吃瓜人围着,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大家该散的也都散了,只剩下正副校长以及奚景眠还等在外面。 何夕一出来就迎面被人撞了个满怀,然后被某人拉着各种检查:“没受伤吧?” “当然。”看见奚景眠之后她才真心地笑了,一只手掌自然地盖在了他的脑袋上,眼睛却看向了严校长,像模像样地胡说八道,“人我帮你们救出来了,尾款记得要结清啊。” 说完她就拉着奚景眠走了。 “就这么走了?”奚景眠边被她拉着往前走,边忍不住回头看,“事情怎么样了?全解决了?那个什么太清道人不会再找麻烦吧?” “你家老攻出手,当然是解决了!”何夕笑着将他拉近了一些,与他十指相扣,入时说道,“杨静雅被薛阎王带走了,太清来这一趟的目的本来就是杨静雅,现在他目标没了,他自然不会再费力气来找事儿……而且过一段时间估计他自己都要麻烦临头了。” “阎,阎王?”哪个活人都不愿意见阎王,奚景眠说起来的时候舌头都打了结,但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悄咪咪问道,“光天化日的阎王也能现身吗?” “嗯,喊他的话就可以。” “那……阎王长什么样?” “有十个呢,你说哪位?” “……” · 学校确实没再出什么乱子,但地府那边好像不太顺利,判官笔突然丢失,导致地府现在乱成了一锅粥,白无常跑上来给何夕传话的时候帽子都是歪的。 “判官笔早不丢完不丢,就在我们发现线索的时间丢,说明我们的大方向是对的。”谢必安扶了扶自己的高帽子,表情里难得流露出几分担忧。 何夕的思考角度却有些不同:“生死簿由十位阎王轮流保管不曾丢,判官笔由四大判官轮流掌管却丢了,或许这问题就是出在审判司呢?” 谢必安愣了一下:“倒是有理。” 于是他直接开了鬼门往回赶,边走边抛下一句:“我这就回去通报几位阎王!” 何夕房间里的唱片机正咿咿呀呀地唱着,谢必安离开之后她又开始继续往行李箱里塞东西。 她有事得去趟京城,恰好最近奚景眠也正带队在那边打比赛,说起来他们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面了,本该是蜜月热恋期,现在却被迫分隔两地,说起来是有些难受。 最近天气转凉,她往行李箱里塞了几件奚景眠的长袖外套,恰是这时奚景眠的视频电话打过来了。 她还没告诉奚景眠自己明天晚上就会到京城,所以拿着手机去了外面客厅才接起电话,扬声器里顿时想起奚景眠的声音:“比赛输了……” 他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像是被霜打了的小青菜,鼻音也很重,尾音还拖得老长。 “怎么声音这样,感冒了?”何夕盯着手机屏幕里漂亮青年的半张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那头儿奚景眠吸了吸鼻子:“嗯,京城这几天降温了,烟城呢?你那边降温了吗?记得换衣服。” “我这边还好。”奚景眠对气温变化不是很敏感,不过她见大街上的其他人都已经换上了长袖,以此来判断确实是降温了。 奚景眠又絮絮叨叨跟她说了会儿比赛的事,说裁判眼神有多差,他的球员在禁区被创飞愣是没给点球,说有个进球差点儿被裁判抹了,非说是越位,幸亏他坚持要求看var回放,确实没越位,这才改判进球有效,他还说了许多,何夕就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 突然的,何夕就觉得他们俩之间竟莫名有了几分老夫老妻的意味,少了点儿新鲜活力,多了些细水长流。 这种状态虽说也不错,但感情还是需要一些保鲜剂的,何夕这次去京城,也特意给奚景眠准备了小惊喜。 想到这里她眼睛又弯了弯,最后嘱咐他早点睡觉才挂断电话。 何夕这次去京城是收到了之前飞机上遇见的那位空姐粉丝的求助,具体的也没说明白,总之是家里出了事,请她过去看看。 不过她跟对方约定的是后天见,她晚上飞机落地,正好可以直接去奚景眠他们校队住的酒店落脚。 第二天晚上七点来钟何夕乘坐的飞机落地,手机飞行模式关闭后发现几分钟前奚景眠给她发过消息,说开始比赛了,九点钟结束回去之后再给她打电话。 她拎着背包边下机便迅速给他回复了一句:【好的。】 奚景眠他们住宿的酒店离比赛体育馆不远,但从机场过去估计要一个多小时,正好何夕取了行李出机场大概是七点半,再打车到酒店,奚景眠他们这场比赛差不多也打完了。 奚景眠对这一切全然不知,因为路上堵车,他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要九点半了。全队就他和谢思炀两个男性,自然而然地就一起住了标间。回房间后奚景眠让谢思炀先洗澡,他则倒在单人沙发里给何夕拨了视频电话。 何夕本来想语音接通的,结果不小心划错直接接通了视频。 她开的房间就在奚景眠他们那间隔壁,房间布置都差不多,只不过她这间是大床房,怕视频会暴露自己,于是她眼疾手快将手机扣着放在了床上。 “今天比赛赢了!补时最后一分钟进了一球,我们从小组赛晋级,接下来就是淘汰赛了!”奚景眠的声音很兴奋。去年他们也参加这个比赛了,不过当时校队组建时间短,小组赛倒数第二落败,根本就没有晋级机会。这次却又分到了死亡之组,组里各个是能打半决赛的强队,他们以小组第二险胜出线,已经能看到不小的进步。他兴奋地讲了半天,才发现何夕那边的摄像头一直是黑的,忍不住蹙了下眉心,“你人呢?怎么黑的?” “等下啊,刚洗完澡没穿衣服。”何夕随口胡扯,换了身衣服,小心翼翼拿起手机用拇指将摄像头堵住开门往隔壁走。 奚景眠自然察觉到了不对,才到她肯定是有事情瞒着自己,心里憋屈:“我刚一到酒店就给你打电话,你怎么……该不会是你旁边还有别人吧?!” 说到这儿奚景眠都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有些事不能想,一点想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听到开门声了,你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他之前因为赢球而兴奋的声音顿时低落下去,逐渐变得委屈,“是我离开太久了么……” 算起来他带队出来比赛确实也有小半个月了。 “想什么呢,你开门。”何夕倚在他门边,声音带笑,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74章 见面 ◎捡了件衣服引发的……◎ 突然被挂断了电话, 奚景眠盯着手机屏幕愣怔了一瞬,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只以为自己可能是离家太久, 何夕给他叫了什么鲜花外卖之类的, 便过去开门。 结果刚拉开一条门缝,脑袋还没看出去,就被突然伸进来的一条手臂勾住了腰身,整个人都被抓了出去。 他被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儿给甩飞了,慌慌张张地刚要惊叫出声,就被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口鼻, 耳边传来了刻意压低过的熟悉的声线:“我这惊喜成惊吓了?” “!!!”奚景眠眼睛逐渐睁大,转过头去盯着许久未见的人猛眨了两下眼睛, “你怎么来啦?!” “想你了。”何夕回身把奚景眠房间的门带上,把人拉到了自己的房间去,“顺便来办点儿事。” “想我才是顺便的吧?”奚景眠轻轻哼了一声, 被她拉着坐在了小沙发上。 何夕提前叫了两份水果捞, 递了一盒给他,解释说:“之前从安城回烟城的飞机上遇到的那个空姐你还记得吗?她家里或许出了些事, 约我明天碰面去看看。” 奚景眠边吃水果边不由压了压眉心, 想起之前何夕与他提起过的永生神,便问:“这边的事也跟永生神有关吗?” “我目前猜测是这样。”何夕点了点头, 把自己那份水果捞里的龙眼送到了奚景眠的餐盒里, 随后放下小叉子, 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 “打开看看。” “还有礼物?”奚景眠笑嘻嘻接过, 将文件袋上缠绕的细绳解开, 将里面的几张纸抽了出来,是份合同,他仔细翻看了片刻嘴巴张成了“O”字型,“足球俱乐部的股份购入合同?!” 何夕点了点头:“这家俱乐部经营不好,这两年几乎没有进项,市值一跌到底。不过虽然眼前股价不高,但我自己也吃不下来,所以我拉宋芙入了伙,我们两人持股加起来正好百分之五十一,俱乐部的话语权在我们这边,以后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直接参与俱乐部运营。” 奚景眠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他跟学校签的是赛季合同,这个赛季大概会在十一月之前结束,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续约的话他跟学校的合作会到那个时候终止。他心里也清楚,对于文理学院来说,他就是经费紧缺的情况下被抓过来补缺的,下个赛季开始之前罗教练应该差不多能回国了,倒是后学校的第一选择仍旧是她。 至于他奚景眠何去何从,学校是不会替他考虑的。 想着这个赛季结束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连他自己也还没去思考后路,但何夕却已经替他想过了。 他抿着嘴唇,眼珠转了几转,起身过去给了她个熊抱:“你也太好了吧!” 感受到他毛茸茸的脑袋瓜在自己颈侧磨蹭,她伸手揉了一把:“这些我不替你做你自己也做得到的,过几天柳芸那边答应转给你的资产也快过完手续了,到时候你高低也是个青年土豪。” “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事他自己做是一回事,爱人替他着想又是另一回事,不然足够有钱足够强的人就都该孤独终老了。他抱着她的脖子,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嘴唇凑在她耳边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他仔细想来,从小到大,他让人想要交好的点就只有家世背景,是他曾经奚大少爷的这个身份,自从他脱离这个身份之后,曾经的那些朋友就再也没在他跟前露过面,只有她愿意从泥沼之中拉起满身淤泥的他。 “人美心善?”何夕笑着将他扯到了自己大腿上,凑近亲了亲他。 其实哪有那么多原因,注定的缘分罢了,硬要说的话可能是阎王给她牵得红线,毕竟如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她可能也不会跟他有什么交集,更不会被他的美/色所惑,注意到他的好。 就在房间里的气氛逐渐升温变得暧昧时,奚景眠放在小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是还在隔壁的谢思炀打来的。 “我……接下电话。”奚景眠脸上红红的,耳朵比打了几把游戏的手机还烫,他有些尴尬地接起电话,就听听筒里传来了谢思炀的声音。 “教练你人呢?我那么大个教练呢?!”谢思炀洗完澡出来才发现奚景眠没影儿了,这会儿都十点多了,明儿一早起来还要训练呢,教练该不会打算夜不归宿了吧?想到这里谢思炀声音顿了一下,“不是,教练您可是有家室的人,您这大晚上的出去……不合适吧?何大师拎您还不跟琳小猫咪一样简单?” “……”即便手机没开扬声器,但奚景眠这会儿就跨坐在何夕大腿上,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算事一个字不落地传进何夕耳朵里了,这会儿她正弯着唇对着他笑。奚景眠囧得脑袋只往胸前藏,声音压低,语气又急又快,“就是家室自己跑来了,晚上不回去,挂了!” 说完他就立马挂断了电话,跟手机烫手似的把它扔到了一边。 何夕被逗笑,停都停不下来,眼见人要恼羞成怒了才把人抓到浴室去:“洗澡,早点睡。” 第二天文理学院队虽然没有比赛,但早上九点钟奚景眠要带球队去训练。 他醒来的时候何夕还在睡,他尝试轻手轻脚从她怀里溜出去,结果反而把人吵醒,何夕迷迷糊糊地又把两条手臂紧了紧。 这会儿何夕在梦里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大鱼,结果这鱼滑不溜丢的差点儿给跑了,她赶紧给鱼来了一招擒拿。 “唔!”有一瞬间奚景眠觉得自己老腰要被勒断了,这才终于舍得伸手拍打何夕的手臂,“松,松开,我要去训练了!” “???”何夕疑惑地睁开眼,这才发现怀里的大鱼变成了奚景眠。 她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又低头轻轻吻了一下,这才将人放开,自己也跟着爬了起来。 “不在睡会儿?”奚景眠边穿衣服边问。 何夕起身按了一下窗帘开关,厚重的遮光帘打开,顿时有阳光倾泻进来将全部空间照亮。 她将窗户推开吸了口新鲜空气:“我跟人约了上午见面,吃个早饭也要出发的。” · 之前在飞机上遇到的那名空姐名叫秦曼文,最近她家发生的事让她实在头疼。 一切都要从那天她父亲捡回家一件黑色皮外套说起。 那天本来阳光大好,下午却突然变天,瓢泼大雨顷刻而至,秦曼文的父亲当时正在家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出来才发现雨下得越来越大根本没办法回家。 菜市场离家也就几百米的距离,老人一辈子节俭惯了,断没有几百米距离还要打车的道理,秦父便找了个地方避雨,想等雨停了再回家。 结果这雨根本就不见停,再等下去天都黑了晚饭时间都错过了,秦父没了办法便冒着雨往回跑,反正现在天还没那么凉,淋点儿雨也不当紧。 就在秦父刚往出跑了几步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大树下还没怎么被打湿的地上扔着件黑色的皮革外套,他想着这个材质挡雨没啥问题,便快步走过去将其捡起,顶在头上遮挡着继续往家跑。 本来那个外套只是碰巧捡到挡雨的,秦父想着到家了就丢出去,结果秦母见了拿起来仔细瞅了瞅:“挺好的衣服啊,也没坏,丢了可惜,我拿去洗洗下次有人收旧衣服的时候拿给他们吧。” 秦曼文两手捧着咖啡杯,表情难看地说:“后来收衣服的没来,那件衣服就一直在我家搁着。前段时间我父亲突然开始倒霉,一开始之是出门头上落鸟屎这种小事,后来开始发展到平地摔跤摔断了腿,最后炒菜时候锅炸了,他一条腿没站稳,一屁股坐地下,现在还只能在床上躺着。” 京城某家咖啡厅里,何夕坐在秦曼文对面,手执搅拌勺缓缓搅动着杯里的咖啡,还未说话。 秦曼文还在继续:“一开始我们只觉得可能就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后来仔细想过才发现,我父亲倒霉就是从他拿回那件黑色皮衣开始的!” “是会有这种情况。”何夕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垂下眼说,“有些略懂玄学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将自己身上不好的运丢出去,这样接到霉运的人就会替他倒霉。” “或许就是这样的。”秦曼文点了点头,又问,“您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前几天我跟我妈没了办法到处求助,最后有一个自称是永生神教的人说只要信他们教,一切霉运都会远离,还给了我妈一个信物。” 说到这里,她从身上拿出了一条项链,链子上有个银质的挂饰,是一对儿半展开的羽翼的模样。 “那天我妈回家就跟被洗脑了一样,一门心思就要跟着别人去信教,还把存折拿出来说要去交教费,我觉得不靠谱儿,硬是把人给拦住了。”秦曼文抿了抿唇,略带疲惫地说,“想来想去能相信的人就只有您了,请您帮帮我吧,不然我父亲……”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倒霉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27 20:29:35~2023-08-28 20:3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jh女友 6瓶;含笑酒泉 5瓶;Twilight 3瓶;斛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神像 ◎急了,他们急了。◎ “记得在飞机上的时候, 我提醒过你,不要让家里人从外面捡东西。”何夕垂着眼,拿起金属小叉子, 在面前的小蛋糕上戳了戳, “但当时我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事。” 当时她并没有察觉秦曼文家可能发生的这件事会与永生神相关,那么很可能是因为某些大节点的转变,导致其辐射影响到了大众日常。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事情可能比她想得要更难办,受到影响的也不可能只有秦曼文一家,更何况永生神的那些信徒们还能精准传教,直击别人弱点让人防不胜防。 秦曼文当然不知道何夕所想的这些大麻烦, 但她记得何夕在飞机上的提醒:“我提醒过家人的,没想到还是……” “放宽心, 有的事情就是注定要发生的。”有些老人家就是这样,勤俭节约刻在骨子里,有用没用的东西都喜欢捡回来堆着。何夕笑了笑, 手机扫码又点了几份小蛋糕, 填写了奚景眠他们所在的训练馆地址,让外卖送过去, 随后才和秦曼文说, “那件衣服还在你家?我可能需要去看一下。” 秦曼文点点头:“当然可以!” 她决定请何夕过来解决事情的时候就特意将那件衣服留下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果这衣服是一切的源头, 可能解决的办法也要从这个源头上来找。 秦曼文的父母住在旧城区那边, 何夕跟着她乘地铁过去花了一个半小时左右, 一到了小区附近何夕就忍不住皱眉:“这边最近有很多人去世吗?” 周遭的天都是灰蒙蒙的, 云层很厚, 风吹不动,阳光穿不透,气压压抑得让人难受。 这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得到的。 而在何夕眼里,这块儿地界死气与阴气弥漫,空气中那种黏腻感令她作呕,就算是身体健康的人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也是会生病的,而人生了病本身的能量就会愈发低迷,病气又会回馈给这一方死气阴气,有人因此而去世的话情况更糟,简直就是一个不休不止的恶性循环。 而天地规则为了保证世间万物生生不息,是会避免这种环境天然形成的,在没有发生大型灾难的情况下,这只可能是人为。 “啊……是啊!”秦曼文愣了一下,没想到何夕会突然说起这个,“这一片旧城区建成最起码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所以当时住进来的那批人这会儿大多都是老年人,就我父母住的这个小区,最近半年已经接连有将近十个老人接连走了。” 小区里这套房子是当年她的外婆留给母亲的,外婆走后父亲和母亲就住在了这边,在这一片她父母都算是年轻人,七八十岁高龄的老人多得很。 何夕抿了抿唇,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老人们本就身子骨弱,在这种地方散布阴气,明显是有组织有纪律有极强目的性的。 秦曼文家在十号楼的五层,502室。 秦曼文敲了几下门,等了大概有一分钟,秦母才过来开了门。 “文文。”秦母抬头看了何夕一眼,表情有些呆滞,眼珠都没怎么转动过,“你带朋友回来啊。” 秦曼文拉着何夕进了家,给她拿了瓶矿泉水,这才跟母亲介绍:“妈,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何大师,他很厉害的,爸的事肯定能解决你放心吧。” 没想到秦母听到这个反而变得局促起来,整个人显得异常焦躁,最后沉下脸说:“不行!你爸的事永生神大人会帮我们的,你这样再找个外人过来,神会怪罪我们的!” 秦曼文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儿,她激动道:“妈!我不是说了那什么永生神是假的不能信吗?!” 这么个根本听都没听说过的教会,突然开始到处传教,怎么看都是个邪/教/组织吧?!今天说能救人,说不定明儿就组织大家挑个山头儿一起跳下去了!从前也不是没听说过这种事,她/妈怎么能这么糊涂! “什么假的?!你不要乱说!”秦母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双手合十仰着头拜了几下,“罪过罪过,莫怪莫怪……” 秦曼文一言难尽地转头看向何夕,何夕挑了下眉梢,从身上摸出一张驱邪符,大手一挥符咒凌空自燃,化作一道暖洋洋的金光没入了秦母的眉心:“驱邪符两万一张,给你打八折。” “好的没问题!”眼前发生这一切对于秦曼文来说简直就是玄幻了,她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神,就见她/妈身形晃了晃要往地上倒,她立马上前将人接住暂时安置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这才又转头问何夕,“何大师,接下来该……” 明摆着永生神那个鬼东西已经渗透到秦家内部了,何夕也没耽搁,先让秦曼文带她去房间看了卧病在床的秦父。 秦父目前看似昏睡着不能动弹,但意识还是清醒的,有点儿植物人那个意思。何夕大致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神魂被浓重的阴气困住了,挣脱不开,所以才醒不过来,要是再耽搁下去可能魂魄就要离体,只能试试喊魂了。 何夕赶紧将一张驱邪符贴在秦父脑门儿上,他周身的阴气才开始逐渐消散,人要醒过来估计还得晚些时候。 这回还没等何夕开口,秦曼文就点了点头说:“驱邪符两万打八折,嗯。” 她的工作工资不低,这些年小金库存了不少钱,几万块对她来说不算负担。 何夕笑了笑,出了秦父的房间,转而来到了秦家书房,跟在何夕身后进去的秦曼文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怎么会……” 原本这间书房里有一整面的大书柜,放满了藏书,秦家父母虽算不上什么高知,但都是爱看书的人,别人家老头儿老太太没事儿都搁楼下下棋,但她家这两个就爱成天窝家里读书看报。 然而现在,那么大一个书柜小时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红黑色木质的神龛,神龛里摆着一个四条手臂手执毛笔,背后还有一双羽翼的怪异神像,那模样单是看着都让人牙颤。 “何,何大师,你觉不觉得这屋里很冷啊?”进了这屋后秦曼文就觉得室温骤降,两手摸上手臂的时候甚至摸到了一层鸡皮疙瘩。 何夕还是第一次见到永生神像,之前在桃源村的时候他们也只是供奉一个牌位而已。这会儿她盯着那个鬼畜的神像看了半晌,顿觉生出了满脑门子问号。 永生神就长这鬼样子?地府要是能拉根儿网线就好了,她肯定立刻马上跟永生神像拍个合照发给老黑和老白,好好安慰安慰他们,吊死鬼吐舌头有什么丑的,这位还一头二臂double款呢。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干了,掏出手机给面前这座鬼东西拍了个照,然后一手伸出两根手指异常嫌弃地分别捏住它的一双翅膀:“去拿上那件衣服,先把它们碎尸万断了。” 一开始秦曼文还没get到碎尸万段是什么意思,后来知道了,就是字面意思,何夕把那个鬼东西用那件黑衣服包裹着拿到楼下,找了块儿板儿砖一顿猛砸,再把衣服摊开之后发现这东西已经被砸得鼻子只是鼻子,眼只是眼,全成渣渣了。 “这就行了?”秦曼文心里暗戳戳想,原来温和的何大师竟还有这样一面。 怎么办,更帅了! “还不行。”何夕撇了撇嘴,找出一张火符,顾名思义,这符能点火,但点得不是普通的凡火,而是混沌火,能分解万物。 她将符夹在两指间晃了晃,符咒果然开始燃烧,随后她将引燃的符咒丢到了那些神像残骸里,一开始秦曼文还吓了一跳,生怕会引发火灾,见火将那些残骸连带那件衣服一并烧成灰烬就自动熄灭了之后才终于放了心。 “这符多少钱?”这个火符她没见过,于是出声问何夕。 何夕笑了笑说:“附赠服务,不要钱。” 诛灭邪神人人有责,而且,这笔账找地府去讨更合适。 最后何夕又返回楼上,从包里翻找出一个空白小木牌,将木牌放在了书房的神龛上,偷偷借用了存在幸运瓶里的一丝轮转神力,将奚景眠的神息置于木牌内部。 “这是?” “一个长得好看的神,没事干烧香拜拜保平安。”何夕拍了拍秦曼文的肩膀,淡淡道,“这次的事可能不是个例,提醒家人都小心些吧。” 刚才她看见那件黑色衣服的时候就察觉了,那衣服上也存着阴气,以及一股子特殊气息。她不敢断定那气息究竟是属于永生神的,还是它门下信徒的,总之那个气息存在物件儿上,会引诱别人将其带回家,让人不断发生糟心事破坏人的气场,随后传教人士便趁虚而入。 这是一整套带有目的性的操作,自然不会只针对秦家。 恐怕是地府那边发生了什么,让永生神和其信众急了眼,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发展更多信徒,以此来巩固自身。 那么她大概可以推测,那个所谓的永生神目前应该还没拥有神格,所以才会急着收集信仰,想在几位阎王抓出他之前获得足够的信仰之力,借助强大的信仰之力一举成神! 作者有话说: 故事准备收尾了,这周末应该就没有万字更了,我会保证每天至少一章,多写了的话随机加更~ 么么叽~ ·感谢在2023-08-28 20:33:27~2023-08-29 19:1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等待 20瓶;晚安玛卡巴卡 10瓶;Twilight 3瓶;不归之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雾霾 ◎她的混沌门开不进去◎ 秦家这边的事处理完后何夕先回了趟酒店, 点了根线香找了个鬼差询问地府那边的情况,这才知道前几天薛阎王回去找判官拿判官笔,判官笔却意外丢失, 当时她觉得审判司有问题, 建议他们查一下。 结果不差不要紧,一查就查出了问题,他们发现崔判官手底下的第一副手崔衡也随着判官笔消失了踪迹。 崔判官挺大一把年纪,因为这事儿吓得魂都快飞了。这些年阴阳两间出了这么多乱子,最后要是发现确实都是他的副手所为,那他高低也会被记个督管不利的大过,没准儿到时候养老金还要趁机给他削减一半! 这可是天大的事!只要一想起到时候他们四大判官一起退休, 其他三个都拿着养老金度假享乐,而他拿着只有别人一半的养老金苟延残喘。 被何夕抓来的鬼差絮絮叨叨阐述了一堆崔判官如何惨兮兮, 何夕听着嘴巴都抿成直线了,最后看了看时间,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人家神官的养老金再少, 也用不着你们小鬼差担心啊, 你还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的五险一金交没交齐。” “……”小鬼差不想说话了,扎魂了。 何夕扯了扯嘴角, 终于将话题扯了回去:“那崔判官的副手是不是长着四条胳膊两条腿还有一双翅膀?” “……”小鬼差挠了挠头, 苦思冥想好久,试探着问, “您意思那崔衡他其实是只凡间的大蚊子?” 一对翅膀, 一躯干, 四臂两腿四舍五入就是六条足, 是大蚊子没毛病! “……”这回何夕不想说话了, 扎脑子了。 小鬼差见何夕神情变了几变, 又想起自己鬼王老大先前被眼前这位大人殴打的经历,吓得魂颤了颤,哭丧着个脸说:“咱们地府都是正经鬼,哪有您说这种奇形怪状的?就算在凡间躯体变异了,那魂也不能变异啊!要真有那种畸形鬼,铁定是修了什么邪法!” 何夕搓了搓下巴,觉得似乎也有道理,就算崔衡真的是那个永生神,也必然不敢在地府众神眼皮子底下露出马脚,那奇形怪状的神像大概是他偷了判官笔从地府叛逃之后才照着自己真身搞出来的。 “那么长时间他都隐藏极好,但阎王想给太清道人和他师父改写生死簿的时候他却宁愿透了判官笔叛逃地府,说明这两人是他在凡间极其重要的棋子,而且也难说他会不会用判官笔做些其他的事。”何夕只能分析到这里,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却卡壳了。 这时愣了半晌的小鬼差突然回过神来,迅速说:“刚刚阎王大人让我带话给您,他们说判官笔亲近神力,就算崔衡利用再多的信仰之力,他最多也只能算是半吊子神,而您身边是有货真价实的神明的!” “!!!” 所以解决一切的关键竟是奚景眠? · 晚上七点来钟,何夕到了奚景眠他们训练的场馆,球队的训练已经基本结束,何夕一进来奚景眠就看到了她,他挥了挥手中的记录册跟她打招呼。 “看来教练昨天说的是实话啊。”谢思炀在一旁调侃。 奚景眠将手中的册子丢给他:“把记录都补上,组织大家吃饭休息。” 说完他已经朝何夕那边小跑了过去。 何夕却又拉着他走回了球员们那边,温和笑着说:“听说你们明天有淘汰赛,今天晚饭我请了,就当给你们加油!” “好耶!” “太棒了,大餐大餐大餐!”刘媛已经拉着唐妙开始收拾东西,恨不得立马就跟就冲向餐厅。 奚景眠也笑了,手肘虚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副哥儿俩好的模样:“谢啦!” 何夕的笑意逐渐加深,拉着肩膀上那只手臂绕到了自己脖子另一侧,直接把人扛起来往外跑,冲着后面的孩子们喊了一句:“酒店外面集合!” 听见身后揶揄声四起,奚景眠脸红了红,在何夕背上恼羞成怒地轻轻给了她一个头槌:“你放我下来,我刚运动完身上有汗呢,臭了都!” “正好先回酒店洗个澡。”何夕把自己身上的衬衫扯起来嗅了嗅,佯装被熏到,“啊呀我也臭了,那咱俩一起洗吧还能节省时间。” “何夕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洗澡这么单纯的事,你想成什么了?” “啊!!!我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 第二天奚景眠他们队的比赛安排在上午,对阵的是云城大学队。 早上出发的时候阳光明媚,何夕把他们送到体育场外,自己就去忙着查永生神的踪迹了。 这场比赛打得很难,云城大学队是出了名的强队,去年联赛中她们拿了亚军,多亏了奚景眠之前给队里排过一个方便变化的阵型,出其不意,这才让二追三险胜,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顺利进入了四分之一决赛。 全队都还在兴奋当中,结果一出体育场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明明早上的时候还阳光明媚,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时间,现在外面竟然如黑云压境了一般。 谢思炀上大巴前还抬头看了看天:“这什么史诗级大雾霾啊,大中午的能见度都这么低,也太吓人了。” 奚景眠最后一个上车,他坐在最前面离司机最近的地方,轻声嘱咐司机:“师傅,务必慢点儿开车,安全最重要。” 司机也连连答应,这车上全是学生,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 然而即便他们以龟速前行,意外还是发生了。 周遭的雾气越来越浓重,能见度一降再降,就在他们看不清的前方,有两辆小轿车撞在了一起,而后面过来的车却看不清前方的状况,接连撞上去,就这样连环撞了五六辆。这个时候,即便奚景眠跟司机一起盯着前路,也无法看清几十米开外的状况。 再靠近了一些他隐约听到了前方嘈杂的惊叫声。 “师傅,不对劲!”奚景眠发现不对立即出声提醒。 司机打着双闪不停鸣笛警示,但奈何他看不清前路,甚至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躲避。 就在前面又一辆车撞上去的时候,奚景眠感觉自己心口附近泛起丝丝暖意,前方的浓雾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车上其他的校队成员们身上的平安符也陆续开始发热,只见眼前的裂口越来越大,足后让方圆几里内的雾霾消散。 司机清楚地看到了前方的状况,他紧急打着方向盘闪避从撞在一堆的车旁擦过,避免了更大的惨案。 小轿车撞在一起已经是惨案了,载重完全不同的大巴车再撞上去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车辆接连几个摆尾,车上的球员们也被吓得够呛,先是惊叫四起,随后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刚才的上衣口袋里一直在发热……” 谢思炀在T恤胸前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把符纸灰:“看来是何大师的平安符救了我们。” 而就在眼前雾霾被撕开裂口的一瞬间,奚景眠的手机铃声响了,是何夕打来的电话,只是刚才危险就在眼前,奚景眠连呼吸都要停滞了,根本没意识到电话在响。 这会儿顺利绕过了事发路段才愣怔着接起了电话。 还没等奚景眠给她描述刚才的险情,听筒就已经传来了何夕焦急的声音:“那不是普通的雾霾,你们刚才陷进了一个阴气场里,幸亏你们身上都带着我的平安符。” 说完她还在心里暗骂了几句。 什么狗东西永生神,竟然能调集这么浓的阴气,她二十几张平安符才仅仅撕开几里的空间! “什么……”奚景眠还想细问几句,眼前突然白了一瞬,紧接着雷鸣炸响耳际,瓢泼大雨顷刻而至。 手机讯号似乎是不太稳定,他听见何夕在手机那头声音断断续续:“尽快……酒店……意外……用神力可……” 在奚景眠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电话就这样断线了。 他知道,刚才平安符只是将阴气场撕裂,而并非灵气彻底消失,裂口会重新修补闭合,然后恢复方才完全封闭的状态,他们会被重新困住。 何夕最后说的那句话他没听清,只猜测应该是告诉他遇到危险的话可以像之前驱除厉鬼身上煞气那样,伸出手去调动意念或许可以化险为夷。 站在体育场前的何夕盯着突然挂断的手机皱起眉心。 刚才她跑了几个老城区的几个旧小区,都发现了跟秦家父母住的那个小区一样的情况,到处弥漫着死气和阴气,甚至夹杂着她熟悉的气息,她猜测引诱秦家的那种手段应该也在无数人身上同时上演,对方现在极度猖狂,甚至有种要破釜沉舟的气势。 毕竟搞出这么大的乱子,估计也只有以凡间群众为质,才有跟地府谈判的机会。 发现对方的进展比她想象的要快,所以她卡着奚景眠他们比赛结束的时间点提前等在这里,结果他们似乎是从场馆出来之后就陷入阴气场了,她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影,若不是平安符撕裂了阴气空间,她连那通电话都拨不出去。 更麻烦的是,她的混沌门竟然也开不到完全封闭的阴气空间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29 19:12:01~2023-08-30 14:2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等待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乱了 ◎大师的事你少管!◎ “这怎么回事啊?!”唐妙被突然劈下来的那道闪电吓得往刘媛身后缩了缩, 虽然她一个一米九的超大只美女躲在谁身后好像都没什么卵用。 旁边的张纯倒是情绪稳定许多,任何时候都能冷静处事是作为一个球队核心的必修课。 她的手落在了窗户上,思考着要不要推开窗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因为窗外的雾霾灰蒙蒙的已经快凝为实质好似伸手就能抓到似的。 “别开窗!”奚景眠看到了立刻阻止。 窗外这些可不是普通的雾霾, 那可是阴气! 他这么一出声,张纯的手瞬间缩回去了,理了理思绪,小心翼翼地问:“所以,这不是正常的气候现象,而是灵异现象?” “可以这么说。” 除了他们这些被困在阴气空间里的人,其他人是感觉不到任何气候变化的, 比如何夕,她站在体育场门口,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 但她看见马路对面有个失去目标的拘魂鬼差正在原地打转:“我魂呢,我那么多魂呢?!我明明感觉到附近死了好多人, 还等着靠这一波完成KPI呢, 怎么啥也没有啊?!!” 何夕看他那模样像是快要疯了,赶紧过去扼住了小鬼差的后脖颈:“你是鬼, 你应该能感受到阴气场的辐射范围吧?” “啊啊啊啊!”小鬼差被突然袭击, 吓得发出一连串鬼叫,回头一看发现是何夕, 这才松了口气, “您知不知道人吓鬼吓活鬼啊!” 虽然他只是个不知名的底层小鬼差, 但何夕在他们地府可是名人, 哪家鬼王都被她欺负过, 自那之后鬼王们就将她的画像传遍了地府, 让他们见着就绕道走,可别把人惹了回头又去找他们玩儿抓鬼游戏。 何大师的伟岸身影是刻在地府每个鬼的灵魂深处的,再小的鬼差也都是能认出她来的。 “附近出现了阴气场,你快感受一下,我要救人。”何夕有些急,这已经不是担心奚景眠他们一行人的问题了,看这阴气聚集的程度,到像是要把那些被困在里面的人通通抹杀。 这样那些还未了却因果的人在不适宜的节点死去,世间的因果就全乱了。 小鬼差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得魂都颤了,哭丧着鬼脸说:“小的就是个刚考上公务员的渣渣鬼,您这是为难小的……” 何夕抿了抿唇,刚想干脆从小鬼差身上抽一缕阴气试试,就感觉到远处传来一丝波动,应该是阴气场再次被撕裂了,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估计只有奚景眠。 她再也顾不上小鬼差,松开手只给他留下一句“回去搬救兵”,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在现身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了奚景眠身前,恰好帮他挡了阴化生物的致命一击。 “没事吧?”何夕回头看向肩膀受伤的奚景眠,眉头皱得死紧。 奚景眠摇了摇头,往后看了一眼已经全部傻掉学生们,确认他们都没有受到伤害才松了口气,转头又问何夕:“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要是放在从前,他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怪物!他们已经没有完整的形体了,只能说是黑乎乎的人形怪物。 “是阴化生物,在人将死的时候注入大量阴气,以达到一个不死不活的中间状态,有人在刻意制造并控制这些东西,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何夕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下他的发顶,“多亏了你放出的神力撕裂了阴气空间,不然我没办法及时赶到,而且这空间只能从内部摧毁。” 说着她另一手凝聚出强横的力量,直接将周遭的空间砸出一个窟窿,跟这个窟窿比起来,之前平安符斯出来的口子就真的只能用裂缝来形容了。 而这个时候地府派来的救兵也能进来了,他们迅速将鬼门打开一条小缝,不知道那边做了什么法阵,凝聚成阴气场的这些阴气被迅速吸到鬼门里,成为地府的养料。 最后带队来支援的黑无常犯无救过来何夕这边:“车上这些人的记忆……” 自从之前犯无救去了趟桃源村,回去之后生怕阎王再把他指派到何夕这边来,干脆直接闭关了,这次因为任务紧急才又将他抓了壮丁。 听他这样说何夕就知道,其他陷入阴气空间的人已经被清除了这部分记忆,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生活也会重新回到正轨,就像这惊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何夕缓缓点了点头,地府这样做符合天地规则,不过就在范无救带着鬼差们帮大家清除可怕记忆的时候,她淡淡道:“今天这样的事不会是最后一次,恐怕只要源头不解决,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阴气聚集成界,受害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范无救声音也很沉:“这次事件里有四人丧命,旁人只会记得他们丧生于连环车祸。” 他说完这句便挥了挥手,带着那些鬼差从鬼门撤离,鬼门关闭后大家全都像恍了神一般醒过来,整辆大巴车上只有何夕和奚景眠的记忆没有被清除。 何夕看着前一秒还经历凶险的学生们这会儿已经重新有说有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样剥夺他们的记忆是好是坏,阴阳两间还是必须要有一个界限吗? “教练!你受伤了?!”突然有人注意到奚景眠肩膀处受了伤,因为他穿着白色T恤,很明显的洇出了一小块儿血迹。 奚景眠摇了摇头:“刚刹车的时候不小心擦破皮,没事。” 又有人突然看到何夕也在车上,直接怀疑人生:“不是,何大师从哪儿冒出来的?” 谢思炀的视线在何夕和奚景眠之间大量片刻,转回头去跟其他人开玩笑说:“大师的事情你少管!” 何夕超他那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 京城里陆续出了几次阴气场事件,地府那边的鬼差们几乎在连轴加班。 这边的气候也越来越怪,不是刮风就是下雨,天色总是阴沉沉的,看着就不是很吉利。 何夕这几天也挺忙,因为她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于是她从地府抓了几个壮丁,让他们一起帮她在整个京城布起了大阵。如果整个京城都遍布她的阵法,那么无论阴气场落在哪个角落里,都等于落在了她的阵法上,从内部击破不再是难事。 她甚至还从混沌界挖了一大罐沙子,混沌拥有令世间一切化作虚无的力量,当然也包括阴气,这也是地府里那些鬼王见到她就抱头鼠窜的原因,他们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阴气在与她碰上之后就会萎靡不振,只能被迫跟她两个魂魄硬拼,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来头儿,灵魂强度远超旁的魂魄,简直就是欺负鬼。 何夕将这些混沌沙加入在阵法中,阴气场降临的时候阵法会自动触发,这些混沌沙中储存的力量直接将那些阴气蚕食,地府打工魂们前往救助也就方便了许多。 只是这些治标不治本,最重要的还是得找到源头,也就是从地府叛逃的崔衡。 奚景眠他们去参加四分之一决赛,何夕本想陪他们去比赛,却被秦曼文一通紧急电话喊走。 保险起见,在离开之前何夕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张新的平安符,最后把自己脖子上经常挂着的那个装有混沌沙的项链挂在了奚景眠的脖子上。 “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就把这里面的沙子扬出去,我会尽快赶到。”如果只是阴气,对奚景眠或许影响不大,但如果有上次碰到的那种阴化生物就很危险了,而她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及时挡在他前面。 奚景眠神情也很严肃,学生们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了,甚至不知道原先的平安符为什么都成了纸灰,但他却清楚地记得当天发生的一切,记得那些像是末世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怪物。 秦曼文找她确实是有急事。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商业大厦下面,头仰着,眼睛一直盯着大厦顶层的天台。刚给何夕打完电话,通话都已经被挂断了,她的手却仍抓着手机停留在耳边,像是呆愣住了一样迟迟没放下来。 而这会儿大厦顶层的天台边沿正站着几个人,看不出长相,但能看出来这几个人年龄都不大,看上去像是青少年,因为其中一位似乎是穿着某中学的校服。 市中心这边本就是人群聚集区,除了秦曼文当然还有很多人在围观,有不少人指着上方相互交谈—— “这是要跳吗?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而且还挑了这么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就是!我996社畜都还苟活着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学生们压力很大的……” 这几个人说话还算客气友好,旁边有个中年男人挺着肚子,中气十足地冲着上面喊:“到底跳不跳?不跳老子都看不起你们!搁这儿演戏来了!” 他这一声吼,旁边的围观人群突然全安静了,都忍不住回头看向他,尤其是秦曼文,她心里十分恼火。 最近阴气横行,很难说这几个孩子是本身就心存死志还是受了邪/教蛊惑,她急匆匆给何大师打了电话,就是希望赶得及将人救下,这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万一把人刺激到真跳下来了,那不是添乱吗?!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巨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30 14:22:15~2023-08-31 17:1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乌柒 6瓶;伍、芋泥啵啵卷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大结局 第78章 大结局 ◎多亏了我们家眠眠~◎ 秦曼文眼前是一片血红, 耳边是路人的尖叫。 她僵硬着脖子再回头去,发现刚才拱火的中年男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大厦广场的地上留下一滩残破的肢骸。 紧接着周围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呼, 她又往上看去, 只见那个身穿校服的孩子已经又往前踏了一步,半只脚都悬空了,感觉只要这时候吹来一阵风,他就会像前一个人那样坠下来,摔得稀碎。 大家都捂着眼不敢看,同样也没看见何夕是如何凭空出现在那个孩子身后,在他起跳的一瞬间将人死死按住。 天台上充斥着混沌的力量, 时空都近乎被冻结了,那些能量跟此处的阴气冲撞, 直至将阴气全部侵蚀。 这时被何夕按住的学生以及另一个被定在原地的青年人才仿佛悠悠转醒,望着下面的高度,再看到先前跳下去那人的惨状, 顿时被吓得瘫软在地。 接着有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响起, 何夕将两人带到安全的地方便又消失了。 她的感觉没错的话,刚才太清道人应该也在这个天台上, 他身上带着薛阎王坐下的标记, 应该不会出错,只是当时的情况自己只能选择优先救人,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家伙竟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此时的太清道人正乘着电梯下楼, 打算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混出去, 结果电梯门刚一打开, 他就在等在电梯外的那群人里看到了这辈子他都不会忘掉的人。 那一瞬间他浑身紧绷, 就像耗子见到了猫似的, 吓得毛都炸了拔腿就想跑,奈何电梯口一堆人,他根本跑不了,还不待他反应,何夕已经上前拎住了他的颈后的衣领眨眼间到了一个没人也没有摄像头的角落,在一眨眼,两人已经移步到了混沌界。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突然来到一个无边无际全然陌生的地方,太清道人终于绷不住了,说话时牙关都在打颤,眼里全是惊恐,“你根本不是凡人!” 是了!上次被她困在那个可怕的幻境空间的时候他就应该猜到的!那根本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情! 何夕没回答他说的话,而是微笑着提问:“不如你先告诉我,判官笔在什么地方?” “!!!”太清道人更惊悚了,他果然猜对了,凡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地府判官笔丢失这件事! “在你师父阴玄道长身上?还是在崔衡身上?”何夕的语速很慢,边说边观察太清道人的反应,发现在她提起阴玄道长的时候他眼睛睁大了,但提起崔衡的时候抿了抿唇,看起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抬手用混沌之力划了一个牢笼,将太清道人困在里面,最后又盯着他的眼睛问了;饿一句:“崔衡夺舍了阴玄?” 她不过话音刚落,太清道人脸色就变了,光是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他都胆寒。 何夕点了点头,懂了。 · 奚景眠他们今天的比赛很顺利,对手球队没有上一场的强势,他们以2:0顺利拿下比赛,也没有像上次那样被卷进阴气场里。 何夕从酒店叫了饭,奚景眠回去的时候正好有机器人将饭送到房间门口。 他拎着饭菜进门,就看见何夕神情格外严肃。 边将饭菜在桌子上布好,他一边问:“事情还没解决吗?” 听到他的声音何夕才回过神来,微微摇了摇头,拉着人坐在桌边:“边吃边说吧。” 她没什么胃口,大多时间都在给奚景眠夹菜,顺便将最近的事如实给他讲了。 原本那些事她没打算告诉他的,地府乱成一锅粥,而奚景眠现在并非正式神明,只会叫人徒增烦恼。 但现在不说的话似乎会更加危险。 她抿了抿唇,最后说:“地府崔判官的副手偷了判官笔叛逃地府,导致现在地府那边想出手干预也不符合天地规则,我猜测那帮家伙的目的是想在阴阳两间搭建第三方势力。” 何夕终于在奚景眠的强烈要求下喝了半碗粥,又继续说:“崔衡那家伙在人家没有躯体,这会儿应该是夺舍了阴玄道长在外作乱,判官笔就在他身上。” 只不过判官笔是神器,在他手上无法发挥全部效用,所以他们仍旧只能操控阴气控制人心,而不是直接用判官笔改写他人未来。 “判官不能直接来追回他的笔吗?”奚景眠对那些天地规则还不大了解。 何夕摇了摇头:“我们这方天地里万物受天地规则制约,走正道的自然得遵守规则,而那些走邪道的不一样,他们本就是逆天而为不计后果。” 奚景眠愣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那当好人比当坏人难多了啊。” 其实也很好理解,就像人一样,好人自然要守法合规,坏人则视道德法律为无物。 何夕点了点头,停顿了半晌,最后又将他的身份也讲了个大概。 奚景眠直接傻了。 他做了二十几年的人,还是个过得惨兮兮的人,这会儿突然告诉他他其实本该是神明,只是阴差阳错才误入轮回有了这么一遭,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这样一来,他就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自己也没修道,为什么突然就拥有了一些能力。 何夕拉过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这些本不该告诉你的,只不过现在时期特殊,我需要你帮助。” “帮助?我能帮你什么?” “以神力召回判官笔,将崔衡抹除。”何夕抿了抿唇,又缓缓开口,“在判官笔的感应范围内,可以将笔召回,根据崔判官的说法,拿到笔之后你自然会知道如何使用,因为你本身就是神明。” · 奚景眠他们的半决赛在一周后,他知道了许多阴阳两间的情况,这反而让他整个人更加紧绷,不仅要考虑强大的对手,还要考虑崔衡那帮人带来的不可抗力。 终于到了比赛那天,去体育场钱他就开始心率不齐,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在比赛期间都很顺利,且何夕今天全程陪同,一直跟他一起坐在观众席上,这才让他稍稍放心了一些。 比赛很激烈,双方谁也不让谁,以0:0的比分拖到加时赛,最后在补时阶段文理学院队终于以任意球头球打进,1:0获得了比赛胜利,进入胜者组,一周后可以在决赛争夺本次联赛的一二名。 然而就在裁判哨音吹响,球员们还在球场上互相跑着抱着庆祝的时候,看台突然有乱糟糟的声音响起—— “我去!刮台风了?!” “我们这么内陆的地区也会有台风?!” “咱这地方就算台风来了也早就降到八/九级了,怕什么……” “拜托你看看网上那些视频吧,气象局刚说了15级!” 人们正谈论着,只听咔嚓几声,体育场顶上的透明房顶被台风刮裂了几道口子,紧接着一阵碎裂声让人浑身发麻,人们都安静了,包括场上还没有平复激动心情的球员们。 大家盯着房顶愣了一瞬,随后不约而同抱着头往边角里跑,希望尽量躲避砸下来的房顶材料。 前一秒还在观众席的何夕瞬间察觉到了不对,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天气状况,于是她迅速打开混沌门移到球场中央,挥手将门开在了半空,将那些碎裂即将砸下来的东西全部吸纳到了混沌界。 而此时被何夕困在混沌界的太清道人似有所感,朝某个方向看去,却不曾想下一秒就有一堆乱七八糟还锋利的建筑材料朝他飞了进来。 值得庆幸的是,被这些东西乱砸一通,何夕用来困住他的结界碎了,且他可以尝试通过那道门逃出去。 但想让他口吐芬芳的是,那些东西砸碎结界之后把他也一起砸了,他虽然穿过那道门逃出去了,但鼻青脸肿十分狼狈。 与此同时,体育场内所有灯都顷刻间碎裂,原本明亮的场馆瞬间漆黑一片,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最近社会新闻上有不少事,似乎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意外身亡,而眼前的情况太离奇了,他们很难不进行联想。 可惜体育场已经被阴气封锁,寻常人谁都逃不掉。 “人好多啊。”一道阴森森辨不明男女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有胆小的人甚至开始抱头鼠窜,试图躲避这个可怕的声音,但那声音的主人却似乎越发开心,“你们都将成为我的养料,待本尊成神杀回地府,自会记你们一份功劳哈哈哈哈哈哈!” “永生神大人!”刚爬起来的太清道人惊喜地欢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到声源处,抓住那人的衣袍,“永生神大人!那个何夕对您不敬,请您一定要惩治她!” “哦?”被他抓住的那人缓缓低头看了一眼,黑暗似乎并没阻碍他的视线,“原来是我忠诚的奴仆啊……” “是啊大人,是我……” “那你就成为我第一个养料吧!” 说完他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太清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剧痛,只几息的时间就没了声息,他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大睁眼球爆凸,死不瞑目。 这时场馆里几处备用照明设备逐渐亮起,人们才终于看清了状况——球场中央的上空,竟然漂浮着一个浑身罩在黑色袍子里的人!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根本就是反物理现象,一时间没人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儿。然而时间也不允许他们多思考些什么,因为下一瞬,那黑袍人就又有了动作,场馆内虽然有备用照明亮着,但不知为何随着他挥手的动作,众人眼前又灰蒙蒙一片,那些灰雾似乎有着什么邪恶的能量,许多人心底开始逐渐生出死志。 何夕蹙了蹙眉,也挥手散出混沌能量与之抗衡,将对方刚才召来的阴气冲散侵吞。 浮在半空的人感受到什么,垂眼朝何夕的方向看来:“你就是何夕?地府的走狗?不对……你身上的能量与阴气并非同源,你究竟是什么人?!” 何夕挑了挑眉,语气淡淡:“制裁你的人。” 说完她就直接出手了,挥手间强横的力道直冲斗篷人的面门。 对方完全没想道她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手,慌忙躲避间斗篷帽子被掀开,露出了阴玄道长爬满皱纹的老态的脸。 何夕嗤笑一声:“崔衡,找肉身也不找个像样的,找了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是想吓死谁?” 奚景眠将学生们都安置到看台最后面比较安全的位置,自己却毅然决然地转身朝何夕的方向冲去。 她说过,他能帮上忙。 崔衡被何夕方才的动作激怒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不过我想不出你为什么叛逃。”何夕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地府的福利制度你不满意?确实,我听阎王说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只是判官手下的小小副手,又不用像黑白无常那样经常奔波阴阳两间,该不会福利还不如人家鬼差吧?按理说等崔判官退休卸任,你就可以直接顶上判官的位置了……你该不会是急了吧?还是说,你觉得即使崔判官退了休,下一任判官也不会是你?” 对方似乎被踩到尾巴一样突然跳脚,浑身阴气暴涨,几乎浓重到凝为实质。 “废话真多!”他怒吼一声,从斗篷里掏出一团金光闪闪的东西,手上快速结印,那团金光就浮现在他的面前。 何夕却扭头看向早已感到她身边的奚景眠,急忙道:“就是现在!” 几乎是在何夕开口的瞬间,奚景眠已经伸出手掌,这次要做的事与以往不同,其实他并不清楚究竟他应该怎么做,他心里只是想着:还阳间一个太平。 崔衡那边还在结印,却没想到那团金光竟不知为何朝何夕那边迅速飞了过去。他并不是第一次借用判官笔的能力了,之前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状况,除非! 他面色沉沉又朝何夕那边看去,发现准确的说判官笔并非朝着何夕而去,而是冲着她旁边的那个男人而去,那个人…… 是神?! 可是凡间怎么会有神明?! 奚景眠直接伸手将那团金光接住,这才发现那是一支笔,而且在他接触到那支笔的一瞬间,他脑中就自然而然地接触到了许多关于这支判官笔的信息。 他没有停顿,直接按照脑中浮现的信息,手执判官笔在空中勾画,笔尖在空中划过,道道金光逐渐凝成一个他看不懂的符咒,但他就知道此时此刻该这样做。 最后一笔完成,他冲何夕点了点头,何夕立即心领神会,与他一同出手将这枚符咒打向崔衡。 而此时崔衡知道自己抗不过手执判官笔的神明,正用阴气包裹住自己隐匿身形准备跑路,只是他快何夕他们更快,那枚金光闪闪的符咒快准狠地搭在他的屁股上,他直接想被人狠踹了一脚,扑倒在地。 因为阴玄道长的这副躯体已经垂垂老矣,这一摔崔衡都觉得直接没了半条命,他揉着屁股想爬起来,却发现事情不对! 他真的没了半条命!不仅如此,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力还在极速流失,就连他的神魂也在迅速消弭。 同样感受到了什么的何夕看了奚景眠一眼,明白了他要自己一起出手的原因,是想借用她的混沌之力,直接侵蚀崔衡的神魂啊。 奚景眠看过来,何夕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神不狠站不稳。” 然而奚景眠只来得及牵动一下唇角,笑容都还没扯出来,人就软软向后倒去,幸亏何夕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他未塑身神,肉体凡胎,用判官笔本就勉强,这会儿神力被抽空也是情理之中,就是估计要多修养些时日了。 原本崔衡有判官笔在手,有神器的加持,地府那边的人鬼差根本没人敢靠近这边,这会儿判官笔上金光不在,且躺在何夕手心里处于休眠状态,地府鬼差们终于能突破碎裂的阴气空间过来收拾残局。 白无常从何夕那儿拿到判官笔,小心翼翼捧着,打开鬼门先行一步将这玩意儿给判官送回去。再由判官和阎王一起在生死簿上做些文章,将这些邪魔外道彻底按死。 二十分钟后,世界仿佛变得风平浪静,外面的台风也停了,只是体育场里的一片狼藉却需要人工收拾。人们仿佛刚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完全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我去,台风真牛,体育场都刮成这样了?” “外面好像风停了,走吧,回家吃饭了。” “牛啊烟城文理,建队还不到两年吧,这第二次比赛就至少亚军了?!” “他们教练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厉害啊,他得成各大俱乐部的香饽饽了吧!” 人们聊着天出了体育馆,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他们的记忆自动合理化了,场馆变成那样只是因为刮了台风,而比赛结束这么久都没人离开也是因为暂时在这里躲台风,至于台风为什么这么快就结束,似乎并没有人关注这个问题,直接被忽略了。 奚景眠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体育场的看台,他半个身子在座椅上,上半身枕在何夕的大腿上,他们周围已经没有别人了,偌大的体育场只剩下他和何夕两个人而已。 “醒了?”何夕声音温和带笑,前段时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眉心也舒展了。 “嗯。”他眨了眨眼看她,“都解决了?” “解决了!”何夕弯唇笑出了声,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眼里尽是温柔笑意,“多亏了我们眠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结束啦,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开始顺着更番外,一些日常以及一些人的结局。 下本写《穿成塌房顶流的黑心经纪人》,顺利的话九月中下旬开始更,再求一波收藏,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