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闺秀穿到民国后》 第1章 前言 一九三二年,扬城的冬日,银装素裹。 邵家园林式的宅子,被这冷冬,装扮的煞是好看。 院子中,一位妙龄女子更是精致妍丽,半点不逊色于这座古典的园子。 只见她,手中挚着药方,一边看,还一边嗅着刚刚研磨出来的药粉。 大概是药粉不对,她轻叹了声,“唉,又失败了,难道是药方有问题?” 她这轻蹙眉头的模样,惹人又怜又爱,可惜,此处只她一个。 少女也不是旁个,正是这座宅院的嫡出大小姐,邵韵诗,小名瞒姑。 大概是再看不出药方中的问题,邵大小姐无奈地又叹了声,“难道是我记忆出了问题?” 她呢喃出这句,人不由地又有些怔愣起来。 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那是充满了离乱和心酸。 明末扬城时,她作为巡抚家的嫡长女,城破后,再睁眼已然是近代的邵家嫡出长女,邵韵诗。 这女孩子命不好,落水身亡后成就了明末而来的她。 好在,当时只有五岁的原身是没有什么记忆的。 且,因着小女孩有个和离的娘,性子有些孤拐,倒也没叫她露了馅。 这么一换,她一路磕磕绊绊下来,日子也过了十几年。 如今,已然是民二十一年了。 自打五岁落水,差点身亡后,她就时常被接到苏州的老姑奶奶跟前教养。 被老人家细心慈爱的对待后,她的性子渐渐倒是放开了些。 甚至,前世那些乱而压抑的画面,也淡忘了不少。 不过,自从知道这个时代,也是离乱频发的时期,她一下子收起了懵懂,专研起了一切能保命的手段。 研磨药方就是其中一项。 ‘吱嘎’一声响,打断了邵大小姐的思绪,炼药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邵大小姐微侧了头,见着来人,问道:“东西送去了,可见着了人?” 回话的是她的伴当小师妹,杨晓冬。 只见,晓冬微有些沮丧地道:“没见着正主,只守门的庚叔在,东西已经叫他收好了。” 邵大小姐放下手中的药方,顺手将茶盏推到晓冬跟前,道:“庚叔可知道,罗大哥几时能回来?” 罗大哥,罗丛柏是大明寺济圆和尚的俗家弟子。 因邵老爷子和济圆和尚交好,遂,罗丛柏和邵大小姐也算是自幼相识,颇有些青梅竹马的意思。 “庚叔没说罗大哥几时能回来。”晓冬想起今儿在街面上听来的消息,眼眸一转,“对了,师姐,你说罗大哥会不会也去沪上了?” “嗯?你这是什么话?”邵韵诗索性认真地看向,一脸我有证据的晓冬。 晓冬见师姐看过来,忙坐正了身体,压着声音道:“一早我出去,就听卖报的报童喊什么,沪上各界爱心人士纷纷解囊,以资抗挣,等等。” “你帮我买了今日早报了吗?”听的这话,邵韵诗忙看向晓冬的手上。 晓冬听了脸一红,讪笑道:“我急着听消息,将这事忘了。” “你……” 眼见着师姐要训,晓冬忙道:“唉,也不能说忘了,今早买报纸的人忒多,我就迟了一会,那报纸就卖完了。” 邵韵诗听的这话,很是无奈地瞪了晓冬一眼,早知道就叫喜妹出去买了。 前世,她就时常随着父亲爷爷哥哥们看朝廷的邸报,也常听长辈们给她分析朝政大势。 到了这世,比之以往更加便捷,不仅官府才有邸报,街面上随处就有报童卖报。 看报已经成了她每日必做的事,今儿没有,还真有些不习惯。 晓冬知道,自己今儿算是办砸了事,忙讨好地道:“要不然,我去印书馆看一看,说不定还有打板的底稿在。” 邵韵诗摇头,“不必了,这些日子的报纸,大多内容差不多,也没什么新闻。” 这?晓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可师姐不是一直收集报纸吗,若是断了一天,怕是不好吧?” 邵韵诗每日看报,都将有用的信息留下,以便分析如今的态势。 还别说,不论是邵家还是苏州老姑姑闫家,甚至青岛的外祖陆家,都因为她这个好习惯,避开过几次祸事。 邵韵诗瞧着晓冬结巴的样,摆手,“如今沪上态势已成,打已然是势在必行了。” “这?”晓冬心头鼓跳,“师姐,要不还是买张报纸来吧,再不济,我去捡人家看过的。” 邵韵诗摇头,“不用了,这仗如何打,普通的报纸是不会刊出的。如此,缺一天报纸,也没什么不行的。” 听着师姐的分析,晓冬也就放下了,转脸道:“罗大哥前些时候,急订了那么多的外伤药,肯定就是送往沪上的。” 这丫头今儿还真是追根究底了。 邵韵诗无奈地点了点她的脑袋,道:“你罗大哥的事,你还是少问为妙。” 晓冬心虚,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在家同你说嘛。” “这也不行。”邵韵诗白了晓冬一眼,“你在外头,若是遇上你罗大哥,也不可贸然相认。” 晓冬时常随师姐,看报纸,读一些先进的书籍,对来去神秘的罗大哥到底在做什么,多少有些底。 “师姐放心,我省的。”想了想,她忙又压着声音道:“我今儿上街,还听人说什么,又有人被抓了。” 邵韵诗沉着脸,叹道:“外辱当前,这些人还只想着自己,这还有救吗?” 想起前世父兄抗清时遇到的各种掣肘,邵韵诗只觉得一口气堵的难受。 晓冬瞧着师姐难受,心里也是憋屈。 她时常接触最底层的平民们,更知生活的甘苦。 遂,她当即道:“如今,大家活的就够苦了,若是,万一叫那倭打了进来,那日子可怎生是好。” 可不是这话,邵韵诗想起前世扬城破,清兵的作恶,不觉胆寒。 虽说,那时候父亲早一步被调往了别处,可惨状还是透过人们的悲伤,传了过来。 想到此,邵韵诗眉心紧皱,一时心烦意乱,扬城离沪上并不远。 晓冬一时又想起庚叔的事,忙道:“对了,庚叔说,庚婶的身体已经有了起色,想问师姐,可有时间去复诊?” 第2章 被欺 庚叔一家是在躲避战乱时,为济圆和尚所救。 如今,他儿子女儿都已长大,秘密参加了革命。 庚叔和庚婶则留在济圆和尚置办的宅子里,看门守户,以及,帮着罗丛柏处理些私事。 庚婶的身体是早年逃亡时落下的病根,亏的这些年生活安定,又有大明寺药堂的僧人出手,才叫她撑到了现在。 不过,随着年龄渐长,她的身体也越发不好起来,若是寻不到根治的法子,与寿数上有碍, 邵韵诗今儿烦恼的药方子,正是替庚婶琢磨的。 听的晓冬的话,邵韵诗叹道:“去肯定是要再去的,只是接下来的药方,我一时还拿不准。” 还有师姐办不到的事?师姐与医术药剂这一块的能耐,晓冬可是信服的。 听的这话,她急道:“那庚婶的病,可如何是好?” 邵韵诗见晓冬如此着急,不由的侧目,“你何时如此关心他人了?” 被师姐这么一说,晓冬有些羞臊地道:“庚婶子又不是旁人。” 晓冬父亲早逝,她随着母亲被族人欺压,养成了一副冷心冷肺的性情,这些年才好些。 故而,她见不得旁人待她的一分好。 邵韵诗没理会晓冬的嘟囔,复又捻起桌子上的药方,细查起来。 晓冬见师姐又看药方,不由的问道:“这是给庚婶子拟的药方?” 邵韵诗斜睨了她一眼,道:“你有空还是做做针线的好,师傅给你定的绣样,你可一样都没弄好呢。” 晓冬的母亲,周琴是邵韵诗的针线师傅,另还兼着保镖。 她对唯一的女儿,也是看管极严,女红上,半分懒都不给她偷。 晓冬一听这话,生怕师姐直接安排自己去绣花,瑟缩了下。 邵韵诗瞄见她这老鼠样,冷嗤了声。 晓冬觑了眼师姐,咕噜转着眼睛,故意转开话头,“眼看着年根底下了,师姐,今年的义诊还办吗?” “你不是说罗大哥还没回来吗?”邵韵诗顺着她的意,皱眉道。 今儿,晓冬去庚叔那送东西,顺带去问问罗丛柏义诊的事。 毕竟,这事一直都是罗丛柏帮着张罗的,即使他自己没时间,也会给安排的好好的。 说起这事,晓冬摇头道:“庚叔也提这话了,他叫咱们先别急?” 邵韵诗皱眉道:“我们急什么,左右咱们这义诊,不过是给就近相熟的人,看看寻常毛病罢了,迟一天两天碍什么事。” 晓冬想想,还真是,师姐是个不喜露面的,家中也不可能叫她抛头露脸。 给人看诊,都是罗大哥带来的相熟之人。 说白了,这义诊就是给师姐练手的。 不过?晓冬皱眉道:“咱们富余的时间可不多。若是,罗大哥再迟些回来,师姐怕是就出不去了。” 邵韵诗失笑地摇头,“咱们整日待家里,时间富余得很。” 晓冬想着正院那些人,很是急躁,“今年罗大哥,怎么迟了这么多天还没回来,难道因为闹兵乱,被挡在了外头?” 邵韵诗多少知道点罗丛柏的事的。 听了晓冬的话,她也不多说,只小声吩咐着,“这事先别提,咱们先将义诊要用的药,准备起来,到时,再看罗大哥的安排。” 也只能如此了,晓冬点了点头。 正好,大丫头喜妹回来了,晓冬放下前事,去寻她了。 她这一掀帘子出去,就是一嗓子,“咦?喜妹,你怎么拿了这么多的绣布绣线回来?” 邵韵诗听的外头的咋呼声,眉头皱了皱,索性放下药方,出了炼药室。 外头俩人见她出来,忙起身。 邵韵诗摆了摆手,瞄着木榻上的一堆布和线,挑了挑眉,“怎么领了这么多回来?那些婆子几时这么大方了?” “嗤”晓冬冷眼,“她们这叫大方,怕是合着伙的欺负咱们呢。” 喜妹也是发愁,搓着有些冻僵的手,苦恼道:“我挑绣线的时候,库房妈妈硬给的。” “硬塞的?”邵韵诗不明所以。 喜妹觑了眼小姐,“说是老太太吩咐的,要小姐多做些荷包络子,过年用。” “这样——”邵韵诗蹙眉。 “呵,过年用,能用多少?”晓冬很是气恼,“再说了,谁院里没有几个针线婆子,做什么全推给师姐做。” 喜妹也很生气,“可不是这话,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吗。” 晓冬瞪了她一眼,“你就是个没骨气的,要我,直接甩她们一脸。” 喜妹已然有些后悔,气道:“那位妈妈说,这是老太太吩咐的,我能怎么办。” 晓冬一噎,无话可说。 邵韵诗冷笑了声,“老太太才不会管这些,怕是,某些人见不得我闲着。” “什么?小姐的意思,这些荷包络子是白姨娘吩咐的。”喜妹有些不敢置信,“这婆子怎么敢……” “怎么就不敢了,这白氏仗着生了哥儿,还是邵家唯一的哥儿,胆子早就练了出来。”晓冬见惯了家族间的内斗,不屑地嗤道。 喜妹皱眉,“难道,她们就不怕小姐去问老太太?” 晓冬见她居然如此天真,不由的发笑,“下头人多精怪,眼看着小少爷一日日大了,这个家日后还不是白氏母子的。这时候不巴着,还等以后?” “话是这话,可?”喜妹也不知如何说了。 晓冬不待见地瞄了眼喜妹,“再说了,师姐能为了几个荷包帕子,去质问老太太?” “可是……” “可什么可?喜妹你就是个没脑子的。”晓冬直接不客气地啐了句。 “你——” “好了,都别争了。”邵韵诗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被小姐喊,俩人还是有分寸的,到底住了嘴。 如今寒冬,窗外树影婆娑,尤显得冷。 邵韵诗推了杯茶,给冷的发抖的喜妹。 喜妹接了小姐的茶,活了过来,泄气道:“婆子们早前刚送来缎子,一身衣服可不容易做的,小姐哪还有时间,另外做活计?” 晓冬无语地看向喜妹,笑骂道:“你个笨蛋,她们敢私下派活,咱们还真就顺了她们的意?” “啊?”喜妹张大了嘴。 第3章 对策 小姐妹间的嬉笑怒骂,倒是抵了这寒冬里的冷,更是隔离了人性的恶。 小小的隔间,忽而热闹了几分。 邵韵诗心情颇好地扫了眼喜妹,伸手挑了挑榻上的布料,插言道:“这里头能用的还不少,看来,白姨娘要用荷包络子做人情了。” 知道是白姨娘要用,喜妹直接道:“不做,咱们累死累活的替她忙活,美的她。” 喜妹想起,早起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白姨娘那副嘴脸,恨不能啐到她脸上。 难得喜妹硬气,晓冬直接拍掌,“就该如此。” 邵韵诗挑了挑眉,冷然道:“你们说,如果白姨娘说,江南的苏绣很得北边那些夫人小姐们的青眼,老太太会不会立马催着我做?” 晓冬喜妹听了心头皆凉。 要知道,老太太心里大老爷最重,白氏但凡拿替大老爷走礼来说事,小姐这荷包络子还真推不掉。 不过,喜妹还是挣扎着,“那就派人出去买,何苦非得小姐亲自做?” “你呀!”邵韵诗无奈地看了眼喜妹,也不多做解释,“行了,横竖我也不会动这些,这么多绣布绣线算咱们白得了,先收起来吧。” “啊,收起来,这,能行吗?”喜妹虽欢喜白氏不能得逞,可还是担心老太太怪罪。 晓冬倒是个机灵的,当即道:“对,收起来,大老爷再大,能却的过老太爷?” “老太爷能管这事?”喜妹不信道。 晓冬一撇嘴,“小姐不正给老太爷做过年衣裳嘛,其他事,且得靠后呢。” “可老太爷的衣服,不是只剩下收尾的暗绣了吗。”喜妹还是很担心。 “你个孬货,旁人又不知道,碍什么事。”晓冬已经懒得翻白眼了。 “啊?!” 晓冬瞪了眼一脸白痴样的喜妹,“再说了,库房那的妈妈也没说,这些荷包络子是大老爷要用的,能有什么事。” 晓冬说着话,便将师姐挑拣出来的绣线推一边,剩下的全部又塞回了包袱里。 师姐妹俩个配合的那叫一个合适。 喜妹见她们两个都不甚在意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她边帮忙,边拉了晓冬,瞄了眼走远些了的小姐,小声问道:“你出去送布匹的时候,可瞧见罗少爷了?” 邵韵诗外家是开纺织印染厂的,每年都会送不少的布料来。 她一人如何能用的完,便分送给亲朋好友们。 晓冬摇头道:“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喜妹年长很多,今儿听了些闲话,一时心急,这才问起外男。 可有些话,她是不好和年岁小的晓冬说的。 知道自己急了,喜妹便支吾着岔了话,“这不是快年底了吗,要是再不义诊,怕是没时间了。” 原来是这个,晓冬没兴趣问了。 这两人说话虽小声,可奈何邵韵诗耳力不凡,自然是听了去。 她不由的瞄了眼心虚的喜妹,拦道:“行了,你们有空闲聊,还不如去做做针线。” 这话不轻不重,炸的喜妹一跳。 这样的喜妹,连晓冬都觉出她的可疑来。 眼见着晓冬要发难,邵韵诗忙支使道:“老太太衣裳不用咱们做,可也不能啥也不送。晓冬,你赶紧去咱们的小库房,选个抹额的底料来。” “啊,为什么是我?”晓冬怕小姐又记起绣花的事,被点了名,也不敢违拗,嘟囔着走了。 喜妹一见晓冬走了,也想偷溜。 邵韵诗只一眼,就吓的她住了脚。 喜妹站在一旁,邵韵诗也不急着说话,只拿了丝线编着股。 被小姐如此冷待,喜妹有些站不住了,期期艾艾地道:“小,小姐,我错了。” “哦,你哪错了?”邵韵诗不动声色地道。 见小姐总算是理自己了,喜妹暗暗松了口气,偷瞄着小姐,道:“我,我不该提罗少爷,可,可小姐……” “行了,知道错就行。”邵韵诗实在不想听到,喜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忙拦了。 见小姐有些不耐烦,喜妹咽下了要劝的话,苦着脸,老实道:“小姐,我帮你弄丝线吧。” 见她不再提旧事,邵韵诗松了口气。 其实,她心里也有倾述的欲望,只是碍着身份,不能吐露半分,更不愿自己的丫头跟着着急发慌罢了。 主仆俩个都有心事,两人只下意识地挑拣着线头,并不交流,一时屋里沉闷压抑。 亏的,晓冬去的急回的快,不然,就这样的气氛,还真叫人难耐。 她回来了,自然絮絮叨叨地抱怨上了冷暖。 瞧着她搓手顿脚的傻样,邵韵诗和喜妹都蓦然地出了口气。 喜妹忙着给晓冬拿手捂,邵韵诗也拎着茶壶倒了杯热茶给她。 两人如此热情,弄的晓冬惊诧不已。 好在,刚才她算是心虚逃走的,也不敢问为什么,还偷偷松了口气。 三人都默契地略过了些微的不正常,合着晓冬拿来的布料说了起来。 屋内,复又热闹了几分。 冬日,邵韵诗住的槐园,已然是落叶阵阵了,冷且萧条。 后院因为少人打理,到了半下午,地上早铺了一层的树叶。 喜妹和晓冬就俩个跟着小姐,所以,她们俩是打理不过来的。 索性,邵韵诗就让她们扫出了走人的道,其他的放着不管了。 屋里仨人忙忙乎乎地做针线,时间忽地就到了快用膳的时候了。 槐园管着小厨房的百二娘,拎着小姐的吃食,一脸兴奋地往后院,小姐的绣楼走去。 百二娘身后还跟着个半大的孩子。 小丫头金铃是百二娘早年捡的,帮着槐园里的人,打杂跑腿。 笼在暮色中的槐园,有着别样的荒凉。 冷风一过,沙沙作响的树叶更给这氛围添了几分凄晃。 小金铃耳朵冻的通红,大概是跑的有些快,小脸有些发白。 百二娘有些心急送膳食,一时没留神女儿。 金铃人小鬼大,只见她偷瞄了眼百二娘,,小嘴一动,“姆妈,小姐会不会很伤心?” 她这话突兀中带着点试探。 百二娘没责怪孩子,只有些诧异地看向小丫头。 第4章 现状 午后的槐园,空旷且冷。 一阵风过,小金铃瑟缩了下。 百二娘见孩子不适,顾不得疑惑,忙心疼地放慢了些脚步,“再过一会就到了,咱慢点。” 小金铃喘了口气,固执地看向姆妈,“大家都对小姐不好,小姐该不高兴的。” 百二娘见她小小的人,操心的倒不少,无奈道:“小姐应该会伤心吧?毕竟对她冷淡的人,是她亲祖母亲父亲。” 得到这肯定的答案,小金铃嘟起了嘴。 见女儿不开心,百二娘无奈地撸了撸孩子的头,“好在老太爷待小姐好,这就很好了,你别拉着个脸。” “我想小姐开心,也想小姐一直留这。”小金铃苦着脸道。 开心?留下?百二娘看了眼女儿,无声一叹,“这个家,小姐是不会留念的吧?” 听的这话,金铃有些失落。 百二娘点了点女儿,“行了,别做这幅样子,没得叫小姐烦。” 小金铃听话地缓和了脸色,气愤地道:“都是那个白姨娘,若不是她,我们大夫人也不会和离,……” “丫头!”百二娘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被姆妈这么一喊,小金铃吓了一跳,有些怕怕地往百二娘身边靠了靠。 见女儿靠向自己,百二娘无声叹息,“现在知道怕了?日后还乱说话吗?” 小金铃摇了摇头,“大夫人若是还在家,小姐就不会没姆妈罩着了。” 百二娘听着她的孩子话,也不忍心责备女儿了,瞧着她鼻头红红的,心疼道:“叫你别跟来,天这么冷,回头病了怎么办?” 说完,她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捂向女儿的小手。 小金铃吸了吸鼻子,回捏了下姆妈的手,乖巧地摇头,“不冷,姆妈,我的手是暖和的。” 百二娘见女儿小手确实暖和,这才松了口气,教训道:“金铃,下次主家的话,可不能再说了,知道吧?” 金铃有些吓住了,“不说了,二小姐好凶,还有那个跟来的表少爷也不好,看人都是斜着眼的。” “你这小鬼头,知道的还不少。”百二娘笑骂了声,“行了,前头就到了,你可给我老实些。” 听的姆妈交代,小金铃一下子嗅到了浓郁的腊梅香,知道这是到了小姐院子了,忙乖巧应了声。 这不,两人刚跨进院子,就瞧见了站在廊子里的喜妹。 小金铃和百二娘忙问她好。 喜妹一瞧见娓娓而来的一大一小,人就快步接了过来。 回了两人声‘好’,她就笑了道:“二娘,你总算是来了。” 百二娘一见喜妹居然接出来了,暗道自己迟了,忙快走几步,道:“怪冷的,你怎么出来了,是小姐饿了吧?” 喜妹掏了把瓜子,递给一旁的金铃,回道:“没有,是我看着时间不早,这才出来的,走吧。” 说完,她拉上金铃,掀了帘子,带着百二娘,往里走去。 进了屋,百二娘探了下头,左右打量了下,没见着人,“小姐还在大书房?” 邵韵诗有两间书房,一间外书房是大书房,来客,或是下头人回事用的。 另一间是位于西侧间的小书房,平时懒怠动,她就在那里。 她的炼药间,因为隐蔽和存储药材的关系,则建在后面的抱厦间,等闲人是不知道的。 邵韵诗窝在小书房的暖榻上,听见动静,冲着外间招呼了声,“二娘来了。” 听的叫声,百二娘忙拎着东西,往小书房走去,“哎,是我,小姐可休息好了?” 邵韵诗待人惯常和气,含笑道:“休息好了,这大冷的天,叫你受累了。” 说着话,她还冲一同进来的小金铃招手。 小金铃对难得回来的大小姐,喜欢的很。 见小姐招手,她先规矩地随着她妈行了礼,这才顺从地往暖榻走来。 她这样,欢喜的邵韵诗直乐,喜妹也跟着夸。 被喜欢被夸奖,小金铃心里美滋滋地带着傻笑,偎靠着暖榻。 百二娘也满脸放光,手上摆碗盘的动作都利落了几分。 喜妹也上手帮忙。 百二娘的厨艺虽比不上苏州闫老姑奶奶家的丁婶,可也对邵韵诗的胃口,特别是她做的果子粥。 今儿一见这粥,喜妹就先欢喜了,“瞧着这粥熬的越发地道了。” 百二娘忙道:“果子和米都是上好的,看好了火候,这粥就差不了。” 邵韵诗端了喜妹呈上来的粥,嗅着果子香,道:“这雪梨保存的不错,熬出的粥肯定甜而不腻。” “小姐喜欢就好,赶紧尝一尝,若是好,下次我再做。”百二娘殷殷地瞧着邵韵诗。 食不言寝不语,这在邵家是规矩,在邵韵诗这就更不会越过了。 邵韵诗捧着碗盏,细细品味了起来。 还真不错,饶是她嘴刁,也说不出不好来。 美美地吃了个下午茶,邵韵诗心情越发美好了几分,“味道还是一样的好,还有多的没?” 百二娘还当小姐没饱,忙道:“我盛了一瓮来,小姐还要吃吗?” 邵韵诗摇头,“我饱了,你们喝一些。天干的很,雪梨粥润肺止咳呢。” 百二娘可不敢在小姐这吃,忙道:“我回头再吃,谢谢小姐了。” “小金铃呢?”邵韵诗让喜妹自己吃着,便问小金铃。 小金铃懂规矩地摇头,“我不饿,回头同姆妈阿爸哥哥一道吃。” 这孩子真乖,邵韵诗怜惜地揉了揉她的短发。 喜妹吃的很快。 百二娘见她吃完了,忙接过她的碗勺,收拾起来。 喜妹忙着给小姐弄温水热帕子,也没同百二娘客气。 邵韵诗用了热帕子,舒服的很,对收拾桌子的百二娘,谢道:“今儿风大又冷,劳二娘跑腿了。” 听的小姐如此客气,百二娘连连摆手,“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邵韵诗今儿穿了件,家常的窄袖粉色丝棉袄。 人往那一坐,瞧着爽利又俏皮,说话行动间,不失优雅。 她见二娘惶恐的样子,失笑道:“这里头还有小金铃的事呢,我就该谢谢你们用心。” 小金铃听到说自己的名字,莫名地抬起头来,翻绳都忘了。 第5章 惊吓 小小的孩子,屋里一闷,小脸泛红,眼神懵懂。 喜妹发笑地轻拽了小金铃一把,“傻了,小丫头,小姐这是谢你来陪我们玩呢。” 小金铃听了,眼眸一亮,笑着说道:“那我回头天天来。” “好”邵韵诗欢声应道。 百二娘瞧着小姐这么待女儿,也是高兴。 不过,她瞄到小姐矮榻上的本子、笔,知道,年下小姐这里很忙,便摇头道:“小姐这儿事多,她个小丫头哪里能天天来烦。” 小金铃听了这话,沮丧地低垂了脑袋。 喜妹嗔怪地看了眼百二娘,“小金铃可乖了,天天来玩,没事的。” 小金铃听了,看了眼一旁的姆妈。 百二娘发笑地给了女儿一眼,拉了她,道:“好,回头让你来陪小姐。” 这下,小金铃开心了。 “你呀!”喜妹点了点小金铃的脑袋。 百二娘见没什么事了,便道:“小姐,我这就先走了,若是有什么事,让晓冬或是喜妹,去交代声。” 邵韵诗点点头。 小金铃是个小机灵鬼坏,心里有事,被她娘拉着,有些不想走。 百二娘说完话,见拉不动女儿,奇怪地看了过来,“赶紧的,走了。” 小金铃迟疑地摇了摇头。 百二娘见女儿今儿反常的很,脸上就有些急了。 喜妹是个守规矩的,见了,也有些疑惑。 邵韵诗瞧出孩子的意思,对有些尴尬的百二娘道:“二娘有事就去忙吧,让小金铃留下好了。” 百二娘如何肯,“她闹人的很,今儿先同我回去,教教规矩,明儿再来陪小姐。” 邵韵诗笑看了眼小金铃,“我这刚醒过神来,也没其他事好做,正好让她留下,陪我说说话。” 小姐开口留人,喜妹便跟着劝了劝百二娘。 百二娘见此,只得无奈地给了女儿一个老实些的眼神,便提着篮子走了。 临走,喜妹又塞了几个佛手,给她带回去,香屋子。 百二娘担心女儿,拎着盒子,走的是胆战心惊。 暮日余晖下的槐园,树影婆娑间,荒凉的有些渗人。 百二娘心里有事,步子有些凌乱。 人乱中注定是要出事的。 这不,一个浅坡没走好,她人就出溜了下去。 亏的这边药材树木多,百二娘一伸手,拽住了把滴水观音的叶子,人才稳住。 “嘶”百二娘放下手中的拎盒,抬了抬脚。 好在,扭的不重,缓了会,她再不敢分心,小心地往回走。 待她转过内院影壁的时候,她刚才摔倒的地方,转出个人来。 此人,一身幽蓝,顶上扣着同色系的礼帽。 无人能见的脸上,阴森刻毒。 只见他毫无感情地扫了眼槐园,便转身隐入了花木中。 此事,如风过无痕。 百二娘不知道自己与危险擦肩而过。 到了家,发现家中无人,嘀咕了几句,便自顾忙着了。 内院,邵韵诗处,谁也不知道,槐园内院,曾经来过一个危险的人物。 小起座间内,暖炉热热地烧着,大家神情舒缓又开心。 小金铃没了姆妈在跟前拘着,活泼多了。 邵韵诗瞧着小孩子喜兴,也不急着看账本了。 喜妹见她将账本随意地搁一旁,笑笑,上前收拢了些。 邵韵诗推了些糕饼干果,到小金铃跟前,“金铃,你是不是有话说?” 她知道这孩子是个听话守规矩的,今儿反常,肯定有事,便直接问了。 “嗯”小金铃见问,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 “呀,你还真有事。”喜妹发笑道。 小金铃可不含糊,站直了道:“小姐前儿交代说,让我这段日子机灵点,我就偷偷溜到了正院……” “你个胆大的丫头,居然敢一个人溜去正院。”喜妹被她唬的,账本都差点甩出去。 邵韵诗也不赞同地蹙起了眉头。 喜妹缓了缓神,教训道:“这要是叫白姨娘那边的人瞧见了,可有你的好。” 小金铃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了,抖了抖,有些吓住了。 邵韵诗见她害怕,忙拦了喜妹,“做什么吓唬她。” 喜妹叹气,“小姐,这丫头胆子太大了。” “你说的对。”邵韵诗看了眼喜妹,便对小丫头,柔声道:“金铃,你日后还是老实呆在槐园的好,没得给你姆妈招祸。” “可不就是这话,这眼看着快过年了,咱们且消停些的好。”喜妹赞同道。 小金铃大概小,有些莫名地看着两人。 邵韵诗见她这样,心上一软,“我当初叫你机灵点,可不是让你去做什么,而是叫你避着点正院。” “可不是这话。”喜妹有些不赞成地瞥了眼小金铃,“这几年,那边越发的张狂了,若是叫白姨娘瞧见了小金铃,还当小姐有什么坏心思呢。” 小金铃脑子灵光,这会子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了。 她知道,自己错会了小姐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小小的人儿,小脸涨红涨红的。 邵韵诗见孩子明白,还不犟嘴,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叹道:“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也是正常,别不好意思了,咱们不怪你。” 被小姐一安慰,小金铃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好在,喜妹已然搂了她,直说不怪她,倒是叫她松了口气。 小金铃躲在喜妹怀里,被安抚了会,便小小声地道:“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不鲁莽了。” 邵韵诗见她这样,放心地松了口气。 毕竟,若是小金铃出啥事,她倒是好开销,百家就不一定能安稳了。 百二娘一家四口既是下人,又全在槐园守院子,主家要是寻他们麻烦,那就是一找一个准。 且,随着年纪渐长,她一年里大半的时间,都是陪着苏州的老姑奶奶过。 百家出个什么事,她算是鞭长莫及的。 在一层,因她时常不在槐园,百二娘家除开应得的月薪,旁的外快一概没有。 为了补贴百家,好叫她们安心待在槐园,她便将槐园细细的规划了番。 园子里,栽种了一年四季都能有出息的各种果树花木,甚至草药,叫百家自家打理收成。 第6章 丑事 百家因着邵韵诗的善心,多出了不少的收入,叫旁人怎么能不眼红。 贫苦人家尚且因为丁点银钱计较,更别说大家宅院里的人心诡诈了。 遂,平时邵家下仆们就总有人想着寻百家的茬。 亏得百二娘会做人,时常拿点好处给旁人。 不然,没主子在家护着,他们一家难混。 在这样的情况下,百家不老实窝着,憋着,那就找死了。 这些道理,别说百家大人们知道,就小金铃人虽小,耳濡目染间也懂了。 邵韵诗主仆夹缝中生存,看多了人性的恶,如何不担心孩子。 喜妹比之小姐,更担心小金铃的举动。 毕竟,她是下人出身,知道作为下人的艰辛。 且,她也担心,百家作为小姐身边的人,带累了小姐。 孩子不犟着,还老实认错,喜妹心里着实安心了几分。 邵韵诗和喜妹怜惜孩子,瞧着孩子懂事,很是温和地安抚了她半天。 小金铃也确实被安抚到了。 吃了些果子,喝了几口茶,小金铃缓了过来。 只见她,小大人似得抿了抿嘴,认真地看着小姐,道:“小姐,我知道自己错了,平时,姆妈也同我说些人和人之间的事,我晓得小姐和喜妹姐姐的担心。” 小孩子水淋淋的眼里透着真挚。 喜妹爱怜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赞道:“你姆妈是个好的,你日后多听她的话。” 邵韵诗也柔和地点头。 小金铃见此,迟疑了下,复又坚定地道:“小姐,喜妹姐姐,其实,我去正院是真有事。” 小孩子干净的眼神,认真的语气,倒是叫邵韵诗和喜妹听住了,两人莫名地对视了眼。 依着矮榻,邵韵诗点了点桌面,神色莫名。 喜妹觑了眼小姐,将收拾干净的金铃抱上暖榻,小心问道:“金铃,你去正院可有碰见什么人?” 小金铃知道喜妹姐姐担心什么,忙摇头道:“没有,我个子小,沿着假山房檐过去的,没人留意。” 小金铃今年七岁,也许是小时候吃了苦,个头不高,看着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如今,她鬼机灵地一番话,叫大家一想,还真有些应景,叫人忍俊不禁。 邵韵诗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喜妹直接点了点小金铃的额头,嗔道:“你呀,房檐下有冰凌,下午日头大,这冰凌若是掉下来,可有你苦头吃的。” 小金铃吐了吐舌头,机灵道:“我小心着呢,没走在冰凌下。” “那地方,道滑,摔了,可是要断腿断脚的。”邵韵诗唬道。 这话还真吓住了孩子,小金铃后怕地白了脸,她可不要做瘸子。 喜妹性子急,没留神孩子的神色,只催金铃道:“小鬼灵精,说吧,你在正院瞧见什么了?让你记到现在。” 小金铃大概是当时没瞧见什么好的,被催,人有些木,脸上也慢慢沁出了红,神色间又现了迟疑。 这就有些奇怪了。 邵韵诗拦住心急的喜妹,温和地看着孩子,“别怕,不好说就不说。” “小姐!”喜妹急道。 邵韵诗给了她一眼,“她就是个孩子,能知道什么,你别吓着她。” 小金铃见她们俩争执,一急,话就出口了,“那日,我,我瞧见有个男的,搂着白姨娘,……” “什么!”“喝” 一声重,一声轻,主仆俩个齐齐吸了口气。 这两声,叫小金铃吓的住了口。 邵韵诗见金铃有些怕怕的样子,平复了下心情。 喜妹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大,忙搂着小金铃,安抚了声。 小金铃缓了过来,怕她们不信,又肯定道:“我那天真看见了。” “还真是!”喜妹下意识地又喊了起来。 邵韵诗瞪了眼咋呼的喜妹,压着声线道:“你小声些,这会子,晓冬不在家,得防着有人偷听。” 晓冬会些拳脚功夫,她娘周师傅不在,她就是这槐园的内护卫。 喜妹也知道,这里不比在苏州姑奶奶家里安稳,忙忙地点头称是。 小金铃忙也捂住了嘴。 她这样,邵韵诗瞧在眼里,松了口气,没被吓着就好。 喜妹也缓了过来,发笑地撸了把孩子的软发。 见大家都镇定了几分,邵韵诗和暖地浅声问道:“小金铃,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金铃皱着眉,摇头,“不认识,但肯定不是我们家的人。” “咦,这什么话,难道是白氏从北平带过来的人?”喜妹皱眉道。 白姨娘常年随邵家大爷在北平生活,只过年才回来。 如今,外头不平静,白姨娘一行大概也寻了护卫,这人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想到这,邵韵诗笃定道:“这么来说,肯定是护送白氏一行回来的人了。” 邵韵诗猜测,私会白姨娘的人是北平跟来的护卫,喜妹还没怎么着,小金铃已经机灵地猛点头了,“肯定是这样,小姐说的没错。” 喜妹有些吃惊地瞧着小丫头点头,疑惑道:“那些人不是早就走了吗。” 邵韵诗斜了眼喜妹,“你傻呀。” 喜妹讪笑了声,她可不是说了傻话,‘走了,难道就不可以偷偷留下?’ 邵韵诗见她明白,便对金铃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没人知道,我躲的地方隐蔽,白姨娘他们坐的地方也隐蔽。”金铃睁着大眼睛,肯定地看着小姐。 邵韵诗放心了些,还是摇头道:“我是说,这事你还告诉了谁?” 金铃聪明,立马会意,忙摆手,“我连姆妈都没说。” “噢,为什么?”邵韵诗有些奇怪地看向金铃。 被小姐这么看着,金铃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小声道:“姆妈什么话都同阿爸说,这话好丑,阿爸听了肯定要生气。” “这就好。”邵韵诗吁了口气。 喜妹赞许地看着小金铃,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你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这话,小金铃不懂了,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喜妹。 喜妹好笑地遮了把孩子的眼睛,“你看着我做什么,不明白就听着。” 小金铃拉着喜妹的手,乖乖地‘嗯’了声。 第7章 犯难 大户人家最忌惮家中出了丑事,那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 家中姨娘私会男人,虽是个搬倒她的好机会,可也是全家女眷翻车的大事。 邵韵诗脑子转了会,便对金铃道:“这事你日后谁也别提,也别去正院了。” 小金铃听话地点头。 邵韵诗担心小金铃的安全,还是又解释道:“正院那边,白姨娘回来了,规矩多的很。” 邵家是旧式大家庭,本就规矩大。 白氏不管有没有出轨,被小金铃看到那幕,也足够掀起大波澜。 所以,一切都得慎重,不能因着打鼠碎了玉瓶。 小金铃听话,“我日后不去那边了。” 喜妹也知道小姐的顾忌,可她对白氏那摆派头耍规矩的虚伪样,半点看不上。 “白氏那就是个假模假式。”喜妹到底还是嘀咕了句。 邵韵诗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便看着金铃,交代道:“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这事对任何人都不能再提了。” 小金铃不明白小姐的深意,只老实点头,“我知道,回头一个也不说。” 喜妹被小姐瞪过,也小心上了,跟着拉了小丫头,交代,“也别再去正院了。” “嗯,嗯。”小金铃被拉的,只管连连点头。 见她真记下了,邵韵诗便安抚了孩子几句,又让她去一旁认字写字了。 这事,小金铃喜欢。 只要小姐回来,都会教她读书学字,有时候,她还能看看画本,可好玩了。 孩子有了喜欢的事,一下子就乖巧安定下来。 邵韵诗见此,便压着声线,对喜妹吩咐道:“这事,你也先别声张,咱们得细细筹划。”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敢在本家犯事。”喜妹咬牙切齿间,还隐隐带着点兴奋。 邵韵诗上辈子,早就看透了内宅这点事,虽气,倒也稳得住。 她瞧着喜妹的神色,眼含警告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这事背后肯定另有文章。” “那又如何?出轨肯定是真的。”喜妹不以为然道。 邵韵诗颇有深意地道:“不管真假,这事出在邵家大宅,就值得深思。” 喜妹听了这话,不犟了,疑惑地看了过来。 邵韵诗樱唇一扯,“要知道,白氏并不傻。” 这话,叫喜妹一惊,心头转了几圈,到底收敛了几分散漫态度,“小姐说的对,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这就对了,邵韵诗满意她开始动脑子了。 喜妹话开了头,便越说越顺了,“再说了,白氏也不能饥渴到,连回北平都来不及了。” 这话粗的,邵韵诗直接翻了个白眼。 亏的这儿没有长辈,若是老姑奶奶她们在,喜妹没得好。 可惜,喜妹犹不自知,仍旧絮叨着,“不,不对,她们难道是路上就勾搭上了的?不行,我得……” 喜妹是越分析,越坐不住。 邵韵诗见她越说越离谱,人还焦躁上了,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你得做什么?”邵韵诗呵斥道:“是去喜福堂,同索妈妈说?还是同藕香说?” 这俩个人,都是邵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很得用。 显然,喜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怎么行,太显眼了。” 合着正反话都听不出来了,邵韵诗无奈道:“为什么?” 喜妹乍然听到白氏的隐私,心情激荡间,脑子都动歪了。 她已然分辨不出,小姐的话是正话,还是反话。 喜妹见小姐问‘为什么’,还奇怪了,“这不是,老太太正觉得,小姐不搭理白氏,有些不给小少爷做脸吗。” “所以,你这是觉得我在老太太那挂像了。”邵韵诗神色莫名道。 喜妹脸一红,“是,所以,我大刺刺地去说白氏的事,不是擎等着老太太厌烦嘛。” “你还知道这个。”邵韵诗笑了。 “当然了。”喜妹这话一出,就知道小姐是拎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硬着头皮道:“小姐,我想着悄悄给白氏宣扬宣扬,你看这样如何?” 邵韵诗白了眼有些激动的喜妹,“我劝你,还是省省这劲。” “省什么劲?是不是喜妹又嘴馋了?”随着话音一落,晓冬一个利落跳跃,翩然而至。 “呀!你个死丫头,居然去了这么久。”喜妹被她吓了一跳。 “这不,天还没黑吗。”晓冬不以为然道。 喜妹一听,立马抱怨,“你说你一早就回来打了个照面,还没坐热屁股,就又出去了。” “我不还帮小姐拿布料了吗。”晓冬有些理亏,语气好了不少。 喜妹瞪眼,“这也算个事,你这离了周师傅,真是玩野了。” 晓冬无话可说,眼珠子一转,也不理会蹦到跟前的喜妹,只追问刚才的话。 她这样,惹的喜妹又是一通抱怨。 邵韵诗头疼地看向俩人,拦道:“好了,喜妹别闹,晓冬回来的正好,我们大家一起合计合计这事。” 晓冬眉一挑,“还真有事。” 说完,她大刺刺地甩下包袱,直接坐到了锦凳上。 喜妹见此,眉心蹙了蹙,碍着小姐之前的话,到底没再惹晓冬。 邵韵诗憋着笑,指着晓冬,“你这模样,越发连小金铃都不如了。” 晓冬惯来风风火火,行动坐卧很没章法。为这,她娘杨师傅可没少教训。 不过,邵韵诗倒是不觉的如何。 今儿,说道晓冬,她也是取笑为主。 不过,喜妹听了小姐的话,却很高兴,“很是,小姐这回可算是说了句公道话。” 晓冬白了她一眼,“你这还拉扯上师姐了,亏你平日总说我呢,今儿,自打嘴巴子了吧。” 喜妹也是一时嘴快,讪笑了声。 她这样,惹的晓冬,哈哈乐了起来。 这笑声有些突兀,邵韵诗忙给了她一下,“别这么大声,小金铃在大书房写字呢。” “呀,她怎么还在这?”晓冬看了看外头,这天都快黑了。 邵韵诗抬眼看了下窗外,给喜妹使了个眼色。 喜妹也瞧着天黑了,再不用旁人催,凑到晓冬跟前,小声地巴拉巴拉热热闹闹地,将小金铃的话,又说了遍。 她这样惹得晓冬不自在地动了动。 第8章 不是问题 冬日的槐园,日暮时分,风里,叶片稀拉拉地响着,有些萧条。 喜妹的话配着这景,平添了几分渗人。 晓冬无心他故,只听得是目瞪口呆,显然是再没想到人能无耻大胆到这等地步。 喜妹的复述倒也没掺杂多少个人情绪,邵韵诗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晓冬瞄了眼师姐,知道喜妹这话不假,脸上有些阴沉。 喜妹激愤热烈的一番话完,见晓冬不应和,很是失望,“你怎么听了这么气人的事,一点表示也没有?” “要什么表示?有些人不管早晚,是注定要出丑事的。”晓冬冷嗤了声,已然淡定了下来。 “啊?”喜妹莫名其妙地看向晓冬,“难道你早就知道些什么了?” 晓冬木着脸摇头。 “你不知道啊。”喜妹失落道。 晓冬白了眼喜妹,“白氏那人的人品,本身就靠不住。” “倒也是。”喜妹认同。 “其实,光凭小金铃所看见的,并不能说明什么。”晓冬冷静地分析道。 晓冬这话,算是给喜妹狠狠地浇了盆冷水。 “还能这样?!”喜妹不接受。 邵韵诗倒是点了点头,“也许就是这样。” 这话就更泄气了。 一时屋里静静的,唯有暗香盈动。 喜妹到底不想放过这次的机会,缓了会,挣扎着道:“难道就不能做些文章?这可是扳倒白氏的一个大好机会。” 晓冬其实也觉得机会难得,也正好。 邵韵诗瞧着两人看过来的目光,微微一叹。 “师姐”晓冬有些担心地看向她。 邵韵诗稳了稳心绪,目光暗沉地盯着博古架上的青瓷,淡淡地道:“其实,与我们来说,白氏绝对不是问题,……” “嗯?”喜妹想的少些,有些诧异地看向小姐。 晓冬则聪慧多了,当即一脸恍然地道:“师姐说的不错,白氏确实不是什么威胁。” 这话更叫人糊涂了,喜妹急了,“这是什么话,晓冬你给我说清楚呀。” 晓冬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师姐的婚事这一年年的拖着,眼看都十六了,再这么下去,谁都得着急。” “呸!你个小毛孩子知道什么,这话可不敢乱说。”喜妹见她驴头不对马嘴的来了句,当即不喜。 邵韵诗没想到,晓冬话说的这么直白,弄的她很是羞臊,碍着这话不好接,只能沉默。 晓冬比喜妹小些,对男女之事不甚明白,被呵斥,也不恼,“我难道说的不对?” 喜妹撇嘴,“对什么对,咱们小姐可有老姑奶奶在呢,哪里轮得到旁人操心。” 她如今最怕提小姐的婚事,毕竟,小姐的心思是那么的不可能。 晓冬可不懂喜妹的纠结,噘嘴道:“我哪里说错了,有邵老太太在,师姐的婚事,老姑奶奶也是不能硬做主的,更别说白氏了。” “晓冬!”邵韵诗见她一而再地提,有些羞恼。 被喝,晓冬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喜妹却陷入了沉思,‘是呀!谁说不是呢?’ 屋内,仨人,各自心肠,个个闭口不言了。 一时,只余邵韵诗翻书的沙沙声。 晓冬耐不住这沉闷,缓了会,便推了把低垂着脑袋的喜妹,“行了,别想了。” 喜妹被推醒,叹了口气,“白氏确实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老太太的态度。” 见喜妹明白过来,晓冬偷瞄了眼师姐,见她没做声,这才感叹了声,“你这,到底还没笨到底。” 喜妹听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就你聪明,可你别忘了,白氏后头还有个大老爷,他的话也是有用的。” 大老爷是邵韵诗的亲父,一般情况下,确实能左右亲女的婚事。 这话,晓冬不知如何接了。 邵家是典型的书香门第。 子女的婚事,自然是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晓冬担心,邵大老爷仗着亲父的身份,操控邵韵诗的婚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万事也有例外的。 邵韵诗听了晓冬的话,脸上那抹羞红已然淡去,悠悠地接了句,“大老爷后头还有老太爷呢。” 邵家,老太爷定的规矩,老爷们不管内宅事。 若是大老爷管了,老太爷肯定要插手的。 晓冬一拍巴掌,“可不是这话,老太爷才是咱们家的权威,有他老人家在,且不用怕。” 喜妹不看好,“先不说别的,这白氏总是这么磋磨人,也是很烦的。” 晓冬摇头,“反正,白氏不用我们直接对付,没得污了师姐的身份。” 白氏的事太过龌蹉,确实不适合未出阁的女孩子管。 邵韵诗也不愿再提这些龌蹉事,直接挥手说累了,让俩丫头出去陪小金铃玩。 晓冬和喜妹对视了眼,知道今儿这事不好再说,便老实听话地出去了。 外头天色,已然彻底地暗沉了下来。 邵韵诗见俩丫头出去了,才揉了揉额角,无奈一叹。 槐园这边,气氛低迷。 正院,邵大老爷住处,可热闹的很。 “妈,我明儿要去大百货买化妆品。”邵家二小姐,邵秀雪试着指甲油,说着。 “我也要涂,给我。”小少爷邵棣元霸道地抢了过来。 邵秀雪赶紧将指甲油拿走,“妈,你赶紧管管小弟。” 邵棣元没抢到东西,很生气地摔了桌上的玩具。 白氏正忙着打包,听的俩孩子吵嚷声,头疼地吩咐丫头们,“你们都是死人呀,赶紧抱小少爷出去玩。” 丫头们吓的连忙去哄。 邵棣元没抢到东西,如何肯出去。 邵秀雪见弟弟闹腾,吓得忙乎乎地藏指甲油。 一或儿,屋内闹哄哄的,不得清净。 白氏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事,替姐弟俩调停了起来。 正说着,白氏的大丫头柚叶匆匆走来,附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 白氏手一顿,冲着儿女,温言道:“别争了,明儿妈带你们出门去,要吃什么买什么,都随你们。” “不要”“好”姐弟俩个,一个乐意,一个反对。 反对的邵棣元是家中独子,什么没吃过,才不眼馋。 只见,他小手一指,“我就要这个。” 第9章 密信 邵棣元邵家独一枝的宝贝大孙子,在家那是想什么有什么,哪里有谁违逆了去。 此时得不到东西,眼里已然有了怒。 邵秀雪见弟弟大有闹一场的架势,忙将指甲油藏背后去了。 白氏有正事,心急道:“秀雪,你就给弟弟好了,回头妈再给你买。” “再买!”邵秀雪翻了个白眼,“你舍得吗,这可是进口的,还是我央求舅舅好久,他才买给的。” 白氏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下,“明儿你就知道我舍得不舍得了,快点,给你弟弟。” 邵棣元带着得意地看着阿妈和姐姐拉扯,大有不给就哭的架势。 在老宅,邵秀雪到底不敢惹小弟哭闹,从背后拿出来,心疼道:“你明儿可一定要给我买,不然,我下次再不信你了。” 白氏直接从她手中拿了,递给儿子,“去外间玩吧。” 得了东西,邵棣元笑了,还冲着姐姐哼了声,便任由丫头抱着自己去了外间。 “妈,你看小弟。”邵秀雪瞧着小弟得意的样子,心头滴血,“你可一定要给我重买。” 白氏没好气地给了女儿一眼,便随手给了她一支碎钻发卡,“这个给你。行了,你去房间收拾收拾,一会该用晚饭了。” 邵秀雪接了发卡,并不见十分高兴,嘟着嘴道:“你那不是有支镶粉钻的金钗,怎么不给我,小气。” 白氏挥手,“你小孩子家家的,带什么金钗,去,回你自己个屋里去。” 邵秀雪得了东西,也是高兴的,便听话起身,“你明儿可别忘了带我去买东西。” 白氏心急的很,连连挥手,“知道了,你赶紧走吧,我这一堆事呢。” 邵秀雪看看桌上榻上摆的一溜的包袱,再不敢多话,连忙走人了,她可不想帮着整理。 女儿一走,白氏连忙让柚叶将信拿出来,“谁送来了?” 柚叶白着脸道:“没看见。” “那你怎么得来的?”白氏诧异。 “外头天黑,瞧不清,我就感到一阵风过,手上就多了个东西。”柚叶说到这,还有些胆寒。 白氏看着信封上她亲启的字样,暗道,亏的柚叶识得,不然叫旁人看去,那就糟糕了。 拍了拍胸口,白氏挥手让柚叶去一旁守着。 柚叶迟疑地看了眼夫人,这才退到门口守着。 白氏此时可没心情管丫头的想法,只觉得手中这封信,膈的她手疼。 该来的终归要来,白氏深吸了口气,将信瓤倒出。 信纸上,只简单的一行字。 ——速查槐园。 看着这几个字,白氏心头沉甸甸的。 闷坐了会,白氏喊了声丫头。 柚叶听喊,忙走了进来。 “柚叶,大丫头那可有什么动静?”白氏垂着眼,问道。 啊?柚叶不明所以,“啥动静?” 白氏不耐烦地道:“你这几日,可去槐园那边走动过?” 柚叶暗自撇嘴,“晓冬和喜妹那俩丫头,见我就像见鬼似得,老远就绕过去了。” “那你不会从别处着手。”白氏眼神一厉。 柚叶有些怕看白氏那阴狠的厉目,忙道:“百二娘那边也不成,这老东西滑溜的很,倒是桃花好似和百山子有些首尾。” “桃花?”白氏蹙眉。 “桃花的舅妈是咱们正院的妈妈,就是洒扫上的车妈妈。”柚叶眼眸微闪。 只听了这一句,白氏便露了喜色,“那你赶紧和车妈妈套套近乎。” 柚叶有些不愿意,毕竟,一个粗使的妈妈,哪里值得她去结交。 白氏大概明白柚叶的心思,沉着脸道:“咱们得尽快在槐园安插眼线。” 白氏的事,作为她贴身大丫头的柚叶是知道的。 遂,她心头一凛,“钱爷那边有眉目了?” “住嘴!”白氏被她的话弄的心头狂跳,“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秃噜。” 柚叶忙讨饶,“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白氏吊梢眉一立,满目含霜。 柚叶吓的跪了下来。 见此,白氏总算是舒服了些。 其实,她这样,也是心虚。毕竟,钱爷与她的关系,总是不能叫人知道的。 暮色渐重,屋外丫头们走动的声响忙乱了起来。 白氏知道快开晚饭了。 她瞄了眼下跪的柚叶,眼眸深了几许。 怕丫头离了心,白氏缓了缓,虚咳了两声,语气平和道:“起来吧,日后,你说话注意点就好。总归,我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打一棒给个甜枣,她使得很是顺溜。 柚叶听了,心头确实高兴了起来,觑了眼夫人,见她脸色和缓,便小心地爬了起来。 “夫人,我这就去和车妈妈说说话。”柚叶乖觉道。 白氏看了眼外头,“今儿就先别见了,明儿吧,你先去看看小姐和表少爷他们在做什么。” 柚叶不敢说不,忙点头出去了。 在白氏看不见的地方,柚叶嘘了口气,眉眼间带着点轻视和忐忑,自然也有着可能得好处的欣喜。 白氏并不知道自己的丫头,居然敢轻视她,此刻,她正捏着那张信纸,引火焚烧。 隐隐绰绰的火光中,这个冬日的邵家,明里暗里,都注定了将不再平静。 不明就里的槐园众人,照旧过着赶做年节绣活的日子。 这日,午休后。 邵韵诗不愿再做针线,便歪在榻上看闲书。 晓冬正无聊,央求师姐给自己说故事。 喜妹端了茶进来,颇有些神秘地道:“小姐,百二娘刚才说,乔老太太领着乔小姐,在廖司令家呢。” 邵韵诗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喜妹顿了顿,“乔家来了扬州,老太太该领着您去拜访了。” “又去廖家?”晓冬皱眉,“那家人个个眼界高,见了面,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好似旁人都低他们一等似的。” 喜妹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人家那可是司令府邸,家里的公子小姐们自然高傲些。” “你这——”晓冬不喜地翻了个白眼。 喜妹不理她,接茬道:“人家可没对咱们小姐眉高眼低的,你就别替不相干的人操心了。” 她这话,倒是叫邵韵诗抬眼瞄了下。 第10章 看不上 廖家扬州城首屈一指的人家,府上的公子小姐们高傲些是自然的。 其实,晓冬也不是想说廖家人如何。 她只是不忿,邵老夫人要领着师姐,去见乔老夫人罢了。 乔家那才是,真不将师姐看在眼里。 她只要想到,乔家老夫人既想定了师姐做孙儿媳妇,又觉得委屈了他家孙儿的那副不甘心的模样,就觉得肝疼肺疼。 如今,喜妹还来说这话。 她当即突口就道:“乔老夫人可不是个好的,师姐去了廖家,不用看廖家的脸色,难道就该受乔家的挑拣?” 这话?喜妹有些不好接。 晓冬话出了口,也有些后悔,偷瞄了眼翻着账本的师姐。 喜妹也看了眼小姐,暗叹了口气,这晓冬真是个不会说话的。 不过,乔家本就是世家,又有廖家这门亲,比之邵家的门第就更高了些。 乔老夫人心气高,是显而易见的。 喜妹知道,晓冬的话,不好听,可也确实是实情。 这次去廖家拜见,小姐怕是又得受气了。 邵韵诗见两丫头苦皱着眉头,偷瞄自己,不由的好笑,“刚不是说的热闹吗,怎么不说了?” 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晓冬和喜妹俩对视了眼,没敢接话。 邵韵诗也没追究,“有什么值得你们这样的,还垂头丧气。” 晓冬讪笑了下,“这不是担心小姐受委屈吗。” “对,乔老夫人特别各色,一般人还真受不住她。”喜妹忙忙道。 “我犯得着受气?”邵韵诗嘴角一挑,“乔家那位大少爷,可是半点都看不上你们家小姐我。” “我呸!他算个什么东西。”晓冬当即气道。 喜妹不解,“为什么?小姐你样样优秀,差啥了。” 邵韵诗摇头,“这哪有为什么,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那,老夫人那?”喜妹忧心道。 晓冬也知道邵老夫人想攀附乔家,撇嘴不言,亦头疼不已。 “别担心,咱们家还有位眼馋的呢。”邵韵诗讽刺道。 邵韵诗的话,叫晓冬一下跳将了起来,欢喜异常。 “做什么,赶紧坐好,别一惊一乍的。”邵韵诗好笑地给了晓冬一眼。 喜妹也跟着道:“可不是,你这么大声,叫人听了去,就糟了。” 晓冬冲着喜妹斜了斜眼,“外头没人,别操心了。” 喜妹听了,迟疑地收回了抬起的脚。 邵韵诗见她吓的要出门查看,也是好笑,“行了,没谁会天天盯着我们。” “噢,没人就好。”喜妹看着晓冬,不放心道:“你还是别这么大声的好。” 槐园少了护卫,确实令人不安心。 晓冬理解喜妹的担心,被她左右交代,只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知道了,我小点声,你个管家婆。” 得了保证,喜妹这才放心。 她记起前话,又冲着邵韵诗,眼睛亮亮地道:“小姐,二小姐很奉承乔老夫人,好似,乔少爷也挺喜欢她的。” 说起这些,喜妹语气有些酸,到底在她心里,乔家是个不错的人家,配小姐蛮合适的。 邵韵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些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喜妹忙道:“我听百二娘说的。” “她说乔少爷喜欢二小姐了?”邵韵诗更奇怪了。 “嗯,她大概也是听说的吧。”喜妹迟疑了下。 晓冬可不喜欢那个自视甚高的乔少爷,冷嗤道:“这不正好,瘌痢头配癞蛤蟆,一对儿臭蛋。” 她这话带着气,也听的人发笑。 邵韵诗笑了笑,也不追着问因由了。 喜妹倒是公正地道:“你这话可真真过了,二小姐那可是个标志人,乔少爷更是少年俊才,哪里就瘌痢头和癞蛤蟆了。” “呸”晓冬瞪了眼喜妹,“也就你眼瞎,就姓乔的还青年俊才,别笑掉了大牙。” “你这丫头,这哪里是我说的,人家廖府里的小姐们可是见天的夸呢。”喜妹脑子转的慢,由自辩驳。 ‘哼!’晓冬也知道喜妹的话不错,可到底不服气,冲着她龇了龇牙,“你倒是消息灵通。” 喜妹见她这样,恍然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不对,支吾着,“我就是觉得那俩个要是成了,小姐不就安生了吗。” “哼!”晓冬对她向着敌人说话,很是不满。 邵韵诗瞧着两丫头,斗鸡眼似得互别着,失笑地摇了摇头,“好了,别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她拉架,两丫头哪里好在说什么。 其实,喜妹知道自己刚才话说的不好,先就服了软,“晓冬,外头热闹吧?” 晓冬本待不理,可看看一旁盯着的师姐,只好压着气道:“快过年了,当然热闹了。” “哦”喜妹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邵韵诗见她们这样,叹了声,丢下手中的闲书,带话道:“明儿日头好,喜妹跟着出去玩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 喜妹想想也是,可?“还是别了,年根下的,且忙着呢。” 说起这事,晓冬不别着了,“咱们是得赶紧做活,回头趁着节庆的热闹,好有时间出去耍。” 喜妹是个行动派,直接将针线活搬了出来。 晓冬见她这么麻利,直接翻白眼,可话已然说出去了,只能瘪着嘴,跟着做了。 邵韵诗见她们这样,笑笑,继续歪在榻上看书了。 喜妹做了会针线,见小姐一直窝着看书,皱眉道:“小姐,今儿日头好,我们出去逛逛吧?” “去哪?”晓冬来劲了,直接仍了针。 邵韵诗看书时间有些长,脖子眼睛都有些不舒服,便道:“也成,咱们院子里还有些景,就去走走吧。” 园子里有些药材冬日不败,看着也挺赏心悦目的。 喜妹见小姐同意,心里高兴,忙将她拉起来,“小姐,外头有些冷,穿件大衣吧。” 邵韵诗点头。 晓冬积极地帮忙拿衣服。 邵韵诗看了眼她,“你这穿的有些少,赶紧去穿件。” 晓冬体热不怕冷,可不敢违逆师姐,没得不带自己玩,便老实去穿了。 喜妹自然也得穿大衣裳。 待仨人收拾妥当,已经过去一会了。 第11章 坏掉的锁头 女孩子出门,即使在自家逛逛,也是怕风怕雨怕日头的四下折腾。 晓冬边往屋外走,边抱怨道:“亏的就在家里走走,这要是出门看电影,非得迟了不可。” “你好好走路,别挡道。”喜妹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出了堂屋门,往左边走一会,廊下就是一条甬道,到了这,便置身于花圃中了。 邵韵诗见俩人又掐,摇摇头,边走边指着药材,点评长势。 喜妹憋着笑,“小姐快别和我们说这些,这些话得百二娘来听。” 晓冬对百二娘不感冒,“我们去梅园逛逛吧,那边有几株红梅,花骨朵长的特别靓。” “靓?”邵韵诗失笑,“这算什么比喻。” 喜妹也想去逛逛,“成,我们就去隔壁园子逛逛。” 邵家的梅园立在槐园和正院之间,不论哪个院子的人去,都极方便。 邵韵诗无所谓去哪里,便拉着喜妹的手,提步而行。 晓冬不耐慢慢走,一蹦几步地往隔壁蹿。 仨人一路走走停停,气氛还蛮好。 可惜,待她们转到两院之间的小门时,皆愣住了。 晓冬看向喜妹,“你带钥匙了吗?” 喜妹摇头,“出门时,没想到要去隔壁。” 这下大家都傻了。 晓冬不想回去做针线,便道:“我回去拿,你们在这等会。” “晓冬”邵韵诗喊住了转身的晓冬,皱眉盯着锁头,“你们快看这把锁。” 晓冬忙凑近了,“咦,这锁没锁牢。” 喜妹见她一把将锁拽了下来,张嘴结舌,“这锁是我锁的,钥匙也只一把。” 这里是内院,这处小门直接连通隔壁的梅园。故而,这处小门,只邵韵诗几个独自掌管。 晓冬严肃了起来,“这事得好好查。” “查,怎么查?”喜妹细思极恐。 邵韵诗正想说什么,隔墙,传来了人声。 晓冬一把捂住喜妹的嘴,小声道:“有男人的声音。” 喜妹掰开晓冬的手,压着声线,“外男?估计是白氏那姓黄的外甥。” 邵韵诗耳力最佳,皱眉点头,“就是他。” 她在祖母那边遇上过,就是这个声音。 梅园小径外。 “表妹,这里的环境好是好,就是太单一了些。”黄外甥,黄春生道。 邵秀雪这位黄表哥,家境一般,父亲同邵父是同事。 当初,白氏和邵父就是黄姨夫介绍的。 黄春生是北大的高材生,家境虽一般,可外祖父家近些年渐渐起来了,时常补贴女儿外孙。 所以,黄春生外头穿戴不差,出手也有些阔绰,瞧着一派富家公子的架势。 追他的女生不少,看好他做女婿的人家也有些。 邵秀雪就以有这样的表哥为荣。 “这梅园是爷爷摆弄的,他眼光老套了。”邵秀雪见表哥说不好,当即附和。 两人的谈话声越来越近。 晓冬和喜妹听他们这么大言不惭的话,直翻白眼,暗嗤那俩个,装什么优雅人。 槐园梅园墙内外,两种气氛,两样心情。 邵韵诗怕俩丫头气上头,露出痕迹,连忙给两人使眼色。 晓冬和喜妹也是知道轻重的,忙忙地捂住自己个的嘴,表示不说话。 墙另一边。 “表哥,你别折枝。”邵秀雪见表哥手停在枝头,忙喊道。 黄春生不解,“这枝瞧着不错,折了好给姨妈插瓶,表妹觉得不好?” 邵秀雪摇头,“不是这话,爷爷说了,梅园的梅花,没他同意,是不能随便折的。” “为什么?这满园子的梅花,折一两支怕什么。”黄春生用力一掰,梅枝断了。 “呀!”邵秀雪睁着大眼睛,担心了,“这可如何是好?” “你担心什么,前头那枝不是被人折过了吗。”黄春生半点不在乎,“咱们回去的时候,背着点人,不叫你爷爷知道,不就没事了。” 邵秀雪顺着黄春生的手指,看了过去,确实有断枝,“这或许是爷爷同意的。” “咦,这枝不像人折的,倒像是被无意间弄断的。”黄春生走近了,细细观察了起来。 邵秀雪听了这话,好奇地看了一圈,“这地上也有些凌乱的脚步,估计是谁来偷梅枝。” “行了,这不还有外人来偷吗,咱们只弄了一支,不碍事的。”黄春生也没多想,“走吧,回去给姨妈香屋子去。” 邵秀雪听了,觉得有理,“也对,走,咱们赶紧将花送回去。” 一墙之隔的邵韵诗几个,听着走远了的脚步声和叽叽咋咋的显摆之言,神色凝重地对视了眼。 喜妹小声道:“难道真有人来偷梅枝?” 路人偷梅枝的事,以前也发生过。 晓冬摇头,“不应该呀,往日人家偷的,都是伸出墙头的,这边可是靠近内院了,谁能跳进来偷。” 邵韵诗眉心深锁,去推小门,“我们去看看。” “小姐,还是让晓冬先去看看吧。”喜妹一把拉住了人。 晓冬也点头,“你们待着,我去看看。” 邵韵诗想想无故开着的锁,点头,“也好,你快去快回。” 晓冬推开了条门缝,一步跨过小门,立马回身将门关好。 喜妹夸道:“晓冬做事周全了些。” 邵韵诗没心情同她絮叨,捏着锁头,细细看了看,“这锁没坏。” “难道还有人有钥匙?”喜妹吓了一跳。 这处小门,只有槐园内院才看得见,梅园那边可看不见这道门,算是单开的隐形门。 不然,刚才邵秀雪他们就会发现了。 俩人话没说两句,‘吱嘎’一声,小门又开了。 “师姐,这门大概是从咱们这头开的。”晓冬急吼吼地道。 邵韵诗瞄了眼喜妹,“钥匙,你平时都放哪了?” 喜妹忙道:“我都放固定的盒子里,就是要两把锁才能开的那个小盒子。” “这几日,你一次也没将钥匙带身上过?”邵韵诗蹙眉。 喜妹摇头,“带过,前几日,梅花开的好,我去那边剪过枝,钥匙并没立马就放回去。” 晓冬听了这话,道:“有没有可能,你带身上的时候,自己不知道,被人摸去过?” 第12章 怀疑 时下是乱世,内宅也没绝对的安全说法。 如今,不管是内贼还是外鬼,想从一个普通丫头身上摸了钥匙去,还是很简单的。 晓冬的猜测并非无来由,毕竟,喜妹不过是个普通人。 “这?”喜妹不敢作答。 邵韵诗蹙眉,“换把锁吧。” “师姐,咱们这会不会出了内奸?”晓冬眼里含怒。 邵韵诗摇头,“不见得,不过,既然这锁头能被人打开,那就得换。” “你刚才说门是打咱们这边开的,是发现什么了吗?”喜妹问道。 邵韵诗发笑,“这门本来就是打咱们这往那边开的。” 晓冬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我是想说,人是打我们这边往梅园去的。” “脚印不是凌乱的吗?”邵韵诗蹙眉。 晓冬嘚瑟了,“就那俩个棒槌能知道什么,脚印确实是凌乱的,可鞋尖都是冲着东。” “有多远?”邵韵诗冷脸问道。 晓冬摇头,“没多远。” “啊,那这些人都走哪去了?”喜妹惊讶道。 邵韵诗看了她一眼,问晓冬,“你觉得是几个人?” 晓冬立马道:“俩个人。” 喜妹奇怪了,“两个人的脚印能随便消失了,难道他们练了啥轻功。” “可能没过一会就上了石子路。”邵韵诗扶额。 喜妹‘哦’了声,“石子路确实不容易留下脚印。” “师姐,这俩人会不会是咱们前院那俩父子?”晓冬问道。 邵韵诗摇头,“不太可能,毕竟,他们要去梅园,不必走咱们这处。” “那就是外人了,这可怎么是好。”喜妹人都有些发抖了,“布一叔几个可不在家。” 布一几兄弟是槐园的护卫。 见她这样,邵韵诗无奈道:“行了,咱们先回去吧。” “那这门?”喜妹指着锁头道。 “先回去,我等会拿了新锁,再来锁。”晓冬道。 回程的路,大家走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喜妹扶着小姐,发愁,“也不知道,布一叔他们几时能回来?” 因近年关,上海的战事一触即发。 邵韵诗不放心上海的闫表舅,便派了布一这个护卫头头,去上海探情况。 布二则被安排去青岛送年礼了。 “天冷,路上的道难走。他们回来,且有段日子呢。”晓冬道。 喜妹瞄了眼身后的小门,忧心不已,“布一叔走的时间不短了,槐园没他守着,总是不安全的。” 这次,晓冬不同喜妹争了。 她知道,沪上将起战事,有能力的人纷纷外逃。 扬城靠的近,来避难者不少,真正是鱼龙混杂。 如今,经历了锁头一事。 晓冬胆再大,都怕了,打家劫舍者什么下三滥的招数没有。 “师姐,槐园没人守着,确实不妥。”晓冬蹙眉道。 邵韵诗倒是没觉得如何,只拧眉,“安心,这情况也只是暂时的。” 喜妹直接道:“小姐,咱们让布三叔他们调个人回来吧。” 邵韵诗摇头,“临近年关,各号各商铺,生意很忙,今年尤盛,他们恐怕没有多余的人手。” 晓冬跟着道:“咱们家的铺子生意确实好的很,人手本就不够,哪里能调个人回来。” 布一几兄弟,布三布四替邵韵诗开铺子。 邵韵诗知道情况,认同地点了点头。 喜妹不知道那边这么忙,想了想,道:“晓冬,你前几日总出门,就是去那边帮忙了?” “嗯”晓冬点头,“飞鸿和罗成他们俩也在那边,且有些日子不能回来呢。” 飞鸿和罗成俩个是布一的徒弟,专门留下守护槐园安全的。 因铺子缺人,邵韵诗觉得安坐家中无事,便安排他们两个,去铺子里帮忙对账了。 “没想到今年生意这么好。”喜妹咋舌,“可咱们这里总不能没人守着呀。” 一项夸大自己能耐的晓冬,听了这话,再不能如往常般同喜妹斗嘴了。 她只能嘟哝着,今年来扬城的人忒多了些。 扬城是水陆枢纽,本来商家们生意就很好。 如今,又额外地涌进了人流,生意还能不更好? 主仆几个再是怨念也是无法的,总不能有生意不做,谁还同钱有仇不成。 邵韵诗看了眼一脸感慨的喜妹,摇了摇头,同晓冬个鬼灵精受过苦的不同,她怕是什么都没多想。 “来避难的,怕是也有不少贫苦人。”邵韵诗叹道。 晓冬沉了脸,“是呀,从沪上那边逃来了不少人,无家可归者也不少,街面上乱的很。” 喜妹吓了一跳,“这样就更要让飞鸿哥他们回来了,不然,我总是怕有人潜进槐园来。” 这会子可不是挣钱不挣钱的事,小姐的安危第一。 “我看,八成已经有人潜进来过了。”晓冬断言。 她这话,叫喜妹无端地觉得更冷了几分。 邵韵诗忙安抚道:“安心,主院那边也有护卫家丁,槐园且乱不起来。” “可,这锁已经被人开过了,也没见主院那边的护院察觉。”喜妹担心道。 “是呀,锁的事,疑点太多。”晓冬点头,“不过,主院的护卫是查不到我们这边的锁头的。” 喜妹听了,知道这话对,可到底还是不放心主院那边的护卫。 邵韵诗心里也是嘀咕,若是有人拿钥匙开的锁,那为什么又不锁好了? 若不是,那他有墙头不攀,做什么开了锁。 慌乱间忘了?还是炫耀?亦或是根本不在意? 喜妹见小姐脸色暗沉,便道:“如今外头乱,又出了锁头的事,这内外都得留神。” 这话对,防内也得防外。 晓冬跟着忧心了起来,“要不,我去换飞鸿哥他们俩其中一个回来?” 大事当头,她也不敢逞强了。 “不必,飞鸿和罗成晚上是回来的,白天,咱们自己警醒些。”邵韵诗道。 “难道这锁是白天开的?”晓冬忙道。 飞鸿和罗成在,旁人是在进不得内院的,更何况还开了锁。 邵韵诗也想到了这一层,眉心深锁。 喜妹瞧着一个两个的都犯愁,皱眉道:“这啥时候才能安生呀,咱们还是赶紧回苏城安生。” 第13章 说漏嘴 乱世之下,哪里能有个安生地。 苏城可比扬城更靠近沪上,搞不好,此时得苏城更乱。 喜妹想念苏城不过是想着依靠罢了,到底,苏城有关爱她们的亲长。 至于这锁头是白日还是夜里开的,已然是个谜了。 邵韵诗不确定,便对两丫头道:“咱们撑到布一叔回来,再做计较。至于飞鸿和罗成,就还去铺子帮忙。” “这不好吧?”晓冬皱眉道。 喜妹也不赞同,“如今什么都比不上小姐的安全重要。” 邵韵诗脚步不变,“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所以,咱们才更不能叫飞鸿和罗成回来。” 喜妹不明白。 晓冬会意,“师姐是怕那有心人发现端倪,咱们才更危险。” “发现什么端倪?”喜妹糊涂的很。 晓冬‘嘁’了她一声,“这不是怕飞鸿哥他们回来,让暗地里的人知道咱们发现了锁头的事了。” “呀,这还真是。”喜妹吓了一跳,忙往身后瞄了眼,只觉得略过的花木都有些可疑。 晓冬瞧着她那熊样,冷笑了两声。 喜妹已然是无心同她别着了,脚步都快了几分。 一路疾走,回了屋,仨人被暖和和的热气一激,齐齐打了个寒战。 喜妹再顾不得害怕,忙忙地服侍小姐上榻。 邵韵诗也忙着招呼她们俩一道上榻暖和暖和。 远在扬城客栈的某个客房内。 开锁的始作俑者,钱某,正阴沉着一张脸,盯着手下。本就温度不高的屋内,显见得更冷了几分。 瘦子手下抖着牙,不敢看老大,又不敢不说话,“老大,我,我应该没留下痕迹。” “还没留下痕迹,那锁头,你锁了吗?”钱某恶狠狠地道。 瘦子摇头,“没来得及锁,不过,我没叫跟踪的人发现痕迹。” “没发现就好。”钱某松了口气,“如今看来,这邵家是真有大问题。” 说起这些,瘦子来了精神,“可不是,我瞧着不止一路人马盯着邵家呢。” 钱某轻敲了敲椅子把,“看来我们得加快进度了。” 瘦子眼眸一闪,小心地问道:“老大,不知白夫人那可有进展?” “这事你别管。”钱某瞥了眼手下,淡淡地道。 瘦子瑟缩了下,“我就是替老大急。”说完,他又奇怪道:“老大,你瞧着锁头没锁,怎么不锁上?” 钱某仿佛瞧着白痴,“我去看见和你开锁头没隔着时间?到我来锁,不是多此一举吗,没得叫旁人发现了端倪,坏了我们的大事。” 被骂,瘦子讪笑了下,“还是老大英明,我就是个猪脑子。” 钱某不置可否,“槐园那边,你查出什么了?” 瘦子贼眉鼠眼地嬉笑道:“槐园大概没什么问题,就一小姐俩丫头,外加老嬷嬷一家。” 钱某冷哼了声,“看来,你前些时候没去槐园。” “额”瘦子汗都下来了,他前些时候,时间都花在了扬城的花楼,南方女子风味独特,令他流连忘返。 不过,他也算是个有机变的,立马低垂着脑袋,回道:“去,去了。邵家护卫巡查的严密,我没敢进内院。” 钱某冷嗤了声,并没多追究,“行了,槐园早前的护卫这些日子不在,你趁着机会赶紧摸一下底。” 钱某俨然就是百二娘那日走后,在槐园内院露了面的人。 瘦子心头一凛,知道老大肯定亲自去过了,忙老实了起来,“是,老大,我一会趁着天黑去。” 钱某阴沉着脸,“邵家护卫功夫不差,你小心些。” 瘦子敛色道:“知道,我会觑着空隙摸进槐园的。” 钱某‘嗯’了声,“要去就这几天去,槐园原来的护卫,这几日怕是都不在。” 这话叫瘦子面露喜色,立马谄媚地道:“老大,既然那几个茬头不在,咱们要不要劫个色?” 钱某眼眸一缩,“胡闹,这时候不能额外生事。你赶紧将那些不必要的歪心思收一收,若是坏了事,别怪我不客气。” 瘦子知道,他们来此,只是为了财,虽遗憾邵家那大小姐的姿容,也只能收了心。 邵韵诗主仆几个,还以为槐园无事,哪里能料到自家都被别人瞧了去,甚至还起了龌龊的心思。 这真是兵荒马乱,秩序混乱,人心不古。 一日,暖阳晴好。 邵韵诗临窗靠坐,拿着当日的申报,面色沉重。 喜妹端了茶来,见此,疑惑道:“怎么了,今儿的报纸不好看?” 邵韵诗摇头,“战事一触即发,这一战怕是无可避免。” “这么严重了?!”喜妹放下托盘,忙忙地奔到小姐身边,凑头往报纸上瞧。 邵韵诗索性将报纸递给了她。 喜妹下意识地接了报纸,才知道自己做了蠢事,“我认识不了几个字,还是小姐给我说说吧。” 晓冬对外头的事甚是了解,直接接过话茬,“我听说,沪上那边,同倭兵对峙的十分紧张,各个街道港口都戒严了。” “戒严了?也不知布一叔怎么样了?”喜妹担心道。 “亏的布一叔去的早,不然且进不去租界呢。”晓冬皱眉,“不过,这要出来,怕是有些困难了。” “倭兵和沪上驻军剑拔弩张的,这一仗不好说呀。”邵韵诗断言。 这话叫喜妹吓了一跳,“啊!这么严重,老夫人可还在那呢。” 她口中的老夫人,指的是闫家的老姑奶奶。 喜妹的娘是闫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喜妹实际上算闫家人。 “什么!”邵韵诗大惊之下,人都站了起来。 晓冬也一把拉住了喜妹,“你把话说清楚。” 喜妹说漏了嘴,垂着脑袋,无所适从。 邵韵诗缓了缓神,皱眉看向喜妹,“老姑奶奶不是答应我,今年不去沪上的吗,怎么回事?” 倭人陈兵沪上的吴淞地区,局势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邵韵诗便是因为这个,才提前回的扬城,不然,此时还在苏城陪着老姑奶奶做针线呢。 如今,知道老姑奶奶居然不在苏城,心里那是火烧火燎的。 她语气严厉,喜妹有些害怕地背着身体,躲一边去了。 她这样,叫邵韵诗气笑了。 第14章 白眼狼 形势不好,喜妹避让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 邵韵诗的心沉了又沉。 晓冬看不过喜妹的作态,直接将人拽了过来,恨声道:“你说你这事有什么好瞒的,合该早点说。” “我,我——”喜妹急的舌头直打结。 她心虚的太过明显,晓冬莫名地看了她几眼。 被她这么盯着,喜妹越发脸红脖子粗。 见此,晓冬立马怀疑上了,“不会是我娘也去了吧?怪不得,她今年不和我们一道来扬城呢。” 邵韵诗听了这话,人都绷直了。 喜妹耷拉着脑袋,无所适从。 冬日屋内,暖和宜人。 可这会子,小起座间的仨人感觉不到这些美好。 邵韵诗此时已然笃定,周师傅肯定跟着一道去了沪上,安心的同时,隐隐的还是有些怅然。 到底,大家还是拿她当小孩,啥事都瞒着。 晓冬瞄见师姐面上难看,心里一急,死命地拽着喜妹,将人掰正过来。 喜妹被晓冬硬拽着,藏不住了,索性抱屈道:“是老夫人吩咐不告诉小姐的,她怕小姐知道了,不肯回扬城过年,惹邵老太太生气。” “那我娘呢。”晓冬急了。 喜妹瞄了眼晓冬,“周师傅留下,是给老夫人当护卫的,自然跟着去了沪上。” 在喜妹心里,苏州闫府的老姑奶奶才是自家的老夫人。所以,她不觉得周师傅随护沪上,有什么不对。 晓冬心里,邵韵诗最重,气道:“我娘可真是的,居然就放心我们几个独自回扬。” 这话有些赌气,邵韵诗忙道:“周师傅是知道我不放心老姑奶奶,才应下的吧。” 在邵韵诗心里,老姑奶奶仿如母亲般重要。周琴知道这点,才会护卫的。 喜妹连忙道:“可不是,周师傅怕我们家老夫人有个闪失,小姐伤心,才跟着去的。” 周师傅不是苏城闫家老姑奶奶请的,而是邵韵诗远在琴岛的姥爷请来的,算是邵韵诗自己的护卫。按理,她该跟着护卫邵韵诗。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晓冬心里不舒坦,‘哼’了声,冲着喜妹龇牙,“这里是扬城,你最好注意些称呼,别错了规矩。” “啊?”喜妹愣了下,“我哪里错了?” 晓冬‘嗤’了声,“我们家老夫人可不姓邵。” 喜妹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了邵老太太的喜福堂,蓦地一下,红了脸,知道自己确实不该在邵家叫闫家的老姑奶奶为老太太,该当叫姑老太太。 见她这样,晓冬心头大畅。 对喜妹的称呼错乱,邵韵诗都习惯了,也没心情提点。 见她局促,邵韵诗一叹,“说说吧,沪上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表舅他们有什么事?” 喜妹一错再错,心神已乱,再不敢瞒着什么了,老实道:“其实,不是上海闫家出了什么事,而是翠玲小姐……” “她?”邵韵诗皱眉道:“能有什么事?难道是亲事?” “是呀,姑老夫人居然冒着风险,为闫翠玲赶去沪上,有些奇怪了。”晓冬龇牙。 喜妹见晓冬盯着自己,连忙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晓冬皱眉,“那你知道什么呀?还不赶紧说。” 喜妹瞄了眼小姐,道:“听姆妈说,翠玲小姐不小了,再留就成仇了,……” “噗呲”晓冬没忍住,乐了。 邵韵诗嫌弃地给了她一眼,冲着喜妹道:“别管她,你接着说。” 喜妹忙接着道:“说是要赶紧张罗她出嫁,不然,日后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这是有事呀。”邵韵诗蹙着眉头,轻点指尖。 “肯定是了。”晓冬眉头一扬,“那位不正做梦,要过继到姑老太太家吗。” “呸,她可真敢想。”喜妹气恼。 晓冬撇嘴,“人家心还就能这么大。” 闫表小姐平时总是想强压邵韵诗一头,对此,俩丫头都很反感。 闫翠玲是闫表舅隔房堂兄家的遗孤,自小被闫表舅领回来教养。 照理,她的性子该胆小卑微,哪里能想到,她居然善妒跋扈。 喜妹不喜闫翠玲久已,噘嘴道:“可不就是这话,咱们闫家养出个祸害来了。” “到底,还是没孩子惹的事。”晓冬叹道。 闫表舅夫妇成婚日久,一直没孩子。 “我姆妈说,老爷和夫人并不是一定生不出孩子,哪里就到了,过继旁人孩子的地步了。”喜妹皱眉。 晓冬冷笑道:“闫老爷就算生不出孩子,也是过继男孩子。” “是呀,翠玲小姐注定一场空的。”喜妹不解。 “这表小姐就是个妥妥的白眼狼。”晓冬鄙夷道:“早年,若不是闫老爷看她孤儿可怜,将人抱回来养,哪有她的今天。” 喜妹听了,只为自家的老夫人叫屈,往日照顾闫翠铃最多的就是老夫人这位心善的老人了。 毕竟,闫老爷也是自家老夫人从族中领养的,若是老夫人不同意或是不照顾,这抱养之事且成不了。 邵韵诗对闫翠玲这个隔房的表小姐,没有好感亦无恶感,只觉得其人愚不可及。 不过,这会子,她有些厌烦这人又搞事情,惹得老姑奶奶,在这等形势下还赶去上海。 索性,她也没拦着喜妹和晓冬说道闫翠玲。 俩丫头有了共同的敌人,气氛融洽,一起嘀嘀咕咕地批判闫翠玲,弄的屋里躁意攀升。 邵韵诗耳边听着絮叨,心里烦躁,她知道,事情绝非喜妹说的这般简单。 闫家的事,不是邵韵诗这个外姓的侄孙女能过问的。 可,闫家的关系又有些复杂,老姑奶奶和闫表舅毕竟不是亲娘俩。 如今闫表舅也还没孩子,且,早些年还抱养了他隔房堂兄的女儿。 就算闫家人员不多,可关系却复杂,注定了,不能安生。 邵韵诗担心着老姑奶奶,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冲着喜妹和晓冬,摆手道:“行了,都别说了。” 她一喊,俩丫头都静了下来。 邵韵诗聊赖道:“这事已然这样了,回头布一叔肯定能带来新消息,咱们就等着吧。” 晓冬见师姐这样,心里有些急,可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嘟囔了几句。 第15章 勾起 邵韵诗烦心远在沪上的亲人,人显得懒懒的不愿多说。 晓冬瞧着师姐这样,知道她的忧心,也明白,对于她们来说,不管沪上闫家人为什么提起闫翠玲的婚事?如师姐所言,她们只能等。 喜妹大概也是明白的,跟着闭了嘴。 一时,仨人都各怀心思地沉默了。 邵韵诗刚才吃了些甜羹,又费神说了这么会话,加之心情不好,人看着就有些倦怠。 遂,她缓了会神,便挥手对大眼瞪小眼的俩人,道:“将账本先收起来吧。” “小姐,你不看了?”喜妹忙站起身来。 年根下的,各处忙,账本也多,邵韵诗这些日子就忙整理它了。 晓冬推了把喜妹,“叫你收你就收,那么多话做什么。” 邵韵诗没理会她们,接着吩咐,“喜妹,再将书架上的小檀木盒拿来。” “噢”喜妹有些愣愣地应了声。 邵韵诗又看了眼杵着的晓冬,“你赶紧将过年的绣活做出来,不然,回头无法向你娘交代。” 被点名,晓冬这次可没敢像以往那般,耍嘴,溜人。 对她的乖觉,邵韵诗暗暗瞥了眼。 喜妹瞧着小姐脸色不太好,知道今儿这些事扰了她,便劝道:“小姐还是养养神的好,账本不着急看,其他的也先停停。” 晓冬瞧着师姐的脸色不对,才不敢走人。 见喜妹劝,她也忙点头,“可不是,师姐还是养养神的好,这眼看着快过年了,事情肯定多,可别因为精神不济叫旁人捉了短。” 喜妹忙附和地连连点头。 邵韵诗如此烦躁压抑,说起来,其实是被白氏的事勾起了心底深埋的痛,并非全是刚才那些事给烦的。 不过,老姑奶奶去沪上,也确实叫她担心。 且,这些事杂糅到一处,一忽间,让时光仿佛又倒回到了记忆里,另一个动荡的年代。 几下里一激,她的心绪才一下子起伏不定,面色跟着就发了白。 耳边响着俩丫头的劝解声,她人却有些恍惚起来。 …… “‘瞒姑,快随嬷嬷走,二,二姨娘勾结了贼人,……’ ‘轰’一声,接着便是漫天的火光,好好一个藏书楼,顷刻间成了一片火海,里头埋葬的还有亲人……” …… “小姐,小姐……”喜妹说着话,见小姐不仅发起呆来,还满头大汗,忙忙地推喊了起来。 晓冬也发现了师姐的不对劲,忙跟着推了把,发现没动静,心急之下,当即伸指点了她的穴位。 喜妹急的都快哭了,暗恨自己不该吓的什么话都说。 晓冬顾不得呵斥喜妹的哭丧,使劲地掐师姐的人中,点穴位。 饶是被晓冬如此折腾,邵韵诗也是过了好大一会,才醒过神来。 俩丫头见她总算是回神,喜极而泣。 邵韵诗有些嫌弃地,推开鼻子底下的药油瓶,微喘道:“没事,哭什么,我就是一时魇住了。” 大概是出的汗太多,邵韵诗有些无力地靠着喜妹。 见师姐这样,晓冬忙道:“汗出的多了,得赶紧换身衣服。” 喜妹抽噎着,将手中的茶碗,靠到邵韵诗的唇边。 就着喜妹的手,喝了点茶,邵韵诗心定了许多。 见她恢复了些精气神,喜妹和晓冬俩个,打水的打水,找衣服的找衣服。 这一通忙,总算是没叫邵韵诗冻着累着。 邵韵诗喝了茶,换了衣服,才舒坦地靠坐着,放松了精神。 此时,她已然没心情再说刚才的话了,挥手道:“喜妹你去看着点金铃,她若想回家,你去送她。” 小金铃这些日子,时常留槐园玩。 喜妹有些不愿走,不过,也不好犟着。看了眼晓冬,见她点头,这才应声,往东边的大书房去了。 待喜妹的背影转过门去,晓冬靠过来,小声问道:“师姐,可是有话吩咐?” 邵韵诗瞧着她这机灵样,还一脸关切地看过来,心情莫名地好了几分。 小起座间里,卧榻上暖意融融,鼻尖是盈袖暗香。 邵韵诗神色舒缓地瞧着晓冬关心的脸,微微有些愣神。 晓冬见师姐又发起呆来,急的立马就要上手。 邵韵诗忙拦了,“你别担心,刚才,我就是想起了些不好的事。” 此时再提起前世那些记忆,她心绪平和了许多。 晓冬咬牙,“都是闫翠玲那丫头惹的事。” 邵韵诗没分辩,更没接这话头,反而道:“有时候,贪心能酿成大祸,所以,不管白氏的事是否真实,我们都得上心。” 就在刚才,邵韵诗又忆起了前世的惨痛经历,明白不能因恶小而不除,这才下定了决心,管一管白氏的事。 这怎么又转到白氏身上了?晓冬眼眸一转,奇怪道:“难道,这里头还有别的事?” 想想师姐刚才的神色,晓冬觉得自己窥到了某些真相。 邵韵诗无从分解,只冲着晓冬摆手,道:“嗯,你现在先别问具体的,只这样……” 一通吩咐,邵韵诗便没了心力,直接挥手,让晓冬自行去了。 晓冬见师姐神色疲累,不敢赖皮,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出了门。 人一走,屋里瞬间便清冷了下来,不过,倒更能令邵韵诗放松。 她靠着榻背深出了口气,微微眯眼,往事复又绕上了心间。 …… 前世的时候,邵韵诗身边,不单有清兵之祸,各地起义也多的很。 扬州虽没什么大型的起义,但打着起义的幌子,行盗匪之事的也多。 当时,邵韵诗的父亲,作为扬州府的最高长官,瞧着情形不对,便藏匿了大量的家财,和朝廷的一部分库银,以图朝廷大军反攻时用。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只可惜,父亲的姨娘勾结了外头的土匪,泄露了家中的秘密。 就在父亲被调往金陵,家中护卫薄弱之际,一场惨痛的无法避免的祸事,便自然地发生了。 爷爷去了,哥哥去了,母亲去了,乳母去了,她逃了。 …… 回想往事,总是令人既怀念又痛苦,甚至是那无尽的唏嘘。 日常从不轻易落泪的人,已然是泪满腮畔了。 第16章 过往 回忆总是令人五味杂陈。 邵韵诗记得当初刚从梦魇中醒来时,人烧的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自己大小姐,还当自己又回到了幼时,家还没有破。 可惜,她虽然还姓邵,只是此邵非彼绍了,更是经历了时空的转变,那时候的她彷如个小刺猬,紧紧地包裹着自己。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呀!不管是前世的,还是幼时的。 历经了总总,此时,再回想起前辈子的往事,邵韵诗突然觉得,那撕心裂肺的感觉淡了不少。 苦涩地扯开唇角,往事已矣。 邵韵诗再抬眼,看向自己的屋子,处处雅致闲适,无不透着这世爷爷对她的慈爱和用心。 墙上挂的,虽比不得她上辈子的书画作品,可也是,这辈子的爷爷最好的收藏了。 除开墙上挂的,这屋里摆的,床上铺的盖的,甚至身上穿的戴的,都满含着爷爷的关爱。…… 罢了,上辈子的事了了。 今儿这一契机,叫她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至此,邵韵诗心安已。 邵韵诗想通了往事,身上莫名一轻,心情极佳,便靠着榻枕,盖好锦被,眯上眼,打算好好地睡一觉。 中途,喜妹送小金铃回来,往小书房看了看,见她睡了,放心地松了口气,便笼好了火盆,去外间守着了。 待到,邵韵诗再醒来时,精气神恢复了不少。 她睁开眼,看了看屋里的古董挂钟,时间不早了呢。 外间小灯笼的微光,隐隐地透了过来,她不由莞尔,喜妹这是怕妨碍了她睡觉。 里头一动,一直守在外头的喜妹,便听见了,忙忙地跑了过来,“小姐,好些了没有?” 她边说边麻利地,将熏热的衣服拿了过来。 邵韵诗上辈子家变后,便学会了自己动手。 这会子,她没用喜妹帮忙,推她道:“我自己来,你去将小泥炉上的甜汤给我来一碗。” 邵韵诗难得提吃喝,平时总要人追着伺候着才愿意吃些,今儿居然第一次主动安排,很是令人惊奇。 “咦”喜妹立马察觉出,小姐言语神色间的不同,疑惑道:“小姐你说啥?晚间喝甜汤?” 晚间最忌喝甜汤,这是邵韵诗自己说的。 邵韵诗自然知道自己心态变了些,往日间的行事,也会跟着变化。 且,日后这些变化还会更多。 遂,她也不多解释,只催喜妹,“你快去呀,我这都饿了。” “啊?”小姐这一反常,叫喜妹有些无所适从,嘀咕着,“小姐晚间不是不怎么爱吃东西的吗?今儿这……” 邵韵诗一扫平时那懒懒的,没什么所求的模样,笑道:“你嘀咕啥,快去。” 日暮西垂,屋内昏暗。 可少女言语轻扬间,说不出的欢快,倒是叫这氛围,热闹轻松了许多。 她的吩咐大概真是出乎喜妹的预料。 只见,喜妹嘴上应着,“哦,好,好。”脚步间却有些迟缓。 邵韵诗不理她的疑惑,又喊了声,“喜妹,这屋里太暗,赶紧将电灯也拉开。” 她这一通想,一通睡,心情舒畅,做什么都理直气壮起来。 喜妹被惊的差点跳起来,“什么,这会子就开电灯?” “有何不可?”邵韵诗不理她。 心境阔朗的邵韵诗,言语间淡定如初,彷如前世那个世家嫡女又回来了。 “喜妹,你傻愣着做什么?”随着话落,出门办事的晓冬回来了。 邵韵诗憋着笑,“她可不就是傻了。” 说完,她喟叹地看了眼屋里屋外。 除开自己小名还叫瞒姑外,也就,槐园这处历经了几百年沧桑的房子,还有些旧时的影子。 实在是,没必要再惦念过往了。 这世上,也没人知道,邵家这处房子是在她前世家的旧址上改建的。 当然,也不是现在的邵家人建的,而是前朝人建的。 说到底,这房子都已经几易其主了,她人也该跟着改变了。 屋里有些暗,晓冬瞧不见师姐的神色,听得师姐言语间的松快,也没多想。 她顺手拉了灯,冲着邵韵诗点了点头,便对发傻的喜妹道:“你要做什么去?” “端甜汤。”喜妹愣愣地回了句。 “哦”晓冬直接道:“那你赶紧去端呀。对了,我也来一碗。” 喜妹此时可没有同晓冬斗嘴的心思,听了,直接冲到隔间,端甜汤了。 见她这样,晓冬嗤笑道:“她今儿这是怎么了?傻了吧唧的。”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她一眼,“能怎么了,这不是我晚上不喝甜的吗,这突然想喝,她怕是有些担心。” 喜妹担心她的反常,又不明所以,故而显得迟钝。 邵韵诗知道喜妹的担忧,可无从解释,也只能是给晓冬一语带过地说了说。 晓冬听了,直接没多想,呵呵乐了,“真是个没用的,这点事也值得担心。” “晚上吃甜的,到底对身体不好。”邵韵诗今儿是真劳神了,才想喝点甜东西,补补。 “也对。”晓冬疑惑地看向师姐,“今儿,你怎么想着喝甜汤了?” 邵韵诗笑笑,“就是想喝了。再说了,这会子也不算太晚。” “不晚吗?”晓冬下意识地抬头眯眼。 屋里开了电灯,亮堂的人心头都敞亮了几分。 邵韵诗见她这样,笑了笑,“就算拉了电灯,也不算晚。” 晓冬看着头顶的电灯泡,也不问早晚了,只欢喜道:“这电灯到底比油灯亮堂。” 隔间紧挨着小起座间。 喜妹在门口听见这话,扬着声道:“这会子是亮堂了,回头就该有人说话了。” “说话就说话呗,谁还怕人说了。”晓冬不以为意,“就咱邵家可不是点不起电灯的人家,你就别小家子气了。” 喜妹噎的无话可说。 邵韵诗倒是笑了。 晓冬跟着乐道:“要我说,师姐早该如此了。” “晓冬,你胡说什么呢。”喜妹听了这话,在外间急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哼,你个胆小鬼。”晓冬挑衅地冲着隔间看了眼,“这个家里,只要老太爷还在,看谁敢说师姐浪费。” 喜妹听了这话,端碗的手都抖了下。 第17章 被追 里外间,两波人,两样心情。 邵韵诗知道晓冬的性子,霸道又体贴,与喜妹的谨小慎微,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就喜妹,她不过就是提前拉了电灯,也能被吓住,生怕谁来找麻烦。。 邵韵诗不想俩人斗嘴,吸了口气,笑着安抚喜妹,“你别担心,不过是拉了电灯,大家还不至于就说什么。” 喜妹挑高了声道:“以前也没见小姐这样。” “往日晚间,我不拉电灯是嫌太亮了。”邵韵诗无奈地解释道。 晓冬听了这话,同邵韵诗挤眼睛,一副我才不信的架势。 邵韵诗失笑地摇了摇头,冲着弄鬼的晓冬道:“好了,不说这个了,看你这一脑门子的汗,先歇会。” 晓冬确实累的够呛,这一来一回,又是冬天,路上且难走呢,“是有些累,主要就是道难走。” 其实,晓冬也没多大,只不过骨架子大,看着好似十五六的样子。 叫她来回奔波,也是人手不足的无奈之举了。 邵韵诗见她真是累狠了,有些过意不去,忙往里面让了让,“这榻上还热着呢,赶紧上来捂捂。” “先别上榻,甜汤来了。”喜妹将汤盛好,在外间喊了声。 小泥炉就按在隔间,能热汤烧水,还蓄热,方便又快捷。 晓冬忙站起来,打算去帮忙。 喜妹已经端了来。 邵韵诗见她只端了两碗,忙道:“放这吧,你再去端一碗。” 晓冬也道:“这大冷的天,可不能少了你自己这一碗。” 喜妹可没客气,早给自己留了一碗,“还有呢。”说完,放下汤盅,便往回走了。 邵韵诗端了碗,“这汤里可有不少好东西呢,最是驱寒滋补的。” 晓冬确实有些冷,赶紧嘬了口,“哈,确实舒服。” 见她喝的开心,邵韵诗松了口气,紧着喝完几口汤,放下碗盅,小声问道:“事情可办妥了?” “妥了,我办事你放心。”晓冬三口两口地干了这一小碗甜羹,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就好。”邵韵诗松了口气,优雅地捏着帕子,抹了抹嘴角,“你要不要再来一碗?” “怎么还有?”晓冬奇怪道。 邵韵诗笑道:“天冷,防着有人受凉,早早弄药材熬了一大瓮。” “这既是吃食,又是药了。”晓冬没想到还有这操作。 “赶紧去添。”邵韵诗见她缓了过来,催她自己动手。 喜妹正好端了自己的那份进来,见了,直接将碗拿了过去。 晓冬乐的闲着,松了手,“谢谢喜妹姐了,回头,我给你说说街面上的新鲜事。” 喜妹不爱出门,却爱听闲话。 邵韵诗见她连姐都喊上了,好笑地点了点她,“你就懒吧。” “谁让喜妹姐热心肠呢。”晓冬摊了摊手。 喜妹正好进来,将碗递上,“你往后少吃哒我,就够了。” 这话必须不能接,晓冬借着喝甜羹,混了过去。 她这样,得了喜妹一个大白眼。 邵韵诗好笑地瞧着俩时时掐的丫头。 待三人吃了热热的汤,屋里热闹了起来。 喜妹惦记着外头的新鲜事,收拾了碗碟,就坐到榻上,追着晓冬兑现了。 邵韵诗这些日子做针线,也是无趣,乐的见两人闹。 晓冬也确实有事要说,不过,不是街面上的,而是自家的事。 “师姐,今年义诊怕是要推迟了。”晓冬迟疑道。 “为什么?”喜妹还是很热心帮助穷人的。 邵韵诗早就察觉出罗丛柏那边有些异样,拿眼看向晓冬。毕竟,往年义诊,他老早就来接头了。 晓冬想了半息,解释道:“我去庚叔那边,没接到丛柏大哥的消息。” “罗少爷还没信?”喜妹惊呼了声。 晓冬没好气地给了她一眼,“如今世道乱,或许路上耽搁了。” 喜妹被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拿眼看向小姐。 邵韵诗说不上什么心情,只叹了声。 这边,她们主仆仨个为了某人而担心。 罗丛柏那边也确实遇到了麻烦。 “快,快,往那边跑了。”一处巷子的拐角处,一队人,急促地呼和着狂奔而去。 冬日的落日余晖,衬的这伙人,仿如地狱恶鬼。 家家户户吓得缩在屋里,门后,大气都不敢出。 待过了好大一会,才有人仗着胆子,开门办事。 其中有一户,也开了门。不过,他家只往外张了张,便又关上了。 “如何?”大门背后,一个男声,小声询问道。 开门的人回道:“都走了,街面上也如常。” “那回去吧。”男声回道。 俩人边走边说着。 到了屋内,火盆烧着,很是暖和。 开门的是屋主,甘棠。 甘棠忙着招呼来人坐下,“今儿怎么被人盯上了?” 躲藏的人显然就是晓冬他们惦记的罗少爷,罗丛柏。 只见他解了袄子,喝了口热热的茶,恨声道:“这些人是盯着伤员来的。” “那伤员呢?”甘棠吓了一跳。 “人我安排好了,你别担心。”罗丛柏疲累地靠着椅背。 甘棠瞧他这样,知道刚才铁定经历了一番周折,感慨道:“这纰漏出的有些奇怪。” 罗丛柏叹了声,“中、央那边的日子不太好过,人心浮动是必然的。” 大概是心情十分烦躁,他狠狠地撸了几把脸。 甘棠冷着脸,“也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有些任务,不是具体经办人,旁人是不好多问的。 接收伤员的事,就是罗丛柏独自办的。 甘棠不多问,他自然也没打算说,纪律还是要牢记的,便道:“日后行事只能是更加小心了。” 甘棠‘嗯’了声,看着罗丛柏,问道:“这回可要我帮忙?” 罗丛柏摇头,“不需要,若不是正好经过你家,我是不会藏进来的。” 这就是暂时不用他过问了。 甘棠明了,不再提任务的事。不过,想起某些事,他又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好友。 罗丛柏人很累,但精神却亢奋的很。 瞧着甘棠这样,他笑了笑,“有什么就说,咱们俩谁跟谁,别做这怪样子。” 第18章 监视 战友袍泽,可以性命相托,更何况几句话,还有什么能说不能说的。 甘棠与罗丛柏自然是不必客套的关系。 他想着自己想说的不是任务的话题,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冲着罗丛柏,直白地道:“你不是让我看护着邵家吗。” “对呀,难道邵家有什么不妥了?”罗丛柏立马坐正了身体。 甘棠见他这么认真,忙道:“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那是什么事,你赶紧说呀。”罗丛柏急。 甘棠忙道:“就是,我发现,有不止一拨人盯着邵家。” “不止一拨人?”罗丛柏皱眉,“都摸清来路了吗。” “嗯,本地的早几年就有,今年打北边又来了一拨人,或者两拨人。”甘棠不确定道。 这样,罗丛柏有些担心,郑重托付道:“阿棠我这几天没时间去邵家,还得劳你再看护几日。” “这个你放心,我一直没撤人手。”甘棠摆手。 “那就拜托了。另外,你能不能帮着查一查这北边来的人。”罗丛柏自己没时间,只能托好友了。 甘棠笑了,“这还用你说,我早就开始着手了,只是这些人鬼的很,有些难查。” 罗丛柏拱手,“多谢了。” 甘棠瞧他这样,开玩笑道:“你对邵家的事也太关心了些,不会是……” “打住,打住。”罗丛柏不想多说这个话题,连忙喝止。 甘棠也是爽快汉子,当即闭嘴不言。 罗丛柏事多,又闲聊了会,两人便散了。 甘棠瞧着好友的背影,深叹了口气,做他们这行的,连喜欢女孩子的心思,都不能表露啊。 罗丛柏那边忙着安置伤员的事,邵韵诗这边因着他的变故也不放心,日日安排晓冬出去探消息。 这日,晓冬又出门寻人了,没得到有用消息,她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不想,进了宅子,她走着走着,发现正院那边动静有些大,便隐着身形,拐了过去。 这一探看,好险没叫她气死。 再顾不得隐藏身形了,她一下就往槐园蹿去。 她这样风风火火的,正好和抱着被子的喜妹撞在了一处。 亏的她还知道收着点力道,不然,喜妹这被子算是白晒了。 “你急慌慌的做什么,难道出门做贼去了。”喜妹抱着被子,气还没喘匀,就抱怨上了。 晓冬没功夫同她磨牙,“师姐呢?午睡还没起?” 喜妹抬头看了看日头,嗤道:“这都多早晚了,还睡午觉呢。” 晓冬没再理她,直接往小起座间跑。 喜妹见她这样,知道,这丫头八成是遇上什么事了。 她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回卧房放被子了,追着人进了小起座间。 邵韵诗正看账本,见她们这一前一后的闯进来,尤其,喜妹还抱着被子。 “怎么了,你们这是又吵上了?”她放下账本,带笑道。 晓冬喘着气,摇头,“没有吵。师姐,我回来前,拐了一下正院,你们猜,我瞧见了什么?” “瞧见什么了?”喜妹问的直接。 晓冬不理喜妹,看着师姐,等着话。 邵韵诗无奈地给了她一下,想了想,“你不会是,瞧见白氏搬进正房了吧?” 邵家宅院大。 自打邵大老爷娶了正妻,老太爷老太太便搬到了靠近前院的喜福堂,后院正房留给了儿子媳妇。 白氏算不得正妻。 邵家老太太姓钮,满族大姓,规矩礼仪多的很。 就白氏这样的,很不得老太太的待见。所以,她回扬城,只能住正院偏房。 即使,后来,邵韵诗的亲娘陆氏和离回了娘家,白氏也没能搬到正房。 这事,在邵家犹如禁忌,谁也不敢提。 晓冬此时提起,喜妹已然震惊地捂住了嘴。 晓冬见师姐一猜就中,冲着她,挑了个大拇哥。 邵韵诗没好气地道:“这很难猜吗?” 喜妹见小姐这么说,惊呼,“什么!这还能是真的?” 晓冬沉着脸,点头。 晓冬默认白氏搬进正院正房的消息,叫小起座间的氛围降至了冰点。 喜妹得了这确切消息,热血上涌,气都喘不匀了。 不同于喜妹的失态,邵韵诗则淡然多了。 只见,她冷笑道:“白氏这下子,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晓冬见师姐面露不喜,后悔说早了这消息,没得叫大家一下午的都不高兴。 喜妹没多想,直接愤愤地道:“怪不得,今早请安的时候,小姐只不过循着旧例,没好言搭理那白氏,邵老太太便拉了脸。” 邵韵诗想起早上的事,也有些不高兴。 喜妹瞄了眼小姐,又道:“邵老太太还故意只同二小姐说话,想来,就应在这了。” 对这事,喜妹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在守规矩的大家族里,嫡出的邵韵诗比庶出的妹妹,地位高了不止一点两点。 邵老太太抬举庶出的来压嫡出,可真不是理数。 所以,早上,邵老太太对邵韵诗的冷淡,那是相当打脸的。 邵韵诗对喜妹的猜测不置可否。 晓冬一般是不同师姐去喜福堂请安的。 遂,她一听还有这茬,当即火了,“这也忒欺负人了,老太太她不是最讲规矩吗。” 喜妹耷拉着脸,“这下,二小姐她们要得意了。” 晓冬烦躁地撸了把袖子,“邵老太太给师姐没脸,难道是为了给白氏做脸?” 喜妹皱眉,“这是为什么?邵老太太应该不喜白氏呀?” “谁知道这老太太是怎么了?”晓冬挥了挥手,“对了,白氏敢搬进正堂,是不是邵老太太同意的?” “难道,你以为她是偷着搬的?”喜妹张大了嘴,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谁知道?”晓冬翻了个白眼,“我看八成白氏没那个胆,多半是老太太授意的。” 邵韵诗无所谓地摆手,道:“这倒不至于。” 晓冬见师姐这幅样子,有些稳不住了,忙追问道:“这事,师姐怎么看?” “小姐,你早就料到白氏会窃居正房了?”喜妹还记得刚才小姐一猜就中的事。 邵韵诗哪里能料到白氏的住房问题,刚才也仅是这么一说罢了,毕竟白氏的心思多年如一日。 第19章 猜疑 邵韵诗对白氏多年夙愿得偿,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 她见俩丫头一脸的愤慨疑惑,不觉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倒是冲淡了大家心头的压抑。 晓冬和喜妹俩个对视了眼,齐齐出了口气,小姐不在意就好。 晓冬见师姐露了笑,神色也恢复了不少,便仗着胆子,追问道:“师姐,你为什么说老太太不至于授意白氏搬家?” 对白氏搬进正房,说实在的,邵韵诗早就有了预见。 毕竟,近些年局势动荡,旧家族的那些门户之见,早被枪杆子吓怕了。 如今是有权第一,有钱次之。当然,既有权又有钱,就更好了。 性命当头,谁还在乎这些有权有钱人的出身来路? 对于邵大爷停妻再娶的白氏,只要外界不多加关注,老太太妥协,只是早晚的事。 邵韵诗如今只奇怪,老太太这举动是个什么意思?扶正?暂时绝无可能,安抚或是拖延? 难道是邵大老爷邵教授那边有了什么交代? 对现在的父亲,邵韵诗是鄙夷的。 停妻再娶已然卑劣,居然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为了真爱,冲破旧封建的婚姻牢笼,简直就是个渣男宣言。 且,邵大老爷对她这个前妻嫡女,更是没有半分慈爱疼惜之情。 遂,她一般称之为老爷,又或者邵教授,不会称他父亲或是爹。 喜妹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见小姐只顾沉思,当即插话,分析道:“我看邵老太太是不会叫白氏乱了规矩的,说不定是白氏仗着生了元哥儿,便张狂了起来。” “这元哥儿可不是才出生。”晓冬驳道。 “也对,可?”喜妹蹙眉,“算了,明儿我将这事同百二娘叨咕叨咕,好好替那白氏散播散播她这僭越行为。” “你这是认定了,白氏是自作主张了。”晓冬皱眉道。 “嗯,我觉得,白氏肯定是仗着有哥儿傍身,胆子大了起来。”喜妹笃定道。 晓冬也不解,当即道:“要不我现在去探探?” 喜妹忙拦道:“可别,那边有护卫,你要是被逮住,那就难看了。”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邵家正院,布置了不少护卫。 晓冬这点子拳脚功夫,去了那边,就擎等着被人捉了现行。 喜妹拦着不让她去探消息,是对的。 晓冬被阻止,烦躁的很,“那怎么办?” 喜妹直接定道:“你先别急,明儿,我先去百二娘那说道说道。她常日家的就在府里,肯定知道些事情。” 邵韵诗回神,听了这么一句,虚点了下喜妹,“你省省吧,你以为这事旁人不知道。” “啊?”喜妹傻眼,“难道百二娘知道这事?” 邵韵诗摇了摇头,“百二娘知不知道的,我不敢肯定。不过,你想通过她递消息的那个人肯定知道。” 这话有些绕,喜妹却听明白了,“你是说,百老二知道?” “你以为呢。”晓冬冷嗤了声,又叹道:“今儿白氏这出,也不知道唱给谁看?” 邵韵诗跟着叹了声,“这事确实有些蹊跷,毕竟,白氏若想仗着元哥儿做些什么,不用等到今儿。” “可她除了仗着元哥儿,还能有什么依仗?”晓冬看了眼喜妹,“咦,你发什么愣呀?” 喜妹还没从百二娘或许知道这事中回神,被晓冬问,下意识地,“啊,我怎么了?” 晓冬见她这样,摇头道:“你呀,就是个傻子。” 这话,喜妹不愿听,“我怎么傻了,不过就是觉得,百二娘不知道这事罢了。” 晓冬听她这话,就这么看着人。 喜妹被她直勾勾的眼神,弄的火大,犟道:“我就觉得她不知道,毕竟搬屋子这么大的事,能没动静。对,就是这样。” 这话显见得就有几分气弱了。 晓冬见她这样,唯有叹气,“你细想想,白氏和二小姐回扬州,带了几个人?这么点人,能自己收拾住的地方?” “这,或许请了外头的人。”喜妹这话说的自己都有些心虚,“这也不能就说百二娘帮忙搬家了。” “是,百二娘是不一定帮忙。”晓冬翻了个白眼,“可不能说她不知道动静。” “倒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喜妹再犟不得,沮丧道:“这么说,这事百二娘定是知道了。” 见她服软,晓冬叹了口气,“你觉得呢。” 喜妹无话可辩,有了种被背叛的感觉,耷拉着脑袋,瞧不清神色。 邵韵诗撩了她们两眼,“我看不见得。” “啊?”“师姐!” 晓冬不太喜欢百二娘一家,故而,不想师姐被蒙蔽了。 喜妹也没了替百家侥幸的心理。 “你们别惊讶。”邵韵诗冲她们摆摆手,“喜妹,这事,百老二肯定知道,可他未必会告诉百二娘。” “啊?”喜妹连连啊,都不知如何说话了。 百老二是管槐园采买的,常出园子。 在邵家,他不仅人头广,人脉也有。 他自然比不怎么出园子的百二娘消息灵通些。 晓冬本就对他不喜,如今听了师姐的分析,眼眸一闪,“看来,这百老二果然不老实。” 喜妹总算回神,确认道:“小姐是说,百老二知道,但没告诉百二娘这事。” “你是不是傻,这话还用问。”晓冬给了她一下,“不过,百二娘也未必就不知道。” 这知道不知道的话,来回的绕,喜妹头都大了,“好在,二娘也可能不知道。” 晓冬见她松了口气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你别忘了,他们可是两口子。” “两口子也不见的什么话都说。”喜妹的话突口而出。 “你这人——”晓冬见她为了反对而反对,无话可说了。 “小姐”喜妹知道自己说的不好,有些忐忑,“小姐,百老二会向老章管家告密吗?” “不知道。”邵韵诗眼帘微垂,“就看他愿意不愿意在老太爷跟前多这个嘴了。” 这话有些泄气,喜妹发愁,“这事,不会老太太她们都知道吧?” 晓冬冷笑,“没有老太太的首肯,旁人谁敢动邵大老爷的住处,你有没有脑子。” 她这是认定了邵老太太做主了。 喜妹吃惊太过,都不在意晓冬的奚落了,忙道:“邵老太太最讲规矩了,该当不会吧。” 第20章 眼界 邵家一切的风起,如这冬日午后的冷风吹肤入骨。 邵韵诗看了俩左右猜测的丫头,摇头道:“白氏搬入正房,老太太不会做这个主,但可以当不知道。” “家里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喜妹撇嘴。 “你我不就不知道吗。”邵韵诗好笑道。 “还有百二娘。”晓冬讽刺道。 如今再说这话,喜妹已然不那么犟了,“看来百二娘是真知道了。” “百老二肯定会告诉百二娘的。”晓冬肯定道。 邵韵诗不置可否,“百老二说不说的,百二娘多少会知道点影子,就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追究了。” 喜妹耷拉着脑袋,“这人怎么一点口风没露。” “她为什么没告诉你,或许是,还没来得及吧。”邵韵诗蹙眉道。 晓冬‘嗤’了声。 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喜妹听了小姐的话,心头倒是稍微好过了点,“百二娘八成是没来得及说,小金铃刚才不就没提这事,这丫头多鬼,知道了,可不得告诉我们。” 晓冬是吃过大苦头的,早就看透了人心。 她见喜妹还这么一厢情愿地,想着百家人的忠心,不觉冷笑道:“这百家,也就二娘和小金铃还能用一用,其他人,哼!” “他们敢!”喜妹触到神经,当即喝道。 晓冬冷眼一厉,“人家怎么就不敢了?是吃我们的?还是用我们的了?” “怎么就不是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了。”喜妹不服。 晓冬‘呵呵’两声,“你记住了,这里是邵家,一针一线可都是老太太老太爷的。” 这要是放以前,晓冬这话,铁定引不起邵韵诗的情绪。 可这次…… 只见,邵韵诗眸色暗沉了几分。 喜妹也被晓冬这话说愣住了,呐呐地嘀咕着只有她自己能听得清的话。 晓冬的话,引的大家心头都一滞,百家说到底只是老太爷的下人,而非槐园的。 邵韵诗看了眼晓冬,虽知道她这是反讽,可还是叹道:“你这话是对,可没有我的许可,槐园的一草一木就是烂了,百家也是得不着半分的。” 喜妹听了这话,振奋了不少,“可不是,固然,百家不是小姐的下人,可槐园得小姐做主。” 晓冬也觉得百家在槐园做事,就得听师姐的,刚才也不过是气愤之言。 邵韵诗瞄了眼晓冬,“百二娘两口子还是分得清好赖的,只是百老二胆子较小罢了。” 这话,晓冬并不认同,“我瞧着百老二贼着呢。总之,小姐对他家够好了,他不该万事不理会。” “可不是。”喜妹也觉得百老二有些不忠心。 “你也不喜百老二行事?”晓冬冷笑地看着喜妹。 喜妹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会她,只道:“槐园是整个邵家最大的院子了,有池塘,有奇石异果,……” “所以,只要有人打理,在咱们槐园守着是千好万好,他百老二该知足。”晓冬顺着话头就道。 邵老爷子将槐园拨给邵韵诗住,是出于对嫡长孙女的喜欢和爱护,当然,也有补偿的意思。 整个槐园也不归邵家其他人管了。 所以,邵韵诗对槐园有绝对的处置权。 槐园也在邵韵诗手中越发有模有样。 喜妹是瞧着这些变化,一日日过来的。 她想到小姐的苦心,也顺着晓冬的话,叹道:“小姐还为了百家,又添了不少的应季果木花卉,甚至,一些难得的药材,好叫她家有些添项。” 她这话,叫大家心情都不太好,颇有种被辜负之感。 喜妹继续,“小姐都这么待他们家了,这百老二还要怎么地?” “所以,百家心大了。”晓冬摇头。 喜妹没心思同晓冬闹,只追问小姐,“看这情形,白氏还能扶正了?” 邵韵诗悠悠地盯着屋里的青藤,摆手道:“这个我也猜不着,如今这世道,可变的事情太多了。” “可不是,外头三天两头的跑大兵,也不知闹的什么。”晓冬总往外跑,还是知道点情况的。 提起外事,仨人顿时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趣,实在是闹心。 这边主仆仨个没了说话的心气。被她们提起的百家,也是有些不愉快。 百家住前院,堂屋卧室一应俱全,算是很有体面的人家了。 这会子,一家子正在吃晚饭。 “当家的,你说你这叫怎么个意思?”百二娘自打金铃被接回来,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百老二端着碗,“什么怎么个意思?” 百二娘见老伴这样,她有些焦躁地抱怨道:“白姨娘搬家这么大个事,你怎么就不知道说一声,如今弄的我里外不是人。” 百老二见老伴当着孩子们,就冲自己摆脸色,当即不高兴了。 只见,他一把撂了筷子,冷声道:“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你——”百二娘还没如此被当家的下过面子,不由的气急。 小金铃有些害怕地,往百二娘身边躲了躲。 百山子人不咋地,可对小金铃这个捡来的妹妹还是不错的。 他见妹妹有些害怕,忙拉了妹妹的手,冲着他娘,小声嘀咕道:“这也不能怪爹,正院那边可是半下午才搬的。” 百二娘被小金铃一靠,人就清醒了几分。 半下午的时候,她虽听的外头吵吵嚷嚷的,可隔着个梅园,她没听真切,也就没追出去问问,说到底,她自己也没上心。 这般一思量,她臊红了脸。 遂,她抹了把脸,搂了女儿安抚。 “怪我没出门探探,当时,影影绰绰地听了些有的没的,没当回事。”百二娘懊悔不已。 百老二也是稀罕女儿的人,见闺女有些懵,也冷静了几分。 他看了眼老妻,叹了口气,道:“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沉不住气,还喜欢迁怒人。” 这话,百二娘心里不认同,若是她沉不住气,怕是当时就出门查探了,哪里还有现在的尴尬。 百山子给妹妹夹了块鱼腹,小声道:“可不是,刚才都把妹妹吓坏了。” 百二娘被儿子说的有些下脸,“管好你自己。” 百老二不喜妻子吃哒儿子,冷了脸,“还说儿子,你当主院那位要如何,大小姐不知道?要你巴巴地去通风报信?” 第21章 异心 百老二热屋子坐着,小酒舒坦地喝着,说出的话却冷心冷肺。 百二娘听了,心里不舒坦也没说什么。 百山子不喜在槐园做事,也最不服大小姐。 遂,他当即附和他老爹,“可不是,二夫人要搬屋子的事,知道的可不止我们。” “都,都知道了?!”百二娘吓了一跳,这主院正屋,可不是个姨娘能住的。 百山子翻了个白眼,“喜妹那死丫头不是最喜欢四处打探消息吗,她能不知道?” 百老二赞许地看了眼儿子,冲着独自愣神的老伴,冷哼道:“你这还没个孩子看的明白。” 百二娘觉得老伴和儿子说的不对,可又没话怼,只诺诺地道:“到底咱们是槐园的人,大小姐才是我们的主子。有个什么事,不管如何,我们都该知会一声的。” 百老二皱眉看向老伴,觉得如今这局面,该同老伴好好说道说道了。 不然,日后他们一家是个什么情形,就难说了。 遂,他看了眼儿子女儿,见俩孩子都睁着大眼看着,想想孩子们一道听听也好,便放弃了叫孩子们走开的心思。 只见,他抬眼盯着妻子,道:“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这里是哪里?” “槐园呀,老爷子亲自交给大小姐的槐园,还能有错。”百二娘莫名不已。 “对,是槐园,可槐园也是邵家的,既是邵家,咱们就只是邵老爷子的人,不过是分来服侍大小姐罢了。”百老二冷冷地道。 百二娘听了,有些急,“可大小姐待我们不薄呀。” “哪里不薄了,咱们家守着槐园,那也是大大的功劳。”百山子愤愤地道。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歹。”百二娘气道。 百山子犟着,“我哪里说错了,若不是咱们家辛苦侍弄,就大小姐这样时常不在家,槐园能有个好?早被人祸害了去。” 这话,不说百二娘听了别扭,小金铃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了自家哥哥。 百老二大概也没想到儿子如此偏执,一时也有些怔愣。 在他心里,虽不感激邵大小姐,可邵家邵老太爷的恩,他还是记的。再说了,有槐园这一处的出息,他们家确实赚足了。 遂,他一回了神,便忙掩饰地虚咳了两声,“山子,这话有些过了,大小姐待咱们还是不错的。咱们多余的事不做,但打理好槐园,还是应当应份的。” 这话百二娘爱听,当即附和道:“可不是这话,虽说大小姐时常不在家,咱们的进项看着少些,可这满园的花草果蔬,还不是紧着咱们自己个倒腾。” 百山子恨死了做农活,反驳道:“多余这么想,别的院子不用多受累,赏钱多的很,可比咱们舒服。” 百二娘瞧着儿子这样,皱眉道:“咱们倒腾院子里的出息,挣的可比那时常拿赏钱的多。” 话是这话,可百山子就是觉得,自家单守着时常没主子在的槐园,虽多得了银钱,但亏了前程。 尤其,今年,百山子自打白氏一行回了扬州后,心里就藏了事,对槐园里的主子就更没什么用心可言了。 不过,这些只是他自己心里的想头,可不敢叫父母知道。 百山子见他娘还一副咱们赚了的样子,赌气地狠扒起了饭。 百山子的狼吞虎咽,叫饭桌上的气氛,更尴尬了几分。 屋里渐渐暗沉的光线,映衬的人,面色斑驳,仿如人心。 小金铃并不知道大人们的想法,也不觉得尴尬。 她见大家话语间缓和了不少,心里高兴了几分。 遂,她鼓着胆子,小声道:“姆妈,咱们用不用去槐园,告诉小姐这件事?” “现在?!”百二娘看了看老伴,有些迟疑地道:“不好吧,外头天都快黑了,小姐八成都要休息了。” “哪有,小姐日日都要看书到很久的,这会子肯定还没睡。”小金铃急了,“姆妈,赶紧去告诉小姐正房的事吧。” 百二娘见她急,忙安抚道:“你先别急,这事既然出了,就不在乎早知道还是晚知道。” 小金铃摇头,“不好,早知道了,明儿小姐请安,就有个对付了。” 对邵韵诗这位大小姐,小金铃可是打心眼里喜欢亲近。所以,她极力想叫姆妈知会小姐。 小金铃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好孩子,今儿这么执拗,有些反常,弄的百二娘有些手足无措的。 想呵斥孩子,百二娘又怕孩子胆小,给吓着,可不说她,又怕当家的不喜。 就在百二娘左右为难的时候,百老二则极有耐心地抱过了小金铃。 他这举动,叫百二娘吓了一跳,还当他要打孩子,忙拦过来。 小金铃却不怕,她抱着阿爸的脖子,小脸笑的红红的。 瞧见他们这样,百二娘讪讪地收回了伸出的手。 百老二没好气地给了老妻一眼,便温和且不容置疑地,对女儿道:“闺女别闹,有些事你不懂,等大了就知道了。” 这话显然说服不了人,小金铃睁着大大的眼睛,就这么看着百老二。 被孩子清澈的眼神盯着,百老二也无奈,“这会子,小姐肯定已经知道了正院搬屋子的事,你就别担心了。” 百山子刚才就想说教妹妹了,被父亲抢先了一步,这会子赶紧插话道:“可不是,小姐那边耳报神可是多着呢,不用你这小家伙操心。” 听的丈夫和儿子的话,百二娘想想既然都发生了,这会子告诉小姐,是让小姐去闹,还是不闹? 没得叫小姐以为她故意的,还不如当不知道的好。 这般一想,她倒是转过头来,说了女儿几句,这事便算过去了。 槐园前后院,两处心思不一。 被槐园一再提起的正院白姨娘处,也没消停。 正院里,夜风刮的树叶沙沙直响,正房卧室也如槐园般灯火通明。 “妈,这正房真好,你瞧瞧,这是苏绣的连枝蔓,绣功了得。”邵秀雪拉着帐幔一个劲的夸。 邵秀雪虽一直同小家子出生的白氏住在北平,可极重规矩的邵老太太,但凡她回扬城,便会着人教导她些大家女子该学的针线女红。 所以,她还是有些眼力的。 白氏瞧着女儿一副欣喜得样子,摇了摇头,彷如看不上似的。 第22章 谋正 邵家正房当年可是按着娶正房嫡女来布置的,那里面家具摆设能差了去。 邵秀雪小时候可是常溜进来偷瞧,这会子能正大光明地拥有,那是相当的骄傲。 她心里得意,面上瞧着哪哪都是稀罕。 “瞧你那点出息,不过是个帐子绣罢了,赶明蜀绣湘绣双面绣江南锦,……,这屋子样样都能有。”白氏瞥了女儿一眼,对着梳妆镜,继续抹开了护肤品。 白氏的话,邵秀雪根本就没多往心里去,只继续打量屋里的陈设。 “咦,这味道好闻耶,是荣记大百货新上的货吗?”正四下打量的邵秀雪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白氏得意地挥了挥手。 “呀,蝶安,这个可是很贵的,妈现在可真舍得。”邵秀雪一下蹦到白氏跟前。 知道自家妈妈没啥见识,邵秀雪便撩下绣品,凑到白氏面前,打算抠点面霜试一试真假。 白氏见她这急吼的样子,忙将面霜瓶子盖上。 邵秀雪见她这样,当即撩开手,噘嘴道:“瞧你这抠门样,不会是别人送你的吧。” 她这没心没肺的话,叫白氏微有些尴尬。亏得邵秀雪没在意,不然白氏铁定露馅。 白氏本想说教女儿,又怕女儿追问面霜的来历,便岔开话道:“谁抠门了,这些算什么,回头我成了正房太太,你还不是想买什么就有什么。” “倒也是,只要能得了老太太的好,这个家还不全是我们的。”邵秀雪想着早上请安的事,不由的大为痛快,“到时,看邵韵诗那个死丫头还怎么得瑟。” 提起邵大小姐,白氏变了脸,冷笑道:“这个死丫头,等我得了势,看我怎么收拾她。呸!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骨头。” 邵秀雪多少知道点白氏的打算,见自家娘咬牙切齿地骂人,心里得意。 大概,白氏母女俩彼此间,曾今说了太多放肆不知礼的话。 这会子,邵秀雪听的她妈粗俗地谩骂,不仅不觉得羞臊,还得意地‘哼’了声。 “阿妈,咱们得了势,那个小章管家,还是打哪来滚哪去的好。”邵秀雪眼珠子一转,提议道。 对小章管家,白氏也是恨的牙根痒痒,“换,必须换,这老章管家管着老宅,那就让小章管家留下尽孝好了。” 邵秀雪听了这话,开心不已,她对小章管家处处挟制她们,早就不满了。 事事顺畅,邵秀雪胆子大了起来,故作抱怨道:“妈,你为什么非得叫表哥跟着来家过年,弄的严荃答应送我的新年礼物,都没处放了。” 严荃是北平教育厅长的夫人严氏的娘家侄儿,自小就对邵秀雪喜爱有加。 士绅家庭出身的严荃,风度翩翩,追女孩子很有一套。 对士绅出身的严荃,白氏还是很满意的,更乐意女儿多个追求对象。 遂,听的这话,她满眼含笑,道:“就严公子那稀罕你的劲头,你还怕少了礼物?他不放你表哥那,也肯定好好收着,等你回去再给的。” 到底是小家女子没什么见识,眼界又小,白氏同女儿说起别个男子,竟半分不忌讳。 隐隐地,她还有鼓动骄傲之意。 白氏的话,邵秀雪没觉得不对,且,她也是自信的,“我不是想早点收到吗,放表哥那,就等于我收到了。” 见女儿一再提外甥,白氏无奈地点了点她,“你表哥的事,我自有用意,你就别管了。” 邵秀雪忙追问白氏,“妈,你有什么用意?” 说完,她想到某种可能,不由的面色一沉。 对女儿的追问,白氏是不打算说的,她知道女儿有些沉不住气,怕她平时得意露了痕迹,便敷衍推脱了几句。 见自家妈妈不愿多言的样子,邵秀雪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想,不由的急道:“你不会是真想便宜了邵韵诗那丫头吧?” 邵秀雪对邵韵诗不是一点两点的不满,甚至,她恨不得邵韵诗从来就不存在才好。 故而,她对母亲的安排十分的排斥。 知道女儿因为出身问题,一直很自卑,白氏自己对不能成为正妻,也是自卑的很。 在北平还好些,没人知道她这正娶的妻子,只不过是个二房。 可回了扬州,世家间的夫人往来,她是从来不能出席的。 想到此,白氏暗暗咬牙,“不会便宜了那贱丫头的。” “可你不能白赔了表哥。”邵秀雪对表哥是有占有欲的。 知道女儿心里的想头,白氏严肃地拉了女儿,小声交代道:“我带了你表哥来,就是为了对付那丫头,这事你别搀和,知道就行。” 听的妈妈真如自己猜想的那般打算,邵秀雪一点也不满意,生气道:“妈,那个土包子一天新学也没上过,随便寻个什么人就勾搭上了,何苦累了表哥。” “你懂什么!这只是权宜之计。”白氏呵斥道。 “哼,我看妈是真有这个打算吧,不然,姨妈是不会同意表哥来扬州的。”邵秀雪忿忿不平。 白氏看着女儿一脸的妒意,不由的心头一跳。 虽说,女儿才十五岁,可生来个头高,皮肤又白,穿戴又洋气,猛一瞧,十六七是有的。 这年代,大多十六七便订婚成亲了。 白氏有些心慌了,一把拉过女儿的手,小心问道:“秀秀,你表哥没对你说些什么吧?” 对外表风流倜傥的外甥,白氏还是了解的。且,自己就是打年轻那会子过来的,哪里不知道少年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所以,她也怕女儿被外甥的皮相给迷惑了。 邵秀雪虽情窦已开,可到底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表哥要给邵韵诗献殷勤罢了。 遂,见妈妈紧张的很,还当她怕自己破坏她们的计划,不由的更是来气。 遂,她一把甩开白氏的手,恶声道:“烦死了,我说什么了,你就这么紧张,好好好,我不管了。” 说完,她脚一蹬,赌气走了。 见女儿又发脾气,白氏只能叹气。 不过,知道女儿还没什么小心思,她也松了口气。 明亮耀眼的顶灯,应的正房瓦亮绚丽。 白氏放松心情,瞧着这正房的一桌一椅,各色摆件,又得意了起来。 松了心神的白氏,想到女儿也快到了定亲的年纪,脸上的笑敛了几分,眸光幽暗,为了儿女,有些事她该下定决心了。 她瞧了眼被女儿闹脾气甩开的流苏,只觉得女儿幼稚的可爱。不过,她的女儿就该如此,自己为她做什么都值得。 第23章 换人 正房白氏母女俩的动静虽不大,可也有眼睛瞧着。 遂,没一会儿,邵秀雪赌气出正房卧室的事,便传到了喜福堂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跟前回话的是索妈妈。 她见老太太听了这话,面色不好,暗悔不该实诚地回了这话,扰了老太太的睡意。 邵老太太待旁人严苛,可对跟着她大半辈子的索妈妈,是极信任宽容的。 见她一副后悔不迭的模样,老太太到底忍住了气,问道:“可知道秀雪为什么发火?” 索妈妈对庶出的二小姐并没什么感觉,甚至有些看不上。 往日,她看多了大家小姐们的矜持和教养,很是替邵二小姐的某些粗鲁行为脸红。 见老太太问,她索性也不再掖着,直接道:“咱们的人离得远,并没听到具体的,只听的二小姐的嚷嚷声,好似还听到了大小姐的名字。” 这话,邵老太太听了,脸色一沉,“白氏这是张狂了。” 索妈妈低垂着脑袋,无法接茬。 好在,邵老太太不用人接话,继续狠声道:“再如何,大丫头是嫡长,不该她们来品评。且还大晚上的嚷嚷,这是大家女子该行的事。” 话说到这,已然带上了气。 索妈妈忙上前给她顺气,“老太太千万别着急,到底在家里,旁人不知道这些,回头好好教,二小姐会改好的。” 邵老太太有些心累,挥手推开了索妈妈,呢喃道:“你说,我今儿这事是不是办差了?” 对老太太默许白氏,以姨娘的身份入住正房大屋,索妈妈是不赞同的,奈何老太太坚持。 正好,白日屋里人多,她又忙着过年事宜,还没细问。 这会子,老太太自己个提了头,索妈妈仗着胆,小声问道:“白姨娘搬正房这事,不合规矩,要是老太爷知道了,可如何解释?” 邵老太太也有些后悔白天的举动,可事情已然发生,她也没脸再叫白氏搬出来。 遂,她恼怒道:“我这还不是被大丫头气的。” 这迁怒的有些过了,索妈妈暗想,大小姐也没做什么,只怨大小姐长的,太像和离的陆氏夫人了。 显然,邵老太太有任性的权利,继续抱怨,“这白氏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叫我话赶话地,应了她的谋算。” 索妈妈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老太太,道:“这白氏搬房间已然成了事实,好在她们也住不了多久,等瞒过了这阵,也就好了。” 邵老太太心里儿子最重。 “也只能如此了。”想着远在北平没回来的大儿子,她叹气道:“若不是为了明康的前程,我能真就顺了白氏的意?” 索妈妈忙道:“可不是这话,老太太到底慈母心肠。” 这话听着顺耳,邵老太太缓了神色,“也不知,这次明康能不能顺利升职?” 公事上,索妈妈还真说不上话,倒也理解了老太太默许白氏搬房间的事了。 毕竟,白家如今起来了,在北平也有说上话的人脉,有他们家帮着,想来大老爷这次能顺心顺意了吧,只是? 没叫索妈妈说出这个只是来,邵老太太倒是当先交代道:“老太爷最是不喜那些蝇营狗苟,明康的事咱们还是瞒着些的好。” 索妈妈松了口气,“是得瞒着些,不怕老爷子生气,只怕坏人从中作梗。” “就是这话。”邵老太太点头,又道:“对了,你明儿凑个机会,好好交代一下白氏,叫她别得意忘形到老太爷跟前去。” 听的这话,索妈妈叹道:“可不是,白氏到底缺了些教养,沉不住气。好在,咱家小姑奶奶今年不回来,不然这事就更不好弄了。” 邵兰香小姑奶奶是邵老太太的亲女,老来子,一家子疼得很。 她这亲妹妹,对将哥哥勾得不顾礼俗的白氏,很是不待见。 “可不是这话。”邵老太太想起女儿的态度,头疼,“外头也不知道打的怎么样了?但愿姑爷别上前线。” 战事已在眼前,离着沪上不算太远的扬城,消息纷纷扰扰,内宅亦有传闻。 邵老太太想到远在南京的女儿和女婿,是担不完的心。 索妈妈见老太太又皱起了眉头,忙道:“姑爷是学校里的教官,肯定不用上战场,您就安心吧。” 邵老太太也因为这,才没火急火燎地招女儿女婿回来。 索妈妈瞄了眼老太太,转话头道:“过几日,廖家宴客,您真打算带上白氏?” 带白氏?!邵老太太皱眉道:“不是我要带,是乔老夫人提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乔老夫人做什么提这个?她可是最守规矩的。”索妈妈皱眉迟疑道。 邵老太太也是弄不明白,“难道她突然想下我的脸?” 邵老太太和乔老太太俩个,算是闺蜜,关系既好又互相别劲。 索妈妈摇头,“该当不会,难道是大小姐的婚事有变?” 邵老太太厌恶地蹙起了眉头,“大丫头的婚事,我是尽力了,若是乔大少爷实在看不上大丫头,……” 索妈妈有些替邵韵诗可惜,这乔家可是积年的大家族,有权有钱还有底蕴。 “乔家不错呢,若是不成,可惜了。”索妈妈叹了声。 邵老太太盯着窗棂,出了会神,“那就换秀雪吧。” 索妈妈吸了口气,不敢多话,只道:“乔老夫人眼高,她能瞧上咱们家二小姐吗?” 邵老太太并不觉得这话不好,点头道:“或许会吧,不过,如今都新时代了,家长拗不过孩子的。” “您的意思是,叫二小姐和乔大少爷先接触接触?”索妈妈迟疑道。 邵老太太有些脸红,掩饰道:“在以往,世交家的孩子们在一处玩,也是不违礼的。” 有些担心的索妈妈,提议道:“乔家的规矩大,二小姐那,要不要派个人去教教?” 这话一提,邵老太太想起了刚才的事,不由地皱眉,“规矩当然得教,不仅得教秀雪,白氏那也得如此,不然,我可没脸带她们出门。” 这就是下定决心,抬举白氏一房了。 索妈妈听了,心头一叹。 大概她的叹息声过重,邵老太太疑惑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被问,索妈妈吓了一跳,忙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世事无常。” 第24章 猜疑 以偏压正,以庶压嫡,绝非世家大族新荣之家所为。 索妈妈是和邵老太太打钮家这等勋贵之家嫁过来的,如何能不叹息自家老夫人的打算。 邵老太太见她神色有异,没多想别的,还当是她被乔老夫人的态度伤着了。 遂,她莫名地瞧了索妈妈一眼,跟着一叹,“是呀,早前,乔老夫人在我面前,可没这么大的谱。” 这话,索妈妈不敢接也不能接。 她其实只是奇怪,乔老夫人的举动,难道是因为乔大少爷看不上大小姐,反而看上了二小姐? 可这等人家,哪有按着公子小姐们的心意结亲的。 再说了,乔家这位公子这几年在国外,也没怎么和谁联系,难道他和二小姐私底下有往来? 显然,邵老太太也是疑惑乔家态度的,不觉问了出来,“你说就大丫头和秀雪俩个,谁更好些?” 这话?索妈妈可不好直接回,只含糊道:“小姐们都不差,大小姐贞静守礼,二小姐活泼有趣。” 邵老太太知道索妈妈的顾忌,不由的嗔怪道:“谁叫你说这个了,捡些有用的说。” 邵老太太直接了当地要求索妈妈,也可见她自己心里也是没底。 索妈妈跟了她多年,自然听了出来,只得硬着头皮道:“按着乔家的家世,选媳妇该当选了嫡出的大小姐,可大小姐毕竟有个和离的娘,这就又得另说了。” 邵老太太一听这话,脸就拉的老长。 索妈妈忙又接着道:“如今,乔老夫人提了白氏,难道是听了什么要不得的风声了?” 邵老太太听了这话,没像平时一般不以为然,反而点头道:“看来,这里头有我们不知道的事,你明儿这样……” 索妈妈认真听了邵老太太的吩咐,很是严肃地点了头,问道:“只查白氏吗?” “还有谁吗?”邵老太太脑子没转过来。 索妈妈回道:“住客院的那位黄表少爷,这几日并没四处晃荡,只二小姐陪着外出逛了逛,老夫人您看?” 邵老太太对家中来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表少爷,可是不怎么满意的,甚至是想刻意遗忘。 可,为了孙子多个臂膀,她也只能忍了,且还得当个正经亲戚待。 在一个,自家老爷子直接都没见这位黄表少爷,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家老爷子的态度。 邵老太太想到丈夫的态度,儿子的前程,凛厉了眼眸。 索妈妈被她这神色吓的半句不敢多问。 邵老太太默了会,咬牙道:“二丫头这几日该好好管起来了,明儿一早,你就送个教规矩的去。” 索妈妈对二小姐毫不避讳地陪着黄表少爷,也是多有置喙。 “黄表少爷到底是外男,还是避讳些的好。”索妈妈多了句嘴,便点头应下了。 邵老太太可是老派人,见心腹这么说,越发有些动气,“客院那边,门禁也严一些,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出什么丑闻。” 这是要严防黄表少爷了,索妈妈对清高的表少爷也很是不喜,觉得老太太处置的对。 毕竟,她们家还有个嫡出大小姐呢。 想到某种可能,索妈妈脊背猛地蹿上来股虚弱,急忙问道:“老太太,您看,这黄表少爷究竟是奔着谁来的?” 这话,在白氏带着人回来的当天,主仆俩个就有些心照不宣了。 毕竟,谁家这么大的小伙子不在家过年,还走亲戚的? 不过,主仆俩都没捅破。 今儿算是第一次正式说起。 这也是索妈妈忧心太过,才冲动了下,问完,她就后悔了。 邵老太太心头烦乱,倒也没怪她僭越,只冷哼道:“事做的这么浅白,还能是奔着谁来的。” “是,是呀,还能有谁呢。”索妈妈暗叹了声,白氏做的这么明显,不用他想的。 “哼,这白氏胆子也忒大了些,咱们家的嫡出大小姐,也是她那小门小户养出来的竖子,巴望得起的?”邵老太太恨恨地拍了几下桌子。 说到底,邵老太太的门户之见颇重,即使遇上她不喜的大孙女,也是不会打破的。 毕竟,大孙女的前程关乎着她老人家的颜面。 索妈妈也觉得白氏有些痴心妄想,可架不住家中有个软耳朵的大老爷,这事还真有些悬。 白氏的虎狼之心,昭然若揭。 索妈妈想到娴静美好的大小姐,心头酸软。 她再想到远在北平的糊涂大老爷,眉心紧蹙。 屋里一时静默无语。 过了会,索妈妈先就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小心道:“老夫人,我们大小姐到底有个和离的娘,这就叫不少人家添了胆。” 这话算是说到了邵老太太的火处。 只见,她直接拍了坐褥道:“可恶的陆氏,若不是她守不住,咱们哪里能有这些糟心事。” 唉,老太太这怕是永远不能原谅陆氏大夫人了。 其实,陆氏大夫人的离开,是老太爷硬做的主。 只如今,最可怜的还是大小姐呀。 怕老太太又陷入往日的魔障,索妈妈忙拉回了话题,“如今大小姐正值杏期,要是能趁着这次的宴会,定下和乔公子的婚事,也好绝了某些人的痴念。” 到底,索妈妈对邵韵诗存有善念,为她筹谋了番。 邵老太太听了这话,暗了眼眸。 大丫头能定了乔家的婚事,也算是一桩好事,与老大的前程也有益助。 且,老太爷对此肯定也是满意的。 这算是几好加一好的事。 想到此,邵老太太点头道:“你说的对,与其防这防那的,还是早早定下大丫头的婚事为好。” 索妈妈听了这话,笑了,“可见老太太最怜惜大小姐了。” 邵老太太瞄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们都以为我不待见大丫头,哪里知道我的心。” 索妈妈倒也认同邵老太太在大事上的不糊涂,点头称是。 她索性不再提乔大少爷和二小姐的事了,万望老太太能极力促成大小姐和乔家的婚事。 一夜,主仆俩再无他话。 第二日,天照常晴着。 邵家迎来了小姑奶奶,邵兰香。 她今年说不回来过节,如今突然就回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回来的。 这是近几年来,很少见的。大家心里嘀咕,面上却不失热情。 第25章 杏期 一早,喜福堂门前人人喜气洋洋。 屋里母女俩个,正高兴地窝在一处,说悄悄话。 “老姨奶奶您请回吧,老太太吩咐了,今儿的请安,都免了。”一个伶俐的小丫头立在廊上,爽声地拦着老姨奶奶张氏。 张氏是邵老太太钮氏的陪嫁丫头,比钮氏还大些,人看着老实本分。 听的说免了请安,张氏老姨奶奶忙笑问道:“今儿是谁来了?” 外头说话,里头母女俩个都听见了。 邵老太太忙冲着门外,喊道:“快进来吧,没得冻着你那老胳膊老腿的。” 张氏住在邵老太太喜福堂的后院,来去便利的很。 听的老太太里头喊,她笑着扶住丫头的手,迈进了屋。 张氏一进屋,就见老太太跟前立着个俏丽风雅的女子。 她抬眼细打量会,笑道:“原来是我们家二姑奶奶回来了,是昨夜回的?还是一早家来的?” 说着话,她脚底下已然快了几分。 邵兰香对张氏颇为客气。 她早就起身迎了过来,扶着人坐下,才回道:“是一早回来的。今早多冷,您怎么不多睡睡。” 邵兰香对张老姨娘的关心也是真切的。 故而,她的话,张氏等人也不会多想,反而都有些欣慰地笑了。 邵老太太便先笑指着张氏,抱怨道:“可算是有人说话了。我一日不知要同她说几遭,明儿别起早的话,可她是半分不听。” 张氏同老太太相伴多年,为人低调懂筹谋,很是摸的清老太太的脉。 遂,有些话她也是能说的,且知道怎么说。 只见,她笑回道:“我看老太太见天儿的犯懒,若是我一日不早来,看您该躺到中了。” 她的话叫一屋子的人都憋了笑。 邵老太太也被她说的直乐,“你瞧瞧你这促狭的样子,狠该叫孩子们看看。” 张老姨娘捏着帕子,“老太太不念好就算了,只要我们小姑奶奶念好就行。” 邵兰香对自家姆妈的身体尤其关心,时常打电话回来关照她的起居。 尤其交代她白日不能多睡,要适当活动等等。 邵老太太被小闺女如此贴心地管着,既觉得无奈又窝心,时常同来往的夫人们说笑抱怨。 这么一来,倒是叫邵兰香孝顺贴心的美名传了出去。 邵兰香意外传了美名,是邵老太太最得意的事了。 张老姨娘也是知道这些,才故意说出来,叫老太太开心。 邵老太太确实满意地笑了,嗔道:“你呀,如今都什么年纪了,还作怪。行了,我承你的情,咱们小姑奶奶更承你的情。” 张氏乐道:“既承情,今儿我可要讨好处的。” 嗯?邵老太太不动声色地道:“好,你今儿不管讨啥,有我在,咱家小姑奶奶都得帮着办了。” 张氏可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今儿这么一说,只是打个前站罢了。 遂,她忙道:“好,既老太太作保,我得好好想想讨了什么好,没得叫你们笑话我没见过世面。” 她这话说的讨喜,一屋子人个个都乐。 老太太更是笑的不得了,倒也感念她,一把年纪了还想着讨好自己,便放开了刚才那点的不喜。 邵兰香见张氏和姆妈说笑斗嘴,俩人都笑意满满的,自己心里也高兴。 她拉了姆妈的手,问老姨娘,“大姐姐近来可好?” 张氏老姨娘生了个女儿,邵兰娣,嫁了个乡下大地主,日子不差。 这话不用老姨娘回,邵老太太直接笑道:“好着呢,前儿她女婿还来送年礼,说今年年成好,多送了不少的鸡鸭鱼肉。” 邵兰香对大姐还是关心的,听了安心不少,“这就好,如今,能安生过日子,已然是不错了。” 这话,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认同。 邵老太太不想女儿多思,便又道:“你大姐夫还送了新下来的黑米紫米,回头我叫厨房给你炖粥喝。” “那感情好,我可最喜欢家乡产的米,吃起来,糯香糯香的。”邵兰香乐呵呵地道。 张老姨娘对女儿女婿能过的好,也是欢喜的。 今儿,二小姐又如此捧场,她就更高兴了,跟着道:“你大姐还问你来着。可惜,你说不回来,她还遗憾了好久。” “这碍什么,回头接了大姑奶奶来家聚聚。”邵老太太高兴地吩咐了声。 下头人忙应下了。 张老姨娘听了,眼眸一闪,又笑看向邵兰香,“对了,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年要留在南京过年吗?” 这事说来过于令人揪心,邵兰香怕吓着大家,便简单解释道:“哲凯另有公务,我就回来了。” 邵老太太蹙眉道:“那你婆婆那?” 邵兰香摇头,“今年,我怕是也去不成山西老家了。” 邵兰香的丈夫,江哲凯,青年俊才,军中翘楚。 江家更是山西大户。 邵兰香在南京读书的时候和丈夫相识。 邵老太太对小女婿十分看重,忙问道:“你俩都不回老家,你公婆那怎么交代?” 邵兰香知道姆妈是个重规矩的人,忙笑了道:“我公公婆婆那都说好了,没事的。” “哦,这就好。”邵老太太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我本来还想着,若是你们留南京过年,索性今年就甭回扬州,过了年得空了,直接去山西。” 邵兰香笑笑,“没事的,姆妈别担心。” 张老姨娘也跟着劝道:“江家老太太是个讲理的,不会说什么的。” 邵老太太同江老夫人接触过,知道那也是位重规矩的,“但愿吧,不过,兰香留家里过年,叫婆家知道,到底吃心。” 张老姨娘见此,忙又道:“是二姑爷有事走不了,又不是我们硬留女儿。” 往年,因为扬州离南京近,邵兰香和丈夫都是在扬州走个过场,凑合着应个什么节,便往山西老家过年。 索妈妈凑趣道:“可不是这话,外头兵荒马乱的,没姑爷陪着,我们可不敢叫二姑奶奶一个人去山西。” 邵兰香哭笑不得,“你们别操心,我留扬州过年,公婆都是同意了的。” 邵老太太听了这话,放了些心,也高兴了几分。 张老姨娘乐呵呵地道:“到底江家是个体恤人的好人家,我们小姑奶奶有福。” 第26章 别样求 张老姨娘是个乖觉的,她想抄气氛,那定是不会叫人不舒坦。 这不,她说邵兰香有福气,这话说的对心,邵老太太当即开怀。 她带着笑地对老姨娘道:“你给兰娣传个话,就说她妹妹回来了,若是她有空,就家来聚一聚。” 老太太这回是真心要邵兰娣归宁了,不似刚才只吩咐了下人。 张老姨娘听出了真心,笑了,“好,回头我就让人去。” 因着邵老太太和张老姨娘彼此间真心的对话,叫屋里的气氛热闹又喜庆。 邵老太太瞧着大家的笑脸,倒是感慨了声,“这一年年的,这姐俩还真见的少。叫兰娣将孩子们也都带来,见见他们小姨妈。” 邵兰香一听这话,忙拦在张老姨娘前头,道:“可别,姐姐是当家主母,眼看着年根底下,家事肯定多,别叫她来回折腾了,年后见也一样。” 张老姨娘想想女儿确实忙,二姑奶奶瞧着也有些勉强,便点了头,“反正小姑奶奶待的时间长,等年后见,也是一样的。” 邵老太太本想再劝,可见女儿面上有些勉强,心头一跳,忙压下话头。 邵兰香刚才话说的急,缓了下,便带着歉意道:“嗯,年后我也不急着走。” 邵老太太惦记着女儿的神色,已然没有了同旁人叙话的心情,便对老姨娘和气地道:“你来可用过早饭了?” 张氏一听,就知道这母女俩刚见,还没说上话。 她虽遗憾不能顺势叫了女儿一家来,但还是知机地站了起来,“我赶着来的,还没用。” 邵老太太是用过早饭的,听了这话,忙道:“你说你,没用早饭,你出来做什么。我这里天天见的,没得回回叫你受累,明儿可别如此。” 张老姨娘也没了奉承的心思,忙道:“哪里天天如此了。不过,这会子倒是真有些饿了,那我就不陪你们娘俩了。” “行了,赶紧回去用早饭吧,别饿着了。”邵老太太忙放行。 当着女儿,邵老太太对张氏是表示了十二分的关心。 只见,她又指着张氏身边的丫头,吩咐着,“菱角,你小心伺候着你家老姨奶奶。若是伺候不好,回头我可要罚你的。” 菱角忙应声,同邵兰香一左一右扶住了张氏。 张氏怎么可能叫邵兰香送,推了又推,才在外间让邵兰香回了头。 见邵兰香转了回来,邵老太太急切地伸手拉住女儿,问道:“快说,你这年根底下的回来,可真是姑爷有事?” 邵兰香忙安抚道:“别担心,真是哲凯有推不掉的公事。” “你可别糊弄我。”邵老太太自认了解女儿,瞪了眼,“别是两人吵嘴了吧?” 邵兰香被姆妈说的一愣。 她难道还是当初刚嫁人的小姑娘吗,一不高兴,就能不守规矩地跑回娘家?姆妈可真会想。 邵兰香这次回来,其实是带着任务的。 中、日大战在即,丈夫已然奔赴前线。 社会各界都纷纷解囊捐款献物,为即将到来的淞、沪会战,出人出力。 这方面,南京和上海已经走到了其他城市的前头。 她回扬州就是想凭借自己的身份,呼吁扬州各界人士,积极响应的。 以期能筹措出更多的物资,供给前线的将士们。 上海,可是关乎着首府乃至全国的安危。 这些事对于姆妈这内宅老妇人来说,太过沉重,她自然是不想多言的。 邵老太太见说着话呢,女儿又发愣,当自己猜着了,忙道:“你们还真吵嘴了!” 被姆妈一喊,邵兰香忙回神,“没,真没吵架。” 邵老太太显然不信,“叫我说你什么好,女婿待你多好,平时什么都依着你,但凡你有个小脾气,女婿也是哄着供着。” 邵兰香憋屈不已,“我知道他好。” “知道,你还作?还学会了离家出走。”说完,邵老太太很没好气地伸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姆妈你真是的,我们好好的吵什么嘴,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邵兰香看向一脸激动的姆妈,哭笑不得,“还离家出走?您可真敢想。” 见女儿的神情不似作伪,邵老太太这才放些心,松了口气道:“没吵嘴就好,我现在是真操不得心了,唉……” 见姆妈心累的样子,邵兰香心疼了,“姆妈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邵老太太摆手,不愿说起白氏的事。 邵兰香莫名,也不多问,只小心道:“姆妈,瞒姑回来了吗?” 邵兰香对邵韵诗很是关心。 她知道,姆妈为大嫂离婚的事,有些迁怒可怜的大侄女。 这会子,她还当姆妈又因为瞒姑烦心。 邵兰香惯来偏护邵韵诗,也时常和稀泥。 邵老太太知道女儿的小心思,没好气地斜了眼她,嗔道:“你这是怕我这老太婆,委屈了自个的孙女。” 这话重了,邵兰香‘嘿嘿’乐了两声,岔话道:“这么说,瞒姑回来了。这就好,我还当她今年回不来了。” “什么回不来,难道她还想年也不回来过?”邵老太太语气有些冲地哼道。 怎么回事?邵兰香总算是察觉不对了,瞄了眼一旁的索妈妈。 索妈妈忙冲着正院那边使眼色。 邵兰香一下就沉了脸,“大哥他们回来了,又说道瞒姑什么了?不敬长辈,还是不怜弟、妹,甚至是奢靡浪费?” 每次过年回家,大哥总会为了白氏和秀秀,说道瞒姑这那的不好。 这些年,姆妈因为大哥和白氏母女,对瞒姑越发不待见了。 邵老太太知道女儿偏大孙女,仍斜了她一眼,哼道:“你瞧你这嘴巴厉害的,怎么,又要同你哥闹别扭?” 她因女儿常为了大孙女同儿子别扭,越发不待见大孙女。 邵兰香忙道:“哪有,我和哥哥不还和往常一样吗。” 邵老太太如何信她,“我说你也不小了,不知道娘家哥的重要?我和你阿爸,我们俩在还好,若是哪一日……” 老太太上了年纪,说到这,倒是心疼起女儿来了。 邵兰香是家中老小,对大自己十几岁的大哥实在是没啥印象。 她倒是对前大嫂很有好感,俩人虽只相处了两三年,可陆氏那份温婉,她一直没能忘记。 第27章 偏护 邵老太太心疼女儿,说着话差点就落了泪。 她这样,屋内一时有些尴尬。 索妈妈立在一旁,都不知如何劝。 邵兰香见姆妈这样,心头软了软,忙讨饶不跌。也不想再提大哥邵明康,当然更不想惹了母亲生气。 遂,待她哄好了人,便忙将自己从南京买来的礼物,一一摆出来给母亲细瞧。 邵老太太也不愿惹女儿不痛快,便放过了前话,顺势瞧起了桌子上的礼物。 一时,母女俩气氛又回复往昔。 索妈妈瞧着偷偷出了口气。 母女俩个说着礼物的分配,说的热闹的时候,还拉了索妈妈一道。 仨人正说着,外头传来了请安问好声。 邵老太太的喜福堂靠近前院。 老太太心疼孩子们大冬天的早起,便叫她们用过早饭后,晚一点来请安。 邵韵诗住的地方离主院最远,倒是离靠近前院的喜福堂近些。 邵老太太虽交代晚点请安,觑着时间和距离,邵韵诗还是每天第一个到。 她这样,叫一直想寻她错处的白氏母女俩,很是无奈。 邵老太太知道是大孙女来了,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神色淡淡。 索妈妈是真好,忙笑了道:“大小姐来了,这日日第一个到,这是难为人了。” 邵兰香这个小姑姑一听是瞒姑到了,是真开心,没细听索妈妈的话,只跳将起来。 亏得她姆妈一把拉住,不然她就要蹿出门去了。 见女儿听到瞒姑的声音这么开心,邵老太太到底是露了笑模样,暗道,大丫头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 邵兰香和邵韵诗俩个虽隔着辈,差着岁数,却亦师亦友,一段时间不见,俩人都想念的很。 邵韵诗怕老太太不高兴,压着激动高兴的心情,规矩半点不错地给老太太和姑姑请了安。 当着女儿,邵老太太自然不会给孙女脸色瞧。 邵韵诗得了邵老太太今年第一个热脸,心里哂笑。 不过,她素来镇定,旁人瞧不出她的冷意。 如今,她见了姑姑,心情好,便也不顾老太太的冷脸,直接顺着邵兰香的拉拽,坐到了榻旁。 索妈妈一直暗中瞧着,见她荣宠不惊,暗暗点头。 邵兰香没注意这些细节,她有了邵韵诗在身边,心情大好,拉着人细细瞧了瞧,见没胖也没瘦,很是高兴。 邵韵诗知道小姑姑是真疼自己,也没别扭,随着她左右折腾地拉拽。 邵兰香见大侄女面上带着温婉阳光的笑,她心头也敞亮,亲昵地点了点侄女的额头,“长高了些,不过,又清瘦了,你该补一补。” 邵韵诗得小姑姑真切的关心,也是高兴,挨着她的膀子,点头道:“不瘦,冬日里,还长了几斤呢。” 邵兰香知道小姑娘爱俏,也不多说,便指着桌上的一套古书,道:“知道你眼界高,看看,这个礼物可还入你的眼?” 喜福堂的正厅装饰富贵高华,再配一桌子的礼,就更可看了。 尤其,桌上一个包装古朴的匣子,更是叫人一见忘俗。 邵韵诗一眼就相中了这匣子,对里面的古书也充满了期待。 不过,邵兰香捧着侄女的话,很是得了邵老太太的一个冷眼。 邵韵诗古言功底,明着是邵老太爷亲授的,实则,她前世师从大家,家中藏书也极为丰富,见识能力老早就超过了爷爷。 遂,家中人人知道她极喜欢古书杂记等等。 旁人难以看下去的无趣生涩的书籍,在她那里变的极为生动有趣,且珍爱异常。 她这聪慧好学的能力,很是让自叹弗如的邵老爷子欣慰不已。 他只叹大孙女不是孙儿,不然就儿子那愚钝的人,直接可以放弃了。 邵韵诗知道小姑姑的好意,也确实心喜这些,忙拿起书单。 这么一细瞧,还真叫她眼前一亮,“《推背图》,还是明时出版的,这个可真不错。” 邵兰香就知道大侄女会喜欢这个,含笑道:“你喜欢就好,真不知,你个小孩子怎么就喜欢这些。” 邵韵诗娇笑道:“人各有所爱吗。” 邵兰香摇摇头,“行了,这个先放放,桌上还有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你看看,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听的女儿这没心没肺的话,邵老太太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拦,毕竟大孙女为长为嫡,先紧着她,也不算错了规矩。 邵韵诗正好瞄到邵老太太的那一眼,倒也理解。不过,她可不会为了迎合老太太,而却了小姑姑的好意。 遂,她只当什么也没瞧见,合着小姑姑一道往桌上瞧。 小女孩的东西,无非就是些首饰手袋包包之类的。 这些东西,看着稀奇,邵韵诗倒也不眼馋,只选了个可爱的镶粉钻的耳坠和素色手袋。 见邵韵诗只选了两样不显眼的,邵老太太难得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邵兰香知道大侄女好东西多的是,也没逼她再选。 女儿这样,邵老太太更满意了,不吝教导些选礼的诀窍和送礼的规矩。 她能这样,叫姑侄俩都松了口气。 屋里娘仨正说着过年时的一些要领,外头白氏母女俩个也来了。 “元哥儿起了没有?”只听的白氏声量略高地问着。 守门的丫头细声回了‘还没’,便挑起了门帘。 白氏也没在意丫头们的态度,问了儿子,便拉了女儿的手,进了屋。 邵兰香最烦她,听她故意提起唯一的侄儿,冷哼了声,便拉了邵韵诗,继续看礼物。 邵老太太头疼地瞪了女儿一眼。 其实,她也挺看不上白氏这股子小家子气,奈何,儿子是个犟头,偏偏拿白氏当心肝,唉—— 白氏不知道邵兰香回来,妖妖娆娆地扭进来,还没请安,就猛地瞧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只见她脸皮扭了个度,又很快恢复。 就邵小姑爷的将军身份,在邵兰香面前,她愿意脸皮厚些。 遂,她吸了口气,瞄了眼老太太,合着女儿一道请了安。 规矩礼仪,样样到位,当着小姑子,比之以往更见守礼。 她今儿请安没作妖,邵老太太乐意给她脸,又特特对小孙女道:“二丫头,快给你小姑姑问好。” 邵秀雪其实不喜小姑姑,但面上不敢露,忙又给邵兰香请安问好。 第28章 露丑 喜福堂里,一家子女眷都在,屋内满满堂堂,瞧着热闹得很。 邵韵诗安坐一旁,神情不冷不热,颇有大家风范。 反观二小姐邵秀雪,只见她瞄到一桌子好东西时,眼睛都直了。 她这幅小家子样,叫邵兰香很是不喜,对她的请安问好,没热情招呼,只‘哼’了声。 她这态度,叫白氏母女俩气得脸都白了。 白氏老道些,硬压下气,笑着主动招呼邵兰香,“咱们家小姑奶奶回来了。咦,这是刚回来?瞧着人憔悴得很。” 这么说话,就有些故意了。 邵老太太当即落了脸,可顾着儿子,只忍了。 除开老太太,屋里其他几人都没拿她当回事。遂,也没人吃哒她。 邵兰香是个有教养的,此时,还当着姆妈的面,也没说什么,只扯了扯嘴角,‘嗯’了声,便冲着邵秀雪招手,“秀秀来,看看喜欢哪些。” 邵秀雪本来见邵韵诗还在老太太这,还看着满桌子的礼,就有些不高兴。 如今,她一听有礼物,立马又开心了几分。 这变脸的速度,快得叫人侧目,也没眼看。 她大概是怕东西叫邵韵诗先得了,忙忙地冲到桌边,不着痕迹地挤开邵韵诗,便一通翻捡。 她这样,惹得邵兰香很是不快,暗怪白氏不会教孩子,忒小家子气,更兼她不分长幼地对待长姐,没半分礼让,心里生气,面上就带出了几分。 亏得邵韵诗暗暗冲着小姑姑摇头,这才叫邵兰香咽下了将出口的教训。 知道小姑子向来出手阔绰,陪着老太太说话的白氏也有些眼馋。 邵老太太没注意白氏的神色,她正冲着白氏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小孙子的糗事乐事。 这冗长的话,听得白氏暗急不已,哪里还有平时,说起儿子时的机灵讨喜劲。 没心情哄老太太开心的白氏,暗暗观察了半天,见小姑子半分没给自己礼物的意思,急了。 只见,她捡了个说话的空挡,冲着女儿喊道:“秀秀,让着点姐姐,你还小,回头等妈有钱了,再给你置办。” 说着话,她还故意晃荡着腕上那陈色老旧的镯子。 白氏的举动如此之明显,屋里人人都是精的,皆暗暗撇嘴。 且,她这话说的不伦不类,叫人无从理会。 邵兰香有些动气,也怕扫兴,只得拉住了大侄女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邵韵诗温婉一笑,表示没事。 她们俩的小动作,落在有心人眼里,是既感慨又叹息。 不过,此时邵秀雪眼里全是桌子上的时髦礼物,哪里留神别个的事。 她听的自家妈妈的声音,习惯性地配合上了,“妈妈哪里来的钱,爸爸的月薪只够他自己花的,平时都是舅舅他们补贴我们。” 这话叫邵老太太听得不是味,尤其还提她儿子,当即冷了脸,干咳了几声。 邵秀雪一听这咳声,立马回神,故作委屈地抱怨着,“妈妈,我的衣服首饰大部分都是外婆她们送的,难得小姑姑送我东西,我才不要让呢。” 这话她说着说着还当真了,直接给了邵韵诗一个大大的冷脸。 她这样没教养,邵兰香觉得自己这暴脾气,都快忍不住了。 邵韵诗拉着小姑姑,瞧着一屋子的富丽堂皇衬的邵秀雪的冷脸,更加艳丽张狂。 对此,她早就无所谓了。 不过,她瞄了眼邵秀雪的脸,暗暗咋舌,这等容貌,也难怪白家稀罕了。 可就邵韵诗看,邵秀雪这些行头也没什么出奇的,顶天了也就是时下的一些舶来品罢了,品质很一般。 遂,她又暗戳戳地瞄了眼一旁正得意的白氏,暗嗤不已,这也就是个棒槌呀。 就邵秀雪刚才的话,可是要招老太太不喜的,也不知,一会她能不能承受得了老太太的怒火。 果然,邵秀雪话刚完,邵老太太就冲着白氏瞪了眼,冷冷地道:“你们很缺钱?” “当然……”才开了头,白氏便被老太太锋利的冷眼吓醒了,忙摆手道:“哪里,家中日常开销都是够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缺钱过日子呢。” 说到这,白氏气也顺了些,带着皱纹的丹凤三角眼一挑,压着嗓子,诉起了委屈,“不过,也确实委屈了秀雪,她学里的同学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吃穿用样样皆好。” 没人接她这话。 白氏有些局促,帕子捏的死紧,“我手里没什么银钱,又不好常麻烦章管家,只能是她外婆补贴了。不然,她要叫同学笑话的。” 这话的弦外之音,邵老太太门清。 遂,她拖着话腔,不紧不慢地道:“噢,这么说来,倒是咱们家委屈了你们娘俩。” 对老太爷安排老章管家的儿子,去北平管着儿子的饮食起居,邵老太太是赞同的。 如今,被挑衅,她哪里能不动气,更是厌恶地瞪了眼,上眼药的白氏。 白氏这会子,正装模作样地拿帕子遮眼角,自是没瞧见老太太的厌恶一撇。 在白氏咋呼的时候,屋里的下人就退出去了。 邵老太太也不怕人笑话,直接就教训开了。 邵韵诗有些无奈地安坐着,她其实挺腻味听这些扯皮的话,也容易被迁怒。 她不由的祈祷,白氏有点脑子。 显然,白氏已然被自己的所谋,迷花了眼,半分平时的机灵劲也没有。 听了老太太不阴不阳的话,她直接回道:“老太太老太爷哪里会委屈了自己个的儿子孙女,只不过是些心思难明的下人,仗着身份压人罢了,……” “可不是,章管家仗着有老太爷撑腰,时常欺负我们。”邵秀雪耳朵尖,立马捅刀。 白氏听这话,象征性地抹了把眼泪,表现的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邵兰香厌恶地别开了眼。 邵秀雪已然挑中了礼,有时间白话了,“我同学都不喜欢来我家玩,觉得咱们家是个封建落后的家庭,哪有佣人管主人的。” 她如此,叫章管家昔日对邵秀雪的提点,真真是喂了狗。不知,他若是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而此时,屋里有心的人,都有些生气,甚至替章管家不值。 “嘭”猛地一声碎瓷响,屋里几人齐齐吓了一跳。 尤其是正一脸得意的白氏。 第29章 算计 屋内的碎瓷声,不仅响在了屋内人的心上,也吓住了屋外的人。 屋外,索妈妈一把拉住了,准备进屋的藕香,摇头示意她别慌,这时候进去可不是好时机,没得被谁给迁怒了。 藕香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平时也是机灵的,今儿是听的碎茶盏声,怕老太太伤了手,这才一下子慌了神。 想到老太太的性子,她有些心有余悸地冲索妈妈笑了笑。 被老太太砸了个茶盏,白氏总算是清醒了几分,暗自后悔,女儿这眼药上的有些直白。 遂,她虽不服气,可还是提了气,当先一步,冲着女儿道:“秀秀,这些话别乱说。章管家服侍你父亲可是极周到的。” “我哪有说错了?”邵秀雪刚才也吓着了,可还是不服。 白氏抽噎了声,“怪只怪,咱们俩身份不够。” 这是什么话,别说邵老太太皱眉不喜了,邵兰香当即就冷了脸。 她不屑同白氏多话,便冲着邵秀雪道:“秀雪,你的规矩呢,谁教你,长辈跟前可以随意插话的。” 邵兰香今儿是憋气极了,自己好好的送礼,倒成了白氏哭穷撒欢的由头了。 不说这个了,还引来了她这一通的似是而非的编排。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厅里,因为邵兰香的突然发难,静了静。 气氛僵持,叫邵老太太十分生气。 她深觉白氏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不仅如此,还恶心人。 遂,她见女儿只扭头冲着二丫头说话,一分眼色都没给白氏,她老人家不仅没帮着白氏带话,还觉的痛快。 屋里没人转圜,白氏听着小姑子夹枪带棒的话,脸上涨的通红。 其实,邵老太太早就瞧出,白氏眼馋礼物的小心思,当时不理会,只是想叫女儿做好人。 不想,女儿半点不理会,这才惹的白氏发昏。 如今,听的女儿难得当着她的面,发话训人,邵老太太只能怪白氏没眼力见了。 兰香可不是她这等货色可以攀扯的。 邵老太太暗了眼眸,她不能叫女儿冲在前头,说两句就行,过了就不好了。 毕竟,女儿日后可不能没个娘家扶持。 遂,邵老太太抬眼看向女儿孙女们。 不妨,她一眼瞅见,大孙女老神在在地低头把玩着首饰,一时又是心塞,刚想好的话就被生生噎住了。 邵秀雪大概是,从来没被谁这么教训过,且还是当着她最讨厌的邵韵诗跟前,只觉得面皮烧的通红。 遂,大家都没开口的时候,她一时气不过,便梗着脖子,冲着邵兰香,嚷道:“我说的又没错,小姑姑做什么偏心成这样。” 说起来,邵秀雪他们一家在北平,有个老太爷派去的章管家,还真没过的多舒坦,吃喝用虽算得上中上,可奢侈用品就别想了。 且,邵秀雪上的学校是北平的私立女中,大部分家中都是富贵的,她在那里为了不矮旁人一头,只能是倚靠渐渐起来的白家了。 为此,她没少被表兄妹们笑话。 所以,她对管着家中银钱出入账册的章管家,早就怨气横生了。更兼,章管家还见不得她邀了相熟的男性同学朋友们来家玩。 这些,扬州的人不知,可就算知道,也没谁会觉得章管家不对,为她撑腰。 在一个,邵兰香是谁,那可是邵老太太心里眼里的宝贝疙瘩,地位一点不比邵明康这位大爷低。 邵秀雪今儿,居然敢如此怼她,老太太第一个不依了。 只听得,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住嘴,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同你小姑姑说话,还不快给你小姑姑道歉。” 邵秀雪被老太太这么一喊,立即就委屈地噙上了泪,想发火,可这是在老家,她还没这个胆子,只呐呐地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她这样无言的抗争,更是叫人搓火。 邵兰香不想母亲生气。 遂,她淡淡地冷哼道:“道歉就不必了,我自认对你们这些侄儿侄女们,并没什么偏袒,东西更是没多给你大姐一分,反是你大姐礼让,只拿了两样不起眼的。” 说着说着,她觉得这些事索然无味的很,脸上便带了出来,也没心情多计较了。 邵秀雪早就怒火烧心了,哪里能听出好歹来,照旧一副我对你错的委屈样子。 邵兰香瞧着她,顿了顿,便聊赖地对冷着一张脸的母亲,道:“姆妈,别生这些闲气了,到底快过年了,别搅合的阿爸也不开心。” 女儿如此退让,听的邵老太太心肝一抽抽的疼,她很是瞪了眼一旁垂头不语的白氏母女二人。 按着她的脾气,今儿铁定要当着女儿的面收拾这俩,可想想儿子那个软耳朵,要面子的,只得顺着女儿的意,先咽下这口气了。 遂,邵老太太无奈地虚咳了声,冲着女儿道:“行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不会叫你为难,更不会为了这俩孽障,搅了大家的兴致。” 老太太这话很是叫白氏母女没脸,可母女俩个,如今是半分不敢再反驳,心里压抑着的怨毒,多得都快溢出来了。 安坐一旁的邵韵诗瞄了眼白氏母女,不喜地蹙了眉,暗道,老太太放纵太过了,这俩个可不会见好就收。 白氏母女俩自然不会觉得轻放了她们,反而觉得人人都在取笑。尤其是对安坐一旁的邵韵诗,母女俩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幸灾乐祸。 更甚至,觉得邵兰香如此给她们没脸,就是邵韵诗挑唆的。 如此,倒是应了邵韵诗,会被迁怒的梗。 邵老太太骂完人,见母女俩并不敢再犟,倒是松了口气,怒也散了些。 邵老太太的怒气未全消,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太想出声。 邵兰香这个当女儿的,自然是首当其冲地出来善后,“索妈妈,你带俩人进来收拾下。” 索妈妈早就候着了,一听,忙拉了藕香一道进了屋。 微低着头,她一眼就扫到了地上的碎瓷片,庆幸,没叫粗使的妈妈们进来。不然,极爱脸面的老太太怕是要迁怒自己了。 邵老太太见是她们俩进来,赞许地看了眼索妈妈。 屋里有人收拾,走动间有些乱。 邵兰香已然靠着母亲坐下。 邵老太太瞧着乱糟糟的,皱眉,便转脸对女儿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是先休息一会,还是去见你父亲?” 第30章 温情 邵老太太溺爱儿子,也爱重女儿。即使此时心里极为烦躁,也还是好言好语地同女儿商议。 邵韵诗将这些瞧在眼里,唯有一叹。 邵兰香心里有事,早就急着去见父亲了,且,她也不想再看着眼前杵着的这母女俩。 “我这就去见阿爸。”说完,她忙又道:“瞒姑也跟着一道去。” 这会子,邵老太太正对女儿愧疚,也十分不想再看大孙女那微波不动的模样,直接放行。 走的顺畅,邵韵诗欢喜了几分,麻利地起身。 邵兰香又冲着老太太,道:“姆妈,桌上的礼,你看着给吧。” 说完,她拉上邵韵诗,给母亲弯了弯腰,就退了出来。 白氏见她们这样目中无人,很是来气。 只见她顾不得刚才的事,当即扭着帕子,就告状,“老太太瞧瞧,瞒姑这孩子越发野了,也不说问人好,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白氏告状的声音并不低,走在廊下的俩人自是听到了。 邵兰香看了眼低着头的大侄女,叹了口气,比起她这个嫁出门的姑奶奶,侄女更需要大哥这个父亲。 听得姑姑叹气,邵韵诗故意道:“姑姑叹气做什么?难道是姑父没一道回来,怕爷爷也跟着絮叨你。” “小丫头,你才多大,竟然敢取笑我。”说完,邵兰香松了口气,轻声道:“白氏那个孬货,你别在意,她不过是仗着大哥罢了。” 这有势可仗还能不骄傲?不过,邵韵诗自然是不在意白氏的。 邵兰香见大侄女神色舒缓,知道这孩子通透,放心地点了点头,“对了,今儿怎么没瞧见你父亲?” 这会子她才想起,刚才请安的时候,没见着哥哥,一时乱糟糟的,忘记问了。 邵韵诗歪头瞧了眼大大咧咧的小姑姑,诧异道:“难道姑姑不知道,父亲并没回来。” “没回来,我不知道呀,我这也是一早刚到家。坏了!”邵兰香想到时局,一时惶然。 见姑姑面色有异,邵韵诗想了想,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不由瘪了瘪嘴,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合时宜,便住了口。 时局动荡,外族入侵,这些如今对身处战局前沿的人来说,不能不忧心。 邵兰香见侄女叹气,饶是再担心哥哥和丈夫的安危,还是缓了神,关心道:“外间的事,瞒姑是知道些什么了?” “嗯,知道点。”邵韵诗一般并不瞒姑姑什么。 知道侄女不简单,没想到,她竟然真知道点。 可惜前头就是父亲的书房,邵兰香看了邵韵诗一眼,遗憾道:“你先回去,等我空了,再问你。” 邵韵诗知道姑姑肯定有话同爷爷说,忙停步抽手,道:“那我就不送姑姑了。” 邵兰香瞧着大侄女灵透,心里埋着的那点郁气总算是散开了。 “你这丫头就是礼多,姑姑在自己家还用你送。”邵兰香放开了手,点头笑睨,“对了,午饭我就在你院里用了,记得做上我爱吃的。” 邵兰香这么不客气,倒是叫两人心里更亲近了许多。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的爷爷一声喊,“是瞒姑和兰香来了。” “哎”邵兰香应了声,便冲着侄女,小声道:“你爷爷肯定早就等着了。” 邵韵诗含笑,“爷爷习惯了一早就起来运动,这会子,正好在院子里。” 爷爷喊了,邵韵诗不好就走,随着姑姑一道进了前院书房。 老爷子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生活在前院书房,家中等闲人是不许来的。 老爷子的书房朴素但不简陋,入目一水的黄杨木家具,配上各种绿色盆栽,书画珍玩等,瞧着清新雅趣的很。 仨人简单寒暄了下,老爷子便对邵韵诗道:“我和你姑姑说话,瞒姑若是觉得无趣,就看看书架上的书,有我最近新淘的。” 一说起新淘的书,老爷子颇有种献宝的感觉,也想叫大孙女帮着看看真伪。 要知道,他以往还真淘到过假货,叫大孙女给点了出来,没叫他在老友面前出丑。 对老爷子被坑的事,作为幺儿的邵兰香是知道的。 遂,她不赞同地看向父亲,“您这不会又被谁给诓了去吧?” 邵老爷子被闺女这么说,倒也不恼,只呵呵笑道:“你这丫头,我拢共就失手了那么几次,你可真记得清。” 邵兰香性子阔朗,又是老小,听的父亲这么说,倒是冲着他皱了皱鼻子。 邵老爷子被闺女作怪的样子,弄得哈哈大笑。 邵韵诗倒是有些艳羡这种父女亲情。 邵兰香在父亲面前,心态舒畅,那是有什么说什么。 她不理阿爸的取笑,只转脸对侄女道:“瞒姑可不能再这么无趣了,小姑娘家家的,不说喜欢喜欢衣裳配饰,反倒钻进了故纸堆里。” 邵老爷子是前清的进士,书画大家,对自己一手培养的孙女,满意的不行。 他见女儿这么说,忙急道:“你可别带歪了瞒姑,咱们家能继承我衣钵的,只有她了。” 说完,老爷子还冲着大孙女道:“瞒姑,你可别听你小姑姑的。” “有瞒姑在,我们这些人都不在阿爸眼里了。”邵兰香故作伤心道。 她这样,惹的老爷子又是一阵乐。 邵韵诗瞧着他们父女俩温情逗趣,心里就忍不住的羡慕,这才是父女亲情。 不过,她也不遗憾,前世的父亲比之老爷子更疼女儿。 这点小思绪在邵韵诗的心里只点了点,便了无痕迹。 只见,她倚着书架,含笑道:“小姑姑的话也有道理,爷爷,我今年的课业是不是多了点?” 这话叫邵兰香眼眸一亮,得意地冲老爷子道:“阿爸,瞧瞧吧,我就说瞒姑个小孩子也是爱玩爱闹的,你可别再给孩子增加多余的功课了。” 老爷子的书房书卷气浓郁。 邵韵诗闲适地靠着书架,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邵兰香满眼含笑地调侃,充分地展露了她对大侄女的喜爱。瞧着她全然放松的模样,心里酸软酸软的,越加怜爱。 老爷子也欢喜地看着大孙女,亭亭玉立,如诗如画。 他满意地捋着胡须,转脸,见女儿斜自己,便故意瞪眼道:“我拢共就这么一个得意的孩子,你别指望我放弃。” 第31章 时局 书房内,书香盈盈,祖孙三代人,其乐融融。 邵兰香心里是真真欢喜了起来,故意叹道:“瞒姑,我也没法子帮你了。” 老爷子见她还作怪,促狭道:“要不,你回来继续学习。这样,瞒姑就可以随意玩了。” 邵兰香自小虽也是父亲启蒙,可性子闹,又是老小,老太太护着,老爷子也爱的跟什么似的。 遂,她也就没同父亲研究多深的学问,就上了新学堂。 知道父亲的怨念,邵兰香不敢惹祸上身了,忙打住了话题,小声道:“阿爸可看了这几日的报纸?” 老爷子日日看报纸,听的女儿提起,收起了笑意,“国、家如此,唉。” “阿爸!”邵兰香有些担心地喊了声。 知道女儿担心什么,邵老爷子也不同她斗嘴了,叹声,问道:“兰香,哲凯是不是将随政府一道迁去洛阳?” 上海眼看大战在即,日军的军舰游走在长江上,炮轰南京不是不可能。 所以,政府正筹划暂时迁往洛阳,以示决不妥协之意。 当然,这些内情不是报纸刊登的,而是江哲凯私底下,同老爷子交谈时暗示的。 面对阿爸的话,邵兰香苦了脸道:“没有,哲凯的军官教导团要参战,穿插配合十九路军。” “什么?!”邵老爷子皱起眉头,“哲凯他们可是拱卫中、央的队伍,拉走他们合适吗。” 靠着书架的邵韵诗,听了,也蹙起了眉头。 邵兰香叹气,“不仅如此,哲凯透露,怕是连政府的‘御林军’,德械师第五军也将参战。” “啊!”老爷子实在没有料到这等情况,有些失态。 也难怪老爷子激动了,毕竟‘御林军’都将派出去,可见战况不容乐观啊。 且,这些都算是机密,若不是江哲凯位置特殊,这些消息他可得不到,更不会同妻子说。 老爷子知道女婿将这话告诉女儿,多半也是想叫他知道。 遂,他严肃道:“你这话当真?” 邵兰香抿嘴点头,“自然。” “这么说,政府主张打了?”邵老爷子沉默了会,精神振奋了些,“唉,总算是有了对策,不然……” 邵兰香已然红了眼眶。 邵韵诗一旁听着,见姑姑面露忧色,柔声劝道:“姑父是高级军官,想来即使上了战场,也不会在前线,应该问题不大。” 邵兰香也知道丈夫参战应该支持,可到了,她还是担心。 听的侄女劝,她欣慰地拉了孩子的手,冲着阿爸,忧心地道:“我想叫阿爸给他算一算。” 邵韵诗抬眼看向爷爷。 邵老爷子正沉思,一时没留神。 邵韵诗喊了声‘爷爷’,将姑姑的要求说了说。 邵老爷子看向女儿,见她一脸的焦急和希冀,不由摇头,“你还没瞒姑沉得住气。” 老爷子这话有些偏颇。 邵兰香哪里有心情再逗趣,只道:“阿爸,能算嘛?” 邵老爷子与卦象上颇有些研究,听了这话,点头,“你要算什么?” 邵兰香眼眸一亮,“我知道算卦讲究多,我不要算其他的,只算他此行安全与否?” “算吉凶,这个简单。”邵老爷子直接点头。 邵兰香见父亲神色轻松,眼前一亮,“阿爸可是算过大局了?” “瞒姑,将我算卦的木匣子拿来。”邵老爷子边冲着女儿点头,边吩咐孙女,并没回应女儿的问话。 在他心里,女儿大局上还是缺了点。不然就女婿告诉她的这些话,就该能猜出女婿的用意。 可女儿只关注女婿自身的安危,哪里知晓,女婿是想叫自己帮着算算大局的胜筹。 聪慧的邵韵诗瞄见爷爷的神色,知道他老人家对姑姑有些小不满,忙解围,“爷爷肯定算过大局了。” 邵兰香脸懵地一红,“还是瞒姑聪明,阿爸如此挂心国家,肯定早就算过了。” 邵老爷子瞪了她一眼,“你差瞒姑多已。” 邵韵诗有些脸红,“爷爷,匣子拿来了。” 邵老爷子接过匣子,不再糗女儿。 邵韵诗见此,松了口气。 邵兰香见她小大人似地体贴,眼眶发热,拉着孩子的手,揉搓着。 邵老爷子见女儿这小女儿态,失笑地摇了摇头,便又板正了脸,交代道:“兰香,哲凯同你说的这些话,与目前来说,算是机密,你可一定要注意保密。” 邵兰香猛地听见父亲如此郑重地交代,忙回道:“阿爸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这就好,如今时局多艰,得处处小心。”邵老爷子忧心道。 邵兰香见老父如此模样,心头不忍,眼眶又红了。 邵老爷子见女儿如此,叹了口气,“你姆妈那里,也不能露了口风。” 邵兰香忙认真道:“阿爸,我知道的。哲凯也交代过,这些事如今只是在私底下进行,万万不可泄漏。” 邵韵诗见姑姑看过来,忙抬手,“姑姑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就你鬼灵精。”邵兰香笑嗔了声,她本就信大侄女,不然,刚才不会说那些机密。 邵老爷子满意地看了眼大孙女,“瞒姑,过来看着。” 邵兰香听的父亲起卦喊侄女,奇怪地看了过去,不过,想起未说的话,忙又道:“对了,阿爸,蒋总裁又将出山了。” 邵老爷子眼眸一闪,点头道:“不管谁执牛耳,只要为国为民就好。” 老爷子大概是并不想再同女儿说这些,又喊了声大孙女。 邵韵诗领会爷爷的意思,忙快步走过来。 邵老爷子对她如此乖觉地安守在一旁避嫌,很是满意。 见父亲又喊瞒姑,邵兰香压不住惊奇,直接问道:“阿爸,瞒姑与玄学上也有造诣?” 邵韵诗天资过人,除开儒生们必须学的,一些杂学她也学得颇有见地。 邵老爷子边笑看着孙女帮自己忙活,边捋着胡须,应道:“嗯,瞒姑若为男娃,成就将不可限量。” 邵老爷子对大孙女非男孙的遗憾,屋里个个听的明白。 邵韵诗自觉没什么,女孩子确实比男孩子缺了不少的便利,她也时常遗憾没投身成个男娃娃,少了不少的机会。 如此,她便也没觉得爷爷偏心,要说偏心那也是偏自己。 第32章 蕙质 邵老爷子主孙俩个都对是女非男有些遗憾。 邵兰香则乐道:“现在都民国了,男娃女娃限制也没那么严,外头男女早有同校同班的了。阿爸你可是开明人士,这方面万不能落后了。” 这话老爷子不爱听,哼了女儿一声,便起卦了。 老爷子起卦,不喜人多口杂,邵兰香不敢再说,巴巴地盯着那金钱爻。 大概是给女婿算生死吉凶,老爷子并没如表现的那般轻松。 合着冉冉升起的檀香,屋里气氛一时凝滞。 大约一炷香的样子,邵韵诗先就松了口气。 见她神色松缓,邵兰香小声急问道:“瞒姑,如何?” 见姑姑神色紧张,邵韵诗摇摇头,嘘了声,示意她老爷子就快好了,别打岔。 果然,只又等了一会,老爷子便收了手。 他没理女儿的急切,只抬眼看向孙女,考问道:“瞒姑如何看?” 邵韵诗给老爷子递了杯热茶,瞧着书桌上的卦象,不疾不徐地素指一点,“离卦,吉。” 邵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给一脸蒙圈的女儿,解释道:“从卦象上来看,哲凯应无事,只要他……” 老爷子话还没完,邵兰香跟着追问,“需要哲凯做些什么吗?” 老爷子见女儿还是这幅急性子,不由失笑,反而不说了,指着孙女道:“你想知道什么,问她。” 邵兰香见父亲还有心笑,知道结果肯定很好,松了口气,嗔怪道:“我这问正事呢,阿爸别逗我。” “我可真没逗你,瞒姑解卦比我更有耐心,你找她才是对的。”老爷子是有心看看孙女可有进益。 邵兰香自然信阿爸的话,疑惑地看向大侄女。 知道爷爷的意思,邵韵诗也没推辞,拉了姑姑,解释道:“这个卦象,合着目前的大环境来看,是真不错。” 邵兰香性子急,忙道:“难道大环境有变,就不好了?” 邵老爷子瞪了女儿一眼,“你先听瞒姑说。” 邵韵诗并不生气,继续道:“姑姑放心,不管大环境如何变,这卦都不错。” 邵兰香吁了口气。 邵韵诗体贴地等姑姑缓了缓,才又道:“当下,姑父只需要搞好和下属的关系就好,另……” 邵兰香没想到侄女解的有板有眼,细细听来,句句有理,心也就定了。 邵老爷子也满意地捋着胡须。 祖孙仨个,就当前的局势和卦象,一一地分析了开来。 这一耽搁,邵韵诗回槐园的时间就迟了。 眼看着时间不早,解完卦,又说了会闲话,邵韵诗就先一步告辞了。 邵老爷子看着亭亭玉立的孙女,留道:“一会子就用午饭了,你回去做什么。” 邵韵诗笑道:“姑姑一会要去槐园玩,我先回去收拾收拾。” 邵老爷子听了,便放人走了。 邵兰香还有话要同阿爸说,也没留她。 邵老爷子看了眼女儿,没说什么。 邵韵诗规规矩矩地行礼告退。 喜妹一直等在外头,见小姐出来,她跺了跺冻僵的脚,迎了上去。 “你怎么没走?”邵韵诗拉住喜妹冰冷的手,问道。 喜妹哈了口气,“我回去过了,瞧着时间不早,就来接了。” 邵韵诗叹了口气,“大白日的,我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你何苦再跑一趟。” 喜妹笑嘻嘻地打哈哈,“我真不冷。” 还在爷爷的院子里,邵韵诗不便多说,便领着人走了。 屋里,邵兰香透过窗子,瞧着侄女离开的背影,满眼心疼。 邵老爷子见她盯着外面看,笑了,“瞒姑这孩子越发的优秀了。” “是啊,这孩子玄学都这么厉害。”邵兰香收回目光,看向父亲,问道:“大哥可是因为什么事,才耽搁回来?” “谁知道。”说起儿子,邵老爷子立马沉了脸,“我已经拍了电报,叫他别回来了。时局动荡,路上怕有危险。” 见父亲还一副不愿深说的样子,邵兰香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回来也好。” 邵老爷子瞪了眼女儿,“你有心情惦记你大哥,还不如多关心关心瞒姑呢。” 书房的老式挂钟来回晃荡着,配着滴答声,叫人莫名沉静。 邵兰香听着阿爸的教训,不敢回嘴,倒也没烦躁。 她想着刚刚惊才绝艳的大侄女,顺势岔开了话题,“瞒姑的事,父亲是个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老爷子诧异地看向女儿。 邵兰香无奈地看向父亲,轻嗔道:“阿爸,瞒姑已然十六了,这个年纪不上学堂的女孩子,家中总该有些打算的,我就怕姆妈会……” 邵兰香知道母亲最重脸面,瞒姑又不得她喜欢。 如今瞒姑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姆妈肯定想着早早嫁了瞒姑。 这话她不能同父亲深说,只能含糊了几句。 老爷子也不是不知道自家事,一听原来是为了这个,便松了口气。 知道老妻的为人,他明白女儿的忧心,也感念女儿待大孙女的用心,可他不知如何回应女儿这话。 一时怅然,老爷子便转了头,看向窗外俏立的红梅,景还是那个景,只是时光已然过去了十几年。 那时节,儿媳刚嫁进来,一如瞒姑般美好,自己想着总算是对得起恩人老友了。 不想,儿媳日子并不好过,儿子竟然抛下新婚的妻子,远去了北平。 不仅如此,儿子没一年又和白氏搭上了,想休妻。 没得到他的允许,素来胆怯的儿子,居然胆大地停妻再娶,公然和他这老父打擂台。 为了对得起老友当年的救命之恩,对得起儿媳,他顶着压力,叫儿子夫妇和离,全了大家的脸面,只可惜苦了孙女,唉…… 见父亲面色暗沉苦涩,邵兰香不由后悔提起这茬,忙道:“阿爸,我想叫瞒姑和我一道去南京。” 邵老爷子有些奇怪地看向女儿,问道:“南京如今去不得,你怎么还想着叫瞒姑一道去。” “不是现在去。”邵兰香忙道:“我就是想着,瞒姑才十六,虽说这个年纪嫁人的都有,……” 这话就叫老爷子听了不喜。 邵兰香瞄着阿爸,继续道:“可现如今不是都民国了吗,人家孩子都在学校读书做学问,咱们家就更不能埋没了瞒姑。” 第33章 忧心 邵老爷子对新学堂其实并不排斥,要不然也不会遂了女儿的心意,送她去念书了,只是? 邵兰香想接了邵韵诗去南京,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且,这事她还和丈夫商议过,丈夫也是极为赞同的。 遂,她见父亲迟疑,忙道:“阿爸,接瞒姑去南京上学,哲凯也赞同的,学校那边也不是问题。” 邵老爷子思想还有些守旧,嗔了女儿一眼,“这事,你和哲凯说什么。” 邵兰香无奈叹道:“阿爸,瞒姑有多聪慧,您比谁都知道,您真忍心叫她小小年纪就嫁人?” 邵老爷子老派人,对此并没女儿那般的可惜,“这个事,怕还得同你姑姑商议,瞒姑在她身边多年,一时怕是离不得。” 邵老爷子想起守寡多年的妹妹,眼里含着忧,很是感伤。 邵韵诗自打五岁落水后,就被苏州的姑奶奶接去抚养了,只时不时的回一下扬州,姑孙俩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若是叫她们骤然分离,确实有些难。 邵老爷子是个睿智的人,尤其对邵韵诗那是相当的溺宠。对孙女的才情,他也是赞许的。 女儿的话,他虽不十分赞同,可也让他深思了几分。 见父亲凝重的神色,邵兰香又怨自己嘴快了。 不过,想起白氏那嚣张的气焰,她还真担心耳根子软的哥哥,对瞒姑做些什么。 且,一旦遇上哥哥的事,姆妈也少有理智的时候,瞒姑再留下,危已! 想到此,邵兰香有些为难地追问道:“阿爸,白氏会被扶正吗?” “哼,这怎么可能。”老爷子生气地冷哼,且还瞪了眼女儿,觉得她实在不该问这么蠢的问题。 邵兰香得了这话,并没多放心。一辈子都少有逆姆妈意的阿爸,这次难道就不会妥协了? 瞧出女儿的小心思,邵老爷子些微不自在地瞪了眼她,无奈地解释道:“你安心,扶正是要祭告祖宗的大事,白氏不行的。” “是因为她家世吗?”邵兰香看着父亲。 邵老爷子摇头,“白氏绝对不行,她德行有亏。” 这话有些惊人,邵兰香大张着嘴,“啥?是发生了什么事嘛?” 白氏多年前所行就落了下乘,如今再说,已然是令人厌恶了。 邵兰香再好奇,老爷子也不愿多说这个,直接拿起书,赶人了。 邵兰香见此,知道白氏这里是真有事,但不好叫她知道,也就无奈放弃了。 不过,她还想问问瞒姑的事呢,可见老爷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只得先走人了。 老章管家等在外间,见她出来,诧异道:“小姑奶奶,你怎么走了?” 往日,邵兰香回来,总是要陪老爷子用饭的。且,屋内刚才气氛很好呀,父女俩个也没生气。 邵兰香哪里敢说,自己惹老爷子不快了,只笑了道:“阿爸要看书了,您老进去吧。” 章老管家人老成精,淡笑了声,便进里屋伺候了。 邵兰香快步出了前院书房,立在门口,愣了愣,眼里有些不知往何处去的迷茫。 按着以往,她肯定是去姆妈那,可因着刚才送礼的事,弄得有些不愉快,她不想转回去。 想了想,她便抬脚往槐园走去。 邵老爷子的书房和客院离得近。 邵兰香这边刚转了个弯,便听到了客院里头传来男女笑闹声,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邵兰香的丫头,小翠正好找过来。 见了夫人,她忙快步追了上来。 邵兰香听到脚步声,忙转头看来,见是她,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小翠抹了把额头上沁出来的细汗,“我到处转了转,看着时间不早了,就找来了。” 小翠这转一转,已经将邵家近来发生的事摸清楚了,正因为她这机灵劲,才被选了跟着邵兰香的。 邵兰香被她这副样子,弄得很无语,“你转就转好了,怎么弄了一脑门的汗,回头该受凉了。” 小翠憨笑了下,“没事,我身上没汗。” 邵兰香正烦躁,也没同她多说。 小翠见自家夫人皱眉,又听得客院传来笑声,就知道什么事了。 她忙快走几步,凑到邵兰香跟前,小声解释道:“客院里住着白姨娘的外甥,姓黄,北大的高材生,未婚。” 嗯?邵兰香只愣了下,便道:“里头的声音听着像秀秀。” 小翠忙道:“是二小姐。” 邵兰香皱眉,“她怎么在这?难道没被训诫?” 小翠低声回道:“您刚才和大小姐走了后,老夫人就教训了白姨娘和二小姐。” 邵兰香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小翠不敢停顿,接着道:“本来,老夫人还要罚二小姐禁足的,可后来小少爷醒了,白姨娘引着小少爷要和姐姐玩,这事就混过去了。” 唉,姆妈还是心软糊涂了,这等事都不细纠,难说秀雪能长成什么样。 邵兰香暗叹了口气,示意小翠继续说。 小翠对白姨娘母女俩的行事,也是有些看不过眼。 她常随夫人四处走动,见过很多夫人小姐,其中不乏新式学堂走出来的时髦人,就没见过像白氏和二小姐这么自以为是的。 遂,得了夫人的示意,她下面说得更没负担了,“后来,二小姐回正院很是发了通火,还砸了不少东西。” “少教养!”邵兰香越气越冷淡。 小翠深知夫人这是气大了,音量小了不少,“白姨娘怕她继续砸东西,便叫人喊了黄少爷去哄。” “胡闹。”邵兰香冷嗤。 小翠瞄了眼夫人,小声道:“至于他们怎么又到了客院,我就不知道了。” 这已然不是重点了,邵兰香沉着脸,听着客院里头越发大起来的嬉闹声,烦躁不已。 本待放着不管,可到底不雅,邵兰香皱眉问道:“家里的门禁,如今这么松了?” 小翠摇头道:“这个倒是不知道,大概是看二小姐和表哥说话,守门的婆子也不好多话吧。” 邵兰香叹气地看了眼客院,本想进去叫走邵秀雪,可想想这孩子如今变的里外不分的模样,也是失了管教的心,便摇了摇头,领着小翠继续往槐园走去。 小翠其实还有话要说,可见自家夫人意兴阑珊的模样,瘪了瘪嘴,到底没再开口。 第34章 打探 在重规矩的人家,内院是不会出现男女嬉笑怒骂的。 别说邵兰香这等按着规矩长大的女子,听得这些肆无忌惮的笑闹声感到不适了,就小翠也是无语至极。 邵兰香耳边没听到小翠的汇报,清净间倒是多了些思量。 她心里烦闷,走着走着倒是想起了什么,沿着游廊,放缓了脚步,问道:“小翠,这黄少爷来扬,真的只是护送白姨娘一行的?” 一见问,小翠立马回道:“听底下人说,这黄少爷八成是看上了二小姐,才跟着来的。” “嗯?怎么这么说?”邵兰香不喜道。 小翠四下张望了番,道:“又有人说,白姨娘想打大小姐的主意。” 关系到大侄女,邵兰香当即一凛,“仔细说说。” 小翠能到邵兰香身边当丫头,自然不简单。 夫人要听详细的,她自有准备,遂,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打探到的事,说了个痛快。 就这些,她便将邵家近来发生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邵兰香冷静地听完小翠的话,不由的暗火直冒,脸色已然不对了。 好在此时,她已然坐到了梅园的小亭子里了,不然路过的下人们,定会发现她的失态。 小翠知道自家夫人的脾性,见夫人气的狠了,有些后悔,不该这时候说这些事了。 她觑了眼面色不善的夫人,小心劝道:“夫人,这些事大多是底下人猜的,怕是做不得准。” 邵兰香知道小翠这是劝自己,自然不会迁怒。 她缓了缓神,叹道:“家里的规矩到底松散了些,姆妈上了年纪,精力有限。” 小翠不便接话,胡乱应和着劝解几句。 邵兰香其实也不需要谁劝,说了会,便吩咐道:“小翠,这事你回头同索妈妈说一说。” 小翠听了一愣,“这好吗?” 邵兰香知道小翠的意思,毕竟,自己是出嫁女,多管娘家事,并不明智。 可小翠能如此快地打探来这些消息,可见,这几年邵家内宅的规矩散了。 “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了,索妈妈不同旁人,她自会处理好的。”邵兰香叹道。 小翠想了想索妈妈素日的为人,便应了。 邵兰香见她应下,也就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地坐着,想些有的没的。 小翠知机,也不打扰,只换了位置,替夫人挡着些风。 亏的梅园是内园,也没什么风,日头又好,安坐着赏赏景,嗅嗅梅香,倒也能宽解人心。 梅园内,随着微风,暗香徐来。 小翠站着都有些熏熏然了。 邵兰香正好抬眼看见,乐了,“你这站着还能睡觉。” 小翠醒神,讪笑了两声,“梅香太好闻了,被熏得愣了会神。” 邵兰香了然地笑了笑,“是呀,梅花如此好,可不能辜负了。” 这话说得她自己倒真是释然了几分。 小翠见夫人神色间松缓了下来,也没再追问,白姨娘打算如何设计大小姐的婚事,她悄悄松了口气。 毕竟,知道太多主家的事不好,尤其还是夫人娘家的事。 小翠自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惜,她主子也不是凡人,自是将她的神色看进了眼里。 不过,邵兰香也不想再追问什么了,横竖,她要带走大侄女,其余的算计都是白搭。 主仆俩一时都静默无语,安静地缓着情绪。 再起身,邵兰香已然恢复了大家小姐、将军夫人的雍容气度。 小翠见此,更为放心。 邵兰香离开邵老爷子书房的时候,本想直接去槐园,同大侄女说说开年上学的事。 如今她得了这么些个气人的消息,也不便再去,没得叫大侄女瞧出端倪来,白惹她烦心。 索性,她这次回来,确实有重要的事,也与人有约,闲时也不多。 遂,她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正好,天气也不错,便领着小翠,转道出门,办事去了。 小翠不敢多问,也不便多说,只尽职地随着夫人走人。 待在槐园的邵韵诗,正等着小姑姑上门。 不妨,晓冬回来说,瞧见邵兰香和小翠出去了。 “咦,怎么就出去了?”喜妹手里捏着白面馍,奇怪道。 为了招待邵兰香,邵韵诗一回了槐园,便领着喜妹和晓冬,一道准备起了下午茶的糕点。 晓冬便是被派去竹园巷的宅子,拿腌制的玫瑰卤,才瞧见邵兰香主仆的。 晓冬也摸不着头脑,只道:“远远瞧着,小姑奶奶面上不是太好看。” 邵韵诗也停了手上的活,皱眉道:“难道是和爷爷谈得不好?不,不对,也可能是为外头的事烦心。” 外头的事?晓冬眼眸一亮,小声道:“难道小姑奶奶有沪上那边的新消息?” 邵韵诗瞪了眼晓冬,“行了,你可别莽撞地又出去瞎晃荡。” 喜妹是个不管外事的,她当即道:“可不是这话,眼看着年根了,咱们手上的活半点不少,晓冬你若是再出去瞎逛,回头我定要在周师傅跟前告状。” 被提起活计,晓冬也是心虚,她的绣活还真没做出多少来,更别说帮师姐忙了,遂,忙闭嘴躲了开去。 见她第一次避让喜妹,邵韵诗发笑地说了她一声,‘该!’ 主仆几个事不少,也就没再继续猜测邵兰香的事,横竖她午饭肯定是要来用的,到时就知道了。 到了正午,冬日的槐园宁静间,多了几分空旷萧瑟。 出门一趟的邵兰香,回来后心情平复了不少。 因着心情好了,她回家直接就到了槐园。 邵韵诗见姑姑准时而来,心情也好,热情地招呼了姑姑一顿饭。 因着邵兰香的到来,冬日寂静的槐园,也难得地热闹起来。 午间,相处愉快的姑侄俩个还休息了一下。 再起来,邵兰香全身舒坦,面上直接就带上了浅浅的温和的笑。 见她这样,邵韵诗安心了,也知趣地没问姑姑出门前不高兴的事。 正好丫头们进来服侍,邵韵诗就更不便再提了。 邵兰香可不知道侄女的纠结,她收拾妥当,便仔细打量起侄女的起座间,瞧着倒也别致精巧,比之外头院子敞亮多了。 邵韵诗收拾妥当,亲自给姑姑倒了茶来,见她左右打量,面露满意,便松了口气。 小姑姑太护着她这大侄女了,可不能让她再闹。 第35章 心意 午后的槐园,安静宁逸。 邵兰香拉了侄女坐下,笑了道:“你忙什么,这刚起来,得先缓缓神再做事。” “没事,我就是给姑姑倒杯温茶。”邵韵诗好笑道。 邵兰香感念侄女的亲近,笑着端了茶。 外间,小翠几个瞧着她们之间的亲热熟稔,都笑了。 姑侄俩个喝了茶,说了会闲话,气氛更契合了。 喜妹还搬来了针线活,一屋女子,围着丝线绸缎花样挑拣,更是热闹了几分。 邵兰香是不怎么做针线活的,她也没这个耐心,只看着她们笑。 她这样,大家更放松。 邵韵诗的起居间,布置的温馨淡雅。 女孩子们散坐在卧榻前,或打落子,或绣花,间或商议些花样,好不惬意。 邵兰香瞧着她们这样是满心的舒适,可她见大侄女飞针走线的样子,又觉心疼,更兼这孩子还泰然自若,就更怜惜了几分。 她知道,这些针线活的由来,心疼叹息间夹杂了些许对母亲的不满。 遂,她拉了侄女做针线活的手,劝道:“瞒姑,和姑姑走吧。” 邵韵诗知道姑姑是个爱热闹的人,受不得偌大的槐园,人气萧条,便故意曲解道:“怎么,姑姑才来这一会子,就受不了了。” “你这丫头,我几时急着走了。”邵兰香下意识地回了句。 说起来,邵兰香确实比不得邵韵诗是个宅得住的,她打小就喜欢四处溜达。 在南京,她算得上是位社交名流,不少夫人小姐的宴会,她也是常客。 如今被侄女调侃,邵兰香一下子放开了在外的矜持,呵呵乐了。 见姑姑乐,邵韵诗眼里也带了笑。 邵兰香忆起往昔,嗔了侄女一眼,“你这丫头,姑姑的笑话也敢开。” 说完,她心头松了不少,感慨大侄女的用心,怜爱地摸了摸侄女的头,道:“怪道你姑父常赞你蕙质兰心,这不,姑姑再多的愁烦都叫你解了。” 见姑姑总算是散开了些眉间愁绪,邵韵诗丢开手上的针线,小心问道:“姑姑,你要办的事,进行的不顺利?” 大概是真心烦,邵兰香下意识地就道:“嗯,不太顺利,扬州到底不比沪上南京,这里积极募捐,为民为国的开明人士不多。” 邵韵诗眼眸一转,问道:“姑姑此次大概要募捐多少?” 邵兰香本意是不想同侄女说这些烦心事的,谁知道,刚才一下子说漏了。 这会子见她问,邵兰香倒是诧异地道:“怎么,难道瞒姑能帮姑姑解决了?” 邵韵诗毫不迟疑地点了头。 邵兰香见了,愣了下,突然就笑开了,“你这孩子甭操心这个,姑姑知道,在咱们家,其实你才是个大财主,可募捐是大家的事,你一个人还承担不来。” 邵韵诗其实也没想怎么样,被姑姑一说,倒是跟着笑了,“姑姑也真是的,我就算是个财主,还能越过了姑姑去。” 邵韵诗外婆家,是办企业的,且,外祖一家还极疼她,所以,她每年都有笔分红存入银行。 邵兰香说她是大财主也不为过。 见侄女反过来说自己,邵兰香直接羞她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和你姑父就那么点薪水,哪辈子才能挣下你一年的分红。” 她这话有些夸张,邵韵诗也不再辩,倒是认真地道:“姑姑,我也想为即将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做些什么,你看我捐多少为好?” 邵兰香看着侄女认真的眼眸,想了想,道:“你若是真想捐,也行。不过不是直接给我,回头有合适的机会了,我再找你。” 邵韵诗忙道:“姑姑,我可不想出名,钱直接给你就行,就算姑姑自己个捐的,也好带动一下气氛。” 邵兰香感念侄女的心意,可这么做并不妥当,要知道这里头还关系到丈夫。 遂,她摇头道:“现在先不说这些,还有,你也不必准备多少资金。” 邵韵诗对自己的小姑姑,还是极为信任的,便点头道:“成。” 两人说定这事,邵兰香心情好了不止一点,便接着劝邵韵诗跟着自己,去南京。 见姑姑一再地劝自己,邵韵诗不由的奇怪,遂道:“姑姑自己怕一时半会的也走不掉,做什么拉了我?再说了,年一过,我就回苏州了,老姑奶奶那可是等不得。” “苏州离上海太近,你可不能回去,这战事一旦开打,一时半会的且停不了。”邵兰香急道。 这些年,从军阀打到共和,再到如今的民国,几时消停过。苏州地处要道,常过大兵,邵韵诗见多了。 遂,她摆手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不能叫老姑奶奶一个人留在苏州,闫家,唉,出了事,没人会看顾她老人家的。” 邵兰香在南京三民中学教书,节假日常去苏州看望姑孙俩,自然知道瞒姑对自家姑姑意味着什么。 苏州闫家是个大家族,规矩森严,各房倾轧严重。 闫老姑奶奶有着娘家哥哥作靠山,才能过到如今,可再多的庇护就没有了。 邵兰香知道姑姑的处境,不由黯然,“你也别担心,过了年,你表舅也不一定立即就回上海。” ‘但愿,表舅他们能回苏州过年。’邵韵诗心里默念,也没同姑姑说什么。 邵兰香对表哥观感,还算不错,忧心道:“如今,上海戒严,也不知他的生意怎么样了?” 闫老姑奶奶年少守寡,没能为闫家生下一儿半女,闫立平是过继的本家侄儿。 邵家人对这位过继的外甥还是不错的,啥都帮一把。 邵韵诗安抚姑姑,道:“我回扬州前,表叔送表婶和翠玲回苏州,看着情绪还可以,大概生意没什么损失。” 闫立平是做贸易的,打仗肯定影响通航,但也能狠赚一笔。 邵兰香也不懂生意,只能道:“没事就好。对了,翠玲过了年十七了,你表舅他们是个什么打算?” 闫翠玲也是收养的,不过,闫立平是因为可怜她,小小年纪没了双亲,并不算过继。 平时,她随闫立平夫妇在上海生活。同老姑奶奶和邵韵诗关系都一般。 邵兰香能问一句,全是看在自家表哥的面上了,更是为了自家姑姑能安心养老。 邵韵诗想到闫翠玲的性子,头疼地看向姑姑,“姑姑是有什么想法吗?” 第36章 告状 邵兰香对闫翠玲的感官一般般,问她,除开表哥的原因,大部分是为了侄女。 遂,她淡淡地道:“她日常不总是喜欢同你比吗,我想着她也不小了,回头嫁了人,你就消停了。” 邵韵诗不觉发笑,“她嫁不嫁人,与我有什么干系,姑姑还是别操这闲心了。” 对于不相干的人,邵韵诗一般是不大在意的。更何况,像闫翠玲这等小孩式的闹剧。 邵兰香见侄女真不在意,笑道:“我就说你胆子不小,敢说姑姑操闲心。” 说着话,她一个没绷住,伸手狠狠地给了侄女一下。 这一下,看的一旁伺候茶水的喜妹,一个哆嗦。 邵兰香眼尖,乐道:“喜妹,你这是怕我打坏了你家姑娘。” 喜妹对没架子的二姑奶奶,还是很有好感的,忙笑着摆手,“没,没。” 邵兰香见她这没出息样,笑了笑。 喜妹被放过,轻出了口气。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她一眼。 喜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小姐,小声道:“我听姆妈说,翠玲小姐正忙着考什么画画的学校。” “啊?”邵韵诗诧异地看着喜妹,“你早前怎么没说?” 喜妹脸红了,“我忘记了。” 邵韵诗瞥了她一眼,并没当着姑姑的面,说什么。 喜妹吐了吐舌头,逃过一劫。 邵兰香也没替侄女管教丫头,只淡淡地道:“她大概会考上海美专,这个学校可不太好考。” 邵韵诗奇怪道:“翠玲画画上面,并没什么天赋呀?” 说完,她想了想,还是对姑姑道:“听喜妹说,我回扬州没几日,老姑奶奶就去了上海,好似为了翠玲表姐的婚事。” “闫翠玲既然忙着考美院,立平表哥还着急替她寻什么婆家?”邵兰香心头一跳。 “嗯,瞧着架势是挺急的。”邵韵诗皱眉。 邵兰香愣了愣,皱眉又道:“这时候,姑姑去上海可不明智。” 见姑姑烦心老姑奶奶,邵韵诗忙岔话道:“姑姑,你是不是觉得翠玲没画画的天赋?” 邵兰香也不赖,憋笑道:“可不就是,不说她读书有没有天分,就这画画是定要天分的。” 邵韵诗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小时候一画画,她就抢着弄,结果,一个鸡蛋,她愣是画成了个癞石头。”邵兰香说着说着,哈哈大笑。 “鸡蛋和石头本来就像吗。”邵韵诗也跟着乐。 对闫翠玲这位闫家表小姐,但凡认识的人,都知道她天分差,不仅仅是学习上。 遂,邵兰香听了侄女的话,直接摇头,半分都不客气地道:“总之,她想凭本事考上海美专,肯定难成,除非你表舅给她出钱。” “老爷肯定会出钱的。”喜妹噘嘴道。 她这嘴插的有些突兀,邵兰香‘哦’了声,“你这么肯定。” 喜妹点头,“往日里,但凡翠玲小姐想要的,不说我们老爷会给,就是老太太也没违拗过。” 邵兰香知道姑姑的性子,她老人家并不看重钱财,愿意给钱了事,其实也是不怎么关心对方的一种表现吧,可见这闫翠玲怕是真不咋地。 邵韵诗瞪了眼喜妹,“就你话多,她也有她得好。” “哪里好了。”喜妹嘀咕了一句,便在小姐的冷眼下,住了嘴。 邵兰香好笑地看着主仆俩斗法。 邵韵诗没理喜妹,只将手中的一方素帕递给姑姑。 “这是给我的?”邵兰香拿过帕子,见帕子角落还绣着一丛嫩黄的迎春,不由笑开了,“还是瞒姑知道我,这小花绣得多逼真,我喜欢。” 顺着侄女的意,邵兰香也不想再提不相干的人,转而夸起了绣品。 且,邵兰香也是真喜欢侄女绣的帕子,尤其是带着黄色小碎花的。 邵韵诗见姑姑喜欢,心里也高兴,拉了姑姑问道:“往年我也没给姑姑姑父准备什么礼,今年闲时多了些,姑姑您看,我给姑父准备些什么好?” 想到哥哥没回来,也就没谁逮着瞒姑折腾了,这孩子可不是闲时多了些吗。 邵兰香心疼地摸了摸侄女的手,摇头道:“不必,你有空多出去玩玩,扬州剧场里的电影,还是有几部好片子的。” 邵韵诗也去看过电影,认同地点头道:“确实不错。” 说完,她也不再问姑姑,直接开了抽屉,拿出绣图册子,道:“姑姑看看这几个图案,可有姑父喜欢的。” 邵兰香怜惜大侄女自小没娘守护,对她十分的看顾,作为她丈夫的江哲凯也是如此。 且,他对聪明内秀的邵韵诗印象也极好,平时但凡看到合适的书籍,都会记着帮内侄女淘换的。 比如,这次邵兰香送的《推背图》,就是江哲凯弄来的。 姑姑夫妇如此待她,邵韵诗自然也是要回报一二的,有好东西总是要想着他们的。 邵兰香是个拈不得针的,可却十分喜欢这些。 且,她闺中也学过这些,鉴赏能力不差。 邵韵诗给她介绍绣品,她都能品评一二。 如今,她一看绣图册上的精美图案,不由地大赞,“真精致,瞒姑这画技又长进了。” 邵韵诗笑看着姑姑小心翼翼地翻看图册,便跟着解说哪些图案什么用意,哪些图案适合男士用,等等。 邵兰香被她说得极其心动,可再如何,她也舍不得大侄女亲自动手,便道:“你屋里的周师傅若是有空,便请她按着这个连云图,给你姑父做一件对襟短褂。” 邵韵诗没告诉邵兰香,周师傅今年没陪着一道回扬州,只点头道:“成,我看不如给姑父做一套唐装短打,他不是时常耍拳吗,这样方便些。” 邵兰香这会子是真动心了,忙道:“也好,你姑父那套晨起穿的短打,还是在上海寻老师傅做的,已经旧了。” “那就定这套。”邵韵诗拍板。 “如今手艺好的老师傅可难寻了,周师傅手艺不差,就拜托她了。”邵兰香点头。 邵韵诗见姑姑定了主意,便拉了她看花样颜色,顺带地配图。 但凡女子都喜欢干这事,邵兰香也不例外,和侄女高高兴兴地讨论。 几个丫头看着,间或也给些意见。 不觉间,邵韵诗又敲定了姑姑的衣服,也算是了了送人情的心愿。 第37章 情意重 姑侄俩个正兴高采烈地看图策划,外头来了回事的丫头。 喜妹忙出去问话。 邵兰香丢下图册,“大概是姆妈派人来喊了。” 邵韵诗看了眼座钟,“还不到时候呢。” 正说着,喜妹带着小金玲进来了。 邵韵诗笑道:“八成是来问下午茶的。” 喜妹正好听到,笑着摇头,“不是这事。” 小丫头金铃机灵,问了好,便忙道:“小姐,是下河湾的磊子哥来了。” “磊子?哪个磊子?”邵兰香很少碰到邵韵诗这有客的时候,一时听住了。 邵韵诗知道姑姑这是关心自己,便道:“是苗奶娘家的儿子,一会人来了,姑姑就认得了。” 说完,邵韵诗忙又对喜妹道:“你赶紧去迎迎他。哦,对了,你直接去前头,他来肯定要带东西,这会子八成在厨房。” 小金玲连忙点头,“他挑了好多东西,这会子确实在厨房。” 邵家宅院大,人口少,住的就分散,遂,各院自开火。 这不,一旦邵韵诗回扬州,苗奶娘家便时常来送柴送菜送米面等。 喜妹得了吩咐,忙应下,拉着小金玲,疾走出去。 下河湾的磊子?待邵韵诗吩咐完事情,邵兰香便已经记了起来,“是不是章家那孩子?肯定是,这孩子今年得有十六了,他同你一年,小时候也养在你妈跟前,长得虎头虎脑的。” 章磊子是邵韵诗的奶兄,他娘苗妈妈是陆氏的陪嫁大丫头,做过邵韵诗的奶娘,爹是下河湾的花农,常给老爷子送花。 章老爹和邵家的章大管家是本家。 如今章家一家子都帮着邵韵诗,管理陆氏留下的陪嫁庄子。 邵韵诗见姑姑一下就猜到了,有些诧异,“这么远的事,姑姑还记的。” 提起往事,邵兰香叹道:“怎么不记得,你苗奶娘那时候待我也是极好的。对了,他们一家子不是早离开这里,去青岛了吗?” 苗奶娘是在陆氏离婚两年后才走的,当时是老太太不待见陆氏,也就见不得苗氏了。 再加邵韵诗常哭,老太太怪苗氏不会看孩子,便叫她走了。 对自家小姑姑,邵韵诗无有可瞒的,便解释道:“奶娘一家是在我十岁那年回来的,姑姑没遇到,我也就没说。” 其实知道苗奶娘回来的,可不止邵韵诗和邵老爷子,邵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可谁也不愿多这个嘴,再提。 这些是小事,又涉及到旧事,邵兰香也没说什么,只问道:“他们怎么没跟着你去苏州?” “我叫他们留在下河湾,帮着我打理庄子了。”邵韵诗回道。 下河湾有前嫂子的嫁妆田,这个邵兰香知道,不赞成道:“还是跟着你好些,嫁妆田有阿爸在,你还怕没人打理。” “是爷爷叫我自己个学着打理的。”邵韵诗笑着解释。 邵兰香点了点她,“你自己……” “小姐,人到了。”邵兰香的话,刚好被喜妹给打断了。 邵韵诗问道:“东西都安排好了?” 喜妹点头,“都放好了。” 邵兰香还记得磊子小时候的憨样,一时兴起,打断侄女的话,“叫磊子进来,也叫看看都长成啥样了。” 这里是暖阁,一般外客或是回话的都不进来。 章磊子人不小了,平时他是不来内院的。 今儿也是因为姑姑在,邵韵诗才叫他进院子说话。 不过,姑姑来了兴致,邵韵诗便忙招呼章磊子进暖阁。 喜妹看了眼安坐的邵兰香,点头出去喊人了。 没一会,一阵冷风起,人来了。 没想到,跟着章磊子一道来的,还有百二娘。 见了她,邵兰香知道,百二娘是替邵韵诗避嫌,便满意道:“二娘中午做的莼菜昂刺汤不错。” 百二娘见自己的手艺,得了二姑奶奶的好,激动地抹着衣摆,“能合姑奶奶的口就好,咱们这粗苯的手艺,不值当什么的。” 邵兰香含笑道:“你这可真是过谦了。不仅菜做得好,人也实诚,咱家这槐园打理得也不赖。” 说完,她给了小翠个眼色。 小翠忙掏出了个荷包,走到百二娘跟前,递给了她。 百二娘如何能接,忙推辞道:“这都是分内的事,哪里敢当姑奶奶的赏。” 邵兰香今儿是铁定要给侄女儿做脸的,不由分说道:“行了,赶紧收下,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礼。” 小翠也催着百二娘收下。 邵兰香给礼,实质就是打赏下人的,这也是常例。 邵韵诗见百二娘不接,知道她是真不好意思,便点头叫她收下。 百二娘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了荷包。 她这样,邵兰香暗暗点了点头,觉得她倒也老实,最起码,不藏奸,还可调教。 邵兰香对百二娘还算满意,面色柔和了不少。 百二娘不敢抬头盯着小姑奶奶瞧,手里拿着荷包,嘴上说着感激的话。 邵兰香听多了奉承话,也不觉得这样不好。 只是?她想起小翠早先带出来的话,还是打断了百二娘的感激,道:“槐园这里,瞒姑一年难得回来几次,你们要是有什么想头就直接说,我还是能替她做主的。” 啊?百二娘正好为昨儿的事心虚,冷不丁地听到邵兰香这话,心头一缩,忙忙地道:“没,没有什么想法,在槐园做事,好着咧,大小姐待我们也好。” 说着说着,她还怕邵兰香不信,直接拉了一旁的小金铃,道:“不信问我家这丫头,她最是知道我的心。” 见她如此失态,邵兰香倒是有些皱眉了,要知道她这般敲打也是常态,百二娘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了? 邵韵诗眼尾一挑,明白了几分,当即带话道:“二娘快下去吧,你事多,回头还得帮着做酱呢。” 百二娘还待争辩,喜妹早一步上前捅了捅她。 被喜妹一捅,百二娘瞬间便清醒了几分,正好低着头看见女儿担忧的小眼神,就更是脊背一寒,她刚才的表现确是过了。 好在,她到底是老人了,心一紧,人反而平稳了下来,当即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退了出去。 她一走,屋里猛地一静。 邵兰香冷了脸,直接冲着喜妹道:“说说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别拿话哄我。” 第38章 生怒 邵兰香猜到家中有事,拿眼睛制止侄女说话,只盯着喜妹。 喜妹被盯得额头沁汗,此刻,如何敢说昨儿的事。 她可是知道就白氏搬房这事,家里人,尤其是邵老太太肯定都要瞒着邵兰香这位小姑奶奶的。 若是话从槐园出去的,回头自家小姐可有得受了。 遂,她勉强带了笑道:“没什么事,咱们都好好的。” 喜妹是个不擅说谎的,所以,她话是不错,可笑的有些牵强。 邵韵诗将喜妹的不自然瞧在眼里,知道要坏事,捏着帕子,闭了闭眼。 邵兰香何许人也,当即眼一瞪,冲着喜妹道:“别打哈哈,有什么说什么,不然你就甭跟着瞒姑了。” 这话真是重了,喜妹忽地一下子心沉到了底,咬着牙,左右为难。 见这丫头到了此时还如此倔强,邵兰香知道这里头的事小不了,也不为难喜妹了,直接看向小翠,问道:“你可有没说的事?” 小翠见逃不过,暗叹了声,倒也不为难。 只见她往前跨一步,凑到夫人身边,小声嘀咕了遍,末了,压着声音劝道:“夫人还是别太动气的好。” 岂有此理,这,这也忒过了,她怎么能不生气,又怎么能等闲视之?邵兰香一下子涨红了脸。 众人见她如此,都屏住了气。 邵韵诗赶紧上前,给姑姑顺气。 章磊子是跟着百二娘后头进屋的,进来后还没捞着说话,便出了这事,他只能老实地垂着脑袋,缩在屋门边,看脚板了。 喜妹瞧着气氛不对,到底有些经验,忙退后几步,拉了章磊子,避到了屋外。 一出了屋子,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章磊子和喜妹也是熟悉的,小声问道:“喜妹姐姐,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变声期男孩子的粗嘎嗓音,猛一听,喜妹吓了一跳,忙瞄了眼屋内,嘘声道:“白姨娘昨儿连夜搬主屋住去了,家里瞒着老爷子和咱们小姐呢。” 啊?章磊子既吃惊又生气,连连道:“这是谁的主意?咱们姑娘没受委屈吧?” 章磊子是邵韵诗的奶兄,平时十分的维护她。 是自己人,喜妹也没什么好瞒着的,直接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甚至晓冬偷听来的,都小声告诉了章磊子。 说完,她才想起小姐的交代,忙又道:“你知道就好,可千万别再家去说,没得叫奶娘烦心。” 章磊子面上已然黝黑了,直接道:“我去书房那边寻一下我叔爷爷。”说完,抬脚就要走。 他这样,吓得喜妹‘哎呦’一声,拉住了人。 喜妹这一声不小,屋内正劝着姑姑的邵韵诗,当即便喊道:“怎么了?” 邵兰香被大侄女劝了会,已然明白了整件事的缘由,且也过了最初的震惊和愤怒。 她平了平气,跟着担心道:“喜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屋里连出两道声音问,喜妹无法遮掩了,只得挪进了屋。 屋里屋外,冷热交替。 喜妹的心情,亦如此。 她心里其实还是很怕邵兰香这位小姑奶奶的。 邵韵诗本来还有些担心外头怎么了,可见喜妹挪着小步进来,不由得眼里带了笑,这丫头也有怕的时候。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丫头,维护还是要维护的。 遂,她当先问道:“磊子哥呢?” 见只是问这个,喜妹忙带了欢喜地道:“在廊下站着呢。” 听的这话,邵兰香不由地发笑,“廊下有风,这孩子怎么跟他爹一个样,忒老实了。” 因为章老管家的关系,早年章老爹时常来府里送花草,邵兰香对他家还是很熟悉的。 邵韵诗也有些心疼老实的奶兄,忙招呼道:“你快去将他喊进来,刚才只顾着说话了,也没好好问问奶娘的情况。” 见喜妹拔腿想走,邵兰香突然拦道:“慢着,喜妹你刚才在外头喊什么?” 啊?还得问,喜妹当即苦了脸,又不敢不说,只得支支吾吾地将刚才外头发生的事,说了遍。 说完,怕给章磊子惹事,她忙解释道:“磊子大概是觉得小姐和姑奶奶一时谈不完,这才想先去章老管家那的,平时他来了,都是要去一趟的。” 这个蠢丫头,邵韵诗都不愿直视她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果然,邵兰香‘嗯’了声,道:“难道,磊子不是要去章老管家那告状?” 呃,喜妹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额际也渗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见自己吓到了人,邵兰香刚才那股子郁气,才算是真散开了。 她其实并不是个喜欢迁怒的人,便尴尬地虚咳了两声,道:“好了,叫磊子进来吧,我这一晃都好些年头没见了,兴许都成大小伙子了。” 众人见她不再揪着前事,齐齐松了口气。 喜妹直接出门,将章磊子给拽了进来。 屋里说话的声音不小,章磊子耳朵又不聋,早做好了会被邵兰香盘问的准备。 这会子被喜妹拽着,他便老实跟着又进了屋。 邵韵诗见章磊子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怕姑姑性子起来,闹腾老实的磊子,忙介绍道:“磊子哥,这是我小姑姑,你小时候也见过的。” “小,小姑奶奶好。”章磊子一遇到不熟悉的人,特别是女的,就会紧张。虽然他刚才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结巴了。 邵兰香被章磊子的模样,逗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有了好心情,邵兰香也就接收了侄女的眼色,正经问道:“你娘在家做什么呢?怎么不一道来逛逛。” 邵韵诗有些头疼地看向姑姑,真不知她提苗妈妈做什么。磊子哥又是个不会说话的,难道叫他说,我姆妈怕惹了老太太的眼,所以不来吗? 怕磊子哥说出不合时宜的来,邵韵诗心累地岔话道:“磊子哥,你前儿不是送过年糕了吗,今儿怎么又送东西来。” “昨儿得了些野物,正好罗叔家又送了不少的菜蔬米面来,姆妈就让我一道送来了。”被小姐打岔,章磊子松了口气,回话都快了几分。 邵兰香见他们一问一答的甚是流利,发笑地登了侄女几眼。 知道姑姑没生气,邵韵诗笑了笑。 “对了小姐,姆妈说,外头乱,叫小姐别想着去乡下。”没人打岔,章磊子憋着一口气,将话说完。 第39章 逗 章磊子人憨厚,立在那边局促抹汗的模样,莫名有些喜庆,叫屋内的气氛好了不少。 邵韵诗笑着点头,对他道:“嗯,我知道的,最近都没出去,也不会去乡下的。” 见小姐听劝,章磊子松了口气,“姆妈说,罗叔家的菜新鲜,叫先吃他家的。” “哪个罗叔?”邵兰香听了好奇道。 章磊子没什么防备地道:“就是隔岸大罗庄的罗大叔,他家给小姐送回礼,我就顺道带来了。” 邵韵诗看着憨憨的奶兄,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儿这一个两个的总是给她惹事。 自家小姑姑可是个人精,这会子八成就要发难了。 果然,邵兰香当即便问道:“这个罗家就是罗丛柏那小子家吧,这么多年了,瞒姑和罗家还有联系?” “啊?”邵韵诗一时语噎。 喜妹一旁见了,急得很。 小翠几个也有些傻眼。 邵兰香的问话,突兀中带点奇怪。 邵韵诗一时没想好如何答。 屋内气息一滞,章磊子突然就砸摸出味来了,难得灵光起来,抢着回道:“是前些时候,小姐送的布匹多了,姆妈就送了些给罗家,人家这是还礼。” 其实,邵韵诗通过庚叔送给罗丛柏的布匹中,就有罗家人的份,这回的菜蔬,还真就是回礼。 章磊子这话是不假,可他解释的有些急,听着就不对味了。 邵兰香见章磊子急切的样子,倒也感叹,苗家人对侄女都是好的。 有些话,碍着侄女的面子,当着外人也不好多问。 且,瞧着章磊子这孩子好玩得很,邵兰香便略过罗家这一节,不打算深问了。 邵韵诗一直觑着姑姑的神色,见此,她偷偷松了口气。 守在一旁的喜妹,也跟着出了口气,她担心的更多。 屋里的气氛,一时微妙得很。 邵兰香好笑地扫了眼众人,便对着章磊子,问道:“磊子,你是一直在家帮着爸妈做活?对了,你上学了没有?” 章磊子见问,黑红的脸上泛起了暗光,“没,没有,不过,我会记账会打算盘,……” 农家孩子能有章磊子会的这些,已然是极为难得了。 邵兰香点头,“嗯,还不错。你现在在做什么?” 章磊子是瞒姑的奶兄,天然的,日后就是邵韵诗的助力。 所以,邵兰香问的仔细。 章磊子有些结巴,“没,没做什么,就在家帮着打理小姐的果园。” 邵兰香是个老师,听了这话,皱眉道:“还是多读些书得好,要不我同扬州学堂的老师打个招呼,叫你插班去认些字?” 章磊子一听读书,头就大了,忙摆手,“俺们那有私塾的先生,我跟着认了些字,竟够了。我其实还会,会……” “磊子哥还会赶车,会侍弄花木,爷爷前院的不少奇花异草,都是磊子帮着弄得。”邵韵诗见磊子快说不出话了,忙接口道。 “男孩子怎么能不多读些书。”邵兰香不赞同道。 邵韵诗瞄了眼奶兄,憋着笑道:“磊子哥不喜读书,姑姑还是别费心了。” 章磊子红着脸,连连点头。 邵兰香见他这样,一早的闷气,竟散了不少。又见侄女直给自己打眼色,便打算放过急红了眼的章磊子。 且,内院男孩子不好留的太久,邵兰香想想,也就不拉着人孩子多问了。 不过,她还是特意交代邵韵诗,匀些绸缎布匹出来,算她送给苗妈妈的礼。 章磊子忙推辞,“家里还有呢,小姐早就送过了。” 邵兰香看着憨厚的孩子,笑道:“这是我送的,回去带我问你姆妈好。” 邵韵诗忙道:“磊子你给奶娘带回去吧。” 章磊子无法,只得收了。 邵兰香看着告退的章磊子,防着谁说闲话,交代小翠跟着喜妹一道送章磊子出槐园。 人一走,屋里静了下来。 邵韵诗知道,接下来轮到自己要冒汗了。 果然,邵兰香斜睨着低头做针线的侄女,道:“瞒姑,你先停停,同我说说话。” 邵韵诗极怕姑姑问起罗家的事,才忙不迭地做活计,果然,姑姑就没打算放过这茬。 她叹了声,道:“姑姑有什么话说吧,我听着呢。” 说着话,她并没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这可是她用来掩饰的工具。 邵兰香见侄女飞针走线的忙活着,想想她要做的活计怕是不少,也就不再强求她放下针线。 她直接问道:“瞒姑,百家人不得用,你怎么不说?” 啊?姑姑问的不是罗家,邵韵诗诧异间松了口气,人跟着坦然了起来。 只见,她带了笑道:“百家人虽不得用,可到底也算是尽忠职守。” “这怎么能行……” 见姑姑要插话,邵韵诗直接又道:“在一个,我不常在家,百老二算是爷爷的人,家里那些个眼眶子浅的,顾忌爷爷,也就不敢到槐园来作怪了。” 邵兰香还是不赞同大侄女的话,直接道:“你这也太好说话了。” “到底是爷爷的人。”邵韵诗憨笑了两声。 邵兰香见她这样,倒是缓了神色,叹道:“百老二算是阿爸的人,对待槐园也上心,你考虑的也算在理。” 槐园里有闺阁,看守这里的人选,难选也紧要。 邵兰香紧张是必定的,总之事事难两全,她唯有叹气。 邵韵诗知道小姑姑的心意,连忙讪笑地保证道:“姑姑,别担心,对百家的定位,我同你考虑得差不多。” 邵兰香见她这样,没好气地给了侄女一下,“可我听小翠说,百家那个儿子可是恁事不做,闲晃的主,就这,你也干养着?” 邵韵诗对百山子也是不甚满意,偶然几次见面,她就瞧出这人不是踏实的,可到底这里头还有着爷爷的面子在。 不仅如此,还有百二娘和小金铃牵着。 见侄女低头沉思,邵兰香知道她顾虑什么,当即道:“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换下百家人,就我出面。” “姑姑,换下百家人,谁又能安心待在槐园?”这个问题,确实是邵韵诗头疼的。 邵兰香无奈地点了点侄女的额头,“你呀,有时候聪明的叫人害怕,有时候又傻的可爱。除了他百家,咱家还没得用的人了?” 第40章 计划 邵兰香书香门第的娇养嫡女,几个下人在她眼里还没什么分量。所以,她对侄女的优柔寡断很是不满。 被姑姑嗔怪,邵韵诗心里暖暖的,傻笑了几声。 邵兰香看着这样的侄女,极为不放心,“百家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行了,这件事直接交给我来办。” 对姑姑的爱护和独断,邵韵诗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槐园,槐园又岂是随便一个外人能守的?这里是她的故园,且埋藏着极多的秘密。 怕姑姑真操心找人的事,邵韵诗只得应承道:“姑姑,即使要换掉百家人,也得先和爷爷通个气。” “这还用你说。”邵兰香白了侄女一眼。 邵韵诗抚额,“姑姑,眼看着快过年了,等过完年再说这事也不迟。” 邵兰香见她这样,语重心长地道:“瞒姑,有些事有些人,得趁早解决了,不然,日后定成大患。” 邵韵诗这趟回来,也察觉出槐园的一些不妥,只是没太在意。 如今,姑姑这么说,她倒是上了心,“这事我会处理的,姑姑就看着好了。” 邵兰香知道侄女是顾忌她出嫁的身份,怕她难做。 感念孩子的心,她怜惜地摸了摸孩子的手,“真不用姑姑帮忙?” 邵兰香知道瞒姑自己手里有人,这么说,只是怕她面嫩。 邵韵诗既然下了决心,就不会退却,“不用,我会处理好的。” 邵兰香见她下定了决心,安心了,“你能明白过来就好,要知道,阿爸待你可是如珠如宝,要是知道,你因为他,而不好意思换掉有二心的下人,铁定要伤心失望的。” 姑姑这话倒是叫邵韵诗明白了几分,她不能因为别的缘故,叫爷爷失望。 邵兰香看着侄女神色间的认真,转了转眼眸,突然又问道:“罗木头这几年都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他整年的在外晃,……”这话刚一出口,邵韵诗就恨不能咬掉自己个的舌头,亏的手里还拿着针线,这才解了尴尬。 小姑姑还是一如既往的促狭,攻人不备地提问。 邵兰香见侄女羞窘的模样,既好笑又有些担心,倒也没了追问的心思。 她知道这俩孩子自小就要好,可两人若是还联系着,与瞒姑的婚事,就有关碍了。 想到姆妈想给侄女定婚的事,邵兰香就更忧心了,直接道:“瞒姑,你今年也不小了,可有什么打算?” 邵韵诗也知道自己到了该订婚的年纪了,无奈地叹道:“我能有什么打算,一切还是长辈们说了算。” 邵兰香是个上过新学堂的女性,听不得侄女这无奈认命的话。 她眉一皱,道:“你说你,整日间都瞎寻思什么呢,如今都什么年代了,你赶紧将这些老旧的思想放一放。” 邵韵诗被姑姑这气急的语气,弄得一愣。 她这样,邵兰香更叹气,“你还是古书看多了,回头我寻些新文学来,你看看如今的女性都是怎么生活的。” 邵韵诗其实新文学看得也不少,如今这时代确实是大有不同了,可也只是针对像小姑姑这样得宠的女儿家罢了。 就她这样的,邵老夫人能叫她自己挑选人家? 不过,怕姑姑为了自己的事同老太太顶嘴,邵韵诗还是收了沮丧,道:“可我又能怎么办?咱们家,婚事不是父亲做主,就是老太太做主。” 邵兰香知道她的为难,便趁势道:“所以,我说叫你同我一道去南京呀。” 邵兰香极力说服邵韵诗跟她走,心自然是好的。 不过,对于邵韵诗眼前的窘境,还是没有说服力。 邵韵诗毫不犹豫地摇头,“去了那边,也改变不了什么。” “到了那边,我给你选好的,你可着劲地挑,不就成了。”邵兰香怂恿着。 邵韵诗被她这么直白的话,说得脸红了又红,羞臊道:“姑姑也真是的,做什么说这些。” 见她脸红,邵兰香倒是乐了,“若是你不反对,我可就同姆妈去说情了。” 邵韵诗见她还真打算同老太太说,忙拉了人道:“可别,我过年还得去苏州,至于我的婚,婚事,老姑奶奶那里怕是有些想法。” 不得已拉出了老姑奶奶,她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邵兰香也知道一次两次的,劝不了犟头犟脑的侄女,只得道:“我叫你去南京,也不是真就给你寻亲事,而是想着叫你再多读点书。” “这就不……” “哎,你可别说你已经读了不少的书了。”邵兰香忙拦下侄女的话。 邵韵诗笑了笑,咽下了要出口的话。 见侄女乖觉,邵兰香满意地接着道:“这也是阿爸的意思,他也觉得不能埋没了你的才华。” 邵韵诗诧异地看向姑姑,她可没听爷爷提过。 邵兰香不自在地道:“瞒姑,我想着叫你继续深造,读大学,你看如何?” 读大学?邵韵诗还真没想过,就国学上,她不敢说比肩爷爷或是那些当世大儒们,可也绝对比自家那位邵教授强太多。 再一个,她也没同男生们一道读过书,这有些叫她别扭。 见她轻摇头,邵兰香当即道:“你别担心,学籍的事有我去办,开年你只需插班到我们学校,到了七月可以和中学毕业班的同学们,一道报考大学。” 邵韵诗见姑姑如此热忱,一下子都不知如何回绝好了。 邵兰香瞧出了她的迟疑,轻笑道:“你若是继续读书的话,嫁人就不必那么着急了。” 仅仅这一句,叫为难的邵韵诗当即眼眸一亮,轻声道:“真能成?” “能成,必须能,你姑姑我在教育界还是有些人脉的。”邵兰香说起邵韵诗的学业,贼兴奋,“再说了,你的学问并不比那些在校学生差,不,应该说,比那些学生好太多了。” 邵韵诗既担心自己跟不上别人,也担心家里的阻力。 怕姑姑在老太太那碰壁,她硬着头皮,道:“姑姑,祖母那里怕是有些难,你可别为了我起争执。” 邵兰香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这么说,你同意了?” 只要能暂时拖延了婚事,邵韵诗觉得上学是条出路,便点头,谢道:“谢谢姑姑替我筹谋,若是能继续读书,我是愿意的。” 第41章 怂恿 读书深造,这是每个爱读书的人所向往的,更何况,书香门第出来的邵韵诗。 “好,有你这话,姑姑就算没白说这些话了。”邵兰香是真高兴侄女能想通,接着读书。 邵韵诗对姑姑如此替自己着想,很是感动,暗暗想着该做些什么,来回报姑姑一二。 她这边想着,邵兰香又记起前事。 她看了眼姣好的侄女,到底忍不住,开口道:“瞒姑,你如今也不小了,有些事还是避讳些的好,罗……” 正说着,外头小翠正好掀帘子进来了。 有丫头在,关于罗木头的话题只能先打住了。 邵兰香有些遗憾地看了眼低着头的侄女。 相较于邵兰香的急切,邵韵诗则悄悄地松了口气。 小翠不了解内情,也没给邵兰香再说话的机会,直接道:“夫人,郑夫人来下帖子,邀您参加晚宴。” “嗯?这帖子是不是送的太迟了些?”邵兰香这话也不错,谁家邀请人,不提前几日通知的。 邵韵诗也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盯着小翠。 小翠也疑惑,忙道:“来人说,他们家夫人也是临时接到郑局长的电话,邀您前往。” “郑夫人临时办宴,怕是来了要紧的人物。”邵韵诗看着姑姑道。 小翠连忙点头,“对,来人说,南京那边要来几位大人物,晚宴算是接风宴。” 这就对上了,邵韵诗知道郑家没拿姑姑当外人,才临时邀约的。 且,小姑姑想在扬州筹募,必须有人带头,郑家身份地位皆够,人也够热心,由他们出头,必然会有收获。 郑封城是江哲凯的好友,任扬州警察局局长。 邵兰香回扬州,第一个找的就是郑封城夫妇,这也是她丈夫的意思。 她知道今日这宴会,怕就是为了募捐。 涉及到募捐这等重要的外事,邵兰香不敢多留,便小声地对侄女道:“罗木头的事,回头我们再细谈,我先走了。” 邵韵诗不妨她直接点名,身体僵了僵,便嗔怪道:“姑姑也真是的,我都这么大了,哪里没有分寸,您还是赶紧出去忙正事要紧。” 她已然猜出,这趟宴会怕是和募捐有关。 邵兰香瞧着这样灵透的侄女,有些微叹。 事情急,她也没多话,点了点头,压下要起身相送的侄女,道:“你别送,外头怪冷的,我今晚就不过来了,你不必等我。” 说着话,她人已然大步走了出去。 邵韵诗被姑姑这雷厉风行的举动,弄的发笑,姑姑比之前做姑娘的时候,还风风火火了,这大概是因着姑父是军人的缘故吧。 姑姑一走,来不及多做感慨,邵韵诗当即抛下手边的针线活,抚着胸口缓情绪,她手上早就捏出汗来了。 喜妹送人回来,见她手边随意地丢着针线,仰躺在竹榻上,不由地乐道:“小姐这就不装了。” 她还当小姐是怕小姑奶奶唠叨看书的事,以往就是如此。 邵韵诗知道她定会如此说,便顺势道:“去,我这不是怕姑姑唠叨我总是看书吗。” 喜妹一副果然如此的笑。 邵韵诗怕喜妹瞧出自己的异状,忙又道:“对了,磊子走了吗?可有说什么?” 她知道奶娘铁定还有话交代。 果然,喜妹忙道:“有,苗妈妈说,青岛的年礼,她帮着布二叔一道准备的,不会有什么差池,叫小姐安心。” “这事不是说过了吗,怎么又提,奶娘如今记性也差了。”邵韵诗叹道。 喜妹笑笑,“另外,大罗庄的罗大伯想问小姐要些治外伤的药粉,银钱照给。” 邵韵诗喜欢捣鼓丸药,尤其是古方上的药剂,为这个,她前世还特意请教过隐士高人。 不过,罗家人应该不知道她有制药的习惯呀。 遂,邵韵诗奇怪道:“罗大伯怎么知道我有这个?不对,他家不会是那谁回来了吧。” “那谁是哪个谁呀?”喜妹促狭道。 邵韵诗瞪了喜妹一眼,“少贫,难道你不知道。”说完,她暗暗担心起来,皱眉道:“看来这人又在外惹祸了。” 邵韵诗这世制的第一次的药剂,就是用在那谁身上的。 喜妹故作心疼地道:“若真是罗少爷受伤了,那我们要不要给呀?小姐弄那些药可费老神了。再说,您也不好问人要钱呀。” “这个怎么好要钱,罗大伯可是帮过我们大忙的人。”邵韵诗嗔怪地瞥了眼喜妹。 罗丛柏的父亲罗大伯是闯关东回来的人,一身的好武艺,人热情好客,也侠义。 苗奶娘一家能在邵韵诗庄子上安稳下来,真是多亏了罗大伯的帮助。 喜妹当然知道罗家的为人,这么说,不过是开玩笑。 邵韵诗没功夫理会喜妹的小心思,她想到有可能是罗丛柏用,倒是担心上了,“喜妹,晓冬又哪去了?” “不知道,一早回来了下,就又不见了踪影,我正要同小姐说呢。”喜妹有些抱怨,“唉,这丫头怎么这么野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什么,一早就不见了踪影,这丫头还真是野了。”对晓冬的安全,邵韵诗倒是不怕。 只是,她想到回苏州不知如何同周师傅交代,有些头大了。 喜妹见小姐皱眉,眼珠一转,就知为了什么。 遂,她咬牙道:“小姐可别想着帮那丫头作弊,我也不帮,叫她回头交不上绣活,挨上顿打,也好长长记性。” “谁惦记我挨打呢。”常神出鬼没的晓冬,又一次突然冒了出来。 喜妹见了人,也不担心她听了自己的话,直接抱怨道:“你个丫头,整日不见人影,针线做了多少?布料认了多少,花样描了几张?还谁惦记你挨打,你这还需要人惦记?” 喜妹这嘴皮子日渐利索,可见同晓冬斗嘴是常态。 邵韵诗见她这样,笑笑,要知道针线拿手的周师傅对女儿那是相当的无力,晓冬定性不足,喜动不喜静,对功夫热忱,对针线头疼。 周师傅若是查晓冬的活计,这晓冬个死丫头铁定要挨揍。 晓冬自己个却不怕喜妹的威胁,冲着喜妹做了个鬼脸,便直接奔向邵韵诗,邀功道:“师姐,我可是立功回来的。” “立啥功?”喜妹不信地拽住晓冬的衣角,不叫她逃了。 第42章 那谁 屋里走了规矩重的邵小姑姑,回来个跳脱的晓冬,两下里,气氛直接变了个样。 晓冬被喜妹拽着走不掉,无奈地苦着脸直接就近落坐。 “老实交代,你去哪了。”邵韵诗也不理会晓冬的卖萌,冲着她嗅了嗅,立马嫌弃地一把推开,“你师伯是不是来扬州城了?” 每次凌大侠来见晓冬,晓冬都会满身的酸臭。 见被师姐瞧破,晓冬也不瞒着,“这件事你们可别叫我娘知道,不然……” “不然,铁定一顿好打。”喜妹乐道。 晓冬的父亲,杨大侠是同日、本人比武没的,为此,周琴不仅没了丈夫,还受尽了夫家人的欺凌。 亏得陆老爷子为外孙女寻针线师傅,外加保镖,会些武把式的周琴这才带着女儿,逃出了牢笼。 因着丈夫的事,周师傅厌恶好勇斗狠,对丈夫的师兄凌大侠也是爱理不理,更是不许女儿同他学武功,只自己教了些拳脚给女儿防身。 邵韵诗知道周师傅的忧心,对晓冬总是趁着离开苏州,偷偷学功夫,头疼不已。 不过,身处乱世,她也不反对,甚至自己还学了些防身术。 但是,有些原则,她还是讲的。 晓冬知道自己同师伯学武的事,不能叫母亲知道。 遂,她舔着脸,拉了喜妹的手,贿赂着,“我这回听了一肚子的故事,回头讲给你听。” 喜妹头一昂,“小翠常出门,她给我说了不少。” “啊”晓冬暗觉失策,她怎么将包打听的小翠给忘了。 晓冬无法,转脸看向一旁冷眼的师姐。 邵韵诗瞥了她一眼,严肃道:“想让我不多话,你得保证不出去瞎打抱不平,另外,不能同你师伯走。” 晓冬的师伯,凌大侠一直未娶,拿晓冬当正经传人,时常想拐带晓冬跟着他浪迹天涯。 周琴周师傅晓冬的娘一直防着他。 邵韵诗也是怕周师傅不在跟前,晓冬擅自走人,她可是知道,晓冬极信重她师伯。 晓冬知道师姐的担心,立马保证,“我当然不能同我师伯走了,他们过的多苦,我又不是那自虐的人。” 说完,她又小小地自辩了句,“我可从不瞎打抱不平。” 她这话得了邵韵诗一个白眼。 喜妹听的晓冬保证,倒是放过了,还睁大眼睛问道:“你师伯他们还到处给人押镖?” “嗯,不到处帮闲,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再说了,他们也闲不住。”晓冬对师伯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是不能认同,可没钱能怎么办?还四处撒钱,只能是时时吃苦了。 这话倒是叫邵韵诗眼前一亮,微一思忖,便道:“晓冬,你师伯他们这次在扬城能呆多久?或者说接下来,他们有没有具体的事?” “怎么?师姐有什么为难的事?”晓冬紧张了起来。 邵韵诗点头,“是有些点事想请他们帮忙。” 晓冬一拍胸脯,“成,包我身上,我一定叫我师伯来。” 晓冬还是很乐意帮师伯拉生意的,正好又是师姐的忙,算是两帮。且,她可是知道师姐可是位财主,从不叫人白帮忙的。 她只是有些担心师姐这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又问道:“师姐出啥事了?” “去,小姐能有什么事。”喜妹嗔了晓冬一眼。 邵韵诗则神秘地笑了笑,不多做解释,只道:“我这有个计划,能叫你师伯他们日后既不闲着,也能衣食无忧。” “什么,快说,快说,今天还是我请师伯他们吃的饭,他们又快精穷了。”晓冬眼睛雪亮。 见这丫头激动成这样,喜妹噘嘴道:“哪里有你说得那么惨,好歹他们可是大侠。” “大侠又如何,又不能变出钱来。”晓冬撇嘴。 喜妹嗤笑,“如今世道乱,多少商家要寻帮闲的,你还怕你大伯他们没饭吃。” 如今世道确实乱,喜妹的话本不假,可奈何凌大侠等人,品性高洁,有些黑钱是不挣的,日子过的并不十分如意。 果然,晓冬当即冷哼,反驳道:“你知道什么,我师伯他们可不是那些只为钱财的人,他们可是有原则的,并不是谁有钱就帮,谁没钱就不帮。” 越说越气,晓冬直接死死盯着喜妹。 被她这么看着,喜妹讪笑了声,“我没说凌大侠他们不好。” “哼,我师伯他们侠义,碰上困难的,他们有时候还倒贴钱。”晓冬噘嘴生气。 邵韵诗见过凌大侠,确实如晓冬所言,此人,重义气轻钱财,很靠得住。 不过,有些事她得亲自见一见凌大侠,不然她还下不得决心。且,这事她是否要告知爷爷,也是个问题。 大概是想的问题过于烦,邵韵诗一时有些沉默。 见师姐这样,晓冬急了,“师姐,我这还有个事没同你说呢。” “咦,对耶,你刚说立功回来的。说吧,什么事?”喜妹催道。 “去,去外头看着去。”晓冬一把推开了喜妹。 两人玩闹惯了,喜妹瞪了晓冬一眼,也不生气,知道她要说的话定然十分要紧,便出去看门了。 见晓冬如此郑重,邵韵诗徐徐地坐了起来,亦端正了脸色。 屋内气氛为之一凝。 晓冬没有直接说,而是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狠狠地灌了一口,才道:“师姐,你知道我今天遇上谁了吗?” 这话,她又得了邵韵诗一个白眼。 见师姐瞪自己,晓冬不敢再卖关子了,嘚吧嘚吧地将自己瞧见的说了遍。 她越说,屋内的气氛越冷,到了最后,晓冬吓得吞了吞吐沫,不敢多话了。 晓冬带回来的消息,实在令人齿冷。 邵韵诗盯着案头上的纸张,神色莫名。 晓冬是个急性子,即使有些害怕此刻的师姐,可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道:“师姐,要不我去弄死那男的。” “鲁莽,你弄死了他,回头怎么收场?”邵韵诗摇头。 晓冬红了脸道:“我又没说真弄死,只叫他残了,走不成,动不了就成。” 邵韵诗斜了眼晓冬,“你急什么,坐好了,让我再想想。” “好吧。”师姐想事情,晓冬是不敢打扰的。 晓冬带回来的消息,与金铃说的事差不多。 如今得到证实,邵韵诗那点些微的侥幸全没了,心头莫名地也有些慌,毕竟往事太过惨烈。 第43章 白氏私会 槐园的起座间香暖和煦,人待在里面舒服怡然。 可因为晓冬的话,邵韵诗的沉默,屋里的气氛,诡异地压抑起来。 晓冬有些坐立不安。 邵韵诗已然没功夫留神旁人了,她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这件事。 可这事来的也太快了些,难道是白氏耐不住了? 她觉得,白氏与男人相见,除开白氏耐不住寂寞,还有可能就是对方来扬州城,这么守着白氏,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且,邵家也确实有秘密和麻烦。 晓冬见师姐面色奇差,担心道:“师姐,今儿这出怕不是第一次了,你得赶紧拿主意。” 原来,今儿白氏领着女儿和外甥去戏院看小杂耍。中途,白氏退出了戏院。 晓冬刚好也在那里,便尾随了她,瞧见她和一个男人进了一家隐蔽的旅店。 这不,她再顾不得和师伯学武了,赶紧往回赶。 晓冬的急切,邵韵诗懂。 她沉默了一会,重重地点了下头,抬眼看向晓冬,警告道:“白氏的事,你千万别沾,听明白没有。” “为什么?师姐你不会是想放任不管吧,虽然邵教授有些活该,可这也太丢人了。”晓冬惊诧不已,连邵韵邵忌讳的邵明康都被她抬出来了。 “少贫嘴,这事要怎么做,等布一叔他们都回来了,咱们一道合计,才是正理。”邵韵诗凝眉,又问道:“对了,约凌大侠见面,在哪里比较好?” 出了这事,凌大侠必须得赶紧见了。 晓冬见师姐坚决不用自己,很是无奈地看着她。 不过,师姐又提起师伯,她又来了劲,“师伯手里的事,还要两天才能做完,师姐急吗?” 邵韵诗冷瞥了她一眼,“急,难道就可以不用他们了。” “当然,当然不行了。”晓冬吓得直摇手,直接定道:“两天后,我约他们槐园见,怎么样?” “槐园见?难道你忘了我们家的家丁了?你师伯他们暴露了怎么办?”邵韵诗奇道。 邵老爷子人脉不差,家宅大,拳脚功夫好些的护院请得也多。 知道师姐担心什么,晓冬得意道:“那没事,我师伯可不是一般人。” “可不能大意了。”邵韵诗不赞同道。 晓冬笑着摇头,“不怕,我来来去去的多少回了,护院们也没瞧见,就这样的能力,怎么能发现我师伯。” 邵韵诗奇怪地上下打量晓冬,“你的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难道是你师伯又教了你什么新功夫?晓冬,你适可而止吧,别叫你姆妈识破了。” 晓冬浑不在意道:“只要师姐不说,就行了。” “你就作吧。”邵韵诗无奈道。 “好了,好了,我会注意的,这不是在扬州吗,到了苏州我会小心些的。”晓冬抱拳讨饶。 见她还舔着脸笑,邵韵诗只能无奈放弃,也不说她,只从桌子上拿了纸笔,埋头写了起来。 晓冬见了,抓耳挠腮地凑了过去,“师姐,白氏的事,咱们真等布一叔回来,才行动呀?” 邵韵诗心里已然有了些想法,将写好的东西,往晓冬跟前一推,“我心里有数,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说。” 晓冬迷茫着,“那你什么时候需要我?” 邵韵诗白了她一眼,不客气地吩咐道:“你功夫多,去集古斋买我写在纸上的东西。记着,不能在一家买。” 晓冬听着这话,忙凑过头来,往纸上看,不觉奇怪道:“这都是些什么?” 邵韵诗没理会她,直接道:“你这样,纸张在集古斋买,其他的寻些隐蔽的小店分散开买。” 晓冬见她无厘头地一通吩咐,大睁着眼睛,好奇不已。 邵韵诗瞪了她一眼,“记住了,一定要小心,别叫人发现了。” 邵韵诗难得这么细致严肃地吩咐事情,叫晓冬也跟着认真了几分。 只见,她奇怪地接过邵韵诗手里的纸,瞧着上面记着的一长串奇奇怪怪的东西,疑惑不已。 不懂就问,晓冬直接问道:“牛皮纸,绘画笔,大笔中笔小笔,还有,草药?这么零碎,师姐,你这要做什么?” 邵韵诗瞪了晓冬一眼,“这些你就别问了,只去买了来就是。” 晓冬瘪嘴,“知道了。” “东西一定要捡好的买,你可别吝啬钱。”邵韵诗说完,一指博古架上的木匣子,“那些全拿去。” 起座间的博古架,低调中透着奢华。 邵韵诗不缺珍玩,架子上是随处可见的古物。 不过,这上头最耀晓冬眼的,当属木头匣子。 邵韵诗随手一指,便戳中了晓冬的眼。 晓冬眼红了,激动道:“全拿去?师姐,你可知道那里头有多少钱?” 她可是知道,那钱匣子里有多少零钱的。 邵韵诗可是个不大不小的富户,这点钱还不在她眼里。且,她前世就更是豪富了,心境早就历练出来了。 她见晓冬眼睛睁的溜圆,乐道:“怎么,嫌多?那行,你少拿点好了。” “这怎么可以。”晓冬见师姐要反悔,当即蹿过去,抱起钱匣子,“嘿,嘿,这下正好可以接济师伯他们了。” 她这话未完,人已经往外蹿去。 邵韵诗失笑地摇了摇头。 不过,晓冬一蹿出房门,就被喜妹逮了个正着,“哎,哎,晓冬你个死妮子,抱着钱匣子做什么……” 喜妹哪里是晓冬的对手,一个拐肘就被她撩开了。 气苦的喜妹,恨恨地盯了眼晓冬的后背,噘着嘴,冲回了屋。 早就听到响动的邵韵诗,见喜妹露出愤愤之色,故意问道:“怎么回事,晓冬又惹你了?” “不是她,是小姐。”见小姐还装着不知道,喜妹气得只差抹泪了。 见喜妹真被气着了,邵韵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是些铜子零钱罢了,你想要,自己开钱柜子拿去。做什么小气样。” “小姐,我是眼馋这个吗,小姐几时短了我的用处了。我只是觉得您太惯着晓冬了。”喜妹气得直跺脚。 见喜妹气大了,邵韵诗忙安抚道:“你呀,也不细想想,晓冬是那没分寸的人吗。” “我可没见她有什么分寸。”喜妹气道。 邵韵诗无奈地看着她,“晓冬时常出门,她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世情,身上多些钱,才好周旋。” 第44章 使唤 对待喜妹和晓冬,邵韵诗是拿出十分的耐心的。 她也不想俩自小一道长大的丫头间生出什么嫌隙来。 喜妹听了小姐的解释,还是不明白,她是个想不明白就问的,“那又如何?她不过是时常出门,闲逛乱买罢了。” “不如何?不过,她口袋里的钱能买了旁人需要的东西,我们口袋里的钱,只能闲着发霉。”邵韵诗瞪了眼不爱动脑子的喜妹。 这话够白,简直是许了晓冬买东西帮衬人了。在一个,她们主仆一路从苏州城到扬州城,也是看见过许多穷困的人,她觉得喜妹该懂那种苦难求帮的窘境。 听的小姐这话,喜妹确实明白了过来,当即红了脸,呐呐不能言。 见喜妹总算是拐过弯来了,邵韵诗微叹了声,吩咐道:“你去前院喊百二娘来。” 有事做,喜妹来了精神,忙问道:“喊她做什么,难道小姐饿了?” “不是,我想叫她家男人跑趟腿。”邵韵诗有些皱眉道。 “买什么?要是不要紧的,我自己出门买。”喜妹不喜欢百家那个儿子,平时看人总是直勾勾的,渗人得很。 邵韵诗对百老二也是有些不放心,不过,那么远的路,她可不能叫喜妹个女孩子跑。 遂,她便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磊子不是说罗大伯想要那外伤药吗,罗大伯不是外人,他能张口定是急的。” 喜妹这才想起磊子拜托的事,猛地一拍额头道:“可不是,磊子还怕我忘记了,临走前还左右交代呢。” 邵韵诗瞥了眼喜妹,缓声道:“磊子个憨人,没得着药回去,铁定要挨奶娘说。” “可不是,他这次走的仿佛狗撵似的”喜妹捂着嘴,偷笑。 邵韵诗瞪了她一眼,“趁着磊子没走远,我叫百老二追一追,兴许能赶上。就算是赶不上磊子,直接送去,也使得。” 送药这事,喜妹倒也没反对。 不过,她不放心百老二,遗憾道:“刚才应该叫晓冬跑腿的,这妮子越发没边际了,说走就走,也不问问家里可有事。” “没事,百老二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用。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邵韵诗摇头失笑。 “成吧,我这就去。”喜妹点了头,立马就去办了。 瞧着喜妹走了,邵韵诗倒是愣了愣,药就在小书房,她该给多少合适呢? 要说邵韵诗的药,那真是没得说,效果好得不得了,不然罗大伯也不会求到她跟前来。 百二娘来得倒是快。 邵韵诗见她面上还有些讪讪的,心里了然,也不多说,只简单地交代了事情,伤药的事半句没提。 一旁的喜妹,也不是个笨的,并没插话。 百二娘没察觉出小姐主仆俩的不同,仔细地听着吩咐,又看着时辰不早了,没多留,小心地拿好包袱,便回了前头。 她一走,喜妹不放心道:“小姐,伤药会被发现吗?” “发现就发现,这有什么碍紧的。”邵韵诗不在意道。 “可那是伤药,百家那小子知道了,会不会多嘴?”喜妹指了指正院。 战时,伤药确实有管制,可也没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邵韵诗摆手,“我们也不是没给过伤药,就百二娘自己还来求过伤药,应该没事的。” 喜妹还是不放心,但到底被小姐给劝开了几分。 前院。 百二娘到了家,对已经驾好车的百老二,交待道:“白姨奶奶搬家的事,我们已然是对不住小姐了,今儿这事你得上心。” 百二娘说着话,便想到了兰香小姑奶奶的敲打,莫名地一颤。 她的异常,并没叫低头做事的老伴看见。 且,百老二对于白姨娘搬屋子的事,是半分不想再提起。 他耳边听着老伴的絮叨,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快。 遂,他有些生气地道:“我几时不将主子的事放心上了。行了,你家去吧,我兴许一会就回来了。” 夫妻俩正说着,小丫头金铃穿戴齐整地来了。 见到女儿,夫妇俩个都笑开了。 百二娘心知肚明,眯眼看向女儿,“金铃这是想跟路了?” 百老二是个认死理的,胆子又小,等闲没啥担当,外出办事常吃亏,这人属窝里横的。 金铃是个鬼灵精,讨喜又精怪,有她跟着百老二,每次俩人都能顺当地回家。 因着孩子的心,让百老二夫妇俩个,更疼爱她几分。 百老二这人对谁都不算上心,唯独护家,护儿女。 他见女儿穿的讨喜,欢喜地一把抱住,笑着问道:“金铃在家烦了?” 百老二的父爱,真切又深沉。 小金玲欢喜地被阿爸抱着,笑得那叫一个甜。 百二娘见老伴这样,知他是想带着女儿的,遂,发笑道:“那就带着金铃一道去,只是太冷了些。” 金铃其实是领了姆妈的令来的,见姆妈这么说,忙配合道:“不冷,不冷,我穿了大毛的衣裳,这帽子也是小姐前儿给的,貉子毛的里子,羊绒的面,一点也不漏风,可暖和了。” 她这小嘴巴巴的,听得俩大人,笑眯了眼。 百老二上下打量了番女儿,见她全身裹得能当球滚了,也放心,“成,带你去。” 说完,他将女儿抱上车,又给她裹了件长棉袄。 有小金铃跟着,百老二路上确实顺畅得很。 正好,章磊子在章老管家那里耽搁了会,也没走多远。 遂,半道上,百老二父女俩个就撵上了章磊子。 所以,百老二是去得快,回得也快。 下河湾章家。 章磊子一到家,还没停稳车,就被姆妈撵上了。 “磊子,小姐可还好?”苗奶娘边拍打儿子身上的灰,边问道。 章老爹知道老伴心急小姐的事,直接将骡子牵去了牲口棚,留老伴问话。 章磊子大高个,也算是大小伙子了,还被娘这么对待,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了下。 苗奶娘没留神儿子的躲闪,正好她也帮儿子拍打好了。 她一停手,章磊子松了口气,忙指着放在桌上的包袱,道:“小姐好着呢,小姐的小姑妈也在。” “兰香小姑奶奶回来了?”苗奶娘奇怪道。 “嗯,她还给你送了东西。”章磊子道。 第45章 章家 苗奶娘和邵兰香相处过,知道这是个极好的人,待自家小姐也好。 心里感慨,苗奶娘放心地道:“兰香小姑奶奶回来,咱家小姐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章磊子这次进了后院,也瞧见了小姐屋里桌上放着的针线活,暗了暗眼眸,没敢同姆妈多话。 苗奶娘心情好了不少,见儿子带回来的包袱有些大,问道:“小姐怎么又带东西来了?” 章磊子道:“包袱里,除了那件袄子和围脖是小姐早就准备好的,其他的都是那个小姑妈送的。” “怪不得,我说小姐前些时候刚送了料子,怎么又送布料了。”苗奶娘搓了搓手,将放在桌上的袄子拿起来细看。 见姆妈喜欢的样子,章磊子对因为邵兰香在,没能同小姐说上话的怨念,少了不少。 章磊子想起喜妹说的话,看向他姆妈,道:“姆妈,小姐交代了,袄子和围脖,你一定要穿,别又舍不的压了箱底。” 苗奶娘正瞧着袄子的针脚,听了这话,笑了道:“咱家大小姐真是处处想着我,瞧瞧这袄子,一看就是省城大师傅的手艺。咦,暗绣瞧着像小姐的手法。” 说到这,苗奶娘眼里噙上了泪,小姐这是想着她呢,给她在袖口处绣了朵花儿。 章磊子听了,也是感动,笑了道:“小姐还送了坎肩给我和阿爸。” 苗奶娘也看见了,摸着衣服,带笑道:“嗯,小姐有心了,这坎肩还是大毛料子的,你阿爸如何舍得穿。” “小姐说,她送的东西,让你们务必要用。”章磊子急忙道。 苗奶娘知道小姐手里好东西多,可他们这样的身份,不必用好的。 遂,她直接拍板,“别说你阿爸了,就你个小子,穿了这些,也太过了。先收着,等你说亲的时候,再拿出来壮门面。” 章磊子也没想着穿这么好的衣服,其实家中还有好些好料子的衣服,也是小姐和陆夫人往日送的,娘都收了起来。 听的姆妈说亲事,章磊子的黑脸红了又红,想起这次没能见着晓冬,心情不仅低落了几分。 母子俩个正说着,章老爹转了回来。 只见他一脚踏了进来,扶着门框,踢了踢脚底的泥,问道:“磊子,药要到了没有,他罗大伯急着呢。已经来问过几趟了。” 他刚才急着安置马车,没来得及问。 章磊子还是靠谱的,怕东西弄坏了,又或是被人瞅见,老早就趁着别人不注意,将东西收进了怀里。 见阿爸问,他忙从怀里拉出了个包裹,小声道:“小姐交代了,这药若是还不灵验,只管打发了我再去取,千万别外道了。” 章磊子是个憨厚,实诚的大男孩。 在家在外,如无必要,他是不会多话的。 固而,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颇高。 章老爹就直接道:“小姐仁厚,成,回头我看到罗老哥就转告他,要什么药,只管招呼。” 听阿爸这么说,章磊子也没觉得不好,虽说他没和小姐说上话,刚才那番话还是从百老二的话中,猜出来的。 可他就觉得,小姐就是这个意思,毕竟,他家小姐从来大方宽厚。 苗奶娘没留神父子俩的对话,只瞅见儿子掏东西的动作,乐得不行。 笑了会,她道:“我说你出去一趟,好似胖了些,还当小姐给你吃了啥,没想到是塞了东西,你小子还真是机灵了。” 章老爹也觉得好笑。 不过,他见儿子窘得不行,嘘咳了声,解围道:“嗯,做得不错,这年月还是小心些得好。” 苗奶娘也瞧出儿子不好意思了,憋着笑,附和了两句。 被阿爸夸,章磊子既高兴又害羞。 章老爹看了眼儿子,又认真道:“磊子这次做得确实不错,这些伤药,被人看见了可不好。他娘,你嘴上可得有个把门的。” 苗奶娘嗔道:“我何时嘴上没把门的了。” 章老爹看了她一眼。 苗奶娘没理会老伴的眼色,只奇怪道:“他罗大伯怎么了,一早就神神秘秘地同你絮叨?难道是他家老二在外头闯祸了?” 罗家和章家关系十分好,且因着罗丛柏和邵韵诗的关系,两家往来就更是亲密了。 对他家的事,章家人还是知道的。 所以,苗奶娘才猜测是罗丛柏在外头出事了。 她这话有些不好听,章老爹皱着眉头,道:“丛柏那孩子不错,哪里就闯祸了,你可别这么说。” 苗奶娘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造次,讪讪地道:“他家二小子这一年年的,都在外头做什么呢?” 章老爹瞧了眼一旁老实站着的儿子,道:“这些不是咱们该问的。” 章磊子忙道:“我没在外头提过,也没瞎打听。” 章老爹点了点头,“丛柏是跟着济圆大师出去的,你说济圆大师那样的人,能带着孩子瞎晃?” 倒也是,苗奶娘越发为自己刚才的话,不好意思起来。 章磊子心里最是崇拜罗丛柏,认同道:“丛柏哥的功夫可好了,学问也不差,但凡他在家,也帮着家里做事,一看就是踏实正气的人,姆妈,你可别多想。” 章磊子本意是给他妈解围的,可说着说着,倒是叫他妈更尴尬了。 不过,被儿子一打岔,苗奶娘也缓了神,笑瞪了眼儿子,暗道,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小子。 她想想老伴是个有成算的,也就不管他们做什么了,只道:“行了,我对罗二小子也没什么不好的看法,不值得你们一个个的给我说教。” 得了她这话,父子俩这才露了笑。 苗奶娘见此,冷嗤了声,“不过,你们不管做什么,可别害了小姐。” “啰嗦,小姐、夫人、陆老爷子他们待我们一家有恩,我是那忘恩的人吗。”章老爹不耐烦地瞪了老伴一眼。 章磊子也不管他爸妈叨咕,拿了东西就准备往外走。 可惜,被他妈一把给捞住了。 “你小子刚回来,又想往哪去。”苗奶娘数落道。 章磊子无奈道:“我去河对岸。” “你跟家待着,东西我去送。”章老爹也拦了儿子。 苗奶娘瞪了父子俩一眼,叹气道:“东西先拿来。” “做什么?”章磊子手一缩。 第46章 隐忧 章家一家子,苗奶娘就是权威,平时家里有个什么事,大多她做主。 章磊子下意识地缩手没放包袱,他娘那眼已然立了起来。 章老爹倒是知道老伴的心思,将儿子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 苗奶娘嗔怪地瞪了眼傻愣一旁的儿子,接过老伴递过来的小包裹,小心地解开包袱扣,边解边点头,“不错,是鸳鸯扣,这东西没经二道手。” 章磊子多少知道点宅门内院的事,忙道:“应该不会出问题,是百大叔亲自交给我的。” “是他才更要查。”苗奶娘对百老二的个性十分了解,关键时候,百老二可不是个牢靠的。 章老爹对百老二也有些意见,不过,他不惯背后说人言。 他敲了敲烟嘴,冲老伴道:“你啰嗦什么,赶紧看,看完了,我好给人送去。” 包袱皮是藏青色的缎面,牢固又结实。 解开的鸳鸯扣散落一旁,包袱里的东西,林林总总,整整齐齐,彰显着主人的用心。 苗奶娘将包袱里东西逐一清点了番,奇怪道:“他爹,这东西怎么这么多,还标着签子,你看看,有些字我不认识。” 苗奶娘是陆氏的陪嫁大丫头,认些字,但不多。 章老爹是因为有个堂叔章老管家看顾,也识了不少的字。 他听得老伴的话,忙凑过来看。 苗奶娘怕他看不清,还点了灯。 “还真是,亏得你查点了,这里头还有给我们的丸药。这小姐,唉。”章老爹是真感动。 苗奶娘既高兴又心疼,抹了把眼睛,“小姐和我们夫人一样的心善。行了,东西点得差不多了,留下自家的,其余的你拿去吧。” 拿下自家的东西,苗奶娘反倒催起了老伴。 章老爹将包袱皮一卷,往怀里一塞,点了点头,便出门了。 下河湾和大罗庄是连在一起的,从城里去大罗庄必经下河湾。 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章老爹熟门熟路的,很快便赶到了罗家。 罗家一家子正聚在堂屋吃晚饭。 听的外头狗叫声,罗大伯丢了筷子,就对大儿子道:“松子,快去开门,肯定是你章大叔来了。” 罗丛松早就仰着脖子等了,一听这话,欢喜地往外头冲去。 罗家小有家财,前后两进的院子,后院住着大儿子一家,前院住老夫妻俩,外加小儿子的房间,牲口棚在西厢。 罗丛松脚程快,没一会就到了院门口。 谨慎间,他和门口的章大叔对上了话,才开门。 如今,年成乱,章老爹理解罗家人的小心,轮到他家,他也得小心的。 罗丛松拥着章老爹进了堂屋,罗大婶已经给章老爹添了碗筷。 大家都是熟人,章老爹也没推辞,坐好后,直接就将包袱放桌上。 见了包袱,松了口气的罗大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麻烦老弟了,这大晚上的,还让你跑一趟。” 罗丛松立马拉过包袱,“这么快就弄好了,邵小姐还真厉害。” 不过,他这话刚完,手已经解开了包袱皮。 里面的东西,立马全露了出来。 大家看着不少的纸包,诧异不已。 罗大伯对儿子如此莽撞,很是不满,连连瞪了儿子好几眼,又冲着章老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东西既然送出手了,章老爹虽觉得丛松莽撞了些,也没打算管。 大家都是熟悉的人,他不甚在意地冲着罗大伯道:“都是自己人,没什么的。” 罗丛松也知道自己造次了,见章老爹没说什么,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复又看向包袱。 他见里头还有瓷瓶,瞄了眼父亲,见父亲没拦着,这才小心拿起来,凑着灯一看,“呀!这是保命丸,邵小姐不会是知道点什么吧?” “你咋呼什么。”罗大伯听说有保命丸,心里一惊,忙一把夺过瓷瓶,对紧盯着包袱的老伴道:“你赶紧送后头去。” 罗大婶知道邵小姐的保命丸有多难得,遂拿了东西,顾不得客气,便往外头走。 章老爹瞧着罗家人的表现,耸动了下眉,暗道,罗家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其实,保命丸他家也有。 不过,保命丸的存在可是极机密的,罗家人也知道,甚至,小姐还送过罗家一点。 如今,小姐又送,难道罗家二小子真和小姐? 想到这,章老爹心里忐忑不安了起来。 罗家人现在可没谁有心思,考量章老爹的感官。 大概是药到了,且还有瓶保命丸,罗大伯见老伴走了,心情颇好地拉了章老爹,坐下喝酒吃菜。 章老爹见他宽心,心里虽有些不得意的心思,也没多往下思量,就着罗大伯的邀请,安心地喝小酒了。 外间,罗家大媳妇兰妹子从灶间走了出来,对往后院走的婆母道:“妈,外头黑,有什么东西让我去送吧。” 她并不知道婆母要去后头干什么,就是单纯地不放心老人走夜道。 罗大婶是关外人,爽朗大方,待儿媳极好。 她见媳妇抹手准备接东西,忙道:“不用,你再做几个菜,给你爸他们送去就行。” 罗家是普通的农家,天黑,院子里是不点灯的。 罗大婶手里提溜着东西,眼神一般的,是瞧不清她拿的什么。 兰妹子见婆婆坚持,也没见她拎着什么重东西。 正好,后头她一个妇道人家还真有些去不得,便说了声,‘娘小心’,就又回厨房忙乎去了。 罗大婶也没功夫同媳妇多说,挥挥手,人已经转过了拐角。 “谁!”罗大婶刚一迈步进后院,便被一声喝,吓了一跳。 她知道规矩,没生气,赶紧应道:“狗子,我是你罗大婶。” 狗子是罗丛柏的手下,他们一行暂时住在罗家后院。 “原来是婶子。”狗子收起了步枪,嬉笑道:“这么晚了,婶子来做什么?难道是来送好吃的。” 狗子常和罗丛柏秘密来家,彼此间十分熟悉。 罗大婶见他馋嘴样,笑着关切道:“没送好吃的,要好吃的,明儿大娘给你做。” 狗子可不客气,笑着点头,“那感情好。” 罗大婶最喜欢这样的爽快人,脸上的笑更大了,“狗子,你们可都吃好了?”说着话,她嘴向着后院正房努了努。 第47章 药 暗黑的夜里,罗大婶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有些滑稽。 狗子瞧着罗大婶神秘的表情,拼命压着嘴角。 罗大婶和狗子面对面,立马就瞧出这小子的蔫坏,抬手就给了一下,“问你话呢。” 狗子想着刚才吃的兔子肉,嘴角砸吧了几下,不敢再作怪,忙小声道:“都吃好了,不过,大嫂送的菜太多了。” “那点菜还多,你们可别客气,到这,就到家了。”罗大婶当即道。 狗子憨笑了两声,“秦政委他们也吃过了,这会子还没休息,大娘来是?” 说完,他眼睛一亮,压着声音,急道:“可是从邵小姐那拿到药了?这也忒快了点吧。” 罗大婶没功夫同狗子闲话,知道那位还没休息,便边走边道:“你继续站岗,我去里头送药。” 狗子听了这话,老实点了点头,暗暗心惊邵小姐的给力。 后院来了重要的客人,廊子上的灯是不敢点的,亏的路熟,罗大婶也没绊着。 “婶子来了。”罗大婶一进正屋,秦政委的妻子,柯美霞便接了过来。 “哎,外头冷,你瞧你出来做什么。”罗大婶对大方美丽的柯美霞很有好感。 柯美霞忙道:“不冷。” 罗大婶说着话,又望里屋张望了番,没瞧着儿子,有些失望。 原来,一直没出现的罗丛柏,早就已经回来了。 柯美霞见罗大婶这样,忙笑了道:“大夫正给我家那口子治伤,小罗也在里头。” “啥,找到大夫了。哎唷,这可真是谢天谢地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罗大婶拍着柯美霞的手一阵感慨。 “妈,你小声些。”高大健硕的罗丛柏一掀门帘,走了出来。 柯美霞见他出来了,忙问道:“如何了?”她刚才是被丈夫赶出来的。 罗丛柏是个面上没啥表情的,冲着柯美霞一点头,“嫂子放心,子弹取出来了,不过,没有麻药,政委晕过去了,……” 他话还没完,柯美霞人已经冲进去了。 罗大婶知道儿子的德性,伸手给了他一下,压着声音,训道:“你就不能好好说,瞧把人给吓得。” “妈,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罗丛柏可不会琢磨女人的心思,当然,除了记忆中的某个小女人。 小儿子自打八九岁随他师傅学武,一年里来家的次数有限。 所以,罗大婶舍不得深说儿子,只叹气道:“给,这不是你要的药吗,才刚你章大叔送来了。” 大概,罗丛柏也没想到药能这么快就到,要知道,邵韵诗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平素懒得很,不会多备药。 不过,想想她每年义诊的时间,也就理解了药来得快的缘故了,不由得心头一荡,该去见她了。 掩饰了番心绪,听得里头的动静大了些,罗丛柏接过包袱,只给了他娘一句,‘回吧’,就又转身进了里间。 瞧着儿子风一般的身影,罗大婶气恨地给了他一眼,轻跺了跺脚,走了。 回了前院的罗大婶早就收敛的怒气,热情地招待起客人来。 罗大伯见妻子回来,也安心了几分。 罗家夫妇俩个都是稳重实诚人,招待了章老爹,还不放心他喝了酒,一个人回去,又让大儿子去送。 待大儿子回来,知道章老爹已经安全回家,他们老俩口才收拾收拾上床休息。 这些日子事多,上了床,老俩口也没心思就睡。 罗大伯斜靠着床头,问老伴,“那药可得用?” 屋里的灯已经灭了,炭盆里还有零星的火光明明灭灭。 罗大婶正打算拾掇炭盆,听这话就来了气,“我哪里知道,二小子一接了药,都不多问两句,就将我赶走了。” 知道儿子做的是什么事,罗大伯止住老伴,劝道:“二小子这是为你好,后院的事你别多问,一日三餐照着送就成,可千万别怠慢了。” “我哪里能怠慢了人家,到底是同二小子一道来的。”罗大婶知道男人家的规矩,一般不多嘴。 罗大伯也知道自己老伴的脾性,点头道:“唉,知道就成。” 罗大婶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小心问道:“这药是拿回来了,里头还有颗了不得的保命丸,你说这该给多少钱?” 这还真是个事,人秦政委是在自家养伤,药也是自家送的,总不能问人家要钱,只能是他们自己出了。 罗大伯想了想,道:“这怕是要问过二小子。” 说起这,罗大婶有些迟疑道:“你说这邵小姐是不是过分大方了,听二小子说,这保命丸一年也制不成几颗。” 罗大伯也觉得这事有些过了,再大方的人,也不该轻易舍出能救命的东西,不由地皱眉道:“这药钱怕是难算了。” “可不是,那可是救命的东西,唉,也不知道二小子知道不知道邵小姐的人情难还……”罗大婶心里怪怪的,说不上什么缘故。 这车轱辘话,罗大伯不想再听,也心烦,便道:“行了,不早了,睡吧,明天还得……” 他这话还没完,就听的窗外喊爸声。 “他爸,是二小子来了。”罗大婶眼睛一亮,忙欢喜地披衣下床,开门去了。 罗大伯也心急后院秦政委的伤情,跟着下床穿鞋。 没一会,罗丛柏跟在他姆妈身后,听着絮絮叨叨的关切声,进了爸妈的内室。 屋内还点着炭盆,暖和的他打了个冷颤。 瞧着儿子高大的个子立在跟前,穿得少,还打了个冷颤,罗大伯很无奈地给他一个冷眼。 但到底心疼孩子,他还是将靠近炭盆的地方让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秦政委那伤好些了吗?可不敢起热。”罗大伯一敲烟袋锅,劈脸就问上了。 罗丛柏并不如哥哥般怵父亲,挨着他妈坐下,小声说了下秦政委的伤,便直接问道:“章大叔可有说什么?” 为这事?罗大伯瞥了眼儿子,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罗丛柏被父亲一噎,只得老实回道:“这么多药,还有那保命丸,这些可是瞒,邵小姐的珍藏,怕是有钱也买不来。” “既然知道有钱也买不来,你装什么有钱人,叫我作难。”罗大伯没好气地瞪了眼儿子。 “他爸!”罗大婶怕儿子下不来台,忙冲着老伴猛使眼色。 “你消停点,去里间看看石头。”罗大伯直接支开了老伴。 第48章 药钱难还 罗丛柏归家带来了伤员,一下子家里的住房就紧张了起来。 早先忙乱的罗丛柏没多想,这会子知道侄儿睡在父母的里间,他有些不过意了。 罗大叔没留神儿子的神色,只一个劲地催老伴快走。 罗丛柏瞧着母亲下地,羞赧道:“叫你们受挤了,哥哥嫂子那里可还方便?” 下床的罗大婶不在意地道:“受什么挤,石头小时候也不是没睡过里间,你哥哥嫂子那有什么不方便的。” “到底,还是叫他们受挤了。”罗丛柏不过意。 罗大叔忙拦道:“真没事,你那房间虽没怎么住,可一样用具都不少。” 罗大婶跟着也解释道:“你房里的东西,你哥哥嫂子并没动,接了你的信,他们就将自己的东西搬过来了。行了,这些琐事你不必烦。” “好了,你就别啰嗦了,不管如何,他也该感他哥哥嫂子的好。”罗大伯不耐烦地猛敲烟袋锅。 他这话不轻不重,可语气不太好。 罗大婶见老伴撅起来,只得给了儿子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往里间走了。 罗大伯生气,脸黑,倒也没真给儿子什么没脸。 嫌弃儿子站着太高,他敲了敲烟袋锅,让儿子赶紧坐下。 罗丛柏知道父亲为什么生气,心里虽愧疚,倒也不惧。 只见他先给父亲点了烟,才慢慢地道:“阿爸别担心,钱的事我自己想法子。” “邵小姐可不是等闲人家的孩子,她拿出来的东西非富即贵。”罗大伯苦恼不已。 罗丛柏听了并没发愁,反而,脸上还带着笑。 他的笑,有些傻,在这幽暗的屋内,显得十分的突兀。 罗大伯见儿子这样,心头一梗,这欠钱还能乐,真是够了。 遂,他老实不客气地道:“你别不当回事,我问你,是你那组织有钱,还是你自己有钱?” “阿爸就为这个烦呀?”罗丛柏皱眉。 儿子这话,说得罗大伯心头一跳,淡淡地道:“咱们家除开你,还有啥能叫我和你妈烦心的。” 大概他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好,便又道:“行了,这银钱的事,你就别管了,怎么地阿爸也能凑上,帮你给了。” 罗丛柏忙摆手道:“不必,这药钱可不能叫阿爸凑,我自有道理。” “你能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四处化缘。或是,你还指望着人家邵小姐分文不取?”罗大伯不耐烦地瞪着儿子,呵斥道。 被阿爸如此不客气地说道,罗丛柏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不敢多话了。 见儿子默认,罗大伯也是烦心,直接道:“阿爸今儿只问你,你这也老大不小的了,外头的大事我不多管,你个人的事,该上上心了。” “阿爸!”罗丛柏有些慌神,心里隐隐地还有些憋闷的痛。 罗大伯见儿子这样,心里也有些慌,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事将发生。 遂,他敲了敲烟杆,拦住儿子,决断道:“往年你不着家,也就罢了,正好今年在家,趁着空闲,你和晚妹子的事,就顺势定下来吧。” 啥?罗丛柏眉心死皱,他都不知道这位晚妹子是啥名牌上的人,怎么就定了? 想到有可能要娶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罗丛柏突然觉得心里酸涩得不行,仿如要失去什么一般,剜心得很。 定了定神,罗丛柏沉着脸道:“阿爸,我接下来……” 见儿子要推搪,罗大伯瞪眼拦道:“怎么地,你还不乐意,还是对爸妈的眼光不放心?” 好似要佐证自己是对的,罗大伯只顿了顿,又道:“你大嫂不就挺好的,如今小石头都这么大了。” 要他个老公公私下提儿媳妇,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地虚咳了两声,又猛抽起了烟袋锅。 瞧着阿爸的一番动作,罗丛柏是蒙头蒙脑,这都哪跟哪。 罗丛柏觉得自己再不说话,就得同大哥一样被定了,忙急道:“阿爸,不说我如今多忙,就您知道的,我这功夫还得三四年才能大成……” 罗大伯显然忘记这茬了,叼着烟袋,盯着儿子,有些傻眼。 罗丛柏见此,紧着又道:“阿爸,我可不能忙着现在就结婚,这不是毁了自己,又耽误人家吗。” 罗丛柏自小练的童子功。其实他天资极高,功夫老早就大成了,不过是拿这个做借口。 他也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地就是不想这么早定下来,更不想随便一个女的,他就得认了做媳妇。 这些话,罗大伯听儿子说过好多次,这次再听,他有些怀疑地看了眼儿子,“你功夫真没成?你可别骗我,这话回头见了你师父,我会好好问问的。” 罗丛柏没骗人的自觉,极其认真地点头,“您问吧,我怎么可能骗阿爸。” 见他这样,罗大伯有些迟疑,“你小子,别不是仗着你师父忙,我找不着人吧。” 罗丛柏忙摆手,“哪能,阿爸,我这内家功夫可是少林绝学,等闲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才成了个五成,就我的成就已然算快得了。” 儿子这话带着几分骄傲,罗大伯不说信还是不信,只瞪了眼儿子,暂时先放下这事,转而问道:“外头形势不好,你们这回算是躲难,还是?” 罗丛柏一行回来也是偶然,且也才一天。 想想昨夜的惊险,罗丛柏咽了口口水,“秦政委的伤怕是要一直在这养着,至于我……” “怎么,你还要走?”罗大伯一下立起了身子。 想到外面的形势和上头的密令,罗丛柏眉头死皱,“怕是要走,不过,不会走远,阿爸安心好了。” “那这年也不能在家过了?”罗大婶一下转了进来。 知道老伴会偷听,罗大伯也没吃哒她,只盯着儿子等话由。 部、队上的事不能多说,罗丛柏只得道:“我争取在家过年。” 罗大伯日日出去卖菜,多少知道点外头的消息。 他看了眼儿子,压着声音道:“听说沪上即将开战,倭人的大炮船都压上了长江,对南京威胁极大,你们这是要去那?” 罗丛柏知道自家父亲不是那等无知之人,他看了眼母亲,这才道:“嗯,暂时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也不是去正式参战。” 罗大婶听了,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罗丛柏忙走过去,将姆妈扶到床边,坐好。 第49章 童子功 罗丛柏此刻的体贴,更叫父母揪心。 罗大婶紧抓着儿子的手,“二小子,这可如何是好?” 罗大伯自己也担心,可还稳得住,呵斥老伴道:“你行了,别多想,先缓缓。” 到底,他也是在乎老伴的,给她端了茶。 罗丛柏有些后悔多话,可想到家中的情况,他还是坚定地道:“阿爸,多的话我不能说,你们这些日子别走远,若是要送菜,不能乘船去南京上海那个方向。” 罗大伯家的菜种得极好,有时候在扬州城里卖不掉,会趁船去周边卖。 这便是罗丛柏最担心的,不然他一句外头的事,也不会多说。 罗大伯沉默了会,道:“我们没事,你自己多加小心些。” 罗丛柏点头,“我知道,阿爸放心好了。” 罗大伯此时倒是庆幸儿子身负功夫,上了战场,也是有能力自保的。 儿子和老伴之间的对话,叫一直待在家里的罗大婶听得是心惊不已。 她喝了茶,人缓了些,见儿子要走,忙拉住人道:“二子,你,你真要去那要命的地方?” 罗丛柏见母亲担心得脸色发白,心里也是不好受,停住了脚,难得安慰道:“姆妈,你放心,我们不参战,只是去瞧瞧情况。” “瞧瞧?真只是瞧瞧?”罗大婶语无伦次。 罗大伯知道儿子是干大事的,不容自家拖后腿,便喊住老伴,道:“行了,你别多事,孩子自己心里有数。” 罗大伯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对倭寇十分的厌恶,若是他再年轻些,自己都得操刀抗敌的。 罗大婶外事都听老伴的,被喝,也只能抹泪。 罗丛柏只能默默地给姆妈递布巾。 暗夜渐深,屋里只余罗大婶的抽泣声,显得有些凄凉。 罗丛柏很少见姆妈哭,有些手足无措。 罗大伯敲了下烟袋锅,盯着儿子的脸,叹道:“外头的事我们不管,你如今老大不小了,还是将亲事定下来的好,至于圆房,可以迟些。” 这是他权衡之后的打算,倒也不是不信儿子功夫没大成的话。不过,就这事,他也打算等济圆师傅回来问一问,对儿子的身体,他也是担心的。 本哭着的罗大婶,一听老伴这话,来了些精神,期待地看着儿子。 罗丛柏见父亲还是没打消让他娶妻的念头,急得额头青筋隐凸,硬着声音道:“爸,这事没法商量,您就别再惦记了。” 说完,他当即抬脚就走,生怕被爸妈拉住说教。 瞧着儿子这逃难一般的形状,罗大伯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的那个疙瘩,就更大了。 儿子一走,罗大婶虽还有些担心他外头的事,可想到好事,直接露了笑,问道:“老头子,你真想叫二子定下晚妹子?” 罗大伯点头道:“嗯,趁着这次二小子能在家过年,你去田家问问,若是他家满意,这事就这么定下。” 罗大婶觉得有些不妥,张了张嘴,没想好怎么说,就又歇了心思。 像怕出什么事似得,罗大伯狠了狠心,直接又拍板,“你明儿就去田家。” 田家和罗家是远房表亲,俩家处得不差,孩子还小的时候,彼此曾有意攀亲。 听得老伴这话,罗大婶想想儿子的态度,有些迟疑道:“还是再同二子说一说得好,若是这小子犟起来,溜了,岂不是难看。” 这话倒也说到了罗大伯的心坎处,他恨声道:“他敢,若是真敢溜了,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罗大婶瞧着老伴神色暗沉,忙描补道:“说起晚妹子,我还是喜欢的,孩子不差,手脚勤快能持家。” “可不就是这话,多好的女子,这臭小子还不乐意。”罗大伯不满道。 罗大婶忙道:“就因这,我们也得考量好,毕竟咱家二小子不常着家,做的又是那要命的事,就这么定下,会不会……” 她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说坑人。 “呸,呸,说什么呢。”罗大伯瞪了眼老伴,见老伴也是后悔差点说错了话,这才道:“田家是个什么情形,你也是知道的,这时候去说亲,其实是对晚妹子好。” 田家人口多,地少,家里还有俩吃闲饭的老人,下头子女四五个。 老大今年二十,就因为穷,所以还没说上媳妇。 晚妹子是老二,也十七了,本来女孩子好说亲,可为了家里的活计,田家愣是没动这个心思。 罗大婶想到田家的情况,有些咂嘴,“他家老大就等着晚妹子的彩礼说媳妇呢,这笔钱怕是不老少。” “这个我也知道,就当我们二小子不常在家,给人多添的礼,这样我们心里也好受些。”罗大伯叹了口气。 这点罗大婶也同意,只是想到儿子刚才的话,有些担心地道:“老头子,二小子不是说他功夫还未成吗,这怎么娶媳妇?难道还真叫人家孩子独守空房,这不好吧?” “娶媳妇不一定就要入洞房,过个几年也使的。”这话,罗大伯说得有些艰难。 罗大婶觉得不靠谱,又不知道怎么说。 罗大伯沉默了会,“如今田家艰难,这个年他们还不知怎么过,若是有了这笔彩礼,他们也能松快些。” 说到底,罗大伯也是心疼田家,心疼晚妹子。 罗大婶知道老头子心善,又想到那些童养媳妇,觉得先娶回来也还行,到时自己对人孩子好些,不就什么都有了。 总比她待在田家,只知今日不知明日得好。 遂,觉得想明白的罗大婶,应和道:“那成,还有好些日子才过年,我明儿就去田家看看。若是他们愿意,年根底下也能办事。” 罗大婶如今是浑身的劲,话说得也利落了起来。 罗大伯得了老伴的支持,也高兴,“成,你回头和老大媳妇合计合计,看看请谁做媒好。” 罗大婶点头,“好,这事我们娘们合计就成,你放心。” 罗大伯磕了烟袋锅,道:“睡吧,明儿事多。” 罗大婶还很兴奋,可想到明儿要去田家,还真得先睡,好养足精神,到时说事。 有了高兴的事,老俩口这次是睡踏实了。 罗丛柏并不知道自己就快被定出去了,此刻,他正被困在柯医生的房里。 “小罗,这保命丸是谁做的?你给个准话。”柯医生死死地盯着罗丛柏。 第50章 猜中 夜深,罗家后院灯火未熄,人心浮动。 罗丛柏正为药的事烦心,见问,瞪眼道:“你打算给钱?也成,你是大夫,估估看,大概这药该给人多少。” 这话够臊人的,柯医生是柯美霞的本家叔叔,也是革、命者,他们哪里能有什么钱财。 罗丛柏话说出来,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可是知道这位柯医生问药,可没有给钱的心,八成想什么空头心思呢。 “小罗,我这里有几十个光洋,另一只玉镯子,你看可够?若是不够,你同那位小姐说说,等我有了再给。”柯医生正尴尬着,柯美霞一脚踏了进来。 有女同志,罗丛柏忙坐直了,也不接柯美霞递过来的东西,只道:“这事我能解决,嫂子不用费心。” 说完,他突然觉出柯美霞的话有些怪异,疑惑道:“柯嫂子,你怎么知道送药的是个女的?” 柯美霞对能做出神药的人也很感兴趣,只是出于礼貌,不便多问。 她更是知道自家堂叔的心思,这才故意点出送药人的性别。 果然,罗丛柏自己起了头。 遂,她带笑道:“只有女孩子才能写出那么娟秀的字。不过,这位奇女子怕是个性格坚毅之人,字里含着锋利的刃呢。” 柯美霞生于书香门第,毕业于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女生队。 她说这些话,还是很令人信服的,尤其是了解她的柯医生。 罗丛柏也知道柯嫂子的能力,见她说的头头似道,不好狡赖,只得默认。 他这样的举动其实很奇怪,柯医生瞧着他,高深地笑了,“小罗,既然是位奇女子,你看能不能帮着引荐引荐。” 他这话听来有些猥琐,得了罗丛柏一个大大的冷眼。 柯医生也察觉自己的语气不好,忙道:“我也不是出于私心,只是想着多与人切磋,也好提高医术,日后能更好地为同志们服务。” 柯美霞听了这话,出了口气,忙帮着带话,“互相学习,确实能彼此提高。” 引荐,这怎么可能?罗丛柏想到自己若是真介绍,某人的冷眼还不得冻死自己,就不自然地抖了下。 “怎么了小罗,可是冻着了?”柯美霞心细,见罗丛柏有些发抖的样子,忙关心道。 柯医生就在旁边,摇头道:“没事,他这是一冷一热激着了。” 罗丛柏也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见他真没事,柯美霞便放心了几分,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罗丛柏见柯美霞将钱袋放到桌上,忙推辞,“柯嫂子,这钱真不用给,你收回去吧。” 柯美霞倒板起了脸,“小罗,这些钱不光是给那位小姐的,还有给你父母的,我们可不能在这白吃白住,这是纪律。” “我知道是纪律,可我接到的命令是全权负责您和秦政委的一切,所以,这钱我不能收。”罗丛柏坚决不收。 “这是给你父母的。”柯美霞坚持。 罗丛柏也坚持,“我父母那里,我自然会按着规矩来的。” 柯美霞见此,知道罗丛柏的话不假,只得收了起来,恳切道:“小罗,你要怎么解决这药费的事?” 柯医生也跟着道:“我虽不是中医,可知道,这药绝对是不得了的好药,里头的药材怕是有钱也难买。小罗,你这人情欠大发了。” 罗丛柏自然知道这些,也感慨邵韵诗的大方和用心,“你们放心,这人情,我自己会还的。” 柯美霞想到,叔叔早前将丈夫的情形同自己交代过,说是若是没有小罗一开始的保命丸吊着丈夫的命,丈夫可能根本撑不到叔叔来救。 想到此,她感激道:“小罗,真不能介绍我们认识那位恩人,我想当面谢谢她。” 柯医生听的这话,在一旁连连点头。 这次,他倒是半分其他的心思都没有,只单纯地好奇兼感谢。 柯美霞的请求,罗丛柏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遂,罗丛柏坚定地摇头,“这恩情是我欠下的,嫂子千万别放心上。” 见他说的坚决,知道见面无望,柯美霞无奈地摇了摇头。 罗丛柏拒绝柯家叔侄俩的请求,屋里一时有些安静。 一灯如豆,照在脸上,隐隐灭灭。 好在,大家都是豁达之人,并未介怀。 柯美霞对着罗丛柏,又说了些感谢的话,便回内室服侍丈夫去了。 柯美霞一走,罗丛柏倒是想起药的事了,冲着柯医生一伸手,“拿来。” “拿什么来。”柯医生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 见他捂口袋,罗丛柏一个错身,东西便到了手。 他这样,弄得柯医生目瞪口呆,都忘记同他抢了。 “你,你怎么办到的?”柯医生自认东xz得严实,这罗丛柏好了得。 罗丛柏见他发傻的模样,倒是散了些郁气,冷哼道:“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不过,今儿这事你最好忘了得好。” 保密条例是每个革命者该记住的。 遂,柯医生虽遗憾不能过多打探那位神秘的小姐,还是老实点头道:“这点你放心。不过,若是能结识一二,还望你别拦着。” 罗丛柏知道柯医生在医术上有些痴,且,医术确实很牛,若是瞒姑想多了解西医,也是可以引荐的。 这也是他,没有分说瞒姑不是制药人的缘故。 柯医生一再地要和制药人切磋,倒是暗合了罗丛柏的意,不过,一切还得看瞒姑的意思。 遂,这次,他便点头道:“成,若是有可能,我定尽力帮你说和,不会拦着的。” 柯医生得了准话,高兴地直搓手,“这就可以了。” 罗丛柏没理他的激动,只郑重问道:“柯医生,秦政委的伤算稳定住了吧?” 说起正事,柯医生认真谢道:“嗯,不过还得谢你,若不是有那保命丸和后来的外伤药粉,秦枫的伤不会这么容易稳定。” “这就好,刚接到人的时候,血流得人都害怕。”饶是罗丛柏见多了受伤,也看得胆寒。 柯医生庆幸道:“好在虽伤在要害处,子弹还是取得很顺利,只血流得多些罢了,回头好好补补,也就能养好了。” “不会有并发症什么的吧?”罗丛柏在大明寺也曾在药僧堂待过,了解不少外伤后期的病症。 第51章 想见 罗丛柏见识不是一般人能及的,这在彼此的交往间,逐渐显露。 柯医生已然不奇怪罗丛柏能知道病人术后的事了,刚才在屋内帮他忙的时候,他就瞧出这小子懂些医理。 遂,他解释道:“按理,这么重的伤,后期若是不护理好,伤口化脓的可能性极大。且他流血过多,内里虚得很,恢复起来也慢。……” 见他要叙病理,罗丛柏头大,直接道:“你直说,我们该怎么做就行。” 大概想到接下来的护理,要多承罗家人照顾,柯医生也不恼罗丛柏的打断,点头道:“吃食上自然要精心些,这些还得劳烦大娘他们了,不过食材我会想法子弄来得。” “不必,这些我会准备好,你日后无事还是少来为妙。”罗丛柏忙拦道。 柯医生知道罗丛柏接了秦枫回家休养,可是冒了极大的危险。 遂,他点头,“也是,我确实不宜常来。” 只是大撒把,他还是有些不过意,可再想想,人情回头怎么都能还上,不必赶在这个时候。 罗丛柏见他应下,松了口气,“如何护理,吃药,你交代下。” “放心,我回头将禁忌都写下来,照着做,秦枫的伤要痊愈,就只剩时间问题了。”柯医生自信道。 “成,你赶紧写。”罗丛柏催道。 柯医生提起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西药固然好,可外用消炎的药,还是用你寻来的药为好,那个药瞧着不仅能止血,消炎也是极佳的。” 瞒姑的药自然是极好的,就连大明寺的药僧大师也是推崇至极,直赞她的方子配伍绝妙。 当然,药也难得。 不过,再寻药有些为难,罗丛柏沉思了会,问道:“送来的那些药,可是不够用?” “送来的药倒是不算少,可奈何秦枫的伤处多,且创面大,大概还得再寻些。”柯医生是内行,自然知道那药的难得之处,这么说,他也是尴尬。 罗丛柏照顾秦枫,领的就是上级的严令,自然不觉得柯医生的话过分,且,他对邵韵诗的药,莫名信任。 遂,他也没多想,当即道:“若是如此,我再寻些来。” 罗丛柏利落的承诺,在这寒冷的夜里,显得尤其暖人。 柯医生就更是欢喜了几分,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打算同他好好絮叨絮叨,好给他也弄些药粉来研究研究。 罗丛柏见他又嘚啵上了,打了个冷颤,再不多留,一把拿过桌上的医嘱,往狗子休息的套间走去。 见他就这么走了,手里还握着自己垂涎的瓷瓶,柯医生心头那个滴血呀。 多出来的保命丸,柯医生知道它的贵重,也没打算吞了,只是想研究研究,不想罗丛柏吝啬的要命。 可抢也抢不过人家,柯医生只得摇头叹气。 罗丛柏可不管身后的人怎么想,拿回了未用掉的保命丸,和医嘱,他就放心了。 屋里,柯医生叹完气,又鬼鬼祟祟地将另一只口袋里多出的药包,掏了出来,这些也是极难得的。 “大队长,那老小子还在翻口袋呢。”一直躲在门缝偷看的狗子,咬牙道。 罗丛柏是js省、委特别行动队的大队长。 狗子是他的直接手下,兼着警卫,天然维护罗丛柏的利益。 “我知道,行了,回去,别看了。”罗丛柏不客气地给了狗子一脚。 他早就知道柯医生私藏了些药,只是没有保命丸要紧,他才故作不知的。 狗子抱着腿,抱怨道:“这么多药,能医好多人呢。” “我难道不知道。”罗丛柏没好气地瞪眼。 “可邵小姐这药厉害着呢,比那啥子消炎药还好用。”狗子心疼不已,“不行,我得问他要回来。” “狗子。”罗丛柏一把拉住了人,低声喝道:“别闹,秦政委的伤还没好,这些药给他们了。” 秦政委的身份了得,狗子立马泄了气。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当即又道:“这里头肯定还有治闹肚子、伤风感冒什么的药,总不至于秦政委还得闹肚子吧?” “去,你小子能不能说些好的。”罗丛柏本就心疼药,毕竟那是瞒姑亲自弄的。 被狗子一嘀咕,他烦得心火直起。 狗子见大队长发火,吓了一跳,忙蹿出去守门了。 瞧着他去站岗,罗丛柏更火大,这小子居然擅离岗位。 睡觉之前,他想着,回头该如何惩罚狗子,一或,又想着如何见瞒姑一面。 第二日,一早。 罗丛柏睡眼迷蒙间,还在想着怎么去见邵韵诗。 不过,此时他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忐忑。 不说,大罗庄这里,罗丛柏忐忑着如何来见邵韵诗。 城里的邵韵诗,在给出药后,就算准了罗丛柏肯定在家,正等着他来见一见。 两人一晃好久不见了,再见是个什么情况,只能说未知的令人忐忑。 邵韵诗觉得,有些事,如论如何都得有个说法。 一早,邵韵诗如往常般起床,梳洗。 “小姐,晓冬个死丫头,一早起来就熬药,是不是病了?问她又不说。”正给邵韵诗梳头的喜妹,有些担心地抱怨。 “你别管,没事。”邵韵诗淡定地道。 喜妹是个心大的,小姐这么说,她也就这么听了。 “一会,我就先不用早饭了,你交代百二娘一声。”邵韵诗自己拿起一根碧玉的簪子插头上。 喜妹一听小姐说先不用早饭,急了,“这怎么可以,这早上多冷,到了那边,你还得在老太太跟前待一会呢。” 邵韵诗也头疼这几日请安路上的偶遇,所以,今儿才打算提起去请安。 喜妹见小姐愣神,当即道:“不吃不行,还是用了再去,我这就去灶间提早饭。”说话,喜妹就准备往外走。 “别去……”邵韵诗正拦着,晓冬一头撞了进来。 “师姐,成了。”晓冬喜滋滋地嚷着。 见她如此莽撞,喜妹直接伸手推人,“你个死丫头,一身的药味,你就敢进来。快,快,出去,早起我刚熏的屋子,被你这么一弄,全毁了。” 晓冬怎么可能叫她推着,一晃身,人就越了过去。 气的喜妹是走不得留不得,最后还是惦着小姐的肚子,咬咬牙,快步往外走去。 第52章 意料中 喜妹疾步而去,带起了一阵冷风。 “你又惹她做什么。”邵韵诗瞪了晓冬一眼,又冲着外头喊道:“喜妹回来。” “谁惹她了。”说着话,晓冬已经捏了块软糕进了嘴里。 “谁也没惹她。”邵韵诗捋了捋衣摆,没好气道。 晨风裹挟着微凉的草木气,落在屋内,使的整个房间都清新起来,叫人心情美好。 晓冬惬意地吃着糕点,斗着嘴。 喜妹被小姐喊回了头,一进门,就见到晓冬的无赖样,不由嫌恶地鄙夷了眼,“你瞧瞧你,这手洗了没有?小心吃坏了肚子。” 晓冬才不管喜妹,直接手一摊,冲着邵韵诗挤眼睛,“师姐,你瞧,可是她惹我得。” “你……”喜妹气得干瞪眼。 这俩人一天不知要吵多少嘴,邵韵诗可不会给她们判官司。 她直接吩咐晓冬,“你将药汁篦出来,用紫陶的盆子盛,上头再用细纱蒙着,这个天气凉得快,等我请安回来,就能用了。” “好。”晓冬又快言快语道:“咦,师姐现在就去请安?也对,省得被某些不怀好意的登徒子碰到。” 自打黄春生来了邵家,总是寻机会同邵韵诗来个偶遇,烦人又恼人。 且,随着白氏母女为礼物被教训后,这位黄表少爷的小动作越发多了。 一听是这个缘故要提前请安,喜妹暗恼自己没想到。 不过?她迟疑道:“这个时候,老太太才刚起身,这样会不会不好?” 邵韵诗摇头道:“没事,有小姑姑在,迟些反而惹嫌。” 老太太疼爱女儿,不喜母女俩个用早饭的时候有人打扰。 她提前去,可以避开她们用膳。 喜妹听了也觉可行,抬眼见晓冬另有事做,便道:“小姐,你赶紧垫吧两口点心,不然,身体可吃不消。” 她刚才之所以又转回来,就是想到屋里的糕点了。 邵韵诗不愿耽搁,“不用,我刚漱过口。” 喜妹无法,“那小姐先慢慢走,我去灶间说一声,很快就来。” 邵韵诗边往外走,边道:“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去请安就好。” “这怎么行。”喜妹不肯。 晓冬听了也皱眉,她可知道姓黄的可没安好心。 邵韵诗直接吩咐,“喜妹,你留下和晓冬一道,将我昨儿安排的事做好就成。对了,这事别叫旁人知道。” “磨墨裁纸,一会就能成,我还是陪小姐一起去请安得好。”家中有个疑似登徒子的人,喜妹也不是太放心叫小姐单独行动。 “啰嗦!”邵韵诗半步不停,直接越过喜妹走了。 晓冬见喜妹傻在当场,捂着嘴乐了。 喜妹见此,生气道:“你还有心思笑。” 晓冬知道喜妹的担心,可不敢真惹了人,只憋着笑,“师姐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 “可那姓黄的就是个不要脸的小白脸。”喜妹气嘟嘟地道。 晓冬摇头,“那就是个文弱书生,师姐会些防身套路,要想避开他,还是轻松得很。” 喜妹倒是忘记这茬了,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不少。 晓冬见此,直接招呼道:“行了,别愣着了,你再发呆下去,等师姐回来,你的早饭,怕是还不能上桌。” 喜妹想想,还真是,也不计较晓冬的调侃,忙往灶间走去,她得弄些热热的汤羹,一会好叫小姐驱驱寒。 走着去请安的邵韵诗,因为起得早,路上倒是真避开了些许的麻烦,和恼人的目光。 甚至,嗅着一路的梅香,心情都美好了几分。 到了喜福堂,内外有些忙乱。 邵韵诗被出门的小翠瞧见,直接领着进了内室。 邵兰香昨儿大概回来的有些晚,这会子,她刚起身。 邵韵诗因着小姑姑的偏爱,难得的又一次进了老太太的内室。 屋内自然是富贵不凡,因为老太太最喜欢这些亮眼的布置。 不过,这等场面,邵韵诗还是不怎么看在眼里的。 比之更奢华的东西,她也是用过的。 她的镇定,自然看在了屋内母女俩的眼里。 邵老太太对大孙女这点还是赞许的,眼皮子不浅,且定力足,堪称大家闺秀的风仪。为这,她老人家便不挑刺了。 邵韵诗想到此行会顺利,可没想到这般顺利。 邵老太太可没功夫搭理孙女想什么,她见女儿眼巴巴地看着大孙女,她是又好气,又好笑。 果然,邵老太太一放行,邵兰香等不及侄女见礼,一把将人拉走了。 邵韵诗被她弄得有些尴尬。 今儿天冷,邵韵诗一路走来,手自然就冷了些。 邵兰香心疼地捂着,“你怎么不带个手捂子。” 邵韵诗矜持地微供着腰,耐心地解释着,“我不冷,姑姑别担心。” 她言语温柔又真挚,叫人莫名多了好感。 且,她知道老太太不喜人穿的素淡,遂,今儿特意打扮了番,人瞧着精精神神的,看着十分的喜兴。 别说老太太瞧着满意了,邵兰香更是欢喜得不行。 她拉着邵韵诗,夸道:“瞒姑今儿这件短袄不错,还绣了连枝蔓的小碎花,你自己绣的?” 屋内暖和,邵韵诗早脱了外头的缎面棉披风,这不,就露出了里头的短袄。 这件衣服其实不是邵韵诗自己做的,而是远在青岛的陆氏娘亲,她入冬前派人送到苏州的。 绣花当然是陆氏自己弄得了。 这话当着邵老太太,邵韵诗是万万提不得的。 遂,她掩饰地道:“不是,姑姑今儿瞧着有些累,可是昨儿睡迟了?” 邵兰香本还喜气的脸,一听这话,垮了一半,道:“可不是,若不是今儿一早有约,我定要睡到中的。” “姑姑的事,可还顺利?”邵韵诗乖巧地立到邵兰香的后头,帮着她插戴首饰。 小翠腾出了手,忙告罪一声,出去帮着摆弄早饭了。 邵兰香对大侄女的眼光可是信服的,随着她摆弄,“外头的事,不是一次两次能成的,你就别操心了。” 邵韵诗不是那不懂事的,听了,再不多嘴,只专注地给姑姑打扮。 小翠转身再进来,一瞧,立马赞道:“到底是韵诗小姐,眼光了得,夫人这么一收拾,好看得紧。” 邵韵诗正好也收尾了,笑着道:“姑姑快看看,可合适?” 第53章 冷情 姑侄俩个一道穿衣打扮,真是温馨如昨。 邵韵诗瞧着姑姑,满眼的欢喜,再加没老太太盯着,压力骤减,心情也飞扬了起来。 邵兰香心情也好,转头照着镜子看了又看,点头满意道:“还是瞒姑手巧,眼光好,这么一弄,立马精神了不少。” 邵韵诗并不居功,“还是姑姑的发式梳得好,不然,若是那短发,烫发,我是弄不来得。” 时下,时髦女子学了西洋那边人的打扮,烫发,洋装流行了起来。 邵韵诗一句话,不仅夸了人,还表了态度。 邵兰香听了这话,自然熨帖,笑道:“我是不惯那种打扮的,还是梳发髻显得利落些。” “夫人怎么打扮都好看。”小翠真心道。 邵兰香嗔她一眼,“就你嘴甜。” 邵韵诗笑看了眼小翠,“姑姑确实怎么弄都合适。” 邵兰香被俩人夸得发笑,左右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实比以前好看。 她眼眸一转,便对邵韵诗道:“过几日,我要赴宴,你来帮我弄发型选衣服如何?” 这事有什么不好的,邵韵诗直接点头,“我那里还有些适合姑姑的首饰,回头我给姑姑送来。” “好,姑姑就偏了你的好东西了。”邵兰香笑着,想想,又道:“到时,你也跟着一道去见见世面。” “我也去,难道只是简单的聚会?”邵韵诗奇怪道。 邵兰香摇头道:“算是,也不算是,总之,你跟着去没事。” 邵韵诗前世,世家夫人们的聚会,参加的多了,如何周旋应对,她是极熟的。 所以,到了这里,她有些厌烦此等毫无意义的聚会。 遂,她摇头,“算了,我又不认识人家,去了帮不上姑姑,再给姑姑拖了后腿。” “瞒姑,你总是待在深宅大院里,可不行,该出去走走,见见人了。”邵兰香不赞同道。 邵韵诗不想受罪,委婉地推辞道:“姑姑去是干正事,我就不跟着添乱了。” 邵韵诗觉得,这个时代与那个女子束缚极大的前世不同了,女子不必靠着出入夫人们的聚会露脸,挣名声。 所以,她拒绝的一点不拖沓。 “你这孩子,姑姑叫你去自然不会嫌麻烦。”邵兰香嗔怪了句,便不由分说地劝道:“在一个,你如今都十六了,该当出去走走,别叫人家说邵大小姐是个旧式呆板的无知女子。” 邵韵诗瞧着姑姑说这话的神色不太对,眼眸一转,淡淡地道:“姑姑可是听说了什么?” 好灵透的孩子,邵兰香不欲侄女烦心。遂,她摇头道:“哪里,我只是觉得你该出去见见人而已。” 其实,邵兰香也不算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传言,只是昨儿见着了乔家人而已,言语间点到自家侄女不配她家大少爷。 这些暗示,到了她这等地步,听明白了,气归气,倒也不会失态,更不会回家说给孩子听。 邵韵诗瞧着姑姑不会多说,也不再问,眼眸闪了闪,便点头应下邀约,转而道:“姑姑那日还穿旗袍吗?” 但凡女子都爱美,被转移了话题,邵兰香也没在意,当即点头道:“嗯,如今出席宴会,不是洋装就是旗袍。瞒姑可是有什么好想法?” 邵韵诗知道宴会于姑姑来说,十分重要,遂,认真地打量了番姑姑,暗暗思量。 姑姑长相不算十分艳丽,可胜在气质极佳,阔朗的性子,偏有张柔和的脸,叫人一见一处间便好感陡升。 这样的姑姑,打扮典雅,或是时尚,都不为过。 这么一琢磨,邵韵诗问道:“那日出席宴会的,大都是什么身份?” 对了,这就问到了点子上。 邵兰香自觉对侄女的考教过了一关,笑了道:“嗯,那日出席的,大多是打南京来的名流政要们。” 这样?邵韵诗点了点头,“若是如此,姑姑还是着旗袍吧。” “旗袍,我倒是没带合适的回来。”邵兰香皱眉,“回头我出去买。” 邵韵诗笑道:“不用买,外头的旗袍大多不太合宜,我那有改装的旗袍,回头姑姑去我那看看,若是得用,就穿那件。” 邵韵诗有个疼爱她的老姑奶奶,和一心想要补偿她的陆氏亲娘,再加喜欢打扮女孩的陆外祖母,衣橱里,各式衣服多得很。 这事在邵家不是秘密,邵兰香知道,笑点了点她,“那些可都是长辈们的心意,你就这么随手送了。” 邵韵诗故作无奈状,“姑姑又不是旁人,再说了,我的衣柜都快装不下了,还真得劳姑姑帮忙。” “你这丫头!”邵兰香被她弄得发笑。 其实,邵韵诗这话也不假,时下流行的旗袍,她那里有不少。 邵韵诗的衣服,陆家闫家都给她备了不少,随着年龄增长,堆积的她都无法挑了。 每年,她送出去的衣服很多,留下的都是长辈们亲手做的。 陆家的大方和贴心,邵兰香是知道。 就她,在大嫂没有和离归家前,也是时常收到布料衣服等礼物的,且样样皆是时下的精品。 想到这,邵兰香也不同侄女客气,点头道:“瞒姑的衣服,可是样样精致,这回倒是我赚着了。” 邵韵诗见姑姑面上并没勉强,心下欢喜,便又同她讨论起衣服上搭配的丝巾和领扣等等。 姑侄俩个正聊的开心,外头小翠来请用膳了。 其实,论邵韵诗的耳力,应该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只今儿她和姑姑谈的实在高兴,便忽略了。 想到老太太的性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冲着邵兰香道:“扰了姑姑用早饭,我这就先走了。” 邵兰香一把拉住邵韵诗,道:“别走,陪我一道用些。” 邵韵诗忙道:“我早用过了,行了,姑姑别叫老太太等着,我这就先走了。” 小翠也是有些为难地看向自家夫人,她是帮着摆碗筷的,老太太可没吩咐多摆一副。 邵韵诗不想姑姑尴尬,直接起身,往外头走去。 邵兰香伸出的手,只来得及碰了下侄女的衣角。 邵韵诗听得姑姑一声叹息,脚下只滞了滞,便出了内室,向老太太辞行了。 老太太素来待她随意,见了她,照旧安坐在桌旁等女儿,半分没多看一眼大孙女,便挥手叫她走了。 第55章 说亲 乔家是个大家族,比之邵家高了不少。 邵兰香不慕乔家,旁人可是眼馋得很,更何况,乔沁可是留学归来的优质人士。 邵老太太见女儿猜中,带着点骄傲地道:“那孩子留学归国后,直接进了外交部,年岁也不大,算得上青年才俊。” 邵兰香对乔沁不太了解,顺着话道:“这孩子小时候瞧着有些骄傲,现在都工作了?还进了外交部。” 这话,邵老太太听着不对味,脾气又上来了,冷哼道:“你觉得人家不行,人家还未必看上咱家大丫头呢。” 见母亲气势又起,邵兰香哭笑不得,自家姆妈就是个顺毛捋的。 遂,她忙道:“乔家自然是极好的,姆妈眼光能差了。” 邵老太太听了这话,这才缓了脸色。 邵兰香觑了眼姆妈,又小心道:“只是,也要看合适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你这丫头就是怪话多。”邵老太太冷哼。 邵老太太出身勋贵,即使这些都算是过去式了,可底子里,她仍旧骄傲于她的出身来历。 但凡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心理,不乐意旁人说自家不如人。 邵兰香作为女儿,自然更知道。 她环视了翻屋内,只觉得屋里熠熠生辉的器物,衬得晨光都晃眼了几分。 姆妈多少年都不变的喜好,一如她固执的念想。 暗叹了声,邵兰香冲着母亲,笑着分析,“您看,咱们家人口简单,瞒姑又时常跟着老姑妈独居,大概是应付不来乔家婆媳姑嫂妯娌的。” 这话说到了邵老太太的心坎里,“是呀,哪家能如咱们家这般安静太平。” “那姆妈觉得?”邵兰香忙追问道。 邵老太太大概知道女儿不太满意乔家,也不多说,只道:“前儿你乔伯母带信,让我赴宴的时候,带上白氏。” 邵兰香听了眉心紧蹙,“这可不像乔伯母的风格。” 邵老太太点头,“我想着,如今时代不同了,有些老观念可能也不适合了。” 邵兰香觉得不是,“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带上白氏。” “八成乔家是看上秀雪了,到底秀雪更符合时下女子的风范。”邵老太太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邵兰香叹了口气,姆妈到底心还是偏的。 也好,省得自己费口舌劝阻了。 遂,邵兰香便道:“听闻乔家大公子年少得志,最看重的便是有知识有学问的新女性,瞒姑确实不合适。” 邵老太太一听这话,面露喜色。 邵兰香见了,轻叹一声,“姆妈,秀雪她也未必可以吧?” 到底都是自家侄女,邵兰香还是做不到放弃。 可惜,她的用心,没人能理解。 只听得,邵老太太又急又快地道:“秀雪怎么了,她虽有些毛病,只不过是在外头学堂中待久了的缘故,回头我教导一二,也就成了。” 老太太生怕女儿又说出什么不好的,前话一完,连连摆手,“这事你别管。” 她这样,惊得邵兰香一愣。 大概是女儿的样子,叫邵老太太回了神。她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尴尬。 邵兰香看着这样的母亲,心情莫名,“姆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话叫邵老太太心头一跳,“你这什么话,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邵兰香见她态度坚决,越发怀疑,“是不是白氏……” 老太太立马拦住话头,“你别总瞧着白氏,她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小妾罢了,别平白拉低了你的身份。” 这话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 邵兰香皱眉,“我又没说什么,再说了,我这不是同你说吗。” 邵老太太拉着脸,自顾自道:“兰香,你到底是小姑子,不好插手哥哥房里的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邵兰香慢慢地有些生气了,不觉顶道:“姆妈放心,自打我出嫁前,和哥哥就白氏的事吵过一架后,再没心力管他了。” 邵老太太总算知道女儿生气了,无奈地叹了声,“我这也是为你好。” 邵兰香可不领情,“姆妈放心,如今我嫁人了,自家事还忙不过来,更不会插手哥哥屋内的事。” 这赌气的话,听的邵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暗自叹气,自家的两孩子怎么就不能和睦相处了? “你们这俩冤家。”邵老太太嗔了声。 邵兰香只当自己没听到,一言不发。 到底是自己疼爱多年的小闺女,邵老太太见女儿这样,还是柔和了脸色,道:“好了,我也不说你了,到底那是你哥哥,是娘家依仗,你心里多少要有数。” 邵兰香已然失去了同母亲深说的兴趣,淡淡地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母亲也别迷障了。” 邵老太太皱眉,“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话。” 邵兰香定定地盯着母亲,轻语,“姆妈,外力终究比不上自身的能力。” 这一语双关的话,叫邵老太太噎了噎,直接瞪了眼女儿,道:“你就气我吧。” 邵兰香是真有事,也不同母亲磨牙了,喊了小翠收拾收拾准备外出了。 瞧着女儿大步往隔间走去,邵老太太暗叹了口气,一瞬间,她觉得心力憔悴得很。 索妈妈早就过来伺候了,只是碍着规矩,没靠前。 老太太和小姑奶奶争执的时候,她缩在一旁,听的一清二楚,谁是谁非,无需多想。 如今,她听着老太太的叹气声,只得无奈上前。 邵老太太听的动静,见是她,松了口气,“外头没人吧?” 索妈妈见她到了这会还惦记着脸面,无奈一叹,“都打发下去了。” 邵老太太点了点头,神情沉郁,“你说,这丫头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这话,索妈妈不好接,只劝道:“小姑奶奶难得回来,老太太何苦和她说这些。” 邵老太太年轻时候娘家就开始渐渐式微,不得已嫁给了书香门第的邵家。 可就算是如此,娘家没什么助力的邵老太太,一直觉得受制于婆母,活的不甚如意。 她真觉得,刚才教训女儿,实在是为她好,替她打算,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要知道,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哪里能在婆家过得好的? 第58章 情意 宅门大户的哪里会有登徒子,喜妹如此说,足可见她对黄表少爷厌烦之及。 喜妹的话叫邵韵诗暗道不好。 果然,“刚才那个?”罗丛柏心头一酸一怒,立马不干了,瞪眼问道。 “啊,小姐真遇上了黄少爷?”喜妹惊呼。 喜妹的话叫罗丛柏下意识地就醋上了,脸上酸意都快溢出来了。 邵韵诗听了喜妹的话本就羞臊,又被罗丛柏幽怨的眼神弄得脸红,心头一堵,直接一人给了一个白眼,率先走了。 后头俩个见她这样,都有些吓住了,忙忙地跟上。 邵韵诗听到脚步上,嘴角轻挑,淡淡地道:“你们俩个可真是够了,这是哪里?还有心思贫嘴,万一被人当了西洋景,好玩呀!” 喜妹被小姐一教训,有些冤枉,不过,不敢再犟嘴。 罗丛柏当着喜妹的面不好意思哄人,只得做无辜状。 一行仨人,诡异又默契地往前走。 过了会,喜妹瞧着路不对,忙追在后头问,“小姐,小姐,你怎么走外面了?” 槐园有两处门,一处在前院,有百家看着,一处在后院,小门,方便内院丫头们走动。 邵韵诗这次绕着回廊,走小门。 邵韵诗对喜妹的智商几乎没什么指望,边走边道:“不走外面,难道要带着他走大门?” “咦,是耶。”喜妹这时才想起这么重要的问题,扭头问道:“罗少爷,你是怎么进来的?” 喜妹总是慢人一步的智商,这时候倒是叫跑路的两人齐齐一滞。 罗丛柏更是黑脸一暗,不自在地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小心扶着你家小姐,早上的路还冻着呢。” 面对严肃的罗丛柏,很少有人能不服从他的话,更何况喜妹。 遂,她忙‘哦’了声,竟然真就不问了,只小心扶住邵韵诗。 邵韵诗其实并不喜人搀扶,可?暗瞥了眼一本正紧的某人,扯了扯嘴皮,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暗恼喜妹不给力。 罗丛柏大概发号施令惯了,也没觉得奇怪,暗暗护着俩人,往槐园走。 一段路,不远不近,仨人走得不快不慢,也还是到了。 到了槐园正堂,晓冬正老实等着师姐。 不过,她见了罗丛柏倒是极为热情,一上来就过起了招。 被她一闹,邵韵诗直觉头晕,连连拦道:“好了,别闹了,我这还有正事呢。” 邵韵诗一急,谁都不敢不听。 众人一道进了屋,喜妹已经将热手巾热姜茶备上了。 罗丛柏见她周到,点了点头,放心不少。 邵韵诗收拾了番,一坐到饭桌前,便吩咐道:“喜妹,你去厨房再要些吃食来,就说晓冬还有些饿。” “啥,干什么说我饿?我难道是饭桶。”晓冬放下笼屉,直接反抗。 喜妹得意地瞥了她一眼,就快步走了。 她这样,气得晓冬直跳脚。 邵韵诗忙拉了晓冬坐好,“不然,你罗大哥的饭从你这出。”说着,直接指了指她面前的碗碟。 晓冬练武,常喊肚子饿。遂,槐园吃得最多的便是她,这已经成定式了。 晓冬听说到嘴的早餐要没了,顾不得面子,忙跳将起来,边跑边道:“我去追喜妹,她一个人拎不回来,别招了旁人来送。” “个鬼丫头。”邵韵诗笑骂了声,便招呼某人,“赶紧坐吧,你可别说已经吃过了。” 罗丛柏为了赶早来,还真没吃早饭。 两人从未客套过,罗丛柏便直接坐下了,“晓冬的功夫又精进了,我也就放心了。” “要你放什么心。”邵韵诗瞥了某人一眼,极自然地拿起他递过来的粥,喝了起来。 一张饭桌,摆满了精致的碗碟,对坐着俩人,画面和谐又美好。 邵韵诗的脸上挂着少有的甜笑。 罗丛柏见她喝粥喝得欢快,给自己也舀了碗,喝了两口,奇怪道:“这里头的是什么,怎么有股子怪味。” 见他皱着眉头放下碗,邵韵诗立马喝道:“喝了,这里头我放了养胃的药材,冬天胃容易受寒,你喝了正好。” 邵韵诗的话,罗丛柏从未违拗过,只得咬着牙,又端起了碗,飞快地喝了起来。 见他憋屈又听话的样子,邵韵诗吃得更欢快了。 一顿平常的早饭,愣是叫她吃的口齿生津。 此时的邵韵诗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有多甜美,心里有多雀跃。 一旁的罗丛柏瞄见她脸上狡黠的笑,心头暖暖的,他还是如此喜欢被她捉弄,一如往昔。 喜妹和晓冬俩个拎着食盒回来,正好打断了俩人间的诡异氛围。 几人凑一起,用完了早饭。 邵韵诗对罗丛柏可没有客气一说,漱了口,直接吩咐他做事。 罗丛柏本来还想说一说自己的事,可被她一支使,只得先丢开了手。 喜妹晓冬俩个也不得闲。 屋里一时忙碌不已。 罗丛柏做着手上的活计,奇怪地问道:“瞒姑,你这是要做什么?” 邵韵诗因吃多了些,蹲不下来,只斜靠着书架,指点着,“多的别问,你只小心磨墨。记住,磨五下,倒一滴右手边的精油,可别弄错了。” 邵韵诗从小就鬼灵精怪的,罗丛柏只当她又起了什么玩闹的心思。 即使他时间紧,也舍不得不从,只得埋头照做。 见他上道,邵韵诗这才满意了几分,对一旁裁纸的喜妹道:“喜妹你去外头看着点,谁来也别放进来。” 喜妹这次没多话,直接放下手中的活,点头出去了。 其实,喜妹老早就想去外面看着了。罗少爷在这,万一叫人瞧了去,小姐的闺誉可难保了。 邵韵诗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吃了消食丸,饱涨感总算是好了些。 她见罗丛柏墨磨好了,也没让他再做什么,端了杯茶递给他,“坐吧,我有事同你说。” 大概是邵韵诗说话的神色太过严肃,罗丛柏一下子提起了心,人跟着沉静了下来。 不过,罗丛柏心里最在意的还是邵韵诗的身体。 他接过茶盏,见邵韵诗也跟着坐下了,不问事情,先关心道:“你好些了吗?你看你,怎么能吃多了,又不是孩子。” 刚才,他就想关心了,只是做着事情,邵韵诗是不许旁人开小差的。 第63章 秘事 纪律的事,在任何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中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罗丛柏面对心爱的女子,他也是不敢也不愿犯的。 见他为难的样子,邵韵诗瞥了瞥嘴,松口道:“好了,你不能说,我也不为难你。” 罗丛柏歉疚地拉了拉邵韵诗的衣袖。 他这幼稚的举动,莫名喜感,邵韵诗眼眸一转,又道:“对了,你若是得了一笔意外的钱财,算立功吗?” 这话?罗丛柏心头一惊,“你准备做什么?” 见某人如惊弓之鸟,邵韵诗斜了他一眼,嗤笑道:“能做什么,叫你立功呗。” “不用,你的钱留着自己用,我的任务自己想法子。”罗丛柏一个没留意,说漏了嘴。 罗丛柏懊恼在小女人面前总是犯傻,不过,也信她,倒也没担心。 屋外的日光照在男人沮丧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滑稽。 邵韵诗瞧着,舒畅不已,得意着,“呀,我猜你就是回来弄钱弄物的。” 见话已然说漏了嘴,罗丛柏无奈地睨了眼某个得意的人,道:“外头的形势,大概你也是知道的。” 邵韵诗点头,“报纸上天天唱凯歌,我瞧着都心惊。” 罗丛柏没深解释,只道:“苏区那边仗还在继续打着,如今上海又有外敌,枪弹药品这些东西更不好弄了,所以,我……” 知道这么多就够了,邵韵诗不想某人犯纪律,忙拦道:“行了,剩下的你可别说。” 罗丛柏好笑地看向小女人,“怎么,不好奇了?” 邵韵诗老实摇头道:“不好奇了。” 见她乖觉,罗丛柏怜惜地摸了把她的发顶。 邵韵诗无奈地偏了偏头,躲过某人的魔爪,想了想,便道:“这样,我手里有些东西,只要简单布置一下,就是一处小宝藏。到时你先一步出手,得了东西,你也就能向上头交代了,如何?” “不如何,你能有几个钱,还小宝藏。”罗丛柏直接没商量,“行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先弄好你的事,才是正经。” 邵韵诗知道木头性子其实比较执拗,认定的事很难改。 遂,她板了脸,认真商议道:“我说这话,是有把握的。” 罗丛柏皱眉,欲反驳。 邵韵诗直接拦了,“钱财的事,你别烦,只说我的主意好不好吧。” 罗丛柏知道这个主意极好,倒不是为着他的任务,才这么认为,而是这样的话,直接就坐实了宝藏另有他处,一下子就解了邵家的困。 只是?罗丛柏有些拿不准。 邵韵诗见罗丛柏还是拿不定主意,不由急道:“你看看我这屋里,随便拿一样出去,那就是天价,你觉得我能没钱?” 罗丛柏早就知道小丫头的东西样样了得,只是同宝藏还是有差别吧。 见她急,罗丛柏倒是心定了几分,劝道:“你这些东西是值钱,甚至无价,可如今这个乱世,谁又能拿真金白银的去换这些摆设?” 这话也不错,邵韵诗无奈地叹气道:“你就不能信我一回?” 有些话有些事,她现在无法对他明言,钱其实她是真得不缺。 见她还是一脸的执着,罗丛柏想了想,道:“府库军资定是金银多,……” “谁说府库军资就非得是金银的。”邵韵诗一把拦住了罗丛柏的话头,翻了个白眼。 罗丛柏只当她嘴犟,宠溺地笑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是说以钱居多吗,毕竟是军需……” 说到这,罗丛柏自己也觉出了不对,有些迟疑道:“我这是被宝藏两字给带迷糊了,军需,军需,自然是以军用物资为主。” 见他总算是会意过来,邵韵诗也没羞他,直接道:“所以,我才觉得弄个小宝藏不难,也容易取信于人。” 罗丛柏这会子倒是觉得越发难了,皱眉道:“谁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军需都是些什么,甚至规模有多大?毕竟一整个北大营呢。” 罗丛柏的顾虑和考量也是正理,也该当考虑。 遂,邵韵诗皱眉道:“如此,那就得问问爷爷了?” 她本意里,这件事是不想叫老爷子跟着操心的,更怕爷爷阻拦自己管。 罗丛柏自然了解小女人的性子,见她起意,便跟着道:“咱们所谋极大,若是一个不好,反而叫人更添怀疑,还是同老爷子通个气得好。” 邵韵诗能知道邵家这些秘密,也有邵老爷子对她的爱护和信重。 “你说得也对,那就再同爷爷沟通一下。”邵韵诗点头同意了。 见她点头,罗丛柏顿了顿,皱眉又道:“瞒姑,这么多人这么些年还在寻密库,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秘密?” 邵韵诗自然不知道这个。不过,这事确实颇为奇怪,毕竟那一仗距离现在,已然隔了差不多半个多世纪了。 且,这么些年来战乱不断,谁能保证,那些东西不被哪位军阀老爷盗了去。要知道,北边闹的那个东陵大盗案,可是举世皆知的。 这般一琢磨,能令这些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搜寻,差不离,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东西了。 邵家几十年来,因为江北大营秘库的事,被不断滋扰。 往日,没深想的事,被罗丛柏再提,一起便又复杂模糊起来。 罗丛柏见邵韵诗蹙眉沉思,叹道:“别担心,说不定我想多了,并没什么其他的秘密,就是有人贪财,想挖宝库罢了。” 邵韵诗摇头道:“这件事确实蹊跷。如此,咱们的计划更得周全详尽些。” 见她这样理性,罗丛柏便也安心了,问道:“布置小宝库的事,你还想继续吗?” 这个必须的,邵韵诗毫不含糊地道:“嗯,若是留个空的腐朽的密库给旁人,必定要遭怀疑和追踪的。” “也对,那些人没有得到东西,必定不会罢休。”罗丛柏一想也就明白了,“也只有得了东西,不管好坏多少,为了隐藏自己,他们才有可能丢开手。” 邵韵诗见罗丛柏同意,便继续商议道:“闹太平天国那阵,正是那些官老爷们借着机会敛财的好时候,所以,密库里出现些值钱的古董什么的,是不是很正常?” 罗丛柏想想,也确实是,不说过往了,就如今这个时候,有些掌兵权的也私下收敛古玩字画什么的。 第64章 金条 万事思量周全是必须的,可思量再周全也必然会有差漏。 罗丛柏觉得事情得互相商议再商议,尽量避免错漏。 遂,他点头道:“你这个想法大概错不了,清廷那个时候早就腐朽了,只顾自己私利的肯定大有人在。” 邵韵诗眼眉一挑,点头道:“所以,我想着,我这些个古玩器皿就不拿出去换钱了,直接当成小宝藏里的一部分,你觉得如何?” 一听这话,罗丛柏心疼了,“你这个不能拿出去,都是你心爱之物,忒可惜了。” 邵韵诗并不看重钱财,摇头道:“只要能解决了邵家危机,这点东西算什么。” 罗丛柏不赞同,“我看不如这样,我出去弄些枪支弹药,另存上一些粮食在秘库里,搞成有人早就变现了财宝,拿它换物资了,你觉得如何?” “呀,这个更好。”邵韵诗想想,觉得这样更坐实了,秘库早被人捷足先登的计划。 罗丛柏见邵韵诗同意,直接拍板,“行了,这事布置起来比较麻烦,我就先走了。凌大侠那里,你叫晓冬跟我走一趟。” “什么你就走了。”邵韵诗一把拉住了人。 “还有事?”罗丛柏是个行动派,遂,奇怪道。 邵韵诗暗骂了声,‘呆子’,问道:“你上哪弄枪支弹药去?” 罗丛柏脸色一暗,支吾道:“我自有法子。” 邵韵诗冷哼道:“你是去偷,还是去抢?钱呢?路子呢?” 罗丛柏面对小女人的连环问,哑口无言。 邵韵诗见某人被问得脸色发红,也不追着打击了,想了想,问道:“你有法子买枪支弹药吗?” 罗丛柏老实点头,路子他有,只手里没钱。 见他点头,邵韵诗直接从柜子里,费力地拎出个小箱子,推给罗丛柏,“我这里有钱,你拿去买吧。若是没法子买,我手里也有些枪支,不过,不多。” “啥?你手里怎么会有枪支?”罗丛柏吓了一跳。 邵韵诗见他说着说着就偏题,很是无奈,“这个年代,功夫固然重要,可没个枪支撑着,谁心里也没底。” 话是这话,可?罗丛柏叹气,“兰香小姑姑给的?” 邵韵诗摇头,“我哪敢和小姑姑要这个,我让布一他们在黑市买的。” 罗丛柏没想到她胆子这般大,叹了声。 邵韵诗见他这样,忙解释道:“世道乱,扬州也不安生,有了枪,我们多少能自保。” 倒也是,罗丛柏这般一想不纠结了,便打开了箱子。 这一下,差点没晃瞎他的眼睛,满满一箱子的金条,大的小的摞得那叫一个齐整。 “怎么这么多,你哪里来的?”满眼的金条,罗丛柏傻眼了。 邵韵诗斜瞥了他一眼,故意道:“怎么,没见过这么多的金条?瞧你个傻样,这也叫多,要不要去我的库房看一眼。” 罗丛柏现在算是真信了她能弄出个小宝库来了,光他手里这一箱子的金条,拿出去,成片成片的地都能买着了。 邵韵诗还不嫌某人太过震惊,又凑过去道:“我小库里还有些名贵的书画瓷器,玉石摆件,甚至,前朝缂丝,苏绣湘绣,双面绣,这些做密库里的藏货够格了吧?” 罗丛柏被邵韵诗的一通宝贝论,说得头晕乎乎的。 仿如还嫌某人不够晕乎,邵韵诗接着又调皮地道:“再不行,成年的人参灵芝,各色的秘药伤药保命药,甚至紧俏的西药,通通备上一些,如何?” 她这样,罗丛柏是真吓住了,连连摆手,“行了,瞒姑你可别真如此打算,太过了,就不真实了。” 他的反应正常又好笑,惹得邵韵诗一扫阴霾,呵呵乐了起来。 见她笑,罗丛柏傻兮兮地跟着开心起来。 邵韵诗轻啐了声,‘傻瓜。’ 罗丛柏不在乎被骂傻,他只怕小女人乱来,忙又道:“就箱子里的这些金条都嫌多,够装备两个正规连了。” 邵韵诗见他说金条尽够了,松了口气,“够用就好。” 罗丛柏望着箱子,有些忐忑,道:“瞒姑,你这些钱财都哪来的,不会全是陆家给的吧?” 邵韵诗的事几乎从未刻意瞒过罗丛柏。 所以,他知道邵老太爷和闫老姑奶奶虽疼她,可钱财方面不会大手笔地给。 那么,能给大笔钱财的也就是极疼瞒姑,又极力想补偿瞒姑的陆家了。 且,陆家在青岛可是出了名的大商家,还是有能力给的。 邵韵诗见他一再追问,嗤笑道:“瞧你这胆子,怕收了咬手?” 罗丛柏无奈地握了她的手,老实交代,“确实咬手。” 邵韵诗撇了撇嘴,无奈解释道:“你放心,这些不是外祖家给的。”怕他不信,连着又道:“陆家给我的都是现钞和首饰,剩下的都帮我存银行了。” “那这些?”罗丛柏指着金条,等着解释。 唉,邵韵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木头还真是犟木头,就不能直接拿了钱去办事。 极了解某人性子的邵韵诗,知道不说清楚,某人是不会动用的。 果然,罗丛柏见她沉默,倔强地催道:“瞒姑,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不会拿走的。” 窗棱处透出来的日光,落在桌上的金条上,折射出晃眼的光,美丽又诱人。 眼前的男人却一点也没将这些看进眼里,只执着地等着解释,只怕一听到不合意的解释,他便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金条。 邵韵诗定定盯着男人看了会,便解释道:“你放心,这些金条来路清楚着呢,断不是非法所得。” 这话有些赌气,罗丛柏无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哼,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见男人发急,邵韵诗这才又道:“这金条不是长辈们给的,是我铺子所得,另外,就是给人看病卖药所得。” 听的这话,罗丛柏放心的同时,又有些傻眼。 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小箱子里的金条,不可置信地道:“瞒姑你可真是能耐。不过,你那保命丸没轻易卖出去吧?” 邵韵诗轻嗔了他一眼,“卖了如何,没卖又如何?” 罗丛柏被这么一反问,傻道:“当然是不能轻易卖了,要是叫人知道你有这么贵重的药,日后的麻烦铁定少不了。” 第65章 来路 怀璧其罪是在历史长河中检验出来的真理。 所以,保命丸一弄出来,邵韵诗几乎就没拿出来过,除了眼前这人得了几颗。 遂,邵韵诗故意道:“你还知道这药不能轻易卖?” “当然了。”罗丛柏又犯傻了。 邵韵诗憋着笑,“那你可知道,我自己从未卖过,也就你那里用了几颗。你只说,若是日后我为这个出什么问题,是不是该找你?” 啊?罗丛柏还真没想到一贯主意大的小女人,在这件事上居然如此谨慎。 遂,他安心的同时,愧疚越深,忙检讨道:“是我错了。” “本来就是你错了。”邵韵诗得理不饶人。 罗丛柏愧疚更深,“还好我这药只用过两次,一次是给师傅,一次就是这次……” 话没完,罗丛柏下意识地就住了口,偷瞧了眼生气的小女人。 “行了,你那点秘密还是留着吧。”邵韵诗睨了他一眼,也不计较,道:“至于这保命丸,日后你还真得悠着些用,毕竟好药材难得,这药如今也没几颗了。” 她如此说,罗丛柏哪有不应承的,忙忙地道:“你安心,我不会再轻易用掉了。” 邵韵诗呵呵俩声,显然是不信的。 罗丛柏见此,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又解释道:“上级安排了个同志住我家里,磊子带回去的药,就是给他用的。” “怎么住家里?”邵韵诗有些不赞成地皱起了眉头。 为这个,罗丛柏也是有些内疚,苦着脸道:“那位身份实在特殊,也极为重要,我不放心将他留在别处。” “是不是他的伤过重?”知道罗丛柏不是个莽撞的性子,邵韵诗问道。 “嗯,若不然,我也不会轻易拿出保命丸。”罗丛柏沉着脸道。 邵韵诗心头一沉,道:“伤势如此之重,我给的那些药可顶不上十分的作用,你可别大意了。” 罗丛柏点头,“嗯,他现在好多了。” 邵韵诗不放心道:“若是可以,你还是另寻个大夫去看看。实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亲自去一趟。” 邵韵诗的话叫罗丛柏心头暖呼呼的,忙道:“不必,已经寻西医看过了,他身体里的弹片都取出来了。” “这医生可稳妥?”邵韵诗关心道。 “嗯,是自己人。”罗丛柏想想,又道:“如今,最要紧的就是防着伤口发炎和过后的将养。” “那要不从我这再带些丸药回去?或是,另带些滋补品?”邵韵诗皱眉提议道。 罗丛柏忙摇头,“不必,我将人接回来住,就是要给他好好将养的意思。阿爸他们做得十分好,日日都有好好招待。” 邵韵诗无奈地瞪了眼某人,“大伯和大娘确实都是明事理的人,可家里还有丛松大哥和兰嫂子呢,难道他们心里也无他意?” 邵韵诗的话叫罗丛柏有些难堪,他当时确实没考虑哥哥嫂子的感受。 邵韵诗见他面色一僵,半分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还大有趁机好好收拾他的意思。 遂,只见她冷笑一声,“这将养可不是一句话的事,鸡鸭鱼蛋样样不能缺,最好还得弄些药材跟着一道炖煮,这可不是笔小的开支。” 少女的声线柔中带硬,话说得又快又急。 听在耳朵里,莫名给人压力。 罗丛柏已然认识到了自己的短处,冲着邵韵诗讨饶道:“小姑奶奶饶了我吧,回去,我就给爹娘些钱。” 说完,见她又瞪眼,罗丛柏忙忙又道:“你放心,我日后再不会如此随意办事了。” 这态度还成,邵韵诗知道某人其实是个精穷的,不仅他个人,还有他身后的那个组织。 遂,她大方一笑,“你手里这些金条肯定有下余的,直接从里头拿一两块给家里,也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罗丛柏忙摇手道:“这金条可是要办大事的。” “也不少这一块两块的,再说了,肯定多。”邵韵诗发笑道。 罗丛柏还是坚定地摇头,“你放心,我自有法子补偿家里,不会叫家里跟着吃亏。” “如今都知道同我生分了。”邵韵诗冷冷地看着罗丛柏,冷笑道:“也好,顺道算算我那保命丸和磊子拿走的那些药,是个什么价,你一并去向你那组织领钱,好还我。” 呀,这是真生气了。罗丛柏苦着脸,拉了某人的手,见她挣扎,还下了些巧劲。 邵韵诗被他这么一捣乱,简直没脾气了。 见她不再挣扎,罗丛柏这才松了口气,揉捏着手中的柔荑,想着这习惯都有了十几年了,没改真好。 他是习惯了拉手,邵韵诗则略显尴尬地红了脸。 罗丛柏偷瞄了眼脸红的小女人,舒了口气,道:“我没想着给你钱,你别生气……” “别,别,你可千万记着给我钱,不然下次没这便宜讨了。”罗丛柏话没完,就被邵韵诗一顿抢白。 见她如此说,罗丛柏反而更放心了,轻哄道:“木头哥哥错了,你这大人大量,可千万饶了我这不会说话的穷光蛋,可好?” 某人的一声‘木头哥哥’叫邵韵诗心头颤了又颤,多久远的称呼,难为这人还记着。 可见罗丛柏为了哄心上人,也蛮拼的。 邵韵诗压下心底的酸软,红着脸颊,故作大方地道:“行了,看在你初犯的份上,我就既往不咎了。” “调皮!”罗丛柏好笑地揉了把小女人骄傲的头,得了声轻叱,才悻悻地收了手。 笑闹了会,邵韵诗也收了玩笑,认真道:“这一小箱子金条,我既给了你,不管多少,我是不会再收回的,所以,该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其实两人相处相伴这么多年,彼此间还真就没客气过。 索性,罗丛柏也不是那等玻璃心的男人,便点头道:“那行,有这些金条,什么东西置办不了,肯定能糊弄了那些个强盗。” 邵韵诗吁了口气,“能糊弄过去就好了。” “没担心,一切有我呢。”罗丛柏宽慰了下,便转了话头,交代道:“我家里的使费,我会拿一两块金条换些银元留下的。” 见他总算不再执拗,邵韵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又旧话重提道:“你若是置办好了枪支弹药,是不是得同你上级通个气?” 第66章 突发 邵韵诗牵念眼前人的前途命运,愿意事事替他周全。 罗丛柏知道她的心意,想都没想,便摇头了,“不必,这是私事,不能麻烦上级。”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下,道:“你个猪脑子,你刚才不是说这些金子,能弄来不少枪支弹药吗。” “对呀。”罗丛柏被骂,不明所以。 邵韵诗叹了声,“这么多也不必全弄去置办密库吧,下剩的不就可以交给你的组织了。” 本心里,罗丛柏并没打算将金条全用了。遂,瞒姑的话,他不好接了。 见他不说话,邵韵诗也不追着问,只道:“我是个小气的,想叫你先一步抢了东西,好过真叫那起子贼人得了利。” 罗丛柏猛地睁大了眼睛,“你这又是什么怪想法。” “怎么就怪了,谁抢不是抢?”邵韵诗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这么一来,你立了大功,我心里也舒坦了,两厢便利,不好吗?” 罗丛柏可不会拿女人的东西去邀功,直接否决道:“不如何。” 邵韵诗脸一下就落了下来。 罗丛柏见小女人要发飙,忙补救道:“事情我会报告给上头的,你别急。” 见他还算知趣,邵韵诗缓了神色,“这个随你。” 邵韵诗的用心和大气,此时落在罗丛柏眼里心上,仿佛衬着光,烫得人暖洋洋的。 不过,罗丛柏虽感动于小女人的心意,可有些话,他还是得说,“瞒姑,若是我们得到了这批东西,到时候银钱照算,我不能叫你无偿付出。不过,钱大概是要先欠着了。” 邵韵诗早想好了说辞,瞪眼道:“你若是不无偿接受,我这忙也不用你帮了。再说了,不兴我进步,支持你们革、命呀。” 其实,邵韵诗并没有什么政、治倾向,这点罗丛柏也知道。 遂,见她说的坚决,罗丛柏无奈地摸了摸小女人的软发,再想想她的财力,叹气道:“好,这次我听你的。” 私心里,罗丛柏希望小女人能同自己走一样的路。那就从这次开始,到时候,他会将这功劳记在瞒姑头上的。 邵韵诗不知他所想,见他总算是转过弯来了,暗暗出了口气,真没见过像她这般送钱出去的,真是累死人了。 想想有些亏了,她又朝着某人,狠狠地瞪了几眼。 罗丛柏耳朵灵,听到小女人的出气声,又被她当着面瞪眼,不由得好笑。 不过,怕某个小女人发飙,他还是压着笑意,转而道:“东西咱们暂时怕是还不能买。” 邵韵诗也不笨,点头道:“也是,咱们得去同爷爷合计合计,毕竟那宝库里头能有些什么,爷爷应该比我们清楚。不然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罗丛柏见她明白,心头欢喜,又商议道:“若是办了这事,今年义诊的事怕是没时间弄了,你看?” “给本少爷让开,你个死丫头!” 屋里俩人正说得热闹,院外隐隐传来了吵闹声。 邵韵诗是天生耳目聪灵,罗丛柏则是功力深厚。遂,彼此对望了眼。 邵韵诗冲罗丛柏摇头,“是我幼弟,你先走,别叫人瞧见了。” 罗丛柏有些迟疑,怕小女人吃亏。 邵韵诗推了把人,“没事,你先走。对了,义诊的事,咱们回头再谈。” 罗丛柏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留下,若是叫人看见了,确实不好。 俩人推拉间,在外头望门的喜妹,一头冲了进来。 邵韵诗蹙眉道:“怎么回事?” “小姐,棣元少爷正推搡金铃呢。”喜妹喘着气,回道。 邵韵诗眉心一皱,“是你叫金铃挡门的?” 喜妹被小姐唬了一跳,老实点头道:“是,不过,不是今早吩咐的。” 邵韵诗不赞同地看着喜妹。 喜妹咽了口口水,结巴着,“我,我那是叫金铃拦着点那位黄少爷的,没说连元少爷也拦着。金铃这死丫头,这下可闯祸了。” 见她还有心思怪金铃,邵韵诗无奈地瞥了她一眼,问道:“晓冬去门口了没有?” 晓冬一直在大书房做事,也是变相地警戒。 “刚跟我错身,怕是去了。”喜妹担心小金玲,怕怕地道。 见晓冬去了,邵韵诗松了口气,转而对沉着一张脸的某人,催促着,“没事,别担心,你还是先走吧。” 罗丛柏沉着声,问道:“真没事?” “真没事。”说完,邵韵诗忙又唉了声,“过一日,那图就能弄好了,记得来拿。” 知道邵家的情况特殊,罗丛柏心疼地看了眼邵韵诗,郑重点头,“知道,不会错过的。瞒姑你要好好的,我走了。” 大概是怕自己心软抬不了脚,罗丛柏话一完,人已然出了屋,当然走得是窗户。 “小,小姐,罗少爷拎的是我们的箱子,里头可是,可是金……”喜妹惊讶地指着跳窗的罗丛柏。 “住嘴,随我来。”邵韵诗给了喜妹一个眼风,关了窗户,转身走人。 喜妹吓得看了眼刚关好的窗户,低了头。 主仆俩刚一出屋子,便瞧见晓冬抱着个肉团团,立在院子的槐树下,商议着如何掏鸟窝。 见弟弟乖顺地伏在晓冬怀里,邵韵诗松了口气。 邵棣元其实还算是个好孩子,不过是有些傲娇的小脾气,被晓冬一哄,当即便好了不少。 此刻,见了姐姐,他便有些蔫了,乖乖叫了声大姐,便羞得将头埋在了晓冬的肩膀上。 邵韵诗见他还知道错了,发笑不已。 阳光下的小男孩,乖巧喜庆。 邵韵诗瞧着欢喜了几分,抬步走近,轻轻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柔声问道:“你一个人来的?丫头们呢?” 小元哥儿天生就有些怵大姐,虽然邵韵诗每次见了他都温温和和的,可他知道,这个姐姐不好惹,不是自己撒娇打滚就能对付的。 刚四岁的孩子,再是娇蛮,也是还不知道说谎骗人的。他老实道:“她们被金铃拦在外头呢,金铃是个坏丫头。” 当着姐姐,再怵,他还不忘记告状。 邵韵诗心头一突,忙道:“金铃跟你闹着玩呢,不然,晓冬可不会抱着你飞了。” 元哥儿大眼睛一转,指着树上的鸟窝,道:“要是晓冬帮我掏鸟蛋,我就知道金铃是同我闹着玩的。” 第67章 失态 小孩子的计量不过分,倒也有几分讨喜。 邵韵诗见弟弟算计人的模样,有些好笑他还知道讨价还价了。她笑着捏了把弟弟的脸,“成,我让晓冬给你掏鸟窝。” 说着,她便让喜妹接过弟弟。 见能掏鸟窝,元哥儿也不调皮了,乖乖地叫喜妹抱着。 抱着乖巧的小少爷,喜妹偷偷地出了口气,刚才可是吓死她了。 院中的老槐树并不是太高,晓冬几个飞纵便得了鸟蛋。 邵棣元看得小手都拍红了。 “啪!”一声脆响耳光,惊得正热闹的几人,全愣住了。 最先回神的邵韵诗眼风一扫,哦,今早还真是热闹,她还没寻旁人的茬头,这些人倒是得寸进尺了! 怕吓着弟弟,邵韵诗忙让喜妹将弟弟抱进屋。 大概是吓着了,邵棣元第一次老实听话地进了屋。 邵韵诗见喜妹他们进去了,便领着晓冬,迎着来人走去。 出了二门,见挨打的不是金铃,邵韵诗先松了口气。 旋即,她又板起了脸,拿出了嫡长女的气势,喝道:“你这是做什么,谁又惹着你了?你的规矩呢。” 来者不是旁人,是出来寻表哥的邵秀雪。 本就一肚子气的邵秀雪,见邵韵诗拿款拿势的,不由得更来气,厉声道:“谁惹我了,还能有谁。” 她这意有所指的样子,惹人厌烦。 邵韵诗直接不客气地道:“大家女子,别做小家样,有事说事。” “你!”邵秀雪看着这样厉色的长姐,有些犯怵,声音略小了些,“这些丫头也太不知道规矩了,居然领着小弟瞎跑,我教训教训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 话说到最后,她到时理直气壮了起来,昂着头,活似战斗中的鸡。 瞧着声色俱厉的邵秀雪,滑稽又可笑,邵韵诗冷眼看着,决定不与她多说,横竖挨打的又不是自己的丫头,顶多借个地盘,给人用用罢了。 哪里知道,怒火中烧的邵秀雪,根本就不打算给邵韵诗息事宁人的机会。 她瞧着邵韵诗又是装着一副傲然的样子,红了眼,直接厉声道:“还是说,这些丫头是得了你的指示,才将我小弟引到这来的?” 挨打的丫头是元哥身边的跑腿丫头,听的这话,连连摆手,“不是瞎跑,是老爷子交代,不管多冷,每天都得领着哥儿出门转一转的。” 这话并没吓住邵秀雪。 只见,她寒着张脸,啐道:“既然是爷爷交代的,那你们看的少爷呢?啊,告诉我,少爷哪去了?” 邵韵诗见邵秀雪声色俱厉的跋扈样子,心里有数,大概是哪里不顺,特地来自己门前寻不是的。 被质问的丫头,缩着脑袋,哭得眼泪哗哗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邵韵诗瞧着这闹剧,脑壳都疼了,拦了丫头的话,冲着邵秀雪,冷冷地道:“你也是大家小姐,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你的丫头呢?” 邵家家规不小,邵韵诗作为长姐是有权力过问妹妹的过失。 且,邵秀雪一大早的,在长姐门前撒泼打人,这可是极为不妥当的行为。若是被长辈们知道,处罚不会轻。 邵韵诗觉得,既然,某人不愿意就此丢手,给她讲讲规矩还是可以的,没得太丢邵家的脸。 不过,这些规矩对常年生活在北平,缺少士族教养的邵秀雪来说,显然是不明白的。 只见,她听的长姐问责,只觉得假,底气十足地嚷着,“你管我丫头不丫头的,只说,是不是你挑唆这些丫头,领着小弟乱跑的?” 冷冬的槐园,虽显萧条,到底也有山石常青木。 可一园的风景也抵不过邵秀雪狰狞的表情。 邵韵诗仿佛看智障般拂了眼邵秀雪,暗道,这二妹妹怕是养歪了。也难怪老太太瞧不上白氏,质疑她的教养。 亏得老太太明智了回,没让白氏单独接近元哥儿。不然,小弟危已。 她这样的神色和沉默,叫邵秀雪更气几分,“你这什么态度,难道是默认了?好啊,还真是你,亏得人人夸你好教养。” 她这样失态,倒是叫邵韵诗不明白了。 其实,一早,邵秀雪为了寻表哥,灌了一肚子的郁气,正好碰见丫头们带着弟弟随意进出槐园,哪里能不生气。 邵韵诗虽然不知道邵秀雪为什么发难,倒也多少明白点她此刻的心态。 见她挥着手指乱指,邵韵诗鄙夷地瞥了眼,提声冷喝道:“你够了,若是不想去老太太跟前辩理,就给我打住。” 冷不丁地被邵韵诗一喝再喝,邵秀雪更受不了了,跳脚道:“你还有理了,跟我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住嘴!”邵韵诗实在听不下去了。 邵秀雪自以为得势,哪里停得下来,“我呸,你个狐狸精,在老太太跟前装的柔弱娴静,这会子同我大呼小叫的,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居然泼妇骂街,邵韵诗此刻真来气了,可好教养叫她说不出同样的话来,憋得一脸阴沉。 晓冬更是气得差点就冲出去,给某人一个耳光,叫她乱骂人。 亏得邵韵诗一把死死地拉住了她,不然,这场冲突就大了去了。 邵秀雪瞧见邵韵诗主仆气红了脸,得意了,没给邵韵诗发飙的机会,直接又道:“还去老太太跟前呢,我倒是要看看,就你这样的,老太太怎么偏着你。” 邵韵诗被她抢了话,到了这会倒是冷静了下来,不紧不慢着,“理总是能辨明的。” 晓冬跟着冷哼数声。 邵秀雪觉得邵韵诗假得很,到这会子了,还死撑,嗤笑道:“哼,别当我不知道,你在老太太跟前并不讨喜,……” “谁不讨喜了。”一声冷冷的质问,打断了邵秀雪的喋喋不休,也给怒火中烧的邵韵诗再次降了温。 晓冬也强压下了扇人耳光的冲动。 瞧见姑姑,邵韵诗收敛了几分冷意,迎了上去,“姑姑,您怎么有空来了?” 邵兰香叹了声,“你这里倒是热闹得很。” 这话叫邵韵诗无法接。 邵兰香不用她接,只直直地盯着小侄女。 邵秀雪同邵兰香见面的次数不多,虽知道要讨好这位嫡姑姑,可到底傲气惯了,强压着心头的忐忑,低低叫了声,“姑姑。” 第68章 逃逸 邵兰香自带静气,槐园里一时静谧无声。 所有人都忐忑地低垂着脑袋,刚才还跋扈无礼的邵秀雪也蔫了。 邵兰香顶看不上邵秀雪这等小家子气,没好气地喝问道:“老远就瞧见你跳脚,你倒是说说,这一早得堵上长姐的门,是哪家的规矩?” 邵秀雪本就一肚子气,见姑姑一来就质问自己,不由得心里腾起一股戾气,红着眼睛,嚷道:“我怎么了,姑姑一来就骂我,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跳脚?偏心!” 话没说完,她猛地一把推开和她靠得近的邵韵诗,转身跑掉了。 谁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失仪。 邵兰香顾不得抚胸口,先冲到邵韵诗跟前,关切道:“瞒姑,你没事吧?” 邵韵诗刚才也是蒙住了,亏得晓冬反应快,一把扶住了人,不然邵韵诗铁定要吃亏。 晓冬大概是气急了,顾不得当着邵兰香的面,冷着脸,嘀咕着,“哼,算她跑得快!” 晓冬的嘀咕,只靠着她的邵韵诗听到了,忙捏了把晓冬的手,让她住嘴。 “没事的姑姑,晓冬扶着呢。”邵韵诗忙安慰担心的小姑姑。 邵兰香如何能安心,气得一喘一喘的,“这二丫头,越发不成样子了,居然敢跑。” 邵韵诗听了,眼眸一暗,心下了然,‘邵秀雪看似恼羞成怒地跑了,实则是借机逃了。哼,好个聪明的做法!’ 冬天的地面沾了露水,早就冻滑了,邵韵诗忙着安抚姑姑,靠着晓冬站了几下,才站直了。 邵兰香见此,越发火大。 邵韵诗怕邵兰香当着丫头们发火,一站好,便拉了姑姑往院里走。 邵兰香怕大侄女伤着了,也顾不得发火,忙扶着人往回走。 邵韵诗见姑姑还冷着张脸,便小声道:“姑姑消消火,小弟在这呢,别吓着了他。” 邵兰香其实已然冷静了不少,这一听说侄儿在,诧异了下,更是压了火,瞅着大侄女,叹了口气,“叫你受委屈了。” 邵韵诗无端被邵秀雪骂,本极为生气,可瞧着姑姑怜惜地看着自己,她便又暖了心。 只见她笑着不说受不受委屈的,只劝道:“姑姑别生气,二妹妹回来的日子短,待时日久些,便知道规矩了。” 这话清清淡淡,听的邵兰香既窝心,又愧疚,对邵秀雪就更是看不上了。 遂,她气道:“你说她这是哪家的教养,瞧见长辈不说请安问好了,还赌气嚷嚷。” 晓冬听了,差点拍手应和,被师姐一个眼风堵住了。 “二妹妹还小,一时慌了神。”邵韵诗不想姑姑烦着外头的事,又操心家里,只能安抚。 “她都多大了,这要是走出去,邵家的脸全得丢光。”邵兰香不看好地摇头,“不行,这丫头得好好管教了。” 如何管教邵秀雪,邵韵诗可不想讨论,转了话头道:“姑姑来槐园,可是有事要说?” 见侄女有意转移话题,邵兰香压住了气,点着邵韵诗的脑袋,顺了她的意,笑骂道:“你个坏丫头,现在有事都不同姑姑说了,难道姑姑这些年对你不好?” 邵韵诗被姑姑这么一闹,愣了愣,“我哪里有事瞒着姑姑了?” “姑姑!”姑侄俩个还没进屋,屋里的元哥儿已经抱着个大玩偶出来了,正好打断了两人的话。 见到小侄儿,邵兰香笑眯了眼,“你个坏小子,又来闹你大姐姐了。” 小胖墩还挺重,邵兰香差点一下子没抱住,亏得晓冬帮了把。 邵棣元听得小姑姑这么说,偷瞄了眼大姐,小声道:“我来找晓冬玩得。” 他这话,惹得大家都笑了。 孩子的童言稚语总是能抚慰人心。 姑侄几个到了屋里,邵兰香心情平复了不少,便哄了侄儿同晓冬一边玩去。 见姑姑小心至此,邵韵诗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怕是真出了什么事。 果然,邵棣元一走远,邵兰香就拎了邵韵诗的耳朵。 她这样,吓得喜妹直哆嗦。 姑姑手下没准,虽还算是顾及她,可耳朵处肉嫩,还是有些疼的,邵韵诗哪里还有仪态,连连讨饶。 这边,她怕喜妹失态护主,又忙忍着疼,给喜妹使了个放心的眼色。 主仆俩的动静,哪里瞒得过精明的姑姑。 邵兰香笑丢了手,见她白嫩的耳朵还真红了,自己倒先心疼上了,自责道:“疼了吧?怪姑姑手下没个轻重。” 喜妹已经拿了热手巾,替邵韵诗捂上了。 热手巾一捂,掐红的地方立马就不疼了。 见姑姑过意不去,邵韵诗挥手让喜妹退下,笑着对姑姑道:“没事,不疼的,就喜妹大惊小怪的。不过,姑姑,您今朝是怎么了?” 这么一闹,邵兰香的燥火早就散了,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失衡。 遂,她苦笑了声,拉着侄女的手,叹道:“瞒姑,你在苏州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为什么不同姑姑说?” 这话?邵韵诗疑惑道:“姑姑你今儿是怎么了?苏州,苏州能有什么委屈?” 见大侄女一再追问怎么了,怎么了,邵兰香很是无奈地斜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还不说,姑妈的信今儿刚到,我可是看着了。” 邵兰香本来去寻阿爸谈姆妈问题的,却在阿爸处,意外地获悉了苏州的情况,便又转道来了槐园,还正好瞧见了邵秀雪的跋扈。 “咦,老姑奶奶来信了?”邵韵诗并不知道小姑姑这一早的周折,听了这话,一惊,“这都快过年了,不该来信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姑奶奶还好吧?” 邵老姑奶奶对邵韵诗来说,相当于父亲母亲,乃至一切亲人的角色。 姑孙俩个相依为命了将近十年,感情可想而知。 邵韵诗这一连串的问,可见有多着急。 邵兰香见大侄女紧张成这样,有些心酸,拉了她的手,轻拍着,安抚道:“瞒姑别怕,没事,姑妈没事,她写信是来商讨你年后去留的事。” “哦,没事就好。”邵韵诗吁了口气,“对了,信是打上海来的,还是苏州那边?” 邵兰香摇头,“信打哪发来的,我没留意,回头再去阿爸那问问吧。” 邵韵诗有些遗憾,皱眉问道:“商讨去留?这又是怎么说的?” 第69章 去留? 早前在苏州的时候,邵韵诗从未听说过她自己是留是走的话,老姑奶奶那更是没提过一星半点。 此刻,抛开老姑奶奶的安危问题,倒是好奇这事了,且,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她就这么拿眼看着姑姑,等着解释。 邵兰香被大侄女水灵灵的眼睛盯着,颇有些无奈,“唉,老姑妈信上说,苏州你今年怕是待不得了,她想叫你去上海,要么就留扬州。” “这话有些稀奇,像是撵我走似的。”邵韵诗皱眉,“可老姑奶奶绝非这样的人。” 邵兰香手一摊,“为什么,我不知道。总之,苏州你就别再回了。” 邵韵诗沉默了,到底老姑奶奶是真疼她,来这封信,必定有缘由。 不然,老姑奶奶今年也不能老早就催她回扬州了。 邵兰香见侄女不说话,只当她伤心,忙劝道:“你可别同老姑妈怄气,她是真疼你,这才来信商议。想来,她也舍不得离了你。” 其实,邵兰香还有没说的话,那就是老姑奶奶想叫邵老夫人,给十六岁的瞒姑说个妥帖的人家。 毕竟,邵老夫人擅交际,场面大,认识的大家夫人多。 邵韵诗不知这些,心情还算明朗。 她看了眼担心的姑姑,忙敛了心思,扯了笑道:“没事,只是没想到,老姑奶奶居然趁着我不在,想甩了我。” 邵兰香见大侄女又开始说俏皮话,知道她回神了,这才放心,审问道:“苏州那个闫越究竟是怎么回事?” 邵兰香的话转折的十分快,幅度也有些大。 这不,一听‘闫越’二字,邵韵诗张大了嘴巴,“姑姑怎么知道这人的?” 闫越是闫家家主的大房孙子,邵兰香常去苏州闫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见她斜了眼大侄女,“瞒姑,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邵韵诗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微红。 其实,也不怪她失神,毕竟,闫越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差,在苏州的时候,总是骚扰她。 女儿家的名声多重要,闫越时常骚扰的行径,已然是欺人太甚了。 这些事,并不名誉,扬州的人是不知道的。 只是,闫家那头大概算计太过,老姑奶奶无奈之下,这才写信告知。 邵兰香当时看信的时候,都快气炸了。 此时,见邵韵诗还不直言相告,既心疼又着急。 她瞪了侄女一眼,咬牙道:“你说你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就不知道往家说一说。” 邵韵诗回神,见姑姑气得不轻,忙安抚道:“其实也还好。” “你这孩子。”邵兰香怒其不争地给了侄女一下。 邵韵诗傻笑了两声,“真的,我并没受什么委屈,到底老姑奶奶护着呢。” 也确实,闫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闫家大房头还是有顾忌她老人家的,不敢算计太过。 邵兰香不再信这话,可到底是心疼孩子,她稳了稳情绪,缓声训道:“瞒姑,不论是你爷爷,还是我,对你都不会放手不理的。” 这话就有了谴责的意思了,邵韵诗也受教,“姑姑,我知道了。” 邵兰香见她知事,满意地点了点头,咬牙又道:“瞒姑放心,咱们家的人,不是那起子小人能算计的。” 姑姑说的情真意切,邵韵诗缓了些尴尬,老实道:“其实,这事我也没多想,我还在苏州的时候,这些事情还是可控的。” 邵兰香知道侄女这是想知道信里的具体内容,叹了声,“这事回头再说,总之,苏州你是不能再去了。” 说完,她还是遗憾地认真道:“瞒姑,这事你该早点同我们说的。” 邵韵诗解释道:“当时,我只想着,没必要为了那些小人,白累了大家烦心,日后远着就是了。” 邵兰香听的这话,暗了暗眼眸,她想到母亲对侄女的冷淡,侄女这么想,八成是不想叫母亲说道吧。 她暗叹了声,怜惜地看着侄女,道:“就算不往家说,你也得告诉姑姑,难道姑姑会不给你撑腰?你姑父可拿你当自己孩子待得。” 邵兰香多年未孕,江哲凯对乖巧可人的邵韵诗,确实喜爱看重。 听的姑姑言语里的责怪,邵韵诗觉得窝心,忙道:“我知道姑姑和姑父待我好,也没同您们生分。” “那你还什么都不说。”邵兰香不赞同道。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这才没说的。”邵韵诗笑了笑,“姑姑,日后若是再……” 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她的未尽之言,饱含无奈。 邵韵诗越懂事,邵兰香就越心疼,急道:“瞒姑,不怕的。不说我们邵家比他闫家如何,只以你姑父如今的职位,可不是谁都能欺负了他侄女去的。” 姑姑言语里的骄傲和霸气,邵韵诗懂,也认同,含笑点头,“嗯,我知道的。” 邵兰香拉了侄女的手,道:“瞒姑,你姑父那是真疼你呀。” 邵韵诗对和善的小姑父,也很有好感,点头道:“我知道姑父疼我。” “日后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咱们家不比谁差。”邵兰香说完,眯了眼,又道:“闫家的账,还是要算一算的。” 邵韵诗忙拦道:“姑姑,闫家没您想的那般不堪,有老姑奶奶在,闫越也不敢真对我怎么样的。” 邵兰香蹙眉看着侄女。 邵韵诗坚持道:“最起码,目前还没造成伤害。” 闫家到底是老姑奶奶的婆家,她不能叫老姑奶奶难做,这里头还有闫表舅的情面呢。 邵兰香知道侄女是个执拗性子,也知道丫头的担心。其实,她自己也有所顾忌。 遂,她无奈妥协,叹道:“瞒姑,闫家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你今后就留在家里。我同阿爸已经提过,年后你同我一道去南京。” 邵兰香不止一次想带着侄女去南京生活,可惜都不能成行。这次她借着机会,又提了出来。 此次,她已然不是商议,而是拍板了。 “去南京?”邵韵诗看着姑姑,提醒道:“姑姑,外头的形势如何,上次咱们不是都说过了吗,连着您自己暂时也回不得南京呢。” 邵兰香一时忘记了这茬。 不过,她自己是要回南京的,且,她还得去沪上慰问即将守土抗敌的将士们。可她不能叫侄女跟着冒险。 第70章 劝学 沪上形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严峻。 邵韵诗蹙眉看着姑姑,觉得她不该忽略无法回南京的事,怕是这里头还有她不知道的情况。 不过,她懂分寸,并没发问。 邵兰香显然也是不会同侄女多说的,只皱眉道:“是姑姑疏忽了,去南京确实得看情况再说。不过,暂时若是去不成南京,你就先留在扬州。” 邵韵诗点头,“目前,只能先留扬州了。” 想到老姑奶奶,她心里其实还有其他的打算,不过,不必这时候和姑姑说了。 邵兰香没发觉侄女话里的深意,又道:“对了,瞒姑,上新式学堂的事,若是你没意见,这几日我就帮你将学籍定下了?” 十六岁的瞒姑是那么的美好,邵兰香不想孩子被姆妈仓促定下婚事,毕竟,再好的家世条件,也没有两情相悦来得好。 像她自己和丈夫,就是自由恋爱,如今即使还没孩子,也照旧互敬互爱。 邵韵诗见姑姑如此雷厉风行,一时有些怔愣,“姑姑不是说要年后才能办吗?怎么这么快?难道没有考试面试一说?” 邵韵诗的学业都是老爷子和邵兰香操持的,旧式新式学业,样样拿得出手。 邵兰香可是半分没将入学考试放眼里。 她知道久居内宅的侄女不懂这些,便解释道:“入学考还是要的,我们先将这事定下来,也不是立马就能办学籍,而是先同办理此事的人通个气。” 听的这话,邵韵诗没有激动什么的,只有些担心地道:“姑姑,这事会不会叫你为难?其实我不上学,也不一定就得早早寻婆,婆家。” 这话说的她,那叫一个为难加脸红。 见侄女脸红,邵兰香知她为难,忙带话道:“这事也不是独姑姑一人做过,旁人也插班过,没事的。” 想到侄女的才华,她又骄傲地道:“再说了,到时你只要考了个高分,姑姑什么面子挣不回来。” “可?”邵韵诗咬了唇,不知如何说了。 见侄女还待迟疑,邵兰香直接拉了她道:“其实这事同说婆家也没绝对的联系,是姑姑觉得你太孤单了,才想拉你走出去,多看看,多学学。” “啊?”邵韵诗发愣,“我不觉得孤单呀。” 邵兰香点了点她,“瞒姑,现在是新时代了,女孩子上学已经很普遍,你看姑姑就是上的新学堂,认识了好多朋友。” 她没说的还有,这些朋友也是日后的人脉。 邵韵诗其实明白姑姑的意思,可对上新学堂,早前,她没想过,姑姑以前也没这么劝过。 自上次姑姑提了后,她也思量了,只是这次? 想到即将布置的秘库,她的时间很紧呀。 “姑姑,我听说上学也是可以订婚或是结婚的,我去了南京,真就能避免这事吗?”邵韵诗蹙眉道。 她觉得,若是只单单为了拖延说亲的时间,才读书上大学,好似也没必要,也不保险。 侄女通透,邵兰香也没瞒着,“是有这样的情况,上学并没绝对的把握,可以拖延姆妈给你寻婆家的打算。” “既然,姑姑也是知道这点的,今次怎么如此着急?”邵韵诗疑惑了。 对于什么认识朋友,扩展人脉,她不认为是主因。 邵兰香见侄女估疑地看过来,憋不住,点了把她的额头,亲昵道:“你个鬼丫头,姑姑这次为什么这么急,难道你一点也猜不出来?” 孩子聪慧,她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邵韵诗不是懵懂之人,微微想了想,了然,“是不是谁和姑姑说了什么?或是,老太太不同意我就学,姑姑想先斩后奏?” 邵韵诗的话叫邵兰香哭笑不得,只得提醒道:“闫越” “怎么又是他?”邵韵诗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秀眉。 见侄女嫌恶的样子,邵兰香知道,瞒姑定是被这个闫越骚扰得不轻。 这般一想,她更不想侄女再去苏州了。 可想让瞒姑同意去南京上学,该如何说动呢? 邵兰香想了想,只得老实说了,“瞒姑,今早你走后,白氏突然在姆妈面前说了不少的昏话,这个闫越的事,就是她说出来的。” 本来为了家庭和睦,她想悄悄处理白氏,可惜,瞒姑太聪明,又执拗,不说清楚,打动不了。 小书房里,暖香盈袖,却暖不了人心。 邵兰香的话,叫邵韵诗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和烦躁。 沉默了会,她不放心地问道:“姑姑,老姑奶奶真来信了吗?” 邵兰香点头,“姑妈来信是真的,只不过没说这个闫越的事。” 事情还真是赶了巧。 邵韵诗也叹巧,也理会过来姑姑为什么没出门办事,反特意拐到槐园了。她这是怕老夫人发作自己,来这里通气加撑腰的。 心里感动,邵韵诗只愣了愣,便问道:“那白姨娘,又为什么突然发昏?” 她今儿并没和白姨娘遇上,不对,难道是那个黄少爷的事发了? 邵兰香并没留意侄女的神色,她想起白氏的丑态,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谁知道,我这刚要出门,她突然就跑来乱说一气,我是怕你受委屈,这才过来看你的。” 她如此快地收到消息,还多亏小翠这耳报神。 邵韵诗听了这话,心底暗叹,她也不算没福分,小姑姑待自己还是极疼爱的。 这般一想,心头大定的邵韵诗,细细将早上的事一联想,有了九分的把握,便道:“姑姑,白氏这么闹腾,大概是为了那位黄少爷?” “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怎么提起那么个四六不着的人。”邵兰香显然还不知道黄春生干的事。 邵韵诗也没打算瞒着黄少爷曾干过的事,见姑姑问,她便直接一五一十地,将黄春生这些日子有意无意的接近,以及,今早的可笑行径说了。 她说得轻松,邵兰香听得则心火直冒,一拍巴掌,怒道:“个不要脸的白氏,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说她今早怎么说这些。” 邵韵诗忙拉住了姑姑拍红了的手,劝道:“别生气,别生气,这他们不值当。” “哼,胆子可真不小,她当自己脸有多大。我呸!”邵兰香气急。 见姑姑怒极失言,邵韵诗忙提醒道:“姑姑,注意措辞,措辞。咱是淑女。” 第71章 哭嚎 邵韵诗在小姑姑发火时说淑女,显得极不恰当。 不过,这正是她狡黠之处。 果然,邵兰香见侄女这时候还在意这些,憋不住,又乐了,“你个丫头,都火烧眉毛了,你还顾忌这些细节做什么。” “多注意些总归没错,再说了,为一些不值得的人失了气度,不划算。”邵韵诗安抚着,“对了,姑姑,白姨娘……” 她这话还没说完,外头又响起了吵嚷声。 邵韵诗不由的苦笑,今早还真是热闹。 这次来的不是旁人,而是白姨娘自己了。 只见她,气势汹汹地一把推开站门岗的金铃,喊道:“邵大小姐,求你行行好,放过我家可怜的侄儿吧,好歹的,看我不顺眼,也不能牵到我侄儿身上。” 这话听着极为不妥,邵韵诗冷笑,这是要狗急跳墙了,都不惜败坏了她的名声,也不怕带累了她自己个的好女儿。 屋里的邵兰香听的这话,更是气得一跺脚,一把掀开门帘,骂道:“这是哪家的话,你侄儿好不好的,碍着我们瞒姑什么事,你再敢满嘴喷粪,小心我灌你一嗓子好吃的。” 白氏没想到小姑子会在这,有些愣神,气焰都下去了些。 这一打岔,喜妹小翠小金玲就都聚了过来,瞧着己方气势上胜了不少。 白氏看着这些丫头都虎视眈眈的,还是有些瘆的,不过,事情到了这地步,为了早前的谋划,她也退缩不得。 遂,她连哭带求地道:“姑奶奶就算是发火,也得先问问为什么,别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她这话,自然惹得一旁的人齐齐冷笑。 你自己乱叫就行,旁人就不行!哪家也没这便宜的事。 就连邵棣元带来的丫头,都鄙夷白氏此举。 显然,白氏的强词夺理没能成功。且,这是在扬州本家,也不可能叫她成功。 这不,她话一完,邵兰香半分脸子不给,直接怼道:“我为什么要顾忌你,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邵家嫡长孙女的院子,是你个姨娘能闯的?” 痛快,满院的丫头们都亮了眼睛。 白氏则被噎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实在是邵兰香总是不按牌理出牌,这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料。难道不该是问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邵兰香缓了口气,见她这蠢样,越发厌恶,接茬怼,“还哭嚎?你的规矩呢,早些年,你这样子,得拖出去打板子,发卖。” 邵兰香发火,将军夫人的气场全开。 一院子的人吓得全都鹌鹑般缩着了。 白氏这时候却醒了神,啥!还卖了自己,她脸一下子就阴沉了,尖厉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姑奶奶还是小心些说话,再怎么说,我可是你哥哥办了酒席的妻子。” 她还骄傲上了。 邵兰香啐了声,“就你这身份,还敢说妻。给个二房的名头,已然是抬举了。” 这话听得人提气,邵韵诗几个十分痛快。刚才白氏的那些污秽的话,可是叫人恼火得很。 白氏脸上快沁出墨来,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邵兰香,哆嗦着嘴,“你这个……” 她话没出口,晓冬正好抱着元哥儿回来了。 见了儿子,白氏悲从中来,‘嗷’地一声,连哭带叫道:“儿子,我的儿子,你看看你妈被人给欺负的,……” 她这形象,活似个疯婆子。 亏得晓冬身手好,抱着人错开身,一下子飘进了屋。 不然,元哥儿若是被白氏抱个满怀,铁定要被吓坏。到时,可就是所有人都要遭殃了。 就这,到了屋里的元哥儿还有些愣神。 屋里的邵韵诗,见了弟弟这情形,瞧着不对,费了半天劲才把他哄过来。 外头,邵兰香早令人堵了白氏的嘴,拉走了。 在邵兰香这位姑奶奶的心里,同个妾有什么好辩,有什么好客气的,还听她废话。 想败坏瞒姑的名声,先得看看她乐意不乐意。 她只怨自己刚才动作慢了点,叫侄儿受了惊。 院里少了白氏,立马清爽了起来。 邵兰香满意地拍了拍手,压着怒火,回屋。 她一进屋,见侄儿没什么精神头地趴着,担心了,“瞒姑,元哥怎么样了?” 邵兰香心里虽将白氏骂了个半死,可面上半分不敢带出来,怕侄儿害怕。 邵韵诗刚才没出屋,并不知道白氏最后的丑态,也没心情管白氏如何了。 她忧心地看了看弟弟,摇头道:“不至于吓着,姑姑别担心,估计睡一觉就好了。” 邵兰香看了眼已经眯眼睡上的侄儿,叹道:“得将他抱回去,不然姆妈那该着急了。” 喜妹听了大大出了口气,要知道,元少爷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若是在她们这出个什么事,小姐可就要倒霉了。 显然,同她一样想法的,大有人在。 晓冬就不说了。 小翠当即道:“确实是,我们来前,老太太就寻小少爷了,这会子若是再不回去,那边该找过来了。” 邵兰香想想姆妈的性子,忙道:“赶紧找个力气大的,将元哥抱回去。” 力气大的?晓冬上前来。 邵兰香见她个半大孩子,皱眉。 突然,她眼眸一厉,压着声音道:“瞒姑,白氏吵嚷的这么厉害,你园子里的人呢?” 邵韵诗刚才就发现少了人,只是怕提了叫姑姑发火。 这会子见问,她也不敢不回,老实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邵兰香皱眉。 邵韵诗见姑姑瞪自己,忙解释,“我早起是打后院侧门回来的。” 邵兰香可是当家主妇,内宅的弯弯绕,她哪里分辨不清。 想到白氏如此轻易地就进了槐园,她眼眸暗沉,这前头可还有元哥儿和二丫头的事呢。 这些人来来去去的多大的阵仗,瞒姑都没接到先一步的通知,更没见个护主的人。 可见,百家人不管有没有二心,这‘忠心’二字俨然是没有的。 百家不仅百老二不当用,连还算是可以的百二娘也不行。 此刻,邵兰香已经给百家定了性。 喜妹也察觉了不对劲处,可她是个心软的,忙小声道:“小金铃一直跟着我们的。” “小金铃?就是那个拦住元哥儿的小丫头?她是百家的姑娘。”邵兰香拧眉道。 第72章 怒 邵兰香说话办事,自带一种压力。 喜妹本就怕她,邵兰香一问话,她立马就回,“嗯,是她,今儿也亏得她了,不然……” 喜妹话没完,就叫晓冬一把拉住了。 当着邵兰香的面,晓冬也不敢放肆,圆话道:“不然,元少爷还得在外头挨冻。” 她这话接的还算顺,邵兰香也没心情计较俩丫头之间的官司,点了点头,叹道:“百家这小丫头倒还是个好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屋里个顶个的都明白,只都闭嘴不言。 邵韵诗此刻也不想说什么,因为她刚才差点被喜妹吓死。 喜妹的未尽之言是什么,她都不敢多想,万一,喜妹说话一个不经脑子,叫姑姑察觉出什么。她和罗木头,怕是,怕是? 是什么,邵韵诗也说不清楚,毕竟他们两个除开年少时的情谊未变,也真是什么都没有,唉—— 喜妹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吓人,只替小金玲可惜,要知道,若是没有小金铃拦一拦,屋里的罗丛柏能不能及时走脱,她是不敢想的。 晓冬见她愣神,紧紧地盯着,生怕她嘴里又冒出什么奇怪的话。 众人心思不一,屋里一时静默的有些吓人。 邵兰香见她们主仆这样,心底微叹。 她怕侄女面嫩招祸,又劝道:“瞒姑,就算小丫头是个好的,可百家人真是不能再用了,到时候,你可别心软。” 邵韵诗见姑姑这是铁了心要换下百家,也就顺着点了头。 其实,与她来说,只要不随意进入这后院闺房处,谁守槐园都可以。 邵兰香见侄女总算听进去了,安心了几分。 她眼下还有重要的事,也不可能一直围着百家的问题打转。 遂,她对小翠道:“眼看着快中午了,老太太那里八成已经急了,你先去报个信,再寻个妥当人来接孩子。” 小翠忙利索应下。 邵兰香追着她的身影,又叮嘱道:“你记得好好说,别吓着了老太太。” 小翠脚下不停,嘴里应和着,人很快就出了屋子。 瞧着小翠这爽利劲,邵韵诗暗暗点头,姑姑身边有她还真是不错。 晓冬和喜妹俩个也受教了。 邵兰香吩咐完了事,人也跟着疲累了起来,“今儿这一早,还真是叫人受不了,比我连着上几个星期的早课,还累人。” 邵韵诗又何尝不累,这一早,她比姑姑经历的还多。 邵韵诗感叹这一早的乱象,又想着,姑姑为了自己,连正事都耽搁了。 遂,她忙抛开心事,问道:“姑姑,你没出去办事,不要紧吗?” 邵兰香摇头,“今儿本打算去见几个人的,不过,不去也不当紧,明儿见也是一样的,你别记心上。” 邵韵诗见姑姑脸上没什么勉强,想想她要办的事,还真不是着急,就能办成的,便也就松了口气。 瞧着姑姑脸色不好,邵韵诗忙吩咐喜妹端了甜羹来,“姑姑,你喝点羹汤,缓一缓。” 邵兰香推了,“不用,这一早的,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 “这就是点甜茶,喝了心情会好些。”邵韵诗笑了道。 还别说,喜妹办事还是靠谱的,知道邵兰香大概没胃口,只舀了点清汤。 邵兰香点头看了眼,不错,有些口渴了。 邵韵诗陪着姑姑喝了汤茶,又漱了口,便扶了姑姑,去小榻上眯会。 邵兰香早上起得早了些,到了这会,又伤了神,没推辞,盖着侄女的小锦被,嗅着安神的甜香,困了。 见姑姑这么快便眯上了,邵韵诗忙给喜妹她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都知道分寸,点点头,放轻了动作,低头做起了针线。 大概,老太太那边真急着找人了,小翠去了没多会,便领着人来了。 刚眯瞪上的邵兰香,警醒得很,一听人来了,她便醒了。 小翠见夫人卧在榻上,有些懊恼自己走快了。 邵韵诗见姑姑皱着眉头,打算起身,忙拦道:“别起,让小翠跟着送回去就好了。” 小翠也跟着劝道:“小少爷的暖炉,抱被都带来了,不会受凉的。” 邵兰香推开身上的毛绒毯子,起身,对不赞同的侄女道:“放心,我刚才眯了会,人好多了。” 邵韵诗握着姑姑的手,“你这睡了会,立马就出门,会受凉的。” “不会,我带了手炉。”邵兰香执意要走,“再说了,我若是留下,姆妈还得操心。” 邵韵诗心疼姑姑,想着自己送幼弟回去,好叫姑姑直接在她屋子里休息一会。 见姑姑坚持,她也无法再说自己去送的话。 在一个,她知道姑姑的话是对的,这屋里俩老太太的宝贝疙瘩,不一起走,真不好说,老太太会不会亲自来。 遂,她妥协了,“好吧,姑姑回去先别睡,吃些东西,动一动。下午也别再出门,等缓过来了,再出去办事也不迟。” 见她小大人似得交代自己,邵兰香好笑地摸了把她的头,轻笑道:“知道了,你可别瞎操心。” 邵韵诗被姑姑摸得有些发窘。 小翠正好走来,“夫人,小少爷弄好了。” 邵兰香抬头,见侄儿被裹在小抱被里,忙上前检查了番,“里头可有手炉?” 喜妹忙道:“有的,放了我们小姐日常用的银薰球。” 邵兰香放心地点了点头,便凑到大侄女耳边,小声道:“你放心,姆妈那里有我呢。” 这话没头没脑,邵韵诗却听懂了,乖巧道:“嗯,有姑姑在,我安心。” 邵兰香瞧着侄女这一瞬间的脆弱,心酸不已,又关照道:“至于闫越这事,你好好想想怎么回。” 邵韵诗认真地点了点头。 邵兰香叹了声,“这事,若是姆妈不过问,就最好了。” 邵韵诗虽不怕老太太责问,可到底这事说道开,有损女孩子的闺誉。且,她确实有些怕麻烦。 遂,她感激地看了眼姑姑,小声谢道:“姑姑放心,我省得的。”想想,她又道:“有老姑奶奶在,闫家的事说得通,您别跟着揪心了。” “你心里有数就成。”邵兰香轻拍了拍侄女的手,便领着侄儿走了。 小元哥儿当着姑姑,也没敢炸翅。 邵韵诗追着要送,被邵兰香强势拦住了。 第73章 怀疑 邵兰香领着小元哥儿一走,屋里留下的就都是槐园的人了。 喜妹直接出了口气,道:“亏得小姑奶奶在,不然今儿这趟可是要糟心了。” 晓冬一直被邵韵诗压制着,这会子得了空隙,直接跳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不行,这气我受不得,非得去暴揍姓白的一顿,看这女人还敢瞎嘚啵。” 眼见着晓冬就要冲出屋子,邵韵诗忙一把拉住。 晓冬有些生气地瞪着眼睛,不服气。 一早上的曲曲折折,扰的人心神不宁,大家都带着点火气。 晓冬突然的爆发,叫偌大的正房正厅,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 邵韵诗瞧着,揉了揉眉心,无力劝解,她是真有些累了。 喜妹见大家如此,有些怕怕地劝道:“晓冬,你别冲动吗,刚才处置白氏的可是小姑奶奶,若是你这么突然横插一杆子,叫小姑奶奶如何想?这不是给小姐招事吗。” 提起邵兰香,晓冬总算是冷静了几分。不过,叫她就这么算了,也是不可能的。 见两丫头互瞪着乌鸡眼,邵韵诗叹道:“好了,今儿这事可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都给我安静安静。” 什么?!晓冬和喜妹齐齐愣住了。 晓冬最急,“师姐,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喜妹虽慢了一拍,也跟着点头求解。 邵韵诗轻摆手道:“你们先别急。” “怎么能不急,这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了。”晓冬快言快语。 “嗯,可不是。”喜妹附和。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两人一眼,问道:“喜妹,小金铃呢?” “刚才人多,没见着。”喜妹顺口就来。 “那孩子可有受伤?”邵韵诗对小金铃还是很关心的。 “没受伤,那小丫头机灵着呢。”晓冬说完,又撇嘴,“咱们这里有小姑奶奶在,她八成溜回家了。” 晓冬这话说得不好听,喜妹忙带话道:“这会子不早了,金铃八成去前头厨房催饭了。” 晓冬听了,则沉了脸,啐道:“个小丫头,我看她催饭是假,报信是真吧。” “晓冬,你留点口德吧。”喜妹不赞同道。 晓冬冷眼,辩驳着,“刚才,小姑奶奶问起院子里的人都去哪的时候,她可还在的。” 喜妹有些怕邵兰香,见了她,就有些慌神,倒是没留神旁的。这会子,听了这话,她瘪嘴,“你怎么老是怀疑小金玲。” “百家的人没个好东西。”晓冬冷哼。 “你——”喜妹无话可说。 “别吵了。”邵韵诗喊了声,“元哥儿抱进屋那会子,我瞅见过小金铃,那丫头脸色灰白,一看就是吓坏了。” 她言下之意,晓冬听懂了,可就是犟着不认同。 喜妹露了些笑,“我就说那丫头不至于。” “哼!”晓冬冷眼。 “小丫头当时,还担心地看了我几眼。”这样的孩子,邵韵诗觉得,她不会做什么故意报信的事。 在一个,她相信,百家人可能真不在槐园,毕竟若是在,却不在主子身边护着点,那就是明晃晃的不忠了。 只是这事看着太过巧合,里头必定有什么猫腻。 邵韵诗有些头疼地看着斗起来的两二货。想着,布一叔他们几时才能回来,有他们在,事情也好办些。 大概,邵韵诗的目光太过怨念,喜妹和晓冬俩个难得一至地齐齐住了口。 见两人总算是正常了些,邵韵诗总结道:“小金铃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孩子,百家也没你们想的那般不堪。” 晓冬和喜妹还当小姐心软了,齐齐喊了声‘小姐’。 喜妹对百家,如今,也就看小金玲顺眼些,对百二娘也多少有了些怨气。 邵韵诗不理会俩人,挥手接着道:“到底百老二是老太爷的人,今早若是只二小姐来闹一闹,或可以怀疑百家。可我若是叫个妾欺负了,百老二在老爷子跟前能得着好?” 邵家,除开邵兰香,还有邵老爷子最疼邵韵诗,简直不比疼唯一的孙子差,甚至更多。 晓冬想想无话可驳。 喜妹则欢喜多些,到底她还是念着小金铃和百二娘的。 邵韵诗见俩丫头沉静下来,默着脸,吩咐道:“现在,咱们最要紧的是弄清楚,百家人这一早都干什么去了?” “是呀,这一早,他们家人都干什么去了?”说到这,喜妹有些失望了,“我早起去厨房拿早饭,还看见百二娘的。” 早上提早饭,晓冬是后追上喜妹的。 且,后来用过早饭,也是她送的餐具,喜妹则留下守门。 邵韵诗拿眼看向晓冬。 晓冬想了想,回道:“我是后去的,那时候就觉得百二娘有些匆忙,好似要赶着出门的样子。” “她赶着出门?”邵韵诗奇怪了。 百二娘在扬州没亲眷,一直待在槐园,很少外出。 所以,邵韵诗很奇怪,能有什么事,叫她都不请假,就匆忙出门。 喜妹也跟着皱眉道:“我去厨房看看,这会子都该用午餐了,这是正事,百二娘绝对不敢拖延的。” “你去看看,也好。”邵韵诗想了想,又叮嘱道:“见了人,你先什么都别说,明白吗。” “什么都别说?”喜妹疑惑地看向小姐。 晓冬嘴快,直接道:“小姐的意思,就是叫你听听百二娘可有什么说道。” “嗯,就是这个意思。”邵韵诗直接给出了应答,“不然,你什么都问了,百二娘即使一时半会的回答不好,可到了我跟前,也能对答出来了。” 这么复杂,喜妹有些黯然地点了头,她打心里还是信百二娘的。 晓冬瞅着喜妹出了屋子,便冷笑道:“这就是个傻的,涉及到自家人,百二娘难道还能忠心到哪里去?” 邵韵诗倒没什么失望的情绪,淡淡地点了点头,“喜妹这样也好,想得少,活得就快乐许多。” 晓冬则不认为,反驳道:“她这样跟在师姐身边,倒能过一日了一日。可她总归要嫁人吧,一旦她一个人应对日子,岂不是要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喜妹重情信义,应该说文家人都如此。”邵韵诗想起远在苏州的文妈妈一家,暗自叹息,喜妹这样真得没关系吗? 晓冬也想起了和蔼的文妈妈,叹气无言。 第74章 猜 喜妹的性格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调理顺的。 晓冬和邵韵诗师姐妹俩个沉默了会,便又商议起了其他的事。 邵韵诗收敛了心神,点了点桌子,蹙眉道:“百老二今儿不在家,那是肯定的,不然他就算是做样子,也得出来。” 晓冬认同,直接道:“百家的事,回头我再去查查,不过,短时间内怕是得不出结果。” “可不是这话。”邵韵诗摇头道:“那就先别急着查百家,目前要紧的是白氏,你先去查她,这女人今儿来的实在奇怪。” 晓冬一点不笨,当即道:“难道,她得了谁的口风,知道罗大哥在这,所以才不管不顾地来闹?” 这话看似对,可那是罗丛柏,他说没人看到就没人。 遂,邵韵诗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是这个原因,罗大哥的本事,你难道不信。” “倒也是,别说邵家这些护卫了,就算我大师伯在,也不一定能察觉到罗大哥来了。”晓冬对罗丛柏的隐藏潜伏功夫,还是特别信服的。 邵韵诗眼带笑意地道:“所以,这事同罗大哥没关系,只能是……” 邵韵诗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没接着往下说。 晓冬见师姐说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说了,催道:“快说呀,接下来咱们怎么弄?” “别急,叫我想想。”邵韵诗安抚着。 “那我先去摸白氏底了。”晓冬站起身来。 邵韵诗拉了把晓冬,“白氏现在在小姑姑手里,这会子去,你摸不出什么情况的。” 晓冬想起邵兰香来的蹊跷,问道:“师姐,小姑奶奶做什么来了?” 她一直陪着元哥儿玩,并不知道邵兰香和邵韵诗俩个的密谈。 邵韵诗没糊弄晓冬,将邵兰香带来的消息说了说,“所以,今儿这事越发显得怪异。” 晓冬蹙眉,“师姐,那咱们得赶在老太太前头,将事情摸清楚了,不然,老太太问起来,咱们就被动了。” “有小姑姑在,老太太不会为了白氏几句不阴不阳的话,质问嫡出的小姐。”邵韵诗摇头道。 晓冬叹气,“白氏没分量,可闫家的事呢,这可是关系到邵家声望的。” “闫家的事,牵扯多了,老太太顾着老太爷和老姑奶奶的面子,不会只听白氏的一面之词。”邵韵诗眼眸闪了闪。 “真的吗?就算是这样,咱们也得尽快弄清楚情况。”晓冬还是心急火燎的。 邵韵诗笃定道:“老太太暂时不会为了这件事寻我说教,你放心好了。” “那也得弄清楚。”晓冬皱眉道:“不过,这白氏到底打哪里知道,那个不要脸的闫越的?” 这事牵扯上了闫家一些事,晓冬并不十分清楚。 邵韵诗想了想,说道:“闫越的事,白氏肯定是从闫家大房的大孙氏那知道的。” “啊?”晓冬惊讶地喊了声,便脑子一动,道:“是不是那个屁股一扭一扭的大孙氏?” 什么呀!邵韵诗无奈地白了眼晓冬,纠正道:“喜欢扭腰摆胯的是小孙氏,她们姐妹俩长的也不怎么像,你这什么眼神。” 晓冬无所谓地道:“反正,我看着孙氏姐妹就没个好的,闫彪哥可是说了,大老爷家一窝的坏。” “去,你这张嘴几时能替我省省心。”邵韵诗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晓冬,“彪子啥时候又和你捣鬼了?” 晓冬下意识地捂了嘴。 她这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邵韵诗直接审问,“赶紧交代,回扬州前,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又做了什么?” 闫彪,苏州闫族长家二房头的庶出孙子,和邵韵诗同龄,算是死党。 也是他引着懵懂的邵韵诗,踏出内宅,走出了深巷,了解了融入了民国这个新兴的时代。 可见俩人关系多好。 被师姐怀疑,晓冬忙摆手,“怎么可能,阿彪哥只是调皮些,干坏事是不可能的。” 邵韵诗不是那旧式无知的内宅小姐,“噢,那你们都‘调皮’些什么了?” 在苏州时,闫彪常帮邵韵诗抵挡闫越的骚扰,自然变成了闫越的眼中钉了,俩人时常发生不愉快。 邵韵诗这‘调皮’俩字可不是无的放矢的。 晓冬听的这俩字,有些微的尴尬,她小时候和闫彪可是作弄过不少次闫越。 不过,这回,她摆手道:“师姐可千万别多想,回扬州前,我和闫彪哥只是一道在外头逛了逛,偷偷吃了些馆子里的招牌菜。” “嗯,真的只是这样?”邵韵诗眯眼看她。 晓冬招架不住,‘嘿嘿’两声,“当然,不过,请客的钱,是从师姐的零花钱里出的,并没去坑闫越的。” 这话漏洞越发大了,邵韵诗知道闫彪有分寸,便没追问。 在苏州,晓冬和闫彪俩个臭味相投,时常为了口好吃的,凑一起干糗事。 晓冬迎着日光的眼睛里,醉着碎星,那脸上的小表情,要多真有多真。 邵韵诗觉得,两二货坑她钱去填嘴,八成是真的。这样的事,他们做得多了。 横竖,她的零钱匣子里头的零钱多。 在一个,喜妹是个没数的,闫彪是个没钱的,晓冬是个胆肥的,自然这钱匣子就成了公用的了。 晓冬瞧着师姐冷嗖嗖地看着自己,胆怯了些,“钱是闫彪哥叫拿的,师姐可别不信。” 见她还惦记着坑钱的事,邵韵诗信她几分。 晓冬却怕师姐不信,忙转了话头,追问道:“师姐,大孙氏为什么同白氏告密呀?” 邵韵诗瞧着晓冬偷转话题,白了她几眼,确信了她确实没做什么胆大的事。 晓冬不惧师姐审视,还呵呵傻乐了两声。 邵韵诗无奈,便说起正事,“小孙氏和白氏是同学。” “啊,我怎么不知道?”晓冬震惊了,这消息太不利了。 “早年,白氏趁着拜访同学的机会,随父亲去苏州闫家,假惺惺地看望老姑奶奶和我,被老姑奶奶不客气地请走了。”邵韵诗继续爆料。 “还有这事?”晓冬吃惊地长大了嘴巴,“看来,白氏和大孙氏关系匪浅。” 晓冬知道看似温和的闫老夫人,其实内里是个刚毅果敢的人。她老人家最疼师姐,自然最恨带坏了娘家侄儿的白氏了。 如此,白氏居然敢去闫老夫人跟前,还真是叫人诧异了。 第75章 深意 白氏的行为,看似不合常理,可也有她自己的解释。 邵韵诗知道晓冬为什么吃惊白氏的举动,冷笑道:“她敢出现在老姑奶奶面前,不过是所图甚多罢了。” “图啥?”晓冬问了句蠢话。 “早年,白氏不是想直接扶正吗,那就得做出大家夫人的做派来。”邵韵诗嘴角露出几分讥讽,“我这前妻留下的嫡出大小姐,不就成了她竖立形象的靶子了吗。” 晓冬咬牙,恨恨地道:“白氏在苏州没讨到什么好吧?” 早年,晓冬并没随母亲跟在师姐身边,而是留在了返回青岛的苗奶娘家养着,有些事她确实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邵韵诗怕晓冬好奇,回头瞎打听坏事,便耐着性子,道:“她那点心思谁能看不穿?” “白氏是有点棒槌。”晓冬‘嘿嘿’了两声。 “本来,碍着邵老爷的面子,老姑奶奶还能忍耐一二。”邵韵诗叹了声,继续,“不想,这人得寸进尺,居然怂恿父亲,提出接了我去北平教养,……” “呀——”晓冬一把握紧了拳头。 邵韵诗白了眼大惊小怪的晓冬,接着道:“不管她提这事,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算触了老姑奶奶的逆鳞,自然就没好果子吃了。” “老姑奶奶该打断她的腿。”晓冬咬牙切齿。 邵韵诗摇摇头,幽幽地道:“当然,我那才子父亲也跟着吃了瓜落。至此,白氏也就没再去过苏州了。” “那她还真蛮厉害的,人都不出现,便在师姐身边安插了个钉子。”晓冬咬牙道。 “可不是,我也没想到。”邵韵诗叹道:“为了对付我,白氏还真舍得下本钱。” 大孙氏的贪婪,谁不知道。 晓冬皱了皱眉,“大孙氏可真是个傻的,她这么做,也不怕人查。” 邵韵诗冷笑,“大孙氏可不傻,她这样做,自然是不怕人查的。” “为什么?她在闫家大房的处境并不好,万一出事,她就更倒霉了。”晓冬不解。 邵韵诗冷着脸,“因为,即使查到她头上,她也有话说。” “什么话?” “无不过就是看着俩孩子不错,替闫越操操心而已。”邵韵诗说得风淡云轻。 “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晓冬一拳头砸桌上,“闫越那妈是个摆设?柏氏可是恨透了大孙氏的得宠。” 晓冬对闫家内宅的事如此门清,惹得邵韵诗多看了她几眼。 晓冬尤不自知,还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邵韵诗见她说起旁人家的内帷事,半分不自在都没有,只得无奈地略过,接着道:“柏氏虽狠,可大老爷的看重更重要。” “就因为她替闫越说合,就有功劳了?”晓冬头疼。 “嗯。”邵韵诗眼眸锐利,“这样一来,她不仅成了个心慈的小妈。更进一步,说不定还能搅合了,闫越在闫老太爷心里头的地位。” “嗯?”晓冬疑惑。 “你忘记了,闫大老爷家里还有个前妻所出的长子闫丛呢。”邵韵诗点拨了下晓冬。 晓冬眼眸一亮,“对呀,闫族长家可是有个嫡出长孙的,听说那位可是了不得的少年英才,随着他舅舅在部队当官呢。” 这些话,都是闫彪平时嘚瑟给晓冬听的。 “闫家素来以嫡长为主,一直安稳。”邵韵诗眉头一蹙,“可因柏氏和闫大老爷早年的事,叫原配善大夫人早早去了,闫家长房如今可不比早前了。” “大孙氏想利用咱们来对付柏氏,可恶!”晓冬气得要死。 “她这一箭可是多雕。”邵韵诗总算明白了老姑奶奶的忧心,“唉,闫家老宅要乱,我确实不能再回苏州了。” “一家两主,确实不妥。”晓冬虽小门小户出身,也经历过内宅倾轧,心有余悸,“那我们就不回去好了,横竖,家里也就老夫人严厉些。” 邵韵诗发笑地白了她一眼,“你是巴不得离了周师傅吧。” 晓冬可不敢提姆妈,忙道:“我听说闫丛大少爷并不看重闫家呀,大概也没什么心思同闫越争家主吧?” “你知道什么,有些东西即使自己不要,也不能便宜了小人,这便是闫家注定要争斗的缘故。”邵韵诗冷哼道。 晓冬头疼了,“他家斗就斗呗,关我们什么事,做什么还回不得苏州了?” 她这话倒是叫邵韵诗一愣,看来,晓冬其实还是想回苏州。 晓冬见师姐盯着自己,‘嘿嘿’两声,“到底在苏州更自由些,再说了,我们不回去,阿彪哥该寂寞了。” 是呀,闫家内乱,阿彪该倒霉了。 同晓冬说了这么多,邵韵诗突然灵光一闪,“你说,老姑奶奶突然离开苏州去上海,根本就不是为了闫翠玲的婚事吧?” “啊?或许吧。”晓冬不知。 书房内,升腾的轻烟,氤氲了少女们的狡黠。 随着晓冬疑惑声落,邵韵诗眼眸中精光一敛,“晓冬,老姑奶奶去沪上,并不单为了闫翠玲的事,而是为了避开闫家的内乱。” “啊,我们走的时候,闫家还好好的呀。”晓冬有些糊涂了。 “八成是闫丛要回来了。”邵韵诗笃定地道。 邵韵诗的话听起来无厘头,可耐心一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晓冬脑子动了动,“那大孙氏是投靠了闫丛?还是,不,不对。” “什么不对?”邵韵诗奇怪地看向晓冬。 晓冬皱眉道:“闫彪哥说,闫越追着师姐胡闹,是柏氏出的馊主意。” “未必,闫越本来就是个疯子。”邵韵诗摇头,“老姑奶奶和闫表舅还立着呢,柏氏还没胆大到这等地步。” 晓冬急道:“师姐,阿彪哥说,柏氏可能看上了师姐的钱,想借助师姐的钱财,替她们争家主,出一份大力。” “你们操的心可真多。”邵韵诗皱眉,又道:“柏氏的娘家可是后起的大商家,不会缺我那点钱,她或许想借势?” “借势?谁的势?难道是邵家的?”晓冬对邵家并不十分看好,其实,她更看好陆家,那才是真正有钱的大资本家。 邵韵诗点了点晓冬的额头,啐道:“别眼里没人,邵家有的能量,可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不然,康司令怎么这么礼遇咱们家,还逢宴必请?” 第76章 算计深 世情大事,内里乾坤,不是晓冬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能明白的。 邵韵诗能点她,却不愿意深说。 晓冬也确实对这些不是太清楚,只当师姐不喜说邵家如何,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又没说邵家不行。” 邵韵诗哼了两声,问道:“你可是还有话没说完?” 晓冬‘咯噔’一下,疑惑道:“是呀,我想着,大孙氏和柏氏不和,怎么又替柏氏做嫁衣裳了?” 邵韵诗只当没瞧见晓冬心虚,淡淡地道:“大孙氏这是想借刀呢。” “借刀杀柏氏?借我们的刀,还是闫丛的?”晓冬吓了一跳,“她不会这么狠吧?” “都有吧。”邵韵诗不耐烦说大孙氏,摆摆手道:“横竖这一出,她既赚了票子,又得了名声。” “那我们怎么办?”晓冬恨不能杀去苏州,“闫越的事都传到老太太耳边了,柏氏不会趁势提亲吧?” 邵韵诗蹙眉,面色沉郁。 晓冬被自己的设想,吓了一跳,“那可不行,闫越可就是个花花公子。” 邵韵诗吸了口气,摇头道:“担心这些为时过早,眼下,咱们还是先查清楚白氏的目的。” “对呀,还有白氏这虎视眈眈地在呢。”晓冬有些不满地看了眼师姐,抱怨道:“你这,还真是够耽误事的,白说了这么多话。” 邵韵诗好笑地一把拉住晓冬,“我就是怕你冲动,这才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明白?” 晓冬有些迷糊地撸了把脑袋,“这有什么牵连吗?” “你个棒槌!”邵韵诗笑骂了声。 正说着,去厨房寻人的喜妹,转了回来。 虽是大冷天,这一来一回的,喜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见她这样,邵韵诗忙吩咐晓冬给喜妹准备热帕子。 晓冬这时候还是靠谱的,忙去了隔间。 邵韵诗也没闲着,拉了喜妹,手就准备伸到她后背,摸摸可有汗。 喜妹忙拦了道:“后背没汗,弄个热帕子擦下脸就可以了。”说着话,她还大喘了口气。 邵韵诗听了,忙帮她倒了杯暖茶,叫她喝了个痛快。 晓冬见她如此,直接上手帮着擦汗,咋舌道:“你这是走了十万八千里了,看把你给累得。” 喝了茶,抹了汗,喜妹已然回魂了,直接上了暖榻,冲着小姐道:“我是一路奔回来得。” 这话吓了晓冬一跳,忙往外头张望。 “放心,这院里没别人。”喜妹喘了口气。 “百二娘和小金铃都在厨房呢?”邵韵诗问道。 喜妹连忙摇头:“就百二娘在。哦,她还请了个相熟的人,帮着一道做午饭,怕把饭做迟了。” “嗯?她一早上忙什么了?”晓冬冷脸。 喜妹摇头。 “百二娘没给你解释?还是你没问?”邵韵诗诧异地看向喜妹。 喜妹很直接地道:“小姐不是叫我只看不问吗?” 得,算她问得不好。邵韵诗捋了捋发尾,问道:“那小金铃呢?” 喜妹的蠢萌模样,叫压抑的内室,松散了不少。 只是,喜妹没问出百老二一家的去向,还是叫人遗憾的。 晓冬冲着她冷笑,“你还真是不知变通,小姐不叫你问,你就不问了?” 喜妹一脸委屈。 邵韵诗忙拦了,追问道:“你不会连小金玲都没问吧?” 喜妹忙摇头,“百二娘说小金铃在屋里睡觉,她都不知道那孩子几时睡下的。” “这时候睡得什么觉?”晓冬奇怪道。 “不好。”邵韵诗心头一跳,担心道:“喜妹,你可有去看过,别不是那孩子被早上的阵仗,吓住了吧?” 晓冬还是有些担心的,忙道:“我去看看。” 喜妹一把拦了,“不用去,百二娘说家里有百老二在呢。” 邵韵诗皱眉道:“她知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 喜妹噎了声,“我不知道,也没问。” “你这是白去了趟。”晓冬恨铁不成钢,“二娘也没同你说说,早上他们一家都去哪了?” “没说。”喜妹摇头。 “二娘都没解释饭做迟的原因,哪里会主动说起去向。”邵韵诗摇头,有些失望。 “可我看二娘的样子,也不像心虚,八成他们一早就出去了,并不知道园子里的事。”喜妹也有些弄不明白,她这一趟算是白瞎了功夫。 晓冬有些火大,“这二娘算怎么回事,哪有主子在家,下人独自出门的,我看还真得赶紧换人。” 喜妹叹道:“也是,早前二娘两口子若是出去,还知道先说一声,这次真叫人失望。” 邵韵诗好笑地看向俩丫头,摇头,说了句中肯的话,“估计事情出得急,二娘两口子才没来回一声。” 晓冬不服,“都这会子了,小姐何苦还替他们说话。” 邵韵诗白了她一眼,“就你话多,早前,只要不耽误了门房和厨房的事,二娘两口子出去,也没事事回复的。” 倒也是,喜妹回想了下,忙道:“以往,百二娘两口子若是单独出去办事,必定会留下百山子看门。我看今儿这事,八成就出在百山子身上。” 邵韵诗点头道:“这就通了,只是不知道二娘两口子为什么突然出门?” 晓冬直接道:“这事我来查。” “嗯,弄清楚了百二娘两口子的去向,说不定能顺藤摸瓜呢。”邵韵诗有了主意,人也显得轻松了不少。 她这神色一轻,屋里俩丫头跟着舒了口气。 晓冬这会子脑子也正常运转了,她看向一脸淡定的师姐,“师姐刚才拉着我说话,就是为了等喜妹的消息吧?” 邵韵诗看向她,竖着手指头,道:“你这只说对了一层,另一层,你要不要再猜一猜?还是喜妹来说说?” 晓冬听了这话,傻眼了,她几时智商都比不上喜妹了。 喜妹则认真思量起来。 邵韵诗见她们这样,点了点头,知道思考就好。 她端起了茶,也不急着分说内情。 晓冬怨念地瞧着师姐悠哉悠哉地喝茶,消遣。 邵韵诗发笑地瞥了眼晓冬,她其实不是故意逗俩丫头。只纯粹觉得,是到了,该教导她们俩一些内宅事务的时候了。 毕竟,对方已然亮出了爪子。 第77章 内线 喜妹和晓冬也不是真傻的,只是不爱动脑子罢了。 今儿,两人一见小姐这架势,知道必定是有后话了,遂,都不敢耍赖。 思量了会,喜妹先道:“小姐是不是为了确认百山子的消息?才拦的晓冬。” 她奇异地觉得,这件事八成同百山子有些关系。 “关百山子什么事,他算哪根葱哪根蒜。”晓冬哼了声,接道:“师姐是想叫我缓一缓,别叫人发现了踪迹吧?” 有点意思了,邵韵诗知道一时半会的也不能叫两丫头立马就变的精明。 遂,她不再考教,直接道:“嗯,白氏今儿突然发作,我猜她肯定有后手,说不得还留了钉子看着咱们,所以,我叫你缓一缓。” “师姐这是怕暴露了咱们的根底?”晓冬明了。 “对,咱们不能提前露了实力。”邵韵诗毫不客气地道:“打草惊蛇的事,只能发生在对方身上。” 晓冬遗憾道:“若是飞鸿哥他们在家,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邵韵诗也有些遗憾,只可惜,年根底下太忙,左右不能兼顾。 喜妹听了半天,有些惊诧地道:“难道有人盯着咱们这?坏了,我冲出去找百二娘,不会叫人看见了吧?” 邵韵诗摇头道:“对方不敢躲在咱们槐园,除非有内线。” 晓冬忽然想起早前,联通梅园角门的事,惊诧了,“师姐,那日弄坏锁头的人,不会就是白氏招来的吧?” 邵韵诗当日就有所怀疑,如今,也说不清楚,但,内贼引来外鬼的事,后果肯定十分惨烈,所以,她才下定决心管一管陈年旧事,便设计了秘库。 晓冬见师姐沉默,吓坏了,“难道真是白氏搞的鬼?” 邵韵诗回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所以,日后,咱们得处处小心。” 喜妹听的,脸都白了,“小姐,我刚才没暴露吧?” 邵韵诗忙安抚道:“你去厨房又没说什么,怕什么。再说了,快中午了,你不该去厨房看看吗?” “也对,亏得我听小姐的话,没多问二娘什么。”喜妹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这话,听得邵韵诗哭笑不得。 晓冬则比喜妹多了一点心思,当即道:“师姐,你这是怀疑百山子?” 邵韵诗也不瞒着,点头道:“今早这事,百家的态度太过蹊跷了。” “嗯,确实奇怪。”喜妹已然不再心软了,“二娘俩口子不在就算了,难道百山子也不在?” “就百老二的性子,他们出去了,肯定留百山子在家。”晓冬撇嘴。 “所以,百山子留家里不出来,就更不对了。”邵韵诗蹙眉。 晓冬转弯快,“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他就是那个内线。” 喜妹听了这话,恼怒地皱起了眉头。 “叮铃铃……” 正说着话,二门处的门铃响了。 听的一串的铃铛翠响,晓冬忙道:“大概是二娘来送午饭了。这样,我打侧门出去,别被她看见了。” 在槐园,晓冬是个特殊的存在,时常玩得不归家,错过饭点是常有的事。 所以,她今儿饭时不在,也不会惹人怀疑。 喜妹觉得她偷溜再正确不过,连连点头,“对,晓冬你赶紧走,二娘走正门,瞧不见侧门的情形。” 邵韵诗隐隐地觉得,今儿这事不仅奇怪,还有些危险,她向来信自己的感觉。 遂,她拦了道:“晓冬别急,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一道用了再出门。” “我刚吃了些点心,还不饿。”晓冬皱眉道:“再说了,若是出去迟了,今儿这些事叫人将痕迹抹平了,就不好查了。” 邵韵诗板正了脸,道:“听话,说不定一会子能从二娘那问出些什么,到时有个方向,也好查些。” 晓冬觉得不妥。 喜妹向来听小姐的,直接拉了晓冬,一道去开门,领午饭了。 大概是午饭做得太急,百二娘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 遂,她特意跟着一道来了后院,边帮着摆午饭,边请罪道:“今儿给小姐道恼了,这午饭怕是和往日的口味,有些不太同。” 邵韵诗无所谓地摆手,道:“没事,横竖我今儿也没什么胃口,只要有我爱吃的汤羹,就行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百二娘顺口问了,又应道:“哦,汤羹有的,是我一早就在炉子上温着的,这会子用正好。” 百二娘知道小姐不是个计较人的性子,这话她说得极自然。 邵韵诗见她态度自然,眼眸闪了闪。 喜妹则见二娘竟扯些没用的,有些急,不过,她刚要开口,便被小姐一个眼色,给瞪了回去。 晓冬多少知道点套话技巧,便帮着喜妹打了掩护。 只见,她笑着问道:“二娘,小金铃那懒丫头还再睡觉?” 说起女儿,本就没存心思的百二娘,直接就道:“可不是,这丫头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回去就睡下了,看得人心焦。” 晓冬暗了暗眼眸,半真半假地道:“这丫头,早起来晃了下,人就不见了,还当她偷懒呢。” 百二娘尴尬了下,陈恳道:“亏地知道小姐是个好性子,不然这丫头的差事铁定做不长。” 邵韵诗对小金铃还是挺关心的,问道:“那孩子没生病吧?” “没事,多谢小姐关心。”百二娘又解释道:“我靠了她的额头,没发热,还摸了她的背,也没出汗,好好的。” 见小金铃那丫头真没病,屋里仨人齐齐松了口气,到底那孩子是个好的。 晓冬看了眼菜色,不经意地问道:“今儿您忙什么呢,还特意邀了位妈妈来帮忙?” 这事喜妹已然知道了,晓冬再问也不奇怪。 遂,百二娘听了也没觉出不对来,倒是带了笑,道:“唉,今儿出去得匆忙,没来得及同小姐说说,还望小姐见谅。” 邵韵诗平日里不是个苛待下人的,所以,百二娘才敢如此说。 果然,邵韵诗神色温和地道:“这有什么,咱们这槐园拢共没几个人,也没什么事,你们只要不误了差事就行。再说了,你这午饭不是按时送来了吗。” 百二娘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过意的,忙道:“今儿这事起的太过突然,不然,我和当家的也不会走这么急。” 第78章 试探 百二娘能说出匆忙办事的缘由,邵韵诗觉得她怕是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邵韵诗也没拦,只静静地等着她还能如何说。 可惜,百二娘接下来的话,倒是真叫人听着有些无语。 原来,早起百二娘也没想到要出门,只百山子突然来说,他在街上瞧见了自家堂叔一家。 百老二不是本地人,他是和堂弟一家逃难来的。 到了扬州,堂弟一家投奔了弟媳妇的娘家,他一家就入了邵府做了下人。 大概是因为百老二一家宁愿做下人,也不肯和自家去投亲,百家堂弟便不再和这位堂哥来往了。 这事不算秘密,百山子大了,自然知晓。且,他更知道自家父亲对堂叔的心结。 所以,今儿,他才敢拿这事来诓骗父母。当然,这时,大家还都不知道他的谋算罢了。 且,百家这些内情,百二娘是不会全说的。 不过,就她露出来的点滴,也叫邵韵诗主仆仨感慨世道艰难了。 邵韵诗叹道:“如今这世道,还能联系上就好。” 百二娘抹着眼泪,点头道:“可不是,我那可怜的小叔一家,这些年过得并不好,有时候连顿饱饭都不能吃上。” 这年月,沦为乞丐的多了去,吃不上饱饭,倒也不算太惨。 这话,连心软的喜妹都没接。 百二娘也不是向谁诉苦,接着道:“孩子爹瞧着心疼,去接过几次,可小叔只记着前些年的事,恁是不回转。” 喜妹不赞同道:“你家这亲戚也忒不知好歹了,如今这世道,还有人愿意接济自己,他该感恩戴德的,居然还拿性子。” 晓冬可是吃过亲族苦的人,听了,更是道:“可不,这世上冷眼着的亲人受苦的,多了去,你家能如此待他们,确实不错了。” 百二娘也是泄气,“可不是,当家的怕他一个人请不来,今儿还特意叫上我。” “那人请来了吗?”喜妹好奇道。 百二娘摇头,“没有,我们出门走了好远,也没瞧见人。也不知,是不是山子看错眼了。” “八成是看走眼了吧?”喜妹皱眉,“不然,怎么追好远都没瞧见。” 晓冬眼眸一闪,“大概是吧。” 邵韵诗冷眼看着几人说话,也不多插言,只神色淡淡地拿了调羹喝着汤羹。 百二娘见小姐正常喝汤,安心不少,接茬和喜妹絮叨自家小叔的事。 她常接触普通市民,说起话来,还是很吸引人的。 晓冬喜妹俩呆丫头被百二娘那段亲戚间的事体,勾得一愣一愣得,品评起来也是热烈。 邵韵诗倒也没阻止,不过,听了会,她突然放下汤羹,淡淡地道:“这如意卷今儿多了些奶,倒也合适。” 一听这话,那头说话的百二娘,下意识地回道:“车妈妈还真没吹嘘,她说我的如意卷少了些奶,叫我不妨试着多加一些,不想,小姐吃着还真好。” 这话刚一完,百二娘便有些讪讪的,毕竟主子们的膳食,哪里能随意改动的,且,还是听别人说的。 厨房,是所有家庭的重要地方,大家族更是要地的要地。 百二娘能掌管邵韵诗的小厨房,那就是主家对她的肯定和信任了。 可如今,她不仅轻易地放旁人进去,甚至,还听了旁人的指点,随意更改主家的膳食,这就是大错特错了。 这不,喜妹当先就拉了脸。 晓冬也不高兴,对百家的印象一差再差。 邵韵诗倒没怪罪,只道:“怪不得这如意卷香甜不少呢。对了,你请了人家来帮忙,有没有留人家一顿饭,别叫人觉得咱们槐园小气。” 见小姐没怪罪,还这么替她考虑,百二娘眼眸一红,连连道:“请了,请了。正好她今儿不当值,便应下了邀约。” “既然如此,这里就不用你了,赶紧家去待客吧,也别说我知道了,叫她听了不自在。”邵韵诗忙客气道。 百二娘忙道:“不用,我等小姐用好了,再家去,横竖也不差这会。” 喜妹机灵起来,“小姐这是体恤你,别不好意思,这里有我呢,回头,我将餐盒送去。” 百二娘听了这话,就有些意动了。 邵韵诗扫了她一眼,道:“将这道酱瓜肘子和胭玫瑰雀舌带去添个菜。” 这个可不敢,百二娘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孩子他爸已经出去买菜了。” 邵韵诗赏出去的东西,哪里能收回来。 喜妹直接将两盘子没用的菜,放进了拎盒里,道:“小姐给的,你就收着好了。” 百二娘无法,只得谢了。 喜妹直接拽着人,走了。 瞧着百二娘走了,晓冬压着声音,奇怪道:“师姐,你做什么赏她菜?” 邵韵诗带笑道:“你说呢?” “嗯?”晓冬有些不解地道:“你刚才不是交代百二娘,不要说出咱们知道车妈妈来帮忙的事吗,这一赏了菜,不就暴露了吗。” “你个傻子,平时瞧着挺机灵,这会子怎么这么转不过弯来了?”喜妹一脚踏了进来,直接不客气地挤兑了一把。 晓冬几时被喜妹说道过,立马不干了,“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个什么弯?” 喜妹可不怵晓冬,带着点得意地道:“那还用说,百二娘是个厨子,带点菜回去不是正常吗,车妈妈直接就不会过问。” “啊,就这么简单?”晓冬不死心地看向一直微笑着的师姐。 邵韵诗这会子心情还不差,道:“行了,你们也赶紧吃,回头可是真要忙起来的。” 晓冬有些不服气地瞪眼道:“师姐,你就给我说说嘛。” 邵韵诗叹气地放下筷子,道:“其实也没什么,喜妹说得就不错。不过,车妈妈会不会问,也作不得准。” “那你……” 见晓冬大张着嘴,邵韵诗无奈地瞥了眼,接着解释道:“我不过是试探下人心罢了。” 晓冬一副你快说的模样,惹得喜妹嗤笑了声。 晓冬直接给了她一眼。 邵韵诗没管俩人的眉眼官司,接着道:“与百二娘这,她接菜,接的自然,看来她还真没什么亏心的事。” “那?”晓冬拧眉。 “至于车妈妈瞧见这俩个硬菜是个什么心思,还真是两说了。”邵韵诗眼底深邃。 第79章 利用 人心是禁不住诱惑的。 晓冬看了眼师姐,想说车妈妈如何,可又不知如何说起,唯有叹气。 “难道小姐怀疑车妈妈?”喜妹皱眉道:“倒也是,我那会子去厨房,那个车妈妈还问小姐来着。” “嗯?都问了些什么?”邵韵诗放下碗筷,捏着帕子抹了抹嘴,问道。 喜妹是个眼里有活的,见小姐吃过了,便边投热帕子,边回道:“倒也没问什么,只是使劲地夸了小姐几句,顺带地问了问小姐身体如何,我当她只是客气话。” “倒也是,听着不奇怪。”邵韵诗拧眉问道:“你当时的神色如何?” 神色如何?喜妹傻傻地摇头道:“不知道呀,大概心头有事,并不十分和气吧?” “嗯,这就正常了。”邵韵诗想想也理会不清这车妈妈是个什么来头,得查一查呢。 晓冬当即道:“要不查一查这车妈妈,我看她八成就是那边的眼线,巴巴地来监视咱们呢。” 喜妹听了这话,有些羞愧地道:“我可真没用,当时怎么就没多想想。” 邵韵诗摆手道:“这车妈妈你也不认识,当时事情又多,你怎么能多想。好了,别跟这自责了。” 不妨她这话,更叫喜妹脸红。 只见,她支吾道:“小姐,其实我认识她,以往车妈妈总来槐园寻二娘说话,也常拿些果蔬草药的回去。” “你是不是当她又来占便宜的,便没多问,也没多想?还给人脸色看了。”邵韵诗好笑道。 喜妹脸红地道:“嗯,我最烦这种爱占便宜的人了。而且,她还是主院那边的妈妈。” “什么?!”这话叫晓冬一下子喊了起来。 邵韵诗知道晓冬说话有些没轻重,忙接了话头道:“车妈妈在主院做什么?” “就是个洒扫的粗使妈妈,平时也没多少人愿意和她交往。也就百二娘心善,兼之她也没什么说得来的人,便和车妈妈拉呱上了。”喜妹也知道自己怕是做错了,便忙忙将自己知道的说了。 这样?邵韵诗沉吟了会,便道:“如此看来,这车妈妈不管有没有问题都得查一查。” 晓冬当即应和,“那就交给我来查。” 邵韵诗看着俩丫头,一个懵懂,没有半点警觉,一个冲动,易怒,都不是打探消息的好人手。 她有些头疼地道:“如今要办的事实在是多,你哪里能处处出手,也不知布一叔他们几时能回来?” 布一算是邵韵诗的护卫头头,办事能力十分了得。 有他在,连晓冬都觉得安心。 喜妹算算日子,道:“布一叔去的是上海,本应该比布二叔回来得快,可如今上海正乱,说不定早一步回来的,还是去青岛的布二叔呢。” “倒也是,若是平日里,布一叔早该回来了,布二叔即使迟些,也该在路上了。”晓冬想了想附和道。 被她们几个念叨的人,确实都在归途了。 且,因陆家担心扬州的邵韵诗,早早就打发了布二回转。使的布二比布一,更早一步归来。 可这会子,邵韵诗还摸不准布一布二几时能回来。 唉,世道乱,内宅亦不稳。 饶是邵韵诗见多识广,隐隐地也有些急了。 她既担心布一和布二的安危,又忧心人手不足的窘境。 晓冬和喜妹瞧着小姐沉郁的脸,无法开解,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邵韵诗瞧着大家愁眉苦脸的样,深吸了口气,道:“如今这江面上,肯定不太平,布一叔他们要回来,怕是要迟些日子了。” 今天这事闹得有些大,晓冬也不逞强了,商议道:“那要不,我去布三布四叔那里说一声,到底这里的事,比较重要。” “不行,他们那里如今正是忙时,不去帮忙也就算了,哪里能添乱。”邵韵诗直接否决。 这也不怪邵韵诗如此,布三布四帮着她经营铺面,一年到头的就没个闲时。 她有心叫他们不必如此,可奈何他们几个做得极为用心,铺面虽没扩张,可销路好的出奇,隐隐地都快成加工厂了。 晓冬叹气道:“师姐,我也不托大,这一连几处的查探,我一个人定然完不成,不找帮手,我怕误事。” 晓冬难得服软,喜妹冷不丁地听了,觉得稀奇。 邵韵诗可没功夫听俩丫头打嘴仗,直接道:“我知道,这不想着是招罗成,还是飞鸿大哥,回来帮忙吗?” 晓冬直接道:“那就招罗成回来,他最不喜欢对账了。” 喜妹冷嗤道:“八成是你受不得飞鸿大哥的管束吧。” 晓冬气得冷眉倒竖,“你——” “好了,你们别跟着裹乱。”邵韵诗头疼,决定道:“这事还是招飞鸿大哥回来,他心细有胆略,还能帮着参谋参谋。” 听的这话,晓冬瘪了瘪嘴,她有些怵飞鸿大哥,和罗成倒是臭味相投得很。不能救罗成与水火,她也只能默默致歉了。 喜妹见她如此,捂着嘴乐了乐,她可知道若是叫罗成回来,这两人还不知要惹多少官司,还是小姐英明。 有了主意,三人皆心头松了松。 下午,稍微休息了会。 邵韵诗一醒来,便不敢有片刻懈怠。 外头的事要处理,手头上的事也挺赶,毕竟快过年了,老太太交代的绣活还没做完,她自己要送人的礼,也还没弄好。 晓冬被她派出去寻飞鸿了,喜妹直接帮着她弄秀活。 至于,早前弄的假藏宝图,此时也快成了,只等时间到了,梳理整合一番即可。 因为有事忙,槐园后院瞬间便安逸了下来。 可槐园的前院,却没这么轻松。 住着百家人的小院子里,此刻,一家人都坐在小金铃的榻前。 “这孩子不会是魔住了吧?怎么还不醒?”二娘忧心地看着女儿。 百老二也是烦心,今儿本就因没找着堂弟感到不快。回家又听了车妈妈的一通胡扯,搞得他心神不宁。 这会子,又见女儿昏睡不醒,他这心里燥得能生火。 见儿子杵在一旁,百老二火大道:“你说你,叫你看好妹妹,你倒好,自己躲在屋里睡大觉。” 百二娘也觉得儿子今儿不像话,抱怨道:“可不是这话,今儿白氏来槐园吵嚷,你不说警醒些,给小姐报信,还有心思睡觉。” 第80章 风起 凡下仆最要紧的就是看守门户,护好主家。 今儿,显然百山子是失职了。 百山子也确实知道自己理亏,被阿娘质问,只能支吾地辩了一句,“我,我那不是睡着了嘛。” “你猪呀,后头吵声这么大,你还能睡死了。”百二娘心头火起。 她想到自己送饭时,小姐半分脸色都没给,还又赏了两道大菜给她做面子,就更是看儿子不对了。 百老二今儿也觉得山子处事不周,敲了敲空烟杆,道:“山子,你今儿真是睡着了?” 百山子心头一跳,忙忙保证道:“真睡着了,昨儿夜里我不是睡得迟吗。” 昨儿,一家子都在处理槐园里种出来的出产,想趁着日头好,多卖些钱财存下。 所以,这话百山子还真没白说,他可是跟着父母一道忙得很晚。 唉,百老二不管儿子这话是真是假,他也是要交代一二的。 遂,他严肃了脸,道:“你可知道,若是今儿大小姐这出了什么事,咱们是个什么下场?” 百山子没想那么多,在他做假引开父母的时候,就没多想什么,只隐隐得有些做坏事的兴奋。 这会子,他见父亲如此严肃,心头倒是忐忑上了。 小屋里,燃着炭盆,热度正好。 可屋里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有惬意的心思。 百老二只顾想着心事,并没注意到儿子的异状。 百二娘自然也听到了老伴的话,这会子担心得很,也没留神儿子说谎后的神色。 她是老实做事的,看着老伴,忐忑道:“若是大小姐出事了,咱们不会被赶出去吧?” 百老二死皱着眉头,“赶出去,倒是轻了。” 这话听的二娘心惊肉跳,念了声‘佛’,“亏的大小姐没事,人也心善,没怪罪下来。” 百山子觉得父母有些过分夸大了,不服地道:“这有什么,谁当差还没个打盹的时候。” “你这是简单的打盹。”百二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小姐心善,不过是做样子,拉拢人心罢了。”百山子冷笑,“也就姆妈是个傻的,还真信了。” “住口,今儿这事能单单是大小姐的事吗?你可有脑子没有。”百老二很没好气地瞪了眼儿子。 百二娘到底做事做得久些,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忙道:“邵家规矩极严,若是大小姐有个什么好歹,即使是平时不大管槐园的老太太,到时怕是也得问责下人了。更别说,还有个极疼大小姐的老太爷。” “可不就是这话,咱们虽不算是大小姐的下人,可却是老爷子的人。”百老二也是胆寒。 突然,百二娘有些后怕地道:“对了,小姑奶奶可也在家呢,也不知道今早槐园的事,她可知道?” “对呀,小姑奶奶也在家。”百老二默了默,“亏的小姑奶奶没一早来槐园,不然这事更不好推脱了。” 百老二还不知道邵兰香一早也赶来了槐园,只听车妈妈嘚瑟了些,邵大小姐被白氏吃哒的事。 百山子是知道点的,他眼眸闪了闪,没敢再说。 百二娘瞧着女儿,摸了把泪,“也不知道,金玲是不是魇住了?” “也有可能被二夫人吓着了。”百老二想起车妈妈的话,眉心紧皱。 百山子则心头急跳,他可是知道,早起,来槐园闹事的不是一起,而是几起。说不得,妹妹在哪个手里吃了亏。 这会子,他总算是后悔了起来。 百家老夫妇俩个因小金铃昏睡不醒,半点没察觉儿子的异常。 百老二早年懂些叫魂法,忙张罗起叫魂来。 百山子更确信妹妹肯定是吓着了,也赶紧帮忙。 不想,一家子,忙了半天,孩子还是不醒。 百二娘见女儿还是没醒,推她只知道哼哼,就是不睁眼。她吓得直接对老伴道:“孩子他爹,咱们还是去求求小姐吧?” 百老二也没法子了,这会子,他倒是记起,只有槐园的主子才能管他们一家。 遂,他直接道:“行,你赶紧去后头,小姐平时最稀罕咱们金铃,不会不管的。” 百二娘没心思管其他的,得了老伴的话,忙起身往外奔。 百山子到底年岁在这,见妹妹病得不轻,越发后悔,自己早前没拦着妹妹,不让她去后头了。 不说槐园,因为小金铃,前后院全给惊动了。 只说车妈妈出了百家,一路得意地拎着百家那小子硬塞给她的火腿。 这么一大段火腿,家里可以吃好久,车妈妈觉得,这百家家底还是不错的。 想到百山子那小子的殷勤劲,车妈妈贪婪地想着,她得尽量用自家外甥女桃花多吊几次,那百家的好东西,怕是就能多溜些到她手里了。 大概是太过得意,车妈妈还‘嘿嘿’乐了两声。 “笑什么呢,看来这是得了好处了。”随着话落,一只黑手一把捞住了车妈妈手里的东西。 手上一轻,吓得车妈妈忙两手抱住,呵斥道:“谁!” 隐在花木后的人,听的这话,转了出来,冷笑道:“怎么,车妹妹这么快就忘了我了。” 说完,他手一松,东西就又回到了车妈妈手上。 车妈妈抬眼一看,是他,立马脸上堆了笑,奉承道:“原来是白管事,您怎么有空来这了?” 白管事其实并不是什么真管事,只是白家派来,给黄春生和白氏娘俩一路上跑腿打杂的。 白管事见车妈妈如此给力,心里得意,便道:“也没什么事,我这不是进不了内院吗,我家表少爷去内院请安,有些时候了,还没出来,我有些着急,就寻你问问。” 邵家规矩大,外男是很难进入内院的,更别说白家的下人了。 原来是为这个,车妈妈无所谓地道:“八成他这会子正在主院,陪白夫人说话呢,你不知道,今早……” “什么?!我家姑奶奶可吃亏了?”白管事听了车妈妈的话,急了。 他可是领了家主的令,要好好伺候姑奶奶和表少爷的,若是这两人出个什么事,他还回得去吗。 不过,他这一喊,倒是显出他的无能来,这早上发生的事,多少应该传出来了点,他却半分不知。 车妈妈也知道白管事其实就是个跑腿的,别说进不了内院,外院客房处,因为靠着老爷子的书房,他也是不能多待的。 第81章 阴毒 车妈妈瞧不上白管家的能耐,可想着他到底是白姨娘的人,见他半分都不知前事,倒也没露出鄙夷来。 只见,她眼眸一转,显摆道:“咱们家小姑奶奶最是个泼辣的,可也知道分寸,不敢得罪狠了白夫人的,你放心好了。” 听说自家姑奶奶没事,白管事松了口气,鼠眼一闪,带着点猥琐地道:“按说咱家姑奶奶可不是个嘴碎的,八成你家大小姐和我家表少爷确实有些什么吧?” 这话?车妈妈心头一跳,邵家嫡庶分明,主仆尊卑就更是严苛了。 她再是见钱眼开,也不敢担了传主子闲话的名头。 遂,她呵呵笑了道:“这我可不知道,当时我也不在跟前,就刚才那些话,也是听来的,你可别当真了。” 白管家‘嘿嘿’了两声,“知道,知道,这些事与你无碍。” 车妈妈听了这个更不好了,忙忙地告辞离开了。 白管家还想叫她留下,帮着去内院看看情况,忙提步准备追上去。 不妨,后头又出来个人,一把拉住了他。 白管家待的这处地方是府外下人进出的便道,两旁又栽种了花木,皆长大成荫了。 且,这边又靠近后侧门,躲一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 便道处,呼呼的北风吹来,冷得人直打哆嗦。 亏得白管事事先知道身后有人,不然,特定是要吓出汗来,这再一吹风,擎等着生病了。 大概被无理对待了,他虽没吓着,还是抱怨上了,“钱爷,您拉我做什么?” 身后拉人的钱爷,显然是个谨慎的,并没出来,而是将白管家拉到了背人处,小声道:“你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呀,我这不是担心姑奶奶,想叫车妈妈去内院看看吗。”白管事奇怪地道。 钱爷冷哼了声,警告道:“你可别给你家姑奶奶添乱,今儿若不是我,你是不是打算出门,去散散这家大小姐的艳事?” 被钱爷说破心思,白管事也不脸红,反而嘚瑟地道:“这不是表少爷和邵大小姐的事一直没进展吗,若是能传一传,我看这重规矩的邵家,还能不能不顾脸面,不理不睬这事。” 其实,白管事这法子也不是他自己个想的,而是来扬州之前,白氏和黄家那一家子谋划出来的。 就是防着邵家看不上小户的黄家。 他们这主意说起来,既龌蹉也能有成效,只可惜时间挑得不对。与他钱爷的大事有碍。 遂,只见钱爷眉头一皱,言语狠厉地道:“你赶紧给我打住,这事现在还做不得。” 白管事不过是个小厮,被钱爷这么一喝,吓了一跳,不觉有些不快地道:“这事,钱爷说了不算吧。” 钱爷此刻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毕竟,他如今还得靠着白氏。 遂,他压下烦躁,缓声道:“我自然不是白说,而是为了你好。” 这话,白管家不信,“我只想撮合我家表少爷的大事。”这也是他来扬州的任务。 钱爷眸底含霜,面上却真诚,“你想想,若是今儿这话传出去,与你家姑奶奶是个什么局面?” 白管家不买账,冷笑道:“什么局面,自然是邵家为了维护声誉,将邵大小姐嫁给我家表少爷呀。” 白管事其实觉得自家表少爷一表人才,还是北大的高材生,很不必,非得娶了这位邵家的古板大小姐。 钱爷见他不上套,冷哼了声,“你想得可真美,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扬州,邵家的地盘,你觉得你来得及传出点什么吗。” 这话倒是叫白管家愣了愣。 钱爷见他松动,乘势打击,“别到时候,你话没传出去多少,还被人给顺藤摸瓜牵出来,可就有好戏看了。” 呃?白管事想了想,这话听着不好听,可确实是实话,若是姑奶奶因为他丢了脸面,甚至,坏了黄家的谋算,他这小命可就…… 想象有些吓人,不过,白管事还是有些不服气地道:“就算邵家人要查,那也是事发了才会查,再一个,这话可是车妈妈最先透露的。到时候,车妈妈一个就能顶上了。” “哼,短视!”钱爷很是不快地骂了声,便道:“车妈妈可是主院那边的妈妈,你就没想过。” 啊?白管事只想着拉了车妈妈下水,倒是真没想过,若是车妈妈暴露了,自家姑奶奶八成也得跟着倒霉,毕竟车妈妈可不是什么忠仆。 见他还算是上道,钱爷冷笑数声,不再言语。 白管事本就是个见识短的,此时,已然胆怯了,“那,那就先不说。” 钱爷见他总算被说通了,心头暗暗庆幸,亏得今儿他偶然间碰上了白管事,跟着他到了这,不然,可就麻烦了。 想到自己所谋的大事,钱爷突然面皮一紧,邵家在自己没成事前,是半点风浪都不能有。 遂,他直接拽了把一脸遗憾的白管事,出了邵家。 俩人来去皆隐秘。 正巧,天冷,后院下人通道处,更是阴冷,人迹罕至。 所以,俩外人来去皆没引起半分波澜,唯留下一地的落叶,打着璇儿飘走。 与后院寂静处不同的是,邵家槐园此刻正不得闲。 邵韵诗被百二娘请来后,望闻问切了番,便采取了不少的施救措施。 一屋子的人,个个秉着气,只怕打扰了她。 一番动作后,邵韵诗摸了摸小金铃的耳朵,见温度正常,这才吁了口气。 她对一脸紧张的众人,道:“再服下一贴药,大概就能醒了。” 百家住的宽敞,小金铃又时常小大人的样子,故而她是一个人独住的。 此刻在她屋里的人,就剩下邵韵诗主仆,外加一个百二娘。 百二娘正拉着女儿的手,听的这话,含着泪道:“谢谢小姐了,若不是小姐出手,小金铃真就遭罪了。等她好了,我让她给您磕头去。” 邵韵诗扶着喜妹的手,站了起来,笑了笑,道:“只要孩子能好就成,不用磕头,如今新时代了,不兴这个。” 百二娘嘴上虽应着,可心里已然打定了主意,只等女儿好了,就给小姐磕头去。 邵韵诗给小金铃看病,颇费了些神,这会子也没什么精神同百二娘絮叨,只道:“你过一会子去后头拿药。” 第82章 巫术? 邵韵诗会看病,会配药,自己人都知道。 百二娘很是放心自家小姐,听她吩咐,直接问道:“小姐,这次是中药还是西药?” “中药。”邵韵诗想想,又道:“我吩咐喜妹熬,你就不必为药烦心了。” 百二娘忙道:“不必麻烦喜妹了,家里人都闲着呢,我们自己熬药就行了。只是要劳烦小姐配药了。” 百二娘是知道自家小姐会弄药的,且,槐园里也种植了不少的药材。 所以,小金铃不舒服,他家才第一个就想到了邵韵诗,也没说要给药钱的话。 邵韵诗摆手道:“你只管照顾小金铃就好。” 喜妹也怜惜孩子,跟着劝道:“二娘就别争了,我熬药本事强些,捎带手的事。” 邵韵诗笑了笑,嘱咐道:“二娘,你要时刻看着小金玲,别叫她蹬了被子,若是受凉了,就不好办了。” 说完,她吩咐喜妹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百二娘见了,也不再抢着熬药,便起身送人。 邵韵诗扶着喜妹,拦道:“这里离不得人,你不用跟着,我自己的家,还能走丢了。” 刚才一直尽量少说话的喜妹,出了前院门,便舒了口气,刚才在前院,她可是憋坏了。 邵韵诗瞧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好笑地道:“你这是怎么了?活似怕人瞧见了似得。” 暮色暗沉,四景萧瑟。 冬日的风,总是带着点邪性,鼓动着人的耳膜。 邵韵诗携着喜妹走动间,除开风声,就只听见脚步的踢踏声,莫名给人压力。 邵韵诗调侃喜妹,故意弄出来的轻松氛围,也没叫人宽缓几分。 喜妹往身后瞄了两眼,道:“小姐如今大了。百老二就算了,到底上了年岁,可他家大小子可不小了,怎么能叫他看了小姐去。” “人家不是早就避出去了吗,你看看你这如临大敌似得。”邵韵诗嗔怪地看了眼喜妹。 喜妹不以为然,固执道:“反正我不喜欢百山子,那人不是个好的。” “这人确实不好。”邵韵诗叹了声,又道:“刚才在屋里,我不好说你,你的表现可不好。平时你和小金铃百二娘都处得不错,叫人家回头怎么想你。” 刚才喜妹在前院可是处处护着自己,话都说得不如往日利落。 喜妹满不在乎地道:“我怕她多想什么,小金铃固然要紧,可小姐就更要护好了,我可不能本末倒置。” 邵韵诗听着她这忠心之言,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叹了气,道:“算了,回头你多跑几趟腿,也就有了。” 见小姐这么说,喜妹皱眉道:“难道小金铃的病不太好?” 邵韵诗想了想道:“我还不确定。不过,应该问题不大,不然高热是必定的。” “也是,只要不发热就没事了。”喜妹跟随邵韵诗义诊多年,多少也知道点医理。 因着心忧小金铃的病症,邵韵诗主仆走说边走,速度极快。 一到了后院,邵韵诗直接往大书房走,边走边吩咐喜妹洗药罐熬药。 喜妹奇怪小姐怎么不去药房,反而往不常待的大书房去了。不过,她有事忙,倒也没追问。 邵韵诗这边忙着翻看古医书,喜妹也拿了小姐配好的药,熬制了起来。 药一弄好,喜妹都没要吩咐,就拎着去了前头,还帮了会忙。 这般到了半下午,小金铃总算是知道喊妈了,且,还喝了点清粥。 得了喜妹的汇报,邵韵诗轻轻放下手中的书,拧眉问道:“小金铃的神色如何?” 喜妹皱眉道:“气色倒是不错,只眉眼间有些涣散,就像,就像无神的样子。” “这就对了。”邵韵诗吁了口气。 “嗯,小姐这是什么话?”喜妹心头咯噔一下。 邵韵诗确定了问题,也就不瞒着了,“小金铃的症状十分像旧时的锁魂症,亏得我早前配了安神的丸药,倒也算是对症。” 喜妹张大了嘴巴,吃惊道:“那,那小金铃能好吗?” 所谓锁魂症,已然不单单是病的范畴了,十分像谁搞的魇胜手法,属于巫术一类。 显然,喜妹是知道一点的,所以,她才心惊。 邵韵诗也觉得棘手,毕竟病好看,巫术难除。 且,对方为什么要对付小金铃?亦或,对方究竟要对付谁?毕竟就小金铃的症状,不轻不重的,看着像是牵累。 这般一想,邵韵诗有些急了。 她看了看外头,问道:“这会子也不早了,晓冬怎么还没回来?” 喜妹也是满头的冷汗,跟着在屋里来回地转,嘴里嘀咕着晓冬的不靠谱。 喜妹这样,邵韵诗强迫自己定了心神,深吸了口气,劝道:“你别急,这类巫术只能算是咒中的一种,并非十分要命的,从小金铃昏睡到现在醒来,时效也快过了。” 喜妹知道小姐与玄学上也有造诣,也见小姐摆弄过解咒的事。 遂,她松了口气,庆幸道:“亏得小姐没听我的,不学这个。若是当时放弃了,小金铃这会子就惨了。” 邵韵诗摆手道:“我只会点皮毛,不然小金铃只肖一帖符咒水,便能好了。” “那?” 喜妹正问着,邵韵诗已然站了起来,道:“晓冬和飞鸿大哥回来了。” 一听这俩人回来了,喜妹激动了,忙跑到门口,去开门。 外头已然很冷了,晓冬和飞鸿俩个没敢往小姐跟前凑,而是等去了去寒气,才进了隔间的小书房。 邵韵诗也知晓轻重,没冒失地喊了两人进来。只亲自沏了茶,等着。 待大家互相问好坐下,邵韵诗才道:“这里的事,晓冬可给你说全了?” 布飞鸿和布罗成皆是布一的徒弟,布飞鸿年长,颇有长兄的气度和涵养。 小姐问话,他忙轻放下茶盏,稳重地回道:“大概知道了点。发生了这么些事,小姐该当叫我们回来的。” 邵韵诗待布一几个仿如家人,自小,大家也如一家人般相处。 遂,对飞鸿大哥这般轻责,邵韵诗只觉得窝心,并没冒犯的感觉。 “早回来也没什么用,你别忧心。”邵韵诗笑笑,安抚道。 飞鸿知道小姐是个主意大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拿定了主意,再不离开槐园了。不仅他自己,罗成看情况也得回来,钱挣到什么时候都没有个头的。 邵韵诗不知飞鸿的想法,不过,有了布飞鸿的加入,千头万绪的事,便顺畅了起来。 第83章 梳理 布飞鸿回归,槐园内的气氛,显见得就轻松了起来。 邵韵诗知道晓冬不是个周全的,不会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给布飞鸿分说明白。 遂,她便又将身边发生的事,细细给布飞鸿分说了番。 至于她自己的分析,也娓娓道来。 布飞鸿听了这些,眉头紧锁,暗叹小姐沉得住气。好在一切都还在酝酿中,倒也没耽误。 不然,等师傅回来,小姐这里逃不了说道,他们就更要脱层皮了。 遂,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小姐,道:“白氏那边我来查,晓冬只管跟着小姐,不能再随意外出了。” 晓冬噘嘴。 飞鸿直接瞪了眼要反对的晓冬,皱眉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怎么觉得邵家周围的气息有些不对?” “啥?”晓冬常走府内外,她一点也没觉察出不妥。 飞鸿叹气道:“叫我说你什么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别总是自以为是,你一个不谨慎,害的就是小姐。” 这话有些重,可晓冬不是那等玻璃心,倒是认真应道:“飞鸿哥放心,我会认真学功夫的,日后好保护师姐。” 见两人说歪楼了,邵韵诗忙掰正道:“外头的事,飞鸿大哥就别管了。” 晓冬不认为,“内外相连,咱们不能疏忽了。” 邵韵诗看了她一眼,“你说的固然对,可如今,咱们没精力多管,在一个,外头有家丁护卫呢。” 布飞鸿皱眉,“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外院,感觉到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很奇怪。” 邵家槐园既包含在大院内,又独立于别处。 看家护院的人手极为重要。布氏兄弟几个,那可是好手中的好手。 作为布一大徒弟的飞鸿,功夫没话说。 很巧的是,他和钱爷白管家是前后脚的进出邵家,也就叫他嗅出了同类的味道。 邵家如筛子,邵韵诗听了飞鸿的疑惑,她瞧着正院的方向看了看,“算了,追究不过来。” 晓冬瞄见师姐的眼神,了然,叹道:“白氏从北边带了不少人回来,或许就有打探消息的高手。” 飞鸿想想,无奈地放手。 邵韵诗提了提气,“有些事还不到算账的时候,咱们得先查查今天的事,不解决了今天这茬,我怕还得出意外。” “嗯,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飞鸿一听就不寻常。 晓冬也看了过来。 亏的喜妹在外头看门,不然肯定要巴拉巴拉地急躁起来。 邵韵诗怕两人听了激动,压了嗓子,道:“下面的话,你们听了可别吓着。” 飞鸿和晓冬都认真地点头。 “小金铃昏睡了,我去看了看,八成是中了咒术。”邵韵诗目露寒光。 飞鸿和晓冬饶是得了交代,听了这话,也是吃惊不小。 “谁要对付小金玲?”飞鸿皱眉。 “他们为什么要对付小金铃?”晓冬摇头,“不,不对,他们不会是要对付小姐,叫小金铃意外挡灾了吧。” 飞鸿心惊,暗恼自己早前没留神小姐这边,庆幸道:“亏得小姐没事。” 晓冬叹气,“我说小金铃怎么一早就回去了呢,原来是中了这个。” “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邵韵诗说起这事,对孩子也是怜惜。 晓冬有些心虚,也关心孩子,忙问道:“小金铃能好吗?” “能好。”邵韵诗解释道:“她所中的咒术,并不是那种要命的降头,也没什么生辰八字的牵扯,到时间就会自动消散。不过,这期间不能生病。” 听的这话,众人皆松了口气。 飞鸿想了想,道:“晓冬刚才的推测有理,这使坏的人,单对付小金铃是有些没道理,这事得查一查。” 邵韵诗也不排除某种可能,她看向晓冬,“当时院子里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当时,晓冬去接的棣元少爷,正好和小金铃站一起的。 见师姐问,她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现在想想,领着棣元少爷的那个丫头,好似并不是他身边的大丫头。” “嗯?”邵韵诗迟疑了会,当即道:“坏了,这事出在那丫头身上,八成她要对付的是棣元。” 话说到这,她微皱的眉头更深了。 随着她这话,屋里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毕竟,邵家的小少爷可是全家的宝贝疙瘩,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小姐可如何是好?可见出手的人,很是歹毒。 沉默了会的邵韵诗,显然已经将整件不合理的事情,理了个大概,倒也不乱了。 她看了眼一脸沉重的两人,带了笑道:“若是事情如我所料那般,咱们倒不必如此担心了。” “师姐如何想?”晓冬当即醒神。 见晓冬没理会过来,邵韵诗也没嗔她,解释道:“我估摸着早上这出戏,确实是白氏早就谋划好的,目的就是叫我这里乱了,她好图谋些什么。” “若是如此,白氏这女人也实在是太可怕了,棣元少爷可是她亲儿子。”晓冬侧目不已。 事情究竟如何,只凭猜测是没用的。 布飞鸿十分冷静,道:“咱们不用多猜,直接顺着这个查,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 邵韵诗也是这个意思,点头道:“你只管查白氏就好,另外的事,还得等布一叔回来一道商议。” 布飞鸿知道,小姐这是不想自己单独查白氏身边男人的事,他也觉得对方来头不小,小心些确实必要。 遂,他便点头应承了,道:“师傅快到家了,小姐只安心待在家里,等着消息就好。” 说完,他还特意盯了眼晓冬。 晓冬见布飞鸿起身要走,也明白他的担心,忙保证道:“我会老实地待在小姐身边,飞鸿大哥尽管放心。” 见她这么乖,布飞鸿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便告辞出去了。 喜妹见飞鸿出去了,也就回了内室。 只见,她沉着脸,看着大家,道:“小姐,小少爷那不会有事吧?小金铃这事一出,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邵韵诗知道喜妹刚才在外面,并没听到屋里的谈话,可她还是如此联想了,足可见是被吓着了。 遂,邵韵诗叹了口气,道:“但愿小弟没事。” “啊,师姐,难道小少爷也中了招?”晓冬还当金铃挡了灾,小少爷就没事了呢。 第84章 忧 偌大的邵家,不多的家人,还纷纷扬扬的不安生,真是世间百态了。 晓冬对小少爷没啥关心的,只是怕小少爷若是也中了咒,会牵累自家师姐。 邵韵诗知道她的意思,忙道:“你想的不错,那种符咒效用不大,分量自然也不多,用在一个人身上就差不离了,多一个就更难起作用。” “那?”晓冬的心一下子松了松。 “我担心的不是符咒,只是小弟生来体弱,怕他受惊离魂。”邵韵诗这会子的担心并不为过,小弟可是在她这睡着走的。 喜妹道:“有小姑奶奶跟着,她肯定懂压惊的事。” 邵韵诗还是有些内疚,“我一直忙着,还没问问小弟如今怎么样了呢?” 喜妹安抚道:“没听说有事,中午,小少爷还吃了些东西,大概没事吧。” “咦,你又没去过,是怎么知道的?”邵韵诗奇怪道。 喜妹忙解释道:“我去前院给小金铃送药,听百家父子嘀咕的。”说完,她忙又道:“小姐安心,我躲着人呢,并没叫他们看见我偷听。” 邵韵诗好笑地瞥了眼喜妹,这傻丫头,说不定人家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晓冬则直接冷笑道:“看来,百家人已然知道早上发生的事了,他们打听小少爷的事,八成是怕出了事,牵累上他们。” 邵韵诗也觉得这话极靠谱,不过,能知道小弟没事,她还真就安心了几分。 不过,一家子都没想到,没经过事的邵棣元,还是被吓着了。 半夜,孩子便热了起来,闹腾的一家子都没睡好。 无独有偶,一直没被邵家人记起的黄春生,也发起了热。白氏那是呼天抢地的闹腾。 这一夜,邵家是格外的忙乱。 暗夜深沉,更深露重。 本应寂静的喜福堂,却灯火如旧。 “老太太,您去歪会吧。”送走了大夫,索妈妈劝着坐在外间的邵老太太。 唯一的孙儿生病,邵老太太哪里能安心。 遂,她抚着头,摆手道:“别了,元哥儿刚退热,我怕他再反复,还是看着放心些。” 索妈妈见她坚持,也不好劝,细心地给老太太掖了掖狐裘大氅。 邵老太太就算是忧心孙儿,也不敢叫老太爷跟着一道不睡。 所以,老太爷一走,她肩头的担子就重了,不敢稍离。 一直陪着元哥的邵兰香,揉着额头走了出来。 她抬眼见自家姆妈还没睡,忙心疼地道:“姆妈,您硬撑着做什么。这有我呢,快去睡吧。” 见女儿满脸的倦容,邵老太太也心疼,拉了女儿的手,“瞧把你给累得,你去睡会,我跟这看着。” “您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能要您盯着。”邵兰香心疼地揽着姆妈。 “你呀。”被女儿亲昵,邵老太太揪着的心松了松。 邵兰香见姆妈浑身松了下来,便又缓缓地开解起来,“元哥早先喝过安神汤,这会子又用了药,很快就能好了。” 早起,邵兰香带着邵棣元回来的时候,就将白氏闹腾的事说过了,也直陈她吓到了邵棣元。 为这,老太太特意给孙子喝了安神汤,只可惜,没起多大的作用。 邵老太太听女儿提前这茬,恨恨地道:“白氏那个惹事精呢,怎么才一会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白氏早上被堵了嘴拖走,得亏黄春生突然高热,不然这会子还禁足在主院呢。 虽知道这会子说起白氏,只能惹老太太更生气,可索妈妈也不敢瞒着。 只见她低垂着脑袋,上前回道:“说是黄表少爷也病了,白氏领着大夫去他那了。” “呸,他是你哪门子的表少爷。”邵老太太恨极了惹事的白氏,自然黄春生那龌蹉的心思也叫她不喜。 索妈妈被老太太阴冷的一眼,盯的心头直颤,忙忙打嘴道:“瞧我老糊涂的,咱们家表少爷们在东北在苏州呢。” 邵兰香见姆妈气得不轻,虽然担心她的身体,可也不后悔将早上的事,分析给她听。 要知道,若是任由白氏这般作下去,固然瞒姑得不了好,难道邵家就能得了好了? 且,邵家可不止瞒姑一个女孩子,还有二小姐,甚至大姐家的方媚,这些孩子日后的亲事也得受牵累? 没有悔意的邵兰香,压下担忧,边抚母亲的胸口,边劝道:“白氏算什么东西,不值当您生气。” 说完,她又给索妈妈使了个眼色。 索妈妈服侍多年,了解老太太,忙跟着劝起来。 果然,被她们联手相劝,邵老太太的气慢慢散了。 邵兰香趁机道:“姆妈,周大夫是名手,他说元哥儿好了,就肯定没事。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去休息吧。” 邵老太太见女儿一脸的不忍心疼,心里熨帖。且,她也是上了年纪,禁不住累,便顺着女儿,道:“行,听你的。唉,我在这,你也休息不好。” 见姆妈同意休息,邵兰香和索妈妈都松了口气,两人扶着老太太回了正房卧室。 待老太太睡下,邵兰香拉了索妈妈出了卧房,小声交代道:“妈妈就别去哥儿那里了,留这劝着点老太太。” 索妈妈点头道:“成,姑奶奶放心,老太太这有我呢。” 邵兰香看了眼索妈妈,想走又有些迟疑,…… 索妈妈人老成精,忙带了笑道:“姑奶奶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好了,同老奴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邵兰香不是个扭捏性子,见索妈妈应承,便道:“今儿这事,怨不得瞒姑,妈妈你看该怎么转圜是好?” 索妈妈对邵韵诗没有恶感,甚至还有些喜欢,那孩子对她也是极为敬重的。 且,老太爷姑奶奶都极为喜欢大小姐,她哪里能不劝着点老太太。 所以,她应承得极快,“大小姐是个知理又娴静的大家闺秀,旁的事与她何干。” 有这话就够了,邵兰香满意地走了。 索妈妈要照顾老太太,便没去小少爷屋里,她看着转身的小姑奶奶,替大小姐欢喜了下,家里总算是还有人护着她的。 不过,若是小少爷的病不见好,想来,老太太还是会迁怒吧? 她的担心,也是邵兰香的忧心所在。 好在,邵棣元有邵兰香亲自看着,周老大夫用药又准。 后半夜,邵棣元总算是好好睡了觉,叫一帮人皆松了口气。 第85章 去罗家 第二日,清早,邵家槐园。 “小姐,元哥好了,早起还吵着吃了皮蛋粥。”喜妹咋咋呼呼,一头冲了进来。 邵韵诗正喝着茶,被她莽撞得差点呛着。 晓冬给了喜妹一拐肘,问道:“那边呢?” 说起那边,喜妹一把捂住了嘴,乐得不行。 见她这样,气的晓冬冲着她挥了挥拳头。 怕又被打,喜妹忙道:“那啥子黄大少爷,不仅感冒发烧,还全身起了疹子,正搁房里难受呢。” “怎么还起疹子了?”晓冬虽觉得快意,也觉得奇怪。 “可不是吗,怎么还起疹子了?”喜妹反问过去。 邵韵诗放下茶盏,瞥了眼俩人,“这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提了。” “为什么?”喜妹不服气道。 “可不是,师姐,这等人不收拾,回头咬起人来,更狠。”晓冬犀利一言。 她还真是被昨天白氏的无耻,给吓住了。 知道她的担心,一夜没怎么睡的邵韵诗,精神头还可以,便带笑道:“觉得不解气?” 晓冬此刻仍心有余悸地道:“可不是,若不是小少爷这会子真好了,老太太那能饶得了谁。” 昨儿半夜,喜福堂那边的动静大得很,她们也知道了,当时就吓得魂不附体。 喜妹很是认同晓冬的话,老实点头,“若是小少爷不好,小姐倒霉是必定得了。这白氏真是坏得很。” 晓冬忙附和,“就昨儿白氏骂骂咧咧的那些话,听到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她这么败坏小姐的名声,咱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喜妹点头,还小心地瞄了眼小姐,才道:“不仅如此,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麻利点。”晓冬最是个急性子。 一屋子,仨小女子,说的话题不是穿衣打扮,而是骇人的算计。 这样的日子,等闲人怕是都过的糟心。 喜妹本就心疼小姐,不愿将那些污糟事说与她听。可如今不说还不行,毕竟,人家都逼到门上来了。 遂,她觑了眼小姐,见小姐点头,她这才小声道:“早前,金铃那丫头听到些闲话,说是二小姐在黄少爷的屋里,不三不四地说了小姐不少的昏话。” ‘啪’一声,晓冬一掌拍到桌子上,显然是气狠了。 喜妹吓了一跳,“你冷静点,别叫人听了去。” 晓冬顾不得挑她理,跳脚道:“这二小姐还有脸说师姐,平时就数她不检点,多大的女子了,还同个表哥凑头凑脑地挨在一处。” 喜妹也这么认为,可?“小姐,她们不会将姓黄的生病的事,硬栽小姐头上吧?” “要我说,算他姓黄的活该,谁叫他一大早的待在梅林里。”晓冬冷笑,“还想栽赃,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白氏母女这么莫须有地吵嚷,谁心里都有一杆秤。 邵韵诗并不十分担心被坏了名声,就如晓冬说的,这里毕竟不是北平,而是邵家老宅。 遂,她冷笑道:“这么急着败坏我的名声,看来所图不小。” “图什么?”喜妹不是太懂。 晓冬瞪了眼喜妹,“图什么,当然是图师姐了,你个傻子。” “我看你才是傻子。”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眼晓冬。 “难道不是?”晓冬傻眼了,“不对,那还有什么?” “大概是想逼我走。”邵韵诗冷静了几分,眼眸一闪,看向晓冬,“你师伯和罗大哥接上头了吗?” 晓冬听的这话,虽不明白,可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回道:“大概还没有。” “怎么回事?”邵韵诗心头一凛。 晓冬忙道:“我也不知道,打昨儿下午开始,我就没敢离开小姐了,自然也没收到大师伯的任何信。” 喜妹并不知道这事,有些奇怪地看了过来。 邵韵诗怕喜妹跟着烦心,再在外面带出来,所以,一直没对她明言。 遂,这会子,她先对喜妹道:“你去外头看看飞鸿大哥,若是见了,立马带进来。” 这些事,往日她也常做,喜妹没多想,便径直出去了。 见喜妹被支走,晓冬知道事情怕是不小。 遂,她神色间凝重了几分,“师姐可是有事吩咐?” 如今,邵韵诗到不担心白氏搞出来的事,反而记挂着外头。 见晓冬明了,她点头道:“你和我继续弄昨儿的图册,画笔也得弄好,对了……” 说到这,她突然就愣住了,她倒是能弄个做旧的藏宝图,可那得有图给她仿制呀,不然,她凭空乱画,不用一个回合,就能叫人察觉出问题。 晓冬见师姐说着说着便愣住了,忙推了把,问道:“师姐,怎么了?” 邵韵诗不想将这乌龙的事,说给晓冬听,只思忖了会,便对晓冬道:“你悄悄出府,去下河湾章家一趟。” “去磊子哥家?”晓冬理不清师姐这想一出是一出的。 邵韵诗点头道:“嗯,去磊子哥家,你的行踪不仅要隐蔽,还得快,你明白吗?” 自从昨儿飞鸿大哥说府内府外有人看着,晓冬便上心了。她虽没刻意去府外观察,可心里还是郑重了几分。 见师姐这么说,她忙道:“我省的,虽然我功夫不到家,可偷摸着出府还是能够的。不过,我走了,师姐身边没个人,可不行的。” “喜妹不是人呀!”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晓冬一眼。 晓冬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嘿嘿’乐了两声,道:“这不是怕来个会功夫的,喜妹没法子对付嘛。” “去,说什么呢,我自己家里还能受困。”邵韵诗打住她的话头,道:“行了,你赶紧出发,到了那,你就这么同磊子说……” 邵韵诗心里急,也不同晓冬多说,耳语一番,就要打发她走。 晓冬忙拽了桌子角,探着身子,道:“师姐,叫磊子去罗家,还不如我自己去呢,他又不会功夫,又不了解内情,叫人一问,就容易出错儿。” 邵韵诗听了这话,有些不确定,想了想,道:“那就不要告诉磊子太多,只叫他喊了你罗大哥来就行。” 本来,邵韵诗怕罗丛柏知道这里的事,担心着急,便交代了些话给磊子,好叫罗丛柏从容些。 只是,她没考虑到磊子的性格,只能改了主意。 第86章 骚乱 章磊子是什么性格,没人比晓冬更了解。 晓冬见师姐不明白磊子的笨拙,忙摇头否决师姐的决定。 邵韵诗好笑道:“磊子都多大了,去罗家这么点事还能办不好?” 晓冬有些急,“这话是好带,可他能悄悄办了?一准儿会叫苗妈妈知道。” 话说开了,她索性劝道:“师姐,我觉得还是别惊动苗妈妈的好,既然罗大哥的事极为机密,那就更要谨慎了。” 邵韵诗想想这话,有些微的不自在。毕竟,若是叫罗大叔他们知道,自己派人找罗大哥是不是有些,…… “你去的话,也容易叫人多想。”邵韵诗迟疑了下。 晓冬没给邵韵诗犹豫的时间,见师姐松动,直接转身道:“就这么定了,罗家我也常去,大家都认识,不会有什么的。” 你个孬丫头,邵韵诗一把没捞着人,气得干瞪眼。她觉得,还是叫磊子去喊人,比较好些。 大罗庄算是扬州城的郊区,赶着马车或是骑自行车,用不了太多时间,就能到。 邵韵诗是有自行车的,当然这算是高档品,并不适宜这时候用,太扎眼。 晓冬是赶着车去的大罗庄,还伪装了下,防着路过下河湾章家的时候,叫苗妈妈逮住。 她这样,一路到了罗家,倒是没叫谁瞧出不妥来。 毕竟,罗家种着菜,也有城里饭馆临时要用,来现拉的时候。她这时候赶车来,旁人还以为来拉菜的。 罗家虽不算大户,可也有前后两进的院子,又兼着靠近河边,这一圈的地,也就都被框进了篱笆墙里了。 农村人大都没有关篱笆门的习惯,且,罗家还另有院墙。 遂,晓冬一路赶着车直接就进了最外面的篱笆院里。 如今的罗家可不比往常了,大路上一有动静,院里某些隐蔽的地方,就有人发现了,当即汇报了进去。 也亏得晓冬来的凑巧,罗丛柏昨儿一早出去后,才刚刚回来。 也因为这个,晓冬的到来,还是惊住了大家,还当是追踪而来。 有人已经跑后头传信去了。 罗家前后院是分开的,只一道小门联通。 后院,秦枫正和罗丛柏在室内密议,听的暗号敲窗声,忙住了口。 罗丛柏压下秦枫要起的身子,道:“我去看看,若是有问题,照着老规矩,你们往后山小窑洞里撤。” 此时,熬药的柯大姐也进来了,听的这话,直接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拖后腿的。不过,这里……” 时间紧急,罗丛柏也是老地下、党了,眼睛一瞄,点头道:“放心,我亲自收尾。” 秦枫知道自己留下只能是拖后腿。 遂,他信任地冲着罗丛柏点了点头,便拉了妻子带着警卫小赵,往后山密道走去。 他们一走,罗丛柏便麻利地收拾了屋内秦枫夫妇留下的痕迹。 前头正开心的晓冬并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引起了这么大的波动。 此刻,她正敲着门。 其实,若是晓冬不乔装打扮的这么奇怪,旁人估计也不会如临大敌。 毕竟,农家院子常来庄邻,再正常不过,更何况还是卖菜的罗家。 门是罗丛柏亲自开的。 门一开,罗丛柏瞧着冲自己笑得傻兮兮的人形衣包,当即皱眉,自然心里也松了口气。 晓冬还待卖弄下,不妨罗丛柏直接没理会她,转身往后头去了。 晓冬连忙‘哎哎’了两声,此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 罗丛柏去得快,回得也快。 晓冬还是知道规矩的,见罗大哥没理人就走,必定有事,她没冒然地进院子,而是站在门口等。 见她规矩,转道回来的罗丛柏这才给了她个眼色。 晓冬也不傻,知道自己这是露行了,忙呵呵乐道:“罗大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罗丛柏没回,只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你家师姐有事?”话问到这,他平淡的语气里带出了点焦急。 晓冬还不知情事,自然听不出某人话里的不同。 怕罗大哥不耐烦,她没敢嘚瑟,小声道:“嗯,师姐有要紧的事吩咐,这才叫我来寻罗大哥。” 还真有事,罗丛柏有些心急了,忙道:“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晓冬暗想,还真给师姐猜着了,罗大哥还真就问了。 遂,她赶紧道:“这里说话可安全?” 看来事情不小,罗丛柏只问道:“这事赶不赶时间?” 晓冬摇头道:“不赶时间,不过,也不能拖延。” 这还算行,罗丛柏松了口气,道:“你先进来坐会,我去后头一会。” 晓冬这才进了院子,见院里没人,她奇怪道:“家里人呢,怎么连小石头也不在家?” 晓冬常来河对岸的章家,自然对罗家也十分熟悉。 罗丛柏哪有功夫对答她,只远远地丢了句,‘他们都在地里压稻草’人就走了。 冬天有些菜经不得寒,夜里得给他们铺层稻草,这事晓冬还是知道点的。 觉得这事铁定好玩的晓冬,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后院。 晓冬因为爱新鲜爱热闹,一时心痒,就想问问,她能不能去地里看看,可想想师姐的交代,她只得压着性子,老实等着了。 亏得她耐住了性子,不然罗丛柏铁定要训诫她。 去后院的罗丛柏,此时也没心情顾忌,留下晓冬一个在前院合适不合适,直接飘着步子,蹿进了后院,竟是连院门都不能好好走了。 狗子早就等在院子里了,一见大队长如此,知道他这是着急了,忙回道:“人都回来了,首长身体没受损。” 罗丛柏刚才一接到晓冬,便匆忙入院子给暗处的人,使了个安全的暗号,所以,狗子才有此一说。 听的这话,罗丛柏总算是出了口气。 他点了点头,对狗子道:“你去前院看着点晓冬,那丫头有些不着调,别叫她出门乱串。” “啊,刚才是晓冬来了,可瞧着不像呀?”狗子还是认识晓冬的。 罗丛柏可没功夫给他印证什么,直接推开门,进了屋。 狗子要去前院,没敢逮着大队长问,忙喊了小赵来接班。 小赵显然也听到了方才的话,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是熟人?” 狗子看了眼小赵,压着声音道:“嗯,熟人。”说完,半分不停留,直接走了。 他这样,气得小赵跺了跺脚,暗骂他鬼头鬼脑。 第87章 露陷 不说狗子去找晓冬会如何。 这边罗丛柏进了屋里,见秦枫脸色有些发白地躺靠在靠枕上,就有些不过意。 下意识地,他将邵韵诗的事当成了家事,觉得因为家事带累了秦首长,心里过意不去。 秦枫可不知道这些,见他面色不太好,还当事情不妥,忙问道:“可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一旁的柯大姐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自打说前头有变,她这心就提着,其中固然最要紧的是自家的安全,可心里也替罗家着急,更觉得不过意。 见他们夫妇两个如此,罗丛柏实在不好不解释,便道:“不必担心,是自家人。” 说完这话,他有些微的不自在,也觉的话过了。 可他又不愿意承认,晓冬只不过是朋友家的师妹,仿如那般,就将自己和瞒姑拉得远远的。 好在他脸黑了些,平时又一惯的没什么表情,倒是没叫人察觉出不妥。 柯大姐见是这么回事,先就嘘了口气,道:“熟人就好,你们说话,我去外间接着煎药。” 罗丛柏多少知道点药性,忙拦了道:“嫂子,那药我已经处理了,你还是重新再煎得好。” 柯大姐微愣了下,便点头出去了。 秦枫见妻子出去了,微喘了口气,关心道:“可是要急着出去?” 对首长的这份洞察力,罗丛柏很是佩服,点了点头道:“嗯,我来就是想和首长说说,这一去可能要到下午,甚至晚间才能回来,您看?” 两人刚才讨论的事也还没个结果,不过也不急。 秦枫点头道:“正好早前说的事,我还没考虑好,你出去办事,我就再想想,回头咱们再接着聊。” 有这话,罗丛柏放心了几分,也知道秦枫不是顾着他才如此的,毕竟那件事还真不是他们两个三言两语,就能定的。 遂,罗丛柏也不客气,直接道:“那成,我就先办事去。”说完,他还是关心道:“您的身体没事吧?” 同志间的真诚关怀,叫这冷冬,回暖了几分。 罗丛柏愧疚带累了首长的身体,关切中有些忐忑。 秦枫心头暖暖的,笑着摆手道:“你别看我面色不好,可内里比以往不知好了多少了,这还得谢谢你了。” 秦枫如今用的药,大都是罗丛柏从邵韵诗那拿回来的中药,这也是经过柯医生的认可的,毕竟调养身体还是中药来得更贴切些。 罗丛柏想到那些药的来处,些微的有些自傲,他的瞒姑了不得呢,那些药可是连柯医生这么位医术了得人都推崇的。 不过,他面上还是稳得住的,连忙推辞道:“都是自己同志,首长不必如此客气。” 秦枫笑笑,直接挥手叫他自去。 没一会,柯美霞拎着药走了进来,看向自家男人,疑惑道:“瞧着罗同志走得这般急,可是他家这亲戚……” 秦枫忙拦下妻子下面的话,严肃道:“别议论旁人的家事。” 柯美霞也只是好奇一贯沉稳的罗丛柏,今儿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见丈夫不赞同,她笑笑,便伺候丈夫喝药,再不多话了。 走在前头的罗丛柏并不知道,因他的心急,差点叫柯大姐猜出点什么。 前院,晓冬正和狗子在院子里四处乱逛,甚至,她还磨着狗子说地里盖稻草的事。 狗子虽知道点,可也不是菜农,如何能说的清楚地里的事,为了稳住这位小姑奶奶,他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正在他说的无话可说时,瞄见自家大队长出来了。 只见,他仿如见了救星般,一下子躲开了晓冬的拉拽,还边走边喊道:“大哥过来了,晓冬快点。” 在有人的时候,狗子是不敢喊罗丛柏大队长的。 罗丛柏见狗子这么急,就知道晓冬怕是不安分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晓冬,你怎么搞成这样出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晓冬还不知道自己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得意地道:“师姐不是怕我给你惹麻烦吗,我就伪装了下,怎么样,很有用吧?” 也亏得她想的周全,出门前,特意转到庚叔家,借了庚婶的大衣服,将自己包成了个球。 罗丛柏还没说话,狗子当即无语道:“你说你来就来,还伪装,吓得我们都以为来了特务了。” “狗子!”罗丛柏连忙呵斥出声。 晓冬也跟着‘啊’了声。 她见罗大哥脸黑黑的,知道狗子刚才的话不能往外说,忙讨好地捂住了嘴,表示自己不会多嘴的。 狗子也吓了一跳,他倒不是怕大队长罚自己,而是心惊自己的不谨慎。 罗丛柏知道晓冬是个有分寸的,这会子也不好教训狗子,只冲着他瞪了眼。 狗子知道错了,讨饶地笑了笑。 晓冬也跟着给狗子使眼色。 罗丛柏瞧着这俩活宝,无奈地摆手道:“说吧,怎么不让磊子来?” 晓冬没想到还弄巧成拙了,不由的‘嘿嘿’了两声,道:“师姐想叫磊子来的,是我怕他传不清楚话,便想着自己跑一趟。” “那你这……”狗子一脸无语。 晓冬不好意思地道:“为了防着苗妈妈她们发现,才伪装了一下。” 这话,大家倒是能理解了。 罗丛柏见她还能淡定地解释,知道瞒姑那里怕是真没什么要命的急事,人看着便从容了几分。 狗子也好奇,晓冬这么急着来有什么事,便问道:“你别磨蹭了,赶紧说吧,邵小姐那有什么事?” 其实,也不怪狗子多嘴。 自打他见了晓冬,这丫头就没心没肺地拉着他,东拉西扯地打听外头的事,最后,她还颇有兴致地要去地里看看。 你说你有事,哪里能如此悠闲的? 对狗子催促晓冬,罗丛柏也没觉得不妥。 就他瞧着,晓冬这丫头也有些不靠谱,想着,回头得和瞒姑说说,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派飞鸿他们几个来得好。 晓冬这会子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无比悲催。 如今,她被狗子一催,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吐了吐舌头,红着脸道:“也没什么,就是师姐说那什么图出了问题,想叫罗大哥一道去商议商议。” 这话,听得一旁的狗子一脸的好奇。 第88章 惊雷 农家的院落,冬日里,更显空旷寒冷。 可晓冬不谨慎的一句话,听在罗丛柏耳朵里,不啻一声惊雷,炸得他脊背处冒出了层层虚汗。 他有些不赞同地瞪了眼晓冬,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虽说狗子不是旁人,可到底该避讳些。 晓冬得了罗丛柏一个瞪眼,也知道自己鲁莽了,忙讪笑着道:“师姐那里我离不开,罗大哥是现在就跟我走,还是?” 正说着,院门突然就开了。 走前头的是罗大叔,后头跟着大儿子罗丛松。 晓冬正尴尬着,一见罗大叔回来了,当即高兴地喊了声。 她如此,惹得罗丛柏很是无奈,你说你都伪装了,喊人做什么,现在好了,自家爹知道,章家能不晓得? 不说罗丛柏头疼了,狗子也没脸看了。 罗丛柏本来还得替晓冬胡编身份的,如今,她自己暴露了身份,也算是解了他的围,只是他其实并不需要。 他暗叹了声,对看过来的父亲道:“爹,这是晓冬。”说完,怕父亲多问,忙转了话头道:“你们忙完了?” 罗大叔是知道晓冬的,见她穿的太过寒碜,还当她出了什么事。 遂,他冲着儿子应了声,便有些担心地道:“晓冬啊,你这是?” 晓冬今儿已经被自己这身装扮坑惨了,见问,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罗丛柏怕她个二货,又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出来,忙接话道:“她这闹着玩呢。” “对,对,我就喜欢这样打扮着玩。”晓冬这智商直线下降。 罗丛柏无语地闭了闭眼,还是又替她圆话道:“爹可别告诉章大叔他们晓冬来的事。” “这孩子难道是偷溜出来玩的?”罗大叔知道晓冬是个爱闹的性子,不由地奇怪上了。 “谁溜出来玩了?”说着话,罗大娘人已经进了院子。 见母亲手上提着东西,罗丛柏忙上前接过,解释道:“是晓冬溜出来玩了,怕被苗婶子他们说道,所以穿的有些奇怪。” 在罗大娘眼里,晓冬只是孩子,且还是个可人疼的淘气孩子。 一听这话,她看了眼弄得都认不出来的晓冬,发笑道:“来大娘家玩没事,我不会告诉你苗婶子的。” 晓冬早在罗大哥说不告诉章家的时候,就回过味来了。暗骂自己还真是缺了点神经,一出门就容易激动。 想着,若是叫苗妈妈他们知道自己来了罗家,还不去章家,肯定要拉住她说道的。 这般一想,晓冬吓得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大娘可千万别同我苗妈妈说,不然我可就要遭殃了。” 话说到这,她也没心思留下来看盖稻草什么的,直接问罗丛柏,“罗大哥,我要回城了,你呢?” 罗丛柏对今儿直接不在状态的晓冬,很是无语,便道:“我同你一道走。”说完,他冲着父亲道:“我送晓冬回去,这丫头自己赶车来的。” 罗大娘一听这话,忙道:“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我说篱笆桩那,怎么拴着那么好的一架马车呢。” 罗大叔看了眼儿子,点头道:“也行,你去送送,别叫这孩子被人给劫道了。” 如今这世道乱,虽说从大罗庄到城里并不十分远,路上也还太平,可就晓冬这装扮,旁人很容易将她当成个偷车的。 晓冬一听这话,本要发表一番自己能力很强的理论,不妨被罗丛柏一个眼刀,吓得不敢多言了。 得了自家爹的应诺,罗丛柏直接拉了晓冬就走,狗子则被安排,留下看守。 瞧着他们走得如此匆忙,罗大娘没好气道:“急什么,来家玩就再待一会吗,至少得吃点东西喝杯茶吧。” 走远的俩人,哪里听得到她的话,就算听到,也得装听不到。 他们这疾如风的样子,狗子瞧见了,缩了缩脖子,也溜了。 罗大娘见没人应和,更生气,“二子如今越发不着调了。” 罗大叔见她看不明白,还抱怨儿子,不由地嗤道:“你觉得晓冬穿成这样,真是来玩的?” 啊?罗大娘一愣,有些呆愣地道:“难道不是?”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罗丛松,道:“晓冬一般都去章大叔家玩,来咱们家也是磊子带着,今儿不寻常呢。” “狗子——”罗大娘喊了声,没人应。 罗大叔好笑道:“狗子早去后院了。” 罗大娘只得遗憾道:“难道晓冬这孩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这人,罗大叔直接无语地看了眼老伴,道:“你几时去田家探探?” 罗大叔突然提起田家,叫罗丛松很是奇怪,有些诧异地看向父亲,心里也有些叹息。 他时常在外头行走,对田家人还是了解的,自然并不十分赞同田晚妹当自己的弟媳妇。且,他多少知道点自家弟弟的心思。 可他素来木讷寡言,倒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罗大娘可没这些心思,她虽奇怪老头子转话转得快,还是道:“这几日不是忙着地里的活吗,回头得了空就去。” 罗大叔幽幽地看了眼篱笆外不见了身影的马车,嗯了声,“那你抓紧吧。” 见爸妈好似就要定下来了。罗丛松实在忍不住,插话道:“阿爸,田家的事还是和二弟商量下得好,咱们家如今还不适宜办事。”说完,他指了指后院。 罗大叔一遇上儿子说亲,人就有些急,倒是三番两次的忘记了后院那尊大神。 若是单碍着儿子,他倒是不怕,能做主。可若是叫后头的秦政委暴露了,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罗大娘也觉得不妥,忙看向老伴,“老大说得对,咱们将这茬给忘记了。” 罗大叔皱眉想了想,道:“你先去田家看看,别的先别说,到底晚妹子也不小了,看她家有个什么打算再说。” 罗大娘其实也不喜欢田家人,听了,吁了口气道:“那我就借着送年礼的时候去,也不叫人怀疑。” “嗯,你看着办。”说完,罗大叔难得夸了大儿子,“松子今儿提醒得不错,有动脑子,日后还当这样。” 见老伴夸大儿子,罗大娘心里也高兴,老大一直木讷,她多少有些担心,如今这样,真是出乎意料了。 遂,她笑着冲老伴嘀咕道:“看把你给欢喜的。” 第89章 内情 农家的人,几乎都是内敛的。 罗大叔当众夸了儿子,又被老伴调侃,多少有些不自在,掏了烟袋,借着点烟,掩盖了下尴尬。 罗丛松则直白多了,他难得被父亲夸奖,恁大个人,激动得有些难以自已。 他这样,叫正好赶回来的罗大嫂,瞧着有些奇怪,还当家里出了什么事,忙小声问道:“他爸,怎么了?” 罗丛松有些微的羞涩,收敛了下情绪,嗯了声,便走了。 罗大娘瞧着大儿子别扭的样子,笑着对一脸蒙圈的大儿媳道:“别理他,没事。瞧着时辰该做午饭了,你去忙吧,别怠慢了后头那几位。” 罗大嫂回来就是为了给一家子做午饭的,忙听话地去了灶房。 罗家众人的心思,路上的罗丛柏不知道。 一直在家担心晓冬办错事的邵韵诗,自然也不知道。 且,这时候,邵韵诗也理会不了晓冬的事了,她正听着飞鸿大哥带回来的消息。 布飞鸿确实有能力,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将槐园发生的事理会得差不离了。 “你是说,昨儿的事确实是白氏设计的。”邵韵诗转着手中的杯子,皱眉又道:“不过,巫咒的事却有些出入?” “嗯,确实是。”布飞鸿也正消化着自己得来的消息,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昨儿喜福堂那边有人给白氏报信,说你一个人去请安,接着她们就开始谋划了,……” 其实,说起来,白氏他们的谋划,也算不得多高明。 一早,白氏接到消息,知道邵韵诗一个人去请安,且还逗留了不短的时间,甚至走的路线也隐蔽,便因势利导,叫自家外甥赶紧去梅林堵着了。 本来,白氏的计划里并没来槐园闹腾这一项,只想着她带着人,最好是邵家的老太太,若是不成,那就是自己的小儿子,意外撞见梅林里那一幕。 如此一来,她便好顺势操作外甥和邵韵诗的婚事了。 只没想到,下人来报,侄子愣在了梅林里,等她去的时候,侄子冻的人都僵住了,这下可叫她吓坏了,直接便闯到了槐园哭闹了。 邵韵诗也猜到了,昨儿自己能被黄春生如此容易地堵住,肯定是谁传了信。 如今,再听了这些内幕,她淡淡地道:“果然如此,咱们家的下人还真是会看风向呢。” 布飞鸿心里从来就没将邵家当成小姐真正的家。遂,他也不在意,直接道:“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今邵家男丁,只一个棣元少爷,大家眼里自然是看着白氏了。” 邵韵诗自然也没什么失望之说,便道:“可不是。对了,这些你是怎么查到的?” 其实也不怪邵韵诗奇怪了,这些事还挺琐碎,没有个契机,很难得来的这么全面。 布飞鸿也觉得自己运气不差,带了笑道:“这些我得来确实容易。” 邵韵诗诧异地‘哦’了声。 大概是过程太过好笑,难得稳重的布飞鸿‘嘿嘿’乐了两声,才又道:“是白氏和黄春生在屋里唠叨的。” 得,这就不用再问真假了。飞鸿隐匿偷听的功夫可不赖。 邵韵诗眼眸暗了暗,问道:“这么说,棣元和邵秀雪俩个的事,算是巧合了?” 说起这个,布飞鸿眼底布满了阴霾,点头道:“也说不上巧合不巧合的,……” 这话?邵韵诗估疑地看了眼正说着的布飞鸿。 其实,布飞鸿这话还真算准确。 原来,邵秀雪偶然间得知妈妈和表哥的计划,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当即就找去了梅林。 不过,她去迟了些,没瞧见人,便又转来了槐园。 途中,她发现了小弟居然在外头玩,便临时脑子一动,将她手里藏着的东西给了一个丫头,还细细嘱咐了番。 那丫头得了东西,便引诱着邵棣元往槐园来了。 随后,邵秀雪便等在了槐园外,听得的里头吵闹声,她便尾随着出来闹了。 听得飞鸿大哥有些阴沉的话语,邵韵诗也觉得心底发寒,邵秀雪还真不是一般的心黑呢,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算计。 这般一想,邵韵诗直接道:“那个丫头可还好?” 这丫头是个关键,布飞鸿忙道:“被老太太的人看着呢,这会子怕是正被老太太的人审着呢。” 邵韵诗摇头,“也不知道能审出些什么来。” 飞鸿遗憾道:“我问了那丫头一些情况,可惜,怕两下里撞见,便先溜了出来,只得了些零碎的消息。” 听的这话,邵韵诗也有些遗憾,道:“后头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布飞鸿对老太太的人,也没什么信心。 邵韵诗默了默,又道:“邵秀雪叫那丫头,引诱棣元来槐园这事,怕是没人怀疑,这事也没必要再追究,不过……” 布飞鸿多少还是从那边知道了点内情,刚才还没来得及说。 这会子见小姐迟疑,他直接接话道:“小姐是想说巫咒的事吧?” 被打断了话头,邵韵诗也没在意,点头道:“嗯,旁的事也就算了,这巫咒一事必须得弄清楚,不然遗患无穷。” 布飞鸿也上心这事,沉重地道:“这事我只查到,那丫头手里的东西是邵秀雪给的。” 饶是早就料到是这么回事,邵韵诗此刻再听,也还是胆寒。 飞鸿觑了眼小姐难看的脸色,咬牙接着道:“邵秀雪的目的是弄在邵棣元身上,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东西弄到了小金铃的身上。” 听的这话,邵韵诗咬牙道:“大概当时晓冬出现的及时,这才叫那丫头失了准头。” 飞鸿想想,点头,“还真是。”说完,他又咋舌,“这可是亲弟弟。” 邵韵诗对邵秀雪的心黑早就有了认知,冷笑两声,“邵秀雪倒是能耐不小,什么脏的臭的都有。” “具体符咒打哪来的,我还没弄清楚。”飞鸿有些自责。 布一几个审问追踪,很有一套。 布飞鸿这个大弟子自然得了真传,邵韵诗一点也不怀疑,他套问来的消息。自然也没责怪的意思。 遂,邵韵诗理了理思绪,道:“时间紧,你没弄清楚很正常。” 飞鸿有些不自在,“那我再去一趟。” 邵韵诗忙拦道:“现在最重要的事,确实是弄清楚符咒的来路,……。” 第90章 情 少女清清亮亮的嗓音,能使人愉悦,也能瞬间镇定人的心神,是种别样的力量。尤其是邵韵诗的声音。 布飞鸿就这样被邵韵诗话,拦下了起身的打算。 邵韵诗见他不再急躁,才又道:“我猜,这符咒八成是白氏弄来的,至于为了对付谁,现在还真是说不清了?” 话说到这,再想想府外的形势,邵韵诗心头惴惴,总觉得这些事,仿如一张乱网,理不清剪不断。 布飞鸿不是个孬的,仔细一想,还真是。 遂,他当即道:“符咒这事我接着查,小姐安心等着就好。” 邵韵诗点头道:“嗯,你也得注意安全,最近不太平呢。” 布飞鸿听的这话,第一次期待自己的师傅赶紧回来了。 他们这边话还没完,晓冬和罗丛柏已然赶回来了。 两下里见了面,都是熟人,彼此就又说了几句话。 布飞鸿对罗丛柏还是了解的,更知道他的能力,见有他护着小姐,安心了几分,便从容地出去办事了。 飞鸿一走,晓冬当即咋呼开了,“师姐,那个符咒真是邵二小姐搞的?这人,这人也忒黑心了些,自己个的亲弟弟都敢害。” 刚才飞鸿走的时候,说了要去查符咒的事,这才叫晓冬听了去。 罗丛柏还不知道自己昨儿走了后,邵家发生了什么。 遂,他听了这些,一时满头的官司,直接拦了晓冬,看向邵韵诗,道:“瞒姑,将发生的事,好好给我说说。” 对严肃起来的罗丛柏,邵韵诗还是有些怵的。 她本不想将身边的糟心事告诉某人,可看着他紧盯着的眼神,还是妥协了。 所以,接下来,随着邵韵诗清雅的语调,屋内的气息一忽间掉到了谷底。 晓冬吓得偷摸着退出了屋内,和喜妹一道看起了门户。 屋内没有外人,罗丛柏再也压不住心疼,一把拉了邵韵诗的手,紧紧攥着,“这些事,你该早点告诉我。” 邵韵诗知道他的心意,也没如往常般往外抽手,只惆怅地叹道:“我早料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你别忧心,我也不是没有助力的,并不会困于内宅。” 邵韵诗越是如此镇定,罗丛柏越是心疼,几次想说出自己的心意,都有些开不了口。 他不怕家贫配不上,只怕自己的安危会害了瞒姑一辈子。 遂,几次之后,他颓然地道:“可也不能任由白氏如此构陷,在一个,旁的还能应对,这巫咒就有些令人防不胜防了。” 见他眼含情意,欲言又止,邵韵诗便提了心,最后他出口却拐出了别的话,她这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大概,既有些释然,又多了丝说不清的黯然吧。 遂,她轻轻地抽回了手,提了提气,道:“所以,我叫飞鸿大哥赶紧去查这巫咒的事,你安心处理外面的事就好,别烦心我这里了。” 罗丛柏也不知怎么地,手一松,小女人的手就抽了出去。 此刻,他虚握着手掌,耳边听着她如往日一般的话,可就是哪哪都不对。 仿如,今儿自己若是不说出点什么来,眼前的瞒姑大概会离他远去。 这般一想,罗丛柏心头一悸,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捞住眼前之人的手,急切地道:“瞒姑,我知道,你,你如今十六了,不比往年岁数小的时候,我也二十了,该,该说……” 他这还没说完,外头晓冬已经一头撞了进来。 亏得罗邵俩人除开拉手,并没什么其他的举动,不然得尴尬死。 不过,罗丛柏的话虽被挡了头,可屋里两人不知怎么地心头都有些淡淡的欢喜,气氛自然也和谐了不少。 因着心情变好,闯祸的晓冬很是侥幸地躲过了屋里两人的迁怒。 此刻,心情好的两人,莫名有了某些默契,人就镇定了些。 罗丛柏更是,还胆大心细了起来。 他即使为了避着晓冬,也是先轻放了邵韵诗的手,这才看着晓冬,问道:“怎么了?” 对罗大哥越俎代庖的发问,晓冬半分他想都没有。 她直接道:“啊,没怎么。” “没什么事,你冒冒失失的。”邵韵诗没好气地道。 “也不是没事。”晓冬偷偷吐了吐舌头,“师姐,早前熬制的药快好了,喜妹去看了,叫我来问小姐一声,下面该怎么弄?” 差点忘了正事了,邵韵诗忙对晓冬道:“你去同喜妹说一声,药先放凉。”说完,看了眼晓冬,她又道:“你将画笔先收起来,这会子怕是还用不上。” 啊?晓冬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师姐,不明白,怎么又先收起来了?不过,她也知道这会子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点头又出去了。 被晓冬这么一搅合,刚才的那点别扭和勇气,两人皆散了。 正好接着晓冬的话头,邵韵诗当即先开口道:“早前我想的简单了,藏宝图我倒是能仿制,可没有具体的藏宝地点,我这仿制成了也是废图。” “可不是。”罗丛柏也懊恼自己没想到。 “所以,这不就喊你来商议一二嘛。”邵韵诗见他沮丧,忙安抚道。 一听这话,罗丛柏当即又是面皮一红。他虚长瞒姑几岁,居然还没瞒姑想的周全,这事本该他先提醒的。 遂,他忙道:“是我考量不周。”说完这话,他人就镇定了下来,认真思忖了会,道:“江北大营的藏宝之地,老爷子或许能略知一二,看来还是得同老爷子商议番。” 邵韵诗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某人,这几年他独立办事,还真长进了不少。不再如年少时般莽撞武勇了,知道退步周旋确是好事。 遂,她带了笑道:“我还当你要弥补过失,直接说,出去寻人打探当年之事呢。” 这话?罗丛柏听了一愣,失笑道:“怎么能如此办,若是打草惊蛇,你这计划可就要白浪费了。” 邵韵诗如何不知,只含着笑看着某人。 罗丛柏见她笑靥如花,越发来劲,“不仅如此,说不得还更让人觉得,邵家就是宝图的最后得利者了。” 邵韵诗欣喜罗丛柏的成长,渐渐地有些她前世父兄们运筹帷幄的意思了。 心头欢喜,邵韵诗言语间便松快了不少,问道:“你来,可有察觉府外有什么不同?” 第91章 图谋 罗丛柏来邵家,基本就是直奔槐园寻邵韵诗,走的路,自然也是偏僻之所。 所以,他倒也没察觉邵家周围有什么不对。 邵韵诗问完,见他发怔,便明白过来,忙道:“飞鸿大哥是打槐园正门过来的,察觉府外有些钉子一直守着我们家。” 罗丛柏听了这话,眉头深锁,“有几股?” 两人相交相知多年,他这斩头去尾的话,也就邵韵诗能明白。 遂,她当即道:“飞鸿大哥没说,我也没问。你是觉得,这些钉子中,或许有几路人马?” 罗丛柏抬眼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儿,点头道:“往年,你们府内虽也时有小人动作,可近些年来,还是安稳了不少,……” 罗丛柏未完的话,邵韵诗明白。 遂,她直接接了话头,道:“今年乃是多事之秋,你是觉得,有人真要出手起货了?” 罗丛柏赞许地看了眼邵韵诗,点头道:“嗯,毕竟上海局势紧张,南京那边亦也跟着乱了起来。……” “所以,对方想叫咱们家再当一次明幌子。”邵韵诗抢了罗丛柏的未尽之言。 “或许吧?”罗丛柏眼底深邃,“如今,大家的注意力精力都对准了沪上和南京,若是此时起货,政府也好,当地的各方势力也好,都没余力对付的。” 这就更要命了,邵韵诗心忽地黑沉沉的,屋内的暖香,此刻嗅来,都添了丝燥意。 罗丛柏明白邵韵诗的担心。 遂,他复又拉了她的小手,柔声劝道:“别担心,万事有老爷子呢,凭着老爷子的睿智,如今这等情形,还能没个对付?” 邵韵诗皱了皱鼻子,带着娇气道:“爷爷老了,这些事本该做小辈的操心。” 这话,叫罗丛柏哭笑不得。 邵韵诗尤不自知,嘟嘴又道:“可你看我家,有这个顶梁柱吗?还不得我这个孙子辈的跟着瞎操心。” 其实,邵韵诗心里还有个没说的事,白氏勾结外人图谋自家,这是必定的了。只不知,白氏和府外监视的人是否一路?就得另说。 因着这个,她面对罗丛柏,话里话外的,情绪就有些不好。 罗丛柏见她急躁,忙安抚道:“你先别急,我们一起想法子,总能解决的。” 邵韵诗看着他,无奈一叹,有好多事,好多话,她无法说出口,也不想说出口。 前世今生,情形相似得叫人胆寒。 她这般忧心,无非就是怕再来个火烧邵府,当然此邵非彼绍了。 其实,邵韵诗的担心,并不多余。 此刻,邵家正院正房偏厢里。 这里仿佛日光都照不透,压抑又奢靡。 “你怎么这会子来了?叫人瞧见,我们都别活了。”女子软娇的声音,透过帷幔传了出来。 一男子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你们家今天乱极了,我挨着后门,很容易就溜进来了。” 提起这个,男子又问道:“你们家谁生病了?”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令邵韵诗烦心的白氏。 男人也不是陌生人,而是几次闯入槐园的钱爷。 白氏见男人问这个,想起自己的遭遇和外甥的惨状,气道:“能是谁,我儿子和我外甥都生病了,都怪那个不早死的大丫头,呸,个丧门星。” 不早死的?钱爷愣了下,乐道:“你就那么希望这家的大小姐死了?” “如何?不行啊,难道你还舍不得了?”白氏生气地给了男人一下。 “你个醋坛子,我心里有谁,你不知道?不是为了你,我需要这么隐忍,早一锅端了这邵家。”钱爷阴狠的声音激得女子一个激灵。 男人横了起来,白氏立马软了,“对,对,对,你心里只有我。” “我交代的事情,你办得如何了?”钱爷有些不耐烦地轻推了把白氏。 “怎么?你急了。”白氏魅了眼男人,愤恨道:“这事哪里是急得来的,那丫头鬼得很,我侄儿试了几次,她都没上钩,弄到现在,连个面都难见上。” 男人才不管她侄儿勾没勾搭上,只急自己的事,便道:“那怎么办,眼看着没几天就过年了,年后这扬州你也留不下来的。” 白氏不耐烦听这些,“你本事大,亲自去槐园搜一下,还能怎么地?” “邵家那大小姐院子紧如铁桶一样,不细细寻摸,很难确定东西在不在她那儿。”钱爷说起这个,也是丧得很。 其实,随着布一几个出门,邵韵诗的院子看守上并不十分紧,也就是老爷子的人时不时地去盯着。 晚班倒也好,飞鸿或是罗成总有一个人回来。 不过,这情况,早先去摸底的人并不知道。 也亏得如此,不然,槐园就几个女眷,还真是危险得很。 白氏可不管槐园如何,她见男人急得很,眼眸一转,问道:“难道扬州城真有宝库?宝图真在邵家?” 说起来,白氏图谋宝图不过是临时起意,撮合外甥和邵韵诗的婚事,则是一早就在北平和自家姐姐定下的计策。 男人并不知道这些,见她迟疑,当即不耐烦地立起身来,“这个你别管,到时得了东西,你我一辈子,哦,不,几辈子都享用不完,你也不用再跟着那个老弱鸡了。” 听了这话,白氏看了眼男人,故作娇羞地低了头。 只不过,在男人不注意的时候,她眼眸闪动了下,便柔声道:“好了,我不管这些,你拿主意就好。不过,这大丫头就是不走,我也没法子了。” “你还没行动,就想退缩了。”钱爷不满了。 “怎么没行动,为了败坏那丫头的名声,我都豁出去了。”白氏忙喊冤,“我不仅被邵兰香那贱人作践,如今还害得我儿子外甥都病了。” “二夫人,二夫人……”她这边刚说完,外头便传来了丫头的喊声。 听的丫头的叫声,白氏吓得忙忙地推了把身边的男人,“你先走吧,有话,咱们回头再说。” 钱爷被推,很是不喜,他何时被女人推拒过。 白氏见他不动,急了,“你赶紧的呀,小心些,别叫人瞧见了。” 钱爷眼眸一暗,压下心底的烦躁,拽住白氏推拉的手,赖着亲了她一下,这才动身吩咐,“若是挤不走那大小姐,你一定要寻个日子,困她一天一夜,不然事情难办。” 第92章 调整 槐园的地位在邵家极其特殊,如今,就算是老太太也轻易不好过多为难邵韵诗。 毕竟,邵韵诗被带去苏州老姑奶奶处教养多年,说她规矩不妥,那就是打老姑奶奶的脸。 如何困住邵大小姐,还得一天一夜?白氏觉得头疼。 窗外冷风一晃,树影摇动间,彷如窥视人间的神祇,叫人莫名胆寒。 钱爷紧紧盯着发愣的女人,大有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意思。 白氏无奈,只能应下,“放心吧,我知道,知道。”说完,她听得丫头的脚步声近了,忙忙地又去推男人。 这会子,钱爷也烦了应付女人,得了许诺,顺势走人。 瞧见男人翻窗走了,白氏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手,撩起帷幔,出了偏厢。 “二夫人,您在偏厢做什么?”喊人的丫头是邵秀雪身边的,她奇怪地看着白氏打厢房走出来。 白氏拍拍手,不耐烦道:“我看看可有要收拾的地方,对了,你怎么不在小姐身边守着,回来做什么?” 丫头忙道:“表少爷说,他身上难受得实在受不了了,想去医院看病。” “去医院?周大夫的药不管用吗?”白氏有些急了。 丫头也不知道,只摇头道:“不清楚,表少爷只一个劲地嚷不舒服。” 白氏想到自己带外甥来之前,同大姐的保证,突然觉得浑身都不好了,抚着额头道:“走吧,我和你一道去看看。” 丫头早就等不及了,见此,忙忙引路。 白氏走后,厢房忽地静了下来,帷幔后,慢慢走出两个人来。 若是白氏在的话,一定要吃惊,其中一个,可是刚才翻墙走掉的男人。 钱爷瞥了眼白氏往外走的背影,便挨着各屋,快速地翻找起来。 “钱爷,您不放心那娘们?”随后进屋的男人笑问道。 钱爷是白氏的姘头,并不太喜欢旁人如此说。 遂,他很是不耐烦地呵斥道:“少废话,赶紧找。” 被钱爷一喊,那男人不敢多话,忙埋头做事。 翻找一通的俩男人,一无所获,只得失望地出了邵家。 邵家大宅外的某隐蔽小道上,此刻,人烟皆无。 “钱爷,正院没有,喜福堂没法靠近,如今只能靠那娘们了。”随着钱爷一跳出邵家,那男人就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男人一再地说起白氏,钱爷是反感的,不过,他素来隐忍,只阴森地盯了眼男子,就收回了目光。 那男人自然没留神这些,自顾自地又道:“至于邵老爷子的书房,这个还需要人手,剩下的就是那槐园了。” 听的这话,钱爷高深地回看了眼邵家,淡淡地道:“喜福堂只有交给白氏,邵老爷子的书房无需再去,那里肯定没有,只有这个槐园,太过奇怪。” “怎么奇怪了?”男子一脸好奇地看向钱爷。 钱爷瞥了眼跟班,冷声道:“你无须知道。”说完,便径直走了。 跟随钱爷的男子,被钱爷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倒也不敢再问,便追了上去。 随着俩人走远,邵家后院小巷复又安静了下来。 这些没人知道,槐园里揪心的邵韵诗,自然也没想到白氏能如此胆大。 槐园里,邵韵诗同罗丛柏正式商谈完宝图的事,便又说起了外围的事。 这会子,她并不知晓白氏处的龌蹉,也无从知晓。可莫名地,她就是觉得事情极其紧迫。 遂,她直接对罗丛柏道:“府外不管有几股人,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要紧的是,赶紧弄好了假宝库,才能解了这危局。” 罗丛柏点头道:“确实是,府外的几股人里,肯定有真正持图者,只要听说另外有图出现,他们必定就会撤离。” “那些盗图者,就更不会留下了。”邵韵诗直接接话道。 “没了人在背后鼓捣,盗图者未必就非得将主意打在邵家。”罗丛柏对这栽赃之人,很是咬牙切齿,“关键,还是要弄走这个真正持图的人。” 如此一来,布置外头的宝库就显得十分要紧了。 邵韵诗忙喊了晓冬,吩咐她尽快联系凌大侠。 晓冬这几日还真是没联系上凌大侠,见师姐追问,有些讪讪地道:“图不是还没弄好吗。” 邵韵诗很是无语地瞪了眼晓冬,啐道:“等图弄好了,你师伯那里才开始布置,到时黄花菜都凉了,我还找他做什么。” 被师姐训了的晓冬,乖顺了不少,“师姐放心,我现在就去师伯那找人,保证让师伯今天就和罗大哥联系。” 罗丛柏也瞧出了邵韵诗的急切,接话道:“我和晓冬一道去找凌大侠。” 邵韵诗是个预感很灵的人,她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好。 她想到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沉了脸,看着晓冬,认真道:“你今天必须找到凌大侠,若是还找不到,那就不用找了,我另想法子。” 一听师姐另有打算,晓冬急了,“别介,师姐,昨儿我没好好找,今天一定认真找,我师伯不是那不靠谱的人。” 邵韵诗冷冷地看着晓冬,呵呵了两声。 罗丛柏还是知道凌大侠的。这些年,他虽和邵韵诗见面的次数少,甚至有时候,一连几年都不见,可书信是没断的。 俩人书信间,除开关心彼此的生活,便是天南地北的说些闲话。凌大侠是晓冬的师伯,且,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声,故而,罗丛柏还真就对他有些了解。 “凌大侠那可能真有事给绊住了,不然,就他的为人,不该爽约。”罗丛柏中肯道。 晓冬忙跟着道:“可不是,我大师伯可重信誉了。再说了,另找旁人,怎么能有自己人好用。” 罗丛柏点头,“确实,这事还是让凌大侠来办得好。” 邵韵诗想想,冲着晓冬道:“那你赶紧去联系,我们可没多余的时间了。” 晓冬忙道:“师姐放心,我肯定能最快地找到师伯的。” 这话,晓冬说得有些气短,毕竟师伯他们也不知去哪了,昨儿一天都没个踪影,更没给她留个口讯。 邵韵诗是真急,可看着晓冬如此,还是心软地道:“那你现在就去找。”说完,她对一旁准备同行的罗丛柏道:“你别去,我还有话同你说。” 晓冬见有转圜,哪里敢等罗大哥,直接点头出去了。 第93章 推进 邵韵诗立在临窗的桌前,脸上是从未有的镇定和严肃。 晓冬瞧着这样的师姐有些害怕,也因为师伯的失约而心虚,所以,她消失走人只在顷刻间。 一阵风过,掀开的珠帘晃动了下,复又寂静。 罗丛柏瞧着晓冬如风般爽利的背影,不由地笑道:“看来晓冬这丫头还是得吓吓。” 这话,邵韵诗听了,没好气地白了眼某人,道:“你当我真是吓唬她的。” 罗丛柏并不觉得邵家这次的事有多棘手,毕竟这等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年两年了,急是急不来的。 见他挑眉,邵韵诗叹气道:“有些事我不能说与你听,可绝对是要命的事,所以我才如此急。” 这话?罗丛柏细细品味了番,知道肯定是涉及到内宅了。 他倒也体谅瞒姑不说的苦衷,毕竟这里头还关乎着长辈们的意愿。 遂,他拧眉道:“我不问这些,只问问,你可有危险?” “一损俱损的局。”邵韵诗眼底含霜,掷地有声。 什么!这么严重。 不过,罗丛柏迟疑了几下,也没法开口问究竟是个什么事。 邵韵诗见到他的迟疑,虽感激,可也没说出口那些污糟事。 罗丛柏见她还一脸的笑,只得叹气道:“你知道我的,并不是那等碎嘴之人。若是事情实在过大,还是早点通知我得好。” 邵韵诗含笑地看向一脸委屈的某人,“木头,若是不信你,我就不会喊你来了。” 这点,罗丛柏从未怀疑,可? 邵韵诗摇头,“不说,那是因着这等事说了,也是污了你的耳朵,没必要。” 罗丛柏听了这话,慢慢地嘴角带了笑。 瞒姑又喊他木头了,这等亲昵的称呼,也就是她高兴或是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叫。 见他傻兮兮的,邵韵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暗暗嘀咕了句‘傻子’,才又道:“我留你下来,也不是为了别的。” “不管为了什么,你只管吩咐。”罗丛柏激动地表着忠心。 他这样,叫邵韵诗都没眼看了,不过,心里很高兴。 遂,她言语上也松缓了不少,“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你出去寻极紧密的朋友,打听一下江北大营的事为上。” 邵韵诗还是知道罗丛柏的能力的,这点毋庸置疑。 罗丛柏早前想直接问老爷子,一是怕问别人,时间拖得有些久,二是怕万一走漏了风声。 如今,他见瞒姑这么坚持,就知道,她肯定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遂,他点了点头道:“行,这事就交给我。” 他应的爽快,邵韵诗松了口气,却也没舒赞多少心绪,“这事不仅要严密,还得快,怕不好完成呀。” 罗丛柏瞄了她一眼,劝道:“其实,只要有个大概的方向就成,毕竟谁也不知道具体的宝库埋在哪。若是有人知道,还找什么宝图?” 可不就是这话,不然自己也不会改了主意。 邵韵诗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说完,她想了想,还是担心道:“会不会影响你自己的事?” 要说不影响,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些事都得要用时间去做,如今,时间对罗丛柏来说,很是宝贵。 可,谁还没个自己的私事。再说了,他自信能公私兼顾。 遂,他直接保证道:“有你给的那箱子金条,这事就算不得私事了。” 有这话,邵韵诗便放心了,“那你赶紧去忙吧。” 时间紧任务急,罗丛柏顾不得儿女情长,点了点头,便跳窗而去。 他如此麻利,倒是叫邵韵诗愣了愣,叹了声,‘如今,就单等晓冬领着凌大侠来会面了。’ 邵韵诗对晓冬找人,还是抱有期待的,毕竟,凌大侠视晓冬如己出。 不想,这次,她到底要失望的,晓冬的保证没能实现。 好在,罗丛柏也是一去不返。不然,邵韵诗铁定要换人了。 就在邵韵诗一日紧似一日的等待焦虑中,事情总算是从另一面有了些眉目。 某一日,入夜,槐园。 “喜妹,喜妹……” 冷风的夜里,这样细碎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听得人毛骨悚然。 邵韵诗作为嫡长孙女单住着偏院的一处槐园。人少地广,伴着风声,裹挟着叫声,可想而知,在这乌黑的夜里听来有多骇人。 冷冬伴随着冷风,窗外枝头晃动,随着月影飘进了屋。 ‘喜妹,喜妹。’这反复频率的叫唤,彷如厉鬼抓人。 喜妹听的这回荡在空寂中的喊声,吓得魂都快冒出来了。 她早就对这园子有些怨念,抖索着推了推身边闭目养神的晓冬,小声道:“晓冬你去看看,谁这大晚上的还来?” 这几天,晓冬正心情不爽,被推,转了个身,连眼都没睁,嘟囔着,“人家叫你,我去做什么。行了,别推了,赶紧去开门。” “什么叫我,……”喜妹正说着,又听的一声更急的叫唤,不由唬得一跳。 她忙忙地拽着晓冬,讨饶道:“好晓冬,我有些害怕,你去看看吧。这里比起我们苏州的院子,来得又旷又冷。” “你冷,我就不冷了。”晓冬虽比喜妹小了几岁,可嘴上不输架势。 晓冬和喜妹俩人忙着伴嘴,里间还未睡下的邵韵诗,自然也听到了喊声。 心里也正烦着的她,当即皱眉呵斥道:“喜妹,快去开门,是布一叔。” 布一前几天刚回来,正好赶上邵韵诗缺人,一些不好开展的事,直接就叫他接管了。 这入夜而来,肯定是事情有了进展。 喜妹因为紧张,没听出布一的嗓子,就吓得直抖。 被小姐一说,她总算是记了起来,不觉咬牙嘟哝道:“这一大晚上的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嘴上虽不讨喜,还是忙忙起身,往门口跑去。 晓冬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忍着没动嘴。 等喜妹一动,一直斜靠着不动的她,当即一个挺身,跃了起来。 也没见她怎么走的,人就到了里间。 见她又如此,邵韵诗给了她一个白眼,“咱家的门是摆设?你再这样,回头叫你娘收拾你。” 晓冬的母亲周琴虽是针线师傅,也会些武把式,可因为早年的事,很是反对女儿继续学武。 第94章 布一 冬夜喜冷,行动间带起的风都是凛人的。 邵韵诗不适地紧了紧衣领。 晓冬在喜妹跟前能不假辞色,见了师姐,哪里敢,见自己莽撞,叫师姐不适,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吐了吐舌头,讨饶道:“师姐可千万别叫我娘知晓我耍功夫。” 邵韵诗没好气地道:“你还知道个怕。” 晓冬无奈道:“唉,我这招可是师伯前些时候刚教的,若是不用,回头他检查出个不好来,就糟糕了。” “你呀!好了,赶紧站好,人已经到了。”邵韵诗耳目聪灵,知道人来了。 邵韵诗话未完,人已经收拾妥当,随着晓冬一道出了内室闺房。 果然,她刚说完,布一已经缀在喜妹的身后,进了里间小书房。 有些机密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喜妹性子虽大大咧咧,还是知道好歹的,领了人进来,忙忙地退了出去,守门去了。 长话短说,布一冲着小姐拱了拱手,当即回道:“小姐要查的人,查到了。” “噢,这么快,说说吧!”有些兴奋的邵韵诗,音色清亮。 也难怪邵韵诗兴奋了,毕竟布一叔从上海回来,还没喘口气,便接手了调查白氏的事。 这一来一去,也就两三日的功夫,可见他效率非凡。 布一对年纪不大的小姐并不敢怠慢,低垂着头,回道:“这人叫钱通,是洪溪帮三帮主的军师,不知打哪知道了宝藏图册的事,年前同白氏接上的头。” 邵韵诗想到白氏居然如此随便,父亲还当成正妻娶回来当二房,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辈子的父亲得多眼瞎呀! 晓冬见师姐面色奇差,瘪了瘪嘴,什么也没说。 布一也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小姐。 邵韵诗缓了口气,皱眉问道:“扬州,还是北平?” “北平。”知晓小姐问的是什么,布一回答亦简洁。 晓冬听着这样的对答,有些傻眼。 邵韵诗则点了点头,“我猜也是,不然,白氏不会不同父亲一道回来,……” “小,小姐……”布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了下。 自己说话的时候,布一叔从未打断过,邵韵诗诧异地看向他,挑眉道:“怎么了?” 布一忙紧着回道:“白氏不单单为了这个,才避开邵老爷独自回来,她其实是为了谋算小姐才如此的。” “谋算我?”邵韵诗说完愣了愣,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冷笑道:“您是说,她带回来的那个高傲的白天鹅吧。” “嗯,就是他,小姐还是小心提防着为好。”布一有些不放心地道。 布一回来的时间短,一来就接手外事,对府内发生的事还没时间知晓。 所以,他才如此说。 邵韵诗感布一的好,认真地道:“布一叔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这位黄大公子还不足为虑,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搞定来探消息的白氏。” 晓冬一直待着没说话,这会子忍不住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她敢再来,我一颗瓜子就能打断她的牙,叫她后悔起歪心思。” 这话说得太过儿戏,邵韵诗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白眼,“看把你能的,暗器功夫又精进了?趁着布一叔在,你同他比划比划。” 往常小姐说这话,就表示生气了,晓冬吓得缩了脑袋,低头画圈了。 见晓冬总算是老实了,邵韵诗这才又对布一道:“白氏的事是个契机,您这样……” 布一侧耳聆听小姐的布置,暗自惊叹,他家小姐是个奇才。 一通布置完,邵韵诗松了口气,叹道:“但愿这次事了,既解决了白氏,又将邵家没有宝图的消息传出去。” 晓冬讨好道:“肯定能成,就算有个疏漏,还有老爷子呢。他老人家可是筹谋了这么多年。” “爷爷毕竟老了,……”邵韵诗叹了声。 布一想想邵老爷子确实老了,小姐这么费心,也是孝心有加。 遂,他忙整了面容,回道:“最近有人摸到槐园了,小姐日后要多加小心。” 听了这话,邵韵诗挑了挑眉,“总算是来了,我还当他们再有个几年才能想到这呢。” 晓冬忙插话,“早前,就有人弄坏了通往梅园的侧门锁头。” 布一听了这话,心头大惊,忙道:“还是要再调些人手来。” 晓冬连连点头,“飞鸿哥晚上回来住了,不过,再派些人更好。” 布一已经和徒弟们沟通过了,为这事,他还教训了飞鸿和老兄弟几个,生意能有小姐的安危重要?! “那就让罗成和飞鸿一道回来,白天晚上都不走。”布一想了想,直接拍板。 槐园前院,地方大,空屋子也多。早前,布一带着兄弟徒弟,甚至护卫们,都安排了值班的屋子。 布一安排罗成和飞鸿回来,既不犯忌讳,也妥帖。 邵韵诗下意识地接了布一的话头,“罗成和飞鸿回来也好。” 话还未完,她突然就觉出了不对来。 晓冬见师姐说着说着,就沉了脸,忙道:“怎么了?” 布一也诧异,还以为内院没安排人,忙道:“内院只晓冬一个会些拳脚,回头我让布薰来。” 布薰是布三的闺女,比邵韵诗大。 晓冬听了,眼眸一亮,“阿薰来了就好,她比喜妹机灵多了。” 邵韵诗被俩人的话引回了神,忙摆手,“布三叔那边忙得很,离不得阿薰。” “生意不做就是了,没得放着安全不顾。”布一不赞同道。 邵韵诗没心思应对,她默了默,自顾自地道:“不对,时机不对,……” “怎么了师姐?”晓冬觉出了不对来。 邵韵诗沉着脸,道:“这些人不该是我回来的时候,才来槐园打探。要探,早在我没回来的时候,就探了个彻底。” 晓冬脑子不笨,一下子回过味来,惊呼,“呀,还真是,咱们都被以往的事给带偏了,怎么就没往别处想想。” 布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全盘接收这段他不在家时的消息,此时听来,只觉惊心。 遂,他只得小心问道:“小姐觉得,来人,不是廖家和那些当兵的?” 邵韵诗摇了摇头,道:“这些人,八成是那姓钱的派来的。”说完,她转而问道:“大明寺和观音山处可有动静?” 第95章 又一手 扬州城的大明寺和观音山这两处或有宝库,还是罗丛柏打外头探来的消息。 究竟准不准,没人知道。不过,不妨碍邵韵诗他们布局。 “有,新年祭和佛诞日的时候,有不少生面孔在斋房后院走动。”布一谨慎回道。 “大明寺有济方师父的武僧院护着,有什么消息,爷爷必定会第一个知道。”邵韵诗边敲桌子,边分析道:“我这几日没听说什么,那大明寺定没出问题。” 晓冬常往外跑,忙证实道:“确实,外头风平浪静。” 布一这几日也没察觉什么风声,点头附和,“确实如此。” “看来你得亲上观音山了。”邵韵诗眼神犀利地盯着窗外暗沉沉的天空。 小姐一声声的扣指,让中年老成的布一后背紧绷,虚汗直冒,忙应道:“是。”说完并未退下。 邵韵诗见他未退,略一思索,露了些微的笑意,“布一叔可是有什么话不好讲?” 说完了正事,邵韵诗态度和缓了不少,布一也跟着她轻松了不少。 听得小姐问,他微抬头,觑了眼一直立在邵韵诗身后的晓冬。 晓冬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布一不好叫小姐等着,红了张老脸,支吾道:“我这里有本书……”话没说完,手已经将书拿了出来,“送给晓冬侄女的。” 见着了书,晓冬冷眼一亮,不过,她瞧见布一有些希冀的目光,还是淡淡地挑高了眉,并未接手。 不用回头,邵韵诗便能猜到晓冬这妮子的神色。 遂,她忍着笑,冲着晓冬吩咐道:“快接了,难为布一叔替这丫头费心了。” 有些话,小姐说的客气,布一可不敢就接了。 他忙忙地道:“不费心,不费心。”说完将书放下,忙忙地退了出去。 人一走,晓冬当即将书捞了起来。 瞧见她这样,邵韵诗发笑地摇了摇头,冲她道:“别忘了,里头肯定会有绣图秘籍。” 她一喊,晓冬后背跟着就是一紧,可还没来得及反驳,外头喜妹回来了。 “这布一叔可真行,我这还等门呢,他人就溜了,也不说招呼一声。”喜妹是被布一的一颗石子弹回来的。 这是老规矩,人走不必出声。 邵韵诗没接茬,只关切地看向喜妹抱着的膀子,“外头冷吧。” 喜妹是穿了皮袄出去的,并不冷。 她见小姐关心,忙笑着拍了拍上衣,“我穿着大毛衣服呢。不过,外头怪渗人的,风呼呼地半刻不停,看着要下雪。” 说到这,喜妹下意识地抖了抖,又道:“布一叔不说顺当地打门口走,还将石子弹到门沿处,‘砰’一声,吓了我一跳。” “嗤——” “晓冬你个死孩子,你笑什么!”听的晓冬的嗤笑声,喜妹不干了。 晓冬这会子得了书,并不理会喜妹的跳脚,只冲着邵韵诗扬了扬手中的书,“师姐,我去大书房了。” 晓冬是个武痴,有了新秘籍,自然是心痒痒了。 邵韵诗连劝都没劝,点头道:“去吧,将大书房的炭盆多点几个,这种天,夜里特别冷,别受了寒。” 瞧见晓冬就这么大刺刺地打眼前溜了,喜妹跳脚道:“小姐,你看她。” “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你这不是白计较了。”邵韵诗打了个哈气。 喜妹气嘟嘟地盯着大书房挥了挥手臂。 邵韵诗见她这样,好笑地催道:“赶紧的,晓冬不睡了,你将熏拢归置一下,今晚就同我一道睡里间。” 邵韵诗是不惯晚睡的,今儿为了等布一的消息,已然是迟了。 “就知道会这样。”怪小姐偏心,喜妹嘀咕了俩句,便老实去里间收拾了。 不过,她刚走两步,脑子一转,转身问道:“小姐,布一叔是不是又给周师傅带绣图册了?” 邵韵诗乜斜了眼伸头伸脑的喜妹,啐道:“那你还招她。” “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招了。”喜妹带着笑地仗义道。 不过,她转了下眼睛,又憋笑道:“这晓冬也真是的,布一叔不是蛮好的,同周师傅也很般配,也不知她矫情个什么,……” 见喜妹得意地碎碎念,邵韵诗瞄了眼大书房,暗自忍笑。 果然,“哎哟!”喜妹话没完,就被一物打中了脚背,忙抱着脚转悠。 “该!谁叫你口无遮拦的。”见她实在疼,邵韵诗忍着笑,扶住了喜妹。 “小姐!”喜妹又疼又气。 “行了,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叫旁人听到了,明儿又是一场官司。”邵韵诗忙拦道。 这里不是苏州姑奶奶家,邵韵诗主仆几个且小心着呢。 槐园和主院隔着个梅园,两边几乎隔绝。 邵韵诗其实知道,主院那边想听到这边的动静,且费劲呢,更何况,现在还是半夜。 不过,叫晓冬和喜妹顾忌些,她还是觉得有必要的。 故而,喜妹一听小姐说起这是扬州,立马闭嘴了。 过了会,她有些胆怯地四下看了眼,才小声道:“小姐,刚才的话,不会叫人听了去吧?” “瞧把你胆小的,有晓冬在呢,你说谁能来偷听。”邵韵诗自信道。 “倒也是,还没人能躲过晓冬的耳朵。”喜妹放心地松了口气。 邵韵诗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行了,赶紧收拾了睡觉。” 喜妹再不敢多言,听话收拾去了。 槐园这里,邵韵诗主仆俩收拾收拾,睡下不提。 蹿出邵府的布一,则费了思量。 “大哥,如何?”负责接应的布二一直等在邵家院外。他比布一先一步从青岛归来。 “怎么你自己亲自来了,小子们呢?”一下了墙头,布一机警地四下睃了一眼。 布一哥四个是邵韵诗在自己十岁那年,同外公陆老爷子要的。几个都是山东好汉,功夫了得。 布二是个急性子,直接道:“我在家也没事,等着怪心慌的。大哥,小姐她是怎么同你说的?” 知道自家兄弟的性子,布一也没多说,只边走边道:“小姐想以白氏为突破口,一次性地解决这些年来邵家的麻烦。” 布二皱起了眉头,迟疑道:“大哥,这池水可不浅,小姐有把握吗?” 布二的话清浅,可分量不轻,听得人心头发颤。 第96章 开战 寒夜里,一阵冷风过,吹开了周身的热气,叫人忽地打了个冷颤。 布一拢了拢外衫,看了眼愁眉不展的二弟,心里也没底,叹了声,“对了,前些日子夜探槐园的人,你查的如何了?” “有些影子了。”布二是负责搞情报的,说起正事来半点不含糊,也不妄下断言。 “嗯,你抓紧些,这可关系到小姐的安危。”话一完,布一人就已经飘远了。 “大哥等等我,你这急的什么,话都没说清楚。”布二压着嗓子,嚷着,“小姐究竟怎么吩咐了?” 布二说着话,瞧着功夫又俊了些的大哥,直傻眼,脚下更不敢停了。 亏得他们熟悉地形,专挑没人的地走,又远离了邵宅,不然,就这架势,铁定暴露。 布一大概心里有数,半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直接冲着后头传言,“这些日子,你亲自留守槐园,我出城一趟。” “出城?!”布二还没来得及多问,已经瞧不见布一的身影了。 茫茫夜色中,不管布二如何顿足,追不上人,他只能是叹气收手。 “二爷,您真留下?”瞧着布二叹气,他手下忙闪出了身形。 “怎么地,大爷的话,你小子没听见,走!”布二干净利落地一个翻身,人就上了槐园的外墙头。 瞧着二爷入了院子,手下半分不敢含糊,尾随而上。 其实,邵韵诗没同意他们冷夜里守园子,这是布一他们几个私下议定的。 也亏得留下的人都有身硬功夫,不然铁定要被冻成冰坨,饶是如此,也是冻得够呛。 第二日一早,早起的晓冬发现了院内守护的几人。 本来几人藏得很好,只可惜冻了一夜,动作脚步肯定迟缓了不少,这才叫晓冬发现了。 晓冬知晓,邵韵诗自然跟着知道了。 她顾不得生气,忙喊了喜妹去厨房熬制驱寒的汤剂,冻了一夜,简单的姜汤肯定不顶用。 喜妹也知晓厉害,没说什么先服侍小姐的话,当即去了院内的小厨房。 待护卫几人吃了汤剂,邵韵诗也收拾妥当了。 她顾不得用早饭,直接喊了布二叔进了大书房。 大书房因昨儿晓冬住着,这会子,暖和得很。 布二一进来,当即打了个冷颤。 邵韵诗瞧着,既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 遂,她摇头道:“你们守夜,可是布一叔安排的?” 布二‘嘿嘿’乐了两声,道:“外头不太平,扬州城突然涌进了这么多南边来的人,咱们还是谨慎些得好。” 昨儿,农历腊月二十一,也就公历1932年1月28日,沪上开战了。 一下子,上海周边地区的人纷纷往南京这边跑。 沪上,国府,扬州城。 三地交通便利,往来密切。 沪上开战,比之南京周边,扬州城是首选的避难地。 一时间,船舶,汽车,人流,嘈嘈嚷嚷。 外头的乱像,邵韵诗虽未亲见,可也了然于胸,战乱是她最不想看见的场景。 邵韵诗暗叹了口气,对布二道:“既然要守槐园,咱们商量着来就是了,你们这样,回头冻病了可就不划算了。” 这话是有松动了,布二比布一活泛些,直接笑了道:“小姐这是同意咱们守夜了?” 邵韵诗点头道:“嗯,拦不住,也只能是好好安排了,没得叫你们冻着。” 接下来,两人便商议了番护卫之事。 邵韵诗这边刚送完布二,还没端上碗,晓冬来报,小姑姑邵兰香来了。 邵家因着小少爷的病,邵老太太取消了早晨请安的活动,家里也不许人多走动。 所以,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遂,邵韵诗也不奇怪,小姑姑都到了槐园,她才知道消息了。 邵兰香来得快,邵韵诗刚接出内院二门,人就到了眼前。 “姑姑,您这一早来可是有事?”邵韵诗一把扶住了小姑姑的膀子。 邵兰香是一个人来的,她的丫头小翠被派出去探消息了。 邵兰香显然是真有事,直接点头道:“嗯,你可用过早饭了?” “正准备用,姑姑用过了吗?若是没有,正好一道吃些。”邵韵诗觉得小姑姑怕是空着肚子来的。 果然,邵兰香也不推辞,点头道:“嗯,既然你正用着,我就和你一道吃些,本来我是打算在路上用些点心垫垫的。” “姑姑准备出去?”邵韵诗奇怪道。 邵兰香叹了口气道:“昨儿上海开战,募捐的事已经刻不容缓了。” 这话题太过沉重,邵韵诗跟着叹了声,“我能帮着做什么吗?” 邵兰香拍了拍侄女的手,道:“如今差的不仅是资金,更多的是人手和物资,最要紧的是救急包。” 邵韵诗眼眸一闪,“姑姑和姑父接上话了?” 自打那位蒋校长再次上台,姑姑已经很难和姑父联系上了。这事,邵兰香和邵韵诗嘀咕过。 邵兰香知道侄女灵透,也不躲闪,点头道:“嗯,你姑父说,他一时半会的不会上战场。” 听说姑父不用上战场,邵韵诗松了口气,“那姑姑就能安心些了。” 邵兰香说不清什么心情,又道:“政府正忙着往洛阳搬迁,你姑父他正忙着这事。” 邵韵诗眼眸一闪,道:“看来,政府是决心战到底了。” “嗯,迁都就是为了以示决心。国家再不能出个东三省了。”邵兰香语气有些低沉地道。 邵韵诗虽对这个政府没有什么感觉,可国家还是那个国家,自然也是感同身受的。 不过,她并不灰心,直接道:“政府有心抗战就是民族的救星,中国到底是一方大国,不会就这么消沉下去的。” 侄女这话,算是邵兰香这段日子听来的,最振奋人心的言语了。 邵兰香大概是被侄女的话点燃了激情,心情看着就好了不少,再嗅着侄女屋里特有的淡淡暖香,就更舒爽了几分。 只见,她亮闪闪地眼睛,直接盯着侄女道:“你可知道,我今儿来你这,所谓何事?” 啊?邵韵诗有些傻眼,她知道小姑姑肯定有事找她,可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 见姑姑难得心情好地调侃,她只能配合地猜道:“可是姑姑想带我出去见世面?” 第97章 委屈 邵兰香待邵韵诗的心彷如亲娘。 回了扬州,她一直想着带大侄女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也散散心。 可惜出了邵棣元生病的事,一下子弄的邵家众人皆安分不少。 就连邵兰香自己也没多参与外事,等侄儿大安了,才频繁出门。 邵兰香想到自己拉了侄女出门,后又失言,内疚不已。 遂,她拉了邵韵诗的手,带着歉意道:“委屈你了,这些日子家里不太平,外头也不大太平,姑姑就没带你出去。” 邵兰香这话也算是白说说。 其实,姑侄两人都知道,邵棣元生病,还是在槐园就开始的,已然碍了邵老太太的眼。 再加一个白氏在旁嘀咕,哪里还能有邵韵诗安稳日子过。 这几日,邵韵诗去请安,着实得了不少白眼冷脸。 邵棣元邵家唯一的孙子,在邵家的地位不言而喻。 他一出事,邵兰香立马就拜托了索妈妈回护些邵韵诗,防得就是邵老太太的迁怒。 果不其然,邵老太太缓过神来,立马就发飙。 亏得有个索妈妈劝着,再加邵兰香护着。不然,邵韵诗此刻不是替弟弟抄经祈福,就是多做许多的针线活计了。 邵兰香这会子来,既是为了外事,也是安抚,更是为没能带她出门的歉疚。 邵韵诗知道姑姑的心意,笑看着姑姑,温婉如昔,“姑姑安心,我知道外头乱,正好我是个懒得,巴不得不出去呢。” 孩子懂事明理,邵兰香就更心酸,没娘的孩子确实惹人疼。 有些失态的邵兰香忙微转了头,眨了眨眼睛,才又道:“今儿我是真有事要求我们瞒姑了。” 正说着,喜妹来请用饭。 邵韵诗边应承着姑姑的话,边扶着姑姑进了用饭的小敞厅。 进了敞厅,邵兰香倒是没再闻到那股子淡淡的暖香,此时满室皆是饭菜香了。 她肚子正好饿着,便不客气地道:“咱们有话还是吃了饭再说,我这肚子还真就饿了。” 邵韵诗知道姑姑不至于真饿了,毕竟老太太院里啥点心没有。姑姑这么说,不过是显得亲近而已。 心里感动,邵韵诗脸上也露了大大的笑,道:“嗯,我肚子也饿了,今儿刚好吩咐二娘特意做了道暖胃的羹肴。” 邵兰香可不惯有药味的菜品,忙摆手道:“你那暖胃羹我可吃不下,我就吃些金丝卷,小笼包和胭脂粥就好。” 她说着话,还指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小笼屉。 邵韵诗吃食精致,菜品并不十分多。只每天轮换着来,今儿刚好是灌汤小笼包和金丝卷。小菜倒是随意。 邵兰香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刚才粗略一扫,就点了这两样,可坐下来一细看,心里有些不得劲了。 她不知道侄女是习惯简单精致,还当她在家中受了委屈,一张饭桌只这么几个主食,小菜也简单,实在是太过了。 遂,她仍旧拉了邵韵诗,看着一旁伺候的喜妹,问道:“早上是来不及做,还是懒得做?怎么只这么几个碗碟?” 邵韵诗见姑姑有些动气,忙接过话头道:“姑姑还不知道我,最是怕麻烦的,这些尽够了。” 她这话,惹来了姑姑的一个厉眼。 知道姑姑这是生气了,邵韵诗忙又道:“姑姑,我本就吃得不多,爱吃什么,只点那么几个,明儿才换着做另外的,并不是二娘她们躲懒。” 这话?邵兰香不看侄女,只看喜妹。 喜妹其实顶怵邵家这位小姑奶奶的,被她盯着,哪里还敢寻什么借口,出口就道:“都是小姐前一天拟定的单子,二娘照着做的。” 这话直白又简略,倒是叫邵兰香信了。 遂,她摆手叫喜妹退下,这才对一旁的侄女道:“在自己家,你很不必如此简省,万事还有我和你祖父呢。” 叹了声,她又道:“再说了,老太太即使严苛,也不在这上头。” 这话不好不回了,邵韵诗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姑姑,我真是不喜繁复,才吩咐二娘如此做的。在一个,自家祖母的性子,我难道还不知道?您不必担心。” 说完,她还怕邵兰香不信,又道:“咱们家都是各院独自开火,我又不是那等没进项的,还能委屈了自己个?” 这话倒是叫一直暗恼的邵兰香,脑子一清,可不是,比起瞒姑,邵兰香都不敢说自己有钱了。 这话到底有些尴尬,姑侄俩个笑笑,便食不言地吃起了早饭。 守在敞厅外头的喜妹,瞄见里头姑侄俩吃上了,这才舒了口气。 晓冬也凑了过来,不过,她嘴里可没闲着,正啃着个白胖的包子。 见她这皮癞样,喜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小声道:“你也收敛些,别没心没肺的。” 晓冬自然也有些怵邵家这位小姑奶奶,老实地吞下了包子,点头道:“你可饿,我给你也拿了个小卷。” 喜妹看着晓冬手里的小卷,忙忙摇头道:“你自己吃吧,我还不饿。……” 正说着,晓冬突然拦了喜妹,小声道:“飞鸿大哥来了,我去外头接接。” 晓冬的个性,向来是说风就是雨。 不过,她也从不说过头话。 顶着外间偶尔穿过来的风,喜妹瞧着晓冬的背影,想着一连几天没露面的飞鸿,这会子他既然来了,看来那事有了眉目了,心里松了口气。 其实,别说她心里急巫咒之事了,就是小姐,她知道也是日夜悬着心的。 里头姑侄俩这会功夫,也吃得差不多了,毕竟两人都算是食量小的人。 邵兰香接过喜妹递上来的热帕子,道:“回头我让小翠给你送些血燕来,那东西,冬天早起喝上一碗,对身体好。” 邵韵诗一听燕窝,脑袋就大了,她自己是不惯喝那东西的。在前世家中,她吃了太多了,如今一听就有些反胃。 遂,她忙拦道:“姑姑可别给我这个,倒是我还得送姑姑些。” 邵兰香奇怪地看着她,“你是拿话搪我呢,可见还是如小时候般挑嘴。” 邵韵诗见姑姑误会,忙解释道:“不是,是布二叔去青岛送年货,又带回了不少的吃食,海参鲍鱼鱼翅这些海货就不说了,还有不少南洋的金丝燕窝。我正收拾着,准备给大家送些呢。” 第98章 熏香 邵韵诗一串的吃食报出来,都有些绕人。 邵兰香绕过东西的多寡,只听得是青岛陆家送来的,也就了然,陆家如今可是一方巨擘,好东西多了去了。 遂,她也不推,点头道:“成,血燕姑姑就不送了。你那些东西,给我些金丝燕窝就成,其他的我也不要。” “姑父不是喜欢吃海货吗,我给姑父留些。”邵韵诗忙道。 “不用,我还不知道几时回南京呢。”邵兰香摆手,“不过,你这可有得用的熏香?我今儿来,也是为了这个。” 邵韵诗精通各色雅致的玩意。她虽不怎么用香,可说起这些来,可是如数家珍的。且,她因为制药的缘故,各色香料也是常备的。 故而,邵兰香才来寻香。 听姑姑这么说,看来她是急着送人了。 遂,邵韵诗点头道:“我药房里的香料不少,姑姑看要哪些?” 邵兰香并不弄香,摇头道:“你看看适合二三十岁的单身女子用的香,都有哪些,若是有,就弄些来,这些我可不懂。” 熏香不仅要根据天气来调,还得分各人的体质和喜好。不然随意配置了,会适得其反的。 邵韵诗见姑姑如此说,只得细问道:“对方可是惯常弄香的?” 邵兰香这位好友是新近认识的,只知道她确实爱熏香,便道:“我只听说她爱熏香,当然也爱外国的香水,你看?” 这就不太好弄了,遂,邵韵诗直接建议道:“要不,就送些普通没妨碍的熏香,别回头弄了个奇巧的味,叫人不喜欢。” 邵兰香想了想,摇头道:“这位朋友是我刚认识的,不过,我们彼此十分投契,所以才费心思送她所好,也算是尽地主之谊了。” 邵韵诗听了,觉得这香不好送。 邵兰香想想,又道:“这位可是出身名门张氏,闺名,灵洲。虽如今家世有些没落,可到底出身贵族之后,底蕴不差,你就按着你的品味,调弄些好香,用不用在她自己。” 这样?邵韵诗也没问这人究竟是哪方神圣。不过,姑姑如此重视,看来不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八成和她主持募捐一事也有牵连,便低头思忖了起来。 她脑子里各色熏香的配方用料都有,只微微动了动脑子,便道:“既然您朋友是个爱香水的,我看不如就弄个清冽花香型熏香如何?” “就像你给我弄的那个栀子花香味的?”邵兰香眼睛一亮,问道。 “如今是冬天,栀子花味道稍微淡了些,弄些玫瑰香的吧。”邵韵诗筹谋了会,便定了主意。 邵兰香也不懂这些,信任侄女能弄好,也就不多说了,只道:“我这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回头弄得了,就派人给我送去。” 邵韵诗忙拦了道:“玫瑰花的熏香,我这里有现成的,姑姑直接带走送人就行。” 这倒是好,邵兰香笑着点头。 “对了,姑姑可要送小熏炉?我这有小银熏球,可以直接配在身上。”邵韵诗想想又道。 果然,这话投了邵兰香的心意,忙道:“那就算姑姑讨嫌了,回头姑姑帮瞒姑找些得用的香料来。” 邵韵诗一把抱住姑姑的膀子,带了笑道:“姑姑还真是的,自家姑侄还用这么客气。” 邵兰香呵呵乐了,“对,自家孩子,不用客气。” 邵兰香解决了心头大事,神态言语都快活了几分。 她这样,叫大家都松了口气。 邵兰香看着惹人爱的侄女,笑的眉眼都攒一处了,“对了,我那有本魏碑帖子,回头先给你拿来。” 邵韵诗爱书,爱写,听了,一点也不推辞,“这个好,回头我叫喜妹去取。” “你帮了这么大个忙,只送你本帖子,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了?”邵兰香开玩笑道。 “姑姑这是送了我心头好,我当然高兴了。”邵韵诗微昂了头,“再说了,能帮到姑姑,瞒姑高兴着呢。” 邵兰香知道她这是真高兴,心里也欢喜,遂,含笑起身。 一旁伺候的喜妹早就领了令下去了,邵韵诗见姑姑要走,忙也起身,搀扶姑姑。 邵兰香同侄女不用客气,她也是真心稀罕侄女,便笑着搭了她手,起身出了饭厅。 一出了饭厅,就是正室大厅,气温忽就冷了几分。 邵兰香虽没打冷颤,还是有些不适地对侄女道:“你说你这孩子,最是怪癖多,吃饭非得在饭厅。你只一个人用,直接在小书房吃了,不就成了。” 说完,怕侄女还不上心,邵兰香又道:“你瞧瞧,出了饭厅,人都有些打颤了,吃的东西非得堵胃里不可。” 一听这话,邵韵诗忙拉了姑姑的手,关切道:“姑姑可是冷了?” 邵兰香只是想劝侄女别费事,哪里是真冻着了,遂,忙摆手道:“没有,我是说,你日日如此怕是不妥。” 邵韵诗嘻嘻了两声,并不接茬。 邵兰香嗔了她一眼,“饭菜味哪里就那么难闻了,回头多通通风不就好了。你呀——” 邵韵诗可改不了这习惯,她这人五感超然,最闻不得屋内有异味,哪怕是饭菜味也不行。 所以,她即使生病了,也是不在起座间吃饭的。 可这话她不好同姑姑说,只又呵呵笑了几声,想蒙混过关。 眼见着邵兰香又要说道,好在,喜妹拎着东西来了。 瞄见喜妹,邵韵诗心头一喜,忙忙地道:“小银熏球可放进去了?” 喜妹来了是正事,邵兰香也顾不得说道侄女,跟着看向喜妹。 喜妹顶着俩主子灼人的目光,老实回道:“放了,还将小姐配的络子丝绦和流苏,也放了几样进去。” “嗯,你这事办得不差,小银熏球配上这些可以直接戴身上,倒也合适。”邵韵诗夸了道。 邵兰香难得也赞许地看了眼喜妹,道:“你这丫头办事越发老道了,回头叫小翠来赏你。” 喜妹可不敢推了小姑奶奶的赏,忙跟着谢了谢。 邵兰香还有事,得了东西,推辞了侄女的相送,便领着抱包袱的喜妹,直接出去了。 她们俩一走,一直待在大书房的飞鸿和晓冬便出来了。 一见飞鸿,邵韵诗都来不及感叹,今儿这些事都赶巧了,便忙问道:“那事可有结果了?你没暴露吧。” 第99章 结果 邵韵诗的急切,屋里个个都理解。 晓冬已然走到师姐身边,安抚地拉着她的膀子了。 布飞鸿到底稳重,没立马就说开。他冲着小姐点了点头,道:“外头寒重,小姐还是进书房说话得好。” 被布飞鸿提醒,邵韵诗还真感觉到有些冷,毕竟这正厅阔大了些,也没什么驱寒的炭盆。 遂,她忙带头走进了大书房。 大书房因为没断人,一直点着几个炭盆,缓和得很。且,又有早前晓冬掐来的腊梅添香增色,颇有些春意。 几人一进了书房,虽身心舒坦了些,倒也不再寒暄。 布飞鸿当即便回道:“咒符是白氏的,是打北平弄来的。” “嗯?”邵韵诗眉心一锁。 见小姐迟疑地看过来,布飞鸿忙解释道:“白氏教训邵秀雪的时候被我给听到了。……” 原来,那日来邵韵诗院子闹腾,白氏还不知道自家女儿干了什么。到她发现外甥生病,这才知道女儿居然偷拿了自己藏得很好的符咒。 且,还差点害了自己的儿子,这叫她如何不气恼。 要知道,她原本的计划是想用这个锁魂符,摆弄邵韵诗,好坐实了她和自家外甥的好事。 晓冬听到这,不由地好奇道:“中了这符咒,无非就如小金铃般昏睡个一天半日的,有什么用?” 这话也是邵秀雪质问白氏的。 布飞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白氏且毒着呢,她说中了符咒的症状,人像得了相思病。” 邵韵诗见飞鸿停了话头,知他顾忌,忙摇头道:“你只管说,有龌龊心思的又不是我们。” 飞鸿鼓了鼓气,继续道:“白氏说,只要老太爷他们不应允婚事,她立马就利用符咒,叫小姐昏睡,剩下的还不是随她编。” 邵韵诗冷笑,“配合着黄大公子的纠缠,说不得还真能叫她做成了。” 晓冬听了,直接咬牙‘啐’了一口,女子的名声多么重要,这白氏还真不愧为毒妇。 邵韵诗则淡定多了,不由地又奇怪道:“若是白氏为了设计我,弄了这么个局,该当搞个更厉害的,怎么就是这种不用生辰八字的符咒?” 这点飞鸿没探出来,摇头道:“白氏母女没说到这个。不过,邵秀雪这人心思不简单呢,小姐日后可得防着。” 布飞鸿的话,得了晓冬的认同,当即道:“可不是,她偷拿符咒,可不就是为了害人。” 邵韵诗如何不知自家这位妹妹的心狠,她可是连亲兄弟都能利用的人。 主仆几个正说着,喜妹送人回来了。 她听了晓冬的话,跟着道:“刚才小姑奶奶还交代,让我护着点小姐,说邵秀雪这几日在老太太那,可没少说小姐的坏话。” “她还有脸说师姐的坏话,这坏事不都是她做的。”晓冬气得直喘。 “可不是,小姐,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呀?”喜妹有些担心,又急道:“你可不能再顾念啥姐妹亲情了。” 飞鸿不好说什么,只拿眼看着小姐。 邵韵诗见面前的仨人怕自己心软,齐齐看着自己,只觉得好笑,她又不是什么圣经上说的圣母,早看透了这一切,何来心软。 邵秀雪能不顾亲情,单为了报复她这个隔母的嫡出姐姐,便算计嫡亲的弟弟,此人心黑的已然没救了,自然是要防着的。 她之所以没说话,只是在思量符咒的事,毕竟人好对付,可这巫蛊之事,就难说了。 大书房暖香依旧,可随着邵韵诗的沉默,众人急切间,都觉得有些发冷。 晓冬最是性急胆大。 她见师姐只低头,怕师姐又不当回事,直接气嘟嘟地道:“白氏母女如此谋算师姐,刚才师姐怎么不给她们告上一状,也好叫小姑奶奶替师姐教训她们一顿。” 喜妹也跟着道:“很是,小姑奶奶可是个不说人长短的,尤其是小辈间的事。今儿特意点我们,肯定是二小姐的那些话太过。” 飞鸿也插话道:“小姐,如今的形势,万不可妇人之仁。” 邵韵诗见几人急得不行,只得叹气道:“当着小姑姑,这些话,你们千万别说。” “啊?”喜妹噘嘴,“我不敢同小姑奶奶说,还想和小翠嘀咕嘀咕呢。” “就知道你会这样。”邵韵诗叹了声,“如今外头形势紧迫,姑姑她忙外事都分身乏术了,哪里还有余力顾着家里。” 见小姐如此说,仨人齐齐叹了口气。 邵韵诗好笑地道:“行了,我还对付不了个二小姐,瞧你们这颓丧样。” “可……”晓冬噘嘴。 布飞鸿是外男,不可多留。 遂,他直接打断了晓冬和喜妹欲劝的话头,道:“小姐,苏州那边,用不用我跑一趟?” 邵韵诗知道白氏在老太太跟前提起闫家,叫大家都紧张了。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 毕竟,闫家那边,首先老姑奶奶就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立平表舅疼自己,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遂,她摇头道:“闫家那边不必担心,有表舅和老姑奶奶呢。” 听了这话,布飞鸿知道小姐这是没将闫家放心上。 遂,他忍了忍,还是忧心道:“我听说,闫家那边的大少爷回来了。” 这话,喜妹清楚些,忙道:“闫丛真回来了?” 布飞鸿能知道也是偶然,点头道:“嗯,听说回来过年的。” “他这回来的,还真是巧。”喜妹有些感慨地道。 “可不是,这档口,他万一利用小姐这事做文章,来攻击闫越,那就糟糕了。”晓冬忧心忡忡。 飞鸿跟着点头,“若是涉及到家主之争,怕是柏氏那边,也不会轻易对小姐放手。” 他龇了龇牙,暗道,麻烦大了。 邵韵诗则不这么认为,摇头道:“闫丛是从军之人,这时候回苏州,八成和上海之战有关。” 飞鸿想想,虽不放心,倒也认同,毕竟,大事当前,男人还是以国为重的。 这等话题,喜妹插不上嘴。 晓冬则道:“闫丛此人,我们又不了解。” 邵韵诗没理晓冬,想着一直没收到闫彪的信,有些担心。 遂,她看向飞鸿,“要不,你还是去苏州一趟吧。” 飞鸿蹙眉道:“小姐这是想查闫家?” 第100章 忙乱 闫家根深枝繁,内里纠葛众多,不可轻涉。 布飞鸿能力是够去趟一趟,可到底危险极大,不太值得。 邵韵诗冲着他摇头,分说道:“不是让你去查探闫家大房的事,而是去看看闫彪,他这都有段日子没给我写信了。” 说完,她想想扬州到苏州还是有段距离的,如今又是多事之秋,飞鸿大哥也不宜外出走动。 遂,邵韵诗又改了主意,“算了,你先帮我去电报局发封电报,问问阿彪出了什么事?其他的,回头再说。” 电报快,布飞鸿倒也没推辞,点头应下了。 瞧着布飞鸿快步而去,邵韵诗有些忧心地道:“木头这一晃,有几日没来了?” 喜妹知道小姐的心思,忙道:“大概是快过年了,罗少爷多少也忙吧?” 邵韵诗他们谋划的事,喜妹并不知情,她如此说也算不错。 晓冬试着想说什么,可碍着自家大师伯的不靠谱,瘪了嘴,罕见地没出声。 邵韵诗也没什么迁怒的习惯,摆手便道:“行了,眼看着快过年了,咱们手里的针线活还没弄好,还是先做活要紧。” 晓冬另外有任务,邵韵诗主仆俩个便略过了她,忙活针线了。 外头被她们惦记的罗丛柏,此刻也是心急如焚。 扬州城,一处狭窄幽深的宅院内。 罗丛柏正和旁人私见。 “外头处置的如何了?”说话的是个年纪比罗丛柏大些的痞气男子。 罗丛柏显然是刚从外头赶来,气还没喘匀,便被问上了。 大概事情确实紧急,罗丛柏也没计较其他,直接端了杯子灌了一口温茶,便道:“差不离了,我手头还有旁的事,便移交给了别的同志接手。” 对方既是罗丛柏的战友,又是他的知交好友。 遂,他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直接冷嗤道:“我看你真是四处忙,上海的事千头万绪的,你帮着理顺了,便撒手,叫人捡了便宜,我可真是没法说了。” 罗丛柏知道党、内同志之间,也不是清白的没有任何龃龉的。尤其上海中、央那边发生了高层叛变之后,可真是人人自危了。 且,眼前之人的脾性,罗丛柏这个入党介绍人如何不清楚。 遂,他叹了口气,劝道:“甘棠,你这性子该收一收了,这里面没有什么不平之事,只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甘棠也不过就是抱怨抱怨,倒也没激进,“你自己知道就好,我白瞎操心。” 罗丛柏看着他,笑了笑,“对了,你也准备准备,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 甘棠一听这话,皱眉道:“我一个潜伏之人也得出动?看来事情不小。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 甘棠是罗丛柏发展的一名地下、党,也是他专线联系,轻易两人不见面。 罗丛柏今儿寻甘棠一多半是为了私事,听了甘棠的话,有些微的不自在。 不过,他素来冷硬,倒是没叫人瞧出分毫。 只见,他稳了稳情绪,坦言道:“是我自己的私事。” 嗯?甘棠听了这话,倒是诧异不已,某人还能为了私事来寻他? 罗丛柏也不管甘棠如何想,直接道:“扬州城,大小巷子你都熟,帮我查查,可有会巫术的人。” 这个?甘棠原是道上混的,当即心头一凛,“可是家中有谁中招了?” 罗丛柏就是担心瞒姑出事,这才追根究底的。 遂,他拧着眉头道:“嗯,不过,已经解了。” 听说没事了,甘棠提着的心也松了松,“没事就好。我知道你并不十分信这些,为什么还要细查?” 甘棠是潜伏人员,轻易动不得。 所以,他才对罗丛柏的请托,有些好奇。 罗丛柏捏着眉心,靠着椅背,“我就是不放心,才想细查查。” 甘棠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也不追问,只皱眉道:“其实我对这些,也半信半疑的。不过,这巫术之说也真有些邪乎,不管如何,还是查清楚为好。” “那这事就交给你了。”罗丛柏感念好友的助力,又有些迫切地道:“若是能快些,我想尽快知道答案。” 甘棠有些意外地挑眉,“这么急?” 罗丛柏不欲多说,轻‘嗯’了声,又谈了几句公事,便忙着告辞了,他如今真是有些分身乏术,公事私事皆他一人。 甘棠瞧着他来去如风的背影,目光深沉,只觉得,这家伙今儿怪异,只怕这事不简单呢。 不过,不管这事多蹊跷,甘棠是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转身,便着手查了起来。 还别说,甘棠确实有能力,只隔了一日,罗丛柏便得来了十分全面的消息。 遂,本十分着急暗恼的邵韵诗,在见到面色憔悴的罗丛柏,带来了她最想知道的消息的时候,已然忘记自己要教训他的意思了。 其实,有些日子没见,罗丛柏还是有些忐忑的,怕瞒姑着急。 他前天去见甘棠,不仅仅托他查探巫术之事,更是去拿,昔日江北大营有可能藏宝的几处地图。 这件事,如今已然不算是私事了,毕竟上头打算配合邵家的同时,顺带劫了这批货,没得便宜了旁人。 邵韵诗满肚子的疑惑,在见了人后,还是压后了,忙忙地起身,接过某人手里的大衣外套。 又忙着吩咐喜妹,赶紧去打热水,给某人梳洗。 罗丛柏受到如此热烈的招待,放心的同时,又是感动。 邵韵诗瞧着罗丛柏吃了糕点喝了茶水,才出口道:“你这几天都干什么了?瞧着埋汰得不轻呢。” 罗丛柏本也不想如此形象地出现,可奈何时间不等人。 遂,被说,他也不意外,直接将怀里藏着的图,往桌子上一放,道:“看看,可得用?” 邵韵诗瞄了眼图纸,带了笑道:“查清了?” “嗯,放心,我派人摸清楚了,这些地方确实容易藏宝。”罗丛柏前天得了图,便又四下探过。 邵韵诗瞧着他眼底青灰,知道他这几日辛苦了,有些心疼,呐呐地道:“辛苦你了。”多余的话,她也说不出。 罗丛柏好笑地看了眼小女人,知道她的意思,心里暖暖的,摇头道:“这算什么事,不辛苦的。对了,大明寺和观音山可有动静?” 第101章 渐近 扬州城的大明寺和观音山这两处的消息是罗丛柏临去上海公干前摸到的。 且,一直叫他记挂着,只可惜,他本人没时间查。 邵韵诗见他面色疲惫,有些不忍再烦他,便道:“布一叔回来了,这事他接手,目前大明寺处还没什么动静,观音山那边还待查。” 罗丛柏想了想,点头道:“大明寺不会是藏宝地,观音山那边有些奇怪,隐隐有些针对邵家的意思。” 观音山和大明寺看似有些联系,实则两处并不和睦,当然还是观音山单方面的。 目前也还管不到这点,邵韵诗只是奇怪,观音山为什么如此针对自家? 遂,她点头道:“这些待布一叔查探回来就知晓了,横竖邵家被人盯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处。” 罗丛柏见邵韵诗细细地看着地图,便道:“你只管将图弄出来,其他的我已经着人开始布置,你就不必再操心了。” “你和凌大侠见过了?”邵韵诗一惊,抬起头来。 罗丛柏瞧着她转脸看向自己,脸上暖暖的全是日光,配上她鲜艳明媚的眉眼,叫人爱得不行,一时有些怔然。 邵韵诗看着他半天不言语,还越发地发起呆来,不由地红了脸,轻推了他一把,娇嗔道:“呆子,你发什么傻,问你话呢。” ‘啊?啊’了两声,罗丛柏有些不自在地回了神。 他在外头的这几日,总是时不时地想起眼前的小女子,也总是思量两人的未来,时有甜蜜,时有苦楚。 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心底那股子要抓住的意念,越发的深沉,不由地出口道:“我终归不会负你的。” 一句话,一生情,细细浅浅入人心。 只可惜,某人某时总有些摸不清脉,致使错失良机。 这不,邵韵诗听得他的话,刚莫名其妙地看过来。某人就觉得自己刚才是失言了。 罗丛柏看着小女人清浅的目光,莫名心虚,怕她发怒,忙改了口道:“哦,你问凌大侠,我们见过,见过。” 邵韵诗被他这没头没脑的样子,弄得很是不自在。本是要发火的,可见他手足无措地样子,一时也有些不忍。 遂,她轻哼了声,道:“见过就好,外头的事我可全托给你了。” 罗丛柏见她没什么异样,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也微有遗憾,可如今,大事要紧。他便收敛了心神,先说起正事,“这些日子等急了吧,我去了沪上,耽搁了几日。” 邵韵诗就知道他肯定是公干去了,摇头道:“急是急的啦,不过,你带来了消息,也没误事,就成了。” 想想,她还是又道:“这样不会妨碍到你吧?上海那边已经打了起来,你们没什么任务?” 罗丛柏最是爱看某人关心自己,又小心翼翼的样子。 遂,他稳了会情绪,敛着笑道:“我这次出去就是为了此事,你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邵韵诗本不待问的具体,可听说他是打上海回来的,就有些按捺不住。虽说布一叔从上海回来没多久,可到底不比罗丛柏知道的具体详尽。 见她一脸我想问的表情,罗丛柏也没瞒着什么,直接道:“上海开战,19路军奋战的十分英勇,我党、组织了各界人士参加抗、日义勇军、运输队、救护队等,还……” 随着罗丛柏的介绍,沪上的一切,邵韵诗彷如亲见般,既担忧又热血。 “总之,大家都动了起来,想来,结果不会太坏吧。”罗丛柏总结道。 “这就好,只要民众一心抵制倭寇,想来胜利也不是很难的。”邵韵诗虽日日看报纸,也知道这些,可听当事人说来,还是更有感触。 罗丛柏见她如此担心,便转了话头,宽慰道:“我在上海的时候,常常出入租界,那边有英法士兵挡着,还是很安稳的。” 邵韵诗叹了口气道:“布一叔回来说了,闫家安居法租界,并不受牵累。唉,一个国家的人民,还得靠着别国护佑,真是叫人颓丧。” “如今国情如此,也是没有办法。总归,大家只要不放弃希望,国家也就有了希望。”罗丛柏也是感慨。 不过,他心里有信仰,倒也不颓丧。 邵韵诗是看过进步书籍的,也知道共、产、党的奋斗宗旨,倒是觉得,国家有着这么一批不言放弃的人,还是有希望的。 知道罗丛柏事情多,邵韵诗也不再说这些目前摸不着的事。 她直接问道:“你一会子是回家,还是?” “这几天我都不回家,就住庚叔那。你可是有什么事?”罗丛柏回道。 邵韵诗摇头道:“没事,听晓冬说,外头好多人为上海抗战游行壮威,你们有没有组织募捐?我姑姑正办这件事。” 罗丛柏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忙道:“你不必操心这件事,也不必为了我做什么。” 他这样说,倒是叫邵韵诗羞红了脸。 遂,她有些羞恼地啐了口,“谁有功夫管你,我不过白问问。” 罗丛柏见她发窘,也不辩,只含笑看着。 被他这么一弄,邵韵诗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便道:“募捐的事,我已经和小姑姑说过了,到时她缺什么,我就补什么。” 这倒是件正事,罗丛柏压着心底的旖旎,认真道:“那边最缺的就是药,你若是能多做些止血消炎的药,可以给你姑姑些。” “姑姑也这么说,看来我还是多召集人手,弄药得好。”邵韵诗一时还真筹谋上了。 罗丛柏想想她要做的事,提醒道:“你先别急这个,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弄好宝图的事。” 邵韵诗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时间,点头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会量力而行的。” 罗丛柏哪里能放心,想了想,还是道:“瞒姑,家里各方面,你怕是也得上心。” 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邵韵诗还是有些羞恼地道:“家里能有什么事,行了,你别有事没事地瞎担心。” “怎么就瞎担心了。”罗丛柏如今倒是不怕瞒姑恼了,直接道:“你的性子我知道,不喜纷争,可人家都欺到头上来了,再不做些什么,难道还等着旁人将你卖了?” 这话有些重,邵韵诗忽地赌气道:“卖了也与你无关,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为好。” 第102章 衷肠 邵韵诗赌气发怨,俏脸绯红,煞是惹人。 不管换谁来,瞧见她这样,都是又爱又恼,更何况罗丛柏。 此时,他被她那没轻没重的话,弄得很是尴尬,瞧着她的模样,眼眸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到底是心疼占了上风,他强压下郁气,一把拉了人道:“你同我赌什么气,我这话不还是担心你吗。” 邵韵诗吼完,也后悔了,便顺着梯子,嘟哝着,“也不知道,哪个耳报神说与你听的。” 这话有些意思了,罗丛柏松了口气,怜惜道:“我的心,你又不是不……” 他这话还没完,外头又响起了争执声。 被数次打断表白心意的罗丛柏,真是憋屈得不行。 邵韵诗的气也是来得快去得快,她自己也搞不明白,怎么就在木头面前收不住脾气?她往常可不是这样的。 正自懊恼间,她听的某人气急的喘息声,又听的外头吵嚷,合着某人未完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觉有些脸红。 不过,她转脸间,见他一脸的憋屈,倒是‘噗呲’一声乐了。 正懊恼不已的罗丛柏,听的心爱女子的笑声,赶紧看了过去,得,这一脸晃花人眼的笑意,叫他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遂,只听得他叹气道:“你呀,就知道磨我。” 他这话回荡在耳畔,太过撩人,邵韵诗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面红如霞。 可惜,外头还有人,邵韵诗心里虽甜蜜,还是傲娇地哼了声,推着某人,道:“别拉着了,叫人看见像什么样。” 某人的手,干燥有力,握着人的热度能灼烧人心。邵韵诗不适地又推了推。 她的手劲能有多少,男人使坏地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彷如调皮的稚儿。 小书房里,因为青春男女间的爱慕,勾起了丝丝缕缕的暧昧。 好在,外头的吵嚷声,还是叫俩人清醒着。 邵韵诗更是矜持几分,继续催着男人走。 罗丛柏本来是来送图纸的,结果话赶话地又诉了衷肠,虽然没说完,可瞧着效果不错,他心头敞快。 一时舍不得就走,他便故意打了个哈气,可怜兮兮地道:“我这几天拢共就睡了几个小时,昨晚又连夜处理了些事情,这会子瞌睡得都走不动道了。” 其实,罗丛柏还真没说瞎话,他确实没怎么睡觉。只不过,就他这练武的身体,几天几夜急行军都不带瞌睡的。 邵韵诗倒是没怀疑他这话,毕竟某人在她面前一惯守规矩。 遂,她便有些心疼地道:“要不,你在我这歪会?”说完,她人就羞红的燥热不已。 邵韵诗心里明白,虽说,如今民国了不比她前世的礼教森严,可到底留未婚男子在自己的园子里休息,也是不妥当的。 不想,罗丛柏一听这话,生怕某人反悔,当即道:“也好,我这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见他大有说倒就倒的架势,邵韵诗啥都来不及想了,直接拉了木榻上的靠枕,道:“那就挨这边睡好了。” 罗丛柏一听这话,倒是有些羞赧了。他实在是没想到,瞒姑会让出自己的榻,他最多就是想着能睡大书房就好。 这般一想,他便有些犹豫道:“我睡这边,你到哪里去?外头可是很冷的。要不,我去你大书房歪会。” 定了主意,邵韵诗倒是个果决的人,当即摇头道:“大书房到底不比这里暖和,你睡着容易受凉。” “那你去哪里?”罗丛柏有些迟疑了。 邵韵诗安排道:“我领着喜妹去外头小隔间做针线,那里也是个暖阁,不会受寒的。” 罗丛柏见她如此说,也不推了。不过,耳边听得外头的声音变大,忙道:“外头是谁在吵,要不要我去看看?” 因为小弟养病,老太太下了严令,不许家人嘈杂惹他病中烦躁,所以,邵韵诗并不担心白氏母女又来吵嚷。 遂,她摇头道:“你安心睡就好,外头的事,我能应付的。” 说完,她怕某人还要说什么,当即给他拉了暖被盖好,便出了小书房的门。 罗丛柏瞧着晃荡的珠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只余心底的甜蜜。 不过,他这般留下,也是受罪。 毕竟往日糙男人般过惯了,忽然软卧锦衾的,还真不习惯。最要命的当属屋内的暖香,丝丝缕缕的仿如瞒姑的发丝,撩人得紧。 就在罗丛柏臆想的时候,邵韵诗已经快步到了正厅,刚才,她也有些心跳加快呢。 平复了下自己,邵韵诗喊住正要出门的晓冬,“前头怎么了,你快去看看。” 晓冬正是准备去看看。 遂,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师姐,点头道:“我正要去。” 被晓冬一看,邵韵诗知道自己办了乌龙事,忙掩饰地道:“那就快去吧,别叫喜妹被人给欺负了去。” 原来师姐知道喜妹已经去了,晓冬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师姐,便放心地跳着走了。 瞧着晓冬走远,邵韵诗这才吁了口气,抚了抚心口,她刚才确实有些犯蠢,好在晓冬没多想。 回头看了眼小书房的门,邵韵诗眼眉带了笑,走路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小了不少。 想着一门之隔的某人,她心底泛起了涟漪,蓦然有了些诡异的安全感。 不过,显然有人见不得她安心。 这边,邵韵诗刚在小隔间坐下不久,外头晓冬就又蹦回来了。 “师姐,邵秀雪来了。”晓冬耷拉着个脸,恨恨地道。 “嗯?她怎么来了?谁拦着呢?”邵韵诗实在是没想到,眉间紧蹙。 晓冬不喜邵秀雪,可?她有些叹气地道:“除了喜妹,谁还敢死命地拦着。” 百家这些日子,看着安分了不少,可到底也没真将邵韵诗这位大小姐放在心上。 且,老太太为了孙儿,直接给众人没脸,就更叫邵韵诗这位嫡出大小姐,在邵家的地位尴尬了。 几句话的功夫,邵韵诗都没来得及问喜妹怎么就放人过来了?那头邵秀雪已经裹着长长的厚缎披风来了。 屋内还躺着罗丛柏,邵韵诗便快步到了廊上,她是不打算带人进屋的,没得吵到某人睡觉。 其实,即使罗丛柏不在,邵韵诗也决计不会叫自己厌恶的人进屋,这是她的执拗。 第103章 突来 邵秀雪,邵家的二小姐,所以她有任性骄傲的资本。 邵韵诗立在廊上,瞧着她,裹着锦缎披风的姣好身段,神色张扬的斜睨目光,再配着她那张艳丽的脸,但凡心理脆弱一点点的人,都得被她镇趴下,即使旁人长得比她更出色。 难怪喜妹拦不住,一来身份不对等,二来,此刻的邵秀雪非同往常。 立在高处的邵韵诗,身量拉高了不少。她冷冷地瞧着这样气场十足的邵二小姐,忽然间明白了,往日大家都看错了这位。 此刻的邵秀雪才是真正的她,而非往日为了点首饰就哭闹的小家子气的单纯刁蛮人。 呵,好一个擅于伪装的人,比之白氏聪明了不少。不,或许白氏也是如此。 邵韵诗瞧着这样的妹妹,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不过,倒也不惧这邵二小姐什么,她就这么淡淡地看着来人,并没先开口的意思。 姐妹俩个一走一立,一动一静,皆不开口,就看谁更能稳得住。 若说槐园前院是草木的家园,后院则是花石的基地了。 虽是冬天,可有匠心的邵韵诗,摆弄了各色的常绿盆栽,各各造型独特,配合着各种奇石,给这寒冬里的园子增色不少。 其实,这也是邵韵诗回扬后,一点一滴,修整出来的。刚回来那会子,这里可荒了,就是此刻,也显得旷。 邵秀雪对此并不知情,她不是第一次来,可也算是第一次细细打量槐园内外。 她瞧着院子里的摆设,暗妒不已。 在她的认知里,邵韵诗不过是个被冷落发配之人,所处之地,该处处凋敝。 哪里想到,这里竟然恍然如春。 她本调整的极为完美的表情,此刻已然有些龟裂了。 邵秀雪到底修炼不到家,一股郁气上涌,当先出口道:“怎么,姐姐是打算在这里招呼妹妹?” 空旷的庭院,招揽了穿梭而过的风。 立在当院的人,仿佛都没感受到丝丝冷意。 一时间,随着邵秀雪的话落,静寂无声。 可见,她的话有多突兀和不寻常。 邵韵诗将邵秀雪的神色看在眼里,暗自冷笑,这就妒忌了,道行还是浅了些。 不过,她也不小瞧眼前之人,淡淡地道:“姐姐这不是刚吃过,正打算动动,顺便赏赏景吗。” 邵秀雪被她这软钉子碰的,上不来下不去的,有些憋气地道:“既然如此,那妹妹便陪着姐姐逛一逛,如何?” 邵韵诗见她上道,便对晓冬道:“你去屋里拿我的毛大衣来。” 邵秀雪一听她要毛大衣,这才注意到,邵韵诗身上并没穿厚衣服,上身只一件素色绣梅花的绸袄,下面不过是配了条绫罗的单裙。 遂,她暗叹自己心急,没叫死丫头多冻冻,最好叫这死丫头冻病了,也懊恼自己刚才居然出口说逛逛,实在是她没想到这死丫头居然宁愿陪她逛,也不让自己进屋。 今天来这里,邵秀雪身边还跟着自己的新丫头,伶俐,她是老太太院里的二等丫头,素日颇为得用。 伶俐不亏这个名字,见自家小姐有些懊恼的表情,当即明了。 按着规矩,她即使明白小姐的意思,也不好随意插话。 不过,她怕小姐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还是硬着头皮,带着笑地插嘴道:“给大小姐问好,我们小姐今儿寻了枝品相极好的虎蹄梅,想着大小姐爱这些,便巴巴地送来了。” 好个利嘴的丫头,这是说她们小姐已经逛过了,还事事想着她这位长姐,这是逼着自己邀人进屋了。 邵韵诗眼眸暗了暗,冲着伶俐,不冷不热地‘嗯’了声,也没答话,对着个丫头说道,她嫌掉价。 正僵持着,被逼在后头的喜妹,总算是喘着气地赶到了。 只见,她有些恼怒地道:“伶俐你个死丫头,做什么推我,害我脚脖子都扭了。” 一听喜妹说受伤了,邵韵诗端不住了,当即快步下了廊子,扶住喜妹,问道:“伤得可严重?扭到了,你怎么不喊个人扶着你,百二娘和小金铃呢?” 面对小姐一连串的发问,喜妹既心暖又羞愧,她竟然没挡住人,还叫伶俐这死丫头推了个跟头。 不过,当着外人在,喜妹这大丫头当的还是称职的。 她稳了稳神,收敛了怒气,瞪了眼伶俐道:“小姐放心,脚不碍事的。跌倒的时候,我正好扶住了石榴树,只脚脖子扭了扭,也不重。” 自己的人被欺负了,还是被欺上门来。 邵韵诗敛了神色,沉下脸来,看向邵秀雪,“妹妹这一早的来看姐姐,就是为了欺负人的。” 邵秀雪眼底含笑,嘴上却带着委屈道:“瞧姐姐心急的,也不说问问清楚,便护起短来了。” 伶俐这丫头接的更好,“喜妹姐姐也真是的,我这个小身板哪里能推到你。” “你个,……”喜妹气得直哆嗦。 伶俐不愧其名,没给喜妹说话的机会,抢了话头,又道:“再说了,刚才我护着花,怕弄折了嫩枝,这才让了你一下,哪里就是你说的推人了。” 这是妥妥的,一早就来寻晦气了。喜妹被气得一时无言。 邵韵诗意外地看了眼伶俐,这丫头今儿旗帜鲜明地帮着打擂台,有些不像她素日低调做事的风格。是索妈妈看走眼了?还是说她另有图谋? 这般一想,邵韵诗暗暗戒备了起来,压住有些动怒的晓冬,道:“你扶喜妹进去,再帮她推些油。” 晓冬面对外人的时候也是智商在线的,此时被师姐一使眼色,更能压得住脾气了,点头道:“好,师姐也赶紧披上大衣,别冻着了。” 说完,她抖开了大衣,帮邵韵诗穿好,这才扶过一脸担心的喜妹。 喜妹哪里甘心就走,一是刚才伶俐的话太过气人,二是,她也不放心小姐一个人,面对眼前来势不对的主仆两。 邵韵诗知道她的担心,凑着她的耳边,轻声道:“听话,快去推油,迟了就要肿起来了。”说完,又对晓冬道:“扶她到大书房。” 晓冬知道小书房那还睡着罗大哥,了然地点头应下了。 自以为占了上风的邵秀雪,见她们主仆嘀嘀咕咕地没将自己放眼里,不由地来气,尖着嗓子道:“不过是个丫头,值当姐姐这么下妹妹的面子。还是说,在姐姐心里妹妹还不如个下人?” 这话说得太对了,可邵韵诗不能明着应下。 第104章 姐妹交锋 槐园上下,因为邵秀雪这不伦不类的话,都安静如鸡地立着了。 邵韵诗给了晓冬个快走的眼色,便冷笑地转头道:“妹妹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若是有什么话直说便罢了,这儿可没老太太老太爷。” 邵韵诗的话如此直白,倒是叫邵秀雪主仆俩个愣住了。在她们的理念里,彼此间该当顾着脸面,互相试探嘲讽一番而已。 见邵秀雪愣住,邵韵诗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暗道,这就瞎了? 要知道,自己的话里半分没错,如今这里都只是彼此的人,谁还能将瞎话传到老太太跟前,用得着虚伪地做着姐妹情深状? 哼,她邵二小姐愿意演,自己还不乐意奉陪呢,没得吵了屋内熟睡的人。 邵秀雪不是笨蛋,当即回过味来,这里没有旁人,确实不需要姐姐妹妹地演戏。 遂,她跟着冷笑出声,道:“也是,还是姐姐看得明白。不过,姐姐这两副面孔变换的如此容易,也挺叫人佩服的。” 想着她平时人前一副不动不摇的大家闺秀状,邵秀雪只觉得恶心。 邵秀雪理会明白邵韵诗的嘲讽,当即就调整了姿态。 邵韵诗见邵秀雪清明起来,颇有些遗憾,不过,她也只是淡淡地瞥了眼,不甚在意。 就是这样的神情,叫邵秀雪气的脸发白,倒显得她更俏丽了几分。 邵秀雪身后的伶俐,这会子举着梅花,倒是躲一边去了。 不过,早就瞧着她不对的邵韵诗,暗地里已经吩咐晓冬看紧她了,也就没再理会。 邵韵诗冷冷地看着面露冷讽的邵秀雪,也不生恼,淡淡地道:“说吧,别磨蹭了。”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邵秀雪脸上一紧,心里暗恼,很想甩袖就走。 可想想自己的目的,她还是忍着气,站定了道:“姐姐打算就在这里说?”说完,她还好心地看向邵韵诗大衣底下的裙子。 数九寒冬,穿了条裙子,立在冷风里,确实有些冷。 可邵韵诗觉得,她还能忍。 在一个,邵韵诗底下穿的可不单是裙子,还有丝绒的暖裤,只是看着单薄,并不冷。 邵秀雪看似关切的眼色,配上她急切的神色,叫人生厌。 邵韵诗不理会她的话头,只冷冷地摇头道:“想来,你我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就在这说吧,快点说完,快点完,大家就都不冷了。” 邵韵诗越是不想叫邵秀雪进屋,邵秀雪反越是要进,不仅仅是为了赌口气,更要紧的是,她不能顺了邵韵诗的意。 遂,定了主意的邵秀雪,直接没看邵韵诗,抬脚便跨上了廊子,边走还边道:“想来姐姐是不会吝啬妹妹一杯热茶的,要说话,先喝了茶,润润喉得好。” 见她如此没脸没皮,邵韵诗倒是觉得不必如此执拗了。 不过,就算她不许对方进屋,也做不来拉扯的事,那样忒失风度了。 摇了摇头,邵韵诗没拦对方,瞄了眼已经蹭进屋的伶俐,便也跟着进了屋。 到底屋内比屋外暖和,邵韵诗裹着大衣,打了个寒颤。 晓冬已经出了大书房,喜妹也坐在了厅里的锦凳上。两人皆虎视着不请自入的主仆俩。 人既进来了,邵韵诗便恢复了气度,对晓冬道:“去沏茶,拿那罐红茶。” 晓冬得了令,也不好当着旁人不服师姐的话,便下去沏茶了。 邵韵诗优雅地甩了下大衣角,冲着邵秀雪道:“妹妹既然执意坐下说,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邵秀雪最是见不得,邵韵诗一副万事皆掌握的态度,冷哼了声,“姐姐何时如此急躁了,小姑姑素来赞你有世家长姐的风度,怎么,原来都是装的?” 正好晓冬端了茶来,听的这话,恨不能一壶热茶全倒进那张惹人嫌的嘴里,烫不死她! 邵韵诗知道晓冬的脾气,便不着痕迹地亲自接过了茶壶,替邵秀雪斟了茶。 她这样,倒是叫邵秀雪有些怔愣,暗道,怎么个意思? 不给邵秀雪多想的机会,邵韵诗直接道:“如此,我这姐姐当得可像样?”说完,她做了个请喝的手势。 原来是这个,邵秀雪冷嗤了声,“一杯茶而已。” 邵韵诗不欲与她多饶舌,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便也端起了杯子。一副茶多得很,话你爱说不说。 瞧着她这样,邵秀雪再端不住了,猛地放下茶盏,假笑道:“姐姐可还记得苏州闫家的二少爷?” 嗯,这算是什么话?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提这件事?看来她这是有备而来了。 不过,即使如此,邵韵诗自认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冷笑了声,放下茶盏,抹了抹嘴角,“闫家表兄表弟多着呢,二少爷也是各房头都有,难为妹妹想起了哪一个?” 这话可不好听。不过,邵秀雪到底不是正经世家小姐出身,又接受的新学,男女同学间见见面说说话并不稀奇。自然,就听不出长姐话里的暗讽。 遂,她只冷眼道:“姐姐就别装了,还能有哪个,不就是闫族长家的闫越少爷嘛。” 邵秀雪说完,就等着看邵韵诗变脸了。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只见,邵韵诗不摇不动地道:“不是姐姐说你,闫族长家的二少爷同咱们虽算表亲,可到底不实在。” 话未完,她又叹了声,责备着,“妹妹这么大刺刺地将个外男挂嘴边,可不是端淑女子该做的事。” “哟,姐姐这会子倒是假道学上了。”邵秀雪冷嗤了声,“不知看了这个,姐姐该说些什么的好。” 邵秀雪也不提叫丫头们出去了,直接自口袋里拿出了个信封,扔给邵韵诗。 邵韵诗一时也猜不透邵秀雪来的目的,就更弄不明白信封里的东西了。 不过,她半点不好奇,口舌上也不孬,直接淡淡地道:“你还是收起来的好,我没兴趣看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呵,来路不明的东西。”邵秀雪冷冷地盯了眼邵韵诗,“我看姐姐也别端着了,看看为好,不然我可不保证日后会出个什么状况?” 晓冬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一把撸起了信封,掂了掂,道:“这么重,该不会是什么暗器吧?” 这信封确实厚了点,不过暗器?这死丫头不仅胆子大,脑子也不灵光。 第105章 相片 晓冬看似粗鲁地揉捏信封,实则手下是有分寸的。 邵韵诗只干看着,不言不语,不摇不动。 邵秀雪瞧着邵韵诗这模样,嫌恶地皱了皱眉头,转而鄙夷地看了眼晓冬,冷嗤道:“姐姐你这丫头规矩不好,脑子也不灵光的很,暗器,亏她想的出来。” 邵韵诗根本没心情同她斗嘴,直接冲着晓冬道:“你看看吧。” 邵秀雪眉一挑,提醒道:“我劝姐姐还是自己看得好。” 她这样说,邵韵诗多少明白了点,不过,她照旧冲着一旁的晓冬,点了点头。 晓冬冷笑地瞥了眼一旁的邵二小姐,直接当着她的面,将信封给拆了个彻底。 她这样,气得邵秀雪眼睛红得吓人。 不过,想到等会能瞧见邵韵诗的变脸,她又收起了怒火,收拾个丫头,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扳倒了邵韵诗就成。 邵韵诗见她变脸的功夫,只须臾间便平复了下来,暗自提心间,垂下了眼帘,知晓信封里怕是没什么好东西。 不过,邵韵诗觉得也不值得担心,若是真那么要命,此刻邵秀雪就不会坐在这,同她白话了。 不想,她这边刚定了主意,晓冬却变了脸。 好在,当着外人,晓冬还是沉得住气的,她刚才抢信也是解围,看信就更是防着对方有什么阴狠手段了。 邵秀雪正盯着晓冬呢,一见她变脸,便挑起了唇角,乐道:“我说得不错吧,这信你不该看。” 晓冬羞恼地瞪了眼邵秀雪,冷笑道:“不过是些画像罢了,二小姐真是少见多怪。” 邵秀雪冷笑道:“你就嘴硬吧。” 晓冬见不得她这阴沉沉的样子,嚷道:“我就不信,二小姐没几个这样的相片,说不得,比这个还要出奇的都有。” 这话听得邵韵诗一阵头疼,傻丫头,你这么说,不是将她也套进去了吗。 果然,邵秀雪乐了,冷嗤道:“你也觉得出奇吧,赶紧给你家小姐看看吧,别好心办了蠢事。 厅里,本就空寂湿冷,随着邵秀雪的话落,就更冷了几分。 晓冬第一次被人骂蠢,气得小脸绯红。可也不得不顺着某人的话,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自家师姐。 邵秀雪见她这样,脸上的笑更大了,得意地瞥了眼长姐,端着杯子,老神在在。 邵韵诗主仆仨个,瞧着欺上来的恶客,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其实,说起来,邵秀雪带来的东西若是不认真追究,确也没什么,可若是有心人拿它做些文章,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明了内中情由的邵韵诗,此刻就堵着口气,捏着那几张画像,微微有些恼怒。 这还是她来了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对人起了深刻的厌恶。 毁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名声,等于毁了这人的一生啊!其用心真真地恶毒的可以。 她也知晓了,对面之人的心思深沉且恶毒,已然不能用十几岁的小姑娘的单纯来对待了。 遂,深吸了口气,邵韵诗坦然地道:“不过就是几张画像而已。” 邵秀雪挑眉,看她怎么圆。 邵韵诗并不在乎她的看好戏,淡淡地放下相片,道:“这画像的来历,知晓的人,不说十个八个,也得有四五个。” 邵秀雪不成想对方看了这几张相片,居然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遂,她有些诧异地道:“姐姐大概没好好看看手中的东西,我劝姐姐还是细看了后,再说话。” 要说,这几张画像其实也算不得多出格。 现如今,都民国了,别说大姑娘小媳妇照相了,就是家中的老太太们也有照相的。 可问题是,这里头有合照,且还是颇为不适宜的合照,不仅有她和那个闫越的,更有自己好友林音和闫彪的,当然也有她和闫彪的。 如今,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在苏州就被人暗算了。 压下心头的怒火和疑惑,邵韵诗淡定地收起了照片,撩了下眼皮,问道:“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见她总算是上道了,邵秀雪也不拖沓,冷嗤道:“你这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我……” “废话少说!”邵韵诗大概是真火了,这话说得又重又不给脸。 邵秀雪自然还没听谁这么跟她说过话,可到底接下来的事要紧,不宜现在就撕破了脸,只得压下了火。 且,她觉得一贯注重礼仪的邵韵诗如此说话,怕是这些照片真戳到了这死丫头的痛脚,这才叫对方如此失态。 心头鄙夷不已,邵秀雪也不废话,讽刺道:“若是我说,凭着这几张照片,你便应下我表哥的事,想来你也不会点头,……” 她这话没完,晓冬和喜妹的眼刀子便嗖嗖地刮了过来。 邵秀雪也不在意,只捏了捏手,就继续道:“那是长辈们的事,我也就不掺和了。” “说人话。”邵韵诗极为不耐烦。 “你!”邵秀雪一再被打脸,很是气恼,索性也不废话了,“今儿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着过几日,小姑姑带姐姐出席聚会的时候,姐姐能带着妹妹就好。” 总算列出条件来了,邵韵诗故作不快地沉思了会,才有些为难地道:“我自己都是小姑姑顺带去的,哪里有脸面说带上你。” 这话倒也不假,可邵秀雪知道,那个聚会虽是私人的小型聚会,可参加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她不去露面拉下关系,绝对亏。 这般一权衡,邵秀雪强硬地道:“这个我管不到,想来凭着小姑姑待姐姐的心,只要姐姐尽力必定能成。” 说完,她还意有所指地瞄了眼桌上的信封。 这是赖上了,还知道拿这相片威胁。邵韵诗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遂,她顺着邵秀雪的话,指着信封道:“那这些是最后的了?不会回头又出现个什么信封吧。” 聪明人不必说透话,邵秀雪见她松口,当即保证道:“这些是我仅有的,我保证不会再拿它做什么。” 哼!就这么句话,就想换来好处?她有这人品吗。 邵韵诗冷笑道:“你的保证?呵,我可当不起。不过,你若是告诉我这些照片打哪来的,我或许可以替你去小姑姑那争取争取。” 这个怎么能说,邵秀雪不爽地皱起了眉头,“你就不怕我拿这些,出去宣扬宣扬?” 第106章 博弈 邵秀雪一脸桀骜,嘴里半含威胁的模样,人显得极为丑陋。 邵韵诗讽刺地斜睨着变脸的邵秀雪,乐道:“宣扬什么?说我不该和家里的表兄们拍照片?还是说,你这个新时代的女性其实更封建?” 听了邵韵诗的话,邵秀雪一时堵住了嘴,弄不明白,这人刚不是还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吗?怎么这会子就又气定神闲了。 再说了,对于邵韵诗这等常年关在内宅的女子来说,不是最怕弄出个男女暧昧的事出来吗,怎么忽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 不过,素来擅狡辩的邵秀雪,闪了下眼睛,便道:“姐姐若是如此说,看来咱们这交易难成了。” 邵韵诗知道对方难缠,没想到,她也会耍以退为进的把式,不觉冷笑道:“你我本就不存在什么交易。” “你别装了。”邵秀雪一把抓住了桌上的照片。 邵韵诗斜睨了她一眼,“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无非就是闫家人给的,至于是谁,你觉得我若是有心查,还能查不到?” 说完,她顿了顿,瞧着已然变脸的邵秀雪,越发镇定地端了茶盏。 见她这样,邵秀雪有些不淡定了,难道她真不怕自己宣扬出去? 邵韵诗轻抿了口茶,道:“我之所以还想听妹妹所求,无非就是怕妹妹不知事,大年下的惹长辈们烦心罢了。” 她这还抖上了,邵秀雪越听脸色越难看,想想自己所求,咬牙道:“难道姐姐就真不怕外头的名声?” 邵韵诗冷嗤道:“难道妹妹真觉得这几张照片有什么?还是说,大家看了会觉得不妥?要知道,时下的青年人可不是那等八股迂腐之辈。” “我是说,若是叫乔家老夫人看了,姐姐觉得会如何?”仿如寻到了攻击的突破口,邵秀雪气匀了不少。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邵韵诗就更淡定了,“你觉得这么做,你又能得了什么好处?” 邵秀雪冷脸,“总之,你不会好过。” 邵韵诗冷笑,“呵,你可知道,你我都是邵家的小姐,我劝你,别做了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 不算小的正厅,邵韵诗的话不徐不疾,却又重入人心,荡涤在整个空间。 叫人,莫名一凛。 邵秀雪不笨,自然听得懂邵韵诗话里的意思,这也是她的无奈之处。 对乔家她也有些想法,毕竟不谈家世,那么个英俊多金的男子,哪家闺秀不爱? 想到老太太居然有心替邵韵诗,寻这么个了不得的夫家,邵秀雪就妒忌得不行,这都是嫡庶碍的事! 压抑着心头的不忿,邵秀雪冷笑道:“别以为就你知道一荣俱荣。”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的打算是什么?”邵韵诗冷淡地道。 邵秀雪已然没有了耐心,直接点头道:“成,告诉你照片的来历也无妨。不过,你得办成了我的事。” “那得看看你能说到哪里?”邵韵诗无所谓地道。 见她还真不在乎,邵秀雪一时也是无奈。 毕竟,就她看那几张照片也确实没什么,拿来威胁对方,不过是赌邵韵诗个土包子重名声罢了。 知道多说无益,邵秀雪冷眼道:“这些是闫家大孙姨娘寄过来的,至于她是怎么得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邵韵诗‘哦’了声,摇头道:“原来是她,这么说来,八成是翠玲表姐给她的了。” “你怎么知道?”邵秀雪听了这话,当即反问。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失言了,立马怒道:“你诈我。” 邵秀雪的懊恼,不入邵韵诗的眼,且,她也不信。 遂,等邵秀雪咋呼完,邵韵诗当即道:“话既然说过了,我这里也就不留了。” 饶是邵秀雪本就不想再待在这里,也被邵韵诗这不客气的赶人,给弄得很是尴尬。 遂,她直接起身道:“既然如此,姐姐可得守信的好,不然……” 不然什么,不用说,彼此心里都明白。 邵韵诗冷了脸,轻蔑地道:“小姑姑那我自然会出力,不过成不成的我不敢保证,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法。” 邵秀雪亦冷着脸,压着气,道:“只要姐姐真尽力了,我必定前事不提。” 说完,邵秀雪便不再留,扶着刚才不知去向的伶俐,昂着头走了。 瞧着她走了,晓冬当即就气愤地道:“她,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喜妹也是一脸我有话要说的表情。 邵韵诗直接拦了她们,问道:“刚才伶俐去哪了?” 啊?两丫头齐齐傻住了。 尤其是晓冬,刚才师姐可是交代她看好伶俐的。 见师姐瞪眼,晓冬知错地低了头,羞愧道:“我见她老实站在屋里,也就没再留意。” 喜妹倒是接了话,“她说自己肚子疼,我就放她出去如厕了。” 原来如此,邵韵诗点头道:“知道了,不过,晓冬,你该当记住我的话,日后再不能犯了。” “可不是,今儿若不是我在这,麻烦多了去了。”说着话,罗丛柏打西侧间出来了。 见了他,邵韵诗忙丢下要办的事,急急地道:“扰了你休息了吧?唉,没想到邵二小姐如此执拗,非得进屋说话。” 罗丛柏见她皱眉,心疼不已,“没事,我身体棒,小眯一会就行了。” 邵韵诗细看了看他的脸,确实好多了,也就安心了几分。 罗丛柏安抚了邵韵诗,便直接不客气地对晓冬道:“你去小隔间的暖阁细细查查,那丫头进去过。” “什么?!”喜妹和晓冬皆大吃一惊。 邵韵诗则了然地道:“我说今儿邵秀雪玩的哪一出,原来是使了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 啊?晓冬挪不动步子了,好奇地问道:“师姐,这话怎么说,难道刚才邵二小姐说的话都是假的?” 喜妹跟着也道:“那小姐还答应她帮着说和?” 喜妹脚扭到了,根本没瞧见桌子上的照片。 不过,她也知道那些东西必定对小姐不利。所以,当时才一直没敢多出声。 邵韵诗摇头道:“其实,邵秀雪若是真想跟着赴宴,直接找了小姑姑说,按着小姑姑疼爱侄女的心,必定不会拒绝的。” “那她若是知道凭自己就能办成,岂不是要气死。”晓冬得意了。 第107章 还有事 世上有些人,最喜欢将简单的事复杂化,由己度人罢了。 晓冬看似取笑的话,实则应景得很。 “她这确实是舍近求远了。”邵韵诗瞥了晓冬一眼,“不过,这或许也是她故意寻的借口?” 晓冬一听这话,当即脚下一蹬,人就蹿去了西侧房内。 见她还不算笨的可以,罗丛柏对晓冬刚才不听话的举动,算是放过了。 喜妹则有些糊涂,她眨巴着眼睛,问道:“那二小姐刚才说的那些事,都不是真的了?” 邵韵诗摇头,“不,应该说有真的,她确实十分想去宴会。” 喜妹想起那些照片,心头惴惴,“我听说,相片都有底片,二小姐不是个好的,就怕她手里还有。” “这些暂时不用管。”邵韵诗皱了皱眉,道:“行了,等晓冬回来就知道,她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说完,她有些烦神地揉了揉额头,已经多少年没这么亲力亲为地对峙了,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罗丛柏心疼地看着邵韵诗的举动,当着喜妹,他有所顾忌,只得干看着忍着不去拉她的手,给她温暖。 喜妹一脸迷糊,暗自担心,也没发现罗丛柏的异样,只好奇地又问道:“若是二小姐另有目的,那二小姐拿来的东西会不会是假的?” 邵韵诗瞧着她一脸的希冀,很无语。 喜妹没听到反驳,高兴了,“小姐,咱们不用担心了。” 邵韵诗无奈地瞪了眼喜妹,这丫头还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单蠢。 其实,当着某人,她本不想再提这照片的事,觉得这事实在有些叫人难为情。 罗丛柏也好奇邵二小姐拿来的都是些什么照片,居然敢如此要挟瞒姑。 遂,他看着一脸无措的邵韵诗,一副等着她解释的模样。 邵韵诗被他灼人的目光盯得很是不自在,直接推了桌上的信封,道:“想知道,你自己看。” 罗丛柏早就等着这话了,当即二话不说,便将破烂的信封又拆开了。 这动作,快得人眼花。 不过,他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就醋上了,这男人怎么可以和瞒姑站一起?还两个! 他那幽怨的眼神,立马冲破了理智,直奔小女人而去。 时间空间,有效地组合了现场。 此时此地,槐园内院正厅里,诡异地有些压抑。 邵韵诗本还能镇定地坐着,可木头那浓浓的酸味,叫她实在有些坐不住。 她微微地动了下身体,故作镇定地问道:“木头,你看出点什么了?” “啊?!”罗丛柏本以为,邵韵诗会解释这照片的由来,不妨她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喜妹一旁很是好奇照片上的人,壮着胆子,已经挪到了罗丛柏的旁边,正好看见了放在最上面的邵韵诗和闫彪的照片。 这一看,她不由地奇怪道:“这不是彪少爷吗,不过,小姐和彪少爷的照片怎么到了翠玲小姐手里?” 她刚才也在屋内,自然知道这些照片是闫翠玲给大孙氏的。不过,这话可信吗? 喜妹忙又问道:“小姐,二小姐不会是故意挑拨的吧?” “她自然有这个想法。”邵韵诗淡然地点了点头,“不过,闫翠玲也确实有嫌疑,你看看这张就知道了。” 说完,她从罗丛柏的手上抽出了闫越和她的那张合照。 喜妹接过照片,一看,当即脸色铁青,愤恨地道:“这相片哪来的,小姐根本就没和他拍过照。” 喜妹日日陪伴在邵韵诗身边,她的话最可信了。 邵韵诗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要同邵二小姐周旋,只可惜她倒是半分不心虚,可见这张照片的真假,她并不知情。” “那?” 喜妹话刚问出来,罗丛柏直接指着照片上的邵韵诗,道:“这不是相片,看着像是画出来的。” “对,这是油画,还是我自己画的。”邵韵诗肯定地点了头。 有一阵子,邵韵诗对西洋画感兴趣,便同那些去苏州采风的艺术女青年求教。人家也热情,便教给了她技巧。 不妨,她画得还不错,倒是叫那些年轻的女画家们惊奇不已,齐齐劝她入学西洋画。 这些不过是些插曲,本没什么人知道,罗丛柏就是其一。 遂,罗丛柏有些惊奇地道:“你居然还会这个,不过,自己怎么给自己画?” 这话其实有些歪楼了。不过,倒是缓解了邵韵诗的尴尬。 看着望着自己的罗丛柏,她带了笑道:“看着镜子,不就画出来了。” “也对,那怎么给别人拿去了?”罗丛柏皱眉道。 罗丛柏的不解,也是邵韵诗奇怪的地方。 喜妹也跟着皱眉道:“我记得,这幅画小姐说画得不好,便收了起来,后来被老夫人要了去。怎么又弄到这上头了?还是和闫二少爷一起。” 邵韵诗蹙眉道:“知道这幅画的,除开老姑奶奶,也就林音和闫彪了,闫翠玲打哪得了画的?还和闫越合成了张照片。” 屋内三人,谁也给不出答案。 晓冬正好打西侧间得了东西出来,没注意屋内的气氛,倒是她自己正气的要死。 一见她如此,邵韵诗挑眉,“怎么了?” 晓冬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骂道:“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居然将这相片放小姐暖阁的靠枕内。” “靠枕内?”邵韵诗奇怪。 见小姐问,晓冬气道:“咱们不是有个扎带子的靠枕吗,就是那个兔耳朵样的靠枕,伶俐这小蹄子将靠枕带子解开,放了东西。” 放了东西?邵韵诗追问道:“除开相片,还有什么?” 说漏了嘴,晓冬有些龇牙地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些小豆子。” “相思豆?”邵韵诗直接一语中的。 “师姐你也太能猜了,那你可知道那是谁的相片?”晓冬倒是被吊起了兴致。 见她这么不着调,罗丛柏很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直接拆开了桌上用粉色彩纸包着的相片。 晓冬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看着师姐,忙忙地解释道:“是黄春生的照片。” “怎么会是他?”喜妹还当是闫越的呢,很是诧异。 罗丛柏自然也看到了相片,刺眼又烦人,他心里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第108章 扎小人 晓冬拿来的照片上,男子梳着溜滑的中分头,戴着副金边的圆眼镜,手中还抱着本厚厚的书,乍一看,还真有些文质彬彬的感觉。 今儿,罗丛柏真是被这些相片刺激的不行,也令他下了个重大的决定。不过,此刻,他还是紧着眼前的事。 遂,他淡淡地放下相片,看着邵韵诗道:“这事你怎么看?” 邵韵诗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能怎么办?这靠枕可是晓冬的,昨儿,她的兔子耳朵缺毛了,便拿来修一修。” 咦,居然是晓冬,这乌龙弄的。不过,罗丛柏奇异地心情好了些。 “晓冬,你怎么看?”邵韵诗没理会变脸的男人。 晓冬为什么这么生气,又为什么不敢说相思豆的事,就是因为,她觉得东西是藏她靠枕里的,令她实在是丢脸。 这会子小姐不仅揭穿了靠枕的事,还问她,晓冬不开心了。 见晓冬噘着嘴,邵韵诗也不逗她了,笑了笑,没催。 喜妹看了眼晓冬,插嘴道:“这靠枕不管是谁的,旁人都会栽在小姐头上吧。” 这话,晓冬倒是慌了,立马接话,“那就是我的靠枕。” 邵韵诗没就枕头的事多说,只问道:“你们觉得,伶俐的举动,是受了邵二小姐的示意,还是白氏的?亦或是旁人的?” 嗯?这是什么话?罗丛柏看向邵韵诗,问道:“你觉得这两人不是一路的?” 邵韵诗肯定地点头。 罗丛柏眼眸暗了暗,又拿出了个木偶样的东西,问道:“这个大概的用途,你该知道吧?” 邵韵诗一惊,急问道:“你怎么有这个?”说完,她直接伸手。 罗丛柏让了让,没叫木偶落到邵韵诗手上。 邵韵诗无法,只得凑着罗丛柏的手看。 她细瞧了瞧,上头还有针眼,眉头一皱,问道:“这也是伶俐那丫头放的?” “那屋里我都找全了,没有剩下的了。”晓冬听了,急忙道。 不过,话一完,她当即醒悟道:“罗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东西在哪,先一步取了。” 罗丛柏点头道:“嗯,知道。所以才要你去找,看来你还是有些用的。不过,警惕心还是不够,日后得好好练练。” 晓冬本为了被耍有些不高兴,可一听这话,当即瘪嘴了,自己确实没做好。 屋外,日头高悬。 屋内,气氛压抑。 自觉犯了错的晓冬,龟缩着生自己的气。 喜妹就更不敢出声了。 邵韵诗也不管晓冬的心思,干咳了两声,冲着罗丛柏,直接伸手道:“小人我就不拿了,你将那张纸给我看看。” 扎小人可是要写生辰八字什么的,邵韵诗想看看。 罗丛柏不仅不给邵韵诗拿小人,更不会叫她拿画了符咒的纸片了。 只见他摇头,道:“你若非得看,还是我拿着。” 邵韵诗知道他怕什么,也窝心他的好,便点头道:“成,你拿给我看。” 见她听话,罗丛柏心头欢喜,便拿了藏于口袋内的符纸,展开递到瞒姑眼前。 邵韵诗抬眼看了看,见上面并没生辰八字,有些奇怪,再看看,只是些符咒和粘着的一根发丝,便知道,这发丝定是她的。 罗丛柏见她看过了,当即又收了起来,解释道:“这个还不能就这么撕了,我去寻懂这些的人看看,可有关碍?到时,请人设法破解。” 邵韵诗也不是十分懂这些。不过,就她这几日恶补的巫术符咒书来看,这纸上的东西并不十分高明。 见某人深皱着眉头,邵韵诗有些心疼,忙宽解道:“我识的这些咒文,你只管放心,并不碍事的。” 罗丛柏如何能安心,就他刚才躲在屋内听来的那番唇枪舌战,可见这邵二小姐不是个孬的。 他知道,自家瞒姑最是个爱清静的,如何能烦心这些? 深叹了口气,罗丛柏压着心绪,道:“总是被这些事情烦,也不是个事。寻个高明的法师来破一破,叫人安心些。” 邵韵诗叹道:“如今,诸事皆聚,别节外生枝了。” 罗丛柏也不敢贸然外出寻高人,想了想,道:“要不我去大明寺一趟,看看大师伯那有没有好法子?” 佛道乃两家,邵韵诗摇头道:“你别去烦方丈大师,这些简单的符咒,还真难不倒我。” 罗丛柏如何肯冒险,不赞同地皱眉。 邵韵诗忙解释道:“只要对方没有我的生辰八字,这些无关痛痒的符咒,身上带个护身符,直接就顶用了。” 听的这话,罗丛柏忙道:“那我就去大师伯那要个顶好的护身符来。” “就这事,你也好意思去烦方丈大师?”邵韵诗结舌。 “方丈师伯也不是外人。”罗丛柏笑了笑,“对了,生辰八字的事,你得去同老太爷说说,可千万别叫旁人得了去。” 邵韵诗出生的时候,邵老太太因早知道是女孩并不在场,邵明康这位生父就更是远在北平了。 所以,邵家知道邵韵诗生辰八字的也就邵老爷子。 也不知邵老爷子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就瞒下了邵韵诗的生辰八字。 且,他还听从好友济方大师的话,给孙女起了乳名,瞒姑。 这些事,邵韵诗和罗丛柏自小相识,是都知道原委的。 如今,对方陷害,居然没写生辰八字,两人皆知,老爷子到如今还瞒着这事。 心头松了松的邵韵诗,见罗丛柏还一副着急隐怒的模样,不由地乐道:“这些不过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能不能有用还两说,你怎么还跟着急了起来。” 罗丛柏叹了声,“总之,你得让老爷子藏好了生辰八字。” 邵韵诗心里甜如蜜,调侃道:“如今大家可都不信这些了,说是迷信。” 罗丛柏正色道:“这些话放在别处,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放你这,我宁愿做过,不会错过。” 这,这算情话吗?邵韵诗听了心头鼓燥不已,小脸微微有些红,嘟哝了句,“随你。”便不肯再说。 心里甜蜜的邵韵诗,虽嘴上说的硬,可脸上已然有了红晕,神态上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罗丛柏见了心头欢喜,嘴里含蜜,只觉得刚才心里泛起的阵阵酸涩,一下子全消融了。 第109章 又见符咒 屋内两小无猜的人,暗含着情谊,一时气氛转好。只可惜事情急,容不得人深陷。 罗丛柏直接发挥了他的领导能力,对邵韵诗道:“你这里不能少人,刚才若不是我在这,那丫头八成就得成功了。” 邵韵诗也有些后怕,若是叫伶俐成功了,那自己真就是百口莫辩了。 喜妹和晓冬也齐齐打了个冷颤。 罗丛柏想着就一个丫头,居然能藏了两处东西,若不是自己在,这屋里没人能发现。这人,缺得厉害呀。 “瞒姑,这次,你可千万要听我的。”罗丛柏见大家都有些沉默,又一次要求。 晓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直接道:“师姐,咱们确实缺人手。” 喜妹也连连点头,“亏得伶俐那丫头将东西放错了地方,不然,可有我们好看的。” 邵韵诗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这东西放槐园,就肯定会被翻出来,人家哪里会管是谁的靠枕。 晓冬更有担心的,“虽说,那丫头东西放错了地方,可到底存了这个心,难保她们还有什么后手。” “可不是,不仅放了相片,还有那害人的人偶。”喜妹愤恨,“小姐,这次可不能轻易放过她们。” 发生了这么件叫人措手不及的事,邵韵诗自然不能等闲视之的。不过,她目前人手也有限,毕竟外头的事也要紧。 遂,她看向罗丛柏,为难道:“外头的事,我叫布一叔他们去查了,里头的人手就有限了。” 罗丛柏蹙眉,“另外再找人有些困难。” 邵韵诗忙道:“不用再找了,我这里白天没人,晚上他们是安排人手的。” 这样?罗丛柏皱眉道:“那就叫他们换成白天守,晚上我来。” 这怎么可以,再说了,这也不是白天换晚上的事。 邵韵诗忙摇头道:“就算是关了铺子,叫布三布四叔来,也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罗丛柏也确实有些分身乏术,倒也不犟着,点头道:“那就叫铺子里的布三叔他们调派人手来。对了,罗成不是在铺子里吗,直接叫他回来就是了。” 罗丛柏对邵韵诗身边的事情,有时比她自己还清楚。这点,屋内三人都知道,故而也不奇怪他如此说。 “其实,家里有护卫,并不需要调派人手,差的是内院服侍的人。”邵韵诗叹道。 “那不如叫布薰来吧,那丫头挺机灵的。”晓冬办差了事,也不逞强了。 布薰,布三叔家的闺女,今年十八岁了,爱做生意。 她初中毕业后便不在上了,就爱鼓捣买卖。 如今布三叔生意扩这么大,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因为年纪相仿,大家想到她来槐园,也无可厚非。 罗丛柏对她不甚熟悉,但他信任布一几兄弟,倒也没反对。 喜妹想到布薰的性子,犯难,“阿薰可是布三叔铺子里的总掌柜,忙得很咧,她怕是不愿意来。” 如今,布三布四经营的铺子,名气上来了,不管是糕点还是胭脂水粉,附近几个县来进货的都很多。 又临近过年,人手上还真是缺得不行。 晓冬叹道:“还真有可能,不说那边真忙,就布薰个死丫头,她是最喜欢做生意了。” “可一时也找不到合适又忠心的人来呀?”罗丛柏可真是为难了。 邵韵诗不太愿意叫布三布四他们为难,便道:“还是别叫人来了,经过今儿这事,大家都警醒些,也就是了。” 罗丛柏皱眉道:“难道就真没人了?” 邵韵诗老实点头,女眷是真没几个。 “要不这样,我安排人去铺子帮忙,叫布三叔他们安排得用的来守园子。”罗丛柏下决心道。 邵韵诗如何能叫他公私不分,当即道:“我觉得真没事,对方已经下手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来。等我们转过了手,一切就好办了。” “师姐,要不还是喊布薰来吧。”晓冬想了想道。 喜妹也道:“是呀,还是小姐这边重要些,生意少赚点就是了。” 邵韵诗听了,虽觉得布薰姐来确实不错,可布三叔店里的生意怕是要受影响。 她叹道:“店里确实正忙着,生意不是你说少做就少做的,在一个,布薰那爱做生意的能丢手?八成最后来的肯定是布三婶。” 晓冬常去店里,是知道店里现在恨不能一个人顶仨个用了,又想到,若是三婶来了,她们仨铁定不得自在,只得罢手。 喜妹也怵和长辈一道做活,摇头,“那就算了,让她们做生意好了。” 如今千头万绪的,确实哪哪都缺人。大家都有些犯愁。 罗丛柏暗叹了口气,道:“那你们得小心些,尤其是晓冬,你有功夫在身,别白瞎了。” 晓冬当即老实点头。 喜妹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忙担心地问道:“小姐,那些照片怎么办?” 差点将这事说漏了,罗丛柏忙道:“对,这些照片绝对不止一张。” 邵韵诗沉着脸,点头。 “瞒姑,要不要我去将剩下的都搜出来?”罗丛柏心疼地看着小女人,“还有,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也得查出来。” 按着罗丛柏的想法,直接去苏州一趟,将那什么大孙氏和闫翠玲考问一番,永除后患。 可他知道,瞒姑最忌旁人替她做主,所以,只得询问了。 邵韵诗见他问的殷勤,知道他这是下了狠心了,不由地笑道:“不必,你忘了,闫彪可不是个孬的,这事交给他做,必定不会出差漏。” 闫彪和邵韵诗铁杆关系,罗丛柏虽有些吃味,可也放心。 不过,闫彪到底只是闫家二房的庶子,能力也有限。 罗丛柏想了想,道:“他出手的话,怕是要费不少神呢。” 邵韵诗知道他的顾虑,眼眸一闪,摇头道:“他有他的好处和便利,你就别烦神了。” 这叫他如何不烦,照片都拿出来了。罗丛柏不赞同地看着小女人。 邵韵诗笑了笑,解释道:“闫家大房的闫丛回来了,打小,因着闫越的关系,闫丛对闫彪便不错。有他在,事情或许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这就更不好了。”罗丛柏当即反对,“若是这些照片被闫丛利用来攻讦闫越,你的名声可就坏了。事情或许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第110章 结论 苏州闫家关系复杂,对邵韵诗来说,那边就是个天坑。 罗丛柏从不会低估人心。 晓冬听了,也忙道:“可不是,柏氏正想着法地叫小姐做了她儿媳妇,若是出了照片的事,还不得死拽着不放。” 她这话,说得罗丛柏脸上乌云斗起,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见某人有些气急,邵韵诗不再藏掖,直接将那几张合照拿了出来,指着它们,道:“你们细细看看,可有什么不同?” 这话?难道不止油画那么简单? 罗丛柏奇怪地看向了照片。 到底,他是个出色的特别行动大队的大队长,观察力不弱。 只见,他细看了看,便指着照片上的闫越道:“这个瞧着也不似真人,不过,比你自己画的那张,更像了几分。” 邵韵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对,所以,我才试探邵二小姐,看看是不是她捣的鬼。” “啊,怎么还都是假的?”喜妹惊呼。 “如今看来,这照片确实出自苏州。”邵韵诗没理喜妹,继续着,“不过,柏氏和闫越必定也不知道,不然……” “不然,他肯定早就用这手段黏糊不清了。”晓冬直接不客气地道。 罗丛柏阴沉着脸,问道:“那这事就这么放过了?这造假的人不收拾也不妥当。” 邵韵诗知道某人决计不会轻易放过闫越,可如今这事不值得去做。 遂,她模糊道:“闫丛回来了,闫越和柏氏分身乏术,暂时不必烦心。” “可这样的照片拿出去,也够烦人的。”喜妹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合照。 邵韵诗摇头道:“这照片即使是真的,也说不上什么,毕竟只是简单的合照。” “哪里简单了。”喜妹还是有些小封建的。 邵韵诗瞪了她一眼,解释道:“如今这时代,男女合照多了去了。且,我和闫越到底沾着亲,更说不上什么了。” 喜妹还是不喜,“这翠玲小姐也够忘恩负义的,小姐往日什么好的东西,没分给她,如今居然做出这般的事。” 邵韵诗也是不能理解闫翠玲的脑回路,你说往日妒忌自己也就算了,毕竟女孩子好攀比,这是天性,可构陷旁人,就过了。 晓冬见她们都有些气闷,便皱眉问道:“你怎么就确定是闫翠玲做的?也有可能是大孙氏。” 喜妹一听,直接道:“你忘记闫翠玲去上海学的什么了?” “对耶,她上的是上海美专。怪不得用画的翻拍。”晓冬恍然。 喜妹晓冬的一席话,叫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对闫翠玲厌恶非常。 空气中都回荡起愤怒。 罗丛柏扫了眼大家,直言,“闫老姑奶奶算是养了个白眼狼,日后,怕还有更要命的事。” 喜妹最了解闫翠玲,实在没想到她会这样,有些受伤,“也不知道,她手里还有没有这要命的照片?” 晓冬冷笑地看着她,“还是你了解闫翠玲,一下就想到了她是学画画的。” 喜妹被她这么一说,有些挂不住,也有些懊恼,平时自己不该顺着闫翠玲。 邵韵诗见她们斗嘴,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无奈叹气,说起来,她往日待闫翠玲也是多有退让。 罗丛柏不好多嘴女孩子间的事,只道:“照片还是要全拿回来得好。” 邵韵诗听了,一叹,“照片真算不上什么把柄,你们没见邵二小姐都没坚持吗。” 话未完,见某人瞪眼,她忙又道:“当然,照片还是要全收拢回来的。” 罗丛柏见她上心,这才舒坦。 喜妹低垂着脑袋,没瞧见对面俩人眉眼官司,一门心思地惦记照片,“小姐,你刚才不会真只为了探口风,才同二小姐周旋这么久的吧?” 邵韵诗叹了口气,指着林音和闫彪的合照,道:“你瞧这张合照,和我那张合照,又有什么不同?” 林音是闫彪嫡母的亲外甥女,两人自小相识相知,和邵韵诗仨人一道算是青梅竹马们了。 在座的都知道这俩的关系,自然也关心。 恰好,他们这会子被邵韵诗的这合照那合照的,弄得头大,听了她的话,当即凑了过来。 两张合照正好放一排,几人一道细细看了起来。 还真是,有了比较,一张看着就假得很,人假背景假,另一张一看就温馨甜蜜得很,人真情真笑容真。 屋内就算是不怎么了解内情的罗丛柏,也瞧出了不妥。 只见,他抬眼看向邵韵诗,笃定地道:“你刚才是为了这张照片,才与邵二小姐周旋的。” 虽说,邵韵诗不单为了这照片,才与邵二小姐掰扯,可最重要的还真是为了这个。 遂,她点头道:“嗯,林音和闫彪的事不能被叫破,本来他们俩个自己就没明确。” 喜妹眼眸一闪,“在苏州,嫡庶之别还是蛮重的。” “所以,若是出了这事,闫彪在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林音当然就更别想来苏州了。”邵韵诗叹道。 这一对俩小无猜,邵韵诗也替他们可惜,可世情如此,她只能静看过程,期待结果。 旁人如何,罗丛柏可不关心,只道:“那照片的事,就暂时这么结束了?” 邵韵诗摇头道:“不,我会通知闫彪这事。这张照片我也是第一次见,可见他藏得深,如此还能叫人摸了去,这事不能忽视。” “小姐,你说二小姐为什么将这张照片给小姐?”喜妹有些不解地道。 邵韵诗冷笑道:“她当然是为了叫我确定其他照片的真实性,以此来打击我的心理防线。” 罗丛柏想想瞒姑的身份,若不是瞒姑私底下接触了新思想,还真有可能被打击到,不由的眼眸深沉,对背后之人恨得牙根痒痒。 喜妹就更觉得了,后怕道:“是呀,小姐到底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和旁的男子合照。这若是叫人知道岂不是要糟。” 邵韵诗也是眼底含霜,“其实,咱们这位二小姐可能也没在意这些照片,要知道她可是位时髦的新女性。” “就这,才更可恶。”晓冬噘嘴。 邵韵诗顿了顿,便道:“随她去了,现如今,咱们应该奇怪的是,大孙氏她们为什么将这张照片弄来?” 这个问题,如今谁都说不好,只叹人心贪婪。 第111章 谁愚弄了谁? 人心如泥潭,皆看你渡不渡。 不过,旁人如何,邵韵诗几个已然不在意了。 晓冬沉默了会,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早前咱们在苏州园子里散步的时候,闫彪少爷不是拿了个相机来吗,大概林音和闫彪少爷的照片就是那个时候照的。” “而且,后来,翠玲小姐还拉了闫越少爷来了。”旧日的事,喜妹一下子也想了起来。 邵韵诗接话道:“所以,照片是闫翠玲顺手牵羊得来的?” 如此,事情看着合理了些,屋内众人皆松了口气。 不过,罗丛柏看着松口气的仨人,提醒道:“这些都只是猜测,还是要通知闫彪自查,可不能麻痹大意。另外,大孙氏的目的也得弄清楚。” 邵韵诗点头,“自该如此,回头我就给阿彪去信。” 罗丛柏见事情暂时说清了,惦记着口袋里的小木人,便起身走人。 当然,他还顺带拿走了邵韵诗的照片。 见他如此幼稚,邵韵诗笑笑收起了其他照片,便放过了他。 就在槐园众人说话的功夫,走掉的邵二小姐已经搭着黄包车,到了医院。 一路冷风,都没减掉她半分热情。 黄春生见表妹急匆匆地赶来,心头欢喜,虽身上十分痛苦,还是扯了笑,问道:“外头怪冷的,表妹怎么来了?” 白氏正好打医生那回来,见了女儿,也是这话。 邵秀雪此时心头高兴,出槐园时的那点子不快,早就叫伶俐劝妥了。 见两人都关切地看向自己,她便道:“外头并不十分冷,表哥一个人躺在医院里,我哪里能放心。” 她这话说的熨帖,黄春生心头满意,看向表妹的目光柔得能渗出水来。 他这样,邵秀雪心里更得意。暗自想着,即使邵韵诗和表哥的事成了,表哥眼里怕是也只有她。 想想,日后邵韵诗将日日以泪洗面,她就高兴得很,一扫替母亲撮合两人亲事的郁闷。 白氏看了眼伶俐,见她乖觉地退出了病房,便满意地道:“这丫头不错,老太太也是真心疼你。” 听了这话,邵秀雪微微撇了撇嘴。 不过,她还是附和母亲的话,道:“可不是,家里也就弟弟得了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如今我也有了,还是个不错的。” 对跟了自己几日的伶俐,邵秀雪也是真满意。 今天的事,算是对伶俐的一个考验,如今看来,还算合格。 白氏见女儿满意,心头既高兴又骄傲,邵韵诗那个死丫头不过是占了个名分罢了,到头来,还不是自家女儿得宠。 遂,她看了眼外甥,直接问女儿,“事情可办妥了?” 医院的病房里,日光直照,暖意融融。 白氏和黄春生看向面前张扬的少女,期待间带着忐忑。 邵秀雪见他们这样,得意极了,一拍胸脯,“有我出马,哪里能办不成事,不仅我的事妥了,表哥的事也妥了。回头,妈妈只等看结果就好。” “真的,这么顺利?那死丫头可不是个蠢的,你别被她给骗了?”白氏吃过邵韵诗的亏,有些不放心。 邵秀雪冷哼道:“她能聪明到哪里去,日日待在后宅,时时端着规矩礼仪,看着就叫人好笑,作呕。” 她的话,叫屋里俩个露了笑。 邵秀雪更得意,“我将照片一拿出来,她当时脸就变了,如今,还不是照样被吓的认怂了。” 白氏一听这话,眼眸一亮,“办成就好,办成就好,这次还真多亏了你大孙阿姨了。” 原来,这些照片还真是大孙氏搞来的,至于怎么弄来的,白氏和邵秀雪并不清楚。 当时,邵韵诗说是闫翠玲,邵秀雪不过是故意应下的。 由此可见,邵秀雪果真是个了得的心机女。 事情成了,白氏倒是可惜起了那些照片,嘀咕道:“白瞎了那些照片了,若是应用得当,邵韵诗那丫头和你表哥的事,铁定能成。” 邵秀雪撇嘴,“妈,你别再白想这些了,那些照片你也不是没看过,能做什么用?” 邵秀雪直接觉得那些照片没什么,能起作用,无非就是赌,邵韵诗是个死要面子的土包子罢了。 白氏也不是个封建的旧女子,不仅如此,她还特别开放。 想了想,那照片还真不能说明什么,她只得叹气道:“算了,总之那些照片,还算是起了作用。” “可不是,趁着那死丫头失神,伶俐不就得手了。”邵秀雪既得意,又有些酸,“表哥的事也安排妥当了。” 白氏满意极了,夸着女儿,又戏谑地看着外甥。 黄春生听了这么些,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要知道,他可是北大的高材生,如何没有傲气?可临来扬州前,家中母亲左右交代,这件婚事的重要性。 外加他见到了邵大小姐,那么明媚鲜妍,比之表妹的张扬之美,又多了不少的飘然仙气,正是他这等文人所追求的佳配。 且,他偶听邵家下人所言,邵大小姐虽没上过正经学堂,可学问却是不低,还是师承邵老爷子这位当世大儒。 这些话,他如今是不想,也不会同姨妈和表妹说的。 大概是心里怨念不浅,黄春生人看着就没什么精神了。 白氏虽和女儿说话,还是关注着外甥的。 一见他如此,她忙关心道:“春生,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邵秀雪也是吓了一跳,忙跟着凑到表哥身边。 黄春生也确实不舒服,谁浑身的疹子能好受? 不过,见姨妈和表妹皆惊慌起来,惯来待女子温润有加的黄春生,还是忍着不舒服,道:“没事,刚才就是有些痒了。” 一听这话,邵秀雪便道:“周大夫给的绿膏还是可以的,表哥要不要现在就抹一下。” 黄春生是不怎么信任中医的,忙摇头道:“不必,医生给我开了药了,不能混用。” 白氏其实还是信周大夫的。 不过,外甥自己有主意,她也不劝,只恨声道:“也不知那丫头使了什么妖法,将你这浑身弄的,全是风疹。” 黄春生又听到这话,有些无奈地道:“大小姐并没做什么,我们也没说上什么话,是我自己花粉过敏引起的病症,姨妈就别气了。” 第112章 白日梦 白氏对邵韵诗素来就是揣测居多,外甥的开解,并没叫她放松些许。 其实,黄春生不知道的是,他这症状确实是过敏,可真正的原因,却是邵韵诗手帕里的药粉引起的。 再加,后头罗丛柏点了他的穴,叫他僵在寒风中,不仅多闻了会风中的药粉,还使的他受寒免疫力陡降,这才叫他得了这浑身的风疹。 这些因果,邵韵诗和罗丛柏早就偷着乐过了。 邵秀雪见表哥都这会了,还替邵韵诗说话,当即不满了,“表哥,你就别说了,咱们都是自己人,谁不知道那人是个毒的。” 白氏自然也不赞同外甥的想法,跟着认真道:“春生,咱们家虽赞同你娶了那丫头,可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明白,可不能错付了心思。” 这母女俩个还真是毒得可以,不仅要做了亲事,还想叫邵韵诗婚后不得丈夫喜。 果然,黄春生的旖旎心思,被姨妈这么直白地一点,当即散了不少。 是呀,他怎么能因为一个女子,就辜负亲姨妈和亲表妹? 这么多年,姨妈和表妹因为身份,吃了多少亏。 表妹更是因为上头压着个嫡出的长姐,在邵家处处受制。 遂,黄春生当即定了心思,保证道:“我明白,姨妈和表妹尽管放心,日后我定管好大小姐,更会守住自己的心。” 这话若是有个外人在,非得被这一家子的脑回路气笑,忒脸大了。可这一家子,听了却是满满的理所当然。 白氏更是满意地道:“这才对,你不仅要管住她的人,还得管住她的财,这个最要紧,你可明白?” 其实,白氏想到邵韵诗的钱财,若是全被姐姐家得了去,也是心疼得很。好在,姐姐说了,她会接管儿媳妇的嫁妆,也会暗地里分她二成,这就够了。 且,白家若是能搭上陆家的路子,日后的钱财还不滚滚来,娘家是不会少了她的好处的。 更一层,若是外甥娶了大丫头,她扶正,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心头欢喜,白氏也没顾上看外甥的脸色,直接又道:“我们秀雪小姑姑的能力也是不小的,过几天的宴会,都是些了不得人参加。” 黄春生听了,眼睛一亮,他也想参加。 白氏见他这样,自傲又遗憾地道:“你若是好好的,也能去见见世面,可惜了。” 邵秀雪对这次的宴会也是满满的期待,点头道:“若是邵韵诗那丫头参加不了就好了,到时,小姑姑只带我一个去,大家肯定都看着我了。” 白氏眼眸一闪,道:“只要伶俐将东西放好了,我保管那丫头到时去不了。” “怎么说?”邵秀雪激动了。 白色的病房内墙,原本是体现治病救人的纯洁无垢,可此刻,却映衬了人心的丑恶。 就如白氏,本风韵犹存的脸,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的阴沉刻毒。 好在,邵秀雪和黄春生都没留神她的神色,只关注着她的言语。 白氏见女儿问过来,外甥也是关切的很,心里也是得意自己的所作。 一得意,她索性敞开了道:“法师给我的那个符咒可是致病的,不仅叫人像生了相思病,还能叫人浑身无力,你说到时她能出席吗?” 黄春生听了眉头一皱,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能作准吗?” 邵秀雪也有些不信。 白氏得意道:“我请的可是有名的法师。”说完,她有些嗔怪地看了眼女儿,道:“棣元不就中招了。” 因为邵棣元生病生得巧,使坏的那丫头自己个害怕,也没敢告诉白氏没成功,慌乱间将东西用在了小金铃身上,且还没用全。倒是叫白氏以为,第一个符咒就用在了儿子身上。 被母亲一看,邵秀雪哪里还敢说什么准不准的,到底弟弟那事,她做的不地道,且,小弟还病了不少天。 不过,她向来不是个会认错的,便噘着嘴道:“我那不是以为根本就不顶用吗。” “行,行,你日后万事注意些得好。要知道,咱们在邵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你弟弟。”白氏也不忍说女儿,便轻轻放过了。 邵秀雪老实点头道:“知道了。不过,这事算起来,也怪那邵韵诗,若不是她,小弟也不必受这个苦。” 听听,这话该有多牵强,你算计人家不说,没成功,反而还怪人家不配合了? 可屋内除开一个还算是有几分清醒的黄春生,白氏母女俩个甚至觉得,这话还不够泄愤。 白氏直接咬牙道:“就算她嫁给我们春生,我也得叫她没颜面地出嫁。” 本心里,她很想叫邵韵诗给自家外甥做妾,她也相信,凭着自己的能力,使些手段,叫那死丫头名誉扫地也就能成了。 可惜,她知道凭着邵家陆家的地位,这个想法子只能是想想。 黄春生对姨妈的话虽有些不忍,可到底觉得,只要人能嫁给自己就好。说不得出了些事,那个清傲的女子还能更顺服些。 一家子全然没将旁人看在眼里,仿如邵韵诗就是那砧板上的肉。 邵韵诗此时可没时间,将目光放在白氏几个身上。 她在接到罗丛柏说那些符文其实并不正规,且扎的小人更是儿戏后,就放开了。 毕竟,她还得忙着外头的事,内宅的纷争只是徒劳精力罢了。 且,她也不信,凭着白氏几个能奈她何。 日子一晃,到了年根,腊月二十九。 其中,邵秀雪期待的宴会,因为种种的原因,直接取消了。 且,邵兰香也回了一趟南京,没有下文。很是叫白氏等人空欢喜了一场。 更甚至,因为邵韵诗没能如预期的病倒,白氏的捉奸计划,也没能成功。 还为此闹了场笑话,叫邵老太太更为的不喜。 不过,邵韵诗虽没能参加张女士发起的宴会,可因着银熏球和熏香之故,张女士不仅送了她极爱的古书,还送了自己爱用的熏香。 且,张女士还额外地给了联系方法,表示日后要互相探讨呢。 这些要是被白氏母女知道,那将又是一次灾难。邵韵诗想安稳地渡过年底,都将不可能。 好在,一切都没发生,也算是幸运了。 因着腊月底,天气越发的冷了,大家不太愿意出屋。 邵韵诗带着喜妹,得以安居在小暖阁里,屏除一切地赶做着绣活。 第114章 失控 晒书一般选在入夏前,可邵韵诗春节前后才回家,只能是这时候选日头好的日子晒了。 今年,事情多,一直还没忙到这。 喜妹这会子提也是顺带。 邵韵诗直接摆手道:“前些天,要送木头的书,都拿出来晒过了,其他的书看着还行,不必晒了。” 提起罗少爷,喜妹有些迟疑,“小姐,罗少爷怎么还不到?磊子说,大罗庄他也没回。” 喜妹总是惦记着那箱子的金条。 邵韵诗正揪心某些事情的进展,听了她的话,倒没想到喜妹记挂金条,还当她关心木头的安危,欣慰地看了喜妹一眼。 她想到,因自家几次的符咒事件,叫木头白耽误了几日功夫,就有着深深的疲惫。 她突然觉得自己困于内宅,对藏宝作假的事,几乎失去了控制,很是着急。 邵韵诗沉了沉心神,皱眉,问道:“晓冬还没回来?” 喜妹到底还是担心晓冬的,立马收起了对金条去向的担心,回道:“这丫头都两天没回来了,小姐,要不要叫布一叔他们出去找找?” 布一叔?唉,没了凌大侠他们的消息,布一叔他们可是更忙了。 邵韵诗摇头道:“不用,晓冬看着小,人还是比较谨慎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小姐……”外头兵荒马乱的,连过年的气氛都减了不少,喜妹是真担心。 邵韵诗也担心,可?“今天,就今天,若是今天她还没回来,我们就找。” 其实,比起木头,邵韵诗更担心晓冬,毕竟这丫头担负的任务不轻,可这就叫她更不能叫人瞎找了。 邵韵诗知道,若是自己这边有个什么动静,惊动了外头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别说晓冬危险了,她一系列的计划,也有可能暴露。 可这话,她更不能同喜妹说。且,说了也白说。 遂,不知内情的喜妹见小姐坚持,也没法子了,只得暗自担心着。 主仆俩个担着相同又不同的心,直到这日下午,事情才有了转机。 “师姐!” 一听的晓冬的声音,等的心焦的邵韵诗主仆俩直接奔出了屋子。 见师姐也失态地跑了出来,晓冬知道这次的祸,闯大了。 见了面,邵韵诗见晓冬虽衣着有些乱,其他地方看着还好,这才松了口气,呵斥道:“你能不能长点心,再如此,看我还让不让你出门。” 被教训了的晓冬,这次总算是没敢嬉皮斗嘴,只老实地点头应承。 甚至,喜妹给了她几下,晓冬都没闹腾。 三人闹了一阵,大家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待喜妹出去守门,邵韵诗这才冷眼看向晓冬,“说吧,这几天去哪了?你师伯他们是不是已经和罗大哥接上了头?” “呀,还真被罗大哥说着了,他说师姐聪慧,肯定能猜到他们已经接上头了。”晓冬满眼的震惊。 邵韵诗知道,晓冬这表情装的比较多,冷哼道:“难道你就没想到?” 寒冬,廊下廊上一样的温度。 屋外的喜妹却感觉不到冷般,露了几日来的第一个笑脸。 不过,屋内的气氛并不太好。 邵韵诗一语道破晓冬的心思,叫晓冬泄气不已。 被识破,晓冬只得舔着脸,讨饶道:“我也有猜到。” 她这话得了邵韵诗一白眼。 晓冬忙解释,“师姐,我当时想着先回来报信的,可罗大哥不许,我又斗不过他,最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晓冬是邵韵诗派出去,寻找凌大侠和罗丛柏去的。 她这一去几日,可是叫喜妹和邵韵诗担足了心。 邵韵诗见她忙忙地解释,知道她没说谎,且,如今她也算是完全了任务,虽说叫自己多担心了些。 在一个,邵韵诗知道木头是个执拗的,等闲人违逆不了他,所以,有些账只能是等木头来了,再算。 遂,邵韵诗给了晓冬一个暂且原谅你的眼神,问道:“那图可得用?” 见师姐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晓冬激动了,连连回道:“得用,得用。我师伯说了,那图做旧做得极好。若不是早知道这图是做的假,连他都被骗过了。” “这就好。”邵韵诗吁了口气,转脸瞪向晓冬,“你就不知道传个信回来,差点我就要派人去找你了。你可知道,这一找,动静就大了。” 听的说差点派人找自己,晓冬忙忙地拍了把胸口,庆幸道:“还是罗大哥算的准,他非说我今天一定要回来,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可不就是大事。 若是,她们一个稳不住,这头派人一找,动静就大了。这万事做了,都会有个痕迹,被有心人瞧出破绽,一联想藏宝图的事,不难不被瞧破。 更何况,邵家还有个隐形炸弹,白氏和钱通。 也亏得,白氏这几天被禁足了,不过,她手里人也不少,还是能做不少事的,唉—— 邵韵诗正是顾忌到这些,才不愿去找人。虽说,能和木头心有灵犀,可到底意难平。 只见,她秀眉深锁,嗔道:“你如今够听话的啊。” 晓冬理亏,老实道:“罗大哥可厉害了,连我师伯都听他的,他手下也个个厉害,我不敢不听。” “他手下?”邵韵诗蹙眉。 总算是找到显摆的地方了,晓冬忙接话道:“可不是,罗大哥很有本事,手下老多了,还个个听他话。” 这话?邵韵诗不觉眉心深锁。 见师姐皱眉,晓冬突然想起罗大哥的信,忙递了过去,“师姐,罗大哥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他说一切都在信里。” 邵韵诗一把拿过信,嗔怪道:“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被师姐瞪,晓冬只得嘿嘿乐了两声,又见师姐开始看信,便吐了吐舌头,悄悄溜了。 邵韵诗虽看信,可也能瞄见晓冬逃走的举动,暗道,等我闲了再收拾你。便低头看信了。 信写的不长,但邵韵诗心里的疑惑,都被简明扼要地解决了。 看完信,邵韵诗不见半点轻松,反而有着更深的忧虑。 不过,想到某人信上的称呼,邵韵诗突然有些脸红,这算是她身处新时代,得到的最大胆的对待吧? ‘疼你的木头’越看,邵韵诗越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这人这些日子来,越发地没遮没拦了。 第115章 信 少男少女们突然挑破心思,彷如烈焰般炙热。 罗丛柏此时,就仿如突然开了窍一样的甜言蜜语,叫人又羞又涩。 邵韵诗这股子突然窜起的甜蜜是她从未体味过的,奇异的感觉。不过,她一点也不讨厌。 “小姐” 喜妹一声喊,吓得邵韵诗忙将手中的信,藏入袖中。 只见她虚咳了声,拍了拍脸上的红晕,问道:“怎么了?” “咦,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热了?”喜妹快步而来,疑惑地看向邵韵诗的脸。 被戳中心思,邵韵诗虎着脸道:“被气的。” “气的,也对,晓冬这丫头一转眼的功夫,又出门得瑟去了。”喜妹来就是为了告状。 “她这又要做什么?”邵韵诗头疼道。 “她说她要去下河湾,明天是除夕,她想跟着章家过。”喜妹有些来气地道。 这样?邵韵诗知道,晓冬这家伙八成是怕自己回头找她算账,这才溜了。正好,自己也想支开她,去了下河湾也好。 不过,这话不能同喜妹说,不然这两个又有得闹了。 遂,她便替晓冬开解道:“随她去吧,她小时候在章家过了几年,情分不同。” 周琴师傅在丈夫死后,被夫家逼的走投无路下,才应下陆老爷子的差事,到了邵韵诗身边做针线师傅兼保镖。 不过,女儿晓冬则被扣在了夫家。在陆老爷子的帮衬下,晓冬两年后才出的杨家。 到了陆家,晓冬没有立即到母亲身边,而是先在章家养了两年。 所以,苗奶娘一家就是晓冬的另一个家。 喜妹想到晓冬小时候的可怜,不忍再说了,点头道:“我省的了。不过,这丫头说走就走,连点东西都不带,这像话吗。” “没事,晓冬肯定不会失礼,这丫头鬼着呢。”邵韵诗摆手道。 还真如邵韵诗所想,杨晓冬个鬼丫头,可没空手去下河湾。 从邵府到下河湾可有段距离,杨晓冬鬼头鬼脑地离开了邵府,便往城外奔去。 只见,她刚一出城门,便上了辆早就等着的马车。 “可有人跟着?”晓冬一进马车,车里等着的人当即便问。 晓冬年岁小,阅历可不低,隔着窗帘,谨慎地瞄了眼四周,摇头道:“没人,走吧。” 车里等着的人,不是旁人,是布三。 布三是替邵韵诗管扬州的绣铺和水粉铺子的,今天他是特意送晓冬去下河湾的。 若是叫邵韵诗知道,晓冬去下河湾不仅带了礼,还配了护送,还是布三这个大忙人,铁定要吃惊了。 当然,个中缘由,她也理解。 这不,一路上,布三为了大哥布一,极力讨好晓冬。 晓冬也不是不知好歹,只是有些别扭于找后爹。除了面对布一,她对其他几位叔叔,还是很客气的。 布三瞄了眼一脸兴奋的小妮子,没话找话地道:“你都送了些什么给章家?” 对布三,晓冬没什么排斥,老实回道:“没什么,苗妈妈喜欢董和酱的肘子,我预定了些,还有三和菜馆的包子饺子,反正都是些吃食。” 临近除夕的路,行人寥落。 穿行在林间的马车里,不时地传出一两声对话,显得热闹又温馨。 晓冬护着抱在手里的糕点,间或回两句布三的话。 布三怕晓冬不耐烦,便不再问东问西,说起了正事,“晓冬,你出门时,可有盯梢的?” 这话刚才两人说的急,这会子再提,布三也是真不放心,毕竟晓冬还是小了些。 钱通以及其手下,一直守在邵家周围。所以,晓冬和布一几个进出极为小心。 想起这些,晓冬眉头死皱,叹气道:“有,不过,我轻功好,等闲人盯不住。” 说起正事,布三一脸的慎重,“不知这些人想做什么?最近几日,人手添了不少。” 布三虽管着铺子,可布一布二必要的时候,还是会找他和布四商讨护卫大事的。故而,邵家的情形,他还是了解些的。 这几日,晓冬一直忙着宝图的事,倒是不知道,事情既然紧张到了这等地步。 想到留在府里的师姐,她不由的心头一凛,喊道:“不行,我今天还得跟你一道回来。” 见晓冬还要回来,布三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忙劝道:“小姐这有我们呢,你只管安心待在章家,没事的。” 布三今儿能送晓冬,除开护卫她,最要紧的还是看牢她,不叫她转回去。 为什么?布三也不知道,有些事,他了解的也不全面。 因为,管情报和护卫的是布二,布一统领一切。 遂,具体情况只有布一布二知晓。 布三只知道,布一让他好好送晓冬去下河湾。最好他能一道留下,看好晓冬,让她一直留到过年后再回来。 在晓冬心里,如亲姐姐般的师姐,面临着危险,她怎么能安心留在别去。 见布三劝,她态度反而更坚定,“不行,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三叔,你叫他们快点赶车。” 知道晓冬是个犟的,布三只得无奈地催着赶车。 车快,风便急。 一时,车内车外都没了声音,只余哒哒的马蹄声。 车赶的快,没用多久,便到了下河湾。 晓冬他们到章家的时候,极巧,罗丛松夫妻也在。 晓冬常到下河湾玩,同大罗庄的罗家众人也认识,见了他们,都没吃惊,彼此问候了番。 苗妈妈拿晓冬当女儿,见她人不仅来了,还带了半车的礼,心里感动,嘴上道:“你说你这孩子,人来就好了,做什么还带礼。” 晓冬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吃食。您放心,我口袋里有钱,不用白浪费了。” 章大叔也喜欢晓冬,笑嘻嘻地道:“好了,孩子的心意,你收着就好。不过,晓冬,你哪来的钱?” 章家人都拿晓冬当自家孩子,晓冬也将章大叔看成慈爱的父亲,见问,笑嘻嘻地道:“师姐给了我一匣子钱,我没处用,就给大家买礼物了。” 这孩子,章大叔笑睨了眼晓冬,对一旁的布三道:“布三爷,留下喝一杯?” 屋里暖和,人多,热闹得很。 布三舒服地出了口气,便笑着应和道:“你老兄请,我当然要喝一杯了。” 第116章 察觉 布三爽快地应下邀约,着实与往日的作风不同。 章大叔听了,一愣,便笑呵呵道:“成,我这就置办酒菜,咱哥俩个今儿是不醉不休。” 章大叔的诧异虽快,还是被眼尖的布三看见了。 想到自己的急性子,布三不由苦笑,他以往来去,从来等不及一顿酒,便匆匆赶回去了,也难怪人家奇怪了。 布三要留下吃酒,可急坏了一旁的晓冬。 章磊子眼尖,拉了晓冬的膀子,悄声问道:“你怎么了?布三叔难得来,做什么不留人家?” 他多少知道点,晓冬对布一的排斥。 章磊子对晓冬那是相当好,晓冬也从不欺负老实憨厚的磊子。 见他问,晓冬鬼鬼祟祟地拉了人,往墙角处一站,压着声音道:“我有急事要回城。” “回城?你不留家过年了。”章磊子不高兴了。 晓冬知道磊子要失望,可?她瞄了眼磊子,小声道:“师姐有难,我不能不回去。” “啥?!”章磊子震惊了,对他而言,邵韵诗也是相当重要的。 苗奶娘见俩孩子鬼鬼祟祟地不说,儿子还喊上了,怒道:“磊子,你个当哥哥的同妹妹喊什么?” 苗奶娘的呼喝,及时叫晓冬和磊子住了嘴。 一阵风过,苗奶娘抖了抖。 她缩了缩手,瞧着时间有些紧,无奈地冲着儿子,道:“磊子,别再惹妹妹了,赶紧去后罩房抽些柴来。” 章磊子急得很,可又怕惹了老娘,听得吩咐,他忙拉了晓冬往后头走。 苗奶娘见俩孩子又好了起来,也放心了,笑着对帮忙的罗大嫂道:“这俩孩子只要到一处,就好的跟什么似的。” 罗大嫂看了眼走远的俩孩子,笑道:“这多好,唉……” 苗奶娘听的罗大嫂叹气,有些过意不去,带着歉意道:“兰妹子,我这还没帮上你的忙,倒是累你先帮我忙了。” 原来,罗丛松夫妻俩个在这,是来请苗奶娘去田家探探消息,顺带解解围的。 因为,田家突然转了态度,要求尽快替田晚妹和罗丛柏成婚。 本来,这对罗家老夫妻俩个来说,算是好事。 可家里有个秦政委在,另外,他们家这还没露出结亲的意思呢,这就有些不对了。 如今,这田家突然抓着早年田罗两家的口边话说事,就叫人起疑了。 更何况,罗丛柏这头还没点头呢。 罗大嫂心里虽急,可人家家里来客,她还真不好立时就拉了人走。 遂,她强撑着带了笑,道:“没事,我家那口子已经回去了,多少能拦着点田家人,咱们过一会去更好。” 苗奶娘并不擅长和人打嘴仗,听了,也松了口气,“到底是亲戚,做亲也还可以,只是她们这也忒急了些,明儿可是除夕。” 罗大嫂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只道:“横竖二弟不在家,这事就定不下来。” 她其实说这话也有些心虚,要知道,就她看,自家公爹虽奇怪田家态度,可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会子,他老人家之所以不答应,无非是碍着后头的客人,怕人多眼杂罢了。 苗奶娘没留神罗大嫂的不以为意,也没多想。 且,她是看着罗家老俩口,如何操心儿子终身大事的,觉得定下也还好。 遂,她瞄了眼帮着烧火的罗大嫂,劝道:“你也别急,丛柏是个做大事的人,说不定,他的事都不用你们操心。” 罗大嫂叹了口气,摇头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只眼眸前的这道坎,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过?” 罗家的事,苗奶娘也知道,本来罗大婶还想请了她做媒人呢。只可惜,唉—— 苗奶娘和罗家情分不浅,她顾不得感慨,直接皱眉道:“田家如今是个什么意思?这可是来闹了几次了,一次比一次急。” “还能如何,卡着结亲呗。”罗大嫂撇了撇嘴道。 这样?苗奶娘有些皱眉,“做什么卡着结亲,这不结仇吗。再说了,我们不还没上门提亲吗?也就你娘去问了问,这怎么还盯上了。” 罗大嫂对田晚妹没意见,甚至还有些心疼这孩子,遂,嘴上也留德,“谁知道,也不知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 苗奶娘点头道:“八成有事,不然哪有男方不出面,女方日日催上门的,更何况双方还没个正式说法呢。” 罗大嫂从丈夫那,早就听说了田家的为人,男人不喜这门亲,她作为罗家的儿媳妇,自然也是不乐意的。 谁想自家妯娌身后有个搅合不清的娘家? 想到这,罗大嫂烦心道:“早些年,我婆婆和我公爹去田家提这事的时候,田家拿我家小叔子练功破不得童子身为由,愣是不松口,如今又?” 是奇怪,苗奶娘经的事多,隐隐觉得这里头不简单,心里跟着急了起来。 抬眼见磊子回来了,她想想布三他们也算是自家人,如今罗家的事更急。 遂,她便道:“磊子,还有两个菜,你和晓冬一道做了,我和你大嫂子去她家走一趟。” 章磊子知道罗家出了些事,见他妈这么说,便懂礼地道:“成,家里有我和晓冬,您尽管放心,赶紧去吧。” 晓冬是急着要走的人,正担心苗奶娘不让她回城呢。见她要走,欢喜还来不及,也忙跟着保证,会配合磊子张罗好饭菜。 她这样,惹的苗奶娘一阵稀奇。 只是时间急,苗奶娘算着或许还要跑一趟田家,也没心思盘问,便先放过了。 乡下道难行,日落余晖下就更如此。 章磊子如今大了,事事周全了起来,忙忙地催着姆妈早去早回。 苗奶娘对儿子的懂事,心里满意极了,又交代了两人几句,便准备出行了。 罗大嫂见他们安排好了事,心里松了口气,也觉得不好意思,连连地同大家告罪。 磊子和晓冬到底是孩子,被她弄的有些不好意思。 苗奶娘发笑地拉了罗大嫂,直接走人。 她们一走,磊子和晓冬齐齐出了口气。 晓冬直接跳将起来,急道:“趁着奶娘出门,我得赶紧走。” 章磊子一把拉了人,道:“你今儿若是不说是什么事,我是不能放你走的。人家布三叔待我们家不差,你可不能迁怒。” 第117章 恳谈 章磊子知道布一叔和周师傅的事,还当晓冬因此故意不让留布三叔呢。 晓冬看看天色,知道回城无望,瞪了眼误事的磊子,没好气地道:“小姐那没事,刚才是我骗你的。我就是不想布三叔留下吃饭。” 到底,晓冬还是知道分寸的,没告诉磊子真实的情况。 章磊子不知内情,听的还真是自己想的那样,便放下锅铲,严肃地道:“晓冬,你怎么能这样,不管布一叔如何,布三叔又没错。” 灶房里的热度熏的人脸庞发红,更是叫磊子有了平时没有的生硬。 晓冬瞧着这样的他,咽了咽口水,不敢调皮了,知道他是个憨的,又有不能告诉他的事,只能老实听了。 不过,怕他唠叨太过,晓冬还是争辩了下,“我虽然有些这意思,可最重要还是担心铺子里的生意,怕布三叔因为我误事。” “你能这么想才对。”章磊子见晓冬这么说,这才收了口,道:“不过,你也别担心,布三叔家的布薰姐做生意好着呢,有她看着出不了事。” 晓冬不过寻了个借口,见章磊子还正儿八经地劝上了,不由地有些发笑,当然也有些脸红。 章磊子见她只知道笑,不开口,急了,“晓冬,你留还是不留?” 晓冬很想啐他一口,可惜不敢,只能无奈地点了头。 章家这边,因为晓冬定了主意,倒是热闹了起来。 主客四个,不分老幼,不分男女,齐齐上了桌,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菜的吃菜。 而罗家这边,气氛就沉闷了。 罗大叔老俩口因田家的罗唣,又捞不着儿子,只能互相埋怨。 被念叨的罗丛柏,忙了几天几夜,此刻也是头疼不已。 罗家,后院正房。 “小罗,你这次莽撞了。”伤势渐好的秦政委,严肃地批评道。 秦政委虽不是罗丛柏的直属领导,可人家是正规部队上的旅政委,且年长于罗丛柏,这样说没有错。 罗丛柏自认这次他并没做错。 不过,万一他有个失误,确实会连累到养伤的秦政委。遂,他低着头,没有分辩。 知道他心里是不服气,秦政委语重心长地分析道:“你别以为我是怕连累了自己,才说这话。” 罗丛柏忙摇头,他可没往这方面想。 秦政委摆手,“你可知道,你的一个举动,关系着上上下下多少条线。” 这话确实对,罗丛柏也不是愣头青,默默想了想,有些事自己觉得稳妥,可人家秦政委不知内情,自然担心了。 见他脸色好了些,秦政委也欣慰,是个听劝的,便接着道:“敌人正围剿我苏、区,上海江苏俩地由于中、央特、科顾某人的叛变,损失了多少同志。” 这话,听的罗丛柏咬牙,替那些牺牲的被捕的同志可惜。 “小罗,形势容不得我们不谨慎呀。”秦政委语重心长地道。 秦政委也算是推心置腹地同罗丛柏说话了,要知道,如今形势敏感,谁都不会敞开了说话,即使是自己的同志。 罗丛柏虽不是专搞情报工作的,但平时工作上也涉及到不少,自然知道党内的损失。明白秦政委的痛心和忧心。 他知道秦政委说的不错,可? 想了想,罗丛柏还是诚恳地道:“秦政委,这次的事看着险,可若是成了,中央交给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这话怎么说?”秦政委批评罗丛柏,为的是这一两日,他和狗子接触了些江湖人士,并不知其他。 罗丛柏这些日子所为,对于正规军校出身,又是政治过硬的秦枫来说,实在有些看不过眼。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场单方面的谈话。 没想到,秦政委还得了个意外消息,倒是叫他又惊又喜。 罗丛柏见秦政委认真看过来,想想自己接手的事,正是秦政委的任务。与他说说,倒也不涉及泄密。 遂,他组织了番语言,便道:“上海正在打仗,我们在上海接洽好的商家,已经不能成事了。” 秦政委日日看报,知道沪上的情形,了然地点了点头,“日后,物质短缺怕是越加严峻了。” “所以,我托江湖上的朋友,去青岛弄了一些武器。”罗丛柏紧接着道。 这便是解释他这些日子的所为了。 秦政委一听是关于武器的事,松了口气,忽而也来了精神,“青岛那边能成吗?” 这是不打算追究罗丛柏行事方法了。 “能成,已经谈的差不多了。”罗丛柏说起这个,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轻松。 秦政委想了想,提议道:“可需要我们青岛的同志配合?” “不用,这批武器要的急,来不及通知青岛的同志。”罗丛柏另有安排,不好多说。 秦政委因为受伤无法完成上级交给自己的任务,正内疚失望。不想,这事到了罗丛柏这,短短几日就有眉目了。 想到这里头的艰辛,秦政委第一次觉得自己武断了。 他看着罗丛柏,认真致歉道:“刚才是我不对,没了解清楚,就乱批评,还望小罗同志别在意。” 秦政委这样,倒是叫罗丛柏有些诧异。 他生性豁达,又兼这里头还有私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有些地方,我考虑的确实不周全。您哪里是批评我,这是在提点我呢,我明白。” 他这样说,秦政委越发的满意,暗道,小罗不仅能力强,还听得进话,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如此,秦政委越发地上心,便问道:“这两天来寻你的人,可靠吗?” 来找罗丛柏的不是别人,正是凌大侠本人。为了事情的严密性,整件事,凌大侠都是亲力亲为。 通过几次接触,罗丛柏对晓冬的师伯很有好感,也认同他的能力,甚至都想拉人入伙了。 见秦政委担心,罗丛柏忙道:“您放心,人没问题。他在江湖上名声极好,也很可靠。” 秦政委不是江湖出身,虽对江湖人没偏见,可也没多大信任,觉得他们太过偏重义气,大局上有所欠缺。 他皱眉道:“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不过,什么事都怕个万一,你自己小心为上。” 罗丛柏和秦政委毕竟不是一个系统的,听了秦政委的话,他只点了点头,算是结束了这次会谈。 第118章 贪图? 罗丛柏时间紧,还有旁的事,对于秦政委的相谈有听,但暂时没多想,便告辞了出来。 秦政委瞧出他的疲惫,便放行了。 不过,罗丛柏一出了屋子,没来得及多走,便被等在一旁的狗子,神秘兮兮地拦住了。 已经累得不行的罗丛柏,没好气地给了狗子一脚,“做什么,没瞧见我累了。”说着话,他还打了好几个哈欠。 狗子如何不心疼自家队长,可?“大队长,不是我没瞧见你累,是前头,前头出大事了。” 今儿后院站岗的不是狗子,他便去前院帮忙做事了。 这不,一个没留神,便将罗田俩家的扯皮事听了个全乎。 罗丛柏看着狗子急切的脸,却不觉得能有什么事,不在意地道:“行了,没什么大事,让我先睡一会。” 狗子一把拖住罗丛柏,急道:“大队长,你还是去前头看看的好,不然,不然……” 见狗子是真急,罗丛柏皱眉道:“难道是田家人又来闹了?” 显然,田家的打算,罗丛柏是知道的。 狗子为难地看向大队长,摇头,“田家人已经闹过,走了。我是说章家大婶来了。” “什么!”罗丛柏一下子就清醒了。 章家大婶是谁,那可是瞒姑的奶娘,田家闹的这些事,叫后头的秦政委知道,只不过是损了些颜面。 可在苗奶娘这,罗丛柏就不敢想了。 且,瞒姑若是知道,可怎生是好?那丫头眼里可容不得沙子。自己这才刚有些进展,可不能坏事在这上头。 电光石火之间,罗丛柏已然思量了个周全,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大队长,……” 遂,狗子话还没完,罗丛柏人已经不见了。 前院,被田家纠缠的脑仁疼的罗大叔,正敲着烟袋锅,生闷气。 罗大婶自然更是气急,她已然后悔同意老伴的主意了,这田家不是良配。 苗奶娘看了眼赌气的夫妻两个,劝道:“他大叔,你就别愧疚了,这事怨不得你们家。这谁家结亲也没这么匆忙的,且还逼迫上了。” 苗奶娘的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罗大婶听的是连连点头,“这门亲做不得。” 这话便定了她的主张。 罗大叔抬眼看了看老伴,得了个背影。 苗奶娘自然瞧出了老俩口的别扭,暗叹了声,这罗大哥太过耿介,田家可帮不可亲,否则,败家毁园。 到底是多年的邻居,又曾有帮扶之义,苗奶娘第一次多嘴了,“罗大哥,田家这亲,匆忙间结不得,不说这事合不合理,就说,这么急着成亲,太过奇怪了。” 点到为止,便是苗奶娘多年伺候人的本事了。 好在,她的话还是叫罗大叔听了进去,愿意沉下心思想一想了。 苗奶娘和罗大婶对视了眼。 罗大叔没瞧见俩女人间的眉眼官司,他正思量着田家此刻非要立时就给田晚妹和自家二小子成亲的事。 这事要是放在平时,说不得,即使儿子不乐意,自己也奇怪,他也能压着儿子拜了堂。 可如今,后头住着位了不得的人物,这不仅关系着儿子的前程,更是关系着人命。 罗大叔觉得,他即使再顾及田家往日的情分,也是不能松口的。 想到自己没立时应下亲事,田家夫妇不仅口出难听之言,更是话里话外地呱嗒罗家耽误了他们家孩子。 搅合的他一颗火热的心,闷痛不已。 村舍简屋,寒冬里抵不过强风凛冽。 可屋里的人确如入滚油般,没得安生。 对田家夫妇的所为,罗大叔自然是生气的,一气他们的急躁,二气他们的不信任。 可再气,再不想说话,章家弟妹来劝,罗大叔还是要给面子了,且刚才人家可是出了大力的。不然田家能否顺利走人,还两说呢。 颇觉头疼的罗大叔,沉默过后,叹了声,顾不得丢人,道:“我这也是真没想到田家做事这么急,连过了年,好好订婚邀媒过礼都不行。” 这话就还有结亲的意思了,罗大婶心头一突。 苗奶娘也觉得罗大哥糊涂。 罗大婶气缓过来了些,心头发闷,直接冷哼道:“正因为快过年才急,不然,哪里来的钱财填窟窿。” 她这话,很是得了老伴一个冷眼。 不过,田家大儿好赌,输钱是常事,不还钱,人家赌坊的人能叫他们过年?这个院里的人,谁都知道。 苗奶娘对罗家打算定这么门亲,实在不看好。 她想着两家素日的交情,还是又劝了道:“要我说,这结亲还是要再看看才好。若是真这么成了,有这样的岳家,丛柏日后可有的苦了。” 这话可算是深的罗大婶的心。 她忙跟着道:“可不是这么个理。老头子就是太固执了,晚妹子是好,可没自个儿子好吧。我看做不成亲,才好呢。” “说什么呢!”罗大叔当即呵斥了老伴。 被老伴当面呵斥,罗大婶也来了气,怒道:“你喊什么喊,难道我说错了?这进了腊月拢共没多少日子,田家都来闹过几次了?” 罗大叔虽也烦田家如今的不讲理,可到底念着亲戚,旧时的情谊,强自辩道:“人家前头来的时候也没闹,若不是你耷拉着脸,不给人好话,事情估计也不会这么僵。” 听听这话,还怪上自己了。罗大婶越发气了,若不是儿媳妇扶着,她此刻八成得气的躺下。 罗大叔平时还是很冷静睿智的,这会子话赶话的,也觉得自己过了。 瞧着老伴气的不轻,他深叹了口气,软和了道:“他娘,咱们自家人就别闹了,眼看着明儿就除夕了,总得合计合计,不然,这年怕是谁都过不安生。” 罗大婶这会子气的不轻,自然不是老伴一句两句的软和话就能解的。况且,就她看,老伴这还是没死心呢。 遂,她讽刺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合计法?当着章家弟妹这个现成的媒人在,也叫她看看合不合礼数。” 老伴一提礼数,罗大叔当即脸就黑了,田家压根就不想按着礼数来,叫他如何说? 见老伴黑了脸,罗大婶也不想再饶舌,直接道:“我们如今要做的,不是压着二小子点头,更不是合计婚事,而是要商议商议如何解决田家。” 第119章 斗嘴 田家这些日子闹腾的欢,罗家不仅失了颜面,也失了钱财。 罗大婶本就心中有气,如今再被老伴的态度一气,直接绝了让田晚妹进门的念头。 这哪里是娶儿媳妇了,这是要来送她命的。 她刚才当着大家伙话说的决绝,喜的罗丛松小夫妻俩个互看了一眼,连苗奶娘都松了口气。 可,到了罗大叔这里,直接就火了,“解决田家,亏你说的出口,就没想想,人家这怕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 大概,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有些牵强,田家确实有了难处才来闹的,可这难处也是自找的,谁家也没个金山银山的添赌徒的窟窿。 遂,前头话不提,罗大叔便改口道:“再说了,你当妈的不说劝劝儿子,还跟着起哄。你忘了,我们当初刚回来那阵,田家对我们的帮衬了。” 他自以为说的话合情合理,可惜,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屋内一时静默无声,叫罗大叔的话再说不下去。 苗奶娘很是尴尬,若不是碍着旧时情谊,她是真要告辞了。 大概,罗大叔也觉得尴尬,过了会,他虚咳了两声,冲着老伴道:“他妈,这会子不是置气的时候。” 这算是软话了,可惜罗大婶不接受。 她见老头子死活说不通,冷沉着脸,辩道:“我哪里敢置气了,更不敢忘了田家的大恩。” 罗丛松听着不好,忙喊了声,“妈,别气了。” 老夫妇争气,带累的可不止小辈。 罗丛松急的额头冒筋,只能莽撞地打断母亲。 罗大婶不理儿子,抹了把眼泪,继续哭述,“这些年,我们家接济的还少了?过时过节,哪样礼少了他们家的?为了晚妹子,我们还另外多给了不少,就这也没喂熟了他们。” “说什么呢。”罗大叔冷了脸,“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 “怎么就应该到这份上了,钱财可以舍,可我儿子不是物件,你要觉得人情还不玩,自己想折去,别带累儿孙。”罗大婶气急。 一直躲在侧门处偷听的罗丛柏,一听父母就快将老底兜完了,忙绕过了侧门,蹿了进去。 一见儿子,正尴尬着的罗大叔,当即落了脸,哼道:“你还知道过来?家里为了你,都快翻天了。” 罗丛柏知道父亲这是迁怒,自然也是寻台阶下。 遂,他倒是没犟嘴,先有礼地给苗奶娘问了好。 苗奶娘赞许地看了眼俊朗厚实的小伙子,暗道,怪不得田家着急嫁女,这罗家二小子瞧着是真不错。 罗丛柏不知苗奶娘的评价,不然,是做不到从容了。 说完话,他又瞧见大家都还站着,便四下寻了小杌子小桌子,招呼大家坐下。 这么一来,屋里压抑凝滞的气氛,轻松地便被打开了。 罗大嫂和罗丛松见弟弟忙着招呼人,便也跟着帮忙倒茶拿果子,人家章婶子可是来了好一会了,一来,就叫人看了出大戏,更是帮着劝走了田家人。刚才,他们家可是失礼得很。 经儿子媳妇这一通忙,罗大叔夫妇俩个也算是都冷静了下来。 两人看着一旁的章家弟妹,都有些不过意了。他们刚才不仅当着人家的面吵架,还累的人家跟着操心。 罗大叔是当家的男人,当先道:“弟妹坐下喝杯茶,今儿累了你了。” 罗大婶也跟着拉了人,坐下道:“可不是,害的你都是没能好好招呼客人。” 苗奶娘见他们一家都冷静了下来,尤其罗二小子这不慌不忙的做派,更是点头。 遂,她夸道:“罗家大哥嫂子,你们这两儿子媳妇好啊。” 对一直护着婆母的罗大嫂,苗奶娘也是赞许不已。 没有谁对自家的孩子被人称赞,会不高兴的。尤其,夸人的,还是极为懂礼数的章家弟妹。 所以,刚还十分生气的罗家二老,齐齐展了眉。 罗大叔端了儿子捧来的茶,喝了口,心跟着定了几分。 他看着老二,对苗奶娘叹道:“他们是都不错,如今也就差老二还没成亲了,这事若成了,我这心事也就了了大半了。” 见他能冷静说话,苗奶娘忍不住道:“他大叔,这结亲的事万不能慌。” 罗大叔情绪已然平稳,知道人家的好意,点头,“弟妹说的对,是不能急。” 苗奶娘见他认同,缓了口气,“我东家西家的帮着人做亲,看的也算是多了。这不管是谁,万不能在这事上含糊,不然婚后的日子要遭人诟病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罗大叔。 他心头一凛,暗道,可不是,今儿若不是老伴闹了,苗家弟妹拦了,说不得他脑子一热,还真就认下了。 这事若是认下了,一时没什么,可日后二子不在家,晚妹子必定要被人说道,他家也得被人说成是挟恩图报的。 最是在意名声的罗大叔,瞬间失了精气神。 见老伴像是回过味来了,罗大婶感激地看了眼章家弟妹,暗暗觉得,今儿喊了她来,实在是太对了。 瞧着老二也老实坐在一旁,她便趁势道:“他爸,正好二子回来了,有什么话,趁着孩子在,你好好说,大家也能一道商议。” 罗大叔看着二小子,冷哼了声,道:“我说什么,也得他听呀。” 怕父子俩个再呛起来,罗大婶忙道:“你总得说出来,二子才好回呀。” 苗奶娘也怕尴尬,忙跟着劝道:“是这话,自家父子,有什么话不能敞开说的。” 当着苗奶娘,罗大叔也不好真拿儿子怎么样,只看着儿子道:“二子,我最后问你一句,这婚事你真不能结?别跟我说什么童子功的话。” 罗丛柏被父亲堵了话头,噎了噎,倒是认真道:“是的,爸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所以,我不能害了旁人。” 罗丛柏的话,隐晦间夹着沉重,听来,叫人压抑。 罗大婶当即就落了泪,对田家更添了层不喜。 罗丛松心疼地看了眼弟弟,有心劝一两句,可惜他本就拙嘴笨腮的,此刻,唯有心急了。 罗大叔瞧着一家子,心头也是酸涩,可当着苗奶娘的面,有些话不能说。 遂,他只能借着发火,高声喝道:“屁话!若是真这样,你给我滚回家来,跟着我种地也能活。” 第120章 有喜欢的人? 罗丛柏抗拒父亲给说的亲事,直接伤了老父的心。 罗大叔气得恨不得捶儿子一顿,可关乎着大事,他还是替儿子在外人面前,圆了前话。 好在,苗奶娘也没在意,毕竟,罗丛柏常年不着家,只当他在外跑江湖跑买卖,虽不赞同,倒也觉得,他这样确实对人家女孩子不好。 难得的,她倒是觉得罗二小子还算是有良心,不想耽误了旁人。 罗丛柏听的父亲骂人中的回护,感动中带着些许的无奈,他瞄了眼母亲,想叫她劝劝。 罗大婶知道儿子说的话,必定是借口,怕老伴气出个好歹来,她也连连给儿子使眼色,叫他老实说。 母子俩的眉眼官司,叫罗大叔更生气。 只见,他狠命地敲打了下桌子,喝道:“行了,要想不回家,你就老实说话。” 能老实说话吗?罗丛柏嘴里衔着苦涩。 罗大叔见儿子一脸苦相,也知道他的难处,叹了声,“老二,当着你苗婶子的面,我应你,若是你的理由叫我满意,婚事取消。” “真的!”罗丛柏其实更不想惹父亲生气。 罗大婶跟着拍了胸脯,“你爸应了,就肯定是真的,老二,你有话就老实说吧,妈也跟你保证。” 苗奶娘见大家都缓和了,跟着加把火道:“是呀,丛柏,你有什么照直了说,婶子也跟你保证,定帮你们俩家好好调停。” 苗奶娘因着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很懂婚丧嫁娶的礼数,周围村子的人,有什么事都喜欢找她。 今天罗大嫂去找苗奶娘,一是俩家关系好,叫她来家劝解父母,二一个,想叫她帮着同田家说和。 这不也亏的苗奶娘了,今儿才顺利挤兑走了田家。 所以,在这乡下地界,农家屋里,苗奶娘还是有些威信的。 如今,罗大婶见苗奶娘一口应承了,彷如得了庇佑般,忙高兴地催儿子,“老二,你快说呀。” 罗丛柏能有什么理由,可又怕说不清,叫父亲硬定下婚事。 且,这还当着苗奶娘的面,可真就要了他的命了。 左右为难了会,罗丛柏鼓起勇气,道:“爸,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所以,……” 罗丛柏到底脸嫩,当着父母亲人,他话没说完,人就窘得不行了。 “什么!二子,你说的是真的?”罗大婶听的说儿子有喜欢的人,那叫一个惊讶。 罗大叔则淡定多了,自己儿子什么样,他哪里不知道,这也是他急着给儿子定亲的最根本原因。 如今,儿子亲口承认了,他仿佛尘埃落定般的泄气。 怕儿子说出什么不妥当的来,罗大叔斜了眼儿子,敲了敲烟袋,“这理由不成,儿女的婚事得父母做主,那些没用的心思,你就别想了。” 罗大叔的态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罗大婶喊了声,“老头子,你……”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苗奶娘是从大家出来的,倒是认同罗大叔的想法。 不过,她在乡间也生活了不少时间,知道乡间人,也有自己看对眼的时候。 算起来,丛柏并不出格。 她便试着劝道:“他大叔,还是听孩子说一说的好,说不定那女孩子不错呢。” 罗大叔此刻十分后悔请了苗奶娘来。 他压着气,看了看老伴儿子,叹道:“二子,你跟我来。”说完,当先起身,往外头走去。 罗丛柏知道父亲这是要认真审自己了,无奈地苦笑了声,低头跟上了。 罗丛松不放心地拉了拉弟弟,暗示他听话些。 罗丛柏看了眼大哥和母亲,点了点头。 瞧着儿子和老伴一道走了,罗大婶急的额头都冒了汗。 她又怕章家弟妹多心,便抱怨道:“这人,当着弟妹的面,就拉了儿子去教训,也不怕他自己回头后悔。” 苗奶娘倒是没多心人家不给自己面子。 她可是知道罗大叔家规大,好面子,定不会当面教子。 罗家父子走人,屋里一时余留罗大婶的啜泣声。 罗丛松担心父亲也担心弟弟。 他知道,阿爸拉了弟弟出去,八成是怕当着苗奶娘的面,不好过多的训斥弟弟,可出去了,就难说了。 苗奶娘自以为猜到了罗大叔的所为,也是有些替罗丛柏担心。 见罗大婶急得不行,苗奶娘知她的心思,叹了声,劝道:“你先别急,他大叔也不是那毛躁人,丛柏也不是那愣头青,两人定会说清楚的。” “我哪里是怕他们说不清楚,我是怕老头子邪火上来,揍人。”知道自家老伴的拳头有多狠,罗大婶伸头伸脑的往外头瞄。 苗奶娘也见识过罗大叔的厉害,有些心有余悸地道:“还真是,不过,丛柏不是丛松,鬼着呢,定不会吃亏。” 倒也是,罗大婶暗叹了口气,“这孩子见了女孩子都不带拿正眼瞧的,怎么好好的就有喜欢的人了?别不是说谎吧。” 苗奶娘想想也有可能,点头道:“他大婶,别的先不谈,只田家这门亲,你怎么看?” 罗大婶皱眉道:“按说晚妹子不差,可田家?唉,本来我就不大喜欢这家人,如今这么一闹,我是更不想同她家搭噶了。” 苗奶娘对田家有些怀疑,想了想,道:“我是这么想的,晚妹子这孩子是不错,可配丛柏还是差了点。更何况,丛柏自己还不乐意,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可不就是这话。”罗大婶找到了知音,打开了话匣子,“原本我想着,二子对媳妇不会太挑剔。且,他成日家的在外头奔,我们当老人的帮着成个家,说不定,他也能常着家了。” “是这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呀。”苗奶娘感叹了声。 “没想到,唉……”遇上田家这样的,罗大婶真是没法子说了。 苗奶娘瞄了眼外头,见没人,便凑到罗大婶身边,小声道:“她大婶,你觉不觉得田家这次的行事很奇怪?” 说完,她觉得害了口舌,忙又道:“你别多心,这算是我多话了。” 苗奶娘为人如何,罗大婶再清楚不过,忙道:“你,我还信不过吗。” 说完,她蹙眉道:“难道他家窟窿太大了?” 苗奶娘摇头,肯定道:“我瞧着不像是赌钱出的事。” 第121章 疑心 苗奶娘是个探消息的能手,人也稳重,不会多话,所以,她给出的消息,几乎就是实锤了。 罗大婶听了她的话,当即一拍巴掌,“对,对,你不提,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细寻思,田家这次是真奇怪,就连晚妹子都怪怪的。” 罗大嫂瞧着大家说的热闹,迟疑了下,小声道:“他家这次要钱,没那么急切。” “若是差钱,来白要白借都可以,横竖他们家白借的时候多了,犯不着要借着聘礼凑钱。”罗丛松早就觉得不对了。 罗大婶不仅是个爽利人,也是个聪明人,被人一点,便恍然大悟。 她想想,这田家看着真不像单单为了聘礼钱,才如此着急,更像是为了遮掩什么? 遂,她看了眼苗奶娘,认真恳请道:“弟妹,嫂子想请你帮个忙。” 苗奶娘忙道:“说什么请不请的,有事你只管说就是了,我来不就是帮着解决问题的吗。” 这话够分量,罗大婶叹道:“如今,田家那边我去不合适了,能不能请弟妹帮着查一查,看看田家究竟出什么事了?” 罗丛松忍不住,也道:“田家这几次闹腾,阿爸可是给了不少银钱,这个年应该过得去的。” 罗大婶欣慰地看了眼大儿子,含着眼泪道:“可不就是这个话,咱们这冤大头也该是个头了。” “我也是这意思,好歹的咱们不能被蒙在鼓里。别到时候,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苗奶娘应的爽快。 有了这话,罗大婶算是松了口气。 只见她亲昵地拍着苗奶娘的手,感激道:“亏得有弟妹伸把手,不然,这事我还真不知怎么办是好。这一天天闹的,唉。” 罗大婶是从关外来的,在当地没什么过得硬的关系,她出门去访,肯定没什么用。 苗奶娘知道,罗大婶刚才的话是出自真心,便道:“好了,我们俩家用不上客气。回头得了空,我便去查查田家的事,凭着我这张脸,还是能找到人帮忙的。” 罗大婶听了这话,心头大定,连连道:“弟妹的面子,在咱们这一片,谁能不给。” 罗大婶对苗奶娘的夸赞,倒也不是吹嘘。 苗奶娘笑笑,“你就放宽心吧,我这回定豁出去了,必定能尽快访出接过来。” 屋内已然点了灯,微微晕黄的光,照在人脸上,奇异地暖人。 罗大婶得了苗奶娘的许诺,十分感激,“这事有弟妹出面,我肯定放心的,多谢弟妹了。” 苗奶娘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咱们俩家不必客气的。” 说定了方案,苗奶娘还挂着家里。 她又同罗大婶客气了几句,便告辞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跟家安心等我消息就成。我这就先家去了,家里还有客呢。” 罗大婶听大儿媳妇说过这事,忙起身送道:“今儿是真不过意,耽误你时间了,外头暗了,让大小子送你。”说完,便交代了大儿子。 罗丛松老实听话,自然点头。 外头天已擦黑了,苗奶娘也不敢一个人走,没推辞,便点头应下了。 苗奶娘一走,罗大婶推了大儿媳妇的搀扶,忙去外头寻那父子俩。 刚出门,她便瞧见父子俩打外头回来了。 罗大婶忙看儿子,见他好模好样的,先就松了口气。再看老伴,虽还落着脸,气息倒是平和了不少,只是情绪还有些低落。 不明所以的罗大婶,追进屋,问道:“他爸,怎么回事?说的如何了?” 罗大叔没好气地指着身后的儿子,“问他。” “二子?”罗大婶看向儿子。 罗丛柏哪里有脸,同母亲再说一次前头的话,蹬蹬脚,走了。 自打儿子随了他师傅走后,还没这么孩子气过,罗大婶没好气地瞪了眼儿子的背影。 拉了老伴,她问道:“说吧,这是怎么了,难道二子还真有喜欢的女孩子?” 罗大叔已经又抽上了烟袋,只见他吞吐着烟雾,皱眉道:“你儿子眼光高呀,田家这门亲,算了,就算了吧。” 罗大婶一听田家的事算了,高兴的眉眼都挤一块了,连忙道:“使得,使得,这结亲不是结仇,二子不乐意,回头受苦的还是晚妹子。” 说这话,罗大婶还是真心的,毕竟捆绑不成夫妻可是老话。 罗大叔也是赞同老伴的话,只是可惜了晚妹子。 遂,他叹道:“唉,可惜了。”说完,他又咬牙道:“回头有他二子后悔的时候。” 这话听来,罗大叔还是觉得晚妹子不错。 此时的罗大婶,倒是不觉得晚妹子有多好了,就今天,那丫头明知道她爸妈闹了也没用,还不是半句拦停的话都没说。 不仅如此,还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看着自己,八成恨不能她当场就应了。 可老头子已经断了结亲的念头,罗大婶觉得还是大度些,不与老伴较真了,有些话,不说也罢。 出了屋子的罗丛柏,并不知道父亲是真断了念头,且,母亲更是站到了自己这边。 罗丛松送了人,就跑了回来,这会子正等在院外。 他一见弟弟出来了,忙迎上去,问道:“老二,如何了?” 罗丛松虽本事没弟弟大,可心里明白着呢,对常年不着家的弟弟也是满心的好。 这点罗丛柏知道,见哥哥担心,他露出苦笑道:“阿爸暂时打消了定亲的念头。对了,石头今天没被吓着吧?” 罗丛松只石头一个孩子,心头疼得很,其实罗家个个都疼那孩子。 见弟弟问,罗丛松骄傲地道:“那小子皮实着呢,怎么可能被吓住。” “没吓着就好,回头,给他买好吃的。”罗丛柏也疼侄儿。 说起儿子,罗丛松老实的脸上,露了骄傲,“石头这小子机灵得很,一早就去大路上拦人了。” 嗯?罗丛柏奇怪道:“拦人?拦谁?” 罗丛松笑着解释道:“那小子怕邻居们听到吵嚷声,跑来瞧热闹,便去大路上拦人了。还别说,真有几个人被那小子拦回去了。” 好小子!罗丛柏听了也是赞许不已。 想想,自家亏的屋子周边都是空出来的菜地,周围又竖了一道篱笆墙。不然就田家这一趟趟的,后院的秦政委怕早就暴露了。 想到这,罗丛柏当即眉头一皱,田家的事得尽快解决了,不然这麻烦就大了。 第122章 罢手 组织内,战友间互相信任是必须也是必要的,可也有例外的时候。 罗丛柏暗自庆幸,秦政委夫妇信任自己,又有气度,对自家发生的事,半句都没问。 罗丛柏想到此,咬牙道:“田家不能再放任了,不然,后院危险。” 罗丛松是知道弟弟干得事的,见他皱眉,跟着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田家的事,我回头再同爸好好说说。” 罗丛松是长子,在罗家人心里分量可不低,他说的话,罗大叔多半都是要思量一二的。 见哥哥难得说出这话,罗丛柏欣喜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罗丛松没好气地给了弟弟一下,“自家兄弟,说什么客套话。” 罗丛柏事情多,也不留下和哥哥好好亲近了,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气,便又往后院去了。 罗丛松见弟弟疲累成这样,心里酸酸的。 入夜,罗家主屋,一灯如豆。 大概是被下午的事,闹的心情不好。吃了晚饭后,罗大叔就一直不怎么说话,到了上床睡觉,就更是躺不住,索性又坐起来抽烟了。 “他爸别抽了,呛的人难受。”说完,罗大婶还咳嗽了两声。 见老伴咳嗽,罗大叔忙敲敲烟杆,灭了烟。 见老伴还顾着自己,罗大婶心情好了不少。 她想想晚饭前,老伴和自己说的话,忍不住嘀咕道:“他爸,你说二子这是犯了什么邪性?这事哪里能成。” 罗大叔见老伴皱眉,叹气道:“谁说不是呢,这瓜娃子怕是惦记人家姑娘不短的日子了。若不是,咱们逼的紧,他这心思怕是还有的藏呢。” 他早前听了儿子的话,是既无奈又有些心疼。 自己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自家老伴还是他自己个找的。如今到了儿子这,他是能理解的。 为这个,罗大婶也是烦的睡不着,她儿子可是个一根筋,认准了再不回头的。 想想傍晚的情形,她不由地庆幸道:“亏得你没当着章家弟妹问二子这话,这要是叫她知道,我们日后还怎么相处?” “哎,可不就是这话。”罗大叔眉心紧皱,“早前,不该叫他和那位小姐接触过多。” 农家屋里,暖和的被窝,暖不了人心。 微光下,喁喁私语透过窗棂,悄悄传了出去。 罗大婶拢了拢被窝,叹着,“往日里,章家弟妹话里话外,她家小姐就没个半点差错的,哪里能看上咱们家。” 这正是罗大叔烦心的地方。 听了老伴的叨咕,罗大叔除了叹气,也就剩苦笑了。 “他爹,你怎么光叹气。说说呀,这往后可怎么办?二子可都二十了。”见老伴半句话不说,罗大婶急的直揉胸口。 老伴催,罗大叔也无奈,很是不耐地道:“二十怎么了,大小子这个年纪,也还没孩子呢。” 罗大婶瞪了眼老伴,“这什么话,大小子两口子这是生孩子生的迟,若是生的早,二十这个年纪,孩子都能跑了。” “孩子能跑又如何?就二子这想头,别说孩子了,婚都难结的成。”罗大叔火了。 罗大婶是见过邵韵诗的,她无法想象,那么精致妍丽的一位大家闺秀,有一天,能成为她的儿媳妇。这,这也太令人震惊了。 她如今心神都在邵小姐身上,老伴发火,她也没当回事,只推着老伴,一个劲地嘀咕着,“他爸,二子说的真能成?那孩子,我见过,像画上的仙女。” 见老伴颠来倒去的,就这么几句,罗大叔沉默了会,也收了火气,低沉地回道:“谁知道呢?二子说的不多,可我看的出来,这小子怕是陷的深了。” 听的说儿子陷的深,罗大婶担心了,“这怎么好,也不知人家小姐是个什么意思。二子这傻小子,可是个愣的,哪里会讨女孩子欢心。” “你想什么好事呢,这事哪里真能成。行了,睡吧。”罗大叔叹气。 罗大婶被这话一激,倒是来了心气,辩道:“你怎么知道不能成?如今这世道,什么事都说不准。” “你想什么美事呢,邵家,那可是鼎鼎厉害的书香大户,咱们是什么人家。”罗大叔十分清醒,这也是他急着给儿子找媳妇的原因。 罗大婶脑子已经开始发热了,当即回道:“东北那会子,王爷家的格格还能下嫁呢,我们家二子哪里比那些人差了。” 这都哪跟哪,这里可不是东北。罗大叔烦道:“说这些有什么用,行了,睡吧。” 是呀,说这些能怎么样呢?罗大婶叹了口气,“他爸,这事就这么着了,田家那边怎么弄?” “田家的事推了吧。”罗大叔说着,转了个身。 见老伴确实是松口了,罗大婶不敢再说。瞧了眼老伴的后背,也转了个身,带着满腹的心事,睡了。 丢了包袱的罗丛柏,并不知道父母的烦心和苦恼,他这会子倒是轻松了些。 他见狗子鬼头鬼脑地看过来,想想,这小子报信时说的那话,眼眸一闪,便伸腿给了狗子一下,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狗子‘嘿嘿’乐了两声,赖道:“不知道。” “嘿,我说你个狗子,现在变滑头了。快说,别等我收拾你。”罗丛柏威胁道。 狗子还真怕罗丛柏收拾,大队长收拾人,可是没人能受得了的,忙老实回道:“这不是打晓冬那套来的。” 罗丛柏疑惑地看了眼狗子,并不觉得晓冬能知道什么,还漏给了狗子。 狗子见大队长瞪眼,忙道:“我就猜到了一点点。” “说吧,都知道些什么?”罗丛柏心头吓了一跳,可嘴上不饶人,故作镇定地问着。 狗子见逃不过,只得支吾着道:“自然是大队长对邵小姐有意思了。” 见狗子居然看出来了,罗丛柏暗想着,自己平时难道这么不收敛?好在狗子是自己的铁杆手下,不然事情可不好说。 狗子说完话,就见大队长沉了脸,知道坏事了,不由的有些懊悔自己嘴快了。 罗丛柏见狗子还知道怕,倒是点了点头,交代道:“你可给我嘴紧些。” 他这话,倒是变相地承认了。 狗子见大队长开口说话了,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忙保证道:“一定,一定。这事我可是知道不短日子了,一直都守口如瓶的。” 第123章 糟心 罗丛柏对心思被手下人发现,除开恼怒,不想还有些些的喜悦,这就令他惊奇了。 狗子见大队长冷着脸,忙又保证着不会走漏风声的话。 他这一絮叨,罗丛柏回了神,忙压下了那股子奇怪感觉,很是瞪了眼狗子,道:“你还有脸说!” 说完,见狗子一把捂住了嘴,这才放过他。 狗子偷偷地退后了几步,生怕被大队长铁拳招呼。 年轻男子们之间的笑闹,很是能打开人的心胸。 狗子的举动,看似躲闪,实则调皮。 罗丛柏没好气地瞥了眼狗子,又追问道:“你从晓冬那,都打听了些啥?那丫头可是鬼得很,你别是吹牛吧?” 这话可是叫狗子跳脚了,忙道:“怎么就吹牛了,我可是真真地套了不少话呢。” “喝,你本事见长呀。”罗丛柏冷笑了声。 狗子挠了挠头,嘿嘿两声,“晓冬那丫头,到底年岁小了些,有些话说的直接不过脑子。” 罗丛柏听到这,倒是觉得狗子话不错,晓冬是有些冲动,看来回头得好好说说晓冬了。 不过,狗子这禁不住诈的性子,也得调教调教。 狗子还不知道已经被大队长惦记上了。 他想着话都出口了,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便神秘地道:“晓冬那愣丫头说,大队长最听她师姐的话,等闲事情不敢违拗她师姐,还说……” 这些话,听的罗丛柏脸黑的都快成紫茄子了。 他瞧着还嘚瑟的狗子,连连拦道:“好了,好了,别再往下说了。晓冬个愣丫头知道什么,你可别信。” 狗子鬼坏地瞄了眼罗丛柏,故意问道:“大队长真不想听了?晓冬还说她师姐……” “说!”罗丛柏只能上钩,咬牙道。 见大队长也有无奈的时候,狗子‘呵呵’乐了。 罗丛柏给了他几个恶狠狠的眼神,才算是解气。 狗子被蹬了几下,收敛了些,“晓冬那丫头说,她师姐看着温和,实则厉害着呢。大队长,我怕你日后要怕老婆了。” 说完,狗子已经蹿下了床。 知道被骗,罗丛柏第一次没发火,心里还有些美,也没管狗子的逃窜,横竖收拾他的时候多着呢。 遂,他枕着手背,看着房顶,独自思念开了。 狗子本指望要挨大队长踢,不想没等来。转头望去,见大队长脸上难得的还露出了傻笑。 见此,狗子心头大定,眼睛一转,憋笑道:“大队长,晓冬还说,苗奶娘拿她当亲闺女,啥事都和她说。” “是呀,晓冬小时候就在苗奶娘家长大的。”罗丛柏不在意地道。 狗子悄悄靠近了些,“大队长,你这事若是叫晓冬知道了,怕是能传到邵小姐耳朵里,……” “滚远些。”罗丛柏直接冲着狗子甩了颗石头,砸的狗子嗷嗷叫。 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除夕夜。 素来周全稳重的罗丛柏,辗转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同家里打了招呼,便往城里赶了。 瞧着儿子丢下一句话就走,罗大婶叹了口气,“他爸,你怎么不拦着点。” 罗大叔猛地丢下扫把,冷哼道:“怎么拦?行了,随他去,踢到铁板,他就知道疼了。” 正在厨房做饭的罗大嫂,见公爹发火,忙拉了担水的罗大哥,“石头爸,阿爸这是怎么了?还同妈怄气呀。” “你少管这些,赶紧做饭,后院的人还等着吃呢。”罗大哥不耐地道。 见丈夫这样,罗大嫂嘀咕道:“我少管,我能少管的了吗?今儿可是除夕,田家人再来,可就真难看了。” 说着话,她还指了指后院。 罗丛松自然瞧见了媳妇的暗示,可这话他也担心,能说什么?遂,他深吸了口气,又担着担子走了。 不知家中官司的罗丛柏,是一路急赶,总算是在晓冬回来之前,到了。 邵家大宅一如既往的肃穆。 罗丛柏隐着身形,没有立时进邵家,而是细细观察了四周,确信某些钉子还在,他眼眸凶狠地吸了口气,绕道去了槐园。 “笃,笃”两声窗户响。 刚用完早饭的邵韵诗,奇怪地看向小书房外的窗户,诧异不已。 ‘笃,笃’又是两声。 知道是谁来了,邵韵诗没用喜妹,气呼呼地亲自起身开窗。 窗一开,就见某人舔着张大黑脸,傻乐。 她瞥了眼,没好气地道:“你总算是来了,我还当你再不敢见我呢。” 罗丛柏见了邵韵诗就有些晕菜,见她真生气了,忙跳进来,哄道:“我哪敢不来,这不是事情没安排好吗,怕你知道了跟着干着急。” “现在安排好了?”邵韵诗阴阳怪气地道。 罗丛柏知道小女人这次是真气狠了,只能舔着脸道:“一安排好,我就来了。” 男人炙热的气息,对女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俩互有爱意的男女,独对相立,妙曼旖旎。 可惜,一个意外的喷嚏,叫这份暧昧,急速退散。 “呀,你这可是受凉了?”邵韵诗一回神,当即便拉了某人的手,不凉?还很热。 罗丛柏尴尬地撸了把头发,“没受凉,就是被暖香熏着了。” 邵韵诗的屋子,日常点着暖香,熏人未必,某人怕是被冷热激着了。 邵韵诗瞪了他一眼,又见他还气喘吁吁的,这大冷的天,额头上竟全是汗,也有些心软,忙拉了人去暖阁。 她边走,还边问着,“你可吃过早饭了?” 罗丛柏经过昨日一夜的思量,早定好了日后如何对待邵韵诗。 遂,他不再像往日般客气,直接点头道:“我一早就往这赶了,还没吃呢。” “这都多早晚了,你居然还饿着肚子,不要身体了。”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某人一眼。 “喜妹——” 她一喊,罗丛柏忙拦了,“别麻烦了,你这有什么,就给我吃什么好了。” 说完,他也不矜持,直接脱了外头的棉衣。 罗丛柏还没如此自然地在她面前脱过外衣,邵韵诗瞧着,有些怪怪的。 不过,担心他冻着,她压下了心头的怪异,倒了热水,投了个热帕子过来。 接过邵韵诗递过来的热帕子,罗丛柏极自然地擦起了脸。不得不说,这些年,当兵当的他,只要乐意,脸皮可以很厚。 第124章 说开 罗丛柏抛却了以往的羞怯和守礼,人看着自然了不少,仿佛脱了枷锁般。 不过,他这样,邵韵诗倒是很奇怪,暗道,这人几日不见,怎么变的这么不客气了?忽又记起某封信的署名,一抹羞红涌上了脸。 未免尴尬,她忙匆匆转身,颤声道:“我去给你拿早饭。” 罗丛柏眼尖,早在她转身的时候,就瞧见了某人脸上那抹微红。本还奇怪,细一想,再看看瞒姑匆忙的背影,有些不寻常呢? 不过,怎么同他如今的情形有些相似。 都不用多推敲,罗丛柏肯定,自己在瞒姑心里也早就扎了根。 一样的闲愁,如今算是两处发芽了。 心头微喜的罗丛柏,欢快地吃了点心,喝了热茶,心满意足地等着瞒姑审问了。 也没叫罗丛柏多等,待他稍微消化了会,审问开堂。 邵韵诗安坐一旁,很是生气地瞪着眼,质问道:“说吧,你做什么不通过我,就擅自作了主?居然还敢不露面。” 罗丛柏瞧着小丫头嘟着嘴的小模样,喜欢的不行。 自从确定了心意,罗丛柏觉得再看小丫头,心中就会泛起一种愉悦,仿佛要冲出胸膛似得。 邵韵诗见他居然敢发愣,一个拳头伸了过去,“怎么回事?我问你话呢。” 见瞒姑真生气了,罗丛柏忙回了神。 他暗自收敛了下情绪,认真回道:“瞒姑,上次带来的信,相信你已经看过了。正如我信上说的,这件事你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才更好。” “那凌大侠?”邵韵诗其实是感激罗丛柏的安排的。 罗丛柏见她总算能好好说话了,忙道:“凌大侠很好,我们配合的也好,你别担心。” “凌大侠是不错,可有些过于江湖气了。”邵韵诗还是有些担心。 “我也没全指望凌大侠。”罗丛柏摇头,“总之,你安心就好,有我在,事情不会出半点篓子。” 邵韵诗想了想,认真道:“你自己那边可有问题?” “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上级领导知道了这事,还特意表扬了我。”罗丛柏说着,又笑了道:“你不知道,你这件事,正好解决了我们的一桩大事。” 邵韵诗见罗丛柏轻易便说了他工作上的事,不由嗔怪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回头叫人知道了,可有你的好。” “你会说吗?”罗丛柏定定地看着邵韵诗。 被他如此灼灼地盯着,邵韵诗脸真红了,推了他一把,“做什么这样看着人?我会不会说,要看你听不听话了。若是还像这次一样,哼哼。” 罗丛柏虽知道瞒姑这是说着玩,可还是忙忙地保证道:“不了,再不敢了。下次有什么事,我都同你商议,绝对不再擅自做主。” 其实,要不是这次布置密库的事实在机密,又危险,兼之他时间也真得紧,他也不会一点也不同瞒姑商议,便独自处理了。 男人低沉讨好的话语,回荡在小小的屋里,叫人莫名心软。 邵韵诗敛了敛心绪,愣愣地看着某人乖顺的模样,这还是那个从小要不傻愣听话,要不就别扭闹气的木头吗? 瞧出邵韵诗的诧异,罗丛柏微微尴尬了下,便重新拾起了勇气,抛开公事,小心地看着邵韵诗,道:“瞒姑,我家里给我寻媳妇了。” “啥?!”邵韵诗还没理清自己的情绪,被某人这突兀的一语,弄的呆傻了起来。 自然,她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见她表情震惊,罗丛柏反而松了口气,他最怕瞒姑不在意。 知道小丫头对自己不是没感觉,他再接再厉道:“瞒姑,你也十六了,家里人是个什么打算?你心里有数吗?” 这话,上次,他提起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今天,他打算一定要说清楚,且还的得到肯定的答案。为了日后的幸福,他觉得自己可以强势这么一次。 邵韵诗并不知道,罗丛柏今儿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来的,只觉得,哪有人当面讨论这个问题的,便嗔怪地瞪了眼某人。 她这娇嗔的模样,倒是叫罗丛柏更有了信心。 邵韵诗瞧着被瞪了,还傻兮兮地等着答案的某人,缓了口气。 忽略掉心头的那份不自在,她看着某人期待的脸,知道有些事有些话,不得不说了,便郑重点头,回道:“有数。” “啥,还真有情况?”不妨得了这么个答案,罗丛柏心头一凉。 他这样,倒是叫邵韵诗心里酸了酸,多日来的无奈和无助,她没同任何一个人提过,可在眼前这人面前,她有了落泪的冲动。 罗丛柏正自心焦,只当邵韵诗低着头是害羞。 他深吸了口气,追问道:“就是那天那个啥表少爷?还是照片上的那个闫越?” 罗丛柏看似无意识的话,叫人听了就知道他有多在意。 邵韵诗见他分析的还挺多,口气也不太好,不由的委屈,冷笑道:“怎么,你有意见?” 这话,罗丛柏听来,如被浇了场冷水,浑身发寒,呐呐地道:“还真有事?哪一个?” 见他发傻,瞧着人都懵瞪了起来,邵韵诗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啐道:“还哪一个,你能不能清醒些。” 心神已经被牵住的男人,此时,哪里还能理智,只盯着小女人一张一翕的嘴,发愣。 邵韵诗被他弄的没脾气了。 想起了黄春生,邵韵诗索性转了话题,“那天在梅林里,是不是你动的手?” 罗丛柏耳畔听的她又提那个男人,一下子回了神,心里也酸的都快倒了牙,语气低沉地道:“怎么,你心疼了?” 他这赌气的模样,若是叫他手下瞧见,铁定掉眼珠子,这还是他们冷冽无情的大队长吗。 邵韵诗也最见不得他如此说话,别扭,可到底心疼占了上风,便不再同他别着了。 她只冷嗤道:“去你的,我心疼的着吗,快说你是怎么弄的?” 到底心里有些气,邵韵诗语气重不说,还很没好气地又瞪了某人一眼。 被瞪了一眼的罗丛柏,倒是精神一震,邵韵诗刚才的话,顺利地进了他的耳他的心。 一忽间,他如得佛音般畅快了起来。 邵韵诗见他忽冷忽热的模样,简直没眼看。 罗丛柏定了心神,恢复了自信,颇有些得意地道:“那么个弱鸡似的男人,能当什么事,我只给了他一颗极小的土疙瘩,人就立在那里了。” 第125章 前事 男人有时幼稚如孩童。 邵韵诗瞧着罗丛柏如小孩般置气,没好气地道:“还真是你,你说你,做什么同他一般见识。” 这话听的罗丛柏吃味了,“怎么就不能给他一个土疙瘩了。” 邵韵诗也不是真怪他,只是事情凑的太巧了,叹道:“人躺医院去了。” “啊,居然躺医院去了。”罗丛柏一愣,奇怪道:“我也没使多大劲呀,顶多叫他多站半刻钟而已,这也忒没用了点吧。” 罗丛柏下手还是有数的,更何况,不过是用小土疙瘩打穴。 邵韵诗瞥了眼大喊无辜的某人,再绷不住,乐了,“我还给他加了点东西,所以,他最后只能去医院了。” “啥,你给他加了什么?”罗丛柏早就知道,眼前如绵羊般的小女子并不温顺。 暖香盈袖的屋里,回荡着男人发问的声音,叫人有些发憷。 邵韵诗小心地瞄着人,见他得知自己对黄春生出手,眼里只有好玩和松了口气,没有半分诧异和震惊,心里满意了几分。 罗丛柏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只催着人,赶紧说细节。 邵韵诗见他这样,既无奈又好笑。 她看了眼急切的某人,狡黠地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你真想知道?” 小丫头笑了,罗丛柏知道自己这关算过了,老实点头道:“想,说说呗。” “我给他来了点痒痒粉。”邵韵诗调皮地一仰头,乐道。 “痒痒粉!”罗丛柏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了,他小时候可领教过。 邵韵诗见他磨屁股,有些发笑,“你动什么动,这会子我可没用痒痒粉。” 罗丛柏被她一笑,有些害羞了,故意伸手挠了挠,“我这不是想起小时候了吗。对了,痒痒粉过了劲,不就好了,他怎么还住院了?这也太不经事了。” 到了这会子,他还不忘贬低人家。 邵韵诗见他这幅嘚瑟样,冷哼道:“你小时候就没这样过?” “啊?”罗丛柏经邵韵诗一提,想起来了,“他这是冻着了,痒痒粉变了功效。” 邵韵诗点头,“所以,你是他生病的始作俑者。你认不认?” “认,当然认了。”罗丛柏一脸得意,“他住院不更好嘛。对了,他没再来骚扰你吧?” 话说到这,邵韵诗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 罗丛柏自然也心情极佳,笑嘻嘻地看着人。 邵韵诗被他盯的不好意思,记起前事,她干咳了俩声,故意歪派道:“对了,你定的是哪家姑娘?到时,我人去不了,礼肯定是要送的。” “啥姑娘?”罗丛柏刚说完,立马回神。 瞄见邵韵诗脸上的冷意,他人立马老实了几分,忙忙解释道:“没啥姑娘,我爸妈觉得我年岁大了,所以,才急着给我定亲事。” 这会子,他有些后悔说出这话了。 邵韵诗可不给人后悔的机会,当即冷脸,“也是,你这年纪,有孩子都不稀奇。” 罗丛柏知道坏事,忙赖着脸,拉了人家的手,“你是知道的,我练的是童子功,破不得,这事自然是不成的。” “去,谁管你练的什么功。”邵韵诗被他这没羞没臊的话,臊的脸皮通红。 罗丛柏说完,也是窘的不行,紧握着手,呐呐不敢言。 邵韵诗被他握的有些紧,挣了挣,没抽出来,只能随他去了。 一时屋里的气氛,燥热的令人坐卧难安。 到底是领军打仗的人物,罗丛柏冷静了会,便定了心思。 他揉了把手中的柔荑,鼓起勇气,开口道:“瞒姑,我的心意,你该是知道的。从小我就只记着你。所以,我,我想,……” “混说什么呢,我知道什么。”邵韵诗见他这么直白地说话,忙拦道:“你定你的亲好了,横竖外头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爸妈也是该着急的。” 她这急且快的话,听的罗丛柏心头瓦凉瓦凉。 他直愣愣地盯着人,呢喃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罗丛柏眼里的受伤那是真真的,看的邵韵诗不敢再贫嘴了。 可心里又不服气,她嘟着嘴,呐呐地道:“真心如何,假意又怎样?” 不管是哪个年代,也不管你是如何厉害的人,都逃不过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的说法。 所以,罗丛柏在失望之极下,又听到邵韵诗居然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一下子激的他失魂落魄。 他下意识地拽紧了邵韵诗的手,无意识地揉搓着,“瞒姑,好瞒姑,别拒绝我,我,我受不住。” 他这样,惹的邵韵诗更是害羞无奈,再看看他那快殷红的眼睛,又心疼了。 深叹了口气,忍着手上的刺痛,邵韵诗盯着罗丛柏的眼睛,道:“我说什么了,你怎么总是瞎想。” “啊,瞎想?!”罗丛柏语无伦次。 邵韵诗轻嗔了他一眼,“行了,坐着好好说话,别一惊一乍的。” 被邵韵诗一呵斥,罗丛柏不仅没灰心,反而欣喜地眼眸一亮。忽然间,他便霸道了起来,“你这是答应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同意的,我,我……” 他这显然是意外之喜了。 一室粉红,满满旖旎。 男人涨红的脸,彷如春日的花,明媚喜人。 邵韵诗见某人越发没羞没臊,猛往回抽手。 可惜某人握的太紧,她没抽出来。 罗丛柏还陷在小女人答应了的怪圈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 邵韵诗无奈地瞪了某人一眼,暗道,凭你说的那些模棱两口的话,我能答应你什么? 这般一想,她不觉没好气地道:“做什么,又动手动脚的。都快说媳妇的人了,该稳当些。” “说媳妇的人是该稳当,可对自己个媳妇就不需要了。”罗丛柏‘嘿嘿’乐道。 邵韵诗真想敲开某人的脑袋看看,他哪里来的自信,敢如此说。 遂,她冷哼了道:“注意,我才刚十六岁,而你……” “怎么?你嫌我大了?”罗丛柏慌张了下。 这都哪跟哪,鉴于某人容易发蒙,邵韵诗自觉无话可说。 罗丛柏见小女人翻白眼,越发欢喜,开心道:“瞒姑,我们这样不刚好吗,我二十,比你大了四岁,这不就是最佳年纪搭配吗。” 第126章 决心 男人痞癞的话,听来叫人羞臊。 邵韵诗瞪了眼某人,便扭了脸,“啐!别没脸没皮的,谁和你搭配了。” 罗丛柏如今智商回笼,握着手里的柔荑,诱导着,“大些不就能更疼你了。” 邵韵诗突然觉得,木头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刚才怕不是故意忽悠自己的吧? 罗丛柏见她怀疑地看过来,立马警觉,“我发誓,我一定珍惜你,疼你。” 这话直白,邵韵诗臊红了脸,虽说面上挂不住,可心里是甜的。 不过,她还是咬牙道:“你爸妈不是给你说媳妇了吗,说不定,人家姑娘不是一般的出色,你这样……” 见她非得别着说话,罗丛柏故作无奈地道:“瞒姑,你就别怄我了。” “谁怄你了,这些难道不是事实?”邵韵诗来气了。 小女人炸毛,某人不敢嘚瑟了,忙忙道:“我不会说话,你别气了。” “哼!”邵韵诗照旧不理。 罗丛柏一把将人搂住,急切地道:“反正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要是你不点头,我这辈子宁愿打光棍,也绝对不说别家姑娘。” 罗丛柏对战术了解的透彻,且,他一旦认准了一件事,昔日在邵韵诗跟前的那些呆傻,就全不见了。 他话说的那叫一个敞亮决绝。 他突然这样,令邵韵诗很不适应,都忘了挣扎,有些发傻地看向某人,奇怪道:“你怎么变的这么霸道了,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呀。” 罗丛柏已非昔日的木头了,早前没定主意时,还能习惯性地处处让着。 如今,他自觉瞒姑就是媳妇了,哪里能不稍微占些主动。 不然,媳妇非得被自己给墨迹没了。 遂,见问,他老着脸皮道:“我师父早说了,你日后定会是我媳妇。所以,我这样才对。” 这话,罗丛柏还真没说错。 他师傅济方大师,还真说过这话。 不过,当时他还小,且居无定所地四处走,更兼做着极其危险的工作,听了,也只是心里涟漪一下而已,并不敢深想。 如今,他再回想师傅那总是一副我说的没错的高深模样,简直佩服的不行。 亏得邵韵诗心理年龄不止十六岁,不然哪里真能懂罗丛柏话里的情意。 要知道,他这话岔的有些远了。 知道木头其实还是那个执拗的木头,邵韵诗想了想,认真道:“你想过现状吗?” 罗丛柏抱着人,微顿了顿,便点了点头。 邵韵诗没让他回话,接着就又道:“固然你我心意一样,可周围的环境能允许吗?别说我家了,就你爸妈那里能接受?” 邵韵诗之所以对这段感情,裹足不前,更是深埋于心,也是因着两人之间的差距太过,她顾虑太多。 罗丛柏听了,倒是松了口气,总算是谈到现实问题了,此刻,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只见,他端正了坐姿,扶好邵韵诗,看着她的眼睛,点头道:“这些问题我都想过。” 邵韵诗跟着认真地看向某人,示意他继续。 “你才刚十六,离结婚还有个几年。有个几年,我想,我定能闯出一番天地来。”罗丛柏脸上是笃定的表情,“到时候,你家里肯定能考虑我了。” “那你还急什么,等个几年再同我说,不就好了。”对他的几年理论,邵韵诗直接鄙视。 事情说开了,罗丛柏越发镇定,亲昵地摸了把邵韵诗的头,笑道:“哪里等的及几年后,再等还不知要来多少个表哥。” 这话,说的听的都有些酸溜溜的。 邵韵诗别劲道:“你现在同我说了,难道就能少了这些人?我的婚事,哪里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邵韵诗语带无奈的话,叫罗丛柏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伸手轻拍了邵韵诗的背,柔声道:“有我在呢,怕什么,总之我会想法子的。” 罗丛柏挑破了心事,面对邵韵诗那是越发的从容笃定,颇有种大事尽握的架势。 他这样,搞的邵韵诗真是头疼,抚着额头,气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缠。说,是不是谁同你说了些什么?” 邵韵诗深深觉得,她的木头肯定被谁给教坏了。 罗丛柏之所以敢如此同邵韵诗耍无赖,其实是从她的态度中,揣摩出了小丫头的真心。 他自认自己可是出色的侦查人员,怎么能摸不出心爱女人的心理变化? 见她被自己烦的直皱眉,知道她一时还不能明白她自己的真实心意,罗丛柏暗叹了声,还是太小了些。 亏的他这些都是腹诽,若是说出口,铁定要挨啐。 邵韵诗不知某人的脑回路,见他居然敢不回话,光叹气,火的伸腿就是一脚,“说话呀,谁叫你这么不听人言,瞎寻思的?” 罗丛柏长腿一伸,乐道:“不解气的话,再踢一脚。” 邵韵诗见他照旧无赖,只得缓了气,道:“这事不是你耍赖就能成的,你能确定你的心意永远不变?无论前路出现什么样的磨难阻碍。” “能。”罗丛柏愣了下,就道:“我这么说,或许你不信,可我就这么肯定。” 邵韵诗冷眼看着,不知所思。 罗丛柏看着邵韵诗,有着些些的伤感,“你,还是太小了些,唉。” 有时候,男人莫名其妙的话,往往能得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不,邵韵诗听了罗丛柏的你还小论,傻了眼。 她看着叹气懊恼的男人,不明所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好说?不然这么急做什么?” 罗丛柏早知道小丫头敏锐,所以才一直藏着心事,不想,还是被她看破了。 可这些事说给她听,也只能叫她,跟着白担心罢了。 默了默,罗丛柏抹了把脸,道:“没事,有趟差事怕是要走很久。我怕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你会被人抢走了。” 这段话,他说的艰难,倒是叫邵韵诗动容了。 看着他,邵韵诗低声道:“你也忒急了些,若是,若是我不乐意,你该怎么弄?咱们往后又该如何相处?” “这么说,你是真乐意了。”罗丛柏只听的‘若是’两字,当即两眼放光,一扫颓色。 要知道,刚才他一直强势地主导着谈话的方向,强加给瞒姑意念,可到底心虚。 第127章 坦言 罗丛柏是个聪明人,心虚说出的话,面上也是坦然一片,可心里还是忐忑的。 如今,听邵韵诗出口坦言,他真真是心花怒放了。 邵韵诗瞧着男人这么喜形于色,觉得自己真是被他打倒了。 遂,她决定不与他多饶舌,直接问道:“咱俩的事过后再说,现在先说说,你大概要走多久?什么时候走?” 这事,罗丛柏也说不清楚,有些迟疑道:“师父来信了,安排我一些事情,大概要走一段日子。” 目前,知道这事的只秦政委一个,罗丛柏还没同任何人说起。 “能说说你具体去哪吗?又或者,走了还回来吗?”邵韵诗皱眉道。 罗丛柏看了眼邵韵诗,道:“随这批武器一道走,去江西,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好。” “这样?”邵韵诗有些犯思量了。 罗丛柏见她皱眉,胆战心惊,怕她会退缩,也顾不得泄密什么的,忙道:“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师父说叫我去那边的学校,学习军事指挥。” 邵韵诗听的是去学习,有些皱眉。 遂,她看向罗丛柏,问道:“你还得学习,是文化课不行,还是军事不行?” 对罗丛柏这半个学生,邵韵诗还是相当自信的,所以,不认为他还需要特意学习,去当教官还差不多。 其实,这也是她变相的护短了。 对小女人的信任,罗丛柏心里美滋滋的,解释道:“那边办的是正规的军事学校,我去能系统地学习,也是个提高。” 邵韵诗一直知道罗丛柏是做什么的,也不是他故意泄密,而是她一直帮衬他钱财药品,揣摩出来的。 这在当时,也算是个先进者了。 “军校确实比自己学习更全面些,可你也不一定非得去。”邵韵诗心里有些不乐意。 罗丛柏听出了她的不舍,红了眼眶,“师父说,日后有了这出身,更容易带兵打仗。” 这是要转行?邵韵诗抬眼看过去。 心灵相通,大抵说的就是此刻。 罗丛柏冲着邵韵诗点了点头,算是认了她的猜测。 话说到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邵韵诗瞥了眼罗丛柏,细语道:“我听说那边正打仗,你去了能安心学习吗?” “你怎么知道的?”邵韵诗这话,吓了罗丛柏一跳。 邵韵诗斜了他一眼,“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这事难道还是什么秘密不成。” 见瞒姑有些生气,罗丛柏忙讨饶道:“不是这话,我是想着你日日在后院待着,也不知哪个到你跟前说道这些有的没的了。平白地叫你担惊受怕。” 这话还像样,邵韵诗好心地道:“你忘了我小姑姑回来了?江西那边的事,她哪里能不知道,自然闲谈间,我就知道了。” “兰香小姑姑?对,她男人是南京军官教导团的。知道这些根本不奇怪。”罗丛柏不用思量,当即点头道。 此时,第三次反围剿已经结束,报纸上并没报道战事的报道。 在一个,淞沪会战正如火如荼,内战是不能报道的。 所以,民众并不知道江西那边还有战事。 不过,罗丛柏觉得邵兰香无意间对小女人透露了外头的事,还是不好。 当人姑姑的,怎么能将那些打打杀杀的事,说给年幼的侄女听? 邵韵诗并没注意罗丛柏说完话的脸色,只听的他说话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正值青春的女孩子,姣好的哪哪都好,做什么都美。 所以,邵韵诗的瞪眼白眼,威慑力没有,娇俏全满。 不过,被瞪了,罗丛柏虽喜欢,可也是不明所以,“我说错了,难道这事不是兰香小姑姑男人说的?” “行了你,她男人,她男人,你不嫌难听呀。”邵韵诗啐了他一口。 罗丛柏就喜欢看她爱娇的小模样,乐道:“日后,旁人也会说我是你男人的,这不很好吗,就你规矩多。” 其实,罗丛柏更想说她龟毛,只可惜不敢。 “你还说,不对,你说什么呢,你是谁男人了?你再这样没遮没拦的说话,就赶紧给我滚回家去。”邵韵诗忍不住爆了粗口。 罗丛柏见瞒姑一扫往日形象,不由的更乐。 他这样子无赖,气的邵韵诗直瞪眼。 “小姐?” 外头喜妹一声喊,吓得罗丛柏忙忙停住了要出口的话。 见他如此没用,邵韵诗倒是乐了。 她一笑,万花齐放,罗丛柏心里酸软酸软的。 “小姐,你怎么了?”喜妹的声音透着担心。 早起邵韵诗在小书房算账,交代喜妹看着点外头。这会子,她听到里屋的声响,吓了一跳。 罗丛柏见喜妹快进来了,邵韵诗还在乐,忙跳将起来。 虽说,他不怕喜妹,可一大早的,就出现在瞒姑闺房的里间,有些不合规矩。 在一个,他可不想叫喜妹生怒,多出什么事端来。 见他傻乎乎的扎手样,邵韵诗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心地指着窗户道:“你何苦寻地方藏,直接跳窗走了得了。” 见她还能开玩笑,罗丛柏眼睛一转,心里开了花。 只见,他退回榻边,往下一坐,老神在在地道:“你都不在意,我怕什么。” “小姐”喜妹一脚踏将进来,入眼的就是罗丛柏安坐榻上的姿态,一下子,叫她呆愣地站住了。 见喜妹呆愣在门口,罗丛柏挑眉道:“进来吧,别叫暖气散了。” 屋里点着炭盆,熏着馨香,冷风一吹,刺的人鼻头痒痒的。 有了罗丛柏的话,喜妹总算是醒了神。 她忙放下帘子,退出屋子,边走边小声道:“小姐,我去看着门。” 瞧着喜妹的背影,罗丛柏夸道:“这丫头不错,挺机灵的。” 邵韵诗没好气地道:“你还夸她,有她这么做丫头的?看见小姐屋里有人,不知道护着,还出去了。我看得好好教教了。” “我又不是旁人。再说了,小时候竟你欺负我,不对,长大了,也是你强,这些喜妹都知道,她还怕什么。”罗丛柏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想与他多饶舌,邵韵诗看了看日头,对罗丛柏道:“今儿是年三十,你赶紧回去吧。好歹的也得帮帮忙,别到时吃不成团圆饭,惹大叔大婶生气。” 第128章 情定 寒冬里,太阳初升,耀人身心。 槐园里山石树木,处处都沐浴在晨曦中,一派欣欣向荣。 罗丛柏看看外头,日光都有些刺眼了,他是赶着黑来的,现在确实不早了,想着要走,他又有些不舍。 可他多少年没在家过个团圆年了,确实该早点家去帮忙。 更何况,今年家里还多了个秦政委,人家不仅是上头安排的,也是师傅信中交代的好友。 罗丛柏想想两人都在扬州,见面简单得很,便起身准备走人。 不过,他还是又确认道:“我们俩的事,就算是定了吧?” “定什么定?我们哪有事。”邵韵诗红着脸啐道。 这什么话,罗丛柏急了,一把拉住人,“你刚才明明就点头了,我不管,你不能出尔反尔。” 他这话里不仅仅有无赖,还有撒娇的成分。不过,他自己还没察觉而已。 被他歪缠的邵韵诗,也没注意到这点,只皱眉道:“我什么时候点头了?” 说完,怕他又急的口不择言,邵韵诗忙推了他道:“好了,这话日后再说,你先回去吧。” 罗丛柏哪里能叫机会白白错过。 只见,他一下蹲到邵韵诗跟前,双手扶着她的膝头,满眼恳切地道:“瞒姑,你十六了,像你这样的家庭,肯定不会叫你大了才寻婆家,与其到时找个不如意的,还不如找我。” 他话还没完,双手就被邵韵诗扭了个圈。 忍着痛,他心里越发坚定,口出诺言般,坚持道:“我敢保证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对你好。” 男人郑重的神色,诺言般的话语,冲破天际般的情话。没有哪个女子听了不动容吧?! 邵韵诗俯视着眼前的男人,眼里的真挚不容质疑,焦急等待的神色也是真真的。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能被一个人如此需要着,饶是历经俩世的邵韵诗也是动容的,胸口一股热浪左冲右突,不知如何宣泄。 瞧见瞒姑眼里的氤氲,叫罗丛柏一下子慌了神,忙忙地道:“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了,不逼你了。你可别哭。” 这话说的他满嘴回苦。 邵韵诗见不得他失落伤感,一把拉住了膝盖上的大手,眼里含着湿气地道:“你做什么呢,一会紧逼着,一会放手的,谁许你这样了,讨厌。” “这么说,你,你又同意了?”罗丛柏话问的虽忐忑,可这次他是真真地感觉到了瞒姑的心意。 事情被顶到了这地步,邵韵诗认命地叹道:“我还能如何呢,你这样霸道无厘头地胡搅,万一闹出个笑话,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罗丛柏才不管其他,一听这话,嘿嘿傻乐了起来。 邵韵诗白了某人一眼,“再说了,与其防着日后被别人欺负,还不如这辈子就欺负你了。” 邵韵诗这话说的意思其实只一个,可她就是傲娇地非得扭着说,听的人头大。 可罗丛柏不笨,相反还特别聪明,更了解某个小女人别扭的性子。 遂,被她这一通绕,罗丛柏半分迟疑都没有,当即兴奋的只差喊出了声。 只见,他猛地一个起身,一把将人抱起,便转起了圈。 开心的他,被邵韵诗连连戳了几下脸,都没停下的意思。 邵韵诗起初是不习惯的,被抱着转了几下,倒是有了些许乐趣,呵呵地笑了起来。 快乐大概是可以传染的,一直到两人停下来,嘴角的笑都没散落。 守在屋外的喜妹,听的屋里闹声不断,担心地不住伸长脖子往院外瞄,生怕这时候有人来。 此刻,屋里俩人可管不到这些。 邵韵诗不是真的十六岁的不知世情的女孩子,她心智成熟,既然定了自己的心意,自然不会放过一些问题。 遂,待某人疯过后,邵韵诗平复了会跳动急促的心脏,便拉了人坐下。 彼此坐定后,她就着某人递过来的茶盏喝了口,便不顾某人狗腿的笑,直接直白地问道:“我们的事,除开我家这边,你家里那边想来阻碍也不小,你打算怎么办?” 这才是真正接受彼此关系的态度。 罗丛柏此刻还如梦中,没理会出此间的差异。 他听了小女人的担心,老实回道:“我家里对咱们的事没看法,不,是不会有什么阻碍的,这点你安心。” 这话邵韵诗有点不信,“那相亲又从何说起?” “那是之前,现在不会了。”罗丛柏窘了下,“不过,瞒姑,你是真心的吧?” 邵韵诗见他如此的患得患失,一点没有往日做事的雷厉风行,不由地怀念起昔日那个自信满满的罗木头来了。 这般一想,有些小霸道的邵韵诗,叹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觉得以我的个性,若是不同意,我会费心地敷衍你吗?” 这话一出,罗丛柏当即摇头道:“不能,你打小就说到做到,可轴了。” 瞧着他说话的呆傻样,邵韵诗没好气地道:“说什么呢,谁轴了,我看你才轴呢。” “嘿嘿,我轴我轴。”罗丛柏傻笑地撸了把短发。 邵韵诗没眼看他,“你既然知道我的性子,那还怀疑什么?” 罗丛柏喜滋滋地拦着小丫头踢过来的腿,连连讨饶,“怪我不好,别气了,小姑奶奶,我腿硬,可别踢疼了你的脚。” 邵韵诗瞪了他一眼,“瞎喊什么。”嗔完,察觉到脚疼,她又抱怨道:“你做什么将肉练这么硬?” 谁练功不照实了练,这不无理取闹吗,可罗丛柏就稀罕小女人这样,心里眼里都是欢喜。 邵韵诗觉得眼前的男人智商为零了,只能交代,“木头,你我的事,你可不许在外头瞎嚷嚷。” “怎么?我带不出去?”罗丛柏不乐意了。 “嗯,有点。”邵韵诗说完,见某人脸都黑了,不由呵呵乐了两声。 少女欢快的笑声,取悦的不止她自己。 窗外摇曳的枝条都来凑了热闹。 罗丛柏委屈又欢喜地瞧着欢乐的小女人,不想说话了。 邵韵诗瞧着他傻眼,这才悠哉地道:“你傻呀,我才多大,叫别人知道了你有个这么小的女朋友,你脸上有光啊?” 说完,邵韵诗推了把靠得贼近的某人。 罗丛柏正激动的恨不能昭告全天下他的好事,听的瞒姑这话,直接豪气地道:“怕什么,我嫂子就是你这个年纪结的婚。” 第129章 自信 罗丛柏对待邵韵诗的急不可耐,叫人无语又窝心。 邵韵诗看着他不顾所有的架势,噎了噎,“你就不能听我的。” 罗丛柏不敢不听话,他偷瞄了眼小女人,嘀咕道:“若不是城里女学生都时兴上完学才结婚,我这都巴不得立马成亲呢。” 邵韵诗烦他这耿劲,啐道:“得瑟什么,我的情况和大嫂子同吗?还是说,你是想叫我现在就定下亲事?” “现在就定,当然好了。不过,你家……”罗丛柏有些担心地道。 “啐,你现在能正常些吗?”知道他误会了,邵韵诗恨不能摇醒某人发热的脑子,“我说的定亲,可不是和你,……” 邵韵诗的话还没完,刚满腹火热的罗丛柏瞬间清醒了几分。 当然,此刻,他再不会质疑邵韵诗的心意,只皱眉道:“什么,这怎么能成。” “你说不行就不行了?”邵韵诗也是满心的烦闷。 罗丛柏怒目,“你就算是要定亲,也得是和我。” 邵韵诗爱看他小霸道小自信的模样,听了他的宣告,倒是没反驳,只道:“知道了咱们俩在一起的难度,你可有什么想法?” 她话虽没明着说,可知道某人定能领会。 毕竟,周边被逼着和不喜欢的对象订婚的人,比比皆是。 且,就算是普通人家,比如罗家不也差点发生了这事吗。 大概是真醒神了,罗丛柏沉默了会,认真道:“看来我得加倍努力了,你这头能顶得住吗?” 邵韵诗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这是能还是不能呀?罗丛柏不敢深问,“瞒姑,那什么黄表少爷不会再起什么心思吧?还有那个苏州的闫家二少爷。” 他这是开始排除法了。 邵韵诗不妨他提起这俩个渣人,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见她皱眉,罗丛柏当即道:“怎么?这些人还再寻你麻烦?” 邵韵诗见他误会,忙摇头道:“白氏被禁足了,黄春生还待在医院里呢。至于邵二小姐倒是能时不时的刺我一下,可那又能如何呢?我不在乎。” 既然认定了某人,家里有些事,邵韵诗也愿意慢慢透露了。 这话听的罗丛柏心头酸疼酸疼的。 他知道邵家的情况,叹了口气道:“也只能你忍耐了,好在,她们还得回北平,不然可有得烦了。” 邵韵诗不想他烦心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道:“行了,内宅这些琐事,我还是能搞得定的。” 她从未将白氏等人那些小算计放心上,若不是白氏引来了外敌,她是不会费神的。 罗丛柏小心看了眼瞒姑,见她脸上带着一贯的蔑视,知道她这话不假。 “就怕白氏等人在你婚事上动手脚。”罗丛柏还是十分担心的。 “白氏不是正动着手脚吗,可惜,没用。”邵韵诗冷笑了声,“至于,老太太想给我定亲的事,也还有周旋的余地。” 她顾忌的是老太太有心给她定下乔家廖家之类的人家。毕竟与这些人家结成姻亲,对远在北平的邵老爷又或是邵棣元的日后,才能有帮助。 罗丛柏理会不了这些大户人家的筹谋,他粗线条地道:“若是老太太非压着你定亲,可怎么办?” 他是真担心,邵老太太在他心里就不是个讲理的慈爱人。 邵韵诗不在意地瞄了眼罗丛柏,冷哼道:“你觉得,这世上有我不愿意,还能成的事吗?” 罗丛柏想想从小到大,还真没有瞒姑不愿意还能成的事。 遂,他老实摇头道:“没有。不过,长辈们若是坚决,你怎么弄?我,我大概会有好长时间回不来。” 这话说的他自己汗颜不已。 “不怕,有我小姑姑呢。再说了,大概年后,我的情况就有新变化了。”邵韵诗淡淡地道。 “怎么说,年后有什么变化?”罗丛柏忙道。 暖阁里,小熏炉上袅袅青烟,彷如人的心情飘飘忽忽。 邵韵诗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苏州我怕是去不成了,这么一来,我大概会留在扬州,要么去上海,还有可能去南京。” 罗丛柏对邵韵诗的一切都十分了解,见她说不能去苏州,有些担心地看向她。不过,苏州有个闫家二少爷在,不去也好。 可,他也知道邵韵诗对苏州的感情,只得干干地劝道:“老姑奶奶不会舍得你离开的,你别担心。” 对不能再去苏州,邵韵诗并不如旁人想的那般不舍。且,大家以为她对此般安排的内情一点不知情,其实她心里是有数的,也在做着心里建设。 十六岁是女孩子的一个重要年纪,大家小姐多有在这个年纪定下婚事的。 所以,即使没有闫家的那些事,老姑奶奶也会让她在今年回扬州的。 这些内情,不是大家出身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她的木头是干大事的,就更无需知道了。 遂,定了定心神,邵韵诗露了笑道:“我担心什么,除开舍不得老姑奶奶,苏州与我也不过是个住处而已。”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怅然的。 罗丛柏无言地握了握她的手。 “再说了,我也该回家了。”邵韵诗抬头眨巴了几下眼睛,询问道:“木头,小姑姑想叫我入新式学堂,你看?” “上新式学堂?女校?”罗丛柏打心里希望邵韵诗走出家庭,要知道外头的天地早已变了,老待在内宅,对瞒姑来说,太亏。 “大概是吧?”邵韵诗点头。 罗丛柏想了想,中肯道:“这是好事。不过,外头乱,得好好合计合计,是去上海好,还是南京?” “怎么?扬州留不得。”邵韵诗瞥了眼罗丛柏,没说沪上正战的话。 彼此定了心意后,罗丛柏再不复傻萌了,更不觉得暴露了心思害臊。 只见他认真分析道:“长辈们都在扬州,整日家瞧着你出来进去的,不得有些想法?” “上学不得来来去去的。”邵韵诗无语道。 罗丛柏狡黠一笑,“常日家见面,万一谁谁给你提个亲,他们一点头,可不就糟了。所以,还是离远些好。” 邵韵诗见他事事离不开这茬,捂着嘴,偷乐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没见你怕过,怎么这会子担心成这样了?” 邵韵诗不经意间的调侃,倒是勾起了罗丛柏这些年的心思。 第130章 刺激 两人对坐,窗外树叶裹着风‘沙沙’作响,罗丛柏耳畔却只听得见心上人的话语,人还有些发飘。 对邵韵诗的遐思,早些年,他是不敢想的。 如今,一年大似一年,回回见,他这心就跟不是自己似的,长在了小女人身上。 再加,外头的天地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 所以,他也敢想了。 不过,这些罗丛柏是不敢同瞒姑说的。 见她乐的像只小松鼠,他心里也高兴,遂愉悦地道:“那是因为你越长越漂亮了,现在又是我自己的,哪里能不紧张。” “讨厌!”邵韵诗见他居然还会耍嘴皮子了,笑骂了声。 “小姐,小姐。”喜妹急促的两声叫唤,叫里头的人知道外头怕是有事。 这下子,是真吓住了屋里的两人。 说开了心事,认定了彼此。邵韵诗终于有了做坏事的羞涩,忙忙地招呼罗丛柏往里间走。 小隔间再往里,就是邵韵诗的闺房了,那里可是没人能去的。 且,防护的也严,不仅窗户上有机关,门上的珠帘中也串着一串的铃铛,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偷进卧房,外头立马就能听见。 所以,那日伶俐才没能将照片和相思豆放进卧房。 罗丛柏到底是个大老爷们,他是不怕见人,可他担心坏了心上人的闺誉。 遂,他在邵韵诗挑起帘子上的机关后,直接没多想,便一头栽了进去。 邵韵诗见罗丛柏进去了,这才放心地抹了把通红的脸,退回到暖榻上,喊道:“喜妹,进来吧。” 喜妹挑了帘子,就道:“小姐,百二娘来了。” 说完,她眼睛往屋里溜了圈,没见到罗丛柏,这才松了口气。 邵韵诗的暖阁是不怎么接见外人的,百二娘虽常来,可也没进过暖阁。 所以,一听是百二娘来了,邵韵诗当即扶着喜妹的手,去了外间的小书房。 百二娘正等在那里。 小书房里,静谧无声,余留一室的书香气韵。 站在房外厅里的百二娘,有些局促。 好在,邵韵诗很快便出来了。 百二娘一见小姐出来,也不用人问,直接就回道:“小姐,今儿午饭怕是要去大厨房拎了。” 邵韵诗眉一挑,“有事?” 百二娘如今已然不似早前般利落坦然了,忙小心回道:“前头大厨房人手不够,老太太叫各院的厨子都去帮忙。” 邵韵诗最怕吃大锅饭,且,大厨房的口味是按着老太太做的,老太太是北方人,菜色太过厚重。 不过,知道百二娘为难,还特特来回,一顿两顿也能忍,邵韵诗无所谓地道:“没事,你去吧。” “那?吃食还拎吗?”百二娘可是领教过小姐的刁胃口。 “拎吧,喜妹和金铃还得吃呢。对了,你们自己怎么弄?”邵韵诗照常关心道。 百二娘就知道大小姐好说话,忙笑着回道:“大厨房蒸了包子馒头,中午吃那些就成了。” 有的吃就好,邵韵诗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小姐,罗少爷呢?”百二娘一走,喜妹忙鬼头鬼脑地小声问上了。 “这呢。” 罗丛柏呆在内室本来还没什么,可静下来一看,处处皆是女孩子的摆设,满眼的都是瞒姑用过的私密东西。 一屋子的东西,弄得他一时欢喜,一时羞涩,那感觉简直是太刺激了。 遂,百二娘一走,他再顾不得怕喜妹发现了,当即就逃了出来。 “这,这……”喜妹见罗丛柏居然打小姐的闺房走出来,震惊的话都说不清了。 瞧着喜妹的神色,邵韵诗瞪了眼某人,这才故作镇定地道:“他这就走,你看看可有什么能填肚子的吃食,这会子快中午了,可不能叫他饿着走。” 瞒姑这话一听就是心疼自己,罗丛柏本来还想拦着,可甜蜜的滋味太诱人,便憋着嘴,一声没吭。 喜妹是一肚子话要说要问,可当着罗丛柏,她还真不敢多嘴,忙忙点头道:“有,有,昨儿小姑奶奶送来的奶味饼干还有两大桶呢,那个瓷实,肯定够罗少爷吃。” 两大桶,若是某人全吃了,那真成个饭桶了。 邵韵诗憋着笑道:“不用将桶搬出来,你拿匣子装些就够了。” “哦。”喜妹应下,又道:“对了,还有那洋人的奶粉,要不要泡一杯?” 罗丛柏忙拦了,“不用泡,我不爱那味,有茶水就行了。” 喜妹已经不敢多话了,只愣愣地应好。 邵韵诗怪她没出息,叹了声,“喜妹,我们小库里还有那个血燕吗?” “有,小姐要用?”喜妹还处在震惊中,没回神呢。 “嗯,你拿那送礼的盒子装些血燕,再加一匣子东北的野山参。对了,还有?行了,你先去弄吧。”邵韵诗赶忙打发了喜妹。 喜妹得了令,忙往外走。 可刚走俩步,她记起什么,又停住步子,忧心道:“小姐,我这一走,就没人守门了。” “担心什么,他的耳朵可比晓冬强得多了。”邵韵诗转身一指罗丛柏。 邵韵诗的夸奖,听起来不伦不类,可罗丛柏却十分爱听,难得地冲着喜妹和善地点了点头。 喜妹见了,想想罗少爷的能力,便不担心了,应了声,便掀帘走了。 喜妹一走,邵韵诗便问向罗丛柏,“木头,罗大叔和罗大哥他们平时都喜欢些什么?抽烟,喝酒还是?” “啊?问这个做什么?”罗丛柏不明所以,“我爸喜欢抽烟,大哥倒是不太抽。” “你傻呀,当然是送礼了。”邵韵诗对罗家人也熟悉,往日也有送东西的时候。不过,都是些常礼,并没十分用心。 一听这话,罗丛柏知道,刚才瞒姑吩咐喜妹收拾的东西,是要送他家人。 心里感动,可还是觉得麻烦。他忙忙摆手,道:“不用这样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地送东西的。” 邵韵诗被他耿直的话,弄得很无语。 罗丛柏见小女人拿眼瞪他,立马改口,“送也行,不过,就送他们一般的东西好了,不用燕窝人参的。这么好的东西,他们哪里舍得用。” 他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令人无法反驳。 可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他家人若是收了这么重的礼,别说不舍得用,就是收也是不敢的。 第131章 安排 邵韵诗是个不做则可,做了必定要往好了做的人。 为这,身边人都觉得她龟毛。 如今,她既然同罗丛柏定了情,那就要处处为他打算。 自然,也得考虑他的家人。在一个,她对罗家人感觉还不错。 见男人一脸不必如此的表情,邵韵诗斜了他一眼,解释道:“燕窝是给大婶和大嫂的,冬天多用些对身体好。人参是让你送礼的,你觉得现在谁最需要?” 说完,她还故意挑了挑眉。 罗丛柏知道有些事瞒不住瞒姑,老实道:“秦政委确实还在我家,可他也好得差不多了。人参难得,我们组织不讲究送礼那一套,也不允许的。” 邵韵诗倒是对此有些诧异,在她的想头里,哪朝哪代都有上下级之间的交际,这礼尚往来不就是这么说的。 不过,她对木头的这个组织倒是添了好奇。不过,她先担心道:“你告诉我人家姓什么,不犯错误呀。” 罗丛柏也是秃噜了嘴,看了眼小女人,暗自心惊自己的警觉性,不过,他信任小女人,便老实道:“算犯错了吧,不过,你又不会说出去,我日后注意就是了。” 罗丛柏怕瞒姑追着问,有些尴尬地转了话题,“瞒姑,礼我就算是送了,人家也不会收的,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给上级首长送礼,罗丛柏可没想过,他其实就是一耿直人,做事不怕,就怕搞这些人际关系。 罗丛柏的性子,两人相交了这么多年,邵韵诗如何不知? 遂,她也不气恼某人不会做人情。 想着病人还真没走,她眼眸一闪,不觉有些担心地问道:“那早前送去的伤药,没露馅吧?” 知道邵韵诗怕什么,罗丛柏极不过意地道:“第一次用就露馅了。不过,人家并不知道是你。” “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邵韵诗决定帮着罗丛柏,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见小丫头没瞪眼睛,罗丛柏奇道:“你怎么不生气了?” 以前,他领着狗子来要过一次药,可是被她训的不轻。 邵韵诗知道自己的德性,也没不好意思,只道:“此一时彼一时,难道你想被训?” “当然不是了。”罗丛柏乐的满脸开花。 邵韵诗啐了他一口,“别贫了,快说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秦政委的老婆瞧见了你写的签子,猜出来的。”罗丛柏有些不满地道。 “哦,这样也能看出来,你们这个政委的夫人眼力不弱吗。”邵韵诗了然地点头。 谁管她弱不弱的,罗丛柏只讨好道:“保命丸我抢回来了,那些治外伤的药给了他们。” 邵韵诗见他还没傻到底,倒是夸了道:“这就行了,看在你没出卖我的份上,回头再给你备些药。” 这个自然好了,不过?罗丛柏道:“今年为了支援上海的抗战,你已经捐了不少的药了。连义诊那边都顾不上,再给我弄,你可有得累了。” 听了这话,邵韵诗倒是不稀奇某人怎么知道了这些。 她只道:“义诊那边也没什么要紧的病症,都是些常见病,虽然我没功夫亲自把脉什么的,还是派人去别家的药堂买了药,送去了。” “这事谁帮着办的?”罗丛柏有些担心地道。 知道他怕什么,邵韵诗忙道:“飞鸿大哥经的手。不过,他也没出面,直接将药给了庚叔,托他办的。” “转个手比较好。”罗丛柏松了口气。 邵韵诗瞥了他一眼,“另外,我还给了些钱,叫庚叔买些得用的东西,一道给困难的人家送去。” 邵韵诗有钱,做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罗丛柏感叹地看了眼心善的小女人,道:“庚叔是个办事牢靠的,有他出面,就不会暴露了你们。” 他这话,其实对于没经历过地下斗争的邵韵诗来说,没什么感触。 不过,也知道他这是操心自己呢。 邵韵诗表示很满意。 既然某人处处想着自己,邵韵诗表示开心的同时,也不吝宽他的心。 遂,她带了笑道:“你安心,就是飞鸿去买药,也是化了妆的,送药就更是了。” 罗丛柏叹了声,“如今,白色恐怖越发厉害了,咱们得处处留心。” 其实,若不是为了邵韵诗的义诊和药品,组织上,不会同意罗丛柏让庚叔和邵韵诗这边接洽的。 好在,组织上信任罗丛柏,也考察过邵韵诗的人品。索性,邵韵诗也没辜负了这份信任。 应该说,在邵韵诗不知道的情况下,皆大欢喜了。 自打公历一九三零年,第一次反围剿开始,国内的党派斗争就上升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正面的军事斗争激烈,背后的谍战照样如火如荼。 扬州距民国首府不远,秘密警察多得很。 所以,罗丛柏他们的地下活动其实是很艰难的。 如今,再提白色恐怖,邵韵诗还是知道厉害的。 遂,她担心地看了眼木头,轻声道:“你放心,庚叔那里十分要紧,我是不会叫人瞧出破绽来的。” 对队伍上的事,罗丛柏并不徇私。 不过,庚叔这个点,是他独自设立的,也有些半私化的意思。知道这个点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身份极其特殊的。 就这,他筹划庚叔联络邵韵诗,也是打了报告的。 瞒姑这里,他其实并没多说什么。 不想,小女人办事周全,他是样样不需操心。 赞许地看了眼瞒姑,罗丛柏点头道:“你考虑的对。回头,我若是不在,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叫飞鸿去那里寻庚叔,他有法子通知我。” “你去上学,他也能找到你?”邵韵诗有些奇怪地道。 罗丛柏总是忘记上学这事,倒是有些尴尬地虚咳了两声,道:“我倒是忘记了这茬。这样,回头我安排甘棠同布一叔他们几个见一面,若是有什么事,寻他也是一样的。” 他这话,惹的邵韵诗稀奇不已,不由的道:“看来那个甘棠和你关系极铁了。不过,你们的身份能随便透露给旁人吗?” 罗丛柏忙道:“甘棠的身份也特殊,队里知道他的人没几个。” “这也不好吧,好歹是队伍上的人。”邵韵诗不赞同道。 罗丛柏笑着摇了摇头,“你给队伍上提供了多少帮助,联系你,上头巴不得呢。” 邵韵诗有钱有药,又极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遂,罗丛柏总能从她这里得到帮助,为组织上解决了很多棘手的问题。 第132章 联络 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是党的方针政策。 罗丛柏的话并非忽悠邵韵诗,且,邵韵诗与他们是有极大帮助的人士。 邵韵诗对罗丛柏的肯定却不置可否,反问道:“甘棠这人是不是有些特别?” 罗丛柏就知道小女人聪慧,笑着点头,“他在扬州城有些小名声,管着各个场子的秩序。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欺负你们,有他出面好使得很。” 这一听,还是个地头蛇样的人物了。邵韵诗想想还真能算个靠山。 不过,这样的人往往江湖气重,相应的纪律性也就差了。 邵韵诗有些担忧地道:“这样的人得考察好了,最关键的是能驾驭的住?” 罗丛柏知道,瞒姑看事的眼光总是与众不同的,认同地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每个进部队的同志,尤其是我们这种特别行动大队,都得经过很长时间考验的。” 听的这话,邵韵诗点了点头。 她想想,前世父亲手下的斥候队,也是如此挑选人的,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遂,她放了心地道:“大事上,你自己能把握就好。不过,甘棠那边能接受你的请托吗?” 在她眼里,自家这事只是私事。 罗丛柏见瞒姑的意思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心里高兴,忙解释道:“甘棠和我的关系极铁,人也最重义气。你放心,若是我有事请他帮忙,他巴不得呢。” 这话?邵韵诗估疑道:“难道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呃?罗丛柏有些傻眼,“你怎么知道的?不,你怎么这么想?” 邵韵诗乜斜了眼某人,道:“这很难猜吗?你自己是个什么人,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啊,我是什么人?”罗丛柏真糊涂了。 邵韵诗见他又发傻,不由地乐道:“就你这性子,我估计,你从来不会拿私事麻烦工作上的同伴。” 这倒是,瞒姑和庚叔那边联系,也是组织上麻烦瞒姑。罗丛柏笑着撸了把头发。 邵韵诗笑看着人,继续道:“这会子,你居然交代我有事找甘棠,那肯定是你们俩关系好的超越了普通伙伴的关系。”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罗丛柏咽了口口水。 邵韵诗可不管某人的神色,只自顾着道:“再兼之,像甘棠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欠人情了。你这不就是满足他还你人情的意思吗。所以,你必定救过他,即便不是,那他也肯定欠了你天大的人情。” 这一通分析,罗丛柏觉得自己在瞒姑跟前还是有话就说的好,这丫头忒能推理了,要不要这么精明? 遂,他老实点头道:“确实如此,早年甘棠在江湖上晃,得罪了不少人,偶然间为我所救。” 救命之恩,邵韵诗就更放心了几分,只道:“若是你觉得不碍你工作上的事,那日后,有什么市面上的事不好解决,我就去寻他。” 见她应下,罗丛柏着实松了口气。 邵韵诗定了主意,倒是细想了想,又提议道:“要不,咱们商议个专门同他接洽的人,不能我这边随意找个人就去,没得暴露了他,又露了咱们的底。” 罗丛柏笑着点头道:“你考虑的对。不过,你也别怕,甘棠如今也接一些调停的闲事。你们这边请他出手,旁人也不一定就能猜到些什么。” 邵韵诗听了这话,越发满意,“成,那就这么定了。你看,日后只叫飞鸿大哥联络可好?” 罗丛柏想了想,建议道:“飞鸿办事稳妥,他出面确实不错。可日后若是你离了扬州,他必定也是要带着的。还是在布一叔几个人里,再找一个人。” 这样?邵韵诗思忖了会,道:“要不,等见了布一叔,咱们再商议?” “也好。”罗丛柏答应的如此迅捷,也因着他觉得这些事,最好是布一叔出面。 罗邵两个都是心志坚定之人,说起离别后的正事,那是干净利落。 且,话说到了这,邵韵诗想想某人紧凑的时间,有些事,此时不说,怕是日后也难说了。 遂,她不觉秀眉微蹙地问道:“木头,宝图的事,要多久才能传出来?” “怎么,出什么事了?”罗丛柏立马觉出不对了。 邵韵诗不想罗丛柏掺和这些糟心事,毕竟,他自己手边还有一堆的事呢,可? 她左右思量了番,咬了咬牙,道:“嗯,确实出了些事。” “还真有事!”罗丛柏吓了一跳,“我们安排的很周密,该当不会的?” 世间,万事万物就没有个周全的。 罗丛柏实在没想到,秘图的事还能出岔子? 邵韵诗看了眼炸毛的男人,摇了摇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那不是秘图出事?”罗丛柏吁了口气。 邵韵诗还是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也确实有些关联的事。” 罗丛柏已然很急了,这要不是面对的是瞒姑,他铁定要咆哮了。 邵韵诗见某人瞪眼过来,也知道他急,便老实道:“本来这事,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只是,如今我们关系已然如此,不说不好。” “就算我们没定关系,你也得告诉我。”罗丛柏不满地道。 邵韵诗不理他的抱怨,只强调,“事情告诉你可以,但是,我希望日后你有什么也别瞒着我,你可做的到?” 罗丛柏知道,小女人心智在某些方面,比他还强,可没想到她能想到这些,还想的这么远。 且,也是他想说的。 遂,罗丛柏自打定了心意后,还提着的心,一下子,算是落了地。 他认真地看着小女人,郑重保证道:“你放心,除非组织上严令不许说的事,其他的我一概不瞒着。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做到。” 这态度不差,也不叫人反感他提的要求。 遂,邵韵诗点头道:“彼此坦诚是两厢不疑的必备条件,在一个,咱们俩注定要长期分离,有什么事说开了,才能叫彼此放心。” 罗丛柏见她如此通透,欢喜的都无法形容了。 只见,他搓着手道:“你说的对,日后我去那边,只要有条件,我就给你写信,你也给我写信,可好?” 邵韵诗有些不确定地道:“你那边能通信吗?” “呃?还真是。不过,到时候看看再说,我想应该能吧?”罗丛柏愣了愣。 第133章 备礼 世道乱,家书难寄。 罗丛柏想着日后若是去了江西那边,与这边的通信确实是个问题,一时忧心又无语。 邵韵诗鄙视地瞪了眼某人,道:“这事过后再说吧。” 罗丛柏也知道自己思虑不周,嘿嘿笑着讨饶,“若是能通信,你可一定要给我回。” “行了,我等你信就是了。”邵韵诗推了他一把,便认真问道:“木头,你来前,就没发现槐园内外有啥不同的?” “钉子还在,怎么……”说起正事,罗丛柏瞬间板正了脸。 “小姐” 罗丛柏话没说完,喜妹拎着东西回来了。 邵韵诗赶紧拦了要说话的罗丛柏,叫他先帮着将东西放到桌子上。 罗丛柏知道这会子不好再问,只得听令。 邵韵诗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挨个打开,细心地查验了番,“还行,虽说有些时候没用了,血燕的成色还是一点没变。可见东西极好。” 罗丛柏跟着看了看,不明所以。 喜妹听了,松了口气。 邵韵诗看了她一眼,“喜妹保存的也好。” 喜妹被夸,当即满脸的笑。 邵韵诗又往人参的盒子里看去,“全须全尾,地道的野生老山参,虽说年头短了些,可药效绝对不差。” 罗丛柏瞧着这人参,咋舌,“这品相的可难寻。” “给你!”她素手一推,几个盒子就到了罗丛柏跟前。 罗丛柏见她就这么给了自己,忙推回去,“不行,这东西多贵,我妈和嫂子肯定舍不得用,放着白浪费了。再说这人参,关键时候能救命,就更不能收了。” 邵韵诗眼一瞪,“喜妹,你告诉罗少爷,我们小库里,这样的东西还有多少。” 给东西,喜妹一点也不心疼,她只惦记着被罗少爷提走的那箱子金疙瘩。 遂,小姐一吩咐,她便利索地数道:“血燕还有五大匣子,野山参也还有六根,普通的人参也有二十几根,到日子不用,就快成渣渣了。” 话说的有点多,她吸了口气,才继续,“另外,还有灵芝,冬虫夏草……” “等等,别算了,听的我头疼。”罗丛柏一伸手捞了盒子,道:“东西我拿了,回头到家吓着我爸妈,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话含义颇深,邵韵诗有些脸红,故意道:“到时,若是大叔他们问,你就说,你把自己个卖了换的。” 罗丛柏一听,暧昧地看了眼脸红的小丫头,乐道:“对,对,这不就是拿自己个换的吗。” 邵韵诗见他居然嘴欠,啐了他一声。 她这样,惹的某人越发笑的畅快。 小书房里,回荡着愉悦的气氛。 喜妹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如今日般开心,抿了抿嘴,她突然觉得罗少爷也还不错。 当着喜妹的面,邵韵诗还是要脸的。 瞪了眼还想笑的某人,她便岔话道:“说说吧,大叔和大哥平时爱个什么?吃的也好,用的也好,都说说。” 罗丛柏忙摇手,“别,这些尽够了。再拿,我回家得被我爸打断了腿。” 罗大叔家教极严,罗丛柏还真没说白话。 被罗丛柏一暗示,邵韵诗也知道自己不能做过了。 想了想,她对喜妹道:“你再装些蜜饯果子,一来正好年里,好招待客人,二来也给石头甜甜嘴。” 这个没什么,还贴心,罗丛柏含笑点头。 喜妹忙应下,转身。 邵韵诗想了下,又吩咐道:“喜妹,再加上前儿我们新得的面霜头油。” 早前,喜妹虽不吝啬东西,也觉得小姐突然送那么贵重的东西给罗家,是有些过了。 现在,见她吩咐装果子,拿面霜头油,倒是觉得确当,忙应声出去了。 她这一副生怕小姐又想起什么别的东西来的模样,瞧着叫人尴尬。 确实,礼过了也不好。 且,喜妹担心那是分分钟就写在脸上的,搞得邵韵诗都不好意思怪她了,再想想,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失了分寸。 好在,罗丛柏也觉得果子糕点什么的算是平常东西,看着喜妹去拿也没拦,这才叫邵韵诗缓了情绪。 如今,罗丛柏直接将槐园当成了自己个的家了。 喜妹一走,屋里再没别人,他舒坦地往后头的靠枕上一倒,转脸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槐园有问题?我来的匆忙,没注意,快给我说说吧。” 罗丛柏功夫高,往常出入槐园更是有捷径。且,邵家暗地里也有护卫。 所以,人多人少的,他还真没留意。 邵韵诗也知道,罗丛柏不知道的缘故,也没怨怪他不经心。 只见她侧耳细听了听外头,见除开喜妹外,没别的气息,才松了精神,打算细说。 罗丛柏见此,知道事情怕是不小,耳朵一动,便冲着瞒姑摇头。 邵韵诗见罗丛柏摇头示意没人,直接说开了,“这话说来话长,家父的白姨娘,……” 打她开了口,后头的话就好说多了。 邵韵诗喝了口男人端来的茶,便将白氏自打从北平回来,如何勾搭钱通图谋宝库密图的事,一一道来。 罗丛柏听了如此私密的家丑,那脸色真真是臭到了极点。 虽说,他对邵家某些人不待见,可他对邵老爷子那是极敬重的。 如今白氏这样,岂不是要坏了邵老爷子的名声?邵家没了好名声,自己的瞒姑岂不是要受无妄之灾? 气恼的罗丛柏,看着一脸漠然的瞒姑,那叫一个心疼。 邵韵诗不想再提那龌蹉的女人,更不想木头说,便紧接着又道:“布一叔查出,钱通这伙人大概想在除夕夜动手,对方在咱家里外,已经增加了不止一倍的人手。” “什么!”罗丛柏惊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好似还不够吓人,邵韵诗沉着脸,又道:“且,这些人里头肯定有高手,你看?” 罗丛柏越听越心惊,黑沉了张脸,第一次冲邵韵诗气道:“这么大个事,你居然瞒着我,你说你,唉,若是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告诉我了?” 邵韵诗脸上有那么一忽的尴尬和苦涩。 罗丛柏见了心凉,“不,不对,你肯定是没打算告诉我的。你说你……” 他可是极了解瞒姑的性子,一时又急又伤感地搓起了手。 第134章 惊怒 罗丛柏和邵韵诗俩个,虽说情分到了,可若是刚才两人没说开,还定了情,很多事,瞒姑绝对不会多麻烦罗丛柏。 明白这些,罗丛柏更是心疼加气怒,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憋闷。 邵韵诗见他气得不轻,忙拉了他的手,软语温言道:“我这不是怕你若是知道了这事,分了神吗,若是因为这个叫宝图的事出了问题,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知道她故意如此,可他也再舍不得生她的气。 邵韵诗见男人软了下来,接忙道:“再说了,有布一叔几个在,不怕的。” “不怕!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罗丛柏看着一脸天真的小丫头,叹了声,“瞒姑,他们极有可能都是些亡命之徒,到时,若是东西找不着,图财害命是极可能的。” 民国时期,国家动荡,匪帮横行,多少大家族因为亡命之徒,分崩离析。 也难怪,罗丛柏听到钱通的事,害怕了。 邵韵诗对罗丛柏的反应有所了解,不过,她还是没能想到,往日恁事不怕的木头,居然也有胆颤的时候。 遂,她不由地伸手,捏了把他的黑脸,故意调侃道:“做什么怕成这样,我又不会毫无准备的,你不记得我给你看的枪了?” “一把枪能顶什么事,那些人可是土匪,土匪做什么的?他们做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罗丛柏立起身来,搓着手,在屋里不停地踱步,“不行,我们不能干等着。” 在前世,邵韵诗就经历过土匪,如何不知道土匪的可怕? 这次,她确实是布置的妥当,唯一没想到的是,钱通这般等不及。 遂,她思忖了会,道:“你说的也对,这样,我给你说说我的布置。” 罗丛柏忙挨着瞒姑坐下。 邵韵诗见此,也不多啰嗦,直接道:“布一叔领着一班手下,布控在槐园周围,布二叔则监控府外,布四叔……。” 罗丛柏已经迅速冷静了下来,听的邵韵诗的布置,频频点头,“还行,就是人手少了些。” 邵韵诗苦笑了声,“谁能想到会出这么大的变故?” 罗丛柏定了神,倒也不怕了,安抚地拍了拍小女人的手,“别怕,有我呢。” 这话奇异地安抚住了邵韵诗,她含着情,点了点头。 罗丛柏脑子已经动了起来,默了会,道:“如今这样的情况,我的计划也得变一变了。” “怎么变?”邵韵诗不愿为了眼前的事,废了长远的计划。 在她心里,钱通还比不上一直窥视她们家的那些人厉害。 罗丛柏顾不上再教训人,直接道:“具体的,还得看我回去商议的如何?对了,晓冬几时回来?” 他等到现在还没见晓冬,有些皱眉。晓冬该不会真不回来过年吧? 邵韵诗抚额道:“晓冬看着大,其实还是小了些,性子又急,我怕她拼命,没告诉她实情。” “怪不得那丫头能去章家呢。”罗丛柏笑了笑。 “本来,我想将她支到布三叔家,和布薰她们作伴去,没想到,她去了下河湾。”说起晓冬,邵韵诗也是笑,“不过,远些更好。” “她今天不能回来了?”罗丛柏直觉不妥。 在罗丛柏眼里,晓冬就是个保镖。虽说看着年岁小,手上功夫还是可以的,护着点瞒姑,应该不成问题。 遂,他觉得邵韵诗支开晓冬很是不对,雏鹰怎么能关着不让成长呢?若是如此,晓冬也没必要再跟着瞒姑,做什么保镖了。 回头,他得想法子再给寻个身手厉害的保镖,凭着他这么多年的交际往来,还是能办到的。 邵韵诗还不知道因为这事,某人已经想到要换保镖了。 她瞧着男人面上不好,老实道:“往年,晓冬一般也会在下河湾过除夕,今天大概不会回来了。” “这么说,你这里就只喜妹跟着了。”罗丛柏觉得呼吸都不畅了。 “你放心,没事的,我这里有人守着。”邵韵诗连忙道:“再说了,我也有些自保的能力,你不是知道吗。” 邵韵诗自幼随老爷子上大明寺玩,就常跟着罗丛柏身边比划腿脚。 后来,有了周师傅,她又学了些内家吐纳,虽只是养身的,可到底也练出了些气息。遂,配合着暗器也使得不差。 这些罗丛柏知道,也曾教过一些近身格斗的技巧给她。不过,就她这点玩意,在罗丛柏眼里就是闹着玩。 更何况那些亡命之徒? 遂,他摇头道:“不成,你身边不能没个人。对了,你知道他们约定动手的时间吗?” “不知道。不过,白氏提议,今年大家一道在喜福堂守岁。”邵韵诗微一沉吟,“大概是想趁我不在槐园的时候动手吧?” “不好,喜妹,喜妹!”邵韵诗刚分析出点头绪,一下子喊起了丫头。 见她突然失态,罗丛柏知道她定是想起了什么,忙道:“先别急,你这是想起什么了?” 喜妹其实早就拿到了东西,只不过听的小姐和罗少爷说的正好,便一直守在门口。 这不,小姐一叫,她便忙忙地应声进来了。 屋内,因为邵韵诗的某些猜测,早没了欢乐气氛。 喜妹一进了屋,瞧着大家这幅模样,便有些发蒙。 邵韵诗可没给她疑惑的时间,盯着她,直接就问上了,“喜妹,今天护卫们的吃食打哪里出?” 啊?喜妹一时没明白,呐呐地道:“我不知道呀。” “那就赶紧去问。”罗丛柏立马命令。 喜妹早就知道小姐心里是喜欢罗少爷的,遂,对罗丛柏的命令,没半分反驳。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小姐,见小姐点头,忙转身出去了。 喜妹一走,罗丛柏当即道:“我派人先将晓冬接回来。” 没等邵韵诗反对,他就又问道:“对了,布一叔那怎么联系?” 即使没同罗丛柏定情,一般有什么事,邵韵诗也不瞒他的。 见问,她便点头道:“今儿这事确实透着蹊跷,晓冬回来也好。给,吹这个,布一叔便来了。” 说着,她掏出了个玉哨子。 “你还留着这个。”罗丛柏从未送过什么东西给邵韵诗,唯独这个玉哨子。 拿出这个,邵韵诗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嗯’了声,便不说话了。 第135章 土匪 玉质的哨子,已然是温润晶莹了。足可见主人时常把玩。 罗丛柏瞧着手中的哨子,满心欢喜。 低着头,他也没注意到邵韵诗的尴尬,摸了会哨子,感慨道:“师傅当年为了锻炼我的气息,特意做的这哨子,你瞧见了非得要,那会子,你就是个霸道的小丫头。”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邵韵诗故意歪派着某人,“舍不得,那拿走吧,这样的哨子,我多着呢。” 罗丛柏照着邵韵诗额头就是一下,不过,很轻很轻。 可饶是如此,他自己倒是又心疼了,替她揉了揉道:“我哪里舍不得了,那时你要,我还不是立马就给了。” 邵韵诗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红着脸,哼了声。 罗丛柏感慨道:“没想到,这也不是啥好东西,你竟然留下了,还光洁如新,比当初我给你的时候还润泽。” 说到这,罗丛柏眼里淬着的光,能亮瞎旁人的眼。 邵韵诗被这样的光,灼热了心。 事情急,罗丛柏来不及再说,直接便将哨子放嘴边,吹了起来。 邵韵诗抚着额头,不敢再看某人的眼睛,忒撩人了,且这哨子平时都是她吹的,瞧着有些别样的烫人。 不过,见他吹响了哨子,她也乐着转移话题,“你现在也懂玉的成色了,回头我还你个玉哨子,你给长长眼呗。” 罗丛柏眼一亮,“行,你回头拿给我看看。”说着话,瞧见她还在抚额头,忙凑过头来瞧,“还真红了,我也没用劲呀,疼不疼?” 邵韵诗被他热气熏的心痒痒的,红着脸,推他道:“做什么靠过来,一会子,布一叔该来了。” “小姐”正说着,布一还真来了。 屋里俩人都红了脸,彼此各退了一大步。 毕竟,布一叔不比喜妹,即使人家根本看不见,也得守礼。 罗丛柏起步开了门,后头的邵韵诗倒也跟着镇定了下来,脸上的红晕也跟着淡去了。 布一见了他,微一愣,疑惑不已,罗少爷怎么打小姐的内室出来了? 罗丛柏打内室出来后,人就恢复了正常,更是有了种往日没有的自家人的姿态。 布一也是常混江湖的,城府深着呢。 他一瞧见罗少爷这架势,脸色都没变一下,便打上了招呼,“原来是罗少爷来了,我说哨子声怎么有些不同。” 他是知道这玉哨子来历的,这话说的极自然。 这个玉哨子不同于竹哨子,里头有机关,一般没经过训练的人是吹不响的。 当然,没经过训练的人,也听不明白。 刚才,罗丛柏吹的就是召集号。 面对布一叔的招呼,小小年纪就在外头闯荡的罗丛柏,脸皮早历练出来了。 只见,他面不改色,老神在在地冲着布一,抱拳一礼,“劳动布一叔了。” 布一哪里能受他的礼,不过,瞧着他这架势有些不对呀? 压了压好奇,布一和罗丛柏彼此客套了两句,便随着邵韵诗的招呼,一道去了大书房。 待喜妹上了茶,大家这才算是坐定了。 座位的排序,更是叫布一疑窦丛生。 不过,刚一坐定,心急的罗丛柏,当先讨论开了,“布一叔,刚才,瞒姑已经将你们的布置告诉我了,我是这么想的,……” 罗丛柏在外闯荡多年,对土匪是极为反感,那些人行事肆无忌惮。 如今,事关邵韵诗的安危,他直接不客气地点出了,布一他们几个布置上的一些漏洞。 自然,也掺杂了些他自己的弥补措施。 如此,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 布一是个老江湖,对付江湖上的一套,早驾轻就熟了,自然也以为自己的处置极为周全。 可没想到,听了罗少爷的一席话,他后怕的冷汗都出来了,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遂,他由衷地道:“多亏有罗少爷点拨,不然这事还真就悬了,若是小姐因为我的自大出了事,我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没用。” 他的自责,真情实意。 邵韵诗忙安抚道:“事情没你想的那般可怕。” 罗丛柏倒是中肯地道:“你布置的也算是不错了。” “唉,安稳日子过久了,想的简单了。”布一摆摆手,“你们就别劝我了。” 他这样,再安慰就显得矫情了。 罗丛柏没再安慰什么,更是没谦虚一下。要知道若不是自己今儿来,瞒姑这肯定要出大事的,布一叔是该反省。 按着布一早先的考量,只要在府内堵住了钱通等人,等过个一段日子,江湖一传言‘江北大营宝图’出现,钱通等人听见了还不得走? 这么一来,他们这里也就解了围。 这本来不差,可他忘记了,土匪出手不见红不见财,哪里能收手? 邵韵诗其实知道土匪的特性,只是她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土匪远没明末时猖獗,这才认同了布一的安排。 如今,被木头一说,也是后怕不已。 不过,也不能全怪旁人。 遂,见布一叔冷静了下来,她想了想,道:“木头考虑的对,布一叔也别自责了,其实我也有责任,好在事情还没发生。” 两大男人听了这话,脸上都有些讪讪的。这事哪里能是个女子该担的。 邵韵诗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又道:“布一叔,木头,廖家不是一直想探我们家的底吗。” “用廖家?”罗丛柏眉心一皱。 聪明人就知道怎么说。 邵韵诗挑眉,“咱们这样,布一叔不防放言,有人要来捷足先登,想来廖家不会不动,廖家一动,这出戏就好看了。” 廖家,家主廖德光是旧军阀,现任扬州城防司令。 他一直觊觎江北大营的秘库,对邵家是左右试探,一直没能除疑。 在邵家府外的钉子里,自然也有廖家的人。 勾廖家出手?罗丛柏眼前一亮,一拍巴掌,赞道:“这个好。其实,具传廖家也有个秘库。” “廖家也有秘库?财宝?还是军火?”邵韵诗皱眉,觉得这事透着怪异,也麻烦。 对此,布一也有所耳闻,点头道:“不错,廖家也有秘库。这还是我这次探查观音山,偶然得知的。” “对了,观音山探的如何了?”观音山处一直没有回信,邵韵诗其实很奇怪。 第136章 反省 观音山那边出乎意料地有些麻烦。 这事还没来得及汇报,布一知道小姐要急了,有些自责。 如今被问到,他忙道:“咱们家这事,就出在观音山。” “这话怎么说?”罗丛柏皱眉,观音山和大明寺还是有些往来的。 “观音山的观主有位俗家弟子,叫余山川,此人贪婪,与江湖上也有瓜葛,咱们家这消息就是他传给洪熙帮三帮主的。”布一恨恨地道。 原来,自打钱通的底细被布一查出来后,邵韵诗就开始怀疑此人的消息渠道? 至于,白氏同此人之间的龌龊,倒是被邵韵诗推后了。 起先,她觉得,有可能是早前就盯着他们家的人放的消息。后来想想又不对,便让布一叔细细查访,这才锁定了大明寺和观音山两处。 大明寺内他们有交好的人,很快便转回了消息,没有此事。 只观音山那边进展极艰难,这本身就有问题。 罗丛柏没注意其他,只皱眉道:“洪熙帮?难道是那帮水匪?对了,他们三帮主可是叫洪文涛?” 罗丛柏瞬间便报出洪熙帮的来历,很是叫屋内两人震撼,这人脉忒广了。 尤其是在外行走的布一。 只见,他脱口便道:“罗少爷也知道这人?就是他,那位钱……” 到底是白氏的事,且还是如此不堪的事,布一说到这忙住了嘴,看向邵韵诗。 他还不确定,小姐是不是愿意露家丑? 邵韵诗自然知道布一的心思。 若是一天前,她再是喜欢罗丛柏,没确定关系,她也是不会说出家里的这些事。 倒不是她怕露丑,而是得顾着老太爷的面子。 如今不同了,在她心里,罗丛柏也是一家人,自然可以知道。 遂,她直接冲着布一点了点头。 见小姐点头,布一心里虽诧异,还是接着道:“钱通就是这位三帮主的军师。” “军师?”邵韵诗蹙眉,“看样子不太好对付。” 布一无奈点头,“这次,就是钱通主张来探消息的,他们邀的人手,除开江湖上雇的高手,就是这位三帮主的亲信。” “看来,此次的行动,他们是瞒着洪熙帮的其他帮主干的,这就好多了。”罗丛柏稍稍出了口气,“布一叔,他们请的高手是个什么情况?” 布一沉着脸道:“一共两位高手,我探过一次,这二位气息绵长,我这样的,怕不是对手。” 罗丛柏听说高手如此硬实,先就皱起了眉头。 不仅如此,他还刻意瞄了眼邵韵诗,见她还知道不好意思,这才算是放过她。 邵韵诗对他如此幼稚,很是无语,可惜当着布一叔,她不好发火。 罗丛柏已经从后怕中回了神。 他想了想,认真分析道:“布一叔,你当初想着避开对方的想法,虽对,可对方要请动这么强的高手,不费一笔银钱,怕是不可能。” “所以,这帮土匪不捞笔银钱是不会罢休的。”布一已然想到了这些,就更是羞愧。 “不罢休又如何?无非就是多费些银子的事,这点我们早想到了。”邵韵诗斜了眼罗丛柏,有些不服气地道。 布一知道这俩位,打小就喜欢抬杠别劲,也没觉得奇怪。 且,小姐这么说,铁定是为了他的颜面。 布一此时心里暖和和的,也更加反省了自己。 大书房空间旷,炭盆点的有些晚,就显得冷了。 可此时的几人,一个个热血的,半分冷的感觉都没有。 尤其,邵韵诗还如战斗的公鸡似的,倒是惹人发笑。 果然,罗丛柏先就绷不住,乐了。 他一笑,惹的邵韵诗更是气闷。 布一瞧着两人孩子气的样子,也有些发笑。 不过,他还是怕两人又说些什么斗上,忙笑了笑,道:“如何防范土匪,我们确实想过,府里的东西是不会叫他们得了去的。” 这什么话,居然还守财不顾命了?罗丛柏有些瞪眼发火的冲动。可到底不是自己手下的兵,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布一见他脸色变黑,忙紧着解释道:“小姐早托我们陆老太爷,从青岛买了些枪支,如今,我们几个兄弟都学会了。这高手再强,怕是也比不过枪的。” 罗丛柏倒不这么认为,忍着火道:“还是谨慎些的好,布一叔,你觉得我加你,能对付那俩人吗?” 布一刚才瞧见罗丛柏也在的时候,就想过这事。 这会子,听意思,罗少爷要插手,他忙点头道:“当然了,两个人,只我一个人怕是对付不了,若是有罗少爷就尽够了。” 罗丛柏对布一的能力还是认同的,听了,点头道:“这就好。对了,刚才的布置,光利用一个廖家怕是够呛。” “嗯?”邵韵诗不明所以。 “瞒姑,乱世兵匪一家。”罗丛柏叹了声,“到时,咱们可别叫这两家合着端了,那就弄巧成拙了。我们不如这样,这样,……” 罗丛柏对扬州城内的大户十分了解,这么嘚啵嘚啵的一布置,这改动的局,立马就更稳了。 听的布一佩服不已,更是热血上涌。 邵韵诗虽然也惊诧于罗丛柏的能力,可到底对他了解颇深,知道他这些年的兵书没白读,自然也没荒废了学业,才能瞬间思量这么周全。 虽说,那些课本知识都是她强硬布置的。 只见,她很是欣慰地看了眼某人。 她这一眼,弄的罗丛柏尴尬不已。 不过,心里也甜得很,他可是知道瞒姑的眼光有多高多刁的。 他暗暗想着,自己这次得好好表现表现,争取叫瞒姑刮目相看。 邵韵诗没理会某人的心理过度的活动,看了他一眼,便凝眉细想了起来。 过了会,她补充道:“我上次给布一叔的调查名单里,有户人家就是扬州城里的,这户姓元的人家,虽看着家境一般,实则殷实得很。” 要说,邵韵诗确实是个极其聪慧之人。 她一发觉了钱通这些人的问题所在,便细细铺排了可能通消息的人家。 可以说,扬州城里符合条件的可疑之人,都被她排查了个遍。 罗丛柏并不知道这些,他挑眉看了过去,“你在查漏消息给钱通的人?” 布一露了笑道:“可不是,小姐还真是处处想的周全。” 第137章 计成 邵韵诗是个聪慧之人,到如今,所行之事,都可圈可点。 罗丛柏对小女人的行事很是认可,点了点头,附和了布一的说法。 邵韵诗看了眼罗丛柏,见他听的认真,知道他这是认同自己的安排了。 心里高兴,她便接着道:“姓元的这家人,布一叔调查过,他们怕是谁家安排在扬州的暗探,我们家好多的传言,都出自他家之口。” 布一沉着脸道:“也不知道,老爷子是否知道这个事?” 邵韵诗叹道:“爷爷怕是知道,只是盯着邵家的人多了,他并不在意。” 罗丛柏听到这,眉头深锁,“你确定?” “我不确定,反正爷爷是不怎么在意的。”邵韵诗摇头。 罗丛柏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歧义,忙道:“我不是说老爷子的事,我想问,是不是就元家盯着邵家?” 罗丛柏的话听着好似怀疑,实则细一想,内容多着呢。 邵韵诗当即就会了意,“你是怕,咱们所有的布置,都落在了人家的眼里?” 这话,布一也听明白了,忙道:“罗少爷考虑的对,这么多年,有好几次外界对邵家都打消了怀疑,没过多久,传言又起,起起伏伏总是不定。” 罗丛柏眉心紧促,暗恨自己早前没留神邵家这事。 布一眼里已然有了凶光,“小姐,这家人十分可疑,不能不防着。” 罗丛柏暗暗点头,“既然这样,那就以这家为主,反其道而行。” 因为,突然冒出的元家,早前的计划,还得再改动改动。 罗丛柏暗自琢磨。 屋内气氛一时凝滞。 布一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是忧虑的不知如何说话了。 邵韵诗心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罗丛柏,问道:“木头,你是想反利用元家吗?” 罗丛柏回神,认真道:“对方能散布咱们家的不实消息,难道咱们就不能做?” 布一插话,“可以是可以,问题是,咱们说元家有宝库的话,也没人信呀。” 邵韵诗倒是乐了,“所以,派人传言廖家,就说真的宝图在元家。” “对,真真假假,总之,旁人就算不信,也得查探。”罗丛柏点头。 邵韵诗笑了,“这么一来,元家就自顾不暇了。” 布一一听这话,眼眸铮亮,“那咱们就不用怕后续的部署,总有双贼眼盯着了。” 罗丛柏自然地点头。 话越说越顺,思路越开越广。 罗丛柏见布一和瞒姑都认同自己的方法,便接着道:“在让我们的人,给廖家带有土匪来犯的消息,就说匪徒打击的目标不止宝图,还有扬州城里的大户,尤其是廖家秘库。” “对,就这么干。”布一叔激动了,“要知道,如今既是战乱,又是年关,水匪们在江上没活路,自然要来陆上打劫了。” 邵韵诗带着坏笑,“这都合情合理。” “对,就是这话。”布一呵呵乐了。 想着廖家秘库,邵韵诗忙问道:“布一叔,廖家密库这事,有准吗?” 布一知道这点很关键,思索了会,道:“应该准,那个传消息的余山川,他有个儿子叫余潜,此人是国民党调查科的人,他早探到了廖司令家有秘库,且,廖家还私藏了一批军火。” “看来,咱们这次查观音山的事,也算是顺水摸了把鱼。”邵韵诗想想余山川干的好事,就愤怒不已。 布一忙点头道:“可不是,若不是查观音山,咱们又怎么能知道这辛秘事。” 罗丛柏见他们说的痛快,也不拦着。 其实,他也觉得,这些年邵家经历的事,是真他娘的窝心。如今,能有这么一件叫人舒心的事,可不得好好开心开心吗。 想了想,罗丛柏直接拍板道:“余潜此人的能力还是不简单的,这事若是他查的,这就更准了。” “你不也知道吗?”邵韵诗奇怪道。 罗丛柏苦笑道:“我们到底不比余潜便利,不过,也知道些确切的消息。如今,和余潜查出来的一应对,这不就更准了吗。” 其实,罗丛柏这话还真是谦虚,他知道的多着呢,且更全。 他说不确定,只不过是怕有个什么疏漏。要知道,这一环里,有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丫头呢。 邵韵诗无所谓地哼了哼。 罗丛柏无奈地看了眼,小丫头那不服气的脸,接着道:“据我得来的消息,廖家私藏的这批军火是劫的日本人的,国民政府一直在查。” “他胆子不小,一来就得罪两方人马。”邵韵诗冷笑道。 “想来,若是叫廖司令知道,有人打他军火秘库的主意,怕是急的不敢来咱们家趁火打劫了。”罗丛柏淡淡地道。 “呵呵,廖司令不仅不敢趁火打劫,还得派兵护着扬州城吧。”布一了然,接茬道:“不然,扬州城里的大户们都遭殃的话,他这城防司令怕是也坐到头了。” “可不是,土匪进城,只要是大户,谁能安逸?”邵韵诗冷然。 罗丛柏认同道:“可不是,这也是我们选定廖家做突破口的缘故。” 邵韵诗见定了计划,便对布一道:“布一叔,这事你赶紧去办,这眼看着都中午了,再迟,怕是来不及了。” 说完,她又将自己推断的一些事,交代了布一。 小姐催,布一没有脑子一热,当即领命。 小姐猜某些人打算今儿晚间动手,他是信的。不过,再急,也得将事理顺了,不然慌慌张张的必定要出错。 这便是他这年纪的老江湖的定力了。 遂,也不怕自暴短处的布一,直接皱眉道:“咱们手里的人,在外头散布些消息能行,可打入廖家内部就有些难了。” 无人可用,是最尴尬的事。 布一的无奈,叫人沉郁。 邵韵诗愣了下,点头,“是呀,我们在廖家没人。” 这话,罗丛柏倒没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廖家那边是真的防卫甚严,就他们,也是极其艰难的才能做到安插人手,且,还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 慎重考虑了番,罗丛柏道:“廖家那边的事,我来解决,……” 他话没完,邵韵诗当即道:“木头,这好吗,你别勉强,廖家那边,咱们还是能再想想法子的。” 第138章 忽悠 邵韵诗知道某人隶属于组、织,有些资源可不是他自己个的,所以,她不想麻烦他。 罗丛柏知道,若是自己不给出个好的说法,瞒姑这倔强的性子,定不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遂,他直接道:“你忘记甘棠了?” 甘棠?邵韵诗还没回神,一旁的布一倒是缩了缩眼眸。 罗丛柏如此直言地道出甘棠,叫回了神的邵韵诗很是瞪了眼。 不过,她心里也高兴,某人这是信任她身边的人呢。可也鲁莽了些,回头,她得好好说说。 常在扬州城混的布一,就更是知道甘棠是谁了?那可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在扬州城里,还真有那么些面子。 不过,他很奇怪罗少爷怎么就能请得动此人了?听说,此人极为难请的。 显然,布一并没多想什么,只觉得罗丛柏能力大而已。 两人的变化,早就落进了罗丛柏的眼里。 只见,他含了笑地睨了眼嘟嘴的小丫头,接着道:“布一叔,你赶紧去外头安排剩下的事,特别是城里的那几个大户。” 布一当即道:“好,除开廖家的事,其他的,我还是有信心搞定的,只担心土匪点子硬。” 罗丛柏知道他担心什么,也不相劝,只淡淡地道:“想来他们各家或多或少的都有护卫,和城里的警察局肯定也有关联。” “有了这些人,又有你们提前示警,保管土匪到了各家都讨不了好。”邵韵诗也冷淡地道。 布一想想也是,便放了些心。 其实,他也没必要担心别家,这些土匪可没奔着那几家去。再说了,他们不过是制造点假象,传递个假消息罢了。 罗丛柏见他总算是转过弯来,这才缓和了语气,道:“待咱们过了眼前这关,后头的事就顺当了。” 布一眼眸一亮,压着声音道:“罗少爷的意思是,图的事,已经搞定了?” 罗丛柏好笑地点头道:“凌大侠的能力,想来布一叔也是了解的,他办事向来快且周全。” “对,对。如今咱们只要小心对付了眼前这些事,日后,日后且安稳了。”布一叔听了这些话,心头激荡不已。 邵韵诗听了,也是心头一松。 她见布一叔心有余悸的模样,倒是带着劝慰的口吻道:“有廖司令这城防司令在,土匪哪里真敢动。只要土匪不敢明火执仗的抢,我们就不必怕了。” “师姐,师姐。”喜妹还没回来,晓冬个大嗓门已经喊开了。 晓冬回来了,布一虽担心倒也松了口气,他刚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已经后悔遣走了晓冬。 罗丛柏对晓冬能及时赶回来,满意了几分,直接就对外头喊了声,“晓冬回来了,赶紧进来吧。” 布一对他当先开口,已然没什么感觉了。 邵韵诗就更觉得应当了。 而屋外的晓冬,听见罗大哥的声音,吓了一跳。 要知道,她这刚听了一耳朵的罗家秘闻,正想同师姐分享分享,不想罗大哥居然在这。 她想想布三叔说的话,难道问题很严重,所以罗大哥来了? 顾不得多想,晓冬一下冲了进去。 她打眼一瞧,不仅罗大哥在,布一叔也在。 知道问题大了,晓冬直接抱怨道:“师姐,你怎么一句也不同我说,就将我骗走了。” 对晓冬的安排都是布一做的,邵韵诗还真没多此一举。 见她质问,邵韵诗当即瞪眼道:“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几天不见踪影的?又是谁还没说上几句话,人就不见了?我说,我同谁说去?” 被师姐一瞪,晓冬当即理亏了,讪笑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知道就好。”邵韵诗直接不客气地怼了句。 晓冬吐了吐舌头,问道:“师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瞧着外头生面孔又多了不少。” 一般除夕夜,到了中午,大街上人就渐渐少了,更何况邵家的前后巷。 而且,今年战乱,就更该是人烟寥落了。 如此不同寻常的情况,必定就是有事了。 邵韵诗看着晓冬,点头道:“嗯,咱家确实多了不少的钉子,既然你回来了,就安心待在槐园,别到处乱跑了。” 晓冬不敢犟嘴,老实点头。 布一忙着出去完成任务,不等晓冬问个没完,只交代她好好跟着小姐,便出去安排了。 当然,就邵韵诗看来,布一叔怎么看,都像是有些逃跑的意味。 果然,瞧见他走了,晓冬气道:“肯定是布一叔叫布三叔瞒着我的,昨儿布三叔还赖在章家吃了酒,这明明就是想看着我。” “好了,布一叔也是好意。再说了,我本来也想叫你去布三叔家的。”怕她气急,说出什么不得体的来,邵韵诗忙拦道。 晓冬也知道大家都是好意,可她就是难接受布一叔的好意。不过,她可不敢同师姐顶嘴,只得憋着嘴赌气。 见她如此,邵韵诗发笑不已,暗叹,布一叔追周师傅的情路,注定了艰难。 罗丛柏也急着走,见晓冬憋着嘴赌气,不觉暗自摇头,这还真是个孩子。 他想想接下来的任务之重,难得地耐着性子,也跟着劝道:“别闹了晓冬,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守着你师姐,一步都不许离。” 话说到最后,罗丛柏下意识地带上了威严,仿如对待自己的士兵。 晓冬没敢冲罗丛柏斜眼,也被严肃的罗丛柏吓住了,忙老实点头道:“知道了,我肯定不离开师姐身边,罗大哥去忙好了。” 邵韵诗见晓冬也有吓得不轻的时候,不觉发笑,倒也没给她解围。要知道,晓冬就是个坐不住的,是得好好说说了。 罗丛柏得了晓冬的应诺,还不放心邵韵诗,这丫头也是个随心的。 遂,他又特意交代她,“我回来前,瞒姑你哪里也不许去,知道吗。” 见他还啰嗦上了,邵韵诗忙忙地点头,“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她这不耐烦劲,惹得罗丛柏很是无奈。 邵韵诗才不管他怎么样,又想起前些日子,某人落在她这的东西,忙道:“你手里有枪吗?你那把枪还在我这,要不要带走?” 罗丛柏怎么可能手里没枪,笑着摇头道:“那把枪不是换了药吗。” 第139章 一箭三雕 某人幼稚又耍赖的模样,叫人发笑。 瞧着他委屈的模样,邵韵诗没好气地白了眼,自己这真是瞎操心了。 罗丛柏见某人瞪眼,不敢再白话,忙正经道:“有的,你不是给了我把特别好的枪吗,我正用着呢。” 那把枪外形浮夸得很,邵韵诗看看眼前的人,两者好似不搭呢。 遂,她摇头道:“你别骗我了,那把枪你绝对不会拿出来用的。行了,你自己的那把枪,我帮你保养过了,拿走用吧。” 罗丛柏见她不信,不由地发笑道:“你觉得我真缺枪吗,好歹的我也是……,反正,我那把枪看着不显眼,可是真的好用,你日后就留着用。” 邵韵诗知道他的职务不低,可也怕他犯错误,见他笃定,只得道:“你是知道的,我手里有枪。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你就回来取走你那把枪。” 罗丛柏之所以执意留下那把看着有些旧的枪,纯粹是因为他的私心。 因为,他觉得那把他用了多年的枪,仿如第二个自己一样,留下给瞒姑,就好似他自己也留下了一样。 知道小女人的担心,罗丛柏随意地道:“行,若是需要,我就回来拿。” 如今,他们俩个已经不必分清楚谁和谁了。 见他应下,邵韵诗也不拦着说话了,只交代他小心些,便放人走了。 罗丛柏出了槐园,并没如往日般急蹿出邵家,而是留意了番邵家前后。 一确定了俩位高手的方位,罗丛柏更是心惊,这些人果然是冲着槐园来的。倏忽间,他后怕不已。 关于钱通,邵韵诗对罗丛柏多少提了些。 对于他为什么刻意搜查槐园的事,邵韵诗也一字不落地说与了罗丛柏。 原来,前几日,白氏带人闯进槐园,明着是探访邵韵诗生病,暗着,她可不仅仅是让伶俐,搜查早前放在长耳兔靠枕内的照片和相思豆。 那日,白氏带着人涌入,吵嚷的人虽多,可邵韵诗是谁,她耳朵灵光得很,比晓冬这个常年练武的人都好,自然听到了夹杂在吵嚷声中的,一些些特别的呼吸声。 那是习武之人的呼吸,绝非粗使的老妈子们。 那时,她立马就知道了,白氏伙同了钱通,来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白氏这一箭,可不止双雕,而是三雕了。 也因为如此,她那时才压着晓冬,不许这丫头出头。 当然,她也知道耳尖的晓冬若是出手,必定不是为了对付白氏和那些粗使的老妈子,而是想奔那些搜查大书房的外人。 为这,白氏等人走后,晓冬还抱怨了好久。 她觉得自己没当好保镖护卫的职责,话里话外的,大有日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 这也是为什么,邵韵诗想要送走晓冬的缘故之一。 这些事,她后来细细剖析过,大家这才压下了这口气。 毕竟,大家闺秀的屋子,哪里能许外人,甚至是贼人闯入。 白氏还真是欺人太甚了。 了解前因后果的罗丛柏,心里恨极了给瞒姑惹事的白氏。 要知道,槐园即使没被搜出藏宝图,可瞒姑这的古董宝贝多着呢。 这丫头又是个不拿这些东西当回事的,处处摆设皆精品。 土匪来了,不抢槐园抢哪里? 这般一想,罗丛柏越发脚下着急了起来。 除夕的早上,街面上的人流还很多。 罗丛柏隐着身形,一路疾驰到了地下联络点,普生药堂。 普生药堂的掌柜花荣生,是罗丛柏的战友。 这次,他是配合罗丛柏搞军火的。 除夕,药堂几乎没生意,大堂里,清清冷冷。 罗丛柏照着规矩,按以往一般,说话,接头。 店里的小伙计,大概回家过年了,花荣生亲自站的柜台。 见了罗丛柏,花荣生明显愣了下,不过,很快他便不露声色地说起了暗号,这是规矩。 俩人接了头,花掌柜便关店了。 回了后堂,两人都露了轻松的表情。 不过,罗丛柏面色还是深沉得很。 花荣生见此,以为军火的事不妥,忙问道:“怎么回事?消息有误?” 罗丛柏和花荣生俩人的任务是,将廖司令藏着的那批军火半买半偷走。 预定的时间,便是年节期间。 其中,花荣生的任务尤其重,那就是统筹扬州城里各处地下潜伏之人,必要的时候,一切由他号令。 这些事,是js省委自己的事,和秦政委那边的事不搭噶,双方也都不知道对方都在筹措军火。 知道此事的,只有罗丛柏一人。 另外,邵家的事就更是私事了,罗丛柏要办,也是在两方之间,寻找可以合作的平衡点。 如此,邵家的事,就牵扯到前期的军火问题。 且,他要用人,便绕不过花荣生去。 遂,见花荣生问,罗丛柏便老实不客气地道:“不是,廖家的那批军火藏匿地点没弄错,接洽商谈的人也稳妥,只是……” “只是什么,老罗,你几时变的这般拖拉了。”花掌柜急道。 罗丛柏是特别行动队的大队长,级别上算个团长了,看着年纪小,可党龄不短,能力极强,在队伍里很有威信,大家一般称呼他为老罗。 罗丛柏看了眼着急的花荣生,肃容道:“老花,我们这批军火怕是不能独吞了。” 这话激的花荣生心头一跳,队里缺的最多的不是药,不是粮食,而是武器。 尤其是他们处在敌人的心脏内,尤其缺匣子枪。 本来还指望这批军火到手了,能多得些匣子枪,哪怕不是也成,没想到还不能独吞。 花荣生当即抱怨上了,“为什么,这批军火是要武装地方组织的,拢共也没多少,我正头疼怎么分配呢,你倒好,一来,就给了我这么一下。” 罗丛柏没好地看了眼气恼的花荣生,亏他说的这么准确,还拢共也没多少,他哪里知道人家廖司令藏了多少的枪支弹药? 被罗丛柏一看,花荣生也不尴尬,直接耍赖道:“我可不管,这事你得想法子同上头说说,咱们这可是真有困难。” 罗丛柏看着耷拉着脸的花荣生,道:“你这话也对,分配不好是头疼,毕竟买这批军火的钱,可是大家一道凑上来的。” 第141章 谈妥 花荣生松口,且,又被这事勾起了商人的精明算计,罗丛柏真是大大松了口气。 两人是在店里后堂说话的,寒冷的冬天,暖阳之下也是寒风瑟瑟。 罗丛柏缩了缩手,没理会花荣生无关的问题,皱眉细算了算,道:“大概得出三十个人,这些人都得装成土匪的模样。” “这么多?”花荣生见罗丛柏蹙眉,忙改口,“成,能凑出来。” 地下联络点是花荣生一手领导的,如何快速的召集人手,只有他能办到。 这也是罗丛柏找他的原因。 “另外,这些人的扮相不能差了,不然,叫人瞧出端倪,可就不好看了。”罗丛柏谨慎道。 “装土匪这个倒不用怕,我们本来就以帮派的形式存在的。”花荣生想着那眼看就能到手的钱,咬牙点头道。 只要他点头,这事八九能成。 罗丛柏得他保证,总算是安了些心,布置道:“老花,我是这么想的,我们既要阻止土匪抢劫,也要能想办法做到兵不血刃。” 这话花荣生爱听,“能不伤一兵一卒,就将事情办了,自然好了。” “就是这话。”罗丛柏眼眸晶亮,“一句话,就是要两全其美,打一场漂亮的围歼战。” 花荣生知道老罗鬼点子最多,倒不觉得他这话托大,只忙问道:“这么多好处,如何弄?你得给我细细说说。” 他就知道,做老板的花荣生最喜欢无本买卖。 遂,罗丛柏坏笑道:“三十个人,我们分散到扬州各家大户去,制造些土匪打劫大户的架势,好混淆视线。” 花荣生也不是个孬的,听了这话,呵呵乐了两声,道:“这个好,不然,岂不是白叫邵家人放风了。” 罗丛柏来前,就做好了布一他们放风有土匪,老花这边安排人坐实的打算,不想,老花还是蛮给力的。 心里高兴,罗丛柏赞许地看了眼花荣生,“也不枉人家给的钱了。” “是这话,咱们可不能坑人。”花荣生嘿嘿乐了两声,实在道:“咱们不出手,若是给这些大户造成误传的印象,下头的戏可就不好演了。” 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事情也顺利。 花荣生就是难得的聪明人,也难得的办事妥帖。 罗丛柏见他说的实在明白,‘嗯’了声,接着道:“这么一来,受土匪攻击的人家众多,警察局必定要出人手维护治安,说不定城防司令部也得出人。” “人一多,城里必乱。”花荣生点头。 罗丛柏眼眸深邃,“这样的话,我们早先的那笔买卖就便利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阴险的快意,听的花荣生都愣住了。 过了会,回神的花荣生,呐呐地道:“你,你这是想趁火打劫?” 同廖家谈军火买卖,可是进行了不短日子,一直没能进展到实质,一来,没钱,价难谈。二来,廖家顾忌也多。 所以,不怪花荣生如此想。 罗丛柏瞥了眼花荣生,也不狡赖,“我这是趁势而为,再说了,难道你不想如此?” 花荣生被问的无话可说,支支吾吾着,“到底,咱们不是真土匪呀。” 罗丛柏冷笑了声,“老花,若是购买军火的这笔钱能全省下,日后必定能起更大的作用。说不定,你们的活动经费也能落下些。” 一提钱,花荣生心活了,干劲也足,直接乐道:“若是能零伤亡,还不费钱,就能得了那批军火,这买卖铁定能做。” 就知道这老小子会装,罗丛柏给了他个白眼。 花荣生才不管白眼呢,他盯着老罗,“你小子一贯算无遗策,这次不会白给我点炮吧?” 具体的任务如何开展?负着人是罗丛柏,他不明说,花荣生是不能多问的。 毕竟,他的权限,只是罗丛柏安排的那些。 所以,他才有些担心地同罗丛柏要保证。 罗丛柏知道他的谨慎性子,遂,斜了他一眼,拍胸脯道:“你就信我好了。不过,我交代的任务若是打你这里出了一点点纰漏,剩下的,我不仅不能保证,还得点名批评。” 老花还是很有组织纪律性的,也信任老罗,忙肃容,“你放心,我办事不会出差错的。” 罗丛柏见他如此,继续道:“那你可敢领命?” 这就是立军令状了,而不是顺带挣钱,花荣生没有立马回。 罗丛柏也不催,只道:“若是不成,咱们推了这生意,或是另寻他法都还来得及。” 花荣生早就狼血沸腾了,之所以迟疑,只是在权衡利弊罢了。 罗丛柏理解他,但不赞同他的摇摆,直接道:“老花,咱们可不能因为钱,而耽误了旁人的大事。” 这话可是一重锤。 花荣生听了,眼眸一缩,都快到手的银子,如何能推?这不跟到嘴的肥肉,被乌鸦叼走了,一个理吗。 遂,他再不迟疑,拍胸脯道:“放心,这令我领,这扬州城,还没我老花玩不转的地方。” 好似怕罗丛柏改主意,他连忙又道:“我保证完成我的这些任务,一点点纰漏也不能有。” 到底,他还是个精明的狐狸,话说的还是留了余地。 罗丛柏发笑地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要老花能顺利完成他自己的任务,剩下的,还真不用旁人担心。 遂,他嗯了声,道:“你知道就好。” 花荣生说完,也是有些心虚的。 瞄见罗大队长面色还成,他又一拍大腿,转移话题地乐道:“嗨,这帮土匪还真成了我们福星了。不,还有邵家,日后,咱们得多关照点邵家。人家这可是给咱们送财呢。” 这话有些意思,不过,罗丛柏还是故意瞪眼道:“说什么废话呢,土匪还能成福星了。” 花荣生知道这话不好,嘿嘿乐了两声。 罗丛柏没理他,只道:“至于邵家,这人情虽是人家无意识送的,可能照应就照应,毕竟咱们心里明白,可不能白欠人情。” 事情经过罗丛柏这么一说,倒是叫开玩笑的花荣生认了真,“你说的对,不管人邵家本意是什么,咱们得利,确是真的。在一个,邵老爷子可是个大善人,日后是得关照一二。” 见他如此上道,罗丛柏拍拍手准备走人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时间有些赶,你赶紧吩咐下去。我先走了。” 第142章 大生意? 罗丛柏是个急性子,也赶时间,事情一说定,立马走人。 屋外,街面上人迹寥寥。 见他要走,花荣生忙拦道:“怎么说走就走了,你倒是说说,事情成了后,军火我们真的能全留下?别我这头跟下头的人夸下海口,回头就丢脸。” 罗丛柏斜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够谨慎的,刚我不是说了吗,人家邵家出的钱,我直接给了上头。” 有些话,点到为止,具体的细节无伤大雅。 花荣生也没在意上头买武器的钱打哪来,老罗又是如何操作的,组织纪律他懂,只要不分他们应有的就行。 他撸了把脸,强自道:“可谁嫌弃武器多的。” “你当上头是土匪呀。”罗丛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行了,上头不需要分我们的货,你就将心放肚子里好了。” 花荣生半点不尴尬地听完了罗丛柏的话。 完了,他还嘚瑟地道:“还是谨慎些好,不然吃亏可就不美了。” 罗丛柏也不理他的花花口,直接转身出去了。 被留下的花荣生,得了罗丛柏的确认,干劲十足。他顾不得年三十,直接锁了门,忙乎去了。 当然,他也不能顾着年节,不然,黄花菜都得凉了。 罗丛柏躲在暗处,确认花荣生办事去了,这才真的离开了普生药堂的范围。 不过,事情还没完,他还得见一见这件事最关键的一个人。 西街,惠方旅店,21号房。 罗丛柏熟门熟路地很快便摸到了地方。 他的出现,很是令屋里的人吃了一惊,毕竟,时间上不对。 “老罗,你怎么到这来了?”屋里的人是罗丛柏的搭档,钱小利钱政委。 俩人不仅工作默契,私人关系也极好。 罗丛柏没了在花荣生那里的谨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隔着桌子,拎起茶壶,就灌了口,“老钱,来大生意了。” 钱小利比罗丛柏大不少,参加工作也早。 不过,对罗丛柏,他是真心的服,也知道他的本事。 遂,一听他这话,钱小利眼睛一亮,乐道:“怎么?难道你又去哪里挖了笔财。” 好友之间,淡淡的反讽,都能增加热情。 钱小利是损友,他的话,反对中带着期待。 果然,罗丛柏没因为他的打趣着恼。 只见,他瞪了钱小利一眼,“去,去,你这老小子眼里除了发财,还能有什么。” 被他一瞪,钱小利泄气道:“那你做什么说来大生意了。” “来大生意,跟挖了笔财同吗?”罗丛柏卖着关子。 钱小利被他弄的没头没脑,直接催道:“好了,算我说错了,有什么大事,你赶紧说吧。” “你还记得那笔钱吧?”罗丛柏挑眉道。 罗丛柏从邵韵诗那得了箱金条,当即便拎回了队里,这事知道的也只眼前的政委钱小利。 钱小利听罗丛柏提起那笔钱,不觉发笑,要知道,他还是知道点罗丛柏的私事的。 遂,他调侃道:“怎么不记得了,你个老小子厉害了,那可是箱金条,这邵小姐做什么这般看重你?” 被说及心事,罗丛柏难得小窘了下。 不过,当着钱小利这位损友,他立马恢复了平淡的神色,轻描淡写地道:“说什么呢,人家没所求,就那么容易掏钱了?你这美事想的可真够巧的。” 钱小利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冷哼道:“你就编吧,横竖我等着看呢。” 罗丛柏被他说的,哈哈一乐。 钱小利冷哼了声,“说吧,究竟什么事?难道是邵家出啥问题了?” 说着,他倒是冷静了几分。 罗丛柏要调用特别大队的人手,自然得同政委好好商议。 遂,他细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遍,当然,比起在花荣生那说的,在这,他说的又稍微详细了些。 钱小利认真听着,不时蹙眉。 罗丛柏说完,认真看着钱小利,“抛开私交,你掂量掂量,这买卖成不成?” 钱小利没有立即回话,谨慎地寻摸了遍,觉得可行,他才道:“成,这确实是笔好买卖。” 他应下,罗丛柏才真正松了口气,不似在花荣生那。 钱小利瞧搭档这般,倒是笑了,也不提旁的,只道:“我们这回定要既得了好处,也卖了吆喝。叫廖家那帮龟孙子,有苦倒不出。” 也不怪钱小利如此痛快,他是负责同廖家相谈购买军火的主要负责人,可是吃了太多对方的冷眼和刁难。 比起花荣生单纯急着得军火,他更是厌恶廖家的贪婪。 罗丛柏早料到钱小利会如此态度,乐呵道:“我就说这是桩痛快的大买卖吧。” 见他还嘚瑟上了,钱小利一拍桌子,笑骂道:“你小子还说没私情,这不,替人家谋划的这般周全,还这般积极,能没事?” 说完了正事,罗丛柏心头松快了几分。 被钱小利道破心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有了想倾诉的欲望。 不过,他有分寸,这事的细节暂时还不能说开,这才忍住。 他想到瞒姑,那股子甜蜜又一下子冲出了心窝,不觉带了笑,道:“好了,就算是私事,人家邵家可没叫我白出力。” 罗丛柏大概不知道,自己说起邵家的时候,脸上有多甜蜜,那是收也收不住的。 钱小利笑着,点了点人。 罗丛柏嘚瑟,“再说了,难道这买卖不合算?难道你不想做?” 钱小利瞧着好友的开心劲,心里也是替他高兴的。 一拍好友的肩膀,他乐道:“好嘛,你小子可算是说了句实话。妥了,这事算是咱们自家的事,我铁定给你办的分毫不差。” 罗丛柏不理他嘴上讨巧,冷眼道:“这可是两方得利的事,可别整的我假公济私似的。” “哎,你个小子,非得跟我这别着。”钱小利高兴,话说的就多。 罗丛柏见他还较劲上了,无奈摇头。 钱小利也是一时说话没过脑子,毕竟是至交好友,不必事事思虑周全了再说。 遂,他又笑了道:“若是邵家那头给力,咱们这次定能大获全胜了。” 罗丛柏并不如大家想的那般胜券在握。 他看了眼筹措满志的好友,提醒道:“廖司令可不是个孬的,你好好想想怎么将话传过去,若是廖司令不信,我们这出戏可是唱不下去的。” 第143章 要出事 办大事,方向,细节都周全,是必须的。 可最重要的一环,是事情的点睛之处,缺了它,啥都得打折扣。 钱小利就是罗丛柏安排去廖家递消息的人,这便是极要紧的一环了。 如今,罗丛柏说动了钱小利传递消息,是真安心了几分。 钱小利也没辜负他的期待。 只见,他一拍胸脯,保证道:“老罗,你只管将心放肚子里,廖家和我们接洽的那总管,早就上钩了。……” “早前,不是说那总管不好应对吗,怎么才几日的功夫,就拿下了?”罗丛柏奇怪道。 被打断话头的钱小利,倒是没发火,解释道:“如今这年头,只要拿钱出来,还有什么不能搞定的?” 罗丛柏有些皱眉道:“廖家这位总管听说十分忠心,若是人家故意收钱,迷惑你们呢?” 钱小利脸上半分迟疑都没有,直接笑道:“管他迷惑不迷惑的,只要彼此能搭上话就成。再说了,咱们是同他做生意的,钱还在咱们手里,怕他个球。” 罗丛柏没有多说,他信钱小利的办事能力,不能因为自己的担心,就来影响战友的判断。 接过钱小礼递过来的茶,暖了暖手,他点头道:“成,你心里有数就好。” 钱小利听了这话,笑了声,便接着道:“我给那总管递信,不过是个引头。在一个,我也不过是将土匪劫掠的事,稍微提点下而已,信不信的在他。” 这话靠谱些,罗丛柏认同地点了点头。 钱小利见他点头,这才放开了道:“有我在前头提点,老花再安排人在外头放风,两厢一配合,还能叫他不信?” 大概是太高兴了,他忍不住乐了两声,才又道:“到时,保管他姓廖的,着急忙慌地半卖半送给我们。” 罗丛柏听了这话,倒也觉得对,对方手里的东西过不得明路,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不然,廖家也不会想起来卖军火,八成内部也有什么风声。 遂,他点头道:“老钱,这半卖半送你就别想了。” “怎么就不能想了,想想也不犯法。”钱小利瞪了眼好友。 罗丛柏发笑,“要是咱们内外配合得好的话,确实能叫他们慌了手脚。这样,你就可以趁机提些合理的要求了。” 罗丛柏一句可以提合理的要求,很是得钱小利的心。 只见,钱小利乐呵道:“也是,这些日子,我看那总管一脸的傲气样,就想揍人,如今,也该他尝尝咱们的好滋味了。” 罗丛柏跟着笑笑道:“老钱,这事若是成了,运输的事可不能出差错,我怕国,民党,调查科的人插手。” 想到布一叙述的观音山的事,罗丛柏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里头似乎还有事? 钱小利一向服罗丛柏的谨慎,立马追问道:“怎么说?难道调查科的人已经露头了?” 罗丛柏忙将布一探到的情况说了遍,越说越确信,脑子里的思路,也越清晰。 遂,他看着钱小利,一拍巴掌,咬牙道:“老钱,我们差点为他人做了嫁衣。” “怎么回事?快说说!”钱小利急了。 有些事,罗丛柏还得确认,他忙对钱小利道:“你先别急,这事我来查。” 钱小利没好气地道:“怎么能不急,你这话说的可够吓人的。” 罗丛柏没时间细说,只道:“一时半会我说不清。这样,你继续同廖家谈,成与不成,也就今晚了。” 没给钱小利说话的机会,他放下茶盏,边起身,边又道:“想来,有廖家出面,东西出城是不成问题的。如今,我们要确认的就是收货时不出问题。” “难道还有人敢劫廖司令的胡?这可是在扬州地界上。”钱小利有些不可置信了。 要知道,廖司令可是扬州的城防司令,相当于一方霸主了。就这,难道还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这些情况,罗丛柏也知道,可他就有此担心,毕竟,利字当头,也不是没人不敢冒险的。 遂,他皱眉道:“谁知道呢,总之小心为上了,我们可不能白出了钱,还跟着人一道吃了瓜落。” “这倒是,行,你赶紧去办事,廖家这边有我呢。”钱小利也不是白饶的,一会意过来,当即上了心。 有钱小利亲自坐镇,罗丛柏还是放心的,彼此给了个小心的眼神,便匆匆分手了。 除夕下午的扬州城,越发地静了下来,独留旅人匆匆的脚步。罗丛柏压着帽檐,小心谨慎地穿梭在巷道中。 邵家,槐园,小书房里。 邵韵诗捏着个帕子,有些愣神地坐在桌子旁,也顾不得屋内的炭盆放在脚边太烤人了。 喜妹已经查探出这次厨房的总理人是白氏,忙赶回来说与小姐听了。 可小姐怎么倒发愣上了?喜妹急了,“小姐,我们下面该怎么办?” 被喜妹一喊,邵韵诗当即被抽离了神游的状态。 其实,邵韵诗并没有真的发呆,她只是听了喜妹的话,忽然记起了前世的那些个纷纷扰扰的画面。 暗自感叹,这转了几百年,事情居然又神奇地巧合了起来。 不过,她也能理解,内宅手段,大抵都如此吧。 回了神的邵韵诗,眼神当即锐利了起来。 只见,她轻敲了敲桌面,问道:“前头护卫们的饭菜,也是白氏打理的?” “嗯,听说连采买的活,白氏也沾手了。”喜妹鄙夷道。 这几日,为了躲老太太的迁怒,邵韵诗去请安,都是匆忙去匆忙回,所以,这些情况她都不知道。 “连采买都沾手?家里过年的东西不是早就定好了吗。”邵韵诗皱眉奇怪道。 邵韵诗对老太太是越发不能理解了,即使为了小弟,也不必如此抬举白氏,这也忒上不得台面了。 家里这些事,哪里是个姨娘配沾的?这些事小姑姑知道吗? 晓冬见师姐为了个姨娘费神,当即道:“管她做什么,只要我们自己小心些就好。” 邵韵诗白了她一眼,问喜妹,“这件事,老太爷知道吗?” 备着小姐细问,喜妹是仔细打探了的,忙回道:“老太爷好似知道,……” “不好,爷爷怕是知道了。”喜妹话还没完,邵韵诗当即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正说着,罗丛柏正好打外头回来了。 第144章 知道了 罗丛柏带着寒冬里的冷气归来,辛苦是必定的。 “老太爷知道什么了?”早听到里头的喊声,他这刚一挑门帘,话就出了口。 见了他,邵韵诗仿如得了主心骨,忙问道:“你回来了,外头都安排好了?” 罗丛柏见她面色焦急,心疼了,“外头的事,我也都安排好了,你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喜妹插话了,“小姐,今儿外头护卫多得很,罗少爷这么进来,没事吧?” 晓冬当即道:“肯定没事呀,就咱们家这些护卫,替罗大哥提鞋都不配。” 这是什么话,邵韵诗瞪了她一眼,看着喜妹道:“你安心,木头的身手不差,不会叫人盯上的。” 罗丛柏也忙道:“我背着人来的,没人瞧见。” 这会子还没晚,能发现他的高手们还没潜伏进府。 喜妹也是关心小姐的闺誉,听大家都这么说,她也就松了口气。 邵韵诗看着满头虚汗的木头,想想,他没用饭就匆忙离开的,这会子又冒着寒风归来,很是心疼,不由的又关心道:“你路上可垫吧过了?” 罗丛柏被关心的眼窝发热,可还是嗔怪道:“你别操心了,我这么大个人还能饿着自己。” 这会子,邵韵诗也不嫌弃他当着旁人秀恩爱了,直接拉了人,坐到桌子旁,忙着给他倒茶拿点心。 喜妹晓冬也帮着忙。 罗丛柏本还不觉得饿,被几人一忙,闻着点心的味,倒是真饿上了。 待罗丛柏无奈地吃上茶点,邵韵诗才松懈下来,舒心了些。 她一放松下来,屋里其他人,便跟着愉悦了几分。 罗丛柏是个稳重性子,在部队上,不管遇到啥大事,他都能快速冷静下来。 此前,他瞧着小丫头急,心里是揪着的。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慌。 如今,见她松弛了几分,也跟着松了口气。 遂,他便顺着瞒姑的意,先填起了肚子。 其实,他也确实有些饿了。 人一饿就有些影响思维,先吃东西也对。 肚子填了个八分饱,罗丛柏接过邵韵诗递过来的热帕子,边抹嘴,边道:“说说吧,是不是又出啥事了?” 这事绕不过木头。且,自己派喜妹出去查探的时候,木头也在的。 遂,邵韵诗直接干脆地道:“这次过节,厨房的事归了白氏管,连护卫家丁们的吃食也是白氏管着,甚至食材的采买,也是白氏主理。” 罗丛柏听出了不妥。 “木头,怕是真要出大事了。”邵韵诗叹着。 男人爱护心上人,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重视。 所以,即使罗丛柏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查,也还是有耐心安抚邵韵诗的。 见她皱眉,罗丛柏忙柔声道:“没事,有些绊子我们不早就料到会有吗,如今叫我们知道了具体的事,不是更好?” “也对,可,唉——”邵韵诗无言了。 罗丛柏安抚道:“再说了,不还没到晚上吗,一切都还来得及。” 邵韵诗其实没被吓着,她前世经历过太多比这还紧张的场面。 不过,能得这个意志如铁般的男人如此对待,她还是乐意柔软的。 遂,她笑了笑道:“你也别担心,我没害怕。毕竟,这才哪到哪。对了,爷爷怕是知道这件事了。” “老爷子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直都瞒着的吗?”罗丛柏诧异不已。 他刚才没进屋,就听瞒姑这么喊了。 邵韵诗没直接回话,只抚额道:“我说怎么姑姑在家,也不大来我这呢?原来不是为了元哥儿的病,是为了瞒着我这件大事。” 罗丛柏越听越糊涂,“兰香小姑姑瞒着什么大事了?” 邵韵诗苦笑不已,“我也真是太过自以为是了,原来姜还是老的辣。” 罗丛柏笑了,“兰香小姑姑自小就精明。” 邵韵诗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的木头,叹气道:“钱通之事,怕是爷爷早就知道了。” 这话?罗丛柏脑子一转,也会了意,不觉也是苦笑,“这不怪你,我的责任更大。行了,多话不说,咱们赶紧一道去老太爷院子吧。” 罗丛柏觉得,若是再迟些见老太爷,自己怕是要倒霉。 他还是信自己的感觉的。 “你真和我一道去?”邵韵诗不确定地道。 “怎么?不行。”罗丛柏故意瞪眼。 邵韵诗被他惹的有些发笑,“行,怎么不行,爷爷又不是不认识你,只是你得先想想,见了爷爷后,你该怎么说的好?” “还怎么说?直接说呀。”罗丛柏迷惑了。 到底还是那个木头,邵韵诗乜斜了眼他,“说你自己个来的,还是说我邀请你的?毕竟今儿可是除夕,没有特别的事,谁家不团圆?” 被邵韵诗一瞪,罗丛柏才理会过来,乐道:“我自己个来的呗,大不了被老爷子打一顿。若是真能捞一顿打,那才美呢。” 邵老爷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世大儒,心里若是直接瞧不上,他都懒得搭理你。 邵韵诗没功夫同罗丛柏斗嘴。且,想想接下来的事,件件都不能缺了这人。在一个,某人也不可能走。 遂,邵韵诗只能点头同意他一道去老太爷那。 怕露陷了,俩人还对好了说辞,人是她特意请的。 罗丛柏同邵老爷子也算是旧识,他对外的身份,同凌大侠差不多,那就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 在一个,除开罗丛柏师傅和老爷子的关系外,邵韵诗打小同罗丛柏就交好,这熟悉的人都知道,说人是被她请来的,也合理。 如今事情越发棘手,时间也不等人。 罗丛柏心里也有其他的一些顾虑,便没拦着邵韵诗的意思,点头认下,一道去了前院邵老爷子的书房。 说走就走,两人定了主意,半分不拖延。 不过,这一路,两人走的并不十分顺畅。 好在,有邵韵诗领着,倒也没人拦下罗丛柏,毕竟,槐园有护卫的事,大家都知道,只当罗丛柏是护卫了。 罗丛柏是越走越心惊,沿途,假山小道花木间,护卫增加了不少,高手也有,整个邵家如今是防卫森严。 仿佛知道会有人来似的,邵老爷子书房里,不仅老爷子已经温茶待客了,小姑奶奶邵兰香也赫然在座。 第145章 手段 邵家宅院树木葱茏,可隐藏的地方极多。 邵韵诗和罗丛柏俩个,为了防着旁人的钉子,是一明一暗,往前院老爷子处走的。 也因为这样,罗丛柏隐在暗处,将整个府里高手的气息,寻了个遍,如此,让他知道,自己得更留意瞒姑的安全了。 带着忐忑沉重的心情,罗丛柏追着邵韵诗的脚步,一同进了院子。 这一进来,就瞧出了不同。 俩人彼此互看了眼,便由着小厮,领到了老爷子的大书房。 罗丛柏一进了大书房,见邵兰香也在,心头一沉。这人打小就同他不对付,时不时地捉弄人。 有这么个精明厉害的人在,罗丛柏觉得,自己得小心些了,可别被瞧出些什么来。 要知道,老太爷那里还没搞定前,其他人那里,自己和瞒姑的事是一定要保密的。 而邵韵诗见小姑姑在,则心里敞亮了几分。她可没某人的复杂心理。 仿如早就知道罗丛柏会来似得,屋内俩人皆表情淡淡。 邵老爷子还极其和蔼地招待了罗丛柏坐。 罗丛柏可不敢拿大,挨个同俩位长辈问了好,才坐下。 邵兰香这次也没挑刺,还将早就泡好的茶,推给了俩人。 罗丛柏有些拘谨,端了杯子,抿了口。 邵韵诗在爷爷这,可不敢同木头眉目传情,也端了茶,老实喝着。 好在,她平时就是个安静的,不然,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邵老爷子待俩孩子稳了稳,才问道:“罗小子,你几时回来的?” 邵韵诗怕某人说错话,忙接话道:“他今天刚来。” 邵老爷子睿眼一扫,叫邵韵诗红了脸。 老爷子见大孙女红了脸,也没多说什么,又转向罗丛柏,等他回话。 罗丛柏可不怵邵老爷子的冷眼,这会子,他已然镇定了下来。 遂,他照旧带着笑道:“确实是刚回来。我一接到瞒姑的信,就赶来了。” 大概觉得这话有些不好,他忙又道:“刚好,我也想来看看老爷子您。” 邵老爷子不置可否地瞥了眼一旁的大孙女,淡淡地道:“哦,瞒姑呀,你叫丛柏来做什么?” 邵韵诗当着爷爷的面,还是不好意思撒谎的,有些为难地看了眼一旁冲着自己使眼色的姑姑。 邵兰香当着阿爸的面,也是不敢真捣鬼的。 邵韵诗见姑姑一副爱莫能助的架势,她只得咬着牙,将自己得来的消息,以及怀疑,轻轻说了说。 当然,宝图的事除外。 “荒唐,糊涂!瞒姑你,你好大的胆子!”邵韵诗话没说完,就被爷爷的一巴掌,给拍蒙了。 巴掌声很大时,能震的屋里的物件,抖响不停,人,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邵老爷子还舍不得打孩子,只是打了他的椅子把。 老爷子的盛怒出乎众人的意料。 邵兰香当即将邵韵诗护在了身后。 当然,罗丛柏也暗暗防着老爷子对邵韵诗动手。 见女儿护犊子样,邵老爷子再看看大孙女也确实被吓住了。 他这才强压下心头的痛惜,深吸了口气,语气深深地道:“瞒姑,你可知道错了?” 邵韵诗毕竟是打规矩森严的明朝来的,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出格,自然理解爷爷的怒意打哪来,可她也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邵老爷子迟迟等不到邵韵诗的回话,越发有些生气失望。 邵韵诗的沉默迟疑,别说老爷子失望,邵兰香也是不能理解。 到底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孩子,邵兰香不顾父亲的冷脸,拉着侄女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瞒姑,你这是觉得自己没错?” 邵韵诗也不是故意执意抵制,她只是一时不知如何说罢了。 她抬眼见木头急的快失分寸了。 怕事情变的更糟,她忙老实道:“这事我知道做的出格了。可,可我是真不想叫爷爷再费心。” “哼!你的意思,你这么做全是为了我了?”邵老爷子直接瞪眼。 瞒姑的话,邵兰香倒是信了十成,也松了口气。 她带了笑,缓和道:“就算你是为了阿爸,可也不能蛮干呀,还拉上了罗小子。” ‘难道爷爷和小姑姑是怪自己泄了家丑?’邵韵诗凝眉沉默。 知道侄女这是想左了,邵兰香嗔怪地瞥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越发左性了,罗小子又不是旁人,有些事告诉他,自然没事。” 邵韵诗诧异地抬头,她没想到,小姑姑居然没排斥木头。 罗丛柏大概也没想到,最可能挑他刺的人,居然能说出这么通情理的话。 邵兰香亏得没留神罗丛柏,不然,铁定要生气。 她安抚着大侄女,“再说了,她姓白的,还算不得我们家什么人。” 对罗丛柏这个世交叔伯的弟子,邵兰香虽表面上可着劲地埋汰,可在她心里,还是感激他的。 毕竟,有了他后,自家自小有些内向敏感的大侄女,才能变成如今这样的温婉可人的性子。 邵韵诗并不知道,自家小姑姑居然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她正因被勘破心思,有些懊恼。 不过,她也没脸红,只呐呐地道:“我也没认识的人,木头刚好在家,我就叫磊子带信了。” 她这话其实漏洞很多。 比如,罗丛柏家在大罗庄,她怎么就知道人家回来了?这么一来,大家不难猜出,两人可能有书信往来。 好在,大家算是世交,两位长辈听了也就过了,并没追究。 罗丛柏怕邵韵诗还得挨训,忙也带话道:“师父早给我带信了,说邵家或许有难,叫我回来了一定得帮着些。” 这话,邵韵诗听了有些懵。 罗丛柏显然没想多解释,接茬道:“所以,磊子信一到,我就来了。” 他这算是解释了。 邵兰香眯了眯眼,没说话。 罗丛柏师父济圆大师功夫了得,为人侠义,同邵老爷子也算是相交甚笃。 邵老爷子听的这话,深信不疑,可? 老爷子还是奇怪道:“你师父怎么知道我家有事的?”问着问着,他老人家眼里已然带上了严肃。 老爷子这话也惊住了邵韵诗,她觉得,木头这借口寻的实在是太烂了。 罗丛柏瞥了眼给自己白眼的邵韵诗,压下好笑,认真回道:“是我大师伯托人给我师傅带的信。” 第146章 发火 罗丛柏的大师伯,济方大师不仅佛理精深,对易理也是深有研究。 遂,他能算出邵家有难,一点也不稀奇。 且,济方大师同邵老爷子关系就更铁了。 邵老爷子想想老友的性子,也知道他的能力,早一步算到他有难,一点也不稀奇。 且,这也表示朋友将自己放在心上呢。要知道,大明寺的济方大师的卦,可是千金难求的。 遂,老爷子认同地点了点头,叹道:“你师伯一贯就是这么周全,他大概是想托了你师父关照我这里。” 罗丛柏笑着点头。 “对了,你师父如今在哪?”邵老子爷子问道。 邵老爷子被罗丛柏的几句话,弄的舒坦了不少。 书房里,一时气氛回暖,各人安坐其间。 邵韵诗当先松了口气。 邵兰香则意外地打量了番罗丛柏。 邵老爷子可没女儿的小心思,他只笑看着出色的晚辈。 大家都在思量,一时静默。 邵韵诗更多的是想着木头师父的事。 她知道,罗丛柏的师父,济圆大师早几年就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这事没几个知道。 为了朋友们的安危,济圆师父一个也没说,只他大师兄济方大师知道点。 自己也不是谁特意告诉的,只是从木头平时露出的点滴中,猜到的。 如今,爷爷问木头济圆大师,也是出于朋友之情。 邵韵诗有些担心地看向罗丛柏。 罗丛柏当着长辈们的面,可不敢乱瞄,所以,并不知道瞒姑的担忧。 他也不便透露师父的动向,只照着师徒俩一早合计的话,回道:“师父去了南边的寺庙,大概要个几年才能往回走吧。” 邵老爷子听的说,老友得有个几年才能往回走,不由地感叹道:“罗小子,你师父是个待不住的。也好,趁着年纪还行,多走走,看看民生,体味世情,对修佛的人有好处。” 说到这,邵老爷子想起了,济方大师私底下抱怨他师弟的话,又带了笑道:“你大师伯常常羡慕你师父能四处走走,就老朽也颇为眼馋。” 邵老爷子这话还真没白说,他是个大儒,不说文学修养了,就是绘画金石方面也是研究颇深,更别说他的字,那可是千金难求了。 只可惜,乱世,文人做不来游戏山水,况且,他也老了。 话说到这,气氛好多了。 邵韵诗知道爷爷这是有意放过自己。遂,她越发乖觉了,很是合拍地同大家说了几句。 可她到底惦记着白氏的事,且,觉得自己都将事情说这么明白了,爷爷怎么就不多问问? 遂,邵韵诗有些沉不住气,趁着说话的间隙,有些纠结地问道:“爷爷就这么放任白姨娘?这里可还牵着小弟和二妹妹呢。” 邵老爷子很不想理会大孙女,都这会了,她还敢提这茬,可又舍不得给她没脸。 遂,老爷子只得压着气,语重心长地道:“白氏的事,远不是你该插手的。你的孝心我知道,能力?哼,自然不差。可家里有我有你小姑姑,你做事钱,不该先同长辈们透露一声?” 这是开始清算了,邵韵诗吁了口气,爷爷能直白开训就好。 遂,她老实认错道:“我知道错了,这也是丫头们偶然发现的,孙女想着,这等事还是不惊动爷爷为好。至于小姑姑这,确实是我疏忽了,下次再不敢了。” 邵兰香倒是明白侄女不通知她的用心,毕竟隔着老太太呢。 若是她先知道,哪里能瞒过姆妈去? 自家娘多要面子的一个人,年纪又大,到时一个不甚,病倒是极有可能的。 知道孩子的好意,邵兰香也不绷着了,点着侄女的额头,叹道:“你呀,白氏是石头,你是什么?你是上等的瓷器。这等龌龊事你不该沾手,这话你给我记好了。” 姑姑说的自然有理,邵韵诗不管旁的,点头称是。 邵兰香见她乖觉,叹了声,“如今,你也不小了,眼看着就该说亲了,……” 当着罗丛柏,邵兰香还是没好意思将话说的过白,直接打住了接下来的话,只眼神冲着邵韵诗暗示了下,想来一贯灵秀的侄女该懂得好赖。 邵韵诗自然懂的小姑姑的好意,可惜,此事非同寻常呀,她红着脸,低下了脑袋。 罗丛柏则揪着心,暗自谋划着和瞒姑这事的可行性。 邵老爷子到底慈父心肠,瞧见孩子羞臊,忍不住接话道:“瞒姑,日后家里也该操心你的大事了,你若是这时候出个什么不好的闺中闲话,后果如何?你难道想象不到。” 邵韵诗被祖父这么直白的一通说,更是闹了个满脸爆红,这还当着木头呢,也不知木头会如何想? 但是,她心里也是暖暖的。这才是亲人,也只有亲人才会处处替你考虑。 到了此时,她才真切地觉得,自己这件事确实做的有些过了。 她不该因为前世的阴影,就强势地独自处理这些龌蹉的事。叫在乎自己的亲人,跟着操心。 亲人间的关爱,能化解亘古的纠结。 邵韵诗被爷爷和小姑姑的话,感动的臊意上涌。 她一通细想,心态立马就变了,人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只见,她嘴上带着笑地道:“爷爷和小姑姑说的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她的变化看在邵老爷子和邵兰香眼里,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他们家睿智温婉的大小姐。 邵家祖孙几个和乐了,罗丛柏虽看着高兴,可也因直接听到了他们要给瞒姑说亲,很是担心和忐忑。 当然,他更庆幸自己和瞒姑定了情,不然,后果更不可想象。 邵韵诗也正担心罗丛柏心里别扭,不知他如何想? 遂,在同老爷子和小姑姑说话的间隙,她时不时地还向某人飘去几眼。 罗丛柏哪里不知道瞒姑的心思。 心里苦笑,他又能如何想呢?饶是他心性坚韧,也是抵不住老爷子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议论心爱女子日后的归宿。 因为,他知道,这里头必定没有他的一锥之地。 想明白这些,他倒是坚韧了起来。 罗丛柏深吸了口气,不管人家此时说这些,是不是意有所指,他也是要赖着瞒姑的。 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非瞒姑不娶。 第147章 坦言 邵韵诗邵家嫡出大小姐,身份可见不低,与罗丛柏一个农家出身的穷小子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如今,罗丛柏想和邵韵诗有个结果,他就得充分地武装自己,争取做到叫邵老爷子他们满意。且,心甘情愿地将瞒姑嫁给自己。 他相信,这世上再没比自己更在乎瞒姑,更适合瞒姑的人了。 他这般一想通,如邵韵诗刚才一般,人跟着就圆润通达了起来,瞧着气度,都有些不同了。 坐在屋内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子。 罗丛柏的变化,除开邵韵诗是满心的高兴,其他俩个齐齐暗了暗眼眸。 大概是说够了,亦或是吊够了孙女的胃口,邵老爷子见孙女还算乖觉,也就议论起了正事。 至于,某些其他的事,还得待以后再说了。 轻易逃过一劫的罗丛柏和邵韵诗两个,见老爷子总算是将心思放正题上了,齐齐松了口气。 且,一说起正事,罗丛柏便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他得给老爷子留个能力强的好印象。 邵老爷子先叫邵韵诗将她的发现和布置,再从头到尾地细细说清楚。 邵韵诗得令,半分不拖沓地又说了遍。 屋内檀香阵阵,暖意熏人,可却驱不散人内心的冰寒。 邵兰香听着侄女的叙述,眼眸深沉,为孩子的坚韧和聪慧激动,更多的是心疼,这就是没娘的孩子啊。 老爷子再一次听了大孙女这些日子来的布置和筹谋,心里也是忍不住的心疼和痛惜。 但,老爷子心里也有骄傲在,谁家能有他这样聪慧,胆识皆过人的大孙女? 他一点也不觉得,瞒姑不是男孩可惜。 邵兰香收敛了心神,待听完侄女的初步计划,心里暗佩不已,这孩子可真够了得的,她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胡闹呢。 不过,毕竟年纪在这,有些地方还是有疏漏的。 遂,她补充道:“瞒姑考虑得还行,罗小子能耐也是真不小。” 罗丛柏被邵兰香别有深意的一眼,弄得极其不自在。 邵韵诗听了小姑姑的话,则提着心,她可是知道,小姑姑这时候不会真夸奖人的。 果然,邵兰香见两人受教地看着自己,这才接着道:“瞒姑,丛柏,整个布置里头还有个漏洞,你们想过没有?” 漏洞?哪里?邵韵诗和罗丛柏齐齐皱眉。 见俩孩子如此,邵兰香含笑看了眼父亲。 邵老爷子已经缓过来了,脸上也带着骄傲的表情。 邵兰香见父亲总算是露了点笑,这才坦言道:“丛柏,一个不慎,你邀的那些人,搞不好都得进局子。” 咦?这是什么话?邵韵诗心头一紧,忙看向姑姑。 罗丛柏倒是半分不担心,沉稳地道:“兰香姑姑是不是请了警察局的人?” 打进了老爷子的书房,罗丛柏便知道,家里的事,老爷子哪里有不知道的,怕是早就安排布置妥当了。 所以,他才如此问。 好小子,邵兰香暗赞了声,点头道:“罗小子不错嘛,本事越发大了。对,我确实请了警察局的人,来帮忙助阵。” 其实,邵兰香喊罗丛柏小子是有些过的,毕竟她自己只比罗丛柏大个七八岁的样子。 不过,罗丛柏是和邵韵诗论了平辈的,她这样也不算拿大。 书房里,因为邵兰香的一声‘罗小子’,瞬间静了静。 大家实在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能如多年前那般,仗着身份压人一头。 不过,她这么叫,倒是叫罗丛柏和邵韵诗松了口气,知道小姑姑这是高兴了。 其实,在邵老爷子眼里,罗丛柏不是外人,女儿这么调皮,也不算失礼,他老人家只当没听到了。 老爷子暗地里笑了笑,见女儿还得瑟,也不觉得不好。 只不过,看着俩孩子迷糊的样子,他还是接了女儿的话,解释道:“警察局的郑封城郑局长,是你小姑丈的同学,你小姑姑已经和他通过气了。” 老爷子这是承认,他有防备和后手了。 邵韵诗先就松了口气,有警察在,土匪该当收敛些。 罗丛柏听了也是舒了口气,后又眉头死皱地担心道:“我的人会分散到各家大户去,到时,警察局定会出动警力,也不知会不会影响这边?” “刚才我就想问了,你的人为什么要分散到各处?”邵兰香不明所以。 邵老爷子是知道罗丛柏性子的,更知晓些,老友和眼前的木头大概行的事。 所以,听了罗丛柏的话,他觉得,怕是这里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邵老爷子是个稳得住大局的,怕女儿的话叫罗丛柏为难,便想拦一拦。 可他瞧瞧坐于一旁的大孙女,心里也有了其他的想法,便压着避讳的念头,跟着道:“是呀,罗小子,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罗丛柏还另有计划,一时不好解释。可见邵家父女俩都追着问,也不能敷衍。 遂,他只得道:“我想着,若是各家大户都受到袭击,警察局接到报案肯定不敢不出动警力,说不定城防司令部的人都得出马。” “这倒是。”邵老爷子杵了杵拐杖,点头应和。 “这么一来,咱们这里的土匪就不敢贸然出手了。”罗丛柏小心道。 邵老爷子细想想,点头道:“这计划是好,只可惜,我们两下里没通气。” 邵兰香也是遗憾,道:“这就是不互相商议的坏处,瞒姑,你日后万不敢私自做主了。” 邵韵诗听了这话,更是汗颜,老实应下了错。 罗丛柏心疼瞒姑的羞窘,忙带话道:“我也有责任。” 邵兰香见自己教训侄女,某个木头居然也来插话,好似自己不慈似得,不由地冷笑了声。 她这样,吓得罗丛柏立马坐直了。 邵老爷子见孩子们还别上了劲,又敲了敲拐棍,呵斥道:“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牵拉不止的,赶紧想想如何完善布局,才是正理。” 邵兰香几个被老爷子一喊,吓得个个不敢寻别扭了,其实,主要是邵兰香寻罗丛柏的晦气。 邵韵诗脑子最灵活,也想赶紧打破尴尬。 遂,她细一思量,便建议道:“要不,我们将有可能出动警察和守军的这些消息,选些无关紧要的出来,斟酌着透露给这里的土匪。” 第149章 胆肥 邵老爷子怒气上涌,瞧着还挺吓人的。 不过,罗丛柏可不是谁唬大的,胆肥着呢。 他一见老爷子信了自己几分,虽说瞧着气还不顺,可到底话头叫自己给顺了过来。 只见,他后背一松,从容道:“老爷子放心,咱们没出什么血。” 他这江湖黑话,惹了屋内几人齐齐的一声冷哼。 一听的冷嗤声,吓的他立马转了过来,正色道:“往年,我帮过凌大侠的忙,这回算是扯清了。” 这话没叫邵老爷子父女展颜。 罗丛柏咬咬牙,继续,“其实,这事办起来也简单,弄个做旧的宝藏图,着几个信得过的人,将其分散开来四下藏好,再暗地里传出消息,很简单就妥了。” 邵韵诗是不敢插话了,更不敢看着爷爷的,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露了马脚。 她听了木头的话,只能暗地里撇嘴,腹诽木头太能瞎掰了。 邵兰香冷笑了声,“你这简单的有些过了。” 邵老爷子听完了罗丛柏的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更没拦了女儿的话。 他只皱眉道:“就这样吧,时间来不及了,有些事多说无益。” 这话有几分急促之意,倒是叫在座的紧张起来。 邵老爷子没理会大家,抬眼看了眼挂钟,又道:“罗小子,既然这事你担下了,接下来我就还得劳驾你了。” 罗丛柏忙道:“说什么劳驾,师父大师伯老早就交代下了,您家的事就是他们的事,当然也就是我的事。” 他这话说的既有技巧,又有分量。 邵老爷子听了,总算是愿意正眼看俩小的了。 邵兰香面上也好看了不少,交代道:“既然,你们都掺合进来了,那下面就别再擅自行动了。” 邵韵诗先道:“我听爷爷和姑姑的。” 罗丛柏也跟着道:“现在得赶紧两处合一处地处理这些事。” 邵兰香看向阿爸,“您说呢。” 邵老爷子瞪了眼孩子们,叹道:“既然到了这一步,不一道处理,还能如何?” 邵老爷子表了态,大家都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事也就简单多了。 邵韵诗还殷勤地给大家又上了轮茶水。 她这样,邵老爷子父女俩就更不为难孩子了。 索性时间紧,也没时间计较之前的事。 大家直接开诚布公地将彼此的布置都细细说了遍。 末了,合计出,罗丛柏和邵韵诗早前的一番布置照旧,毕竟,他们的计划牵扯到了密库,不可轻易改动。 至于,郑局长的手下,则要重新部署,这个要邵老爷子亲自出府,同郑局长洽谈。 另外就是,府里晚宴改在老太太的喜福堂,一家人也都聚在那,直到明儿一早,包括白氏。 邵兰香不放心老爷子,定了方案后,执意要随父亲一道去见郑局长。 邵韵诗也不放心爷爷一个人出门,跟着劝了几句。 邵老爷子不是不听劝的,便同意了,毕竟,女婿派的警卫可是配枪的,有他们跟着,确实安全几分。 事情急,大家立马分头行事。 遣走了邵韵诗和罗丛柏,书房里,一下静了下来。 邵老爷子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吩咐道:“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去见郑局长。” 邵兰香想着家中的老母,收住了提起的脚,问父亲道:“阿爸,姆妈那里不再商量下?” 邵兰香的话听着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可细听,老爷子还是知道,女儿到底还是心疼妈的。 不过,这等大事,老爷子决计不会告诉老太太。 在他眼里,糊涂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就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地过下去挺好。 遂,心里早有了计较的邵老爷子,只微顿了下,便摇头道:“你姆妈心太软,性子又直,知道了无益。” 听的父亲这话,邵兰香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只嗯了声,便道:“罗小子那就这样了?” 邵兰香其实是不想罗丛柏知道太多的。 “嗯?你觉得不妥?”邵老爷子一贯待罗丛柏如子侄,似孙辈。 邵兰香到底顾着侄女的脸面,看了眼父亲,试试的没有将真实意思说出来。 她笑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么麻烦罗小子有些不好。在一个,到底是家事,还牵着白氏,有些露怯了。” 邵老爷子什么人,见女儿到底没说什么,也就微微一笑,顺着她道:“白氏的事,济方大师也早就知道了,罗小子能得他的交代,你觉得大师不交代一两句?这是瞒不住的。” “倒也是。”邵兰香有些暴躁。 “再说了,罗小子算不得外人。”老爷子给了女儿一眼,“放心,露不了怯的。” 见父亲如此说,邵兰香只得作罢,想着有什么话,回头好好交代一番侄女就是了。 赶回槐园的邵韵诗和罗丛柏不知道,他们已经引起了小姑姑邵兰香的怀疑。 一路奔回了槐园,罗丛柏才露出轻松的表情。 邵韵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有你怕的时候?倒也是,当着爷爷你也敢瞎掰,回头穿帮的话,你想想怎么往回找补吧。” 罗丛柏哪里是替自己担心,他后怕,不过是怕自己对瞒姑的心思,被老爷子和邵兰香发现。 见瞒姑不懂,他便也不提,坐好后,只安抚道:“我的话虽不实,可也不全是瞎话,大师伯确实给我传过信,邵家的事,他且关心着呢。” “啊?还真有这事,那你师父呢?”邵韵诗奇怪道。 罗丛柏摇头道:“师父行踪不定,我也就在前些时候收到过他的信,你家的事,他并不知道。” “那你还敢说师父交代的。”邵韵诗没好气地白了眼某个胆肥的男人。 女子娇俏眉人的白眼,可爱的花都能羞臊。 罗丛柏就被这样的瞪眼,酥麻了心神。 邵韵诗回了槐园,也松懈了下来。 她斜靠着暖榻,见男人只傻看着自己笑,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脚,“问你话呢,你怎么就敢瞎白扯济圆师父了?” 罗丛柏回神,笑道:“怕什么,不还有大师伯顶着吗。”他这话有些欠揍。 “你敢肯定方丈大师不会露馅?”邵韵诗立马心急地反问。 “放心,老爷子不可能为这个去问我大师伯。”罗丛柏见小女人又瞪眼,忙坏坏地道:“就算是问了,你觉得,我师父和大师伯能不替我圆话?” 第150章 自然 男人笃定的语气,配合着窗外若有似无的腊梅香,瞬间安抚了人心。 邵韵诗看着他,带着笑道:“就知道耍赖。” 罗丛柏见她这样,乐得不行。 邵韵诗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又问道:“对了,爷爷不许我多管白氏的事,你说,他准备怎么办呀?家里的吃食可都归白氏管着呢。” 罗丛柏看了眼邵韵诗,笃定道:“肯定是我大师伯援手了,不然,老爷子哪里敢这么托大。” 罗丛柏一席话,惊醒了邵韵诗。 她一下子睁圆了大眼,呐呐道:“你的意思是,济方大师派了武僧院的人来了?” 罗丛柏好笑地摸了把邵韵诗的眼睛,“做什么不相信?” “别闹。”邵韵诗让了让某人的手,“说正事。” 罗丛柏可惜地放下了手,“虽说,这事,我不仅仅是猜的,可从老爷子的神情,和他刚才那么轻易就信了我的话来看,武僧院的人,怕是已经到了邵家。” “哪里?”邵韵诗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下。 “老爷子那。”罗丛柏指着前院书房处。 邵韵诗当时只顾着心急爷爷,担心某人了,还真没留意书房处的异常。 她瞄了眼男人,叹道:“还是你细心。不过,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罗丛柏笑道:“你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没得知道的多了,跟着白操心。”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他一眼,“这么说来,白氏的事,济方大师定是知晓的,如此,我也就安心了。” “你安心什么,是不是安心老爷子不好再训诫你?”罗丛柏拉了小女人打人的手,笑了,“你说你,随便将家丑露给了我这个外人,当时怎么就不怕了。” 见他如此逗趣,邵韵诗亦故意叹道:“可不就是。怕是我当时脑子坏掉了。” 这话罗丛柏不爱听,一把拉了人道:“怎么,你现在后悔了?” 邵韵诗最怕痒痒。 被他一拉,正好触到了痒痒肉,她怕某人发现,忙忍着笑,讨饶道:“怎么可能,后悔可不是我的性格。” 这还差不多,事情多,罗丛柏也不敢连着占便宜。在一个,丫头们可都在外间呢。遂,他遗憾地放过了某人。 正好,晓冬和喜妹拎了茶点过来了。 见了她们,邵韵诗忙坐端正了道:“这些是哪里来的?” 喜妹最专业,点着东西,回道:“玫瑰露熬的香汤是咱们院里的小厨房弄的,奶味饼和酥糖卷是咱们家铺子里刚烤了送来的,千层糕是布二婶领着布薰做的。” 晓冬跟着露了馋样,“这些香味,我闻的都快流口水了。” 虽说,还没到用茶点的时间,可大家动了一上午的脑子,又担了这些心,闻着食物的香气,人还真饿了。 邵韵诗招呼了罗丛柏用茶点,便捏着块奶味饼尝了口,点头道:“这味道不错,还有股子杏仁味,不腻。看来年后定能大卖了。” 如今,邵韵诗不拿罗丛柏当外人,所以,态度随意得很。 罗丛柏本人自然感觉到了,他眼里含着笑,跟着捏了块饼尝了起来。 晓冬心粗,没感觉,也没留神。 屋里也就喜妹瞧着愣了愣,毕竟,她时常负责招待客人,瞧着小姐这样不是待客的样子,罗少爷也不是客人的样子。 好在,她如今也放开了些,微动了动唇,便略过了。 她瞧着大家都高兴,跟着道:“我吃着也好,小姐就是能耐,这方子鼓捣的,比小姑奶奶打南京带来的原品还好吃。” 晓冬此时已经吃的满嘴留香了,连连跟着点头,竖拇指。 邵韵诗心里也高兴,见桌子上的几碟子的吃食,快见底了,忙问道:“喜妹,点心可还有?” 喜妹忙道:“罗成送了好多呢,我都放食柜里存着了。” 甜香的糕点味,飘散在屋里的每个角落,叫身在其中的人,瞬间有种满足感。 人一满足,就好说话。 这不,晓冬就立马夸人了,“罗成哥,这次办事办得不错。” 她这不伦不类的话,叫人哭笑不得。 邵韵诗没理她,冲着喜妹道:“回头你将这些糕点,各样收拾些装好,给木头带家去。” 喜妹忙应下。 “对了,玫瑰清露用那个琉璃瓶装,其他的吃食也别用油纸包,直接放那个螺钿的食匣子里。”邵韵诗忙又吩咐道。 家里好东西多着呢,喜妹也不吝啬,直接点头道:“成,小姐安心,我一会就给弄好。” 罗丛柏吃了个半饱,就不想吃了。他不是太爱奶味的甜味的糕点,不过,千层糕还蛮投口的。 见瞒姑吩咐给他带回家,也没拦着。只问道:“都年三十了,铺子还没关门?” 邵韵诗笑着解释道:“早关了,做这些不过是自家吃用,横竖过年要招呼客人,总不能还拿铺子里的陈货吧。再说了,铺子的吃食可没放陈的道理。” “可不是,咱们家的铺子最好了,师姐早安排布三叔他们,将没卖完的吃食,送给那些困难的人了。”晓冬忙插话道。 罗丛柏好笑地看着晓冬顶着一张油汪汪的嘴嘚瑟,不由地笑道:“看来晓冬时常去铺子帮忙。” “那当然了,……”话没完,晓冬察觉了不对劲,她本应一直守着师姐的,不觉脸上有些讪然。 邵韵诗瞥了眼一脸鬼坏的某人,便忙给晓冬解围道:“行了,你还是去梳洗下,再来说话得好。” “啊?”晓冬被师姐这话弄得一愣。 喜妹正好看过来,瞧见她这花猫似的脸,不由地‘噗呲’一声乐了。不过,到底当着罗少爷,她还是好心地拉了晓冬,直接奔了出去。 见俩丫头都溜了,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某人一眼,“你捉弄她做什么?” 罗丛柏摊手道:“我几时捉弄晓冬了。”说完,他倒是正色道:“晓冬这性子若是不改改,我是不放心她留在你身边做护卫的。” 邵韵诗理解他的担心,且,外头乱得很,她自己也确实得小心起来。 遂,她点头道:“我记下了,其实也不怪晓冬散漫,都是我不喜有人跟着,才叫她变成这样的。” 都过去的事了,罗丛柏也不会再计较,听了这解释,便嗯了声,算是应下放过晓冬这茬了。 第151章 隐患 罗丛柏缓下了神色,叫人莫名松了口气。 屋内袅袅依依的轻烟升腾,放松的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 邵韵诗舒适地眯了眯眼,怕某人还惦记着教训可怜的晓冬,便又说起了正事,“木头,刚才听的爷爷的布置,再合着咱们的计划,这看似周全了,可我怎么觉得,没我当初设定的完美了?” 罗丛柏也早就想到了这点,便道:“当然了,咱们俩方设定的格局不一样吗。” 一个解决眼前,一个放眼长远。 邵韵诗有些苦恼地道:“那该如何是好?” 罗丛柏叹道:“老爷子他们只是想除了内患,至于外头的那些觊觎者,老爷子就没多想。” 其实,罗丛柏弄不明白的是,邵老爷子是个不可多得的睿智老人,不该一直纵容那些人对自家的污蔑的,怎么就? 邵韵诗没多想爷爷为什么如此?她只就眼前的事,道:“所以,若是我们今儿这边出事的话,合着外头的密库传言,这一切就显的过于巧合了吧?” 罗丛柏见不得瞒姑发愁,眼角一挑,坏笑道:“不会,有了老爷子早前的布置,事情不会俏没声息。我们这闹的动静越大,情况就会越好。” “你是说今晚一闹,外头的传言就更坐实了?”邵韵诗脑子一转,想到了。 罗丛柏知道这会子说的传言,可不是前头密库的事,而是土匪袭扰扬州大户的事。 遂,罗丛柏给了瞒姑一个赞许的目光,乐道:“对,虚虚实实,几下里一配合,不仅能勾着警察局和城防司令出手,保管也能叫凌大侠行事,都能事半功倍。” “这怎么又拐到凌大侠那了?”邵韵诗奇怪地看向一脸坏笑的某人。 罗丛柏因为多方的布置中,有牵扯到廖司令的军火之事,所以,对瞒姑的疑惑,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其实,他觉得瞒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的。 槐园屋内,短暂的沉默,叫这冬日冷了几分。 邵韵诗忧心着早前秘库的布置,低着头沉思。 罗丛柏面对瞒姑那一双疑惑的眼睛,也是纠结,看着她又低头想这想那,就更是心疼。 遂,他故作淡定地打破了沉默,“瞒姑,若是扬州这里乱的话,那些一直盯着邵家的视线便会关注这里,这不就便于咱们外面的布置了吗。” 这话是对,可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奇怪? 邵韵诗不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她知道,或许有些话涉及到木头的任务,他不好明说。 遂,她便道:“你说的也对。算了,横竖咱们都布置好了,管他信不信的。” “瞒姑,你别过分担心了,这么多年都过下来了,邵家不还是邵家吗。”罗丛柏见不得她露出疲惫。 “我知道,你别担心。”邵韵诗如今早冷静下来了,点头道:“再说了,那些人信不信的,也只能是眼前,而咱们要的是邵家永远的安宁,凌大侠那里确实更要紧。” 这是转移话题了,罗丛柏知道瞒姑聪慧,会明白这里头的事,便顺着她的话道:“这事回头得叫晓冬另传信给凌大侠,好让他借机行事。” 自打,凌大侠和罗丛柏接洽完所有的事后,两人便分开行动了。 不过,大罗庄是罗丛柏的家,凌大侠想找还是能寻过来的。 而罗丛柏则轻易不联系凌大侠。 自然为了确保这件事的机密性,两人也没留联络方式。 如今,想传递新情报,也只有晓冬能通过特殊的方式,联系凌大侠了。 对和凌大侠断联系这事,罗丛柏和邵韵诗提过,她也觉得好。 遂,她了然地摇头道:“这个先不忙。今儿年三十,你不回家真没事吗?” 本来,邵韵诗今儿的计划里就没有罗丛柏。 为的,一是不再麻烦他,二一个,她对自己的安排有信心,三嘛,自然是想他常年奔波在外,难得有个团圆的日子,还是回家过除夕比较好。 如今,事情有了意外,某人也知道了整件事,这种情况下,某人自然是不会走的。 只是,她到底还是担心,那大罗庄盼着儿子归家的罗大叔夫妇俩个失望。 罗丛柏知道邵韵诗惦记什么,摇头道:“我已经着人带信回去了。在一个,除开你这,我还另有任务,不会为难的。” 见他说的认真轻松,且,也证实了她刚才所想,某人确实有组织上的任务。 邵韵诗松了口气,也就放心了。 正好,喜妹和晓冬收拾完回来了。 邵韵诗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今晚,谁留槐园比较好?” 罗丛柏想了想,问道:“你这是想?” 邵韵诗道:“我担心我这一去喜福堂,若是她们俩个全跟着,我这里就空了。”说着,她四下扫视了番。 追着她的视线,罗丛柏看见的便是满眼的贵重摆设,这还只是小书房,里头的暖阁,卧房,外头的大书房,正厅,那些物件皆是些了不得好东西。 不留人,别说瞒姑不放心了,他这也忐忑呢。倒不是他惜财,而是瞒姑的东西如何能叫人糟蹋了? 叹了口气,罗丛柏苦笑道:“说起槐园,老爷子对你也真够关爱的,平时你不在家,也着人看着这里。得,惹来了大麻烦。” 邵韵诗也知道,这次钱通之所以瞄准了槐园,还真是她平时小心太过,惹人注意了。 爷爷也是,因为邵家常有贼人出入,他老人家怕人随意翻了她的闺房,有损闺誉,特特交代了家里的高手严防这里,倒是叫人记上了。 往年还好,今年有个钱通,白氏如何会放过她这里。 不过,不管如何,爷爷也是一片关爱之情。 再说了,也亏得爷爷着人看着,因为槐园确有机密。 只是,整个邵家仅邵韵诗一个人知道而已。 这般一想,即使再多的小心也不为过。 遂,她认真道:“爷爷也是好意,不管东西贵贱的,我这里毕竟是女子闺房,叫人摸了什么出去,邵家哪里还有什么脸面?我自然就更要遭遇不堪了。” 这话?罗丛柏细一思量,心底猛地一寒,他的瞒姑若是遭遇那些污糟,如何能成? 这般一思量,罗丛柏心底里的寒窜了出来,冷不住地打了个寒战,这是自他练武以来,从未有过的。 第152章 留人? 寒冬腊月里,再如何取暖,屋里也是凉的。 再加罗丛柏是那打心里窜出来的寒意,人看着就有些虚,脸色也发白。 邵韵诗见他穿的单,又有些发寒,忙道:“你怎么不多穿点,早前,我不是给你带了大毛的外套了?” 罗丛柏压下心底的后怕,摆手道:“不冷,屋里热,激的。” 激的?邵韵诗估疑地看了过去,这待屋里可是不老少时间了,哪里还能被激着。 罗丛柏也知道自己的借口有些差强人意,他忙又道:“瞒姑,看守的事,是我欠思量了,还是老爷子周全,他老人家处理的确实谨慎妥当。” 说完,他额头倒又冒出了些许的细汗。 邵韵诗见自己的话,叫木头后怕的额头直冒冷汗,除开抱歉外,她其实也觉得这些话并非危言耸听,如今这世道,一切谨慎些是必须的。 叹了声,她拿帕子替他抹了抹汗,“你别紧张,横竖不是没事吗,我这里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罗丛柏享受了下小女人的殷勤,心里松了几分。 他们这自然而然的动作,瞧的一旁的喜妹和晓冬大张了嘴,这,这还是她们家矜持娇贵的小姐吗? 罗丛柏眼一眯,就略过了喜妹和晓冬的窥探,也没挡了邵韵诗的手。 邵韵诗正背着人,自然更没瞧见了旁人的神色。 喜妹和晓冬对视了眼,脸上都闪过了了然。 喜妹是无奈加感叹,晓冬则憋着偷笑了。 罗丛柏还另外有事没确认,也不好再磨蹭,更不想叫丫头们偷看自己和瞒姑的笑话。 遂,他敛了敛神色,拉了邵韵诗的手,直接对等着的晓冬和喜妹,道:“晓冬和喜妹都跟着瞒姑,槐园这里有布一几个就行。” “可屋里?”喜妹当即迟疑了,她可是最听小姐的话。 罗丛柏也不恼,解释道:“布一几个不会叫人摸到屋内的,若是这点都办不到,他们真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邵韵诗想想也是,虽说她十分担心屋内藏着的秘密,可到底这里机关重重的,除非她自己,旁人是很难解开机关,发现密道的。 遂,她看了眼喜妹,点头道:“成,那就让晓冬和喜妹都跟着我,也好防备有人对付她们。” 晓冬和喜妹对跟着邵韵诗当即没有异议了。 喜妹知道要去参加晚宴,早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如今又听了这话,就更重视,忙点头下去准备了。 晓冬被喜妹拉着,则边走边发牢骚,“师姐,你也忒小瞧人了,我哪里需要保护了。今晚你看着,若是谁落在我手里,定打的他满脸开花。” 喜妹被这丫头不着调的话,气的不轻,连声呵斥着,“你够了啊,有这磨牙的功夫,好好想想晚上要帮小姐带些什么。” “你,你……”晓冬即使不服气,也知道喜妹是对的,只得憋屈着随她走远了。 俩丫头吵吵闹闹的,倒是叫凝重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见俩丫头走远了,罗丛柏对一脸笑意的邵韵诗,道:“我还得再出去一会,若是赶不及回来,你别担心,只管好好呆在喜福院,武僧院的人定会守在那里。” “你还得出去?”邵韵诗一把拉住了罗丛柏的手。 知道小女人会不放心,罗丛柏耐心解释道:“我就是去见见布一叔,看他安排的如何了。今儿我也守槐园,你安心。” 虽说他也舍不得离开瞒姑,可外头的事是真一刻也耽搁不得。手里攥着瓷白细腻的小手,他心里也如火烧般疼惜。 鬼使神差地,他将那葱嫩的小手举到唇边轻亲了亲,这一吻中意义太多,最多的便是虔诚。 他的吻,太过轻柔,甚至只能说碰了碰。 可那股子痒意,则瞬间戳上了邵韵诗的心尖,叫她心悸的呼吸都顿了顿。 忍着心颤,邵韵诗羞恼地道:“你不是要出去吗,赶紧走吧。” 说完,她还往回抽手,只可惜某人舍不得放。 罗丛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亲上了,虽说那只是手指头,可也叫他羞涩的不行。 怕自己亵渎了小女人,也怕小女人误会自己轻狂,他忙慌乱地道:“瞒姑,你可别哭,我刚才就是就是,唉,你打我吧。” 他自己也说不好,刚才是怎么了?一切仿如电光火石般神奇。 屋内的袅袅细烟,侵晕了所有。 喜妹和晓冬的离开,没叫屋里空下来,反而更显逼仄。 气氛有些凝滞,一时无人说话。 男人和女人对某些事,天生有些性别上的认知差异。 邵韵诗握着手指尖,臊红了脸,不自然地回味了下刚才被亲的感觉。 羞臊间,她都不敢看男人的脸,也就不知道,某个人已经快谢罪自杀了。 罗丛柏久久等不来小女人的呵斥,心头慌乱,只能底下了头,拉了人家的手,想叫邵韵诗抽他一下。 被他这么一弄,邵韵诗回了神,见他大有你不打,就自己来的架势,哭笑不得,再顾不得羞臊了。 知道他是个执拗的人,遂,邵韵诗忍着羞意,轻嗔道:“谁哭了,赶紧地坐好了,我这还有事要说呢。” 一听这话,罗丛柏仿如得了仙乐般活了。 他激动地猛一抬头,正好看见那张似喜非喜的俏脸。果然,瞒姑虽羞恼可没发怒,他这关算是过了。 知道没闯祸后,罗丛柏则回味起了刚才那一吻,心头荡漾的整个人都快飘了起来。 他这样,被他紧紧拉着手的邵韵诗,如何能不知道?过了刚才的震惊之后,她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淡淡的喜悦的。 遂,她娇嗔道:“能不能正经些,我这真有事要说。” 罗丛柏见小女人皱鼻子,知道她这是要恼,忙讨好道:“你说,我听着呢。”说完,他还又认真地道:“我再没有比这时候更正经的了。” 这话?邵韵诗琢磨完,认定这确实是情话。 这般一想,她不由的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木头。只不过,随着年岁阅历渐长,气势变了,憨厚中多了睿智和冷冽。有些叫人移不开眼呢。 心头酥软,暗道,她的木头不知在什么时候居然成长如斯了。 时间不允许刚刚定情的俩小多旖旎,邵韵诗快速地收敛了心神。 第153章 操心太过 罗丛柏是个定力极佳的人。 他笃定了小女人的情意,又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如从拉手到亲吻。 当然,只是亲了手指,这也是极大的进步,他心满意足了。 遂,他带着笑意地看向邵韵诗,柔声问道:“你想说什么?我还有时间,细细地说,不着急。” 邵韵诗其实心里压着个大秘密,一直一个人憋着,这么多年倒也没什么。 只如今和某人定了情,她突然就有了种倾诉的欲望。 其实,她知道,更多的是她想有人同自己一起顶着这个大包袱。 虽说,她很想告诉罗丛柏,可此刻时机不对。且,说了对木头有没有好处?她也不能肯定。 左右权衡了下,她压下了说出秘密的冲动,只含糊不清地交代道:“其实还是那句话,你一定要守好槐园,这里的东西不好叫人乱翻乱撬。” 罗丛柏没往深处想,只当闺阁中的东西要紧。 刚好,他此刻心情还处在激荡中,还真没细想瞒姑话中的前后不对。 且,他哪舍得瞒姑的东西叫些不三不四的人乱动,忙保证道:“这事是要紧,我省的。你放心,有我亲自坐镇,定不会叫一个人摸到屋里来。” 屋外一阵风起,枝头晃动间,树荫迷离。 邵韵诗顺着树影往外头瞧了瞧,不早了。 外头还有一堆事要布置,邵韵诗没再拉着罗丛柏,只将哨子递了过去,“这个你拿着。” “不行,哨子你拿着,有事一吹,我们就知道了。”罗丛柏忙推开手里的哨子,劝道:“找布一叔,我自己有法子。” 知道罗丛柏的能力,邵韵诗也没硬给,只交代他小心些,便放人走了。 罗丛柏这次没什么不舍得的,因为,再一会,他就又回来了。 遂,他利索地出了槐园。 不过,他并没去寻布一,而是出了邵家,直接拐上了西街。 他要去找内线,查探余潜的动向。 邵韵诗并不知道罗丛柏不仅出了槐园,还出了邵家。 她这会子也是满头的心思,正拉了喜妹和晓冬俩个,细细铺排晚上会遇到的各种问题。 因为晚上将有场硬仗,说完了细节,邵韵诗便让俩丫头出去,她得眯会,好有体力应对。 喜妹和晓冬这会子也没心情留下拌嘴,她们轻轻地退出了房门。 一出了暖阁门,喜妹回头看了眼小姐的闺房,眼含担心,轻叹了声。 安静的空间,突兀的叹息声,叫人莫名烦躁。 晓冬是个乐观的性子。 她听的这声叹息,转脸看向喜妹,见她耷拉着脸,忙道:“别唉声叹气的,今儿咱们这么多人呢,肯定能护住师姐的。” 喜妹憋不住话,拉了晓冬又走远了点,才小声道:“晓冬,你觉得小姐和罗少爷能成吗?” 晓冬被问的一愣,想起师姐替罗大哥抹汗的那幕了,“他们小时候不就要好吗?” “小时候是小时候,这会子,都大了。”喜妹没好气地瞪了眼晓冬。 晓冬奇怪地看着喜妹,“师姐自有分寸,你着什么急?” “你个死丫头,好没良心,枉费小姐待你这么好了。”喜妹气急。 晓冬板了脸,“师姐都不急,你急什么,难道你比师姐还聪明,又或者,你觉得师姐没分寸?” 这话?喜妹噎住了,“我这不是替小姐急吗,毕竟,罗少爷不管家世还是个人发展,都比不得那些世家少爷们。” 这话晓冬不乐意听,她冷哼了声,“我劝你别在后头乱着急,坏了师姐的好事,看你怎么收场。” “你——”喜妹哑口。 两人算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彼此都有些生气地别开了头。 当事俩人,并不知道,她们俩个为自己吵架。 一个安睡,一个在外忙碌奔波。 罗丛柏这一去一忙,一直到下午四五点才回了邵家。 这会子,邵韵诗已经去了喜福堂,赴家宴了。 罗丛柏一到槐园,布一就迎了过来。 “布一叔,事情可办妥了?”两人甫一见面,罗丛柏就问上了。 他们这会子见面的地点,在槐园的一处隐蔽地。 布一也不怕暗处的高手窥视到,便放心地回道:“妥了,这会子怕是那些大户都乱了,一年一度的除夕宴怕是没哪家吃的舒心了。” 罗丛柏也将自己做的事,告诉了布一,好叫他放心。 果然,一直憋着没问的布一,一听这话,当即压着喜悦道:“这就好,只要廖司令那里能得了消息,扬州城必定会乱起来。” 罗丛柏见他高兴得很,想想,又道:“老爷子那边的部署,你可知道了?” 这事,邵韵诗已经给布一说过了,毕竟,两处的布置要配合好,还得布一出面调整。 听的罗丛柏提起这话,布一难得的老脸一红。 也不怪,布一如此的老江湖,也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 因为,在他看来,他们这些人虽说只是属下,可到底比小姐的年纪大,竟然一个也没想起来,提醒小姐同老爷子透露一二。 当时小姐说起的时候,听的他汗颜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在,小姐半分怪罪的意思都没有,还坦诚了这是她自己的错。 可到了罗丛柏这里,他不得不说些什么。 到底都是男人,布一直接叹道:“说起这个,我这老脸都没法搁,……” 罗丛柏知道,这事可怪不得布一他们几个,要知道瞒姑什么性子,那就是说一不二的主。且,布一几个就从来没违拗过她。 所以,又何必多说些不必要的歉意,徒增尴尬。 遂,他忙拦道:“行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说什么不好意思的话。再说了,这件事也确实怪不上谁,就我,不也没想到这一层吗。” 布一抬眼看着罗丛柏,暗道,这罗少爷果然大气,不错!其实,他眼不瞎,哪里感觉不出来,小姐待罗少爷的不同。 只是,他早前以为两人还小,家世出入又大,并没多往那方面想。 如今看来,某些方面,罗少爷其实还是配得上小姐的。 本都是江湖人,又彼此熟悉,布一其实是认可罗丛柏的。 如今,听了罗丛柏的话,布一当即收起了思绪,呵呵乐了两声,豪爽地道:“也是,过去的事多说无益,咱们得好好打接下来的这一仗。” 第155章 内讧 夜风里裹挟着众人的别样心思,显得幽森凛人。 癞子自认为是了解钱通的,他鄙薄了对方一会,回过神来,察觉出了异样。 眼眸一转,他有些怀疑地看向钱通,“你是不是早同那骚娘们商议好了,得好处好独吞了,才处处拦着。” 钱通被这癞子气的干瞪眼,很是平复了下,才道:“我独吞,有你这么天天盯着,我如何独吞?” 癞子冷笑。 “你说话小心点,在洪爷那,不定谁的话管用呢。”钱通也是冷笑。 邵宅隐蔽处的争执,被主院四下走动上菜的下人,掩盖了。 当然,更隐蔽的地方,仍有眼睛盯着这群贼人的内讧,只是他们藏匿的更深,无人能知。 癞子见钱通变了脸,想想洪帮主的交代,也不好再抬杠,只冷笑道:“那你准备怎么办?这家主子一个没到,后头该如何行事?你得给出个章程不是。” 说完,他犹不解气地又道:“若是办砸了事,我可不替你兜着。” 见癞子这么说,钱通冷嗤了声,收回了阴鸷的眼神。 他想了想,对手下道:“我去寻下白氏,这里你看着。” 癞子见他只交代手下,气的眼睛溜圆。 钱通此刻已然没有心情同癞子斗气了,一交代完手下,人就蹿了出去。 可惜,他是再也没可能见到白氏了。 钱通在正院摸了一圈,回到原地,震惊地看着手下和癞子,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惊道:“那些僧人是武僧,不是来祈福的僧人。” “什么!”癞子也是吃惊不小。 他当初听下人议论僧人,也没多想。只当是大户人家穷讲究,趁着年节请些僧人做些祈福的法事,这并不稀奇。可没想到会是武僧。 手下害怕了,抖索着道:“刚才我们好似听那些下仆说,说,外头还出动了军警。” “外头也有?”钱通吃了一惊。 邵家有警察的事,钱通其实早就知道了。 不过,为了他自己的私利,他选择了隐瞒。对能不能得密库宝图的事,到了如今,他也没什么把握了。 可槐园那一屋子的宝贝,他觉得能的手的话,他这趟也不亏。 所以,他才下力气地要将众人的视线钉在这,好叫槐园那边的高人方便动手。 要说毒,这钱通是真毒,他直接就想用自己的手下给自己趟雷。 不过,他刚才下意识的一句话,叫他的手下和癞子都暗了眼眸。 除夕的夜,邵家处处灯火通明。 可暗夜里,总是有黑暗的地方。 躲在黑暗地方的人,此刻就如嗜血的动物般,阴恻恻地盯着钱通。 尤其,钱通的手下,意见更大。 只见,他平复了下心底的不舒服,直接问道:“难道邵家也有警察?爷,这事怎么办?” 大概是真的出乎意料,他话说的有些气虚。 钱通头疼地抚了抚额头,盯着手下道:“先别急,你把听到的说清楚。” 癞子见手下吓的已然不成形,很是鄙夷地踹了他一脚。 踢开了窝囊的手下,癞子便顾不得和钱通别劲,直接将自己掌握的情报说来,“好似城里出了土匪,那些大户告到了政府,城里城外都出动了军警。” “可派人查探过虚实?”钱通谨慎道。 癞子办事还是细致的,点头道:“已经派人查去了。” “这么说,消息还没确准。”钱通皱眉道。 那手下哆嗦着道:“要不我出去探一探?” 癞子一瞪眼,“瞧你个熊样,八成出去就不想回来了吧。” 那手下一听这话,连忙保证道:“爷们都在这,小的哪里敢走,定要和爷们共同进退的。” 癞子看着发抖的手下,呵斥道:“滚一边去,谅你也不敢出幺蛾子。” 手下低着头的眼里满含怨毒,不过,他还是听话地缩了起来。 癞子见他这样,心里出了口恶气,“土匪出没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难道除开咱们,还另外有人?” 说完,他还故意看了眼钱通。 钱通也没搭理癞子,他还不信这次的出行,有人出卖了他们。 他细细回想了番刚才勘探到的情况,神情阴冷地道:“不用出去打探了,这消息肯定准。” 惯来同他别劲的癞子,顺口就道:“你怎么知道这消息就准了?若是错了,你负得起责吗。或者,你知道谁是内奸?” 钱通冷冷地瞥了癞子一眼,冷哼了声,道:“都这时候了,癞子你不说安大家的心,还挑事,你这是怕兄弟们心太齐了?” 癞子也不是那等没脑子的,只是有些气不过钱通这幅大事尽握的样子。被他一说,再四下瞄了眼散开的兄弟们,到底没再嘚啵,算是认怂了。 癞子认不认怂,对此刻的钱通来说,都无关紧要。不过,认怂最好,不然别怪他心不慈了。 暗了暗眼眸,钱通便自顾自地道:“怪不得邵家来了武僧和警察,原来根由在这。若是如此,咱们还真得小心些。” 说完,他顿了顿,才又沉着声道:“至于内奸的话,就别提了,我信自家兄弟。” 他这最后一句,听在一众弟兄们的耳朵里,同刚才癞子的话一比,高下立见。也减缓了些,刚才钱通突口而出的警察之事带来的冲击。 癞子将这些都瞧在眼里,对钱通的意见更大了。不过,此时不是较劲的时候,等回头有了机会,他会好好回敬这姓钱的一二的。 手下可没留意这两位爷之间的官司,他一听钱通的话,以为他有了退缩之意,心头一喜。 遂,他鼠目一闪,忙加把劲道:“钱爷,我们还是撤吧,先不说邵家的防卫,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单是大明寺的武僧,就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更何况,还来了警察。” 他这话,不高不低,叫四散的兄弟们都听了个响,有人胆怯了。 听的四下里的嘀咕声,癞子和钱通都沉了脸。 “怎么,你怕了?”钱通冷冷地看着手下。 手下被钱通这阴冷的眼神一扫,当即心神一乱,嘴里呐呐道:“道,道上有话,不在主地盘,匪遇官必败,……” 这手下话未完,便被癞子一个厉眼,扫闭了嘴。 其实,癞子也赞同手下这话,只是话不能这么说,忒丧气了。 第158章 乏味 邵棣元邵家唯一长孙,那是老太太的心肝肺。 这不,大孙子一喊,邵老太太当即就落了脸,冲着白氏道:“怎么了?谁惹元哥儿生气了,这么喊,别坏了喉咙。” 说完,她忙喊了孙子,叫他待自己身边来。 邵棣元正和亲姐姐玩的快活,哪里肯去祖母身边,当即嚷道:“不要,奶奶,你叫妈妈去拿好玩的东西来,我要玩那个新玩具。” 这什么话?邵老太太脸上就更不好了,直接瞪眼看向白氏。 厅里亮晃晃的灯光打在老太太的脸上,那严厉刻薄激射而来。 白氏还是很怵这样的邵老太太,一时愣了神。 她这支支吾吾的还没说出话来,旁边的邵秀雪已经接话了,“奶奶,妈妈为了给小弟个惊喜,特意从北平的大百货,买了个外国的玩具,带给小弟当新年礼物。” 女儿开了个头,白氏当即来了精神,也不结巴了,避开了老太太的厉眼,接话道:“我本打算给压岁钱的时候,一道给,好叫棣元开心开心,没想到秀雪说漏了嘴,这不,棣元就闹着现在就要了。” 喜福堂厅里,安静的,只听得见白氏的解释声。 邵韵诗窝在一角,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白氏的话没说谎,为了讨好邵棣元这位亲生儿子,白氏在北平的时候,确实去大百货好好地挑拣了番,这才选了个好的贼贵的玩具,给儿子当新年礼物。 邵棣元一心扑在了新玩具上,一听这话,就更闹着要了。 邵老太太虽嫌二孙女惹事,可到底顾着过年了,不能在人多的地方,扫了女孩子的面子。 遂,她深吸了口气,呵斥白氏道:“你说你个当妈的,有了好的玩具,非得藏着掖着做什么,害的元哥上心着急的。” 她这话虽呵斥着来的,可到底有些胡搅蛮缠,老太太又是讲究人,自然说的有些气虚。 在场的人个个听得出来,老太太这是怕要妥协了。 白氏自然也听出来了,她心头一喜,故意带着歉意道:“是我想的不周到,害我们棣元吃苦了。那老太太,要不,我这就去拿来?” 邵兰香听了心头冷笑,她倒是要看看,姆妈究竟有多偏向这白氏,别是往年自己不在家,全是这么来的,那得多亏待瞒姑啊。 想到这,邵兰香瞄了眼一直安静坐着的大侄女,见她脸上半丝异样都没有,想来孩子是看惯了的,不由地叹了口气。 果然,老太太看了眼赖在榻上耍脾气的大孙子,道:“兰香,你看要不叫白氏走一趟?” 到底顾着女儿的面子,她还是问向了女儿。 邵兰香半分不给白氏面子,直接冷言道:“姆妈这是要坏规矩,要知道白氏可是在禁足期呢。” 她不提白氏已经被姆妈提前放出来管厨房之事,只说先前禁足白氏的事。 见女儿给自己装糊涂,又兼自己违拗了女儿的意思,将白氏放了出来,只能叹气,老太太暗骂了女儿声‘活祖宗’。 她到底心疼女儿这些日子,在南京上海两地的忙碌,便只得讪讪地道:“这不,宴席也是要人去看一看的。在一个,这大冷的天,也不能叫你侄儿一直哭着。” 邵兰香听了这话,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冷着脸道:“您若是实在不放心宴席的事,我叫索妈妈去看看。至于棣元……” 说着话,她便冲着棣元招了招手。 邵棣元这小子不仅是个小霸王,还特乖觉,知道家里谁的话管用,谁不能得罪了。 其中,他最怕小姑姑,因为连祖母有时候也听小姑姑的,其次,他在老太爷面前也不敢多放肆。 见小姑姑冲着自己招手,祖母也冲着他点头,邵棣元只得往小姑姑身边挪。 邵兰香见小胖子想赖着又不敢的小模样,眼里带了笑,便快走几步,将邵棣元拢到怀里。 她其实是个稀罕孩子的,更何况是娘家的侄儿。 遂,抱住了侄儿,她轻柔地问道:“棣元真想要玩具?” 邵棣元一听这话,有些迟疑地看了眼亲姐姐。 见她给自己使眼色,他也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只老实冲着小姑姑,道:“想,姐姐说那是外国的东西,可好玩了。” 邵棣元还是个孩子,说出的话自然是真话了。 可惜,他的话一出,众人当即便知道,刚才的话,绝对是邵秀雪故意的,哪里是说秃噜了嘴。 邵兰香更是暗了眼眸,知道秀雪这丫头,八成是被她妈给养歪了。 想到这,再看看怀里一脸稚嫩的侄儿,邵兰香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和父亲谈一谈,别再叫棣元这孩子毁了。 不过,这些还得过后再说,眼前这桩事若是解决不了,棣元这小子八成还得闹。 遂,邵兰香凑着邵棣元的耳边,小声道:“你若是听话不闹,小姑姑回头将你喜欢的弹壳车送给你,可好?” 邵兰香这次也算是拼了,这弹壳车,还是她丈夫江哲凯带回来送她的,她可爱惜得紧了。 今儿为了侄儿,她算是忍痛割爱了。 果然,这礼投了邵棣元的心。 他早前就在姑姑的房里见过,当时还想要来着,可他有些怕姑姑,又被姑姑身边的小翠交代,这个不能乱碰,这才没同祖母闹着要。 如今,姑姑竟然将那小车子送给自己,比起没见过的那洋玩具,邵棣元自然更偏向于,拿到自己心仪已久的弹壳车了。 遂,他当即点着小脑袋,呵呵地乐了起来。 孙子高兴,邵老太太当即心里舒坦了,她老人家心里,除开孙子,就是女儿,旁人的喜怒与她何干。 邵秀雪见弟弟这样好哄,暗骂了句,眼皮子浅。 她这样阴沉沉的,瞧在旁人眼里,教养欠大发了。 白氏哪里有心情管女儿,她一见事情变成这样,心知无望,可还是挣扎道:“老太太,我还是去,去一趟吧。” 见她还不死心,邵兰香心底里的恨就更深了,这是要毁邵家呀,个心如毒蝎的蠢女人! 见女儿拉了脸,邵老太太当即觉得,白氏简直就是滩烂泥,也忒扶不上墙了。 要不是,儿子打北平给自己发电报,替这女人说好话,她是不会将禁足中的白氏放出来的。 就为这,她不仅叫老伴好一通训斥,还叫女儿生了不满。 第159章 压服 白氏心里的打算无人能知,可她的行为却生生地打了老太太的脸。 遂,觉得憋屈的老太太,直接冲着白氏道:“行了,叫你待着就待着,哪哪都有你,老实看着点孩子,就行了。” 老太太突然发怒,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静默了。 白氏心里暗恨,可惜,小姑奶奶邵兰香拦着,她半分挪不动步子。又怕惹了老太太更多的不满,只得老实应了。 不过,她心里对邵兰香的不满,算是达到了顶点,想着,回了北平,定要好好在丈夫面前告上一状,也好叫她邵兰香尝尝,被娘家哥哥嫌弃的滋味。 想着日后,邵兰香被自家男人教训的场面,白氏心里总算舒服了点。 不过,她瞅着厅里,大丫头邵韵诗神态怡然地端坐着,和老姨奶奶说话,而那个滑不溜丢的老姨奶奶,则一脸慈爱地捧着笑着,真叫人恶心。 她再看自家女儿,拉着脸落幕地瞧着窗外,小儿子虽在她身边,可看着就不怎么亲近,再想到,还躺在医院里的外甥,白氏这心火又快烧了起来。 不过,想到过不久钱通得手后,厅里这些人,尤其是大丫头的损失,她又舒服了些。 喜福堂里人虽少,可形态各异。 白氏当旁人瞧不见她的凶狠模样,哪里知道,她的神情一早落入了邵兰香和邵韵诗眼里,姑侄俩个都鄙夷地撇了撇嘴。 老姨奶奶张氏察言观色多年,自然也瞧出了厅里的动静。 不过,她心底有数,只拉着邵韵诗说话,半分热闹不瞧,连到老太太跟前凑趣都不曾。 厅里众生百态,邵韵诗觉得乏味的很,她看着虽自若,可心底也是挂念事态的进展。 大家正无所事事的时候,章老管家来了,早前他一直四处忙。 见了他,等得都快没耐心的众人,齐齐眼睛一亮。 章老管家是来见老爷子的,匆匆冲着众人一行礼,便去了侧室内书房。 邵老太太见老管家这样,心头疑窦一起,瞪着手边的女儿,板着声道:“说吧,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邵老太太总算觉出了,这一下午,女儿的奇怪之处。 邵兰香还不知道事情的进展,不好乱说,只得打马虎道:“姆妈还真是的,今儿年三十,能有什么事,八成是祠堂那边的事,章老管家才急着去回父亲的。” 祭祖的事归男人管,她这么说也算圆的过去。 邵老太太听了这话,虽说还是有些估疑地看向女儿,倒也有些信。 可这,也让她想到了没回来的大儿子。 邵老太太不由怨怪地盯了眼白氏,气道:“大概是这事,今年明康不在家,这些事都得你父亲一个人操心。” 邵兰香见糊弄过去了,忙附和道:“可不是,大哥也真是的,成天就想着工作工作,这次若是升不了院长,我看还是调回来得好。” 邵老太太还是儿子重,见女儿没遮没拦地说她大哥,不高兴地拍了下女儿,嗔怪道:“乱说什么,你都多大了,说话还这么没轻没重的,你哥他这么有才华,又肯努力,肯定能如愿的。” “对,对,肯定能如愿。”邵兰香也没见不得哥哥好,觉得自己刚才那话确实有些不讨喜,忙笑着附和母亲。 邵老太太被女儿哄得舒心了些,瞧着外头的天色已然全黑了,不由地叹道:“你阿爸大概是因你哥不在家,所以才叫大家聚在这里的吧。” 这个解释好,邵兰香乐道:“可不是,看来阿爸还是最在意哥哥。” “你这鬼丫头,多大了,还吃味。”邵老太太最喜欢子女和睦,听了这话,心头高兴,也乐了。 张老姨奶奶见她们母女俩都说笑了起来,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逗趣了几句。 一下子,除开白氏,屋内众人神色都舒展了些。 尤其,一直站在邵韵诗身边的喜妹,直接大大地出了口气。她实在是怕邵老太太心情不好,又来教训小姐。这大节下的,可是膈应人得很。 她这样,惹得邵韵诗轻掐了她一下。 被小姐警告,喜妹忙收敛了心神。 她们的小动作虽隐蔽,可老姨奶奶离得近,还是瞧见了。不过,她不是多嘴的人,只慈爱地笑了笑。 不同于喜福堂内的小微澜,天快擦黑的邵家槐园,某隐秘处,已然快波涛汹涌了。 “罗少爷,有人往这边集结了。”布一紧绷着声音道。 那边的动静,罗丛柏早就听到了。 遂,他沉稳道:“嗯,看来这伙人准备动手了。” “这么说,老爷子的围歼计策失败了?”布一担心道。 这怕是未必,罗丛柏想了想,不置可否地道:“不见得,贼人也不是一条心的。钱通若是想收手,未必就能如愿。” 还真别说,罗丛柏猜得还真准,钱通可不就打算洗劫邵家,来缓解众兄弟的不满吗。 且,钱通也没想真收手,他的心大着呢。 只不过,私心辖制了他的能力,不然,邵家这局,未必能赢,就如今,也不能说稳赢。 现如今,对罗丛柏,布一是十分的佩服。遂,他想了想罗丛柏的话,还真是。 想通了的布一,心头舒展了些。 只见,他了然地松了口气,“那就好,可不能就这么叫这帮人走了。” 其实,布一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要知道,贼人若是走的容易,回头反扑的必定更迅捷。 到那时,邵家必定就是炼狱了。 邵家除夕的夜,温馨热闹中,带着萧杀。 布一担心贼人走脱后的麻烦。 罗丛柏可不担心那些贼人会如何。 他知道,邵老爷子可不是凡人,他老人家靠着自己一人之力,将邵家护着过了这么多年,哪里能没什么后手? 他如今,只担心收拾了土匪后的事。 且想着,这算是邵家内部的事,说不定还牵着邵家众女子的名声,就连远在南京的江姑爷都出手了,可见这事有多大。 遂,他暗叹了口气,皱眉道:“那伙子人怕是难逃脱,只是不知,老爷子接下来要准备如何收场了?” 听了这话,布一沉默了下,才斟酌着道:“你是说钱通和那白氏的事?” 其实,布一多少也担心这点,若是钱通和白氏的事曝光,与邵家可是桩丑闻,与他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165章 无果 罗丛柏知分寸懂进退,很好地取悦了邵老爷子。 对于他急切想帮忙的心思,邵老爷子也能理解,便温和地道:“下面也没什么事了,今儿是年三十,这会子你也出不了城,叫你受累了。” 罗丛柏哪里敢接这话,忙道:“这怎么能叫受累,老爷子言重了。” 邵老爷子显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没再说客气话,直接道:“这样吧,你先去槐园,布一几个怕是已经吃上席了。” 知道老爷子肯定还有不少的事要收尾,罗丛柏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在门口,他遇上了守门的章老管家,忙客气地招呼了声。 章老管家因着下河湾章家,对罗家众人皆熟悉,和罗丛柏的父亲也相交不错,自然对从小看到大的罗丛柏,就更有好感了。 见他穿的单薄,章老管家一想,或许是打斗的时候脱的,忙关切道:“丛柏,我这里还有件外袍,你等一下,我给你拿去。” 罗丛柏穿的确实薄了点,可里头有邵韵诗给他特意做的细绒背心,还是很暖和的。 他知道章老管家这是关心自己,也感激,忙笑着摆手道:“不必了,我这体格不怕冷。您进去吧,我走了。” 章老管家见他说的坚决,知道他是个练家子,也就不多事了,点点头,交代他走好。 邵家本是各处都拉了电的,且,通往各个院子的路上也有路灯。 只是,今儿特殊,除开喜福堂,其他各处都只点了微弱的灯。所以,路上还是不怎么好走的。 罗丛柏感念老人家的好意,微笑着应了声,便迈开了大长腿走了。 不过,他人虽在往外走,可整个院子却被他扫了遍,确信,这里经历过战斗,贼人已经被驱逐干净了,才安心走人。 门外的章老管家,没注意他的神色和举动,待他那高大的身形完全融入了黑夜中,才退回了厅内。 显然,屋内的邵老爷子,已经等着老管家了。 见他微偻着腰走了进来,邵老爷子笑瞥了他一眼,道:“那小子走了?我说,你对这小子还真够上心的。” 章老管家知道,老爷子就是嘴上说说,其实他自己也稀罕罗少爷。 遂,他便上前道:“嗯,走了。说起来,罗少爷也算是老爷子您的学生,他如今这么出息,还多亏老爷子栽培了。” 这算是什么话,邵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眼,一脸与有荣焉的老伙计,道:“他那点子水平,怎么能算我的学生,说出去,我这老脸也就不要要了。” 这话诙谐,说完,老爷子自己个憋不住乐了。 微亮的厅里,原本有些萧瑟。 可随着老爷子爽朗的笑声传出,屋里的炭盆都显得活泛了几分。 章老管家就更开心了,他呵呵乐道:“怎么不算了,咱家大小姐小时候开蒙,这罗少爷不也跟着念了一阵吗。” “人家那哪是来学习的,纯粹是瞒姑个小霸道给压来的。”邵老爷子带了笑,又道:“济圆的学问可不低,哪里教不好个小子,学生这话,日后你千万别再提了。” 见老爷子绷了一天的冷脸,这会子总算是带了笑,章老管家暗暗出了口气,连忙附和着道:“对,不提,不提,要是叫人家知道罗小子是您的学生,还不得叫那小子得意了去。” 这话就更好笑了,邵老爷子呵呵乐了两声,道:“你呀,那小子有那么厉害的师傅师伯们,哪里还需要我给他贴金。行了,不提这话了。” 章老管家几句话的功夫就将气氛炒热了几分,可见他的功力之深。 瞧着老爷子不见了疲态,章老管家这才忧心地说起正事,“老爷,罗少爷说的话能准吗?” 提起这事,邵老爷子沉默了会,点头道:“这孩子心性非常人,日后龙腾虎跃不可估量呀!” 章老管家也是看着罗丛柏成长起来的人,听的这话,知道老爷子这是信了罗少爷的话。 遂,他皱眉道:“罗少爷确实了得,只是他走的路,有些偏。” “你知道什么呀,唉——”邵老爷子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他这话,叫章老管家愣了愣。不过,他服侍老爷子多年,知道有些话不能多问深想,便略过了。 邵老爷子满意地看了眼老伙计,杵着拐杖,道:“行了,这事已经问过了,咱们赶紧去喜福堂,那边还有一堆事要理呢。” 章老管家忙快步扶起了老爷子。 老伙计俩一道往喜福堂去,背影比来时硬挺了不少。 入夜的邵家,整顿过后,已经灯火照旧了,有了除夕夜该有的气氛。 槐园亦然。 回到槐园的罗丛柏,已然和布一坐在大书房,饮茶了。 忽然,他听的外面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当即起身。 见他如此,布一忙追上,问道:“怎么回事?” 罗丛柏肃着脸,嘘了声,侧耳听了会,才压着声音道:“是外院的人,布一叔,你的人真将槐园搜遍了?” 罗丛柏问槐园是不是真搜遍了,也不是怀疑谁,而是习惯性的谨慎。 而,这话若是旁人说,布一肯定要翻脸,可这话从罗丛柏的嘴里问出,不容布一不重视。 因为,他今儿算是见识了罗少爷的厉害。 江北三侠是什么人,那可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硬骨头,居然被罗少爷这么容易就搞定了。可见,罗少爷也非简单的人物。 遂,罗丛柏一问完,布一忙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说着话,人已经立到了灯火通明的廊下。 一到了廊下,视野就开阔了起来。 罗丛柏凭着极佳的目力,就着槐树上飘红的灯笼,能将槐园后院的内外都瞅个清楚。 轻松跃上石矶的罗丛柏,四下打量了番,皱眉道:“你听,都这时候了,外头怎么倒乱了起来?” 年三十守夜是旧例,邵家自然也有这惯例。 更何况,今年,老爷子可是将人全召集到了喜福堂的。 这时,还没过零点,外头不该有人匆匆走动。 布一年年在邵家过年三十,了然道:“八成是咱们小姐回来了,往年也有这样的时候,小姐少爷们困的守不住,老爷子便叫他们各自先回房了。” “不对,若是瞒姑回来,脚步不该这么乱。”罗丛柏说着话,人已经蹿了出去,余留空中一句,“坏了,肯定是出事了。” 第166章 被困 罗丛柏身法俊俏,话未落,人就已经飘了出去, 布一被他这么一说,再见他如此速度,心里也是一凛。他此时也听出了院外的零乱脚步声,还越来越近了! 布一来不及多想,紧跟着也蹿了出去。 他们走的太急,身后漩起了一阵冷风,叫守门的人瞧的咋舌不已,好快的身法! 罗丛柏和布一两人也没走出多远,便遇上了回来报信的家丁。 家丁一见了布一,忙喘着气,道:“布一叔,快,快,大小姐被困在东后园的梅林里了。” “什么!”罗丛柏当即喝了声。 他这样,吓的家丁越发结巴了。 寂静的暗夜里,突兀的呵斥声,叫这旷园更显寂寥。 布一忍住心焦,定住家丁,缓声道:“别慌,好好说,究竟怎么回事?” 家丁显然是熟悉布一的,被扶住后,便慢慢倒了口气。 不过,他到底不敢看罗丛柏森冷的脸,只看着布一,回道:“贼人埋伏在梅林,大小姐回来途中被劫了。” “被劫了?!”罗丛柏失声喝出。 “大小姐有没有被贼人擒住?”布一一把拉住已经抬脚的罗丛柏,急问家丁。 家丁忙道:“没有,是,是大小姐叫我来求援的。” 罗丛柏听了这话,知道情况尚可,身体恢复了几分力气。 “这就好,你赶紧前头带路。”布一说完,忙追着已经挣开他手的罗丛柏,出了槐园。 罗丛柏心急如火,可了解了具体的事情,再心急,他也是睿智如初了。 只见,他一边拽着赶上来的家丁,一边细问方位,情形。 其实,若不是梅林里有亭有渠有池塘,又是夜晚,且,这里的路,因着合着梅林的八卦阵,不好走,罗丛柏还真不用拉着家丁这么个累赘。 这般一弄,到了半路,他直接便甩了众人,当先冲往梅林。 被甩开的家丁深深地吸了口气,这罗少爷好生吓人。 虽说,他十分不想再跟着罗少爷,可瞧着幽深的梅林,他还是鼓起勇气,追了上去,他得去救小姐。 邵韵诗的槐园和东大街,只隔了道夹墙。 罗丛柏往日来槐园,并不用走后园的梅林,所以,对这边不太熟悉。 索性,他前儿为了寻邵韵诗,在这里走过一遭,再加家丁的描叙,心里有了数,他很快便寻到了邵韵诗被困的地方。 此刻,邵韵诗身边只一两个家丁,外加晓冬喜妹。 本来,有一两个家丁也尽够邵韵诗脱困了,只是对方手里举着把枪,这就叫人头疼了。 外头军警未撤,这里一旦响枪,可想而知,邵家明日必定成新闻头条。 邵韵诗顶着寒风,眼眸深沉。 晓冬还算沉得住气。 喜妹就欠多了,她不知是冷还是怕,身体抖得很。 将将赶到的罗丛柏,将眼前的情形,瞧在了眼里,急在心头。 他的瞒姑俏立在寒风里,单薄的仿如要顺着月光飘走般。吓的他,当即就想走到小女人身边,将人给拥进怀里,好叫自己急跳的心,能安定下来。 可,他那尚存的理智告诉他,此刻,还不是最佳的出现时候。他得好好勘察一下四周,好叫他能及时周全地救出瞒姑。 这般理智回笼,罗丛柏当即就着黑夜林密,掩去了身形。 其实,对眼前的困境,邵韵诗并不怕,只担心事情闹大,某些人会借机谋事。 好在,她今儿出门前是罩着毛披风的,正好帽兜将整个脑袋全盖住了,也就眼睛能被对方瞧见。倒也损不着闺誉,更便于她思考。 入夜的梅林,虽梅香依旧,可被冷风吹着,枝丫婆娑间的暗影,瞧的人有股子萧瑟的森寒。 邵韵诗紧了紧身上的毛披风,知道有它挡着,贼人瞧不出自己的状态,心头大定。 只见,她神情镇定地对身边的家丁道:“这里是个开间,三面环林,只一条可行走的通道,你们可守好了中路,千万别叫贼子近了身。” 家丁是被小姑奶奶派来,护送大小姐回槐园的。 他本以为这么点路,当没什么事,不想还是遇到了麻烦。早担心会被大小姐斥责,不妨大小姐临危不乱,也没怨怪他们。 且,因着大小姐的镇定,他也跟着冷静了几分。 家丁此刻是既感激又义愤,忙点头道:“大小姐安心,小的们省的。” 见他还很利索,邵韵诗满意地点了点头。 家丁得了认同,越发来劲,“大小姐,我们的人已经去报信了,只要顶到布一叔他们来,就没事了。” 他们说话都压着声音,晓冬也在一旁戒备着。倒是没叫贼人听去。 贼子见邵韵诗一行人不仅没慌,还嘀嘀咕咕的,不由的来火,压着嗓子,威胁道:“赶紧带我去槐园,不然,你们就等着给你们小姐收尸吧。” 说着话,他还故意将手里的枪,抬了抬,眼里是说不出的恶意。 黑洞洞的枪口,因为拿着它的人,显得那么的冰冷森然。 大家瞧见如此,再害怕,也要冲到小姐前头护着人。 邵韵诗压着晓冬,护着喜妹,不让两人添乱,也思考着如何解局。 家丁们忠心,饶是胆怯,可一见贼人如此威胁,忙护到邵韵诗前头。 邵韵诗见此,无奈一叹,倒也没再拦着。 有一位家丁,还提着气,喝道:“你少猖狂,去槐园,你去槐园做什么?” 邵韵诗听家丁说的话,有些发笑,这时候问这些做什么。不过,也成,好歹拖些时候。 贼子见家丁们如此,大概猜出眼前的人是谁了,心头一松,有了邵家大小姐,不怕邵家人不妥协。遂,他看了看四周,打算强攻了。 邵韵诗见对方不接话茬,就知道此人难缠,忙示意晓冬警惕,她自己也暗暗戒备起来。 晓冬早憋不住火了,见小姐给她使眼色,立马兴奋的小脸发亮,只待时机一到,就发难了。 贼子大概拳脚功夫有些,没打算这时候就用枪,只见他只举着枪,步步紧逼。 这处观景亭开间不大,贼子走了几步,双方也就近了。 这情形,看的远处的布一冷汗直冒。 快要欺身上前的罗丛柏,也是有些急了。 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怒吼的北风都带上了火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贼人突然就倒了。 他怎么就倒了,贼人自己不明白,隐在暗处的几人也是不明所以。 第167章 安抚 事情来的突然,情况转换的叫人惊奇。 除开邵韵诗还算镇定,所有关注着这里的人都惊了。 布一来不及擦头上冷汗,急忙往观景亭奔去。 观景亭内外几人,瞧着地上的贼人,更是齐齐发愣。 时间一下子停滞了,四周也静了下来,只余园子里的阵阵冷风。 风啸声虽小,可配着眼前的情境,也叫众人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四周黑黢黢冷飕飕的,忒诡异了! 喜妹已经吓得捂住差点出口的尖叫。不过,她再如何害怕,也还是顾着小姐的,另一只手,牢牢地护着小姐。 晓冬胆大些,上前给了贼人一脚。见他身上硬的如石头,还不停地抽搐,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她傻傻地看向邵韵诗,“师姐,这坨不会是你弄的吧?”说完,她特意指了指脚下的贼人。 亏的这里没旁人,这话要叫人听了去,邵韵诗可没法说了。 遂,邵韵诗瞪了眼晓冬,嗔怪道:“瞎说什么呢,你不是就站在我跟前吗,我动没动手,你不知道?” “晓冬该罚了,说话怎么这么不过脑子。”罗丛柏自亭子顶,飘然落下。 此刻,他倒是冷静自持了,神色间自然也松弛。 他的出现,振奋了大家。 早被喜妹瞪了眼的晓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笑了两声,躲开去了,都没顾得上和罗丛柏拉呱。 邵韵诗眨眼看向突然站到面前的罗丛柏,也不多问,只指着躺倒的人,问了个同晓冬一样的傻问题,“你干的?” 罗丛柏听的这话,手痒的恨不能弄乱小女人的满头秀发,好笑地斜了她一眼,反问道:“我能这么干?” 也对,木头出手,这人绝对不会是这样,该直挺挺地立着。 邵韵诗知道自己问了傻话,不好意思地冲木头傻乐了两声,“那他这是?咦,他不会是发羊癫疯吧?” 邵韵诗边说边准备靠上前去,被罗丛柏一拦,才算是定住脚。 罗丛柏对邵韵诗偶尔的迷糊,很是不放心,嗔怪道:“你看你,情况未明,怎么能亲自上前,这要是对方使诈,你怎么办?” 邵韵诗知道自己莽撞了,不过,她也不是真没有成算,因为,眼前这人口吐白沫,绝对是装不出来的。 不过,当着外人,她没反驳,只挣了下被罗丛柏拉着的膀子,小声道:“我知道了,下次再不如此。不过,现在怎么办?” 布一刚好赶到,忙建议道:“小姐和罗少爷先回槐园,这里我来处理。” 邵韵诗看了眼罗丛柏,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梅林的凉亭是个敞间,四处皆来风。配着周围的黑,叫安置其中的人,本能地觉得骇人。 如今,再添上地上这么一个发病的人,就更显得渗人了。 所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且,外头又冷。再多留一会,罗丛柏生怕邵韵诗冻出病来。 见布一叔接手,他忙道:“成,布一叔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送瞒姑回去。” 入夜的梅林,再馨香也抵不住寒冷。 女孩子们冻得有些发抖。 布一瞧着小姐和晓冬喜妹几个脸色都有些发白,也是心疼。 他忙应下差事,催着大家赶紧回去。 罗丛柏担心邵韵诗,和布一两下里一交接,便打算领着女孩子们往回走了。 两个家丁则留给了布一。 事情出现如此大的转折,叫众人提着的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邵韵诗就想着,赶紧处置贼人,也不拖沓,直接顺着罗丛柏的安排。 如此,彼此毫不啰嗦地告了别。 邵韵诗一行四人,在夜色中,匆忙回了槐园,才算是松了口气。 槐园后院正房里虽没留一个人,可炭盆茶水是罗丛柏走之前就备好的。 这会子,人回来了,一点也不会觉得冷。 邵韵诗几个走时穿的不少,可在冷地里站了那么长时间,且还受惊担怕的,也是出了冷汗,不暖和下,铁定要生病。 这不,一进了屋子,邵韵诗便打了个冷颤,吓得罗丛柏再顾不得旁边的晓冬和喜妹,直接一把拉了她的手。 只见,他边暖边道:“是不是冻着了?赶紧弄些驱寒的药吃一吃,不然,夜里热起来就糟糕了。” 本被罗丛柏的举动,弄得惊愣的喜妹,听的这话,当即吓了一跳,忙伸手摸了摸小姐的额头,没热,可有些汗,不由的也心惊了。 她忙顾不得自己,直接转身往外走。 亏的晓冬跟她站一起,一把捞住人,呵斥道:“你别蜇蜇蝎蝎的,都半夜了,姜茶不能喝,还是给小姐吃些丸药的好。” 说完,她也摸出了喜妹手上的汗湿,忙又道:“你自己也受了寒,可不能再出去了。” 晓冬说完,就看着邵韵诗道:“师姐,家里还有驱寒丸吧?” 这会子,邵韵诗总算是逮着机会说话了,她拉出了被某人握着的手,道:“丸药就在小书房的药抽屉里,这会子先不急着吃药,大家赶紧梳洗一下才是正经。” 罗丛柏听说有药,也安心了几分,便道:“厨房可有热水?” 这个喜妹管的,她忙道:“有,临出去前,我们就备下了不少的热水,都在炉子上温着呢,这会子用正好。”说完,转身准备去小厨房。 都是自己人,又都吹了冷风,罗丛柏直接拦了道:“行了,你们都去里面等着,我去给你们提水。” 喜妹哪里敢叫罗少爷提水,忙摆手说不用。 邵韵诗则心暖地看着罗丛柏,道:“那好,你去提水,我带她们先进去。” 此时,大家都还站在正厅。遂,邵韵诗一开口,谁都没异议了。 罗丛柏送了仨人进屋,便去提水了。 因着,还有许多的事要说要问,遂,众人都没废话,简单梳洗了番,吃了药,便又聚到了小书房。 喜妹和晓冬知道,小姐和罗少爷有要紧的话说,都乖觉地帮着上了茶水和点心后,便退了出去。 两人一走,只留了屋内一盏橘黄色的台灯,和榻下正燃着的炭盆。 嗅着屋内的甜香,斜靠着舒服的靠枕,邵韵诗总算是缓过来了。 瞧着喜妹和晓冬的背影,心头安定了不少的邵韵诗,也没迫不及待地问事情。 她只看着罗丛柏,上上下下地细细打量了番,见他也收拾过了,这才放心道:“你可吃了丸药了?身上有没有伤?” 第168章 交代 在屋外头,月黑风高之下,人眼可见的不是太清楚。 当时,邵韵诗靠近罗丛柏后,还是尽量打量了某人,没嗅到血腥味,也没听出他呼吸间的不妥,才没在外人面前,拉着人问。 如今到了屋内,就着灯光,邵韵诗便上下打量了番罗丛柏,见他安好,才真放了心。 罗丛柏见她才安稳下来,就先顾着他,感动之余,也是无奈,发笑道:“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你检查……” 他这话没完,就遭了白眼。 他被唬的,忙住了口,陪笑道:“在外头和那帮小子说惯了,你可不兴生气。” 邵韵诗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瞥了他一眼,道:“你这嘴里越发没遮掩了,快说说情况吧。” 被瞪过了,罗丛柏也不敢拖沓,忙将槐园的情况说了遍。 末了,他皱眉道:“也不知这江二侠得了什么毛病?竟然叫江大侠连土匪的差也接。” 罗丛柏的话,叫邵韵诗久久没回神,呐呐地道:“那江北三侠也知道槐园的事了?” 罗丛柏见她如此,还当担心闺誉,忙安慰道:“江北三侠人品还是信的过的。在一个,正房我守着,并没叫他乱看乱翻,你的闺房,他更是没迈一步。” 知道罗丛柏误会了,邵韵诗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小书房博古架上的熏炉里,今儿放的是橘皮,叫人闻着,既甜蜜,又安宁。 心里有些烦躁的邵韵诗,深吸了口凝神的甜香,压下无法开口的话,道:“江大侠他们怎么这么容易就走了,你是不是还应了他们什么?” 见邵韵诗一下就瞧破,罗丛柏嘿嘿乐道:“还是瞒姑了解我。可不是,我不知江二侠得了什么病,便答应给他一丸保命药,你不会反对吧?” 不过,这话他说的有些心虚。 罗丛柏和江大侠的讨价还价,就如他们过招一般,一两句隐晦的话,便谈成的。 所以,布一几个都不知道还有这茬。 自然,邵韵诗更不知道了,也没追问。 在她心里,能用一颗药解决这桩大事,何乐而不为。 只是?她迟疑了下,“这保命丸,可不能泄密,……” 也不知要说什么,邵韵诗只得皱眉停住。 罗丛柏不是那等毛头小伙子,办事精明着呢,哪里不知道顾忌。 他见瞒姑没怪自己,来了精神。 “你别担心,药我还没给。”他想了想,又安抚道:“我也说了,这药是我师父自外疆得来,世间只此一颗,若是江二侠不能好,我也算是尽力了。” 邵韵诗听了这话,缓了口气,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罗丛柏见瞒姑脸色缓了下来,又道:“我还叫布一叔给了大洋,回头你补给他。” 这样?邵韵诗抬眼看着罗丛柏,突然觉得,这一年年的,木头的变化还真大,越发沉稳可靠了,行事也知变通。 罗丛柏被邵韵邵这一眼看的不明所以,傻乎乎地道:“怎么了,这药给的不对?还是钱给的不妥?” 瞧着他突然傻乎乎的样子,邵韵诗眼里一热,差点没绷住。 再如何变,木头还是她的木头,遇上她的事,十几年不带变的。 屋内的脉脉温情,饶是心粗的罗丛柏,也是感觉到了。 他回了神,眼含热意地拉了小女人的手。 邵韵诗怕自己失态,也没抽出手,只转了头,深吸了口气,带笑道:“你做的挺好,在生死面前,药算什么,钱又值几何?” 罗丛柏就是喜欢邵韵诗的大气通透,夸赞道:“还是瞒姑想的开,对了,你在喜福堂可遇到什么不妥的事了?” 被他这么一提,邵韵诗当即想起了,晚宴前的那场似是而非的闹剧,以及这一顿饭的眼刀子,和冷言冷语。 心头叹了口气,邵韵诗暗撇了撇嘴。 她这举动虽小,可一直看着她的罗丛柏,当即就瞧见了,忙急道:“可是谁又为难你了?” 两人都确定了关系,邵韵诗也不怕露家丑,点头冷哼道:“这不年年如此吗,这今年还算是好得了,多了个护着我的小姑姑,少了个邵老爷……” 到底是这辈子的父亲,邵韵诗还是没能说出什么不好得来。 其实,她不说,谁又能不知道? 罗丛柏暗了暗眼眸,想来,往年有个邵老爷邵教授在,她的处境肯定更艰难些。 毕竟,对邵教授来说,瞒姑的存在,就是那段束缚他自由的缰绳,如何能喜欢? 邵韵诗未尽之言,罗丛柏知道,所以,心里酸疼的厉害。 遂,他将人往身边拉了拉,赌气道:“往后就咱们自己过年,想怎么乐就怎么乐。” 见他露出心疼不已的模样,邵韵诗心里倒是缓过了劲。且,他话里的意思也太露骨了些,不由又有些脸红。 遂,她忙转了话头,道:“你别乱想,其实也没什么。当时人多,小姑姑带着我们陪着老夫人,倒是白氏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大概她是知道今晚要有事的吧。” 说起白氏,罗丛柏看了眼精神了几分的邵韵诗,道:“钱通跑了。” 邵韵诗眼眸一缩。 罗丛柏见她这样,当即神色一凛,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邵老爷子这次布置周密,外头即使动静不小,可到底正院和喜福堂有些距离,又有家丁护着,倒是没受到冲击,显得一片安静。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因瞒的好,邵老夫人也没瞧出不妥。 邵韵诗之所以回槐园,也是因邵老爷子不在,邵老夫人安排的。 当时,小姑姑是拦了的,可怕太过叫老太太起疑,又兼之,邵韵诗觉得外头大概没什么事了,这才由家丁们护着往回走的。 被问到这,邵韵诗知道某人的奇怪,便无奈道:“爷爷忙得很,老太太觉得也不必真守岁到十二点后,就叫我先回来了。” 罗丛柏听了眉心一皱,咬牙道:“就你一个人回来的?其他人呢。” 这个没必要瞒着,邵韵诗点头道:“嗯,小弟已经睡下了,邵秀雪和白氏带着几个丫头玩牌,老太太和小姑姑说话,老太太看我待着无聊,便放我回来了。” 这话听的罗丛柏眼睛都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心疼的。 邵韵诗感觉到男人的手有些发热,还当屋里闷了。 罗丛柏也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失态,紧了紧手心,低声道:“这么冷的天,你不该往回跑的。” 第169章 跑了 对邵韵诗的一切,罗丛柏都是仔细再仔细,对她所遭受的对待,心疼中带着怒,说出的话里便带了虚。 大概是他的声音过低,邵韵诗听来,有些缥缥缈缈的。 小书房因燃着炭盆,有小半扇窗户是半开着的。 遂,夜风顺着缝就蹿了进来,倒是将屋里俩个吹清醒了几分。 被风一吹,罗丛柏当即起身将窗户又掩了掩,问道:“你可冷?要不要带个围脖?” 邵韵诗恢复了神态,好笑道:“这在屋里呢,哪里能冷。行了,你赶紧坐好了。” 罗丛柏还是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手,还行,暖呼呼的,便放了心,道:“你这心也够大的,老爷子不是说好了吗,谁都不许回屋。回头叫老爷子知道了,铁定要你好看。” 到底担心后怕,他还是吐槽了。 “我这不是不知道,外头没收拾好吗。”邵韵诗有些赌气,“再说了,老太太那股子嫌弃劲,我是再受不了的。” 邵韵诗也不知怎么的,今年她就十分受不得气,这怕就是有了后盾的缘故吧。 罗丛柏被邵韵诗殷殷地看着,还有些奇怪,刚不还生气吗? 不过,不生气更好。 有些事,思想差了千里,行动结果却能异常地吻合。 此刻,罗丛柏和邵韵诗就是如此。 心疼小女人受委屈的罗丛柏,想到邵老太太的性子,暗叹了口气。 邵韵诗见不得男人颓丧,推了推人,“行了,我不抱怨了。再说了,回都回来了,还说啥呢。” 罗丛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不还是赌气的话吗。 “你呀……”罗丛柏到底舍不得再说她,只得道:“亏得今儿没出什么事,要不然,你叫我可怎生是好。” 那时候,当他听到瞒姑被劫,魂都快吓飞了,只觉得心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若不是还惦记着瞒姑要救,他怕是都得躺下了。 邵韵诗听出了他话里的颤意,心头微酸,主动拉了他的大手,道:“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 虽被拉了手,可罗丛柏还是揪心,又舍不的说教,只无奈地叹气,“你呀,你呀。” 不想他再纠结这事,邵韵诗转而问起,“爷爷那边安排的十分周全,怎么还叫钱通给跑了?” 邵韵诗对钱通极为忌惮,这人一直盯着她的槐园,此人不除,她实难心安。 见邵韵诗着急,罗丛柏忙道:“具体的,老爷子也没说,不过,你先别急,老爷子好似有把握捉住这钱通。” 当时在正院,他就察觉出老爷子有后手,之所以,喊自己去,八成是为了确定外头的事,是不是他捣鬼,不然,老爷子不会叫了他去。 邵韵诗不知这些事,只觉得,这钱通还没逮住,她实在是坐不住。 遂,她坐直了,猜道:“这人现在在哪?会不会已经潜到槐园来了?” 也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们几个都出去过一会了,这当头,若是钱通潜进来,还真是简单。 遂,罗丛柏皱眉细细思索了番,也不放心了,“要不,我带人四处查一查?” 邵韵诗点头道:“成,这人太重要了,不找到,后患无穷。” 罗丛柏见她将这事,看的这般重,微一想,便明白了。 这般,他倒是不急着走了。 罗丛柏直接坐到邵韵诗跟前,拍着她的手臂,沉稳道:“你安心,钱通邀高手看住槐园,也不过是怀疑这里也有宝藏图罢了。” 邵韵诗苦着脸道:“我看他最要紧的,是来打劫钱物的。” 罗丛柏其实也知道,贼匪们惯常做的就是打草搂兔子,没什么主次的目的。 遂,他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对了,我已经和江大侠说好了,若是他见了钱通,被问起宝图的事,就叫他说搜过了,没有。” 邵韵诗抬眼看向罗丛柏,呐呐道:“你这么说,不会惹得江大侠怀疑吗?” “这话不是我特地交代的,是我和江大侠交涉的时候,江大侠自己说到他来槐园的目的,我才顺带交代了下。”罗丛柏又安抚道:“再说了,这么说,与江大侠自己也有好处。” “钱通与江大侠具体怎么说的?”邵韵诗还是不放心。 罗丛柏见她这么担心,只得又耐心解释道:“钱通只说,槐园可能藏有那份众人皆想的地图,若是,他自己来不及赶过来搜,就叫江大侠先悄悄地搜一搜。” “钱通还打算自己搜?”邵韵诗皱眉。 罗丛柏冷笑道:“钱通这样的人,如何放心叫旁人沾手好处?之所以,还能叫江大侠先搜,那也是被逼无奈,比起江大侠这样的成名英雄,他自己的手下,更难信。” “倒也是。”邵韵诗总算是冷静了些,拧眉道:“若是如你这么说,钱通即使跑出了邵家,也难逃江大侠的追踪了?” “肯定是了,除非,钱通能将许诺的钱付清了。”罗丛柏得意道。 邵韵诗眼睛一亮,“钱通应了江大侠多少钱?” 罗丛柏摆手,“具体的我可没好问,总之不会少,你想江北三侠那是多大的名头,能被请来干这等宵小之事,没大好处,他钱通能请的动?” “倒也是。”邵韵诗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不是说江二侠得了重病,急需钱吗。或许……” 邵韵诗不知江湖规矩,更不怎么了解成名大侠的节气,说的话自然只是常情。 好在,她也没说出不适合的话来。 女孩子略带抱怨又克制的嗓音,回旋在屋内,有着别样的可爱。 罗丛柏怜爱地看着小女人,感叹她的厚道。 被男人这么看着,邵韵诗有些不好意思,嘟嘴道:“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或许,江大侠为了江二侠的病,不得不降低出手条件呢?” 罗丛柏听了,笑了笑,没给她剖析所谓的江湖名声,只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再落魄,没天大的好处,江大侠也不会轻易出手。” 邵韵诗见他说得认真,知道事情八成是如此了,也就真松了口气。 心情好了些,她眼眸一转,恶作剧地道:“你说,这钱通若是没法付账,是不是整天就得躲着江大侠他们的追杀了?” 邵韵诗的话,听来儿戏,可罗丛柏细细思量了番,倒是来了兴致,一拍巴掌,道:“若是如此,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170章 追债 罗丛柏的认同,对邵韵诗来说,十分重要,叫她心头舒坦极了,神情都放松了。 罗丛柏知道钱通的危害,看了眼小女人,想了想,又道:“等有机会,我还是去会一会江大侠,看看这江二侠究竟是个什么毛病?若是能帮着看好,江大侠也就有时间追债了。” 这话说的逗,邵韵诗瞥了他一眼,忍笑道:“你是懂医术?还是认识什么神医?” 大概是心里高兴了,邵韵诗神情缓了下来,脸上映着橘黄色的灯光,说不会出的柔美。 罗丛柏看在眼里,心头酸软酸软的,他的瞒姑就该如此美好快乐。 遂,他跟着逗趣道:“这神医还不是现成的。” “怎么,你敢去请慧通师父?”邵韵诗虽知道他想说啥,可还是诧异道。 慧通师父是大明寺有名的僧医,称得上当世名医了。 他对邵韵诗的医术也是多有指教,算罗丛柏的师兄。 罗丛柏和慧通师父关系不赖,虽知道自家师兄脾气有些怪,请了未必来。 可,他看着小女人带笑的脸,还是硬着头皮,道:“这有什么,一年里我能求他几回。再说了,江北三侠,他也是知道的,昔日还赞过。” 邵韵诗可不信这话,摇着头,冷瞥了他一眼,嘲讽道:“我可等着你请得动了。” 她这头一摇,耳畔的坠子跟着晃动,差点没晃瞎了某人的眼。 罗丛柏瞧着那白雪般的耳垂,压下摸一摸的心痒,故意抬杠道:“那你就等着擎好吧。” 邵韵诗发笑地瞥着他,故意道:“我刚才以为你会叫我去请呢。” 罗丛柏哪里会有这么的想法,忙摆手,“你是大家闺秀,我怎么可能叫你出面。” “哦,真的?”邵韵诗故意道。 罗丛柏虽知道瞒姑故意如此,可还是就差发誓了,“真的,真真的,我刚才就是开玩笑,这不,我不是一句都没提吗。” 他还委屈上了,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下。她这一下,带着甜蜜叫罗丛柏乐的脸都开花了。 俩人正说着话,喜妹在外头回说,布一回来了。 两人对视了眼,当即起身,准备往外走。 罗丛柏站起来,拦住了要动身的邵韵诗,转身拿了榻脚的披风,替她穿上,道:“外头冷些,可别冻着了。” 男人如此细心,耳边又是他呼出的热气,邵韵诗被熏得有些晕陶陶的,脸上一片坨红,轻嗔道:“知道了,你也快穿好了,别叫布一叔等着。” 小女人难得轻言细语,罗丛柏心头酥痒,恨不能啄上一口那鲜嫩的耳尖,可惜没那胆子。 他只能压着悸动,嗯了声,道:“我不冷。” 说完,他轻推开邵韵诗递过来的外袍,扶着人一道往外走。 喜妹帮着撩起帘子。 她越过罗少爷,回小姐道:“小姐,布一叔正等在厅里。” 罗丛柏步子快些,见了喜妹,他便放开了手,越过邵韵诗,先去了正厅。 他走得急,带起了一阵冷风。 邵韵诗好笑地看着他急切的背影,喊了声,“你先别急着问事,也好叫布一叔缓一口气。” 罗丛柏耐心地回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一旁的喜妹,瞧着两人的互动,心里有了计较,也有些担心。 不过,她有分寸,并没问什么。 邵韵诗瞄了眼低垂着脑袋的喜妹,暗暗点了点头。 槐园内院的正厅,虽也有炭盆,可没小书房暖和。 邵韵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才带着喜妹,迈步出了西侧间的门。 她一来,已经说上话的两人都停了下来。 邵韵诗虽急着知道那贼人如何了,但看布一叔满脑门的冷汗,怕他受凉,忙叫喜妹先倒了杯姜汤茶,给布一叔去去寒。 布一也没推,接过便喝了。 大家看他这样,知道他确实是冻着了。 布一一撩碗,喟叹道:“这死冷的天,喝了这个,还真舒坦了不少。” 罗丛柏倒是有些不过意地道:“还是瞒姑细心,刚才,我就只顾着拉布一叔说话了。” 正好,外头呼呼的风声传来。 应景的是,晓冬一把推开大厅的门,一阵寒风就这么直蹿了进来,激的屋里的人,齐齐一缩脖子。 晓冬可不知,自己大大咧咧地推开整扇门,带来的后果,只顾跺着脚道:“这夜里头也太冷了,风也跟着大了起来,看样子,八成要下雪了。” 她一说完,没见喜妹回话,一抬头,这才发现大厅里有不少人呢,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晓冬时常如此莽撞,邵韵诗没好气地道:“你说你几时能稳重点,这过一日,你可就又大一岁了。” 今儿,晓冬穿的是水红底的袄,葱绿色的棉裙,身上还披着大红的锦缎披风,立在大厅里,俏生生的,煞是好看。 布一叔没有孩子,心里又惦记周师傅,对晓冬就像亲生孩子,哪里舍得她委屈。 瞧着俏立着的晓冬,他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忙打岔道:“晓冬确实长高了不少,回头你妈瞧见了,铁定要欢喜的。” 得,他这话本是贴心之言,只可惜晓冬不喜欢听。 只见,她一跺脚,也没回嘴,直接冲着邵韵诗道:“师姐,都过了放炮的时间了,咱们今年还放不放?” 这就是无理取闹了。 邵韵诗见她如此,也是无奈,更多的是对布一叔的抱歉。 罗丛柏则直接给了晓冬一眼。 屋内的气氛,因为晓冬的莽撞,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邵韵诗瞄了眼布一叔,见他眼里除开包容,并没尴尬,松了口气。 罗丛柏可不惯着晓冬,直接道:“今年不能放,外头的军警还没撤,若是咱们放了炮仗,别人还当这里发生了枪战呢。” 喜妹也插话道:“可不是,今晚可是一处都没放炮,静的人都以为不是除夕夜呢。” 这话说的,厅里众人皆心头惴惴的。 布一到底年岁大些,经历的多,倒是没什么感触,接了话头道:“这有什么,今晚没放,明天一早放也是可以的。” 晓冬嘟嘴,“明天和今天可不一样。” 众人也是遗憾,毕竟,除夕是不同的。 布一叔见大家兴致低落,忙道:“小姐,这次,咱们还真逮住了条大鱼。” 第171章 潜入 槐园里大家气氛不好,布一只能拿着别事转换大家的心情。 果然,最不耐烦的晓冬立马插嘴,“可是审过那贼人了?” 布一叔耐心地冲着晓冬点头。 邵韵诗眼睛一亮,也跟着问道:“怎么说,难道那贼人就是钱通?” “啊?”晓冬几个都有些不可置信。 布一摇头道:“这倒不是,不过,这人是钱通的心腹手下,知道钱通不少的事。” 大家听了有些遗憾,也觉得这才合理。不过,能审出这些,也算不错了。 布一见大家缓了过来了,接茬道:“他往槐园摸,就是知道,钱通先他一步来了槐园,想汇合了钱通,好一道逃走。” “这么说,钱通在槐园了?”关系到邵韵诗的安危,罗丛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嗯,大概就是了,只是这槐园,我的人加老爷子的人都搜遍了,也没有啊。”布一奇怪不已。 晓冬忙道:“咱们槐园屋子多,花草山石也多,保不齐躲哪了。” 罗丛柏脸色暗沉,他可是知道,这内院是瞒姑的地盘,碍着女孩子的闺名,布一叔他们可能没仔细搜每一处屋子。 布一的话,晓冬的话,甚至罗丛柏吓人的脸色,都叫人紧张,再暖和的屋子也叫人不寒而栗。 更何况,屋外渐起的寒风,穿着窗户的缝隙,直冲着人凛冽地刮着,就更叫众人寒意叠出了。 罗丛柏稳得住事,先就缓了过来。 他虽对看不见的危机心急,也还是沉稳地看向邵韵诗,安抚道:“别担心,总会有法子的,咱们都在呢。” 邵韵诗也不是那等撑不住事的,过了初期的忧心,倒也坦然了,“是呢,咱们人多,还怕搜不出个人来。” 晓冬听了,当即撸了袖子,就准备开干了。 亏的喜妹一把拉住了人,不然,众人又得吃上一嘴的冷风了。 两人的举动不小,罗丛柏只瞥了眼,便看着邵韵诗,问道:“瞒姑,这槐园可有密道密室之类的?” 说完又觉得不对,密道密室岂是外人轻易能摸到的? 遂,他又接着道:“就是能躲人的地方。” 能躲人的地方?听的这话,邵韵诗暗自松了口气,她可真怕木头追着问密道,她是说,还是不说? 遂,她忙细细思量了番,倒是想起了处,抬眼道:“后罩房有几间没住人的屋子,平时堆放些杂物,也没上锁。” 这正院几间,都有人走动,晓冬和喜妹回来后,都查过,所以,只能是后院了。 布一忙摇头道:“后头我全查过了,没有。” “没有?那在哪呢?”罗丛柏低头想了会,问道:“前院可查过?” “前院?前院有百家几口子,还没去细看,只大略地走了趟。”布一一想不对,忙道:“我这就去。” 众人还没回神,大门就已经被推开了半扇,冷风擦着布一的身体,蹿进了大厅,刮的梅瓶里的雀翎飘飘忽忽的。 被风一激,晓冬当即嘟囔道:“还说我呢,布一叔不也这么莽撞。” 邵韵诗见她说的不像,斥道:“你有完没完了,赶紧的,听着点外头。” 晓冬被师姐教训,当即老实了,也不敢低头嘟囔什么。 喜妹在一旁小声说了句,‘该!’ 晓冬怕师姐生气,听了这话,忍着,没回嘴。 见她们都老实了,邵韵诗这才看向罗丛柏,问道:“你怎么不一道去?说不得,就能逮住人了。” 罗丛柏摇头道:“我不去,守着你,才是最要紧的。” 这话看似简单,实在是心意深重,情意绵绵。 男人深入肺腑的话,触动的不仅仅是他的心上人,还有他自己。 罗丛柏说话间,大概又想起了瞒姑刚才被贼人拦阻的事情,眼里是说不出的担心和后怕。 邵韵诗被他看的有些脸红,耳畔还回荡着他刚才的体贴之言。 大概是太过甜蜜,邵韵诗斜了男人一眼,出口就道:“你晚上都吃什么了?” 其实,她这话一语双关,可说完,瞄见人多,缩了缩脖子,脸红了。 好在,男人心粗,罗丛柏可不知道她揶揄自己,老实回道:“和布一叔他们吃了酒席,你别担心我饿肚子。” 他这话,既叫邵韵诗松了口气,又有那么一丝丝的莫名。 说起吃晚饭的事,罗丛柏没留神瞒姑的神色,只赞道:“老爷子可真是面面俱到,这么忙,还惦记着给我们安排酒席。” 邵韵诗也知道自家爷爷的性子,收敛了心神,点头道:“嗯,爷爷做事向来周全。” 罗丛柏认同,“要说老爷子这人,还真是不可小觑,有他的安排,这一仗打的实在是漂亮极了。” 虽说,主院那边的战斗,他没参加,也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可就他这一路走来,四处井然有序,就知道,情况很好。 邵韵诗一直被困在喜福堂,对外头发生的事,半点不知,忙追问道:“怎么说?” 见她感兴趣,自己也想说一说,罗丛柏略带激动地道:“你算算,老爷子从早先放任白氏麻痹贼人,到后来请了武僧和警察,这一项项都处置的悄没生息,可见姜还是老的辣呀。” 这话不是早先就知道了吗,邵韵诗急道:“这个我知道,你单说后来如何了?” 罗丛柏笑着摇头道:“后来如何,后来不都按着老爷子的步子走吗。” 他这话得了某人一个白眼,这才又道:“白氏被控制在喜福堂,一下子断了贼人的臂膀,叫贼人成了聋子瞎子。” 晓冬突然拍掌,“可不是,白氏那个蠢货,在喜福堂可不就是乱窜吗。” “她那样子,一看就有问题,亏的控制住了,不然,真会坏事的。”喜妹跟着点头。 邵韵诗心急后续,冲俩人道:“赶紧去门口守着。” 晓冬和喜妹齐齐吐了吐舌头,往门口移去。 邵韵诗催着罗丛柏,“赶紧说呀。” 罗丛柏好笑地看了瞒姑一眼,接茬道:“贼人还做梦,等着在邵家正院将邵家众人包饺子,他好腾出空来,在邵家好好搜检一番,顺带的洗劫一空。” 不还是这话吗,邵韵诗不满道:“我是问详细的过程。” “详细的过程,我也不知道。”罗丛柏遗憾道。 邵韵诗不干了,“连你都不知道?” 第172章 内应藏身 邵韵诗的话语里带着惊讶和不满,嘴也撅的能挂油壶了。 罗丛柏见她这样,忙解释道:“我去过正院了,那里怕是如往年般,酒宴照旧的,家丁们有些还正吃着席呢。” 邵韵诗听了,点了点头,“看来,白氏操持的酒席是给家丁们用了,老爷子这也算是犒劳家丁们的辛苦了。” “你就不怕,家丁吃了有问题?”罗丛柏开玩笑道。 邵韵诗懒得理他,哼道:“爷爷既然知道白氏所为,怎么可能真让白氏使坏,要知道,白氏在邵家可没啥得用的人手。” “就你精。不过,这钱通究竟怎么躲过这么多人的围捕的?”罗丛柏始终没想明白这点。 对钱通的脱网,邵韵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老爷子可是布置了几道防线,家丁,武僧,警察,再加自己这边的护卫,这么多人呢。且,这些人可都不是吃闲饭的,都是有些本事的。 晓冬和喜妹都在门口守着,可还是能听到罗丛柏的话的。 晓冬尚且不觉得如何,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兴奋,恨不能直接参与外头的搜索。 喜妹则瞧着外头寒风下摇摆的树影,揪心。 树叶动一下,她这心就跟着颤一下。耳边是凝重压抑的气息,她知道,晓冬其实也紧张,这就更是叫她手心冒汗。 众人心神不一,厅里气氛,静谧中透着诡异的冷。 最先回神的罗丛柏,见大家都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忙挥手道:“其实也不必多担心,这人只要还在这里,总归能逮住就是了。” 他这话说的,明显底气不足。 见罗丛柏皱眉苦恼的样子,邵韵诗自己也是不放心。 屋里再热的温度,都因为事态的严重,凉了下来。 门口的晓冬和喜妹更是搓了搓手臂。 邵韵诗看着大家这样,暗叹了声,这个除夕真是令人难忘又难过去。 她凝神细想了会,道:“咱们家这么大,院子、树木、山石、甬道又多,钱通按说很难走脱。” 晓冬远远地插嘴,“可不就是这话。” “是呀,钱通那狗贼,也不是属耗子的,还能到处钻。”喜妹提心吊胆。 “这般看来,八成是有内应了。”邵韵诗点头。 这话叫罗丛柏眼眸一亮,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对,对,如此就说得通了。” 罗丛柏可是知道,如瞒姑所说,邵家宅院大,布局又精巧,廊桥假山亭台梅林池塘处处皆有,要是没个领路的人,很容易就迷了路。 就他,不还得人领着,才能快速地到正院。 在一个,这么多地方,贼人要想躲,本来很容易,只可惜,邵老爷子安排了大量的人手,扼守要道,巡逻就更是来来去去不停歇。 如此,躲是不可能了,那只能是逃!还得有领路的人。 算定有内应,邵韵诗和罗丛柏对视了一眼,坐不住了。 两人几乎同时起身。 罗丛柏见她这架势,忙拦道:“外头起了夜风,可能真要有雪,你还是别出去了,我一个人去找一找就好。” 邵韵诗皱眉道:“我穿着大毛衣服呢,不怕冷。” 罗丛柏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见他还要拦,邵韵诗忙又道:“难道你不担心留下我一个人了?” 仅这一句,罗丛柏便半分犹豫都没有了,迟疑地看了眼邵韵诗身上的衣服,“要不要再带个手捂子?” 邵韵诗哪里会委屈了自己,直接道:“我穿得多,手不怕冷。这不,还有个小熏球吗,抱着它就不冷了。” 见她晃荡着小银熏球,还有热度散出来,罗丛柏这才放心地点了头。 晓冬一见两人要出去,忙追上道:“我也去。” 罗丛柏皱眉道:“你走了,这里谁看着?” 这会子,邵韵诗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屋子了,因为,料想对方也不敢潜进来,毕竟,这四周都是布一安排的人手。 最要紧的是,罗成和飞鸿两个正躲在暗处,一直没出现呢。 遂,她见晓冬发急,点头道:“你跟着也行,那喜妹就留下看家。” 喜妹本待也要跟着,听了小姐这话,只得点头应下了。 三人先后出了正厅,一到廊下,都被突来的寒意激了一下。 罗丛柏蹙起了眉头,不放心道:“天冷又黑,你可当心点。” 院里各处出入口,都挂着红红的灯笼,倒也能瞧清路面。不然又冷又瞧不见路,那就受罪了。 邵韵诗也听话,老实点头,“我知道了,会小心的,你自己也留心些。” 罗丛柏见她乖乖的,满脸笑意。 外头又冷又暗,他心疼邵韵诗,也顾不得跟在后头的晓冬了,直接伸出大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被罗丛柏的大手拉着,邵韵诗脸上一红,挣了挣没挣开,便也罢了。 某人的大手热乎乎的,暖在了她的手上,更暖进了她的心里。 其实,她也有些舍不得脱开手呢。 大概是夜了,又或是邵韵诗的披风,遮住了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反正,两人的举动,并没叫跟着晓冬知道。 这倒是叫有些不好意思的邵韵诗,脸上的热度稍微降下了些。 罗丛柏眼尖,瞄见邵韵诗脸上的红晕,又见她乖顺地叫自己搀着,嘴角便上挑了些。 不过,此时事多,他还是压下了心底的开心,边走边分析道:“若是要躲,就地形来说,只有槐园最合适。” 晓冬瞧着满眼的景,突然觉得有些胀眼,没了往日看它们的骄傲。 邵韵诗也是一叹,“槐园人少,景多,确实适合藏人。” 罗丛柏捏了捏手心里的柔荑,语含安抚地道:“就算不为了好逃,槐园也是钱通必来之地,他大概还寄希望于,江大侠江三侠能有所收获。” 邵韵诗被他拉的有些气喘,拽了下木头,抱怨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都喘不上气来了。早知道,我不如留下等消息呢,得,这下我成你累赘了。” 罗丛柏一时忘记,邵韵诗不是队伍上那些女子了,他其实,还是照顾到邵韵诗的步子的。 他被邵韵诗一拉,又听的她喘气,心疼又后悔,忙道:“要不我扶着你走?” 其实他更想抱着人走,只是这里是邵家,他还是不敢的。 第173章 追 腊月里的路面,一入了夜,湿滑得很。 罗丛柏常走夜路的人,倒是不怕,可邵韵诗个娇小姐哪里走过这样的路,且还走这么快。 这会子,她又听的某人要扶着自己,就更是无语了。 再又一次差点滑倒之后,罗丛柏再顾不得其他,直接半抱住了人。 他这样,吓得邵韵诗差点惊呼出声。 到底还记着四周都有人,后头又跟着晓冬,邵韵诗压着性子,稳住身形,没喝出声。 稳了稳心绪,她嗔怪地瞥了罗丛柏一眼,指着路道:“走吧,这是在家里,叫你这么扶着,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罗丛柏可不放心,小声道:“天暗,没人瞧得见。” 他执拗地半抱着,邵韵诗如何肯?两人就这么小幅度地推拉了起来。 罗丛柏怕她摔了,忙小声哄着,“别闹,小心摔了。” 邵韵诗被他气的,直接给了某人一脚。正好,晓冬又在后头好奇地问怎么了?这才叫罗丛柏老实下来。 被邵韵诗收拾了下,罗丛柏再是心急,也只能丢开手,缓了步子,多顾着人了。 只见,他小心拉着瞒姑的手,吐槽道:“这一路上,黑咕隆咚的,也不说多挂些大灯笼,哎,你小心点脚下。” 邵韵诗发笑地看着他转移话题,也不揭穿,只解释道:“点那么多灯笼做什么,俗气得很。” “今儿除夕,明儿初一,挂红灯笼不是喜庆吗,俗气什么。”罗丛柏不赞同道。 邵韵诗见他别劲,笑笑,解释道:“往常夜里我们也不出门,就算是要出门,喜妹不是拎着灯,就是打着手电。看得见,就没多点。” 晓冬爱热闹,遗憾道:“我也觉得灯笼少了,要是点一片,红彤彤的多喜庆。” 槐园的回廊多,一路走,即使零星的灯笼,远远瞧着,也如火龙般蜿蜒。 若是灯笼再多些,火龙确实更亮更壮,路也会更亮。 邵韵诗笑了声,应道:“我算是服你们了,这也能计较。行,明儿就让布一叔多点些灯笼来,让你们好好喜庆喜庆。” 罗丛柏说这些,不过是逗人高兴,听得这话,他跟着笑道:“正好,既喜庆又照亮,省得跑路的时候滑倒。” 他正说着,邵韵诗不妨脚下一滑。 这么应景,惹的罗丛柏既心疼又发笑。 后头的晓冬见了,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道:“师姐你没事吧?” 邵韵诗忙道:“没事,就脚滑了下。” 晓冬后悔极了,“是我做事不周全,刚才,喜妹还说要拿手电来着,我走得快,没拿。” 晓冬惯常顾前不顾后,她不忘记点什么,就不是她了。 邵韵诗也没功夫再啰嗦她,只道:“行了,别多想,今儿可不适合带手电,就算你带了,也没法用,没得叫贼人发现了目标。” 可不是,夜里处处都是朦胧的光,就他们拿着手电,跟个移动的靶子似得,不是擎等着人捉吗。 晓冬看看比往常亮了不知多少的路,点头道:“嗯,确实是,这会子已经够亮了。” 罗丛柏也点了点头,觉得不拿是对的,“这话很是,不过,晓冬,你日后可别再毛毛躁躁的了。” 晓冬这会子正后悔着,听了忙保证道:“我肯定不能再犯错了。” 她这话可信度不高,邵韵诗笑了笑,“这话,你能记住两天就了不得了。” 晓冬忙说肯定不会。 罗丛柏见她们俩斗嘴,神情松缓了几分,“别说话了,注意些脚下。” 邵韵诗笑笑,“没事,前头就亮了。” 槐园很大,后院到前院隔着个中庭和小花圃。 虽说是年三十,各家都有电灯,可入了夜,还是要拉闸的。 这路上,除开灯笼,还挂了一溜风灯,虽邵韵诗嫌大的蠢,只挂了小的,也已然是家境极好的人家才能办到的。 就邵韵诗这,她虽财粗,可嫌弃粗俗,也只今儿年三十才如此招摇了一把。 罗丛柏看看确实还蛮亮的回廊,也不多话,只道:“该将中庭挂上些大灯笼,这样走路就不会滑脚了。” 他们为了省时间,走的不是回廊而是中庭,自然脚下就没那么亮了。 更何况,还有个小花圃横亘在中间,这路就越发地有些难走。 邵韵诗见他难得说出奢侈的话,不由地发笑,呵呵乐道:“还有你嫌弃的时候,往常你不都能简省就简省吗。” 晓冬在后头听了,也呵呵乐了两声。 罗丛柏可不觉得害羞,还颇为冤枉地道:“往常那是没必要铺张,今儿不是特殊吗。再说了,我可没在你这简省过。” 邵韵诗想想也对,这人自己不注重吃穿用,送她的东西,往往都是极好的。 心头一甜,她很大方地放过他,不再调侃,转脸问道:“你今儿没回家,真没事吗?别回头叫大叔大婶埋怨。” 罗丛柏知道,她这是看到灯笼风灯,想起今儿是除夕了,便说笑道:“你好好看路,我家里真没事,我不是说过了吗。”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下,“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说完,她想起小时候,某人被爹妈追着要打的事情,笑出了声。 罗丛柏奇怪道:“你笑什么?难道是盼着我挨打?” 邵韵诗听了,更是发笑,“你还记得挨打呢,有一年,我记得某人不知淘气什么,被自己个的阿爸追着打。” 晓冬听了,来了兴致,插嘴道:“罗大哥这般稳重,还挨过打?” “去,哪都有你。”罗丛柏被揭老底,不好同小女人计较,只能冲着晓冬去了,“我看你就该打,回头见了周师傅我可得好好告状。” 晓冬一听她妈,头皮就发麻,忙讨饶不敢多嘴了。 邵韵诗见他们斗嘴,心里松了松,“成了,别嘴碎了,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家吧,到底是过年呢。” 罗丛柏见她拦,也就放过晓冬,不过没接某人的茬。 晓冬更没留神要赶人的话,只听得师姐发话不许告状,便带着胆子,小声道:“罗大哥,你可千万别同我妈说,师姐刚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见。” “你还说。”邵韵诗无奈地恨不能给嘴欠的晓冬几下。 罗丛柏的手被小女人捏着,知道她是不想自己同晓冬斗嘴,便松了口,“行了,我不会告状的。” 晓冬忙在后头说好话。 第174章 难寻 晓冬的碎碎念,很有功力。 邵韵诗被她罗唣的不行,也不再理会晓冬了。 她关切地对罗丛柏,旧话重提,“你留下真没事?” 罗丛柏见她放松了不少,也不故意逗晓冬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了,转而柔声对邵韵诗道:“不急,我心里有数。不过,若是你担心我,回头年后,你和我一道回去?” “可以呀,日子你定吧?”邵韵诗爽快地道。 罗丛柏只是说笑,没想到邵韵诗还真应了,不由的傻眼,急忙追问道:“你是说真的?” 邵韵诗借着彼此拉着的手,使了点劲,调皮道:“当然了,难道说,你不欢迎?”说完,她还故意拉长了声音,嗯了声。 罗丛柏被邵韵诗的话,说得愣住了,顾不得她嗯的那声,只急忙停下,认真看向她,确认道:“你真要和我回家?” 邵韵诗本是开玩笑,不妨玩笑开大了。 瞧着某人认真的脸,她也有些愣神,发傻道:“你真想我和你回去?” 俩个人傻瓜似的对答,惹得后头跟着的晓冬发笑不已,实在是忍不住,便笑着先溜了。 晓冬一笑,邵韵诗当即脸红的赛过点胭脂。亏得是路上,灯光暗,倒也不突兀。 罗丛柏倒不害羞,只是紧张的手心出汗了。 只见,他认真看着邵韵诗,遗憾道:“我当然想,只是时机不合适,我不能叫你就这么着去。” 罗丛柏的火热,被寒夜里的冷风吹散了不少,过了刚才那会子的冲动,心里也定了主意。 他不能叫瞒姑没名没分地跟着自己回家,最起码,得在父母家人认同下去。 不过,不能同行,他心里的遗憾是肯定的,只是什么都不好说,也不愿说。 他的心意,邵韵诗即使没从两人相握的手上,感觉出来,也从他眼里看了出来。 遂,她轻笑了笑,记下了某人的心意,也没多话,便拉了人,往前走。 罗丛柏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思,见小女人这表现,说不出的失落。 寂静的路上,回响着轻轻的嗦嗦声。 跑动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罗丛柏五味杂陈间,也还记着要护好了人。 正好,晓冬那丫头已经溜了,更是方便了罗丛柏拥着人走了。 被罗丛柏如对待稀世珍宝似得拥着,邵韵诗心里也甜蜜,知道旁人看不到他们,也就放任某人这亲密过度的举动了。 一路上并没什么动静,很快前院到了。 两人互看了眼,知道这贼子八成就在前院了。 罗丛柏此时也缓过来了,安抚地对邵韵诗道:“你别担心,贼人在这里,固然有些棘手,可到底找到了人,逮住了他,回头什么事都能摆平的。” 其实,邵韵诗真是担心因为一个钱通,引来外人对槐园的在意。那样的话,她还真得要思量年后的去留了。 见他如此说,显然是已经平复了刚才的心绪,邵韵诗也不再提去罗家的事,便借着他的话,说起了贼子的事。 前院的花木比之后院只多不少,暗夜里,人走动间,就更不便了。 两人正说着,一阵风过,引起一阵沙沙声。 吓的邵韵诗,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手上一紧,罗丛柏以为她害怕,也担心她受寒,忙低下头,下意识地亲吻了下她的发顶,将人往怀里裹了裹。 他嘴上还安抚着,“别怕,别怕,我在呢。” 邵韵诗被他弄的尴尬不已,轻轻扭了扭,道:“我没怕,就是觉得瘆得慌。” 罗丛柏知道,女孩子都怕这夜里鬼深深的响动。 他忙拉出了自己身上的护身符,往邵韵诗的手里一塞,小声道:“这个你攥在手里,就不怕了。” 邵韵诗一捏就知道是什么了,忙道:“这不是我给你求的护身符吗,怎么能摘下来。快,赶紧带回去,你今年可有个劫,这个一定不能离身。” 这个护身符是开了光,又托大明寺的老方丈济方大师父念了经文的碧玉观音。 年初,邵韵诗算到某人今年可能不顺,便求了这个给他护身用的。 知道她的心意,罗丛柏感动之余,好笑地摇头道:“你别紧张,如今已经是新一年了,这个已经用不上了。拿好了,这个辟邪,你啥也不用怕了。” 邵韵诗想想确实是,已经过了十二点,如今算是旧历年的第一天了。 不过,这个护身符可不是只能护着他一年的。 可感念某人的心意,她也就没推开这个护身符,只笑着道:“好,我先拿着,回头你还是带着好,总归这个能挡煞的。” 只要她这会子肯拿着,罗丛柏没什么说的,点头道:“嗯,回头我再戴上。” 正说着,一阵冷风旋着树上的叶子,落了下来。 罗丛柏二话不说,只一指头便将叶子刮飞了,顺势还将邵韵诗被他弄歪的帽兜,拉正了。 邵韵诗也乖乖地任他施为。 两人间温馨又美好。 晓冬先一步到的前院。 她虽跳脱,还是知道轻重的,已经将前后院相接的地方,搜查了一遍。 她回头接人,正好瞧见罗丛柏秀的绝技,连忙压下差点出口的叫好声,跳到两人面前,夸赞道:“了不得,罗大哥这是练成了手指神功了?” 这丫头就是不着调的,不过,好在,她还知道这会子不能大呼小叫。 遂,罗丛柏只瞪了她一眼,道:“啥神功,别瞎说。快说说前头的情况?” 晓冬摇头道:“这里我都看过了,没人,前头还没去。” 邵韵诗站在罗丛柏撑出来的避风处,走了一路,人虽累,倒也不冷,还有精神追问,“布一叔呢?” 晓冬还没来得及去前头,只得摇头,表示不知道。 布一在前院搜索了不下十次,直到邵韵诗和罗丛柏赶过来,也没能有个结果。 正好,他听的后头有响动,忙越过后廊,往这边走来。 听的小姐问,布一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便边走边沮丧地道:“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有。” 这会子,他有些怀疑,之前那贼子交代的消息了。 “难道没来槐园?”邵韵诗不确定道。 晓冬没多想,直接皱眉道:“怎么会没有,难道还能飞了不曾?” 晓冬的话,配着黑沉沉冷生生的夜色,没来由的,叫人生出几分胆颤来。 第175章 走丢 凌晨的冷风中,四周很静。 晓冬自己说着‘人飞了’后,都有些害怕了,缩了缩脖子。 布一叔见了,不露痕迹地往孩子身边靠了靠。 罗丛柏怕瞒姑害怕,忙呵斥晓冬,“你这丫头别瞎说,人哪里能飞了,只要还在这里,就定能寻到。” 邵韵诗被罗丛柏借着袍子的遮挡,拉着手安抚,抖索的心,也好了不少。 她轻声道:“那就再细找找,这前院的屋子花圃可不少。” 布一听了,点头道:“也是,我虽四下翻找了几次,可到底前院只挂了几盏灯笼,光线不够,树木又多,人手还不够,还真有可能没瞧见。” 说完,他见晓冬有些尴尬地站着,忙看着她,解围道:“你来前院了,后院谁守着呢?” 晓冬虽不怎么搭理布一,可大事上也不别着。 且,她也知道,布一叔这是给自己说话呢,便懒懒地回道:“喜妹怕走夜路,留在后面了。” 这丫头,喜妹若是听了,铁定要捶她。 遂,邵韵诗瞪了眼话说不全的晓冬,说道:“布一叔放心好了,喜妹飞鸿罗成一明两暗地守着呢,再有,布二叔也领着人守着,不会有事的。” 布一无奈地看了眼孩子气的晓冬,才点头道:“有布二他们几个守着就好。” 晓冬有些尴尬地别开了头。 布一瞄了眼四周,小声问道:“小姐,罗少爷,若是还搜不到人呢,这接下来,咱们怎么弄?” 接下来怎么弄?罗丛柏也是一头雾水。 府外有大批的军警,现在是不能出去查的。府内?除开槐园,其他地方,老爷子的人手足足的,他们也不好瞎插手。 邵韵诗没有罗丛柏的顾虑,在一个,她了解槐园,甚至整个邵家,比旁人不知多了多少倍的熟悉。 如今,她脑子里就展现了一副邵家全景图。 遂,她对布一道:“布一叔,你着几个人,沿着槐园的各个出口往外搜,再找几个人,将这里的情况报给老爷子,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布一一听,不错,忙点头下去办了。 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罗丛柏听完瞒姑的分派,也没拦着,开始四下打量起这前院。 这处槐园,说起来,还是邵韵诗作为绍瞒姑的时候,她前世爷爷的退养之地,所以才很大。 且,槐园的前院,原来是作为爷爷的会客地点。 整个正房全做成了开间,厢房也做成了通间,好叫那些友人留宿共聚。 邵韵诗为了记着昔日的爷爷,见后来人一直没对这院子做大改动,她也就照脑子里原来的样子,又弄成了大开间。 所以,这里是藏不了人的。 不过,前世,绍瞒姑的爷爷是个爱好园林的雅人。 不仅整个绍家处处皆景,就槐园的前院,那真是精巧中见大气,磅礴间又露奇思。 所以,除开正房,园子里是可以藏人的。 罗丛柏扫了眼前院的曲折,心里多少也有了些数。 遂,他无奈地看向身边的邵韵诗,拉了拉她被风吹开的披风,轻嗔道:“你说你整日间都做什么呢,这院子收拾的哪里像个院子,活脱脱成了一景。” 邵韵诗任他给自己打理衣服,只瞥了他一眼,嘟嘴道:“这本来就是景观院呀,难道不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了,可如今却成了麻烦。”罗丛柏叹气道。 邵韵诗没理他,直接对已经回来的百二娘,道:“二娘,院子你自己搜过了吗?” 百二娘到底是个女子,当她回来的时候,瞧见一院子的人,很是吓了一跳。 且,她又不知道今儿邵家有事,看见这阵仗,只当小姐丢了什么,又或者家里进贼了。 如今,小姐问上了,本就因为寒冷而缩着的百二娘,这会子就更觉得寒气直冒了。 且,她见小姐神色严峻,心头一慌,急忙道:“家里进贼了?还是小姐丢了什么?行了,小姐别担心,我这就四下找找。” 百二娘一急,倒是叫邵韵诗冷静了几分,忙拦住她道:“别,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找不着,还危险。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百二叔和山子呢?” 今儿,家里用人的地方多,百二娘是一早被白氏叫去大厨房帮忙的,百二叔和山子也只能留一个,看守槐园,也不知他们留的是哪一个? 百二娘走得早,还真不知道家里俩爷们怎么安排的。 一听小姐这么问,她忙四下找了起来,一圈下来,没见着老伴,也没瞧着儿子,这下是真急了。 遂,她一头冷汗地跑到邵韵诗身边,疑惑道:“这爷俩上哪去了,怎么一个都没影?” 晓冬刚才也跟着百二娘找了圈,同样对师姐摇了摇头。 邵韵诗有了不好的预感,和罗丛柏对视了一眼,皱眉问道:“小金铃呢?” “啊?”有些慌神的百二娘一时没搞清楚,愣了下,才回道:“她今儿没跟着我,一直呆在槐园呢,我交代她,今儿给小姐听用来着,难道她没跟着小姐?” 坏了!邵韵诗转脸对罗丛柏道:“去喜福堂前,我就交代小金铃不用跟着了,这孩子不是个不懂事的,不会……” 到底太过担心,她一时都不忍心乱猜了。 见邵韵诗担心的说话都抖了,罗丛柏忙安抚地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转脸,又看见她被寒风吹的有些发青的唇,就更是心疼了。 罗丛柏也认识小金铃,知道是个好的,叹了口气,开解道:“别担心,那孩子机灵,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跑出去了,到底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年三十处处放鞭炮烟花,兴许看过了头,忘记回家了。” 其实,靠近邵家的皆是大户,今年因为闹匪是没有放鞭炮的,也就远处零星有些鞭炮声。 不过,不说没什么鞭炮烟火了,就算是有,罗丛柏这话,也一点不适用于小金铃。 邵韵诗揪心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晓冬没什么心眼,直接回道:“小金铃乖着呢,不会大节下的跑出门,去看什么炮仗。再说了,周围也没人家放。” 她这话里,要没有那么点遗憾的意味,就好了。 布一无奈地瞧着她,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盼着放烟花呢。 第176章 苗圃内外 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地接踵而来,都有些出乎意料了。 一院子的人,皆束手无策。 这会子,邵韵诗可没功夫理会,时时不在状态的晓冬。 百二娘却将晓冬的话听了进去,神色间显见的就失魂落魄起来。 邵韵诗有些怜悯地看向百二娘,道:“二娘,这里你熟悉,快想想,小金铃平时最喜欢在哪里玩?” 已经昏了头的百二娘,再不复往日的精明,呆愣愣地道:“她平时总跟着我,要不就是在小姐后院?能去哪呢?” 随着时间推移,夜里的寒风又大了些。 园子里,在风中瑟缩的人,可不止百二娘一个。 所以,站着不动,还不如四下走走,也好御寒。 遂,邵韵诗见百二娘人已经懵了,也就不问了。 她直接对一旁的罗丛柏,道:“大家还是四下散开来找吧。” “师姐,金铃平时喜欢去花苗圃,她该不会在那里吧?”一直四下走动的晓冬,突然道。 晓冬一句话点醒了百二娘,她当即回神道:“对,对,金铃很喜欢看花,还说那里暖和,冬天待在那里舒服。” 槐园有处特意盖了给花草们过冬的苗圃,那里如暖阁般,暖和。 被晓冬一提,邵韵诗也想了起来,觉得小金铃去那里的可能性极大,甚至,钱通或许也有可能躲在那? 罗丛柏自然也想到了这点,紧了紧握着的小手,道:“先别急,问问布一叔,那边可清过?” 布一正好转了一圈过来,听到这话,忙交代道:“去苗圃还得过侧门,我急着查前院正房各处,还没来得及去,不过已经派小子们去了。” “什么时候派去的?”罗丛柏有些奇怪,他们这一群人都站这有一会了,那些人怎么还没回来报信。 布一知道,自己这件事办的有些疏忽,老脸一红,道:“有一会了,大概过一会就该回来了。” 听的这话,邵韵诗心里实在是担心金铃的安危,等不及了,直接道:“别等了,留几个人在这,其他人都跟着去苗圃。” 邵韵诗向来是个果断的性子,一旦安排了事情,那气势就没人能够反驳。 布二和晓冬习惯了这样的小姐,忙点头应承。 自然百二娘也是要跟着的,不过,她大概是太过担心,拉拉杂杂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邵韵诗没理会百二娘后头的絮叨,直接转头就往西边的花圃走去。 罗丛柏见邵韵诗不管不顾地直往前走,知道她的性子,也明白必须去的原因,没说什么拦阻的话。 他只叹了口,一把拉住已然转身的邵韵诗,对后头的晓冬,吩咐道:“我走前头,你压后,多顾着点左右。” 晓冬知道轻重,也有被赋予了重任的兴奋。 遂,她忙点头道:“罗大哥放心,我省的。” 见晓冬应下,罗丛柏这才借着宽大的外袖,紧了紧手中的柔荑,压着声音道:“你小心跟着我,别事事抢先,更别让我担心。” 感觉到手上宽大手掌的热度,邵韵诗脸上有些微红。 冷静了几分的她,借着暗处灯黑人影模糊,踮起脚尖,凑到罗丛柏的耳边,小声道:“别担心,我有数的。” 本没有旖旎心思的罗丛柏,被邵韵诗吐气如兰的一句话,弄得不仅耳朵痒痒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恨不能将眼前的小人儿揽进怀里,好好稀罕番。 大概是过于激动,邵韵诗的手被某人捏的有些重,惹得邵韵诗不自觉地‘呀’了声。 “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了?”罗丛柏听的邵韵诗的呼痛声,忙松开手。不仅如此,他还将她的手举起来,准备吹吹。 他这样,吓的邵韵诗忙四下看了看,好在跟在他们后头的晓冬正四处张望,戒备着,没注意他们。 布一叔也早就先一步往苗圃去了。 见没人注意,邵韵诗松了口气。 其实,被某人如此宝贝似地对待,她心里是甜的,可到底在外头,这样就显得有些孟浪了。 遂,她还是嗔怪地瞪了某人一眼,淡淡地道:“没事,走了。” 罗丛柏刚才情急之下做的事,他自己这会子也有些后悔。暗自庆幸,亏的没人瞧见,不然瞒姑肯定不会再理他。 这会子,他得到邵韵诗没事的肯定,也不敢再作妖了,只轻轻放下她的手,垂下衣袖柔柔地握着。 他这样,邵韵诗小脸又红了,亲推了他一下,便由着他带着自己往前走。 两人的互动其实并不显眼,也没耽搁什么,倒是叫寒夜里多了丝温情。 一时心暖意笃的两人,耳边再没有冷风声,唯有彼此的呼吸。 槐园前院花圃虽不是很大,可也不小。 它与正房隔着个中庭,在西南方向,绕过假山和影壁,便是花圃的入口小道。 几人很急,但到了花圃前,都下意识地轻了脚步。 罗丛柏更快,直接将邵韵诗圈在了身边,侧耳凝听了起来。 邵韵诗耳力也不凡,跟着细心听了会,小声道:“里头不止一个人。” 罗丛柏知道瞒姑的能力,也没奇怪,点头道:“嗯,确实不止一个。” 晓冬跟着后头来的,没留神俩人的举动。 她一见这边没人,忙压着嗓子,小声问道:“布一叔他们呢?” 布一叔和他安排的人,本该先一步到这了,不知什么缘故?她们几个到了,居然没瞧见先头部队。 邵韵诗刚才就奇怪上了,这会子晓冬问,她也有些迟疑地看向罗丛柏。 罗丛柏直接摇头道:“布一叔不在这,他肯定是找那几个查探的人去了。” 邵韵诗听了,心头一凛,“那人在里头了?” 她说的含糊,罗丛柏却听明白了,他沉着脸,诚实道:“八成就是了。” 说完,他对跟着的晓冬,小声道:“里头人多,你赶紧去喊布一叔来。” 若是没有瞒姑跟着,罗丛柏一个人就能解决了里头的人。可这会子,他不得不多点小心。 晓冬还是很机灵的,从几句话里,就听出了动静,眼里含着担忧,问道:“那这里只有师姐和你,可能行?” 罗丛柏摆手,“你只管快去。” 晓冬也不敢啰嗦了,忙点头应下。 邵韵诗怕晓冬去喊布一,再闹别扭,忙紧着交代道:“见了布一叔,你好好说话。” 第177章 等待 短促又急切的交代声,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那么地叫人心惊。 亏得她们离苗圃还有段距离,不然,还真说不好,会不会惊动里头的恶人。 邵韵诗也被自己情急之下的喊声,吓了一跳。 她忙捂住嘴,小声又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可得好好跟着布一叔。” “师姐!”晓冬压着嗓子喊了声,又跺了几下脚,便转头喊人了。 邵韵诗见她这样,无奈地笑了笑。 罗丛柏盯着花圃,拉了拉邵韵诗,皱眉道:“花圃里头是个什么情形?你给我细说说。” 花圃的布局,全是邵韵诗自己设计规划的。 遂,她点了点头,便给罗丛柏描叙了起来,和里头的情形是半分偏差都没有。 罗丛柏听的认真,得了地形图和一些必要细节,心里细细筹划了番,有了计较。 布一也没走多远,没一会便和晓冬转了过来。 见了他,已然十分冷静的罗丛柏便拉了人,问了问他那边的情况。 布一也没查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罗丛柏心头一横,更确定了苗圃里有贼人了。 遂,他便和布一分派了番,道:“我一会先进去,你领着人在外头压阵,该哪里布置人守着,你心里有个数。” 布一忙道:“我知道,你放心进去,自己也小心些。” 罗丛柏看了眼,一脸担心的邵韵诗,道:“瞒姑这里,布一叔一定要亲自守着。” 今儿,布一几兄弟都在园子里守着。 布二守在后院,布三守在槐园通往外头的出入口处。 布四倒是跟着布一来了这苗圃。 他一听罗丛柏这话,当即压着声音道:“罗少爷放心,有咱们兄弟在这,管那贼人如何了得,也是不觑半分的。” 布一忙也跟着道:“放心,小姐这,妥妥的。” 得了布家兄弟俩的应诺,罗丛柏这才冲着邵韵诗点了点头,将人小心地交给了晓冬,便往花圃摸去。 其实,若不是,在他眼里,这里没个比他厉害的人,罗丛柏还真不放心丢下瞒姑,亲自进去抓人。 毕竟,逮住贼人,才是对瞒姑最好的保护。 罗丛柏一进苗圃,立马就隐去了身形。 邵韵诗瞧不见人后,就拎着心了,手心里的汗是冒了一层又一层,她不怕听到打斗声,只怕听到枪响。 其实,本心里,她也有些不愿罗丛柏亲自进去,可眼前这些人,没一个能比罗丛柏这当兵打仗的人厉害,只能是木头一马当先了。 且,她惯来不会当着人多的时候,违拗罗丛柏的意思,即使,以前两人没定关系的时候。 槐园的花圃,虽不算特别大,可也不小。 人进去很快便听不到声响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在花圃外的人,渐渐没了耐心。 “师姐,要不我进去看看,我常来花圃玩,不会扰了罗大哥的。”晓冬当即就耐不住了,压着嗓子道。 邵韵诗如何会叫晓冬冒险? 在布一反对前,她就嘘声道:“别裹乱,你给我好好待着,你罗大哥的本事,你难道不清楚?” 大概是太过紧张,又或是被风吹的有些僵硬,邵韵诗这话说的并不顺畅。 不过,布一听了,先就松了口气。 布四也跟着捏了把汗,暗道,晓冬这丫头,够大哥喝一壶的。 晓冬听了这话,半点自觉都没有,当即又压着声音道:“罗大哥的本事自然是好的了,只是……” 布一怕晓冬犟起来,忙拦了她的话,劝道:“是呀,罗少爷可不是等闲人,晓冬你还是跟着小姐的好。” 布四也跟着道:“晓冬,你可别坏了罗少爷的布置。” 若不是布四的话,晓冬怕是要同布一辩一辩了。 如今听了这话,她到底也不是真不知事,嘟囔了两句,也就罢了。 邵韵诗知道晓冬也就是待不住,并非任性。 见她老实地不跟布一别劲,邵韵诗松了口气,也不愿再说她,只皱眉盯着花圃的门。 忽而,一阵风过,裹挟着草木的冷青味,叫人无端地打了个冷颤。 邵韵诗紧了紧披风的大毛领,有些腿软地靠着晓冬的背,心底沉沉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等待真得很磨人。 就在大家等得快没耐心的时候,布一得了新情况。 邵韵诗转脸,见布一和他手下嘀咕了几句后,便面露沉重,不觉心头一梗,难道外头又出了什么大事? 遂,她忙小声问道:“布一叔,怎么了?“ 布一也正准备和邵韵诗商议,便凑近了道:“喜妹在后院小灶间看见了金铃,要不要喊罗少爷回来?” “咦?金铃怎么会在后院小灶间?”晓冬当即奇怪道。 邵韵诗也奇怪,不过,好在金铃找到了,忙追问道:“那孩子可还好?” 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布一只回道:“说是看着还好,就是有些吓着了。” “吓着了?”邵韵诗和晓冬都提起了心。 晓冬道:“师姐,要不我回去看看?” 布一对晓冬这话,有些迟疑。 毕竟,如今人找到了,回头有的是时间询问,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小姐的安全。 不过,他没来得及反对。 邵韵诗看了眼晓冬,直接点头道:“也好,你小心些,问金铃话的时候,注意温和点。” “师姐!”晓冬有些气急地压着嗓子,喊了邵韵诗一声,便跑了。 她这恼羞成怒的样子,惹的大家都憋笑不已。 邵韵诗知道这丫头是怪她又揭短,不在意地摇了摇,便对布一道:“布一叔,你感觉看看,花圃里究竟有几个人?” 布一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邵韵诗,“小姐,我刚才注意过了,感觉不出来,但绝不止一个人。” “这样?”邵韵诗也没为难布一,毕竟她自己也感觉不出来。 遂,她只能焦急地盯着花圃看。 就在邵韵诗耐心告罄的时候,罗丛柏悄悄地又潜了回来。 布一几个忙接应了过去。 邵韵诗见了他,吁了口气,有些瘫软地小声问道:“回来了就好,里面情况如何?” 罗丛柏知道瞒姑担心自己,见她面色不好,忙不着痕迹地将人扶靠向自己。 邵韵诗确实腿软身体没力,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了,只虚靠着人。 第178章 有人! 如今的槐园,苗圃,如战场一般的森然。 邵韵诗一个娇弱的大小姐,坚守在寒冷的旷地里,些许的疲累再正常不过。就这,也可以说是难得了。 布一布四,甚至他们身后的那些家丁们,对自家大小姐还能如此镇定,已然是佩服不已了。 可罗丛柏就不这么认为,他满心满眼地全是心上人受了大罪的模样。 只见,他心疼地责备道:“晓冬呢,怎么不扶着你点,手也冷了,你该去避风的地方坐着等。” 话说到这,他倒是有了些发怒的征兆。 毕竟临走前,他可是左右交代,让晓冬和布一照顾好人的。 如今,不说没照顾好瞒姑,还不见了晓冬的踪影,这也忒不像话了。 邵韵诗太了解这男人了,忙主动拉了他的手,小声道:“我没事,你别虎着脸,怪吓人的。这里还有旁人呢。” 被拉了手,发怒中的罗丛柏,还真就软了几分。 他也知道,这是在邵家,晓冬他们也不是自己手下的兵蛋子,是不会令行禁止地办事的。 这般一想,他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他语气里的沮丧,倒是叫缩在寒风里的邵韵诗,心底一片温暖。 遂,她好笑地道:“行了,我这样也是你害的,一去这么久,我能不担心害怕吗?只能是一直守在这里了。” 她这话看似抱怨,实则满满的关心。 罗丛柏听了,心头酥麻一片,小声回道:“是我不好。” 邵韵诗没当着旁人秀恩爱的嗜好,见男人情绪好转,便忙问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形?” 罗丛柏说起正事,也恢复了睿智,“苗圃里头,我细细摸了一遍,可以确定,人困在工具间,里头不止两个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有小金铃?” “金铃已经找到了,在后院小灶间。”邵韵诗忙说道。 “这么说,里头便是贼人了,这就好办了。”罗丛柏也吁了口气。 早知道金铃找到了,他可能直接就将人给拿下了。 正说着,远远地,晓冬抱着金铃,蹿了过来。 见她个大孩子抱着个小孩子,在瞧不清路的湿滑地面上,左右跳动,吓的众人齐齐心头一跳。 可碍着苗圃里的贼人,大家都不敢喊叫,只捏着把汗,期待晓冬能靠谱些。不然,一个不好,两人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会惊动苗圃里的贼子。 瞧着晓冬总算是抱着人走近了,邵韵诗这才出了口气。 顾不得询问情况,她直接就训道:“你看你,天黑灯暗的,摔了怎么办?” 又见金铃还算是精神,邵韵诗松了口气,温和地看着她,小声问道:“金铃,你怎么跟来了?” 邵韵诗看似训诫的话,听在晓冬耳朵里,暖意融融。 心头和软的晓冬,对一路上几番的磕绊,和冷风吹头的寒意,已然是半分都不在意了。 只见,她嬉笑着抢了话头,“师姐,金铃说她知道花圃里的情况,我这才带她来的。” “真的?”邵韵诗眼睛一亮,看向还有些蔫蔫的小金玲。 说着话,她又担心孩子冻着,摸了摸她的小手,不算多暖和,忙给孩子塞了个熏球,这才放心。 见了小姐,小金铃总算是缓过来些,虽说缩在一旁,就算是避着风,还是有些冷,可小姐手心里的温度,还有正散着热气的熏球,还是暖和了她。 小丫头是个机灵的,看着小姐,她认真地小声回道:“小姐,坏人在花圃的工具间,哥哥也在那里,阿爸晕在小休息间。” 她这话,听的几个大人齐齐眼睛一亮。 罗丛柏也冲着看过来的邵韵诗点了点头,他查到的情况也基本如此,只是,没发现晕在小休息间的百老二而已。 小金铃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此刻没人有时间多问。 得了确切的消息,罗丛柏直接拉上布一布四兄弟俩,一道细细谋划了起来。 到底女子心细些,邵韵诗没急着掺和谈话,而是耐心地,叫晓冬顾着点小金铃,别叫孩子冻着了。 晓冬觉得自己干了件大事,正激动着,被小姐安排带孩子,也没觉得烦,直接豪气地拍了胸脯。 小金铃带着笑,也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 见两人这样,邵韵诗这才放心地转过身,认真地听起了大家的计划。 小金铃带来的消息,叫大家知道,花苗圃里的外人只有一个。 且,刚才布一又得了个新消息,邵家的贼匪,除开钱通一人,其他的已经全部落网。 如此一来,花圃工具间里的那个人,铁定就是钱通了。 算定了这个,接下来如何安排女眷,就不容邵韵诗多争辩了。 罗丛柏勒令几个家丁,护着邵韵诗和晓冬小金铃等几个女孩子,往后院撤。 待她们一走,这边便动手。 布一兄弟都觉得妥当。 难得某人如此强硬,且,还当着布一几个的面,邵韵诗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便老实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别操心我,自己当心点。” 干脆地说完这话,邵韵诗偷偷地,将那把当初罗丛柏喜欢的枪留下,便转身准备往回走了。 罗丛柏最稀罕的就是瞒姑身上的这股子爽利劲,她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平时看似刁蛮,实则分寸拿捏的十分好。 遂,他带着笑地凑近了些,小声道:“这铁疙瘩你拿着防身,我这边有。” 邵韵诗不赞同。 “听话,你拿着可以防身。”罗丛柏推了推,又怜惜道:“你可别在外头耽搁,没了小熏球,回头冻着了,我心疼。” 因为小金铃太小,他刚刚才没拦着瞒姑,将她自己的捂手东西送人。 当着旁人,这家伙居然敢如此大胆的表白,邵韵诗顾不得耳边那熏人的热气,红着脸,忙忙地应了声,便拉了晓冬,转身走了。 当然,枪还是被留给了某人。 为这个,某个男人立在寒风中,既无奈又窝心,可情况不等人,他只微感叹了下,便投入了紧张的抓捕行动中了。 前院到后院还有些距离,邵韵诗一行人,半道上遇上了寻来的百二娘。 被人抱着的小金铃,见了自家娘,立马伸手。 瞧她这样,大家都有些心酸。 百二娘脑子清醒了几分,含着泪接过了孩子。 第179章 消息 暗夜里,微亮的灯笼中透出的星光,不足以照亮人心。 寒冬的夜里,立在屋外,那更是对人的凌迟。 邵韵诗拢了拢手,对忙着给她请安的百二娘,道:“驱寒的羹汤煮上了吧?” 她刚才去苗圃前,拦下了百二娘的跟随,直接安排她去厨房,给大家熬煮羹汤了。 其实,她这也是为了百二娘好,怕她遇上事情乱了分寸,坏了布置。没得贼子没捉住,再累得被抓的人受罪。 百二娘虽忧心家里人,可也懂规矩,知道在主子跟前,不能瞎捣乱,所以,也就应下了煮汤的事。 这会子她见了女儿,心已然定了些。 见问,她忙回道:“都煮好了,要不是小姐叫我煮汤,我还不一定找到金铃呢。” 原来,百二娘煮驱寒汤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味药,便去后院寻喜妹拿。 这不,喜妹便在小灶间,看见了快昏睡的小金铃了。 邵韵诗对露出感激的百二娘,点点头道:“能找到孩子就好。” 大家也不能在外头站着。一阵风过,邵韵诗忙招呼大家,往后院走。 路上,百二娘一直抱着女儿。 这会子得了空,她将早前找到女儿时,没来得及问的话,说了出来,“丫头,你怎么知道花圃里的事的?姆妈不是叫你跟着小姐的吗?” 喜妹和百二娘找到小金铃时,孩子还有些迷糊,也不知道,她待在小灶间里多久了。 所以,直到晓冬回头去接人,两人也没问出多少话,只知道点大概事体。 邵韵诗和晓冬知道百二娘急,虽觉得她这会子问孩子不好,可也贴心地没打断她。 小金铃伏在阿妈怀里,是真安稳了不少,小小声地回道:“小姐叫我早些歇着,我就回来和阿爸待在一块了。” 大概还有些没劲,孩子歇了口气,才又道:“阿爸说,年节下,买鲜花的人多,家里的花多铁定用不了,白放着可惜了,便带着我去花圃收拾盆花了。” 几人听到这,想想百老二平日抠门的情形,都无奈地扯了扯唇角。 邵韵诗怜惜地看了眼孩子,道:“确实是我叫孩子回去的。” 百二娘这会子可顾不得尴尬,听了小姐的话,知道她并没因为刚才的话生气,松了口气后,便催女儿道:“后来呢?” 小金铃确实受了惊吓,看着人又开始不精神了,眯着眼,回道:“我们正弄着盆花,有个人压着哥哥进了花圃,还吵嚷了起来,阿爸出来看情况,也嚷了起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阿爸就倒在了小休息间。” 大概是太过害怕,小金铃哆嗦了下,才又接着道:“外头有人喊着抓贼,那个人就拉着哥哥进了工具间,……” 亏的小金铃素日机灵,又和喜妹晓冬她们一道认字,一段话,说的虽断断续续,倒也清晰。 孩子说的简单,邵韵诗已经整理出过程了,想了想,柔声问道:“你当时在哪呀?” 小金铃十分喜欢邵韵诗,见小姐问,她眼睛亮了些,回道:“我正给小姐那盆黄蔷薇施肥。” 邵韵诗喜欢闻蔷薇的香味,淡淡的甜甜的,花型也好看,她尤爱乳白色的。 槐园,不仅户外栽了不少蔷薇作为篱墙,户内也种了一盆盆的,各种造型都有。 小孩子的嗓音,天生就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更兼孩子的心意,就更叫人柔软了。 邵韵诗听着小金铃的话,不自然地想起了昔日摆弄花草的惬意,倒是减了些,寒夜里艰难行走的烦躁。 晓冬直接得很,她心疼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道:“金铃困不困?若是困了,就睡吧。” 小金铃这会子精神不是太好,可却没有睡意,摇头道:“我还有话没说完呢,等小姐都知道了,再睡。” 听的小金铃这话,邵韵诗有些心酸地笑了笑,夸道:“这会子还在路上,不睡也好。” 百二娘也忙道:“可不是,不能在路上睡,不然要受寒的。” 邵韵诗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还好,便又问道:“金玲,年三十你怎么不出去看烟花?给花施肥,什么时候都可以的,真是个傻孩子。” 小金铃人矮蹲花丛里,不出声旁人确实难发现,更何况,当时贼人心慌,就更难发现。 这么一推理,邵韵诗都不用问孩子,便理解小金铃为什么能逃脱了。 不过,也亏的这孩子机灵,不然一个不慎,也难逃被捉。 这些理,邵韵诗能理解,所以心疼孩子没再说什么。 百二娘也明白的过来,揪心的同时,便不停地念叨阿弥陀佛,佛主保佑了。 小金铃见她娘害怕的很,小小人儿,撑着精神,安慰道:“阿妈别怕,当时阿爸给我使了眼色,我就乖乖地捂着嘴蹲下了。” 百二娘已然知道老伴和儿子的事情了,这会子再听,揪心得很,可当着女儿,她只能忍了。 邵韵诗怕她露了痕迹,忙安抚道:“别担心,布一叔他们正想法子呢,会救出来的。” 百二娘憋着泪,嗯了声。 晓冬倒是坦然的很,“贼人不会得逞的。” 小金铃见晓冬冲着自己笑,便邀功地对她道:“晓冬姐姐好厉害,我当时照着晓冬姐姐时常说的法子做了,坏人真就没看见我。” 晓冬是个爱玩的,瞧着世道乱,她也喜欢小金铃,私下里,就常教她如何躲避逃脱等等。 也亏的她教的好,不然小金铃这趟也没得跑。 小金铃孩子气的话,配着寂静的夜里,倒显出几分空灵来。 众人皆会心一笑,浑身的疲惫也散了不少。 晓冬见她可怜娇气样,乐过后,逗她道:“小金铃还真厉害,将姐姐的话记下了,躲得好,躲得好呀!” 跟着她们的家丁,跟着凑趣道:“小丫头还知道逃到后院找人,也好厉害。” 小金铃在花圃躲的时间不短,见晓冬和大家都夸她,心里高兴了起来。 她顺着家丁的话,眯眼道:“我是从狗洞爬出去的,阿旺也乖,看见我也没喊,跟着我一起到了后院小灶间。” 听的这话,众人齐齐吸了口气。阿旺可是条狗! 晓冬吃惊了,“阿旺怎么没喊?” 小金玲得意了,“我给他吃了小奶包。” 第180章 等待 孩子的话,轻轻浅浅,却暗合了太多的意外。 百二娘后怕地道:“亏的怕阿旺在花圃捣乱,平时当家的都不许它进去。” 她的话,叫大家心头紧了又紧。 可不是,要不然,狗若是在苗圃喊叫起来,那后果会如何?还真不敢想。 邵韵诗心底一寒,忙对小金铃道:“阿旺是条好狗,回头叫他多吃些肉。” 小金铃听的阿旺能多吃肉了,欢喜的仿如她自己得了好处一般。 孩子的欢喜不用看,就能透过气息传递出来。 大人们在寒风里,都松了口气,也跟着欢喜了几分。 邵韵诗嘴角带了些许的笑,温和地看着孩子,道:“小金铃今儿也立了大功,回头也奖励你,想要什么,直接给我,或是喜妹晓冬姐姐说。” 小金铃可是知道小姐不是个小气的,平时没事的时候,还总是给果子糕点,头绳衣服,甚至玉石配饰呢。 这会子,小姐特意交代自己,那肯定是要赏自己了。 东西她不眼馋,只觉得自己这次是真帮了大家,心头高兴地直点头。 孩子高兴,百二娘就高兴,心头松快了些,也暂时放开了些对老伴和儿子的担忧。 安抚了小金铃,邵韵诗又对稍微展颜的百二娘,道:“二娘也别担心,百二叔已经没事了。有布一叔他们在,山子肯定也不会有事。” 怕百二娘不理智,邵韵诗是不会允许百二娘回前院的。 百二娘也知道小姐的意思,虽然十分想去前院看看,可还是守规矩地留在了后院。 正好来接人的喜妹,听了这话。 她虽不知道前院的惊险,可素来信服罗丛柏的能耐,忙跟着劝道:“可不是,有罗少爷在,等闲人别想使坏。” 晓冬也跟着点头。 大家的善意,百二娘如何不领情,撑着精神点头,道:“嗯,我知道,有布一他们几个能人在,我不担心。” 说着话,大家便到了后院廊下。 家丁们留下,没有进屋。 邵韵诗知道,若是叫家丁们去前院帮忙,某个男人铁定不放心,便也就顺势留下了他们。 好在,廊下有避风的地方,倒也不太冷。 喜妹手脚快,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进屋拎了食盒,又出来了,“二娘,屋里给你留了安神汤,你赶紧去喝了,一会子,人回来了,你还得照顾呢。” 她处置的妥当,邵韵诗舒了口气,夸道:“喜妹今儿安排的不错。” 晓冬也不唱反调了,“今儿能找到小金玲,还真是多亏了喜妹。” 喜妹就是去小灶间,帮着找药材熬驱寒汤的时候,发现的小金铃。 百二娘也想起这个,连着说喜妹细心。 她可不是细心吗,当时瞧着孩子不太好,便又熬了安神汤。 这会子,安神汤才能人人一碗,倒是能叫大家在这寒冷动荡的夜里,温暖了不少。 喜妹眼里也有活,瞧了眼廊下站着的家丁们,她忙又招呼晓冬,同她一起给这些人又弄了些。 邵韵诗见她们安排的极好,也就不多嘴了。 她只看着百二娘,道:“喜妹说的对,二娘赶紧将汤喝了,不然受了寒,回头谁帮你照顾人。” 小姐都劝了,百二娘也是个伶俐女子,没再推辞,单手抱着孩子,端了碗便喝了。 几人都是弱女子,站着喝了汤,也不能总立在门外。 且,这会子,夜风还吹的沙沙响呢。 邵韵诗对喜妹道:“你拿几个炭盆出来,叫他们靠着烤烤火。”说完,她指了指家丁们,便领着百二娘几个,进了屋。 一进了屋,喜妹没忙着给家丁们拿炭盆,而是另外又端了碗安神汤,道:“小姐,你也赶紧喝了。” 邵韵诗不习惯于大庭广众下吃喝,刚才在门外,她端碗没喝,而是喂了小金铃。 邵韵诗也怕自己生病,走了这么一圈,她是又累又冷。 这安神汤是她特意配置了冬天用的,既安神又驱寒,倒是不用费事再喝驱寒汤了。 邵韵诗从来就不是矫情的人,当即端碗喝了汤,没得叫喜妹跟着揪心着急的。 今天大家都受了冻,邵韵诗也没领着人去大书房等,直接招呼了百二娘,一道去了暖和的小书房。 她这举动,叫喜妹愣了愣,也就过了。 百二娘虽也有进小书房的时候,可大都是站一站,回了事,就走的。 这会子,她抱着孩子,进了这如画卷般的屋子,都不知怎么地好了。 一阵熏香飘过,她整个人就更晕陶陶的了。 喜妹心细,一来就上榻,整理了个小褥子,对百二娘道:“二娘,快将小金铃放榻上来。” 喝了安神汤,孩子的眼睛已经眯上了,百二娘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她听了喊,就更局促了,这香榻可不能叫孩子糟蹋了。 小书房比邵韵诗没走前,多点了个炭盆,这会子,火正旺,暖和的不得了。 榻上也有熏炉,不怕褥子被子冷。 邵韵诗怕百二娘拘谨,忙跟着劝道:“可不是,小金铃眼睛都眯上了,二娘赶紧地,别叫孩子冻着了。” 小姐这么体贴自家,百二娘是感动的,也有些为自家那些人的自私,感到不好意思。 可这会子,也不是说前事的时候,且就是有机会,她也没脸提那些话。 遂,她也不说什么,只谢了谢,“不用了,孩子还没换衣服,怪脏的,我就这么抱着,也不碍的。” 喜妹不赞同了,“被子褥子脏了,再洗就是了,别磨蹭了,冻着了孩子,就坏了。” 邵韵诗也笑着劝。 百二娘被说的有些脸红,便将小金铃放到了榻上。 晓冬见她不再矫情,这才缓了神色。 这边,主仆几个安置了孩子,便都坐了下来。 大概是事情太过曲折惊险,大家也没心思说话,都只心神不定地等在小书房内。 晓冬就更是在屋里,走来走去,被呵斥了,才好些。 邵韵诗这里,众人做什么都不得劲,前头却进展顺利。 “师姐,罗大哥他们回来了。”坐不住的晓冬,正好在廊上等,远远瞅见了人,便喊叫了起来。 小书房里的气氛,已然压抑到了极点,被晓冬这么一叫,立马活了起来。 第181章 逮住 小书房内,因为晓冬的喊叫,立马悉悉索索起来。 整个气氛,彷如,一叶扁舟意外驶入了平静无波的河面。 百二娘当先站了起来,对邵韵诗道:“小姐,我先带着金铃回去了。” 知道她心急,邵韵诗还是拦道:“别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是等人到了再说。” 喜妹已经迎了出去。 百二娘见小姐说的也对,便压着心焦,追着喜妹出门去了。 邵韵诗见她们一个两个的都如此,无奈之下,也跟着出去了。 男人步子宽,很快,罗丛柏打头便到了廊下。 男人们的到来,携着一阵阵的冷风。 不过,这股子气势倒是压住了寒风,叫人心头升起了快意。 邵韵诗上下打量了罗丛柏番,见他虽有些狼狈,倒也没事,这才放了心,问道:“人逮住了吗?” 罗丛柏不好丢下布一他们往廊上走,便立住脚,简单说了说,“嗯,逮住了,确实是钱通,人交给老爷子了。” 这就好,邵韵诗吁了口气。 她见一旁的百二娘想问又不敢的样子,忙又道:“百二叔和山子怎么样了?” 说起百家父子,当着百二娘,廊下几人,只暗暗撇了嘴,没说旁的,算是厚道了。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邵韵诗心头一跳,拿眼看向罗丛柏。 这话不用罗丛柏说,布一直接回道:“两人都没事,百老二是被吓晕的,山子受了些轻微的拉伤,已经上过药了。” 百二娘一听这话,虽有些放心,可没见到人,她还是吊着口气。 邵韵诗理解,直接对她道:“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他们。小金铃就留下,有喜妹照顾,你放心。” 这时候也矫情不了,百二娘忙谢了谢,便匆匆往前院奔去。 她一走,院里的人都活了起来。 邵韵诗忙招呼布一和罗丛柏进屋。 余下的人,则由喜妹领着去小花厅用些夜宵,烤烤火。 布一还得安排剩下的事,所有的情况罗丛柏都知道,他便推辞了小姐的招呼,和手下一道去了小花厅。 罗丛柏知道布一要忙的事还很多,直接道:“成,你去小花厅烤烤火,歇一歇再去忙,剩下的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罗丛柏这么说了,邵韵诗也不强邀,点头顺着道:“嗯,布一叔去吧。对了,叫飞鸿大哥和罗成别再蹲外头了,贼人都逮住了,后头应该没什么事。” 飞鸿和罗成是布一安排的任务,邵韵诗不会越权去管。所以,她才交代布一招人回来。 布一点头,笑着回道:“成,回头我安排,这俩小子今天表现不错。” 可不是不错,飞鸿就不说了,他稳重待得住。 罗成就是个跳脱的,和晓冬有的一拼,叫他大冷的天躲暗处埋伏,可不憋屈吗。 布一的话,叫大家都笑了笑。 送走了布一几个,罗丛柏再不顾忌,直接拉了邵韵诗往回走,他可是瞧出了瞒姑脸上的疲惫。 进了小书房,罗丛柏自然也有宵夜吃。 他晚间和布一吃的是酒席,俩人因为有事虽没喝多少酒,可也只是吃了些酒菜,并没用些实在的。 忙到这会子,他还真饿了。 看着他吃的畅快,邵韵诗一点也没觉得,木头的样子粗鲁,还不时地给他添点有营养好克化的吃食。 罗丛柏是邵韵诗夹多少他用多少,吃的那叫一个舒心。 待用完,他抹了把热帕子,笑了道:“这要是天天如此,那该多好。” 邵韵诗瞧着他这得意样,乐道:“想得美。” 罗丛柏被她这话,惹得发笑,好在顾忌外头有人,没笑出声来。 邵韵诗没理他,直接拉了人,道:“咱们去暖阁说话,别扰了小金铃,这孩子今儿可是受了大罪了。” 罗丛柏自然看见了木榻上的孩子,他忙起身离了桌子,道:“可不是,今儿还真是多亏了这丫头。” 邵韵诗点头,“这孩子是真机灵,长大了,错不了。” 罗丛柏想起旁的,叹了声,“唉,百家也就这丫头,还能看得过去。” 邵韵诗听了,愣了愣,也没多问。 要知道,就百家那两男的,不用多说,她都能猜到,他们在贼人面前有多怂。 怕污了自己个的耳朵,邵韵诗扯了扯唇角,对晓冬道:“你待在这里守着小金铃,别叫她蹬了被子。” 晓冬其实是不耐看孩子的,可师姐吩咐,她只能应下。 邵韵诗对她乖顺很满意,“喜妹一会子回来,叫她看着点厨房的炉子,别熄了。” 晓冬点头,“知道了,炉子好着呢,喜妹这会子就在厨房弄呢。” 邵韵诗瞪了眼,总是扭着的晓冬,道:“好了,别不乐意了。” “谁,谁不乐意了。”晓冬红了脸。 “还知道不好意思了。”邵韵诗笑了笑,“知道,你今儿没玩成,回头事情了结了,我让你放一晚上的炮。” “师姐,真的?”晓冬确实挺遗憾,今年没能和罗成哥他们玩闹。 “真的,不过,你若是看不好孩子,那就没的说了。”邵韵诗好笑地逗了晓冬一把。 晓冬连连保证看好孩子,生怕回头没炮放了。 见她这样,邵韵诗无奈地摇了摇头。 罗丛柏宠溺地看着邵韵诗说笑,刚才在外头的那些个冷冽,全消散在了他舒展的眉眼中。 邵韵诗转脸,正好看见他的宠溺,立马不好意思了,忙拉了人,往里头暖阁走。 暖阁和小书房虽连着,可到底暖阁靠着闺房,私密性更好,布置的更温馨内敛。 邵韵诗有些龟毛,并不怎么喜欢,在卧房处闻到檀香之类的味道,总觉得若是处处都是檀香味,仿如处在寺庙中。 不仅如此,在小书房,她也不喜欢闻到卧房里点的甜腻味道,觉得不适合处理事情。 总之,她总是要各处的布置、熏香、功能等等,分出个层次不同来。 遂,暖阁熏着的是,既静谧又淡雅的栀子花味的香料。 罗丛柏不是第一次进来了,可还是不知道眼睛往哪里看,毕竟,这里私密的东西渐次多了起来。 邵韵诗也有些不好意思,拉了人坐下,道:“你是喝绿茶,还是喝我配置的暖胃茶?” 刚吃过,罗丛柏不渴也不饿,捏着邵韵诗的手,柔声道:“别忙,靠着我坐会。” 第182章 怂 暖阁,在这数九寒天里,静谧中透着温馨。 邵韵诗嗅着屋内淡淡栀子香,耳边是男人熏熏然的热气。 她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觉得岁月静好,人安然。 罗丛柏搂着柔软的娇躯,嘴角挂了笑,轻声道:“你可有冻着?没吓着吧?” 邵韵诗靠着身后火热的身体,舒坦地出了口气,“没冻着吓着,你别担心。” 罗丛柏见她确实神色松缓了不少,安心了几分。 “对了,说说吧,你是怎么逮住人的?我们也没听到枪响呀。”邵韵诗拉住某人的大手,问道。 罗丛柏不想吓到邵韵诗,将人往怀里紧了紧,简单地道:“那家伙有枪是有枪,可惜被我一石子弹飞了。” 这也忒吹了吧?晓冬打外头探过头来,没心没肺地道:“我试过,石头弹不飞枪。” 她猛地这么一喊,叫屋内正搂在一处两人,齐齐吓了一跳。 亏的暖阁和小书房之间,除开门,还有个双面绣的高架屏风隔着,直接就挡住了晓冬的视线。 罗丛柏平复了下心跳,没好气地瞪了眼晓冬的方向,轻拍了下怀里的人,小声道:“别怕,她看不见。” 他这话说的邵韵诗脸红不已,颇有种做了坏事的感觉。不过,这感觉不坏,还新鲜! 邵韵诗压着心跳,挑起了唇角。 罗丛柏正好低着头,能看见怀中人上挑的嘴角,心头一颤,酥软酥软的,偷偷亲了口小人儿的耳尖。 怕被小女人嗔怪,做了坏事的罗丛柏,忙对外头还伸头伸脑的晓冬,道:“你打不中,那是你没练到家。” 晓冬不服气,“我练了好久,怕是他的枪太硬。” 罗丛柏摇了摇头,“你弹他手,他不就拿不住枪了吗,何苦对着枪弹,你也够笨的。” 邵韵诗见某人这故意转移注意力的样子,坏笑地伸手扭了他腰间的软肉,听的他嘶嘶呼痛,这才满意地‘哼’了声。 外头晓冬,被罗丛柏一吃哒,想想自己还真办了蠢事,倒是不好意思了,嘟哝几句,又缩了脑袋。 罗丛柏瞄见晓冬溜了,这才小声地冲着怀里的人,抱怨道:“晓冬个坏丫头!” 被某人的热气一熏,邵韵诗红了脸,催道:“好了,别贫嘴了,快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罗丛柏还当能借着晓冬的插嘴,将话岔过去,不妨瞒姑这么好奇。 他只得无奈地看了小女人一眼,道:“你呀,不会装糊涂吗,做什么非得事事明白,听了也没什么好处。” 邵韵诗才不理会,直接瞪了他一眼,无声抗议。 见她这样,罗丛柏立马没劲了,忙道:“其实,也没什么。” 邵韵诗挑了挑眉。 罗丛柏无奈,只能接着道:“当时,我和布一叔是交替着进的花圃工具间,见了我们,钱通拿着把枪,抵着百山子的后脑勺。” 大概当时的情况,并不十分美好,他说着说着,厌恶地皱起了眉。 邵韵诗只当没看见,插话道:“所以,你逮住机会,就给了他一个石子,弹掉了枪。” 罗丛柏认同地点了点头。 邵韵诗见他只点头,不说话,有些生气地又给了他一下,“快接着往下说呀。” 罗丛柏被扭,很是无奈,只能继续道:“钱通那贼子,反应倒也快,枪一掉,另一只手里的刀,直接就架上了百山子的脖子。” 邵韵诗秉住了呼吸,“他,他居然还留了一手。” 罗丛柏忙安抚地拍了拍怀里的人,“好在,被后进来的布一叔,一个拐肘给打掉了,这不,百山子就被拉伤了吗。” 邵韵诗知道,过程绝非他描叙的这般轻松,可还是松了口气,“看来,那人也不是十分彪悍。对了,百二叔人怎么样了?” 罗丛柏实在不是说是非口舌的人,可想到花圃间的事,也还是摇头叹气道:“别提了,钱通被逮住后,百老二自己个醒了,见儿子脖子处有血,就又晕了。” “啊?他晕血?”邵韵诗奇怪道。 晕血?罗丛柏愣了下。 他们说话的声量没刻意压着,叫外头的晓冬也听了一耳朵。 这不,晓冬忙八卦了,“那他第一次晕倒,也是自己晕的?” 个死丫头,屋内两人见她又冒头,无奈地对视了眼。 好在,她还知道守着小金玲,没跑过来,不然还真不方便。 不过,晓冬的疑惑也在理。 遂,邵韵诗也好奇,只是没好意思追问,睁大个眼睛,盯着罗丛柏。 被晓冬问到了实处,特别是瞒姑也如此好奇,一双大眼睛睁的大大的,仿如孩子般,罗丛柏不由的发笑。 想到了解的情况,罗丛柏就更是可乐,也不介意八卦了,点头道:“可不是,这百老二看着人高马大的,没想到却是个没用的。” 邵韵诗有了某些猜想,“难道,百老二第一次是被枪吓晕的?” 晓冬‘啊’了声。 罗丛柏憋着笑,点头,“确实是被枪吓晕的,后来又被他儿子的血吓晕,也真是没用到家了。” “唉,这百老二若是认下怂人第二,这世上还真没人能认第一了。”晓冬对于没用的人一贯瞧不上,嘴也是够毒的。 瞧着她说着话,人已经移到屏风外了,邵韵诗和罗丛柏当即分开坐好。 罗丛柏怨念地瞪了眼晓冬的方向,这丫头就没个靠谱听话的时候。 瞧着探出头的晓冬,邵韵诗也无奈地横了她一眼,斥道:“也不尽然,他到底还是个好阿爸。要不然,小金铃就没这么幸运地溜出来了。” 罗丛柏想到苗圃那边情形,若不是百老二吸引了钱通的注意力,小金铃再是机灵,也确实躲不住。 看来谁都有愿意付出的人。 感叹了番,他点头应和道:“是这话,若不是小金铃顺利逃脱,我们也得多费些事,才能捉住钱通,说不得,百山子也得受大罪。” 晓冬听的这话,想想百老二虽人孬了些,到底有颗慈父心,突然很羡慕小金铃了。 想到从前,晓冬有些意兴阑珊的,再不想说百老二没用的话了,点点头道:“百老二确实是个好阿爸,你们说话,我去看看小金铃。” 瞧着晓冬缩回了脑袋,罗丛柏满意了几分,直接又移到了邵韵诗的身边。 邵韵诗正感慨着晓冬的心情,倒是没留意某人的小动作。 第183章 不安 暖阁屏风处的回影间,还留有小少女的背影,仓促又落寞。 邵韵诗心头酸软,目送晓冬跳走的背影,叹道:“晓冬还是个孩子性子,大概是想起她父亲了。” 见瞒姑一副大人的口吻,罗丛柏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你呢?” 见他又不管不顾的黏糊,邵韵诗忙瞪了他一眼,斥道:“做什么呢,一会子叫晓冬和喜妹瞧见了,看你有什么脸。” 罗丛柏才不怕这俩丫头,可知道瞒姑面薄,他还是规矩地放了手,催道:“问你话呢。” “什么,我吗?”邵韵诗对这个问题从未多想过,见罗丛柏及其认真地点头,只得回道:“你相信吗,我心里自有慈父,只是,不是北平的邵先生。” 她这话看似无厘头,实则再真实不过。也是她第一次坦露心声。 这什么话?罗丛柏有些糊涂了。 遂,他拧眉看向邵韵诗的眼睛,深邃的眼眸间,是认真和执着。 他明了瞒姑的性子,从不说枉语。 这下,他不得不信了,心头一软,叹道:“那是谁?陆家的伯父?还是苏州的闫表舅?” 罗丛柏的话是第一次说,也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问。 邵韵诗有那么一会的恍神,仿如回到了前世父亲的身边,感受着他威严又慈爱的对待。 罗丛柏见她愣神,还当自己问的不好,忙小声讨饶,“是我问的不好,咱们不说了,不说了。” 他这样,倒是叫邵韵诗再回忆不得,不由地娇嗔了某人一眼。 收敛了心绪,她轻声道:“你怕什么,邵教授在我这,不过就是个名义上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忌讳不能提的。” 在某人面前,邵韵诗那可是直来直去惯了。 遂,罗丛柏听了这些,便知道她这是实在话,而非赌气之言。 他不由的怜惜地抱住了人,道:“我知道了。不过,这话还是我问的不好,下次再不提了。” 在这个问题上,邵韵诗不想罗丛柏想偏了,摇头道:“你做什么内疚,这话问问真没什么,就你说的陆伯父和闫表舅,他们待我,确实比邵教授还像个父亲。” 说完,她还是愣了愣,才又道:“不过,你信吗,我梦里真有个父亲,既慈爱又博学,还英雄了得。待我如珠似宝。” 邵韵诗的话,听的罗丛柏心里酸酸的。 他知道瞒姑的性子,没有的事,是不会拿出来说的。 如今这般,可见她对邵老爷有多失望,又有多期待父亲的温暖,所以,她的父亲真在梦里。 罗丛柏带着宠溺,压着心疼,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哑着嗓子,道:“以后有我疼你,父亲的、哥哥的、丈夫的,你该有的疼爱,一样都不会少。” 罗丛柏发自内心的话,叫邵韵诗又窝心又内疚。 要知道,她对罗丛柏说的话,并不是想象,而是真实的。 她自己心里,自有明末那个英雄睿智、节气了得的绍大人作慈父,哪里还缺民国这个懦弱、不分是非、没有担当的邵先生。 可这些,她不能明言,也无法解释,毕竟,有些事太过玄幻,她自己也还搞不明白呢。 感动于某人的真诚和在意,邵韵诗也只能一笑尔。不过,木头这般心疼自己,她还有什么所求的。 伏在他宽厚炙热的怀里,邵韵诗险些落下欢喜的泪来。 亏得还记挂处置土匪的后情,她忙稳住了情绪,轻轻推开些木头,问道:“爷爷有没有提,如何处置这帮匪贼?不会是将他们全移交给警察局吧?” 罗丛柏轻抚了抚瞒姑的发顶,想了想,道:“大概是要移交的,毕竟警察局出了力,总得叫人家立些功。” “这不好吧,这伙人来这,可是有明确目标的,若是被审出什么不利邵家的事来,可如何是好?”邵韵诗当即摇头。 罗丛柏也想到了这次吃亏的廖家,一个不好,廖家联想到邵家,这就不好收场了。 遂,他不由地皱眉,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想来老爷子也会考量到的,人大概是不会全交的,最起码知晓此时内情的人不会交。” “这就好。”邵韵诗知道有爷爷有姑姑在前头,她是插不上话的,只能是干着急,无奈地放开了。 不想再说这事,邵韵诗转脸看了看外头,匪情解开,路灯已经拉亮了,院子里清晰了不少。 想到明儿就是年初一,不对,此时已然是新一年了,虽有些舍不得某人走,她还是问道:“你昨儿除夕没回家,这会子,你是天一亮就走,还是怎么说?” 罗丛柏正担心着钱小利的任务,也不知完成的怎么样了? 猛一听这话,他愣了愣,不由地皱眉道:“也不知,现在能不能出门?” 城里有宵禁,更何况,今儿如此特殊,就更是严止进出了。 邵韵诗见他皱眉,知道他不是想回乡下,才如此说,忙问道:“你外头,可是还有事?” 罗丛柏也没什么瞒着邵韵诗的,点头道:“嗯,有事。” “还真有事?”邵韵诗惊讶。 罗丛柏见瞒姑秀眉紧蹙,忙安抚道:“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留在邵家是组织同意的,我只是担心他们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邵韵诗不是笨蛋,木头话音一出,她立马警觉,撑起身子,问道:“难道,你们昨晚也有动作?” 罗丛柏既然能同老爷子暗示一二,对邵韵诗自然也不会隐瞒,忙道:“确实有事,廖司令家你还记得吧?” 这是什么话?邵韵诗白了某人一眼,道:“他家全扬州城的人都知道。” 罗丛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被抢白了也不恼,呵呵带了笑,道:“你个不吃亏的。我是说,咱们设计他家的事,你可还记得。” 邵韵诗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好,跟着乐了两声,便思量了起来。 当初,设计除夕夜动手的时候,就包括往廖家放风,好调了军警出来。 难道,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放风? 邵韵诗皱眉看向木头,咬牙道:“你是不是连我都设计进去了?” 面对瞒姑的质问,罗丛柏半分不好意思也没有,宠溺地道:“你咬牙做什么,我可从来没想着设计你,护着还来不及呢,别瞎寻思。” 被他这么一说,邵韵诗有些讪讪地转了头,“算你识相。” 其实,就算真被设计,邵韵诗也不会生罗丛柏的气。 第184章 留宿 色厉内荏,大概说的就是邵韵诗此时的境地。 不过,小情侣间偶尔的逗嘴,也是一种情趣。 这不,她说完话,自己也觉得发笑,便捂着腮,偷笑了。 罗丛柏见她这样,真是无可奈何,只能接着道:“这些外头的事是男人该做的事,我只是没告诉你罢了,你不必烦心。” 邵韵诗也不犟着了,“那你说说,你究竟有没有设计了人?” “要说我设计了谁,还真有,想来你该明白的。”罗丛柏坏笑地挑了挑眉。 见他理直气壮地反问,邵韵诗当下便明白过来。 她不由地捂着嘴,道:“你这胆子也忒大了点,这要是搞砸了,你们那组织该拿你问罪了。” 罗丛柏见她担心自己,心里甜甜的。 心情一好,他有些坏坏地道:“做大事不拘小节,这可是古来智者所为。” “可那是你的同志。”邵韵诗不赞同道。 罗丛柏摇头,“你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它可解决了我们的大事,我那些个老伙计高兴着呢,绝对不会为了今晚的行动,说三道四的。” 其实,算起来罗丛柏今夜的行动,也不算利用组织,只能说是顺势而为,各取所需罢了。 再说了,他如此做,才符合部队不占群众好处的原则,只不过,他没同大家说明白而已,这些都只能算是小节,无关大事。就算日后大家理会过来,也没人觉得不对。 邵韵诗见他老神在在的,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也就安心了,点头道:“没事就好,那你要出去,是急着想确认什么吗?” “对,我总觉得一切太过顺利了,心里惴惴的,不安生。”罗丛柏担心道。 事发前,邵韵诗一直待在喜福堂,烦心又烦神,回槐园的途中,还经历了险情。这一夜,她倒不觉得顺利。 可她是一直过着安稳日子,才会如此觉得。 有些事,她还是信罗丛柏直觉的。 邵韵诗知道,男人干的定是了不得的大事,这会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了。 罗丛柏如何舍得心上人跟着揪心,这一夜,她可是受了太多的惊吓了。 遂,他忙道:“别担心,或许事情并不坏,我这也算是太过在意,才如此的。” 邵韵诗怎么可能不担心,若是因为自家的事,耽误了男人的正事,那他可是要挨处分的。 这般一想,她坐不住了,跟着提心道:“确实该出去探一探。” 见她跟着着急,罗丛柏忙安抚,“别担心,等会我出去探一探,大抵是没什么事的。” “可外头军警皆有,别说这会子了,就是到了天亮都未必能撤走。”邵韵诗皱眉,“你这么出去,会不会被当成不法分子给逮住?” 怕的就是这点,罗丛柏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是不能被逮的,看来,留下等天亮是一定的了。 想定了主意,他倒也不焦躁了,安抚怀里担心的小女人,“现在确实不能出去冒险,我就先在你这里,待到外头能走动为止。” 听他要留下,邵韵诗确实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柜子上的座钟,快两点了,便问道:“外头的事有布一叔他们,你不如睡一会,不然,白天就没精神处理事情了。” 确实不早了,睡一觉更好,不过,罗丛柏倒是舍不得离开瞒姑。 可他也心疼小女人今儿受了罪,忙点头道:“嗯,那你也好好休息,一早你还得拜年呢。” “天亮后能拜年吗?”邵韵诗不确定道。 “应该可以吧?”罗丛柏扶着邵韵诗坐好,又道:“我去找布一,看看哪里能猫一宿。” 邵韵诗一把拉住人,嗔怪道:“这里是槐园,找布一叔做什么。行了,你就睡这里。这都凌晨了,别折腾旁人了。” 啊?睡这里,罗丛柏四下打量了番暖阁,吓得连连道:“不,不用了,你赶紧睡,我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宿就成。” 邵韵诗见他误会了,不由的好笑,忙道:“我是叫你去大书房那睡一晚,那边,喜妹早弄好了炭盆被褥了,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被瞒姑似笑非笑地嗔了眼,罗丛柏个黑脸当即透了红。 好在,两人早定了心意,他也在外历练出了脸皮,眨眼间,人便恢复了神色。不过,尴尬还是有的。 只见,他掩饰地捏了把瞒姑的手,故作镇定地道:“也好,省的麻烦旁人。你去睡吧,我先过去了。” 邵韵诗跟着起了身,拉了人道:“行了,还是我和你一道去,大书房空间大,得拿屏风隔一隔,不然,就算是有几个炭盆,也不顶事的。” 罗丛柏如何舍得叫瞒姑大冷天还出去,虽然不用出屋,可穿过几个房间,也是冷的。 遂,他忙拦了道:“大书房我也是常待的,知道东西在哪,你说的屏风,不就是靠墙摆着的,那扇六面高脚的花鸟黄花梨的吗,我自己弄。” 邵韵诗见他记得这么清楚,又瞧出他眼里的坚持,只得道:“也好,你去吧,我回里间了。” 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话说到这,她也觉得脸红心跳的无法自抑。 见她脸红,罗丛柏自己也不自在了。 不过,临走前,他还是将人送到了卧房门口,顺带地揉了把她的头发,这才慌乱地转身离开。 瞧着某人匆忙的身影,邵韵诗笑了笑,便转身进了卧房。 屋内早就点了炭盆,熏笼也摆到了床脚。 邵韵诗满意地点了点头,喜妹是个心细的,大概,大书房内也不会差了什么。 她这边也没急着上床,而是依着床架,瞧着窗外。 外头,斑驳的树影,间或风过,树影间还漏出,一点两点的红红的微弱的光。 放空思想的邵韵诗,瞧着这些,神思空濛。 喜妹一脚踏了进来,见小姐这幅样子,也见怪不怪。 她家小姐,时不时地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某一个地方,过一会就好了。 遂,她直接上前摸了摸小姐的手,暖和的,便放心地道:“罗少爷已经睡下了,小姐也睡吧,没几个小时就快天亮了。” 邵韵诗在喜妹摸她手的时候,就醒了神。 她听了喜妹的话,便问道:“屏风抬到卧榻旁了?” “抬了,我还拿了块厚实的布,给围了下,炭盆熏笼也照着咱们的样子弄了几个。”喜妹边麻利地收拾床铺,边回道。 第185章 冷清 甜宁的屋里,凑着絮絮叨叨的话,在这凌晨的寂静中,无端地叫人安心。 喜妹低着头说话,没瞧见小姐嘴角的笑。 邵韵诗见她安排的确实周全,眯了眯眼,道:“你也睡吧。对了,晓冬和小金铃怎么安排的?” 刚才,她和木头说话间,起先晓冬还插嘴,后来渐渐地听不到她的声响了。 喜妹笑了道:“小姐安心,晓冬已经睡下了,就挨着小金铃,那边我也弄了炭盆和熏笼。” 邵韵诗拉了喜妹的手,感慨道:“今儿真是累了你了。” 被小姐如此夸,喜妹突然就局促了起来,“这不是我该做的吗。”说完,直接就扶了邵韵诗起来,去梳洗了。 邵韵诗也不是那等感性的人,知道喜妹这是害羞了,便顺着她,往耳房去了。 这一夜,嘈杂烦乱,邵韵诗和罗丛柏,都觉得有可能睡不着。 没曾想,俩人却伴着窗外的风声,意外地睡得极香甜。 正月初一,一大早。 邵韵诗比往常早醒了一个时辰。 不过,她虽睡的时间短,但睡的实在,人还是蛮精神的。 晨曦透着窗棂,刺进了屋内,生气勃勃。 槐园还如以往一样的安静,大街上倒是热闹了起来。 槐园靠近东大街,能清晰地听到别人家炮竹和喧闹声,仿如,昨夜只是一场梦。 喜妹一直守在邵韵诗的内室,见小姐醒了,忙起身伺候。 邵韵诗拦了她,问道:“别忙,我自己能行,你去看看木头可起了?” 在晓冬她们面前,邵韵诗一惯喊罗丛柏,木头。 喜妹也听惯了,直接回道:“晓冬一早就来说,罗少爷起了个大早,走了。” “什么?走了。”邵韵诗穿衣服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不过,想想木头昨晚忧心的样子,也能理解。她旋即恢复了神色。 想了想,她对喜妹道:“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你快去外头看看,小金铃怎么样了?家里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喜妹刚应声,准备下去。 晓冬也听的动静,进来了。 “师姐,罗大哥叫我说,让你别担心,他得空还来看你。”晓冬边帮着递衣服,边又道:“小金铃一早就被百二娘接回去了,这丫头睡得不错。” 邵韵诗已经冷静了下来,点头道:“知道了。对了,你起的早,家里现在怎么样?” 说起这个,晓冬有些没劲,耷拉着脸,道:“老夫人那里着人来回,说今儿一早大家多睡睡,中午一道拜年。” “啊?”这可不合规矩,邵韵诗有些皱眉。 伴随着邵韵诗的一声‘啊’,屋内气息一滞,大家下意识地觉得,这肯定是又出事了。 喜妹一直守着邵韵诗,不知外头的情形,见大家都有些神思不属,暗暗皱了皱眉头,今儿可是年初一呢,可千万别有事。 遂,她忙道:“这是什么话?往年也守岁,大家睡的也迟,老夫人也没这么交代呀。” 邵韵诗这会子缓了神,只觉得屋内憋闷得很,指着窗子,对晓冬道:“你去将窗户开一开,通一通风。” 晓冬看了眼已经穿好衣服的师姐,点头去开了。不过,她顾忌着这会子还早,又是冬天,窗户只开了小半扇。 窗户一开,清晨的冷风‘嗖’一下就蹿了进来。 风虽冷,可叫闷了一夜的屋子,当即清爽了起来。 邵韵诗嗅了口清气,这才又看向晓冬,问道:“小姑姑和老太爷那里是个什么章程?” 晓冬摇头道:“一样的话,都叫中午一道去拜年。” 邵韵诗知道,昨晚的事,大概,不仅爷爷和小姑姑操了心,祖母怕是也知道了。 祖母都知道的事,邵韵诗一般就不掺和了,没得惹眼。 遂,她对晓冬和喜妹,道:“这事到这就算了,昨晚的事,你们一个也不许瞎打听,过后也不要再说了。” 喜妹虽还是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昨晚那阵仗不是她能轻易说话的,忙点头道:“小姐安心,这话我再不会多嘴,回苏州也不会说。” 这就好,邵韵诗满意地点了点头。 晓冬自然也是一番保证。 对她,邵韵诗更放心。 看了眼外头,邵韵诗道:“这会子还早,咱们虽不用去老太太他们那边拜年,可还是得收拾起来。不然,布薰他们几个来了,可就不好看了。” 喜妹听了,忙接话道:“小姐安心吧,布一叔昨儿可是说了,布薰几个今早不来。” “啊,咱们槐园离主宅远,她们来了,也不会碍了谁的眼。”邵韵诗不赞同道。 喜妹摇头,“布一叔说,等咱们这里安定了,再叫他们几个来给小姐拜年。不然,闹的动静大了,叫主院那边不舒服。” 这样?邵韵诗想了想,无奈道:“还是布一叔安排的妥当,今儿他们确实不宜过来。唉,只怕,布刚和布蕾要失望了。” 布刚到底八岁的大男孩了,布蕾可才三岁,最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不能出来拜年,怕是真能失望。 晓冬听了,却撇嘴道:“布蕾这丫头知道什么,她姥爷家可是咱们当地的,回头,布四婶肯定要带她走娘家的。” 邵韵诗见她这话说的有些吃味,知道,她这是闲不住了,便道:“要不,你去给布蕾他们送些小玩意?” 晓冬听了眼眸一亮,连连点头道:“成,反正早上也没事,我就去后街一趟,省的回头布蕾眼馋旁人的玩意。” 这都什么话,自己贪玩还算到旁人身上。 喜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你去归去,可别玩的忘记归家了。” 晓冬哪里敢这时候离开太久,她只是惦记布薰他们几个罢了,遂,忙点头道:“我知道了。” 眼看她抬脚就要走,喜妹一把捞住人,教训道:“你怎么还如此毛躁,今儿可是春节第一天,人家可没这么早开门,你去了像什么样。” “嗯?对,瞧我这记性。”晓冬吐了吐舌头,有些讨好地冲着喜妹,笑了笑。 邵韵诗也瞅着她发笑,插好了发簪,从抽屉里拿出了两个红包,对着晓冬和喜妹,道:“昨儿乱得很,该给的压岁钱都给忙忘了,今儿给你们添了个双份,拿着吧。” 这个得拿,喜妹笑着说了吉祥的话,便拿了红包。 第186章 等待 喜庆的日子,吉祥的话,叫人听了极舒坦。 邵韵诗笑意盈盈地,接受了喜妹的恭喜讨好声。 有钱拿,晓冬就更是迫不及待了。 只见,她一把拿了红包,便拆了开来,一看,了不得,这么多! 她欢喜地道:“师姐,这可不止双倍呀,这下咱们可算是发了。” 喜妹见她没大没小地瞎咋呼,很是瞪了她一眼,道:“赶紧拿起来吧,没得瞎嘚瑟。” 邵韵诗倒是稀罕晓冬这喜庆欢乐的样子,又拿了两副首饰,招手道:“你们俩来看看,这两副耳环,各自挑一对。” 晓冬倒是对首饰不稀罕,一个劲地数着自己的红包,道:“叫喜妹先挑,剩下的给我就行了。” 喜妹没好气地白了眼晓冬,道:“成,我就先挑了,回头你别哭鼻子。” 晓冬不在意地瘪了瘪嘴,照样没心没肺地傻乐。 邵韵诗好笑地看着俩丫头,摇摇头,对喜妹道:“给布薰几个的礼,回头,你别忘了拿给那眼里只有钱的丫头。” 喜妹憋着笑,点头,“她这会子,且忙不到这里。” 晓冬不乐意了,噘嘴道:“师姐,我哪里眼里只有钱了,我这不是难得逗你开心吗。” 说完,她有些讪讪地,将手中的红包塞回了口袋里。 “行了,你回头别忘记,将东西带给布薰他们就行。”邵韵诗发笑地摆了摆手。 喜妹收拾好了梳妆台,看向邵韵诗的穿着,还行蛮喜庆的,便道:“小姐,今儿年初一,咱们早上吃桂花馅的糯米圆子可好?” 邵韵诗对吃什么没意见,只皱眉道:“也不知木头可吃了早饭?” 晓冬听了,忙邀功道:“小灶间有昨儿温着的羹汤,我给罗大哥弄了一碗,还拿了些糕点饼子。” 喜妹听了,倒是皱眉道:“也不知,罗少爷还回不回来?咱们收拾的礼,还没给他拿上呢。” 邵韵诗觉得,木头肯定是还要来的,便道:“东西还是照原样收好,木头来了,一拿就成。” “嗯,我回头再规整一遍。”喜妹忙应下了。 晓冬见大家都收拾妥当了,眼眸一转,小声道:“师姐,咱们就这么待着,不用去老爷子那看看?” 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嗤道:“你可给我消停点,我早先的话,可不是白说的,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晓冬见师姐说着说着脸已经板上了,吓的连连讨饶,“是我不好,日后,我再不说了。” 喜妹见小姐总算是治了这不着调的晓冬,莫名觉得,今早的空气特新鲜。 不过,今儿新年第一天,可不能由着气氛不好,她忙招呼晓冬,一道去弄早膳。 晓冬虽气喜妹这落井下石的模样,可也不敢再触霉头,倒也乖顺地随晓冬安排了。 邵韵诗见俩丫头忙颠颠地下去忙早膳,这才吁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想一早就教训晓冬,只是,她自己还不了解情况,这丫头又是个有一就能十的跳脱性子,一旦脱缰,那将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如今就算是,再如何忧心自家的境地,也是能按捺住性子,将信任交给长辈们。 如此,邵家的事,在邵韵诗这,算是有了个暂时的了结。 而邵老爷子父女俩个,则不能就这么过了。 一夜风过,邵家各处都没来得及收拾,地上飘落了一层的落叶。 喜福堂里。 老夫人没像她对外说的那般,累的还睡着,而是一家三口窝在老夫人的内室,气氛凝重地说着话。 “老爷,这么大个事你不该瞒着我,若是早叫我知道,就,就白氏个不要脸的,我再不会叫她掌了事。”邵老夫人有着不被信任的颓丧。 邵老爷子杵了杵拐杖,冷哼了声,不愿接话。 邵兰香夹在中间,无语又无力。 “你们不告诉我,这若是一着不慎,可是要全家交代的。”邵老夫人说着说着,又后怕的落下泪来。 邵老爷子见老伴哭个没完,有些无奈地道:“哭什么,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心急。你若是急出个好歹的,这年我们还过不过了?” 这算是关心的话了。 邵兰香也跟着劝道:“姆妈别哭了,阿爸也是心疼你。在一个,那白氏是个什么阿物,为了她,不值得惹您生气。” 这话倒是叫邵老夫人舒心些了,眼里的泪也跟着干了。 邵兰香见姆妈神色好些了,这才试探地又道:“阿爸已经写信给哥哥了,这事单看哥哥怎么处置了。” 其实,若不是邵明康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邵老爷子直接就处置了白氏。 提起儿子,邵老夫人一肚子的火,咬牙切齿地道:“白氏这女人合该沉塘,居然敢对不起我儿子。” 邵兰香尴尬地低了脑袋。 邵老夫人犹不解气,“这事,还有什么问的,直接处置了。老大若是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他。” 邵兰香见母亲说的肯定,不觉抽了抽眼角。 其实,但凡遇到哥哥的事,母亲当着旁人,总是说的严厉,可当着哥哥的面,就什么也违拗不了了。 显然,邵老爷子也知道老伴的性子,并没揭穿,而是商议着,“白氏我是不打算再留,等老大的回信一到,就叫她归娘家。” 民国了,对不贞洁的女子,显然是沉不了塘,那就只能休离。 邵老夫人听了老伴的处置,还是觉得轻了,摇头道:“不成,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过白氏。” 邵老爷子摆手道:“就这样吧,家里还有元哥儿和秀姐儿,为了他们俩日后的前程,这事只能就这么算了。” 邵兰香虽也恨白氏丢脸,可为了侄儿侄女,她也跟着劝道:“姆妈,这事就这样算了吧,回头给哥哥寻个好女子娶了,不正合姆妈的意吗。” 邵老夫人仍旧不服气,“白氏算什么阿物,我还得忍着她。” 邵兰香叹气,“姆妈,若是吵嚷起来,我们家丢脸不说,哥哥也难再娶个书香闺秀了。” 听的这话,邵老夫人眼眸一亮,艰难地点头道:“行,就这么定了。对了,秀姐儿那里?”到底是自家亲孙女,邵老夫人还是关心的。 邵兰香忙道:“昨晚秀姐儿睡我那屋了,现在还没起呢。” 钱通被抓后,白氏当即被老爷子派人看管了起来。 自然没让邵秀雪跟着白氏。 第187章 对白氏的处置 民国,女子不贞,不管在哪种家庭,哪个阶级,都不可能得到宽宥。 甚至,还要连累子女。 在邵家,长辈们能顾及孩子,护着孩子,淡化处理,已然是极不错了。 就邵老夫人如此重规矩,还惦记着小孙女的未来,也算是慈爱了。 邵兰香被母亲托付看顾小侄女,她也是没推辞的,甚至,早就安排好了。 邵老夫人见女儿揽下了关照小孙女,的事,便点头道:“秀雪睡你那里就好,这孩子日后得留在扬州了,你看看她是在扬州上学,还是和你去南京?” 既然要休离白氏,邵秀雪肯定不能再去北平的。 邵兰香本想带着邵秀雪去南京。毕竟母亲年纪大了,身边还有个侄儿,再多操心个孩子,精力肯定不够。 可想想大侄女,她有些迟疑了。 见女儿没回话,邵老夫人抬眼一看,闺女皱着眉头呢,忙追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显然,邵老夫人是想女儿带走小孙女的。 邵兰香忙摇头道:“没事,就是想等等大哥的信,秀雪上的是新式学堂,进度如何?还得问问大哥,不然,不管是在扬州,还是在南京,都不好安排。” 这些邵老夫人不管,见女儿肯管,她就安心了。 如今,她想着,能为儿子娶房书香闺秀做媳妇,已经来了精神,问道:“明康几时回来?” 邵老爷子信上已经叫儿子速归了,见老伴问,他回道:“应该一收到信,就往回走了。” 想想外头还没安稳,到底还是担心儿子的安危,老爷子不由地又皱起了眉头。 邵兰香知道外头的消息,见父母担心,忙安抚道:“没事,津浦路一直通着,并没被战火滋扰。只等哥哥的电报一到,咱们就派人去浦口接站。” 见女儿这么说,老夫妻俩个都松了口气。 老夫人一早上累得不轻,说着话,心情一松,人就没精神了。 邵老爷子和邵兰香待她睡下后,便出了喜福堂,往老爷子前院书房走去。 前院书房是邵家重中之重,说话方便安全。 一出了正堂大院,父女俩被冷风一灌,齐齐打了个冷颤。 小翠和章老管家忙将父女俩的毛大衣给他们披上。 邵兰香披着大衣,这才暖和了些,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都怪我想的不周到,带累的阿爸都受了冷风。” 邵老爷子无所谓地道:“一大早的,穿着个大毛衣裳也活动不开,咱们不穿才是对的,没得整天裹成个球。” 刚才,女儿在屋内不想穿大毛衣裳,邵老爷子也是点头的。 他老人家也是憋了一夜,被屋内檀香熏的人晕乎乎的,想着出来吹吹凉风,好清醒些,没想到外头如此冷。 两处院子离的不远,重新穿戴好,一行人又往前走。 这时候,家仆们已经开始四下收拾了。见了老爷子父女俩,齐齐拜年问好。 人一多,气氛就热闹了几分,看着也有了几分新年气象。 邵老爷子年纪上来了,就喜欢个喜庆,瞧着心情好了不少,还吩咐章老管家给大家赏钱。 邵兰香也凑趣地叫小翠记着打赏。 有赏钱拿,家仆们就更是干的开心,谢声一片,对昨晚的经历,也释然了。 好心情的父女俩,踏着青石板路,脚下快了几分,没一会,就到了书房。 书房显然已经叫人收拾过了,屋内暖暖的,也没有燃了一夜炭盆的烟火气,嗅着好似清香醒神的味道。 邵家父女俩个向来活的雅致,昨儿憋了一天,早上又是劳神劳力的,这会子,人早就烦躁的不行了。 这突然的,被这股清新之气一冲,两人齐齐深嗅了口,松缓了心情。 小翠已经沏上了茶。 父女俩个一坐定,邵兰香便亲自给父亲端了茶,笑问道:“阿爸,刚才您用的少,现在要不要再用些茶点?” 回到自己的地盘,邵老爷子身心舒畅了不少,往椅背上一靠,道:“不用了,喝些茶水就好。” 邵兰香也不强求,点了点头,自己也端了杯茶,轻抿了口,赞道:“不错,这茶闻着就香,喝着只回甘不甜腻。” 邵老爷子乐道:“这是瞒姑鼓捣出来的安神茶,好似还有几味难得的药,一道研磨成的。” 邵兰香见猎心喜,忙道:“这个好,回头我问瞒姑再要些。” 邵兰香的话,正好叫章老管家听了,不由的好笑,他可是知道,老爷子有多舍不得这药茶。 这不,邵老爷子听的女儿的话,瞧着水汽氤氲的茶杯,淡淡地道:“女孩子常喝它不好吧,我听瞒姑说,这茶分人喝的。” 邵兰香知道,自家阿爸这是怕自己问他要茶呢,乐得同老爷子逗趣,便笑了道:“您放心,我自己个不喝,给您女婿要的,他时常睡不着,喝这个正好。” 听说是给女婿喝的,邵老爷子倒是不好小气了,只得肉痛地道:“行了,这个药茶很难弄,瞒姑弄成了,就全送给我了。回头,从我这匀些,别去折腾瞒姑了。” 听的这茶如此难得,邵兰香心里酸酸的,瞒姑这孩子就是这么有孝心,做什么都默默无闻的。 想到从出事到现在,母亲一句也没提这孩子好不好,有没有受到惊吓?她心里就忍不住地替孩子伤心。 好在这个家里,还有老爷子护着这孩子,她自己也不会叫瞒姑受委屈,心里才松缓些。 遂,她深吸了口气,道:“这茶难得,过年前后,瞒姑这孩子确实累得不轻,阿爸这里有,就先匀我些好了。” 邵老爷子也不是真小气,没好气地白了女儿一眼,便低头品起了茶。 章老管家瞧着父女俩如此逗乐,笑了笑,便招呼一旁的小翠,一同下去了。 瞧见他们俩下去了,邵兰香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放下茶盏,问上了正题,“爹,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帮匪贼?” 女儿后头牵着女婿,且,这次也有女婿的人情。有些话,还是得通过女儿传给女婿。 遂,邵老爷子听了这话,便商议女儿,道:“我想着不能叫人家郑局长白忙一场,选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交了。” “什么?阿爸,这不好吧?这些贼人若是放了,回头狠起来,可不是我们家能应对的。”邵兰香拧眉道。 第188章 仁慈呢? 老爷子的书房,布置的大气浑厚,藏书极多。 袅袅的檀香味,让待在里头的人,下意识地就收敛了浮躁。 邵兰香分析问题,担忧土匪报复,说的急,可条理清晰。 邵老爷子听了,微蹙了蹙眉,便不甚在意地道:“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自己挑人送,而是作为条件,叫他们这些土匪自己选人送警察局,这就在他们内部埋下了钉子。”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这步棋,颇有些二桃杀三士的意味。 邵兰香不由地笑开了,“这个法子好,果然阿爸是大学士。” 这怎么说话呢,邵老爷子没好气地白了眼女儿,道:“剩下的人,也不能就轻易放了,得寻个由头好好处置了。不过,寻个什么由头才好呢?” “这事,阿爸别烦,外头修路修桥的公差多的是,作为惩罚,就送他们去好了。”邵兰香果断决定,还来了句,“这总比,送他们去局子坐牢仁慈多了。” 邵老爷子听了这话,颇为幽默地道:“还得送远些,时间长些,也好叫这些人好好改造改造,别回头又做土匪。” “您这真是积德行善了,这些人若是走上正道,回头还得谢您。”邵兰香好笑道。 邵老爷子对土匪的处置,算是得体恰当,这也是他当初和济方大师一道商议出来的方案之一。 如今,女儿也认同,女婿那里肯定就不会有二话,他老人家算是了了桩心头大事了。 处置了土匪,邵兰香也算是了却了心头大事。不过?她有些为难地问道:“阿爸,其他人都好办,只钱通如何处置?” 这人关系着自家的名声,确实不好简单了结。 邵老爷子皱眉道:“钱通是得好好处置。” 见父亲为难,邵兰香问道:“审了没有?他那消息是打哪里来的?和白氏……” 到底是父女,有些话,邵兰香也没好意思往下说。 邵老爷子则没什么尴尬的,神色肃穆地道:“审过了,宝图的消息,是个走码头的粮食商人透给洪熙帮三帮主的,钱通不过是这个三帮主的军师。” 这样?邵兰香听了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奇怪,要知道,扬州城知道宝图在邵家的可不止一个两个,这么些年,因为有推手在,来他们邵家寻宝图的事就没停过。 不过?邵兰香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他怎么和白氏牵连上了?” 老爷子瞥了女儿一眼,冷笑道:“自然是有意为之,钱通肯定以为你哥哥那里能有消息,这才搭上白氏……” 邵兰香静静地瞧着阿爸皱眉停顿,心里颇不好受。 “算了,这些不值得深说。”邵老爷子停了会,便道:“总之,白氏不是什么好女子就是了。” 邵兰香本就对白氏鄙夷不已,便也略过她,不再多问,只忧心道:“这粮食商人是谁,可问出来了?” 邵老爷子摇头道:“没有,钱通说他不知道,他说这商人是和那洪三帮主自己谈的。” “确定?”邵兰香不是太信钱通。 “嗯,这人和那个癞子是分开来审的,这俩人虽都是洪三帮主的人,可彼此并不和睦,想来不会串供。”邵老爷子冷笑道。 “这样?看来是真的了。”邵兰香点头,蹙眉又道:“对了,阿爸,我听章老管家说,家里有啥子内奸?这是什么话?” 槐园的事情,发生的急,邵韵诗又心疼老爷子和姑姑,便只告诉了他们些简单的。 且,时间也紧,不说邵兰香不知道,老爷子这边也没来得及细询问。 如此,女儿问起,邵老爷子也只能是摇头了,“是布一来说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清楚,得等问完百山子才能知道。” “怎么?钱通没招出内奸?”邵兰香皱眉,嘀咕了句,“怎么又有百家的事。” 邵老爷子没听到后一句,只不置可否地道:“那厮没招,只说正好看见百山子往槐园走,凑巧就挟持了他。” 听到此,邵兰香自责不已,“瞒姑今儿受惊可不小。唉,也怪我,当时没留意她,不然,也不会叫孩子就这么往回走。” 话是如此说,邵兰香对赶瞒姑回去的姆妈,心里多了层不满。好在,阿爸并不知道这些,不然,姆妈必定要被阿爸说了。 邵老爷子确实不知道这里的事,他想到家丁汇报的情况,也是庆幸不已,叹道:“也算瞒姑福大命大,遇上了贼子发病,不然,唉……” 到底是叫孩子受了惊吓,老爷子心里还是介怀自己没办好事。 见阿爸叹气,邵兰香生怕他想起瞒姑怎么想着回去的话,再徒然生气,便忙插嘴道:“是呀,咱们瞒姑天生就是个遇难能成祥的命。” 这话老爷子爱听,不过?他还是道:“不管如何,我只望我家瞒姑能一生顺遂。” 邵兰香认同地点着头。 “对了,那个发病的贼子是钱通的亲近手下,在他嘴里还真套出了不少的消息。”邵老爷子带了些笑。 这话?邵兰香眼眸一转,小声问道:“白氏和钱通的事,那贼子可知道些?” 见女儿巴巴地看着自己,邵老爷子再是疲累,也是好笑不已,指着闺女道:“你怎么还像小时候那般好奇。” 邵兰香嘀咕了句,“我这不是担心家里吗。” 邵老爷子知道女儿有些执拗,只能略过尴尬,道:“行了,告诉你就是了,白氏和那个钱通还没到那步。” 说完,他到底不太好意思,虚咳了两声。 邵兰香其实也有些尴尬,不过,听了阿爸的话,她仿如沐入了三月暖阳,舒坦得很。 虽说,她恨透了白氏,可到底这人所作所为关乎着哥哥的名声,此人和贼子能没到那种地步,这对孩子对她哥哥,都能好接受些。 想到这,邵兰香还是叹了口气,如今,她对白氏的要求,可是真低呀。 “能这样,对孩子们也好。”邵兰香低声附和了句。 老爷子没注意女儿的神色,到底是儿子房内的事,他能将话说到这,已然是极限了。 遂,老爷子岔话道:“廖家这次出事了,也不知情况如何?” 廖家出事是从小郑科长那知道的,邵兰香当时也在场。 遂,她皱眉道:“他家怎么就失盗了呢?他家的警卫,可是个个腰杆子里别枪的主。” 第189章 探消息 廖家在扬州城,名声响亮,钱权枪都有。 邵兰香真觉得土匪抢他家,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邵老爷子也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这里的水浑得很。本来,这事,他并不关心,只可惜,廖家同他家一道出事,这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邵兰香也烦这事,叹了声。 突然,她想到某种可能,不由地睁大眼睛,“阿爸,不会是瞒姑他们几个惹的事吧?” 实在是,廖家出事的时间太过巧合,不容她不多想。 邵韵诗和罗丛柏早将自己设计的一些部署,交代给了老爷子和邵兰香。 遂,邵兰香能如此联想,也不为过。 邵老爷子其实还是担心这点,罗家小子,他可是知道的,不是凡人,做的事也定不简单。 不能往深了想,邵老爷子摆手道:“我问过了,不关瞒姑他们的事。” 邵兰香确定了这点,放心地拍手道:“这就好,要知道,这廖司令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那就是个军阀呀。”邵老爷子沉着脸,感叹了声。 邵兰香也后怕,“咱们家昨儿的事已然很巧合了,若是瞒姑他们再被捉住什么把柄,就廖司令的为人,铁定要紧抓住不放。” 其实,邵老爷子还真不怕廖司令,这么多年,在姓廖的左右试探下,他也没露了怯。只是不想理这些兵痞罢了。 遂,老爷子冷冷地道:“管他呢,横竖我们啥也没做,他能耐我何?” 邵兰香知道父亲有着文人的清高和傲气,最是看不上廖司令这等军阀暴发户。 她倒也没打击老爷子什么,只问道:“钱通究竟要如何处置?用不用我给哲凯说一声?” 邵老爷子忙摆手道:“不用,他这时候正忙,你别打扰他。” “阿爸,这可是大事,再说了,哲凯也是自家人。”邵兰香不赞同道。 邵老爷子无奈地看了眼女儿,“钱通的事你别烦,罗小子说了,这个家伙当初就算是逃出我们邵家,也没好日子过。” “为什么?”邵兰香迷惑不解。 见女儿疑惑,邵老爷子也没瞒着,“钱通大价钱雇了俩个高手,答应在咱们家得了东西,便付款。” “啊?还请了俩个高手,这家伙所图不小呀。”邵兰香咬牙道。 邵老爷子沉着脸,继续道:“所以,他只要出去,这俩个高手就不会放过他,除非他能及时付了钱。” “这么说,难道那俩高手跑了?”邵兰香揪心道。 邵老爷子摆手,“不是你想的那般,这事是罗小子摆平的。” 邵兰香吁了口气,“昨儿也亏了他,才能保了瞒姑的安全。” “可不是,真亏得有罗家小子了,不然局面难料。”邵老爷子还真没想到,钱通居然瞄上了槐园。 邵兰香也点头,“罗丛柏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 邵老爷子听了女儿的话,心里呵呵了两声,这小子何止只有两下子。看来,有些事,他得同老友好好絮叨絮叨了。 被邵家人惦记上的罗丛柏,这会子,可没心思回想,自己在邵家的总总功劳。 一早,出了邵家,罗丛柏没有直奔联络点,而是寻了家照常开业的茶馆,喝起了早茶。 扬州城,一夜紧张之后,新年的第一天,谁也抵不住人们渴望来年顺遂的心。 街面上,到处都有赶吉时的鞭炮声。 起得早的孩童们,已经满街的嬉闹了起来,街上刺骨的风,都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扬州是个经济发展不错的城市,自然会有因做生意回不去的商人。 其中,有那等好事者,为了昨晚的动静,也是一早就来茶楼,喝茶说闲话了。 罗丛柏穿着得体,虽不富贵可也不寒酸,自然是这些好事者攀谈的对象。 “老兄,新年好呀,您这是没来得及回家过年?”一个瘦高个,拱手冲着罗丛柏道。 罗丛柏正含笑地看着街面上热闹起来的人群,猛一听有人打招呼,还真愣了下。 不过,他很快便回了神,一瞧,是个外地人。 正好,他走南闯北多年,各地口音都会些。 防着有人故意试探,他下意识地改了口音,“嗯,水路不通,回不去,只能滞留了。也祝你新年行大运。” 因着上海抗战,长江上停着舰船,所以水路不通,是大多数商人滞留扬州的缘故,这个谁都知道。 瘦高个大概有同感,叹道:“可不是,也不知这仗要打到几时?” 其他闲磕牙的人,听了这话,纷纷将话题转到了战事上,更有那激进者,吆喝着谴责日本国。 罗丛柏见势头偏的厉害,不由地叹气。 好在,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昨晚的事,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了昨晚的热闹上。 瘦高个大概知道点内情,在众人提起昨晚的事后,他有些神秘地对隔座的罗丛柏,道:“你知道吗,昨晚扬州城里出了土匪,那个吵嚷,害的我一宿都没敢睡。” 他大概是想起某些不愉快的事,停顿了下。 罗丛柏正想听消息,便附和了声,“声响确实大。” 瘦高个得了应和,缓了过来,“对了,你住哪里的?我那家客栈可是被搜了两遍,也不知怎么地,前后来了两拨人,这都他妈的什么事。” 有人听了,当即拍桌道:“可不是怎么地,回不成家就算了,连个安生的除夕也不叫过,真他妈的憋屈。” 罗丛柏也附和着摇头,“好似听着说是搜土匪,这些土匪也太胆大了,居然选除夕夜动手。” 瘦高个见罗丛柏搭话,更是来劲。 只见,他压着声音,神秘道:“你们知道啥,土匪缺钱,年节前后大户们家家流油,打劫才更方便。” 罗丛柏叹了声,“土匪们就不过年了?” “估计,除夕夜大户人家的护卫松动,这才挑了这个时候。”瘦高个得意地分析着。 他这话对行商们来说,其实并不讨喜。 遂,有人嗤笑道:“土匪是什么好东西,对咱们这些人来说,那就是阎王小鬼,难缠。在座的都是走南闯北的,哪个没被他们盘剥过?” “就是,他们缺钱他们倒有理了。”又一人拍了桌子。 另一人跟着吐槽,“还专门挑除夕,好歹叫大家过个安生年,才能期望来年顺遂吧。” 这人话一出,纷纷有人附和,谴责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们。 第190章 出事 不大的路边茶馆,嘈嘈嚷嚷的,倒是应了过年的气氛。 罗丛柏瞧着众人这样,既叹息又无奈,还是世道不好呀。 瘦高个见大家因为土匪的事,吵嚷的义愤填膺,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口气有些出格了。 遂,他忙尴尬地转话道:“听说城防司令部还出动了部队,那通折腾,也不知什么土匪?值得如此。” 隔座的另一位,一直竖着耳朵的板长脸,总算是找到了切入点,当即转脸道:“还能是什么土匪,我看八成是那个。”说完,还做了个赤匪的口型。 瘦高个不赞同道:“不可能,赤匪哪里敢来我们这,这里离首府可不远。” 也有人不认同,“你们别瞎说,赤匪虽也叫匪,可人家不干土匪的事。” 他这话,没人敢应和,甚至,还有人给他使眼色,叫他别惹事。 瘦高个也怕惹来秘密警察,忙岔话道:“我听说是廖家失窃了,这才出动了当兵的。” 瘦高个这话说的低,在座的,只罗丛柏听到了。 板长脸没听到前半句,只听的后半句。 他大概消息少些,得了这话,脸盘一亮,提着嗓子,乐道:“还真是,这股匪贼,居然偷到了老虎门前,这是不要命了。” 年初一,茶楼也还是热闹的,这边几人说话,外头又陆陆续续的上客了,大家又开始一片的问好声。 这一下子,就掩盖了刚才板长脸有些违和的尖厉声。 见板长脸没露成脸,瘦高个冷笑了声,嘟囔道:“那是土匪,素来没人性,胆肥得很,还管老虎不老虎的。你这也忒天真了些。” 他这话说的,邻座几个都闷不出声了。 罗丛柏坐在茶楼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消息,杂七杂八的事,倒是听了不少,只可惜,没啥有用的。 唯一叫他安心的便是,听说在廖府闹事的人,一个也没被逮住。 瞧着日头,城门大概已经开了。 罗丛柏不再待在茶楼,打算出城去联络点了。 这头,等在联络点的钱小利,正一脸的颓败,听着花荣生抱怨。 “你说这老罗,昨晚不好汇合,也就罢了,这一早的,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花荣生拍着桌子,看着钱小利,严肃道:“这次的事,老罗该给个交代的。” 钱小利发笑地看着花荣生,反问道:“这次的行动,你当初没同意?还是说,老罗没郑重同大家商议?出事了,责任归人家,这不妥吧。” 花荣生也不是不知道这点,只是因为事情并不顺利,他才生气抱怨。 如今被钱小利一说,花荣生知道自己过了,叹气道:“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说起来,昨晚起初,一切都还顺利,可到钱小利同对方接头的时候,事情就开始走样了。 廖家那管事的,先是急着让他们带钱取货,当然,货比以往谈的多两成,可这比大家私底下商议的还是少了不少,钱小利自然不愿意。 遂,彼此拉锯了一气,才又谈妥。 可到了领货处,货还不全,得分三处领,这就加大了麻烦。 且,还打乱了,钱小利他们曾经商议的,趁乱打劫的主意。 能拿到货,事情不如预期,钱小利也打算认了。 可没想到,在第二个接货地点,出事了。 突然,冒出一些国民党调查科的人,将现场的,不管是廖家的,还是买家的人全都带走了。 亏得,当时钱小利正安排第一批货往城外运,没在第二个接货地。 不然,这会子被捕的不仅是特别行动队的那些普通队员了,肯定连钱小利这个政委都得饶进去。 问题出在哪里?钱小利和花荣生都摸不着头脑。也唯有等待了。 被等的罗丛柏可不知道这些,正往联络点赶。 城外的这处联络点是在渔船上,除开渔家夫妇外,船上并没多余的人。 早上的河面还冻着,越临近河边,冷气越飕飕地往人衣服里灌。 亏得渔船靠着一处避风的弯道处,不然,肯定要叫人疑心。 虽然一眼望去,河边冷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可谨慎惯了的罗丛柏,还是四下侦查了番,才往渔船处靠近。 罗丛柏一到,渔家夫妇忙将他让了进去,还机警地分开警戒。 钱小利已经听到了声响,忙接了过来。 罗丛柏一进船舱,就觉出了不妙,都没来得及说声恭喜,便问道:“怎么回事?事情不顺利,还是东西没全弄到手?” 此时的罗丛柏,还惦记着队员装土匪,趁势打劫军火的事呢。 花荣生如今气不顺,钱小利怕他说出不好来,忙接话道:“出事了,周七,老栓和杠头被逮住了。” “什么!快说,怎么回事?”早上听了一箩筐的闲话,罗丛柏还当没人员上的损伤,不想还出了这等大事。 钱小利看着已经正襟危坐的罗丛柏,叹气道:“当时我也不在那里,是负责接应的木匠跑回来说的。” “那你就没核实一下?对了,木匠呢?”罗丛柏急道。 花荣生拉着脸道:“木匠受了些伤,我叫他回去歇着了。” “伤的重不重?可用上药了?”对手下,罗丛柏从来不厚此薄彼。 特别行动大队的药,一般都是罗丛柏弄来的,对手下大方,花荣生也是赞成的。 正好,他在城里也开着药堂,并不缺伤药。 见问,他倒是收了些怒气,道:“这小子腿脚快,子弹擦着边跑了,他的伤是跑路的时候,被树杈刮开的,药已经上过了,歇一歇就没事了。” 这就好,罗丛柏算算受伤的和折进去的人,诧异道:“人数不对呀,还有人呢?”说着话,他心都拎了起来,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钱小利叹道:“其他人都没事,这个你放心,只是,唉……” 得了大家都没事的消息,罗丛柏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思路也清晰了起来。 这么一来,他立马就觉出了钱小利话中的不对,忙道:“老钱,好好将过程讲一讲。” 钱小利没急着讲过程,而是看了眼皱眉的罗丛柏,叹道:“老罗,事情办的极其不顺利,你得有心理准备。” 这是什么话?罗丛柏看了眼钱小利,又瞄了一眼,一脸哭丧的花荣生,明白了,怕是不仅没打劫到廖家,还损了自家买的货。 第191章 汇消息 小小的乌篷船,因为冰冻的河水,牢牢地定在岸边。 船外冷嗖嗖的风,呼呼地窜来窜去,冷的本就凝滞的气息,更滞涩了几分。 船内三人,此时却感觉不到冷,只有彻骨的怒火加烦躁。 一贯沉稳的罗丛柏,饶是他心智坚韧,也有些坐不住了,要知道,这批货承载了多少人的期望。 遂,他压着心烦,看着俩蔫头耷脑的战友,咬牙低吼道:“别这么没出息样,有什么事,咱一起商量,总会有法子的。” 罗丛柏在队伍中,那是相当有威信的。 被他这么一喊,别说钱小利这个政委了,就连一贯喜欢和他唱些小反调的花荣生,也提起了心。 见两人都平静了下来,罗丛柏这才满意地收起了怒气。 罗丛柏看了眼面前俩个,他们这算是三个头头聚齐了,也算是正式开个党小组会议,好好想想该如何救人?以及这次的事,该如何上报组织? 遂,罗丛柏平复了下情绪,对钱小利道:“老钱,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你先说说。” 钱小利被罗丛柏吼的有些脸红,倒不是被训的不舒服,而是觉得自己不够沉稳。 这会子被点名,他一撸脸,认真回道:“事情说起来,也怪咱们自己太过托大,没料到,廖家居然如此鸡贼。” 花荣生也缓过劲来了,一听这话,当即激愤道:“这姓廖的就不是个好东西,还司令呢,办事那叫一个奸诈,一笔买卖,他愣是分成了三笔。” “这是什么话?!”罗丛柏莫名其妙,“买东西怎么能不一步到位?” “可不是。”花荣生气道:“若不是如此,咱们哪里会如此窝囊。” 事情经手人是钱小利,花荣生这话说的不甚清楚。 罗丛柏直接皱着眉头,看向一旁,一脸猪肝色的钱小利。 渔船停靠的地方虽被冻住了,可外头风一阵一阵的,刮的船左右摇摆。 罗丛柏冷静了几分,心头的火,随着摇摆的船,也散开了。 耳畔听着呼呼的风声,叫他心里沉甸甸的。 最自责的钱小利,他更是觉得,风嗖的他心拔凉拔凉的。 被罗丛柏这位大队长盯着,他压着心跳,道:“廖总管得了土匪要闹的消息,便以这为借口,非得要将交易的地点,分成三个部分。” 说到这,他撸了把脸,这也是他们自己先作的,怨不得旁人,“这不,地方一多,就出事了,……” 罗丛柏皱着眉头,听完钱小利叙述的前前后后。 他没急着表态,而是转向花荣生,“老花,你说说你那边的事吧,越细越好。” 罗丛柏这么问也是应当,花荣生压下心急,细细说道:“我这边没什么事,按着早先的布置,我们选了几家容易撤退的富户,装着土匪好好在外头吵嚷了番,叫人家怕了后,便在军警来前,走掉了。” 这么容易,罗丛柏皱眉道:“元家那边怎么弄的?” 元家就是躲在暗处,放邵家流言的那户,这事还是罗丛柏打探来的,邵老爷子并没明说。 至于老爷子知道不知道,罗丛柏觉得,就老爷子这老狐狸的模样,还真不用他多操心。 元家为什么作为重点关注的人家?花荣生不明白。 可一早定了他家要重点对待,他肯定是要认真执行的,忙道:“这个我确实要特别说一下。” “嗯,怎么说?”别说罗丛柏好奇,钱小利也竖起了耳朵。 因为在这家发现了特别的事,花荣生提了几分兴致,道:“这个元家了不得,居然和东北的康司令有旧,他昨晚正在家宴请康司令派来的人。” “咦?他家看着就是一普通的南北走货商,家业也有限,怎么还和司令扯上了关系?这康司令很厉害吗?”钱小利不明所以。 对这个东北的康司令,罗丛柏也不了解,摇头道:“还真不知道,老花快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知道花荣生有时爱卖弄玄虚,罗丛柏直接催上了。 时间紧急,花荣生也没拽,解释道:“本来这家也如别家一样,我们在外头闹几声也就算了。可狗子他跑肚子,我们又正好在元家前院西墙根处,狗子便翻墙进去上茅房了,这才听了些话。” 瞧着他还絮絮叨叨地说前情,钱小利催道:“好了,狗子的话回头再说,你直说他都听到了什么?” 花荣生给了钱小利一眼,道:“还能是什么,好似说东北那边被日本人占了,再要走皮毛生意,得走通日本人的路子,絮絮叨叨的就是些生意经。” 说完,他又神秘地道:“你们说,这元家不会做汉奸吧?” 钱小利瞪了花荣生一眼,“没根据的事,别瞎说。” 花荣生是个有些激进的人,不服气道:“俗话说,无奸不商,这富人商人眼里只有利益,哪里来的国家大义。” 罗丛柏摇头不赞成道:“这富户商家自然也有好的,你看咱们自己不是也收到过富户商家的捐赠吗。” 其实,也不是罗丛柏刻意替这些人说话,他是觉得花荣生这人思想太过左了些,若是不矫正,怕是与以后的行动不利。 罗丛柏这话,钱小利爱听。 他思想摆的正,跟着点头道:“就算是穷人也未必没有奸邪之徒。所以,富人也不都是坏人,人家开门做生意,不也是为了糊口。” 连续被两人说,花荣生有些暗恼,犟道:“我也不是说那些小商户们,我说的是那些个富得流油的大商贾们。” 罗丛柏和钱小利互看了眼,皆有些摇头。 钱小利知道,花荣生平时并不怎么服气年少些的罗丛柏。 为了减少内部矛盾,他拦在罗丛柏教训前,接话道:“不管是大商贾还是小商家,只要人家买卖正当,不是那等,为了牟取暴利便伤人害命的,咱们就不该仇视人家。” 罗丛柏知道钱小利的好意,可他作为大队长,有义务和权利教导手下,不能为了面上的和睦,便看着队员犯错。 遂,他跟着道:“可不是这话。为了解放全天下受苦受难的穷苦人,咱们党可是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这话谁都得记着,不然容易办错了事。” 他是领导,又郑重提出口号,钱小利和花荣生当即表态记下了。 第192章 黄雀在后 组织纪律性,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尤其是战乱年代的纪律,那是必须刻在骨子里的,不然等待组织的肯定是失败。 饶是花荣生不服气比他年少的上司,也是服从大于一切。 见花荣生总算是收起了不服,罗丛柏这才松了口气。 船内的气氛好了些,罗丛柏问道:“老花,这康司令的底细,你可知道?” 说上正事,又岔开了刚才的话,花荣生舒了口气,老实回道:“我看这元家年三十了,还单独宴请康司令的人,肯定是想和日本人做生意。呸,这他妈的康司令,八成也不是啥好人。” 得,说到底,花荣生也不知道这康司令的底细。 钱小利是政委,平时做思想工作的,见花荣生又犯左,立马打算说上一顿,不过,被罗丛柏一下拦住了。 罗丛柏暗暗压下钱小利,便对花荣生道:“老花,元家的事,暂时先撂一边,我们合计合计捞人的事。” 这事花荣生急,忙收了怒气,道:“这次逮人的是国、民党调、查科的人,这里头的人,我们一个也不认的。这没人帮衬,该怎么弄?” 钱小利摆手道:“调查科有我们的内线,只是不是那重要位置上的,怕是难说上话。” 有一个就好,罗丛柏忙道:“这个不碍事,先叫他打探一下消息,有了确切的消息,我们才能合计救人的方案。” 其实,罗丛柏心里已经有了些谱,只是还不确准,也就不忙说了。 只探听消息倒是不难,钱小利点头应下了。 救人,不是急就能急得来的事。 说完这事,钱小利看了眼花荣生,这才对罗丛柏道:“老罗,这次的事情,我的责任最大,不仅没能拿全枪弹,还折了人手,你打报告的时候,将这事正常摊开,别给我打掩护。” 罗丛柏是个义气人,平时不管队里谁出了篓子,他都喜欢给人担一些,更何况,现在出纰漏的是钱小利,自己的老搭档老朋友了。 钱小利早算到了这点,所以才当着花荣生的面,郑重提出。 且,他知道,花荣生虽服气罗丛柏的能力,到底也有些吃味比他小的罗丛柏,当这个特别行动大队的大队长。 所以,有些事必须当着面说清了,不然,日后有的牵扯。 钱小利这突兀的请求,不仅叫罗丛柏愣了下,也叫花荣生错愕不已。 他花荣生因为不服,比自己小的罗丛柏当大队长,这才请求,在扬州城里当个管情报工作的组长,算是离得远些,心不烦吧。 如今,听钱小利的意思,他还得分担这次的失误? 大概,早猜到花荣生的想法,钱小利又道:“说起来,今儿这事责任应该全在我,若是你不应下我的话,日后哥哥再不理你了。” 说完,他还特意看了眼花荣生,道:“老花,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早几年,你还在队里的时候,老罗还替你担过事情呢。这次,我再不能叫老罗分担了。” 花荣生因着潜伏到了城里,好些年头了,对罗丛柏素日的情形,就了解的少了。 如今,他听的钱小利这些连消带打的话,不由的一愣,也记起了早先自己犯错的时候,老罗的表现了,有些汗颜自己的狭隘。 思想上一通,花荣生气顺了不少,认真道:“老钱这话对,这次的事本身就分工明确,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我是管情报的,这事我的责任最大。” 这话就透着大气了。 钱小利和罗丛柏不妨花荣生能如此说,互看了眼,都挑了挑眉。 都是自己同志,钱小利当即一拍花荣生的肩膀,赞道:“行呀,老花不错。你这人情,小弟记下了。不过,这事也怪不上你。” 罗丛柏也很欣慰自己同志的进步,直接大手一挥,道:“这事我负主要责任,毕竟我是领头人,该考虑全盘的。” 见两人还想反对,罗丛柏直接脸一板,桌子一拍,算是定了主意。 罗丛柏越是这样,花荣生就越发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 遂,他当即语重心长地道:“老罗你用不了多久就要派送学习了,别这时候出差子。你的心意,哥哥们都领了。” 话说开了,人越发的和睦。 罗丛柏将去苏区进修的事,特别行动大队知道的也就花荣生和钱小利,他能如此考量,也算是厚道了。 罗丛柏好笑地看向俩位战友,道:“情况没你们想的那么糟,我们枪弹虽没弄全,可就市面上来说,我们给的钱,绝对不够手里拿到的。” 他们在这一通的揽责任,还真是有些过急了。 钱小利听了这话,掰着手指头算了下,还真是。不由地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他还是不够承事,日后得多思多想些。 若不然,不进步只能是落后了,他可不能再被小一辈赶超了。 罗丛柏并不知道,钱小利的突然玻璃心。 见他们神色一晃,便知道他们理会过来了,接着道:“再说了,当初咱们想趁着土匪闹事,好拿全了那批弹药,也不过是能行就行罢了。” 钱小利和花荣生听了这话,对视了眼,恍然发笑,他们都太急了。 “所以,算起来,除开损了人手,其他的,咱们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罗丛柏肯定道。 倒也是,钱小利和花荣生又互看了眼,点头应和。 见两人总算是理智了些,罗丛柏又道:“当前最要紧的是,弄清楚这廖家究竟有多少货?分多少个地方藏着?这个消息确准了,报上去,也算我们将功补过了。” 钱小利听了这话,点头道:“老罗说的对,就廖家这谨慎劲,八成这批军火,不止分了三处,说不定还有藏着没起出来的。” 这可不止狡兔三窟了。 听了这话,罗丛柏也是不甘心地道:“没想到,这姓廖的这般狡猾。” “有钱人的鸡贼。”花荣生又犯了仇富心理了。 罗丛柏这次倒是没教训,只皱眉道:“不过,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这话怎么讲?”花荣生不在现场,所以,奇怪道。 其实,钱小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碍着花荣生的面子,没好意思多说。 这会子,罗丛柏提了,他也就跟着道:“可不是,廖司令怕是早就被人给盯上了,我们算是连带遭殃的。” 第193章 谈定 一句话,惊醒的不仅仅是梦中人,还有无尽的后续,叫人细思极恐。 船外呼呼的风声,如刀子般割着人心。 罗丛柏搓了搓手,嘬着后槽牙,严肃地看着钱小利,问道:“你们行事没暴露吧?” 钱小利知道厉害,忙道:“你放心,我们就是个贩卖军火的军火商,半点痕迹都没漏。” “没暴露就好。”罗丛柏出了口气,“现在就看被抓的几个,能不能顶住了。” 钱小利也有些发愁,不过,他信自家兄弟,“他们几个绝对不会软骨头的。” 罗丛柏摇头,“我倒是不怕他们不硬气,就怕太硬气了,不符合奸商的形象。” 钱小利想了想,还真是,“那要不,我们赶紧知会他们一声?” “那个内线能见到人?”罗丛柏想了想,又道:“行动前,你们可做了被逮住的预案?” 钱小利点头,“自然,我让他们只记住一条,他们只是临时受雇的。” 这样?罗丛柏蹙眉,“那就不用知会内线了,没得暴露了。” 钱小利跟着道:“确实是,他们都是些小啰啰,受审,还轮不到他们。” 花荣生想起被抓的人,微一想,也明白了,不由的赧然,检讨道:“我是搞情报的,这是我的工作没到家,亏的老钱替我找补了。” 说完,想到罗丛柏没来前,自己还觉得罗丛柏的责任最大,更是不好意思了。 罗丛柏知道老花这人有些执拗,忙道:“就算你是搞情报的,也有深入不了的地方。行了,这事我们都有责任,回头,上报的时候都写上,单看组织上的意思吧。” 罗丛柏也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俩位,这次是坚决不会同意自己多担责任了。 索性,这次的事,参与的人极多,他也瞒不下什么,也就顺了两人的意。 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究竟要到哪步,还真不是他们仨自己能定的。 遂,不管是钱小利想多担责任,还是花荣生琢磨着如何叫上头体谅,也只能是听大队长的话,无法反驳。 不过,钱小利知道,这次的行动,罗丛柏担不了主要责任,甚至没责任,因为他另有重要任务。 所以,报告自己也得写,好叫组织上知道,罗丛柏没失职,没得影响他进修的事。 钱小利定了主意,再不多说,便和他们合计着怎么摸情况,又怎么救人,等等事宜。 大家都心平气和了,事情便顺畅了起来。 商议了一会,很快大家有了初步方案。 罗丛柏又问起,到手的枪弹的事,“东西都安全运走了?” 这事是钱小利亲自安排的,也算是众多不快中的好事。 遂,钱小利舒了口气,道:“我本来以为,运走东西是最难的,没想到这事倒是顺利。我们没走外水路,走的是内河,东西直接运给了,下面等着分配的人。” 听的这话,罗丛柏总算知道,为何老钱能顺利了,不由地乐道:“你这算是歪打正着,外码头早就布满了暗哨,单等你们上钩,没想到你们没走。” 罗丛柏的话,叫钱小利和花荣生吓了一跳。 尤其是花荣生,情报是他搞的,可大队长这话,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钱小利没注意花荣生的神色,只庆幸道:“亏的底下小队的人着急要货,大家便商议着直接分配,不然,还真是要遭殃了。” 罗丛柏瞥了眼钱小利,“你敢说,你不是怕上交了后,被短些走?” 钱小利‘嘿嘿’两声,“这不歪打正着了吗。” 其实,他也是因着这次想打劫廖家,觉得货多了不少,他们先分一批也是够的,便这般做主了。 没想到,还真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罗丛柏并不是个因循守旧的人,瞧着钱小利的得意样,只冷笑着,哼了声,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俩人插诨打科间,偷瞄了下花荣生,见他还在自责,也没深劝。 毕竟,论这次事情的责任,花荣生这个管情报的,确实没做到位。 三人谈着话,外面的河堤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动了。 到底是新年,不管穷富,亲戚还是要走一圈的。 听得外头顺着风,传来的说笑声,钱小利和罗丛柏互看了一眼,两人也想早点解决了事情,好回家团圆一下了。 罗丛柏心里更惦记,早上没来得及打招呼的瞒姑。 因着花荣生心思重,船舱内的气氛不是很好。 钱小利当先拍了把花荣生的肩膀,故作高兴地道:“你们不知道,下面小队的人,收到货可高兴了。” 花荣生被钱小利一拍,醒了神,扯了嘴角道:“他们也是太穷了些,好些人都没摸过枪呢。对了,货可够分?” 如今,他是不敢奢望,自己也能分些了。 货没到全,自然不够分了。 钱小利摇头道:“够不够的,哪里有个数,能每个小队都分些,就不错了。” 倒也是,花荣生点头道:“以后再想法子,或许还能从廖家再撬些。” 这态度就对了,钱小利带笑道:“可不是,这次失利了,下次补回来就是了。再说了,他姓廖的会算计,不也被人兜进去了吗。” “可不是。”花荣生狠狠地出了口气,“连累的我们,都跟着倒霉。” 罗丛柏想了会,道:“我们急着捞人,怕是廖司令更急。” “可不是。”花荣生激动了些,“若是他能捞人,咱们是不是顺便就能捞了?” “他不是老蒋的嫡系,调查科的人不会给他脸。”罗丛柏摇头。 花荣生皱眉道:“这么说来,若是姓廖的,宁愿损人手失钱财,也不动真格的。那我们不是没法子了吗?” 钱小利摇头道:“不会,与我接洽的,都是他的嫡系亲近手下。这次被抓的,其中一个还是他亲侄儿。若是,他连亲侄儿都不捞,往后谁还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这话?罗丛柏眼眸一亮,看向钱小利道:“这话可准?” 钱小利道:“我虽被对方摆了一道,可也不是白饶的,消息准着呢。” “那就好,看来我们还得着人跟廖司令谈了。”花荣生开始想人手了。 特别行动大队有个书生,成栋,此人嘴比较厉害,条理又清晰,特别合适与人谈条件。 船里三人都想到了他。 彼此对视了眼,都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第194章 出事缘由 革、命初期,队伍上的人员普遍比较年轻。 有文化有能力的人,就更年轻了。 罗丛柏他们想到让成栋去谈判,既是信任,也是无奈。 不过,花荣生有些担心地道:“成栋是不是年轻了些?” 钱小利摇头道:“成栋家里是做买卖的,自小历练过,我们身边,就他适合。” 花荣生叹气,“咱们还是人才少。” 钱小利笑笑,“成栋虽工作时间短,可这小子机灵,处处事事留意学习,办事能力不比工作年份长的差。” 罗丛柏也觉得这小子能行,点头道:“就他吧,这时候也不适合在向上头要人了。” 花荣生想想也是,回头他好好交代成栋这小子些,也就成了。遂,他也不反对了,实在没人手,反对也没用。 罗丛柏还记挂着事,便对花荣生道:“你可知道调查科的情况?” 调查科的内线,虽没启动,可花荣生也还是知道些情况的。 他忙道:“知道些,这调查科的科长是我们扬州人,姓余,叫什么不知道。” 知道这些也可以了,罗丛柏吩咐道:“你着人查一查这姓余的。” 花荣生点头道:“你怀疑,这次的事是这姓余的使坏?” 如何能不怀疑?布一可是查出,观音山的余姓俗家弟子,可是传了邵家的不少话出去。如今,他一听姓余的,就不得不多想了。 这些事关系到邵家,罗丛柏不便明说,只含糊道:“调查科的人,能这么准地查到买卖时间和地点,八成早就盯住廖家了。” 花荣生为自己的情报工作没做到家,脸红了下,“这姓廖的可真坑苦了咱们。” 也确实是廖家办事能力差。 钱小利认为罗丛柏的推测最重要,也没理会花荣生的絮叨,直接冲着罗丛柏道:“我这就让成栋去找廖家谈,也不知道廖家可知道姓余的这事?若是这话两家不说明白,可能要坏事。” 花荣生皱眉道:“姓廖的可是扬州的土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姓余的,八成这两人有旧怨,连带着咱们吃瓜落。” 他还叽歪上瘾了。 罗丛柏拦了花荣生的话,肃着脸道:“好了老花,这些现如今说了都白搭。” 花荣生叹了声,“还是我工作没做好。” 钱小利无奈地看了眼老花,咽下了要说的话。 罗丛柏没时间浪费,“老钱,你叫成栋行事隐蔽点,调查科的人肯定还在监视廖家。毕竟,还有些枪弹没到手,他们是不会放松的。” 话说到这,罗丛柏还是有些庆幸的,亏的廖家将东西分了三处。不然,没了东西作筹码,在调查科那边,或许事情难有转圜的余地了。 钱小利点头道:“成,你放心,这次我会小心的。” 花荣生也跟着表态。 罗丛柏及时开了个党小组会议,确定了后头的行动方针,期待着能免除几分损失。 廖家,廖司令也正跟心腹说这次的事。 万副官是个玲珑人,跟随廖司令多年,说不上死心塌地,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一早上,他陪着司令见了不少来拜年的人,气氛热闹的仿如不是严寒的季节,更没有除夕夜,那诡异的氛围带来的后遗症。 不过,这会子没了人,司令露出一副疲态来,万副官不由的心酸,司令也难呀! 如今不比北洋时期了,司令的权限越缩越小,只当了个闲置的城防司令,就这还是上下动了不少的关系钱财,才弄来的。 廖司令毕竟是征战多年的沙场将军,心智可不一般,稍微疲惫了下,便在舒服的躺椅上,回了神。 万副官见此,立马敛色站好。 廖司令抿了口茶,瞧着窗外,房檐下的红灯笼四下地晃动着,令人烦躁莫名。 万副官顺着司令的眼神,也看向了窗外,只瞧见了梅树上点点的花苞,没觉得有多好看,怎么司令就看呆了去? 万副官的小动作,自然落在了廖司令的眼里。 想想这手下的忠心,廖司令难得温情地对万副官道:“坐吧,站着怪累的。”说完,他又紧着问道:“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为了昨晚的事,万副官可是一夜没睡,一早又跟着司令招呼客人,这时候,看着人疲累得不行。 司令招呼他坐,他也没推,便坐着回道:“这姓余的,可真是个油盐不进的。我亲自去递话,他也只肯见了我一面,但也是官话一大套。” 廖司令此刻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只见,他冷哼道:“大概是看我没什么权吧。” “司,司令……”万副官结巴了。 “哼,我就算是没什么权,弄死他个姓余的,还不是同捏死个蚂蚁般简单。”到底是铁血的军阀,廖司令立马便咬牙切齿了起来。 万副官看着司令,心酸不已,当即同仇敌忾地道:“对,他姓余的难道就没有把柄了,他老子可是咱们扬州城的行商。” “行商?”廖司令感兴趣地看了过来,“说说,他家具体的情况。” 万副官以前也没在意过调查科的小长官,了解的不多,但还是能回一两句的。 “姓余的老子是个跑粮食的贩子,买卖不大不小。”万副官又阴损地道:“要想毁了他,直接从他老子那出手,肯定一捉一个准。” 万副官不是什么好茬,说出的话,自然阴赤赤的,落在这冷飕飕的早上,更添了层森寒之意。 廖司令的书房里没有第三个人。 万副官的话旁人听了或许不适,到了廖司令这,那是相当的满意。 遂,他舒展了下身体,点头道:“成,你这法子好。回头即使那姓余的识相,也得好好派人盯着他家老子。这口气我不出了,谁他妈的都别想过好日子。” 发了一通火,廖司令总算是舒坦了些。 万副官觑着司令神色好了不少,他这才掂量了番,道:“司令,堂少爷那可吃不得苦。咱们是不是先使人打点下?不管他姓余的几时放人,也好叫堂少爷不受罪。” 昨晚,被逮住的是廖司令寡嫂的命根子,当然也是他看重的亲侄儿。 廖司令哪里舍得亲侄儿受苦,叹道:“我这也是想着历练生智,便没插手这次的交易。没想到,好好的事,居然出了这么大个篓子。” 第195章 定计 廖司令的书房,宽大粗犷,金色耀眼。 本来屋内有个火盆,即使空了些,倒也不嫌冷,可随着话题朝着不愉快的方向滑去,倒是给人添了寒意。 万副官对廖生智这个司令的亲侄儿,并不看好,但是司令看重他,万副官忍着冷意,也不会多话。 他觑着司令的心情,还劝道:“司令也是好意,本来事情都谈好了,不过是叫堂少爷跟着走一趟而已,谁能想到姓余的这般毒。” 廖司令想起这余潜也是头疼,道:“这小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就是要和我过不去,他这是看不起我呀。” 缓了口气,廖司令眼神阴冷地道:“哼,最后谁服谁的软,还不一定呢,他当我这批货是独吞的,呵呵……” 原来,廖司令之所以将那批弹药分了三处,倒不是单防着买家,实在是,因为这批弹药要瓜分的人,不止一两个,高层插手的人有好几个呢。 廖司令自己想得大头,只能是想法子将货分开,好叫分一杯羹的人,不知晓东西的具体数目。 也正因为有上头的人插手,廖司令才老神在在地将这事,直接交给了侄儿。 可到头来?倒是折了侄儿,也难怪廖司令只能苦乐了。 这会子,要是钱小利他们听了这些,铁定要怄死,人家根本就没因为闹匪的事折腾,他们白懊恼了。 好在,这个误会无关大局。 万副官颇懂司令心思,瞧了瞧他的脸色,委婉劝道:“这事不单单是我们一家的事,卑职已经和上头的人通过气了,想来他们也不敢不伸把手,只是,侄少爷得多在里头住几天了。” 他这算是旧话重提了,也算是对得起,往日廖大嫂和廖生智对自己的示好了。 出了事,虽说震惊,可廖司令心头也没慌。 他如今虽说没昔日的威风了,可好歹的,手里也是有兵有将的,想来那些人还不敢撤台子。 心头想了一圈,廖司令问道:“买家可有人来?” “还没有,怕是吓破了胆吧。”万副官鄙夷道。 这么大笔买卖,廖司令不可能没见过人,就点头同意做生意了。 遂,听的副官这么说,他摇头道:“不会,那人我见过,不是个简单的。再说,多年的漕运码头,孕育了多少条好汉,你别小瞧了人。” 万副官想起自家司令早年也是闯荡码头的,不由地收起了那点不以为然,道:“属下知道了。” “知道就好,我料想用不了多久,买家定会派人来的。”廖司令说完,认真思量番,道:“这样,若是他们来人,你直接将这事揽下来。不过,得交代他们嘴严些,不然后果自负。” 万副官迟疑了下,“司令,那姓余的可是油盐不进的主,我们自家人还没救出来,在多饶上几个外人,怕是更不好办了。” 这话有些丧气,叫廖司令不喜地蹙眉。 万副官见了,忙补救,“万一没办成,要叫人说嘴了,也有损司令的威严。” 廖司令见自己的副官一副胆怯的样子,有些不喜,皱眉道:“你担心什么,我们收拾不了这姓余的,难道就没有人能替咱们收拾了?比起他姓余的,我这个城防司令自然更值得拉拢。” 万副官素来机警,见司令面露不虞,当即会过意来,忙道:“倒也是,姓余的不过是个分部的组长,哪里能大的过天去。只要您稍微动动手腕子,有他憋屈的时候。” 这话服帖,廖司令点了烟。 万副官见此,出了口气,想了想,又道:“司令,若是做人情,咱们不如做的更大点。” “怎么说?”廖司令不明所以地道。 万副官建议道:“余潜那人不是拽吗,我们是官家不好动手脚,不妨叫那些江湖人,给他制造点乱子,也好叫他自顾不暇,看他还怎么拿着我们堂少爷不放。” 廖司令想了想,这口气不立马出了,确实是为难自己。 遂,他便点头道:“倒也是,这样与我们也有利。” “余潜这小子的父亲可不是个实诚的,肯定得罪过不少人。”万副官道。 廖司令吐了个烟圈,“他是做粮食生意的,常年在江上走,想安稳挣钱,哼哼,这里头能没有点猫腻?” 万副官受够了余潜的冷眼和讽刺,这会子狠不能剥了他老子的皮,听的这话,眼眸亮了又亮。 如今,有司令这话,他完全可以放手大干了。 廖司令也没看万副官,停了会,接着道:“这样,你将消息透给买家,叫他们自己也出出力。” “好。”万副官直接应下。 “另外,直接查余潜的老子,有了这证据,我不仅要这余潜憋屈,还得叫他脱层皮。”廖司令一把熄灭了烟头。 万副官听得司令的口气,知道司令这是生大气了,忙压着痛快,认真地应下。 查余潜的,不仅有廖司令这边,罗丛柏离了河边渔船,也一路往观音山奔去。 他实在不放心这余姓的行商,得亲自去探一探这观音山的观主。 这么一来,买卖俩家算是殊途同归了。 这一走,罗丛柏直到天擦黑,才转回了家。 罗家焦急等着罗丛柏归家的,不仅是他的家人,还有秦政委他们。 罗丛柏到家的时候,一家子正围坐在堂屋说话。 因着过年,不管是外头的篱笆门,还是里头的院门,罗家都没栓。 罗丛柏自然不用喊人,便顺利地到了前院大门处了。 石头眼尖,当先看见了二叔,忙喊出了声。 他一喊,屋里众人齐齐起身,接了过来。 罗丛柏瞧着一家子都穿了新衣,看着既精神又喜庆,心也跟着雀跃了几分,更添了些过年的感觉。 他带了笑地冲着爸妈哥嫂,问了好拜了年,便一把抱住冲过来的侄儿,欢喜地应了这小子的拜年声,随手还给了石头一个红包。 罗大嫂是个贤惠的,瞧着二叔脸上满是风霜,忙冲着儿子道:“石头快下来,你二叔走了一路,累着呢。” 罗大嫂一喊,一家子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们就着屋内透出来的微弱的光,往罗丛柏脸上细看,还真是,这孩子一脸的疲态。 罗大哥也心疼弟弟,二话没说,直接上手,接过了儿子。 第196章 谈话 寒冬的乡下,屋外的风有些急有些冷,刮人得很。 罗大哥突然抢过孩子的举动,叫大家都在冷风中饱吸了口气。 罗大叔没好气地给了大儿子一下,“你小心些,别折了孩子的膀子。” 罗大哥知错,老实不吭声。 石头乖巧,忙说没事,替他阿爸开销。 罗大婶更担心小儿子,听孙子说没事,便四下打量起小儿子,心疼地道:“二小子,你昨儿一天,忙的年夜饭都没回来吃,可是有什么事?” 罗丛柏昨儿走前,并没说不回来过节。 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母亲道:“妈,昨儿事情急,没来的及回来说,叫您担心了。” 事情急,急什么?知道儿子出门是去邵家,并不是做队伍上的事,罗大婶殷切地看向儿子,小声道:“你身上这身衣服是谁的?” 罗丛柏这身衣服并不是谁的,而是布一的,他自己那身,在打斗中被刮破了。 见母亲问起这话,罗丛柏知道她是误会了,忙道:“这是朋友的,我自己那身衣服弄脏了。” 因为布一还没成亲,他的衣服是邵韵诗在年前交代针线上新做的。 邵韵诗不是个亏待人的,用料做工皆好。 布一和罗丛柏身量有些相似,遂,这衣服罗丛柏穿上,除开颜色稍微老了点,其他都很好,特别是料子适合他这样练武的人。叫人看了,还当是特意为他做的。 听说是朋友的,罗大婶不知怎么地黯然了下,道:“那赶紧脱下来,洗好了好还给人家。” 这倒是,罗丛柏点头道:“嗯,回头我去屋里换了,再给妈洗。” 罗大婶见儿子应得快,彻底信了衣服是朋友的话,试试地想问问邵家的事,可见儿子着急张望的样子,知道他这是有正事,只得压下了快到嘴边的话。 罗大伯虽也想问问儿子去邵家的情况,可他到底是爸,矜持些,便道:“行了,二子有正事,你别拉着他,没完没了的问。” 罗大婶叹气地瞥了眼老伴,问儿子饿不饿?听说他这会子还不饿,便放儿子走了。 罗丛柏一走,罗大婶凑近老伴,小声问道:“你说他这是遇挫了,还是成了?” “想什么呢,这事哪里就那么容易成了,即使邵小姐对二子有些意思,邵家呢?”罗大叔敲了敲烟袋,沉声道。 听老伴这么说,罗大婶说不出的失望,交代大儿媳妇先将菜蔬洗出来,便转身进了屋,连老伴都没招呼一声。 罗大叔无奈地看了眼老伴,摇了摇头,对站在一旁的大儿子大儿媳妇,道:“二子这边有我和你妈呢,若是厨房的事摆弄好了,你们就先歇一歇,回头等二子来了,再一道下厨。” 乡里人一般都早睡早起,今儿是新年,又等着罗丛柏,家里才没睡下,更是想等着罗丛柏,一道吃一顿团圆饭。 罗大哥见妈好似有些生气的样子,不放心道:“爸,你赶紧进去看看吧,外头的事有我们呢。” 罗大叔有些尴尬地虚咳了两声,道:“嗯,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你去将院门关了吧。”说完,他老人家脚步有些急地进了屋。 罗大哥夫妻俩个瞧着进屋的爸妈,有些面面相觑,这是有事? 此时,罗丛柏可没心情理会前院家人的感受,顺利过了父母关,他便疾步往后院赶。 虽是过年的时节,后院为了掩人耳目,也只点了两盏不甚亮的小灯笼。 瞅着前头的灯光,罗丛柏没来由地脚下慢了些。 不过,这情绪也只是一晃就过,他还有不少的事要同秦政委说呢。 显然,罗丛柏归家,后院的人也都知道了。 罗丛柏一进院子,还没来得及看狗子,便被柯大姐直接喊进了秦政委的房间。 罗丛柏见秦政委已经能坐着看书了,不由地喜道:“秦政委这是大好了?” 柯美霞笑道:“确实是,这得感谢你的药,还有你家人的照顾。” 罗丛柏摆手道:“谢什么,自己同志无需如此。” 丈夫有话和罗丛柏谈,柯美霞给罗丛柏倒了杯茶,便出去看门了。 妻子一走,秦政委便放下书,招呼罗丛柏坐近些。 罗丛柏是个爽快人,瞧他这样,直接问道:“秦政委这是有话要说?” 两人不是直接领导关系,无需太过正式。 秦政委摆摆手,叫他快坐下,才道:“再有半个月,我就得启程了。” “什么?您这伤能成吗?”罗丛柏吃惊道。 也不怪罗丛柏个老兵,还如此惊讶了,秦政委当初的伤,都快要了他的命,若不是那颗保命丸吊着,此刻哪里还有人在。 秦政委也知道自己当时的情形,感念罗丛柏的帮助,他带笑道:“怎么不能成,我这都好的差不多了。” 他觉得自己是真好了,还拍了拍胸脯。 他这样吓了罗丛柏一跳,忙伸手拦了,“你还得恢复恢复,可不能这样。” 秦政委是真觉得自己身体是前所未有的好。 不过,他也知道人家是关心自己,领情,“说起这,还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哪里能好这么快。我也没机会谢谢给药的人,回头你替我谢一声。” 说起给药的人,虽人家秦政委并没有所指,说是邵韵诗,可罗丛柏还是有些微的尴尬。 他忙道:“这不算什么,哪里就值得特意谢了。” 说完,他怕秦政委还纠缠这话,忙又道:“对了,您启程,可要我做些什么准备?” 关心则乱这话,对目前的罗丛柏来说,那是相当的准确,就他刚才的话,已然暴露了给药人和他的关系。 人精似的秦政委,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也没追问,更没打趣,只道:“确实有事要麻烦你。” 罗丛柏点点头,“您客气了,自己同志谈不上麻烦。” 秦政委有正事,也不多客套,直接道:“我要走了,你柯大姐这,就得麻烦你安排了。” 柯大姐?罗丛柏疑惑道:“柯大姐不和您一道走?” 这些算是机密事,罗丛柏是秦政委亲自选的人,有些事不能避着,也无法避。 遂,秦政委道:“嗯,我打扬州直接走,你柯大姐还得回上海,处理一些手头上的事,我们在江西汇合。” 听到这,罗丛柏知道这算是机密了,对秦政委能如此信任自己,他还是有些感动的。 第199章 急! 暗夜的冷风中,余留一个低头抽泣的大小伙子,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罗丛柏见狗子耷拉着个脑袋,抽了口气,轻踢了他一脚,骂道:“不过就这么点事,哪里值得你如此。” 狗子被踢,心里反而好受了些,懊悔着,“我就是替杠头他们着急,若是我机灵些,说不定就不会有事了。” 这都哪跟哪,罗丛柏瞪了狗子一眼,斥道:“快把眼泪擦了,救人也不是不可能,别一副熊样。” 昨夜行动,狗子虽没分在钱小利那一组,可知道好伙伴们被逮住了,心里别提多难过了。总觉得,自己当时要是在的话,或许事情不会如此。 见了罗丛柏,狗子心里有了依靠。 不想叫大队长失望,他摸了把脸,道:“大队长,真能将杠头他们救出来?” 罗丛柏笃定地道:“自然,杠头他们的安危,不仅关系着那批军火,还关系着廖司令他自己的安危,你说廖司令能不出力?” 狗子是大队长说好,他就好了。 遂,他一摸眼泪,道:“这就好,吃些苦头,杠头他们不怕,就怕他们吃枪子。” “你小子说什么呢,别说了,晦气!”罗丛柏又给了狗子一脚,问道:“你在元家都听到啥了?” 因为元家关系着邵家,罗丛柏才特意安排了狗子去那边,这才叫狗子逃过了一劫。 为此,也叫罗丛柏深深出了口气,要知道,狗子可是知道秦政委在这的。若是有个万一,他真是不敢想。 这事,也叫他心里警醒了几分,日后行事越发谨慎小心。 狗子并不知道大队长的这番心思,也好在,他不知道,不然,他定要发誓,说什么宁死不屈的话了。 此时,狗子听的大队长突然提起元家?他愣了下。 不过,他到底是罗丛柏一手带出来的,人也贼机灵,只一晃,就立马回神了。 狗子想到这里还有秦政委他们,忙凑到罗丛柏身边,小声道:“那个啥康司令好似和邵家有仇,不住的叫元家盯紧邵家,不让邵家安稳什么的。” 就知道狗子这小子,有些话没对花荣生说,罗丛柏赞许地道:“你小子不错,元家看样子有问题,这事你别管了,我回头关照邵家一声就行了。” 说完,他还是看了眼狗子,认真道:“这话到你这,就了了,别出去说。” 罗丛柏的眼神太过严厉,吓的狗子生生打了个寒颤,比刚才北风吹着还冷。 狗子知道大队长对这事,是真上心,且,他也明白邵家和罗丛柏的渊源,所以才没在别处多嘴。 遂,听的罗丛柏这么说,他故作不怕地斜眼道:“我知道,不然,早在老花跟前说了。” 瞧着他一会的功夫,又嘚瑟上了,罗丛柏松了口气,点头道:“嗯,不错。” 被大队长夸,也就是被信任了。狗子眼眸一亮,咧开了嘴。 正好一阵风过,这小子吃了一嘴的冷风,呛的他龇牙咧嘴。 忙了一夜,罗丛柏有些累了,拍了拍正龇牙的狗子,道:“我去睡一会,你守着点。” 狗子见他要走,忙一把拉住,小声道:“大队长,你,你回来后,罗大叔没同你说什么吗?” 他都做好了被询问了,怎么大队长一声没吭就要走? 狗子是什么人,罗丛柏哪里能不知道,那就是个肚里藏不住话的。 见这小子支支吾吾的,他立马提起了心,“你小子鬼头鬼脑地做什么,我阿爸能说什么?难道是家里又出事了?” 说完,他皱起了眉头,刚才瞧着大家脸上都还好,家里也收拾的挺齐整,又是新年,不能够出啥事呀? 知道大队长啥都不知道,狗子神秘地点了点头,得意道:“嗯,出了些事。” “还真出事了?!”罗丛柏吓了一跳,“没牵连上后院这边吧?” “没有,没有。”狗子不敢拖拉了,忙解释道:“昨儿田家又来人了,好似还讹走了一些东西,我听大嫂子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呢。” “田家?”罗丛柏不明所以地嘀咕了句。 狗子还当他忘记了,忙提醒道:“就是差点成了你岳家的那个田家。” “去!”罗丛柏很是给了狗子一脚,骂道:“你小子别耍嘴,谁差点了。我可告诉你,若是日后,你在晓冬跟前说漏了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狗子忙讨饶道:“不会,我怎么会在晓冬那丫头跟前,说漏嘴,……” 狗子这边还没说完,罗丛柏人已经绕过了后院门。 他这速度,狗子看的眼角直抽抽,嘟囔道:“还说不着急,这不赶紧就去问了吗。” 正说着,他被一颗石子打了下头,吓的他立马闭紧了嘴。大队长太吓人了,耳朵尖不说,丢石子也厉害,他头上肯定有包了。 走掉的罗丛柏,可不管狗子的头长没长包,他此刻还真是有些心急。 虽说,昨天,父亲是点头同意不与田家做亲,可罗丛柏知道,父亲待亲戚总是心软些,怕他却不过情面,又应了。 这般一想,他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就大了许多。 好在,过道里一直没放东西,不然,就他这样,铁定要摔跤。 罗大嫂刚好打厨房出来,见小叔子着急的样子,不由地问道:“二弟,你这是怎么了?” 罗丛柏平时在家不多,知道大嫂待父母不错,所以,对她也温和几分。 嫂子问,他忙停住步子,直接问道:“嫂子,狗子说昨儿田家来闹了?” “啊?”罗大嫂被公婆丈夫交代过,田家的事别告诉二弟。如今二弟问,她一时不知如何说了,只呐呐地张了张嘴。 见嫂子这样,罗丛柏还当事情不小,急了,一下便蹿进了正房。 他这速度,惊的还没回神的罗大嫂,心口直跳。 罗丛柏再是心急,到了父母门前,也还是懂礼地收住了脚,缓了口气,才掀帘子进去。 罗大叔好似知道儿子会来似得,抽着烟,抬眼瞄了下正好跨进来的儿子,问道:“你和秦政委说完了?” 罗丛柏进了屋子,人就镇定了下来,稳重地坐好,回道:“嗯,说完了。” 听的这话,罗大叔敲了敲烟袋锅,松了口气,儿子瞧着面色极好,看来差事办的不差。 第200章 给出的交代 农家汉子,爱家爱孩子,古板中有威严亦有慈爱。 罗大叔就是典型的严父,且不健谈。 罗丛柏离家多年,也不太适应和父亲的相处。 此刻,他心里还惦记着,该如何打消父亲结亲田家的念头。 一时,屋内寂静无声,还飘着淡淡的尴尬。 罗大叔到底年长,干咳了声,拢了拢炭盆,等着儿子先开口。 到底,罗丛柏心头有事,思量了番,先开口了,“阿爸,昨儿去邵家,瞒姑叫我带了不少的礼回来。后来我有事,就没带着,回头我去取了来。” “嗯?你这是什么话?邵小姐给我们备礼?”刚好进屋的罗大婶,听了这话,奇怪道。 见了姆妈,罗丛柏松了口气,顺着话头道:“瞒姑的心意,您就收着好了,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就是些吃的布料什么的。” 邵韵诗和罗家人也不陌生,昔年也送过东西。就年前,晓冬还送过一趟。 罗大婶听了,倒也没觉得多不妥,只道:“怎么好叫人家破费,我们也没得用的东西送她。”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儿子早前说的话,一拍巴掌,又道:“对了,你那话同邵小姐说了吗?这东西是先送的,还是后送的?” 说完,罗大婶还死命地给儿子眨眼。 罗丛柏见他姆妈当着阿爸的面,就问上了,开始有些诧异,可见姆妈眨巴眼睛,他一下这就会过意来。 知道姆妈站在自己这边,他面皮也不绷着了,老实回道:“当然是后送的了,先送就是当年礼了,人家也不会到了年三十才准备。” 罗大婶听了这话,大大地出了口气,又问道:“你去邵家,可见着旁人了?” “见着了,邵老爷子邵家小姑都见了,还说了好一会的话。”罗丛柏特别老实地道。 “嗯?邵老爷子也见了你?”罗大叔奇怪道。 虽说,罗大叔知道儿子这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他还是顺着问了,毕竟邵家若是家长不介意,他还有什么不能同意的?毕竟,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亲事。 见父亲总算是重视上了,罗丛柏厚着脸皮道:“我和邵老爷子也不是不认识,师父和师伯正好要我去邵家,给老爷子带信,我这不就见了邵老爷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罗大婶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放心。或许,更多的是替儿子担心吧? 罗大叔知道大师们和邵老爷子的交情,不由的多想了想,对儿子的心思,也有了几分信心。 毕竟,比起田家这么个麻烦,他做父亲的心,还是希望称儿子意的。要说,他也是矛盾得很。 遂,他直接开口问道:“你昨儿和邵小姐谈的如何?邵小姐是怎么个意思?” 这话,罗丛柏本来不好意思同长辈多说,可碍着田家这事,他也不敢瞒着什么,忙道:“瞒姑,就是邵小姐,她年岁还小,这事得等等。” 虽说,他想着同父母通气,可到了,还是没好意思多话。 罗丛柏的话又急又快,叫罗大叔夫妇俩个听的一愣一愣的。人家邵小姐这是应了,还是没应? 屋内三人,都有些不自在,齐齐盯着地面,谁也没先开口。 罗大婶是个急的,愣了会,她抬眼瞧着儿子的面色,实在是看不出来。 她只得追问道:“二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究竟将心思同邵小姐说了没有?” 罗丛柏被逼无奈,点头道:“说了,瞒姑没发火没生气,还叫我带了礼物回来。” “就这样?”罗大婶有些纠结地问道。 罗大叔则点头道:“到底是规矩的大家小姐。” 罗丛柏听了这话,暗暗舒了口气,觉得自己说一半瞒一半的策略是对了。 罗大叔了解自家儿子,知道这小子,有些话没说全。不过,他做长辈的,只要孩子大方向不错,也就成了,所以,也没说什么。 他没说什么,到底惹的老伴稀奇了,“他爸,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那意思。”罗大叔回了老伴一句,便瞪向儿子,“你一日日的,在外头跑,应了人家小姐什么,你就得准了,别最后叫人家空等。” 罗丛柏没想到,最懂他的居然是父亲,不觉心头一喜,这话听着是同意了,田家那里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眼眸一亮,他当即保证道:“阿爸放心,我认准了瞒姑,定会好好待她的。” 罗大叔看了眼信哲旦旦的儿子,满意的同时,也有些感叹,儿子的工作可不容他自己调度,想要好好待人家小姐,还不知他如何弄呢? 罗大婶可没罗大叔这些纠结心肠,此时,她哪里还不知道,人家小姐这是没给儿子没脸。 她心里高兴,见就这么几句话就完了,很是不过瘾。 遂,她直接拍了把愣头儿子,“我说你就这么跑回来了?这里也没个准话呀?” 罗大叔咳嗽了声,拦道:“你瞎嚷嚷什么,你当人家邵小姐是乡里妹子?还准话,那是人家女孩子该说的?一切不都还得你儿子起头呀。” 罗大婶听了有些发傻,可到底,还是意难平地瞪了眼儿子,嘀咕道:“不管怎么说,都得有个态度,不好说的话,那就点头或是摇头呀。” 罗大叔无语地看着添乱的老伴,“你就少想些有的没的吧。” 罗大婶可不理会老伴,盯着儿子,执拗地问着,“二子,邵小姐是点头了,还是摇头了?” 瞧着母亲势要得个直白的答案,罗丛柏窘的俊脸通红,好在黑了些,倒也能看。 罗大叔见儿子被老伴问的鼻尖都冒了汗,叹了口气,拦道:“你呀,也不想想,二子见人家小姐,也是因为邵老爷子和大师们多年的交情,这在大户人家的说法,算是世交才能的,……” 他这话还没完,罗大婶直接插话道:“对呀,就因为这个,才要得个准话吗,不然不是白瞎了。” 这女人,罗大叔没好气地道:“什么就白瞎了,二子和邵小姐见面,能单独见?时间上能宽裕?你说,两人能说多少话?你当那是乡里了。行了,别再问了。” 罗丛柏被他爸说的很有些脸红,他见邵韵诗从来都是随心所欲。 且,瞒姑也不是父母所想的那般沉闷闺秀,瞒姑既好又活泼。 第201章 敞开了聊 乡下,不大的屋里,点着炭盆,一家子窝在一起说话,半点不冷。 罗丛柏想着邵韵诗,满脸的荡漾,欢喜羞涩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屋内。 罗大婶见儿子脸红,心头欢喜,想想老头子说的也对,邵小姐总归不是乡里妹子,规矩肯定多着呢,俩小人哪里能自由行动,自在说话了。 横竖,这小子总算知道女孩子的好了,自己就听老伴的话,不多掺和了。 如此一想,她倒是担心,若是儿子真娶了个大家闺秀,她这小门小户该如何相待了。 罗大叔见老伴刚还满脸喜色,一忽儿就叹上气了,仿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他不由地皱眉道:“你叹气做什么,好歹的都是你儿子自己个选的,日后我们也管不着了。” 见老伴语气不对,罗大婶怕他迁怒儿子,再提什么田家,忙解释道:“我这不是怕日后,不知道如何待邵小姐吗。” 嗯?这是什么话,罗家父子俩个都看了过来。 罗大叔直接道:“该如何就如何,还能怎么弄?” 罗丛柏也忙跟着道:“是,就平常那样相处,瞒姑可好说话了,人温温和和的,姆妈若是不自在,她也会不自在的。” 见儿子这么着急,罗大婶真有些侧目了,这还是她那个除开队伍上的事,啥也不关心的木头儿子吗? 不过,再疑惑,眼前的儿子,还是她疼爱挂心的二小子。 遂,罗大婶无奈地看向粗心的爷俩,道:“哪里有你们说的这般简单,那闺女我们见过也处过,是个好的,可人家毕竟是个大家小姐,你说我们这粗手粗脚的,怎么弄?” 最要紧的是,罗大婶觉得,她家再是比别的乡里人条件好,比起邵家来,怕也只是个寒窑了。 到时候,人家小姐怎么到她家过日子? 这些担心,罗大婶怕说了,儿子面上过不去,只能是咽下了肚。 罗大叔大概也想到了这些,瞥了眼一脸深思的儿子,便对异想连连的老伴,道:“嘁,你想的还真够多的。好了,不早了,你赶紧帮老大媳妇弄饭去。” 昨儿年夜饭,少了二儿子,罗家过的还真是不怎么开心。 今儿,二子回来了,这才算是真正的团圆饭。 遂,老伴一说,罗大婶忙起身道:“是这话,我得去看看兰妹子可将腊排骨蒸上了?二子爱吃这个。” 母亲被催走,罗丛柏一下子拘谨了起来。 见儿子绷着,罗大叔看了他一眼,道:“早前你不是说要出远门吗?这话你同邵小姐说了没有?” 罗丛柏知道父亲不是迂腐的人,忙道:“说了,不过,她还小,有些事还没想那么远。” 话说到这,罗丛柏脸又红了,毕竟同父亲谈日后成亲的事,他还是觉得怪怪的。 “对了,邵小姐今年多大了?”罗大叔这会子才想起问这个,还真觉得自己问迟了。不过,那孩子算算也不小了吧? 罗丛柏脸红了红,道:“过了年十七了。” “不小了,你妈十六岁那会子,我都定下她了。”罗大叔有些感慨地道。 见父亲这意思,罗丛柏微蹙了蹙眉,咬牙道:“我想着日后有了大出息,再同邵家谈,不然白叫人看低了瞒姑。” 这就护上了?不对,这小子打小就只护着邵小姐。 罗大叔本还想叫儿子在邵家踢了铁板,好自行回头,看样子是不成了。 罗大叔看自己儿子自然是样样好,可他也有自知之明。 遂,他皱眉道:“二子,你可得想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耽搁不起呀。在一个,邵小姐其实也不小了,他家人是个什么意思?” 刚才当着老婆子,他不好多说什么,没得叫妻子跟着操心发急。 这会子,就父子俩个,罗大叔不得不说开了。 父亲这话叫罗丛柏无法回,因为他根本就没让人家长辈知道。 屋内很暖和,灯早就点了起来,虽不甚明亮,可照在罗丛柏脸上,还是明晃晃的。 罗丛柏心里很忐忑,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和瞒姑的决定?额间发际内湿漉一片。 儿子这样,罗大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深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人家小姐也等不起的。” 罗大叔还是觉得,自家儿子想的有些简单了,毕竟婚姻可不是俩个人的事,还关系着俩个家庭。 罗丛柏怕父亲改主意,忙盯着父亲的眼睛,认真道:“我早想好了,阿爸也别担心,我有分寸,也有信心。” “你光有信心又有什么用?还得看人家女孩子和女家的态度。”罗大叔深深叹了口气。 罗丛柏想起邵韵诗,脸上带了笑,“瞒姑,瞒姑不是大家想的那般,她聪明又能干,日后,我们的日子不会不好过的。” 罗大叔见平常心里只有工作的儿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由的大奇,道:“还当你是个没心的,原来是只挑好的。” 这话听来,有些调侃。 罗丛柏不好意思地撸了把头发。 罗大叔看了他一眼,“不过,你想的还是简单了,邵家能允许那么大个姑娘,一直等着你?” 话说到这,罗丛柏不得不道:“爹,瞒姑过了年要去新学堂上学,邵家不会这时候帮着定亲事的。” 罗大叔听了一愣,邵小姐还得上学? 见父亲发愣,罗丛柏忙解释道:“是邵家小姑奶奶提的,她也怕家里长辈不声不响地给瞒姑定了亲,所以,她打算带瞒姑去南京那边求学。” 罗大叔没立即说什么,只抽了口烟,皱眉想着那个如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娟秀女子,该不会去那新式学堂的?毕竟那里男女混坐一堂,有些不怎么像话呢。 见父亲沉默,罗丛柏还不怎么明白,急道:“瞒姑去求学,横竖还得有几年。有这几年,我这里就有时间缓冲了,到时候,想来我混的也就不差了。” 罗大叔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你真觉得有个几年,你站在邵老爷子面前就能体面了?” 罗丛柏算着自己如今的职位,再想想几年后若是革命有了成果,他应该还能看吧? 罗大叔见儿子急,笑了笑,其实他也不是个守旧的老古板,更是走南闯北过。 他知道,如今这时代,男女都能读书,对邵小姐去新式学堂读书,他也没什么反感的,刚才只是有些不相信罢了。 第202章 高兴 很多的事,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想当然,到最后都终将一场空。 罗大叔想的认真,也清晰,在他眼里,儿子还是太年轻了些,心思浅。 遂,他看了眼有些懵的儿子,提点道:“就算邵小姐去读书,难道邵家就不会叫她先订婚了?要知道,别说大家族了,就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有先订婚的。” 这确实是,罗丛柏有些心焦了,看来有些事,他得提前做,不然,留下瞒姑一个,就太过被动了。 罗丛柏知道父亲这话看似打击,实则是在提点自己。 遂,他认真地看着父亲,道:“阿爸,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事我会再细细思量番的,定不叫瞒姑白等,也能叫邵老爷子满意。” 罗大叔和隔岸章家交好,多少还是知道点邵家的情况,且,早年,他也见过陆氏夫人,那是个十分温婉和气的女子。 只是?罗大叔有些担心地道:“邵老爷子我知道,那不是个只看重家世的,可其他人呢?要知道,决定邵小姐婚事的,还有她祖母和父亲。甚至,青岛的陆家也有话语权。” 罗丛柏知道这些情况,也和瞒姑说过这些。 遂,他胸有成竹地道:“这些事,我和瞒姑都分析过,只要邵老爷子点头同意,我俩的事就不会出问题。” “那她父亲和祖母?”罗大叔还是迟疑地想劝劝儿子。 罗丛柏目露鄙夷,冷笑道:“邵老爷没权决定瞒姑的婚事,这是他当初要离婚的条件。至于邵老太太,只要邵小姑奶奶点头,她也就不是问题了。” 邵家那个小姑奶奶,罗大叔也是见过的,一个强势且活泼心善的姑娘,嫁的还是个军官,在娘家很是得宠,更是邵老夫人的心头肉。 想来有她帮着说话,确实没问题,不过,人家会帮着说话吗? 罗大叔知道自己操不了这么多心,且,二子眼看着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了,更何况,还同人家邵小姐说定了。 既如此,他便不允许儿子辜负人家姑娘了。 遂,他只得叹道:“你自己有数就好,阿爸也就不说什么了。只你既然定了主意,便要一心一意。” 罗丛柏见父亲这样,知道事情过了,不由地吁了口气,道:“阿爸就放心好了,我定处理好这件事,不叫您和姆妈操心的。” 罗大叔没好气地给了儿子一眼,刚才若不是自己一句逼一句的问,这小子能老实说话?不老实说,他还能安稳睡觉了? 就算知道了些情况,他大概也是不能安心的,唉—— 罗丛柏不知道他阿爸的转角心思,提起了自己惦记的事,“阿爸,田家昨儿又来闹了?” 说定了自己的事,他对提起田家,半分负担都没有了。 罗大叔对自家的表亲也是失望了。 见儿子问,他知道这不关儿子的事,也不欲儿子多分心,便摆手道:“你别管,我们会处理好的。” 对田家人的无耻程度,这么多年,也就父亲还没看清。 “这田家总是这么无理地来闹腾,可见是为了钱。”罗丛柏眉一皱,笃定道:“这段时间他家肯定出了什么事,阿爸,可打听到了?” 罗大叔也不是真的糊涂,他只是念着旧日的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哪里看不清这次事情的原委? 叹了口气,他无奈地摇头,道:“前儿你章家婶子应下帮着打探一二,今儿才正月初一,人家哪里有时间问,得等等。唉,好歹的有个缘故,我们也好处置。” 罗丛柏可不希望苗奶娘插手,忙道:“这事不用麻烦人家,田庄我有熟人,问一问就知道了。” 罗大叔也觉得麻烦苗奶娘不好,不说这本是件丑事,如今,二子还惦记上了邵小姐,就更不能叫苗奶娘插手了。 虽说他也不愿儿子插手,可到底儿子的能力,他还是信的。且,他也被田家烦透了,这事也不能再拖着了。 遂,他想想,点头道:“成,这事你去探一探。对了,苗奶娘若是将这事告诉了邵小姐,会不会有问题?” 见父亲关心这个,罗丛柏心头高兴,忙道:“爹别担心,这事我已经告诉瞒姑了,她不介意。” “唷,你个混小子,这话哪里能说的,你说你还真是愣得很。”来喊人吃饭的罗大婶,一听这话,炸开了。 罗大叔皱眉道:“饭得了,后院送了没有?今儿是正月初一,你可得将饭菜弄好些。” 罗大婶忙冤枉道:“各老头子,瞧你这话说的,我就是那没数的。不说节日了,就是平时,我也是好饭好菜招待的。” 罗大叔不想和老伴扯皮,嘀咕道:“你知道就好。”说完,当先下地,往堂屋走去。 今儿是正月初一,这一天,来拜年的庄客孩子们如一阵风般,早来早散。 遂,半下午的时候,家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罗大嫂合着婆婆,很是花了点时间,置办了桌丰盛的饭菜,算是补上老二昨儿没在家的团圆饭。 罗大婶瞧着老伴走那么急,还想拉了儿子,问一问刚才听到的话。 可看看外头,怕耽误了吃饭,她只得咬牙瞪了二子一眼,道:“回头再同你好好说道说道。” 罗丛柏还真怕他妈拉着自己说个没完,听的这话,难得柔和了表情,带了笑道:“好,咱们先用饭,这会子都不早了,想来大家都饿了。” 罗大婶惊奇地看了眼儿子,这小子今儿真是奇了,什么时候如此好说话了,还扶着她? 不过,儿子扶着,她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遂,她带了笑,道:“你也饿了吧,姆妈今儿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对了,后院那边已经送去好一会了,也是一桌酒席,你别担心。” 罗丛柏比他妈高出不少,这时候就着灯光,正好能瞅见他妈头上的丝丝白发。 他忽然觉得有些刺眼,眼眶一润,嗯了声,道:“累妈操心了。” 罗大婶好笑地拍了把儿子,“跟妈说什么累不累的,只要你好好地给我娶个合心意的儿媳妇回来,那就是孝顺了。” 罗丛柏听了心头一热,道:“会的,瞒姑很好,您肯定喜欢。” 听儿子这话,罗大婶乐道:“这么说,邵小姐这事算是定了?” 罗丛柏点头,笑道:“定了,妈放心好了。” 第203章 荷包 乡下农家,卧房到堂屋,就几步路。 可喜庆欢愉的气氛彷如一条远远的红毯,衬得这路发了光。 罗丛柏继承了罗家的嘴笨,可今儿,他却笃定又有力地证实了婚事,叫听的人,满满的喜庆。 罗大婶知道儿子寡言,也不多问,连连点头道:“好,好,有你这话,妈就放心,放心了。” 她心头高兴,连之前要质问的话都忘了。 罗大叔见他们母子嘀嘀咕咕的,还在后头墨迹,忙喊了道:“快着些,菜都上桌了,不吃可就要冷了。” 小石头虽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可到底还是个孩子,也跟着他爷爷喊快些,得了他老子一巴掌,才老实些。 不过,罗丛松虽轻轻拍了下儿子,可他却得了老子娘的两双白眼。 大概是过年了,难得奢侈了把,堂屋内点了两个炭盆,暖融融的。 罗丛柏瞧着一桌子的好菜,在看看屋内侄儿的笑脸,父母兄嫂的欢愉,突然觉得这些年来,自己真是疏忽家人太多太多了。 罗大婶可不管儿子的愧疚,见菜全上了桌,便忙招呼大家都坐。 一家子坐下,小萝卜头石头也坐了一席。 罗大叔坐上席,瞧着齐全的场面,感慨地道:“今年这年过的算是咱们家最齐整的时候了,虽说迟了一日,可好歹今儿也是年初一,倒也合适,来,大家都端杯,好好地干一杯。” 罗大嫂有些别扭地看向丈夫,她难道也得端杯子? 罗丛松见妻子看过来,也有些无措。 还是罗大婶爽气,直接将杯子塞儿媳妇手里,道:“听你爸的,今儿可是年初一,合该喝一杯,预祝今年一年事事顺利。” 见婆婆如此,罗大嫂红着脸,应了。 见儿媳妇上道,罗大婶笑了道:“兰妹子日后可得练练这酒量。虽说,咱们如今在这南边,不兴女子喝酒,可咱们家毕竟在东北那边待过,女子豪爽些也不为过。” 罗大叔也点头道:“少饮些驱驱寒,也是可以的。” 父母都如此说,罗丛松忙拽了把媳妇,一道应了。 罗丛柏见兄嫂皆有些别扭,忙解围道:“我祝爸妈身体健康,也祝兄嫂和顺,更祝小石头健康快乐。” 罗大叔听着小儿子的吉祥话,看着大儿子一家齐整样,拉了老伴,道:“行,你们都是好孩子,石头也将杯子端起来,大家一道干了。”说完,他率先干了杯。 石头和兰妹子都不擅饮,喝的又急,干完了,都咳了起来。惹得一家子皆乐了。 干了杯,屋内气氛就更热闹了,且桌子上的酒席又丰盛,一家子算是吃了个顺心顺意。 待用完了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罗大婶和兰妹子忙着收拾了桌子,见大家都还没有睡意,便又张罗着泡了茶,一家子照旧围着桌子,坐着说话。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罗大哥瞧着人活泛了起来,话也多了些。 只见,他对儿子道:“你一早就溜出去拜年了,赶紧给你二叔也拜一下年,正式点。” 石头憨实,忙下了凳子,冲着罗丛柏就跪了下来。 石头的动作太快,罗丛柏都没能捞住这小子。见他已经跪下了,忙起身准备拉孩子起来。 罗大叔一把拦住儿子,道:“既然跪下了,就叫石头磕个头,正正经经给你拜个年。” 罗丛松也跟着道:“可不是,咱们家如今就石头一个小辈,该当他跪着给他小叔拜年,也不枉你平时那么惦记他。” 罗丛柏被父兄压着起不来,只得无奈地道:“地上冷,石头,你意思一下就得了。” 石头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便正正经经地磕了头,嘴里还道:“给二叔拜年了,恭喜二叔今年娶媳妇,明年抱娃娃。”这话大概是他妈私底下教的。 这不,他这话一出,惹得众人齐齐笑开了,太讨喜了。 罗丛柏心里想着瞒姑,也是笑,忙将掏出来的荷包给了侄儿。 荷包可是稀罕玩意。 罗大哥不待儿子解开,忙拿了过来,问道:“二子什么时候买了这玩意,咦?分量还不轻呢。”说着话,他倒出了荷包里的东西。 荷包里的东西一落桌子,还真吓了众人一跳,连当事人罗丛柏也吓了一跳。 桌子上落下的三两个金灿灿的小金锞子,一个大概总有个半两,这三个小金锞子就是一两多,还别说下剩的小金叶子金瓜子花生什么的。 罗大婶拿起一个金锞子,咋舌道:“二子,你哪里来的这些?个个喜人的很,做得像着呢。” 这荷包是邵韵诗开玩笑给他的压岁钱,他只当没什么,顶多就是个几个银元什么的,也就顺手接了,没想到居然是金锞子。 见他妈咋舌,他也有些发傻。 刚回来那会子,他将自己一早给侄儿准备的红包就掏了,这会子,没法子才拿出了荷包,没成想,这么吓人。 罗大叔瞥了眼老伴,敲了敲桌子,“老伴,你这会子惦记好看做什么,赶紧放下。” 罗大哥也忙将这些,推还给老二,道:“你给孩子压岁钱也不该给这么多,赶紧收起来,回头存着好娶媳妇。” 金子在罗家算是稀罕物,就这么大刺刺地摊开在桌上,看的人心惊肉跳。 石头本被抢了荷包有些不满意,这会子也乖巧地不说话了。他十分懂事,知道这些东西贵重,不是他该得的。 罗大婶吃惊过后,听大儿子说收起来,忙慌慌地道:“怎么就收起来了,老二你别是犯错误了吧?” 罗大叔见老伴说的不像,忙喝道:“你瞎说什么呢,老二是那样的人吗。对了,老二,这东西哪来的?” 罗大婶拿起荷包看了看,“这做工可真精细,料子也滑溜,一般的大户人家怕是都没这料子。老大媳妇,你看看。” 罗大嫂早就蒙圈了,听婆婆喊,也不敢上手,只盯着看了会,摇头道:“我哪里见过这些好东西,不认识呢。不过,肯定是大户人家用的,多好看多精细,这上头的鸟,看着都似活了。” 她这话,惹得有些愣住的男人们都乐了。 见媳妇发傻,罗大哥都有些替她脸红,这还是个老娘们吗。 可到底是亲媳妇,他还是解释道:“这上头绣的不是鸟,是鹰。” 第204章 金子 新年第一天,小小堂屋,橘黄的灯随风舞动着,热闹又喜庆。 小石头孩子小,只觉得大人高兴,他就高兴,傻乐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他听的阿爸的话,拍着手,笑话道:“姆妈真笨,连鸟都不认识。” 罗大嫂庄稼地里一把手,针线上还真不咋地,也就会缝个扣子啥的,家里人的衣服,一般都是婆婆做,她打下手。 被儿子笑话,罗大嫂脸红了,呐呐地道:“这谁这么巧?绣这么好。” 她这一句无心的话,倒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罗大婶当即道:“这些不会是邵小姐给你的吧?” 说完,她想起这话还没同大儿子大媳妇说过,不由地看向了老伴。 罗大叔确实瞪了眼罗大婶,才接话道:“行了,你就瞎嘚瑟。老二,你自己说吧。” 这是要公开?罗丛柏其实还不想同哥哥嫂子说这些,可父亲点了头,他只怪自己大意了。 遂,他想了想,道:“也没什么,我去邵家送师父师伯的信,正好邵小姐也在老爷子那,开玩笑说到压岁钱的话,她就塞了这个给我。” “当着人家老爷子,你同人家要压岁钱?”罗大婶觉得儿子就是个棒槌了。 “没事的。”罗丛柏不在意道:“往年我们小的时候也常如此,只是以前的,我都不知道放哪了。” 他这话不尽不实,除开罗大婶婆媳俩个加上小石头,其他两男的都不信。 尤其是罗大叔,只见他冷哼地看了眼二儿子,暗道,这小子还是如此的溜滑。 罗大哥自然也不是傻子,冲着弟弟挤眼睛,道:“开个玩笑,给这么多金子?你这运气也忒好了些,还是说,富贵人家都拿金子不当钱了。” 罗大叔扫了眼大儿子,点头道:“你这话对,兴许这些,人家确实没看在眼里。” 罗大婶啐了口,“瞎说,谁还嫌弃钱多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些漂亮的金锞子。” 罗大叔没理老伴,冲着二儿子道:“这些,对我们来说多了。老二你收回去,回头得空了,记得给人家还了。” 罗丛柏本因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听的父亲的话,忙应道:“嗯,回头我还给人家。不过,这小金瓜子也不值什么,就给石头买糖吃吧。” 罗丛柏早瞧见了小石头一脸的渴望,直接将小金瓜子递了过去。 “金瓜子不值什么?这话叫旁人听了,还当你是大财主呢。”罗大婶瞪了儿子一眼,“赶紧的,全收起来,要给石头压岁钱,你就拿几个铜子就是了。” 罗丛柏被姆妈说的脸一红,忙将东西收了。不过,金瓜子还是留给了侄儿。 石头喜欢的,咧着个嘴傻乐。 罗大嫂忙摆手道:“不用了,早前二叔已经给过石头红包了。”说完,便要拿石头手上的东西,还给罗丛柏。 石头还没捂热就要给出去,眼睛都红了。 罗大婶瞧不得孙子失望,无奈地瞪了眼儿子,发话道:“行了,既然是他二叔给的,就叫石头好好收着。” “姆妈。”罗大嫂有些无措。 罗大婶摆手,冲着孙子道:“你拿好了,可不能乱用了。” 石头听的这话,见爷爷和阿爸都点头,忙承诺道:“我就留着看看,不会乱花的。” 一家子见孩子这么开心,跟着舒心地乐了。 罗大叔见外头天黑黢黢的,便道:“行了,都散了吧,明儿年初二了,得起早,地里的菜该规整规整了。” 一家子靠着种地卖菜过日子,自然这事是大事了,农家可不兴真闲个冬。 男人女人都喝了些酒,不适宜再做活了,当家男人发话,大家也便各自散了。 罗大哥本看着儿子手里的金瓜子,还要再问几句,得了阿爸的话,他也是不敢再提了。 因着不需要去后院住,罗家人梳洗过后,很快便都进了各自的房间。 罗大嫂只浅尝了一小口酒,这会子除开脸上有些红,精神还不错。 进了屋,摸着黑,点上了灯,先服侍了男人睡下。 她自己也顺势躺下,有些忐忑地对男人道:“他爸,你说这金瓜子我们就这么收下了,这怎么也得值十几个大洋吧?” 罗大哥这会子有些发蔫,听了妻子的话,嘟囔道:“我哪里知道值多少?二子又不是外人,他给自己个亲侄儿的,你就替石头收着好了。” 罗大嫂瞧着男人说的如此浅淡,很是无奈地道:“再是亲兄弟,这也过了,回头咱们拿啥还?” 罗大嫂是个质朴的农家嫂子,惯来不眼浅嘴刁。跟着婆婆这么多年,她更是学会了自尊自爱。 罗大哥有些头疼地转了个身,道:“我说你还真是个轴的,自家兄弟,分的太清就显得生分了,你没见爸妈都点头同意了吗。” 罗大嫂有些讪讪地道:“我可没想着和二弟生分的意思。就是,就是拿着那么贵重的东西,有些不踏实。” 罗大哥还是知道自家媳妇的好的,叹了口气,拉了媳妇躺到怀里,柔声道:“若是你心里不得劲,回头等二子媳妇嫁来了,你好好对人家,就算还二子的人情了。” 说起兄弟媳妇,罗大嫂难得多嘴地道:“田家不是个好人家,可别耽误了咱兄弟。” 罗大哥提起田家,就厌恶,“田家那就是做白日梦,我好好的兄弟可不是他家能惦记的。” 罗大嫂叹道:“可阿爸那里。” 罗大哥喝了些酒,胆子大了些,谈兴也浓了几分,“田家时时来闹,咱爸早就不耐烦了,反正,他们越闹越坏事,这婚事且成不了。” 罗大嫂知道自家公爹其实是个厉害的,最是吃软不吃硬,按着田家如此闹腾,确实不能成事。 她松了口气,倒是心软了几分,“可惜了晚妹子。” 她这话,罗大哥不应,在他心里,兄弟最要紧,再说了,他其实很不耐烦晚妹子的做派,只是碍着男女大妨,他不稀得说罢了。 罗大嫂显然也没指望丈夫回这话,顿了顿,她又好奇道:“你说这邵小姐当真是钱多的没地花,才给了咱们兄弟这么多金子?” 罗大哥虽比罗丛柏大了不少,可小时候也和邵小姐相处过,知道那位真是富贵膏粱堆里长大的,那点金子,人家确实不会看在眼里。 第205章 满意 富贵之人,行事如何,单看家教和品行,没定数。 扬州地处江南富庶之地,富人自然极多。 罗大哥虽生在农家,见识还是有的。 不过,他见过富人,知道,并不一定就个个手大。 且,他兄弟和人家邵小姐也算的上打小的感情,怕是这里头有些不简单呢。 对自家兄弟的心思,他这当哥也不是白目,如何能一点也看不出来? 所以,当初他才拦着爹,别轻易的定下田家晚妹子。 不过,这到底还没个说法,有些事,老娘们那里还是不能透的,这可关系着人家邵小姐的名声。 遂,暗夜里,罗大哥眯着眼,紧了紧臂弯,道:“行了,睡吧。人家邵小姐确实钱多,你就别多想了,横竖人情欠的是老二的。” 罗大嫂觉得这话有些无赖,可惜,喝了酒的男人不愿多谈。 庄户人家,夜里是不点炭盆的。 可今儿堂屋内多点了个炭盆,临睡前,罗大婶便叫大儿子端回了房。 屋内多了炭盆,暖和了不少。 夫妻俩个虽谈不上有什么浪漫情怀,可到底也是年少夫妻,如今又难得的互相依偎着,男人自然就上了火。 借着酒劲,罗大哥翻了身,堵住了媳妇还欲说话的嘴。 罗大嫂也不是个多好奇的性子,听丈夫那么说,又被丈夫摸着身子,堵着嘴,哪里还有心思再多想。 没一会儿,屋内响起了他们夫妻俩个的恩爱声。 罗大哥夫妇说着金子,就着酒性,做起了人伦大事。 罗大叔老夫妇俩各自怀着心思,就没这么容易睡了。 罗大婶盯着老伴烟袋锅的亮光,愁道:“这邵家该多有钱呀,出手就这么多金子,够咱们好几年的嚼用了。” 罗大叔是见过富贵人家日子的,了然道:“怕是邵家小姐还真是同丛柏开玩笑,那样的人家,这些金子确实是拿来给孩子玩的。” 今儿,这金稞子真是给罗大婶冲击的够够的。 如今,她又听老伴这么说,心里直接没底,叹道:“他爸,你说二子的心思真能成?说真的,咱们家跟人家那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呀。” 罗大叔倒是不这么看,自家儿子他知道,不仅执拗还有本事,打小想干的事,哪怕再难,他都能干成了。 再说了,看样子,儿子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只要家里不给添麻烦,怕是真能成。 如今,田家确实混账,他不能再强压儿子了,只能支持。 遂,罗大叔郑重地对老伴道:“二子这事,你先放心里,别同旁人说,对老大两口子也是如此。” 罗大婶嗤笑道:“当然了,这事听着就悬乎,我哪里好意思出去嘚瑟。再说了,这里头还关乎着邵小姐的名声呢。” 罗大叔知道老伴是个心里有数,嘴上把门的,也就安心了几分。 罗大婶停了会,迟疑道:“他爸,老大两口子那,一点也不能透露吗?” 罗大叔‘嗯’了声,道:“老大家的后头还有个娘家呢,虽说老大家的是个好的,可万一露了口风出去,到时就不好看了。” 罗大婶一听这话,还真是有道理,忙点头道:“确实是,兰妹子的家人,又连着她嫂子的娘家,想想头都发麻,确实是不能多嘴。” 见老伴会过意来,罗大叔声音柔了些,“另外,日后见了章家弟妹,该怎么处还怎么处,可明白?” 罗大婶见老伴这么说,忙道:“我晓得了。” 说完,罗大婶还是心痒痒地推了把老伴,“你说这事能准吗?” 罗大叔其实对邵小姐也是很满意的,那样的女孩子既懂礼又有学问,若是能得了她,做二儿媳妇,那真真是改换门庭的大好机会。 日后,家里的孙子辈,不管家财如何,便也能说得上是书香门第出身了。 不过,这话他还不能说,更不能露,没得万一没成,叫老伴跟着操心。 遂,他道:“还早着呢,且看二子的努力了。” 了解老伴性子的罗大婶,听了,心头一跳,眼眉带了笑,连连道:“好,好,看二子这小子的努力,他要是不努力,看我不抽他。” 其实,罗家,不说罗大叔满意邵韵诗,就罗大婶也是稀罕那样的闺秀小姐,好的她只觉得在梦中。 罗大叔见老伴还没怎么样,就有些嘚瑟了,忙呵斥道:“行了,明儿得早起,赶紧睡了。” 个老头子,罗大婶被呲哒了,也不生气,只嘀咕了他一句,便带着微微激动的心情,闭眼睡上了。 罗大叔见老伴说睡就睡了,不由的露了笑。 另一房间的罗丛柏,自然就更是舒心了,他今儿这一出,直接了了心头大事,梦里亦能笑着面对心上人了。 罗丛柏因为还要忙秦政委的事,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人便走了。 早起的罗大婶本想逮着儿子,好好传授几招讨好女孩子的路数,不想,人都没见着。 罗大叔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就别操心了,好好照顾家里就成。” 罗大婶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我这不还是替他着急吗,你不急?” “急有什么用。”罗大叔黑了脸,“赶紧做饭,我们还得下地呢。” 老大夫妇俩个,今儿起的有点迟。 他们一到灶房,见阿爸姆妈都在,脸都红了。 兰妹子忙洗了手,帮着弄早饭了。 罗大婶今儿思量着小儿子的事,也没多嘴,问老大怎么起迟了的话。 到底,她是个好婆婆。 大儿子夫妻俩个在,老夫妻俩个也就不斗嘴了。 一家子,忙着耕种,匆匆吃了早饭,便下地了。 罗丛柏这一走,一晃便是几日,他不仅没去邵家,更没着家。 这日,罗丛柏总算是得了些空闲,准备往家走。 过了年,处处忙着春耕了,走在路上,地里皆是忙碌的人,眼前的柳树也开始有些返青。 风虽还有些冷,可看着微摆的柳枝,人心情不自然地就有些飞扬。 心情轻快的罗丛柏,快步到了家。 不过,他刚着家,便被父亲喊住了。 罗大叔一直挂心田家的事,瞧着二儿子脸上松缓,知道他大概事情办的顺利,便问道:“二子,田家的事,你打探的如何了?” 第206章 埋汰 乡下人家,丁点的事,顺风便传。 田家的事,罗丛柏托人打探的第二日就知道了,只是怕父亲心烦,才没说。 此时,父亲追问,他有些为难地拉了个小杌子,坐到他爸跟前,带着劝地道:“日后田家的事,阿爸还是少管的好。” “怎么回事?”罗大叔心头一跳。 话到这了,罗丛柏也不想替谁瞒着了,压着怒气道:“阿爸,田晚妹八成是有了。”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实在是这话令人羞臊。 “啥?”罗大叔再在地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连烟袋锅都差点没拿稳。 见父亲震惊的样子,罗丛柏理解也担心。 要知道,他初听时,羞怒的都恨不能杀人了,这是有多瞧不起他,瞧不起罗家,才要栽害自己喜当爹? 就算事情已经过去几日了,罗丛柏这时候再提起,也还是气怒难当。 不过,他不能叫父亲更难过。 遂,他压着揍人的冲动,耐心地道:“总之,这事到这就完了,他家若是再来闹,阿爸也别顾念什么亲戚情分了。” 罗大叔已然气的哆嗦了,哪里还想着亲戚情分的。只觉得对不住儿子。 罗丛柏见阿爸不说话,怕他面上过不去,追着道:“横竖我们也没上门提亲,不过是私下说了几句罢了,再说了,他家也没应什么。” 这话,罗大叔如何不知道,他这么让着田家不过是看着晚妹子好,再加,念着早年田家对自己的帮衬罢了。 他再在地没想到,自己的退让和宽厚,最后竟然养大了田家的胃口,叫他家如此侮辱他优秀的儿子。 他田家怎么敢?怎么敢!看来,有些人忘记了他早年的狠辣了。 深吸了口气,罗大叔堪堪稳住心神,细问道:“你好好说说,晚妹子不是那等不知羞的女子,别不是听差了。”到底,他还是心善。 田晚妹如何,罗丛柏不知道,只道:“这话肯定准,肚子是谁的崽子,也有名有姓。” 这话?罗大叔不好驳了,也不好深问儿子打哪知道的,只觉的心里有团火在烧。 只见,他握紧了手上的烟杆,按着铜头的烟嘴都快被他捏瘪了。 罗丛柏自然瞧见了父亲的不妥,心焦地喊道:“阿爸,别多想,这事不是没成吗。” 被儿子一喊,罗大叔回了神。 他沉了个脸,愧疚地看了眼儿子,道:“那人是谁,田家是个什么想头,晚妹子自己个呢?” 罗家的院子很宽敞,一阵风过,院里再干净,也撩起了点点灰尘。 罗丛柏有些出神地看着被风鼓起来的草屑,不想多话。 罗大叔冷静了会,倒是沉住了气。 他走南闯北的见识不低,承受能力也不差,处理事情的能力,就更是没得说了。 不然,他也不能在闯了关东后,还能携着妻儿回转扬州,置房置地了。 吸了口烟,罗大叔平复了下心情,看着儿子低沉的脸,追问道:“二子,说说吧,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罗大叔这些问题,问的罗丛柏眉角直跳,他哪里管人家那么多。 好在,替他打探消息的是个嘴碎,倒也说了些。 罗丛柏见躲不过父亲的盘问,想了想,还是老实道:“好似那小子是田家老大的朋友,那人家境不好,田家不乐意,所以,一直瞒着田晚妹的肚子。” “什么!”一脚踏进来的罗大婶,不妨听到这么震惊的消息。 她一把丢下手里的物什,拉着儿子的膀子,问道:“你这话可真?田家丫头有肚子了?” 这会子,罗大婶连田晚妹也恼上了,再不喊她的小名了。 正说话的罗丛柏,被他娘的突然出声,搞愣住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本来还打算和父亲合计合计瞒下这事。 毕竟,他娘可是个受不得气的,没得听了这话,气坏了。 罗大叔也是发急,忙拉了老伴道:“你消消气,先坐下再说。” 罗大婶这时候哪里还听到别的话,一把甩开了老伴的手,盯着儿子,咬牙道:“你说,好好的说,啥也别瞒着。” 这么多年,罗大婶还没在孩子跟前,给老伴下过脸子,更没同儿子如此强硬地说过话。 罗丛柏既担心姆妈气坏了,又不敢啥多说,只得点头道:“田晚妹确实有了肚子。” “什么!”罗大婶气的脸都紫了,抖着唇,啥都说不出来了。 罗丛柏见此,吓了一跳,忙扶着人,喊着,“姆妈,姆妈,你可千万别气,不值当。”话说着,他就镇定了下来。 罗大婶哪里能不气,听的儿子的话,她气的恨不能冲谁摔上几巴掌,只可惜,此时,她浑身没力气。 还是罗大叔经验足,瞧着老伴脸色看着不好,忙下地给她倒了碗水喝,才好些。 一缓了神,罗大婶就拽着老伴的膀子,气道:“这是什么人家呀,就这么糟蹋我儿子,我们对他们差哪了?这些年的补贴都喂了狗了。” 这话听着难听,可罗大叔第一次没呵斥老伴,毕竟对方实在是埋汰人了,就连他都像骂娘。 罗丛柏见姆妈说着说着,就哽咽不能言,又一次对田家升起了怒气。 罗大婶哭了一气,总算是缓过来了些,拉着儿子,问道:“还有什么话,你给我说清楚了,别回头人家一哭一闹,有些人就又心软了。” 这话,显然是针对罗大叔的。 父子俩个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罗大叔表态道:“二子,你妈不放心,我也不放心。说吧,日后咱们再遇上田家,也好防备些。” 这话总算是叫罗大婶气平了些。 罗丛柏见阿爸点头,也就没必要替田家瞒着了。 遂,他点头道:“好似田家老大赌博输了钱,那个三发子来家要,……” 说到这,他忙解释道:“田晚妹肚子是那个三发子的。” “呸!个不要脸的。”罗大婶恨恨地骂了声。 罗丛柏继续,“要债那日,这人正好看见了田晚妹,一来二去的,就上了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同父母说这些,罗丛柏表示还是很羞涩的。 听到这,罗大婶也觉得臊的慌,啐道:“合着这里头不止一桩事,这田家也忒不要脸了些,想讹我们钱也就算了,做什么要我们替他人养孩子。” 第207章 再探田家 冬日空气稀薄,罗大婶一怄气,呼吸都不畅了,一张脸憋的紫红。 她这样,吓的罗大叔忙给她端茶拍背。 罗丛柏也跟着劝他姆妈,别动气。 罗大婶自己个憋得也难受,忙缓起神来。 见老伴总算是气顺了些,罗大叔放心的同时,也心疼的很。 两人夫妻多年,一路相伴着走来,吃过苦受过累,可老伴重没说过半句苦,发过一点脾气。 今儿,却因为旁人气成这样,饶是他再顾念亲戚,也觉得够够的了。 从来不缺头脑的罗大叔,一旦抛开了那点子亲戚情分,稍微一动脑子,便理会清了这里头的事。 遂,他扶着老伴坐好,叹道:“田表哥俩口子越发不成样了,来财就是他们俩惯出来的结果,好好的孩子,越大越不成样,还将晚妹子给害了。” 这会子,他老人家还是替那个一贯吃苦耐劳的田晚妹可惜的。 罗大婶才不管人家怎么教养孩子,更不管田家丫头是个什么缘故,才如此。 就凭,她随了父母一道来害自家,罗大婶表示,她是再不想多理这家任何一个人了。 罗大婶听出了老伴言语间,对田丫头的遗憾。 她直接瞪了老伴一眼,语气深沉地交代道:“但凡赌都是个无底洞,老头子,我可把话撂这了,田家若是再来讹钱,事情一是一二是二的,我得跟他摆明了,别把谁当傻子,当财主。” 罗大叔最是痛恨人家耍自己,更何况,他的家业也是早年吃了大苦争来的,能顾念田家这么多年,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遂,罗大叔拍板道:“这事确实该这么办,早前咱们愿意忍着给钱,也是因为顾念晚妹子这么个好孩子,如今是不必了。” “你早这么想,就没这懊糟事了。”罗大婶没好气地道。 罗大叔没理老伴,只叹气,“唉,可惜了晚妹子。” “可惜啥,有那样的爸妈也不是我们弄的。”罗大婶急了,“老头子,你可别瞎发善心,就因为你总是心软,田家才讹上来的。” 罗大叔瞪了眼老伴,没好气地道:“你平时不也看好晚妹子吗,那孩子家里家外的一把手,脾气好,生的也好,若是能拉一把,你不拉?” 说起晚妹子,罗大婶确实有些可惜,可再好的晚妹子,也没儿子好。 更何况,那孩子这次做的事,也忒过了些。 要知道,再是却不过父母,可也不能做有为道德的事。 再说,凭着自己平时对晚妹子的好,若是她诚恳地同自己说明白,自家难道能看着不管?再不济,帮着处理了肚子,也是可以的。 这般一想,罗大婶越发觉得田家人不成。 遂,她直接冷了脸,道:“拉,你说怎么拉?我们家又没那等家财可以替田家还赌债,更不可能娶了晚妹子,给他家遮羞。” “好了,你瞎说什么,我又没说替人还赌债,更不可能还叫晚妹子进我们家的门。”罗大叔有些生气地道。 罗家到底还是罗大叔做主,他刚才因为心里愧疚,这才处处让着妻子。这会子,妻子再无理取闹,他也是不许的。 罗丛柏看的明白,忙打圆场道:“田家若是敞开来求救,阿爸或许会顾念一二,如今,他们家如此谋算,阿爸怎么可能还顾着他家。” 儿子这话也对,罗大婶素来也不喜欢跟老伴对着干,今儿算是例外了。如今,儿子给了台阶,作为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顺着来。 遂,她重整了语气,看着老伴,疑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见老伴总算是理智了些,罗大叔也不再理会她,只拿眼看向儿子,问道:“你那里,具体的情况能打探来吗?” 罗丛柏本不想,再在田家的事情上,耽搁功夫,可见爸妈为这事揪心,他只得点头道:“好,我再想想法子。” 罗大婶催儿子道:“二子,这会子刚吃过午饭,大家都没什么事,你赶紧去探探,说不定能知道具体的事情呢。” 罗大叔也看向儿子,“早点有了消息,咱们也好应对。” 罗丛柏好几日没去看邵韵诗了,本来,还想趁着她在扬州的时候,多聚聚呢。 毕竟,她今年即使有可能留扬州,过年后,她也得去苏州过段时间的。 自己能留扬州的时间也有限,能聚还是要多聚聚的好。 可没成想,他手边的事情是一桩接一桩。 如今,还得出去查田家的事,今儿,他看来是去不成邵家了。 见儿子微微皱起了眉头,罗大婶没想到其他,只当这事麻烦人,忙道:“怎么的,可是不方便?” 罗丛柏还没回神,便顺口道:“没事,您别担心,我这就去探探,说不得,一会子就能有新消息了。” 罗大叔也担心,自家的事,妨碍到儿子的公事,跟着道:“二子,还是公事要紧,若是你办着不便利,我自己来查,你爸我多年不动了,动动还是有些人脉的。” 罗丛柏这会子已经回了神,看了眼老爸,笑了道:“真没事,您和姆妈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他起身往后院走去。 他今儿回来,还得去同秦政委说说军火的事。这是大事,办完了它,才能出去办私事。 罗大婶见儿子刚回来,就又被自己打发出去了,瞧着儿子的背影,心里颇不是滋味,瞥了眼老伴,赌气地往外走了。 罗大叔心里也窝着一团火,没顾老伴的情绪,又抽起了烟袋,独自思量开了。 罗大婶出了院门,见大儿子在外头忙前忙后的拾掇农具,心情总算是顺畅了不少。 她对给儿子打下手的大儿媳,道:“石头娘,田家人若是敢再上门,你就啐他们。” 罗大婶这带着气的话,不说罗大嫂没听懂,就连罗大哥,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憨憨地看着自家姆妈,问道:“姆妈这是什么话,若是叫阿爸知道,可有的气生了。” 罗大婶一肚子气没处撒,见有人搭理,哪还收的住,噼里啪啦地将刚才罗丛柏说的话,一通倒。 她老人家痛快了,可惊的老大夫妻俩个,呆愣着都不知道回话了。 罗大婶可不管儿子媳妇如何想,她直接拉着大儿子大儿媳,合计起日后如何对付田家。 第208章 繁杂 新年的余韵还没散尽,田间地头,就有人开始忙碌了。 罗丛柏在后院同秦政委商谈后,直接出了家门。 他一上了大路,并没拐向田家庄,而是避着人,先去了别处,毕竟,他还有要事没办呢。 因着急,一路归来时的风景,这会子,他可没半点闲散心情欣赏了。 风再刺骨,都没损了他行进的步伐。 仍旧是一条小渔船,只是换了个隐蔽的地方停放。 罗丛柏四下看了看,确定远处忙碌的农人瞧不见这里,这才发了暗号。 渔家谭叔谭婶忙接出来,一见是他,忙招呼人进了船舱。 今儿在船舱里等他的人,只有一个,钱小利。 俩人是至交,彼此都没客气,坐下就说开了。 钱小利将廖家答应捞人的事,简单说了遍。 末了,他叹道:“亏的廖家侄少爷被逮住了,不然,廖家绝对不会如此大方地帮着捞人。” 其实,他听到廖家愿意帮着捞人,还是松了口气的。 罗丛柏听了这话,直觉得这事不简单,眉心一攒,冷声问道:“条件呢?” 钱小利不奇怪罗丛柏想到这些,这小子人贼精了,哪里能料不到对方的意思。 他便直接道:“嗯,廖家的意思,瞧着是想叫我们,出手收拾余潜的老子余山川。” “嗯,这怎么说?”罗丛柏皱眉道。 钱小利道:“去了廖家,万副官亲自见的我,没用我多费口舌,就应下了帮着救人的事。但是,他暗示我说,若是叫余山川出点纰漏,他们那边救人也容易些。” 罗丛柏这会子,哪里还不明白,这廖司令是想和余潜打擂台,拿他们当先头炮用呢。 可人家给的筹码足够,他们还真拒绝不了。 遂,罗丛柏拍了拍钱小利的肩膀,道:“放心,这事我来办。” 钱小利摇头道:“算了,你正忙着上头交代的事,为了这个耽搁大事,可不好。对了,你早前那事忙的如何了?” 对钱小利,罗丛柏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忙道:“时间紧了些,一时只怕谈不成。” “怎么回事?”钱小利诧异不已。 他可是知道,邵家小姐可给了罗丛柏不小的一笔钱,有这些钱,还怕买不来货? 说完,钱小利想了想,又问道:“丛柏,你这事有多急?” 罗丛柏无奈地道:“还真是急得很,这还剩下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可以转圜了。” 秦政委提出要走,罗丛柏就开始急了。 虽说,秦政委叫人别有压力,可他总不能真叫秦政委空着手走吧? 钱小利听了罗丛柏的话,也是皱眉,“什么,这么急!”想了想,他又商议道:“要不将我们得的那批枪弹,先交上去?” “不行,这些枪大家伙可是等了好些日子,这还没摸热呢,就叫人家交了,怎么可以。”罗丛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钱小利是除开罗丛柏,唯一一个知道秦政委来历的人,更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带了什么任务的人。 遂,他很是不客气地道:“上海那边打的热闹,你说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货买到?运到?” 罗丛柏苦笑地看了眼兄弟,摆手道:“秦政委说了,东西后运也行,只是我自己想叫他带着东西走,这才烦的。” 钱小利知道罗丛柏的心意,点头道:“你想的不错,若是秦政委没能带着枪弹走,确实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还有句话,他没说,若是,秦政委没带着东西走,怕是他自己的工作也没做好。 苏区如今的形势,也是耐人寻味。 罗丛柏并不知道钱小利从秦政委的事,已经想到了苏区的那些肃反运动。 他见钱小利垂头丧气,忙道:“好了,这事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你有法子?”钱小利眼前一亮。 罗丛柏有法子也没法子,这得过几日,见一见自家师弟,才能知道。 “你先别急,我找找关系,说不定就能成。”罗丛柏安抚了句。 钱小利知道罗丛柏人面广,有他这话,事情就差不离了。 俩人都有事,简单说了事,便又分开了。 罗丛柏别了钱小利,又寻人细细打探田家事,一直忙到半下午,才得了空,往城里赶。 冬天午后的槐园,一片安宁。 今天日头好,邵韵诗不想老闷在屋里,便叫上晓冬和喜妹,去了侧院小花园临水的亭子,看冰上的飞鸟。 罗丛柏一进槐园,看见的就是一副热闹的情景。 晓冬调皮地拿石子赶鸟儿,喜妹忙前忙后的给邵韵诗拿东拿西,深怕冻着了小姐。 邵韵诗则笑着看晓冬玩闹,高兴了,她还冲着飞鸟吆喝两声。 罗丛柏瞧着心上人儿欢快的模样,一时不忍打扰。 邵韵邵在罗丛柏靠近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知道是他,才故意不理,没想到,某人还看上瘾了。 见晓冬还在那追鸟,邵韵诗眼眸一转,调皮了起来,猛地往后丢了一颗石子。 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喊声,邵韵诗奇怪地转头看去,不妨瞧见某人好笑地捏着石子,冲她露着大白牙。 这人傻傻的样子,发着光地直入眼帘。 邵韵诗闹了个大红脸,没好气地冲着人哼了两声。 槐园极幽静,冬日暖阳这么悠悠地照着,临水的亭子并不冷。 罗丛柏进了水榭,也没催着邵韵诗回去,只问道:“你可冷?” 说完,罗丛柏看了看她身上穿的,一条棉皮裙,一双厚底的软皮小靴,上身则全裹着大毛里的缎面斗篷,觉得可行,但也不放心。 他捞起了邵韵诗的小手,一模凉的,不觉心疼道:“你跟这不短时间了吧,玩的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回吧。” 罗丛柏自然亲密的态度,搞的邵韵诗俏脸一红,偷瞄了眼左右,见喜妹已经退到水榭外头,冲着晓冬咋呼了,这才松了口气。 见她害羞的样子,罗丛柏难得开玩笑道:“你怕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邵韵诗诧异地回看某人,这家伙的嘴,几时变的这么油滑了?真叫她开眼了。 见小妮子睁着大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本有些尴尬的罗丛柏,硬压着脸红,正经道:“难道不是?” 邵韵诗觉得不能再同某人斗嘴了,她甘拜下风。 第209章 温情脉脉 亭子里石桌上,点着沁人心脾的暖香,叫人嗅来心生酥意。 罗丛柏似笑非笑的调侃,更是令人羞恼。 邵韵诗自诩面皮薄,嗔了某人一眼,道:“你今儿来,是逗乐的?” 罗丛柏知道小妮子脸皮薄,见好就收,“当然不是了。对了,这几日家里还安稳吧?” 邵韵诗见他嘴唇干白,知道他这几日铁定累得不轻,也没心思逗趣了。 她抽了手,从一旁的暖壶中取了茶杯,递给某人,“家中没事,快喝些茶,提提神。” 罗丛柏被关心的暖呼呼的,喝了茶,立马来了精神,道:“这茶里有姜,热辣辣的好舒服。” “这里不仅有姜,还有大枣红糖呢。”邵韵诗乐道。 真论斗嘴,罗丛柏是认输的,也不脸红,道:“嗯,你这准备的不错,在外头玩,不喝点这个,受凉就不妥了。” 他这话得来一眼娇嗔。 到底是在外头,邵韵诗跟罗丛柏逗趣了会,便带着人回了屋。 屋里一直燃着熏炉炭盆,暖和得很。 脱了斗篷,邵韵诗对傻站着的罗丛柏,道:“你不热?” 罗丛柏来时匆忙,只着了件棉长衫,脱了,就只剩里头的薄褂薄裤了。 遂,他有些尴尬地摆手,道:“没事,不用脱。” 知道他素来不怕冷,邵韵诗冲着他上下打量了下,了然,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过,她还是抬手将窗户支开了些。 见她如此,罗丛柏喜她心细,惦记自己,可又怕她冻着,忙道:“你别将窗户开大了,回头屋里冷了,你该受凉了,我没事的。” 邵韵诗也不好招呼他个大男人在屋里脱单了,又或者拿衣服给他换上,毕竟,晓冬和喜妹还看着呢。 索性,两人自小一处长大,如今也定了心意,也没什么顾忌的,不需要将他当客般对待。 她便道:“也好,不开就不开吧,要是出了汗,回头你加件斗篷或是马褂回去,也就不怕冷了。” 罗丛柏刚要推辞,立马觉出不对来,有些诧异地问道:“你哪里来的斗篷马褂?” 邵韵诗斜了他一眼,“怎么,我就不能有了?” 罗丛柏乐道:“我怎么可能这么想。不过,你该不会是给我备了些吧?” 邵韵诗待罗丛柏是真有心,自打俩人定了心意,又瞧见他来去皆是短打,便记在了心里。 她手里各种衣料丝绵皮毛多得很,便费神,合着喜妹晓冬给他赶制了斗篷和马褂长衫,甚至,里头的夹袄和薄毛的背心。 这也是除夕那日,因为借用了布一叔的衣服,叫邵韵诗惦记上了。 不然,这几日,她慢慢做,也不可能这么齐全。 见他猜中,邵韵诗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亲自起身往内室走去。 罗丛柏不好追着她往内室走,便期待地等在小书房了。 小书房,他有几日不来,变化有些大。 墙上挂的字画,换成了壁毯,栩栩如生的仕女游园图,衬得冬日的屋内暖和得很。 博古架上的古玩,有些也换成了随手能看的书籍。 罗丛柏一挑眉,这样子像是要常住呀? 喜妹正好给他送热茶吃食来,见小姐不在,忙问道:“罗少爷,我们小姐呢?” 罗丛柏一回神,还没来得及回话,里头邵韵诗出来了。 只见,她手中拿着个大包袱,一边走一边道:“你这丫头,一晃眼不见,就问东问西的,还怕我走丢了?” 喜妹哪里敢同邵韵诗顶嘴,忙上前几步,接过包袱,问道:“小姐,这包袱不是给罗少爷的吗,怎么这会子就拿出来了?” 当着当事人就问这话,邵韵诗无奈地瞪了眼喜妹,道:“行了,你赶紧将早前给木头备的礼,再整理一下,回头好叫他带走。” 喜妹觉得今儿自己说啥错啥,也就不敢多嘴了,忙应声下去整理了。 罗丛柏见她主仆俩斗嘴,乐得很。 邵韵诗瞪了眼,正悠哉喝茶吃点心的某人,道:“很好笑?那拿了这些东西,你就赶紧走吧。” “哪里好笑了,你看错了。”罗丛柏吓了一跳,忙收敛了些,“对了,这包袱里的东西是衣服吧。” 说着话,他还殷勤地接过邵韵诗手里的东西。 大概是罗丛柏的神情太过谄媚,逗的邵韵诗有些发笑,更觉得熨帖。 顾着某人的脸面,邵韵诗也不和他逗趣,示意他解开包袱,道:“除夕那日,叫你委屈地穿了布一叔的衣服,这不,给你赔礼来了。” 罗丛柏满心欢喜地接过包袱,根本没听进去赔礼不赔礼的话,看着一件件簇新的衣裳,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激动了。 这些感动,他不为了新衣,单为了某人的用心。 遂,他一下子将人揽进了怀里,笨拙地夸道:“我的瞒姑,你可真贤惠,以后我定日日享福了。” 邵韵诗被他这动不动的小动作,惹的娇嗔不已,推搡着道:“好好说话,不然,下次啥都没你的份。” 罗丛柏也怕晓冬和喜妹突然闯进来,便放了手,拿了件夹袄,道:“我去大书房换下长衫,你给看看可精神。” 如今的罗丛柏,可不会傻的同邵韵诗客气,说起换衣服,十分的自然。 见他如小孩般喜爱新衣,邵韵诗本待拦着,也不忍拒绝了。 怕他走来走去叫喜妹和晓冬看见,她便道:“你去我屋里换。”说完,有些脸红地侧开了头。 其实,罗丛柏是进过邵韵诗闺房的,且,民国了,也没过去那般森严的规矩。 可邵韵诗毕竟是明朝的魂,内里还是觉得自己孟浪了。 罗丛柏瞄了眼脸红的小人儿,心头暗喜,也不推辞,直接拿了衣服往内室走去。 瞧着他这么不客气,邵韵诗发笑地瞪了眼某人的背,倒也放开了。 其实,罗丛柏进女子闺房也有些臊,觉得不好。 且,他上一次进来,好悬没叫自己紧张死,这次就更是不敢乱瞟了。 遂,他衣服换的很快,都没怎么整理,人就出来了。 他这一出来,倒是叫邵韵诗看的眼前一亮,蛮合身的。 遂,她起身往他走去,边帮他整理衣襟,边夸道:“还真是不错呢,这一穿上,跟个贵公子似得。” 第210章 穿新衣 邵韵诗做的衣服,不似时下的一些流行服饰,她的手艺总是带点古韵味。 特别是,给罗丛柏做的夹袄和背心,做工虽不至于考究的如王侯贵公子穿的,那也是相当精致。 因在屋里,罗丛柏没有穿马褂长衫,只着了夹袄加底下的笔挺的毛料西裤,单这一身换上,那是怎么瞧怎么英武。 罗丛柏本就生的不赖,外加身形高大魁梧,再这么一拾掇,邵韵诗看着特别养眼。 一时来了兴致,她忙回头拿了那件毛呢的斗篷,道:“赶紧将这个系上看看。” 罗丛柏本不是个在意外表的人,可心爱的人将自己放心上,他自然也开心,便顺着她拿了斗篷,潇洒地一甩,披上了。 见他嘚瑟,邵韵诗发笑道:“怎么样?帅不帅?合适不合适?” 罗丛柏看着衣袖,肯定道:“你做的肯定好。” 小书房没有穿衣镜,邵韵诗笑着道:“你去内室照照,看看可满意。” 这次说这话,邵韵诗已然不再脸红了。 罗丛柏听了还真就又返回了内室,在镜子前看了看,确实英气不凡。 他有些得意地笑着往外走,还夸奖道:“瞒姑,你这手艺真不赖,怎么做的这么合身?” 邵韵诗见他如此欢喜,心里也高兴,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的心意被糟蹋不是? 接过罗丛柏退下来的斗篷,邵韵诗便道:“衣服做的好坏,最要紧的就是眼力,你这尺寸只一看,便能估出个大概来,可不就合身了。” 罗丛柏心里暖暖的,这是将自己放心上,才如此用心吧。 眼眶有些微澜的某人,一把将人搂住,深情地道:“谢谢你。” 邵韵诗本还有些不自在,忽地听的他说谢谢,很是扭了把某人的腰侧,嗔怪道:“说什么傻话呢,我做这些,是想着要你谢的?” 罗丛柏摸了摸怀中人柔软的发顶,轻声道:“我知道,只说这一次。” 这还差不多,邵韵诗满意地嘀咕了句。 罗丛柏嘚瑟完了衣服,又摸顺了小妮子的毛,这才拉了人坐下。 不过,即使是坐着,罗丛柏也还是拉了人靠着自己。 这感觉,让他坐到地老天荒都乐意。 屋内焚香袅袅,还有淡淡的果子味,人嗅着惬意得很。 时间有限,罗丛柏和邵韵诗依偎了会,还是谈起了正事。 邵韵诗知道他担心什么,倒也什么都不瞒着,将某人走后,家里的事,外头的事,甚至廖家的某些事,但凡她知道的,都一一告诉了他。 外头的事和廖家的事,罗丛柏听了暂时放开,只皱眉道:“贼人能闯进槐园,并且精准地躲进工具房,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 其实,那天逮住了人,若不是,碍着布一和邵老爷子,他是打算自己亲自审问的。 邵韵诗也觉得不简单。 要知道,即使贼人想着有江北三侠接应,可那会子场面乱得很,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钱通是很难顺利摸到槐园的。 且,他也绝对没信心摸来。 到底,江北三侠同他只是雇佣关系,大难当头,谁敢保证对方能拉自己一把? 所以,槐园这般的路况,对方必定十分清楚。且,这里头的利,对他来说绝对的勾人。 不想某人担心,邵韵诗‘嗯’了声,想了想,又道:“木头,我父亲大人的电报到了。” 罗丛柏一听这话,眉一挑,“怎么说,难道邵先生还想保下姓白的?” 邵韵诗撇嘴道:“你说的不错,邵先生替白氏好一通洗脱,也强烈要求,白氏的去留得等他回来了再定。” “老爷子怎么说?”罗丛柏打小就对邵明康不喜,觉得他不是个好父亲,对瞒姑一点也不好。 “爷爷当然是不想理会父亲了,可老太太单独收到了一封父亲大人的电报。”邵韵诗叹了一声,摊手,“这么一来,白氏就又留下了。” 罗丛柏对邵老夫人也没什么好感,在他眼里,那就是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老太太。 总之,一切对瞒姑不好的人,他都不喜欢。 遂,他皱眉道:“这次的事,显然就有白氏的包藏祸心,更要紧的是,她明显在算计你,不然,贼人怎么就单往槐园来?” 虽说,罗丛柏是个男同志,可他执行过多种任务,对大家内宅的那些个纷纷扰扰,也是见识过的。 贼人在如此危险的境地,居然还摸到槐园来。只一想,他便明白了。 白氏的包藏祸心,大概除开老爷子不甚关心这些污糟事,家里的人都清楚,更何况人老成精的老太太? 屋内熏炉上的青烟,因着窗缝里的冷风,弯弯扭扭的变幻着,仿如此刻某人的心情。 邵韵诗定了定神,咬牙冷声道:“可不是这话,白氏毒着呢。可老太太护短,能怎么办?” 邵韵诗了解的内宅阴私比任何一个人都多,白氏这是想毁了她呀,所以,她对老太太和父亲真是冷了心肠。 罗丛柏见她言语间有些低落,心疼了,认真道:“这老太太也忒糊涂了些,这么个不守妇道的人留家里,邵家能有什么好名声?她不是最讲究名声吗。” “谁知道。”邵韵诗无奈。 “兰香小姑姑呢?她就没说话。”罗丛柏蹙眉问道。 “小姑姑已经回南京了。”邵韵诗叹道。 这话?罗丛柏皱眉道:“不是说暂时不回去的吗,难道是江家姑父那里有事?” 邵韵诗从未同罗丛柏说过小姑姑他们的事,见问,也没瞒着,道:“姑父还有几天就要去上海参战,小姑姑回去帮姑父收拾收拾。” 罗丛柏听了心头一跳,邵兰香的丈夫江哲凯是中、央军官教、导团的团长,他去上海,定是增援淞沪会战了。 邵韵诗见他听了直发愣,推了他一把,道:“想什么呢,傻呆呆的。” 被瞒姑一推,罗丛柏醒了神,摸了把脸,道:“小姑姑不在,还真没人能劝的住老太太。对了,你几时回苏州?” 这话,他接的有些干巴巴的,可邵韵诗并不在意,也不笨,早就知道,他怕是想到其他的事了。 就着他的话,邵韵诗也乐意转移话题。 且,她也想早些回苏州,一个是不想留下,理会这些糟心的事,二一个,姑奶奶一个人在苏州家里,肯定也想她了。 第211章 廖家宴客? 扬州除夕的一场匪闹,导致了太多的不确定。 邵韵诗对以后的打算,又多了层思量。 如今,她一直还没提回苏州,那是因为,刚和木头定了情,她还没和某人好好处过。在一个,老姑奶奶那的消息还没有,她在等。 不过?邵韵诗只皱眉道:“估计还得几日,总得见了父亲大人再走,不然,回头又该说我不孝了。” 其实,她还想说,等某人走的时候,她再走,可到底脸皮还是薄了些,没说出口。 罗丛柏此时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担心瞒姑留下,会被某些人欺负了。 遂,他皱眉道:“这样呀,白氏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留下,我还真是不放心。” “没事,爷爷在家呢。”邵韵诗无所谓地道。 罗丛柏哪里能安心,“要不这几天,你去下河湾待着,过了年,地里的野鸟比你这池塘里的多。” 邵韵诗笑睨了眼罗丛柏,摇头道:“奶娘家是要去的,可不是这几天,今儿初五,廖司令家定在初七请客。” 这话听的罗丛柏眼前一亮,细问道:“他家不是刚遭了事,怎么还请客?” 刚才他还听小妮子说,廖家这个年,因为廖家寡妇嫂夫人,没能过好呢。 邵韵诗摇头道:“谁知道,怕是他家夫人的母亲,乔老太太来了后一直没动静,办宴会,八成就是为了乔老夫人,邀我们也是为了乔老夫人吧?” 其实,廖家往常办宴会,邵家老太爷作为当代大儒,多数都是要请了他老人家去添门面的。 就这,老爷子也不一定就次次都去。 罗丛柏也知道这些当官人家的弯弯绕绕,只是?“人家办宴给姻亲接风洗尘,不该邀了外人呀?” 这话问的邵韵诗一滞,不过,她反应极快,忙道:“乔老太太领着家中小辈,年前就来了扬州,接风宴怎么可能没办过。” “我说呢。”罗丛柏不解,“那这次?” “这次,怕是廖家替乔家人牵线搭桥,联络扬州有头有脸的人。”邵韵诗断道。 官面上的事倒也如此,罗丛柏冷然地点了点头,道:“如今处处乱得很,上海南京那边涌到咱们这的各色人等,良莠不齐,你还是少出去为好。” 邵韵诗看了眼一脸为你好的某人,带了笑,“能不出去,我自然是不会出去的。不过,若是老太太要带着我出门,那就没法子了。” 罗丛柏自觉,廖家这宴会,不会是什么好去处,皱眉道:“老太太肯定要带着你去?” 邵韵诗其实也烦透了这等无聊的宴会,苦着脸道:“乔老太太和我祖母是闺中好友,多少年了,也没断了联系。她这次邀请祖母,我们这些孙辈自然是要跟着的。” 本来这宴会年前就该办了,可因着战事,像她小姑姑这样的热心人士,四下里联络人募捐的比较多,若是那个时候开宴会,拓展人脉,就显得打眼了。 所以,年前各家都没办。 如今,年后办,自然是借着春节走亲的由头,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更何况,募捐的风潮已经过去了。 不过,这些情由,就不必细说了。 罗丛柏也没多思量这些,他见小妮子说的无奈,问道:“老太太就带你一个去?” 邵韵诗眼眸暗了暗,道:“年前,老太太露的口风,是这个意思,如今,怕是要改了?” “难道,她还想带了白氏那个现眼的出去?”罗丛柏吃惊地道。 邵韵诗摇头,“邵先生没回来之前,她是甭想出来的。我的意思是,大概邵秀雪和棣元会跟着一道去。” 其实,上层圈里的人都知道,这样带着家小子侄的宴会,除开联络感情外,剩下的就是变相的相亲宴了。 罗丛柏听了邵韵诗的话,直觉的不妥,可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便道:“这些日子,老太太和邵二小姐没再来寻你的麻烦吧?” 邵韵诗摇头道:“老太太因为白氏的事,如今很是不待见邵秀雪,也就棣元,她还如以往般疼着。” 说到这,她讽刺地扯了扯唇,接着道:“没了老太太撑腰,且,还被老太太派去的妈妈管着教规矩,邵秀雪已经很久没出来蹦跶了。” 听到这,罗丛柏无所谓地道:“邵二小姐就算是被老太太管着,怕是也难改习性,同她待在一起,你得小心些。对了,赴宴那日,你得带着喜妹和晓冬。” “知道,我出门一般都会带着她们的。”邵韵诗乖巧地点头。 罗丛柏见她这么听话,赞许地摸了把她柔滑的头发,“这就好,如今不同以往,复杂着呢……” 他这刚起了个头,就听的‘咚、咚、咚’的脚步声,吓了他一跳,忙将邵韵诗扶好,便起身往窗户处探去。 外头的脚步声极其的匆忙,一听,就知道走路的人心急的不得了。 罗丛柏对站到自己身后的邵韵诗,道:“别担心,是晓冬。” 冬日暖阳的下午,院子里虽处处都晒暖和了,可到底还是冷的。 罗丛柏和邵韵诗透过窗户,看着晓冬小跑着带起来的风,都有些替她急。 这一头的汗,被冷风一激,还不得受凉生病。 急匆匆入门的晓冬,并不知道自己在外头的形象,已经被师姐他们看见了,她此刻的心神还在云端呢。 遂,她一见师姐和罗大哥都坐着看向自己,也没多啰嗦,直接喘着气,道:“师姐,我听到个了不得的秘密。” 大家才分开一会子,能有什么秘密?还了不得的? 邵韵诗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好了,甭管什么秘密,你先喝口茶歇口气,一年大似一年的,别老这么咋呼。” 被师姐教训,晓冬也不以为意,老实喝了茶,才道:“不是我急,这事是真了不得,师姐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邵韵诗瞪了她一眼,啐道:“有话就说,别磨磨唧唧的。” 说完,她忙又道:“你跑这么急,可淌汗了?若是汗湿了,那就赶紧去换了衣服,回头再来说事。” 晓冬可不在乎这点湿,很是豪爽地道:“没事,我身体棒着呢,后背早干了。” 说着话,她还想叫邵韵诗伸手摸自己的背。被邵韵诗拦住,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罗大哥。 到底也是女孩子,她有些尴尬,便放下了手。 第212章 头绪 青春靓丽,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总是能带给人莫名的愉悦。 罗丛柏发笑地看向跳脱的晓冬,这孩子一天天蹿的特别快,都快赶上瞒姑的个子了。 也不知,他的瞒姑啥时能真正的长大?他都有些等不及了。 其实,邵韵诗过了年才虚十七岁,生日又小,实际应该十六岁,就这还得再过几个月才算。 且,她母亲虽是山东人,可她并没北方人的高挑身材,比邵秀雪看着还瘦些。不过,个头倒是比南方同龄的女子略微高那么一点点。 罗丛柏想着邵韵诗快快长大,也算是急错了地方。 要知道,邵韵诗若是真长的高了,年岁也上来了,还能安心等他几年? 邵韵诗没注意罗丛柏,不然,凭着两人的默契,铁定能从他的神色间,知悉一二分,到时,不呲哒他是不可能的。 罗丛柏也算是无意间逃过一劫。 邵韵诗正不耐烦晓冬的墨迹,直接催道:“有什么话,赶紧说。” 罗丛柏回了神,也跟着道:“可不是,都想你这样,多少军情都得被耽误了。” 晓冬被师姐一催,又被罗大哥说,她忙吐了吐舌头,道:“刚才,我捉了只小鸟,想送给金铃玩,不妨,听的百老二在花圃里教训百山子。” 这话有点意思了,罗丛柏和邵韵诗对视了眼,他们一直觉得槐园有内奸。 晓冬没注意师姐的眼神,只继续道:“百老二声音小些,百山子嗓门大,只听他喊什么,我不过是替人跑了下腿罢了,值当什么,就叫阿爸吓成这样,等等。” “替人跑下腿?不会是替白氏跑的腿吧?我说父亲的电报怎么来的这么及时,原来问题出在这。”邵韵诗皱眉道。 晓冬忙点头,“可不是,百山子出门替白氏拍的电报。” 罗丛柏则看向晓冬,“说吧,是不是还有别的。” 晓冬可不是害羞的女孩子,还有些爱嘚瑟。 遂,她当即点头道:“原来,这百山子看中了车妈妈的外甥女桃花,车妈妈便让他替白氏跑了腿。” “车妈妈?是不是那个常来槐园,同百二娘拉家常的老妈子?”邵韵诗觉得这里头的事不简单了。 晓冬常四处溜达,府里的侍卫认识她,也都不拦着,所以,邵家里里外外的人她都清楚。 听了这话,她忙道:“就是这老货,她被分派在白氏身边服侍,不过,她只是个粗使的。” 罗丛柏皱眉道:“收买个粗使的老妈子,有什么用?” 邵韵诗对内宅门清,了然道:“就是这粗使的才好收买,一来,她们手头紧,无需多少银钱就能搞定,二来,她们没有固定的主子,不需要受谁的约束,三一个,她们这样的更容易跑腿。” “可不是,这车妈妈来我们这里多少趟了,恁是谁都没觉得奇怪,只当她好玩,和人说得来。”晓冬撇嘴道。 罗丛柏本惊诧于瞒姑看的如此明白,不妨,听的晓冬这话,不由地皱眉道:“也不知,这车妈妈探了多少消息去?” 邵韵诗摇头道:“我这槐园虽叫百家管着,一应的花花草草也叫他们自家弄了卖钱,可内院是不许他们来的,应该没什么要紧的。” 罗丛柏听了这话,并没宽心,仍皱着眉。 邵韵诗安抚道:“别担心,百二娘是个拎得清的。” 她自觉不是那等烂好心的人,槐园内院如此要紧,她怎么可能叫百家人接近,即使百老二能用。 更何况,她老早就看透了百老二和百山子两个,如何安心叫他们再管了内院。 之所以,外院用他们一家,不仅看着老爷子和百二娘,也有一半是做给旁人看的,以此来迷惑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这些,邵韵诗从来没同别人说过。 罗丛柏那就更不能意会了。 他怕瞒姑年少不知轻重,忙摆手道:“那个百山子我见过,不是个稳重的,瞧人时,眼珠子动的欢实,这样的人留不得。” 晓冬更是了解了,附和道:“可不是,那个百山子见了女孩子总是喜欢凑近了说话,尤其是漂亮的。” 邵韵诗自然知道厉害,只是?“百二娘这么些年守着槐园,并没出过错,这……” 有些话,她不便说,只能借着这个理由了。当然,她顾念着百二娘,也确有其事。 不过,她已然在考虑换掉百家的事了。 罗丛柏知道瞒姑是个念旧且心软的人。 见她皱眉,他想了想,建议道:“百家的事不能就这么了了,我怀疑,贼人闯入槐园也有这百山子的手笔,这事只要查清楚了,百家自然留不下。” 邵韵诗觉得事情大体没这么严重,不过木头的担心,她懂。 遂,她宽慰地看向木头,道:“你别担心,横竖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又不长。” “若是今年过暑假过节,你回扬州呢。”罗丛柏不赞成地道:“留着这样的人在身边,实在是不妥得很。” 晓冬也忙点头,“百山子不是好人,最起码得叫百山子走人,那个百老二其实也不是啥得用的,唉,只是可惜了小金铃。” “小金铃可以留下呀。”外头喜妹,一脚踏了进来,显然是收拾完给罗丛柏带走的东西了。 晓冬不明白,忙皱眉问道:“为什么?” “喜妹,别瞎说。”邵韵诗拦道。 邵韵诗的呵斥和阻拦,在这温暖的小书房里显得那么的突兀。 别说晓冬和喜妹吓了一跳了,就连一贯淡定的罗丛柏也有些呆愣了。 见大家被自己喊的齐齐傻眼,邵韵诗也有些不好意思。 晓冬是个没心没肺的,呆愣过后,当即被勾起了兴致。 再则,她见师姐喊过后,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心里有了主意。 遂,她大着胆子皱眉道:“做什么瞒着我,怎么回事?喜妹你赶紧说,不然,看我日后还理你不理。” 到底,她还没狗胆,冲着师姐要答案。 瞧着她这狗模狗样的架势,喜妹冷哼了声。 邵韵诗见晓冬好奇,知道她的性子,若是不告诉她,她自己铁定出去打探。 遂,邵韵诗叹了口气,小声对闹别扭的晓冬,道:“小金铃是收养的。” 这件事,算是百家的私密事。且,几乎没人知道,邵家也就几个人知情。 第213章 百家隐秘 任何事,任何人,对待孩童的时候,都是柔软的。 为了小金玲好,邵韵诗其实是不打算将她是收养的说出来,奈何不得不叫晓冬知道了。 果然,晓冬听了这话,‘啊’的一声后,捂住了嘴,呐呐道:“看不出来呀,百家夫妻俩个对小金铃好得很,就连百山子也对小金铃不错。” 喜妹撇嘴道:“也就这点,百家那对父子还算能看。” 晓冬自小受够了亲族们的冷待,倒是感慨道:“看来百家人还可以。” 邵韵诗无语地看了眼,一脸受了打击的晓冬,失笑地摇了摇头,百家也就百二娘是个有良心的,那两个男人,一个胆小自私,一个心大眼空,妥妥的白眼狼。 罗丛柏见一群女人说着说着都心软了,不由的叹气,就她们这样,面对狡诈多变的敌人时,铁定歇菜。 不过,他也不打算教训什么,只赶紧将话题拽了回来,指使晓冬道:“你再去探探,看看还有什么事,我们也好有个主意。” 晓冬忙应声去了。 晓冬一走,喜妹总算捞着说话的机会了,忙问道:“小姐,给罗少爷的礼都收拾好了,早起您新做的蔷薇露的粟米糕得了,要不要给罗少爷也带点?” “都这时候了,也该好了。”邵韵诗难得有心情做东西吃,还是蛮激动的,“这样,你捡些各院送去,剩下的我们自己留一些,就全打包,让木头带走。” 这些小事,罗丛柏自打同邵韵诗定了心意,半点不推。 邵韵诗见罗丛柏笑看着自己,知道他不是那等小心眼别扭的人,更是欢喜。 其实,她之所以看上罗丛柏,也有罗丛柏从来没因为自卑什么的闹过别扭,这样的人才是真男人。 罗丛柏见瞒姑笑看着自己,并不知道她这是为什么,只觉得高兴。 遂,他乐道:“看来你的手艺不错,要不我先尝尝?” 邵韵诗看了眼,桌子上被某人吃了不少的点心,道:“你还能吃的下?” 罗丛柏什么肚量,拍手道:“当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吃。” 他这么说,邵韵诗忙起身准备去拿。 见她当真,罗丛柏笑着,一把拉住邵韵诗,道:“别忙,我闹着玩的,回头我家去了再尝。快坐下,我这还有话没说完呢。” “啥事?”邵韵诗就着他的手劲,又坐了回去。 罗丛柏认真地看着邵韵诗,道:“其实,这话我更该同老爷子谈,可我时间上来不及。且,若是见了老爷子,没得惹他猜疑。” 这话?邵韵诗皱眉道:“猜疑什么?” 罗丛柏见她迷糊,叹道:“你呀,上次兰香小姑姑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老爷子怕是还没来及多想,若是我频繁来去,你觉得老爷子能不多想?” “想了又如何?怎么你怕了?还是说反悔了?”邵韵诗故意激他道。 罗丛柏当然怕,不是怕挨打,而是怕老爷子急着将自己的小媳妇定给别人,那他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遂,他讨饶道:“嗯,很怕,但绝对不会反悔。瞒姑,你好好的等我回来,这中间你可千万别有事。” “难道你再回来,就比现在情况好了?”邵韵诗难得纠缠上了。 罗丛柏不是个盲目的愣头小子,对自己和瞒姑的未来,他早就有了计划和准备。 遂,见瞒姑追着问,罗丛柏索性便道:“我去进修学习,出来怎么地也得往上升一升,这个不算的话,好歹总算是个文化人了吧,老爷子不就稀罕文化人吗。” 邵老爷子此人,罗丛柏很了解,不是个只看门第的人,只要是青年才俊,人品端方,他老人家都另眼相看。 邵韵诗斜了某人一眼,故意寻茬道:“即使你成了文化人,可也是个上战场的将才,你觉得跟着你,我还能过如今这等安稳日子?爷爷会想不到这些?” 罗丛柏可不会被吓住,反问道:“瞒姑,或许我真不能叫你过上安逸富足的日子。你,你能过吗?” 不妨某人反问过来,邵韵诗是谁,她可不会答,只瞪眼道:“这么问你的可不是我,而是爷爷。” 两人心意相通,罗丛柏并不失望小妮子没回话,点头道:“我知道,可这乱世,哪里能有真的安稳日子过,老爷子可不是那等迂腐不开化之人,会理解的。” 这话相当于没说,邵韵诗瞪他的狡猾。 罗丛柏被瞪,傻乐着,“再说了,兰香小姑姑嫁的可不是个读书人,爷爷不也同意了。” 邵韵诗见他如此说,也没生气,知道他确实是深思过了,这才松口道:“那你的书可得读好些,若想过爷爷这关,定要过了他的考校。” 其实,邵韵诗很想说,他的情况可比不上江姑父,要知道人家是正规的政府军。不过,这话,她觉得说了,一是过于敏感,二也有些打击人。 自己认定的男人,她还是会护短会心疼的。 罗丛柏显然没想到这层,只对被考教学问,有些打怵,忙追问道:“江姑父当初是如何过的?” 邵韵诗摇头道:“这个我可不清楚,左不过就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现在又没科举,策论怕是不许要考。” 其实,邵老爷子是考了江哲凯策论的,题目自然也是老爷子就目前的国情,亲自拟定的。 可就这些,罗丛柏也是越听越冒汗,这些他哪里能应付的来? 他不由的发傻地看向邵韵诗,呐呐地道:“我这还能入老爷子眼吗?” 见他个呆样,还真被吓住了,邵韵诗捂嘴笑道:“我给你定的那些书,你若是全看完了,那就不怕了。” 对读书这件事,学霸类的邵韵诗那是直接不放眼里的,对普通学生罗丛柏来说,要过大儒邵老爷子的考,那比闯入敌营取敌首级还难。 好好的温暖如春的屋子,愣是叫他觉出了夏日烈阳的感觉,心里却又是哇凉哇凉的,真正叫做冰火两重天了。 瞧着某人不断地摸汗,邵韵诗坏笑地道:“对了,你的字还得练,老爷子最在意一个人的字,常说字如其人,你若是写不出个英气俊逸的字来,怕是难过关。” 罗丛柏是越听越胆颤,这老爷子可真是比上阵杀敌难对付多了,不由地求救道:“难道就没其他的法子了?” 第214章 明朝的兵书 男人因为在意而紧张,看在女人眼里,是那么的顺眼。 罗丛柏大冷的天,抹汗,可见真是吓坏了。 可邵韵诗愿意罗丛柏多读些书,所以,对他的苦脸,直接当瞧不见,还故意板着脸道:“怎么,你胆怯了?” 见小妮子拉了脸,罗丛柏忙挺起了胸,保证道:“没有,我就是想和你合计合计,怎么才能叫老爷子满意。” 邵韵诗睨了他一眼,点头道:“哼,算你改口得快。” 被小妮子戳破了心思,罗丛柏索性舔了脸,摸着她的小手,软声道:“瞒姑,我的好瞒姑,你给我想想法子呗,我的水平你可是知道的,再如何下死力气,怕是也难过了老爷子那关呀。” 这倒是,邵韵诗知道,这世上,真论学问还能入老爷子眼的,目前除开自己,怕是没谁了。 就连她那教授父亲,在老爷子那,也是瞧不上的。 至于江姑父,那可是因为小姑姑心意定了,姑父学问也还可以,两家家世也相当,江家老夫妇俩个也是和善内敛之人,这才过了老爷子这关。 不过,这些邵韵诗可不会告诉某个忐忑的人。 看着眼巴巴地等答案的某人,邵韵诗带了笑,道:“横竖你去江西也是读书,这样,多的不用……” 她话没完,罗丛柏眼睛就亮了,不用多带书就好。 邵韵诗坏笑地瞥了他一眼,“那些四书五经你其实也读了不少,就暂且先放下。我这里有两本书,你好好读读,回头应付爷爷怕是就够了。” 说完,邵韵诗够着身子,往书架上拿了两本书来。 罗丛柏见她早有准备,一下子有些明白过来。 他摸着小妮子的头发,恨恨地道:“该不会是你想我多读书,故意吓我得吧?” 邵韵诗让了下头,嗔道:“我做什么故意吓你,看,这书如何?” 罗丛柏不会和邵韵诗顶真,见她说的认真,忙接过她手中的书,两本一摊开,《郁离子》、《百战奇攻》这两本书的作者都是明朝的刘伯温。 托邵韵诗的日常普及,罗丛柏对明朝的事,知道的比较多,问道:“这书看着就不新,是真迹吗?” 说着话,他手上也小心了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读过戚继光亲笔写的练兵实纪等。所以,对瞒姑拿出来的东西,他心里已然不怀疑真假了。 这两本书算是真迹,还是邵韵诗最近从密室里偷偷拿出来的,上头还有她前世的父亲和爷爷的看书心得,当然,没有标记在书上,而是夹了另外的纸张。 摸着这两本书,邵韵诗带着感情道:“这两本书,你好好看,对你肯定有大帮助的。” 罗丛柏已经翻开看了,听她言语间有些低落,还当她担心自己不认真,忙保证道:“我会好好看的,你我的未来全寄在我的努力上,我哪里能不好好用心。” 邵韵诗可不管这些,她其实要罗丛柏多看书多读兵书,为的不过是,他在战场上能多些保命手段罢了。 她留恋地看了眼书,道:“这两本书也算是战法群书里的奇书了,你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就看看备注,也可以自己写些心得,遇上能请教的人,就赶紧问问。” 罗丛柏早就被书中的点滴言语给震住了,他虽不十分爱读书,可读兵法书还是特神速的,不仅能记住,还能举一反三,也算是兵道的奇才了。 听了邵韵诗的话,他连连点头道:“这书确实深奥了些,不看备注还真有些艰涩。你放心,我会好好读的。” 说完,他来不及看邵韵诗是否满意自己的态度,便又低头看了起来。 瞧着他如饥似渴的模样,对爱读书的邵韵诗来说,很是满意。遂,她低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某人看书看的入神,她也没打扰,便起身准备他一会走的时候,要带的东西。 罗丛柏虽心喜刚得到的好书,其实还是留了注意力在邵韵诗身上的。 瞄见她起身整理东西,他也就没做声,继续低头看手中的书,尤其是夹在书中,显然是邵韵诗另外誊写的见解和备注。 俩人一个看书,一个收拾东西,各不干碍,奇异地十分和契。 屋外冬日的暖阳,透着窗棂照进带着暖香的屋里,晕开了一圈圈的光晕。人和景,画面和谐的令人羡慕。 晓冬再回来的时候,罗丛柏已经又一次用过了下午茶。 晓冬这次是真探到了不少的消息。 显然,她自己也有些吃惊,喘着气,咬着牙道:“师姐,这白氏还真是有些手段,她想害了那个钱通呢。” “杀人灭口?”邵韵诗皱眉道。 罗丛柏见邵韵诗并没因这个消息害怕,大大松了口气,看向晓冬,“别急,细细说。” 邵家可不能犯人命官司,必要的时候,罗丛柏觉得还是要见一见老爷子的。 晓冬知道轻重,忙点头道:“还是那个车妈妈。刚才一出去,我想着百家探不出什么,去白氏那或是车妈妈那,肯定能有所收获,这不便去了车家,……” 见她絮絮叨叨一通,邵韵诗难得心烦地道:“行了,赶紧说重点。” 晓冬这会子已经喘匀了气,吐了吐舌头,道:“那个车妈妈的男人是个瘸子,行动不如便,可人极阴狠,正和车妈妈商议要多少钱,才替白氏办这灭口大事。” “钱通现在关在哪里?”罗丛柏转头看向邵韵诗。 这事邵韵诗并不知道。 晓冬忙插嘴道:“钱通被关进警察局的号房了。” 罗丛柏傻眼地看着邵韵诗,惊讶道:“这,老爷子怎么将他送出府了?难道老爷子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打算?” 钱通可是和白氏有些暧昧的,老爷子难道不怕这钱通说出些什么家丑来?所以,罗丛柏才疑惑不解。 这事邵韵诗能理解,见木头呆住了,知道他并不知道现行的律法,忙解释道:“私拐良家女子,是要判刑的,除非这钱通豁出去了,不然他不敢乱攀扯。” 邵韵诗的解释,在罗丛柏听来还是不通。他觉得,邵老爷子不会放着个有损颜面的人出府。 罗丛柏眉头深拧,不知如何开口了。 这个话题太过尴尬,不适合未出阁的女孩子们说,更不适合当着罗丛柏这男子面说。 一时屋里有些沉默。 第215章 包打听 不小的屋子,因为大家的沉默,显的有些逼仄压抑。 罗丛柏个大男人,有些不适地干咳了两声。 见此,晓冬个鬼丫头眼珠子一转,期期艾艾地道:“我知道为什么将钱通关警察局去了。不过,我若是说了,师姐可别絮叨我。” 鉴于晓冬总爱四处溜达的打探消息,邵韵诗便严令她不可如此,否则她在扬州的一切举动,回头定会被告之周师傅。 这倒也叫晓冬老实了不少。 不过,晓冬哪里真能安稳,该打听的,她还是照溜达不误。 罗丛柏也知道晓冬的性格,见她鬼坏的模样,有些发笑,摇头道:“行了,非常事非常对待,你说吧。” 晓冬可不理罗丛柏,她还是睁着大眼睛,盯着邵韵诗看。 邵韵诗见罗丛柏开了口,又被晓冬直愣愣地盯着,无奈地瞪了她两眼,点头道:“嗯,你说吧,这事我回头不告诉你姆妈。” 邵韵诗言语里的小陷阱,只罗丛柏听出来了,一惯大咧咧的晓冬可理会不过来。 她正为得了敕令而激动呢,其实,她一点也憋不住话。 见师姐松口,晓冬忙接着道:“将钱通送警察局,是小姑奶奶在家的时候定下的,好似,还是江姑爷的意思,叫这钱通去局里受受磋磨,回头,就将他送往别处修啥工事。” 原来如此,这个主意好。 不过?邵韵诗拧眉道:“这话白氏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是被看了起来吗?” “是邵秀雪探的消息。”晓冬门清地回道。 瞧着包打听的晓冬,邵韵诗都没力气瞪她了,只问道:“二小姐又是打哪里听来的?” 晓冬得意了,“二小姐的消息是打老太太院里听来的。” “二小姐偷听了老太太说话。”邵韵诗笃定道。 “嗯,是老太太送小姑奶奶走的时候,说了钱通的事,被来请安的邵秀雪听了去。”晓冬细细说道。 听了这话,邵韵诗狠狠地瞪了眼晓冬,“好几天前的话,你怎么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晓冬冤枉道:“这有什么好说的,老爷子不是说,这样的事,师姐最好别污了耳朵吗,我自然是不好转述的。” 邵韵诗见她振振有词,乐道:“你还有理了。” 见师姐笑了,晓冬来劲了,眨巴着大眼睛,嘚瑟道:“自打邵秀雪听了钱通的事,同白氏很是闹了个没脸,这会子,她正羞的不敢出来见人呢。” 邵韵诗诧异地看向晓冬,“白氏不会当着邵秀雪的面承认了吧?” 晓冬撇嘴道:“怎么可能,这种事,打死白氏也不可能承认的。” “那她们吵什么?”邵韵诗瞪眼道。 晓冬冷笑道:“不管这事白氏如何解释,横竖在老太太她们那是定性了,所以,邵秀雪即使愿意相信白氏的话,也嫌弃她丢人呢。” 听了这话,邵韵诗说不清什么感受,有些失望地摇头道:“既然信了自家姆妈的话,为什么不替她在长辈跟前据理力争,反而还嫌弃丢人。” 晓冬奇怪地看向师姐,“你这是替白氏可惜?” 邵韵诗冷瞥了晓冬一眼,“我替白氏可惜什么,我这是对邵秀雪人性的失望。” 晓冬听了一头雾水,摇头道:“师姐,你这可真是够闲的,替这些人可惜失望的,还不如想想晚上咱们吃什么呢。” “我跟你说不清。”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罗丛柏倒是理解邵韵诗的感慨,她之所以这样,不是对人,而是对事。 遂,他笑看着瞒姑和晓冬斗了几句话,便拦道:“好了,既然,钱通的事是江小姑父特意交代的,那把他关在局子里就不会有问题。” 邵韵诗点头,“我小姑父是个有成算的。” “只是,白氏想害人,车妈妈的男人哪来的底气敢接了活?”罗丛柏不解道。 晓冬想想车妈妈家的破落样,鄙夷道:“八成是吹牛,诓哄这白氏吧。” 邵韵诗则不这么认为,她从来不小看任何一个人。 遂,她摇头道:“不一定,那车瘸子能将老婆送进我们家来做事,可见就不是个简单的。” 罗丛柏不解。 邵韵诗看了他一眼,“我们家的家仆,一般都是世仆,这车妈妈可是半路进来的。” 罗丛柏了然地点了点头。 晓冬对邵家的仆人结构也不了解,疑惑道:“难道管招人的同车瘸子认识?那他胆子也忒大了些吧?” 邵韵诗发笑道:“这算什么胆子大,若是家里有个婚殇嫁娶的大事,额外招些零散的粗使妈妈,并不过分。” 罗丛柏明白了,“说不得,车妈妈就是小姑姑出嫁的时候进来的。” “那用过了,为什么不遣散了?”晓冬直觉得浪费,大有同章老管家谈一谈的架势。 邵韵诗无奈地看着晓冬,“这些都是小事,车妈妈做得好,怎么能无辜解雇了。总之,像车瘸子这样的老扬州人,往往有他们自己的门路。” 晓冬也知道,大家族里不在乎那么点薪水,只在乎颜面,无辜解散人,确实有损体面。 不过,她就是觉得这些人穷讲究,可碍着是师姐的家,她还是老实地闭上了嘴。 内宅的事归女子管,罗丛柏不觉得继续用车妈妈是对?还是错? 他倒是赞成车瘸子有些门道这话,毕竟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便利,就他,也是有自己的手段,才能顺利的执行任务的。 遂,他点头道:“瞒姑说的对,车瘸子这人确实有些邪门。这样,府外的事,你们不方便打探,这事交给我,总不能叫这白氏坏了事。” 晓冬听了,直接笑了道:“罗大哥管府外的车瘸子,我就查车妈妈是怎么进府的,咱们双管齐下。” 邵韵诗没理会晓冬的嘚瑟,抬头看着罗丛柏,道:“你不是说有事要去办吗,怎么还能抽出时间来?车家的事并不复杂,回头我叫布一叔去查一查,也就够了。” 罗丛柏还真是有事要办,且还是急事。来这,不仅是想小妮子了,也有为这事同她商议。 遂,他便对晓冬道:“你去外头看着点,我和你师姐有事商议。” 晓冬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懂事明理,多少知道点罗大哥是个干大事的,忙点头应下了。 第216章 军火 晓冬走的干脆,什么都没问,只留下了风风火火的一阵凉意。 罗丛柏瞧着,感慨地点了点头,这丫头也不是那么胡闹的,再训导一二,想来将来能担大用的。 日后,有她跟着瞒姑,自己还能放心些。 邵韵诗可理会不了,此刻罗丛柏堪比老妈妈的心思。 她瞧着晓冬出门了,避开吹过来的冷风,好奇道:“你要说什么话?在我这,还得有人看着门。” 罗丛柏拉了邵韵诗的手,直接问道:“你的那些枪是打哪买来的?我这里急着买枪。” 他这些日子,不仅忙着和上头交接手上的工作,也抽空联系以往的卖家,只是战事紧,当局管制的十分严苛,对方也是不敢稍动。 这话够直接,邵韵诗可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女子,并没惊慌。 她半分不惊讶地回道:“我打青岛买的,是托了我外祖父,他老人家人面广,青岛又是工商业发达地区,人口也复杂,购买这些并不费事。” 这样?罗丛柏合计自己是不是亲自去趟青岛,看看那边的地下组织能不能帮上忙? 见他问完,便低头想事情,邵韵诗知道怕是买军火的事没办成。 遂,她想了想,拉了罗丛柏,问道:“你想买多少军火呀?时间紧不紧?” 罗丛柏习惯性地回道:“就你给的那箱子金条,大概得全买成枪弹。时间倒是有些紧,大半个月的样子。” “啊,就那一小箱子的金条来买东西,那也不多呀。”邵韵诗皱眉道。 罗丛柏知道,邵韵诗对金钱没有具体的概念,只得给她解释道:“不少了,你往后这些钱财多少的话,在外头可不能出口就来。” 邵韵诗上辈子是勋贵高官家的小姐,虽后来出了事,可由于爷爷父亲提前安排了后路,她躲着,也没吃多少苦。 这辈子,她虽身在这个不如上辈子家的书香门第,可奈何,她又有个日进斗金的外祖父,待她还如珠如宝,什么稀罕的都给她送。 你说,叫她如何看待金银? 好在,她在苏州的日子,常常随着好友出门闲逛,倒是知道现在的民生之艰,也理解,罗丛柏这么说的用心。 遂,她受教地对罗丛柏道:“你安心,我也就在你跟前才这么说的,不懂不明白的,我一般都不出声。” 罗丛柏知道邵韵诗是个好姑娘,虽身在膏粱之地,可心里却是滴尘不沾的。 “你知道就好。”他笑着又道:“我大概要去青岛一趟,你可有要我带的信?” “你去青岛买武器?”邵韵诗侧目道。 罗丛柏也不瞒着,将替秦政委办事的事说了遍,末了道:“虽说秦政委没有催着,可这毕竟是上头交给他的任务,后来我又接手了,不办成,如何能行?” 邵韵诗想了想,道:“要不,我这里还有些私货,你看看可成?若是能顶上一些,就全拿走,横竖我们还真用不到。” 罗丛柏知道邵韵诗私设宝库的事,还当是那些,摇头道:“不行,那些枪弹若是给我了,你如何进行宝库的事?” 邵韵诗笑着摇头。 罗丛柏急了,“密库的事,人家凌大侠可是费了很多心思,才捋顺了这些消息渠道,可不能叫他办差了,他心里对这件事很看重的。” 布置密库的事,因为罗丛柏后头实在是忙得很,便交给了回来的布一他们。 如今,这事都是布一和凌大侠接头商议了。 知道木头不了解情况,邵韵诗忙解释道:“不是那些,那些早就运出府,弄好了。我说的这些是我留着日后用的。” 罗丛柏听的邵韵诗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将旁人万难弄到手的东西,说出了口,不由地叹道:“这些也是外祖父给弄的?” 对邵韵诗的家人,如今罗丛柏直接从称呼上就改了。 邵韵诗对他这近乎霸道的举动,并没质疑,只点头道:“嗯,是外祖父弄的,他说我既然喜欢,那就多买些,随我自己挑着玩。” 这陆老爷子,宠孩子也太没个度了。 罗丛柏额头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拉了邵韵诗,道:“你喜欢这些?” 邵韵诗道:“无所谓,只是这乱世,多备些枪弹,或许日后有用呢。” 邵韵诗完全是被前辈子的事吓住了,下意识的,总想强大自己。 罗丛柏看了眼邵韵诗,实在是不明白,她一个娇娇弱弱养在深闺里的女孩子,怎么总是这么忧患呢? 想想她的身世,再想想她寄养在苏州,虽说老姑奶奶疼着爱着,总归不是自己家,这大概就是寄人篱下,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吧? 这般一想,罗丛柏心疼了,轻拍了她的背,保证道:“别怕,再乱的世道,我都会护着你的。” 邵韵诗娇嗔地推开了人,“我自己也不弱。” 罗丛柏乐了,亲昵地刮了下小女人的鼻子,“知道你厉害。” “你知道就好。”邵韵诗拉了人,安抚道:“别担心,我身边有布一叔他们呢。” “唉,亏得有他们。”罗丛柏压着愧疚,又问道:“你将东西放哪了?” 槐园就这么大,又闹过贼,这要是当时,被人察觉出端倪来,罗丛柏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了,他是真不敢想那样的后果。 毕竟,不管谁家藏了那么多枪支弹药,都得受到怀疑。 罗丛柏觉得,他有必要好好给小妮子,普及一下安全意识了。 可惜,他的这些担心害怕,邵韵诗可不知道。 因着枪弹是个重要的物件,邵韵诗还是知道要放好的。 不过,她虽看重,也没深藏,一指大书房,道:“在那边的夹墙里。” “谁帮你运的?怎么运过来的?”见她藏于夹墙,罗丛柏越发操心上了。 邵韵诗露了笑,道:“你别担心,外祖父且小心着呢,东西是夹在年货里运来的,帮着运的是布一几个,这些人你还不放心。” 听得说是布一帮的忙,罗丛柏放心了。 知道罗丛柏着急武器的事,邵韵诗拉了人,道:“走,去看看,若是得用,你就搬走。” 邵韵诗的大书房,是按着她上辈子书房的样式弄的,特古典,还有绣花打络子的地方。 这间书房,罗丛柏来过不止一次。 第217章 夹墙内 古色古香、富含书韵的大书房,给人的感觉就特有范。 罗丛柏进了门,便四下打量了起来,越看越摸不着头脑,那暗门藏哪里了呢? 实在寻不到,他也不多烦,直接看向邵韵诗。 这间书房的夹墙,还是上辈子的事,如今,被翻出来使用,全邵家,也就邵韵诗知道。 遂,她开启之前,对罗丛柏道:“这夹墙只我一个人知道,你可记好了。”说完,往北墙的绣花绷子走去。 罗丛柏没想到,绣花绷子处有机关。他说怎么绣花绷子不放靠窗的亮光处呢。 不对,这屋里有俩个绣花绷子,这个怕是遮人眼线的。 大书房的前窗处,摆着盆高大的石榴树,树上的花正开着,瞧着新鲜的很。 傍晚的暮日,透着花儿朵儿,将影子拉的很长,一直延伸到了绣架上,热闹得很。 罗丛柏瞄了眼石榴盆栽,红红火火的,很适合过年摆。不过,小妮子知道石榴的寓意吗? 如此一想,他自己倒是先有些脸红了,忙转了脸,盯着小妮子如何鼓捣了。 邵韵诗可不费劲,知道有某人看着,旁人不会靠近书房,直接将手伸到绣花棚子的后头,不知怎么捣鼓的,书架后的墙便往开移了去。 罗丛柏静静地看着,见露出了门,便先一步走了进去,而邵韵诗则被他护在了身后。 他这点,很是令邵韵诗心暖。不过,这是自己家,某人也太小心了些。 这道夹墙并不十分宽敞,大概躲上两三个人的宽度,长倒是足够,地上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溜实木箱子,看着老实在了。 罗丛柏真不知道这么些东西,小妮子是怎么搬的? 大概知道罗丛柏的疑惑,邵韵诗指着箱子,道:“这些都是晓冬和布一布二叔他们弄的。” “这些瞧着不老少呀。”罗丛柏惊讶道。 邵韵诗骄傲道:“上头长的箱子里是短枪,下面短些的箱子里有些长枪,另一边的箱子里全是子弹,我子弹要的多些。” “这些得多少钱呀?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布置完小宝库?”罗丛柏看着眼前的东西,问道。 其实,邵韵诗早在罗丛柏和布一交接之前,就开始布置密库的事了,后来其中的一些改动,一直没机会同他说。 见他问,邵韵诗索性便道:“我想着,就算我将东西全运出去,也布置不了一个秘库。” 罗丛柏仔细算过,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秘库秘库,哪里是那么好布置的。” “所以,我就捡了些旧式的军火放在了秘库里,做成一个被人搬剩下的样子。”邵韵诗挑眉,“你觉得如何?” 罗丛柏早就觉得起先的计划有漏洞,听的邵韵诗这话,想了想,被她这般一弄,倒是比早前的好。 他点头道:“成,这样更好。不过,你这夹墙里的枪弹,也太多了些吧。” “嗯,因着宝库那边用不了太多,这边便剩下了不少,现在看着确实多了。”邵韵诗不在意地道:“你要就拿去呗,也省的放我这,白瞎了。” 罗丛柏见她这无所谓的样子,不由的发笑,“我拿走了,你是不是还得问陆老爷子要?” “不会了,早起要,是因为我总想着怎么解决邵家藏宝图的事,怕有个万一,这才先武装起来。”邵韵诗摇头道。 罗丛柏看着多出来的这些箱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邵韵诗才不管他的心情,老实道:“如今不需要了,就没必要再弄这些,外祖父也不是万能的。” 她这话半真半假,倒是更叫人相信。 罗丛柏见她这么说,总算是松了口气,点了点东西,确实不少,便道:“我拿走一大半,留一小半给你,你看可行?” 罗丛柏知道,布一他们几个都是会使枪的,有这些,碰上个万一,也能周旋了。 留不留枪支弹药,邵韵诗还真没多过心,要知道,她但凡想要个东西,还没说,陆家就会送过来。 遂,她只奇怪道:“只这些,你就够了?” 罗丛柏也不瞒着,摇头道:“肯定是不够,可有总比没有强,上头也知道搞武器很难,不会怪我们的。” “这倒是还不错。”邵韵诗点了点头。 罗丛柏好笑地点了点她,“剩下的枪支弹药,我再去青岛想法子筹。” “上海不是更容易搞吗?”说完,邵韵诗便知道,为什么罗丛柏这次的事这么难了。 罗丛柏见她恍然,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邵韵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早该想到,现在上海正在打仗,别说枪弹了,就是一般的物资都难往外运。” 罗丛柏笑笑,“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好。” 邵韵诗噘嘴,“这样,你先将我这里的全拿去,回头我再问我外祖父要。” 罗丛柏还是摆手,“不用,我给你留一些,你这里没个防守,我也不安心,这趟差事了了,我就得往江西赶,那边开学早。” 邵韵诗不防他走得这么快,有些无措地道:“这么早,那我赶紧给你再赶制一些药备着。” 罗丛柏见她脸上露出不舍,心里也不是滋味,揽了人道:“好,你给我多备些药。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那把枪呢。” 上次,他虽拿那枪使了几天,可到底太过招摇,还是又留下了。 木头第一次要东西,邵韵诗心情好了些,忙将人拉出了夹墙,指着书桌上,她刚收拾好的包袱,道:“你打开看看。” 桌子上放着个大大的包袱,外加一个棕色皮质的箱子。 瞧着这些,罗丛柏有些疑惑地看向邵韵诗,“这些不会都是给我的吧?” 邵韵诗头点的相当没压力,道:“你去上学,怎么能没个箱子。这个箱子里有我给你备下的袜子鞋子,另外,还有几套换洗的衣物,这个等你回去再看。” 罗丛柏一听,居然给自己准备这些东西,这不就是,队伍上小媳妇们给男人收拾行李的架势吗,心忽地就跳的快了起来。 大概是怕某人不够刺激,邵韵诗跟着又道:“对了,还有些笔墨纸砚,外加几本书,今后一段日子你该看国学了。” 这还有任务?罗丛柏想到刚才瞒姑说的字,一时虚汗都快冒出来了。 第218章 冷汗 男人犯傻发愣的样子,在心上人眼里,那就是妥妥的甜蜜。 这会子,邵韵诗就是这种心情。 她见罗丛柏犯怂的样子,有些好笑,指着包袱,催他赶紧打开看看。 见瞒姑执意,罗丛柏只得拿了包袱,这一解开,琳琅满目的东西,就散在了眼前。 瞧着这么多的东西,他抽了抽嘴角,商议道:“瞒姑,我这是去上学,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邵韵诗自己个出个不远的门,都得样样备上几份,且还得备齐全了。 她给罗丛柏准备的这些,还是照着以往的分例减等的。 遂,她忙摇头道:“出门在外,可不能嫌麻烦,你看,这个洗脸的毛巾就得多备几条吧。我可知道,你们那里,这些东西并不多。” 为了罗丛柏,这几日,邵韵诗还真细细了解了番江西那边的情况,十分不好呢。 没给罗丛柏说话的机会,她直接又道:“另外,这个牙刷,不更得多买上一些,还有牙膏牙粉就更要多带了。不然,回头人家借你的用,你给是不给?所以,多备些,也好叫你做人情。” 她倒是不小气,这些东西,算下来可是不老少的开支,哪有人会舔着脸来借用,罗丛柏苦笑地摇了摇头。 心里感念她的细心周到,可他一个大男人,去那边,可是奔着吃苦去的。 说不定,一仗打起来,连个觉都没得睡,还洗啥脸刷啥牙! 桌子上零散的东西,品种样式齐全的很。不过,看的人也眼晕。 罗丛柏头疼的想着该如何推辞,要知道,他实在是不便多带东西走。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同邵韵诗直说,只道:“就算要多带些,你这也太多了些,都够我一年用的了。” “我又无法同你联系,回头再想给你带个东西,怕是不能了。”邵韵诗遗憾道:“若不是怕你带多了不好,我还想给你带上三年用的呢。” 听说还得带上三年的,罗丛柏不敢嫌多了,从包袱里拿出支钢笔摩挲着,稀罕道:“这笔倒是好。” 其实,钢笔邵韵诗早就想送给罗丛柏了,只是怕他有了钢笔,就不好好用毛笔,这才一直没送。 如今,见他这么稀罕,她乐道:“稀罕这个做什么,我给你弄了十支,回头你自己个用不了,就做人情送人。对了,墨水我也给你备上了。” 罗丛柏被邵韵诗的大手笔,弄的哭笑不得,等他回了家,罗家上下更是被邵韵诗的准备,吓了一跳。 邵韵诗可不管罗丛柏震撼不震撼的,要知道,这么点东西,她还觉得拿不出手呢。 见他一个劲地瞅着钢笔,怕他对毛笔字不上心,她指点道:“你可别有了钢笔,就不练习毛笔了。” “毛笔字还得再练?”罗丛柏傻眼。 邵韵诗没好气地道:“老爷子那里,可最看重毛笔字的,他老人家可说了,字如其人,尤以毛笔字,最能瞧出一个人的品行。” 罗丛柏的师傅,济圆大师的字也是相当出色的,这方面他倒是并不怕,只是,怕自己达不到邵老爷子的要求。 遂,听了这话,他忙点头道:“其实,钢笔用着顺手方便,要留着做大事的时候用,平时,我肯定是用毛笔的。” 邵韵诗倒不是舍不得钢笔,见他说的如此郑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你知道就好,反正,若是你字不过关,我可不给你说什么好话。” 罗丛柏听的这话,心头一热,忙保证道:“我去就是上学的,刚好能好好读书,好好练字,你放心好了。” 他这话倒是叫邵韵诗安心了不少。 “不过,若是我的字实在入不了老爷子的眼,瞒姑,你可得一定要帮着我。”罗丛柏还是又谈了条件。 见他态度不错,邵韵诗想想,他的字也还不错,再练练也确实能过的了爷爷的关,便道:“成,你只要用心了,我就能看出进步没有,只要你进步了,我定帮你。” 见她几句话里,处处防着自己偷懒,罗丛柏好笑地道:“你放心,我绝对不偷懒。” 被戳破了心思,邵韵诗也不觉得脸红,伸手拉拽着花瓶里的花穗,哼着道:“知道就好。” 瞧着她调皮又傲娇的小模样,罗丛柏喜欢的不得了,眉眼都带上了笑。 他还有别的事,商议定了枪支的事,又知道了邵家已然没有了匪徒,且,还是江哲凯这位了不得的邵家女婿插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他便要走了。 不过,他还没提出要走,便又想到田家的事,或许苗奶娘有可能同晓冬,或是邵韵诗说,迟疑了,他还是打算老老实实将这话给说了。 他的态度,邵韵诗一眼便瞧见了,奇怪道:“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为难的事?” 罗丛柏黑脸有些红,到底,有些话,说出来,太过污耳朵。 可不说还真不行,他不希望,小女人从别处听来那些糟心的事。 遂,他鼓足了勇气,开了口,“瞒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不过,你听了后,可别同我生气。” 刚定了情,他受不了心上人的冷眼。 邵韵诗面容正了正,“是家事?” 好聪慧,罗丛柏沉着脸点了点头。 邵韵诗心里忐忑了起来,“难道是大叔他们不同意我们的事?” 罗丛柏摇头,“不是这事,是亲戚家的事。” 这话,邵韵诗松了口气,“那你说吧,别叫我乱猜了。” 罗丛柏见小女人着急,后悔不已,忙简单直白地将田家的谋算说了说。 邵韵诗听着听着,大概明白了这里头的事,心里恼火,面上紧绷。 罗丛柏说到最后,除开了愤怒,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小妮子会不会迁怒自己? 对父母那边,他不担心,小妮子有多好他是知道的,绝对不会为了这个和他父母有隔阂。 邵韵诗自然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且,这件事完成没某人什么事,她也不会迁怒的。 不过,她听了倒是惊诧莫名,且,还有些伤心愤怒,她看好的男人被人埋汰了呢。 遂,她有些愤恨地道:“这是怎么说的,这田家也忒欺负人了。” 罗丛柏见她这话说的,同他姆妈当时的心情一样,一时,心里酸软得很,这是将他完全放心上,才如此的。 第219章 出主意 女子愤怒,男子心疼。 书房里,一时各种情绪交织,蓦然寂静。 罗丛柏有些怕怕地看向心上人,见她没迁怒,还气得很,倒是后悔说多了。 他率先打破了室内的僵硬,心疼地叹道:“别生气,为这些人不值当。其实,我倒也不气被谋算,只是觉得这么坑女儿的人家,还真不多。他们难道就不怕,婚后婆家人知道,女儿日后更苦?” 这一点,确实是罗丛柏无法理解和原谅的地方。 邵韵诗在明朝的时候,看多了这样的家庭,当然没这么出格,那时候的女子但凡未婚有孕,一般不是打了胎,送寺庙,就是断了关系送走。 更有甚者,那就是叫女儿自行了断。 哪里敢嫁给旁人家来抹黑自己,这不是结仇,就是犯蠢。 见罗丛柏皱眉,邵韵诗有些酸地道:“怎么,你舍不得了?” 罗丛柏被邵韵诗这话吓了一跳,他舍不得什么?他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哪里是舍不得,只是有些感叹人性的冷漠罢了。 觉出瞒姑有些生气,他忙摆手道:“我做什么舍不得,只是觉得这些父母可恶罢了。这不单指田家,外头许多的人家,都不拿女孩子当人的。” 别说如今这世道了,哪朝哪代不都是如此?女孩子天生就弱了男子一层。 所以,邵韵诗对现在喊着解放妇女,男女平等的口号,还是瞒高兴的。 她虽觉得实现起来很难,到底有这个意识就不错了。 见木头急的汗都出来了,邵韵诗倒是乐了,“行了,我又没说什么,瞧把你给急的。”说完,拿帕子细细地给罗丛柏抹汗。 罗丛柏见她真没生气,这才吁了口气,“下次可别再质疑我了,我怕。”说完,他还拉下了邵韵诗的手,轻轻捏了下。 大底是真在乎吧,不然自己不过是玩笑间的话,怎么就能挑动了杀伐果决的某人? 想到这,邵韵诗有些害羞,抽出了手,道:“行了,下次再不说了。对了,这田家和你家有亲,老人怕是难撂开了手。” 罗丛柏其实理解父亲的作为,那就是念着往日的旧情,且,顾着田晚妹是个好女子,才如此纵容的。 不过,这话他不好多解释,没得勾起小妮子的醋意。 知道瞒姑的意思,也不多解释,他点头道:“可不是,为这事,不管有理没理的,我阿爸已经给了田家不少的钱了。” 邵韵诗不在乎钱财,可还是觉得罗大叔对田家太过纵容了,这并非好事。 果然,罗丛柏接着道:“田家那儿子是个好赌的,就是有再多的钱,也填不了这窟窿呀。” 罗丛柏是认识田来财的,两人小时候也曾一处玩过,对他如今变成这样,很是鄙夷,倒也不觉得遗憾。 邵韵诗听到这,大概知道田家想做什么了。 她抬眼看向某人,拍手道:“若是钱能解决的事,那就好办了。” 罗丛柏叹气,“那些人,你不了解,这还真不是简单的钱能解决的。” 邵韵诗发笑,她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哪里不知道人性的丑恶?“确实,田家这赌债可不能替他们还,不然这钱花的容易,下次他家再贴上来,就糟糕了。” 其实,邵韵诗对罗大叔的处理方式,十分的不赞同。 要知道,你既没做错事,那就不能退让,不然,有理也说不清了。拉把亲戚,可不是这么拉的。 不过,这话,到底是长辈们的事,她一个旁人可是不能说道的,有违她淑女的准则。 其实,即使,邵韵诗没说出不赞同的话,罗丛柏也是知道这小妮子定鄙夷这处理方式的。 罗丛柏见她没直白地说出不认同来,还是很感动的。 就说替田来财还赌债这事,他同瞒姑的意思一样,可不能轻易地替人解决了,且,也没必要解决。 遂,他点头道:“可不是这话,一旦替他们解决了赌债,日后还不得如蚂蟥般附上来?所以,我阿爸下定了决心,这次再不管他们了。只是,我阿爸心里也不得劲。” “为了田晚妹?”邵韵诗皱眉道。 罗丛柏也不瞒着,“是呀,这个田晚妹在家最苦,听说人也不差,我爸妈当初满意她,也是因着她能吃苦耐劳。” 邵韵诗听了,多少有些吃味。 罗丛柏没瞧出来,还叹气,“如今这样了,我姆妈虽嘴上说得狠,心里八成也是不落忍的。” 邵韵诗同意和罗丛柏的定情,自然就会顾忌到罗家人的看法。若是,罗家总是挂着个内疚的前看好的小儿媳妇,这天长日久的比较着,可不好。 遂,她眼珠子一转,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你看成与不成?” “什么法子?”罗丛柏素来信服邵韵诗的鬼才,听她这么说,立马眼眸一亮。 见他信自己,邵韵诗心头高兴了几分,道:“叫大叔大婶替这晚妹子,寻个恰当的人家,不就成了。” “对呀!”不过?罗丛柏有些难以启齿地道:“晚妹子正怀着孩子呢,这还有谁诚心要呀?保媒拉纤一个不好,可是要遭人埋怨一辈子的。” 邵韵诗撇嘴,“晚妹子叫的还挺亲。” “听姆妈他们叫多了。”罗丛柏讪笑了声,又厌恶道:“这事怕是不成,田家可不是一般的不讲理。” 见他这么说,邵韵诗没好气地道:“你猪脑子呀,我说做媒,也不是叫大叔大婶明堂正道的去。” 被骂了,罗丛柏也不恼,小时候但凡做的事不入某人的眼,被骂的更多呢,他已经习惯了。 只求,别惹小祖宗生气了,不然,她可不会帮着想点子。 遂,他忙舔着脸道:“你的意思是,叫爸妈他们悄悄地托人办?” 这般一说,他倒是觉得这主意真不错。 邵韵诗给了他一个还不算太笨的眼色。 罗丛柏瞧着她,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他细细琢磨,也觉得可行,有些激动地跟着道:“这办法不错,如今,缺媳妇的人家多得很,对方若是不介意田晚妹的情况,只要找个妥当人帮着说和,就不会有差漏了。” 见他想的简单,倒也说到些点子上,邵韵诗也不计较他刚才的态度了,摆手道:“这事要想办的漂亮,不留后患,还要看田晚妹自己个的意思。” 第220章 暂别 少女清清亮亮的声线,叫人莫名的多了份安心,熄了烦躁。 罗丛柏稀罕地看着心上人,觉得她哪哪都好,聪明的令人汗颜。 邵韵诗说完,见他又发傻,推了人,“我说的不对吗?” 罗丛柏忙回神,“对,肯定对,咱们不能害了人家,自然要她自己乐意。” 罗丛柏可是个正值的人,不仅他,罗家一家子都如此。 邵韵诗白了他一眼,“你这态度不错。” 罗丛柏忙舔着脸,道:“那快说说你的法子吧?” 邵韵诗也不拿乔,竖着手指,数道:“一,田晚妹若是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我有法子替她打胎。” 罗丛柏本能地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忙道:“这不好吧?” 邵韵诗没好气地道:“好不好的,得人家自己说了算。我说,你还想不想听下面的了?” 罗丛柏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我听说,替人打胎会影响自己的运道,我怕……,当然,孩子也有些无辜。” 见他说的乱七八糟的,邵韵诗红着脸,忙忙地扯上正题,“二一个,她若是想要肚子里的孩子,那就寻个想要孩子,确没孩子的人家。” 说完,她忙又皱着眉头,补充道:“当然,咱们得将她受辱的可怜情况,一清二楚的说白了,想来,这样的年代,会有人同情的。” 罗丛柏听的这话,赞许地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邵韵诗不怕打击他地道:“这些只是咱们设想的。说不得,田家那边并不同意。在一个,若要让双方都满意,这人选可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这点罗丛柏也知道,不过,他不怕,若是他都替田家选了后路,对方还不应,想来,爸妈也没什么好内疚的了。 见他知道轻重,邵韵诗便吁了口气,道:“你回去后,可别说这法子是我给想的。” 罗丛柏也不是那等四六不分的人,忙道:“这个自然,这样的事谁沾都不好。” 邵韵诗也不是怕事,只是觉得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自己贸然参合,怕旁人尴尬。 显然,罗丛柏也不笨,“爸妈若是知道你晓得了田家的事,不得尴尬?这可是妨碍家庭和睦的大事,我不傻,不会说的。” 见他知道轻重,邵韵诗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且,还顺手奖励了他个果子。 她这样调皮,惹的沉重的罗丛柏,心头松快了不少。 罗丛柏在邵韵诗这,得了处理田家的法子,便急着往回赶了,他得在他走之前,叫家里安稳下来。 邵韵诗知道他时间紧,也没拦着,特意叫布一安排了马车,将送罗家的东西和罗丛柏的包袱皮箱,一道运去大罗庄。 枪弹的事,罗丛柏在邵韵诗这,有了新进展,还得同秦政委说一说,时间确实紧,也就应了邵韵诗的安排,随着布一的马车,一道回去。 槐园最方便的地方,便是有单独的侧门对着外面。 不管,槐园这里要运什么,只要不想给别人知道,哪怕是对前院的百家,也是有法子瞒着的。 因为不用顾忌旁人,邵韵诗亲自送了罗丛柏出府。 一路上,两人穿游廊过门厅,走甬道,顺带地看看景致,很是惬意。 罗丛柏还是第一次享受小妮子的相送,心里高兴,倒也不急着走路。 他还边走边指点道:“后罩房只住了布一叔几个护院的,这前后的门禁可得严些。” 邵韵诗知道他担心什么,忙解释道:“内院和后院之间的角门,一般是不开的。布一叔他们要回事,直接绕道隔壁梅园,再过内院的侧门。今儿是送你,还得赶马车,这才开的门。” 罗丛柏想想隔壁梅园和小妮子内院相连的那道侧门,平时也是铁将军把门,便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是防着布一他们,而是怕邵家某些人说闲话。 内院和后院毕竟都属槐园,再是幽深,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走完了。 一到了侧门处,两人便住了脚。 过了这道后院侧门,出去后,直接就可以上马车,再赶着马车,沿着宽大的过道,往后走,就是临着后街的后门。 邵家的格局,罗丛柏知道,所以也放心。 一整个外墙,将内部的各个院落,全部都包在了里面,只留北面的东西各一个后门,以及南面的正门。 当然还有两处隐蔽的侧门,不到万不得已,这两处是没人知道,也不好开的。 一阵风过,隔着个院子,将梅香远远地吹了过来。 嗅着花香,邵韵诗离别的伤感平复了几分。 罗丛柏不想瞒姑出门叫人看了去,且,出了侧门,他就上马车了,也没必要多走几步。 遂,他看着俏生生立在眼前的瞒姑,柔声道:“行了,到这就行,外头风野,别吹着了。” 邵韵诗也不会真的立在门外送,那成什么了,想想都有些脸红。 某人提了,她便乖巧地点头道:“成,我不送了,就站这,看着你走。” 一直没说话的晓冬,听了这话,插嘴道:“师姐不送,我去送。” 这丫头,最会破坏气氛。 邵韵诗和罗丛柏齐齐瞪了她一眼。 喜妹也赶紧拉住了要冒头的晓冬,道:“你可别想着出去玩,下河湾那边,还没到去的时候。” 喜妹一句话便戳穿了晓冬的小心思,惹得她噘嘴龇牙地生闷气。 不过,经晓冬这么一闹,气氛倒是好了起来。 时间不等人,这会子暮日已经西沉,再不走,就难走夜路了。 送的东西,都被布一领着人装完了车,只待人到位就可以走了。 罗丛柏不是拖沓的人,知道自己不走,瞒姑是不会回转的,便毅然地转身,出了侧门。 喜妹紧守规矩,一见罗丛柏转过花墙,便跟着去关门。 邵韵诗急忙拉了把喜妹,摇头道:“今儿我在这呢,你不必如此紧张。” 防着家里的下人偷懒或是捣鬼,这处侧门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喜妹身上,一把布一保管着。 且,邵韵诗还规定了,侧门要谁开谁关。 今儿帮着运东西到马车上,开门的就是喜妹,自然她时刻惦记着关了。 几句话的功夫,外头的马蹄声响起,罗丛柏也喊了声‘关门’。 喜妹忙应了声,便转过了花墙,惹得晓冬嗤笑出声。 第221章 邵韵诗的大手笔 静静的园子里,突兀而来的笑声,破坏气氛的效果极佳。 邵韵诗本还有点低落的情绪,被晓冬这一搅合,直接溃散,弄的人不上不下的。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晓冬一下。 同邵韵邵差不多情绪的罗丛柏,此刻也颇有种无奈之感。 他一上得马车,瞧着一车的物件,有种逃荒,或是压货的感觉,这也太多了些。 赶车的是布一的徒弟,布罗成。 他见一旁坐着的罗少爷眉角直抽抽,不觉忍了笑道:“罗少爷,这些不算多,每年,我们陆老爷子给小姐送的年货,都够装一条船了。” 罗丛柏看了眼一旁的布罗成,他和这小子在年三十的时候一道共过事,知道这小子少年英才,身手了得。 当时,还遗憾他没能入了队伍,本想寻个机会同他谈谈,可想着这是瞒姑的手下,若是自己挖走了,瞒姑要用人怎么办?便将这话忍下了。 因着惜才,罗丛柏看着布罗成,也不提年货的事,只闲谈道:“你这名字,看着倒像是俩个姓了。” 虽说,布罗成在布一身边多年,可他没出师之前,一直没怎么出现在人前,自然,也没人特意同罗丛柏说这些。 所以,罗丛柏对他并不怎么熟悉。倒是和布一的大徒弟,布飞鸿打过几次交道,处的也不错。 布罗成年少爽直,半点不拘谨,乐道:“确实是两个姓,布是我师傅他们的姓,罗则是我本来的姓,师傅没叫我改姓,是我自己想改的。” 罗丛柏听的这话,越发对布罗成有好感,是个懂得报恩的,不由问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 布罗成也没什么顾忌的,直接摇头道:“不记得了,只知道我被继母赶出家门,一路流浪,后来遇到了师傅,这才算是过上了日子。” 怪道要改姓呢,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 罗丛柏笑了笑,拍拍罗成的肩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往后?罗成笑了笑,道:“我今年十七岁,小姐说我该多读点书,如今正跟着晓冬一道认字呢。至于以后,我还没想,师父教的功夫也还没学会,暂时先跟着师父了。” 说完,他又乐道:“我们小姐可是个好东家,一年四季过时过节,从未亏待过大家,往后我也跟着我们小姐。” 倒也是,罗丛柏看着罗成真心的笑容,也笑了。 见罗丛柏不似往日那般冷峻,布罗成来了劲,笑着问道:“罗少爷,同我说说你的事呗,我师父说你英雄了得,功夫那是一等一的俊。” 罗丛柏不妨布一如此盛赞自己,一时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我哪里有你师父说的那么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罗成忙道:“你就别谦虚了,我都听我师父说了。” 罗丛柏无奈道:“你师父的身手也不赖,你若是能沉下心来,和你师父好好学功夫,将来定也不差。” 这话罗成信,点头道:“我师父说我出师,还得好久呢。” 罗丛柏瞧着他朝气蓬勃的样子,满意地道:“你的书还得继续和晓冬学,多读书,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对了,晓冬的功课如何?” 说起这个,罗成有些傲娇道:“晓冬的功课是小姐亲自教的,小姐每天都给她布置功课。我们的作业,小姐也有帮着改。小姐说,我如今的学问可以达到高小毕业了。” 这么好!罗丛柏重来不知道自家瞒姑如此有心,有些感慨地道:“你们小姐待你们,那真是不错。” “可不是,小姐还说,家里谁想学习都可以,她给大家提供笔墨纸砚,总不能白叫大家跟了她一场。”罗成对邵韵诗那是相当的推崇。 “那你们那里,像你这样既读书又功夫好的,有多少人?”罗丛柏感兴趣地道。 布罗成有些脸红地道:“不多,那些小子们看见字就头疼,大部分人说只要认识自己的名字,会写些常用的字就得了,其他的再多就不想学了,也就四五个人坚持了下来。” 布一找的人手,大部分都是孤儿,一来训练了护着小姐,二来,其实也是邵韵诗看着这些孩子可怜,养着罢了。 罗丛柏和布罗成俩个一路说着话,时间过的倒也很快。 两人都是性情中人,彼此印象都不错。 心情好,马又喂的饱,布罗成这马车赶的那叫一个稳当,快速。 好在两人都穿着皮棉袍,戴着大毡帽,即使车快风疾,也没冻着两人。 罗成车赶的好,马又给力,到大罗庄的时候,晚霞还挂在天上呢。 因着常替小姐给下河湾的章家送东西,隔河的罗家,罗成还是知道的。路,对他来说虽第一次走,那也是分分钟搞定。 坐车上的罗丛柏也有考验他的意思,不出声,只看这小子如何走。 果然,没用人指,罗成眼尖地就寻到了开着的篱笆门,直接‘驾’一声,便将马车使了过去。 罗家人大概正等着罗丛柏回来,所以,不仅两处院门没关,人也都聚在外院的菜地处,一边等着人,一边收拾着菜地。 罗丛柏眼尖些,瞧见了人,忙跳下了马车。 他这样,吓了正赶马车的罗成一跳,就马车这速度,能轻松跳下来的,还真没几个人。 罗大哥靠的最近,他也认识罗成,一见他,忙招呼道:“今儿劳罗成送了,快,马车给我,你赶紧歇一歇。” 罗成自然也认识罗大哥,对他也有好感,客气道:“不用,罗家大哥只要告诉我,马车停哪就成。” 罗大哥虽不明白,有马车,为什么自家兄弟不做车里,非得和罗成待在外头吹风。 可他也知道,这话没什么好说的,便道:“马跑了一路得吃草,就拉我家牲口棚吧。” 见他说着就上手来帮忙,罗成忙道:“别急,罗家大哥,这车棚后头还有不少东西要搬呢,等搬完了咱们再栓马。” 啊?罗大哥一听这话,忙撩起车帘子往里看去。 这一看,只觉得眼晕,二弟这打哪拉回来的东西?这么多,布匹,吃食,等等。亏的是放车棚里的,若是放敞开的马车拉,得多打眼。 罗成在罗大哥掀开车帘的时候,就盯着他脸瞧了,从中没瞧见贪婪欣喜,多的是震惊和无措。 第222章 心意了得 小小的农家院子,停着个大马车,挑开的车帘,亮着满车的华美,衬的小院子,有点不协调。 罗家大哥看着满车的物件,只有奇怪和推拒,没有贪婪。 罗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罗家大哥人不错。 他们俩的动静不小,同儿子说过话的罗家老两口,也走了过来。 正好,凑着掀开的车帘,也瞧见了里头满满当当的东西,同罗家大哥一样,罗家老两口也明白了儿子为什么坐车外的缘故了。 同样的,罗家老人口对着礼物,只有无措,没有占有。 且,比起罗家其他的人,罗大叔绝对是个人精,他一听儿子介绍罗成,便知道,这车东西八成就是邵小姐送的,不由的叹气。 可当着客人,他老人家有什么话,不会当着面说,便道:“东西先别搬,二子你赶紧带罗成小哥,去屋内喝杯茶暖暖,马车直接拉进院里,老大去抱些稻草来喂喂。” 罗大婶一眼,就瞅见了车上放着的几批精美的绸缎,虽喜欢,可没想要的心思。 这些东西,可不是他们这等庄户人家能用的,再说了,若是叫儿子犯了错,那可就不妙了。 这般一想,她也跟着催老二领着罗成进屋,她亲自和老大拉马车。这些东西可不能丢了碰了,不然,她拿啥叫二子还回去。 罗成瞧着这一家人的反应,朴实不贪,还挺可爱。 不过,他不会说什么,只等罗少爷如何处理?他家小姐,可不能要个只知道一味的老实,不知道变通的人家。 毕竟,两家差距太大,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日后成了一家,彼此的生活习惯,处事方式必定不能相同。 到时候,再闹出什么家庭不睦的事来,还不如一早就做了打算。 罗成这么考量,还真是布一自打得知了罗丛柏和小姐之间的关系,便暗地里思量的。 他毕竟是陆家派来护着小姐的,不替小姐打算好了,回头陆老爷子那可不好交代。 罗丛柏自然不会叫罗成失望的,若是按着父亲的安排,那就是打瞒姑的脸了。 遂,他直接道:“阿爸,东西先搬屋里去,别耽误了罗成的事。” 罗大叔盯着儿子看了一会,瞄见罗成还等着,只得道:“成,先搬东西。” 罗大婶有些无措地道:“他爸,你怎么就收下了?” 罗大叔瞪了眼老伴,道:“二子有数,你别多说什么了,赶紧先和老大媳妇去整饭,别怠慢了客人。” 罗成还当罗少爷要费些口水劝上一劝,才能叫罗家收下东西,没成想,只一句话便定了大局。 看来,罗少爷在家是个有主意的,说话也有用。且,罗大叔瞧着也不是那等没数的庄稼汉,不赖。 听罗大叔提起自己,罗成忙笑嘻嘻地道:“不用忙,这会子也不早了,咱们早些搬完了,我正好能赶回去。” 罗家一家子都是爽快好客的人,一听罗成说这话,哪里能行,别说人家还拉了一马车东西,就是啥都没有的上门,也得招呼好了。 遂,罗大叔忙道:“你怎么能走,赶了这么远的路,送我们二子回来,哪里能叫你就这么走了,这不是臊我吗。” 罗成听他这么说,倒是不好就走。 罗大叔更是直接,拉了人,道:“走,这里不用你,咱们先进屋喝杯茶暖和暖和。” 罗大叔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除开一开始见了东西的震惊,这会子人已经冷静下来了。 罗成到底是个小子,哪里抵得住罗大叔如此热情,只得摆手道:“大叔哪里的话,我年轻底子好,不冷,咱们还是先一道搬东西的好。” 既然定了留下东西,罗大叔也不再拖沓,到底东西放外头太打眼了。 遂,他看了眼二子,见他点头,便也点头道:“成,那就一道搬东西,回头再歇。” 定了主意,众人便分头行事。 都是庄稼汉,一马车的东西看着多,其实也没什么重量,三两下,三四个大男人便搬完了。 罗成随着大家进堂屋,简单抹了把手巾,喝了杯茶,便打算告辞了。 罗大叔如何能放了他走,好说歹说的留住了人。不仅如此,还强留他吃饭喝酒。 布罗成却不过罗家人的热忱,又兼着他对罗家的初步印象不错,且,师父偷偷交代他的任务,才刚开个头。 他是一定要替小姐,好好观察下罗家众人的人品。 遂,布罗成便留下了。 又因为,布罗成和章家熟,罗家人便想邀了章家人一道来吃早晚饭。 这么一来,布罗成就更不尴尬了。 一通忙乱,太阳渐渐西沉。 一条往下河湾去的土路上,西斜的日光照在路边的树上,晕出一道道橙色的光圈,看的人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 布罗成瞧着景色不错,也不好意思一直呆坐着,便追上罗大哥,同他一道去章家叫人。 罗大婶瞧着路上远去的布罗成和大儿子,这才抬脚急急地往自家院子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收回了目光,这才叫前头走掉的布罗成松了口气,他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罗大婶的殷勤了。 这小子一贯天不怕地不怕,今儿也算是被罗大婶的热情给吓住了。 罗家大院,因着卸下来的一马车东西,连后院的狗子和小赵都出来帮忙了。 老头子和二子商议着哪些放地窖,哪些放后院的库房,哪些暂时收在前头的厨房。 瞧着这场景,罗大婶只觉得心跳都快了不少。 撑着精神,她看向一堆捆绑着的长长物件,问道:“这东西怎么往地窖搬?” 地窖是罗家特意花了大功夫,修了放种子粮食和蔬菜的。 罗大叔无奈的看了眼老伴,道:“这些是腌制的火腿,还有些干海鲜,我留了些放厨房,剩下这些也不方便送人,便先存地窖,没得白放着坏了。” 啊?罗大婶是知道火腿的,那可是金贵吃食,忙道:“这火腿可真大,还好些条,得多少钱呀?” 罗大叔叹了口气,道:“是呀,这些东西,别说贵了,就算是有钱,你也不一定能买到。” 说完,他又指着厨房道:“厨房里也放了不少,你收拾些燕窝鱼翅和鲍鱼干,对了,扇贝海参也弄些给后院送去,秦政委正好需要这些。” 第223章 震惊 冬日空冷的小院中,回荡着各种不同吃食的报名声。 罗大婶听的丈夫一声声的交代,惊诧的都不知道思考了。 罗大叔没瞧见老伴的神色,还自顾地道:“刚才还看见了红枣红糖,那是补血的,你也给他们些。” 罗大婶这会子才回过来点神,指着一堆的东西,结巴道:“这都够开个干货行了,不对,就算是咱们镇上的干货行,也没这么齐全的。” 罗大叔听了这话,还真觉得老伴说的对。 他之所以认识这些东西,亏得年少的时候,走南闯北的见识多,不然,哪里能知道啥是扇贝,啥是干海参? 更别说,鱼翅鲍鱼的了,那是上等人家才能见到的金贵东西。 老伴能认识,也因着早年在东北大户人家帮过厨。 这些东西如此金贵,罗大叔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得劲,迟疑地看向二子,问道:“这些东西,真的全是邵小姐送的?” 这话问到了罗大婶的心坎上了。 她忙拉住儿子的手,紧张道:“别不是你借着邵小姐的名头,谋了私吧?” 这话说的罗丛柏面皮一紧,他妈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罗大叔直接就给了老伴一个厉眼,压着声音,呵斥道:“你瞎说什么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后头住了谁。自己生的儿子,还不知道品行,二子是那样的人吗?” 被老头子一顿好批,罗大婶倒是没生气,面上讪讪地看着儿子,道:“是妈不好。” 说完,她记起院子里还有狗子和小赵呢,忙又压着声音,道:“我刚才说的话,没叫人听了去吧?” 见姆妈害怕,罗丛柏忙安抚道:“没事。” 罗大叔见妻子这样,也心疼,忙跟着道:“下次说话长点心,行了,你还是去厨房帮忙吧,别一会子,人来了,你这酒菜还没整治好。” 罗大婶厨房里的事,也确实没全弄好,刚才之所以出来,也是瞧着院子里热闹,才出来看看的。 这会子被老伴一提,她忙道:“还真是,咱们家整治的饭菜虽不差了,可今儿邵小姐送了这么多吃食来,怎么地也得再添上些。” 罗大叔拦住道:“别,人家这送东西的还没走呢,你就拿了这些做人情,叫人看了不像。” 罗大婶有些为难,“可咱们家也整治不出个大席面呀。” 罗大叔摇头,“咱们家什么情况,人家又不是不知道,不用做那撑场面的事,照实在的来,才是该当的。” 罗大叔这么一说,罗丛柏这才实实在在地放了心。他阿爸没因为家世的差距,乱了阵脚。 其实,这也是他点头同意,带这么多东西回家的缘故,不理顺了家人和瞒姑的关系,他走的不安心那。 且,罗成那小子的那点子鬼心眼,他哪里瞧不出来,不过是,他也想叫罗成看看自家的人品,好做个传声筒罢了。毕竟,布一几个关系着青岛陆家的态度。 好在这情况,罗丛柏不会叫家里人知道,没得叫家里人更心慌。 亏得,他没说。罗大婶还撑得住,脑子也清明。 她听了老伴的话,立马会意,“是我想岔了,确实不能这么办,咱们若要结亲,就得明明白白的叫人看清楚了,不然,那就是骗亲了。” 她这话,叫罗大叔一噎,暗道,你家这情况,想骗亲也得人信呀! 罗丛柏自然也觉得自家姆妈想多了,忙岔话道:“姆妈,堂屋的桌上还有些西洋糕点,你也给后院送些去。” 罗大婶被儿子这突然的说辞,给绕过去了,忙奇怪地道:“这怎么说的,还有西洋糕点?这糕点肯定不便宜。” “确实不便宜。”罗丛柏中肯道。 “唉,邵小姐怎么送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回头我们拿啥回礼哟。”罗大婶叹气。 亏罗大婶是个厚道人,倒是没嫌弃邵韵诗给自家添负担。 罗丛柏其实也不想父母有负担,奈何他上马车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在车上了。 若是,他当着瞒姑手下人的面,给退了,瞒姑的面子往哪放?且,他也不想伤了瞒姑的心。 如今,他看出了父母的厚道和宽容,有些脸红地道:“姆妈,不用担心,我已经回过礼了。再说了,这些与瞒姑来说,并算不得什么。” 回礼这话明显就是谎话。 罗大叔冷嗤了声,对老伴道:“孩子的一片心,你收了,就是最好的回礼。” “这是什么话,二子是二子的礼,我们哪里能当不知道。”罗大婶不赞同地道。 罗大叔想了想,“回头,罗成走的时候,你给带上点新鲜的菜蔬就好。对了,稻米,你也给带上些。” 罗大婶听老伴这么安排,点头道:“对,虽说再多的好东西人家也不在意,可咱们得凭着真心做。拿自家种的菜蔬做回礼,妥当。” 罗丛柏忙拦道:“不必麻烦了,瞒姑过年后就得回苏州了。” 罗大婶直接瞪了眼儿子,“别瞎说,这怎么就麻烦了,不管邵小姐回不回苏州,咱们都得回礼。这是礼节,也是态度。” 罗大叔点头道:“听你姆妈的,她说的可是正理。” 见父母定了主意,罗丛柏虽觉得没必要,也只得道:“瞒姑给我们带了不少的红稻米,妈,你别送米了。这样,就弄些新鲜的菜蔬好了,也别多,多了,她也吃不了。” 罗大叔想想刚才搬的米口袋,也泄气了,点头道:“成,就先给邵小姐弄些新鲜的菜蔬鸡蛋什么的。回头,等新稻米下来再说吧。” “好,我等下就弄。”罗大婶想了想,还是迟疑道:“这会不会太简薄了?” 罗大叔也觉得少了,想想道:“后院小泥塘里还存了不少的泥鳅和昂刺,回头捞了也送去。” “这个新鲜,冬日可没这活泛的鱼。”罗大婶觉得送的恰当了。 罗大叔也觉得这个好,“这也算是特产了。” 罗丛柏瞧着爸妈有商有量地说着话,心头暖暖的。 父亲母亲即使因为他寻了个高门的媳妇有些为难,也还是尽量成全自己,他该满足了。 罗大婶没注意儿子的神色,想想老伴的话,觉得有理,便点头应下。 想到要办的事,罗大婶转而看着儿子,问道:“罗成小哥几时走?他若是留下,我明儿一早到地里挑菜去,不然白放了一夜,菜就蔫吧了。” 倒也是,罗大叔看向儿子。 罗丛柏看看日头,再想想接下来的酒宴,做主道:“我留他一夜,姆妈明儿一早去弄菜。” 第224章 剥削?! 罗丛柏在家里的地位不一般,他定的事,几乎都没人反驳。 罗大婶也信服二小子,听他说能留罗成一晚,也就信了,“这样更好。” 罗丛柏见姆妈说好,便道:“现在,咱们还是先将东西归置归置,别一会来客了,还乱糟糟的。 今儿事多,罗大婶此时已经没有脑子安排事情了。 瞧着满眼的东西,她皱眉道:“不去后院送东西了?” 罗丛柏看着眼前还没归置好的一大堆东西,摇头道:“还是先将东西归置了,不然,回头姆妈该不知道怎么取用了。” 罗大婶摇头,“先送过去,剩下的咱们更好铺排。” “后院的东西,一会子我自己提过去。”罗丛柏摇头。 这话也对,罗大婶知道后院秦政委夫妻俩个的性子,若是她去送东西,人家特定不要,还是老二去比较合适。 遂,回复清明的罗大婶,忙对一旁帮着搬东西的大儿媳妇,道:“老大家的,你也跟着看看,别到时候事事问我。” 罗大嫂自打被丈夫喊出来帮忙,人已然是木了。 一趟趟的往地窖扛吃食,她瞧着比地主老财家的存货还厚实。不,关键是老些东西她都不认识,一瞅就是金贵货。 罗大婶喊了大儿媳一声,居然没听到应答,奇怪地看了过来,见她木着一张脸,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了。 苦笑着扯了扯唇角,罗大婶冲着老伴道:“兰妹子也是个傻的,咱们婆媳两个都是没出息的。” 罗大叔人精似得,哪里不知道这个,直接吩咐道:“行了,你叫她先缓缓。这些东西,她好多都不认识,就算你告诉她在哪了,还得寻半天。” 罗大叔这话叫一旁的罗丛柏尴尬了,他家瞒姑大概真没想到这些,好在嫂子是个不错的,不然铁定要气恼。 贵则生隙呀。 罗大婶则没多想,看了眼神游的大儿媳,觉得她到底出身农家,有些撑不起来,作为当家的大媳妇,这样可不成。 说起来,罗大婶这般想也不为过。 罗家可不是看着这般简单,罗大叔能年少闯荡江湖,又安然从动荡的东北归南,没点底蕴能成? 罗大叔自然也瞧出了大儿媳妇的不妥,他闯荡多年愿意安享农家日子,为的不过是时局艰难,护着家小安定富足地生存下去,可也没想着,叫后辈们过成个真的井底之蛙。 略微想了想,罗大叔当即便有了决断。 他对皱眉的老伴道:“趁着这次的机会,兰妹子那里,你好好教导一二。咱们虽不是那等大户人家,可该知道的,也得知道,别叫人小瞧了去。” 这话若是放在以往,罗大婶或许没什么感受,今儿受的冲击太大,又将于邵家结亲,她自然不能叫二儿子丢人。 遂,她直接点头道:“成,这事就交给我了。” 大概是过了初期的震惊,又或是有了新想法,罗大婶直接回了神,露出了昔日精明果敢的样子。 老伴的变化,看在了罗大叔的眼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老伴当初在东北时的姑奶奶模样。 邵韵诗送的东西太多,好在罗家人手脚快,又都有了主意,在客人来前,倒也妥当地收拾好了。 送后院的东西,罗大叔夫妇俩个都没插手,是罗丛柏和狗子小赵拎着去的。 小赵心里最是震惊。 狗子和他是肩并肩走的,转脸瞧见他这样,便压着声音,小声道:“吓着了?邵小姐可是豪富,这么点子东西,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因着小赵帮忙搬东西的,所以,多少还是听了些话进去。最起码,他知道这些东西是一位姓邵的小姐送的。 小赵抬眼看了下前头的罗丛柏,也小声道:“这不就是那啥剥削阶级吗,你们大队长怎么能要这样人的东西呢,这不是犯错误吗。” 什么!狗子震惊了,也有些生气。 遂,他没好气地道:“你说什么呢!哼,邵小姐是剥削阶级,那你知道人家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吗?这些可是人家外祖父送的。” 大概是气狠了,狗子喘了口气,才接着道:“人家不嫌多的,又送给了我们大队长,这是人情,你看你这人。” 小赵有些左性,不服气地道:“那她也是寄生……,反正,这些东西不是好人能有的,她外祖父肯定是剥削阶级。” 到底碍着罗丛柏的面子,小赵没说什么寄生虫的话。 饶是他这样,前头耳力非凡的罗丛柏,听了也气得不轻。 按着以往,队伍上这样的言论,他这个大队长是懒得管的,直接交给了钱小利这个政委,做思想工作。 可今儿是在他家,更是涉及到瞒姑。 他忍着气,停住步子,转头看向小赵,道:“有些事你不明白,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邵小姐以及她的家人,不是你想的那般。” 他这话说的又重又认真,小赵愣了愣,对厉眼盯着自己的罗大队长打怵了。 见他这怂样,狗子冷嗤了声。 罗丛柏见小赵虽露了害怕,并没服气的成分,有些索然地道:“我们组织一直在说,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更何况,人家还是对我们有极大帮助的人。” 小赵不服气,嘀咕着,“富人能有什么好心。” 罗丛柏见他这样,皱眉叹气,“你这样武断,难道没问题吗?” “就是,自己都不了解情况就乱说,我看你的觉悟可不高。”狗子愤愤地道。 小赵有些不服气狗子如此说,可他一时也找不出话来回,只得拿眼瞪着狗子。 瞧他居然还如此,狗子生气地恨不能给他一脚,只可惜,这人不是自己队里的。 大概是太气了,罗丛柏没注意到已经走出屋子的柯美霞,或许注意了,他也不在乎。 此刻,他瞧着小赵如此执拗,只觉得可惜,更多的是索然无味。 若不是为了不给邵家留后患,他都懒得同眼前的小赵多话,这人一看,就是个执拗不知变通的。 狗子可没那好脾性,他又不是主家,更不是领导,发得起脾气。 只见,他直接甩眼刀,道:“小赵你个忘恩负义的,你们秦首长的伤,还是人家邵小姐帮着治好的,这会子,倒是来嫌东嫌西了。” 第225章 恼怒 暮日已沉,农家的前后院跨度不大,光线虽不佳,可三个大男人,疾走几步也就到了后院。 狗子的话,说得不低,气怒中还带上了秦政委,这就有些过了。 罗丛柏看着到了地方,对狗子还嘚啵,真是不知气好,还是感激好了。 小赵是个好警卫,对狗子的话很是不服气,也不顾到了地方,直接就回道:“我怎么就忘恩负义了?我说错了吗,这般大手笔的送东西,难道没问题?” 这还真是好事做不得了,狗子暗啐了口。 知道狗子是个急脾气,怕狗子说出什么不好的来,罗丛柏不想失了礼数,叫秦政委夫妇难做,忙拦住了狗子。 不过,话说到了这,有些事不解释就是把柄了。 遂,他暗了暗眼眸,严肃地道:“小赵同志,邵小姐的外祖父挣的可不是黑心钱,青岛的大多数平民都靠他的厂子生存。” “人家一个厂,养活了很多人。”狗子附和道。 小赵犟着,“资本家不就是这样的吗。” 罗丛柏已然冷静了下来,没有理会狗子和小赵,只继续着,“甚至,在青岛,有些人以能进陆家的厂而骄傲,因为老爷子给的待遇最高,自己得的利润却最低,且,也是他应得的。” 狗子其实并不知道陆家的情况,只觉得邵小姐是好人,她的外祖父自然也是好人。 再说了,他可是知道,自家大队长得来的钱财药品,大多数都是陆老子支持的邵小姐。 所以,即使,人家没直接支持革命,可也算是间接支持了,这就是好人。 遂,他想也不想地道:“咱们大队长说的对,你要是不信,完全可以去青岛调查,看看你自己的思想有多狭隘。” 狗子的话说的铿锵有力,得了罗丛柏赞许的一眼,就更是挺起了胸膛。 小赵被罗丛柏这气势吓蒙了,他能在狗子跟前辩驳,当着罗丛柏他哪里敢犟嘴。 虽说,被狗子呲哒的很是不服,可他到底只翕了翕唇角,没说出什么来,便低下了头。 柯美霞其实早就站在廊下了,之所以一直没说话,为的就是想叫罗丛柏出出气。 就她听了几句,也是羞恼。这小赵看来是真狂妄的有些过了。 柯美霞没有身份教训小赵,想着回头同老秦好好说说,再不教育,小赵这孩子八成要毁了。 不过,这些还待回头再说,眼前这场面有些难看,得解决了。 遂,她忙接过话头,对小赵道:“小赵快去前院打些井水来。” 罗丛柏家虽靠着河,可为了方便,他家还是自己凿了口井,这也算是罗家男人知道心疼媳妇,才舍得下本钱。 被柯美霞一喊,当院的三人齐齐收敛了神色。 小赵则既松了口气,又有些脸红地应了声,便出了院门。 柯美霞一打岔,气氛和缓了些。 狗子见小赵走了,他忙将手里的东西往柯美霞手里一放,便去站岗了。 柯美霞瞧瞧自己手里的东西,再看看罗丛柏手里的,不由的咋舌道:“怎么这么多东西?” 后一句,给我们的吗?她都没好意思问出来。小赵的行为,她还是记到了自己的头上了。 罗丛柏心情不爽,但也不会迁怒,淡淡地道:“嗯,这些是邵小姐送来的,我姆妈叫我拿些过来。” 其实,若不是这些东西都叫人知道了,还拎了来,他再是不会多事的,没得再听到些什么,憋屈死自己。 柯美霞当然知道邵小姐送了不少东西来,可她没想到人家还给她送,忙推辞道:“不必,我们这也快走了,东西多了不好带。” 说完,她又记起刚才小赵的事,忙补充道:“你可别多想,邵小姐在我们心里,那就是个大恩人,好姑娘。” 罗丛柏也不管其他,只道:“这些是补身体的吃食,秦政委需要。” 他只这么一句,就叫柯美霞为难了,她也心疼受了伤,亏了身体的丈夫,可就这么收了? 就在她为难的时候,屋里的秦政委扶着门框出来了。 见他出来,柯美霞顾不上说话,忙上前扶着丈夫,顺带地捏了捏丈夫的手。 知道妻子什么意思,秦政委拍了拍她的手,带着笑,对罗丛柏道:“小罗回来了,事情办的如何了?” 谈起正事,罗丛柏也放松了些。 他也看出来,秦政委是强撑着走出来的,这就是对刚才小赵不当言辞的态度。 心里满意了几分的罗丛柏,人轻松了不少。 他几个大步进了堂屋,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对身后跟进来的秦政委,道:“我正是为这事来的。” 说完,到底看着秦政委夫妇俩个人不错,他还是又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这些是补气养生的药材和吃食,这院里有小灶房,可以单独熬药炖汤。” 见罗丛柏主动说起东西的事,秦政委拦下妻子的推辞之言,爽快地应道:“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他怕妻子推辞,还冲着她道:“美霞。就劳你收拾了。” 柯美霞自己手上也拎了些东西,看了看,都密封的好好的,瞧不出是什么,便问道:“这都是些什么?怎么还死沉死沉的。” 罗丛柏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他知道邵韵诗的习惯,便道:“这上头大概有笺子,看一下就知道了。” 柯美霞忙低头往手上细瞧,还真是,同样的娟丽隽秀的字体,各样东西上头都有说明,甚至还有用法。 这等细心程度,看的柯美霞钦佩不已,感慨道:“这姑娘何等样的心肠,竟然细致到这步,不仅如此,还博学。” 见妻子夸赞,秦政委稀奇地看了她一眼,要知道妻子素来骄傲的,还没见她对谁这么胜赞过。 有了好奇心,秦政委往桌子上的物件看了过来,一看,还真是,各种药材均配上了合用的养身方子。 不仅如此,人家还给配齐了各种食材。 比如,这红枣枸杞粥,人家就把红枣枸杞给你弄好了,甚至,做粥的米也给送了最好的。 柯美霞也早伸头跟着丈夫,一一看了过来。 不妨,还看到了阿胶鹿茸白参当归桂圆等等,即使她家世也不差,可这么大手笔的送人,柯美霞觉得她自叹弗如。 遂,她忙推辞道:“太过贵重了。这些东西,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买来这么好的。” 第226章 推心置腹 琳琅满目的物品,精美秀气的白瓷,处处透着高雅。推在古朴的桌子上,更显得贵重。 不用细看,柯美霞就知道,这些物件定是一等一的上品,毕竟,人家能送的起这些,哪里还在乎少填补些钱,买次一等的。 秦政委也觉得确实贵重了,这下他也不拦着妻子了,跟着道:“确实是,吃食也就罢了,横竖入了肚子就完事,可这药材可是顶顶有用的,我都好的差不多了,用了也是白用。” 柯美霞虽心疼丈夫,可也跟着推辞,“你还是拿回去叫伯父伯母收着,日后也有个防备。” 秦政委夫妇都是正直良善之人,说的话也实心实意。 罗丛柏知道他们都是好的,东西就给的更心甘情愿了。 说起来,这些药材是单独一个包袱装着的,当时,罗丛柏也没在意,只当邵韵诗怕自己受伤了特意给备的。还是回来收拾东西后,发现这些东西自家还另有一份。 罗丛柏知道,八成是瞒姑知道秦政委没走,收拾了这些给自己做人情用的。若不是如此,他还不想遭人非议地将东西拿来。 好在秦政委夫妇不是那等极端的人,罗丛柏给的也是情愿,毕竟他不想辜负了瞒姑的一片心意。 不过,不能叫人瞧出瞒姑的用意。 罗丛柏正色道:“这些是我特意叫邵小姐帮忙凑的,你走的匆忙,若是身体留下伤底子,日后怕是要受罪。” 见罗丛柏这么说,柯美霞先就愿意了,可这些东西到底贵重,柯美霞不敢擅自做主,有些殷切地看向丈夫。 其实,同妻子的心情一样,秦政委想到妻子生养的时候难产,身体一直没好利索。 要是妻子在娘家,凭着她娘家里的条件,妻子很快就能养好。 可惜,因着种种原因,妻子娘家难回,自家就更没条件给妻子调养了。 亏的妻子的小叔叔是位医生,好歹的给弄了些西药调了调。可西药不是中药,并没有调养身体的好处。 所以,眼前这些东西,对妻子来说,也是救命之物了。 虽说,他人穷志不短,可面前的人不是啥旁人,而是自己的同志。且,连上济圆大师,也算的上交情深的朋友了。 索性,秦政委也不是迂腐之人,只一思忖,便爽快地承了情,“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我囊中羞涩,你还是拿些回去。这样,我和你嫂子才能欣然接受。” 罗丛柏并在意这些俗物,可见秦政委这话说的认真,柯大姐也连连点头。 知道人家这么说也是极限了,且,他觉得顺着对方的话,也能叫瞒姑的能力藏着些。 他便也利落地点头,道:“成,我捡几样得用的,给父母留下。” 这话好,彼此都满意了。 既然收下了,柯美霞当着罗丛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拿了东西去小厨房,准备给自家丈夫弄药膳补汤了。 柯美霞一走,秦政委又关切起枪弹的事来。 他看着罗丛柏,问道:“事情进展的可顺利?如今,江上炮火连连,大概是不能如期到货了。” 说完,他倒是又劝了起来,“你也别急,这个情况,上头也知道,不会怪罪下来的。” 罗丛柏已经另有计划,只是不知秦政委具体还能呆几日?便问道:“政委还有几日动身?” 秦政委见他突然问起这个,也没迟疑,点头道:“大概十日。” 十日?罗丛柏算了算,若是进展顺利,怕是还来得及,便道:“邵小姐又捐助了一批枪弹,不过不够数,我想再找廖家谈生意,您看?” 什么?秦政委有些侧目,这枪弹可比那些吃食补药难弄多了,人家说给就给了? 想起了小赵刚才的态度,秦政委汗颜了,“邵小姐真乃巾帼女子,此等手笔非等闲人能下得了决断的。这样,这件事你直接全权处置吧,不用再问我了。” 说完,他有些赧然地道:“小赵的话,你别放心上,我会找他好好聊聊的。说到底,是我的失误。” 这话,他本来想等和小赵谈过后,再拉了小赵一道同罗丛柏道歉的。 没想到,得了这么个消息,他不得不提前致歉了,好歹的,小赵是他的警卫员,他确实有教导上的责任。 秦政委的为人,罗丛柏还是信得过的。 想了想,他认真地道:“政委可别多心,我分得清谁是谁非。” 他如此大度明理,秦政委就更觉得自己的工作不到位了,苦笑地摆手,道:“到底是我教导不到位。” 话说到这,罗丛柏皱了皱眉头,多嘴道:“其实,小赵倒是其次,我就怕我们的队伍里,这样的人太多,会叫旁人却步,这样对于我们的党,可是个不小的损失。” 党内这些年,陆陆续续的肃反甄别的运动搞的不少,规模也有些大,总之,失控的时候也多,不由的人不担心。 秦政委是搞政工的,对这些更有深刻的了解,叹道:“是呀!可这个问题,不是一天一日就能解决的,得天长日久的慢慢教育宣传。” 罗丛柏的师傅济圆大师算是老革命了,他对前些年的“反ab、团”和“富、田事件”就曾有过自己的意见,只是,大势所驱无法为斡。 这些,罗丛柏本来是无法获知的,可谁叫他有个视他如亲子的好师傅呢,防着他犯错误,将这些事例细细剖析了给他听,以增强他的政治性。 想到这些事例,如今党内高层也还在说。 罗丛柏暗叹了口气,可惜道:“人的思想是极难掌控的,不点滴丁点地进行教导,日后走弯路是必然的。” 他这话,秦政委认同,郑重道:“你说的这个问题,不是你一个人这么觉得,党内许多的老同志也有此呼吁。” 罗丛柏职位太低,够不上高层,只能听着。 秦政委也没让他发表看法,继续道:“唉,好在,前事在鉴,且,激进分子也不占大多数,多教育多宣传定能改好。” 这些算是推心置腹的话了。 罗丛柏点头道:“嗯,教化不是一日之功,如今这只能是慢慢来了。” 秦政委最喜欢罗丛柏这股子豁达劲,带了笑道:“有些话,我也得说说你,若是说的不好,你别介意。” 第227章 心照不宣 同志间的真诚,只一个眼神,就能明了。 秦政委的关心,罗丛柏感受到了,又有师傅在中间牵着,他对秦政委是放心敬重的。 秦政委大概也是看在济圆大师的面上,才出言提点。 罗丛柏心里明白,也领情,便笑着摆手道:“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事,尽管说。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您说了,我也好改。” 秦政委含笑道:“也不是其他的事,我就觉得你日后还是悠着点,邵小姐的东西固然多,可太过露白,与她与你都不好。” 财不露白,这理谁都知道。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瞒姑的可贵。 当然,瞒姑她确实有些不识人间疾苦,谁叫人家天生就躺在金银上呢。 罗丛柏苦笑了笑,点头道:“邵小姐她就是个纯粹的人。” 秦政委听了这话,也有些发笑,不过,怕罗丛柏吃心,忙又指着厨房的方向,道:“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家境一般,比你还差点。” 罗丛柏自然知道秦政委的来路,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秦政委突然提私事做什么? 同志间,该坦诚相待,可并没有提及私事的必要,这也是彼此的保护,毕竟斗争环境残酷激烈,一个不慎,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就罗丛柏来说,他不希望听秦政委叙述家世,可到底碍着人家也没说什么,只得耐着性子‘嗯’了声。 秦政委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孟浪,可他到底欠了罗丛柏太多人情,不指点一二,他还真是过不去。 遂,他也不管罗丛柏奇怪不奇怪了,直接又道:“你柯大姐家可是颇有家底的,为了革命,你柯大姐毅然离开了家庭,如今是有家不能回。” 大概是说到了痛处,秦政委脸上露出了愧疚。 罗丛柏听的认真,心有戚戚然。 秦政委心性坚韧,愧疚之情一晃而过,接茬道:“就这样,她人前还轻易不敢暴露曾今的家世。这话,你细寻思寻思?” 说了这么些,还将自己老婆的家世拿出来说,秦政委觉得若是罗丛柏还不上心警醒,他算是白费心了。 秦政委的苦心,罗丛柏人不笨且还精,哪里能理会不了,暗自感叹,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不管在哪里哪个阵营,总归不会那么平静。 罗丛柏忽然觉得无力得很,不过,对秦政委的善意,他承情。 遂,他收敛了情绪,爽快地点头道:“谢谢秦政委,我知道日后怎么做了。” 他爽快的受教,秦政委更觉宽慰。 罗丛柏看了眼秦政委,想了想,还是又道:“其实,也就是因着和您相处的来,这些又是您需要的,我才送了,若不是如此,我万万不会如此的。” 这话罗丛柏说的有些心虚,毕竟他也有意叫人知道邵韵诗的贡献,才顺势送了。没想到,他还是年轻了,想的不深亦不远,日后他定当要注意。 想到此处,罗丛柏忙一抱拳,对着秦政委郑重一礼,“多谢秦政委的肺腑之言。” 瞧他神色认真,知道他确实是会过意来,秦政委感慨地拍了把他的肩膀,道:“你能领悟,我这也算是对得起你师傅的情谊了。凭着咱们的交情,说谢就多余了。” 罗丛柏知道秦政委的意思,忙道:“自然,我只说这一次,日后定不再客套,师傅那里也说了,不用和您多客气,有什么要求和请教的,直接明着来。” 他这话就透出亲近来了,秦政委感觉到他的转变,暗暗点头,这小子还算是机灵,遂,他索性好人做到底。 这般一决定,秦政委就透出看晚辈好友的态度来,“丛柏,邵小姐的功劳,我会如实向上级汇报的。” 这什么话,刚才不是都说好了吗?罗丛柏有些急了。 见他着急,秦政委忙摆手,接着道:“你安心,不会叫旁人知晓的,这些算是党内的机密,我们对待其他的友好人士也是如此。” 见秦政委这么说,罗丛柏安心了,其实,这也是他早前的目的。 不过,他刚才已经想通了,这么做的优劣,还分不清,不如,还是不做的保险。 遂,他叹道:“如今形势恶劣,有不少我们党内的同志被害,还有些倾向于我们的无党派人士,也有被害的,小心些确实必要。” 秦政委在党内的职务不低,且也是多年的老政工,对这些比罗丛柏看的远,敏感的多。 虽说,理解罗丛柏顾虑,可觉得对方还是年轻了些,这次的机会可是难得得很。 遂,他也不避讳,直接看着罗丛柏,问道:“你和邵小姐日后是个什么打算?” 啊?这什么话?罗丛柏黑红着脸,结巴地看向秦政委,瞧见了他眼中的戏谑,只得硬着头皮道:“邵小姐是个进步的好学生,我,我自然是想好好引导她的。” 这就是个屁话,秦政委发笑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小子就给我打马虎眼吧,鬼心眼还挺多,行了,你不说我也不问。” 一听这话,罗丛柏松了口气,他还真是怕秦政委追问。 见他松口气的样子,秦政委坏笑地追着道:“只是,你得想好了,若是你小子想进一步,邵小姐的身份确实有些碍着你的进步,所以,得给她加分啊。” 他这一句说的狠,罗丛柏倒是不怕进步什么的,只担心组织干预他和瞒姑的婚事。 遂,他老实点头道:“我这不就是想着给她加分吗。” “算你小子识相。”秦政委今儿开心,都呵呵笑出了声。 屋内气氛如此好,叫外头担心的柯美霞松了口气,她家老秦可是个严谨的人,能叫他看上眼,还如此敞开来笑的,除开几个知交好友,还真没人了。 看来罗丛柏是入了老秦的眼了。 其实,她看罗丛柏这小伙子也很好,罗家一家子都是实在人,妥帖得很。 不过,想到小赵这孩子,柯美霞还是叹气了,本来他们都快走了,两家处的也好,居然临了还出了这么个豁口。 屋内两人,可不知道柯美霞的纠结郁闷心思。 罗丛柏见秦政委笑的爽朗,自己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不过,还是怕他再提瞒姑的事,罗丛柏忙转了话头,道:“秦政委,江西那边的战况如何?” 第228章 教导 组织之所以为组织,就是有它的纪律性。 罗丛柏问秦政委江西的情况,属于不合适范畴了。 毕竟,这些算是党内机密。 不过,秦政委看似养伤,可也有他的消息渠道,所以,苏区的战况他确实是知道,可告诉罗丛柏就不一定了。 可,罗丛柏眼看着就要去苏区,到时肯定能知道,现在打探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遂,秦政委倒也觉得能说一两句,便略显激动地道:“那边的情况还不错,打了不少的胜仗。你小子去了,正好能历练历练,如今,你缺的就是实战经验。” 罗丛柏眼眸一闪,刚才自己不过是试探,没想到秦政委还真将消息透给了自己。 他心里了然,至此,他们之间算是有了些不可说的联系了。 如此,心知肚明的两人,相视一笑。 罗丛柏从秦政委这得了好消息,心情好了不少。 他还得和父亲商议田家的事,且,说了一气话,秦政委显然有些不适了,遂,罗丛柏忙告辞了。 秦政委虽说谈了一气话,心情也不错,可奈何身体跟不上,人确实累了。在一个,他还惦记着小赵的事,便也没留。 罗丛柏心情好了,教养放在那,到了外头,见了小赵也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柯美霞见此,真是松了口气。 送走了罗丛柏,柯美霞忙进去服侍丈夫。 “你还好吧?”柯美霞见丈夫脸色发白,心疼了。 罗政委摆手,“没事,你去让小赵进来。” 柯美霞不赞同,“你先歇一会,等精神了,再说其他。” 这哪里能等,秦政委脸沉了下来,不顾妻子的拦阻,冲着外头喊了声,“小赵,进来。” 丈夫这架势就是要同小赵谈思想了,柯美霞也不好拦着,只得接过丈夫喝完的药碗,担心地避开了。 这是规矩,她再是担心也得守着。 小赵知道自己今儿闯祸了,刚才在厨房,柯大姐已经说了些道理,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 小赵的神色,正好叫跨出房门的柯美霞瞅见。 想到丈夫的身体,她担心地对小赵,道:“你们秦政委身体不好,你机灵些。” 落日早就连余晖都没了,只余丁点光亮,散在院子里。 小赵的心情彷如这暮色般,暗沉。 柯美霞看着点了头进去的小赵,莫名的有些烦躁。 其实,小赵心里也很是烦躁。 在他看来,那邵家如此大手笔,可见他家的钱财有多少。这么多财产得多少人才能积累出来?他又没说错。 小赵调到秦政委身边不算太长,秦政委看着低着头走进来的小赵,没有一上来就教训,反而淡淡地叫他坐下。 秦政委如此平静,倒是吓了小赵一跳,忙摆手道:“不,不用坐,首长有什么吩咐就说。” 见他实在不想坐,秦政委也不为难,只看着他,问道:“你觉得罗家人怎么样?” 啊?小赵见问这话,有些傻了,忙老实回道:“不错呀,罗大叔罗大婶亲切和蔼,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们,罗大嫂子还帮俺洗过衣服,罗大哥也不错。连小石头都很懂事。” “那罗大队长呢?”秦政委接着问道。 想到威严睿智的罗大队长,小赵还是仰望的,点头道:“也很好,办事能力强,对下属们也耐心,有什么好东西都不独占。” 秦政委见他还算是客观理智,松了口气,指着凳子,又道:“还是坐下说吧。” 小赵还是有些拘谨地摆手,道:“不用,我站着很好。” 秦政委见他坚持,也就算了,便接着道:“那我问你,罗家的家境如何?” 政委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是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对邵家有意见,怎么不见政委教训呢? 小赵疑惑,但还是回道:“罗家家境殷实。” 秦政委点头道:“那你觉得,罗家人可是那不劳而获者?” 这话听的小赵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罗家人都是吃苦耐劳,家财也都是辛苦卖菜得来的。” 这些日子,他见多了罗家一家子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忙活,哪里敢说人家钱财来的不正当。 秦政委见小赵还算是扳的过来,便继续诱导道:“若是你没同罗家人相处过,你会如何想?” 小赵也不傻笨,跟了秦政委也有好一阵子了,多少还是受到了些熏陶。不然,他哪里知道啥剥削者,不劳而获这些洋词。 他也知道秦政委不是个白说话的人,提了这个,定是有用意,他没急着回话,细细想了一遭,有些脸红了。 不过,他觉得邵家和罗家是有本质区别的,怎么能混为一谈。 他这么想,也老实地回道:“若是没相处过,就罗家这殷实的样子,我大概也会觉得不好。” 秦政委瞧着他点了点头。 “秦政委我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小赵红着脸,继续道:“不过,邵家小姐也忒豪富了些,这和罗家可是大大的不同。” 秦政委斜了他一眼,摇头道:“自然不同,两家的起点不同,做的事不同,一个靠种地,一个靠做生意。所以,只要没挣那黑心钱,那就是一样的人。” 说完,秦政委知道教导小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便缓了语气,道:“你最大的问题是,没具体调查深入了解,便给人扣了帽子,这很不好。” 小赵早就知道自己鲁莽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这次确实武断了。” 秦政委见他承认错误,欣慰地点了点头,问道:“你还记得,我们这次来的任务是什么吗?” “我们是来弄枪弹的。”小赵立马就回了,“怎么,罗大队长那有消息了?” 说起这个,小赵的眼睛都亮了,孩子气十足。 秦政委见此,暗叹了口气,道:“嗯,若不是罗大队长,我这次的任务,怕是很难完成,不仅这个,我这条命怕是也得丢在这里。” 可不是,小赵想起当初在上海,他们被叛徒出卖追杀,若不是罗大队长带人接应营救,别说政委了,他的小命也得丢在上海。 想到当初的艰难,小赵不觉的一个激灵,满是羞愧地道:“是我的不是,罗大队长什么人,他信任的人,自然不是坏人。” 第229章 回报 绝对的能力,得来的便是绝对的信任。 这就有些盲从。 所以,小赵的态度突然转弯,就有些或左或右之嫌了。 秦政委听着小赵有些过头的话,很是无奈,也不想再说,只道:“日后有什么事,要多想想,多看看,别不过脑子,就乱说话。” 这话小赵承认,忙点头承诺,“日后我定谨言慎行,回头我就找罗大队长承认错误去。” 这态度不错,不过?秦政委还是不放心地交代,“小赵,组织交给你项任务。” 一听这话,小赵当即立正,喊了声,“是” 秦政委严肃地盯着小赵,道:“关于罗大队长和邵家的事,你可给我闭紧了嘴,最好是忘了,你能做到吗?” 小赵只愣了下,便认真地回道:“能,请政委放心。”纪律性他还是有的。 见小赵说的认真,秦政委这才松了口气,将他放了出去。 小赵一走,早就等在外头的柯美霞,忙走了进来,先将手里刚弄好的药膳,给丈夫吃了,这才道:“小赵还是得慢慢说,这孩子看着不稳重。” 她刚才在厨房说了说,见他还一脸的犟,觉得丈夫这一会的,也不一定能说的通。 秦政委叹道:“我们的队伍里,小赵这样的人多得很,回头是得想法子好好定个章程出来,别最后坏了事。” 柯美霞想到苏区和身边的某些同志的态度,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对此,很是忧虑,忍不住道:“我们在上海活动的多,大家市面广,看的也多,对待穷富还理智些。那些打乡里来的,在家又被地主财主们剥削狠了的,自然眼界窄,心结深。” 秦政委脑子里已然有了思路。 柯美霞见丈夫露出深思的模样,又接着道:“所以,组织上得让他们明白,同样的地主,同样的商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处事原则也不一样,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得分个轻重。” 柯美霞虽然家里也是大财主,可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偏颇,且还很实际。 秦政委拉了妻子的手,拍了拍道:“你放心,这事我会郑重向中央提的,结果如何先不说,总之,不能一棍子打翻了一船人。” 这件事确实是件大事,不是谁想定就能定的,这可是关乎党内的团结问题,甚至,严重些,能牵扯上生存大计。 遂,柯美霞便不再提这个,转而商议丈夫,“你看,我们这就要走了,总不能啥都不做的就拍手走人吧?” “嗯?你想做什么?”秦政委疑惑道。 柯美霞瞟了丈夫一眼,乐道:“你难道就没觉得,咱们在此受了人家的大恩?” 秦政委忙道:“这个自然了,只是给钱,人家不要,给东西,咱们来的匆忙,啥也没带呀,给人情吧,也不合适。” 秦政委这一溜的给不给的,屋内的气氛一忽间轻松了起来,连药膳的味,都淡了去。 柯美霞见丈夫上道,笑眯了眼,道:“给人情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了,我们现成的人情不用,不是白浪费了吗。” “什么人情?”秦政委有些糊涂了。 柯美霞嗔道:“我是做什么的?” 柯美霞在上海的对外身份是法属约克地产公司的一名会计,工资待遇很好,一家子四五口子人都能养了去。 这话,秦政委奇怪地看了眼妻子,迟疑道:“你不会是想介绍罗家的人,去地产公司吧?” 柯美霞对丈夫这时候的不灵光,很是无语,竖着指头,道:“罗家两个儿子,罗大哥虽上了几年私塾认些字,可哪里能看得懂那些公司的账。罗大队长就更不用说了,人家可是大材,哪里能小用了。” 这不就是了,秦政委奇怪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也不叫丈夫猜了,柯美霞直接道:“罗家是种植菜蔬的,咱们只能在这上头帮忙了。” “帮着卖菜?”秦政委不看好,“你没时间,也没人脉呀。” “我们公司在扬州也有办事处。”柯美霞笑着道:“回头,我写上一封信,叫人带给公司的买办莱叔,有他牵线,罗家的菜蔬米面什么的,也就不愁卖了。” 这倒是绝好的人情,秦政委也不迂腐,不过?“你上海那边的差事,算是干不成了,人家还能替你安排事?” 柯美霞无所谓地道:“你不知道,莱叔这买办还是我给他保下来的,只请他帮这么一点点忙,算是顺水人情了,他哪里会不同意。” 倒也是,秦政委知道妻子是个擅交际的,人缘好,便放心地点了头,只道:“你的身份很关键,可不能因小失大了,毕竟报恩的法子多的是。” 柯美霞也不是不懂事的,忙道:“这个我知道,会在恰当的时候办的。” 知道妻子晓得轻重,秦政委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说完了对罗家人的报答,柯美霞还有个心意。 遂,她看了眼丈夫,小声询问道:“听说罗大队长买枪弹的事,又落在了邵小姐那?” 见妻子这么问,秦政委也没奇怪,毕竟妻子关心自己,总守在门外。 又因是在家中,他和罗丛柏谈话的声量,并没刻意压低,被听去了也正常。 遂,他看了眼妻子,也没批评,点头道:“是,丛柏说,邵小姐又捐出了一大部分,自己备用的枪弹。” 备用的枪弹?柯美霞奇怪道:“这位邵小姐可真是个奇女子,听着是闺阁中的大家女子,又没上过新式学堂,她怎么就喜好收集枪弹了?” 柯美霞的话,秦政委也是摸不透。 遂,他只得道:“大概,邵小姐也非外人看到的样子,内里必定也是进步的,不然,她如何和罗大队长这般相契。” “邵小姐进步那是肯定的,我是说她的爱好比较奇怪些。”柯美霞发笑道。 此时,她还不知道邵韵诗能捐出多少的枪弹,所以,只当爱好了。不然,她绝对不是惊讶这么简单了。 秦政委多少知道点,可也没往多了想,只叹道:“如此乱世,但凡家中有些能力的,大概都会请些护卫,存些枪支弹药,邵家也必定如此。” 柯美霞一听,倒也认真点头道:“确实是,邵小姐再是喜欢枪弹,也不可能做这么大的主,买来这些东西,捐的定是家中的。” 第230章 罗大叔交底 常人所识的人和事,都带着普遍性。 柯美霞的认知里,邵小姐和邵家事都是常理可推的。 所以,她认为邵韵诗提供的枪支弹药,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能有的,就有些自以为是了。 秦政委对邵家的情况,并没插手查。 他听的妻子这话,也觉得合理,认同道:“可见邵家家主也不错,不然,邵小姐如何能捐出那么多的枪弹。” 他这样认为,意外地替邵家添了一笔仁义,也算是好事。 “邵家可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柯美霞感叹不已。 “是呀,这么大的支持,回头我一定要报给上级,记下邵家这个大功劳。”秦政委认真道。 “该当如此。”柯美霞不无感慨,“邵老爷子本就是名士,他们这样的人很是高洁爱国。只是,没想到陆家如此豪富。” 狗子嘴巴大,早就说了那些干海货全是陆家送给邵小姐的,故而,柯美霞才知道东西来自哪里。 秦政委自然也知道了。 听了妻子的话,他摆手道:“陆家豪富不豪富的,只要人家不是挣的昧心钱就好。” 柯美霞没好气地白了眼丈夫,“我可不是小赵,是非不分。” 秦政委笑了笑,“如今,青岛是外国人的天下,陆家能在那里站稳了脚跟,可见能量不一般,这样的人我们党更该团结。” 柯美霞出身也不差,自然没戴有色眼镜看人,只不过?“陆家到底如何,还是得青岛党组织查一查的好,咱们可不能好心办坏事。” 秦政委笃定地道:“邵小姐是个明白人,就冲她时常给这边的组织拿药,还义诊,可见家教极佳,有她在,邵家也好,陆老爷子也罢,人品自然都过的去。” 说完,他还是又补充道:“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个罗丛柏罗大队长,他是什么人,眼毒心明着呢。他小子看上的人,绝对没问题。” 柯美霞想了番和罗丛柏这段时间的接触,还真是,小罗办事稳重,为人内敛但有决断,是个不容小觑的存在。 这般一认定,她也就不操心这些了,直接商议道:“这次你的事,两样都承了人家邵小姐的人情,虽说都是间接的,可到底我们心里该有数,你看?” 秦政委点头道:“是这话,咱们不管有没有直接受惠于邵小姐,这人情得记下。” 柯美霞知道丈夫会认同,苦着脸道:“是人情就得还呀。” 秦政委转了转脑子,“这样,邵小姐是个爱医的,你看看能不能从小叔叔那淘换些古医名方,给邵小姐送去,这也算投其所好了。” 柯美霞想了想,点头道:“也只能如此,若是在家里,我还能送些曲谱什么的给邵小姐,可在外头,手里的东西有限。” “能投其所好就好,东西不在贵贱在心意。”秦政委摆手。 “嗯”柯美霞认同,“邵小姐看着就是个不爱钱财的,给了那些,反而不美。得,回头我就问小叔叔要。” 秦政委听了这话,乐道:“小叔叔也该出点力的,他自己也拿了人家邵小姐的药丸,不回赠些东西,可说不过去。” 这话?柯美霞想想小叔叔爱医成痴的性子,还真能干出来,跟着失笑地说了声,‘该’。 说定了这些,夫妇俩个便也抛下了这段心事。 那边走掉的罗丛柏可不知道,秦政委夫妇为了他和邵韵诗颇费了番口舌。 这会子,他正头疼如何同父母商议田家的事。 因是冬日,即使外头暖阳照了一日,可禁不住一阵冷风,这么一来,到了晚上,屋内屋外的照旧冷。 大概是等罗丛柏吧,罗家老夫妻俩个还坐在院子里头吹冷风呢。 这一幕,看的罗丛柏心猛地一酸。 大步夸进院子的罗丛柏,压了压心绪,喊了声,‘阿爸,姆妈’。 老两口一直盯着连接后院的侧门,一见儿子,忙松了口气。 其实,也就罗大叔松了口气。 他自幼练武,哪里听不到小赵和狗子的对话,所以,他对自己提议送东西很是懊恼,更后悔搬东西的时候没谨慎些。 带着担心,罗大叔深深地看了眼儿子,问道:“事情办妥了?” 父亲的话说的虽笼统,可罗丛柏还是明白的,他已然知道了后院发生的事。 不由的,罗丛柏有些后悔自己处事不周了,这不是叫老父母操心吗。且,还给自己给瞒姑留了后患。 叹了口气,罗丛柏也不瞒着,压着声音,沉稳地回道:“嗯,解决了。阿爸放心,秦政委不是那等不分是非的人。” 罗大叔敲了敲烟袋锅,瞪了眼儿子,“你知道什么,世间最常说的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秦政委是做大事的人,他那个夫人瞧着也大气,不会说道什么,只小赵怕是有些问题。” 罗丛柏自然受教,不过,他了解秦政委,所以,才放心将小赵的问题交给他处理,想来目前是不会有事的。 日后的事,现在说不好,只能是他再加小心。且,在瞒姑身份这件事上,更得谨慎。 怕父亲忧心,罗丛柏认真地道:“阿爸,你放心,事情过去了,日后我也会小心些的。” 儿子队伍上的事,罗大叔也不好多言语,见他神色平静,想来儿子不会莽撞,便点了点头。 罗大婶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婆娘,儿子和老伴说话,她没急着插嘴。 这会子听完了,她才压着声音道:“可是东西惹了事?” 罗大叔知道老伴有分寸,也有心叫她日后留意些,便点头道:“嗯,确实惹了些眼。不过,二子已经解决了,这事你别再提,也别挂脸上,可明白?” 这话,罗大叔说的有些重,罗大婶一听就明白了,忙点头道:“成,我知道了。”说完,她又有些后悔道:“都怪我没个章程,现了眼。” 罗丛柏瞧着母亲后悔不迭的模样,心里内疚不已,又怕他们迁怒瞒姑,忙道:“阿爸,姆妈,这事可不能怨瞒姑啊。” 罗大叔还没接话,罗大婶当即就嗤道:“瞎说什么呢,怎么还能怪上送东西的人了,这不是不识好歹吗。” 罗大叔也‘哎’了声,道:“你妈说的对,二子,‘君子’是个什么样,阿爸不知道,也不多说,可该如何做人,阿爸还是知道的,你别多想。” 罗丛柏有些感动,红了眼眶。 第231章 解决的办法 凛冽的寒风,吹不散人心头的暖意。 罗丛柏英雄冷硬的心肠,在家人面前,异常的柔软温和。 他抬头眨掉了眼里的湿润。 罗大叔说到不会迁怒邵韵诗,倒是担心起儿子了,“二子,阿爸也希望你别叫我们失望,日后发达了做那陈世美。” 虽说,罗丛柏问出‘迁怒’这话来,就知道自己的父母会如何说,可他没想到,阿爸不仅没怨怪瞒姑,还怕自己辜负了她,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遂,他忙保证道:“阿爸放心,如何做人,自小您就教导过,我一直记着呢。” 罗大叔对儿子的回答很是满意,瞧着伟岸的儿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他有些骄傲。 不过,想到某些可能,罗大叔还是严肃地道:“二子,就这件事可以看出来,邵小姐的身份与你来说怕是有些为难,你想好了吗?” 罗大婶听了,脑子一转,直接不满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咱们自家婚嫁,难道还碍着旁人什么了?” 说到这,她已然有些不理智地看向了后院。 罗大叔好笑地看向发飙的老妻,“你这会子倒是喊的凶,怎么,看中邵小姐了?” 罗大婶本有些带气,被老伴这一说,倒是回了神,叹道:“我看中不看中的,有什么用,关键是人家看不看的中。在一个,我儿子喜欢,我就满意。” 罗丛柏被父母这么一说,也豁出去了,认真道:“我这辈子的媳妇肯定就是瞒姑了,不然,我就永远一个人。” “呸!你个傻小子说什么昏话呢。”罗大婶不赞同地瞪了眼儿子。 罗大叔没呵斥儿子,只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在外头要好好保重自己,家里你别惦记,有我和你哥呢,邵家那头我们也会好好处的。” 阿爸这算是给了底了?罗丛柏忽然觉得小赵这么一闹,倒也有些好处,叫阿爸定了心思。 罗丛柏和父母在当院说几句话的功夫,天也彻底暗了下来。 当院可没屋里头暖和,罗丛柏还有大事要商议,便邀了父母,坐到老夫妻俩个的里屋去。 罗家老夫妻俩个可惦记着田家的事呢,见儿子这么说,也就随着他进了屋。 既进了屋,罗丛柏倒也不忙着说话了,拎起桌上的茶壶,给父母一人倒了杯水。 罗大婶忙接过茶杯,笑了道:“亏的不是早上的陈茶,不然我儿子这份心可就糟蹋了。” 别看罗家就是个庄户人家,可内里罗家过的还是比一般人家讲究些的,首先就是这茶水不缺。 不过,庄户人家,忙起来,也是会忘了替换茶水的。 今儿,正好过年,又等儿子,屋里的茶水才将将好。 罗大叔爱喝茶,端了杯子,跟着笑了道:“这茶叶还是老二带回来,我喝着比以往的好了不少。” 罗丛柏见父亲喝着好,心里高兴,琢磨着回头问瞒姑要些上好的茶,也算是孝敬父亲了。 罗大叔这会子可没功夫品茶,且,他其实爱茶,并不习惯如雅士般品茗。 遂,他喝了几口,便问道:“说吧,田家的事是个什么情况?” 罗丛柏如今得了父亲的承诺,早将田家放下了,也就没想着该怎么说,才能叫父亲打消那结亲的念头。 遂,他便一五一十地半分没添加地,将田家事情的具体细节,又说了遍。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将自己和瞒姑商议的处理法子说出来,单看父亲是个什么态度再说。 罗大婶听着听着就有些不对味了,虽说,大部分的内容她已经听过一遍了,可还是觉得刺心的发燥。 不过,她还算是沉得住气,一直忍着,等儿子说完,可她人也气的快憋死了。 罗丛柏这边一完,她当即就抱怨上了,不仅如此,还很是暴躁地将田家人骂了通。 见老伴儿光顾着发牢骚,半分有用的也没说得上,瞎耽误时间,罗大叔敲了几下烟袋,道:“一会子客人就来了,你赶紧帮老大媳妇做饭去。” 其实,罗丛柏去后头送东西那会子,罗大婶就麻利地收拾好了礼物,做上了饭,添了大菜。 且,又是冬日,家里存的熟食不少,熏蒸的东西,她都切好了,也交代了大儿媳妇置办些什么菜式。 罗大婶见老伴赶自己去厨房,很是无语,这她还没说什么呢,就不乐意了,就田家那等污糟的人家,她提了都嫌牙碜。 关键的时候,她也不想同老伴闹,没得真惹了他,下面的事,她可就听不着了。 所以,她态度还算是收敛地道:“不忙,该弄的我都弄好了,外头有狗子和石头跟着一道忙活呢。” 石头不小了,早就帮着家里做事了。 罗大叔听了倒也没说老伴什么,只要她别乱发脾气就好,便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见老伴没硬赶自己走,罗大婶松了口气,问道:“事情都弄明白了,田家丫头的情况,老头子你是个什么打算?” 他能有什么打算,横竖自家儿子可不能喜当爹。 遂,他有些郁闷地抽了口烟,看向儿子,问道:“说吧,你是不是有了法子?” 自家这儿子可是个有成算的,事情发生了,肯定就已经想好了解决的法子,这般端着,还不是等自己表态。 想到这,罗大叔没好气地瞪了一脸正经的二儿子。 罗大婶可不乐意老伴为了旁人瞪自己的儿子,当即护上了,“你这人可真是里外不分了,这事可怪不上二子。” 罗丛柏见老两口又快呛呛上了,忙将自己和瞒姑商议的,给田晚妹说人家的事提了提。 当然,后续的具体步骤,他没说。 老夫妻俩个都挺诧异,要知道,乡下人家思想那是相当保守的,就晚妹子这样的女子,算是不清白了,怎么还能说婆家害人? 罗大婶当即就对儿子道:“你说给晚妹子说人家,这样的女子,如何说人家?再一个,我们帮着说,回头又被讹上了,回头该怎么弄?” 罗大婶的话,说的不客气。 罗大叔有些恼地道:“说什么呢,怎么就被讹上了。你这老婆子,晚妹子多可怜,我们不拉扯一把,还能指望别个?” 这些日子,罗大叔正烦着晚妹子这孩子日后的生路,虽对儿子的想法有些怀疑,可到底想着试一试。 第232章 阴险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军阀混战,年年灾荒,民不聊生。 这样的年月,自有那等娶不了媳妇的人家。就田晚妹这样的情况,说不得就有乐意想娶的,好歹能传宗接代不是。 可晚妹子要想找个家境不错,人品也不错的,那就相当难了。 罗大叔知道这里头的艰难和自家的为难。 故而,他嘴上虽狠,可心里确实没底,自家表兄可不是什么忠厚之人,替晚妹子说亲,弄不好,还真能赖上自家。 罗大婶不知道老头子心里的话。 她见老头子还这幅万事替表兄抗的死样子,直接不客气地道:“哼,怎么就讹不上了?我们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被讹了不少东西,这要是大张旗鼓的去给晚妹子说亲,田家人还不定如何呢。” “你这老婆子……”大概是罗大婶的话说到了点子上,罗大叔都没脸替表亲推脱了。 见父母这就又吵起来了,罗丛柏后悔刚才不该拿捏着说话,若是一早说了全部的打算,父母也就不用争了。 遂,他头疼地拦道:“姆妈说的也不错。” 他这话得罪了父亲。 遂,没等他说完,罗大叔当即落了脸,“既然如此,你还出这主意。” 罗丛柏一见形势不对,忙道:“阿爸,我是说,给晚妹子说亲,并不需要我们家出头,回头寻个妥当人去,这样既救了晚妹子,又脱了干系。” 罗丛柏一席话,深的老妈的心。 怕老伴犯倔,罗大婶忙道:“这样使得。不过,田家这样的情况,谁去合适呢?” 罗大叔也觉得可行,他也是怕了田家表哥,能不拉扯还是不拉扯的好。 遂,他也点头道:“成,就这么办。晚妹子那孩子也是苦的,若不是被他哥带累,也是能嫁个好人家的。” 不用自家出面,晚妹子也不用嫁给儿子,罗大婶总算是露了笑。 她点头道:“是这话,也不知这孩子是个什么想头,若是能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那嫁人就更容易些,若是不肯,这还真就有些难办。” 一听难办,罗大叔当即皱上了眉头。 按着他的本心,晚妹子的孩子还是不要为好,不是他心狠,实在是这年月,大人都难活,更何况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罗大婶可管不到老伴的心思,说完,她想了想,又问道:“二子,可听说晚妹子这肚子几个月了?若是刚上身不久,还是可以从容些的。” 这个他打哪里问的清楚?罗丛柏拉着个黑脸,道:“不知道。不过,好似田家出事并不久的样子。” 罗大婶想想田家来闹事的日子,一算,还真是,且当时晚妹子也跟着来过一次,好似并没不妥。 这般一合计,罗大婶出了口气,道:“怕是刚上身不久,这就好办多了。不然,即使晚妹子舍得打下孩子,一个不慎,大人也得丢命。” 最要紧的是,罗大婶可不想因着帮忙,担上什么良心上的负担,到底,她只是个普通妇人。 罗大叔见老伴如此说,脸上也带了些笑,“你帮着想想,哪家需要晚妹子这样的媳妇?” 罗大婶也是真心疼晚妹子,这会子不用为难自家,她自然乐意帮衬。 遂,她低头想了想,便竖着指头,一一算道:“田家家业艰难,儿子又好赌,这样的人家,一般的家庭是不敢要晚妹子的,……” 罗大叔听了,倒也没呲哒老伴,只接着老伴的话,无奈地点头道:“这话是不差,如今晚妹子还添了层失节,就更是难了。” “可不是这话,如今这寡妇或许容易再嫁,失节就难说了。”罗大婶也是叹气。 罗丛柏则不这么认为,现在这社会早就不比早先了,只要田晚妹人真不赖,再同男家讲明这失节的前因后果,怕是还能多得些怜惜。 但这人选可得选好了,不然,晚妹子日后怕是难过。毕竟,这婚前失节,是个男人可能都有些受不了。除非是那二婚的鳏夫,又或是家境实在艰难。 可这等人,怕是自家爸妈看不上。 想到这,他皱眉道:“我的意思是,不管晚妹子留不留孩子,只要对方不怕田家牵扯,再怜惜晚妹子,穷富倒是无碍。” 罗大叔想了想如今晚妹子的情况,确实不能挑拣穷富。再说了,他本意里也没想过非找那富贵人家,在他眼里,只要家境还行,就好。 不过,就现在这情况?他为难地点头道:“是这话,穷不怕,只要人肯用力气,我们帮衬着寻个事由,日子也就过下去了,只是这样的人家往哪寻去?” 罗大婶见父子俩个,将事情想的这么简单,乐道:“哪里有你们想的这般简单,晚妹子若是寻个头婚的,必定家穷的很,可家穷了,田家就乐意了?” 罗大叔有些不赞同地道:“这还怎么不乐意,就他家那情况,人家肯要晚妹子这样的就不错了。” 罗大叔的话叫屋内暖和的氛围,突然就冷了下。 罗丛柏是个当儿子的,不好说田家什么,只能低头喝起了茶。 罗大婶则没什么顾忌,当即瞥嘴道:“怕是田家正等着拿晚妹子换笔钱财,好替大儿子还了赌债,再多些,说不得,还能替大儿子寻个媳妇呢。” 这事田家还真干的出来。 罗大叔犯难道:“家底子好的,怕是也看不上田家吧?当初晚妹子没出事,家里都没人提亲,这出了事,怕是更难了。” 见老头子还知道田家人的脾性,罗大婶这才和缓地道:“可不是这话,乡里相邻的住着,谁不知道谁,怕是,田家觉得晚妹子这事瞒的好,架不住旁人或许早就知道了……” 说到这,罗大婶突然觉得不好了,忙乎乎地道:“好阴险的田家!” “老婆子,你发什么疯呢。”听的老伴又骂田家,罗大叔烦躁地呵斥道。 罗大婶这时候可顾不得老伴的话,一把拉住儿子的手,险些掉下泪来。 罗丛柏被他姆妈如此激烈的情绪,弄的很不是滋味,心里酸胀酸胀的。 怕姆妈气晕了,他忙端了茶,喂了她一口,这才轻声道:“姆妈,别激动,有什么事,咱们一道商议着,不会叫人得逞的。” 他大概有些明白,自家姆妈为什么如此了。 第233章 何以了局? 罗丛柏在队伍里,素有智将之称。 一明白自家母亲的顾虑,他说出的话,在这黝黑的冷夜里,多了丝火气。 罗大叔听着儿子老妻的话,虽还不明白,可瞧着老伴这是真上了火,哪里还敢说什么,忙忙地跟着一道安抚。 听了些好话,又喝了茶,罗大婶总算是缓和了情绪。 这一缓过劲来,当即,她就咬牙切齿地冲着老伴,道:“我骂他们怎么了,这糟瘟的田家,他们这是要毁了我儿子的名声呀。” “毁名声?!”罗大叔一说完,也愣住了,他不是笨蛋,一下子也想通了关节。 罗大婶见老伴颓丧地耷拉了个脑袋,更是生气,“你这会子熊了,往日的威风呢。若不是你一味地纵容田家,他家敢这么算计我们。” 罗大叔被骂,心头窝火,不过,这火不是冲老伴,而是那田家,“若是这次,田家真想将晚妹子的肚子扣二子头上,这门亲,走到头了。” 罗大婶冷笑了声,“你还做梦呢,这田晚妹的肚子怕是不少人知道了,这时候,田家上咱们家闹,你让庄邻们怎么想?” 罗丛柏也怕阿爸还抱有幻想,若是如此,日后,他不在家,阿爸必定还得受田家掣肘。 遂,他忙实话实说,“大家怕是觉得我欺负了人,还不认账。” 儿子这话,罗大叔再侥幸不得。要知道,自家后院还住着领导,坏了二子的名声,叫人家领导怎么想? “这事不管真假,得尽快解决了。不然,二子的名声毁了,前途也不用想了。”罗大叔话说的够劲,手却因气,抖索的厉害。 罗大婶也不比老伴好多少,到了这会子,嘴唇还抖着。 罗丛柏见父母气的不轻,很是心疼,将田家上下问候了好几遍。 不过,虽说他也很生气,可见父亲会过意来,他还是带了笑,安抚道:“我是男子,需要什么好名声。再说了,他们想将这屎盆子扣我头上,就能成了?” “阿爸,姆妈,二子这话对,你们别心烦了。”屋里仨人说的兴起,并没察觉外头来人了,好在是自家大儿子回来了。 见大儿子回来了,罗大婶忙往外头看去,没瞧着客人,她奇怪道:“客人呢?” 罗大哥先回的家,忙道:“他们在后头河面上凿冰抓鱼呢,说是邵小姐喜欢吃新鲜的鱼虾,罗成小兄弟便和章大叔磊子两个去结冰的河里抓了。” 这个天气能捞到什么鱼? 罗大婶笑道:“孩子闹也就罢了,怎么章老弟也跟着闹,这天气哪里能弄到鱼?要活鱼,我们家屋后池塘里捂着的鱼,倒是可以出了。” 南边的人家,都喜欢在冬季的时候,弄些木棍树段放入河边,给鱼做过冬的窝,过个两三年再拉。 罗大哥见姆妈这么说,奇怪道:“年前我要卖些鱼,您不是说早了吗,怎么这会子又舍得了?” 罗大婶嗔怪地瞪了眼大儿子,指着当院道:“你弟弟拉了那么多好东西回来,我们总不能真就捡些菜蔬送人吧?” 罗大哥嘴笨,被自家姆妈说的脸红脖子粗,“姆妈,我没那意思。” 罗大婶没理大儿子,继续道:“正好,邵小姐喜欢新鲜的鱼虾,我们就出了这鱼,不是更好吗。” “也对,我怎么将这个忘了。”罗大叔当即拍板。 他本来觉得,富贵人家不稀罕这不大不小的鱼虾,也就想着,后院小泥塘里有些留着过年吃的大鱼,全送了人也就够了。 不妨,邵小姐居然喜欢吃这些小的,那就拉鱼好了。 罗大哥见父亲点头,他忙看向弟弟,问道:“你明儿几时走?若是来得及,就明儿拉,这会子天黑了,有些看不清。” 罗大叔则道:“天黑怕什么,直接举了火把就是了。” 罗丛柏见他们忙这个,忙拦道:“我回头走的时候,去小泥塘里摸两条带去就是了,不必拉了,她一个人哪里能吃的了这么多。” “不行,得了人家这么多东西,不多送些,如何能成。”一贯勤俭的罗大婶,这次一点不含糊。 罗丛柏自然希望家人看重瞒姑,可也不希望给家人带来麻烦,忙道:“真不用,瞒姑自来食量小,哪里能顿顿吃鱼的,再说了,我们大张旗鼓的送,不是给她招麻烦吗。” 罗丛柏最后一句,倒是说到众人心坎里了。 罗大婶叹气道:“这真是没法还这份人情了,二子你怕是不知道,邵小姐送的那些个东西,我在北边大户人家都不常看到。” 罗大叔只当邵韵诗送了不少的吃食,并不知道还有什么贵重的,忙问道:“怎么了?” 罗大婶看了眼自家仨男人,为难地指着落地柜道:“贵重东西我都收这了。” “你怎么将吃食放柜子里了。”罗大叔奇怪道。 罗大婶瞥了眼老伴,解释,“这个包袱是另放的,当时人多,我就单拿出来了。这回头看了,真真是吓了一跳。” 罗大叔不耐地道:“赶紧说正题。” 罗大婶也是因着心里激动,这才啰嗦的,见老伴催,她忙不好意思地道:“邵小姐有心,送了不少的布料面霜头油等等。” “啊?”罗家男人除开罗丛柏,都没想到邵韵诗特意给家里的女人们备了礼。 罗大哥傻着问道:“可有给我的东西?” 他这话刚完,就被他爸妈各瞪了一眼。 现在不比往常,罗丛柏倒是没什么忌讳的,“哥哥喜欢打猎,回头我给你弄把猎枪吧。” “猎枪,好耶。”罗大哥是真满意了。即使未来的弟妹没给他备礼物,他兄弟可不会忘了自己。 罗大叔也不反对儿子拥有猎枪,如今这个年头,有这些总归是个保障,不过?“老大,你可悠着点,我们这里不比那山区草原,大的野物不多,你这猎枪平时可别乱用。” “阿爸,哪里就乱用了,回头我可以打鸟雀呀,那些野鸡可比家鸡难逮多了,有了这猎枪,我多打些野物也好拿出去卖。”罗大哥一听让少用,顾不得老子平时的威严了,急忙忙地争取道。 罗大婶心疼儿子,不忍他失望,忙对老伴道:“开了春,外头野地里野物多得很,往年没有猎枪,只能干看着旁人得财,如今有了这个,我们家也能添进项了。” 第234章 龌龊 农家日子难,寒冬腊月尤其重。 罗家能凭着手艺,多添个进项,可是家里的大事。 罗丛柏见父母皆应下给哥哥弄猎枪,便将这事记心上了。 不过,他想想父亲说的话也对,便道:“猎枪用着是方便,但总是要买弹药,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 罗丛柏的话仿如一盆冷水,浇的罗丛松透心凉。 见哥哥失落的样子,罗丛柏有些发笑,忙补充道:“猎枪少用些,其实并没坏处,如今这世道有枪的,看着有些招摇。” 罗大婶一听,忙道:“是这话,猎枪可不好弄,还费钱,被人知道了,铁定盯着咱家。” 罗大哥傻眼了,这是不让他拥有的架势呀。 罗丛柏拍了拍大哥的肩膀,“我给哥哥再弄把弓箭,这样两下里合着用,更好。” 这话对,罗大哥没反对,他也稀罕弓箭,只是家里的弓箭都有些老旧了,待置办新的,又有些费钱,舍不得。 想到费钱,罗大哥摸了把头发,不好意思地道:“猎枪贵就不用给我弄了,只弄把弓箭就是了,回头我多砍些竹子树枝做箭,比那个强。” 罗家一家子男人都会武把式,拈弓搭箭不在话下。 罗大叔觉得不错,点头道:“这个确实更合适。” 阿爸应和,罗大哥高兴了。 大家都满意了,罗丛柏也就吁了口气,便又将话题绕到了田家,“我过不了多久就得离家,田家的事,您二老得抓紧,不然我就帮不上忙了。” 罗大哥刚家来就听了那么一耳朵,只是姆妈忙着说礼物的事,他给忘了。 弟弟这么一提,他又想了起来,忙郑重地道:“阿爸姆妈,田家这事我们得好好应对,外头确有不利于我们家的传言。” 这话?罗大叔罗大婶忙紧张了起来。他们这刚回过味来,外头就已经传开了? 尤其,罗大婶想到邵家小姐,就更是不得劲了。 她家儿子可是死心塌地的要娶人家小姐,这家世配不上,人配得上,还能争取,若是这会子弄出个污糟名声来,那可就坑了孩子了。 罗大叔自然也想到了,眉头深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酸涩苦涩皆有。 罗大婶可不管老头子是个什么心情,直接冲着他瞪眼,道:“你瞧瞧你做的好事,如今害了儿子了吧。” 罗大叔到底还算稳得住,也不怪老伴,只拿眼看着老大,沉声道:“你这话可准?” 罗丛柏知道哥哥不是好交际打探的,脑子一转,便道:“大哥可是在章家得了啥消息?” 这也没什么可卖关子的,罗大哥点头道:“嗯,章家婶子还记着我们家的事,早在前一二日便去田庄探过了,田家人确实有心将屎盆子扣我们家头上。” 好在这话大家早就说过,罗大婶倒是没跳起来骂,只叹着气,道:“早知道会有二子和邵小姐的事,我就不寻章家弟妹帮忙了,如今这样,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罗大哥一听这话,也有些紧张地看向二弟,他知道邵小姐,那可是个如瓷器般金贵的人。 若是,叫她知道二弟遇上了这般糟心的事,这两人可如何是好? 罗丛柏瞧着一家子都巴巴地看着自己,尤其父亲眼里的愧疚,看得他心头一酸,下意识地就避了开去。 说起来,这事他确实也有些担心,毕竟若是叫苗奶娘知道,肯定于自己和瞒姑的事不利。 可到底,这事怪不上家中任何人,与人为善是中国人的本性,只能说父亲让的太过,对方亦太过无耻了。 怕家人过于自责,罗丛柏还是道:“咱们家的事,苗奶娘是知道的,想来不会多嘴。” 罗大婶点头,“章家弟妹确实是个嘴紧的。” 罗大哥摇头,“章婶娘可是邵小姐的奶娘,这话她能不说?” 罗大婶的情绪,眼见的低迷了起来,“是这话,唉——” 罗丛柏见大家这样,忙劝道:“别担心,瞒姑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她信我。” 罗大婶听了,不赞同地道:“邵小姐暂且不说,可邵家其他人呢,你被田家弄的坏了名声,旁人不了解情况,会如何想你?” 罗大哥听了,直接道:“所以,咱们得想法子解决了这事,不能拖着,害了老二。” 长子到底还是有分量的,罗大哥一急,罗大婶有些心疼了,忙将刚才一家三口商议的办法,说与了大儿子听。 罗大哥听了这话,跟着叹气道:“法子倒是好法子,不过,这件事还真得寻妥当人去办,田家我们是再沾不得了。” “谁说不是呢。”罗大婶如今是一听田家就头疼。 罗大哥看了眼二弟,为难道:“章家婶子还说,晚妹子有身孕的事,怕是不少人心明眼净的,……” “啊?怎么弄的人人皆知了?”罗大婶一时吃惊不小。 罗大哥讽刺地笑了道:“姆妈可别忘了,田家有个混不吝的大儿子,他猪油蒙了心,一意要毁了妹妹,好将晚妹子嫁给那个强了她的三发子。” “畜生!”一直闷不吭声的罗大叔突然骂了声。 母子仨个看了看他,都没说话。 罗大哥顿了顿,又道:“三发子既是无赖地痞,自然是不好惹的,想来,姆妈这媒是做不成了。” 罗丛柏沉默了,按着他是不惧什么地痞流氓的,可普通人哪里能不顾忌这些。 罗大叔本待反驳大儿子的话,一时又想到,不是人人都如自己这般不畏惧地痞的。 他叹道:“这话是对,可也不能看着晚妹子跳火坑呀。” 罗大婶心细些,知道大儿子其实也是个心善的,肯定要在章家说些什么。 遂,她便看着大儿子,问道:“你可有替晚妹子说些什么?章家婶子怎么说?” 罗大哥笑了道:“还真给姆妈猜着了,我就说了句晚妹子怕是活不成了,章家婶子便说,这看似困局,也有可解之法。” 罗丛柏听了,眉尾一挑,暗道,苗奶娘不简单。 罗大婶则赞道:“有她这话,就定有法子了。” 罗大哥见老妈如此激动,忙又道:“不过,章婶子还说了,一切还得看当事人的态度。不然,我们就算百般筹谋,也是不成的。说不得,到最后还得落得个怨恨。” 第235章 商定 农家陋室,灯火闪烁。 罗丛松的话,犹如烈油倒入了冰水里,瞬间沸腾,灼伤了人心。 一家仨男人,沉默地压抑着。 罗大婶则提气的很,她十分赞同苗奶娘的话。 只见,她一拍巴掌,乐道:“到底是章弟妹,事事妥帖,难怪大家有事,都喜欢寻她拿主意,这到底是同我们不一样的。” 罗大哥想起章婶子说话时候的眼神,默默地点了头。 罗大叔对此,也是赞同,点头道:“可不是,古语有云,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大概就应在这章弟妹身上了。” 罗大婶叹道:“老头子,你说如今我们怎么办?是悄悄问过晚妹子的意思,还是直接寻媒人上门?” 按着她的想头,不管也就罢了,可到底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还真狠不下心肠来,不管晚妹子。 罗丛柏不比爸妈,容易心软。他拦在父亲说话之前,极为冷静地问哥哥,“既然大家心里都有数,那三发子必定也知道了晚妹子的肚子,现如今他是个什么想头?怎么还由着田家来我们家闹。” 还别说,这消息,罗丛柏先前还真没打探到。 要说,他觉得苗奶娘厉害呢。 到底是多智的弟弟,罗大哥感叹了一回,便接着弟弟的话,道:“这就是这些人的可恶之处了。” “怎么说?”罗大叔和罗大婶对视了一眼,已然有了不好的感觉。 罗大哥给的消息虽笼统,可架不住谁也不是傻子。 遂,屋内个个屏住了气,生怕自己的想法被证实了,那叫人情何以堪? 罗家也就罗丛柏对田家人没什么印象,更没打过什么交道。 遂,他接受起来还算正常,只不过,他有些替父亲不值。 他刚才一听大哥的话,只细一寻思,便了然了,这种人,他在外头见多了。 见父亲如今还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罗丛柏对田家又添了层厌恶。 遂,他皱眉道:“田家这是从根上烂了,田来财就是个缺德没人性的货,他竟然不顾妹妹日后的死活,同人合谋下这等事体。” 见老二话说的狠,可意思还是不清楚,罗大婶急道:“说明白话,我这云里雾里的,干着急。” 罗大叔已然会过来了,也知道二儿子这是说给他听呢,不觉怅然一笑,摆手道:“罢了,田家的事,我们再不管了,晚妹子,晚妹子也是个没福的。” 罗大叔一说不管,罗大婶倒是慈母心肠了,叹道:“当真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罗大叔其实知道老妻是个软心肠,怕她不自在,便解释道:“田家确实沾不得了,刚才老大的话,已然很明白了,到我们家闹腾,怕是田来财合着三发子一道想的注意,好图赖我们讹诈些钱财。” 这话?饶是罗大婶将田家人想的再坏,也是目瞪口呆了。 只见,她呐呐地道:“竟还有这等人?明明自己做下的事,还合着伙的想推给旁人,忒下道了吧。田家老夫妻俩个竟然应下了?” 罗大叔听的老妻的话,皱眉不已,田家在他心里已然真是不成事了。 见父母伤心,罗大哥忙又道:“章家婶子说了,这件事若是我们家还想管,倒也有法子。” 他刚才一直没机会说出章家婶子的法子,这会子正好用上。 其实,按着他的想法是真不想管田家了,可他知道父母心皆善,不会真放手。 且,这里头还关乎着老二的名声,这事他们还真得合计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来。 说到底,都是软心肠的人。 罗大婶倒也没怪大儿子多嘴,直接问道:“什么法子?” 罗大哥就知道母亲会这样,松了口气,道:“章家婶子说,要想解决这事,单看三个人的意见,少了一人,便万万插手不得。且,就算是要插手,也不好叫人知道了,只悄悄地做。” 这便有些意思了,罗丛柏也有了兴头,问道:“怎么说?” 罗大哥第一次在家里说话这么顺畅,有些得意地道:“章家婶子说,一来,我们必须弄清楚晚妹子自己个的意思,二来,我们还得弄明白田家老夫妻的打算,三一个,便是这三发子究竟是个什么图谋?这几样,缺一不可。” 话说到这,罗家几人不得不佩服章家婶子的缜密心细了。比他们当初合计的,直接寻媒婆嫁人来的妥当周全些,便纷纷点头,道很该如此。 罗丛柏见大家都满意,便建议道:“既然章家婶子说的这么明白,这事就劳她再费些心。” 他现在对苗奶娘的能力简直佩服的很,回头这事他得好好同瞒姑说说,这可是人才呀! 一事不烦二主。 罗大婶也点头道:“是该如此,只是这样太过麻烦人了。可不叫她继续,很难叫邵家人相信咱们家二子的清白。” 说完,她竟有些不好意思。 罗大叔自然也是想到二儿子的心思,这事还真如老伴所说,得继续麻烦章家弟妹。好在两家都是至交,彼此还人情的事,多着呢,也不用特别不好意思。 为了儿子,他当即拍板道:“这事关系到老二的大事,还是叫章家弟妹操心比较好,回头我们重谢她就是了。再说了,咱们两家并不生分。” 罗大哥跟着点头,“咱们两家的情分不浅,过分客气就不好了。” 罗大婶想想,也就认下了。 这就算是定下了,罗丛柏也觉得满意,最起码,日后,瞒姑不会因为邵家疑他,而犯难。 一家子商定了这事,都松了口气,正好外头抓鱼的也来了。 因着天晚了,章家只来了章大叔和章磊子。 听的石头在外头喊人,罗大叔当即领着老伴儿子们一道接出了门。 两老兄弟打了招呼,便就着手上的篓子,说起了话。 罗家当院,点上了灯笼火把,还挺亮堂。 章大叔见此,知道人家这是看重罗成和自家,特意破费了,心里颇不过意。 罗大叔就着灯光,见他们手上只拎着一小个的篓子,往里看了看,也没几条大鱼,不由地笑道:“老兄弟,你说你个大人跟着孩子们瞎掺和啥,弄了半天,就这?” 章大叔乐道:“罗成稀罕弄这个,我就领着他摆弄一回,鱼虽没得着几条,可好歹的,这小子回去有的嘚瑟了。” 第236章 赴宴 寒风中,众人聚在当院,也不嫌冷,热火朝天地聊着捉鱼,气氛热烈。 罗家人瞧着大家这样,郁闷的心情倒是解开了些。 罗成最爱调皮,被章大叔揭短,也不觉得丢人。 他嬉笑道:“还是晓冬那丫头显摆的,说是年年章大叔和磊子都带她破冰砸鱼,我这次若是没弄这个,回头她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众人都知道晓冬那丫头的习性,不由地都笑了。 篓子里没什么鱼,说了几句,大家也失去了就此交谈的兴趣。 时间不早了,罗大叔便招呼了厨房,叫老伴领着儿媳妇摆席面。 罗成是个热闹的,和大家也算是混熟了,很是放得开。 章磊子虽话不多,可奈何他和罗家人熟,也不拘谨。 更何况,章大叔和罗大叔交好多年,不会拦着儿子和罗家人热乎。 这几位客人自在,气氛也就热闹了。 又兼邵韵诗送来的好酒,一顿饭,吃的大家极为满意。 饭毕,时间已经很晚了,城门大概也关了,布罗成便没回城,而是随着章家父子俩个回了章家。 一晃,正月初七到了。 田家事还没个眉目,罗丛柏则忙了起来。 罗丛柏忙着再探廖家,邵韵诗这里也是忙着陪祖母去廖家赴宴。 廖夫人因母亲乔老夫人和邵老夫人是多年好友,特邀了邵老夫人举家前去赴宴。 不过,冬日天冷,邵老夫人没舍得带小孙子去,又兼二孙女给白氏偷偷报信被禁足在家,也不带了。 这日,邵老夫人也就只带了邵韵诗一人前去。 这倒是叫邵韵诗主仆几个松了口气,虽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知道邵秀雪给白氏报的信,可不妨碍她们偷着乐。 毕竟,若是邵秀雪在外头不管不顾地闹起来,丢人的可是邵家和她这个当事人邵家大小姐。 主仆几个怀着隐秘的心思,去了廖家。 廖家宴客因着家世,必定是热闹非凡。 只今儿是替乔老夫人接风办宴,老人家不喜太闹腾,又兼之外头正打仗,廖夫人孝顺母亲,顾忌时局,便只邀了些世交和母亲的旧友。 邵韵诗一行倒也没被堵在廖家大门口。 初七这日,天气不错,办宴席正好。 廖家有一处敞厅,正连着廖家的大花园,视野风景极佳。 男客们皆在客厅里坐着闲话,女客们便分坐在这处敞厅。 到了这里,邵韵诗松了口气,也有闲心观景了。 大家说笑了一会,乔老夫人便拉了邵韵诗的手,冲着一旁的邵老夫人,赞道:“还记得兰香做姑娘那会子,标志的人人眼馋,没想到老妹妹这孙女也了得,竟比她姑姑当年还盛。” 因今儿要见老夫人夫人们,邵韵诗按着大家闺秀的装束,好好地收拾了番。 粉色缎面的厚羊绒连身裙,腰封是洒金皮质宽条纹的连枝蔓,脚蹬一双浅金色的软面宽底的小皮靴,外罩一件浅金色的白狐狸毛的披风。 这么一捯饬,整个人既显得喜庆,又不张扬,很是内敛有气度。 最得彩的还是,去了披风后,邵韵诗的内里装扮。 头发梳成简单的两股分叉的鱼尾辫,额头上缀着简单的蓝钻链坠,再就是耳朵上也配着蓝色的流苏耳坠,腕上带着镶蓝宝的碰金镯子,余者皆无。 可就这么简单的装扮,既不显得怠慢了主家,也不抢了主家小姐们的彩,却也是众多小姐们无法比下去的。 屋里众人皆是熟人,夫人们听的乔老夫人夸奖,也细细端详了邵韵诗一回,皆赞不绝口。 有那有心思的,已经开始向邵老夫人打探邵韵诗的年岁婚配了。 乔老夫人与邵老夫人早年就约定了两家想做亲的想法,可惜,自己生的孩子皆不合适,到了孙辈上,两位老人家彼此心照不宣。 不过,邵家有两个合适的小姐。 当然,在乔老夫人的眼里,庶出的有些为难,可京城的白家突然起来了,还靠上了颇有权势的军方人物,这就又值得商榷了。 乔老夫人的女儿,廖夫人也极喜欢邵韵诗,他家孩子多,最小的老七虽比邵家孩子大了几岁,倒也合适。 她没母亲想的那么多,且,她最是看不上白氏的身份。 她见众人的意思,生怕被人抢了先,忙插话道:“你们家的小姐们也不差,也就我们家的孩子是些蹩脚的。” 廖夫人是个极有手腕的女人,廖家的孩子大多是她生的,其他孩子都成年有了家室,也就庶出的四小姐和养在廖夫人身边庶出八小姐还没人家,男孩子也就一个亲生的老儿子老七还在晃荡着。 廖夫人这么说,其他夫人哪里敢就应了,连一贯自视甚高的邵老夫人也跟着谦虚起来,连连夸赞廖家孩子们的好。 不过,有个人一直阴沉着脸,坐在一旁瞧着众人互相吹捧,且,她还多看了邵韵诗几眼。 她这样,叫敏感的邵韵诗捕捉到了,自然晓冬也看见了,不由的齐齐皱了皱眉头。 因为这人,她们还是知道的,正是廖家的守寡大夫人。 廖家大夫人一贯不怎么参加这样的宴会,且,高傲的很,很少拿眼看过谁,今儿为什么盯着自己看?难道就是因为刚才大家说过她? 不得要领的邵韵诗,只能收敛了情绪,安然地应对场上的夫人们。 晓冬可没邵韵诗这么好的涵养,她自然也知道廖大夫人的八卦,心头将这茬记下了,想着,等回去了好好查查,可别叫人算计了去。 她们这番动作,十分隐蔽,也没引起谁的注意,场上众人仍旧相谈的十分热闹。 廖夫人这人敬重读书好的人,自己虽嫁了个当兵的,可还是喜欢将自己归为文化人。 遂,对出自书香门第的邵老夫人,她很是礼遇,笑着对邵老夫人道:“今儿怎么没带了小少爷来?好多年身边没小孩子了,怪稀罕的。” 这话廖夫人还真没白说,廖夫人孩子成亲的多,只可惜儿媳妇们一个都没怀孕生子,也难怪她稀罕别家的孩子了。 邵老夫人知道廖夫人的心病,和气地回道:“我家那小子还睡着呢,昨晚贪玩起不来,等下次再带来,到时你可别嫌他闹得慌。” 廖夫人笑道:“怎么会嫌弃,我就喜欢他那小模样,机灵鬼坏的,一看,日后就是大有出息的。” 第237章 机锋 凡人,只要是好听的,乐意听的,入了耳,心情总是欢乐的。 廖夫人将邵棣元一通夸,叫古板的邵老夫人笑声都高了几分。 乔老夫人见老伙伴这么难开颜的人,都被自家闺女捧高兴了,脸上的得意一闪而过。 邵韵诗静静地瞧着这人生百态,抿了抿嘴,越发地端庄娴雅。 不妨,她想看戏,旁人却是不许的。 这不,廖夫人说着邵小弟,又拉了邵韵诗的小手,摩挲道:“这孩子不仅长得好,皮肤还嫩得慌,比我们家小八水灵多了。” 邵老夫人最是个爱脸面的,在外头,她断断不会做出嫌弃孙女的样子来,忙同廖夫人客气了几句。 两位长辈说着自己,邵韵诗只好装着娇羞,不知如何回话的乖巧样子。 好在,远远的一声,‘母亲’,总算是解了她的围。 声落人到,是廖家的两个老小,老七小八,喊人的是小八。 见自家孩子来了,廖夫人笑眯了眼,让孩子们叫人。 等他们挨着个叫了人,廖夫人对老七道:“这里属你大,赶紧带了你邵家妹妹去花园玩。” 廖老七可没耐心招呼邵韵诗,他那边还有帮朋友等着呢。 廖老七虽不乐意,到底家教在,便耐着性子对母亲道:“外头都是男孩子,就怕邵妹妹不习惯,还是叫小八领着邵妹妹去屋里玩吧?” 这话看似好,实则不好。 如今是民国了,世交男女之间是可以一道玩耍的,不仅如此,学校里还有男女同班呢。 遂,廖夫人嗔怪地看了眼儿子,道:“就因为女孩子们不好意思去,才让你领着的。去吧,我们这里都是大人,没得拘了你们。” 说完,她忙又交代女儿好生陪客人。 见躲不过,廖老七只得和妹妹挤眼睛。 他们兄妹的猫腻,邵韵诗瞧在眼里,并不以为意,周全地同大家行礼告退。 她这样,又惹的一众夫人夸赞。 廖八妹瞧见,心里有些酸,也有些艳羡。 她其实是想和邵韵诗玩的,因为她是庶出的,只是养在嫡母身边,面对一众夫人们,到底有些心虚。 遂,她对结交嫡出的大小姐邵韵诗那是乐意的,觉得和她一道,能提高自己的身份。 这会子,怕邵韵诗不愿同往,还有些急。 正好,刚才廖老七说话没注意,将女孩子全一网兜了进去。 遂,廖八妹哼了声,道:“哥哥这是看不上我们女孩子了?咦,常家姐姐不也在那吗,哥哥说谎。” 打从出了敞厅,离了长辈们跟前,廖八便挤兑上了廖七,直接指着花园处的常家姑娘,揭穿了廖七。 邵韵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那边已经围了不少的人。 被妹妹当众拆台,廖老七无法,只得讨饶地领着邵韵诗和廖八妹往那边走去。 其实,邵韵诗并不喜欢和这些阔少爷娇小姐们一道说话玩乐。只可惜,客随主便,她也不想给人留个不合群的孤拐印象。 遂,邵韵诗端起大家小姐该有的气度,随着廖八妹有说有笑地往外头走去。 要说,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头,太阳暖洋洋的,风还不大,这会子站在日头下,十分的惬意。 邵韵诗下了廊檐,眯上眼睛,享受了一下。 廖家这次邀来的少爷小姐们,多是往日聚过的,彼此还算是熟悉,倒也没谁刻意冷落谁。 廖老七也借着家里宴客,特意邀了他自己的一班朋友。 这不,一走近了花园,他便丢下身后的俩女生,往朋友那边走去。 众人见了他,纷纷谴责他作为主人居然不见人影。 常盛是这几个人里,家庭背景不弱于廖老七的,他当先道:“怎么抛下小美人,独自来了。” 说完,他还冲着邵韵诗那边努了努嘴,冲着大家挤眼睛。 邵韵诗不常出席这些宴会,且她还定居在苏州,回扬州的机会就更少,这些少爷公子们能认识她的人实在不多。 所以,大家才起哄。 邵家可是名流正气之家,廖老七怕他们这些哥们瞎起哄,惹了人。 其实,惹了邵韵诗他不怕,就怕邵韵诗告状,招了外祖母和母亲的眼,那他就真没好日子过了。 遂,他忙拦道:“别瞎咧咧,人家可是大家闺秀,不似外头的那些女子。” 见他这么说,众人越发好奇,连一直神游的乔沁也看向表弟。 被大家这么看着,廖老七不得不解释道:“那是邵家的嫡出大小姐。” “邵家?是那个书画极佳的,当代名士邵老爷子家?”周子兴是扬州名医周老大夫的独子,对邵老爷子很是熟悉,他当先问上了。 常盛家不在扬州,今儿是送妹妹来堂姐这玩的,听了这话,倒是不以为然地道:“名士?如今这个年代,名士还有什么用。” “哥,你又跟这瞎说什么呢。”刚赶来的常芸,携着堂姐常璎忙拦道。 众人见了她们,忙起身招呼,“常妹妹,二嫂,好。” 常璎是廖家的二媳妇,在政府管妇女工作。 常璎怕堂弟被妹妹在外人面前说,面子上过不去,忙借着话头,道:“你们今儿怎么干坐着?我去吩咐丫头们拿吃食来。” 大家其实并没干坐着,不过都是聪明人,也怕场面难看,纷纷说起了其他的话。 廖波,廖家长子,他正和乔家表弟的表弟田晨说话。 他见二弟妹来了,忙也招呼道:“正好二弟妹来了,吃食我们倒是不要,你让人通知你大嫂,叫她将我房里的投壶什么的搬来,我们光闲着说话,怪没趣的。” 廖大公子吩咐拿投壶,廖二嫂素来爽利,忙拦了道:“投壶是女孩子们玩的,你们玩它作甚,我那里有纸牌麻将,你们就着这里的桌子玩牌好了。” 廖二嫂的话,倒是引的大家赞成。 一时,下人们忙着给各位少爷奶奶小姐们铺排东西,好不热闹。 廖三嫂也在这,她不想廖二嫂独美在前,便乘着空挡,问廖老七,“老七,邵家小姐怎么没同你一道来这?别不是你怠慢人家了吧。” 廖三嫂原是在花园另一边小亭子里款待女客的,是见了廖二嫂来了男客这边,才后赶来的。 廖二嫂隐晦地瞟了眼妯娌,嘴角讽刺地挑了起来。 第238章 斗嘴 大宅门内里,纷争不断,是常态。 更何况,廖家豪奢,妯娌小叔子小姑子一大堆,可不就更热闹了。 廖老七在家老小,又是嫡出,可以说,他没成恶霸,还是他本性不差。 且,他基本的世家公子的气度还是有的,不愿与女眷交恶,更何况,还是自家嫂子。 如今,嫂子问话,廖老七知道嫂子这话说不好,可也不好不回。 遂,他只含糊道:“自家的客人,哪里敢怠慢,这不是八妹妹拉着人往女客那边去了吗。” “哦,看来是八妹妹多事了。”廖三嫂意味声长地道。 她这话便是得理不饶人了。 廖七很是烦躁地皱起了眉,“三嫂还是赶紧过去的好,别我没怠慢了客人,倒是你怠慢了。” 被廖老七反将一军,廖三嫂似笑非笑地嗔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道:“老七看着有鬼似得。” 众人听了,都估疑地看了过来。 廖老七被弄的很是光火,可碍着嫂子,他只能求助二嫂。 廖二嫂早就知道妯娌出口,必定要惹人嫌,这不,应验了吧。遂,她一得了老七的讨好,便打算开口解围了。 不想,她这还没开口,妯娌又犯蠢了。 只见,廖三嫂又意有所指地,冲着廖老七道:“芸妹妹刚就说找你来着,要不,你陪我去女客那边招呼一声。” 大概是刚才冲着哥哥喊了声,常芸已经在众人说话的时候,溜了。 常芸是政府财政厅长家的小姐,和常璎是堂姐妹,和廖老七算是青梅竹马。 常芸喜欢廖老七的事,圈子里的好友们,个个皆知,只是大家都不好当着谁的面提就是了。 今儿廖三嫂来这么一句,大家都齐齐看笑话似地看向廖七。 常芸哥哥常盛和堂姐常璎皆有些着恼。 常盛不好同廖三嫂别劲,常璎本也不待多言,可当着堂哥,不说几句,日后大伯家她哪里还有脸去。 遂,廖二嫂常璎嗔怪地推了把廖三嫂,道:“弟妹今儿是同老七杠上了。芸妹妹常来,又不是别家的小姐,大家姻亲,很不必大张旗鼓地去招待,你可别拿我们常家姑娘作伐子。” 说完,怕三弟妹还说出什么难听的来,廖二嫂忙将人拉走了。 廖三嫂本待乘胜追击,可碍着常家,到底顺势走了。 她们一走,常盛没好气地瞪了眼廖七。 廖七昨儿和常芸闹了些小矛盾,今儿就有些怕见她,刚才常芸走的时候,他都没赶着留一留。 现在,被常盛一瞪,他只得摸了摸鼻子,呵呵傻笑上了。 他这样,到底是一处玩的朋友,常盛再是想替妹妹出头,也只得咽下要出口的教训。 不说,男客这边的情形,经过几个和事佬的一通闹,已经一派和乐。 只说走人的妯娌俩个,却别着劲。 廖三嫂刚才被二嫂挤兑的很没面子,一路上还想寻机会刺几句回去。 不妨,廖二嫂先道:“邵小姐是不常来的,到时候见了人,你这张嘴别太厉害了,没得将个跋扈的名头闹出了家门。” 大宅门的媳妇最在意个名声,在熟悉的人里,闹闹也就罢了,断没有闹笑到不常来的贵客跟前。 本来,就邵家的家世,与如今这个世道是不好论的,可再是换了世道,名士书香门第还是有人推崇的。 且,邵家也不算末落。 要知道,人家的女婿可是很的上头看重的,手上也有权柄。 遂,本待回句嘴的廖三嫂,见亭子快到了,也不好多言,只得带气地道:“你当我是个棒槌呀。” 廖二嫂见总算是压制住三弟妹了,只笑笑没接话,不然,她再紧追不舍,后头就不好看了。 正好,她远远看见,正同八妹说的热闹的堂妹,松了口气,堂妹虽脾气不小,还知道收敛,瞧着心情还不错。 且,三弟妹得了提醒,嘴上有个把门的,想来今天堂妹不会糟心,也不会闹了。 廖家这妯娌俩个各怀着心思,打着太极,带着笑地进了小亭子。 而,邵韵诗并不知道,自己差点成了旁人拿话题的靶子。 瞧着廖家妯娌进来,她并没多在意,只点了点头,便继续和众位闺秀们,三三两两的闲谈着。 廖家的花园很大,且还分了几处,最适合办宴会了。 女眷们待的临水的小亭子,这会子避风,还有暖暖的日头照过来,很适合闲话玩乐。 廖二嫂妯娌俩个一进了小亭子,小姐们有客气地起身的,也有闲坐着打趣的,总之都熟悉,也热闹,彼此招呼着很是随意。 众多小姐们,出身皆好。 尤其,邵韵诗是乔老太太特别交代,要招待好了的。在廖家妯娌眼里,那就更是不同了。 廖二嫂惊艳于邵韵诗的美貌气质,更是看重邵韵诗的门第。 当然,她不是为了邵家老爷子的大儒身份,而是青岛陆家的大资本家身份。 这也是廖二嫂的精明之处了,她如今不缺权,只差财。 遂,廖二嫂同别个小姐说笑了几句后,便不着痕迹地转到邵韵诗身边。 只见,她拉了邵韵诗的手,亲昵地问道:“玩的可好?有什么不方便的,直管和我说,你不常来,别见外了,你姑姑和我们处得都不差的。” 邵兰香算是扬州闺秀们的典范,往年来廖家做客,也有邵兰香。 再加,邵兰香嫁得好,夫家富甲一方,丈夫少年英才,所以,众人都看好她。自然,也就处处捧着了。 廖二嫂提邵兰香,也有压三弟妹留点口德的意思。 果然,不出廖二嫂所料,听的邵兰香其名,廖三嫂咽下了差点不经脑子的话,只插话道:“是呀,你姑姑常来我们家,大家熟悉得很,你别拘束。” 邵韵诗多内秀一人,早觉出她们妯娌俩的不对付了。 待两人关切过,她含笑周全地谢了。 她的态度落落大方,尽显大家闺秀的礼仪和气度,看的人赏心悦目,挑不出半点错来。 廖二嫂越发稀罕,只恨娘家兄弟太次,配不上这等品貌的秒人。 廖三嫂不是个精明的,看了这样的邵韵诗,心里隐隐有些妒忌。也看不得廖二嫂同人家套近乎。 一个没忍不住,廖三嫂眼珠一转,又问道:“邵小姐,你今年多大了?” 第239章 闹剧 冬日,廖家花园空旷,小小的亭子,四处来风。 不过,今儿风小,日头又好,人待着倒也惬意。 只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容不得人片刻闲暇。 廖家妯娌便是如此,还波及了客人。 邵韵诗很不幸运地中了头彩。 其实,廖三嫂并不是对邵韵诗有意见,而是被婆婆一再地提邵小姐的好,有些不忿而已。 如今,见廖二嫂和邵小姐合契相谈,就更是不喜。 只能说,她有些见不得人好。 所以,几下里一凑合,廖三嫂就如此直白地对上了邵韵诗。 邵韵诗见她这般,错愕了下,便很无奈地眉尾一紧,哪有人刚见面,就问对方年纪的,这人看样子不是缺心眼,就是对自己有些不满。 这样的人,她前世看多了。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算隐私。 邵韵诗压着不耐,谨慎回道:“十七了。” 虽说她生日小,可过了年,她就算是十七了。 “十七?”廖三嫂惊呼了声。 其实,这也不怨廖三嫂失态,邵韵诗看上去确实不像有十七,面嫩得很,且个头也不算高,就邵秀雪比她还高些。 众人正各自说话,不妨被廖三嫂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常芸早就对新出现的邵韵诗忌惮了,她刚才可是瞄见廖夫人拉着邵韵诗,笑的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想到正当年纪的廖七,再听听这明显没十七的邵小姐的话,她突然有些激动了起来。 遂,她当先补了一刀,“邵小姐看着不像有十七的样子。” 在这个时代,十七岁是不小了。 遂,常芸这么说实则是刺邵韵诗装成年。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装青春正好,还是在这等常常被用来当相亲场合的宴会上说这话?还不是为了说亲。 所以,小亭子里的众位世家小姐们,脑子一转,就都有了些微不同的神色。 其实,也就邵韵诗不常在扬州,这才使得大家对她只知道,并不十分熟悉,不然,这年龄问题也没人会怀疑的。 邵韵诗可不会同个娇小姐别扭,在她看来,这话题太过幼稚。遂,便只当没听见,也不辩解。 她这淡淡的神色,瞧的人既感叹她的气度,又疑惑她的态度。 她不出声,自有那多心的人。 这不,常芸这话没刺激到邵韵诗,反倒叫廖四小姐心里不痛快了。 廖四小姐和廖六小姐是同年出生,只一个是庶出,一个是嫡出。 且,廖四小姐今年已经二十了。这个年纪,大家的小姐不是出阁了,就是早定了婚事,等着结婚了。 而廖四是个特例,一来,庶出的她很难寻个门当户对的公子,二来,她?子孤拐,最是看不上那些靠着家世的公子哥们,与人见面总是不冷不热,甚至冷眼相待,三一个,她长的虽不算差,可到底不出色。 廖司令孩子多,对这个女儿关心的就不多,只想着拿她联姻换好处。 可知道廖四?子的人家,一听廖四就皱眉,很怕结亲不成,反而生仇。 这么一来,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廖六顺利出嫁了,廖四如今还待字闺中。 她最是听不得人家说年龄大小的话,总觉得对方是在隐晦地讽刺她。 常芸其实话一出口,瞧着廖四的脸色变了,就知道坏了。 不过,廖四是庶出,她也不怕就是了。 廖四确实没叫人失望,当即冷哼道:“年纪大小怎么了,邵小姐如今即便没有十七,那也不会少于十六,你这样说,倒是叫人好笑得很。” 常芸见廖四还真敢搭话,不由的来气,气冲冲地道:“好笑,怎么好笑了?你倒是给我个好笑的理由。不然,看我不闹到廖伯母那去。”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常芸见廖四还真敢搭话,不由的来气,气冲冲地道:“好笑,怎么好笑了?你倒是给我个好笑的理由。不然,看我不闹到廖伯母那去。” 见她还敢拿嫡母来压自己,廖四冷眼一扫,不屑地道:“告诉夫人又如何?你挑人家邵小姐的刺,还不让主家打圆场了。” 她这话够聪明,廖二嫂虽气小姑子不给自己面子,也还是不得不出头,“好了,大家都是姊妹,做什么乌鸡眼似得,叫人家邵小姐看了发笑。” 她其实在堂妹一说话的时候就知道不好,可惜廖四接话快,她没能拦得住,不然这场面再不会失控。 想想堂妹和小姑子的?子,若是真闹起来,她可不好同婆婆交代,就头疼。 廖三嫂可没廖二嫂的烦心,闹事的是二嫂的堂妹,她早就看不顺眼了,还想嫁给老七,呸!就这样式的,婆婆看得上才怪。 她看热闹不说话,自然其他小姐们就更不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插话了。 一时场面瞧着有些难看。 邵韵诗见自己好端端地又被扯了进去,倒也不惧,她时常在苏州,虽说和这些人很少聚,可也不是好欺负的生人。 遂,她带了笑,道:“有什么可发笑的,我们不过是扯闲话罢了,也就廖二嫂当了真,是不是?廖四小姐?” 虽说解围,她也不会给那个挑刺的常家小姐带话,在一个,她也不认识人家,自然只和廖四搭话了,这看着没毛病。 她一说话,刚才一直没寻到机会说话的廖八,当即附和道:“可不是,二嫂子平常最是会拿人开玩笑了,这会子怎么脑子成浆糊了。” 廖八可是养在廖夫人身边的,最是得廖司令的喜欢,她平时也最是乖巧,很的哥哥姐姐们的心,在家中的地位不低。 所以,她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不,她一开口,小姐妹们便都给面子地笑着闹起了廖二嫂。 她这样看似解围了,可常芸和廖二嫂则憋了一口气,实在是太打脸。 廖三嫂瞧着二嫂姐妹俩变了的脸色,心里暗乐,她早就受够了这常家姐妹仗着身份,恣意取笑别人了。 如今,这俩被人反驳,她可算是出了口气。 心头欢快,虽说,她也不敢闹的过,可还是嘴角带笑地刺了下二嫂,“咱们小八就是公正,二嫂不就是喜欢窝里横吗,平时欺负我们嘴笨,总是拿我们取乐,今儿落到自己身上了,反过不去了?” 廖二嫂一见她也跟着起哄,不由地僵着脸,心底一沉。就这样,她还是第一时间捏住了堂妹的手,暗示她先别出声。 “合着,我平日里替你们在母亲面前周全,全是压你们了,这话可是伤人得很。”廖二嫂冷笑了声。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240章 漩涡 亭子里和煦的暖阳,照的人浑身暖洋洋的。 这本是极好的聚会,可廖家这主家的人,太过自傲,居然不顾客人的心情,内斗了起来。 白辜负了,颇费了一番心思布置的花卉盆栽。 邵韵诗低头讽刺地笑了笑,也就略过去了。 其他人,也尴尬地散开了。 不过,廖家妯娌俩个,被怒火妒火烧着了,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得意地互相对视着。 廖二嫂语焉不详地,将昔日的争强好胜说成了彩衣娱亲,还是替大家周全,真是得罪了一众妯娌小姑子。 廖三嫂也被她的说辞,气笑了。 她只微一顿,便接着笑骂道:“你这张嘴,还真是能颠倒黑白,不过,今儿,你这可真正是现世报,也叫咱们这些笨人乐呵乐呵。” 她说话刺中带着诙谐,脸上的神色控制的很好,叫人一瞧,就是在说笑。 廖二嫂一时语噎。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倒是叫那些本担心吵起来的小姐们,跟着笑了起来。有那胆大的,还冲着廖二嫂羞羞脸。 廖三嫂乘胜追击,直接冲着邵韵诗,道:“我这可要好好谢一谢邵小姐,今儿可算是替我们报仇了。” 邵韵诗对廖家的家教,失望透顶,见人家又拉她入彀,低头冷笑了声,“果然旁人说的对,廖家就是热闹,妯娌姑嫂日常爱开玩笑,你们可别拉上我们这些外人,我们不惯闹笑,别成了陪衬。” 有那知事的小姐,听了这话,忙接了话,“可不是,你们玩笑惯了,嘴皮子溜,可别带上我们。” 众人都不希望,这样的场合,主家闹起来,便纷纷附和。 一时,亭子里气氛倒是不差。 话题轻易地差了开去,最高兴的就是廖八廖四。 廖四妹早在邵韵诗替自己说话的时候,就高兴了,后来三嫂也向着自己说话,就更是深出了口气。 虽说,她并不稀罕旁人如何看她,可到底被支持了,她还是轻松的。 如今,邵小姐又一次地将话岔开了,她就更是感激。 不想,廖三嫂得意忘形,见此情形,不收敛些,还得意地冲着廖二嫂道:“看看,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就承认你自己气度小吧。” 她这话不高不低,叫刻意忽略的人,下意识地就混过去了。 邵韵诗当即就拉了身边的人,看向亭外的景。 有一就有二,大家都不是白目,纷纷效仿。 这下子,尴尬的就是廖家人了。 廖二嫂不尴尬,她向来自负,冷笑地看向廖三嫂,“今儿你是吃了啥好物了,口齿伶俐的很,我是说不过你了,回头让母亲好好听听,叫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常芸跟着拍掌,“可不是,我得去问问廖三哥,他别私底下寻了好物,不孝敬老人,只想着老婆了。” 这姐妹俩,连讽带刺地攻击廖三嫂。 气的廖三嫂脸都红了,只可惜,碍着廖二嫂的威胁,无话可回。 因为,廖夫人最烦廖三嫂私底下的小话,还曾为此,训诫过。 场面一时很不好看。 廖四自认不能辜负了旁人,今儿,三嫂替她说了话,她就不能看着三嫂被二嫂欺负。 遂,廖四直接白了眼廖二嫂子,“我看三嫂话说的对,也就二嫂子好多心,合着还当我欺人了。” “四丫头,你今儿吃呛药了。”廖二嫂很是生气。 常芸被廖四气的不轻,“我招你惹你了,你不就是欺负人吗。” 廖二嫂见妹妹脸都气红了,心疼又心虚,指着廖四,呵斥着,“四丫头几时嘴这么凶了,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别欺负人上瘾,母亲那里可不好看。” 廖三嫂见她又拿婆婆说事,瘪了瘪嘴,到底没说什么。 廖四可是犟驴,旁人这么说,她偏还就不怕了。 只见,她冷嗤着,“我欺负人了,你还不快拿出你当姐姐的身份来,好好护着你妹妹,可别叫我们随便欺负了去。” 廖四看似孤僻,可说出的话,却句句拿捏人。 廖二嫂被气的脸都有些绿了。 要知道,若是照着廖四这话,传入婆婆的耳朵里,婆婆特定要以为自己护着娘家妹妹,欺负自家小姑子。 到时候,别说婆婆了,就是公公和自家男人,都不会给她好脸,那她在婆家的脸面铁定要丢光了。 常芸见堂姐气的唇发抖,立马更火。 她再顾不得堂姐的暗示,更没有堂姐的顾虑,当即跳脚道:“廖四,你给我说清楚,我刚才的话怎么就好笑了?若是你说不清楚,别怪我向廖伯母问个明白。” 她这是决心要告状了。 邵韵诗本在廖八将话题扯离自己的时候,松了口气。 可如今,廖三嫂和廖四又将旧话重提,常家小姐看似也捉着不放,她有些头疼地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在旁人家做客,最忌讳的就是引起纷乱,即使这事不是你的错,日后被人提起,也是个祸头子,是招人忌讳的,更有损名声。 此时,她不得不再次审视起了常家小姐,这人怎么看,怎么有种借机闹大的嫌疑,她图什么?又或者,自己碍着她什么了? 邵韵诗这般心思转圜,旁人可没谁注意她,更没人会为了她抑制自己的脾气。 首先,狗脾气的廖四,就不会为了谁顾全大局。 所以,不惧常芸的廖四,一见她居然挑衅,当即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看着常芸,冷嗤道:“你自己个头矮,就当比你小的都得这么高。” 常芸被她的说词弄得愣了愣。 “可惜,人家邵小姐虽比你小些,可个头却比你高,这和年纪没关系。”廖四抢着话头,一气说了个够。 说完,她还照着常芸的身高,压了压。 “你——”常芸指着廖四,气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个子矮,是她最大的痛,谁说跟谁急,在常家没人敢提一个字。这个廖四怎么敢,怎么敢! 廖二嫂虽也气廖四说话不给自己面子。 可看着堂妹气得很,她生怕人失态,忙强压着堂妹,气恼地冲着廖四,道:“四丫头,你今儿这是看嫂子不过眼了?” 见她连四妹妹都不叫了,廖三嫂开心的恨不能大笑,叫你平时总仗着身份嘚瑟,这下子,婆婆那里可有的话说了。 第241章 各异的廖家姐妹 小小的一间亭子,上演着百样人生。 廖家妯娌间的眉眼官司,在座的都瞧得出来。 自有那家教好的皱了眉头,甚至,都开始重新估量起了和廖家的交往。 廖四可不管她们,冷笑着顺着廖五嫂的拉拽走了。 邵韵诗也不想听接下来的抱怨和谩骂,趁着大家安抚常芸的时候,拉了一旁刚才同她说话的廖八,道:“我们看看你姐姐去。” 廖八和邵韵诗年纪相当,往日也有交往,倒是比旁人待邵韵诗亲些。 索性,廖八对同她亲姐姐不对付的常芸,也是看不过眼,撅着嘴,随着邵韵诗走了。 一出了亭子,廖八当即便抱怨道:“什么人,也不看看我们是她能欺负的,跋扈到我们家来了。最可气的是二嫂,也不分个里外。” 邵韵诗可不好接这话,只道:“也不知四小姐去哪了?” “还能去哪,她最喜欢坐到水榭那边,你想寻她去?”廖八皱眉问道。 邵韵诗不回这话,只问道:“这时节,你们家池塘解冻了?” 廖八点头道:“嗯,一早我爸爸便叫人破冰了。” 邵韵诗回头看了看亭子里的情形,虽已经小了些声,可大部分都是在讨好常芸,有意无意地贬低廖四。 看的她有些无语地皱了皱眉头,这可是在廖家呢,也不怕主家生气。 又怕廖八听了,冲回去理论,她便提议道:“我们去寻四小姐吧。” 廖八虽同亲姐姐有些别扭,可到底也是关心的。 她点头道:“好吧,也不知姐姐气成什么样了?这常芸惯会置气,在咱们面前拔尖也就罢了,这会子还挑刺到你的头上了。” 廖八说完,刻意停了停,见邵韵诗没有多余的表情,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放心。 只见,她转了转眼珠,接着又道:“我四姐就是个急脾气,好打报不平。要我说,有嫂子们在,哪里就会叫邵姐姐吃亏了,唉——” 邵韵诗本不想提这话,刚才就发现了廖八是故意试探自己,可她为什么非得接这个茬?顺着你廖八的思路走? 她是客人,事情又不是她挑起的,没必要为了旁人的喜怒负责,没的掉了身份,她邵家还没没落到看人脸色的地步。 廖八的试探或暗示,在邵韵诗这都显得那么的幼稚和无理。 两人是沿着游廊走的,并排有些挤。 一路上的景致也不错,只可惜气氛不对,心情不好,不管什么景色都难叫人舒心。 其实,廖八是有些担心,邵韵诗去母亲那边告状。毕竟,今儿她是客,还是乔祖母特意交代的贵客。 若她去长辈们跟前说些什么,回头二嫂和常芸顶多被嗔怪几句,四姐和姨娘可就没好脸色看了。 她见自己说的这般直白,邵韵诗还是这般无动于衷,不由的有些动气。 往日,瞧着邵韵诗这般,她还私下里模仿过,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嫡出小姐的气度。如今再看,只觉得邵韵诗冷心冷情,不通事务了。 这般一想,廖八当即挺了挺后背,带着气道:“邵姐姐,回头我姆妈那若是问起来,你可得给我四姐表白表白。” 这话忒无理了些,廖四难道真是替她这位客人抱不平?这点大概连她廖八自己都不信。 瞄了眼廖八气鼓鼓的样子,邵韵诗神色更淡,这位看似娇憨,实则比之狗脾气的廖四,更有心计和隐忍,往日倒是看错了她。 知道廖八不值得深交,邵韵诗倒是去了些郁气。 不过,想着这事看似因自己而起,实则她无辜之极,可有人就能眼盲心瞎地将事情按在她头上。 遂,她带着讽刺地道:“倒是我的不是,叫四小姐受气了。” 廖八身为庶女养在嫡母身边,最是心思玲珑,哪里愿意真得罪了邵韵诗,且,她也没伟大到豁出一切替姐姐撑腰的地步。 所以,邵韵诗一改态度,她当即就回了神。 暗骂自己急躁了,她忙补救道:“邵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刚才是我话没说的好,我这也是心疼四姐,她在家实在是艰难了些。” 说完,她见邵韵诗还是一副淡淡的神色,暗暗扯了扯唇角,接着道:“再说了,刚才的事与邵姐姐你无关,确实是常芸的不是,我姐姐这么说,也是主家之道。” 邵韵诗想着,这廖八倒是个会说话的,可惜她早这么说,自己或许还能感激一二,如今,呵呵。 廖八说完这话,倒是松了口气,虽瞧着邵韵诗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也觉得自己做的够好的了,便也不在意地陪着她,一边走一边瞧风景了。 说起风景,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不少。 廖家中庭,拢共一个大园子,两人说着话便到了水榭。 廖家的水榭营造成欧式,倒也是一景,这边的池塘里还有些零星的残荷,水上亦有鸟雀。 廖四一个人坐在水榭的栏杆处,见了她们,忙有礼的起身道恼。 邵韵诗见她这话说的真心,反而赞她真性情。 廖八直接拉了邵韵诗坐下,撅着嘴道:“姐姐也真是的,常芸说什么,你着什么急,咱们有的是法子收拾她,你倒好,偏寻那最难的法子做。” 廖四看似同亲妹妹不怎么亲近,可还是有些在意她的。 听的这话,她冷笑道:“我这法子不好?对付这样的人,只有最直接的,才能打击到她。” 邵韵诗听了,暗暗点头,廖四心中有丘壑。 廖八惯来喜营巧,姐姐的话,她不认同。 廖四瞥了眼妹妹,叹道:“你呀,总是想着这样那样的小伎俩,最后如何?还不是啥也不成,平白的叫人看轻了。” 她这话懂事的人,自然听出了是点拨妹妹呢。 邵韵诗就又高看了眼廖四,这人看似孤拐不合群,实则自有她的生存之道。 她这样,谁又能说她最后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最起码,现如今,廖家这么一大群人,就没谁愿意惹她的。 只可惜,廖八一惯觉得自家亲姐姐不通事理,且,还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这话她听着就刺耳多了。 所以,她也顾不得形象了,直接怼道:“阿姐倒是好算计,只可惜,回头常家那个告状精肯定会去母亲和父亲跟前说些什么。” 第242章 交心? 女孩子娇俏的声线,本该悦耳,可惜,狰狞的表情,叫人失了兴致。 水榭边,微风徐来,无人打扰,十分惬意。 可惜,这一切都抵不过人心。 邵韵诗瞧着廖八指向那边亭子的手指,无奈又厌恶。 廖四也被自家妹妹弄懵了,这丫头今儿吃错药了? 廖八大概真吃错药了,见姐姐发愣,她得意道:“你自己倒是不怕,可姨娘那里就讨不了好了。” 廖八这也是急了,不然她是不会当着邵韵诗的面说出这话来的。 不过,她说完,看了眼邵韵诗也是后悔了。 廖四见妹妹居然这么说,孤拐的性子上来,直接冷笑连连,“你放心,姨娘那里我会护着。至于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谁不知道母亲最疼你了,哪里舍得为了别个,来委屈了你。” 廖八听了这话,心里有些自得,也有些懊恼,嘴上还是道:“你说的好听,回头受罪的还不是姨娘。你问问邵姐姐,是不是这个理?” 她们姐妹拌嘴,邵韵诗本待避开,没想到,她这还没动作,姐妹俩已经交上了火。现在,更是又扯上了自己。 对廖八,邵韵诗直接就是失望了,就她这表现,哪里像个养在嫡夫人身边的孩子,活脱脱小妇养的模样。 这样的女孩子,她见过收拾过,如今再面对,都觉得多余。 可奈何,这事还真与她有关系。 遂,邵韵诗只得硬着头皮,冲着廖四道:“多谢四小姐刚才仗义执言了,若是回头四小姐用得上,我一定帮着在廖夫人跟前证实一二的。” 廖四并不是个骄傲的性子,只是人有些激进,还是个进步青年,最是见不得家里那些夹枪带棒言语争锋的事。 她见邵韵诗被自家亲妹子逼着,也没失了风度,还真诚地给她道恼,心里倒是高看了对方一眼。 心里认同,廖四言语上恳切了不少,忙摆手道:“你别听小八瞎说,这事与你无关。要说带累,应该是我带累了你。我老早就看那常芸不顺眼了。” 她这话听着倒是俏皮了不少,人看着就和顺了很多,邵韵诗眼眸一闪,有意思。 而廖八一再地被姐姐打脸,有些急了。暗恼她不顺着自己的话来,好叫邵韵诗承了情。 廖四哪里不知道自家妹妹的打算,只能说她太过幼稚,如此明显的事情,能强加给旁人?还承情,不叫人家恼怒就好了。 见妹妹着急,怕她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叫邵小姐更生气更看不起。 她忙又道:“其实,常芸与我有旧怨,今儿借着由头,倒是我占了上风,解了心气。” 说完,她还真就得意地露了笑。 廖四和常芸其实并没什么过节,要有过节,也是廖八和常芸,她这么说只是叫邵韵诗别介意。 廖四长的不丑,相反她这一笑,就更是娇艳,比站她身边的亲妹妹还美上几分。 看着这样的廖四,邵韵诗知道,往日这廖四肯定藏拙了,不管是相貌上,还是为人处事上。 从一些的小事上,邵韵诗瞧出廖四是个周全性子,一点也没有在亭子里的张扬,如此的她还真是耐人寻味。 不过,旁人家的事,邵韵诗也不欲多问,自然是附和了廖四几声,算是将这事揭过了。 廖八是个坐不住的,今儿乔家也有小姐来了,见姐姐和邵韵诗谈的愉快,自己插不上嘴,也挑拨不了,更是栽赃挟制不了邵小姐,便起身又去了亭子间。 邵韵诗其实最怕同不熟悉的人单独聊天,可她也不好硬拉了廖八不走。 在一个,见识了廖八的小家子气后,她也没同廖八多说话的心思,自然就不会随她走,便留下和廖四说话了。 廖四大概知道邵韵诗的尴尬,且,她对眼前的邵小姐也有好感,便周到地道:“你若是觉得冷,便回屋里去吧。” 说完,她想想又道:“只是别再去亭子间,女孩子多了话多事多,你直接去小敞厅,大人们不会问什么的。” 廖四今年只二十,可这话说的倒像是二十八般老成。 邵韵诗有些好奇地道:“姐姐不一道回去?” 廖四鄙夷地瞄了眼亭子间,摇头道:“我宁愿跟这吃些冷风,也不回去呼吸污浊之气。” 这话听的邵韵诗唇角扯了扯,暗道,这也忒直接了些,再是有意见,在她这个刚熟悉的人面前,很不必如此,显得没气度。 廖四大概直接惯了,说完,也不看邵韵诗的脸色,冷性子一起,直接道:“我劝你也别同这帮人走得近,都是些不知所谓的米虫。听她们说多了,没得带坏了你。” 这话题不好,邵韵诗只当没听到,笑着问廖四道:“姐姐如今是上学,还是工作了?” 她码准了就廖四的性子,绝对不会留在家里等着嫁人,所以才如此问。 大概邵韵诗的话十分合廖四的胃口,也不计较她刚才没应和,立马带了笑道:“我如今在女子师范学校里当教员。” “姐姐都当教员了,真是了不得。”这话邵韵诗说的真心。 廖四也不谦虚,拿眼看向邵韵诗,问道:“妹妹如今十七了,还没启蒙吗?” 她这话问的有些叫人难堪,邵家的小姐都十七了能没启蒙。 好在,邵韵诗知道廖四就这么个毒舌的本质,也不计较。 再说了,大概谁都知道,邵家的嫡出大小姐养在深闺,且是按着标准的大家小姐教养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如今在一些老旧的家庭还是存在的。 且,她自己一直没在扬州上新学,也没读私塾,更没有长辈朋交在外头替她的学识宣传一二,也难怪廖四这么问。 所以,邵韵诗并不生气,也不急于解释,只道:“在家里略微认了些字。” “哦,是不是你爷爷,不,你姑姑教的?我说嘛,你姑姑那么个新派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叫你读书,也就那些没品的人,才歪派你。”廖四冷哼道。 “歪派我?”邵韵诗一年里在扬州没几天,怎么就叫人歪派上了? 廖四看了眼邵韵诗,想了想道:“我和你姑姑还算是不错,这些话,想来你姑姑也知道,只是没告诉你。” 邵韵诗大概知道人家会说她什么了,并不好奇,也不想再说下去。 第243章 矛盾的人 凡大家闺秀,贞静是第一要务。 廖四的话没叫邵韵诗变脸,她就这么静静地立在水榭边,远眺着。 若是廖四此时抬头看她,大概就不会再说些不得体的话了。 可惜,廖四急需旁的事,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所以,话说到这,廖四是不可能停下,毕竟,她在邵韵诗身上,诡异地寻到了压制感。 她想起了某些传言,好似邵小姐并不得邵老夫人的喜,母亲也和离归了青岛娘家,想来,不能读书,她也是无奈的吧。 这么一想一比较,廖四倒是觉得,她到底还有个姨娘可以依靠,还能走出家门,读了不少的书,比之嫡出的邵小姐,好出去不少了。 她心里有了高度,倒是怜惜起了邵韵诗。 廖四认真地道:“今儿我多句嘴,虽说你这样不出门不上学,很得老辈人欢喜,可现在时代不同了,女子不上学也不是什么好事,叫落后,甚至旁人还会给个封建女子的封号。” 邵韵诗不妨她说这些,倒是有些愣了下。 廖四见邵韵诗并没拉下脸来,便接着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最是在意培养女子的才学,即使没那等能力读书的,也是家里花了钱,送到学里充人数,混文凭。” 这些事,邵韵诗自然知道,便笑了笑。 廖四见她温柔,谈兴更浓,“再不济,有那等有权有势的,直接买了文凭给孩子当门面,你说你这样,日后如何立足?” 如何立足?邵韵诗有些震惊了,她们这样的女子,多数并不要求文凭啥的,嫁人,大家看的是家世,外加嫁妆的多寡,和识字读书并不搭噶。 大概邵韵诗太过震惊,一时面上露了出来。 廖四看了眼她,倒也没鄙夷,只叹道:“也就你还这么天真了,我看着你同他们不一样,这才与你多说些。” 说着话,她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亭子间,那边此时热闹非凡,彩衣翻飞。 廖四今儿这番话,邵韵诗无法辨识她的用心,更不敢苟同,毕竟这看似极有骨气的话,在他们这种家庭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遂,她只呐呐地道:“谢谢姐姐了,我还真没想过这些。” 见她谦逊,廖四又正好为人师,便拉了她的手,道:“你姑姑也是个糊涂的,她在外闯荡,什么没见识过,怎么就不多与你说说。” 廖四说到小姑姑身上,邵韵诗不好不辩,且,她也不想叫外人随意猜测小姑姑。 邵韵诗深吸了口气,便小声回道:“我一年里,也难见小姑姑几面。再说了,家祖母规矩很严,不许女孩子多说外头的话。” 廖四想到邵韵诗一般不在扬州家里,邵老夫人又是大家闺秀出身,必定守旧得很。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叹道:“你也是个尴尬的。” 这话说的极为不妥,什么叫她也是个尴尬的?这词能随意用?邵韵诗心底有些不喜了。 廖四惯来不顾旁人的情绪,说完,她看了看左右,见没人,还又小声道:“你别以为,我们的婚事都有长辈们定了,日后必定和和顺顺的,哼,且不是这么着呢。” 这人?邵韵诗自认两人交浅言深的,说这些有些不合适,当即打算转了话头,别回头廖四这出了什么不名誉的事,疑到她头上来。 哪里想到,廖四是个极为自我的人,她想说话,可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听。 她直接又道:“其实,还有一类人,拗不过家里的安排,又贪图女方的嫁妆,明明心里不乐意娶个腐朽的大家闺秀,还点头同意。” 廖四今儿兴致极高,说的话就有些过。 邵韵诗觉得这水榭她就不该来,不,应该说,这廖家十足十的是个鸿门宴了。 这般一想,她瞧着池塘上的觅食飞鸟,人就有些木。 廖四说到这,还等着邵韵诗附和,不妨没等来想要的应答,还见她愣愣的。 她不由地有些不快地推了邵韵诗一把,急道:“你说,我这说的对不对?” 邵韵诗被她一推,也就醒了神,倒也尽责地想了想,这世上奇怪的事多了,就廖四说的这情况,根本就不必多计较,因为,这根本就是大家私底下都知道的情况。 就廖四所处的环境,周围因这情况结婚的大有人在,她这么说,是真觉得这事出乎她的意料?还是觉得她邵韵诗无知到了极点,特意来点拨一二? 又或者,想通过自己散播些什么? 可不管什么情况,邵韵诗觉得自己可没必要同她叙谈什么,早前对廖四的那点子好感,也有些淡去,便敷衍地点了头。 见她点头,廖四也不管她是不是敷衍,满意地接着道:“这等门当户对的情况多,可有些人将女子娶回了家,看着没趣,就出门寻那志同道合者,将家中的发妻抛下。” 邵韵诗没廖四接触的人多,还真不太知道这些,听了,目瞪口呆。 廖四见她这样,大为怜惜,“你说你不读书,回头不是同那些人一样受害吗。” 邵韵诗见廖四拐着弯地说到这,倒也知道,她这或许真带着些好意,不由的发笑,既为她的直白,又为她的无知。 漫说真正的大家闺秀,绝不是那等腹内空虚之人,就说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该学的比之所谓的新女性多了去。 比方,从理家处事到经史子集,甚至骑马打猎穿衣品味,更别说女红针黹灶上手艺,哪样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们该学的? 廖四能说出这番话,可见见识有限。 邵韵诗知道,廖家如今看似势大,实则是没有底蕴的爆发兴荣之家,这些廖四肯定是不会知道,也接触不到,不然,她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如今,自己若是说了大家闺秀的课业,倒像是炫耀似得,也令廖四尴尬。 遂,她带笑道:“谢廖姐姐的好意了。” 见她还愿意听,廖四大概是做了老师,颇有些上心地道:“你知道就好,你姑姑在南京教书,过了年,你就磨了你姑姑,带你去南京上学,若是不能,我也能帮你到我们学校去。” 说完,她大概觉得走后门有些不好,忙又道:“回头我帮你看看,你的水平如何,若是不成,赶紧趁着放寒假补补。” 这还真是热心了,邵韵诗真心谢道:“廖姐姐好意,我省的,小姑姑好似正准备让我去学里。” 第244章 巧合 水榭微风,隔岸的小亭子里,女孩子们笑闹的声音远远传来,热闹又喜庆。 邵韵诗瞧着这些,倒是觉得舒心了不少。 耳畔真诚的言语,听在她耳朵里也悦耳了几分。 邵韵诗谢廖四的真心,也没瞒着小姑姑要送自己上学的打算。 廖四听的她家里有打算,老大姐似得欣慰道:“这就好,我就怕你糊涂,我们家……” 大概是知道点什么,廖四看了眼一脸懵懂的邵韵诗,没有说下去。 邵韵诗有些好奇廖四怎么好好的又不说了,可她是标准的闺秀,绝对不会追着旁人问不想说的话,遂,带笑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冷静了下来,廖四突然觉得刚才那些话,有些过了。 她又见邵韵诗没有追问自己没说的话,便看了眼对方,交代道:“我和你说的话,你可别家去说,就算是你小姑姑,你也别说是我说的。” 这?邵韵诗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的表情确实带着真诚,对她这性格又多了解了层,说白了,廖四就是个矛盾综合体。 不过,想想她在廖家的身份,邵韵诗了然地点头:“姐姐好意,我岂能白辜负了。” 两人心照不宣,倒是又谈起了别的闲话。 没有再说什么要不得的话,光听廖四絮叨学校的趣事,邵韵诗愉悦了不少。 廖四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蛮风趣。 邵韵诗心情难得好了不少,将刚才廖四慕名奇妙的一番言论也抛下了。 她们俩个大概都以为这事说完就了,心情都轻松得很。没想到,还真是处处隔墙都有耳。 当然,廖家这边是隔水隔假山有耳了。 “走吧,女孩子们说话,听久了不好。”说这话的是一直秉承君子风范的乔沁。 乔沁和田晨表兄弟俩个正好来这边小解,好巧不巧地就听了廖四的高谈阔论。 听的表哥这话,田晨也没死赖着,‘嘿嘿’乐了两声,道:“没想到,廖家最不出色的廖四小姐,居然还有此等见识。” 他这话配着这样的语调,听着特别扭。 乔沁自然知道表弟这话里有讽刺,不由地冷哼道:“怎么,你又愿意了?” 说完,他还特意瞥了眼,一贯和自己不对付的表弟。 田家是开船运公司的,算是豪富。想攀上他家的人多了去。 廖家想将难嫁的廖四说给田晨,这事还没通过田家长辈,也只乔老太太和乔沁知道。 田晨惯来混不吝,他也一早就知道了廖家的打算。 他很不以为然地道:“乐意又如何,我本就没因为她是庶出而不同意,比起廖八这个总想变成嫡女的来说,廖四小姐能安于庶出,才更可贵。” 这话听的乔沁眉心一皱。 他怕表弟糊涂,忙道:“你又怎么知道廖四小姐不想变成嫡出了?别说了,走吧。” 田晨虽常和表哥别着,也不是不知事的,见表哥着急,也就不犟着了,只道:“只是那个邵小姐很有意思。” 乔沁对祖母的某些打算还是知道的,见表弟特特提邵小姐,他不由的上了心,‘哦’了声,问道:“怎么说?” 田晨也知道乔家祖母的打算,笑了笑道:“能如何?我妹妹想来乔老夫人是看不上,所以,急着给你另寻别家好的。” 乔沁的母亲,想将娘家的侄女儿说与自家儿子,不想乔老夫人看不上。 老太太觉得田家虽富却不贵,她看中的是既富又贵的邵家嫡小姐,邵韵诗。 且,自己挑的孙媳妇,又是老姐妹家的,日后还不是偏着自己,好掌控。 当然,如今白家起来了,对挑邵大小姐还是邵二小姐,她又有些摇摆了。 只是,这个旁人还不知道而已。 乔沁对表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见表弟说这话,有些羞恼道:“蕊妹妹是表妹,我当成亲妹妹看的,你往后别瞎说。” 说完,他怕田晨多心,又道:“我倒是无所谓,可这事对女孩子名声不好。” 这话,田晨倒是没驳,只是想到自家妹妹的傻心思,不由的嘴里发苦。 要说,他其实并不看好乔家,不过? 叹了口气,他也没心思说别的,便顺着表哥的意,不再说妹妹。 他边走边问道:“邵家小姐长的不差,人瞧着也温婉,你是个什么心思?” 田晨和乔沁说着话,人还未走离水榭的范围。 一阵风过,两男子一回头,正好瞧见邵韵诗的一缕头发,被风撩的飞了起来,配着女子姣好的笑颜,仿如仕女图中的飞天女子,好看的叫人屏住了呼吸。 田晨本是个嘴溜的,这时候居然下意识地就抿上了嘴,这等女孩子,清澈的叫人仰望,说什么都显得亵渎。 乔沁算起来是个听话的孩子,对婚姻大事并没过多的想法,可也有找个志同道合的新女性的心思。 虽说,眼前的女孩子确实特别,可她同廖四的一番话下来,只唯唯诺诺,显然就是那等没读过什么书的旧女性,这等花瓶式的美人,他不喜欢。 遂,他又看了眼长相秀丽的邵韵诗,确实并没特殊的感觉,便不在意地道:“你可别瞎说,邵小姐多大,我多大,差远了。” 田晨不知道邵小姐的具体年纪,可家里大人觉得合适,那想来是不差多少的,虽说,邵小姐看着面嫩,个头矮了些。 不过,他见表哥这幅模样,就知道他的左性又起,没看上人家邵小姐。 心里有些遗憾,他便提醒道:“你自己的大事,还是要上些心的,若是你说年岁上不合适,老夫人是不会应的。” 这也是乔沁心里的想法,遂,他不由地烦道:“我这刚回国不久,还没在外交部站稳脚跟,真不想此时考虑婚姻大事。” “既然你无意,那就寻个妥当的法子推了,不然两家一说定,想反悔怕是难了。”田晨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乔沁对面容姣好的邵小姐也没坏印象,他素来还有些耳根子软,少决断。 他想了想,道:“横竖祖母还没同我说,且等等再看吧。在一个,我瞧着姑妈也蛮喜欢邵小姐的,老七的年岁同她倒是相配些。” 田晨不想在同自己这个优柔寡断的表哥说什么了,直接往前,边走边道:“随你!” 见表弟说着说着又翻脸,乔沁无奈地笑了笑,也就放下了心思,追着表弟,往众人跟前走去。 第245章 心仪者 暖风吹着衣袂,贵公子的骄矜,叫人赏心悦目。 田乔两人都算是大家公子,到了人前,一派和煦,同众人有说有笑,半点瞧不出他们居然偷听了女孩子们说话。 这表兄弟俩的这段插曲,本不该有人听到,奈何,今日事事出奇。 一处通往府内后园子的暗处拐角,正好和乔家表兄弟隔了座穿山游廊和竹林。 顺着风,两人的话半分不差的,落入了在此行走的俩人耳中。 这两人不是旁人,而是借着廖家宴客,特意来访的余潜和他的手下大黄。 “组长”大黄看着眼前的长官,一脸怔愣地盯着某处发呆,还以为他听了刚才俩位少爷的话有些不快,忙轻呼出声。 被手下一叫,余潜回了神,有些尴尬地虚咳了两声,吩咐道:“这位乔少爷,你回头着人查一查。” “啊?”大黄见组长吩咐查这个人,有些吃惊,人家虽说背后议论了女孩子,可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难道此人还有其他的事? 不过,他向来信组长,只一愣,便点头郑重地道:“是,回头我亲自查。” “嗯,走吧。”余潜没再停留,便提步往北走去。 不过,他没走多久,便又停住了步子,隔着花墙往里看去。 这一段穿山游廊,隔着池塘和水榭的是一道长百米的花墙。透过花墙的各个窗格,可以看见端坐在水榭里的两女孩子。 她还是那么娴静美好,不,长大了不少,更美丽了,这样的女子确实到了可以说亲事的年纪。 只是,他有些不甘心呢?她那么美好,不该被人随便对待了,没人知道他关注她多少年了。 余潜一时看着水榭里的邵韵诗又怔愣住了。 他这样惹得大黄很是费解。 大黄看了看水榭的地方,难得脑子对路了,知道组长如此,必定是与那里的人有关。 大黄追随组长多年,算是他的铁杆心腹,私底下俩人亦相交甚厚。 遂,他小声道:“水榭里坐着的,怕是刚才乔少爷提起的廖四小姐和邵小姐吧?” 余潜再是视大黄为心腹,也是不想,更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在他跟前。 遂,他只淡淡地嗯了声,便提步,边走边道:“走吧,别叫廖司令等急了,今儿我可是要好好会会这个禄蠹。” 余潜是黄埔出身,最是忠于党国,最恨窃国的蛀虫。所以,得了廖司令私下扣留了截获的军火的消息,立马组织了调查。 这一路追查下来,不得了,廖司令还勾结江湖帮派,想销货洗白,这他如何能许? 遂,他让潜伏在廖家的情报人员,里外配合地在除夕这日,很是打了个漂亮的伏击。 只可惜,如今越深入,越掣肘。 上头已然有人压他不许再查。不仅如此,还要他将除夕那日关押的人员全部放了,这叫他如何甘心? 大黄见组长一脸的戾气,怕他一会子见了人,说出什么不好的来,忙小声提醒道:“组长,咱家老爷子的货还扣在武汉码头呢。” 余潜的父亲余山川明着做粮食生意,实则私底下还走私各色紧俏物件,这件事余潜本不知道,只是,这次的事叫他父亲暴露了出来。 为了老父,余潜不得不妥协,这也是他最为气恼的地方。 不过,若是他知道老父还在水匪那里,散布了邵家的消息,怕是更要怄的吐血了。 余潜虽心头不得劲,可听着大黄的话,还是理智地点头道:“老爷子的事确实要紧。不过,这次也叫他老人家出点血,没得日后还要行这些事,坑人又坑己。” 对父亲的行事,余潜是真说不起来,他知道自家父亲确实是个奸商,可那是父亲,虽道不同不相为谋,可父亲就是父亲,不救枉为人子。 在一个,他知道,父亲这次怕是受了他的牵累,所以,他捏着鼻子拉着脸,也得妥协。 大黄知道组长是个刚正的,见他心里过不去,叹了口气,劝道:“老爷子也知道错了,上次他还和我说,再不给您添麻烦了。” 这话,余潜还是信的,只可惜,父亲是个事过了就又能嘚瑟的性子,改?难! 话说开了,大黄索性敞开了劝道:“其实要我说,老爷子也没做那些缺德的生意,不过是私底下夹带点紧俏物质罢了,这哪家背后没做?” 余潜叹气,“我都知道,只可惜,他几事不密则害其成呀。” “也就事情凑了巧,不然老爷子且没麻烦。”大黄中肯地道:“说起来,这次老爷子也是受了我们的累。” 大黄的话应对着时世俗情,听着似乎对,只是令有作为的人深感无奈罢了。 余潜知道大黄这是变相地劝自己,也领兄弟的情。 遂,他深深叹了口气,道:“罢了,这次不让步也得让步,就算是没有家父这事,这姓廖的怕是也难拿下,只是愧对校长啊。” 大黄不好接这话,只小声道:“上下沆瀣一气的事多了去了,不止这一桩,组长还是看开些。” 余潜冷笑数声,“不看开些,我又能如何?” 大黄叹气,压着声音道:“听说今年调查科要改组,还得扩编,您可一定要撑住,不能这时候惹了人的眼。” 可不是,这可是件大事,也因着这消息,上头才透露他别惹事的。 余潜沉着张脸,闷闷地道:“这事现在先不说,我心里有数。对了,除夕那夜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除夕那夜,城里匪帮四处出没,但凡有些脑子的,事后都能觉察出不妥来,太邪乎了,光听喊声没啥大动静呀! 大黄已经调查过了,本来顾忌着这会子在廖家,别叫组长听了犯倔。 可想了想,他还是小声回道:“这事与廖家看似也有些关系。” “哦,怎么说?”余潜也有此感觉,倒也没如大黄所想般生气着急。 要说余潜那真是名合格的特工人员,嗅觉灵敏的很,因着疑惑,当即关注起了除夕那日的事。 且,邵家那日也遭了匪,还出动了警察,看似闹得不轻。想想邵小姐昔日的救助之恩,他倒是对这事又上心了几分。 见组长闲谈间,突然认真了起来,大黄也没觉得奇怪,只当是组长听说和廖家有关,才如此。 第246章 拉近 扬州除夕,匪闹,军警皆出,很是让大家过了个惊心动魄的年。 这事,在平民那里,就是个谈资,到了高门大户那就是另类的深思。 在当局那里,可就又是一番博弈了。 作为调查局在扬州的存在,余潜自然更是一番思量了,只是出了许多旁的事,才暂时压下了这匪患一茬。 如今,手下再提,余潜可不就上心了。 大黄见组长这样,他忙停下步子,凑到组长耳边,小声道:“除夕那出,好似匪帮蓄意的。” “消息确实?”余潜还真没想到土匪能有这胆魄。 大黄摇头道:“猜测,因为那晚,谁家也没真遭了殃。” 余潜想了想,那晚的具体情形,越发觉得有些蹊跷,这里尤其邵家的举动最出奇,难道这事和廖家真有什么关联? 大概是猜到组长的奇怪,大黄接着道:“元家也有古怪。而且,我猜,这次的事,八成是他们鼓捣的。” 这话?余潜皱眉道:“说详细点。” 大黄看了看时间,有些迟疑道:“这不是要紧的事,时间不早了,组长,我们还是先见廖司令的好,回头我好好汇报。” 余潜看了下手表,还真是,只得压下这一团乱的麻,无奈地道:“回头将这事好好同我说说,一点也不能落下。” 见组长这么在意,大黄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当儿戏了,回头还是好好问问被抓的那几个土匪,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没得一会子组长同意放人,他没处抓挠去。 今儿廖家热闹,真真是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谚语了。 除了余潜这路,余下的还要出来什么人物,现在还不得知。 不过,这些与水榭里闲谈的邵韵诗皆无关。 她看看时间,怕出来久了,叫人说出不好的来,便拉了正说的高兴的廖四,道:“四小姐,水边凉,我们还是去亭子里吧。” 廖四到底也是学过礼仪规矩的,再是不待见那些做作的人,也还是点了点头,应了邵韵诗所请。 两人相携着迟迟然地离开了水榭,往亭子间走去。 到了亭子间,常芸和廖二嫂已经不在这里了,没了这俩个,大家的气氛又好了不少。 邵韵诗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一动一坐间皆见优雅,众人对她还是心生向往的。 尤其,得了祖母特意提点的乔汶就更是如此。 她比邵韵诗小些,个头也没邵韵诗高,且,看着也没邵韵诗长的开。 要说邵韵诗看着不像十七岁,也是真的,按着实岁算,她其实才十五。 因着邵韵诗真正是明末时期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大家族都是有底蕴的,女孩子闺中的保养那就更多更系统了。 自打邵韵诗接管了这身体,便开始了细心保养,再加亲娘陆氏是北方人,身材高骨架子大,所以,邵韵诗比南边的孩子稍微高些。 常芸讽刺她矮,其实是妒忌使然。 不过,她这样也就针对一般的南方闺秀。 像一直长在北方的邵秀雪,虽比邵韵诗小一岁,可个头却比邵韵诗高些,这也是邵家人没觉得邵韵诗高的缘故。 所以,邵韵诗说自己十七岁,既没撒谎,也没刻意,照理旁人也不该质疑,毕竟这实在是没什么好说道的。 关于年龄的插曲,乔汶当时不在,若是她在,就没话了,因为她知道邵韵诗的年纪。 乔汶不知道前头的事,后来也没人刻意同她说,到底都是有家教的女孩子,还做不到在主家八卦人家。 所以,不知道情况的乔汶,见邵韵诗和廖四走一块儿还有些诧异,她可是知道这廖四小姐有多膈应人。 有心同邵韵诗接触的乔汶,瞧着大家都各自闲聊,廖四也跟着相熟的说上了。她便了拉了邵韵诗,小声问道:“姐姐怎么和廖四走一块了?” 邵韵诗和乔汶是见过几面的,彼此相处还行,更因为俩家的祖母,两人心里也知道该如何相处。 遂,邵韵诗并不觉得乔汶这话说的不好,且领情她的关心,便小声回道:“我和八小姐一道走的,在水榭那边遇上了四小姐。” 她这样说也行,总不能再提早前的话吧。 一听是这样,乔汶不说了,对廖八,她其实也没什么好感。不过,知道廖八是个喜欢巴着嫡出的性子,也了解她这么做的意思。 遂,她撇了撇嘴,便放过了这个话题。在一个,她到底是守规矩的女孩子,背后道人长短,她也是不好意思的。 放开心情,乔汶瞄了眼邵韵诗姣好的侧脸,有些感叹地道:“姐姐这皮肤好的能晕出水来,真不知你平时如何保养的?” 乔家是后起的官宦人家,所以,乔汶并没有啥子秘方秘法护理肌肤调养气血,她这么问,也是真心。 邵韵诗知道自家祖母和乔老夫人的关系,所以,乔老夫人娘家肯定不弱,怎么会没有女子保养这一说? 不过,她也不好问出来,便笑了道:“我还这么小,哪里来的保养。” 乔汶比邵韵诗小一岁,听她这么说,有些讪讪地道:“不是说,女孩子打小就要保养的吗?” 说完,想起邵韵诗的情况,她又有些不过意了。 乔汶觉得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安静了会,更是不敢再提保养的话题了。 邵韵诗则没多想,一听她这话,知道乔老夫人对乔汶是尽心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手里没有好的保养秘方? 不过,想想自家祖母,好似也没什么要不得的方子,也就释然。 或许,人家手里原来是有的,只可惜战乱遗失了,也或许真就没珍贵的。 到底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邵韵诗也不纠结,只看了眼安静下来的乔汶,好奇道:“你既然知道,怎么还问我?难道你皮肤不好?” 说完,邵韵诗心头一突,转头认真看向乔汶,见她脸颊有些凹,倒真像是有些不妥。又因着乔汶的面上遮了粉,也看不出气色的好坏。 俩家是世交,人家又问到了面上,邵韵诗拧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上不舒服?” 乔汶见她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也不瞒着,拉了她往僻静处挪了挪,才小声道:“我那个不太顺。” 说完,她脸通红通红,怕被人瞧出来,忙拿帕子遮了。 第247章 小姐妹 冬日花园里,虽暖阳熏人,可四面来风,也有些冷。 好在人多了,间或吹来的风,倒也不算什么,且,姐姐妹妹们相熟的不相熟的都说着话,热闹着也不觉得不适了。 大概是太过热闹,乔汶刚才的话,说得轻,倒也没人留意。 说起来,乔汶也是急了,她月事不调,看了好多地方,总是不见好,兼这是闺中事,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寻大夫上医院。 遂,每每月事来了,总是疼的死去活来,受大罪了。 不仅如此,因着月事不调,脸上也出了问题,长斑长痘,害得她都不怎么敢出门了。 今儿来得迟,也是因为补妆的缘故。 这算是私密话了,邵韵诗自认没和乔汶要好到这等地步,可见乔汶这是受害久了,失了耐心才如此。 遂,她亦小声道:“你这样,没看大夫吗?” 乔汶见问,苦着脸,道:“看过,不仅看了中医,洋医生也看过,只是药吃了不少,照旧没好。” 这就真有问题了,邵韵诗不会贸然帮她把脉,想了想,建议道:“扬州城里中医名家多得狠,你寻个日子,叫老夫人带你去瞧瞧,必定能好。” 见邵韵诗热心,乔汶越发吐苦水,“我看过太多名医了,扬州也看过,只是皆不见效。” “这样?”邵韵诗想了想,觉得乔家找的人必定都是看妇科的,便建议道:“扬州的周大夫你知道吧?” “知道,可我这是女子病。”乔汶含着话,道。 “他虽不是妇科的名家,可与这上头也很有建树。”邵韵诗真诚建议,“要不,你改日寻他看一看?” 邵韵诗对周老大夫很是推崇,往日,两人也切磋过。 “寻周大夫?”乔汶看了眼一脸认真的邵韵诗,她知道眼前的女孩子不会白说这话的。 见她迟疑,邵韵诗还以为她防着周大夫是男的,不由地奇怪道:“难道你没寻男大夫看过?” 乔汶红着脸道:“中医大夫大多是男子,母亲怕我羞,就没带我上门,只自己寻大夫配了药,倒是西医里头有女大夫,看是看了,效果不好。” 怪不得,凭着乔家的家世,乔汶的毛病一直没好呢,原来问题出在这。 别人家如何处事,邵韵诗也不好多说,只劝道:“你也别不好意思,周大夫多大年纪了,还避讳什么。” 乔汶甚至乔家婆媳确实避讳男女之别,听了邵韵诗这话,乔汶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因为,就邵韵诗的身份,应该比她家还忌讳这个。 邵韵诗知道她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失笑地摇了摇头,道:“周老爷子他是大夫,且医德很好,看病的不管男女,皆是他的病人。人家不会多嘴多舌的,你只管放心去看。” 见她说的真诚,知道人家确实并不忌讳,乔汶深出了口气,道:“只怕看了也未必有用。” 邵韵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劝道:“可看了总归是个希望,我可告诉你,这个毛病不尽快看好,怕是会影响日后……” 到底是女孩子,余下的话,邵韵诗不好意思出口了。 没听完的话,乔汶明白,越发感到邵韵诗是个值得相交的女子。 祖母叫自己私底下多察看邵小姐,乔汶觉得,如邵小姐这般的品貌性情,自家哥哥怕是还配不上。 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哥哥虽才学不错,可到底傲气了些,耳根子也有些软,更兼一心想寻那‘才女’,八成是看不上风华内敛的‘古典’邵小姐。 遂,乔汶小心问道:“邵姐姐,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吗?就这样一直待在家里?” 邵韵诗知道乔汶不是个藏奸多舌的人,见她这么问,便带笑回道:“我姑姑想带了我去南京上学,不过,还没定下来,说不定就留扬州也不一定。” 一听这话,乔汶来劲了。 她忙拉了邵韵诗的手,道:“去南京吧,若是你祖母不舍得,我让我祖母去说说,肯定能成。” 乔家在南京,邵韵诗一想就明白了乔汶的热诚,含着笑,道:“这不是外头闹得紧吗,回头看情形再说了,你们家几时回南京?” 想到上海正在打仗,乔汶立马没了精气神,耷拉着脑袋,道:“不知道呢,若是一直这么打下去,我自己都回不了南京,还邀你。算了,这事往后再说。” 邵韵诗见总算是将这话题岔开了,她悄悄地出了口气。 不妨,乔汶又道:“对了,邵姐姐你不如和我一同先在扬州读书吧?” 邵韵诗不知,她为什么这么热忱地邀请自己一道读书,只小声道:“我们也别姐姐来姐姐去的,我闺名韵诗,乔妹妹就叫我韵诗好了。” 喊邵姐姐,或是喊韵诗?想到自家祖母的打算,乔汶立马道:“我喊你韵诗好了,这名字听着舒服,这里多的是姐姐妹妹的,喊了,还得带着姓,怪没意思的。” 这个说法也对,邵韵诗便点头道:“成,那我叫你……” 乔汶还没告诉邵韵诗自己叫什么,虽说,对方肯定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没正式介绍到底失礼。 遂,她忙不好意思地道:“韵诗叫我汶汶就好。” 彼此年纪相当,邵韵诗也不太喜欢姐姐妹妹的叫,便欣然道:“恭敬不如从命,我日后就叫乔妹妹汶汶了。” 乔汶见她爽快,心里高兴,忙点头道:“这样极好,韵诗,韵诗,汶汶,汶汶。”连喊了几声,觉得不错,也新奇,她呵呵笑了。 两人互相定了称呼,觉得亲近了不少。 乔祖母和邵祖母交好,邵韵诗的情况乔汶也是知道的。 如今,两人算得上是朋友了。 遂,她又小声问道:“你在苏州的时候,就没想着读书?那边好多好的学堂呢。” 苏州靠近上海,比之如今的扬州自然好了不少,新旧两样的学堂也多得很,年轻的学子们也多,新思潮自然也澎湃。 乔汶如此问,当然也是熟悉情况才说的。 其实,因着邵韵诗读书的事,邵老夫人一贯是不赞成的,所以,邵韵诗和小姑姑和老爷子学习,是瞒着邵老夫人的。 自然,同邵老夫人交好的人,就都以为邵韵诗并不读书。 见乔汶这么问,她也没深说,只道:“我在家要学的也多,理家处事,还得学女红灶上的手艺。在扬州的时候还能得些闲,苏州那边,我老姑奶奶管得更严。” 第248章 诡异 时间彷如流水,忽而就过。 小姐妹间本说的热闹,可突然提起自己惦记的事,邵韵诗有些沉郁了。 她一直担心着老姑奶奶,不由的眼眸暗了暗,已经开始想老人家了。 乔汶正沉浸在邵韵诗在家苦学闺秀课程中,没留神旁的,叫邵韵诗的点滴异常混了过去。 愣了会,乔汶吐了吐舌头,她听祖母说过,邵老夫人的娘家姓钮,是满族大姓,家世比祖母家的家世强太多。 人邵老夫人那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所以,作为邵家的小姐,那些古代闺秀的课程肯定样样得学。 别说邵韵诗了,就连上一辈的邵老夫人的老来女邵兰香也是如此。 只不过,这邵兰香是邵老夫人的眼珠子,爱的不行,还不是女儿想读书就读书了,想交朋友就交朋友。 也就邵韵诗这个没了亲娘庇护的不得宠孙女,自然不可能有书读了,甚至交友都得老夫人控制,没见她几乎都不出席扬州闺秀的宴会吗。 这些事不能多想,越想,乔汶的思绪越偏。 如今,乔汶听说邵韵诗在家,都学了那些个大家闺秀的课程,她倒是不会像旁人似得不以为然,眼睛亮亮地盯着邵韵诗看。 她这样怪吓人的,可惜,邵韵诗淡定惯了,并不以为意。 乔汶真真切切的理解了祖母为什么要求娶邵韵诗了,也只有她能堪称大家主母之责,稳重中透着娴雅,平和又睿智。 邵韵诗并不知道乔家所想,她只是好奇乔汶为什么总是盯着她学习的事。不过,想来就如今这个年代,怕是很少有她这样的闺秀了,不觉自嘲一笑。 因着喜欢邵韵诗的性子,乔汶想到哥哥私底下对另一半的想象,她没留神小姐妹的异样,又提点地问道:“你小姑姑早年也学这些?” 邵兰香在扬州闺秀圈里那是风云人物。 乔汶这么问,邵韵诗只当她是好奇,便笑着道:“嗯,小姑姑早年也学这些。不过,她是老来女,祖父稀罕得很,也时常带在身边教导,所以,小姑姑的学识很高。” “她不是也上了新学吗。”乔汶道。 这下子邵韵诗理会过来了,忙笑了道:“小姑姑年岁小,祖母怕她一人在家无聊,便送她去女子学堂念书交朋友了。” 乔汶忙凑着话头,提议道:“你不也是一个人吗,同你祖母说说,也去上学交朋友。” 邵韵诗含笑道:“嗯,小姑姑说过了,她会安排的。” “这就好。虽说迟了些,可到底能读书就好。”乔汶得了确切的答案,不由地吁了口气。 她这样,惹得邵韵诗好奇的看了过来,要知道,乔汶的表现太过急切了些,不由的人不多想。 怕邵韵诗起疑,乔汶忙转了话题,道:“我瞧着你的肤色特别好,用的什么护肤品呀?” 这话题岔的,又绕了过来,邵韵诗也不多问,只笑着说了说,自己日常用的物品。 至于刚才的怪异感,邵韵诗理不出头绪,只能先放下了。 不过,邵韵诗这一说起护肤的话题,倒是真勾起了乔汶的兴趣。 一时,俩个人就着穿衣打扮,胭脂水粉的说了个遍。 俩人正说的高兴,一直不耐烦迎合旁人的廖四,走了过来。 看着两人说的热闹,且,她对乔汶也没什么特殊的不喜,倒是带了笑道:“你们光在这里说有什么意趣,走,去我家花房逛一逛,那里盆景多得很,回头我叫上老七,给你们照相。” 邵韵诗此时和乔汶说的也有些词穷了,见廖四如此热心,看了看屋里其他人,知道廖四这是烦了,拉了她们俩个还算入眼的招待着,既堵了众人的嘴,事后嫡母也说不出什么来。 大家都不是棒槌,乔汶看了眼廖四,见她眼里虽有些无趣,倒也含着点点笑意,知道她确也是真心邀她们一道走。 乔汶自认自己是半个主家,当先带头道:“也好,姑姑家的花房确实不错,走,韵诗我们随四姐姐一道去看看。” 听的乔汶喊邵小姐,韵诗,廖四好奇地看了过来。 乔汶见此,一点解释的意思也没有,边走边拉了廖四,问道:“也不知茶花开了没有?石榴倒是开得不错,我还捣鼓了一盆。” 问完,她又对邵韵诗道:“韵诗,你若是喜欢,回头我送盆石榴给你。” 廖四见她没解释喊韵诗的话,也就不多问了,毕竟在她眼里,这就是两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互相有了好感的表现而已。 遂,她好心情地接话道:“你还好意思说送盆景,你自己弄的那盆,母亲嫌弃的什么似的,你还怎么拿出来送人?” 乔汶皱了皱鼻子,道:“姑妈嫌弃怕什么,我那是立异,说不定韵诗就喜欢呢,我说的对不对,韵诗?” 邵韵诗不惯与人如此对话,含笑道:“花房远吗?” 见她不答反问,乔汶也没当回事。 倒是廖四看了眼邵韵诗,暗暗点头,是个有主意的,不随风摆。 其实,这也算是廖四的臆测了。 邵韵诗只是觉得这话题没个结论,平白的多说什么,只有看了才知道好坏。 廖四满意邵韵诗,接话那叫一个快,“不远,就在西跨院那边,没几步路的,正好你们坐了有一会子了,起来活动活动正好。” 冬天即使在暖和的地方,坐久了脚底也是有些凉的,廖四这话还真说的体贴。 乔汶也不管廖四今儿为什么这般好说话,只一把拉了邵韵诗,道:“四姐姐说得对,起来走走正好暖和暖和。我可告诉你,姑妈家的花房又大又暖和,还特别好看,你去了绝对不后悔。” 邵韵诗本不想走的,她觉得在主人家做客还是别标新立异的好。再说了,她家的花卉多得很,并不稀罕旁人家的。 只可惜,眼前的俩女子不会放弃的。 这般一想,邵韵诗无奈地起身,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叫我看看司令家的花房是个什么模样。” 她这话说的俏皮,倒是叫廖四和乔汶都笑了。 廖四直接道:“司令家的花房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三女孩往花房走去,旁人倒是都没大注意。 独留在亭子间的廖八,瞥了眼她们,撇了撇嘴,也不知是气她们没叫她,还是气自家姐姐截了她在意的客人。 好在,亭子里还有不少值得相交的女孩子,廖八只一瞥便也放下了,继续和大家说笑着拉关系。 第249章 少年遐思 廖家的花房很大,一到了冬日,各房的花卉都统一在这里养着。 廖四领着二人到的时候,已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廖七今儿,因为常芸心情不太好,所以,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周子兴不同于廖七其他要好的朋友,此人心细,瞧出了廖七的状态,生怕他失态,便拉了他出来走动,顺带开解开解。 其实,论家世,他和廖七这样的高官之子是攀不上的,正因为周子兴心细周全,且两人打小一个学校,算是发小了。 所以,廖七但凡有什么聚会都不会落下他。 周子兴想开解廖七,暖和的花房,就是两人最佳的去处了。 两人正说着话,瞧见廖四领着人来了。 周子兴倒是没什么感觉,该说的已然说过了,正好有人来,花园那边还有客,主家不好离的太久,便打算走人了。 廖七也不同于别的廖家人,对廖四这个姐姐他也没什么恶感,将说话的地方让出来,也是绅士们该有的风度。 本来两人打算悄悄走的,不想两下里已然瞧见了,也不好避开。 且,廖四已然喊了开来,“老七既然在这,你这是搞了什么项目,还是躲人来了?” 廖四素来嘴大口快,廖七可不敢惹她,老实喊了声‘四姐’,便回道:“子兴前儿说来看花,一直没得空,今儿正好来了,我就带着来逛逛。” 这话可不符合廖七的性子,廖四冷笑道:“随你怎么说好了,横竖大家都是来玩的。” 被点了名,周子兴也不好避着,忙打圆场地喊了声‘四小姐’,便替廖七解释道:“四小姐误会了,老七确实是陪我来看花的,前儿我爷爷想要株芍药研究丸药,一直没能寻到合适的花株,这不,老七就被我拉来了。” 芍药可是有镇痉、镇痛、通经作用。尤其对妇女的腹痛、胃痉挛、眩晕、痛风、利尿等病症有效。 邵韵诗听了,眼眸一亮,看来周老大夫对妇科是有研究的,自己也算是推荐的不错。 廖四对周老大夫也是推崇的,听了这话,倒是信了几分,点头道:“原来是替周老大夫跑腿,子兴也是的,做什么非得等今儿,早些来也没谁说你,没得耽误了周老大夫的事。” 她这话叫周子兴听了心头一暖,带了笑道:“父亲那里也不急。” 廖七见他们有完没完的还说上了,他最不耐烦唠家常了,再说了,对面还有俩女孩子。 虽说一个是自家表妹,并不用特别介绍,可人邵小姐那是客,还是难来的客,就这么干撂着有些不妥。 遂,他忙张罗着给大家介绍开了。 廖四也不是一点也不通人情,被廖七一提,也有些不过意,忙配合着也介绍了邵韵诗。 邵韵诗随大流地和周子兴互相问了好,其实,这两人也彼此有耳闻的,倒也不算陌生的很。 彼此介绍完,廖七便道:“我们已经逛过了,就不打扰四姐表妹和邵小姐的雅兴了。” 乔汶见表哥要走,忙拉了人,道:“做什么,我们刚来,你就要走。” 她刚才可是听说,另一位公子是周老大夫的儿子,她还想多了解一番周老大夫的事呢。 廖四不明所以,她觉得有男生在这,反倒不好说话。 不过,她到底大些,又是主家,便也顺着乔汶的话,道:“老七要是没事,就留下来一道逛逛吧,我可是知道,你与盆景花卉一道很有见地。” 廖七有些不想待着,可廖四已经开口了,他还不至于那么不给面子,最起码的得逛一圈应应景吧。 想着,他便回头和周子兴说一说,不妨看见周子兴有些发愣。 周子兴不知怎么的,自打来了女客就不再多说话了,人也显得沉闷。 廖七回身看他的时候,他回神后,居然还有些微的别扭。 廖七知道自家好友,不同于外头那些公子哥们的习性,也没觉得他奇怪。 还以为他不乐意留下,廖七便很友爱地道:“陪着逛一逛也成,不过,四姐,我得先和子兴去一趟花园,回头再来给你们说说盆景的事。” 这下廖四不乐意了,拉了廖七道:“子兴又不是外人,留下一道逛逛,回头要是叫人知道,因为我们倒将子兴赶走了,叫我们如何自处。” 这话也对,廖七便商量周子兴,道:“要不子兴也一道留下?” 周子兴今儿不正常,并不是烦陪女孩子,而是因为他对乔汶那一些些的喜欢。 他本想着乔家的小姐,他这样的怕是别人看不上。遂,大家彼此见了几次后,虽喜欢倒也一直没露。 在一个,他也从未有机会单独和乔汶说过什么话,今儿这样的机会,他既兴奋又有些胆怯。 正处于小窃喜大忐忑中的周子兴,被廖七一问,这才真正的回神,便连忙点头道:“也好。” 他这回答,既快又急,倒是叫廖七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 不过,有他陪着,廖七也自在多了,也不再多想,乐呵呵地对廖四她们道:“子兴与这一道上更是精深。” 廖四诧异地看了过去,疑惑道:“子兴这样本事,难道是因为时常种药材的缘故?” 周老大夫是名医,他家里有个大药园,时常带着儿子孙子去药园种药材认药材炮制药材。 周子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这会子已然定了神,便微笑地点头道:“嗯,我家那药圃,不单单种了各种药材,还有应季的能入药的花卉。” 周家药圃,邵韵诗也有幸去过一起,确实不错。 她难得主动道:“周老的药圃确实打理的好。” 众人见不怎么说话的邵韵诗,居然夸了这么一句,不由的大奇。 廖四立马便问道:“你去过?” 廖四这话问的并不奇怪,因为,邵韵诗在扬州的时日很短,连戏园子都没怎么去过,怎么就看过别家的药圃了?更兼周家药圃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别说廖四好奇了,周子兴自己也是奇怪得紧。 他一点也没邵小姐去过他家药圃的印象,更因为知道自家爷爷的脾性,那就是个倔老头,看药圃看得可紧了。 知道自己多话了的邵韵诗,苦笑了下,便镇定地道:“嗯,随我爷爷去过。” 第250章 暗恨 廖家花圃,能入内的都是千金公子,交际往来的神经都挺丰富。 邵韵诗的话,一下子叫大家都愣住了。 毕竟,扬州就这么大,周老和邵老爷子交情不错,这事并没多少人知道。 这就有些令人寻味了。 花圃里的几人中,也就乔汶不知道周老大夫的事,见大家都好奇地看向邵韵诗,也有些奇怪地看了过去。 不过,她是个有教养的女孩子,自然不会突兀地开口的。 周子兴倒是听自家父亲提过邵老爷子和邵家,也知道两人关系不错。 如今,见邵韵诗连爷爷的药圃也能去,知道爷爷是认可这女孩子的,遂,他立马对邵韵诗多了一层好感。 又见乔汶也好奇地看过来,他心里高兴了几分,便替邵韵诗解围,兼解释道:“家父和邵伯父交情不错。” 周子兴一叫邵老爷子为伯父,廖七有些扛不住了,笑了道:“你这家伙,平白的想长我们一辈。” 周子兴起初没多想着辈分问题,只随着自家父亲的话头喊了邵老爷子伯父,被廖七一挤兑,不由的大窘。再想到乔汶和廖七是表兄妹,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索性,他脑子好使,忙带了笑道:“老七,我们这各论各的,你就别计较了。” 廖四看了眼同样窘得不行的邵韵诗,道:“这话很对,大家都是同龄人,没得称呼上闹生分了,就各论各的。邵小姐你觉得如何?” 这里真正要论辈分的,当属周子兴和邵韵诗。 见廖四相询,邵韵诗哪里有不应的,不应就得平白矮了一辈,忙点头道:“很该如此。” 邵韵诗这话有些不客气,众人看着周子兴乐了。 周子兴不是那些骄傲的公子哥,再说了,他可不乐意平白比谁长一辈。 只见,他很是谦逊地笑了道:“邵小姐这话对,咱们都是年轻人,不必顾忌太多。” 他这样,旁人倒是不好再笑,没得被说成封建。 乔汶早就等的不耐了,见他们总算是说完了话,便道:“既说定了,表哥就领着我们好好看看花房吧,我还等着韵诗挑中我那盆石榴呢。” 周子兴见佳人着急,便当先带头道:“我也好些日子没来这里了,看着好似又多了些品种。咱们还是边走边聊吧。” 周子兴不是个积极的人,平时自然也不是个话多的,他今儿连番出奇,倒是叫廖七多看了几眼。 不过,有外客在,一贯体贴的廖七便收了好奇心,随着他们一道边走边介绍了起来。 还别说,别看廖七看似纨绔,肚里还是有些学问的,介绍起东西来,典故颇多。 这样的廖七,倒是叫邵韵诗有些刮目了,对他的感官也好不少。 乔汶主要的目的,是想叫邵韵诗看她亲自摆弄的那盆石榴。 所以,一等到了跟前,直接不用廖七多话,她便指着那盆栽,看着邵韵诗道:“这就是我弄的盆栽,韵诗,你看看怎么样?” 邵韵诗自然捧场地细细观摩了起来,还别说,从根形到花枝,再到花骨朵的多寡,真是用了心了。 就乔汶这个年纪来说,应该是可以了。 遂,邵韵诗不吝夸奖道:“不错,尤其是你留的果子不多,这样更起到了点缀的作用,毕竟想果子成型,盆栽里就不能多留果。” 乔汶一听,知音呀!直接一拍巴掌,激动道:“可不是,小八和表嫂她们都说我这果子留的少了,不符合石榴的寓意,不管送了给谁,摆着都不合适。” 这话谁接都不好,大家笑笑,看着她。 乔汶得了鼓励,笑容满面,继续道:“我就说,不管多寡,只要果子结的好,才算是真正有寓意,可惜没一个同意的。” 少女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平和惊喜,听的人,心情也随之清越飘荡。 更别说,这里还有个恋慕之人。 遂,乔汶话刚完,周子兴当即就附和道:“自然是果子少好了,我瞧着这盆石榴,不仅果子留的好,外形也很有寓意,送人做节礼很合适。” 他如此积极外露地帮衬着说话,饶是廖七再是不经心,也察觉出了问题。 不过,他到底是大家公子,这猜测又关系到自家表妹,有些话还是留着背后问比较好,便又强压下了出口的欲望。 这里还有些了解周子兴的人,就是廖四了。 不过,她心粗,倒也没留神,只接话道:“汶表妹就是孩子气,做什么弄石榴盆栽,你随意弄个花草的盆栽不是更方便。” 她这话有些直接,乔汶不高兴了。 周子兴也不好替她说话,着急地抿着嘴。 倒是廖七,呵呵乐道:“这不是想要石榴盆栽的人多吗,表妹也算是急大家之所急罢了。” 廖四也不是故意针对谁,一听这话,倒是替乔汶不平道:“也就汶表妹老实,被她们几个给诓了,她们要石榴盆栽,难道家里的花匠还能不精心?何苦累了你个小孩子。” 这话越说越深了,邵韵诗和周子兴都有些待不住。 正好,邵韵诗最想看的花卉种植地到了。 她直接道:“四小姐,你们说话,我去看看芍药。” 还别说,怪不得廖四非得拉了大家来花圃玩,这里花的品种全不说,还有珍稀品种。 花匠侍弄的极好,好多还开着花,其中尤以芍药开的最引人。 廖司令家的花圃在扬州也是数得着的。 周子兴也确实想看看芍药,被邵韵诗一提,他忙跟着道:“要不大家一道去看看?” 乔汶听够了廖四的道理,当先附和上了。 既然三位客人都想看芍药,廖家姐弟当然是跟随了。 如此,五个人颇为和谐地边看边说,场面一时异常的热闹。 他们这样,叫寻着廖七而来的常芸看的很是恼火,恨恨地跺了跺脚,都没露面便拉着脸,哭着跑了。 追着她来的廖二嫂常璎,看了眼花圃里的几人,叹了口气,也转身追常芸去了。 常芸不放心廖七,虽气恼伤心也没走远,离开花圃,便留在了早前廖四和邵韵诗待过的水榭。 廖二嫂一路追来,见她停在了这处,才松了口气。 “小芸,你怎么坐这了,怪冷的,走,我们回亭子间。”常璎装着不知道花圃的事,笑着道。 第251章 无妄 少女的忧愁,总是令人费解。发丝飞舞间,我见犹怜。 廖二嫂怜惜地看着孤零零坐着的堂妹,暗恨那不解风情的廖七。 常芸见堂姐来了,也知道害羞,忙将眼睛抹了抹,嘟着嘴道:“我回去做什么,八妹妹好口舌,将大家说的一致附和她,我才不去给她捧脚。” 这便是气话了,常璎不愿说自家小姑子,便岔开了话道:“不回亭子间也行,我们去花厅吧。” 常芸摇头道:“不要,夫人们谈的话题都是些家长里短,枯坐在那里,不仅奇怪,还无聊。” 倒也是,常璎叹了口气,也不提到哪里玩了,索性陪着常芸干坐在栏杆处。 见堂姐也坐下了,常芸忙推道:“姐姐不必单陪我,你是主家,可不能叫旁人挑理。” 常芸虽有些娇惯,可并不十分跋扈,也就遇上了廖七,人才会失态。不然,就今儿这事,放在平时,她是做不出来的,又或者根本就不屑做。 常璎对常芸的体贴还是受用的,暗叹,到底是姐妹,比之旁人要好很多,心里也属意她配了老七,做自己的妯娌。 廖家姊妹多,妯娌也多,光嫡出的妯娌就四个,还外加一个特会做人的庶子媳妇廖五嫂子。 廖二嫂这个在政府工作的就有些尴尬了,因为她不常在家,奉承伺候的事做的少。 常璎如何不知道今儿是她好好表现的机会,可堂妹也不是她能轻忽的。 这两头必定得有取舍,想到叔叔家的权势,已然没什么好说的了。 遂,她牙一咬,摇头道:“不必,今儿宴请的都不算是外客,有嫂子弟妹们尽够了。” 堂姐这么干脆,常芸很是感动,倒是将先前的气消了些。 她站起身来,懂事地道:“我们还是回去的好,没得叫人专美了。” 说着,还怕堂姐不当回事,她又道:“越是亲近的客人,越是要拿出十分的热诚来。走吧,我陪着你一道。” 这个道理常璎懂,因为懂,她才跟这陪着堂妹的,这不她就收到了堂妹的真心了吗。 遂,她笑了道:“谁说妹妹不通庶务了,这不是极懂的吗。回头也不知哪家有福气得了去。” 常芸被堂姐常璎一打趣,倒是解了郁气,拉了堂姐往花园子走去。 见堂妹终究没有想着回小花厅,常璎倒也没失望,反而小声劝道:“老七就是个孩子性子,你们时常一处该懂的。你可别因着闹别扭,叫旁人得了好。” 被堂姐这么直白的说开,常芸也没尴尬,她有什么心思,堂姐是尽知的,且还支持。 遂,她便顺着堂姐的话,道:“能如何?左不过,嫌我管他多了,难道我管着他不去招惹那些戏子是错的?” 这还不错?还没结婚就管东管西,哪个男人乐意?更何况是廖家老来子的高傲少爷? 常璎无奈地拉了堂妹的手,缓缓地道:“老七在家被惯坏了,你别同他一般见识,你这般为他,叫母亲知道,定欢喜得很。” 常芸不笨,知道堂姐这是提点自己,可叫她到廖夫人跟前卖乖,她也是骄傲的。 遂,她嘟着嘴道:“廖夫人自然知道什么是为老七好,可我不想叫人知道我乱操心。” 这话有些不好听,常璎迟疑地道:“不会吧?难道你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传言了?” 常芸眼眸暗了暗,咬着唇,小声对堂姐道:“并没有,只是我瞧着,伯母好似不如以往那般待我了。” 常璎心头一突,忙扯了笑道:“瞎想什么呢,前儿母亲给大家订首饰,不还想到你了,怎么就与往日不同了?” 常芸低了头,淡淡地道:“姐姐觉得同吗?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其实不必瞒着,我心里明白,父亲和廖司令近来好似有些龃龉。” 这话够吓人的,常璎猛地一个转身,一把拉住堂妹的手,急道:“你打哪里知道的?” 见堂姐脸色吓人,常芸知道自己猜的不假,红着眼眶道:“今儿廖家宴客,若是以往,不仅我和哥哥要来,父亲和母亲也定会来的,可你看今天?” 常璎见堂妹如此聪明,暗叹一声,冤孽。 随即,她便深吸了口气,劝道:“确是你想多了,廖家年前出了事,你大概也知道,这会子众人皆躲着,父亲母亲也是怕给叔叔婶婶惹麻烦,这才没邀了他们来。” 常芸听了这话,倒有些尴尬,年前的事,她恍惚听了那么一两句,只是不太清楚,没想到里头还真有事。 想到老七,常芸不由地急道:“难道凭着伯父这城防司令的身份,还不能解决?那就找我阿爸帮忙呀,好歹的我爸爸是财政厅的厅长,多少人都给面子的。” 财政厅厅长确实面子够大,可除夕的事并不光彩,弄不好真要带累了旁人。 常璎虽希望自家公公没事,可也不想自家娘家出什么差错,那可是她的退路和依仗。 怕常芸为了老七乱了方寸,定了定心神的常璎,拍了把堂妹的手,安抚道:“叔叔的位置多少人盯着呢,自家倘若不谨慎些,那不是给人送把柄吗,这事你可不能糊涂。” 常芸被拍着手,冷静了几分。 常璎见她这样,眼眸闪了闪,“公公婆婆也是想到了这点,这才没惊动叔叔。” 常芸不傻,一听这话,虽不全信,可也觉得事情七不离八,便点头道:“那就算了,这话我回去问一问阿爸,若是能帮忙,还是要帮的。” 见她果真打算插手,常璎急了,忙道:“你可别胡闹。” 自己如何就胡闹了,常芸咬紧了唇。 见堂妹一脸的坚决,常璎无奈地叹了口气,劝道:“我知道你忧心老七的事,可那位邵小姐真不及你,别多心。” 常璎是了解自家公公的,婆婆或许还想找个听话乖顺的儿媳妇,可公公绝对会想找个实力强大的姻亲。 这邵家也就在士林中名声大,官场上并无半点建树,如何能与她常家比?也就堂妹关心则乱。 被堂姐说穿了心事,常芸也不羞,只嘟着嘴道:“我瞧着伯母好似特别稀罕那位邵小姐。” 其实,就算廖夫人待邵韵诗一般,常芸大概也得将她竖成头号敌人,因为,她心里明白,今儿在场的所有女孩子加一起,也敌不过那女子的光华。 第252章 属意谁? 水榭的风中,带着丝丝水汽,令人发燥。 常芸不想再回忆早前看到的那场景。 她承认,自己是妒忌了。 尤其,她当时立在亭子里,看见老七陪着邵小姐走来的时候,远远看着,男的帅气殷勤,女的娇俏出尘,是那么的契合又碍眼。 常璎并不知道这层,她见堂妹还在纠结邵韵诗的事,百般无奈。 遂,她只得诓哄道:“邵小姐的祖母可是和外祖母多年的闺中好友,两家昔年都是大家族,母亲稀罕些邵小姐,不仅是给邵老夫人面子,也是想叫外祖母开心。” 常芸听了这话,倒觉得有理,心里高兴了几分。 可她想到廖七最近对自己的冷淡,又叹气道:“老七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远着我,好似怕我吃了他似得。” 常璎知道堂妹在乎老七,可也知道她对待老七的方式有问题。 她想到自己的打算,和这么做的好处,难得地推心置腹道:“芸芸,男人是不能抓的太紧的,这样,他们就会产生压抑不自由的感觉。” 这话?常芸红着脸,别扭道:“怎么能觉得压抑和不自由呢,你看哪对爱恋中的男女不是巴不得时时腻在一处的。” 常璎有些无语地看向堂妹,暗道,你也知道人家那是谈对象的,你和老七这不还没正式谈吗。 常芸的话,噎的常璎这位能言善辩的堂姐也是无力吐槽了。 水榭处的和煦微风,都不能叫常璎稍减那股子郁气。 不过,堂妹如此专牛角尖,她作为堂姐不能不管,也不敢不管。 遂,常璎只能拿自己做例子,“芸芸,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时下所有的青年男女都该如你想的般,就比如你二姐夫,我若是事事过问,他必定是要反抗的。” 她这般细细地开解,并不说教,倒是叫常芸信服不已,暂解了些烦难。 自然,因着这已经涉及到了夫妻之间的相处,常芸再是执拗,也不好意思再深谈了。 前头,小花厅里。 因为自己的态度,惹的常芸吃味的廖夫人,正趁着大家注意力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悄悄拉了邵老夫人的手,小声问道:“邵姨,韵诗可有人家了?” 邵老夫人不防廖夫人问这话,有那么一刹那的错愕,难道老姐妹没将那事同女儿说? 大概是看出了老姐妹的迟疑,乔老夫人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她如今还没拿定主意。 遂,她拍了下女儿的手,嗔怪道:“你有什么心思,怎么不先问过我?” 她这话看似亲昵,实则已然有些怪罪了。 了解自己母亲的廖夫人,心头一突,觉得自己或许真莽撞了,好在,她也没说什么不是? 到底是司令的夫人,廖夫人只一刹那的错愕,便稳住了心神。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母亲,还好没什么大变化,再看向邵老夫人,突然悟了,合着俩老姐妹都商议好了。 想到这,廖夫人虽有些可惜,可也替自家侄儿开心,邵小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闺秀。 不过,有些话她不能说出口,只带了笑道:“姆妈说的对,我是该打,这次您看在邵姨的面上饶了我吧。” 她这身份这年纪,还做出乖女儿的姿态来,倒是惹的两位老夫人心头熨帖,发笑不已。 尤其是乔老夫人,她摩挲着女儿的手,带了笑道:“你呀,越大越调皮。” 邵老夫人看着也笑了,“我们家兰香也如此,都是长不大的。” 乔老夫人见她提起女儿,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邵家的将军女婿,不由暗了暗眼眸。 她想想,有些话还是当着老姐妹的面提一提的好,不然,叫她心里不舒坦了,自己的打算也不能成。 遂,她瞄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她们这,便压着声音,对女儿道:“你问的也不算错,就你钮姨家的女孩子,那是个个都好。” 嗯?这是什么话,个个都好?难道姆妈还将庶出的邵二小姐算上了?又或者,她和邵老夫人还没说定哪一位? 廖夫人眼睛一闪,捧着母亲,道:“可不是,邵家名门,家中的孩子,必定个个都出挑。” 乔老夫人得了女儿的肯定,越发得意,“我这不正想和你钮姨合计合计吗?谁知你个冒失的突然就插了进来。” 邵老夫人满意地看着老友母女俩,含笑道:“到底母女俩,眼光都是一样的。不过,我家的孩子虽好,别家的也不差。” 乔老夫人连忙说她就看好邵家俩姑娘。 廖夫人眼眸一暗,就她看,满扬州城怕再也寻不出个比邵小姐好的女子了,出身好不消多说,就身家那也是相当可观的。 自己丈夫是城防司令,来往的大商家她都有数,陆家那可是大财主。 更可贵的是,陆家看中邵小姐,且还当眼珠子待。 就她这些年看下来,邵小姐的库房比之她这位司令夫人,不知多了多少倍。这些,邵二小姐能比? 就她看,谁日后若是娶了邵小姐,那真就是掉进了金山银海了。更有一层,邵小姐品貌俱佳,是个拿得出手的儿媳妇。 如今,听的母亲说啥邵家二位小姐,这等含糊的说法,叫人惊心。 廖夫人暗叹了声,自家无缘,便真心替母亲着急了起来,试探道:“今儿怎么没见二小姐一道来呀?” 邵老夫人早就防着有人问这话了,看了眼也等着解释的乔老夫人,心里得意。 她端了笑道:“那孩子胆小,这不除夕那日外头闹闹哄哄,吓着了。” 这话,乔老夫人母女俩个不好回,只端着脸,点了点头,附和了两句时日艰难。 邵老夫人瞄了眼俩个的神情,有些微的失望,便接着道:“我怕她出来再着了凉风,就安排她在家歇着了。咱们两家什么情分,回头再聚也是一样的。” 她这话说的不尽不实,奈何旁人也说不好个差漏来。 乔老夫人人老成精,眼眸闪了闪。 早前,她特意交代了要带上白氏,今儿不仅白氏没来,邵秀雪也没来,更别说那个白家的高材生黄少爷了。 这里头没事,谁都不信。 不过,话既然提到这了,乔老夫人便不客气地道:“她小孩子家家的,既然吓着了,更该带出来逛逛。你怕她受凉,多穿些就是了。” 第253章 窘境 花厅正热闹,可围绕着乔邵俩老夫人的氛围却有些冷。 俩位老夫人都是昔日内宅厮杀过来的人,言语内涵的隐射,比谁都精炼老道。 乔老夫人直言邵老夫人不该不带二孙女来,内里的缘故,并不只是表层的原因。 所以,邵老夫人懂了,也沉默了。 廖夫人是主家,也必定是要捧母亲场的,便打破了尴尬,有些气虚地道:“是这话,该带孩子出来走走,说不定郁气就散了。钮姨也是真疼孩子,处处小心。” 她这话既帮了母亲,又捧了邵老夫人,真是处处妥帖了。 乔老夫人满意地看了眼女儿,便又道:“我原本想着,有几年不见了,孩子们都大了,正好凑着机会,叫他们小一辈的亲香亲香呢,别情份到了小一辈便淡了去,这就可惜了。” 她这话既漂亮又敞亮,邵老夫人有那么片刻的尴尬。 很快,她又稳住了,跟着道:“可不是这话,倒是我想岔了,回头我邀了你们一道去我那,也是一样的。” 廖夫人见两老太太之间话来话去的打机锋,很是佩服,尤其觉得邵老夫人似乎手段更高一筹。 遂,廖夫人待邵老夫人就更是热情了几分,笑呵呵地捧场道:“那钮姨回头可不能忘了我,您家的梅林可是出了名的好看,不去逛逛可惜了。” 被人夸,尤其还是城防司令的夫人夸,换了谁都面上有光。 邵老夫人笑着谦虚道:“你家的花园,收拾的也不赖,尤其你家的花圃那可是扬名扬州城的,听说那芍药更是出众。” 廖家的花匠自己爱芍药,所以摆布的芍药各种品种花色都有,花型花色皆出彩,所以,勾的周老大夫也眼馋不已。 廖夫人是个极会做人的,忙道:“钮姨若是喜欢,回头我送几盆给你摆家里,好好稀罕稀罕。” 她这话又俏皮又体贴,倒是叫邵老夫人欢喜了几分。 见两人说的热闹,乔老夫人眼里带了笑意,道:“回头,咱们挑个好日子,就咱们自己人,去你家好好聚一聚,也叫我看看馋人的梅林。” 廖夫人眼眸一闪,道:“那行,我也不带家里的这些个霸王,只跟着姆妈做一回乖女儿。” 邵老夫人见此,倒也没觉得不好,笑着应道:“行,回头我就定日子下帖子,就咱们娘们几个聚聚,不叫他们老爷们。” 乔老夫人也跟着点头,“我家就孙儿孙女在身边,你可别不叫我家乔沁去。” 见她特意提起孙子,邵老夫人满意了,对定下乔家那孩子的事,又多了几分信心,道:“很该如此,你们远道来,我怎么得作为长辈,也得给他们接风洗尘不是。” 廖夫人眼眸一转,凑趣道:“乔沁到底大了,回头一个人杵着也不好意思,这样,我带了老七一道去,如何?” 要说,廖夫人对邵韵诗那是真满意,见母亲一再地提邵二小姐,想到侄儿的脾性,她心思便活动开了。 乔老夫人见女儿如此,知道她这是又动了心,倒也不着急,回头有的是法子同她沟通。 乔家母女俩的肚皮官司,邵老夫人人老成精,自然看在眼里,对廖七她还是满意的,到底司令家的门第不低了。 乔家小少爷人品也不差,今儿她亲见了。 邵老夫人想着回头和老爷子好好商议一下,说不得能成就两桩好事呢。 下意识地,邵老夫人就将邵秀雪配给了乔少爷。也不知是看不上廖七,还是厚待邵秀雪。 三人各怀各的心思,彼此倒是显得又亲热了几分。 乔老夫人看着女儿带笑且殷勤的模样,有些叹气,她这女儿大概是上无长辈,好日子过多了,所以失去了往日的聪慧。 就她看,廖女婿绝对不会叫老七和邵家结亲的,要知道,邵家在司令的眼里还真算不上什么。也就他们这些看重书香门楣的人家才心仪。 就她也因着自己的私心,才着意邵家小姐们的。 这般一想,乔老夫人又操心起了女儿,便含笑道:“你想带了老七去观梅林,也不想想他那性子,能坐得住?没得扫了大家的兴。” 被老娘当面打脸,廖夫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讪讪地道:“咱家老七也没那么不懂事。” 乔老夫人见女儿变脸,也知道自己急了,忙转圜道:“倒也是。这样,若是老七保证不瞎溜达,我就带了他去。其实,我就爱老七在跟前绕,这小子可会逗人笑了。” 廖夫人见母亲这么说,明显就是真喜欢老七,倒是觉得自己刚才多心了,越发有些不好意思。 邵老夫人不管人家母女如何,只接着话头道:“我瞧着七少爷不错,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为了给你这外祖母淘换稀罕的物件,愣是顶着大日头在外头逛得中了暑,可叫我眼馋死了。” 邵老夫人一贯不是个爱说笑的,今儿这么夸廖七,饶是廖夫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乔老夫人正觉得自己刚才表现的不好,也顾不得老友的奇怪了,忙跟着道:“可不是,那个傻孩子,叫人是又心疼又爱的不行。” 廖夫人此时已经回神了,瞧着邵老夫人的态度,她心里对老七和邵韵诗的事,又热切了几分。 “我们家老七是个好孩子,我侄儿也不差。”她捧场着,“对了,要说听话,还是邵大小姐最佳,瞧瞧那孩子娴雅自处的娇娇样,真正是恨不能扒拉到自己家来养着。” 说起来,她是真稀罕邵韵诗。 旁人夸自家孙女,邵老夫人合该高兴,可她习惯了挑大孙女毛病,冷不丁的被人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适应。 遂,她只能干扯了个笑。 乔老夫人知道自家老友的古怪性子,也不点破。 要知道,这也正是她看中邵大小姐的原因,没有娘家当靠山,日后还不是可着劲地扒拉她这婆祖母? 这般一想,她权衡的天平又倾向了邵大小姐。 廖夫人不同于母亲的想法,她对邵老夫人的心结多少也知道点,可她实在是不敢苟同,不说,那件事本身就不怪人家陆氏。 再说了,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作为长辈,怎么能漠视孩子呢?还是嫡出的长孙女。 好在,邵大小姐有个强有力的外祖家,对她也十分的好。且,苏州的闫老夫人又教养的极佳,这才没叫邵大小姐这么个资质上佳的孩子埋没了。 第254章 有人! 小花厅,主客三人都含着小心思,各自思量着权衡着,内心燥热的都不知道此时还是寒冬了。 被惦记的邵韵诗,并不知晓自己即将被祖母权衡俩家。 此刻,她正经历着大惊吓。 廖家花园东侧的洗手间里。 邵韵诗被突然出现的某人,吓得一把捂住了嘴。 “嘘,别怕,是我。”罗丛柏满脸正色地看着邵韵诗道。 邵韵诗被他弄得很是哭笑不得,拍下他的手,平复了下受惊的心情,嗔怪道:“我当然知道是你了,这里是女士洗手间,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罗丛柏听的这话,多少有些尴尬,俊脸一红,也不怕告诉邵韵诗实情,小声道:“我是来探廖家密库的。” “你……,你还真是大胆,这里可是官邸。”邵韵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罗丛柏今儿来前可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半路还杀出了帮人。遂,这才无奈之下缀着邵韵诗的身影,躲入了女厕。 好在廖家的女厕并不似外头的那些简易女厕,而是装修设施皆不差的加强版更衣室了。 不然,两人这么一见面,可就尴尬了。 罗丛柏边和邵韵诗说话,边分了一半的心神监测外头。 邵韵诗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很是稀奇。她可是知道,凭着木头的本事,想走的无影无踪那是再简单不过了,今儿这是? 大概知道邵韵诗的疑惑,罗丛柏小声道:“我被调查科的发现了,先躲一会。对了,一会你得出去吧?” “废话,我总不能老待在厕所里吧。”两人如今早就好的如一个人了,这等话邵韵诗说的自然极了。 罗丛柏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对着自己的心上人,他也不窘,只暗暗皱了皱眉头,道:“看来我还是要出去。” 邵韵诗见他皱眉,担心上了,不由的沉了脸,压着声音,训道:“你个傻子,遇上了对头,你不知道往外走呀。” 罗丛柏仗着身手好,很想今天就将事情解决了。毕竟,眼看着秦政委要走了,若是不能如期带了货回去,想来秦政委这次的任务算是不完满了。 本来,他打算剩下的货拿钱买,可惜运输实在艰难,这才又打起了廖家剩下枪支的主意。 见邵韵诗皱眉,罗丛柏也不想她担心。 索性,枪支弹药的事,小妮子也知道,他便光棍地道:“秦政委要走了,我想叫他带足了货走。” “那你来廖家做什么?”邵韵诗还记得某人和自己说要去别处买的事。 罗丛柏叹了声,道:“这不外头查的严吗,所以,只能又回过头来,从廖家买了。” 邵韵诗多少猜到木头和廖家有买卖,只不过,不太清楚。听了这话,她蹙眉道:“这不与虎谋皮吗。” “唉,没法子。”罗丛柏皱眉解释,“廖家还有三分之一的货不知藏在哪里?外头我们都找遍了,没有。” “全找过了?”邵韵诗看了看官邸,不觉得这里能有。 “所以,廖家这处官邸很可能就是最后的藏匿地了。”罗丛柏断定道。 听了这话,邵韵诗无语地看向罗丛柏,青葱玉指这么一点,道:“你呀,也不知是傻还是笨?谁家将东xz这儿。” “这里这么大,怎么就不能藏了?”罗丛柏不信。 邵韵诗摇头,“这可是官邸,万一突然被接管,你叫廖司令上哪哭去。” 啊?罗丛柏听了这话,还真有些傻眼,他根本就没想到这点。 邵韵诗见他呆愣住了,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轻嗤道:“在一个,官邸里四处皆有眼线口舌。若说安全,这里怕是最不安全的。” “那照这么说,咱们又该到哪去寻?”罗丛柏棘手了。 “所以,你们该当往廖家祖宅想法子。”邵韵诗看向罗丛柏,忙问道:“廖家祖宅你们可去过了?” 邵韵诗的话仿如夜空中的明灯,一下就点亮了前路。 在一个,她这话也不是随便说的。 廖家本籍虽不是这里,可廖司令征战这么多年,早就另外立了宗祠。 扬州城里,也有处大宅子作为祖宅,廖家寡嫂领着侄儿就住在廖家大宅里。 罗丛柏理会过来,颇有些不自在地道:“我们都没往廖家祖宅想过。哎,亏的今儿遇上了你,不然,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还得转悠呢。” 他这话不白说,在遇上瞒姑之前,他可是满廖府的转悠了一圈,就是寻不到密库的踪迹。 见罗丛柏露出清明的样子,邵韵诗松了口气,她就怕木头一根筋地耗在这里。 遂,她又推了把正想事情的罗丛柏,道:“你打算怎么出去?对了,你怎么被调查科的人发现了?” 凭着罗丛柏的身手,确实不该被旁人察觉。 可今儿廖家人多,罗丛柏便松了些警惕,又因为要护着同伴,所以,被来廖家查探的调查科发现了跟脚,这才躲到了这里。 具体的罗丛柏没有时间同邵韵诗解释,只道:“正想着呢。” 邵韵诗无语,“都这会子了,你还不知道自己出了啥纰漏?” 罗丛柏见邵韵诗怒瞪自己,忙道:“调查科的人也是来暗查廖司令的,所以两下里遇到了。” “你露脸了吗?”邵韵诗惊道。 罗丛柏老江湖了,自然是不会出现这等事,忙安抚道:“没有,我遮了面巾。” 邵韵诗看了眼罗丛柏,倒是想起一物,忙拉了他,道:“你若是没想到好法子出去,那就弄个面皮,换个身份,如何?” 弄个新面皮,谁的?不会是喜妹和晓冬那俩丫头吧?他可不能装女孩子。 罗丛柏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忙摇头道:“不必,我想起来了,我师弟田晨那小子也在这,你若是能将他叫来,我就有法子出去了。” 邵韵诗见他怕成这样,一想就明白了,不觉憋了笑道:“真是的,乱想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易容的本事有多大。” 罗丛柏哪里敢质疑瞒姑的水平,忙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水平,就怕变成晓冬或是喜妹的脸。” 邵韵诗想到了什么,挑眉一乐,“我只是想将你弄的大众化些,旁人看了,只当是廖家的下人护卫不就成了,你可真是自己吓自己。” 罗丛柏小时候,可是被邵韵诗所谓的易容术,坑过好多次,今儿他可再不上当了。 第255章 行动 小小的更衣间,暖阳照着,还算舒适。 不过,邵韵诗看着一脸急切的某人,不那么愉悦了。 罗丛柏是再不敢让瞒姑在自己脸上淘气的,见她拉了脸,忙讨饶道:“好了,我的好瞒姑,这会子不早了,你赶紧让晓冬去送信吧。” “晓冬又不认识你师弟。”邵韵诗无语道。 罗丛柏笑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手边有个物件,叫晓冬拿着,师弟若是看见了,必定会跟着晓冬来。” 还有这等事?邵韵诗怀疑地看了过去。 她精怪的小模样好笑的很,罗丛柏恨不得揉上一把,只可惜,这会子情况特殊,那些人怕是也该寻到这边来了,只得放下了手。 果然,他这刚想完,外头有了对话声。 其实,外头说话的人,并不是罗丛柏想的那样,是调查科的追过来了,而是喜妹在和人拉话茬。 喜妹在外头同人搭话。 晓冬则反身进了洗手间。 因为不能在主家收拾人,这丫头今儿可是憋了一肚子火,早就提高了警惕。 她进了内室,一转身见里头多了个男人,吓了一跳,当即窜到了邵韵诗的身侧,将她和罗丛柏隔了开来。 好在,她知道师姐好端端地站着,那人定不会是歹人,也就强压下了出口的呵斥。 不然,就她这动静,外头铁定要发觉。 罗丛柏见晓冬如此镇静,暗暗点了点头,问道:“晓冬,外头来了什么人?” 罗丛柏一开口,晓冬就听出来了,也松了口气。 她虽奇怪罗大哥怎么也在这?可她知道规矩,没多问,只回道:“是廖府的丫头,来问小姐可有什么不方便的。” 因为遇到了罗丛柏,邵韵诗算是耽搁了些时候,被人家寻来了。 饶是邵韵诗脸厚,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对晓冬道:“外头可还有什么特别的人?” 晓冬奇怪地看了眼师姐,再瞄见一旁的罗丛柏,了然,怪不得她觉得外头有些奇怪的迹象呢。 想想这一路的痕迹,晓冬忙认真回道:“有,这一路,我总觉得影影绰绰的有目光盯着我们这里,还当廖家管的不严,有那等龌蹉的小厮护卫摸到这里来偷看。” 这处洗手间,外头种了不少的竹子和灌木花墙,有个人猫在哪里,还真难叫人看见。 不过,对晓冬刚才的猜测还是不予多说,哪家护卫小厮敢如此对待客人? 罗丛柏和邵韵诗对视了一眼,纷纷皱眉,这事看来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让晓冬顺利出去寻人,还能合理。 这边事态紧急,好在邵韵诗脑子灵光,她瞄了眼自己的脚踝,便拉了晓冬出了内间。 罗丛柏见她一拐一拐地出去,瞬间便明白了,不由地大赞,这主意好。 这边,邵韵诗装着脚扭着了,叫晓冬去寻些活血的油来推一推,便坐到了洗手间外间更衣的凳子上。 那个来叫人的丫头,见邵小姐脚扭着了,倒是松了口气,刚才大少奶奶和四小姐叫她来看人的时候,就怕邵小姐吃坏了肚子,这要是闹肚子,可是主家的不是。 小丫头心情轻松地和晓冬一起走了。 罗丛柏见她们走了,这才打里间出来,担心道:“不会丫头走了,主子又过来吧?” 邵韵诗摇头道:“不会,我在这,就连这厕所也不会再安排人来上的。” 邵韵诗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家族里为了客人的面子,绝对不会叫俩个陌生的客人撞在一起如厕。 且,她刚才还特意交代了那丫头别声张,她一会好了就往回走。 想来,廖家的少奶奶和小姐们听了她这话,定会觉得她是爱面子不好意思。 自然,她们不仅不会来这,还肯定能帮着她遮掩。 罗丛柏不知道这些大家族的弯弯绕,只皱眉道:“但愿别叫你为难了。” 对自己的事,又牵累了瞒姑跟着受累,罗丛柏打心里不落忍。 邵韵诗见他还别扭上了,不觉好笑,主动拉了他的袖子,安抚道:“做什么拉了个脸,我待在外头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待这轻松呢。” 她这话虽有些过,可确实也是如此。 喜妹当即回道:“可不是,那些个人真不知道怎么长的脑子,句句设套,步步陷阱,还牵连无辜。” 这话有些意思,罗丛柏看向邵韵诗,直接道:“你受委屈了,谁干的?” 邵韵诗瞪了眼喜妹,摆手道:“没什么,人家也不是针对我。” 喜妹不干,“怎么就不是针对了。” “这等聚会,本来就是如此,一会子,你看我好,一会子又夹枪带棒的挖苦。”邵韵诗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我若是,为着一两句话生气,不值当。” 邵韵诗的话里透出了点点厌烦,屋里两个与她特别亲近的人,都一下听了出来。 喜妹知道自己刚才不该如此说。 如今,她也晓的一些事情了,并不多嘴其他的,只看了眼罗少爷,道:“小姐,我出去看着点?” 邵韵诗忙摆手道:“你不用走出去,只站在门口望着就行,晓冬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喜妹其实心里是有些担心的,怕有人过来,叫人瞧见罗少爷也在这,那她家小姐可如何是好? 遂,她难得辩道:“晓冬也不知要多久才能遇上田少爷,我还是出去看着点,万一要是有人来了,我还能拖着人。” 邵韵诗见她坚持,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罗丛柏怕她弄巧成拙,忙交代道:“你镇定点,就如在家一般。” 喜妹如今也历练出来了,且,她早就看廖家那些个少奶奶小姐们不顺眼了。 即使,没有罗少爷这一出,她也是要好好防着那些人做些什么龌蹉的事出来,这可是关系着她家小姐的闺誉。 要知道,大家族里的那些个后宅手段,她姆妈早就给她普及过了,就防着她陪小姐出门做客,遇上那些无赖的人。 所以,罗丛柏一交代,喜妹更上心地道:“我省的,会小心的。” 喜妹一走,罗丛柏松了松劲,叹道:“瞒姑,今儿是我没思虑周全,带累你了。” 邵韵诗也怕罗丛柏日后再仗着艺高人大胆,做些危险的事,借着机会瞪眼道:“你还知道,我倒是不怕连累,可若是今儿我没来这边,又或者根本没来廖家,你待如何脱身?” 罗丛柏知道邵韵诗是真着急生气了,也不敢强辩,老实点头道:“是我太好强了,我保证日后再不托大。” 第256章 痴了 男人讨饶,委屈的小眼神,很动人,尤其还是英武冷峻的武勇之人做出的小动作。 且,处在危机未除的境况,谁都没有生气的时间。 邵韵诗听的男人的检讨,觉得这话还行。 她看向罗丛柏的眼睛,知他确实是认真的,便放过了,“你知道不托大就好,不然,看我如何饶了你。” 罗丛柏见她嗔怒地瞪着自己,讨好地笑了笑,不敢拉手,只摸了摸她披在身后的长发。 可惜,某人手上有茧子,摸着倒更像是拉拽了。 邵韵诗被拽了头发,虽不疼,可被他这小儿般的调皮惹的发笑。 她回身嗔怪地点了点某人的额头,叹道:“你呀,真正是个魔头星,都这会子了,还有心思搞怪。” 罗丛柏真是冤枉到家了,可也知道,是自己刚才的无意惹的事,只得讨饶道:“我这不是怕你害怕吗。” 说完,他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了。 就瞒姑这一系列的表现,可瞧不出个怕字来,甚至,处理事情的能力比一般的男人还强些。 见瞒姑不仅不怕事,还有心情说笑,罗丛柏倒是对小妮子的胆识,又有了一层新认识。 此地到底不是说笑逗乐的地方,两人没再斗嘴。 邵韵诗乜斜了眼某人,道:“你瞧着我怕了吗?” 罗丛柏‘嘿嘿’了两声,安抚道:“只要晓冬带来了田师弟,咱们就啥也不用烦心了,只等着他救急就行。” 邵韵诗对罗丛柏的师弟,只耳闻没见过面,所以,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安心等着了。 在等待救援的这段时间,邵韵诗简单了解了罗丛柏来到这里的具体情况,以及廖家、调查科和罗丛柏之间的纠葛。 了解了这些,邵韵诗也是无奈,党派不同,利益不同,自然是矛盾重重,仿如生死仇敌了。 想到上海正侵略着的倭寇,邵韵诗叹了口气,政、治永远凌驾于民众的生死之上。 邵韵诗看了眼一脸急色的某人,压下了所有的无奈,忧心道:“你那位师弟,可知道你的具体情况?” 罗丛柏知道瞒姑的意思,老实摇头道:“他只知晓些影子。” 这样?邵韵诗倒是松了口气,道:“如此,就不怕他不来了。” 正说着,外头喜妹又说话了。 邵韵诗心头一紧,忙将罗丛柏推到了里面。 罗丛柏无奈地看着邵韵诗的举动,他其实可以藏到衣架后面的挂帘间,不必和便池挨一处。 廖家的洗手间弄的很是严密,听不清楚外头具体说些什么。自然里头两人的拉扯,也没叫外头的人听去半分。 邵韵诗瞧着罗丛柏藏好,给他个安心的眼神,便小步走到椅子处坐好。 没叫邵韵诗多挂心,只等了一会,喜妹进来了。 瞧着喜妹满脸的喜色,知道是好事。 邵韵诗当即道:“可是晓冬回来了?” 喜妹欢快地点头,“嗯,她说外头情况复杂,叫我进来伺候,她盯着。”说着话,喜妹的手上也没停。 虽说,她知道小姐并没扭伤了脚,可为了做足了戏,还是尽职地拿出药膏,往邵韵诗的脚踝抹去。 邵韵诗露了脚踝,罗丛柏恰好打里间出来,这么一瞧,白瓷般的脚踝映衬着桃红色的衬裤,恍的他热血上涌,只差没喷出鼻血来。 亏的他机敏,当即避嫌地背过身去,压着焦躁的嗓子,小声吩咐道:“喜妹,别抹多了,到底是药。” 喜妹正好低着头,倒是没瞧见罗丛柏的窘境,只忙应了声是。 邵韵诗倒是瞧见了某人的境况,可到底害羞,又当着喜妹的面,她只得压着臊意,故作平淡地看着喜妹抹药。 罗丛柏心里惦记着事情的发展,平复了下,便问道:“喜妹,晓冬可说了具体的安排?” 瞧见晓冬没亲自进来汇报,罗丛柏知道,田晨肯定还没跟来。所以,只能问接下来的安排,他相信师弟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喜妹尽责地摆弄着药膏,摇头道:“没有安排,晓冬只说那位田少爷说了,等他收拾了那些苍蝇,回头自会给消息,让我们等着就好。” 邵韵诗倒是接话道:“晓冬个死丫头,虽说没什么实际的消息,可也该进来说一声,不知道大家都等着呀。” 喜妹忙替晓冬圆话,“晓冬是怕我眼睛不够尖,瞧不到外头的真实情况,这才换了我进来。” 罗丛柏跟着道:“晓冬大概是等着接应田晨呢。” 其实,邵韵诗也猜到这点,就怕某人急的会不过来,回头再收拾晓冬。那丫头虽说耐打击,可一旦委屈了,也闹腾人。 罗丛柏话一出口,就知道小妮子这是故意点自己呢,不由的好笑地睨了她一眼,不妨,一下子看愣住了。 廖家的更衣间,四周都做了处理,只一株腊梅弯弯绕绕地留了下来,这既香了屋子,又添了意趣。 一阵风过,一缕暗香盈满了屋子,邵韵诗皱着小鼻头下意识地轻嗅了下,大概是反应过来,这里是更衣室,粉嫩的小脸忽地一下就红透了。 如精灵般的人儿,做着如此害羞的表情,叫正好转头看来的某位男士,一下子就痴了去。 亏得屋里就他们三人,另外两位女孩子还各自做着别的事,倒是没谁可以看见,一贯冷厉睿智的罗大队长能有这么呆的时候。 正好,喜妹将药膏抹好了,也帮着整理了下脚踝处的衣服,这番动作,一下子就惊醒了呆愣中的某人。 怕被喜妹发现了自己偷看,罗丛柏忙找话茬道:“这药闻着有些花香,这里头放了花?” 邵韵诗是个雅人,最爱弄些稀奇古怪的药,这活血药是自家用,她就更是可着劲地折腾了。 见问,她笑了道:“难为你能闻出来,这里头我放了玫瑰花,怎么样,好闻吧?” 罗丛柏无语地看了眼卖乖的小妮子,点头道:“确实好闻。对了,你们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 东西是喜妹带的,她忙回道:“我姆妈交代了,不管去哪家做客,又或是出门逛街,一应的药都要备着,比方说,消食的丸药,活血的药膏,驱寒的,醒神的,解毒的,甚至解迷药的,等等这些药丸,都得备上。” 罗丛柏越听越头大,这哪里是出门,搞的比上战场还齐备。 第257章 脱困 暖阳熏照,衬着屋内叮叮当当的絮叨声,催人发蒙。 喜妹数着自家备用的东西,尤觉少了,半点不知自己吓了人。 邵韵诗憋着笑地看着男人愣住的脸。 罗丛柏瞧见喜妹那一副数数的架势,没好气地道:“啥都备了,怎么就没有棒疮药,枪伤药?” 说完,他又觉得意头不好,忙道:“行了,我也跟着乱了神,你们备着也对,到了哪里都不用抓瞎。” 邵韵诗见他懊恼的样子,‘噗呲’一声,乐道:“我们这叫有备无患。” “对,对,就是这话。”罗丛柏可不敢撩瞒姑的虎须,他自认嘴皮子没人家利索。 喜妹见罗少爷怕怕的样子,不由的好笑,暗道,她家小姐妥妥的就是罗少爷的克星,顺带的她好像也没那么怕罗少爷了。 邵韵诗见喜妹偷笑的模样,有些害臊,忙转了话头道:“你那师弟靠谱吗?他一个人能收拾了那些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可别托大了。” 说到底,邵韵诗还是有些担心某人的师弟,若是那人栽了,木头就危险了。 罗丛柏知道师弟身手不弱,脑子也灵。他那么同晓冬说,定是有了应对的法子。 不过,怕邵韵诗担心,他便小声道:“田晨常年压船,南来北往的,见识广手段多,他接手了这事,自然就能成,你放心好了。 但愿吧,邵韵诗不了解田晨,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泄气的话,只能是干等着了。 揪心的仨人没等多久,晓冬转了进来。 见了她,邵韵诗当即问道:“怎么说?” 师姐还没如此紧张过,晓冬忙笑了道:“田晨说,外头的苍蝇都被打发走了,咱们这会子走,正好。” “我们先走?还是木头一个人走?”邵韵诗指着罗丛柏道。 “一道走。”晓冬有些促狭地道。 “啊?”喜妹不自在了,喊了声,忙拦道:“这里是女洗手间。” 余下的话,不肖喜妹多说,大家都知道,若是叫人看见个男子打这边走出去,邵韵诗直接不用做人了。 罗丛柏虽皱眉,但也知道师弟不会白吩咐,便道:“晓冬别闹,快说具体的安排。” 邵韵诗也只是一愣,便回了神,跟着也给了晓冬一个白眼,催她快说。 晓冬也不敢耽搁大事,忙道:“田少爷让我们打正门走,至于罗大哥,你得走窗户。” 说着,她往靠着竹林的那面窗户一指。 邵韵诗回头看了眼,不错,这处可是极佳的离开之地,只要外头有接应。 罗丛柏本来就打算从这处走,只是怕调查科的人埋伏在那。 如今,晓冬一说,他知道,师弟肯定安排好了接应,便点头道:“成,这样很妥当,大家分开行动吧。” 说完,他又对邵韵诗道:“别担心,回头得空了,我会去你那的。” 邵韵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某人急着走,她还是拉了某人的膀子,替他整了整脸上的易容,好叫它更逼真些。 罗丛柏早前也在脸上捣鼓过,不熟悉的人还真看不出来,可熟悉的人一眼就知道是他,这也是刚才邵韵诗初一见他,没叫的缘故。 这会子,邵韵诗利用自己的化妆品又给他捯饬了番,这下子,连熟悉的人都认不出来了。 罗丛柏很享受瞒姑的关心,恨不能时间能久一些,只可惜地点不对,时间也不容许。 他只得依依不舍地道:“今儿廖家说不定要乱,你一定要护好自己。” 邵韵诗轻嗯了声,“我知道,你自己也得小心,别自持功夫高。” “我省的。”罗丛柏不舍地替瞒姑拉了拉披风的帽子,对一旁等着的两丫头,道:“你们要留神,别叫瞒姑受了屈。” 喜妹和晓冬想到小姐这一早上受的言语上的委屈,心里酸疼。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道:“我们再不会叫小姐受屈了。” 嗯,这是什么话?罗丛柏心头一凛,看向瞒姑。 时间这么紧,还说什么其他的。 邵韵诗无语地瞪了眼俩丫头,便对罗丛柏道:“我是那吃亏的人吗。行了,你赶紧走吧,别叫你师弟等急了。” 被小妮子一抢白,罗丛柏反而放心了。他可是知道,只要小妮子不乐意,谁也别想令她受屈。 不过,到底还是不放心。 他捏了把小妮子的手,郑重道:“小心!”这才转身越上窗台。 瞧着他安然轻巧地窜了出去,邵韵诗给晓冬使了眼色。 晓冬机灵极了,当即上前替罗丛柏扫尾,将窗台处的东西回复原位,连丝灰尘都没叫留下。 瞧着晓冬手脚麻利地处置完了,邵韵诗压着声音道:“行了,咱们也走吧。” 说完,她便扶着晓冬和喜妹的膀子,装着扭着了,往外挪去。 还别说,有了田晨的安排,不仅罗丛柏安然脱身了,邵韵诗这一路走的也极为顺畅。 不仅如此,她还特意去了没人的水榭歇着,叫人看着不至于觉得,她是耽搁在了洗手间。 一坐到水榭的栏杆处,喜妹当即深出了口气,“吓死我了。” 晓冬没好气地道:“你这鼠胆,就这能有什么可担心的。” 此时,坐在水榭处,已经感觉到了凉意,可邵韵诗心里却是暖意融融的。 水塘里的飞鸟,栖息在断藕残根处,看在邵韵诗眼里尽是说不出的诗意。 耳边虽被两丫头鼓噪着,可她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能在这么糟糕的一天,碰上自己心上人,邵韵诗觉得,来这一趟,也算是值了。 晓冬一下瞄见了师姐的神色,不由的奇怪道:“师姐,你不担心?” 邵韵诗还真不担心某人的安危,要知道,在她眼里,这扬州城里想留住罗丛柏的人,还没出生呢。 其实,也不是她盲目自信,实在是早年,某人的师傅为了锻炼他的本事,安排了不少家宅叫他去闯,来来去去的,只差政府大院没去了。 这些事,邵韵诗不愿再提,便道:“你是练武之人,没瞧出这一路根本就没钉子和眼线,就这情况,你罗大哥能走不出去?” 晓冬还真没细心地探过,被提及,忙屏气凝神,侧耳细听了番,喟叹道:“还是师姐心细,这附近我能瞧见听见的地界,还真没钉子了。” 第258章 坦言 水榭四面空旷,藏人是不可能的。 邵韵诗早就知道没人盯着她们,只看着晓冬笑。 晓冬听了会,确认没人,松了口气。 喜妹可没这本事。 她听小姐和晓冬都说没人,松了劲,拉了小姐道:“小姐,你别靠着栏杆,回头着了凉,可有罪受了。” 邵韵诗正双臂交叠着枕靠在栏杆上,被喜妹一拉,差点摔了。 喜妹吓了一跳,忙扶了过去。 邵韵诗好笑地道:“你瞧瞧你,我这没被冻着,回头铁定要被你给吓着了。” 晓冬扶着人,跟着嗤笑了声。 喜妹这会子心里松快了不少,也不同晓冬闹。她可时刻记着这是在别人家,不能内讧的叫人看轻了去。 遂,她直接老实地对邵韵诗道:“小姐,我们几时往回走?” 晓冬被喜妹瞪了眼,也不恼,心平气和地接了话茬,“还是等等的好。” “这里风大,一会子日头不好了,小姐该受凉了。再说,太迟回去,会不会不太好。”喜妹不赞同道。 “哪里就迟了。”晓冬撇嘴。 邵韵诗摆手道:“你们别吵吵,一会子,廖家嫂子肯定要派丫头再来,等人来,我们就走。” “这样也好,小姐这脚伤也说的通了。”喜妹想了想,也就点了头。 主仆仨个定了计,也就安心地待在这水榭里赏起了景。 倒是叫她们自娱自乐地,化解了早前受的那些憋屈。 不说邵韵诗这里,如何重新回归大队伍。 只,罗丛柏一脱了身,便对接应而来的师弟,道:“你也赶紧回去,别叫人瞧出端倪来。” 已经出了廖家的田晨,才不乐意再转回去,无所谓地道:“我同你一道去大罗庄,我也有好久没见大叔大婶了。” 师弟兄俩个,现在待的地方是田家的一处私宅。 当时,他们一路出了廖家,其实走的也极为小心,并不是邵韵诗几个想的那般轻松。 且,若不是有人盯梢,田晨也不会将自家师哥领这来,他本意是想邀了师哥,去酒楼搓一顿的。 一路警惕着赶路的罗丛柏,到了这里,才有心思打量宅子。这是他处事的习惯,到了一个地方,得摸熟了地界,才能安心。 田晨知道自家师哥的性子,也不拦着。 在他心里,师哥能将周围的情况摸熟了也好,省的日后他遇事了,寻不到地方躲藏。 对环境有了个大概了解,罗丛柏这才分心问道:“你来扬州几日了?” 田晨不知道师哥问这个,要做什么?只道:“来这边没其他的事,纯粹走亲戚。怎么,师哥有事?” “嗯,是有事,我想带批货去江西。”罗丛柏像不怕吓死田晨般,淡淡地道。 田晨多少知道点自家师哥的事,指着他道:“你,你也不怕带累了我。” 罗丛柏见他这没出息样,冷哼道:“瞧把你给吓的,我又没说让你将东西一路带去江西,只让你想法子运出扬州。” “咦?为什么?”田晨疑惑道。 罗丛柏也不瞒着,沉了脸道:“调查科的人正查这批货,我只问你,你有把握将东西带出扬州吗?” 见师哥面色郑重,田晨也不嬉皮了,也没问要带什么,只想了想自家船只要运的物件,和走关系要用的人脉,很是合计筹划了会。 罗丛柏见师弟如此,知道往江西那边运东西确实为难人,可谁叫自己再没其他的法子呢? 在一个,他同师弟还真没客气过。 同样没觉得师哥麻烦人的田晨,在合计了会后,很是认真地点头,道:“能,正好我要压一趟货去江西,帮你倒也顺手,只是东西不能多。” 能就好,罗丛柏寒星般的眸子闪了闪,面上也露了笑,点头道:“你放心,东西不多,出了扬州再往西走一段,就让人提走。” 这感情好,田晨松了口气,毕竟他还不是家里的大当家,所有的事不能独自做主。 不过,只是带那些要紧物件走一段,他还是能自主决断的。 都松了口气的师兄弟俩个,也有了闲谈的心思。 瞧着师哥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田晨眼睛一转,坏笑道:“师哥,我知道你和邵小姐认识,可她怎么这么帮你?” 邵老爷子和大明寺的渊源,作为俗家弟子的田晨还是知道些的,只是没想到,自家师哥和邵家这么熟。 更确切地说,师哥和邵小姐这看着有些不同呢。要知道,廖家那处可是女更衣室,哪个闺秀能如此掩护,只是熟悉的人? 再说了,帮人也不是没其他的法子,很不必守在那边,徒惹烦难。 罗丛柏知道自家师弟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是个实心的人,待他尤其好,有些事或许能托他一二。 想了想,不能对其他人坦诚的话,罗丛柏还是对师弟能说的,便道:“阿晨,我和邵小姐你是知道的,因着师傅,相识多年,算是青梅竹马,……” 说到这,饶是脸皮厚的罗丛柏,也是黑脸一红,气息一窒。 田晨震惊于“青梅竹马”,一时无言。 罗丛柏怕叫师弟瞧出自己的不自在,接着又道:“所以,阿晨,你知道的,有些事我出面不太方便,日后你遇到了邵小姐,多关照些。” 这句,他交代的极为严肃认真。 这话真是稀奇了,田晨瞪着老大的眼珠子,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自家师哥,暗道,这还是那个对女子不假辞色的高冷师哥吗?他怎么觉得那么玄幻呢。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罗丛柏转身瞪了他一眼,有些羞恼地斥道:“好好记下,不然,你看着办。” 罗丛柏大概是难得说什么温情的话,今儿,还自暴了和瞒姑的关系,那就更觉得不好意思了,所以,后头的话说的那叫一个狠! 他说的狠,作为师弟的田晨还真就记下了。 他心里默念着,‘看着办什么?’转而想到自己往日,若是不得眼前这位意,过后必定要被揍的鼻青脸肿,心里一哆嗦,立马乖顺了。 不过,他也不是吃瘪的,眼睛一转,虚咳了两声,道:“这可如何是好,师哥大概不知……” 这话,他没说完,便断在了这。 见他装神弄鬼的,罗丛柏端起茶杯,冷瞥了他一眼,粗着嗓子,道:“有话就说,别墨迹。” 第259章 说亲? 田晨的宅子,客厅很大,布置简略,既空又旷。 安坐圈椅上的罗丛柏,冲着师弟喝出的话,铿锵有力,回声在这冷硬的客厅里,刺的令人打颤。 不过,师兄弟俩个私底下闹惯了,田晨不怕师兄的冷脸冷眼冷语,嘻嘻笑了声,“急什么。” 罗丛柏放下杯子,冷笑道:“我不急,只是,你知道的,我可没那耐性听你说些没用的话。” 田晨见自己这套,在师哥面前没用,也不泄气,带着笑地,吓他道:“师兄,我表哥正和邵小姐议亲呢,……” “什么!”这会子,不用田晨故意言语不详了,罗丛柏心急的,当即打断了师弟的话。 见师哥总算是变了脸,田晨倒是真心替他急道:“是这话,乔家你知道吧,我那表哥乔沁可是德国留学归来的高级知识分子,这事怕是能……” 田晨‘怕是能成’这话没说完,可不妨碍罗丛柏听懂了。 听懂了的罗丛柏,呼吸一窒,他不得不说,邵家老夫人待瞒姑也算是真用心了。 乔家那位少爷,他听自家师弟提过,还见过。对于大家闺秀来说,乔少爷这样的,确实是最佳的夫婿人选。 可他的瞒姑,必定不会喜欢。 罗丛柏知道,即使没有他的出现,他的瞒姑也不会喜欢这样标准的大家子弟。 瞒姑有个自由狡黠的灵魂,如何能受得了那些或大男子主义,或纨绔的公子哥们。 他的瞒姑得过着随心所欲的日子,有自己宠着疼着,一辈子,两辈子,许许多多的日子。 他心里这么想着,人看着就冷峻了起来,眼神也锐利的叫人不敢直视。 田晨见自家师兄听了自己的话,眼看着整个人就不好了,心里一酸,倒是心疼起来了。 他忙拍了师兄的肩膀,和缓道:“你别急,这事还没定,我表哥好似并没一定要定下邵小姐的意思,回头我帮着再探探。” 罗丛柏心头乱得很,并没因为师弟的话,而安稳半分,只胡乱点头道:“嗯,这事你记心上,师哥这里先谢了。” 说完,他再留不住了,直接对师弟道:“我先走了,回头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 田晨见他一脸的凝重,知道他不单是为了邵小姐的事烦难,便也不强着要同行,只交代道:“外头的尾巴不一定走了,你出去后小心些。” 罗丛柏心性坚韧,这会子虽还烦乱,可正事上清明得很,嗯了声,“放心,我有数。” “有数就好。”说完,田晨还是不放心,遂,起身道:“我这里有处偏门,等闲人看不出。走,我送你。” 田家这处宅子临近运河,算是比较偏僻的了。 罗丛柏本待说不必,可想想自己今儿的大意,还是老实点头,道:“好吧。” 师弟兄俩个一前一后,都有些心事地往偏门走去。 那边跟丢了人的调查科办事员,正接受着大黄严厉的审问。 调查科行动队,队长室。 “怎么回事?这么近的距离都没能跟住,你们是吃干饭的。”大黄很是气恼地喝道。 跟踪的人也是老手,可对方比之自己更是神出鬼没。且,当时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如在别处般恣意。 毕竟,廖司令家可不是谁都能放肆的地方。 所以,只一个迟疑,跟的人便很快没了踪迹。 他们心里也郁闷的很。 见手下不说话,大黄也知道当时的情形,确实难,便叹了口气,咬牙问道:“跟到哪丢的?” 手下面皮一紧,回道:“廖家花园角落的一处洗手间,女洗手间。” “啊?”大黄吃惊不小。 也难怪大黄吃惊了,那处可是廖家早就安排了把守森严的地方,来人怎么会潜去了那里? 不对,既然是潜进去的,当然不知道廖家哪里守卫严了。 可?廖家怎么没动静?还是说,人被廖家捉去了? 理不清楚的大黄,只觉得头疼不已。 手下见头这样,松了口气,接着道:“没瞧见那人进洗手间,那处灌木花丛比较多,躲个人很容易。” “这么说,那人或许没进洗手间?”大黄迷糊道。 “嗯”手下皱眉,“当时,我们碍着廖家护卫,又不便大张旗鼓地搜,所以,便躲在暗处,等着拿人,谁知……” “说呀,有什么值得吞吞吐吐的。”大黄不耐烦道。 手下看了眼大黄,才道:“我们是被姓乔的带人赶走的。” “什么,我不是叫你们盯着他的吗?”大黄皱眉道。 手下苦着脸道:“兄弟们是一直盯着的,可不知怎么地,他突然就和个男人一道往我们躲着的地方来了,所以,没法子,大家只得撤了。” 大黄沉默了会,叹气道:“算了,姓乔的也不是我们能轻易动的,廖家,廖家,唉……” “组长和廖司令有没有谈妥?”手下小声问道。 这些不该手下知道,大黄淡淡地瞥了眼手下,道:“多话别问,你们先将姓乔的给我查清楚了,这个很重要。” 其实,大黄也不知道组长为什么非得查这个乔沁,可他素来忠心,遂,组长的话,他很是在意。 在一个,今儿他们的人被赶走,也是因为这个姓乔的。所以,查,必须狠狠地查! 手下见队长如此说,当即不敢多问,忙应下了差事。 他一走,大黄便抬脚往组长的办公室走去。 他们今儿可没被廖司令留饭,很是扫面子,也不知组长的心情如何?且,有些事还是被他们要查的乔沁破坏的。 大黄一路走的极为担忧。 要说走出廖家的余潜有多生气,倒也不见得,他是搞政治的,这点素养还是有的,只是他今儿确也是心乱得很。 大黄敲门进来,看见的就是一副组长倍受打击的模样,不由地对廖家来了气。 遂,他语气很重地道:“他姓廖也就是个杂牌,连个正紧的司令都算不上。组长甭为了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待老爷子的事一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余潜看了眼大黄,摇头道:“不是这话,你别多想。” 他这样,大黄就更认定了组长这是故意安抚自己呢,越发定了要寻廖司令的茬。 余潜也没看大黄,只看着屋里的盆栽发了会呆。 第260章 黑锅 宽大的办公室内,日光散落,有些清冷。 余潜的身影显得很是落寞无神。 他自打在廖家见了邵韵诗之后,人整个就有些蒙 亏的他素来能克制情绪,这才没在和廖司令的角逐中落败。 这会子,人静了下来,抛开了公事,就又想起那些过往的感动和甜蜜。 其实,邵韵诗和余潜也没多深的羁绊,甚至,邵韵诗对余潜根本就没印象。 这一切,说起来,无不过一个巧字。 有一年,余潜才参加调查科没多久,在执行一个任务的时候,不幸中了埋伏,受了极重的枪伤。 当时,亏的遇上了邵韵诗,这才叫他捡回了条命。 不仅如此,还得她收留,安排在了一处义诊的宅子里养好了伤,这才叫他躲过了对头的暗算。 这份人情,他记了很久很久,已经烙印在了他的骨血里。 这么多年,一旦闲下来或是受了什么伤,人脆弱间就会恍然间忆起,昔日那个小女孩柔柔的手,清澈的眼,带着婴儿肥的小脸。 因为惦记,他打破了一惯的习惯,亲自查了与任务无关的小女孩,这才叫他知道了对方,竟然是邵家的嫡出大小姐。 如此,只要有时间,他都会暗暗地看一眼这孩子的生活,只可惜他忙,对方也不常在扬州。 致使,这么多年下来,他能偷偷见她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其实,这情况若是放在一般人的身上,也不定会感触这般深刻,顶多就是个救命恩人,回头能报,极尽全力也就算是还人情了,可谁叫遇上了余潜呢。 余家在余潜还小的时候,家境一般,甚至还有些艰难。 有一年,扬州发洪水,又遇上了战火兵灾。 余潜的父亲余山川那时候还没做粮食买卖,只时不时地替观音庵采买。 平时,也有所得,日子还算可以。若是,遇上不好的年份,庵里没了收入,采买也就没多少油水,余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时,余潜的小弟又染上了传染病,家中是雪上加霜。 可惜那时,他家没遇上心善的邵小姐,更没人来拉扯一把,所以,小弟没了。 如此,对在落难时被救的余潜来说,邵韵诗的救助就是刻骨铭心的了。 大黄并不知道组长的过往,他见组长迟迟不动,更不说话,便瞄了眼组长,小声问道:“老爷子那里,组长要不要亲自去看一看?好歹安抚一二。” 被大黄拉回现实的余潜,深出了口气,道:“嗯,是得回去看一看。不过,老爷子的事已经结束了,回头你见了老爷子啥也甭说,知道不。” 大黄有些不解,“为什么?这次的事搞这么大,若是不告诉老爷子,叫他老人家注意点,回头再吃了亏,可如何是好?廖家毕竟不是什么好鸟。” 余潜叹了口气,“老爷子那,我会想法子提点一二的。对了,今儿跟着的那人,情况如何?” 大黄来就是为了这事,不由的愧色满面,摇头道:“跟丢了。” “跟丢了,没留下一点痕迹?”余潜皱眉道。 大黄叹着气,将手下汇报的情形一一道来。末了,他咬牙道:“属下已经叫人跟踪那姓乔的了。” 余潜查乔沁不过是为了私心,没想到这还牵扯了公案,不由地拧眉道:“既然如此,那姓乔的你们可盯好了。” 说完,想了想,他还是又道:“只盯着他每天都做些什么就行,监听就算了。” 大黄不解,“为什么?” 余潜私心里不希望叫邵韵诗被旁人窥视,他怕乔沁与别个谈论邵韵诗,再叫他手下得知,那他真心无法淡定的。 这是一,二一个,乔沁可是外交部的人,他们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不能越界监听他的。 更何况,乔家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家。做过了,回头难收拾。 大黄不是别个,余潜还是耐心解释道:“乔沁到底是外交部的,这些人都是能通天的,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做多了不好。” 大黄想想也对,便道:“成。对了,小子们还监视到乔沁的表弟田晨,在那个时候离开了廖家。” “嗯?可有人盯着?”余潜一下子好似抓住了什么。 大黄点头道:“盯着呢,这家伙去了运河边的宅子。” “可有动静?”余潜冷着眼道。 大黄摇头,“还没。组长是觉得这家伙有问题?” 余潜对自己手下的能力,还是十分信任的,不由地猜测道:“你说那人会不会就是田晨?” 大黄没往这方面想,被提起,不由的惊醒,道:“还真有可能,田家一直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内,他家虽没什么违反律法的生意,可难保私底下干些什么挣钱的买卖。” “这些,不在我们调查的范围内。”余潜摇头。 大黄叹气,“那他家或许也看上了廖家私藏的那批军火了?” 余潜听了这话,反而有些迟疑,摇头道:“若是如此,田家和廖家也算是姻亲,该当直接相商,不必在廖家四处查探呀?” 大黄冷笑道:“商人在乎利益,哪里还管亲戚不亲戚的。” 这话说完,大黄想起余老太爷也是商人,不由的讪笑不能言了。 余潜全副心神都在乔田邵的事情上,哪里还能注意大黄的言语。 他见大黄没在说话,反倒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更何况田家和廖家到底还隔着一层。” 说完,他吁了口气,道:“若是这么看来,今儿那人必是田晨无意了。” 田晨这会子还不知道替师兄背了锅,惹了调查科的眼。可就算知道,大概也不怕,只感叹自己师兄藏匿功夫了得吧。 大黄也没想到,田晨这种富家子弟还有替好兄弟,两肋插刀的时候。 他想想组长的话,也觉得是,点头道:“田晨是大明寺武僧院的俗家弟子,属下瞧着那人的身手的确有那些武僧的影子。” 这就更确定了,余潜直接拍板道:“行了,盯田家的人可以撤回了。” “啊?为什么?”大黄不解道。 余潜见手下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摇头笑道:“既然田家没问题,我们替别人盯着他做什么。” “啊?”大黄傻眼,又回神道:“对,咱们还得查土匪和红、鬼呢。” 他们早就察觉到有红鬼在扬州出动,好似也盯着枪支弹药。 第261章 憋屈 随着淞沪会战袭来,战况胶着,扬州的形势也日益严峻。 调查科的担子也重了很多,防日谍的间隙,查共、匪的任务也紧促了许多。 盯着枪支弹药的走向,是追查各路魑魅魍魉的最佳方法。 大黄的话不错,可惜,人不对。 “田家背景没问题。”余潜没多做解释,只淡淡地道:“剩下的事,叫他们自己裹乱去,廖家这次大获全胜,不栽点跟头,我心不服啊。” 大黄立马懂了组长的意思,带着畅快的坏笑,点头道:“好,叫他们内讧去,属下一会就将人叫回来。” 余潜见大黄应下,点头道:“散在廖家周围的人,也调回来吧。” 大黄这下子是真不服气了,“廖家明显猫腻众多,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了他。说不定,多盯一段时间,能抓到他的把柄呢。” 余潜如何就服气了,可奈何这事,上层已经给自己下了最后的通牒,不收手,他就等着被人收拾吧。 如今,他只恨这些蛀虫危害国家。可惜,自己权力有限,不然,看他如何收拾这帮人。 心里极度不舒畅的余潜,迫于各方的压力不得不妥协。 大黄自然瞧出了组长的无奈和憋屈,他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余潜并没多留意大黄,他深出了口气,定定地看着大黄道:“罢了,撤吧,这事到此为止。” 见组长神色间疲惫的很,大黄也知道他的不甘和为难,跟着叹气道:“也好。” 这边,余潜暂时将廖家的事翻过了。 被追踪的罗丛柏,则借着师弟险险躲过一劫。 不过,他并不知道,因为师弟,他不仅躲过了廖家人,更是甩开了调查科的追踪,这可算是大大的好事。 不知不怕的罗丛柏,揣着心事,出了田家。 虽他心里极想立刻见到邵韵诗,探探消息,也还是忍着心焦,往城外的联络点赶去。 他们今儿探查廖家,是分两路走的。 一路,钱小利继续同廖家谈余下来的买卖,以及营救同志的事。另一路,就是他趁着廖家人多繁乱,悄悄地探出廖家那剩下的军火的藏匿地点。 不想,半路余潜杀了出来,他这路算是栽了,也不知钱小利那边如何了? 钱小利也是心急,他这边商谈的结果并不顺利。 他看着已经快到的罗丛柏,忙招呼上了,“大队长,如何?” 见钱小利居然等在舱外,罗丛柏心头一跳,知道今儿怕是诸事不利了,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地点了头,便当先进了舱。 钱小利见罗丛柏点头,还当事情所行还成,脸上不由的带了笑。 谭叔谭婶见他们俩这样,叹了口气,继续分开站岗放哨了。 一进了舱,罗丛柏没用钱小利再问,便道:“东西不在廖家,你着人去廖家祖宅探探,那批货八成在那。”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钱小利没有失望,赞道:“大队长一出马,果然不同。成,回头我就吩咐人去。” 怕他大意,罗丛柏忙又交代道:“廖家祖宅,看似只有廖家寡居的大嫂和她那儿子,可也必定是戒备森严的,你们可别小瞧了。” 这话还是邵韵诗帮着分析的。 钱小利还当罗丛柏已然去探过了,便忙郑重道:“这话对,你放心,回头我必定好好交代下去。” 说完了罗丛柏带来的消息,就剩下钱小利了。 罗丛柏都没开口,只拿眼示意。两人间有了短暂的沉默,罗丛柏叹了口气,眯了眯眼。 钱小利看了眼大队长,为难了。不过,再难开口,也得说。 没用罗丛柏追问,他看了眼端坐在逼窄船舱里的大队长,咬牙叹气道:“姓廖的真不是个东西,那些货要想再谈买卖已然是不可能了。” “这是试探?还是真心拒绝?”罗丛柏皱眉道。 “不像是试探加价。”钱小利摇头,“不过,他倒是答应搭救我们陷进去的同志。” 知道结果不会好,罗丛柏也没太在意,只失落地摆手道:“算了。人能出来就好,货也并不一定非得弄到手,横竖我手里还有些底,实在不成,这些能顶些事。” 钱小利也没问罗丛柏打哪来的底,便道:“能交差就好,可不能因为我们,叫你无法向上头交差。” 罗丛柏看了眼战友,“没事,我心里有数。” 钱小利只能安心,“你几时走?” 这眼看着就要开学了,罗丛柏能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没几日了。”想了想,他道:“老钱,这几日上头会派新人来接手我的事,到时你同我一道,也好事先同对方打好关系,以便于你们日后合作。” 说实在的,罗丛柏走,最不舍也最不适应的便是钱小利这个政委了。 俩人多年搭档,罗丛柏又是个极为果敢有担当的大队长,且还不嫉贤妒能。也不知后来的那位怎么样? 唉——,钱小利是真叹了口气。 钱小利的一声叹,倒是将陷进自己思绪里的罗丛柏,拉了出来。 罗丛柏瞧出了钱小利的担忧,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多想,上头万不会给你派个不合拍的来,你只管认真做事就是了。” “唉,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钱小利到底是政委,为难了一下子也就放开了,倒是说笑了起来,“你小子,这半道撇下我,回头可不能忘了我这老哥哥。” 罗丛柏见他缓了过来,便笑了道:“这个自然。” 老弟兄俩个知道,彼此分别的日子在即,也没了再谈工作的心情,便说起了闲话。 田家纠缠罗家的事,钱小利多少知道点,正好他也有些消息。 他知道大队长不怎么喜欢闲谈家事,可这事不解决了,罗家还真有的麻烦。 遂,钱小利带了笑,亲自给罗丛柏倒了茶,多嘴道:“田家的事,你最好在走之前解决了,那个泼皮三发子好似盯上了你家。” 罗丛柏也为这事烦,听了,也不觉得奇怪,只问道:“你知道点什么了?” 钱小利也不瞒着,摩挲着茶盏,点头道:“自打上次,你和我说过那田家的事,我就上心了。这不,刚好有人能接触到三发子,顺道便灌醉了他,这才知道,你家那事,都是他在背后一手策划的。” 这和自己的推断吻合了,罗丛柏吁了口气,叹道:“也是我父母心善,这才叫他们以为好欺了。” 第262章 出手 人性的复杂,往往就在于无尽的欲望下的不满足。 好的愿望和坏的贪婪都是欲望之一。 罗大叔夫妇的爱面子念旧情,滋生了田家的得寸进尺。 罗丛柏不是不知道这些缘故和弊端,可万事却不过亲情。在外头如何决断万千,到了父母面前,他也只能是个乖儿子。 罗家的情况,钱小利尽知,叹道:“大叔大婶面软心善,这年头,还真是好人做不得。” 罗丛柏无奈道:“我阿爸固执得很。” 钱小利又叹道:“那个田来财可不是个好东西,烂赌的很,这样的人家,迟早是要破败的。” 罗丛柏点头,“可不就是这话。” “你家和他家有亲,还是早些了断的好,不然这些人一个贼心不死,日后麻烦大着呢。”钱小利忧心道。 这个理,罗丛柏如何不知,谢过钱小利,他便打算回家先将田家的事处理了,不然,他还真无法放心地走。 见他要走,钱小利忙拦道:“别急,我还有话没说呢。” “嗯?”不怪罗丛柏奇怪,钱小利素来不是拖沓的人,还能有什么事? 见罗丛柏疑惑地看过来,钱小利认真地道:“丛柏,田家的事,我们插手固然不好,可收拾泼皮三发子还是可以的。” 见罗丛柏要拦,钱小利忙快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动公家的力,可这事你亲自出面并不好,听我的没错。” “你可不能犯错误。”罗丛柏直接拒绝。 钱小利坚持道:“收拾三发子,也算是为民除害。” 罗丛柏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成,自家的事怎么能劳烦到公家。在一个,万一因为这事,叫大家暴露了,你叫我如何自处?” 钱小利能说这话,自然是有十分的把握的。 遂,他笑了笑,神秘地道:“我们手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都是些翻江倒海各显神通的主,他们自有法子应对三发子这样的泼皮。” “我自己也能成,别打同志们的主意。”罗丛柏不赞同。 “你的安危更重要。”钱小利板着脸,道:“老罗,兄弟们出手,比之你我动手,来的更方便,更无影无踪。” 钱小利的话带着暖暖的力量,叫这寒冷的狭窄的寒酸小渔船也添了华光。 罗丛柏心头感慨,抬眼见钱小利神色郑重,问道:“这是你个人的决定,还是组织的决定?” 为罗丛柏扫除危机,这是组织上早就有的决定。 毕竟,罗家就在眼前,不比同志们抛家舍业的秘密革命。 若是罗家出了变故,敌人很可能顺着这根线,摸到他们的内部,那组织就危险了。 钱小利点头,承认了组织决定,道:“你别忘了,你家中还住着谁。” 秦政委的事,钱小利是少数知道的人之一。 罗丛柏也为此烦难,再想想老钱有可能动用的人,叹道:“你打算派甘棠吧,他去还真是合适,借口也好寻。” 特别行动大队的队员们,好多人都各有掩人耳目的事体,其中,最厉害的便是甘棠。 这家伙本事大,有时城里的赌坊烟馆,甚至青楼,要是谁家有个什么了不得的麻烦,都请他来助拳。 最近,他又忙着开了家镖局,管着南北行商的押镖事宜。 当然,这些都是经过组织上批准的,自然罗丛柏这个大队长也是知晓的。 所以,罗丛柏知道,钱小利请他出马,收拾泼皮三发子,那真是找对了人。 且,甘棠平素和罗丛柏私交甚笃,但凡罗丛柏有所请,他必定是出十分力的。 钱小利就知道,一旦罗丛柏想到甘棠,就会点头。 遂,他笑了道:“这事你别亲自去寻甘棠,还是由我来牵头,也好叫我占些功劳,也算没白吃了罗婶娘这么多顿饭了,可行?” 自家兄弟有什么可说的,只是?罗丛柏还是顾忌道:“甘棠手上正弄着他那个镖局,八成不得空,不然,我早就去他那探消息了。” 甘棠的事,自打罗丛柏确定要走,钱小利就算是直接领导人了。 他摇头道:“收拾三发子这件事,甘棠老早就筹划了,如今忙的不过是咱们选派哪些得用的队员跟着罢了。你放心,不碍事。” 钱小利不是个因公废私的人,罗丛柏放心了。 且,甘棠出面,他也安心,毕竟是自己个的好兄弟,谈不上占公家便宜。 遂,他爽快地点头道:“你呀,成,这事就交给你了。”说完,想了想,他又咬牙道:“索性,老哥哥见了甘棠,让他连带着将田来财也收拾下,没得日后作祟。” 见他有了决断,钱小利比他还高兴,连忙保证会完成所托,不叫田家再嘚瑟。 罗丛柏这边,暂定了收拾泼皮三发子和田来财的决定。 大罗庄罗大叔俩口子,也得了苗奶娘探来的消息。 这不,一家子除开大孙子石头,个个面色深沉地坐在罗大叔老俩口的屋里。 罗丛柏是踩着落日的尾巴进的家。 一进家门,他就觉得奇怪,篱笆地里没人,院里没人,农具也散落在角落,这可不是爱惜物件的家人能做出来的。 好在,石头蹲在当院玩沙格,才叫他安心些。 他低头看了看,见孩子在写字,不由地奇道:“石头,家里没有纸笔了吗?” 石头本专心写字,一抬头,见是二叔回来了,当即抛下木头棍子,笑了道:“不是,我怕写不好,白费了纸笔,就先在沙子上练着。” 罗丛柏见他懂事,心里欢喜,将从田晨家拿来的糖果递给他,问道:“爷爷奶奶呢?” 小石头得了糖,满眼的笑,回道:“都在爷爷屋里呢,阿爸和姆妈也在。” 大哥大嫂也在?罗丛柏心头一跳,知道怕是家中有事,便越过石头,往屋里走去。 叔侄俩在外说话,屋里一家四口都听见了。 不同于罗家其他三人的急切,罗大嫂见二弟回来了,则悄悄地松了口气,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待在屋里压抑的她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罗丛柏一进了屋,罗大嫂便避了出去。 罗大哥不同于罗大嫂,见了弟弟,心急的他,没容弟弟问好,当即便问开了,“二子,你可知道田家出事了?” “啊?”罗丛柏不妨听到这话,忙道:“不知道呀,他家怎么了?” 第263章 小产 罗丛柏的回归,没叫罗家小小的屋子和煦起来。 罗大婶听儿子说不知道田家情况,奇怪道:“那你怎么这么巧地赶回来?” 说完,见儿子风尘仆仆的,她又心疼上了,忙拉儿子喝口热水。 “我刚打听出,田家的事都是那个叫三发子的泼皮捣的鬼,这不就赶回来商议了。”罗丛柏喝了口茶,回道。 听的这话,罗大哥叹了口气,瞄了眼一言不发的父亲,小声道:“田晚妹小产了。” “什么?!”罗丛柏有些吃惊,忙看向母亲,问道:“听谁说的?田晚妹怎么好端端地又出事了?” 被儿子看着,罗大婶糟心地道:“还不是那个糟瘟的三发子,他个畜生,竟然想对有身孕的晚妹子下手,拉扯中,晚妹子摔了一跤,肚子便没了。” 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心疼晚妹子,罗大婶说出这话,深出了口气。 自然,当着儿子们说这龌蹉事,她这老脸还是红了,心里更是怄的不行。 罗丛柏皱着眉头,没瞧见自家老娘的尴尬,只问道:“田家的人呢?就没拦着?” 罗大哥鄙夷道:“这个时节,地里没什么活计,自然是一家都在。拦没拦我不知道。” “一家子都在,怎么就叫三发子上手了?”罗丛柏实在是不知如何说田家人了。 罗大婶亦鄙夷的很,噘嘴道:“田家表哥表嫂已经不是往日那个了,我们家日后还是远着些的好。” 她这还是自打出了事后,第一次旗帜鲜明地当着老伴儿子们说出来。 罗大婶这话触动了罗大叔,他翕了翕唇,到底没法说出反对的话。瞄了眼身边的俩儿子,见他们也一副赞同的模样。 他深叹了口气,道:“晚妹子的肚子没了,田家也没啥能要挟我们的筹码了,日后远着吧。” 早前,自打知道田晚妹有了肚子,罗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田家能不知羞耻地一再来家里闹腾,这是想将田晚妹的肚子栽赃给罗丛柏。 在乡下,一旦弄臭了罗家名声,罗家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之前四邻们可是看见田家日日来闹,罗家不仅不发火,还给钱,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对于,这事里头是不是有三发子的手笔,对罗家人来说那都不重要了。 所以,田家这次算是也触了罗大叔这个一家之主的底线了。 罗大哥听了父亲这并不十分坚决的话,很是高兴。 他并不知道父亲是真下了决心,带着担心地道:“咱们早该如此了。其实,就算田晚妹肚子还在,咱们也不该怕他们。” 大儿子一贯低调,没想到今儿说出这话来,一家子都看了过来。 罗丛松见父母兄弟都看着自己,他挺了挺胸,直言道“他田家不怕丑地来闹,算计人,我们做什么顾着人家的名声,帮着他家收拾烂摊子。” 他这话,没谁觉得错。 罗丛松瞄了眼父亲,继续,“要我说,早亮出他们的底细,也不至于被讹了那么多钱财去。” 他这话里多少带了点怨气出来,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罗大哥的话一出口,罗丛柏就知道要坏事了。 因为,他家父亲在儿子面前可是极要面子的。在一个,事情也并非大哥所想的那般简单。 果然,罗大哥话刚落定,罗大叔气的直接将烟杆一拍,呵斥道:“说什么废话呢。” 他这一喊,叫娘几个皆吓了一跳。 罗丛柏到底做了多年的大队长,诧异间还有空想着,他爸这中气还挺足,身体棒着呢。 罗大叔算是终于火了,也不知是对田家表弟,还是对家人? 总之,他瞪着怂了的大儿子,道:“你猪脑子呀,我和你妈捏着鼻子被人讹,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小一辈的名声?” 罗丛松虽怂了,可到底骨子里也带着犟劲,嘀咕道:“咱捏了鼻子,叫乡邻们瞧着更像那么回事了。” 被大儿子这么一顶,罗大叔气的眼睛都能冒火了,可再说什么教训的话,他也说不出。 到底,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当初的事,他虽带着息事宁人的心思,可心底里还想着拉把表亲,说和亲事。 所以做的事,就留了很大的漏洞,不怪大儿子不服。 罗大婶见老伴气的很,虽心头觉得大儿子说的对,可也怕老伴着急上火,作出病来。 遂,她忙接了话头,道:“田家不要脸,我们能顺了他们的意?那时候若是闹起来,固然知道的人家会说田家缺德,可那不知根底的,还不是一个屎盆子扣我们家头上?” 她这话,叫罗大叔气匀乎了些。 罗丛松虽还不服气,到底也不再嘀咕了。 罗大婶没好气地瞪了眼大儿子,“老大,你说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没脑子。” 罗丛松也怕气着老爹,低声道:“知道了。” 老伴和儿子的话,叫罗大叔彻底气顺了。 他叹道:“我们家虽不是那等多讲究的人家,那也是门风清正的。” “可不是,咱们虽家境一般,可却是清清白白的做人。”罗大婶附和。 罗大叔满意地看了眼老伴,继续道:“日后,二子要娶媳妇,石头也得如此,再往后,说不定还有孙子孙女,我们怎么能因为田家而坏了自家的名声?” “是呀,一个刻薄的名声,带累的不止一代人。”罗大婶感慨道。 父母的话,叫罗家兄弟俩都愧疚不已。 罗大哥知道自己想左了,父亲并不是一味地无原则地拉拔亲戚。 遂,他低沉了声音,心平气和地问道:“阿爸,那田家那边若是再来闹的话,我们该如何应对?还是照旧给钱?” 罗大婶当即呸道:“照旧给钱,我不一口吐沫淹死他。” 见姆妈发火,罗丛柏忙问道:“田晚妹的事,是不是都传开了?” 到底还是心疼那孩子,罗大婶熄了火,庆幸道:“这次的事,倒也算是救了晚妹子,月份小,又是在家里摔的,落胎的时候,旁人不知道,只当她反抗三发子被打流血的,唉……” “那个泼皮三发子呢?”罗丛柏皱眉问道。 “当然是溜了。”罗大婶眼露鄙夷,叹道:“亏的田家隔壁那家是铃医,帮着处理了下,不然,晚妹子还有没有命在,是真说不准了。” “这么说,田晚妹的事,隔壁铃医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家没乱说吧?”罗大哥有些担心地道。 第264章 来了! 冬天的屋子,本就不暖和,又因为某些忧心,使人觉得更加湿冷。 罗丛松自己都被自己的话,吓的抖了抖。他撸了把露在外头的膀子,搓了搓冰冷的手。 罗大叔阴沉着脸,也怕田晚妹的事泄露,一个不好,田家的名声是没了,不要脸的再栽赃自家就了不得了。 罗丛柏看了眼大哥,问道:“田家和铃医,两家住的远吗?” “就住隔壁,又不是那等高门大户,哪里能瞒得住事。”罗大婶瞥了眼大儿子,“人家铃医早就知道晚妹子的事了,好在,那家人品好,并不多嘴。” 田家的事,看样子是不用多管了。 罗丛柏稍微松了口气,道:“阿爸,田家讹我们的事,是三发子在背后搞的鬼。” 罗丛松一听这话,急了,生怕自家人又对田家心软,忙道:“怎么就三发子了,就算是,那田家人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行此事。” 他一急,心思暴露无遗。 罗大叔无奈地瞪了大儿子一眼。 罗丛松顾不上老爸的眼色了,冲着弟弟道:“老二,你可不能将在外头的那一套,用在家里。” 罗丛柏知道哥哥怕什么,不觉发笑,没想到老实的哥哥也有这机智的一面。 他忍着笑,摇头道:“大哥,我们虽说对待穷苦人多数是关心照顾,可也分人,像田家这样包藏祸心的人,我怎么可能心软。” 罗丛松听了这话,松了口气,他其实也怕弟弟真心软。 见大哥放松了下来,罗丛柏也不吊他胃口,接着道:“田家人好防,三发子这泼皮浑得很,所以,我怕田晚妹虽掉了肚子,这家伙还是不死心。” “凭什么?”罗大哥怒了。 老两口也紧张地看向小儿子。 罗丛柏叹了声,“毕竟,咱们这没出了血,他也没能得了大好处,如何能甘心?总之,你们日后当心些。” 罗丛松听了,气道:“肯定不会罢休,泼皮盯上的人家,可轻易丢不开手。” 罗大婶到底是女同志,担心的脸都有些发白了。 罗大叔年轻时候也不是好惹的,算得上个人物,不然也不会攒下这份家业。 遂,听的这话,豪气顿生。 他看着儿子,宽慰道:“对付一两个泼皮无赖,你爸还应付得来,你放心。” 听了这话,罗丛柏不知是放心好,还是不放心好了,皱眉道:“总之,田家那头,阿爸还是不要再费心了。” “那晚妹子的事,也不管了?”罗大婶凝神问道。 罗丛柏对那田晚妹没啥印象,觉得若是涉及到家人的安危,他还是建议别多事,毕竟他不在家。 若是在家,或许他能避开被算计,伸把手吧? 知道儿子的意思,罗大叔叹道:“对田家我会注意的,不过,晚妹子总得救上一救,若是她自己立不起来,我们再放手不迟。” 到底,罗家人心善,罗大叔这么一说,连罗大婶都没反对。 对田家没好感的罗丛松,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是心头惴惴的,很是不安。 还别说,罗丛松的感觉,还真没错。 这不,当夜,出人意料的,罗家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寒冬还未走远,地上有水的地方,仍结着厚厚的冰层。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上只穿了件破夹袄的田晚妹,抖索着身体,敲开了罗家的大门。 罗家一家子,除开罗丛柏,都住在前院。 见了这样的晚妹子,他们心疼心酸各种情绪纠结。 罗大哥到底也心软了,瞧着这样的田晚妹,都没用他姆妈和媳妇多说,当即便让了屋子给田晚妹,好叫她们给田晚妹收拾收拾,不然,冻出毛病来就糟糕了。 而,他自己则去了他阿爸的房间。 夜里还是很冷的,他即使是壮年男子,也是冻的发抖。 罗家是从关外回来的,习惯了冬天睡炕,故而各自的屋里都有暖炕。 屋里罗大叔自打瞧见田晚妹的惨样,便避回了屋子,可也没睡,等着结果呢。 看着儿子上了炕头,罗大叔给他让了让地方,问道:“你妈和你媳妇都在那边?晚妹子好些了没有?” 刚才乍一看田晚妹,好悬没叫罗家众人吓死,那孩子青白的脸,哆嗦的身体,叫人看着像是只吊着一口气了。 尤其是看人的眼神,仿如受惊的小鹿,可怜的叫人生不出驱赶的心思。 大冬天的,屋内屋外确实是两个境地。 屋内炕头很暖和,被窝里更舒坦地叫人想睡。 不过,家里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罗大哥哪里敢就睡了。且,老父亲还在一旁等着回话呢。 罗大哥裹着被子,眯着眼睛,冲着老父,点头道:“嗯,兰妹子给晚妹子灌了姜汤水,姆妈又拿邵小姐给的补养品冲泡了些,叫晚妹子喝了。” 说着话,罗大哥抖了抖,才又道:“人缓过来了,这会子,她们仨正说话呢。” 见老伴和大儿媳妇做的不错,罗大叔安心了不少,对儿子道:“老大,你听着点外头,别叫人知道晚妹子来了我们这。” 这是要防着田家人了?罗大哥眨巴了几下眼睛,表示领会了。 不管儿子怎么想,罗大叔觉得还是防着点的好,晚妹子这孩子太苦了些。 罗大叔父子俩个操心着田晚妹。 西屋的俩婆媳也是操心不已。 对着不断哭泣的田晚妹,罗大婶的躁脾气真是压都压不住。可对方不是自家的人,罗大婶只得给儿媳妇打了眼色,叫她问问情况。 兰妹子其实性子同罗家人差不多,算是个爽利的,也见不得哭哭啼啼的人。不过,她比婆婆稍微和缓点,见晚妹子哭的厉害,想想她经历的那些糟心事,也有些怜惜。 压着烦躁,罗大嫂叹了口气,拿着热手巾替田晚妹抹了把脸,劝道:“别哭了,你看你这风吹吹就倒的样子,再哭伤了元气,你日后就得日日和病痛过了。” 田晚妹知道自己哭没用,只是看见了昔日待自己极好的表婶,她不知怎么地就是想哭,好似有流不尽的泪。 不过,到底是在旁人家,她又是趁着家里的人睡熟了,逃出来的,这会子光哭,可不成。 遂,田晚妹深吸了口气,断住抽噎,看着罗大婶,开口就道:“表婶救我。”说完,撑着身子就准备在炕头上跪下。 第265章 隐瞒 南边的屋子不大,床也不大。 田晚妹一跪坐起来,床就显得拥挤了。 罗大婶见此,忙一把拦住,柔声劝道:“你这是做什么,既然来了婶子这,有什么就说,婶子只要有法子,不会不救你。” 罗大嫂也忙道:“就是,大家都是自在亲戚,晚妹子,你信嫂子,赶紧起来,好好说话。” 田晚妹见罗家婆媳如此,也就顺势又躺了回去,拉着罗大婶的手,殷切地道:“表婶,我能留下吗?” “呃?”罗家婆媳被这话弄的都是一愣。 罗大嫂当即问道:“怎么留?” 罗大婶也回了神,神色严肃地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田晚妹虽对罗家婆媳没立马点头,有些失望,可也知道自家就是个甩不掉的烂泥,等闲人怕是都不敢沾,罗家能开门叫自己进来,已然是不错了。 遂,她深吸了口气,道:“我趁着阿爸姆妈和妹妹们睡着了,偷偷溜出来的。” “偷溜出来!”喊完,罗大婶和罗大嫂脸上不由的讪讪。 毕竟,俩人知道若是不偷偷溜走,晚妹子又怎么可能来她们家。 田晚妹也没在意罗家婆媳的言语,继续道:“我家的情况,表婶也知道,真是没法待了,阿爸阿妈为了哥哥,想将我嫁给那个泼皮,我,我不愿……” 大概是不知如何说,田晚妹暗了眼眸,住了口。 罗大婶和罗大嫂正等着田晚妹的下言,见她居然不出声,就这么生生卡在了当口,不由的相顾无言。 田晚妹也是矛盾的,她既想将自己的遭遇说与表婶表嫂听,可又怕人家听了,不再收留她。 更重要的是,她得瞒着她已经被糟蹋了的事,不然,她有何颜面提下面的请求? 此时,她还不知道,自家的事,人家早就了然。不然,她万不敢存什么奢望私心,断了自己的后路。 可惜,她如今什么都不知道。 罗大婶是个急的,但也不是没脑子,一看晚妹子的样子,就知道,这妮子还当自家什么都不知道呢。 也是,若是自家啥都知道,怎么还轻易地让她阿爸姆妈混闹讹钱?也就自家老头子念着旧情,才如此作为,换个人,谁还这么干! 压着气,罗大婶尽量和蔼地道:“你这么逃了可不成,回头你阿爸姆妈寻不见你,该着急的。” 田晚妹知道罗家待她父母不同,怕冷了表婶的心,忙期期艾艾地道:“他们睡下了,还不知道我出来了。” 罗大婶眼眸一闪,“那你也不该这么冷的天出来。好孩子,有什么过不去的,表叔和表婶会给你排解的,可千万别置气。” 罗大嫂听了这话一愣,忙看向婆婆,被婆婆一个眼风扫过,立马懂了婆婆的意思,不由的暗叹了口气,晚妹子不厚道,也难怪婆婆如此说了。 要知道,就她这个笨脑子,都瞧出了晚妹子刻意的隐瞒,这可不是厚道孩子该行的事。 最起码,你即使不好意思说自己被糟蹋了,也该求些实际的,留她家算怎么回事?再说了,两家早前不就是为了这事闹的吗。 这般一想,罗大嫂对晚妹子的同情忽然减了不少,你不能自己个受罪,就想着带累旁人吧? 田晚妹显然也没想到表婶是这个态度,她家表婶不是最喜欢自己吗?平时也时常给自己带吃的穿的,最近家里来这闹,表婶看着自己不也没怎么恼吗? 难道,家里人瞒着自己又来闹腾过了? 这么一想,田晚妹急了,一把拉住表婶的手,求道:“表婶可千万别告诉我爸妈,我在这,我,我被打怕了。” 罗大婶被田晚妹撇重就轻的言语,弄的很是不开心。 罗大嫂心里也不得劲,遂,都没接田晚妹的话。 见表婶表嫂态度迟疑,田晚妹心头一跳,也顾不得其他,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起了自己在家时的艰难处境。 对于她有身孕和三发子的威胁,还是半点没提。 她这样,对于早就知道这些情况的罗家婆媳来说,那就是老生常谈了。再苦的经历,听过了听多了,也是会麻木的。 要说刚开始,罗家婆媳对田晚妹的隐瞒有些不爽的话,那现在,她们是失望了。 要知道,即使被糟蹋这事不能说,三发子这么个无赖欺负你,总可以说吧。甚至,田家的打算也得说上些具体的吧。没有,田晚妹统统没有说。 罗大嫂暗暗的想,这田晚妹往日看着还好,这一出了事,就看出了本性里的自私来了,到底是田家人,出不了根。 被罗大嫂质疑的田晚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招人厌烦了,说着说着,就又抽泣了起来,在这大冷的夜里,听的人烦心不已。 看着不住哭啼的田晚妹,罗大婶再没耐心了,淡淡地道:“好了,晚妹子别哭了,这会子也不早了,不管有什么事,明儿一早起来再谈,先休息吧。” 罗大婶其实是个极富正义感的东北人,按着在东北那会子的性子,就田晚妹这样的,她能直接上手给一下,太不争气了。 夜又深了些,温度自然也跟着降了。 罗大婶压着性子,撸了撸膀子,对一旁的儿媳妇道:“你夜里警醒些,若是晚妹子发热啥的,就喊一声。” 其实,罗大嫂也已经不太愿意同田晚妹待一块了,可这是自己的房间,婆婆能走,她不能,只得无奈地点头道:“成,姆妈,夜里冷,你赶紧回去吧。” 见儿媳说的坚定,罗大婶也觉得冷,便放心地下地穿鞋。 见表婶要走,田晚妹也不哭了,一把拉住人,抽噎着喊道:“表婶救我!” 她人瞧着弱,可拽人的劲,却狠。 罗大婶不妨没争过她。 这下,连罗大嫂都来气了,自己啥都不说,还指望别人救,若是自家私底下没查访,不知道具体的事,不是平白的又被田家那些人给赖上了吗。 遂,没用婆母多说,罗大嫂直接道:“晚妹子,我们都是实在人,不说虚的,你光哭着求我们收留你,救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怎么收留你?救你?” 罗大婶也缓过了神,压着心烦,接话道:“可不是这话,田家庄和我们大罗庄相距不远,你在我们这,不出半日,你爸妈就能知晓。” 第266章 心机 罗大婶的话,彷如重锤敲打在田晚妹的心间,叫她更坚定了心思。 冷夜的风透着缝隙吹着油灯,或短或长的灯影,叫人莫名萧瑟。 大概是冷着了,罗大婶哆嗦了下,又接着道:“早前你爹娘来寻我们家的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要是叫他们知道你在我们这,还不得扣个更大的屎盆子。” 罗大婶越说越心慌,觉得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似得。 罗大嫂心细,见婆母被田晚妹拉着一时走不脱,忙将炕上的大皮袄子给婆母披上。 对儿媳妇的细心,罗大婶很受用,心情不由的好了几分。回身拍了拍儿媳妇的手,示意她赶紧窝被子里,别冻着了。 罗家婆媳的互动,田晚妹此时是半分瞧不见,她只着急地拉着罗大婶,不能叫她走了。 因为,晚妹子脑子不笨,罗表婶的话,她是越听心越慌。 怕罗家真不管自己,她忙收起了泪,眸光闪了闪,小声道:“表婶,我,我有个主意。” “咦?”罗大婶愣了愣,也不管田晚妹这会子怎么就来了精神,忙问道:“有主意就好,只要有法子,表婶也不会不伸把手的。” 罗大嫂则不屑地撇了撇嘴,她刚才正好瞧见,低垂着头的田晚妹飞撩起的一眼,那眼神可不是慌乱之人能有的。 田晚妹不知道表嫂有了别样心思,只听着表婶这样说,她多了些信心,含羞地小声道:“若是我做了,做了您的儿媳,我爸妈就不会来闹的。” 说完,怕表婶反对,她忙又道:“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表哥的。” 这是什么话!别说罗大婶惊住了,罗大嫂也是眉头死皱。 见表婶表嫂不说话,田晚妹也顾不得羞臊,敞开了道:“我爸妈若是问表婶要钱,我日后定会多做活还上的,我做针线的手艺不差,表婶表嫂也是知道的。” 怎么不知道,罗大嫂的针线活不是太好,还请教过田晚妹。可手艺好就能叫罗家接下这么个大麻烦吗?且还要嫁给自家二弟? 更是恬不知耻地说什么一直等着自己二弟,既然等着,当初自家试探亲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说一声?哪怕是却不过父母,你好歹露那么点意思也好呀。 瞧着露出娇羞的田晚妹,罗大嫂恨不能给她一耳光。且,也替自家二弟委屈了,她可是知道自家二弟心里是有人的,可别因为这田晚妹弄出差错来。 大概,罗大嫂的表情有些狰狞,田晚妹正好看着她求证,一个不小心,正好给吓了一跳。 她这一哆嗦,人就有些萎靡,咋一瞧还真有些可怜,甚至还有些柔弱的风情。 她这样,更叫罗家婆媳俩看不上。 要说罗大婶之前有多稀罕田晚妹做儿媳妇,那么这会子就有多不乐意了。 即使儿子心里没人,她也不想娶了田晚妹。这孩子不仅自私还没心。且,她暗付,自己这么大年岁的人,居然没看出来,这妮子心思不浅呢。 怪不得,往日自家露出那么点心思,田家人支支吾吾,晚妹子也不说多热情,叫人没抓没挠的,不知是放弃还是继续? 这会子没路了,田丫头便露出了决绝。看来原来是吊着自家了。又或者是当自家就是个退步? 这般一想,罗大婶直接气的心口疼,她恨自己眼瞎看错了人,更替自家儿子冤屈。更气,自家一家子都是个傻的,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好在,好在,儿子清明,有了个喜欢的人,还是个大家闺秀。邵小姐好呀,是自家儿子的福星,更是自家的恩人哪。 感觉逃过一劫的罗大婶,一对田晚妹没了往日的好感,便冷静理智了不少。 她想想,有些事还是要问过老头子,便淡淡地道:“你和我家二子并没婚约,且也没见过几次面,你说这话可不好。” 罗大嫂也道:“可不是,你刚才那话叫人听了去,不说我们二弟如何,你个姑娘家日后可如何做人?” 田晚妹其实对罗丛柏这个表兄是真没感觉,不仅如此,仅有几次的见面,他那冷冷的表情,还挺吓人。 若不是,这次自己走到了这步田地,她也不想出此下策。 且,刚才自己说出那话,也有要挟之意,不想表婶这般不给自己脸,直接打了回来。 知道行不通,田晚妹脸上讪讪的,低着头,小声地争取道:“就一点都不可能吗?” 她这话,说的要多婉转就多婉转,可怜间叫人怜惜。 只可惜这里都是女人,又都了解内情,谁都不可能因为个外人,而毁了自家人的幸福。 遂,罗家婆媳一致对外的,想打消了田晚妹的异想天开。 罗大婶直接将她按回了被窝里,问道:“晚妹子,表婶往日待你如何?” 嗯?田晚妹不敌罗大婶的劲,缩在被窝里,皱眉回道:“表婶待我自然是好的,比亲姆妈还好,不然我落到这地界也不能来寻表婶了。” 都这时候了,这孩子还如此会用心眼。 这孩子的话更是叫人寒心,田家表嫂待这大闺女还是不错的,只是却不过家里的老头罢了。 罗大婶觉得自己往日真是小看她了。 罗大嫂听了也是侧目,就她接触的几次田家表婶,那女人就是个没主意的,待女儿还是慈爱的,这田晚妹如此说,显然是个没心的。 因着田晚妹的话,屋内一时静的有些发闷。 亏的罗大婶走南闯北的有见识,很快便调整了心态,盯着田晚妹苦着的一张小脸,道:“你也知道表婶家的情况,能帮表婶定是帮的。” 她这话叫田晚妹心头一跳,眼眸都亮了几分。 罗大嫂见了,暗叹,这晚妹子收拾出来还真是有几分颜色,怪不得叫三发子看上了。 怕田晚妹多想,罗大嫂忙插嘴道:“咱们家能力也有限,不能帮的,你也别见怪。” 她这话叫田晚妹心头不喜,也没理会,只哀戚戚地看着罗大婶。 罗大婶这会子正整理思绪,被田晚妹一副受气模样地盯着,当即回神。 不过,她见田晚妹这幅模样,心头一沉,当即道:“你表嫂说的对,咱们家也是乡里人家,能帮的自然得帮,可……” 这话,在她瞧见田晚妹眼泪时,顿了顿。 第267章 贪婪 冷夜里,风丝丝缕缕扣着人脸。 罗大婶话语间的微微一顿,叫田晚妹脸堂上的泪珠都亮了几分。 这一刻,田晚妹略带消瘦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妖异,这哪里是乡下女孩子该有的神色。 罗大婶瞧进眼里,心头暗惊,忙咬着牙,继续,“晚妹子,超出能力的帮忙,我和你表叔也是做不到的,到底表婶家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希望你能理解。” 说完这话,罗大婶总算是镇定了下来,也更坚定了决心,为了一家子好,田家的事实在是不能沾,田家人也不能惹。 显然,田晚妹虽继承了些田家人的无耻,倒也面皮薄些。 她听的罗家婆媳的话,心头有些失望,耷拉着眼眉,期期艾艾地诉苦道:“我知道表婶这是嫌弃我了,可,可我实在是无处可去,还望表婶收留。” 说完,她瞄了眼表婶,见面色还行,居然又加了句,“哪怕,哪怕只是借用二表哥的名义也好。” 她这算是贪心不足了。 罗大婶听了这话,气的话都说不出了,这还是要攀扯自家儿子。这孩子如今怎么这样?! 知道同她已经说不出道理来了,罗大婶也不愿耽搁,一个侧目,给大儿媳使了个眼色,便悄悄地退出了西屋,往自己住的东屋走去。 田晚妹正暗自哀怨,不妨叫罗大婶给走脱了,刚想起身追,就被手疾眼快的罗大嫂给按下了。 这边,罗大婶急匆匆地进了东屋,都没看一眼儿子和老伴,直接冲到桌边,拎起茶壶就灌了一口。 瞧着她的情形不对,罗大叔急了,忙拦着她再喝,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是老爷们,不好晚间去听女人们的话,故而罗家父子只能干等着。 罗大婶没好气地瞪了眼老伴,也不拖拉,直接将田晚妹的说辞,一五一十地说给老伴和儿子听。 末了,她直接表明立场,“这样的儿媳妇,我要不起。不,应该说这样的亲戚,我也不想要。” 别说罗大婶失望了,罗大叔此刻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什么时候,晚妹子也变了,难道是自己根本就没认清田家人的本性? 见阿爸发愣,罗大哥急了。 他怕阿爸还心软,忙道:“姆妈说的对,田家妹子不能留。” “不留,不留送哪去?”罗大叔心烦极了。 “当然是送回家,不,叫她自己回家。”罗丛柏推开门,一脚岔了进来。 前院这么热闹,后院众人早就都醒了。 尤其,守夜站岗的狗子,他一早就瞧见了来敲门的田晚妹。 狗子有消息,罗丛柏自然就知晓了。赶来的也恰是时候。 屋里三人傻傻地看着突然走来的罗丛柏,不明白,他这会子怎么这么决绝了? 罗丛柏对敌人的狠辣和决断,是家人所不知的。 这会子,他俨然已经将田晚妹这个想祸水东引的人,视为对头了。 遂,他很是严肃地道:“田家没一个好人,阿爸,田晚妹留不得。” 这是什么话?!一家子都诧异地看过去,倒也不是他们觉得田家好,而是不明白二儿子突然这么说的意思。 见家人没明白,罗丛柏暗叹了口气,解释道:“阿爸姆妈,你们想想,田晚妹是个病人,虽说田家庄和我们这离的并不算特别远,可对于病人来说,还是这天寒地冻的半夜,她如何一路逃来的?” “怎么逃来的?”罗大哥脑光一闪,“有人帮忙送来的?” 罗大叔呵斥,“瞎说什么!” 罗丛柏沉着脸,“不说其他,光时间上听着就有问题。” 其实,若不是后头住着秦政委,罗丛柏此刻已经往田家庄摸去了,他可不喜欢打糊涂仗。 显然,没想到这一层的罗家人,听了罗丛柏的分析,一家子老少仨人,这才真切地感到了不对。 罗大婶突然想起刚才的那股子不安,她一直都信自己的直觉,靠着这个,她拉把着一家子躲过了不少的灾祸。 遂,她忙慌张地道:“照你这么说,后头必定有埋伏了?” 罗丛柏点头道:“我觉得必定如此,只是不知这主意里头,究竟掺和了谁?” 想到这,他到底还是坐不住,起身准备亲自再去探一探。 罗大哥一见二弟起身,忙问道:“你做什么去?” 罗大婶也看了过来。 罗丛柏站住了脚,道:“我出去探一探,看看这些家伙都躲哪了?” 孩子们都操心到这份上了,罗大叔此刻已然是定了决心,年轻时的那股子豪气也被激了上来。 他直接拦下儿子,道:“管他是谁,先收拾了再说。你也别出去,咱们单等着看哪个脸大的敢来。” 见老头子这么说,罗大婶倒是担心上了,忙拦道:“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我们后头还住着那几位呢,可是冒不得险。” 说完,她还指了指后头,生怕老头子犟起来。 提起后院的人,罗大叔真压住了气,担心道:“这事会不会影响后院呀?二子,这可不是小事,你赶紧出去看看。” 罗丛柏如何肯这时候离开前院,去后院守着。 罗大叔摆手,狠辣地道:“晚妹子这里,我们会看着办的,绝对不会为了她,拖了你的后腿。” 老爷子这算是给了儿子一颗定心丸,一家子听了都齐齐松了口气。 罗丛柏就更直接了,“阿爸放心,田家哪里能拖的了我的后腿。” 其实,早就在听说了田晚妹来的时候,罗丛柏就派了狗子和小赵出门侦查了。 罗大叔不知道这些,有些不放心地道:“你别大意了,到底,这里头还有个泼皮三发子呢。” 罗丛柏笑了笑,安抚道:“阿爸安心,狗子和小赵去外头看了,怕是一会子就有消息了。” 正说着,狗子先一步回来了。 “大队长,外头没人。”狗子说完,又小心地询问道:“不过,我凑着月光,瞧着地上有车辙印,您看?” 罗丛柏一听,眉头耸立,显然是气的不轻。 他眼神幽深地盯了西厢房一眼,心里更是怨透了田家人。 不过,他到底办事老道,压着心烦,沉声吩咐狗子,“秦政委怕是要转移,你看看我们可有更稳妥的地方安置他们?” 第268章 转移? 洞开的大门,在寒冬里,迎着窜来的冷风,能冻透人心。 可罗丛柏的话,比冰冷的夜风还凛冽,吓的一屋子的人齐齐吸了口气。 外头莫名地又刮起了阵寒风,透过门缝窗缝呼呼地啸叫着传入耳边,叫人无端端地惊悚了起来。 这个年代,被秘密警察突然闯门的事,到处皆是,罗家人时常出去送菜,也是有耳闻的。 秦政委的安危是第一位的,一屋子的人都提起了心。 罗家人懊悔间,半句话都不敢插,唯有在心里怨透了田家人,祈祷着这事牵扯不上公事。 狗子听说要转移秦政委,则有些迟疑地看了罗丛柏一眼。 见狗子情形不对,罗丛柏也没发火,拉了人出了房间。 一屋子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见此,齐齐提起了心。 走出门的罗丛柏也急,离了人前,直接问道:“你这意思是,没有稳妥的地方吗?” 狗子摇头道:“不是这话,地方倒是有,只是那地方不适合秦政委养伤。” 罗丛柏想到秦政委的伤,虽说好的差不多了,可这时候是养伤最关键时间,住的地方要好,得向阳温暖,吃的也不能差。 想到这些,罗丛柏也是皱眉了,且极为懊恼,这眼看着事情就要功成圆满了,突然又出了田晚妹的事儿,唉—— 难得见大队长叹气,狗子不由的建议道:“若是不便挪动秦政委,不妨拦住田家人。” 罗丛柏也想到了这法子,赞许地看了眼狗子,道:“你说的不错。这样,你脚程快,赶紧去田家庄再探一探,我这里也想法子,叫这个田晚妹回家。” 狗子对田家一点好感也没有,更兼田晚妹想作害自家大队长,他更是厌恶了。 遂,他当即点头道:“成,我这就去,也好顺着车辙印看看,究竟是谁搞的鬼?” 罗丛柏怕他节外生枝,忙道:“你只先探探田家,旁的事过后再说。” 狗子知道厉害,点头应下了。 狗子领命一走,罗丛柏便打当院回到了父母的房间。 显然,在罗丛柏离开的时间里,屋里仨人也有了决断。 见他一进来,罗大叔先担心地问道:“狗子说什么了?” “没什么。”罗丛柏摇头道:“对了,阿爸,外头虽没人跟踪,可路上有新压的车辙印,显然是有人将田晚妹送来的。” 这?屋里仨人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听了觉得有人送了田晚妹,可,难道不是田家人送的? 想到这层,三人齐齐冷了面容,心口都突突地跳。 还是罗大叔决断的快,当即道:“他妈,你去西屋,叫晚妹子穿好衣服,我有话说。” 罗大婶没动窝,只问道:“老头子你想做什么?” 罗大叔压着嗓子,道:“送晚妹子回家!” “啊,这可使不得,若是你送她回去,被田家沾上了怎么办?”罗大婶揪心道。 罗大叔压着气,狠厉地道:“我这些年和气惯了,怕是人人觉得可欺,若是再这么下去,我们家还如何在这地界立足?” 他这话,说到了罗丛松这位长子的心坎里了。 罗大叔见妻儿都看着自己,心气紧了紧。 他猛地撸了把脸,咬牙道:“这次也算是个立威的好机会,我倒是要看看,我的好表哥敢怎么将这事赖到我头上。” 他这话算是彻底同田家断开了。 平淡的日子过久了,罗大婶瞧着老伴咬牙发狠的模样,倒是有些担心。 说到底,她还是不愿和谁真撕破了脸,便道:“还是别直愣愣地送去,我们想个稳妥的法子比较好。” 罗丛柏见他姆妈息事宁人的样子,有些不赞成,觉得他阿爸确实得立威,当处乱世,不狠不横,家中有些余财,那就是别人的靶子。 田家不就是这么被惯出来的? 怕阿爸被姆妈影响了,罗丛柏郑重地道:“这次的事,说不定就是田家人的试探,看看咱们家的底线在哪里,所以,不能妥协,不然后患无穷。” 罗大哥到底也是练武的,见弟弟如此说,便热血地道:“我也觉得该给田家些颜色看看了。索性,我们也不怕闹大,彼此揭开来,也好叫大家评评,谁没脸。” 罗大叔看了眼大儿子,欣慰地点了点头,“老大说的对,这次咱们啥也不顾了,没得叫人没完没了的折腾。” 听的老伴这话,罗大婶又看了眼二儿子,见他没出声,便知道一家子仨爷们都准备耍横了。 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老伴顾着表亲,她烦更厌,如今这话,唉,真是——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罗大婶索性也不管了,叹了口气道:“你们先别忙,我去看看晚妹子,再说吧。” 说起晚妹子,罗家除开罗大叔还有些可怜她外,其他人只觉得她即便是可怜之人,也有那可憎的地方了。 罗大叔点头道:“行,你先去看看,也同她说说好歹,别错了主意。” 罗大婶看了眼老伴脸上的痛色,心里也不得劲,‘嗯’了声,便出去了。 田晚妹这时候也平稳了下来,见罗表婶又进来了,脸上不由地带上了希冀。 在她心里,罗家人都是心软之人,尤其一贯待自己好的罗表叔,瞧着自己深夜来投,哪里会不心疼收留的。 可惜,饶是她想的再好,事情也不会如她想的那般发展。 罗大婶的气,此时也散了不少,看着她个女孩子可怜巴巴地等着,也有些不忍心,可想到儿子说的那车辙印,瞬间又硬起了心肠。 罗大嫂一直看着婆母的脸色,初时瞧着似软了下来,还吓了一跳,这会子见她面露坚毅,知道公公他们必定是下了决断,不管这田晚妹了,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知道自家人,即使不管田晚妹,也不会直愣愣地将人赶走。 遂,她问道:“姆妈,阿爸他怎么说?” 罗大婶正为难怎么开口,不妨儿媳妇递了话来,便顺着道:“晚妹子,你表叔打算送你家去,你看?” 听的说表叔要送自己回去,田晚妹先是呆愣,后发疯地喊道:“表婶,你,你是骗我的吧?表叔怎么可能不管我,他平时最疼我了。” 罗大嫂忙道:“你这什么话,我姆妈怎么会骗人。” 第269章 纠缠 罗家小小的农家卧房,在这寒夜里,摇曳的微光下,显得那么的渺小。 人心也显得那么的卑微。 田晚妹已然不信罗家婆媳了,她听的罗家婆媳的话,摇着头,挣扎着要下地,嘴里嘀咕着,“不行,我得见一见表叔。” 瞧着她失态的样子,罗家婆媳越发觉得自己之前被田晚妹老实本分的模样,给骗了。 罗大婶冷着脸,严厉地道:“你这孩子,乱想什么呢,我的话难道有假?” 罗大嫂自然也很生气,难得冷了脸道:“就是这话,我姆妈什么人,不说自家人了,就是周围几个村的人都是知道的,最是实在。” 说着话,她手上压人的动作更用了劲。 田晚妹哪里理会婆媳俩的话,挣扎着,哭喊着罗大叔救命。 罗大嫂恨不能将她的嘴缝起来,厉声呵斥,“晚妹子,你这样可不是叫人寒心吗。” 罗家婆媳的诘问,在这寒冷的夜里,叫头脑突然发热的田晚妹总算是冷静了几分。 不过,若是能轻易放弃,田晚妹也不算是田家人了。 更何况想到万一达不成心愿,等着自己的将是那无尽的深渊,她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子戾气来。 田晚妹知道一味的诉苦,是不能叫表婶她们松口。 遂,她眼眸一转,硬气道:“刚才的话,我确实说的过了,可我这也是被逼到绝路了,还望表婶怜惜一二,叫我见一见表叔。” 她这样确实叫罗大婶改观了些。 可一旁的罗大嫂不干了,这丫头这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看的她都眼晕,可见心机不浅,不能叫她得逞了。 罗大嫂瞅着婆婆要说话的空挡,直接拦道:“你这不还是不信咱们吗。再说了,一会子送你走的时候,不就见到我阿爸了吗,何苦还再折腾一回。” 罗大婶一听这话,可不是,大儿媳的话不错,便打算点头。 不妨,她这还没点头,田晚妹直接尖着嗓子,喊道:“表嫂,我一惯敬你,可你怎么能一点慈悲心都没有,你这样说,叫我,叫我如何有脸再见表叔。” 说完,她不仅哭了,还大哭。 她这样,弄的罗家婆媳措手不及。 尤其是罗大嫂,下意识地就看了眼婆婆,生怕婆婆误会自己薄凉。 这般一想,罗大嫂对田晚妹半分可怜都没有了,这丫头知不知道她这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去,可是要坏她名声的? 好在婆婆没往别处想,也不知外头公公他们可听到了?罗大嫂也没心情管旁人了,只惴惴地想着心事。 田晚妹的声音在这冷冽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出。 亏的罗家在大罗庄的最边沿,和下河湾也隔着一条河,倒是省去了周围邻居的打探。 即使是这样,也气的罗家一众人等,恨不得啐田晚妹一顿。 可到底,罗家心善,西屋内外的罗家人没对嚎哭中的田晚妹说什么狠话,但是事情到了这步,该有个了结了。 罗大叔直接看了眼两儿子,道:“咱们去堂屋,老大,你喊你妈她们一声,最好快点。” 罗丛松‘哎’了声,边走边小声道:“阿爸,一会子咱一道去田家。” 大儿子这话叫罗大叔心头暖和了不少,粗嘎着嗓子‘嗯’了声。 见父亲同意自己一道去,罗丛松脚下轻快了几分。 瞧着大儿子出去了,罗大叔看向一脸沉重的二儿子,道:“你就别去了,这是家事,不能带累了你。” 罗丛柏听出了父亲言语里的歉疚,不甚在意地道:“这不急,等见过田晚妹再说。” 罗大叔想想后院的那位,也不好做二儿子的主,只得深叹了口气。 田家这事关系着罗丛柏,甚至,有可能牵连到后院的安危。 遂,得父亲首肯,一贯不露面的罗丛柏,也列席了罗家对田晚妹的谈话。 到底天冷,一家子也没吝啬炭盆,且还顾着田晚妹的身体,特特多点了盆炭,放她脚边。 罗大婶给大家都倒了茶水,尤其,还给田晚妹冲了杯红糖水。 田晚妹要是个会感恩的,这会子喝了金贵的红糖水,该羞愧,只可惜某人正筹谋着怎么留下,一时根本就没留意嘴里喝的是什么。 其实,即使她觉得喝着定心,也只认为表婶这是假慈悲。 罗大叔并不知道田晚妹的心思,他看了眼脸色好了不少的田晚妹,暗暗点头,自家老伴会办事。 事情急,罗大叔也没多等,待田晚妹放下茶碗,他直接打头劝道:“晚妹子,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 田晚妹听了眼睛一亮,希冀地看了过去。 罗大叔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可还是咬牙道:“不管怎么说,父母都是父母,哪有儿女私自离家不管父母的,你说对不对?” 田晚妹心头一跳,红着眼眶,看着罗大叔,道:“表叔也知道我家的处境,若是我这会子家去,为了还哥哥的赌债,他们必定会将我嫁给三发子的,求表叔救我一救。” 说完,她往椅子下一探,就准备给罗大叔磕头。 一旁的罗大婶当即起身,一把拦住了田晚妹。 罗大嫂紧跟着也忙搀住了人。 瞧着田晚妹的做派和她刚刚才说起三发子这事,罗大婶婆媳俩个好笑又好气地对视了眼,合着这丫头防着她们俩呢。 婆媳俩心里有气,直接一把将田晚妹摁在了椅子上。 瞧着老伴的做派,罗大叔也想起了老伴刚才给自己学的话,也不怪老伴生气。 对田晚妹,此刻他也觉得陌生的很。 不过,如今已经没什么感触了,他只淡淡地问道:“三发子就是你爹给你说的亲?” 田晚妹刚才也是秃噜了嘴,才带出了三发子,这会子正着急怎么圆呢? 不妨表叔给了说法,她也不管合适不合适了,忙点头道:“是,就是那个泼皮。还求表叔救我!” 这话她说的没负担,刚才来求救就是借父母要将她嫁给泼皮的说辞。 罗大叔是个硬气人,最是不喜欢软弱强人的人。 开头他中意晚妹子,一个是她是表亲家的闺女,二一个,这孩子家里家外一把手,吃苦耐劳,还没话,倔强的很。 如今看来,自己也有走眼的时候。瞧瞧这孩子,就没句实在话。 不过,罗大叔没了别样的期待,倒也没生气。 第270章 聘礼? 逼仄的堂屋,火光闪耀,衬的人脸,阴晴不定。 罗大叔淡淡地看着一脸急色的田晚妹,不提婚事,也不提泼皮三发子。 他只道:“你也别急,表叔只说你不该离家出走,叫你父母担心,又没说不想法子拉你一把。” 这话?田晚妹不好意思地红了下脸,低头不说了。 罗大叔见她还算晓事,这才又道:“你这急惶惶的来投,总得说清楚具体的事,我们才好合计。” 田晚妹刚还升起的希望,忽一下子又灭了些,忙张嘴欲说。 罗大叔可不想同她瞎费工夫,直接拦了道:“晚妹子,你别急着说话,先听表叔说完。” 田晚妹被往日和蔼可亲的罗表叔这么接连几次的打断,已然有些发蒙了,在罗家,她知道,能倚靠的只有表叔,遂,她乖巧地沉默了。 话开了头,罗大叔索性也不装不知道整件事体了。 他直接盯着田晚妹的眼睛,问道:“晚妹子,你大哥欠了多少赌债?你父母对你的事具体是个什么说法?好歹的你给表叔个实话,表叔才能想法子。” 这话听来有些令人难堪,可确也是大实话。 罗大叔的实诚,打了有心之人一个措手不及。 田晚妹吃惊于表叔的知情,有些些的慌乱,不知道表叔知道的有多少?她脑子飞快地转着,脸上也涨的通红。 她这小脸通红的模样,叫不知情的人,还当她羞愧呢。 可屋里罗家人,今儿已经都领教过田晚妹的多变,半分没多想,只等着她发招。 田晚妹今儿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不过,她素来还算是脑子清明,不会傻的问表叔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思量了会,便咬着牙道:“大哥欠了三发子一百三十块大洋的赌债,所以,所以,……” “什么?!”罗家除了罗丛柏,齐齐吸了口气。 就田家的情况,一年也余不下一个大洋。且,年成不好的时候,还得赊账。一百三十个大洋,仿如一座山了。 其实,别说田家了,就说自家,虽有些田地,可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这一百三十个大洋的。 罗大叔深深地无力了。 罗大婶怕老头子一个激动,答应替人还赌债,极其紧张地看向老头子,心口也跳的厉害。 要知道,即使她家里稍有积蓄,那也是土里刨食,顶风冒雪的血汗钱,遇上年成不好的时候,还得打饥荒,这钱可是救命钱。 知道自己的话算是惊住了罗家人,田晚妹怕罗家放手,忙急道:“表叔,望您能救我一救,回头我多做活,我针线手艺好,寻个裁缝铺子定能挣到钱。” 罗大嫂冷笑,针线活再好,能挣下一百多大洋? 显然,罗家其他人也不信。 田晚妹见此,知道前话没用,忙又道:“我还能下地弄菜,回头帮着表哥表嫂卖菜也能挣钱,表叔,您,您就应了吧。” 什么就应了,也亏得她说的出口,就她做的这些若是真能挣钱,怎么不在田家帮着还了一百三十块大洋的赌债?罗家人齐齐失望地摇头。 罗大叔叹气地看了眼田晚妹,淡淡地道:“晚妹子,你觉得表叔该怎么救?” 田晚妹没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多不合理,在她眼里,罗家可不穷。 遂,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微红着脸道:“我想着,若是二表哥不嫌弃,我会守着早前的约定,表叔就当那一百三十块大洋是聘礼,可好?” 这话就没羞没臊了,她哪里来的信心,罗丛柏甚至罗家就不嫌弃她了? 罗丛柏还没生气,罗家其他人则黑了脸。 罗大叔知道老伴这次是真生气了,忙一把拦住老伴即将出口的言语。 他也不说其他的废话,只道:“谁家娶媳妇出这么大笔彩礼?晚妹子,表叔不是财主。” 聘礼要一百三十块大洋,田晚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高,可眼眸前没这些钱,哥哥的赌债还不了,家里的日子就过不下去,那人,那人必定还会纠缠自己。 遂,前后一思量,田晚妹再顾不得其他,压着声音,道:“那就少些,只要能还些赌债,我的事我爸妈就会再考虑的,表叔!” 看着她一个女子如此不知羞臊,罗大叔真心觉得错看了人,越发不冷不热地道:“先别说钱的事,表叔只问你,我们俩家哪里来的约定?” 田晚妹‘呃’了声,期期艾艾地看向罗大叔,“表叔,表叔,你……” 她这欲说还羞的模样,令人误会又生气。 罗大叔直接不姑息了,沉声道:“晚妹子,表叔也不说什么没定你做儿媳妇的心思,只是,当初,你阿爸姆妈并没应下我们的意思。” 罗大叔这话说到了罗家人的心坎里,大家齐齐点头附和。 田晚妹低垂着脑袋,不吭不哈。 罗大叔瞧着她,心累的很,只略微顿了顿,便严厉地接着道:“晚妹子,你刚才的话可是不妥的很,回头再别说这话,不然,表叔还真出不了力了。” 罗大叔这话还真不是威胁,他素来对拎不清的人不大待见。 啥?田晚妹听了罗大叔这话,觉得自己有些发虚了。 她点头来罗家,就是仗着罗家人待她的热切,以及,当初想娶她的心思。 若是,罗家没了这心思,她哪里能求人家还上那么一大笔赌债?即使知道罗家有钱,也是没法子的。 看见她的神色不妥,罗大婶真不知道这田晚妹哪里来的信心,就料定自家中意她当儿媳妇?这都说了一圈话了,她怎么还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怕她再有啥心思,罗大婶当即跟着道:“是这话,早前我们是想说了你做儿媳妇,只可惜你姆妈并不同意。” 罗大嫂忙附和,“可不是,当时我也在场。” 田晚妹抿着嘴,不说话了。 “不仅如此,你妈还为了这个莫须有的事,讹了我们不少钱去。”罗大婶皱眉,直接道:“你也跟着的,不会不知道吧?” 大概是太气了,罗大婶差点说不下去。歇了会,她才又道:“为了你的名声,和昔日的交情,我们家才忍下了这些。” 当初,田家来闹,不管不顾地乱说什么,因为罗家耽误了女儿的婚事。气的罗大叔两口子哭笑不得。 第271章 发混 田家人的无耻,透过田晚妹,已然突破天际了。 罗家人想着,不说自家根本就没同田家议亲,就是议了,如今不成,女方不是该藏着掖着吗? 田家倒好,还大刺刺地说出来,真是没见过这么不顾女儿的。 亏得,大年下的,邻居们都忙着去城里讨活,再加自家见机又快,这才没叫这些混账话传出去。 显然,罗家人都还记得这些事,如今再说,纷纷落了脸。 田晚妹是不会觉得自家做的不对的,只是恼怒,表婶居然如此记仇。 罗大婶见识过田家的不要脸,盯着田晚妹的脑袋顶,半分不给面子的道:“晚妹子,你若是还记着表婶的好,日后再别说什么婚约这样的话。” 田晚妹被点名,我了半天,也没给个具体的话。 大家见她这样,已然升不起失望的情绪了。 屋里,只有罗大婶适合开口。她道:“晚妹子,不说你自己还要寻婆家,就是你二表哥也得寻媳妇的,坏了名声,与你与你表哥都不好。” 名声?名声,田晚妹现在最听不得这话,一听这话,人就有些犯浑。 只见,她脑子一转,当即来了些精神,哭着道:“表婶这么说,我也不得不说一说了,如今,如今我哪里还有名声,我和表哥的事大家现在都知道,不嫁了表哥,我还能嫁给谁?” 这话气的一屋子罗家人变了脸,这是要图赖自家了? 不说罗大叔夫妇两个后悔了,就罗丛柏也是不淡定了。 想到城里的心上人,罗丛柏黑着脸,冷喝道:“你乱讲什么,我同你有什么事?田晚妹,趁着我还认你是表妹的时候,赶紧熄了你那些没用的心思,不然别怪表哥狠辣了。” 说完,他手上一个用力,桌上没来得及收走的筷子断成了两截。 这么暴力!田晚妹还真有些怕了,不过,她心里更怵三发子,只不出声,就这么艾艾地哭着。 她这样,弄的罗家一家子心烦不已。 罗大哥也是个暴躁直爽的人,瞧着爸妈变了脸,心疼了。他眼眸一暗,自己别的话不好说,有些话还是能说的。 遂,他粗着嗓子,道:“田晚妹,我弟弟也算是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有些心思,你掂量着看。” 他这明晃晃的威胁助拳,罗大叔不仅不恼,还暗暗点了头,有长子的样子。 罗家哥俩突然的发狠,在这深冷的夜里,确实叫人骇然。 不过,罗家人都习惯了彼此的偶尔吼声,倒也坦然。 罗大嫂瞧着丈夫脸上的怒色,立马心疼了,又觉得二弟说的话够婉转的了,且,二弟更憋气的连筷子都掰折了,那得多闹心? 可这田晚妹不仅不接口,还受屈地哭上了,同二弟比,也不知道谁更委屈了? 罗大嫂不笨,知道这个田晚妹是想赖在罗家了。 心里烦躁,罗大嫂也管不了当着公公婆婆的面了,眼睛一眯,道:“晚妹子,嫂子说句不当说的,你就算想赖上我们家二弟,也是没用的。” 这话够直接。 田晚妹气恼地看过去,眼里还蓄着泪。 罗大嫂可不怜香惜玉,直接问道:“不说,你们根本就没婚约这事,就算是有,难道现如今还不能解除了?” 田晚妹大概是脑子发热了,听了这话,突然就停了哭泣,睁着大眼,直勾勾地盯着罗大嫂,道:“难道你说话管用?” 她这话说的够不给罗大嫂面子的,气的罗大嫂一噎,也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家人。 罗大哥哪里能看媳妇如此没脸,当即就要说话。 罗大婶怕儿子说话粗,被田家丫头拿了话把,直接道:“咱们家,谁说的在理,就按谁的主意办,晚丫头该想想你大表嫂的话。” 罗大叔也赞同地点了头。 其实,他们家还真不是做样子给田晚妹看。 往常,不管地里还是买卖,甚至家事上,要是大家真有个不同意见,罗大叔夫妇俩还是听的进儿子媳妇话的。 罗大嫂刚才被田晚妹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会子,她见公公婆婆全支持自己,男人更是拿眼温和地看着自己,心头暖乎乎的,眼眸间也有些湿意。 看着这么好的一家人,罗大嫂当仁不让地挺直了背,接着道:“我们二弟这么多年在家的日子,一双手都数的过来,旁人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觉得你这话亏心吗?就算是你不觉得亏心,那也得想想旁人信不信你的话。” 田晚妹被这话说的一愣,不过,转而一想,自家来闹了几次,表叔难道真就是因为顾念亲戚才给的钱?显然不像。 要知道,这世上谁跟钱有仇?肯定是怕传出了坏名声。 爸妈说的对,罗表叔就是个爱面子的,自己不能被这兰妹子白话一番,就放弃了。 眼眸一转,田晚妹期期艾艾地道:“就算二表哥不常在家,难道就没在家的时候了?” 她这话听起来拗口,可实在是混账。 罗大哥听不下去了,自家人顾着女孩子的面子,不将话说白了,她田晚妹倒好,还得寸进尺了。 遂,他大眼一瞪,冷哼道:“你还别想威胁什么有私情的话,我弟弟七八岁就出门在外了,连我这当哥哥的,一年也难得见一面,你说你个表亲女子,和我弟弟能有什么?” 田晚妹被说的哑口无言,很想说两人私下有联系,可当着当事人,她还是无法撒谎的。 这般一慌,她哭着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谁家亲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我这么说,也不是就和二表哥有什么了,只是大家都知道两家议亲,这,这还能怎么地?” 这下子,别说罗家其他人生气了,连对田晚妹还有些心疼的罗大叔都皱紧了眉头。 他老人家冷着声道:“晚妹子够了,刚才的话说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搅合个不清?还有什么大家都知道两家议亲,咱俩家议亲了吗?” 田晚妹执拗地道:“这事我听我妈说的。” 听她这么说,算是咬定了定亲的话了。 罗大叔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发青地道:“晚妹子,你几时变成这样了?你也是表叔看着长大的,别丢了彼此间最后一点亲戚情分。” 罗大叔发火,田晚妹确实老实了不少,可内心的野望并没灭。 第272章 谋算谁? 农家屋里,寒冷的夜间,断断续续地传出哭声,渗人得很。 住在后院的秦政委几个,到了这时,也是又累又困又急。 罗家众人听着田晚妹不屈不挠地抽泣声,也是又气又急。 可惜,田晚妹仿如要将所有人哭烦了哭累了,她就能留下似得,不曾停歇半刻。 罗家人可不会就如了田晚妹的意,要知道,对方已经认定了要作害自家,谁傻的留下这个祸害。 屋里,一时气氛凝滞,只余恼人的抽泣声。 哭了会,田晚妹见罗家人都没再劝自己,知道他们铁了心要送自己回家,不由地来了气。 只见,她脑子一昏,也不哭了,喊道:“没想到表叔如此无情,不过就一百三十块大洋,在我们家或许多的如山般压人,可在表叔这,不过是皮毛而已,您竟然为了这点子大洋,就不救我,实在是太……” “住嘴!别叫我破例打女人。”罗丛柏怕田晚妹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叫父亲难堪生气,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吓了众人一跳。 若说,田晚妹起初想嫁入罗家,这会子,看着怒目撑圆的黑脸罗丛柏,胆都快吓破了,这男人比之三发子还横,身上的煞气更浓。 想到三发子的威胁,她再看向罗丛柏,怂了! 田晚妹的神色,一点没逃过罗大叔和罗丛柏的厉眼,父子俩个彼此看了一眼,心头有数了。 罗大叔当即对不再吭声的田晚妹,道:“晚妹子,你爸妈对你说,表叔家有钱?还是你哥又或是那三发子说的?” 猛地被问到这话,饶是有些心计的田晚妹,也是蒙了,下意识地回道:“没谁,谁都没说。” 这话很有问题,也间接地说明了问题,罗大叔赞同了儿子早前的猜测,越发冷了心肠。 对田家的烂糟事,罗大叔不打算再问再管,便吩咐老伴,“你和大媳妇给晚妹子收拾下。” 说完,他又对大儿子道:“你去套车,我一会子送晚妹子回家。” 田晚妹没想到,事情突然到了这步,难道,表叔不在乎名声了? 她傻傻地道:“表叔,你真要送我回去?你不怕……” 不怕什么,罗家人都知道,可他们家真在乎吗?显然不是。 罗大叔也不同田晚妹多说,拦了她的话,点头道:“嗯,我一会就和你表婶送你回家,有些事,你个姑娘家不好过问。总之,表叔会和你爸妈谈妥的。” 田晚妹一听这话,当即慌了,赖在椅子上,抖着身子,求道:“求表叔救我,千万别这么送我回家,若是,若是我这么回去了,那就只有一死了。” 这是什么话?!罗家众人烦躁不已。 不过,罗大叔是下定了决心,再不多问田晚妹的情况。 他对老伴道:“还不带了晚妹子去收拾。” 罗大婶知道老伴这是下定了决心,遂,和大儿媳俩个一道来拉赖在椅子上的田晚妹。 正拉扯间,狗子回来了。 罗家堂屋的动静不小,要是平时,里外的人都能听到声响。 只可惜,这会子,连罗丛柏都被气的不轻,自然就少了警惕。 狗子更是急着汇报得来的消息,就这么一脚岔了进来。 他急匆匆地进了堂屋,立马就见到这尴尬的场景,不由的心虚地看了眼瞪他的大队长。 罗丛柏知道狗子不是莽撞人,如此急慌慌的来,定是有要紧的事,想到派他出去的用意,便示意他说话。 狗子得了大队长的意,立马机灵地对屋里人,道:“罗大叔,我刚才去田家看了圈,田家人并没都睡下。” “咦?这是什么话?”罗大婶看了看外头,时辰可是不早了,若不是田晚妹突然来了,他们家可早就睡下了。 这时候,就分出了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来了。 罗大叔和罗大哥听了这话,再联想到外头的车辙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怒火中烧。 田晚妹在狗子说田家的时候,就紧张的出不来气了,且,她确实是在爸妈睡下后,才出来的。 遂,她见这会子堂屋里众人惊诧,不由的急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家里的人自然都睡下了。” 说完,发现狗子是她不认识的,忙又道:“哪里来的混人,赶紧滚!” 她这话不仅伤人,还逾越了。 罗大叔咳嗽了声,道:“晚妹子,狗子是你二表哥的好朋友。” 狗子斜睨了眼强自撑着的田晚妹,摇头道:“我瞎没瞎说,并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事情确是真的。” 罗大叔见狗子认真地看着自己,知道田家真是在谋算自家了。 遂,他叹了口气,反身坐下后,对众人道:“大家先坐下,说清楚些,我们再去田家。” 罗大婶和罗大嫂对田晚妹已然没有了半分的好感,也没多管她,径直回了各自的座位。 罗大嫂还特意给狗子倒了杯热茶。 狗子喝了口热茶,身上暖和了些,便忙道:“田家老俩口并大儿子,正在家合计明儿一早,怎么来罗家拿人呢,还有,还有……。” “说吧。”罗大叔无力地摆手道。 狗子看了眼堂屋里的人,想想田家的打算,实在是叫人糟心,可不说也不好。 遂,他低了脑袋,冲着田晚妹,道:“田姑娘手里是不是有两包东西?” “啊?”众人见狗子说着话,还问上了田晚妹,便都看了过去。 田晚妹见大家看向自己,有些惊慌地将衣袖遮了遮。 她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不妨众人见了,更加确定田晚妹是真有东西了。 罗大婶气的不轻,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问道:“狗子,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狗子本不想再多说,没想到罗大婶问上了。 他有些为难地看向大队长,见大队长一脸乌黑地给自己点了头,这才道:“一包迷药,一包催情药。” 什么?!这下子,罗家人是真惊骇了,这还是本分农家人能有的吗,田家这是要做什么! 田晚妹被狗子的话和众人的眼神,弄的失了神,抖着身子,不知如何应对了。 接下来的事,不管田晚妹愿意不愿意,藏于她衣袖里的两包害人药,都被拿了出来。 瞧着这两包东西,众人骇然,大冬日里,冷汗都出来了。 第273章 肚子?! 屋外呼呼的北风,刮的人骨头缝里都透出寒来。 罗家众人看着被搜出来的东西,惊的都沉默了。不仅如此,还齐齐打了个冷颤,他们居然与这样的人相处了这么多的日子。 尤其,罗大婶更是后怕,这媳妇若是真招家来,那就是破家呀! 罗大叔沉默了会,心里有了决断,他直接冷然道:“狗子,可知道这两样东西,是哪来的?” 知道问田晚妹无用,罗大叔直接问上了狗子。 狗子虽只是罗丛柏的警卫,但各种场面都见识过,也某些隐晦的东西还算了解。 遂,他也不推辞,上前一步,看着桌子上的两包已经被打开的药,小声回道:“看着像那些楼子里用的。” 这话一出,罗家众人齐齐变了色。 罗大婶再顾不得其他,直接盯着田晚妹,喊道:“晚妹子,你说,你表叔表婶哪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家了?往常那么艰难的日子,我们家但凡有些什么,都想着接济你们,这还真是养出一匹狼了。” 罗大婶这话说的众人齐齐涩然,只田晚妹并不当回事。 在她心里,一直觉得表叔家里有钱,给点自家也不为过,她可是听父亲常说,自家对罗家是有恩情的。 她这种不以为然的神色,自然会落进罗家人的眼里。 亏得罗大嫂听的楼子里什么的,已然是羞的躲开了。 不然,此刻,她八成又得挺身而出了。 罗大叔看着儿媳妇走了,也不理会拎不清的田晚妹,只道:“晚妹子,到了如今,你还不想说实话的话,表叔也不好伸手了。” 罗大叔已然是连帮田晚妹出火坑的心思,都没了。 田晚妹此刻已然是全没了主意,听的表叔如此说,呐呐地道:“表叔,我也不想这样,可哥哥说了,若是不照着他的话做,就将我卖了还赌债。” 这话不尽不实,罗家人听了并不大信。 而此刻,狗子已经套着罗丛柏的耳边,将车辙的事回了遍。 罗丛柏心里有数,便让狗子下去看着点了。 狗子一走,罗丛柏便对父亲道:“阿爸,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吧。” 罗大叔知道这里头还有事,便点头道:“也好,走吧。”说完,他又对大儿子道:“我和你妈领着老二去,老大,你留下看家。” 说完,他还瞄了眼后院,示意儿子多留神一些。 罗大哥自然看懂了阿爸的意思,心里有些顾忌,便道:“还是叫二子留下,我去。” 罗丛柏看了眼大哥,想到刚才狗子的话,便拉了大哥和父亲往里屋去了。 罗大婶见他们父子仨个一道往里屋去,碍着田晚妹,她虽心急,也没追着去。 田晚妹这会子心神大乱,也没留神别个,倒是省了旁人的事。 罗家父子仨进了内室,嘀嘀咕咕说了一会,便出了里间,准备一道送田晚妹回家了。 罗大嫂也已经又出来招呼着田晚妹了,她实在是不放心叫婆母一个人应付这奸诈的丫头。 父子仨的脸色并不好,且,罗大叔还吩咐说,老大一道去。 罗大婶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自然也觉得肯定是又出了新状况。 她看了眼一旁呆坐着的田晚妹,瞧着大儿媳妇将人看的很牢,便拉了老伴躲到了一旁,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刚不说只领着老二去吗,这会子怎么连老大也去了?家中无人可不行。” 罗大叔看了眼老伴,有些歉疚地道:“二子刚才说,他在家的时间并不一定,那这田晚妹带着的东西是想祸害谁呢?” 罗大叔的话说的并不直白,可他眼里的沉色,还是叫罗大婶心头惴惴的。 想到二儿子这次回家,几乎没人知道,田家几次来闹,也并没瞧见二子,这田晚妹怎么就带了那两包害人的东西来呢? 仔细一琢磨,罗大婶睁大眼睛,喊道:“是呀,她想作害谁呢?”说完,她一把捂住嘴,惊道:“难道她是想害了老大?” 罗大叔暗了眼眸,冷厉道:“怕是打的两头盘算,若是老二不在家,就老大了。” 这是刚才父子仨个在里屋相商的结果,他觉得很对。 “可老大已经有媳妇了,田家这是,这是……”罗大婶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闹心得很。 罗大叔早年闯荡东北,这些肮脏手段见多了,过了初期的震惊,这会子早就冷静了下来,人跟着也森冷得很。 见老伴还有期待的模样,他哼笑道:“还不是瞧着我们儿媳妇这么些年只生养了石头一个,打着若是田晚妹得逞,回头我们想想子嗣,说不定就留下田晚妹,遣走儿媳妇,又或者俩个都留下,一大一小。” 罗大叔这话也不算过,如今虽是新政府了,可富贵之家,一妻多妾还是存在的,甚至两头大的都有。 所以,罗大叔话一完,罗大婶就更后怕了,咬牙道:“我呸,他家还真敢想,老大家的就算一辈子只得这么一个孩子,我也不会起旁的心思,更何况还是田家的人。” 她这声有些高,旁边的田晚妹和罗大嫂都看来过来。 罗大婶瞧着田晚妹,眼一眯,揪心道:“难道晚妹子肚子没掉?” “还真有可能?”罗大叔阴沉着脸道。 “作死的田家,看我不撕烂那婆娘的脸,居然敢起这样的心思,我,我……”罗大婶气的话都说不全了。 罗大叔已然有了决断,看着老伴,沉声道:“你收收脾气,一会子到了田家一定要稳住,别被气的不知道轻重,今儿我定要收拾了田家,日后田家这门亲就断了。” 听说要断亲,罗大婶再不反对,点头道:“这样的人家,我们可是结交不起。”说完,她深吸了口气,道:“走吧,我心里有数,会压着脾气的。” 老夫妻俩个说定了事,待田晚妹倒也没恶声恶气,只半扶半拉了她,往已经套好的马车走去。 到了此时,田晚妹已然没了抗拒的心思,人显得木木的。 罗丛柏也已经交代好了狗子和小赵,安心地跟着走了。 去田家了断事体,对罗家来说,只要不怕撕破脸,就真的没什么障碍。 毕竟,世人都怕个横的,就田家这样的,自然也是欺软怕硬罢了。 其他人走的决绝,留在家中的罗大嫂忐忑的半分睡意都没有。若不是碍着家中无人,她恨不能跟了去。 第274章 后续 一夜的北风,很快带走了罗家篱笆墙外的痕迹。 随着罗家众人的走远,罗家这座农家院又恢复了安静。 不过,前院安静了,后院的秦政委和柯美霞夫妻俩个,打小赵处知道了消息,却是辗转反侧,无法安然。 微弱的灯光下。 “老秦,你说我们是不是该转移下?”丈夫的安危和重要性,不容半点差池,柯美霞着急地想着下一个可以修整的地方。 秦政委摇头道:“不必,眼看着没几日就走了,别给人添麻烦。” “这怎么能叫添麻烦呢,我们不走,暴露了,那才叫给人招灾呢。”柯美霞急道。 其实,柯美霞自打田家来闹,罗家选择息事宁人后,就有些不过意,总觉得,若不是顾着他们夫妇,罗家不必受气又舍财。 秦政委见妻子急了,忙将人搂进怀里,安抚道:“急什么,这还哭上了,这要是叫旁人看见,还不得笑话你。” 柯美霞爱丈夫至深,哪里管其他的。 她就着丈夫的胸膛蹭掉了眼泪,嘟囔道:“你总是这样,顾着这顾着那,这次若不是你顾着旁人,何至于伤的这般重,险些,险些就……” 见妻子气短的说不下去了,秦政委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背,小声道:“我这次并非没有成算,才如此说的,你看罗大队长往日行事如何?” “自然是好的了。”柯美霞疑惑道。 秦政委见妻子没明白自己的话,便剖开来道:“罗大队长是个有成算的,但凡有一点没把握的事,他都不会叫我冒险,显然这次的事也是如此,人家都没开口叫我们转移,我们自己着急做什么?” 柯美霞一急,还真是忘记罗大队长这茬了,细细想了一会,倒是点头道:“这话也对,可我们总不能冒险吧,罗大队长说不得忧心家中的事,一时疏忽呢。” 知道妻子这是太过在乎自己了,才说出这样的话,可这话若是叫人听了去,岂不是叫人寒心。 遂,秦政委认真地道:“美霞,你这么说,可见将人家的真心说没了。” 柯美霞有些尴尬地低了头。 秦政委没停,继续,“罗大队长是个党性极强的人,怎么可能因私废公?在一个,人家为了我们,连家人都牵扯上了,可见待我们至诚,你可千万别想左了。” 知道自己确实是不该如此想,柯美霞也没生气丈夫的教训,微有些别扭地扭了扭,道:“知道了,下次再不会如此。” 说完,她忙又道:“再说了,我之所以急,也有替罗家打算的意思。” 罗政委听了这话,倒是松了口气,点头道:“丛柏这小子不是个孬的,罗家大叔甚至罗家老大也都不是凡人,你不必担心。不过,到底咱们还是带累了人家。” 听的丈夫叹气,柯美霞暗恼自己不该提这个。遂,她又扭着身子探看丈夫的神色,瞧着他面上还好,这才舒了口气。 被妻子一再地靠着扭来扭去,饶是秦政委还有伤在身,也是把持不住了。 他凑着妻子的红唇亲了口,小声说了句,便将妻子压到了身下。 柯美霞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压下了,哪里还不知道丈夫的意思,又听的他小声嘀咕的那句,早羞的满脸通红。 可饶是如此,她还记挂着丈夫的伤,勉强推拒着丈夫,喘着气道:“你的伤,伤还没好……”一句话,被丈夫闹的断断续续没说完。 夫妻俩个好久没亲热了,饶是再自律,秦政委也有些急。 他扣住妻子推搡自己的手,粗喘着道:“不碍事,伤快好了。乖,给我,忍的难受……” 大概是太过信任罗丛柏能办妥了事,又或是真的急不可耐,总之,秦政委略带委屈的声音,柔化了柯美霞一颗为妻之心。 妻子的乖顺,自然愉悦了秦政委。 屋里夫妇俩个甜蜜,倒也没叫站岗值班的小赵听了去。 一时,各处的情形是不尽相同的精彩。 这一夜,罗家因为田晚妹这个不速之客,搅合的人人不得安稳。 星夜去了田家的罗家人,个个都不是黏糊的性子,一旦下了决断,就田家那些个大瓣蒜,直接拿下。 这话说起来简单,实则也是废了番波折。 好在,田家人自己也知道他们所依仗的,其实站不住脚,又兼着有罗家人搜出来的那两包堂子里的药包,气短了不少。 在一个,罗家父子仨人个个魁武凶悍,田家人是怕的。 另外,田家族里人可是个个要脸,田晚妹这事解决起来顺利了不少。 当夜,罗家父子仨个就回了大罗庄。 第二日,一早。 罗家人即使昨晚闹的有些迟,也是早早就起来做事了。 罗丛柏则一早便要往城里,去寻甘棠。 昨日,家里虽处置了田家,叫田家不能再对自家起什么龌蹉心思。可后头还有个时不时出阴招的三发子,这人不解决了,将后患无穷。 其实,罗丛柏也好,罗家人也好,都忽略了田家人,甚至是出于绝望边境的田晚妹,以为解决了田家人的痴心就好。 哪里想到,这人一旦到了悬崖边缘,要么就是决绝地走出来,要么就是生出罪恶堕落的歪心思。 不过,不管是哪种方式地活下去,他们对于那些看似没伸手救自己的无辜之人,那是比之对始作俑者还恨上几倍。 可惜,此时的罗家人都小瞧了田家人的卑劣,日后很是在田家身上吃足了苦头,甚至,连带着邵韵诗也跟着得了不少的麻烦。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罗丛柏要走,可没不急于一时。一大早,他见父母都起来了,忙进了内室。 罗大叔夫妻俩个昨儿回来的时候就很晚,可心里搁着事,到底也没能睡实在了,今儿难得起的稍微晚了些。 见老二进来,老夫妻俩个对视了眼,心头有些惴惴的,生怕儿子说要走。 虽说是男孩子,出去闯荡是本分,可他们还是心疼的。 罗丛柏瞧着老妈殷切的目光,心头微涩,道:“昨儿三发子没出现,我想去城里寻人查一查,不将他解决了,我这心里难安。” 昨儿他们去田家,虽撩开了谈,可到底亲戚间,他们除开撕破了田家的脸皮,旁的也没多做。 第275章 心疼 罗丛柏的冷静自持,出口的话在这寒冬里,显得那么的厚重,直击人心。 罗大叔想着,昨儿后来,他请了田家族里的长辈们来说话,说着说着,虽动了真火,可断亲这样决绝的话,始终没能出口。 不过,田家拿捏罗家亲事的事,倒是直接说开了,日后这事,罗家不会再被田家拿出来嘀咕了。 事情能解决到这一步,他虽不十分满意,也只能暂缓了。 昨儿夜里乱哄哄的,自己还没想到三发子这层。 如今,他被儿子一提,当即心头一凛,点头道:“也好,你去城里打听打听,旁的先别做,回来咱们爷们再合计。” 罗丛柏知道父亲这是不想叫他动手,便爽快地道:“成,回头有了消息,再合计。” 罗大叔知道儿子一口唾沫一口钉,很是放心地点了点头。 罗大婶见儿子说完就要走,忙道:“你急什么,吃了早饭再走。” 罗丛柏哪里还有心情等早饭吃,忙道:“不用忙,我去城里喝碗豆浆就好。” 罗家还真不缺吃个早茶的钱,罗大婶忙掏兜拿钱。 罗丛柏可不缺这点钱,一见老妈的动作,忙掀了帘子走了。急的罗大婶连连跺脚。 他一走,屋里老两口也谈开了。 “他爸,田家这事算是过去了吧?”罗大婶想起昨儿晚上的那些糟心事,心有余悸地道。 自昨儿过后,罗大叔再不视田家为表亲了。 对待陌生人,他素来冷淡,眯着眼道:“当然是过去了,我们家本就无辜,他们想讹人,也不看看对方是谁。” 罗大婶还是担心,“早前,他们不也时不时地来讹诈。” “哼,早先我没拿出手段来,他们才敢如此,如今我亮明了态度,田家是再不敢的。”罗大叔笃定道。 想到,当时田家族长瞧着他骇然的模样,罗大叔讽刺地扯了扯唇角。他这个外家庄子日后怕是难去了。 其实,罗大叔说这些也不是大话,早年他凭着一身的好把式,不说闯荡东北时横的叫人发颤,就年少时在家的那段日子,也是手段了得的。 他的这些耍横事迹,田表亲不是不知道,只是被如今温和的罗大叔弄忘记了,才敢老虎脸上拔须。 罗大婶听老伴说的肯定,心头安定了不少,可到底意难平。 看着出了院门的儿子,她愧疚道:“若不是我们想说了晚妹子做儿媳妇,也不会有此事,二子就更不会跟着被带累了,也不知邵小姐若是知道,会是个什么态度?” 想到隔壁的章家弟妹已经知道了这些污糟事,虽说事情如何,人家弟妹也出力了,自然知晓内情,可到底不光彩不是。罗大婶心头很是憋屈。 罗大叔斜了眼老伴,瞧着她苦拉拉的脸,就知道她懊恼什么,便劝道:“你这心操的,人家邵小姐如何会知道这些事。” 罗大婶很是瞪了眼老伴,“你说你,平时脑子灵得很,这会子怎么就会不过来了?” “啥?”罗大叔奇怪道。 “田家的事,章家弟妹全然知道,章家弟妹可是邵小姐的奶娘,你说,这事章家弟妹能不说与邵小姐知道?”罗大婶急道。 老伴的话固然有理,可?罗大叔倒是不觉得章家弟妹知晓了不好,毕竟,道听途说更坏。 想想章家俩口子的为人和见识,罗大叔笃定地道:“章家人不会传瞎话的。你想想,章家弟妹是大府里出来的,规矩重得很,万不会将外头的污糟事说与小姐知道的。” 话是这话,可,罗大婶不确定道:“咱俩家熟得很,算不得外头的闲话。” 罗大叔摇头,“这事算是我们家的私事,章家弟妹如何能多嘴?” 这话?罗大婶想了想章家弟妹平时的作派为人,还真是。 罗家老俩口显然是放心的过早了。 罗丛柏出了家门,找到甘棠将事情交代了一番后,都没多说半句,就火急火燎地直接拐去了邵家。 好在,钱小利早就将罗家田家的纠葛告诉了甘棠,不然就罗丛柏这急匆匆的,甘棠肯定摸不着头脑,还得同罗丛柏扯皮。 罗丛柏早上起得早,出了甘棠的住处,到邵家再摸到槐园,还是花了些时间。 不过,瞧着天色,他觉得邵韵诗也将将用过早饭,自己此时去,正好合适。 不过,他这次要失算了,此时的邵韵诗正赖在床上不乐意起呢。 昨儿,邵韵诗正房上夜的仍旧是喜妹。 她其实也有些困,可晓冬起的早,被吵的没法子,她只得揉揉眼跟着起来了。 外头虽是寒冬,也有零星的鸟叫声。 “晓冬,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吵了小姐可不好。”喜妹一边收拾自己,一边抱怨着。 晓冬已经打了一趟拳回来了,摸着头上的汗,冲着睡懒觉的喜妹道:“也不看看这会子多早晚了,还跟这抱怨我。” 晓冬到底顾忌着里间睡着的邵韵诗,压着声音同喜妹嘀咕,倒是比之以前懂事了不少。 不过,她的话倒是叫喜妹吓了一跳。 “啊?不早了吗?”喜妹忙往墙上的琉璃钟看去,“呀,都这会子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早饭吃了?” “慌什么,百二娘怎么可能不给小姐和你留早饭,你赶紧起就是了。”晓冬说了这话,便回自己个的房间梳洗收拾去了。 喜妹素来知道晓冬就这么个口声,心地却是极好的,便也不计较,忙忙地起来收拾。 完了,她看看外头,确实不早了呢。 她本想叫小姐再多睡会,可想到家里的情况,还是咬着牙,往内室走去。 邵韵诗其实已经半醒半睡了,就是累的不想起,更不想一早又面对那些人和事。 所以,罗丛柏到的时候,就听的内室里,喜妹不停地软声叫小姐起床,瞒姑则鼻音很重地嘟囔着不乐意起。 邵家的屋子砌的很是坚固,屋内还燃着炭盆,所以,里外两种温度。 罗丛柏打外头进来,嗅着暖香,先就激灵了下,细一听里头的声响,他便老实地定在了当下。 不过,瞒姑的声音里含着委屈,罗丛柏确定无比,不由的心焦。可当着丫头,且知道瞒姑还没起,他只能干着急地在小书房搓手。 就在罗丛柏担心的快待不住的时候,晓冬回来了。 第276章 有事 门帘掀起一阵冷风,内外交替间,带着一股清新的果香。 罗丛柏不适地嗅了口。 “咦?”晓冬看见屋里立着个大男人,还当自己眼花了,好在她还稳得住,所以才没暴跳。 不过,她这一声‘咦’,还是叫里屋的人听到了动静。 喜妹当即喊道:“怎么了?晓冬。” 没用晓冬说话,罗丛柏已经开口道:“别怕,是我。瞒姑,你怎么没起,是不是生病了?” 这话,问的他心都拎了起来。 他一出声,屋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因着他常偷着来,倒是叫喜妹和晓冬习惯了,也没觉得他失礼什么的。 俩人还隐隐地有些期待他的出现,毕竟邵家又出了些事,叫小姐心里不舒坦。 罗丛柏来了,邵韵诗自然是睡不得懒觉了,颇为怨念地起了身。 待她收拾妥当后,出了内室,就见某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靠窗的榻上,拧眉沉思。 瞧他神色颇为疲惫的样子,邵韵诗眼眸暗了暗,也没问,只小声吩咐喜妹,“你去厨房拎早饭,四人份的。” “四人份的?”喜妹瞄了眼落坐的罗丛柏,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晓冬烦喜妹想东想西的,直接拉了她,道:“走,我跟你一道去,没得再叫百二娘送。” 被晓冬一拉,喜妹无奈地跟着走了,可该说的话,她还是嘀咕道:“四人份的早饭,不是叫人怀疑吗?如今这个时候,家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槐园呢,咱们更该警醒些。” 她这话说的虽对,可也忒没脑子些了,晓冬当即哼道:“你傻呀,师姐说四人份的,你就说给百二娘知道呀。” 喜妹到底是个老实头,有些发愣地道:“不然怎么说?” 其实就晓冬想着,她们去拎早膳,难道非得说个分量不成?要知道,师姐从来不是吝啬的主人,早膳往常都能带上百老二一家的,甚至更多,她们多拿些关旁人什么事。 可惜,眼前有个认死理的。 晓冬瞥了眼不动脑子的喜妹,冷冷地道:“到时候,就说我练武不抗饿,多要些。再说了,是咱们自己的小厨房,百二娘还能说什么。” 晓冬这话不错,喜妹高兴了些,点头道:“是这话,横竖,你本来就吃的多。唉,我这几天被家里这些事,搞的昏头昏脑的了。” 俩丫头走的并不远,遂,这些话飘飘悠悠地,就入了想事情的罗丛柏耳中。 罗丛柏猛地挑眉看向屋里,见邵韵诗俏立在眼前,他不由的哂然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还从未如此放松过,亏的是在瞒姑这,不然? 这般一想,罗丛柏后背一凉,立马提起了精神。 见他神色怔忪,邵韵诗乐道:“木头,你今儿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俩人心意相通,罗丛柏知道瞒姑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也不多说,便拉了她坐下,问道:“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其实,罗丛柏也就几日没见邵韵诗罢了,倒是没往什么大事上想,只当邵老太太又为难瞒姑了。 见问,邵韵诗不自然地抽了抽唇角,就着罗丛柏的拉扯,坐到了他的身边,叹道:“嗯,我父亲回来了。” “啥?怎么回来的这么快?”罗丛柏想想外头的情形,不解道。 邵韵诗讽刺道:“心急如焚怕就是父亲这样的吧,他是乘飞机回来的。” 这还真是下本钱了,罗丛柏看着邵韵诗,拍了拍她的手,问道:“他为难你了?” “这还用说,这个家里他最烦的大概就是我了。”说完,邵韵诗深吸了口气,又道:“白氏被放了出来,且,还洗脱了嫌疑。不仅如此,还成了功臣,如今正得意着呢。” “啥,这是什么话?!”罗丛柏觉得自己幻听了,忙追问道:“老爷子呢,老爷子怎么说?” 白氏在邵家应该说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了,就这,也能翻盘,不管是谁听了,都得吃惊。 邵韵诗知道某人听了这话会吃惊,暗了眼神,叹气道:“此事干系太多,一时我也说不清楚。总之,老爷子拗不过那对母子,如今甩手独自住前院书房静养了。” 罗丛柏听了这话,眼眸也暗了,皱眉道:“这不像老爷子的性子,你父亲那里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就他了解的老爷子,对邵老爷这个儿子,几乎就是放弃的,总觉得他学问不行,为人不行。 如此的态度,怎么可能没有个要不得的事情,叫老爷子让步呢。 对罗丛柏,邵韵诗如今是拿爱人家人的态度来对待的,也不瞒着,直接叹道:“这不是牵扯上了父亲的升迁,老爷子对这个不重视,奈何老太太那里这可是头等大事,唉……” 想到老太太在老爷子书房里那歇斯底里的怒火,邵韵诗到现在还觉得胆寒。 倒不是怕,而是她觉得往日高傲自持优雅的老太太,居然也有如此丑陋的一面。 实在是,叫她这个正统的大家闺秀,觉得不可思议。 大概是老太太当初的形象太过狰狞,邵韵诗如今再想起来,还是不太适应。 屋内暖香融融,邵韵诗看着罗丛柏疲累的脸,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想叫某人操心家里这点污糟事。 小妮子的叹息声,罗丛柏自然是听到了,看着她好似瘦了些的小脸,心疼道:“你也甭傻的凑到那头去,人家不待见,就少见些。” 邵韵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傻吗,烦还烦不过来呢,还凑上去。” 知道自己说了傻话,罗丛柏默了下,忙转了话头,问道:“对了,老爷子是怎么想的?这邵教授就算是要升教育部,也不能搁家留白氏这么个祸害呀。” “爷爷暂且不说。”邵韵诗厌恶皱眉,又道:“只这邵教授能如此忍,大概是为了沽名钓誉。” “邵家可不止一个邵秀雪,你,还有那出嫁的姑奶奶们,也都是要名声的。”罗丛柏生气着。 这话何尝不对,邵韵诗拧眉道:“谁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可能北平那边出了变故。”罗丛柏对邵韵诗身边的不确定因数很是烦恼。 “好似白家如今发达了。”邵韵诗不确定道:“对了,同父亲一道来的,还有白家的大爷。看样子,白氏这事不仅要反过来,还得给个说法了。” 第277章 扶正? 邵韵诗的话不轻不重,却砸在了人心上,叫人酸痛中透着悲凉。 一屋子的暖香都不能驱散这股阴霾。 “啥说法?”罗丛柏压下心底的烦躁,揉着邵韵诗的手。 他理智地觉得,邵老爷子不可能许了白家更出格的事。 邵韵诗抬眼看了他一下,道:“听晓冬说,白家想叫我父亲扶正白氏。” “啥?!”罗丛柏直接吓住了,忙道:“这怎么可以,就白氏这样的人也能做邵家的当家主母?没得累了你们家的名声。” “话是这话,可?”邵韵诗想到白家拉进来的那一车车的礼,和跟车的那些彪壮的护卫,觉得不管是父亲,还是老祖母,怕是最终都得低头。 罗丛柏倒是没注意其他,听的邵韵诗的话。想了想,他看了眼皱眉的瞒姑,猜测道:“老爷子怕是躲老太太和白家人,才如此的吧?” 邵韵诗带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就爷爷的性子,哪里看得上父亲说的什么升迁。” 罗丛柏眼眸含笑,“老爷子淡迫名利。” 邵韵诗叹道:“其实,就算父亲真要仰仗谁,才能升迁,除开他白家黄家,只要老爷子乐意,北平那地,爷爷也不是没有交情好的老友。” 是这话,罗丛柏想了想,倒是安心了不少,劝道:“你也甭烦心,左右扶正这事,不是老太太和你父亲能定的,只要老爷子咬紧了不松口,就不会有事。” 邵韵诗倒不是怕这个,只是烦。 遂,她深出了口气,道:“可不是,扶正得上族谱,爷爷不松口,难成。” “那就不用担心了。”罗丛柏安抚道。 邵韵诗嗯了声,叹道:“也不知父亲还得在家多久,我实在是不耐烦日日去他跟前,站着受训诫了。” “啊,你这几日,天天去正院?”罗丛柏也是认识邵父的,他实在是不明白,瞒姑这么个精灵似的人,怎么会有那么个迂腐教条刻板的父亲。 邵韵诗极不愿意提起邵父,便将话题转开了。 见邵韵诗不愿意提邵父,罗丛柏便跟着问起了早前的事,“你院子里的事,可理清楚了?” 见罗丛柏问起这话,邵韵诗更烦了,这可是她烦心的第二桩事了。 见邵韵诗越发拧眉,罗丛柏知道不好了,忙问道:“可是那百家大小子真有问题?” 其实,他心里早就认定了百老二一家不得用了,对那个尖嘴猴腮的百山子就更是不待见,留这么个人在槐园,他实在是不放心得很。 罗丛柏一语中的,邵韵诗暗叹了口气,半分不瞒着,点头道:“可不是。唉,看着百家两口子人都不差,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拎不清的儿子,真是叫人为难。” “为难什么?不合用,就遣到别处去,你再寻得用的来,就是了。”罗丛柏叹着,“横竖,在你这看院子也不是啥肥差,百家说不定还巴不得走呢。” 他说的干脆,邵韵诗心头松了松,笑道:“你这口气同小姑姑一模一样,亏的小姑姑不在家,不然百家早被她给撵走了。” 这是什么话?还庆幸上了。 罗丛柏不赞同地道:“难道你还想留下百家?” 邵韵诗叹道:“只怕是留不下了?” “瞧着你这意思,是百家不乐意留了?还是说他们已经有了高就的地方?”罗丛柏说着话,脸上已然不好看了。 邵韵诗忙道:“都不是,就是发生的事太多,彼此见了都有些尴尬。” 罗丛柏知道瞒姑心善,不由的发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你这里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差事,直接说不就行了。” 邵韵诗知道罗丛柏没算过内院的细账,不知道这里的油水。不过,她也没打算同他分说什么,百家待在她这处看院子,其实是利极大的话。 遂,她叹了口气,道:“到底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这么些年来,百二娘两口子办事还算是认真。且,小金铃不错。若是叫百家走了,小金铃日后怎么弄?” “你怕百家不养小金铃?若是如此,百家就更要遣走了。”罗丛柏见过小金铃,确实是个机灵懂事的孩子,“在一个,你既然觉得小金铃好,日后带着她一道走就是了。” 邵韵诗听了这话,很是扭了把木头的手臂,嗔道:“哪里有你说的这般简单,百二娘可是小金铃的养母。我能叫人家母女分开吗。” 罗丛柏爱惨了邵韵诗的这股子娇嗔,忙很没原则地讨饶道:“对,我说错了。” 他说完,还是又道:“也不能因为小金铃,就留下百家那么个隐患呀。” 这话确实是,邵韵诗想了想,商议罗丛柏道:“要不,留下百家老俩口,叫他们带着金铃,继续在我这看院子,叫百山子出去做事?” 罗丛柏见她要留百家,想想,点头道:“若是想留百家,那么百山子的事就得好好处置,不然,百家心里不舒坦,日后便是个祸端。” 这话,邵韵诗懂,所以才百般纠结。 这会子若是邵兰香在,必定要说教邵韵诗一番,甚至快刀斩乱麻地直接将百老二一家扫地出门。 可坐在这的是罗丛柏,他自然是不会逆着瞒姑行事的。 见瞒姑眉头深锁,他当即心疼了,连忙又问道:“百山子都做了些什么?你给我说说。” 邵韵诗看了眼罗丛柏,知道他这是要看看事情有多大,留与不留百家,就看这了。 遂,她叹了口气,道:“就百山子这孬样,还能做什么,可就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看似不大,实则危害极重,不然我也不会想着将他调走了。” 她素来端庄,这会子居然还骂上了。 罗丛柏眉心直跳,严肃道:“就这样的人,你还想留下百家?” 罗丛柏的诧异,叫一贯强势的邵韵诗,很是不自在。 屋内本熏着的淡淡花蕊,愣是叫烦躁的邵韵诗嗅出了浓重的花香味。 有些烦心的她,直接将小熏炉里的花蕊拨了开来。 罗丛柏瞧着她调皮,总算是知道她闹别扭了,有些发笑,拉了她的手,道:“别弄了,回头手上沾了香灰,还得去洗。” 邵韵诗听了,只得仍了小铲子。 见她撅着嘴,那红艳艳的唇色,叫罗丛柏暗了眼眸,咽了口水。 怕自己失态,罗丛柏暗哑着嗓子,又道:“唉,你这样真是叫人不放心,也难怪兰香姑姑要亲自动手了。” 第278章 处置 男人声线低沉厚实,丝丝缕缕地沁人心脾。 邵韵诗耳畔萦绕着这声音,心头酥麻,心情奇异地平和了些。 她知道,小姑姑准备收拾百老二的事,并不是秘密,自己身边的人都知道,罗丛柏自然也知道。 可他就这么大刺刺地说出来,令她有种非得胡搅蛮缠一番才解气的感觉。 遂,邵韵诗横了眼罗丛柏,嘟嘴道:“我怎么就不叫人放心了?理由不都说了吗。” 罗丛柏叹气,“那也能叫理由。” 邵韵诗也知道自己对百家心软了,无奈道:“我日后也不会常留扬州。若不是因为舍不得我的院子,我是不会多烦神的。” 这处院子是邵韵诗还是绍瞒姑的时候,绍爷爷的退养之地,里头不仅有她的念想,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为这个,这处院子她都不能不守好。 只是,她如此,旁人只当她念旧,还有些不认同。 罗丛柏见她如此,只得叹气道:“你呀,就是个心软的。” 邵韵诗听了,嘟嘴。 罗丛柏怜爱不已,妥协道:“既然如此,那就叫百山子出门学门手艺。总不能就这么大个院子,让百家一家四口都看着吧。这么一来,你也好开口些。” 邵韵诗也有此意,不妨木头同自己想到了一处。 遂,她笑了笑,便严肃地道:“百山子是个好颜色的,为了个女子轻易就出卖了主子,这样的人不能去那正经的店铺学什么手艺,没得祸害人。” 罗丛柏听的这话,‘咦’了声,道:“这里头还有这事,你查出来的?” 说到这,他也记起了某次撞见百山子盯着喜妹看的眼神。如今一想,还真有些问题,这人可千万不能再留了。 事情到了这步,邵韵诗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淡淡地道:“自打我怀疑身边有内鬼之后,就叫布一叔和晓冬留意了,这一查还真是叫人寒心。” 罗丛柏听的邵韵诗对百山子的描叙,立马联想到了什么,皱眉看向邵韵诗,暗道,不会是那百山子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体吧? 被罗丛柏一看,邵韵诗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你也知道的,除夕夜的事,若是没有百山子早前的一些讨好,车妈妈也不能将槐园的路摸这么熟。” 说起了除夕夜的事,两人都心有余悸,对内贼恨之又恨。 邵韵诗停了会,继续道:“若是没有这些之前的事,贼人就更不容易摸到那处凉亭,还差点挟持了我。” 罗丛柏听了这些,仍骨铭心,那时的胆颤仿如还在。后来知晓了百山子的所为,当时就想处置了百山子。 可碍着邵老爷子,他只能交代晓冬平时看着点了。 罗丛柏想了会,皱眉看向邵韵诗,催道:“别停,继续说,啥也别瞒着。” 罗丛柏这次决定要处置百山子了,此人,不仅淫邪,还不忠,更贪婪,留着直接就是个祸害。 邵韵诗并不知道他下了决断,见他还想知道些,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嗔怪道:“你这好奇心也挺强的。” “这是好奇的事?”罗丛柏无奈地道。 邵韵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这次白氏能这么快通知父亲,以及白家能来人,都是百山子的功劳。” “就这些还少了?也能说没啥事?这都快叫人家端了老窝了。”罗丛柏无奈地捏了把瞒姑的手。 邵韵诗有些不适地抽了抽手,可惜某人拽的紧,没抽出来。 拽着小妮子的手,罗丛柏思量着刚才的事,这百山子替白氏跑腿的事,他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就他看,这百山子已然是倒向了白氏的阵营,这样的人实在是留不得,甚至百家一家子都不能留。 怕瞒姑不知道厉害,他带着厌恶道:“这样的人,万万留不得,不然终成祸害,若是你舍不得百二娘,我倒是有个想法。” 其实,邵韵诗也没舍不得百二娘,只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叫人家走人,毕竟,百山子不好,她也不能连坐不是。 在一个,小金铃几次的通风报信,也算是立功了。且,小家伙很是机灵,她有些舍不得这孩子。 至于百山子其人,别说喜妹晓冬厌恶了,邵韵诗也是百般瞧不上。如今,能有个两全的法子解决了此事,邵韵诗自然高兴。 遂,她看了眼一脸沉思的某人,忙问道:“你真有法子?那快说说,是什么法子?” 罗丛柏也没怪瞒姑不信自己,只认真道:“其实,百家有百山子这么个人,已然是不当用了。只是你考虑着百二娘,那就只能将百山子送的远远的,叫他无法常常回来。” “我们也不能禁锢别人,这怎么弄?”邵韵诗奇怪道。 罗丛柏冷笑了声,一拍榻沿,咬牙道:“让他跟着商船走,船上没有女眷,他也翻不出浪来。若是他改邪归正了,在船上也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他这话倒是叫邵韵诗眼眸一亮,“你的法子倒是好,百家若是舍得,也算是给他儿子寻了条不错的出路。不然,这百山子就算是废了。” 罗丛柏看着邵韵诗,轻叹道:“百山子犯了大忌,你还能想着他的日后,真正是叫我说你什么好。” 邵韵诗娇俏地白了眼某人,“我不是为了他,只可怜小金玲罢了。” 罗丛柏捏了捏她的小手,“百家一家子都得善待小金玲,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你。” 邵韵诗不理会他的感慨,只皱眉道:“这百山子看着就是个油滑的,平时也不见他做活,这样的人叫他走船,如何肯走呢?” 罗丛柏可没什么慈悲心肠,冷哼道:“他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想仍旧逍遥?若是百家人看不透,那么,这样糊涂的人家,瞒姑你就别再姑息了。” 瞧着男人定定地看着自己,瞒姑从他眼里看到了坚持,出了口气,点头道:“我听你的,做了这些,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百家不听,我也只能是放弃了。” 罗丛柏听了这话,才算是缓了脸色,他知道瞒姑不是个糊涂的,更是说到做到的性子。 两人正说着,晓冬和喜妹拎着早饭回来了。 俩人刚才在说话,也就没注意时间。这会子,见了晓冬她们,才觉得不对,这去的有些久。 第279章 成长 屋外的北风裹挟着晓冬和喜妹的脚步声,听来有些急促。 邵韵诗和罗丛柏对视了眼,暗道,情况怕是不好。 此时,两人已经坐到了专门吃饭的小隔间,迎面有架小屏风挡了两人的身影。 所以,晓冬和喜妹瞧不见他们靠的有些亲密。 俩丫头转过屏风,见到的,就是俩坐的规规矩矩的人,便没露出什么不妥的神色。 邵韵诗歪头看向晓冬,问道:“你们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二娘那里出了什么差错?” 天气虽冷,可邵韵诗清凌凌甜兮兮的问话声,叫人听着很是舒服,连身上的寒气都散了不少。 晓冬不耐和百二娘啰嗦,直接摆手说不知道。 喜妹知道的清楚些,见小姐难得好奇,她便接话道:“今儿百二娘做饭迟了些,所以,我们才耽搁了。” 嗯?邵韵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问,毕竟,谁都有个丢不开手的时候。 喜妹就知道小姐不会计较,继续着,“小姐,百二娘也没问我怎么要了这么多吃食,这还真是第一次呢。” 邵韵诗心头一凛。 喜妹无所知觉,“小姐饿了吧,我这就摆好。” 说着话,喜妹手上也没停,和晓冬一道摆桌子。 许是肚子饿了,邵韵诗刚想叫她赶紧再说说,不妨闻到饭菜香,自己肚子‘咕嘟’一声,响了下,不由的她大窘。 她还没这么失仪过,况且还当着某个木头的面。 罗丛柏可没心思笑话邵韵诗,见她肚子饿的直叫唤,忙心疼地道:“先吃饭,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有罗丛柏在,晓冬也不乐意陪着一道用,便拎了自己和喜妹的那份去了大书房。 如今,她们对罗丛柏的态度自然了不少,甚至,直接拿他当姑爷待了。 见晓冬和喜妹都走了,邵韵诗没法子,只得先和罗丛柏吃饭了,有什么话过后再问。 两人关系既定,又心意相通,倒是抛开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彼此照顾着,一道用了顿温馨的早餐。 早餐用完,邵韵诗心静了几分。 罗丛柏一早就瞧出她有些浮躁,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呀,如今越发毛躁了。” 他这话虽没说透,可邵韵诗还是愣了愣,往常自己在外人面前,不,应该说在木头面前多少还是端着点的,现在确实急躁了几分,或者说随性了几分。 不过,这样的变化虽不淑女,可她喜欢呢。 这般一想,邵韵诗脸庞亮了几分,调皮地对着抹嘴的罗丛柏,道:“毛躁了,你就不喜欢了?” 她难得说出如此露骨的话,一说完自己先就红了脸。 罗丛柏自然也知道瞒姑的秉性,很是诧异地看了过去,见她脸红的不行,稀奇道:“我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你难得如此,今儿这是?” 见他追着问,邵韵诗很是瞪了他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抱怨道:“还不是那些报纸小说闹的,什么追求新生活,释放自我,年轻人要勇于冲破旧婚姻,寻求真爱,……,总之,我这算是被带歪了。” 瞧着她娇俏的小模样,罗丛柏是欣喜于她的变化的。 说起来,罗丛柏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各色人等也都接触过。就他们队伍上也有年轻的女学生,那做派爽利的仿如男人。 在罗丛柏的心里,还是心疼瞒姑被藏于深宅大院的,希望她能接触新的文化,新的社会,感受新的气息。 可这一切,只有她走出来看的多,才能真正的感受到,也才能快乐,而不是整日为家里这些琐事计较和谋算,烦心劳神。 眼里含着情意,罗丛柏带着笑意,道:“我喜欢你被带歪了,日后我再帮你多找些好看的新文学,有不少文章写的还不错呢。” 邵韵诗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不由的乐道:“真看不出来,你几时如此热爱文学了?” 罗丛柏被她调侃了,也不恼,无奈道:“这不是你给布置的作业吗,难道你忘了?” 嗯?邵韵诗想了想,还真是,怕他只爱动武,荒废了学业,只要两人见面,她都安排了必看的书籍,甚至,还为了他能提高政治敏感度,让他多看看报纸和一些时下流行的书籍。 邵韵诗怕某人抓着她忘记的事追究,忙‘嘿嘿’两声道:“看来你没偷懒吗,说说吧,看了这些书,有什么收获?” 瞧着她狡黠的小模样,罗丛柏瞅着没人,亲昵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投降道:“算你狠。” 邵韵诗可不理这话,转悠着眼睛,不往他那瞧。 罗丛柏也不逗她,饶有兴致地道:“你叫我看书,还真是收获不少,尤其是那些有学问人的文章,他们固然激进了些,可针砭时政的那些观点还是不错的。” “所以说,不读书不足以开智,不读史不足以明智。”邵韵诗越说越激动,两眼放光,“你日后只管多看书多思考,新书时政要看,古迹大家的著作也得跟上,我相信,你定能做到文武双全的。” 被心爱的人如此看重,罗丛柏胸膛也热辣了起来,忙保证道:“你放心,我读书练武一日都不辍的,日后必定给你挣个将军回来。” 他这话叫邵韵诗心跳了跳,她故意不接这茬,只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夸道:“不错,坚持住啊,学习贵在持之以恒。” 罗丛柏无奈地被她打趣着。 两人正说着,喜妹端了热水热毛巾来了。 本来还想再调侃几句的,见喜妹来了,邵韵诗也熄了心思,给了某人个放过你的眼神,便起身重新梳洗漱口了。 至于罗丛柏,他糙惯了,只一盅漱口水,一个热手巾即可。 因为还有事说,两人收拾的都很快。 待喜妹又上了温热的蜂蜜水,邵韵诗轻啄了口,便拉了喜妹坐好,接着问起了前事,“晓冬,百家出什么事了?” 晓冬正坐着喝水,听的这话,不屑道:“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百二娘两口子,知道了百山子这些日子来的所为,想求了小姐留下她们罢了。” 见晓冬冷笑,邵韵诗知道她这是气话,也不问她了,径直喊了一旁坐着也不闲着的喜妹,道:“喜妹,你来说。” 其实,邵韵诗之所以问晓冬,是怕喜妹心软下意识地替百家圆话,没成想,晓冬直接不屑提百家的事。 第280章 百家所求? 袅袅茵茵的日光,照在屋内,生气升腾。 晓冬的话,叫屋里有些冷场,砸碎了不少的好心情。这孩子就是个棒槌。 喜妹倒是没因为小姐后一个提自己,生气作恼的。 她瞥了眼晓冬,见她低着头,也就不管了,直接冲着小姐道:“唉,百家确实有些乱,二娘都快头疼死了。” 这话有点意思,邵韵诗没怨喜妹又心软,点点头叫她继续。 喜妹见小姐面色平和,悄悄地舒了口气,“百山子想求娶车妈妈的外甥女,百二娘不同意,百老二不知怎么地也不同意。” “那女子不好?”邵韵诗奇怪道。 “不太清楚。”喜妹摇头,“所以,百二娘想求了小姐留下她们一家,也好叫百山子断了娶车妈妈外甥女的心思。” 这是什么话?邵韵诗皱眉道:“百山子娶不娶车妈妈的外甥女,与我留不留他们一家有什么关联?” 这话刚完,邵韵诗自己个就失笑地摇头,“可不是有关联,车妈妈如今算是白氏的人,而我同白氏之间怎么可能和睦,百二娘倒是看得清。” 邵韵诗的话,得了罗丛柏和喜妹的肯定。 不过,大家也颇受打击,就车妈妈早前的作为,居然还能安稳地留在邵家,可见白氏的能耐不小。 晓冬虽也赞同师姐的话,但她如今对百家是怨念颇深,更是对喜妹替百二娘说话不满。 遂,她反讽道:“看得清的,可不止百二娘,百老二也是如此,他们家不想离了我们这处福窝,自然不可能同意百山子的婚事了。” 喜妹一听这话,当即皱眉给了晓冬一下。 大概是自己的语气不好,晓冬也没反抗,倒是叫喜妹愣了愣。 邵韵诗知道晓冬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只是这般激烈未必好。 遂,她叹了口气,拉了晓冬的手,问道:“你刚才去小厨房,可看见小金铃了?” 知道师姐提这话是什么意思,晓冬也难得地跟着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只是气不过百二娘只在我们跟前哭求,她自己有错,为什么不跟师姐承认?好歹的一切凭师姐处置,才是他们该做的。” 其实,说起来,邵韵诗对百二娘也不是没失望。 毕竟,这次的事,百山子确实错的不能原谅。可想想小金铃,再想想这一院子的物什,平常百家打理的不差,邵韵诗也就打算不再追究,可? 邵韵诗的心软,一旁的罗丛柏瞧得真真的,不由的眼眸一转,问道:“若是百山子死活要娶了车妈妈的外甥女,你准备这么办?” 准备怎么办?这槐园如此重要,她肯定是不能再留百家的。 这般一想,邵韵诗苦笑道:“能如何,自然是留不得。对了,你说这话,是不是有法子了?” 罗丛柏自然是有法子,只是他不想叫邵韵诗心软,便含糊道:“不管什么法子,如今还得看百山子是不是娶车妈妈的外甥女。” 晓冬最烦叽叽歪歪,当即道:“百家如此溺爱百山子,肯定会磨不过他,最后,定能叫他称心如意的。” 她这话,连喜妹都无法反驳。 晓冬见大家沉默,认真道:“师姐,你别心软了,人家其实早就有了退路,只是不舍得丢了眼前的这肥差罢了。” “你这是什么话?”别说邵韵诗奇怪了,同她一道去厨房的喜妹,也看了过来。 晓冬本不想说了叫师姐烦心,可话到了这,不说岂不是要叫师姐日后有危险。 遂,她沉了眼眸,道:“这话是我打金铃那套出来的。” 啊?喜妹和邵韵诗皆诧异地喊了声。 晓冬看了眼师姐她们,又看了眼给自己鼓劲的罗大哥,叹了气道:“百老二觉得凭着老爷子,他定还能留在槐园的花房,若是百山子非得娶了车妈妈的外甥女,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呸!这百老二就不是好东西,同他那坏透顶的儿子一个样。”喜妹只心疼百二娘母女,对百老二也早就看不过眼了。 喜妹这态度倒是叫晓冬满意了几分。 只见,她冷笑道:“你这会子就气不过,后头的话听了岂不是要自打嘴巴子。” 喜妹也不恼,只皱眉问道:“这么说,百老二还有谋算?” 晓冬也不瞒着,点头道:“毕竟白家如今势大,白氏还是小少爷的亲娘,师姐的父亲又极为看重白氏,这个家迟早是要给白氏当的。” “这些事谁都知道,然后呢?”喜妹急道。 晓冬翻了白眼,“然后,当然是百老二觉得这会子投了白氏也没什么不好。” 邵韵诗听出了些不同,眼眸一闪,“前头那些话是百老二的原话,还是同百二娘说的吧?” 晓冬可没替那帮子小人瞒着的想法,直接点头道:“可不是,小金铃那丫头到底小了些,说这些的时候还不太明白,还同我说,白氏肯定没师姐厉害呢。” 邵韵诗摇头道:“你错了,小金铃鬼灵精怪的,这些话肯定是她故意透给你的。唉,这孩子可惜了。” 晓冬有些不明白,辩道:“怎么可能,小金铃才多大,能不眨眼地编话来骗我?” “她说的又不是瞎话,只不过是顺着你的意思说下去罢了。”邵韵诗瞥了晓冬一眼。 晓冬直接有些惊诧了,“这孩子也太精怪了!也知道分好坏,懂感恩。” “是呀,所以,才觉得她跟着百家可惜了。这孩子是替百家留退步呢。”邵韵诗叹道。 “不让养父母家一错再错。”罗丛柏感慨了句。 晓冬眼也不眨地道:“那就将小金铃留下好了,想来百家巴不得呢。”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晓冬一下,“瞎说什么呢,百家待金铃可是真心,一个温暖的家对孩子很重要的,你别瞎出主意。” 晓冬也不害臊,眨巴了几下眼睛,转头看向一旁沮丧的喜妹,道:“你现在还可怜百二娘吗?” 邵韵诗好笑地瞥了眼轻松转移战场的晓冬,暗道,这孩子如今也知道遇事用脑子了。 喜妹此刻心里如火烧,哪里能留意晓冬的祸水东引。 听得晓冬问,她直觉面上燥热,气短地道:“既然都有了打算,那百二娘怎么又同我说这些?” “你傻呀,这不还是为了留下吗。”邵韵诗没好气地白了喜妹一眼,“若是我能应了,老爷子那边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她这叫两手准备。” 第281章 谁无私心 两手准备,这是多大的私心,多宽的退路。 一屋子的人,气息都滞了滞。 邵韵诗冲着喜妹分说完,人便沉静了下来。 罗丛柏见不得她生气,心里将百家人唾弃了个遍。 晓冬觉得喜妹蠢,冷了眼眸,接话道:“在百二娘心里,同儿子比起来,咱师姐的利益算啥?百二娘再是个好的,也不会不顾自家。我看师姐说的话很精辟,她这就是做两手准备呢。” 听到此,邵韵诗一众人等,都冷了心肠。 不过?邵韵诗到底还是心软,顾着小金铃,皱眉道:“若是叫百家一家子离了我这里,又叫他们如何为生呢?” 晓冬知道师姐就是个念旧的。 遂,她道:“百家这些年管着师姐的槐园,可是比乡下的一些小财主还富足,师姐可别瞎替人操心。” 喜妹已然下了决心,跟着道:“就是,百家若是不自己提出走,也枉付了我们这么多年待她们的好了。” 罗丛柏就更是直接了,“你这不瞎操心吗,百家调工作不是再正常的事吗,难道旁人家就没有个换岗的事?” 他这话比其他任何话都自然都狠,都没错。 晓冬和喜妹眼眸一亮,心里也好受了几分,到底小金铃无辜,给百家换个别的差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邵韵诗见他们一个个的都不赞同留下百家,索性,她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烂好心之人,便点头道:“成,听你们的,若是百家过分,我也就放手了。不过……” 见她又不过了,喜妹和晓冬都急了。 要说最了解邵韵诗的是谁,不是日夜守着她的晓冬和喜妹,也不是远在别处的朋友,更不是自家的小姑姑,而是罗丛柏。 所以,罗丛柏只从她日常的点滴中便能察觉,她对槐园的重视。 遂,罗丛柏知道瞒姑担心的绝不是百家或是小金玲,便接话道:“你可是怕园子没人打理?” 罗丛柏的话叫邵韵诗眼眸一亮,点头道:“可不是,我这园子若是没个妥当人打理,不仅可惜,还不放心。” 罗丛柏听了这话,看了看窗外的院子,这里不是前院,只能瞧见石景和盆栽,就这,也没什么可惜了的? 他不由的皱眉道:“瞒姑,你也十七了,这园子你还能呆几年?这事你想过没有。” 说起这话,邵韵诗羞红了脸。 喜妹大些,知晓不少事体,见此,忙拉了懵懂的晓冬一道走了。 有些事可不适合她们听,还是叫小姐和姑爷自己个说说比较好。 喜妹其实也觉得槐园不重要,这才对百二娘留下不十分挑剔的。 见她们走了,邵韵诗很是瞪了某人一眼,嗔怪道:“你说你,当着她们,你说这个做什么?” 罗丛柏在外头说话直惯了,一时没留意,话出口才觉得不妥。 如今被小妮子怪,他也没意见,直接笑着讨饶,“是我不好,你别瞪了,下次我再不敢了。” 他这样赖皮,邵韵诗实在是无法想象,他是如何领导旁人的,不由的好奇道:“你这样,旁人怎么信服你?” 罗丛柏在外头是出了名的冷冽决断的人,虽不似阎王般,可也是旁人不敢轻易碰触的存在,哪里能如在邵韵诗跟前这般反复,嬉闹。 遂,见瞒姑难得对自己的工作感兴趣,他乐了道:“这是在你跟前,若是换了别处,即使是在我家里,我也不会如此的,你安心好了。” 听他这话,邵韵诗心底莫名地一甜,便不再计较他的失言了,别扭地啐道:“我安什么心,你可真会多想。” 知道她害羞,罗丛柏笑笑也不多说,只道:“我在队伍上还是很注意的,那边又是男人多,就更要竖立威信了,不然不好管。” 见他解释,邵韵诗红着脸道:“你自己有数就好。对了,你还有几日就走了吧?这眼看着学校快开学了。” 罗丛柏见她岔开话题,也没立马就追着问她对百家的打算,顺着她的话道:“嗯,没几日了,田家的事如今也解决了,剩下的就是看看你是如何安排的?” 邵韵诗想了想如今的情形,撅着嘴道:“我本来想尽早去苏州,奈何苏州离上海近,那边正打仗,所以,我怕是一时去不了了。” “啊?那你打算留扬州了?”罗丛柏想着若是白氏和邵父不在扬州,瞒姑留下也好,毕竟这里是家,下河湾的章家和大罗庄家里都会照看一二。可如今? 邵韵诗也没看罗丛柏的神色,直接道:“我是不想留扬州的,可姑姑去南京还没回来,而且听说日本人还在江上炮击过南京,想来去南京也是不能了。” 罗丛柏见不得她皱眉,遂,拉了她道:“留扬州就是了,若是在城里住的不舒坦,你去下河湾,或是大罗庄,我爸妈哥嫂肯定个个乐意留你。” 见他如此说,邵韵诗立马察觉有异,忙问道:“你,你不会将我们的事,说与大叔大婶知晓了吧?” 见瞒姑着急,罗丛柏心头一沉,认真地看着她道:“你不乐意?” 邵韵诗知道他误会了,推了他一把,嗔道:“说什么呢,谁又不愿意了。这,这不是还没到见父母的时候吗。” 说完这话,她当即觉得上当了。 果然,她一抬头就是木头那一张带着坏笑的脸,知道他刚才是故意逗自己的,不由的脸上燥热,很是扭了把某人的腰侧。 腰侧的肉最是软,饶是结实的罗丛柏,也只得讨饶呼疼了。 见他真疼了,邵韵诗倒是心软,‘噗呲’笑了声,松了手,道:“看你往后还胡说。” 她这话说的娇羞无比,脸上的红晕仿如染了胭脂,美的不可方物。 罗丛柏看的干噎了几下口水,身上燥热不已,怕失态,他故意嘻嘻乐道:“哪里是我胡说,……” 话没完,得了瞒姑一个白眼,他立马端正了态度,道:“别恼,不是刚才那话。我是说,我爸妈那里之所以知道咱俩的关系,是你自己的疏忽,当然也是我的疏忽。” “怎么说?”涉及到长辈,邵韵诗还是不敢大意的。 罗丛柏见她认真,心里欢喜的很。遂,也不再逗她,老实道:“你想想,早前,你都给我爸妈哥嫂送什么了?” 第282章 忐忑 男人殷殷的目光中带着宠溺,能酥化人心。 邵韵诗红着小脸,耳畔响着罗丛柏问自己送罗家什么了,她听是听见了,可蒙了半天,才回神。 沉溺于男人的深情,让她大窘,呐呐地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世,她都见惯了富贵,自己更是豪富,自然不觉得东西送的出格,甚至还觉得送少了。实在是,那些东西看着多看着贵,都抵不上她屋里随意的一个摆设。 罗丛柏和她相交多年,从她迷蒙的眼神里,也想起了她的家世和生活习惯,不由的苦笑了下,自己这是多余问了。 遂,罗丛柏爱怜地斜了眼,懵懂可爱的瞒姑,道:“你可别恼,我的意思是,你的礼送的有些多了。” “啊?多嘛,我还以为少了,失了礼数呢?”邵韵诗轻拍了下心口。 罗丛柏眼眸暗了下,便拉了邵韵诗的手,不叫她伤了自己,才道:“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多的叫我爸妈哥嫂他们都吓住了,差点就要成了他们的负担了。” “为什么?”邵韵诗一时迷惘。 “傻了,他们肯定是要给你回礼的,可他们能拿啥回礼?”罗丛柏叹道。 “不是给了回礼了吗,罗成赶了一车东西去,回来还是一车礼,怎么叫没啥回礼?”邵韵诗回想当初吃到的新鲜鱼虾就有些口舌生津。 东西也有罗丛柏帮着一道弄的,他笑了道:“我就知道你喜欢,那鱼是家里小泥塘里的,水温合适,也就养住了,你吃了可好?” 说起那鱼,邵韵诗笑了道:“大叔他们有心了,鱼不错,我还送了两条给布一叔他们,菜蔬也分了些给他们,大家都满意得很。” “满意就好,回头我说给爸妈听,他们也好松口气。”罗丛柏有些失笑地道。 他这话说的轻松,可叫邵韵诗听了有些忐忑,知道自己大概是办差了事。 女孩红红的脸,蕴含着情义的眼神,叫人瞧着心能酥软成一团,久久不愿展开。 隔着袅袅的熏烟,朦胧中有着别样的情愫。 邵韵诗被某人炙热的眼,瞧的很是燥热,轻轻地娇喝了声。 女孩娇嫩的嗓音总算是,叫醒了陷入情网的某人。 罗丛柏在心上人面前,如今越发不要脸了,正了正神色,便抛去了尴尬,宽解道:“你可别乱想,我爸妈知道我心仪你,不知多高兴呢。” “真的?可我不是办差了事吗?”邵韵诗忍着羞臊,问道。 “真真的。”罗丛柏认真点头,“他们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是白搭心思,可又喜欢你,所以便同意我等你的事了。” 听的这话,邵韵诗虽暗悔,自己不该给罗家送那么多礼,且,不是她这个身份该送的,叫人家察觉了端倪。 可她还是有些高兴罗家人的态度。 遂,她羞红了脸,小声问道:“大叔大婶没怪我不合礼数吧?” 罗丛柏忙道:“怎么可能,他们这叫啥甜蜜的负担,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新词叫邵韵诗笑了笑。 罗丛柏紧着又道:“尤其是我妈可稀罕你了,说你是个细心的好姑娘,给她和大嫂的那些个擦脸的油可好了,喜欢的她都舍不得拿出来用,说是白瞎了。” 邵韵诗被说的脸红,支支吾吾地道:“怎么说白瞎了,这些头油面霜都是小姑姑和长辈们买来送我的,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用外头买的,这才借花献佛,你不会怪我吧?” 这还能怪罪?罗丛柏有时候真不知道瞒姑的脑子里想些什么,外头买的这些东西,可都是长辈们花了大价钱弄来的,这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 可他也知道,瞒姑确实是个实心眼的,觉得自己不用的东西,送人有些不好,便道:“那你怎么就送了呢?” 邵韵诗是知道罗丛柏的,这人素来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会不问缘由地向着自己。 所以,木头这么问,她也没生气,反而解释道:“这不是看着那些包装很精美,送礼更好吗。” “这不就得了。”罗丛柏无所谓地道。 邵韵诗被他这样弄的发笑,索性一股脑地道:“当时就想着,若是婶子和嫂子不合用,还可以送人。这包装旁人一看就是高级货,也好叫她们有面子。” 罗丛柏就喜欢她这处处替别人着想,还觉得不好的样子,稀罕地摸着她的手,心疼道:“日后送东西,别费什么心思,爸妈哥嫂他们住在乡下,不兴这些。” 男人心疼自己,邵韵诗自然高兴了,笑着道:“我自己弄的那些头油面霜虽比别处的好,可就是随意弄了个瓷瓶子装着,怕被婶子和嫂子笑,这才没送。” 罗丛柏可知道小妮子鼓捣那些东西有多琐碎的,记得自己有次还帮着弄过玫瑰花,可是累的不轻。 遂,他忙道:“可别,你自己弄的那点子东西,就自己用好了,姆妈和嫂子可不挑这个,回头你实在要送她们,就费钱买着送。” 这是同意自己送东西了,邵韵诗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其实我自己弄的那些,旁人用着有些淡了。不过,日后我做的多了,送些给婶子她们试一试,得用的话,再说。” “你记着别累了自己就好。”罗丛柏点头道。 邵韵诗说完送礼的事,又想起罗大叔夫妻俩个,早前看中田家姑娘的事,不由的沮丧道:“田家的事如何了?” 见她不开心,罗丛柏忙将人搂进怀里,小声地将昨儿田晚妹的事,说了遍。 邵韵诗听来,稀奇又古怪,也未作评价。 末了,罗丛柏道:“你安心,爸妈可不会将你同田晚妹做比较,那女子的心早就黑了。” 这话邵韵诗才不信,嘟嘴道:“怎么可能不比较,我可是半分农活都不会,大叔他们怎么能看得上?” 这话惹的罗丛柏发笑不已,“家里做什么要你做农活?这些本是男人家的事。” “我看乡下也有女子下地的。”邵韵诗去下河湾游玩的时候,见过。 “确实有,可那些家庭比较特殊,我们家不会。”罗丛柏笑笑,“再说了,我常年不着家,日后你自然是跟着我,怎么可能留在乡下做农活。” “啊?”邵韵诗傻眼了,呐呐地道:“我跟着你走?” 第283章 稀罕 女孩子,青春娇嫩的脸颊配上一副懵懂好奇的眼眸,叫人稀罕的恨不能揉进身体里。 此刻的邵韵诗,就是罗丛柏极其护佑之所在。 两人日后的安排,罗丛柏早就想过。 如今再提,他便认真地解释道:“你虽年纪不算小了,可这会子说这些确实早了些。不过,既然说到这里,我就给你说说我的想法吧。” 关系着俩个人的未来,邵韵诗虽无啥党派之分,也无兴趣入了任何一派,可为了罗丛柏,她还是愿意考虑一二的。 遂,她点头道:“你说,我听着。我不怕吃苦的。” 见她如此认真,罗丛柏胸中爱意恒生,抚着她的背,小声道:“我怎么可能叫你同我一样吃苦。” 嗯?邵韵诗不明所以。 罗丛柏笑了笑,“我是想说,这几年你还是进学堂好好读书,等我闯出些名堂,形势好转的时候,我就娶你。” 他这话里含了蜜,邵韵诗小脸彤红。 罗丛柏爱怜地瞅着小女人娇羞的脸庞,轻语着,“到那时,你自然就要跟着我走了。” 邵韵诗见他居然为俩人日后想了这么多,心软的不能再软。 她前世到底接受的是旧式的教养,即使来了这里,还是留有大家小姐的那点子顺服。 遂,她也不排斥某人的安排,娇声道:“嗯,我听你的。”说完,她又想起田家,还是有些顾忌地道:“田家的事就这么了了,我怎么听着不大妥当呀?” 罗丛柏知道邵韵诗素有机智,这么说并不是女子的胆小,便分析道:“田家的事,我还没说完,昨儿阿爸放了话,也叫了田家的族老们和村长做了见证,算是和田家彻底掰开了。” “这么简单?田家不是癞子吗?”邵韵诗有些不敢相信。 罗丛柏摇头,“花了些钱财,不过,好歹的日后再不会有人随意拿我们家下绊儿了。” “可……”邵韵诗总觉得这里头有问题,心有戚戚然。 罗丛柏顺了顺邵韵诗皱起的眉,宽解道:“别急,我知道你担心田来财和那个三发子作怪。” 这话?邵韵诗觉得也不对,总之她就是觉得整件事都不妥,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过,她信自己的直觉。 罗丛柏没留意怀里人的表情,接着道:“虽说为了顾及田晚妹的名声,阿爸昨儿没提三发子的事,可我们也不是全没准备。” 邵韵诗听了这话,倒是提起了精神,眼眸闪了闪,道:“你有准备?什么准备?大叔他们呢?” 对瞒姑的一连串发问,罗丛柏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背,淡淡地道:“我已经通知了我的一位战友,叫他私底下好好收拾收拾三发子,想来三发子是没工夫再来算计我们家了。” 邵韵诗也没问这人是谁,只道:“纵然三发子无暇寻你家的麻烦,可田家还欠着他的赌债,这就不得不防了。” “你是怕田来财狗急跳墙?”罗丛柏皱眉道。 罗丛柏说起田来财的时候,下意识地就露出厌恶凶狠的神色,在这不算温暖的小花厅里,显得有那么些的森然。 不过,邵韵诗可不怕,也不觉得某人凶,她最是欣赏某人的这点霸道和狠辣呢。在这乱世,人没点决绝的心性可不行。 遂,她点头道:“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自然会干出平时不敢干的事来。对了,田来财的赌债有多少呀?” 罗丛柏叹气道:“一百三十块大洋。” “才这么点。”邵韵诗有些吃惊了,为了这么点钱,田家居然如此不顾后果的行事,真叫人看不过眼了。 这般一想,邵韵诗皱起了眉头,烦道:“不过,即使很少,也不能轻易替他还了。不然,这人回头再赌,就是个无底洞了。” 听她说起这话,罗丛柏既感动于瞒姑的贴心,又有些无奈地发笑,她到底还是不了解民生。 也难怪,她虽义诊帮助穷人,可到底也不是穷人,更没深入了解大多数人的生活状况。 且,她身边出入的人家,皆不是富就是贵的,哪里能叫她明白一个铜子的重要性。 其实,罗丛柏这么想,也有些过了。 邵韵诗不说这辈子了,就上辈子逃难中,哪里就顺风顺水了,自然是知道一个铜子的重要性的。 这会子,她之所以这么说,是觉得田家为了这件事,同罗家闹翻,有些不等价而已。 要知道,扬州可是江南富庶之地,只要舍得下力气动脑子,就不可能挣不到钱。 这一百三十个大洋,看似多,实则也就多累个几年,下下力气,动动脑子,也就能还完了。 显然,罗丛柏这会子没有灵犀之通。 他想起瞒姑送的那个皮箱里的东西,那些个金条和银元,甚至那把镶嵌了宝石的花哨手枪,这一百三十块大洋在她确实不值一提。 遂,他不由的点了把瞒姑皎洁圆润的额头,凑到她的耳旁,宠溺道:“你呀,一百三十块大洋,一般的人家怕是一辈子也攒不到,日后再不能随意说这话了。” 罗丛柏的言语中虽是教导邵韵诗,可语气暧昧旖旎,搅和的邵韵诗心头直跳。 且,被他的热气熏的脸颊晕红,邵韵诗有些不自然地往一旁让了让,道:“知道了,在别处我也不说的,我知道世道艰难。” 说完,想想,她还是又道:“我说这话,就是觉得这田家人忒没脑子了些,这赌债大家帮着筹措些,他们家再勤劳些,靠着亲戚相邻们,肯定能将日子过起来。” 这话,叫罗丛柏诧异不已,瞒姑不错呢,分析的入情入理,事情不就是如此吗?倒是自己狭隘了。 罗丛柏爱怜地看着面前的小妮子,一段时间没见,成长如厮了。 他的瞒姑虽金尊玉贵般的长大,可并不是不知晓世情呢,能如此,他是真放心了。 心头高兴,罗丛柏也就顺着将这话说开了,“这些赌债,田家族老拿出了决断,一,田家的田地卖一些给族里,族里再给他家贴些钱,二,我爹也拿了些,三,剩下的族里亲戚间也凑了些借给田家,几下里一凑,也就差不多了。” 邵韵诗听了,觉得这般处置也合理,点头道:“那田晚妹呢?”说完,她先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邵韵诗到底顾忌田家,还是又小声补了句,“田晚妹那肚子如何了?”话一完,她先就羞红了脸。 瞧着她红红的耳尖,罗丛柏也不取笑,毕竟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提及旁人的身孕问题。 第284章 陪嫁 尴尬的话题,一时叫俩年轻男女涩涩地红着脸,不敢对视。 微小的粉红气泡,萦绕着两人,飘荡在屋内,无人能打破。 邵韵诗甚至后悔问了田晚妹身孕的事,如今叫俩人都尴尬。 罗丛柏尴尬着,虽不想提这事,但为防小女人担心,在片刻沉默后,他还是含糊道:“阿爸在家商议了,田晚妹有身孕的事,她家既然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家也就当不知道,没得牵扯太多。” “这么说,田晚妹的肚子是否掉了,还不一定了?”邵韵诗直觉的这个事不好。 见瞒姑皱眉,罗丛柏红着脸道:“听我妈嘀咕,好似看田晚妹的样子,怕是前次肚子没掉,不过,她那身体,后头也必定难保。” 这样?邵韵诗毕竟还是个大姑娘,也就不再追问了,只要田晚妹没了肚子,就不可能再弄这个坑人了。 遂,她看了某人一眼,道:“我给你收拾的东西,可还妥当?” 罗丛柏刚才就准备说说这事了,见她自己先提,便接话道:“你呀,我是去学习的,哪里用得了那些东西,不说日常用品太过精细,就你给我的那些金银,真是太过了。” 邵韵诗倒也没生气他这么说,反而看着他问道:“你入学难道不用钱?” 罗丛柏摇头道:“不用,我们去不仅要学习,还得打仗,也算是代职上学,发津贴的。” “这么好。”邵韵诗还真不知道这个。 “我想着去了那边,并不用钱,金银还是留下的好,你看?”罗丛柏商议着。 因为是邵韵诗的心意,罗丛柏并没有将金银,直接留给父母。 邵韵诗可不觉得出门在外,可以不多备点钱财。 她直接摇头,否决道:“不行,我给你放的金条也不多,怕你惹人眼,只放了那种小黄鱼,也就十几条,银圆倒是不少。” 这话说的罗丛柏眼眸一亮,以为她同意留下些。 不想,邵韵诗接着道:“不过,如今好多店铺也就信银圆,另外就是法币和美元了,那些就更不能留下,毕竟不占地方。” 这都什么呀,罗丛柏见邵韵诗说的认真,也不好驳,叹了口气道:“你呀,算了,钱就不说了,你还给我带了那么多洗漱用品,我一个大男人,如何能用那些东西。” “你别不讲卫生,我可告诉你,若是你邋里邋遢的,看我日后还理你。”邵韵诗虽知道罗丛柏说的对,可也不理会他。 见她娇嗔上了,被无限关心的罗丛柏也就不再念叨了,横竖,小妮子实在财主的可以,那些钱财大概也没看在眼里,强行不要,倒是伤了彼此的情分。 遂,他想着回头捡实在用不上的留下,便撇开这个话题,说道:“瞒姑,百家是定不能留的,至于怎么让他们走,我自有法子,你就不用烦心了。” 邵韵诗遗憾地点了点头。 “对了,那个车妈妈也不是个好的,留着可是个祸害。”罗丛柏皱眉又道。 想起车妈妈夫妻俩个想害了钱通,邵韵诗觉得木头说的一点不差,可如何赶人走呢? 罗丛柏知道车妈妈的去留是邵家的家事,且邵家还轮不上瞒姑做主,更兼,能左右老太太意见的邵兰香也没回来,这事也只能是说说。 邵家如今可真算是百孔千疮的,罗丛柏有些烦躁地拉了拉领口。 邵韵诗见他折腾自己个,不由的发笑道:“这里到底还是邵家,白氏再是混闹,没有邵老爷和老太太帮着,她也是不能成事的。” “可这俩位已然在帮忙了。”罗丛柏暗啐不已。 邵韵诗不欲他担心,又道:“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老爷子那里,想来爷爷并不糊涂。” 邵老爷子糊涂倒是不可能,只怕心软。 罗丛柏忧心地叹了口气,道:“算了,车妈妈的事,你也管不着,只百家是定不能留槐园了。” 邵韵诗已经定了主意,便问道:“我这处园子很重要,走了百家,留谁来看园子?” 罗丛柏见话题又回到了槐园,便认真地看着邵韵诗,道:“瞒姑,还是那话,如今你十七了,这园子你能呆几年?为什么你这么执拗?” 邵韵诗又被问起这话,张了张嘴,想想这话说来太过令人匪夷所思,只怕说了叫木头吃惊,说不得还成了桎梏,还是待日后想个好的说辞吧。 不过,有些事慢慢透露一二,也不为过。 遂,她暗了眼眸,道:“横竖这处园子和邵家的主院以及各处园子隔的远,单独框起来,可以算是另一家。” 说到这,邵韵诗觑了眼某人,小心道:“我十分喜欢这处,想来,我若是要了这处园子,爷爷肯定不会不同意的。” 这叫什么话?罗丛柏果然皱眉,“瞒姑,再好的东西都是娘家的,难道你嫁人后,还想留下这处园子?” “有什么不对吗?嫁人不得配送嫁妆,我旁的不要,只要这处园子,日后也好常回来住住。”邵韵诗故意歪解道。 罗丛柏见她懵懂的样子,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不好来,只道:“那也得看陪送什么了,哪里有人家将祖宅送闺女做嫁妆的。不说旁人了,就老太太和邵老爷他们能点头?” 邵韵诗已经无力脸红着同罗丛柏讨论嫁妆了,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这处园子以前也不是我们家的。” “啊?”罗丛柏还真不知道这事。 邵韵诗占了理,语气轻快了几分,“槐园是曾祖母嫁过来后,瞧着爷爷喜欢山水,便动了心思,正好原来那家嫌弃这园子风景虽好,可能用的宅子太少,便折价卖给了邵家。” 罗丛柏恍然,睨了眼小女人。 邵韵诗则一脸认真的看着某人,道:“所以,这处不算祖宅,你没见几乎没人往这边来吗?” “所以呢?”罗丛柏道。 邵韵诗气壮得很,“我若是啥也不要,只要这宅子也没什么过分的,就这还要少了呢。你要知道我可是嫡出长女,咱们家可还没嫡出子女呢。” 现如今,虽不似前朝那般嫡庶森严,可到底还是顾忌的,尤其是重视子嗣古礼的人家。 就邵韵诗这身份,十里红妆用不上,可陪嫁也不能寒酸了事,这可有损邵家的名声。所以,邵韵诗话说的还算是实在。 听的这话,罗丛柏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想以后,日日对着白氏?” 第285章 做媒 不管什么时代,女子携嫁妆的多寡,既体现了女子在娘家的地位,也体现了娘家的财力。 不过,邵韵诗并不需要如此,她只是想留下槐园。 在一个,白氏算什么,她若是真心为了槐园,对付个白氏其实简单得很。 邵韵诗知道木头这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直接道:“反正他们在北平那处福地,也不会回来,就算他们回来,两处宅子一隔,就是两家,碍什么事。” 邵韵诗越说越觉得这个方案好,想着日后可以去爷爷跟前敲边鼓,说不定宅子就能到手了。 罗丛柏想想这事还得好几年后,便也不说了,只问道:“若是叫布一留下看园子,你看如何?” 这是叫布一由暗转明? 邵韵诗想了想,摇头道:“怕是不行。不过,你说起这个,我倒是想着叫晓冬的母亲,周师傅来,她和布一叔总是这么分着,哪里能续缘分。” “晓冬不是不同意布一叔和周师傅的事吗?”罗丛柏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邵韵诗斜了眼某人,道:“晓冬那丫头就是心里别扭罢了,若是真讨厌布一叔,凭着她的脾气能拿布一叔的东西?” “咦,倒也是,可你能保证周师傅就喜欢布一叔了?”罗丛柏担心道。 “嗯,这个我能保证,若不是如此,我哪里想着撮合他们俩。”邵韵诗笑了道。 罗丛柏见她露出调皮的模样,发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邵韵诗乐道:“你没瞧见布一叔有双特别的鞋子?” 罗丛柏哪里注意这个了,摇头道:“没注意,不都是一样的鞋子吗?” 邵韵诗笑了,“不是,往常人穿的鞋子底薄,像布一叔这样常在外走的,最废鞋子,所以,布一叔常换的就是鞋子,年前我可是瞧见布一叔穿了双厚底的鞋,且,还是周师傅的手艺。我认得。” “那我箱子里的几双鞋也是这样的了?”罗丛柏突然想起自己皮箱里的几双鞋子了。 “是呀,不仅如此,我还将鞋底子包了层牛皮,绝对不会漏水,你穿过没有,可舒服?”邵韵诗问道。 罗丛柏一直忙,还真没试穿过,不过倒是穿过箱子里的新皮鞋。 遂,他摇头道:“还没有,不过肯定不赖,我穿过皮鞋了,好着呢。” 见罗丛柏这么说,邵韵诗点头道:“皮鞋合脚的话,布鞋就肯定合适,你别看皮鞋洋气,一点也没布鞋穿着舒坦。不过,皮鞋耐穿,就给你置办了两双。” 罗丛柏见邵韵诗如妻子般操心着他的各项事体,心头甜蜜极了,也不再多话,只老实听着邵韵诗给他分说都准备了些什么。 俩人正说着,晓冬来敲门了。 事情虽还没说完,邵韵诗还是推开了罗丛柏,待他坐开了些,便对着外头喊道:“进来吧。” 晓冬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喘着气,皱着眉头道:“师姐,主院那边喊你去呢。” “做什么?”邵韵诗昨儿就说自己有些受凉,爷爷都说了,不用早起请安,怎么又叫她? 罗丛柏知道白家来人了,跟着皱眉道:“可说了什么事?” 晓冬嘟着嘴,生气道:“好似那个黄春生打医院回来了,白家大爷提议叫表兄妹们见一见,也不知道打什么龌蹉主意呢。” 这话别说罗丛柏生气了,邵韵诗也是气的不行,喝道:“他算我哪门子的表兄。对了,这话是谁同你说的?” 晓冬冲着外头道:“是布一叔说的,他不放心白家人,加派了人手盯着,所以,一得了消息就来了。” “那谁派的人来叫我?”邵韵诗忍着恶心问道。 见师姐追问这个,晓冬也没做他想,便道:“是邵老爷派的人,他身边的小厮。” 晓冬的话叫罗丛柏和邵韵诗都气的不轻。 毕竟,邵老爷这人从来是能不见邵韵诗就不见,如今为了个旁人,居然做到这步,更兼,还派了个最是狗眼看人低的身边随从。 对于这些事,邵家没有人不知道,所以,罗丛柏也知道。 感觉到身边人的戾气,邵韵诗安抚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去前院爷爷处。” 罗丛柏看了眼邵韵诗,询问道:“我也去?” 邵韵诗想了想,道:“嗯,你也去,不过得寻个好借口。” 罗丛柏看了眼晓冬,道:“你去外头看着点,我和你师姐说两句话。” 晓冬心里急,大着胆子没好气地看了眼罗丛柏,边走边嘀咕道:“都说这么久了,还有什么话。” 邵韵诗听了,也没好气地瞪了眼罗丛柏,道:“你做什么?叫她这么一说,咱们哪里还有脸。” 罗丛柏没心思同晓冬计较,只看着邵韵诗,认真问道:“瞒姑,你是想叫老爷子,现在就知道我们的事?” 见他认真,邵韵诗叹了口气,拉了人道:“本来我是不这么想的,毕竟我还小,你又将远行。可瞧着白家人的意思,怕是不仅要将白氏抬了做正房,还得求了我去。” 她这话,听的罗丛柏额头青筋直冒,身上仿如压抑着风暴。 知道他的恼怒,邵韵诗也恼,可更多的是冷漠和不屑。 遂,她拉了罗丛柏的手,轻拍了拍,接着道:“我那位父亲大人,如今为了前程和白氏,已然魔怔了,我不事先做些准备,难保出个什么事。” 虽说她手下有布一等人,可什么事都容易有个万一,白家大爷可是带了护卫保镖来的,瞧着就很不善呢。 听到瞒姑说要出事,罗丛柏再忍不得,厉喝道:“我看谁敢,管他是谁,但凡敢朝你伸爪子,看我不剁了他。” 他这样,才有些杀伐果决的大队长的模样。 邵韵诗好笑又感动地睨了他一眼,安抚道:“你别紧张,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来。” 罗丛柏听了这话,就更坐不住了,“那就更防不胜防了。不行,我得同布一叔谈谈,他若是不行,我再另安排人。” 见他如此紧张,邵韵诗无奈地拉了人,道:“行了,你别乱了方寸,为这些人不值得。” “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事。”罗丛柏梗着脖子,“我不能放着你处在危险之中。” 邵韵诗急忙道:“你别急,今儿咱们去爷爷那说明了,后面的事就顺当了。” 第286章 不能摊牌 无论哪个年代,见家长,都是成婚的首要步骤。 小书房内,因为邵韵诗的一句话,落针无声。 罗丛柏虽很想公开了彼此的关系,可他又不想邵韵诗被人看轻。毕竟,自己如今明面上的身份配不上大家闺秀的瞒姑。 短暂的迟疑,看在邵韵诗的眼里那就是挣扎。 她心疼坏了,劝道:“去吧,爷爷并非你想的那般迂腐,并不在乎什么门第之别。” 罗丛柏看着她盈盈的目光里满是自己,心头酸涩,很想就这么顺了心上人的意,可他不能。 凭着坚强的意志力,他皱眉道:“瞒姑,不是我自谦,如今的我怕是入不了老爷子的眼,与其现在露了跟脚,叫你我日后难相见,还不如照旧瞒着,你说呢?” 邵韵诗如何不知道这点,只是? 见她还皱眉,罗丛柏接着道:“想来老爷子还是心疼你的,若是在邵家待着不安生,你可以去下河湾章家住些时日,躲过了白家人岂不是很好。” “能躲的过去吗?”邵韵诗不确定道。 见她还皱眉,罗丛柏索性道:“若是这会子叫老爷子知道了咱俩的关系,说不得你就去不了下河湾了,毕竟,我家和章家只隔了条河。” 邵韵诗想着白家的势在必得,不看好这个提议,“我怕是去不成下河湾的。” 罗丛柏倒是觉得不会,“老爷子还立着呢,你若是想去下河湾,就同老爷子明说,想来是可行的。听话,一切以你的安危名声为重。” “那?”邵韵诗见罗丛柏坚持,只得点头道:“好吧。” 见邵韵诗不情不愿地点头,罗丛柏不仅心疼还自责,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早些闯出些名堂,好叫老爷子放心将瞒姑许给自己。 想起这事,罗丛柏差点忘记了大事,忙拉住准备起身收拾的邵韵诗,问道:“上次打廖家回来后,你这可有什么事发生?” 这话稀奇,邵韵诗也不急着走了,只问道:“你怎么这么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被反问,罗丛柏也不藏掖,直接将田晨说的话,给邵韵诗说了遍。 末了,他嘟囔道:“你这么好,惦记你的人自然就多,唉,这叫我怎么放心留你一人在家呀。” 说起这话,他倒是有些后悔拦着瞒姑不去邵老爷子那坦诚关系了。 邵韵诗见此,乐道:“那我同你一道去江西可好?” 罗丛柏听邵韵诗提议一道去江西,心头欢喜异常。不过,只一会他就冷静了,江西的处境他知道,常年打仗,邵韵诗可不比别个,那真是没吃过半点苦。 虽说,也有富家子弟投奔了革命,可他就是不想叫自己的心头宝受苦受累,说他革命觉悟不高也好,但凡遇上瞒姑的事,他都会郑重十二分的。 冷静下来的罗丛柏,叹气道:“还是别了,你好好在家上学读书,等我回来娶你。” 邵韵诗被他这话说的脸上爆红,啐道:“瞎说什么,谁要等你娶了。” 罗丛柏瞧着她别扭的小样,满心欢喜地道:“自然是你了,瞒姑,你可一定要等我。” 话说到这,罗丛柏反而满腹惆怅和生生的不安了。 邵韵诗听出了他言语里的忐忑和不安,安抚地拉着他的手,小声道:“你放心,不管你几时回来,我总归是要等着的。” 这话叫罗丛柏心头一颤,眼眸间熠熠生辉,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压抑着情感,呐呐着道:“好,好,我的好瞒姑,我定不会辜负了你。” 他这样外露的情绪,叫邵韵诗有些手足无措。 可想着他刚才眼里的神采,仿如要将自己吸进去,瞬间,邵韵诗便释然了,这样生动的木头,就是自己要的。 遂,平复了下心绪,邵韵诗窝在某人的怀里,甜甜地问道:“那你几时回来呀?” 其实,邵韵诗还是有些舍不得罗丛柏远行的。 毕竟,如今大家都在近处,虽各自忙着,也不能日日相见,可好歹的知道离的不远,想见还是能见的。 这若是分隔两省,那就远了。 罗丛柏倒是没对远行多想,他时常执行跨省的任务,走惯了。不过,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呢? 往常,他留扬州的时候,也有因为任务不常回家的时候,若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怕是一时半会的难回来。 不愿骗瞒姑,罗丛柏歉疚地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也不能总不回来,有个一年半载的怕是要回来的。” 听的这话,邵韵诗想想前世,不管哪家子弟出门游学,也总得有个一年半载的。 罗丛柏这更是去上学,怕是还不止一年半载吧? 大概是都陷在,日后可能很长时间不能相见的愁绪里,屋里俩有情人情绪都有些低落。 亏的外头有个晓冬,不时地鼓捣些动静出来,不然这俩有的呆坐了。 醒神的邵韵诗,虽有些失望他的长时间远行,倒也能接受,便道:“你们那里能寄信吗?” 罗丛柏想了想,道:“不知道,怕是等我到了才能晓得。不过,即使能寄信,也不能及时收寄。” 邵韵诗无比失望,“这样呀——” 罗丛柏心疼地拉了小女人的手,“你安心,我会尽量想法子同你联系的。” 邵韵诗也知道外头的形势确实比较复杂,且,军中书信往来怕是更严苛,这些她可是门清。 “你能有稳妥的通信渠道,就给我寄或是带口信,没有,就别了,我横竖是会待在家中等你的。”邵韵诗郑重地道。 这话烫人,罗丛柏就被烫着了,哑着嗓子道:“嗯,我知道,只要你好好的,我定会好好地回来。” 不是情话的情话,听在人耳朵里,酥麻酥麻的。 邵韵诗紧握着男人的手,担心道:“你去外头一定要注意些,别一味的蛮冲莽撞,多看看我给你淘换的兵法纪要,打仗或许武力要强,这头脑也是不可或缺的。” 罗丛柏见她这时候了,还不忘督促自己学习,哭笑不得,忙应承着,“我知道的,书都收拾好了。” 邵韵诗想了想,又压着声音道:“政治也是要讲的,尤其是派别什么的,我不知道你们那里是个什么情况,总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自己心里要有些数。” 第287章 一道回 女孩子轻轻柔柔的嗓音,说着郑而重之的话,叫人忍俊不禁。 不过,却也奇异地熨帖人心。 邵韵诗说着担心的话,心头也有些忐忑,生怕影响了木头的判断。 其实,邵韵诗的话如今听来,确实有些敏感。毕竟,同志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理,不是她这么说的。 不过,罗丛柏对瞒姑还是放心的,这小妮子不是个莽撞的,不仅如此,还鬼灵精的很,不会叫人拿了把柄。 罗丛柏也不嫌弃瞒姑管自己外头的事务,耐心地听着,还不时的点头,又觑着时间给瞒姑端茶递水。 邵韵诗见他如此,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多话没惹事,便继续说着为人处世的哲学。 罗丛柏爱听邵韵诗说话,虽然有些道理不太适合他的队伍,可他选择听着,也没不耐烦。 直到瞒姑说的有些累了,他又见时间确实不早了,这才道:“瞒姑,乔家的事,你可得上心,比起白家人的歪心思,乔家是可以正当的上门谈婚事的,说不得老爷子觉得乔家好,就点头了。” 说到这,罗丛柏闹心的很,觉得自己不该瞻前顾后的,若是乔家真叫老爷子点头了,他岂不是白白送了个机会给乔家? 更何况,乔家那小白脸还百般看不上自家的小妮子,呸,他凭什么?! 乔老夫人的打算,邵韵诗也是第一次听说,乔沁看不上自己,她也根本不知道。 不过,她想想乔老夫人送自己的东西,还真是比给别的小姑娘的贵重些呢。 如此,她算是知道罗丛柏说的话怕是真的了。 对乔家,她其实没半分遐思,就算那位乔公子文质彬彬,是很多女孩子们的心中佳婿,可那人,她只一眼,就觉得不喜欢,且还排斥。 怕某人挂心这事,邵韵诗便认真道:“你安心,我省的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罗丛柏憋气,“你是女孩子可不能接触这些。” 邵韵诗发笑地瞪了眼男人,“你不是说乔少爷并不十分满意我吗。想来,只要田少爷多敲敲边鼓,这事打乔少爷那就能断了。” 咦,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想要朝这方面下手,日后怕是要遭师弟笑话了。 罗丛柏想了遭,便道:“若是我让师弟敲边鼓,怕是我们的关系就要露出来了。” 邵韵诗好笑道:“你当人家不知道你的心思,若是田少爷不知道,又怎么会同你说这些?你呀!” 罗丛柏难得呆滞,样子瞧着好笑得很。 邵韵诗失笑,“好了,这事你安心,我会处理好一切,也会好好地在家,一直等着你的。” 罗丛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对了,你去前院老爷子处,可一定要他同意你去下河湾小住几日,知道没有?” “知道了,我会争取的。”邵韵诗因为不能去苏州,早就想去乡下奶娘家了。 罗丛柏看了眼已经收拾好的邵韵诗,不舍地摸了摸她的秀发,便转身打算从窗户跳出去了。 邵韵诗见他难得如此缠绵不舍,知道此一别或许再见难了,便拉了他,道:“你过几日走?” 罗丛柏道:“顶多再有个三日。” 昨儿,田家的事一出,秦政委便叫了他,说是要尽快启程了。这也是防着万一,田家或是三发子闹腾,露了大家的痕迹。 只有三天?邵韵诗心一揪,当即道:“你在府外等着,我一会就同你一道出发去下河湾。”说完,她又站住,问道:“你在城里,可还有事?” 本来,罗丛柏想再去交代师弟一番,见瞒姑居然舍不得自己,早就心花怒放了,哪里还能想着去见师弟。 他忙道:“没事,我今儿来就是想看看你。” “这就好,你赶紧去外头等着吧。”说完,邵韵诗就往外走去。 晓冬见只师姐一个人出来,当即问道:“咱们真要去正院?” 邵韵诗冷笑道:“怎么可能,我带喜妹去老爷子那,你留下可得守好了门户。” 喜妹刚好也过来了,忙道:“既然正院那边快来人了,小姐咱们还是赶紧走,别叫人堵在院子里了。” 晓冬不放心道:“还是我跟着去的好,这万一要是在路上遇上了,我也好将人弄晕。” 邵韵诗摆手道:“从咱们这到老爷子前院书房有便道,不会遇上那些人的。” 晓冬算算,还真是。 邵韵诗见她知事,便交代道:“倒是你留下才是最要紧的,如今百家不得用,这院子不留个狠人看着,可不妥当。” 槐园虽说暗处有人守着,可到底不能见光,其实也是因着不能叫人知晓了老底,才隐忍的。 晓冬想想每次来她们院子传话的小厮,那副鬼样子,当即黑了脸,“好,那就我留下。若是这起子人再狗眼看人低,看我不收拾了他。” 喜妹吓了一跳,忙道:“你可别给小姐惹事,那些小厮可是老爷身边的人,得罪了他们,最后受诘难的,可是我们小姐。” 晓冬还是知道分寸的,不耐烦地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你赶紧跟着师姐去吧,路上留神些。” 喜妹见她听话,这才安心地随着小姐从侧门出了槐园。 邵韵诗素来不掺和俩丫头之间的事,见她们彼此谈妥当了,只点头笑了笑,便提步往外走。 正月里的风,还是很冷的。梅林里的梅花还开着,争奇斗艳,阵阵幽香沁人心脾。 梅林里没人,一条隐蔽的小道,随着邵韵诗和喜妹的行走,渐渐露出了痕迹。 因着走的是便道,走到前院书房,路上既没花多少时间,也没遇上人。 邵韵诗瞧着静静的书房门,深吸了口气,在喜妹的疑惑下,裹了裹大衣,走了进去。 邵老爷子仿如知道自家孙女要来似得,看了眼给自己请安的大孙女,淡定道:“不是说不用来请安了吗,你这是有事?” 邵韵诗笑盈盈地脱了披风,对老爷子道:“难道我没有事情,就不来爷爷这了?还是说,爷爷不想见到我?” 邵韵诗说的俏皮可爱,惹得邵老爷子开怀不已,一扫多日来的阴霾。 章老管家也笑呵呵地看着邵韵诗,亲自给她端了茶。 邵韵诗忙让了让,客气道:“怎么能劳烦您,我自己倒就好了,喜妹也在呢,您千万别客气。” 第288章 疼爱 邵老爷子的书房,往常除开书墨味,就是幽幽的檀香味了。 如今,还多了丝醒脑的药香味,倒是叫书房添了不少的生活气息。 邵韵诗嗅到爷爷用了自己配制的药香,暗暗点了点头,对一旁的章老管家道:“章爷爷,您那药敷的还成吧?” 章老管家最是稀罕瞒姑这位嫡出大小姐,在他眼里,府里的孩子们,也就这位大小姐堪当大家小姐的气度。 见她关心过问,章老管家忙谢道:“那药好着呢,这老寒腿比往年轻便了不少,这得多谢小姐了。” 邵韵诗见得用,笑着摆手道:“能有用就好,往年我学艺不精,不敢随意给您的腿用药,如今这样也不过是试一试。” 喜妹也跟着道:“我们小姐为了这幅药方,可是下了大力气了。” 她这话说的实诚,邵韵诗很是睨了她一眼,啐道:“就显得你能,赶紧接了章爷爷的茶壶。” 喜妹可不恼,忙笑嘻嘻地应了声。 章老管家就喜欢看邵韵诗和她身边的丫头之间的随意亲近,难得开玩笑道:“小姐就叫老章服侍一回吧,回头你又出去了,我哪里再寻这个巧宗。” 说着话,他还特意让开了喜妹的手。 他这话,叫邵韵诗连说不敢。 喜妹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们笑闹,在邵老爷子那,简直就是年少时的情景再现,心头感慨时光易逝,更感动大孙女的彩衣娱亲。 瞧着几人笑闹了几句,邵老爷子便直接道:“说吧,你究竟来做什么?” 被爷爷一再地追问,邵韵诗也不再拖拉,直接道:“爷爷,家里闹得很,我想去乡下住些日子。” 邵老爷子虽看似不管事,可家里哪件事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自然,他也知道白家那几个不要脸的打的什么算盘,虽气对方的龌蹉心思,可最恼怒的却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他看了眼亭亭玉立的大孙女,本打算锻炼她的心思也淡了,送走也好,没得被这些污糟的事气坏了。 遂,他轻拍了拍腿,看向大孙女,问道:“你怕了?还是烦了?” 老爷子这话问的很突然,可邵韵诗明白了,章老管家自然更明白了,也就喜妹还懵懂着。 邵韵诗没急于回答,暗暗思量了番,抬头看向爷爷,认真回道:“爷爷,我知道您的意思,可那些人不值得,咱们这样的人家与他们费多了口舌,显得掉价。” 邵老爷子有些诧异地看向大孙女,姣好且带着傲气的面容,眼里更是含着不屑,她这幅模样像极了年少时候的妹妹。 难道是人和人待久了,就会相像? 一想起妹妹,老爷子就记起了妹妹所担心的事。 其实,在老爷子看来,自家的大孙女并不急于寻夫家,可到底世情如此,身边那些魑魅魍魉不就已经急了吗。 看来有些事,自己得动起来了。 这般一想,邵老爷子也不试探大孙女了,直接道:“既然你想好了,那就放你几日假。不过,我给你安排的功课,你可一点也不能偷懒。” 邵韵诗一听这话,忙保证道:“这个自然,爷爷也不看我是谁,哪次您安排的功课,我没完成的。” 邵老爷子就喜欢大孙女这幅朝气的样子,连连说好。 见老爷子高兴,邵韵诗舔着脸道:“爷爷,家里人多,我就悄悄的走,行不?” 邵老爷子不妨大孙女打的这个主意,有些皱眉道:“怎么?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在邵家,旁的老爷子也不多计较,可规矩礼仪,老爷子还是固执的。临行不辞别,那是不可以的。 不过,老爷子信大孙女的教养,也开明大度,这般直接问出来,说明他并没生气。 果然,邵韵诗脸上露了个大大的笑,解释道:“白家大爷和那个黄表少爷都住在正院,我去给父亲辞行,务必要碰上那些人,到底是外男,这样不太好。” 对自家儿子将人留在正院居住,邵老爷子本就一肚子气,不妨又听说了黄表少爷。 老爷子拉了脸,问道:“那位黄少爷出院了?他不是花粉过敏吗,怎么还敢再回来?” 这个邵韵诗如何知道,就算是知道,她也不打算管。便淡淡地道:“谁晓得了,爷爷也甭操心这事,横竖有人招呼着。” 邵老爷子斜睨了眼大孙女,点头道:“成,正院你就甭去了,索性,你祖母那也别去了,她冬日起的迟,这会子八成还没动静呢。回头,我去说说就成了。” 也不知邵老爷子出于什么缘故,居然连正院邵老太太那都不叫知道。 邵韵诗虽疑惑,可到底也懒得去见祖母,见爷爷点头同意了,便乖巧地应下了。 邵老爷子是个说做就做的人,既然安排孙女出门,那就不会只是说说。 只见,他直接吩咐章老管家亲自去安排马车随从。 章老管家办事能力一流,且,在邵家很有分量,不管是哪派的人,都不敢迟了他的事。 邵韵诗听了爷爷的安排,感动不已。带着雀跃的心情,往回赶,要出门了,她还得收拾一番呢。 老爷子见她这么急这么高兴,也老怀宽慰,暗自思忖,有些事,大孙女在家,确实不太好办,走了也好。 邵韵诗不知爷爷所想,一路带风地回了槐园,她可是知道万事有章爷爷出马,都会办的很快。 果然,没多大会,章老管家不仅安排好了一切,还亲自将人送出了邵家。 等在书房里的邵老爷子,瞧着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的章老管家,笑道:“你亲自去送了?” 章老管家也不瞒着,笑眯眯地点头道:“嗯,咱们家如今有些人心浮动,老爷子您又不许我动手,只能是我亲自出面了,不然我都怀疑大小姐能不能顺利出门了。” 听的这话,邵老爷子暗叹了口气,道:“那些人的手都伸到门房了?” 章老管家其实对白氏和家里的大爷都没好感,就冲白氏如此诋毁自家儿子,他就百般看不上,可他不是多嘴的人。 遂,他叹了口气道:“门房的人还得用,就是管车马那处的人有些不着调了。” 邵老爷子如今也是满脑门的官司,小女儿和女婿在战争的前沿,他挂心着,也不愿因着自家的事,叫他们分心,不然…… 第289章 挑唆 书房里的气氛,因为章老管家的话,低沉了不少。 邵老爷子面色森然,想着白家那一大家人。 章老管家握着手,不敢也不愿打扰老爷子的沉思,暗叹着气,立在一旁,也想着白家人。 很显然,主仆俩个,都想起了白大爷那飘忽的眼神,一看就不是那正派的人。 且,对方话里话外的,不是以势压人,就是打探密库的事,这已然是触了老爷子的底线了。 所以,老爷子才按兵不动。 不过,什么也不做,在老爷子这也不可能。 只见,他沉默了会,便冲着章老管家招了招手。 章老管家一瞧,眼眸闪亮,知道老爷子有主意了,忙倾身上前。 老爷子很满意老伙计的默契,低低地凑着他的耳边这么一通吩咐。 本郁闷不已的章老管家听了吩咐,立马露了笑,幽幽地盯着主院的方向瞥了眼。 这一眼若是熟悉的人看见,铁定胆颤,邵家要有大动作了。 果然,随着章老管家的小动作,邵家内外都发生了一些令某些人动弹不得的举动。不过,目前还瞧不出大变化来。 所以,整个邵家从上到下,还是该算计的算计,该得意的得意,该低调的低调了。 一切的因果都还在酝酿中。 出了城门的邵韵诗,还不知道自己走后,爷爷和章老管家私底下的动作。 她远望了眼身后的城门,吁了口气,真的顺利出来了,她刚才还是怕某些不要脸的堵上来的。 平复了下气息,邵韵诗看着已经上车的罗丛柏,问道:“木头,你说爷爷今儿怎么这么好说话?往常他可是轻易不许我下乡的。” 因为陆氏的缘故,邵老爷子怕邵韵诗常下乡,叫陆家觉得自家不看重孩子。 所以,等闲邵韵诗待在扬州的日子,邵老爷子都将孩子拘在身边,要不叫她作画吟诵,要不就教她读书。 罗丛柏也觉得瞒姑这次出来的不仅快,还有些急切的意思。 他想了想,一拍巴掌道:“不会是老爷子也知道了白家所谋,所以,才想着送你走吧。” 邵韵诗想想爷爷虽平时不理事,可家中大小事体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便点头道:“怕就是了。对了,爷爷说后日乔家宴客,要我赶着点回来,若是实在被绊住了,他会给我带话的。” “咦?看来老爷子并不看好乔家了。”罗丛柏眼眸一亮,乐道。 邵韵诗想想,怕真是如此,不过?“邵秀雪和白家的人都在,祖母定下三日后回请乔老夫人,怕是也有变主意的意思,你看?” 邵韵诗自小就会揣摩人心,更何况,邵老夫人的心思也没怎么掩藏,她还是能轻松瞧出来的。 “你是说,白氏也看上了乔家?”罗丛柏想想比邵韵诗只小一岁的邵秀雪,还真有可能。 邵韵诗点头,叹道:“经过这次的事,叫我知道了,白氏虽人在北平,可扬州的事她还是能知道的,府里定有她的耳目。” 罗丛柏安抚地拍了拍瞒姑,“人都是逐利的,不必忧烦。” 邵韵诗懂,只是没料到罢了。 罗丛柏不想她继续烦,说道:“乔家我了解,听田师弟说,那家里嫡庶森严的很,白氏怎么就往里跳了。” “对女孩子来说,乔家看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白氏既然知道有这么个人家在,怎么可能不动心。”邵韵诗讽刺道:“再说了,嫡庶在白氏那没差别。” “那她会知道邵老夫人的打算吗?”罗丛柏巴不得白氏在乔家这事上,横插一杠子呢。 邵韵诗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或许不知道,毕竟连我都不知道,她怕是也不能知晓。” 这样?罗丛柏也不失望,他想着只要白氏见了乔少爷,定会拉着不放过的,毕竟乔家家世不赖。 这般一想,他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子,又有些酸涩,暗自决定,日后定要好好闯荡一番,不叫旁人看不起瞒姑。自己也要对得起她如今的这番选择。 这边厢,罗邵二人各怀心事地往下河湾走。 那边城里,邵老爷也知道了自家大女儿的去向,不由的怒气暗生。 白氏见邵老爷生气的很,也不当面说邵韵诗不好,只叹气劝道:“老爷也别和孩子生气,好歹的大小姐也才十七岁,昔年又没在家好好教养。” 这话,听在邵教授耳朵里并不悦耳,脸有些拉瓜。 白氏一见,暗撇了撇嘴,转圜道:“虽说姑妈的教养也不差,可到底隔了层,怕是不好深管,日后咱们多费些心就是了。” 邵老爷此人有个怪癖,他自己可以不听父言,硬是纳娶了白氏,和离了陆氏,可他偏还是个大家长的派头,不喜儿女们不听话。 听的白氏这话,他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不喜道:“也不知父亲母亲怎么想的,这么大个女娃子不说搁家多规束些,偏还劳动姑妈看护。” 白氏心头暗喜,“是呀,姑妈到底上了年岁,大概也管不动了。” 白氏这话说来并不突兀,因为,她昔日的一个同学的姐姐便是苏州闫家大老爷的一房妾。所以,邵韵诗在苏州的情形,她可是尽知的。 邵老爷对自己的姑妈还是有些感情的,听了,便道:“不能再劳累姑妈了,回头我去寻母亲说一说,瞒姑不小了,该归家多学学女子该学的了,没得一天天的疯跑。” 白氏可不想叫邵韵诗留在扬州,同老爷子老夫人亲近。 遂,她眼眸一转,建议道:“要我说,老爷子老夫人也都上了年纪,大姑娘又是个跳脱性子,怕是留她在家,累的两老不安生,不如叫她和我们一道上北平,也好多规劝些。” 白氏同学的事,邵老爷也是知道的。对她的话并没生疑。 往日,白氏打着关心邵韵诗的由头,将邵韵诗在苏州的情形摸了遍,有的没的随她心意地转述给邵老爷。 遂,本就不大待见大女儿的邵老爷,自然就更是不喜这大姑娘了。 如今,白氏提出带走大女儿,他是不乐意的。 其实,白氏挑唆邵老爷将邵韵诗带走,自然是有私心的。 邵老爷不知内情,虽不想多看大女儿,还是觉得自己没看错白氏。甚至生出,要去母亲和父亲跟前,替白氏好好宣扬宣扬她慈爱待孩子的心思。 第290章 图财 正房里,因为邵老爷的满意,温度一度攀升。 白氏不明所以,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玄机,眼眸暗了暗,记在了心头。 她更是温柔小意地伺候了番男人。 邵老爷满足不已,压下自己的思绪,笑着摸了把白氏滑腻的脸蛋,小声道:“你先招待大舅哥,我去母亲那看看。” 白氏如今虽平了反,可具体事情如何,邵家人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 遂,白氏也不往前凑,没得寻不自在,便拉了邵老爷的膀子,送他出了正房大厅。 邵老爷一走,白家大爷就来了。 他见妹妹眯着眼看着妹夫的背影,不由取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日日看还看不够。走,我们去厅里好好说话。” 白氏知道自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完全是哥哥闯出来的。遂,她待哥哥亲热得很,拉了他的膀子,一道回转了厅内。 待下人上了茶,白大爷看了眼妹妹,问道:“听说邵大小姐出门了?” 白氏不奇怪哥哥的耳目灵通,皱眉道:“嗯,听说刚出门不久,打老太爷院子走的。”说完,她又皱眉道:“你说她是一早就准备走的?还是听了要来我们这,才匆匆走的?” 白大爷冷哼了道:“不管她是怎么走的,总之,她走了就是了。” 这话,白氏听来有些刺耳。 白大爷倒是不在意,“这丫头如今十七了,婚事理应父母之命,只要你的话在妹夫跟前有用,你还怕拿捏不了个丫头片子?” 白氏听了这话,觉的不差,倒也放心了。 不过,她想到外甥,还是锁紧了眉头,道:“看着春生倒好像有些上心的样子,两人也没见过几面呀?” 白大爷也见过邵韵诗,那姑娘的容貌虽比不得自家外甥女艳丽,但胜在端庄大气,一身书卷气,叫人见之忘俗,合该是个大家主母的料,并不似妹妹日常说的那般不堪。 不过,他知道妹妹不忿这点。 遂,他也不点破,只道:“春生来扬州前,你们不就说了这事吗,他是个孝顺懂事的,自然是将邵大姑娘记下了。” 白氏想到陆家年年给邵韵诗送的稀罕物件,只得咬着牙道:“也是,大姑娘嫁妆厚,我们春生日后可是享用不尽了。” 白氏是个喜好摆谱的,正房大厅,早叫她弄的富贵满堂,一扫书香世家的气息。 白大爷看着屋子,满意地点着头,“图的就是她的嫁妆,不然,就邵家,我们还看不上呢。” 这话倨傲的有些令人发笑。 可惜,屋里兄妹俩个还有志一同地点着头。 不过,白氏有些忧心道:“大哥,我瞧着老太太老爷子并不怎么喜欢春生,也不知这事准不准?” 正屋里点了熏笼,熏香都是那贵的,桌上的茶也是极佳的,屋内混合着各种香味,一派的奢华贵气。 白氏的话回荡在如此豪华的房间里,显得那么的单调和不和谐。 白大爷先就不舒服了,冷哼了声,道:“邵家也就如此,有何看不上我们春生的,春生可是北大的高材生,日后前程远大着呢。” 说起这个,白氏倒是有些后悔。 她看了眼哥哥,小声道:“其实,大姑娘也就嫁妆厚些,旁的都不成,书也没读,单认些字罢了,春生配她倒是可惜了。” 白大爷虽在外闯荡,见到过许多女子都在读书,可他到底是老派人,还是守着老旧的规制。 听了妹妹这话,他便不置可否地道:“女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认些字能看账本就成了,我看秀雪也甭多读书了。” 这话白氏不认同,她还指望女儿在学堂里钓金龟婿呢。 白大爷见妹妹不以为意,冷声道:“你这糊涂什么呢,外头那些读了书的女子,自以为了不得,投了这个党,投那个派的,闹的那叫一个欢实,哪里还有女子该有的贞静。” 这话算是触动了白氏,她想到大学校园里那些被抓起来的女孩子,不就是参加了什么社团的,才被关进了警察局。 心头微凛,白氏看着哥哥,道:“那秀雪就不上学了?” 白大爷笑道:“秀雪才多大,自然还得上学,只是别将上学看的过重。她如今也十六了,咱们也该给她留意人家,这秀雪若是嫁好了,与邵家与白家都是有利的。” 这话算是说到了白氏的心里,她忙笑眯眯地道:“咱家秀雪那可是标准的贵女,北平那边就有好几家同我打听了,扬州这边,乔老夫人也邀了我们母女相聚。” “哦,乔家倒是还不错。”白大爷想了想,问道:“乔老夫人态度如何?” “还没见着。”说到这,白氏再端不住,直接啐了口,“若不是那老不死的禁了我的足,早一步,我们就能出入扬州那些大家夫人们的宴客场所了。” 白大爷听了,略有遗憾。不过,话说到这,他也就顺势问问一直想问的话了。 他给妹妹使了个眼色,便挥手叫自己的随从下去了。 白氏会意,忙也挥手让身边的下人出去了。 其实,这也是白家兄妹瞎讲排场,自家兄妹相见,哪里需要下人随时伺候的。不过,他们兄妹自得其乐,也没人管他们就是了。 白大爷来了几日,忙着同邵家众人显摆身家,人模狗样地四处走动,再忙着解救妹妹,还真没好好同妹妹说说话。 见下人都走了,他嘬了口茶,淡淡地道:“二妹,你与那个钱通究竟是个情况?我要听实话!” 被哥哥一喝,白氏即将出口的谎言,便咽了回去,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和他真没什么,哥,你难道还信不过妹妹的人品?” 白大爷最烦女人畏畏缩缩的样子。 遂,他有些烦躁地解开了西服的扣子,冷哼道:“我看你也没那个胆子,不过,你怎么就将人领到家里来了?这不是擎等着给人送把柄吗。” 就白大爷看来,妹妹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可以派得用的人时不时地给点方便贿赂钱通,便能叫这人替自己忙活,这样万一有个不妥,她完全可以两下里撇清。 如今听来,倒像是妹妹前后替人家跑动了。这简直蠢的叫白大爷牙痒痒。 被哥哥说道,白氏那是半点反抗都没有,她自己如今也懊恼着呢,当时怎么就被钱通给迷惑住了呢? 第291章 狠辣 正房大厅,空旷。寒冬里,炭盆是抵不住这种冷的。 白氏被哥哥点破心思,又羞又臊,燥热中又带着冷,脸很快是一会红一会白,煞是难看。 好在,白氏还算老练,怕哥哥发现端倪,连忙稳住了心神。 她微低着头,小声道:“我哪知道钱通那家伙是个骗子,当时只想着若是邵家真有那宝藏的地图,他得了我也能分些,咱们白家不就起来了吗。” 这话惹的白大爷很是无语,他是真没想到,自家小妹居然如此蠢。 遂,他很是瞪了眼妹妹,叹气道:“你呀,这等小儿之言也能信?你想想,若是邵家真有那地图,他家能不给儿子谋个一官半职的?” 白氏嘟囔,“老爷子就算有能力也不会替明康跑动的。” 白大爷倒没反驳,只道:“就算邵老爷子不喜这般,也是可以将日子过的更悠闲些,很不必守着金山银山,还过这般简单的日子。” 白氏家中以前虽比如今的邵家差些,可吃用穿戴,甚至家中的摆设,那都是讲究的。 不似如今的邵家,除开老太太屋里摆设好些,其他人屋里就属花多画多字多,雅则雅已,只太简了些。 就妹妹今儿弄的这正堂,也大多摆的是自己带来的舶来品,看着似乎十分的奢华,可到底没什么底蕴。 白家是商家,祖上还是大富商,也就这些年,年年战乱,才式微。遂,他们看待富贵便是宝石金银多,才显得好。 至于,邵家这等书香门第所讲究的低调奢华,他是半分没弄明白的。若不然,他这会子就不会是这种想法了。 白氏被哥哥一点,深以为然,道:“还真是被那厮给骗了。”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白大爷见妹妹对钱通并没留恋,这才松了口气。 他其实是信邵家的说辞的,只不过,这关乎着白家的利益和颜面,他自然是站妹妹这边了。 不过,他到底老练,知道妹妹这面皮还没练出来,直接拿话点她道:“亏的你和他没什么事,不然还真不好办!” 说完,他拿眼死死地盯着自家妹妹。 这话?白氏听了微微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哥哥的眼神叫她有些心虚。 不过,她想到自己与钱通虽有几次暧昧,到底没出格,还是颇为自得地道:“钱通那厮,我准备叫人将他做了,大哥,你看可行?” 这话打白氏口中说出,多少有些令白大爷吃惊。 不过,过后他也就释然了,白家以商传家多年,没些手段和心机,如何能有今日?小妹也是白家人,怎么可能不学上一二。 遂,他想了想,道:“嗯,做了钱通,你这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安稳,不然从他嘴里说出个不妥来,邵家就真难容你了。” 白氏听了这话,微微有些着急,“可不是这话,就怕他反水。” 白大爷瞪了眼成事不足的妹妹,问道:“这事,你可有万全的把握?” 说完,他又遗憾道:“可惜扬州这里,我们没有熟识的人,不然不用妹妹出手了。毕竟,一旦出手,总会有痕迹,被人发现,可就满盘皆输了。” 白氏见哥哥没说自己毒,还帮着想主意,心头高兴,便道:“这事我早就交代下去了,哥哥只管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白氏大概是太过得意,突然就说出了自己早前的打算。 白大爷听了,心头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毕竟妹妹这哪里是来商量事情,而是通知罢了。 可到底小妹已经出嫁了,他便放开了这事,说起了过几日乔家来访的事。 他对乔家还是很感兴趣的,想着同乔家打好了关系,就能再搭上廖家了。 白家姐弟俩个说的热闹,不妨这些话全叫来给他们请安的黄春生和白秀雪听了去。 俩人倒是对其他的不感兴趣,更没觉得白家兄妹大谈处置了钱通,有什么不对。在他们眼里,这些没用且还能威胁自家的人,本就不该存在。 唯独,邵秀雪不喜表哥居然稀罕邵韵诗。 她不由地瞪了眼一旁发傻的表哥,‘哼’了声,道:“表哥居然瞒的这般好,看来往日同表妹说的话,全是假的。” 黄春生对邵韵诗的那些些意思,完全是出于邵韵诗身后庞大的家财,自然也有她的好容貌,更因为得不到的执着。 不过,相较于表妹,黄春生自然是更看重邵秀雪,见她生气地嘟着嫣红的嘴唇,心头欢喜。 他忙讨饶道:“好表妹,表哥几时对你假过?我不过是按着咱们当初的设计走,不像些,如何能骗的了人?” 这话邵秀雪乐意听,遂,红了小脸蛋,张扬道:“那个狐媚子,表哥还是别想的好,左不过就是些家财,待妈妈掌了家,邵家哪样东西不是我的。” 邵秀雪的话,叫黄春生心头一跳,觉得很有理,比起不假辞色的邵大姑娘,表妹对他更贴心些。 遂,他拉了表妹的小嫩手,温柔地道:“好,表哥都听你的。” 邵秀雪最爱表哥柔情蜜意地看着自己,心里甜蜜极了。 她娇笑着拉了黄春生的手,小声道:“你本来就该听我的。” 黄春生听了这话,越发瞧着表妹好了。 这两人越靠越近,又凑着头窃窃私语,若是有个旁人瞧见,真是不成样子。只可惜,这两人自己并不觉得不好,也不知日后他们该如何收场? 白家兄妹谈心,邵秀雪和黄春生听了些不该听的,也就不敢入内了。借着院子里树荫,双双拉着手,又出了正院,出门逛瘦西湖去了。 至于去老太太跟前告状的邵老爷,自然也被自家姆妈好一通的安抚。 对于儿子说要带走邵韵诗的话,邵老太太并不赞同,她虽碍于儿子,没赶走白氏,可对白氏的教养那是相当质疑的。 邵老太太心里,大丫头再不得自己意,可也是邵家嫡出的大小姐,哪有让个小娘教养的?没得被人说邵家不讲究。 更何况,大丫头可是老爷子早前承诺给邵老姑奶奶养的,她对这位老姑子,可是不敢得罪。 不然,老爷子铁定要寻她晦气,更有可能直接教训儿子一顿。为了儿子好,她这个口可是不松的。 不过,人老成精的老太太,已然将这笔账算在了白氏头上。 第292章 去罗家 喜福堂里,邵家母子俩个,一个有心,一个无意,还真谈的温情脉脉。 守在一旁的索妈妈听着,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大爷越发不成个样子了。 屋内的风铃,随着细碎的微风摇摆,仿佛索妈妈此刻的心情。 藕香同索妈妈简直俩个心情,她偷瞄着俊俏儒雅的老爷,心花怒放,恨不能替代了老太太同老爷说话。 亏得大家的注意力不在她这,不然,有她好果子吃了。 一时,屋内几人,心思各异。 邵老爷是个耳根软的,来时气势汹汹,现在,被老妈一通哄一通说,便熄了那点子无名之火,自然就又不提接邵韵诗去北平同住了。 再说了,他其实也不愿意常常看见大女儿,毕竟那张脸和前妻实在是太像了些,这叫他常常想起自己闹离婚那段日子的狼狈和煎熬。 白氏还不知道自己的计谋没成功,不过,就算她知道,大概遗憾之下,还有松口气的感觉吧。 如此,邵家上上下下看似一片和乐。 而出了邵家的邵韵诗和罗丛柏俩个,为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也是抛开了烦心事,乐淘淘地看起了路边的景致。 虽是冬天,可路上还是有未曾枯黄的松柏等,兼之河道上还有人在摸河蚌螺丝,看着好不热闹。 快到下河湾的时候,罗丛柏眼尖,还看到了章家父子合着一众相邻在出鱼,忙告诉了邵韵诗。 邵韵诗挑了帘子看去,还真是,章大叔就算了,章磊子则笑的不见眉眼了。 她不由地对晓冬,道:“看来奶娘家今年大丰收了。” 晓冬知道的多些,忙解释道:“大叔和磊子哥前年捂的树多,做的鱼窝大。” 邵韵诗最馋新鲜的河鲜,乐了道:“我喜欢小虾煮鱼,这个奶娘最会做了。” 喜妹听了也乐,“小姐今儿还真是来对了,这都多少日子了,小姐日日想着吃新鲜的菜蔬,这不就有了。” 因着是冬季,新鲜的菜蔬并不多。 邵韵诗瞥了眼喜妹,嗔道:“亏的你这话没叫旁人听了去,不然我可得没脸了。再说,前儿罗大婶他们不是送了不少的新鲜菜蔬和鱼虾吗,你自己个馋可别拉上我。” 喜妹知道小姐这是羞了,忙讨饶说自己个馋了。 罗丛柏这会子早就坐外头去了,车里小姐妹们的嬉闹叫他听了心头暖烘烘的。 带着笑意,他看着章家忙乱的不行,倒是建议道:“瞒姑,章家今儿出鱼,怕是没功夫招呼你,我看你还是和我一道去大罗庄吧。” 去大罗庄?邵韵诗心头一跳,俏脸渐渐红润了起来,呐呐地道:“这样好吗?” 她其实并不打算这时候去大罗庄,太羞涩了,可看看奶娘家乱的,再想想木头殷切的目光,突然心就软了。 罗丛柏挑着车帘,一见瞒姑的神色,知道有门,开心的不得了,忙对赶车的小厮道:“别停,继续走。” 小厮是后来布一换上来的人,不会乱说,章老管家那里也是过了明路的。 所以,大家用着安心,行事也没什么干碍。 邵韵诗也知道这些,倒也没多顾忌。 见罗丛柏急切地定了方向,她也不再啰嗦了。 不想,晓冬有了不同的意见。她直接道:“你们若去大罗庄,那我就留下给磊子哥他们报信,正好也帮帮忙。” 邵韵诗看看自己这一行人,再想想罗家的情况,便道:“那这样,到了罗家,就我和喜妹留下,其他人都回奶娘家。” 下河湾的庄子是陆氏的陪嫁庄子,自然有主人家的房舍,够他们这一行人住了。 罗丛柏虽没觉得带一帮人到自己家,有什么不妥。不过,不去他也没硬留。 毕竟,他家只是个庄户人家,还真没地方招待这么多人。 遂,他松了口气,冲着瞒姑眨了眨眼睛,便点头道:“也好。” 事情定了,众人便没停车,下河湾和大罗庄又紧挨着,没一会,也就到了。 大罗庄的罗家没有章家热闹,因着昨天田家的事,众人都有些提不起劲,闷闷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体。 倒是小石头一直蹲在院子门口玩,一见了马车很是诧异地看了过来。 过后,他见自家二叔打马车上下来,不由的欢呼一声,奔了过来。 小孩儿欢快的声音,回荡在清冷的空气中,叫人听了,心神一震,跟着也愉悦了几分。 罗丛柏一把将侄儿抱起来,都没来得及问问家里人,便看向车里的瞒姑,帮着挑开车帘,柔声道:“到了,下来吧。” 小石头也是个聪明的,见二叔有事,忙下了地。睁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车里要下来的人。 晓冬没在跟前,她领着要去下河湾的人和车,正准备掉头呢。 喜妹倒是在车里,不过,她还得扶着小姐下车。 如此,倒是没人特意招呼小石头了。不然,几颗糖还是应该先给上的。 罗家家境还行,住在村头,门口铺了厚厚的吸沙土,不仅不扬尘还干净。 马车是直接赶过了篱笆门,停在了主院门外。 邵韵诗虽见过罗家人,可没来过罗家,有些好奇地立在小道上,左右打量着罗家前后。 院子里大概有棵桃树,枝头出了院墙,已然有些新绿了。 青砖大瓦的房子,配着鸡圈里的鸡鸣声,便透出了乡土气息来。 罗丛柏虽知道瞒姑并不在乎自己的身家,可此刻,确定她眼里含着的是新奇,而无失望。还是叫他喜意盈满了心头。 一群人堵在人家门口也不是个事,正好院里的人听到了动静,也出来了。 彼此私见了会,便都进了罗家。 罗大婶猛然见了邵韵诗,短暂的错愕后,那真是欢喜的无以复加,只搓着自己个的手,不知如何是好了。 罗大叔虽也喜欢的眉眼都眯上了,倒也稳的住,忙吩咐大儿媳妇给邵韵诗沏茶,大儿子去安排余下的一众人等。 亏的罗丛柏说章家出鱼,跟车的人要去章家帮忙,这才免了又一通的忙乱。 邵韵诗主仆俩个对罗家人的热情,很是窝心。 大家不是第一次见,邵韵诗内心别扭了下,便有礼有节地应对着罗家人。 如此,彼此的第一次非正式会面,还是蛮不错的。 第293章 异样 乡下地广人稀,空气清新,虽是冬日,也有着别样的静怡,舒适。 下了车的邵韵诗,精神为之一振。 罗家的篱笆院里种了满园子的菜蔬,虽寒冬,却都俏铮铮的,喜人又令人惊奇。 邵韵诗带着震撼,走进了堂屋,居然没半分农家肥的气味,且,嗅着还有点淡淡的青草香。 遂,她对当家的罗大婶婆媳有了初步的认识,都是爽利爱干净的当家主妇。 且,从两人同自己的对话看,都是实在人,并不卑歉。客气热情中带着极大的真诚,叫人很是舒服。 罗大嫂也是个内心爽利的女子,见婆婆这么待见未来弟妹,她一点不吃醋,还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周到,惹了人厌憎,给小叔丢人。 对了,罗大婶确定了小儿子的心意后,将这事悄悄透露给了大儿子夫妻俩了,不然,今儿可就有些抓瞎了。 罗大哥是男子,也不好常在屋里陪着未来弟妹,便随着妻子一道出了堂屋,往灶间走。 罗大嫂见丈夫跟了出来,忙小声问道:“这中午我们做什么呀,总不能做些简单粗糙的吧?” 罗家虽过的不差,吃食上也不见多难看,可哪里比的上邵家。 且,这趟邵小姐来,还带了不少的点心茶礼,罗大嫂很怕自己整治出的吃食不合适,叫家里丢人。 罗大哥也没觉得妻子大惊小怪,他也是着急不知该拿什么款待邵小姐。 正好,喜妹被邵韵诗打发出来帮忙。 她一进了灶房,就见罗大哥夫妻俩个发愁的样子,不由的奇怪道:“罗大嫂,小姐叫我来帮忙,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喜妹来帮忙,也是邵韵诗体贴的地方,她是怕罗家为了招待她为难,特意叫喜妹来指点一二。 有了喜妹,罗大嫂高兴了几分,也不觉得邵小姐僭越。 待她稍稍定了神,便小声地打探邵小姐的喜好,以及爱吃什么,总之即使没有山珍海味,她也得变着法的给弄些新鲜的吃食。 厨房有了喜妹,事情顺畅多了。 罗大哥见了,便领了揣了一兜零食的儿子,去后园子挑新鲜的菜蔬鱼虾去了。 得了好多吃食的石头,开心地追着阿爸走了。 堂屋里,罗大婶也渐渐找到了感觉,不再那么激动那么拘谨了。 她见小儿子面色柔和地瞄着邵小姐,暗叹了口气,这傻小子居然也有这么柔和的时候。 怕干坐着尴尬,正好罗大婶又有话要问,便对一旁安坐的邵韵诗,道:“邵小姐,这次来可要多住些日子,咱们这虽没城里好,可甚在吃的新鲜。” 其实,她这话就是白说的,就邵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吃食怎么可能不新鲜,也就邵韵诗挑剔些,才觉得差那么点味。 邵韵诗娴静地端坐着,听了罗大婶的话,没直接回,只带笑道:“大婶别叫我什么小姐,就喊我名字好了。” 早年,邵韵诗来下河湾庄子,大家也是见过的,倒也不算陌生人,这话,她说出来也算合适。 罗丛柏一听这话,当即插嘴道:“对,对,姆妈你就喊她瞒姑或是韵诗都使的。” 罗大婶瞧着儿子如此急切,又瞄见邵小姐不仅不生气,还面上带笑地点头,她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带着欢喜,罗大婶亲热地对邵韵诗道:“好,咱们娘俩确实不用生分,那我就喊你瞒姑吧。” 瞒姑这个小名可是极有意义的,因着家人的疼爱,邵老爷子亲自定的,意为要瞒着所有不好的,将小囡囡悄悄养住了。 罗大婶虽不知道具体的用意,可就觉得喊瞒姑顺口。 罗丛柏可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心里欢喜自家妈选的好,悄悄地瞄了眼点头的瞒姑,怎么看怎么觉得合适。 罗大叔也年轻过,虽不是太看好儿子和邵小姐的事,可瞧着儿子的情形,完全就是非邵小姐不可了,罢了,也该想想日后的事了。 随着罗大叔的松动,屋内的气氛又和谐上了一层。 罗丛柏和邵韵诗都是感觉灵敏之人,虽不明白罗大叔为什么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可也觉得这样不错。 罗大娘如今是越看邵小姐越喜欢,知道女孩子面皮薄,也没问自己特别想问的话,只拉了她谢了谢上次带来的年礼。 又说起年礼,邵韵诗怪不好意思的。 自打上次罗丛柏给她分析过后,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欠考虑,便微红着脸道:“上次的事是我欠考量了,为这个,丛柏已经同我谈过了,还望大娘和大叔别见怪。” 这是什么话?罗大叔夫妇俩个齐齐看向儿子。 罗丛柏不妨瞒姑这么正式地致歉,有些不好意思地撸了撸他那头短发,带着笑地将自己和瞒姑说的话简单说了说。 他话一出口,就遭了罗大婶一个大白眼,啐道:“哪有你这样办事的?” 罗家人都是些爽朗的性格,有什么都当面说,虽看着不文雅,可邵韵诗就觉得温馨,这才是父母和子女该有的样子。 恍惚间,她仿如又回到了前世,那个父慈母爱的欢乐日子。 罗丛柏被自家妈说了通,一回头,就瞧见小妮子的神色不对,说不上来是怅然还是失落?总之,他不喜欢瞒姑这样,仿如要飘离了去。 遂,他忙冲着瞒姑,道:“瞒姑,你可得给我说说好话,不然我妈肯定不能饶了我。” 他这人冷硬惯了,回家也是如此,仅有不如此的时候,也就在瞒姑面前了。 今儿,他算是为了瞒姑高兴,豁出去了。 果然,邵韵诗还没什么反应,罗大叔夫妇俩个又一次齐齐看向了儿子。 罗丛柏无奈地看向邵韵诗,他实在是搞不定父母了。 邵韵诗回神,眼里含着笑,解围道:“大叔大婶,你们就别怪丛柏哥了,他也是为了我好,毕竟日后我要接触的可不止您家。” 她这话说的恳切,更合适。 罗丛柏满心激动地看着她,虽说自己当时没说透,可瞒姑就这么明白了,真好。 罗大叔夫妇俩个听了,也觉得邵小姐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女子,说话就是有礼有节,这么简单的一解释,他们哪里还能再怪儿子。 罗大婶直接道:“瞒姑这话说的多通透,就这臭小子不会说话,若是会说话,姆妈也不能当着瞒姑不给你脸了。” 她这话说的直白又粗糙,可听着怎么就有那么点诙谐在里头。 第294章 合契 寒冬里的农家屋,因为气氛的热烈,半点寒意都没侵入。 罗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屋内还是照着规矩摆放家具摆设的,瞧着就不是一般的农家屋舍。 邵韵诗靠着炭盆坐着,没烟味,屋内虽没什么金贵的物件,可气息清新,人待着舒适得很。 她耳边听着罗大婶的爽利话,含着笑,看着一脸窘态的罗丛柏,再绷不住,扯开了唇角。 她这一笑,直接撞进了某人的眼里,再拔不出来了。 笑靥如花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好。配着她一身的精致穿戴,愣是叫罗家寒微的客厅,都富丽了起来。 罗大叔夫妇两个自然也将这看在了眼里,彼此对视了眼,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邵小姐的好真真是太过了,这样的女子,他们家真能娶了?如今这个世道,二子能护住了? 罗大叔见儿子显然是没心思再陪着说话了,便看了眼老伴,道:“瞒姑,你没来过大罗庄,如今虽是冬日,外头也有些不错的景,要不要叫二小子陪你逛逛?” 罗大叔虽压着嗓子说话,可到底练武的,声音还是有些粗重,将将好打断了儿子的遐思。 邵韵诗早被某人灼热的眼神盯的不自在了,若不是当着罗家夫妇,她早就要给某人一下了。 罗大叔一说话,正好给她解了围,叫她悄悄松了口气。 她那小小的动作,看在罗家人眼里,多少带了点孩子气,人一下子就鲜活贴近了些。 罗大婶即使还想再拉了邵韵诗聊天,也怜惜她脸皮薄,便关切道:“出去逛逛也好,只是瞒姑刚坐了这么久的车,要不要先歇一歇?” 邵韵诗一路坐着车过来,累倒是不累。 不过,她先一步来大罗庄,还真是临时改的主意,也就没有梳洗一下,有些不习惯。 歇一歇的话,或许能梳洗一下,不过? 罗丛柏对邵韵诗那是相当的了解,瞧见她一低头,便想到了关键点,暗怪自己粗心了。 遂,他忙道:“那我们就出去逛逛。” 邵韵诗来了乡下就没想着多拘束,毕竟如今是民国了,女子和男子一道走路游玩并不见怪。 正好,她陪着长辈说话,虽是礼数,可也怪尴尬的。 如今,木头直接拍板了,邵韵诗没多推,便辞了罗家夫妇,随着罗丛柏出了堂屋,往外走去。 两人的背影,相当的合适。 他们一走,罗大婶便有些嗔怪地看了眼老伴,道:“这还没说几句话呢,怎么就叫孩子走了。” 说完,想起刚才的情形,她又有些意外地道:“想不到二子说话底气还很足,瞒姑是个乖巧的,我这心就放下了些。” 见老伴居然叫上了孩子,罗大叔不由的笑道:“你就这么喜欢邵小姐?” 其实,罗大叔就今天初次相处看来,二子虽处处护着邵小姐,可观邵小姐也是维护二子的。 且,两人间的暖暖情意,对曾经年轻过的罗大叔来说,他很懂,自然就放心了不少。 罗大婶这会子正得意邵韵诗,没留意老伴的神色,直接点头道:“嗯,我当然稀罕了,难道你不稀罕?” 她这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妥了,忙讪讪地看了眼冲自己瞪眼的老伴。 罗大叔也知道她这是高兴过头了,只冷哼了声,便也没说什么。 见老伴没动真火,罗大婶眼眸一亮,知道老伴肯定也满意邵小姐,便笑了道:“当初二子没说这事的时候,我就喜欢邵小姐,人尊贵还不拿架子。比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大家小姐,好了不止一点点。” 这话,罗大叔也有同感。 说着话,罗大婶瞄见老伴认同,便接着道:“如今二子说了这话,再看看人家邵小姐,不仅人优雅的如画上的仙女,脾性也好的出奇,怎么能叫我不爱。” 罗大叔听了这话,倒是叹了口气,道:“邵小姐虽好,可我们家实在是没那油来拌面呀。” 这话罗大婶不爱听,嗤笑道:“二子可是说了,娶媳妇养媳妇的事,他自己个解决,定不会叫邵小姐没面子。” 说完,她又瞪了眼老伴,道:“再说了,人家邵小姐也不是冲着家私来的。你刚才没瞧见,人家邵小姐打量咱们家的眼神,半点不满都没有。” 罗大叔也瞪了眼老伴,道:“你呀,就是想的简单,虽说二子说自己个会解决,可我们总是做父母的,儿子娶媳妇哪里能一点力不出?” 罗大婶听的老伴说二子成亲的话,倒也赞同,哪里也没有儿子娶媳妇,当老子娘的不出力的? 想到这,她不由地皱眉道:“可我们也拿不出什么大手笔的聘礼呀?” 就邵小姐送的那些个年礼,就叫她麻了爪子,这要是送聘礼,就算她乐意倾家荡产,怕是也凑不出个像样的来。 罗大叔自然知道老伴烦什么,直接摇头道:“聘礼这事先不说。我是想着,日后即使二子带着媳妇在外头过,也总有回家的时候,我们如今这处院子怕是不合适了。” “你想再造屋子?”罗大婶有些吃惊了,这可是大事,等闲人家轻易不会忙这个。 罗大婶大概是太过吃惊,声音喊的有些大,旁人还没怎么样,她自己个先就吓了一跳。 怕孩子们还没走远,她忙凑到大门处张了张,没瞧见人,这才松了口气。 见老伴睁大双眼,颇为害怕的样子,罗大叔不由好笑道:“你几时也有害怕的时候了?” 罗大婶早年可是恁事不怕的主,不然,也不会独身一人跟着罗大叔回南了。 被老伴这么一调侃,罗大婶微微一愣,这才记起自己年少时的虎劲,不觉便放松了下来。 不过,她可不会轻易认怂,瞪了眼老伴道:“还不是你说的话,太过叫人吃惊。” “有什么可吃惊的,我们当初划地皮的时候,不早就留下了老二那房的地皮了。如今,只是照着计划行事罢了。”罗大叔斜睨了眼老伴。 还别说,邵小姐送的擦脸油还真不错,老伴瞧着都年轻了几岁。不经意地,罗大叔想起了两人年轻时候的美好时光,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不少。 罗大婶正烦心房子的事,倒是没留意老伴看自己的眼神,只叹气道:“当初是当初,如今连年战乱,人有时都吃不饱,我们家还盖大房子,不会遭人眼吗?” 大概是想起了田家的糟心事,罗大婶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第295章 逛庄子 江南素来富庶,扬州地处交通要道,就更甚了。 这里的人家,不管是种地还是做买卖,都算是不错的出路。但凡勤勉些,不说大富大贵了,填饱肚皮是不难的。 不过,罗大婶忧虑战乱带来的贫穷,会让世道变的面目全非,也是不过分的。 罗大叔也赞同她的话。 不过,他觉得情况也没老伴说的这般不堪,便道:“你安心,我们这里是江南鱼米之乡,靠着江,还紧邻着首府,只要肯吃苦,一般人家的日子都不算难过,且,像我们家这样日子的也不是没有。” 罗大婶有些皱眉地问道:“那你是定了主意,要造屋子了?” 这里的情况确实如老伴说的这般。就她们这紧邻着的几个庄子,只有极少数的人家穷的很。所以,罗大婶也不知是反对好,还是赞同好。 罗大叔肯定地点头,“嗯,二子如今也二十了,即使不定邵小姐,他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没有个屋子,谁家闺女看得上?” 倒也是,罗大婶再没有反对的理由,便点头道:“那就建,横竖我们家俩儿子,旁人也不是不知道。” 罗大叔见老伴点头,心里高兴了几分,道:“这屋子建了是当新房的,趁着二子在家,叫他自己画个样子,我和老大帮着一点点弄起来,有个一二年,大概也就成了,并不用劳师动众的叫旁人知道。” 罗大婶听的说只老伴和儿子俩个建屋子,不由的皱眉道:“建房子可不是等闲的事,就你们俩哪里能够。” “你忘了,我们现在住的这前院不就是我自己慢慢一点点弄起来的,虽也叫了几个人,可那些人不过是大处帮了下。”罗大叔不在乎地道。 罗大婶想想也是,再说二子一走也不知要几年,且有日子闲呢,便点头不再多说了。 被父母操心着婚房的罗丛柏,此刻则开心的很。 他拉着邵韵诗也没敢走的远,只房前屋后的转悠着。 罗丛柏还记着邵韵诗的习惯,到了屋后的空地上,便问道:“你若是想梳洗下,我撑船送你去对岸。” 罗家和章家虽不是一个队,可一东一西,只隔了一条不算宽的河,两家都在这河边弄了个码头,有时候站在码头上洗东西,还能说说话呢。 邵韵诗有幸也是见过的,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就别折腾了,我这一去奶娘那边,要是叫大叔大婶知道了,铁定不过意。” 罗丛柏也觉得这样不是太好,可他也怕瞒姑不舒坦。 邵韵诗见他皱眉,好笑地推了他,道:“这有什么,我这一路马车坐着,路不远,也没着尘土,不用梳洗。” 说到这,她还扬起了小脸,问道:“你帮着看看,可有不妥的地方,若是有,就真要梳洗了,不然,那就失礼了。” 蓬头垢面可不是淑女能受的。 罗丛柏听了心头痒痒的,可碍着规矩,还是只瞄了眼,道:“蛮好的。你若是不梳洗,那我就领你四处看看。” 邵韵诗也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红着脸,点头道:“成,那就走走。” 邵韵诗到底还是有些守旧,没好意思往大路上走,便到了罗家屋后的那片小林子。 邵韵诗看着这一片林子,倒是有些奇怪,问道:“怎么看着林子杂乱的很,不是后来栽的?” 罗丛柏道:“大树老早就被人砍走当房梁了。这林子那头还有个土山,因着离村远了些,下地不想绕路的话,就得爬土山,所以,大家都没要这块地。” “那你家倒是清净了。”邵韵诗瞧着这山还不错。 罗丛柏笑了笑,“因没人要,这地皮的价钱就低些,当年我爸回来落户,便选了这处,连着土山一道买了。” 如此算来,罗家其实不能算是一般的庄户人家了,怎么地都得算个富户。 听说土山,邵韵诗也没多想,只有些心动,问道:“这土山有多高,可有野物?” 罗丛柏见她一脸的兴趣,好笑道:“土山高倒是不算特别高,只是面积不小,绵延挺长,阿爸还在土山处挖了个窑,闲时自家烧些砖瓦。野物也有,只不过是些野鸡野鸭野兔子什么的小动物。” 这样?邵韵诗拧眉道:“会有生人来吗?” 生人?罗丛柏一听愣了下,便道:“我们家这处土山后头连着个大大的天然荷塘,一般人不会来这里。” 邵韵诗蹙眉道:“这不是有野物吗,说不定人家来弄些野物呢。不管是卖,还是自家吃,都算个近便。” 知道瞒姑不懂,罗丛柏解释道:“一般没人来私产的地方猎物,毕竟村里不缺有野物的野地。” 这倒是蛮好的,邵韵诗更想上山了。 罗丛柏本不舍得大冷天的领着瞒姑上山,可见她兴致高的很,也就不忍拒绝。 见她穿戴还算齐整,脚上更是一双半高帮的小羊皮靴,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他自己则无所谓了,便半拉半扶地将人往后山带去。 罗家这处地方极大,宅基地就框了近四进的大院子地,过了宅基地,后头还有个极大的菜园,不仅如此,还有一小片的茶园。 再有,隔着菜地茶园,还有处简单的小池塘,里头种满了荷花,不过都枯败了,也没有清理,看着倒也有些野趣。 指着小池塘,邵韵诗有些兴趣地问道:“可是活水?” “嗯,是活水,不过不是明的,而是暗的。”罗丛柏指着土山道:“好像通过土山和对面的大池塘有联通。” “若是如此,倒是不错。”邵韵诗眉眼含笑,往四周看了看。 罗家人都是勤劳爱收拾的,从前院到后院,甚至连着土山都收拾的妥妥当当,四周又不见人家,俨然一个小型的庄园了。 邵韵诗突然觉得罗家还真是个宝地,再看看西边,好似还隔了个林子,才有人家的样子。 认真算起来,罗家这处地方怕是大罗庄的最边缘了。 “那处林子看着倒都是些高大的树木,是有主的,还是?”邵韵诗指着远处问道。 “有主的。”罗丛柏看了眼林子,摇头道:“不过,主人家都去了外地,族里人帮着看管,谁家捉野物的本事高,去弄了来,也没人说。” 这倒也不错,邵韵诗笑着点了点头。 第296章 吻了 冬日的暖阳透过林间的叶子,零散地投射进来,树荫斑驳间,显得那么的生动。 四处无风,唯有人声。 邵韵诗行走其间,心情极佳,“木头,这么一看,你家这处倒是成了宝地,不仅能种菜,打猎,还清闲无扰。” 罗丛柏见她灵动的模样,满心满眼的都是快乐,只顾着点头附和,哪里听得到她具体说了些什么。 邵韵诗也没在意,她说完,看了看东边和下河湾连着地方,又道:“只是同下河湾近了些。” “无碍,两处不是一个村,下河湾的地也在北面,走不到我们这边。”罗丛柏解释道:“若去城里,他们也不必打我们家门前过,各村都有路通往城里,倒是我们家一般走下河湾的路。” 邵韵诗笑了道:“奶娘那边和你这边倒是连的比较紧了。咦,这处桃梨林,不会是我家的吧?” 隔河就是处果园,邵韵诗一眼便看到了。 说到现在,邵韵诗倒是真理清楚了方位,猛地发觉,这处果子林好似自家的。不过? 罗丛柏知道为什么瞒姑刚开始没瞧出来,不由的笑道:“也难怪你没一下子认出来,这处桃林和我家隔着条往北的河,还不窄,好似你姆妈当年刚接手的时候,还加宽了。” 哦,原来是这话,她往日看自家的庄子,都是打东边看,没来过西边,还真是木了。 看着东边的河,邵韵诗不解道:“为什么不一直挖通了,我看前面这条小河虽窄些,倒也能行船,挖通了不方便走船吗?” 罗丛柏耐心解释道:“下河湾那头还有条连着外河的内河道,这处若是再开条河,倒也行,不过怕是我们俩家就没这么清静了。” 倒也是,邵韵诗想想自家有马车,罗家也有,小河上的桥也多,倒真是不必图方便挖河了。 俩人说着话,便到了后山,先看见的是窑洞和土坯泥堆。 邵韵诗看着阔朗的场地,乐道:“谁家这么没眼光,这处地方多好,竟被你家捡了便宜。” 罗丛柏叹气地摸了把邵韵诗的头,道:“不是谁家没眼光,是我阿爸厉害,这些地方他前前后后收拾了近二十年,才有今日的光景,早前这里可是慌得很,谁乐意废功夫。” 罗大叔回南落户,他家的地早年卖了,再回来就没有地可买,他便利用了这些荒废的地方,收拾了出来,当菜地用。 自然,这也是怕有人眼红他发财,才费神弄这些地。 邵韵诗听了,吐了吐舌头,乐道:“大叔真厉害。” 看着绕着整个家宅院落的一圈竹子,邵韵诗点头不已。 瞧着瞒姑这么稀罕自家的地方,罗丛柏心里欢喜的很,不由的问道:“瞒姑,等我们老了,就留在这里过,可好?” 好啊,怎么不好了,邵韵诗满眼发光地边看边点头,“我最喜欢这等自然风光了,只是我不会打理菜地,怎么办?” 罗丛柏见邵韵邵满脸的向往之色,心头大动,偷摸地瞧了眼左右,见没人,忙一把拉住了邵韵诗的手,涨红着脸,道:“我会呀,你只要看着陪着我就好,闲了喝喝茶,弄弄花,看看书。” 邵韵诗被罗丛柏如此低沉的声音,弄的心酥不已,感受着来自手上的热度,红着脸,轻‘嗯’了声。 罗丛柏见她点头,心欢喜的都要飞了起来,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一个急蹿,便上了土山。 他这么突然的一动,吓的邵韵诗一把抱住了某人的脖子,本待呵斥,不妨瞧见他欢喜的脸,也不知要怎么说了,只得傻瞪了某人几眼。 被瞪了,罗丛柏也不以为意,他知道,瞒姑这是不怪自己呢,胆子就更大了些。 上了土山,罗丛柏背抵着树,将邵韵诗搂紧在怀里,下颚靠着邵韵诗的白皙的脖子,轻喘着道:“瞒姑,我好喜欢,胸膛仿佛要炸开了似得。” 个傻子,被某人的热气熏的燥热无比的邵韵诗,耳畔是某人咚咚的心跳声,她娇嗔地转过头来,准备说些什么。 不妨!柔软的,温热的,双唇就这么撞上了。 两个相拥的人同时‘轰’的一下,慌慌地分开了些,胸中却炸开了朵朵烟花。 罗丛柏并不单纯,在外执行任务,他可是看多了饮食男女的事。 俩人如此巧地将唇碰在了一起,循着本能,罗丛柏将邵韵诗的嫣红菱唇又含进了嘴里,细细的研磨,越弄气越喘,人越燥热。 同样燥热的邵韵诗可就苦了,她虽说过了两辈子,可上辈子小姑独处没几年,就又在这辈子孩童时期醒了过来,哪里经历过男女情事?甚至见都没见过。 被罗丛柏弄的是神魂不附,邵韵诗手软无力地被动承受着某人的攻城入地。 不过,她心里怕也是欢喜的,渐渐地便放松了下来,搂着木头的手攀上了某人的脑袋,摩挲起了那有些扎人的短发。 邵韵诗之与罗丛柏,无疑就是世上最强大的诱惑。 可感觉到她的情动,罗丛柏突然就定住了,瞒姑还小呢,且,没名没份的他不能过了。 感觉到木头的突然停下,邵韵诗也渐渐地清醒了几分,睁开迷蒙的大眼,看向木头那满脸的热汗。 邵韵诗突然睁眼,还带着征询。罗丛柏感觉到了她满心的信任,心里甜蜜的同时也有些羞臊,不过,他不后悔这么对瞒姑。 遂,罗丛柏压着满身的燥火,细心地将瞒姑重新抱好,小声道:“我不后悔刚才那样,瞒姑你怪我吗?” 邵韵诗虽是礼教森严下走出来的大家闺秀,可在民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在苏州时,还有个特别爱八卦的损友,时不时地说些身边发生的时髦小情侣间的闹剧,倒也叫她不执着于那束人的礼教了。 且,最重要的是,她喜欢木头。光这点,她就不后悔。 就她这个年纪,不管是明朝还是民国,成亲的多了去。也就她情况特殊,长辈们偏疼她,这才没催着。 见某人忐忑地看向自己,邵韵诗鬼使神差地抬起脑袋,轻轻地啄了下眼前吐着炙热气息的薄唇。 只这一下,算是惹了大麻烦。 罗丛柏彷如得了天大的许诺般,再控制不住自己。 铺天盖地的吻,便这么落了下来,弄的邵韵诗都没来得及怔愣,便和某人一道陷入了情网中。 第298章 欣赏 邵韵诗是那种古韵中沁出来的大家闺秀,美丽典雅中透着高贵。 没见邵韵诗之前,柯美霞想象着即使罗丛柏再是英雄了得,也不能叫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倾心吧? 可见了真人后,柯美霞直接觉得无言可形容了。邵小姐的气质,美好的她作为一个女性,也得自惭形秽。 这样的女子,怎么就看上了有些匪气的罗大队长了呢?柯美霞表示十分的不解,脸上自然也带了点出来。 罗丛柏和邵韵诗两人都是人精,五感又强,早就瞧出了柯美霞的疑惑和奇怪。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因为什么,只能是不动声色地应对着。 其实,甭说柯美霞对罗邵的关系好奇了,秦政委也是吃惊不小。 他原以为邵小姐不过就是个小家碧玉式的女子,再多就是聪慧些,不想,人家不仅聪慧异常,腹内亦是诗韵自然,谈吐间言之有物,见解还不凡。 双双改观的秦家夫妇,对待邵韵诗又多了份钦佩。 尤其是柯大姐,交谈间甚至带了点推崇。 上辈子邵韵诗看多了旁人对她的赞许,对秦家夫妇如此,很是坦然。 她这样就更叫秦家夫妇赞叹了,他们甚至看罗丛柏的眼神都有了些变化,暗道,罗丛柏这小子够能的,就邵小姐这人品,配个大家族的嫡长子都够够的了。 其实,今儿邵韵诗也不是故意侃侃而谈,而是为了木头,才如此郑重对待。 没想到,秦政委夫妇俩个居然态度变化的如此之大,倒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邵韵诗将秦家夫妇的神色瞧在眼里,自然看的出,他们觉得木头有些配不上自己。 她瞧着一旁坦然的罗丛柏,突然有些替他憋屈了,就她看,自家的木头可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纨绔二代们能比的。 在一个,木头在旁人看来确实是武夫一个,可实质上,邵韵诗知道,如今的木头不说是个状元秀才了,起码也得算的上是员儒将。 毕竟,他的学问,可是自己亲自监督着学的,肚里的货一点不比那些上了私塾新学的人差。 邵韵诗的微小变化,自然,落进了罗丛柏的眼里,心里好笑也暖乎,这傻妮子在维护自己呢。 其实,就这仨人之间文绉绉的言语,他还是一听就了然的,自然,他也震惊于瞒姑的表现。 不过,他不是觉得惊讶,而是因为瞒姑不喜多言的性子。 遂,见秦政委夫妇前后变化如此,他只能是好笑又心疼地看了眼一贯不喜与人多言的瞒姑。 邵韵诗睨了眼某人有些露骨的情意,腹诽这人真不知收敛,这还当着领导呢。 俩人间的眉眼官司虽隐蔽,可到底大家离的近,倒是叫秦政委夫妇看了些去,就更加确信了他们自己的猜测了,果然两人是情侣关系。 遂,秦政委略微一思量,再看看自己看好的小辈,便对邵韵诗起了招揽之心。 毕竟,这俩人的身份落差太大,只有走上同一条道路,最后才能有个好的结果。 心里有了主意,秦政委看了眼一脸欢喜的妻子,便冲着邵韵诗,再一次谢道:“我这条命算是小邵救回来的,日后有什么用的着的地方,小邵可千万别客气。” 小邵,刚才不还邵小姐邵小姐的称呼吗?罗丛柏诧异地看了眼秦政委,见他给自己挤眼睛,不由的好笑。 柯美霞最了解丈夫,一听,就知道丈夫的意思了,虽有些担心,还是帮着敲边鼓,“可不是,甭说上次的救命之恩了,就这次,若不是小邵送的补品,你秦大哥也不能恢复的这么快这么好。” 邵韵诗可是个人精,一听,就知道秦政委两口子,在刻意拉近彼此的距离。 虽觉得奇怪,可她只装着啥也不知道的样子,顺着秦家夫妇的话,道:“我可没做什么,秦大哥和嫂子若是要谢的话,直接谢罗大哥好了,我的东西都是给他的,若他没心,秦大哥也不能好的这般快。” 好个玲珑的女子,这话推的那叫一个干净,顺带的还将小罗显了出来,秦家夫妇对视了眼。 秦政委觑了眼一旁坐的笔挺的罗大队长,暗道,这小子可真是个有福的。 柯美霞身份简单些,有些话,她能说。 遂,她当先笑睨了眼一旁暗自开心的罗丛柏,道:“这事当然得谢小罗,可根由还在小邵你这,所以,你呀就甭推了。” 说完,也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她当即又问道:“小邵,眼看着各地都要开学了,嫂子瞅着你的学问不差,新学年打算在哪里上呀?” 柯美霞状似无意的攀谈,立马引起了邵韵诗的警觉。 木头可是给她说过,他们那个组织对待旁人可是盘查的很紧,这柯大姐好似还是搞情报工作的。 当然,这话不是木头直白地告诉她的,而是她自己揣摩出来的。 遂,怕给木头惹麻烦的邵韵诗,提起了几分精神,耐心回道:“还不知道,我自小是在家开的蒙,爷爷日常监管着我的学习进度。” 说完,她顿了顿,还是又坦言道:“我小姑姑是在新学做老师的,一些新学里的各项学科,她也按着我的进度,一一教给了我。” 她彷如背书般的话,叫秦家夫妇无奈地对视了眼。 柯美霞知道对方误会了,不过,也没点破,只笑了道:“怪不得你学问这么好,原来确是家学渊源。” 她这话如话家常,邵韵诗只微愣了下,便知道人家早就知道自家的底细了,不存在又盘问的事。 邵韵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便指着罗丛柏,道:“其实,算起来,罗大哥也算是我小姑姑和爷爷的半个弟子呢。” 罗丛柏是个不惯与人说闲话的人,遂,秦政委夫妇俩虽晓得罗大队长有些学识,还不低,可并不知道他居然也正经读过书,不由的大奇。 夫妇俩的神色一点不差地落进了另外俩人的眼里。 邵韵诗老早就知道,罗丛柏吃亏会吃亏在长相上,倒也不是说罗丛柏生的粗鄙,而是他一身的硬功夫,人看着就粗犷,这样的人等闲谁是读书的? 遂,借着话由,邵韵诗便给罗丛柏正名了。 见柯美霞夫妇一时没接话,她接着道:“罗大哥如今的学问,放在前朝,不说考进士了,考举人直接没话说,若是还有啥武举的,我看罗大哥也定能夺魁。” 第299章 本事不小? 女孩子清清亮亮的嗓音,说出了铿锵的味道。 在这冬日里,莫名多了份温度。 好家伙,罗丛柏直接被邵韵诗夸成了个文武全才了。不过,她还真没瞎吹。 罗丛柏有些无奈地看了眼一脸骄傲的瞒姑,这小妮子今儿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好在,自己脸黑,倒是没窘的露了丑。 她这么不遗余力地夸人,秦政委夫妇不觉的反感,反而觉得这女孩子可爱的紧,也对眼前这两人的关系多了些信心。 秦政委知道邵小姐不是个说白话的,且,他上次和罗兄弟谈了后,知道他的学问确实还行,只是不知道居然如此好,看来,罗小兄弟是个低调的。 在一个,自打知道了邵小姐这茬,自家夫人早就通过内线,将邵家的事查了个清楚明白,邵小姐的为人自然也是知晓了个几成,这是个心善热心的人。 这般一思量,秦政委越发对发展邵小姐有了念头。想着,若是邵小姐能替部队多培养些如罗大队长这般的人才,那可多好。 不过,他素来老练,即使再心动,也没急切地露出神色来,一切还是先看自家妻子怎么周旋了。 秦政委的老辣,邵韵诗不了解,罗丛柏可是门清的。他早就意识到秦政委的意图了,只是,他也不好挑明了。 在他,说不清是乐意还是不乐意瞒姑能和自己做同志,只是不想她受苦受罪,毕竟这条路并不好走。 柯美霞也了解自家丈夫,知道他的意图。且,她也最是稀罕读书人,对罗丛柏也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听了邵韵诗的话,她心热了几分,立马接话道:“哦,我听说以往考武举,也是得考策论的,难道小罗对兵法一途很有见地?” 上辈子,邵韵诗看多了爷爷和父亲书房里的兵法要纪等等书籍和笔录,所以,对罗丛柏的各方面的能力也是注重培养的,兵法策论,自然是要他写过的,批改就更是严厉了。 所以,柯美霞一问,邵韵诗直接没负担地道:“嗯,就我看,罗大哥的策论肯定能过武举的杠子。” 她这话说的有些毛病,什么叫就她看,难道她很懂? 罗丛柏吓了一跳,生怕秦家夫妇察觉出什么,忙往人家那边瞄了一眼,好在,对方并没留神瞒姑的措辞。 秦政委确实没留意,他正想着罗大队长的昔日战绩,点着头道:“这就对了,我说小罗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根由在这。” 柯美霞就更是吃惊了,她可是知道,就自家男人这样的,都不敢说能考个武举,写个了不得的策论。 毕竟,自家男人是搞政工的,与军事一途上,虽浸淫多年,可到底比不上指挥系出身的能人们。 此刻,她再看罗丛柏,眼神已然不同,这妥妥的就是日后的将军呀,队伍上有这样的能人,她高兴。 一高兴,柯美霞话就多了,“小罗合该去那边,留在这里,有些屈才了。” 这话当着邵韵诗说,有些过了。 秦政委给了妻子一眼,忙打岔道:“小罗确实是个人才,回头历练历练,更能大放异彩。” 大家都说了这么多了,罗丛柏也不好违了瞒姑的一片心意,微有些不自在地道:“哪里有这般厉害了,还武举,我顶多就是多读了些兵书罢了。” 见他不肯多说,秦政委倒是点头,小罗确实是沉稳,本来他还遗憾小罗本事虽厉害,只书读的不多,日后难有大成就。 如今看来,小罗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呀!前途不可限量。 暗自感叹了声,秦政委便对罗丛柏道:“你出去学习还真是去对了,如今有了这些底子,就不怕跟不上学习进度了,我看我再给你写封信,你完全可以去高级进修班,别在初级部瞎耗时间了。” 这感情好,邵韵诗听了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罗丛柏。 罗丛柏本待拒绝,不防瞅见邵韵诗亮晶晶的双眼,心头一哂,有些舍不得心上人失望了。想想,秦政委这样也不算走后门,便打算点头。 不妨,他思考的时间还不长,柯美霞倒是急了,紧着劝道:“小罗,你可别推辞,你秦大哥可是好意,这事与他来说并不难。正好,那边学堂里,有他的好友。” 柯美霞开口,秦政委也乐道:“我推荐你,也不是啥私心,为的还是我们队伍里能多些人才。好了,别墨迹了,回头来我这拿信。” 人家都这么说了,罗丛柏也就爽快地点头同意了。 自然,他心里也是高兴的。要知道,这起点不同,日后的路就不同了。更高尚点说,他能给队伍出更大的力了。 罗丛柏能想到的,邵韵诗就更是明白了,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无外乎如是。心头高兴,她很是开心地露了些微的笑意。 她这样想,罗丛柏并不知道,可就算是知道,他也只能是笑笑,瞒姑毕竟不了解组织,日后多说说就好。 遂,他含笑地看了眼一脸高兴的瞒姑,心里也为能叫她高兴而欣喜。 俩人间的小互动叫秦家夫妇看的赞叹不已,知晓俩个是打小的情谊,倒也觉得自然。 至于招揽邵韵诗的话题,夫妻两个也觉得自己刚开始急切了些,有小罗在,他们还着什么急,邵小姐铁定是要跟着丈夫走的。 遂,这个话题,夫妻俩个默契地略了过去。 且,罗丛柏接受了自家的好意,秦政委夫妇还是很高兴的,觉得彼此更亲近了几分。 双方都算是有心人,柯美霞也是富家之女,同邵韵诗还是有不少可谈的话题,秦政委和罗丛柏也都不是大男子主义者,四个人一道说话,倒也不嫌冷场。 一直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罗大叔见后院几人还没散,知道儿子他们大概和秦政委谈事呢,又或许,邵小姐在替秦政委看伤,便招呼老伴去后头探一探。 罗大婶本想叫儿媳妇去,可一想后院的重要性,还是丢下手头的活计,亲自去了。 狗子正好守在前后院之间,一见罗大婶,忙喊道:“大婶,你来做什么?要帮忙吗?” 罗家人等闲是不过来这的,狗子问的不差。 罗大婶自然也不会生气,压着声音,小声问道:“他们还没谈完?” 她之所以知道儿子和邵小姐在后院,还是狗子跑来告诉他们的。 第300章 野了 罗家前后院的过堂风很大,冬日里,就更甚了。 罗大婶停在风口里,这么神神秘秘地凑近狗子说话,很有些令人惊诧。 好在狗子素养不错,惊愣过后,便镇定了下来。 他知道大婶担心,忙道:“大婶放心,他们谈的很好,邵小姐还给秦政委看了下病,说秦政委再用几次药,差不多就痊愈了。” 说起这个,狗子还是有些与有荣焉的,毕竟凭着邵小姐和大队长的关系,这功劳,他们大队长也能占。 罗大婶并不知道邵韵诗还会看病,她只知道邵韵诗会配药,不由的惊讶道:“怎么说的,难道邵小姐还能给秦首长看病?可别出什么岔子。” 她倒不是看轻邵韵诗,只是担心他们年轻不知轻重,耽误了首长的大事。 狗子也知道罗大婶的性子,忙小声回道:“婶子,你别担心,邵小姐可厉害了,这次秦首长能好的这么快这么全乎,多亏了她。” 狗子这孩子还算稳重,罗大婶听了,放了些心,问道:“这眼看着快中午了,他们还得谈到什么时候?” 狗子也不知道,更不敢去打探,摇头道:“不知道,领导们谈话,可没人敢打断。” 这话叫罗大婶发笑,她瞪了眼狗子,笑骂道:“你小子,唬谁呢,往常你就没有汇报的时候?” 同儿子这些同志打交道多了,她也能知道些新鲜词。 狗子还真没糊弄罗大婶,他可没那个胆子对大队长的妈。 罗大婶的不信任,叫狗子急出了一头的汗,他可怕大队长收拾自己了。 狗子忙解释道:“婶子,我可真没糊弄人,您可别不信。” 罗大婶见狗子眼里急得很,倒也信了,只皱眉道:“这屋里头还有邵小姐在,他们能谈什么公事?你去问问看,这都不早了,该用午饭了,可别饿着了客人。” 若是今儿没有邵韵诗在,罗大婶还真不操心儿子的肚子,也不会去打扰人。 狗子想想还真是,便点头道:“成,婶子说的对,这会子确实不早了,秦政委可不能挨饿。” 见狗子点头,罗大婶直接道:“我等着,你快去吧。” 狗子去的快,回的也快。 “婶子,大队长说,您们看着安排,他们也差不多说完了。”狗子喘着气回道。 罗大婶奇怪道:“既然差不多说好了,做什么叫我们安排?难道二子准备和秦首长一道用饭?” 这个狗子不知道,他皱眉道:“我见邵小姐正给柯大姐写什么东西呢,其他的大队长也没说。” 这样?罗大婶想想,便往回走了,这事她得同老伴商议下。 前院罗大叔正等在当院,见老伴皱着眉头回来,忙问道:“怎么了?” 罗大婶摇头道:“没什么,就是二子说,他们快说完了,午饭随咱们安排,我瞅着是不是叫上秦首长夫妇一道用饭?” 虽说,秦首长不能来前院,可这正用饭呢,怎么能撇开人家?平时大家各吃各的也就罢了,今儿,他们家可是要宴客的。 罗家人讲理也好客,罗大叔自然也想到了这层,眉头皱了皱。想到秦政委的身份,人家可不能到前头来,可也不能撇了他摆席面。 罗大婶见老伴光皱眉不说话,急的推了把老伴,道:“你倒是定主意呀,这会子可不早了,不能叫瞒姑饿着了。” 罗大叔看了眼后院,想了想,道:“既然二子没告辞,八成就是要留秦政委那一道用饭。行了,你去告诉狗子,咱们将饭菜送后头去。” 罗大叔还是知道儿子的,觉得二子让自己安排,八成是想将他们的饭,摆在了后院秦政委处,不明说,是怕自己不高兴。 毕竟,今儿是邵小姐第一天来家。 罗大婶见老伴如此安排,虽有些迟疑,毕竟她还想多和未来的儿媳妇接触接触呢,可想到儿子的前程,还是忍下了,反正吃饭的日子,以后有的是呢。 在罗家的第一顿饭,留后院秦政委处用,倒是叫邵韵诗合心意的很。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罗家夫妇的。 大概她的神色太过明显,罗丛柏舒了口气,他就怕瞒姑不自在,还怕她生气这么安排呢,如今看来,将将好。 至此,邵韵诗算是在下河湾和大罗庄实实在在地玩了几日。 一日,晚饭后。 微风携着水汽蔓延上了庭院。 下河湾主院。 喜妹抱了抱膀子,对邵韵诗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吧,临着河住,湿冷湿冷的,可别浸了寒气。” 邵韵诗饭后是不会立马就坐或是躺的,她抬手看了看腕表,摇头道:“还早,再走一会。”说完,转头看向喜妹,皱眉道:“你怎么没穿披风?” 知道喜妹这是有些冷了,邵韵诗边说边往回走。 喜妹见小姐往回走,松了口气,忙追着回道:“我追晓冬那死丫头,给忘记了。” 晓冬自打来了下河弯,简直如游龙入海,欢实的很,极少待在邵韵诗身边。有时候,就连晚上也不回来住,直接挨前院章家睡了。 邵韵诗也不管她,横竖这里只她们几个,自在的很。 听喜妹说追人,邵韵诗发笑道:“你又追她做什么,小心闹的她连饭都不回来吃了。” 苗奶娘十分守规矩,邵韵诗来了后,他们一家只陪着用了一顿饭,便前后院分开用了。 听了这话,喜妹满不在乎地道:“那丫头精怪着呢,苗妈妈给咱们做的吃食精致的很,她留前院可没这口福。” 邵韵诗想想还真是,发笑道:“行了,你说说为什么追她吧?” 喜妹叹道:“我追她还不是为她好,成日家的疯闹,瞧着小脸都皲了,再不收敛收敛,叫人看了多寒碜。” 晓冬的脸皮可不皲了,邵韵诗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喜妹,道:“你可别弄鬼了,晓冬那丫头野惯了,这里又相当于她自己个家,哪里能呆得住。” 被小姐看穿,喜妹也不羞臊,直接嘟嘴道:“我这不是怕她野的带累了小姐的名声吗。毕竟,咱们和罗家只隔了条河。更何况,她还常往罗家闯。” 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眼喜妹,“你这心可真操的多,晓冬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能管的了?” “那她闹腾,也得分个时候吧。”喜妹不服道。 第301章 心虚 冬日里,河面冰封。一阵风过,吹得喜妹的话零零散散的,人也萧瑟地抖了抖。 邵韵诗裹了裹披风,加快了步子,叹气道:“晓冬时常往来这里,罗家就没有不知道她的,这会子再改,是不是显得迟了些?” 这话?喜妹一想,还真是。遂,她懊恼道:“唉,这死丫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邵韵诗见她真着急了,忙拉了人道:“你呀,瞎寻思什么呢。晓冬虽是我的师妹,可也不代表,我就同她一样呀。再说了,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都成野丫头了,就这还好?”喜妹不认同地急道。 “谁野丫头了?!”晓冬一下子蹿了出来,直接拎起了喜妹的膀子,看着就要动粗。 “晓冬!”邵韵诗皱眉看向一脸不爽的晓冬,觉得喜妹说的对,这丫头是越发野了。 被师姐一喊,晓冬还是有些怕的,讪讪地丢下了喜妹的膀子,嘟嘴道:“我没真想打她,可,她也不能在背后说我坏话呀。” 喜妹的膀子还真被拽疼了,心里有些生气,背着身子,不理人了。 邵韵诗沉着脸,看向晓冬,“你这还真是野了,自家姐妹也能没轻没重的?赶紧给喜妹道歉。” 晓冬和喜妹两个时常打打闹闹,今儿,她咋一听喜妹又在师姐跟前鼓捣自己,不知怎么的,心头一虚,有些恼火了起来,这才手下没了轻重。 如今,被师姐一训,又见喜妹真生气了,晓冬心头惴惴的也不好过。 好在,她素来知错就改,看了眼一脸不愉的师姐,知道自己是真过了。 只见,她牙一咬,踱到喜妹跟前,软声求饶道:“喜妹,你还好吧?我刚才确实过分了,你可别真不理我。” 话说到这,晓冬自己个也懊恼的不行,她刚才,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了? 晓冬的道歉和她的恍然,邵韵诗看在了眼里,知道这丫头是真知道自己错了。 喜妹也没真生气,见晓冬急的额头上都冒了汗,反而心疼上了,“你急什么,我又没真生你的气。不过,你这次手劲确实大了些,你瞧瞧,我这手腕都红了。” 晓冬往喜妹手腕处一看,越发内疚,红着眼睛道:“我给你拿药膏去。” 邵韵诗也看见了喜妹手腕上的那青印,瞪了眼晓冬,训道:“这几天,你给我少四处逛荡,喜妹的活计你全包了,叫她好生歇几天。” 晓冬听了这话,半句没驳,老实点头道:“知道了,师姐,喜妹我错了。” “咦,你们这是怎么了?”苗奶娘拎着个篮子,一进院子,就瞧着几个姑娘都聚在院子里头,脸上还都不是太好看。 院里三人听到苗奶娘的声音,齐齐暗道不好。 别看苗奶娘平时好说话,处处爱护小辈,可一旦小辈做错了事,别说晓冬和喜妹,就连邵韵诗,她也能说一说的。 这就是大家族主子的奶娘该有的权利和义务。 三人知道厉害,迅速对视了一眼,达成了共识。 邵韵诗是主子,由她先开口,“没什么,晓冬和喜妹两个闹着玩,没个轻重,喜妹手腕有些青了,我正叫晓冬去给喜妹拿药膏呢。” 这事?苗奶娘姑疑地看向喜妹的手腕,还真是有些青,倒也不厉害。 虽说她一惯偏心些晓冬,也还是公正地对晓冬道:“你这丫头,确实有些没轻重,可给喜妹道过谦了?” 三人听出苗奶娘的语气不坏,齐齐舒了口气。 尤其有些怕她的喜妹,当先回道:“道过谦了,其实也没什么,这手腕看着青,并不疼的。” 喜妹和晓冬两人本就是好姐妹,这会子两个人早就和好了。 喜妹一说话,晓冬就已经搀上了她的膀子,笑嘻嘻地道:“干娘,我和喜妹好着呢。” 晓冬一旦着急或是犯错,都会喊苗奶娘干娘,实际上,他们两家并没认干亲。 苗奶娘其实并不怎么管小丫头们私底下怎么相处,见她们脸上确实没有隔阂,便放了心,笑了道:“行了,你们自己有数就好。” 晓冬见苗奶娘没追究,心情瞬间美好了,忙走了几步,接过苗奶娘的篮子,问道:“奶娘,您怎么拎了这么多炭来?” 一接过篮子,晓冬又咋舌道:“这还不轻,您怎么不叫大叔或是磊子哥来送。” 苗奶娘没好气地道:“都这么晚了,你们都是女孩子,哪里能叫他们这俩大男人来送,你这丫头,回头得多注意这方面的忌讳。” 说到这,她又特意看了看邵韵诗和喜妹,道:“你们俩也得注意,如今虽说比不得旧朝的风气,可到底有规矩的人家还是注意男女大妨的。” 三人听了这话,哪里敢不应声的,齐齐称是。 夜风渐起,院里已经泛寒了。 回到屋里,苗奶娘没用仨人招呼,直接拉了她们仨坐下。 瞧着架势,邵韵诗知道该来的总算是来了,心里虽有些忐忑,还是松了口气,觉得说开了也好。 果然,苗奶娘也没顾左右而言他,直接看着邵韵诗,道:“小姐,这篮子上等炭是对岸罗家送来的。” 啊?这么晚了,还特意送炭火来?邵韵诗心里有些感动,亦有些不好意思。 苗奶娘瞧着小姐的情形,暗里皱了皱眉头。 她这里还没说话,晓冬已经插言了,“我瞧这炭像是极难得的银霜炭呢,罗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炭?” 这个喜妹倒是知道点,忙道:“这炭是罗家自家烧的,我还看过他家烧炭的小土山呢。” “咦,我来过不少次,怎么就不知道罗家还自己烧炭?”晓冬第一次没喜妹消息灵通,她不解了。 邵韵诗斜睨了眼晓冬,道:“你来过的次数是多,可有几次能安安稳稳待着的?人家烧炭可是门手艺,自然也不会特意昭告你了。” “他们还烧炭卖呀?”晓冬咋舌道。 “也没有特意卖,好似城里有些大户人家专门同他家定银霜炭,没人定,他家也不专门烧了卖。”苗奶娘解释道。 晓冬点了点头,道:“想不到罗大叔还真是个能人,这银霜炭可不容易烧制。” 苗奶娘听了,神秘地笑道:“其实,这手艺并不是罗家的,而是你罗大婶娘家的。” 啊?这有些远了。 第302章 陆氏心愿 前朝离新社会并不远,男女嫡庶之分别还是很大的。 别说家产了,就是家传的手艺,也是传男不传女的。 所以,苗奶娘说罗家烧炭的手艺是罗大婶娘家的,就很稀奇了。 果然,晓冬皱眉道:“罗大婶娘家的手艺,怎么叫闺女带到夫家了?” 苗奶娘也不知道为什么,便道:“这是人家的家事,你这就别追问了。” 也是,晓冬也没追问旁人家事的习惯,便不问了。 苗奶娘喝了口茶,便对晓冬和喜妹道:“喜妹,你去将炭收拾下,晓冬也去帮忙。” 若是往常,晓冬铁定要撂挑子,可今儿她做了错事,还惦记着喜妹的手腕呢。 虽说已经用了药了,可她心里还是担心的。毕竟喜妹只是个普通的弱女子,那手腕细小细小的,她还真怕被自己捏出了毛病。 奶娘让去帮忙,她半分没推。 瞧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邵韵诗知道正题来了。 苗奶娘看了眼安坐如山的小姐,直接问道:“小姐,你给奶娘个实话,罗家二小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呃?奶娘怎么这么问?她不是该问,他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事?邵韵诗虽疑惑,可也没直白地问出来。 她虚咳了两声,淡定地回道:“嗯,奶娘觉得他怎么样?” 她这样,苗奶娘没觉得奇怪,反而欣慰地点头道:“小姐还愿意同奶娘说心里话,奶娘高兴。”说完,还拿秀帕抹了抹眼角,可见是真开心。 邵韵诗其实还是害羞的,毕竟面对长辈,这婚事到底是自己定的,也算是赶了回时髦。好在,她这样并不算出格。 到底,她还是要顾忌家中长辈们的态度,等他们都接受某人,才真正点头定下两人婚事的。 这也是他们俩私底下的默契。 看了眼苗奶娘,邵韵诗想了想,暗下决心,一切就先从奶娘这开始吧。 遂,她也不藏掖,直接道:“奶娘肯定是看出点什么了。丛柏和我打小的情谊,他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人如何,想来奶娘也清楚。” 邵韵诗的话,说的看似不清,实则明明白白。 苗奶娘也是个玲珑人,她自然是看罗家孩子好的,不然,也不会同罗家处的如此好。 知道小姐的心思,苗奶娘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到底,罗家邵家门第不对等呀。 她叹了口气,道:“罗家一家子都是极好的,丛柏就更是出息了。只是,他如今做的事有些危险。” 邵韵诗跟着一叹,“如今这乱世,做哪件事能安稳。” 话倒也是,苗奶娘瞄了眼邵韵诗,“小姐,你心里应了?要知道,罗二小子做的那些事,到底比平常的事还险些。” 苗奶娘可是比村里那些人有眼光,没觉得罗家二小子这些年在外头瞎晃荡。 她知道,就凭罗大叔的为人,也不可能叫孩子闲晃。更何况,罗家二小子还是大明寺济圆大师的关门弟子呢。 邵韵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故作不解地道:“在外头跑闲帮,有什么特别危险的?” 苗奶娘只当小姐到底年少,不知世道险恶,忙道:“怎么就不特别危险了,后庄有个帮南北货行压货的汉子,在路过北地的时候,不是被那山匪给杀了吗。” 这些事,大概年年有月月有吧? 邵韵诗心头一梗,不是滋味。她是真有些吓到了,倒不是怕听到死人,而是毕竟是周边的邻居,听着有些渗人。 苗奶娘见她不说话,急道:“小姐,如今这世道,外头可乱了。” 邵韵诗看着奶娘,吁了口气,“是呀,外头乱的很,我在苏州碰到过很多次过大兵,那些情形更恐怖。” 如今说来,她还有些胆颤,乱世人命入草芥呀! 见她有些怕怕的模样,苗奶娘倒是后悔说这个了,忙道:“你别怕,丛柏的身手好,不会出这事的。” 奶娘经历过太多次的军阀混战,甚至,八国联军都经历过,所以,她不希望孩子们出去闯荡,偏安一隅,才是她的意愿。 邵韵诗哪里能不担心,可和奶娘说不着,便扯唇笑了下。 苗奶娘一叹,“不过,若是罗二小子能不干这个,就最好了。我瞧着罗家的营生不赖呢,若是丛柏回来,也能做开来。” 邵韵诗听苗奶娘的话头,像是认同自己和他处的意思,不由的奇怪道:“奶娘,你怎么不拦着?” 苗奶娘一听这话,笑了道:“奶娘若是拦着,你能听吗?” 其实,苗奶娘之所以不硬拦着,有一半是因为知道自家小姐是个有分寸的,自己又认识罗家众人,知道罗丛柏是个好的。 另一半,则是陆氏夫人早年给她说过,只要女儿高兴,她不会压着女儿嫁给什么高门大户的公子。 毕竟,如今陆家不差钱,不管闺女嫁给谁家,只要人好,日子他们可以帮着过起来。 且,苗奶娘是跟着陆氏夫人一道嫁过来的,自然知道陆氏夫人在邵家吃的那些苦,流的那些泪。更因邵大爷的冷心绝情,差点害的陆氏夫人命陨。 所以,打一开始,苗奶娘就没想着小姐日后寻个什么大户人家,更没想着给小姐找个不相熟的。 苗奶娘的这些心理活动,邵韵诗可不知道。她有些不明白苗奶娘的心思了,但,奶娘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她是认定的。 遂,邵韵诗直接道:“奶娘,是不是我妈同你说过什么?” 苗奶娘本就没打算瞒着小姐,往日小姐还没到年纪,如今到了,又遇上了合心意的人,有些话自然要说的。 如此,她也可以对陆氏夫人有交代了。 这般一想,苗奶娘看了眼窗外,晓冬和喜妹守规矩地立在外头,便转了头,看向等着的小姐,细细地将当初陆氏夫人交代自己的话,一一向小姐道来。 邵韵诗听了原委,多少还是感动于自家亲妈的慈爱,虽说,母女俩没能见过几面,可到底有个真心关爱自己的妈,她心里还是温暖的。 苗奶娘说了这些,也是忐忑,她怕小小姐怨怪陆氏夫人。到底,夫人抛下了小小姐,这是亏欠呀。 邵韵诗抬眼看了眼奶娘,见她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便知道她担心什么,心头一哂,宽慰道:“奶娘放心,对于我妈和外公家的人,我心里没有半丝怨的。” 第303章 照常处 寂静的厅里,寒意裹挟着轻音,震撼着人心。 邵韵诗的话说的真诚又郑重,连她自己都莫名少了份沉重,对外祖家她确实不怨,只叹自己没有父母缘,可她心里自有亲恩,并没缺失,所以无所谓。 苗奶娘看着听着,信了,也松了口气,为小小姐,也为陆氏夫人。 邵韵诗瞧着奶娘激动的样子,一叹,“倒是外祖他们这么多年来,给我撑了不少的腰,我是知道的。” 苗奶娘十分怕小小姐对陆家也有什么不理解,毕竟,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的陪伴,这么些年,邵家那老夫人也不是心慈的,小小姐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不顺遂了。 陆家人也是很担心这事的。 如今,听的小小姐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苗奶娘一下子眼眶湿了。 顾不得失态,她一把拉住邵韵诗的手,抖索着道:“好小姐,我的好小姐,这么多年,奶娘这话一直就没敢问,如今,如今,……,我回头定要好好告诉夫人,叫她也高兴高兴。” 瞧着奶娘语无伦次的样子,邵韵诗也有些感怀。 她并不是原来的小瞒姑,可当时接收这身体的时候,她明显感觉的到,小小的孩子,对娘亲的向往。 再说了,陆氏所遭遇的一切也是被逼无奈,若是强行留在邵家,失去的将是性命。 可以说,母女俩这么多年的分离,陆氏并不比小瞒姑好过几分,甚至更痛苦。 话说开了,索性多说些吧。 邵韵诗微一思忖,便道:“老姑奶奶老早就给我说过,当初我妈病的很重,和离归家,也是我爷爷主动提的。这件事,怪不上陆家,更怪不了我妈。” 苗奶娘听着,直抹眼泪。 “留下我,就更不是我妈和陆家能左右的。”邵韵诗轻拍了拍奶娘的手臂。 苗奶娘听完这些话,眼眸亮了,一撸脸,连声道:“邵老爷子和老姑奶奶都是好人,好人啊。” 她这样,惹的邵韵诗都乐了。 心头敞亮,苗奶娘的话头开了,她眼带欣喜地看着邵韵诗,问道:“丛柏是个好孩子,若是你中意他,这事要不要同陆家说一声?” 说到这,她忙又补充道:“小姐可别多心,我就是觉得,若是陆家知道了这事,也能给你们撑腰。再不济,陆家给丛柏寻个体面的工作,也能叫邵家容易接受些。” 邵韵诗知道奶娘的意思,她不甚在意地摇头道:“如今还说不到这些,奶娘只先记下这事就好,别的,还得看日后。” 苗奶娘看看眼前窈窕稳重的小姐,如今也才十七,确实还可以再看看,便道:“只要邵家不急着给小姐寻亲事,这事确实可以再看看。” 邵韵诗听了这话,微有些皱眉,但想到爷爷和小姑姑,她便松了眉头,家里有他们两位在,就不会叫邵老爷和邵老太太随意给自己说亲的。 苗奶娘瞧着小姐的神色,多少也知道点小姐的顾虑,便道:“邵老爷子是个极好的长辈,往常,章老管家透来的口风,也说,邵老爷子对小姐婚事的态度也是开明的。” 章老管家?邵韵诗有些好奇地看向奶娘。 苗奶娘见小姐露出疑惑的神色,这才觉得她的小姐到底还是个孩子,更像小时候的陆氏夫人了。 邵韵诗见奶娘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好似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的样子,微一想,便知道她这是想起了谁。 遂,她也不等奶娘说了,直接问道:“奶娘,这话是章老管家特意同章大叔说的?还是章大叔自己个问的?” 邵韵诗的话,问的并不奇怪,也将恍神中的苗奶娘叫醒了过来。 一听小姐的话,苗奶娘微愣了下,便解释道:“这话倒也不是章老管家特意说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邵韵诗摇头道:“没什么不对,我就是好奇,章老管家可不是多嘴的人,他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了。” 一般守规矩的下人,是不会背后说道主家事的。 苗奶娘自然也知道这规矩。 她也不尴尬,直接道:“这不,你章大叔是章老管家的本家侄儿吗,两人喝了酒,说着说着,这话便收不住了。” 这样?邵韵诗总觉得有些话是章老管家故意露出来的,毕竟,章大叔和苗奶娘可是两口子。而苗奶娘知道了,等于陆家知道了,也等于她也可能知道。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邵韵诗笑笑便不再提了。 苗奶娘见小姐不再追问,也松了口气。 看了看天色,她便长话短说,“罗家送了这么一筐炭来,小姐看,咱们这礼怎么回?” 她之所以今儿特意来小姐这探听罗丛柏的事,也有因为不知道如何回礼的意思。 邵韵诗想了想,道:“也不用特意回什么礼,大家照着往常处就是了。” 苗奶娘摇头道:“这怎么行,你这次还去了罗家,罗大哥夫妇心里哪里能没点数?不然,这银霜炭他家也不会送,小姐还是上些心的好。” 邵韵诗知道奶娘不清楚,自己送罗家的年礼有多厚,所以才如此说。 遂,她便道:“我和丛柏都有好好处下去的意思,他家送来的炭,就不能当成礼,这样就显得生分了。” 这话苗奶娘自然懂,只是?“乡里人家,就算是亲戚间,多少也得回送些东西,哪里能叫人家拎个空筐回去的。” 邵韵诗听了觉得对,忙道:“刚才那筐不是罗家的?” 知道小姐误会了,苗奶娘忙笑着摆手道:“是罗家的,我这还没来得及换筐,丛松就急赤白咧的走了。” 本来送炭该罗丛柏来的,只是他哪里真有时间搁家待着,已经出去一天一夜了。 邵韵诗是知道罗丛柏出任务去了,听得筐还没换,松了口气,“这会子也晚了,明儿一早,咱们送些刚出锅的糕点就是了。” 这个好,苗奶娘点头,“成,明儿一早,我叫磊子送去。” 见奶娘点头,邵韵诗知道奶娘算是定了日后如何和罗家相处了,她也相信奶娘的分寸。 瞧着外头天越发墨沉了,邵韵诗对奶娘道:“这会子也不早了,我喊晓冬拎着马灯送送你。” 苗奶娘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倒是不急着走,忙拦了邵韵诗,“别急,我这还有桩事要说。” 第304章 趣事 苗奶娘的话又急又快,回荡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突兀。 大概,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面上一热,缓了缓语气,道:“小姐若是不累,就听我说一说话,可好?” 本来,她打算,若是小姐不承认对罗家二小子有意思,那下面的话,她就不说。若是应了,她就必须得好好说说了。 邵韵诗有些奇怪地看向苗奶娘,问道:“很急吗?” 苗奶娘被小姐问的愣了愣,过后才明白,带了笑道:“不急,可既然说了,那就说开了好,不然,奶娘得带着一肚子的话,睡不着了。” 邵韵诗见她面色还好,也就安心了,直接道:“那就说吧。” 苗奶娘被邵韵诗这冷静的样子弄的一愣,微微顿了下,这才开口,“其实,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是前阵子罗家遇上了些麻烦,你可听说了?” 邵韵诗自然是知道奶娘指的是什么,便更不在意了,点头道:“嗯,知道,丛柏什么都告诉我了。如今那田家难道还不安分?” 见小姐果然知道,苗奶娘对罗丛柏的好感又上升了不少。不过,想到罗家知道自己晓得,八成也顾忌她会说,这才先一步同小姐说了,心绪又淡了些。 知道自己这般想有些矛盾,苗奶娘撸了下头发,接着道:“田家的污糟事我就不给小姐说了,不过,日后若是有些什么不好的风声,小姐稳住就是了。” 这话听的邵韵诗眉心一攒。 苗奶娘忙道:“这事从头到尾我都知道,还掺和了些,罗家并没做错什么,丛柏就更清白了。只能说,坏事在罗家人太过重情。” 邵韵诗听了这些话,暗暗点头,她到底没看错奶娘,是个分得清好赖的,这些年,奶娘虽常处乡间,人还是没变。 到底两人身份上不同,邵韵诗不愿再提这些事,便淡淡地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 苗奶娘怕碍着小姐休息,只闲话了一会,便拎着筐走了。 晓冬去送的人。 喜妹瞧着人走远了,悄悄地出了口气,她实在是有些怕苗奶娘。 邵韵诗安坐着愣了会,倒是没留神喜妹的样子,不然,可是要笑话她了。 夜色已晚,喜妹怕小姐冻着,便催着邵韵诗去梳洗了。 待她们都收拾妥当,晓冬才转了回来。 喜妹是个不记仇的,瞧着晓冬穿的少,忙拉了人,说开了,“你总是仗着身体好,不当回事,瞧瞧手都懂透了,赶紧去耳房洗洗,我给你留了热水。” 晓冬经了刚才的事,人好似突然懂事了不少,也不犟嘴,还亲热地搂了下喜妹的膀子,才去了耳房。 邵韵诗正拿着本书靠着床架,见她们亲热,倒是戏谑上了,“你怎么不问问那丫头去干什么了?这回来的可有些晚。” 喜妹知道小姐这是打趣自己,也不恼,“不用问,肯定是被苗妈妈拉着交代事情了,就这丫头的性子,也只苗妈妈能制的住。” 邵韵诗想想还真是的,便笑笑不说话了。 喜妹见小姐面上还好,倒是有些迟疑起来。 邵韵诗斜睨了她一眼,嗤笑道:“你几时也有不敢说的话了?” 屋内一灯如豆。 喜妹拿起剪刀挑了挑灯芯,这才道:“也不是不敢说,只是想问问,苗妈妈刚才同小姐说什么了?” 其实,她是不该问的,只是她瞧着小姐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便有些忍不住了。更何况,她担心隔岸的罗家,怕事情因他家而起。 邵韵诗也没瞒着,丢开准备看的书,笑了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奶娘来说罗家的事了。” “啊?那,那小姐怎么回的?”喜妹还是很怕苗奶娘的。 “没什么,我实话实说了。”邵韵诗淡定地看向喜妹。 “什么!小,小姐,苗妈妈没说你吧?”喜妹吓的咽了咽口水。 邵韵诗瞪了她一眼,“大惊小怪的做什么。行了,奶娘没说我什么,只是问了问是不是有那么回事罢了。” “那苗妈妈没反对?”喜妹有些震惊地问道。 邵韵诗不愿同喜妹讨论自己的感情问题,直接岔开了话题。 喜妹虽遗憾没能听到自己想听的,可也算是安心了,只要苗奶娘不反对,陆家那头想来也不会激烈地反对,下剩的就是邵家了。 邵韵诗哪里不知道这丫头琢磨什么呢,直接冲她道:“行了,你别瞎琢磨了,好歹的,这事还没个定论呢。” 喜妹被小姐一说,脸上讪红了下,起身道:“也是,那我服侍小姐睡吧。” 邵韵诗本还想看看书,可看看屋里只点了一盏灯,也就算了。 梳洗过的晓冬本还想进来聊会天,见小姐已经睡下了,便随着喜妹退出了卧房。 外套间,熏笼上被褥早就暖和了。 喜妹见晓冬已经进了被窝,乐了,“你今儿怎么这么快就睡下了?” 晓冬其实还没睡意,见喜妹拉自己聊天,她来了精神,小声问道:“你可知道,刚才师姐和奶娘都说些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喜妹反问,“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是不是奶娘同你说什么了?” 晓冬听了这话,也没遗憾,笑了笑,“奶娘就问了我一些罗大哥的事。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的,就含糊过去了。” 喜妹一听这话,心头一紧,“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晓冬白了喜妹一眼,“怎么可能?我只会说罗大哥的好。再说了,罗大哥本身就很好呀。” 喜妹知道晓冬还小,有些话她还不明白,遂,直接明了地道:“你没说罗少爷常偷溜进槐园吧?” 晓冬像看傻子似的,看向喜妹,“你当我傻呀,这话哪里能说的。再说了,这可涉及到槐园的护卫问题,被奶娘知道了这个,回头布一叔他们可得倒霉了。” 喜妹听了这话算是真放心了,深叹了口气,看向晓冬,“你说小姐和罗少爷的事,真能成吗?” 晓冬没那么多想头,直接点头道:“肯定能成的,再没有谁能比罗大哥还适合师姐的。” “可,可罗家的家境配不上小姐。”喜妹忧心忡忡,内心里其实也有些遗憾,她家小姐金尊玉贵般地养大,可以配上更好的。 其实,晓冬人小鬼大,哪里不知道喜妹这话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如了喜妹的意罢了。 第305章 回不回? 寂静的夜里,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床头的灯已然吹灭,月光趁机漏了进来。 晓冬就着亮,瞥了眼一脸不怎么高兴的喜妹,冷笑了声,“你想的可真多,不过,大概要令你失望了,罗家虽说条件不算好,可奈何师姐自己个喜欢。” 喜妹被晓冬说的脸上挂不住,辩道:“可罗家实在是条件有限,你又不是没看到。回头小姐嫁进去了,难道还得下地干活?” 晓冬很是无奈地瞪着喜妹,撇嘴道:“说你傻,还真没说错。” 这话喜妹不认,“我怎么就傻了?” 晓冬对天翻了个白眼,“师姐就算是嫁给罗大哥,难道就非得在隔岸过日子了?再说了,师姐嫁妆那么多,哪里就差钱到要下地了。” 嗯?喜妹被她说的一愣,细细想了想,还真是。不过?“嫁人不住夫家,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嫁人自然是跟着丈夫了。”晓冬不乐意再话说,转身眯眼,“行了,师姐和罗大哥会考虑好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喜妹看看晓冬,又听了听里间的动静,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烦恼,也睡了。 她没了动静,晓冬才舒了口气,睡了。 第二日一早,天朗气清。 邵韵诗合着晓冬做了晨起运动,便听的喜妹喊了。 邵韵诗皱了皱眉头,“去看看,她喊什么呢?” 晓冬领命,当即提步窜了出去。 其实,她们也没到别处抻手脚,就在当院呢,喜妹人去前院拎水,也就一小段路,并不应该喊起来。 果然,没一会,晓冬就转了回来。 邵韵诗已经到了耳房,准备梳洗了。 晓冬一跳进来,直接就拉了邵韵诗的手,咋呼道:“师姐,章老管家来了。” 嗯?章老管家来了?昨儿刚说到他,今儿就来了。 邵韵诗轻轻抽出自己被拽住的手,抹了把毛巾,嗔道:“你怎么也咋呼起来了,章老管家来,就招待着,做什么还喊起来?喜妹呢?” 晓冬就着邵韵诗的一盆热水,直接洗了起来,“师姐,章老管家可是带了老爷子的话来的,问你若是收拾好了,他老人家就过来,回头,他还得赶回去呢。” 听的这话,邵韵诗忙道:“行,你赶紧将手抹干净,去前头说一声,我这就到。” 晓冬知道师姐还得换衣服,便听话的点了头,“那我就先去了,师姐也别急,章大叔正陪着章老管家喝茶说话呢。” “喜妹呢?”邵韵诗往外头看了看。 晓冬笑了道:“她被奶娘拦住,去罗家还筐了。” “怪不得你同我用一盆水呢,原来是没水了。行了,你赶紧去吧。”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眼晓冬,这丫头如今是懒的连热水都不打了。 晓冬也知道自己刚才没接喜妹的水有些过分了,忙缩着脑袋,打算先将落在半道的水提回来,再去前头。 不妨,她刚到了院外,就见章磊子提着水往这边来了。 晓冬忙快步走上去,问道:“磊子哥,这水还热吗?” 章磊子心里是喜欢晓冬的,见她走的急,忙道:“别急,水还热着呢,我这就给你提过去。” 苗奶娘规矩大,章磊子是个男孩子,不能进后院的,提也只能提到院门口。 晓冬忙上前,打算接手。 章磊子直接晃开了晓冬的手,“你歇着,我来就好。” 若是旁人对晓冬这么说话,晓冬铁定要跳起来,可偏偏是章磊子。对他,晓冬总是觉得气虚,人也老实许多。 “磊子哥,你还是给我吧,也就几步路就到门口了。师姐说,她一会就去前院,你帮着传一声。”晓冬缓了声音说着。 章磊子在晓冬说话的时候,就快走了几步,看着前面不远的院门,这才将手中的热水桶递给晓冬,“你慢些拎进去,天冷,出了汗容易生病。” 大概是太过靠近了,年少慕艾的少年有些脸红地转了身,边往回走,边说着,“我去帮你传话。” 晓冬没瞧见她磊子哥那红红的耳尖,只拎着水桶,轻‘嗯’了声。 乖的像猫儿似得晓冬,并不知道她的情状早落进了邵韵诗的眼里。 忽而,一阵风起叶落。 邵韵诗捏起一片黄色的银杏叶,又轻轻放在窗台上,使坏地喊了声,“晓冬,走了。” 邵韵诗难得一嗓子,吓得晓冬差点丢了水桶。 下河湾主院耳房外,有颗挂了霜的柿子树。 晓冬手忙脚乱间,她虽堪堪护住了水桶,还是叫柿子树落了一脖子的霜冻,冷的她直哆嗦。 邵韵诗远远瞧着晓冬如此,实在觉得可乐,呵呵笑了起来。 晓冬见师姐高兴成这样,既羞涩又无奈,娇俏地喊了声,“师姐!”便窜进了耳房。 师姐妹俩都不是爱开玩笑的人,笑过也就过了,没一会,两人便相携着去了前院。 她们到的时候,章老管家和章大叔俩正聊着家常理短,两人一见邵韵诗,忙都起了身。 前院正厅是待客的,布置的还不错,也暖和。 邵韵诗边解披风边客气地同两人打了招呼。 待彼此重新坐定,章老管家大概是真急着往回赶,便起先道:“小姐,明儿是咱们家回宴的日子,老爷子问你是个什么意思?” 这样?邵韵诗想了想,直接问道:“爷爷的意思是?” 章老管家带了笑道:“老爷子说他没什么意见,你自己做主就好。这次的宴席是我全权处置的,白姨娘并没插手。” 邵韵诗已然明白爷爷的意思了,“那我就不回去了。祖母那里没问题吧?” 章老管家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小姐,来之前,老爷子确实说一切随小姐定,可到底还是希望大孙女回去的。 老爷子倒不是为了面子或是其他的,而是想着苏州老姑奶奶的意思,觉得大孙女确实也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了。 不管是扬州这些相熟人家的公子,还是别处的才俊们,多接触接触,才能相互熟悉。他老人家是不会再犯随便做主的错事了。 邵韵诗见章老管家皱眉,有些奇怪,“章爷爷,难道我祖母喊我回去?” 章老管家见小姐误会了,忙摆手道:“别担心,老夫人那里虽有那个意思,可被老爷子拦下了。” 第306章 白氏的谋算 乡下地旷,西风忽而刮过窗棱,嘎吱嘎吱,打着呼哨。 一屋子的人下意识地抖了抖。 苗奶娘忙安抚邵韵诗,一时气氛好了不少。 章老管家的话也叫大家都松了口气。毕竟,邵老夫人对谁都是噩梦。老爷子能拦住邵老夫人召唤邵韵诗回去,真是叫人称快。 既然老夫人不叫自己回去,邵韵诗疑惑地看向章老管家,问道:“那,您?” 苗奶娘尤其担心邵老夫人会磋磨小姐,都没容章老管家回话,便忙忙地道:“叔,我们小姐不回去,那老夫人不会想什么招治她吧?” 这叫什么话,章大叔没好气地瞪了眼老伴,可心里也担心,实在是他对邵老夫人也没好感。 亏的章老管家是自家堂叔,倒是对自家侄媳妇的话没上心。 他知道侄子夫妻俩拿大小姐当眼珠子,便耐心解释道:“别担心,老夫人这阵子还理会不到大小姐的事,回不回去,单凭小姐自己意思。” 苗奶娘心急,直接又问道:“那您怎么皱着眉头,是这事有什么说道吗?” 就知道自家这侄媳妇有见识,章老管家抬眉看了眼邵韵诗,“老爷子的意思是,小姐也这么大了,不管现今说不说亲,到底也该露露脸了,好歹的叫人知道咱们家有个知书识礼的大小姐。” 很少说话的章大叔,点头,“该当的。” 被当面提说亲的话题,邵韵诗还是很害羞的,好在,眼前的人都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她也还能绷得住。 苗奶娘不同于老伴的内敛,当即拍手,“可不是,哎呀,到底是老爷子,想的周全。” 不过,她想到昨儿的谈话,又迟疑了,“小姐,你看呢?” 苗奶娘有一样好,那就是从来不替邵韵诗做主,极为守本分,自然,她也从不自以为是地劝诫小姐。 她这样,自然得了屋里人老成精的章老管家的意。 他老人家暗暗点头,自家侄儿屋里头有这么个拎的清的媳妇在,日后错不了。 邵韵诗倒是没什么感触,她到底是主子,习惯了。 见奶娘看过来,邵韵诗蹙了蹙眉心,“爷爷所虑甚是,可?” 见她停顿,大家都看了过去。 邵韵诗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她收回了要说的话,转而问道:“章爷爷,明儿是单请乔家?还是还有别家?” 就知道小姐要这么问,章老管家直接拿出了宴客的名单,递给邵韵诗,“这是老爷叫我带上的,小姐看看,可有不认识的人家。” 不认识的人家?看来这次来赴宴的人家还不少。 邵韵诗接了名单,细细瞄了瞄,还真有不认识的。 “章爷爷,这次宴客的人有些多呀,回头乔老夫人不会怪罪吧?”邵韵诗抬眼看向章老管家。 大家夫人们相交,一般都是固定的熟人互相赴宴,不熟悉的客人带去了,容易叫人尴尬。 且,说不上谁家和谁家就有个龃龉,叫这样的两家人遇上了,便是主家的不是了。 章老管家多年的管家理事经验,如何能不知道,忙解惑道:“名单可是乔老夫人合着咱们家老夫人一道拟的。” 咦?这是什么话?邵韵诗可从未听说过,哪家宴客要客人定名单的? 苗奶娘咋舌,“这是哪家的规矩。” 章大叔给了老伴一小下。 章老管家没管侄子夫妇,也没用邵韵诗问,直接开说,“乔老夫人打算用咱们家的梅园宴客,就想着和老夫人一道办了。” 这个也不对,邵韵诗还没说,苗奶娘当先道:“那这算是哪家办?还没见哪家合着办宴的,借园子的倒是有。” 章大叔又推了下媳妇,“各家各办法,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 章老管家不在意地笑了笑,“其实,说白了,就是俩老太太合着给家中小辈办了个相亲宴。所以,这么弄,也不算出格。” 苗奶娘当即眼眸一亮,“这个倒是真可以,各家将熟悉的小辈一道带上,也能叫孩子们多些相处的人。” 说完,她才又想起自家小姐已经有了意中人,便遗憾地咽下劝说她回去的念头。 倒是章大叔中肯地道:“小姐,要不你回去一趟?” 其实,章大叔平时并不对小姐的事多嘴,今儿他是听出了邵老爷子和自家堂叔的意思,这才顺势问了句,再多,他也是不会说的。 苗奶娘自己不好说,也习惯了不说,倒是没反对丈夫多了嘴。 邵韵诗没一味地反对,而是认真地看向屋里众人,实在道:“名单上的人我都看了,虽说有几家不熟悉,可多少也听过他们的名头,说实话,他们家的儿孙,并不适合。” 这是不愿意了,章老管家也没失望,到底是小姐处对象,旁人看着再好也没用。 再说了,乔家和老夫人宴请的那些人家,他也知道,虽有些孩子不错,可还真难配上自家这一等一的好小姐。 一想通,章老管家便直接道:“成,得了准话,我这就回去了。有什么事,我再派人来说。” 冬天的大路,夜里上了冻,到了太阳升起的时候,化了冻,路就不好走了。 邵韵诗虑到路上的情况,没多留章老管家。 章家几人就更不敢留了。 几人说了正事,便散了。 告辞出庄的章老管家,瞧着排排后退的麦地,都长的不错呢,今年会是个好年成。 心情好了些,章老管家对家里那些烦心事散了些郁气。觉得,小姐不回去,其实也蛮好的,没得受那个糊涂爹的气。还得看白家那起子暴发户的丑陋嘴脸。 与此同时,章老管家想着的那些烦人的人,此刻也正说着邵家大小姐呢。 邵家正院正厅,暖室熏香,一屋子的惬意慵懒。 白氏懒懒地倚靠着皮面新沙发,咬着牙,抱怨着,“也不知老爷子是怎么想的,死丫头不回来就不回来好了,还派人去叫,就显得她重要。” 难的一早在家的白大爷,瞥了眼小妹,“说你什么好,那老东西将小东西找回来不是更好,还方便咱们行事呢。” 白氏扯了扯唇,“那也不必今儿叫她回来,万一,那死丫头被谁瞧中了呢?” 白氏十分不喜邵韵诗今儿回来,不然,她家秀雪可就尴尬了。 第307章 懊恼 BJ,南京,扬州,一脉相承的古城,都城。 在这里,多少年的封建礼教,不是一朝一夕能打破的。 所以,嫡庶仍是世家大忌。 白氏担心邵家大小姐抢了自家女儿的风头,那是必然的。 白大爷没想到这些,只听得妹妹说大丫头回来赴宴,有可能被别家订走,倒是有些烦心。 自打邵老爷子釜底抽薪,将邵韵诗送走之后,白大爷可是气坏了。 一来,他来了这么些日子,一点也没享受到大舅爷的待遇不说,还被邵老爷子冷落,很是令他没面子。 二一个,他在扬州这些日子,打探了不少邵家的事,觉得邵韵诗确实是个聚宝盆,自家外甥娶了她,直接暴富,也与他的生意有利。青岛陆家可是大商贾。 可这一切,眼看着就要被那个老不死的邵老头给破坏了。 想到这,白大爷也不理妹妹的抱怨,直接问道:“春生的事,你同妹夫说了没有?” 白氏眼眸一暗,“我们春生多好,难道非得大丫头不可?今儿可是要来不少名门闺秀的。” 白大爷无语地看了眼小妹,“名门闺秀是好,可谁家能给比邵大小姐还多的陪嫁?再说了,黄家的家境如何,你难道不知道?春生再好,家世不成,名门闺秀是甭想的。” 白氏被噎了下,带了点气道:“咱们家也不差,再说了,陆家还真能给大丫头搬来个库房?” “你,算了,其他的你别管了,只说通妹夫应下这门亲事就成。”白大爷知道小妹看不上邵大小姐,也不同她争辩了。 白氏还是有些怕自家大哥的,见他定了主意,只得为难地道:“老爷说起大丫头就生气,我这不也没敢深说吗。” 白大爷眉头深锁,“怎么到现在还不说?再迟,咱们可就得回北平了。” 这么急,白氏蹙眉,“我找机会吧。” “你可赶紧行动,不然,我自己寻妹夫说了。”白大爷不满道:“这次,你们不会带不走大小姐吧?” 白氏听了这话,眼眸一转,“大哥,既然我们带着大小姐走,那她的嫁妆财产不就咱们说了算吗,你看,春生这事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她这是想吞了陪嫁。 对妹妹的短视,白大爷表示鄙夷,反问道:“你觉得你大姐能同意?再说了,邵大小姐后头可站着一个陆家呢,你觉得陆家能随咱们摆布?” 白氏确实十分眼馋邵韵诗的财产,老早就想据为己有了,只可惜,她到如今连半毛钱都没摸到。 她如今十分后悔没在大丫头小的时候,接了人去北平。 想到自家大姐老早就盯着大丫头的陪嫁了,白氏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说到底,她这也算是替姐姐做了嫁衣。 见妹妹皱着眉头,白大爷怕她在中间弄鬼,特意叮嘱,“你赶紧给妹夫说一声,邵大小姐可是一定要带去北平的。在这里,有老东西拦着,咱们很难成事。” 想到自家想弄些手段撮合了春生的好事,几次都没能得手,白大爷有些急了。 白氏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可到底屈服于大哥昔日的威势,只得老实应下了。 白大爷今儿趁着邵家的宴,想结识些人脉,见妹妹应下前事,便又交代,“你今儿可得拿出咱们白家姑奶奶的架势来。” 白氏最喜应酬,兴致高了,“大哥放心,我早准备好了。” “衣服首饰都捡最好的用上了?”白大爷有钱,舍得投资。 白氏点头,“都是最时兴的海派货,不仅我这里,秀雪和春生那也都置办妥当了。” 白大爷好面子,擅投机,见妹妹妥当了,便放心地走人了。 白氏已然被哥哥唠叨烦了,见大哥走了,她偷偷地出了口气,将邵韵诗更恨了一层。 邵韵诗并不知道白氏还没打消带自己回北平的心思,更不知道,因为白大爷,她反遭了白氏的莫名迁怒。 她此时正同已经赶回来的罗丛柏说话呢。 院里大太阳照着,微风虽在,可到底不冷。 罗丛柏坐在藤椅上,端了热茶喝了口,暖暖乎乎的烫热了身体。 邵韵诗见他舒坦的缓了眉头,笑问道:“你这两天忙什么呢,胡子都快有两寸长了。” 罗丛柏见她小脸被太阳照的有些晕红,知道她不冷,便放心了。 听她说这话,他伸手摸了摸下巴,还真有些扎手了。不过,哪里有两寸长了? 笑睨了眼小妮子,罗丛柏故意苦着脸道:“是不是很邋遢,要不,你给我剃剃?” 邵韵诗知道他说笑,可她倒是调皮了起来,“成,我这里没有家伙什,叫晓冬去前头问章大叔借一借。” 见她来真的,罗丛柏忙摇手道:“不用,不用,回头家去了,我自己弄。”怕她追着闹,他忙又问道:“章老管家来过了?” 邵韵诗也不奇怪他是如何知道的,点了点头,“嗯,说是今儿家里回宴,问我要不要回去,我推了。” 罗丛柏皱眉道:“不会惹什么事吧?” 他知道邵老爷在家,很是有些大家长的权威,怕他给瞒姑难堪。 “能有什么事,再过个几日,那些人还不得回北平,离那么远,他还能飞回来修理我?”邵韵诗不甚在意地翻了翻眼睛。 瞧着她如今越发爱娇的模样,罗丛柏喜欢的不行,语气温柔地道:“早上,田师弟说,他也去你家做客呢。” “咦?谁带他去的?”说完,邵韵诗恍然,田晨和乔沁可是嫡亲的表亲,乔家拉头,他自然是要凑数的。 见她会过来,罗丛柏也没解释,隔着茶几,拉了邵韵诗的手,担心道:“师弟说,你家这次办的可是相亲宴。瞒姑,我……” 邵韵诗没等他说完,直接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说了说。 末了,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某人,“如今,知道了陆家和老爷子的态度,你可安心了?” 安心?这怎么能安心,此时他是更忧心了。 深叹了口气,罗丛柏苦着脸道:“瞒姑,我眼看就要走了,若是,邵老夫人再办什么宴,可怎生是好?” 邵韵诗无语地看向居然会撒娇的大高个,嗯,权且认为,他是在撒娇吧? 遂,她安抚道:“我的态度不是摆的明明白白的吗,你还担心什么。” 第308章 成了朋友 邵韵诗的话,轻轻悠悠,分量却十足。 可就是安抚不了罗丛柏那颗忐忑的心。 暖阳下的院子里,草木透着欢快,罗丛柏英俊的脸上却透着疲惫。 邵韵诗说完,见他这幅憔悴的模样,心疼了,接着安抚道:“你担心什么。我已经定了出去上学,这学生哪里能谈婚论嫁的?” 罗丛柏听了,嘀咕道:“学生也有定亲结婚的。”说完,他还偷瞄了眼邵韵诗,像是生怕她没理会自己的意思一样。 这人?!邵韵诗无语地看向某人,“那照着你的意思,咱们先定下?我反正无所谓,你这边可得想好了。” 暖暖的阳光晒在人身上,这在冬日,那就是享受。 可再多的太阳也比不上邵韵诗一句定亲,叫他更享受。只这一句,罗丛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心里乐开了花。 深抚了下胸口,罗丛柏定定地看向邵韵诗,“你若是定了主意,我想过些时候请了师傅帮忙,咱们先定下来,这样我不管走多远,都不怕了。” 邵韵诗是个认定了就不改的人,早就想着和某人定下关系了,没得叫他出门在外不安生,战场上可是刀枪无眼的,她可不想某人出意外。 她本想调侃几句,猛然见他眼里露出的忐忑,便说不出口了。 捏了捏某人干燥的大手,她带着甜甜的笑,缓声说了句,“好,济圆大师傅和祖父也是深交挚友,有他出面,妥当的很。” 罗丛柏见瞒姑半分为难都没有,忽然觉得圆满了,信心也起来了,豪气地道:“对,从我师父师伯这论起来,我这也算是有出处来历了,说出去不丢人。” “那是自然,大明寺的方丈能是一般人吗?那可是军政大佬们都难请的人,他的师侄常人想巴结还巴结不到呢。”邵韵诗抿嘴乐了乐。 罗丛柏就喜欢看小妮子开心,两人又说了会闲话,才又说到了正题。 “瞒姑,明儿秦政委他们就要走了,今儿你和我一道去送送。”罗丛柏看向邵韵诗,等着回话。 这几日,虽碍着对方的身份,柯美霞和邵韵诗来往的少。可奈何两人投缘,暗地里,她们还是乘着小船悄悄地去土山后的荷塘游玩了几次,彼此算是成了好朋友。 能光明正大地送好友,邵韵诗哪里有不乐意的,“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昨儿,美霞姐还没说这话呢?” 罗丛柏人虽不在家,可有个耳报神狗子在,早就知道瞒姑和柯美霞交好的事了。 见她亲热地称呼柯大姐为美霞姐,罗丛柏没奇怪,只挑了挑眉,“事情有变,今儿必须走。” 这话听的邵韵诗心头一跳,“怎么说的,难道有谁要对他们不利?” 罗丛柏见她害怕,忙安抚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具体的我也不能说,总之,你别担心就是了,我都安排好了。” 罗丛柏留在扬州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送走秦政委夫妇。 邵韵诗听木头这么说,对他的能力还是信任的,吁了口气,“送走了他们,你也该走了吧?” “嗯,大概晚他们一两天。”面对离别,这次,罗丛柏尤为显得难舍。 听的还有一两天,邵韵诗虽有些失落,可到底还来得及准备些东西,便问道:“我再给你准备些药放着。” 罗丛柏刚要说好,就又被打断了。 只听,小女人又道:“对了,你自己可有要用的东西?若是有,赶紧开个清单出来,好赶在这一两天,叫布一叔置办好。” 罗丛柏想到早前小妮子给自己准备的行李,忙摆手说,“不用了,我的行李够多了,再准备我也带不走。不过,秦政委那里是不是要准备些药?不过,你看着办。” 邵韵诗睨了眼某人,“你直接说叫我给人家备些药就是了,还我看着办。” 罗丛柏‘嘿嘿’乐了两声,“这不是药很难弄吗,若是我直接叫你备药,你不得忙起来,只能是看你方便不方便了。” 邵韵诗其实并没有生气,见他赖皮的样子,也知道他确实是叫自己随意安排,便道:“还是先去问问美霞姐,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也行,走吧。”罗丛柏还得去同秦政委商议如何走,便起了身。 喜妹见小姐他们要走,忙招呼道:“小姐,你昨儿刚做的甜桂花酥饼要不要带一些去?” 邵韵诗闲来无事,便领着晓冬和喜妹做起了吃食,这甜桂花酥饼便是这次的佳作了。 听喜妹提起,邵韵诗一把拉住罗丛柏,“先别走,这酥饼可好吃了,你吃些,咱们再过去,正好我也收拾些女孩子爱用的东西出来。” 罗丛柏确实也有些饿,本来他可以在师弟那吃的,可惜一听邵家要办相亲宴,吓的半分胃口都没了,便急急往回赶了。 桌子上的茶还温热着,喜妹见小姐和罗少爷又坐了回来,忙回身去拿酥饼。 “如何?”邵韵诗看着某人吃酥饼,难得有些紧张。 罗丛柏并不怎么爱吃小零食,不过,这个酥饼倒是可以当主食吃,比冷了的煎饼和烧饼好不少。 咽下一口饼子,罗丛柏将酥饼拿手上细细看了看,“嗯,很不错。对了,这个能放多长时间?” “就这天气,大概能放半个把月吧?”邵韵诗有糕点店,对这些还是知道的。 能放这么长时间?罗丛柏眼眸亮了亮,“做这个比烧饼和煎饼费料吧?” 邵韵诗点头,“你想做什么?” 罗丛柏摇头道:“往年我们出去做任务,没时间做吃的,就带些烧饼或是煎饼在身上,天冷就吃硬的,天热又放不住,时常饿肚子。” 邵韵诗知道行军打仗的辛苦,只能担心,叹了声。 罗丛柏轻摇了摇手上的酥饼,“要是有这个,倒是可以解决吃饭的问题了。” 邵韵诗笑了笑,“你还是别想这个了,我这酥饼之所以能放的久,是因为油放的多,平常人家可舍不得用这么多的油,更何况这里还有糖呢,桂花倒是可以省下。” 罗丛柏其实吃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想的不现实,失笑地摇了摇头,“那你给我整些吧,回头我一路上也就不用找地吃饭了。” “胡说,路上怎么能不弄热饭吃。”邵韵诗瞪了眼某人,“酥饼我可以给你备上,只不许你拿它当干粮。” 见她有些生气,罗丛柏忙讨饶,“不会,你放心,只要条件允许,我顿顿不落地吃热的。” 第309章 各种药粉 在外行走的艰难,在这乱世,尤其突出。 邵韵诗知道罗丛柏在外做事,不可能顾到自己,可到底心疼,还是希望,他能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 如今,见他说的认真,大概日后会多顾着自己的胃,邵韵诗这才笑着放过了。 时间紧,两人简单地用了几个饼子,便出发去罗家了。 没想到,邵韵诗以为不再提起的话题,到了秦政委这,居然又被提了一次。 这次没用邵韵诗接茬,罗丛柏便接了话头,“这饼子造价大,大批量做,划不来。” 柯美霞发笑地看向皱眉的丈夫,“你怎么还操心起后勤部的事来了。行了,韵诗妹妹做了吃着玩的,你就老实吃好了。” 邵韵诗不好接这话,倒是问道:“美霞姐,回头我给你多装些路上吃,这饼子小孩子也能吃,正好给我那侄儿甜甜嘴。” 邵韵诗和柯美霞成了朋友后,彼此多少都提及了下家人。所以,邵韵诗知道柯美霞有个五岁的儿子,叫秦立川。 两位女性处的好,作为她们的家属,自然高兴。 秦政委对罗丛柏和邵韵诗还是很看好的,并不介意妻子和邵小姐交好,笑着谢道:“如此,那就多谢邵小姐给我们夫妇准备干粮了。” 邵韵诗见秦政委也打算拿酥饼当干粮,无奈地看了眼某个偷笑的人。 对旁人她不想多说,便点头道:“成,我回头再帮着准备些其他干粮,只吃这单一的酥饼不得劲。” 柯美霞知道邵韵诗是个不差钱的,自家早就承了人家不少的人情,也不在乎多欠些,便笑了道:“成,这下我可就有口福了。我听狗子说,韵诗妹妹家的糕点卖的可好了。” 邵韵诗对自家糕点还是很有信心的,要知道,她可是给出了不少点心秘方的,很多还是宫廷秘方。 邵韵诗不客气地接受了夸奖,“我家糕点铺,生意确实不错。” 罗丛柏看了眼笑眯眯的瞒姑,觉得叫她认识柯大姐还是有好处的,如今瞒姑笑的都比以往放开多了。 邵韵诗确实比早前开心不少,柯美霞是个不错的谈话对象,叫她知道了不少的先进思想。 想到他们要走,邵韵诗真诚地对柯美霞道:“美霞姐,我给你的养身丸,你可得记着用。” 邵韵诗摸过柯美霞的脉,知道她生养的时候伤过身,且,一直没能养回来,便送了些适合的养身丸给她。 柯美霞这些日子合着丈夫吃了不少的补汤,身体本身就好了不少,后来又吃了养身丸,身体就更是轻便了。 见她提起这话,柯美霞感激地看着邵韵诗,“韵诗妹妹配的丸药可是难得的很,我就这么拿了,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美霞姐这是打算同我客气了?”邵韵诗故意装着生气的样子。 柯美霞忙摇了摇邵韵诗的手,讨饶道:“我怎么可能同你客气,你这家伙还真是个爱生气的。好了,客气话我就不说了,你赶紧给你秦姐夫看看,若是还要用药,我直接问你要了。” 这话,邵韵诗听了得劲,笑睨了眼柯美霞,“这才像个朋友,秦姐夫是现在就看?还是等会?” 秦枫正和罗丛柏嘀嘀咕咕地小声说话。 柯美霞回身看了眼丈夫,知道两人说着正事。 她倒也没避着邵韵诗,压了声音道:“他们正说着,还是等会再替你姐夫把脉吧。” 邵韵诗无所谓,“成,那就等秦姐夫说完了再说。”说完,她想了想,还是问道:“美霞姐,你可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 这话?柯美霞一想,也就明白邵韵诗的好意了,“没什么,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唉,这一别,还不知道咱们几时再见了。” 邵韵诗谈得来的朋友不多,如今添了个柯美霞。 她虽冷情惯了,倒也有些不舍,“想见还是能见的,若是美霞姐方便的话,也可以给我写信。” 柯美霞做的可是情报工作,哪里敢给邵韵诗写信,只能遗憾地道:“我的工作还没定,日后如何联系,还真说不准。不过,姐姐是不会忘了妹妹的,你也不许忘了我。” 听着她看似霸道实则不舍的话,邵韵诗眼眸含笑,“好,我的地址不会变,就算日后出去上学了,也能收到。你什么时候方便了就给我来信,不管是帮忙还是闲谈,我都照接。” 这算是承诺了,连正谈话的两男人听了,都停了下来。 柯美霞更是感动,她们做的事可是分分钟要掉脑袋的,同她们攀扯上,自然也是十分危险的。 虽说,有罗丛柏这层关系,邵小姐本身就不怎么安全,可到底少一人麻烦,就多一分安全。 深叹了口气,柯美霞拉了邵韵诗的手,点头道:“嗯,回头姐姐若是有事了,定寻韵诗妹妹帮忙。” 邵韵诗见她爽利,这才露了笑。 柯美霞想了想,又道:“我给你看的那些书籍,平时收好了,这要是叫旁人看见了,那可就麻烦了。” 这些日子,柯美霞和邵韵诗虽四下逛着,可也没傻玩,两人一道谈了现今社会的现状,和两种制度的优劣等等,总之,很是叫邵韵诗开了眼界。 知道她这是真心为自己好,邵韵诗带笑道:“美霞姐放心,我还没糊涂到这等地步。对了,我手里有些奇奇怪怪的防身药粉,你要不要?” 防身药粉?柯美霞笑着奇怪地看向一脸带笑的邵韵诗。 这事罗丛柏知道,听了这话,他倒是惊喜了起来,暗怪自己早怎么没想到,忙忙说道:“瞒姑做的防身药粉可好用了。对了,就是些痒痒粉、痘疮粉、哈哈乐粉等等,总之林林总总的很多就是了。” 他这话,连秦政委这个板正的人都起了心思,“这个好,若是遇上个把敌人,丢这么一小把药粉,保准安全过关,女孩子备着更有用。” 柯美霞没想到邵韵诗看着雅致规整的一位大家闺秀,居然还有这促狭的心思,不由的眼眸一亮,“这药粉,妹妹可一定要多给我些。” 秦政委忙接了话头,“若是多的话,邵妹子能不能再给我些,说不得回头真遇上个敌人,也能保保命。” 此刻,他说这话,再在地没想到,没多久,居然一语成谶了。不管他到那时是个什么心情,对邵韵诗的感激那都是真真的。(本章完) 第310章 凶卦 明媚的阳光欢快地照在院子里。 邵韵诗脸上衬着光,娇俏极了。 大家一致期待地看着这样的女孩子,感叹她的端庄下还有这么鬼灵精怪的一面,更希望能得她的稀奇玩意。 邵韵诗没想到大家对自己玩闹的作品这么感兴趣,见他们都看过来,连忙点头,“我这里不多,若是秦姐夫也要的话,我使晓冬回去拿,家里还有不少呢。” 说完,她想了想,还是又问道:“你们是每样都要,还是只捡几样?” 秦政委想的多些,“具体的功效我们都不清楚,要不,邵妹子看着给弄吧。” 这话倒是叫邵韵诗对秦政委改观不少,对不知道的事,自然该听了解得人的。 遂,她也不推,直接道:“成,回头我看着弄,保准叫你们都满意。” 罗丛柏瞧着她狡黠的小模样,就知道她又想着捉弄人了。不过,他知道小妮子是个有分寸的,倒也不担心。 至于,回头收到东西的秦家夫妇会如何表现,那就不在他的操心范围之内了。 柯美霞见丈夫说完了话,她忙叫上邵韵诗,给丈夫再最后看看,她可是知道丈夫当初的伤有多重。 邵韵诗拿柯美霞当朋友,自然对待秦政委的伤也认真。 手搭上秦政委的手腕,邵韵诗凝神细细诊了会,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是邵韵诗第一次给秦政委把脉。 柯美霞一直盯着邵韵诗的脸看,见她蹙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没用她问,罗丛柏当先道:“怎么?秦大哥的伤还没好透?” 邵韵诗收起脉枕,吩咐在外守着的喜妹,“你将医用包里的古钱拿来。” 她这话叫秦家夫妇摸不着头脑了。 罗丛柏则知道,“不是伤,难道秦大哥有劫?” 邵韵诗见他着急的一改往日的寡言,忙解释道:“不是身体的原因,不过,秦姐夫的外伤好了,内里的情况还得注意,我会开些温补的药给你的。” 秦政委暗暗吁了口气,“成,那就麻烦邵妹子了。” “韵诗妹妹,老秦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问题?”柯美霞急道。 邵韵诗把脉自然是把不出吉凶的,她是通过面相瞧出了秦枫的不妥之处,此面相,近期可是有大难的。 怕自己测的不把稳,她还是没说什么,一切等卦像出了再说,便只摇了摇头。 正好喜妹来了,邵韵诗接了东西,也不讲究焚香净手,直接就在木几上摆开了阵势。 柯美霞懂规矩,一见她这样,忙咽下了要问的话。 院子里的几人,都被邵韵诗这架势唬的愣住了。 本还热闹的庭院,一下子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了。 铜钱滚落的声响,惊醒了众人。 罗丛柏曾被邵韵诗逼着看过些卦像,一见卦成,忙看了过去,不好,大凶之卦。 抬头看向秦政委,印堂处确实有些黑。罗丛柏心沉了沉,对瞒姑他是信的。 秦政委其实并不怎么信这些唯心主义的东西,可被其他几人的沉重,带的脸上也没了笑意。 又见罗老弟瞧着他发傻,他有些沉不住气了,“丛柏,怎么回事?” 罗丛柏不会抢在起卦的时候说话,只摇了摇头。 见他们一个两个的搞得神神秘秘,秦政委无奈地按下了心急。 也没叫他多等,邵韵诗收起了古钱,交给喜妹妥当收好,这才看向众人。 她这样比刚才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叫人亲近了不少。 柯美霞如今越发觉得邵韵诗神秘了,对能认识她,甚至还成了朋友,感到很荣幸。 “你们别一副吓住的样子,问题确实有,不过也不是没有化解之法。”邵韵诗说着话,看了罗丛柏一眼,见他点头,这才安下心来,要知道,有不少人如今是不信这些的。 柯美霞忙道:“韵诗妹妹,有什么你只管说,如何解,我们都听你的。” 邵韵诗不看柯美霞,只瞥了眼一脸严肃的秦政委,“秦姐夫今天必须走吗?” 这算是机密了,秦政委看了眼没任何表情的罗丛柏,点头,嗯了声。 邵韵诗并不觉得秦政委的表现有什么不好,做他们这种工作的,不谨慎些怎么能成? 遂,她便老实道:“那我就说说这卦像吧。” 众人见她这么说,齐齐出了口气,大家可是老早就等着了。 几人的表情,自然都落进了邵韵诗的眼里,她只能是苦笑了,实在不是她故弄玄虚,而是,她怕说到了对方的机密事里去。 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了,邵韵诗也没什么负担了,“秦姐夫这卦不太好,属路途凶险型,准确的说,应该是九死一生的卦。” “九死一生?不是必死之局,就还好办。”罗丛柏先就松了口气。 他懂,可秦家夫妇不懂呀,两人都被这凶险的卦弄的不自在了,毕竟即将远行,谁不图点吉利。 如今,又见罗丛柏这样说,心里就更是忐忑了。 连不怎么信这些的秦政委,都有些半信半疑了起来。 邵韵诗也是看在罗丛柏的面子上,才这么直白地讨嫌的,不然,她也不会多事。 见柯美霞夫妇两个面上焦急,邵韵诗也不拖沓,“这局还是可以解的。” 这话大家都爱听。 柯美霞当即道:“什么法子?韵诗妹妹你赶紧说说。” 秦政委也稳住了心神,“美霞,别急,听邵妹子的。” 他这样算是表态了。 罗丛柏暗暗点了点头,他一直没说话,自然也有考察秦政委的意思在里头。 若是秦政委对瞒姑的话表现出不以为意,又或是嗤之以鼻,日后,他自然是要好好考量与秦政委的关系了。 邵韵诗对罗丛柏自然是留意的,瞄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这是认可了秦政委的处事。 遂,她便竖起了两根手指,“解决的法子有二,一,避开时辰,二,重选路线。” 这两法子也是邵韵诗无奈之下的选择,刚才她默算了下,觉得不管是一还是二,都是险中求生的卦。 不过,比起九死一生来说,那可是好了不止一点两点。运气好的话,说不得一点伤都不用受呢。 其实,她的提议看似简单,可对于上下协作的交通线来说,要动的可是大工程,费事着呢。 第311章 援手 白色恐怖时期的交通线,是运输线,也是生命线。 它内部,组织严密,行事周全,纪律严明。 这一整条从各地通往苏区的交通线,有多少人,有谁组织,作为交通线上的一员,谁都不知道。 大家只知道,听命令,做任务,管好自己。 如今,邵韵诗提出让秦政委修改行动路线和时间,真真是乱了一锅粥。 首先,罗丛柏要和交通科重新联络,各地的交通站收到的消息也得改,这就不是罗丛柏一人能决定的了。 另外,若是改时间,那势必要同江西那边联系,改在何时合适? 秦政委没用罗丛柏麻烦,直接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这也算是对邵韵诗的肯定和默认了。 一直没说话的罗丛柏,接着也开了口,“这个不怕,改时间很简单,咱们接头本来就有上下冗余的时间,二一个,改交通路线虽有些困难,但是,只要筹划的好,也不是不可能。” 在他看来,为了安全,一切的麻烦都不是麻烦。 秦政委自己就是搞政工的,对罗兄弟如此说,很是感动。他知道这两件事,哪一件也没罗兄弟说的简单。 他忙摆手,“不用这么麻烦,咱们再合计合计旁的法子好了。” 罗丛柏知道秦政委还没完全信卦,也有怕连累大家的意思。 遂,他直接定道:“这事不能等闲视之,秦大哥放心,万事有我呢。处理起来,虽费些功夫,并不难。” 柯美霞也是搞情报的,这里头的凶险和艰难,她也知道,交通科的事,说得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罗丛柏如此说,她想开口拒绝,可心疼又担心,到底没说什么。 不过,罗邵这两位朋友,他们算是交对了。 邵韵诗也没想着要谁感激。 她见木头开口了,知道这事确实可为,便道:“其实,你们也别想的那么难,比起秦姐夫和美霞姐的安全来说,麻烦点并不算个事。” 她这话,体贴的人心暖暖的。 柯美霞红着眼,坚定道:“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组织上的人力不能紧着我们用。” 邵韵诗不懂组织上的事,笑着道:“这有什么,木头万一折腾不开,不是还有我吗。” 邵韵诗一个深闺小姐能有什么法子?秦政委和柯美霞都失笑地看向她,不过,两人心里都热呼呼的,邵妹子是个热心人。 不过,他们不了解情况,了解情况的罗丛柏,则觉得这法子可行了。 想了想,罗丛柏直接道:“若是布一叔他们能帮忙,那我就不走交通科,直接送秦大哥走。” 邵韵诗背靠着陆家,那能量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这么多年,也就她小人儿一个,不动地,不然的话,她天南海北哪里不能舒服地去? 罗丛柏的欢喜是真真的,他倒不担心会给瞒姑惹来麻烦。毕竟,秦政委这次走,是单线,也不用同地方上的谁谁接头联系。若是安排好了,啥事也没有。 秦政委不是傻子,一见罗丛柏这么高兴,就知道邵小姐不简单呢。 柯美霞和邵韵诗接触的多些,多少知道点邵妹子的情况,可就算如此,她也难想到,邵妹子居然敢说帮着送人。 要知道,这一路去江西,不仅花费不菲,一路的盘查也是严密的很,没点人脉是办不到的。 秦家夫妇的顾虑,不在罗丛柏考量范围内。 他既然认定这个方案,便直接看向秦政委,“秦大哥,若是改道,时间上就不是问题,你看?” 秦枫赶着回去,一是,他伤好的差不多了,二一个,组织上的任务还很多,眼看着党内的小组会议也得开,他这个做组织保卫工作的,必须赶回去安排。 这么一算,时间确实挺赶。 秦枫信罗丛柏,便也不客套,“那就改道,若是这样的话,时间上是不是能快些?” 柯美霞听着丈夫的话,想阻止,又迟疑。 邵韵诗则直接看向罗丛柏,“你本来打算是走水路?或是乘火车?” 现在,这事已经正式改由瞒姑帮忙了,罗丛柏也不瞒着,“我们的能力,是走水路更稳妥。现在吗,若是你能帮着安排火车,那就乘火车好了。” 这样?邵韵诗没有冒然应下,她暗暗合计了下,从这里乘船去江西,可以不必转车,这个是个优势,可时间上确实比不上火车。 而且,她刚才从面相看,不仅秦政委犯水,柯大姐也和水犯冲呢。 这么一合计,邵韵诗点头道:“那就乘火车吧,车票什么的,我直接安排布一叔去弄,人如何送上车,也听布一叔的,如何?” “自然该如此。不过,你安排什么身份送他们走?”罗丛柏提了句。 邵韵诗虽没有办过这些事,可在前世,她目睹过父亲安排更为烦难的军中事务,如今,办这事她也条理清晰。 “扬州没有火车,自然是要坐汽车去南京乘车,再由南京上火车。”邵韵诗掰着手指道。 罗丛柏如今已经带着考教地看向了邵韵诗,便‘嗯’了声,示意她继续。 秦家夫妇自然也有此心思,他们如今可是巴不得同邵韵诗多些牵扯,甚至,直接就叫邵小姐加入他们才好呢,人邵小姐可是能人呀! 邵韵诗话还没完,自然得继续了,“至于安排美霞姐他们用什么身份合适,那得看布一叔的,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布一叔从来没办差过事。” 这点,罗丛柏知道,就拿年三十晚上的事来说,布一叔就处置的十分妥当。 在一个,他可是知道,布一叔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事情由他出面,比什么人都稳妥。 知道秦政委不了解布一叔,罗丛柏还细心地给他说了下。 其实,说秦政委给予了邵韵诗极大的信任,那罗丛柏和邵韵诗又何尝不是给了秦家夫妇同等的信任,甚至更高的信任。 要知道,罗邵两人可是抖了底的,一家一当都在扬州,一旦秦政委夫妇这里出了什么茬头,他们两可不是简单的麻烦。 算起来,若不是因师傅济圆大师,罗丛柏也不敢更不能如此办事,更何况,如今还又牵扯上瞒姑。 这些道理,秦政委夫妇自然也是明白的。 邵韵诗之所以能如此坦然,在于她信任罗丛柏。 第312章 古术 在乡下的这几日,天气晴朗。 邵韵诗过的算是身心愉悦,虽罗丛柏并不能常伴左右,她却和柯美霞建立了友谊。 当然,这也是罗丛柏放任的,让邵韵诗知道了他的态度。所以,邵韵诗并没在柯美霞面前避讳自身的一些家事。 私下里,柯美霞也有将自家的情况说与邵韵诗的时候。 这算是两厢里拉近了关系。 秦政委这里知道了布一的情况,心里的震撼真是无法说,这邵小姐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既然托了人家办事,他也爽快,“那就一切拜托邵妹子了。” 柯美霞就更是感性了,直接拉了邵韵诗的手,眼眶泛红地道:“有情,待姐姐日后补了。” 邵韵诗对秦政委夫妇如此上道,很是满意,带了笑道:“看美霞姐客气的,你我既然姐妹相称,自然不必说什么多谢的话。” 说完,她想了想,还是又认真地看向众人,问道:“火车不可能乘到地头吧?”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秦政委点头道:“嗯,我先到南昌,在那里会有人接应。” 具体,为什么得先到南昌,没人多问。 邵韵诗见果真如自己所想般,便直言道:“若是如此,到了南昌,秦姐夫最好避开走水路。” 嗯?柯美霞皱眉看向邵韵诗,“可是你姐夫有水劫?” 见她问的还在行,邵韵诗点头笑了,“对,不仅秦姐夫如此,美霞姐也有水劫。” 具体如何走,到了南昌可不是自己说了算。 秦政委有些为难地道:“怕是走水路多呢。” 柯美霞也知道组织内部的情况,更何况到了江西,街面上肯定盘查的更严,如何走,哪里是他们能选的? “韵诗妹妹,可有破解之法?”柯美霞希冀地看向邵韵诗。 她这样问,倒是叫邵韵诗无奈了,要知道,她只能算吉凶,又不是神仙,给个符咒就能避难的。 不过,规避一些也是能给个提醒的。 不忍柯美霞失望,也因着他们的安危,邵韵诗中肯地道:“若是实在要走水路,美霞姐一定要记得装好我给的那些药包,回头得空了,就将药包理理清爽,别到要用到的时候,寻摸不着。” 柯美霞听了,连忙道:“好,我回头就都做上标记。” 邵韵诗想了想,又道:“这样,我再给你们俩易容一下,到了有危险的时候,你们直接改一下妆容,想来也能容易过关些。” 这个好,柯美霞忙激动地看向丈夫。 秦政委倒是没多激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有化妆的,效果只能说勉强。 罗丛柏知道秦政委的想法,便笑着嘚瑟,“秦大哥,瞒姑的易容术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易容术?是古术吗?”柯美霞在家中的藏书中看过。 邵韵诗含笑点头,“确实是古术,易容术和现在的化妆可不同,还得配合丸药,改变声线,甚至骨骼。” 这个确实高级,秦政委心动了。 如何易容,罗丛柏可是邵韵诗手把手教出来的行家,这事他直接接手了。 柯美霞就更是激动兴奋了,忙忙地道:“韵诗妹妹,你教我吧,有了你这个手艺,回头我做什么都有底了。” 看着露出调皮笑容的妻子,秦政委难得地也笑了起来,对邵韵诗的感激,那就更是上了一层。 秦家夫妇是在天擦黑的时候走的,来接人的是罗丛柏的师弟,田晨。 自然,这事,邵韵诗是从罗丛柏回来后才知道的。 至于他如何和布一叔联络,邵韵诗相信,有她的一封信,布一叔定能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夜半风起,吹乱了一院的草木。 邵韵诗知道这时候柯美霞夫妇还没出扬州,心里惦记着,一时睡不着,撑着精神,瞧着窗外的落叶发呆。 “小姐,不早了,你还是先去睡吧。”今儿晓冬也跟着去了城里,喜妹有些担心地看向邵韵诗。 邵韵诗知道就算罗丛柏半夜回来,他也不能来自己这的,便叹了口气,“成,那就收拾收拾睡吧。” 晓冬不在家,邵韵诗便让喜妹和她一道睡里间。 也亏得两人睡下了,罗丛柏别说不能来章家,他人如今还在田宅生着闷气呢。 暗室荧光,清酒香。 “喝一杯吧。”田晨举着酒杯冲师兄晃了晃。 罗丛柏哪里有心情喝酒,他这正担心着同布一叔走掉的秦政委夫妇呢。 见师兄摆手,田晨也不强迫,轻嘬了口酒,抬眉冷嗤了声,“你瞎担心什么,人家布一的能耐可比我大多了。” 他也是今儿瞧着布一的行事,才知道人家的人脉有多广。 虽说,布一认识的不是什么当权派,可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只是正面的光鲜的那些人的天下。毕竟,鱼虾总比龙凤多些。 那些看似没什么本事的小人物,实则上能量并不低,甚至,有些事通过他们办,能更快更悄没生息。 这些道理,罗丛柏如何能不知道,但秦政委的身份太重要了,容不得半点差错儿。 不过,人已经送出去了,现在再烦恼也确实多余。 深吸了口气,罗丛柏端起茶杯,抿了口,问道:“你那汽车没问题吧?” 田晨是开了汽车去罗家接的人,若不是赶时间,布一就赶马车接人了。 “没问题,我毕竟是廖司令府的亲戚,汽车也是廖家的,大晚上进出城门虽有记录,可谁又敢查我的车子。”田晨不在意地道。 对师弟办事,罗丛柏还是放心的,只交代道:“你可记着,你是去大明寺看师傅的,别回头弄岔了。” 田晨无奈地瞥了眼操心的师兄,“知道了,我本来就是去看师傅的,谁能知道我又拐去了大罗庄。不,不对,我是路过的大罗庄。” 从城里去大明寺,确实可以走几条路,大罗庄就是一条可以绕的路。 罗丛柏无奈地看了眼师弟,“你心里有数就好。对了,你今儿去邵家觉得怎样?” 总算是问到正题了,田晨暗暗发笑,“不怎么样,一堆的老太太大姑娘的,我嫌烦,便躲了起来。” “怎么,没有相熟的伙伴?”罗丛柏皱眉,想了想,还是又道:“不对呀,你表哥和廖家少爷不也去了?你没陪着?”(本章完) 第313章 摇摆 冬日的夜,寒意渗人。 罗丛柏的话暗沉又带着压力,叫人听了莫名的不适。 田晨耳边听着师哥那带着担心的试探,想到自家表哥的表现,眼眸暗了暗。 有些话,有些事,他得知会师兄。 遂,他看了眼一脸看似淡定的师兄,道:“在邵大小姐的婚事上,邵家老太太瞧着有些主意不定,乔家亦然。” 这是什么话?罗丛柏奇怪地看向师弟。 知道自己说的话不清不楚,田晨想到师兄的心思,还是耐着性子,咬牙道:“我躲在暗处的时候,正好听了些关于邵大小姐的话,……” 原来那日,田晨不耐烦应酬那些夫人小姐们,又不想听那些少爷公子们胡侃,便寻了个借口,偷溜到了梅园廊亭外的一颗吊着摇椅的梅树下。 这个地方,原先只是邵韵诗闲来小坐的。她怕被不相干的人打扰,摇椅位置比较隐蔽。也亏的田晨这个客人能找到。 巧也巧了,田晨躲人,如厕回来的乔家母女也躲人,就歇在了廊亭处说小话。 如此近的距离,田晨又是习武之人,自然将人家的话听了个明白清楚。 其实,乔家母女说的话也不算过分,只是听在田晨耳朵里就不那么美好了。 回想起当初听来的话,田晨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姆妈,我怎么瞧着您对邵二小姐十分热衷呀?”这是廖夫人的声音。 “说什么呢,到了别人家自然要对别人家的小辈亲切些了。”乔老夫人嗔怪地给了女儿一下。 廖夫人显然不信这话,执拗地追问着,“姆妈,你当初不是看好邵大小姐吗,如今这样,不是叫人疑惑吗?若是邵伯母会错了意,您回头怎么找补?” 乔老夫人显然不放在心上,“怕什么,我和你邵伯母也没说定下邵家哪个女孩子。对了,你看若是给沁哥儿定下邵二小姐,如何?” 廖夫人显然没想到姆妈居然如此想,急了,“姆妈,这如何使的,邵二小姐可是庶出。” 这话乔老夫人不乐意听,“这确实是个问题,可邵家没有正房,这也算不得大事了。” 廖夫人诧异地看了眼母亲,“姆妈,您没瞧着今儿这白氏多么的轻挑,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半点沉不住气。” “如今都民国了,不讲究这些。”乔老夫人不愿意和女儿说实话,只拿话搪塞,“再说了,你看沁哥儿和邵二小姐多谈得来,这点,邵大小姐就比不上邵二小姐了。” 廖夫人不是白目,且也了解自家母亲的为人,知道她没说实话,便有些冷了心肠。 她淡淡地劝着,“姆妈,我瞧着邵大小姐不错,为人清雅淡然,堪为当家主母。” 女儿的话,对于旧式教养长大的乔老夫人来说,自然是知道的,也认同。 只可惜,如今这个时代变了,邵二小姐背后有个后起之秀的白家,白家后头又有个军方背景的靠山,这点,是邵大小姐所不能比的。 不过,这话不能同女儿说。 在一个,邵家小姑爷在军中能力也不差,邵兰香偏心大侄女。如此,邵大小姐和邵二小姐之间,也确实还得再看看。 至于财力,她倒是不怎么看重,毕竟,她乔家也不差钱。 再说了,白家如今也做着大生意,难道就不给邵二小姐些陪嫁? 心里有了成算,更为有个争气的孙子感到骄傲的乔老夫人,糊弄女儿道:“如今都是新朝了,沁哥儿瞧上哪个,我这当祖母便赞同哪了,你就别担心了,横竖都是邵家的姑娘。” 都是邵家的姑娘,大姑娘和二姑娘能比吗? 廖夫人咽下将出口的反驳,眼眸暗了暗,“若是姆妈看上了二姑娘,我倒是想将大小姐说与我家老七,姆妈看,可好?” “不好。”乔老夫人半分没考量,直接否决了。 她这样,叫廖夫人更是寒心,嘟囔着,“怎么就不好了,我看在场的所有闺秀都比不上邵大小姐。” 廖夫人的话固然对,可到底她不敢同母亲较真,所以,乔老夫人并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在一个,她其实知道自家老七是个什么脾性,那就是个爱四处玩闹的混小子,自己再看好,也很难说出老七配得上邵大小姐的话。 更何况,邵老爷子是个文人,和自家老爷根本合不来。 如此,母女俩个各怀心思地闲谈了几句,便走了。 她们俩再在地没想到,两人的谈话居然还能叫旁人听了去。 罗丛柏听了田晨复叙来的话,心头惴惴的,并没因为乔老夫人的左右摇摆而心安,反而觉得这事更难办了。 哪里想到,他这一个乔家还没摆平,田晨又给他来了一击。 “师兄,我估摸着廖家那位堂少爷对邵大小姐也有些意思。”田晨想起廖泰永那羁傲自负的猴样,很是不快。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罗丛柏调查过廖家的事,自然知道廖家这位堂少爷可不是什么善茬。 田晨就更是了解廖泰永了,那就是个混不吝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想到这,田晨皱眉道:“要不,你叫邵大小姐躲出去算了,横竖她这么些年也没待在家里过。” 这个提议也不错,罗丛柏本来想叫瞒姑留扬州的打算淡了不少,“她过年后要上学,想来肯定是要跟着邵小姑走。到了江家,给廖泰永十个胆子,也不敢做什么了。” 这倒是不错,可惜上海还在打仗,南京虽解了困,到底也不是太安全的。 田晨皱了皱眉头,“也不知这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上海那边,打的还行,南京怕是没什么危险的。已经有不少人,往回走了。”罗丛柏整日在外头奔走,这些情况,他很了解。 这情况,田晨也知道。 喝了口杯中酒,田晨看向师兄,“你的货还要多久才能弄好,我这边快发船了。” 罗丛柏就是为了说这事,才留下的。 最近他为这事可是操碎了心,好在货都弄的差不离了,缺的也不多,算是能叫秦政委交差了。 “明晚我来押货。”罗丛柏不能多说。 田晨听了,挑眉看向师兄,暗暗佩服,自家师兄就是能力强,如今上海打的这么激烈,他还能寻摸到枪弹,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了。 第314章 托付 世事动荡,能人显现。 田晨心里,他师兄就是乱世英雄。 有些事,田晨知道不是他能过问的,既然师兄能搞来枪弹,那他就帮着安全运走。 遂,他便冲着师兄,点头道:“成,我亲自跟车。对了,那些货是不是存老地方的?” 田晨虽在自家公司上班,可私底下还是有自己买卖的,这个买卖他自然也带上了自家师兄。所以,这老地方就是他们自己的仓库地头。 罗丛柏‘嗯’了声,便起身打算离开了。 田晨见他站了起来,忙拦道:“师兄今晚可不能走。” “嗯?为什么?”罗丛柏奇怪道。 田晨无语地看着师兄,“这会子都快半夜了,街面上可还在戒严,城门处不仅盘查的严,还得有出入通行证,这些你都有吗?” 路条或是通行证,罗丛柏自然是有的。不过,他也没想着回去,毕竟要是被盘查了,一个不好再牵累出秦政委就不妙了。 见师弟担心,他忙解释道:“我不出城。” “噢,这就好。”田晨有些担心地看向师兄,又道:“不过,非出去不可吗?街面上这会子查的也很严的。” 罗丛柏就快走了,他得去庚叔那一趟,这算是公私兼顾的事。 庚叔那,田晨也知道。 罗丛柏索性直接说道:“我得去庚叔那交代一二,我这一走,怕得有段时间回不来呢。” 田晨晃坐到罗丛柏身边,皱眉道:“庚叔又不做你们队里的任务,你去那说什么?你这情况,还是保守些的好。” 罗丛柏拍了拍师弟的肩,“你安心,庚叔值得信任。他那里极为隐秘,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若是走了,不安排好他们,叫他们怎么想?” “那你想怎么安排人家?”田晨有些无奈地看向师兄。 庚叔老夫妇俩个平时就守在家里做些小手工活,收入不多,最主要的是,他们要替罗丛柏做些机密事。 如今,他要走了,庚叔日后的生活,自然要变了。 见师兄低头,田晨就知道,师兄根本就还没想好如何安置庚叔,便接话道:“要不,我替你走一趟?” 田晨时常帮罗丛柏捎带药材,接手的人就是庚叔,所以,他和庚叔也很熟悉。 罗丛柏想想,自己这时候去寻庚叔确实不妥,便点头道:“成,今儿我就不去了。若是回头我没空,就你去庚叔那走一趟。” 田晨松了口气,“回头我会去的,你就别操心了。” “平时,你也接济一二。”罗丛柏放手,便接茬道:“义诊的事,怕是瞒姑也不能继续了,你看看要不要重新帮着物色一个老大夫接手。” 田晨见师兄如此不客气地提条件,直接乐了,“师兄,你这得寸进尺的本事是越发娴熟了。” 他这刚说一句,就得了罗丛柏一个冷眼,忙讨饶道:“成,我不说了。这些事,师兄你直接交给我,保证帮你办的妥妥的。” 这还差不多,罗丛柏暗笑,“注意别泄露了身份,你这要是叫人知道,这些事后头有你,别说田家了,就乔家廖家立马就能将庚叔的身份挖出来。” 田晨混江湖多年,这点手段还是有的,忙正色道:“师兄放心,我省的。” 庚叔的事有田晨帮衬着,罗丛柏确实安心不少。 罗丛柏不走,师兄弟俩也来了兴致,整治了些下酒菜,边喝酒边聊天。 亏的罗丛柏酒量极佳,虽和师弟俩个喝了半夜的酒,到了第二日一早,他还是准时醒了。 瞧着师弟还睡着,罗丛柏也没同他招呼,便出了田宅。 清早的街面上,已经有做小买卖的人了。 哈着热气,罗丛柏揉了揉因喝宿酒而有些不舒服的胃,选了家离竹园巷最近的小摊点,坐了下来。 昨儿,晓冬送了秦家夫妇,便暂住了邵韵诗竹园巷的房子。 仿如约好了般,没一会,晓冬打巷子里走了出来。 两人皆易了容,彼此隐晦地互看了眼,便装着不认识的样子,在小吃摊上,各人吃各人的了。 晓冬是个沉不住气的,和摊主闲聊了几句,便抹了嘴,先行一步了。走之前,她还给了罗丛柏一个快点的眼色。 罗丛柏瞧着她这样,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想做地下工作,可有的磨呢。 不过,从晓冬的神色间看出来事情进展不错,他还是松了口气的。 时辰还早,冬日早起走动的人也不多。 两人吃完了早饭,一前一后,离开了小吃摊。 在路上,罗丛柏止住了想说话的晓冬,趁着还有时间,他想了想,便带着晓冬疾步来到了庚叔家。 庚叔大概早就接到了罗丛柏的信,一听得敲门的暗号声,忙开了门,将两人放了进去。 他还机警地往外头看了看,见没人跟踪,这才关了门。 晓冬瞧着他这样,乐道:“庚叔,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庚婶正好收拾完了灶间出来,一听这话,轻轻拍了晓冬一下,“你个鬼丫头,又说道你庚叔,看我回头还给你做回锅肉不。” 庚婶子灶上的手艺不错,若不是为了工作,她都想挑了担子,走街串巷的卖热乎小吃了。 晓冬还真有些馋庚婶子的回锅肉,忙舔着脸道:“可别,我师姐也念叨,年前没能吃上庚婶子的回锅肉了。” 往年,邵韵诗义诊完,会歇在庚叔这,吃顿饭,或是用些点心。 庚婶子对给自己看病的邵小姐,那是相当的感激,一听这话,忙忙地道:“想吃回锅肉简单,我这就出去买肉,回头做得了,叫你们带回去不就行了。” 罗丛柏正和庚叔谈事,不妨听了这话,忙拦道:“婶子,你别忙,我说几句话就走。” “怎么这么着急?”庚婶子下意识地一句话,惹来了老伴的一个瞪眼,忙闭了嘴,她也是知道规矩的。 罗丛柏倒是没反感,好声好气地解释,“还有别的事。” 庚叔怕老伴还叨叨,便吩咐她去沏茶。 晓冬自然更是乖顺了,忙追着庚婶子走了。 罗丛柏同庚叔也没多说什么,他还有要紧的事问晓冬,便简单地交代了庚叔日后处事的原则,以及自家师弟会关照一二等等。 待庚婶子沏了茶出来,罗丛柏只象征性地喝了几口,便领着晓冬往下河湾赶了。(本章完) 第315章 交代 晨起的巷子里,人少冷清。 庚叔老两口目送了罗丛柏和晓冬,便关了院门。 回到屋内,庚婶子有些疑惑地看向闷着头的老伴,问道:“老头子,丛柏这是?” 庚叔比较谨慎,看了眼老伴,交代道:“这事你别问,日后丛柏大概要好久才能再来,他就是关照一声,另外也交代了咱们万一遇到什么事,可以寻什么人帮忙。” 庚婶子心头一跳,“那咱们不用替他们办事了?” “去,你替他们办过什么事了?别瞎叨叨。”庚叔吓了一跳。 庚婶子也知道自己造次了,忙捂了嘴。 庚叔老夫妇俩如何掰扯,已经到了家的罗丛柏就没再花心思了,横竖这老两口子很靠谱。 晓冬和罗丛柏的脚程都快,虽没坐车,一路走来,也没花太多的时间。 俩人到家的时候,日头刚升上来。 冬日霜露重,两人到家,已然是深寒降冻了。 邵韵诗和喜妹瞧着俩一路风尘的人,无奈地叹了气。 “你们先洗洗吧,不然,就这幅样子,铁定要得风寒。”邵韵诗说完,便吩咐喜妹去打水。 晓冬好安排,邵韵诗转而看向一旁带笑的男人,“你呢?这里可没你的衣服可以换。” 罗丛柏不在意地道:“不用换衣服,洗个热水脸就得了。” 晓冬也急着说话,“对,我也不用梳洗,只抹个热毛巾就成。” “你这是女孩子该说的话?”邵韵诗简直无法直视晓冬了。 晓冬才不管,一屁股坐下,拎了水壶就准备灌,她这一路追着罗大哥走,可把她给累惨了。 瞧着她这架势,邵韵诗吓了一跳,亏的罗丛柏手快,直接将茶壶抢了下来,要是给晓冬这么一喝,余下的谁还能用。 被抢了茶壶,晓冬瘪着嘴,摊手。 正好喜妹已经打了水来了。 邵韵诗给晓冬倒了杯茶,塞她手里,便催着她赶紧去梳洗。 晓冬知道师姐这也是关心自己,无奈,只得跟着喜妹走了。 瞧着她这操心的走了,邵韵诗松了口气,“这丫头,如今是越发不像样了,回头周师傅来了,我可怎么交代呀。” 罗丛柏发笑地看向一脸感慨的小妮子,“你管她做什么,只等着周师傅来了,抄家伙揍就是了。” 这话听来好笑,邵韵诗想想还真是,便放下了。 “美霞姐走了吗?”邵韵诗递了个热帕子,问道。 罗丛柏抹了热毛巾,人舒坦地出了口气,“这得问晓冬,我还不知道呢。” “啥,你们一道回来,半句话都没搭?”邵韵诗觉得这俩也忒有毛病了。 罗丛柏摇头道:“我们光顾着赶路了,没说半句话。” 邵韵诗实在忍不住,‘噗呲’一声乐了。 正好晓冬收拾完,出来了。 她瞧见师姐笑,忙好奇道:“什么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你省点心吧,还好玩的事。”喜妹正好过来,忙拦了晓冬的话头。 邵韵诗自然不会说刚才的话,她看向晓冬,说道:“昨儿的事,你好好给我们说说。” 晓冬其实老早就憋不住了,一屁股坐下,就这自己的杯子灌了口,才道:“昨儿还真是有些险。” “嗯?”罗丛柏昨儿也去了,他可没瞧出啥险来。 邵韵诗还是知道晓冬的,忙道:“怎么说?” 连一旁的喜妹都停了手上的活,站住了脚。 这里隐蔽,又没有外人,邵韵诗便没赶喜妹出去守着。 晓冬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心头骄傲,下意识地挺起了背,“昨儿和罗大哥分别后,我和布一叔领着秦家夫妇在离竹园巷不远的地方,差点撞上搜查的人,……” “啊?”喜妹吓的捂住了嘴。 邵韵诗稳了稳心跳,“赶紧说。” 晓冬不敢作怪,“亏得当时有户人家是熟人,叫我们躲了进去,这才暂避了去。” “真是搜查?”邵韵诗心惊肉跳地看向男人。 罗丛柏昨儿顺道去了趟甘棠处,对这事还是知道的,只没想到,都快进巷子了,晓冬他们还能差点撞上。 “嗯”罗丛柏没听甘棠说起秘密警察抓捕地下党的事,蹙眉道:“昨儿我们一路还算顺畅,想来,要抓的人不是咱们这一派的。” 晓冬没卖关子,“听那家人说,这伙子警察都来竹园巷查过几次了,好似捉拿什么拐带良家女子的人。” 这就更不要紧了。不过,若是当时和这伙子警察碰上了,显然也是麻烦的,毕竟,秦政委夫妇不是熟面孔,很容易叫人查出点什么来。 想到这,邵韵诗还是有些担心的,暗道,这卦果然凶险,但愿秦政委夫妇能安全到达苏区。 罗丛柏自然也想到了这层,两人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这话。 晓冬也没想起卦来,见大家并不好奇拐带的事,有些沮丧,她这可是探听了不少关于这事的料呢。 屋里的人,不管是邵韵诗还是罗丛柏,都不是好奇的人。 所以,注定晓冬打听来的八卦没人追问。 不仅如此,邵韵诗还横了她一眼,“行了,别的话给我收起来,赶紧说正题。” 见师姐瞪自己,晓冬吐了吐舌头,“咱们在竹园巷的宅子里只睡到了半夜,后头,布一叔就安排了人来接秦政委夫妇。” “你可跟去了?”邵韵诗忧心道。 “没有,我一直在家等消息。”晓冬忙又道:“布一叔亲自去送的人,回来说一切都办好了,叫咱们别担心。” 具体如何安排的,布一不会同晓冬说,邵韵诗听了这些话,也安心了几分。 晓冬说完,从怀里掏出了封信,“昨儿我大师伯和我见了一面,这信是他给罗大哥的。” “嗯,昨儿你还和你师伯见了一面?你师伯没发现什么吧?”邵韵诗有些揪心地看向晓冬,“你师伯怎么来扬州了?” 遇上师伯,这也是晓冬没想到的,反正就是忒巧了。 见师姐有些担心,她忙解释道:“师伯是打南京转过来的,他本来还想见一见罗大哥,可时间紧,只能留信了。” 凌大侠是给人帮闲押镖的。最近,上海战事趋稳,分散在别处的南京人,陆陆续续的都开始往回迁了,凌大侠确实忙。 他能抽空来趟扬州,可见有大事要说了。 第316章 侠义 屋内空气一静,人跟着便敛了色。 晓冬的话,揪着大家的心。 邵韵诗眉头一攒,立马就想到了什么事,忙转脸看向正看信的罗丛柏。 密库的事,年前就准备起来了,虽说到现在也没过去多久,可凌大侠曾说过,不用多久的。 果然,如邵韵诗所想,罗丛柏带着笑地看向她,“事情办的不错,地址也附上了,你要不要看?” 密库的宝图虽是邵韵诗自己弄的,可具体的地点,自然还要根据实地勘察后,具体的地方定,所以,这会子邵韵诗也不知道地址。 不过,东西如何处置,早就商议好了。只要,秘库的消息能传的江湖皆知就行。 遂,邵韵诗摆手道:“这地址来的及时,你赶紧派人去收,别叫旁人得了去,横竖还有不少枪弹,能顶点事。” 罗丛柏听了,想了想,这密库的事,他只同甘棠提过,连钱小利这个政委都不知道,看来自己还得去趟城里。 这事算是有了个了结,罗丛柏也松了口气,冲着邵韵诗点了点头,便对晓冬道:“晓冬,你师伯那里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看来师伯办的事十分周全,晓冬眼眸一转,半分不客气地道:“成,我师伯他们别的难处没有,就是有钱存不住。这次来,还是我硬塞了些私房钱去,不然,他们又得空着肚子过半月了。” 这丫头,话要不要说的这么夸张? 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合着你就是替你师伯诉苦来了,下次见了凌大侠,我倒是要问问,他这押镖受累的,居然连肚子都填不饱,还不如回家种地呢。” 罗丛柏倒是觉得晓冬虽夸张,情况怕是也八九不离十,不由的叹道:“凌大侠不愧一个侠字,他如今是不是还时不时地接济旁人?” 晓冬苦着脸,叹了口气,“可不是,昨儿我一见大师伯,差点没吓死,他脸色奇差,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 凌大侠的行为,在邵韵诗看来实在是有些过了,古人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话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凌大侠对自家这事实在是上心,办的也不差。 她反正有钱,便道:“成,就按晓冬说的,回头多给些钱给凌大侠,横竖,咱们还没付完辛苦费。” 晓冬眼睛晶晶亮,只恨不得立马就得了钱。 罗丛柏则摇头道:“就凌大侠这样的性子,钱到了他手里,用不了几日,便能去了个干干净净,还是寻别的法子接济的好。” 这话不错,连晓冬都没二话。 邵韵诗是个不太爱操心的性子,看了眼晓冬,“那行,你们想法子,我给钱就是了。” 这事一时半会的也没个具体的法子,罗丛柏点了点头,“就先这么着吧。” 晓冬得了这话,也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给他师伯寻个妥当的法子,不能老这么着。 邵韵诗没心思管这些了,看了眼外头,“喜妹,奶娘他们出去,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今儿是赶集的日子,奶娘一家挑了家中出产的东西,去集上卖去了,顺道再买些便宜的东西回来。 喜妹前后两头的跑,知道情况,“还没回来,这会子集上还热闹着呢。” 晓冬把把手指头,“原来今儿还是个大集,不行,我得去看看。”说着话,她就要走。 邵韵诗还有话同罗丛柏说,也没拦着,叫她顺利的溜了。 喜妹瞧着逃走的晓冬,直跺脚。 瞧着俩丫头天天的斗法,邵韵诗见怪不怪地笑了笑。 “你就瞧着她们天天如此?”罗丛柏安坐在椅子上。 邵韵诗摇头,失笑道:“这不挺好的,没她们逗趣,还闲的慌呢。” 喜妹听了这话,羞恼地出去了。 罗丛柏发笑地点了点小妮子,“你就调皮吧。” 邵韵诗吐了吐舌头,“难道你想当着喜妹的面说话?” 自然不是了,罗丛柏会意地给了小妮子一眼,“扬州这边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如今,就只剩百家了。” “你的公务都交代了?”邵韵诗不关心自己的那点污糟事,只惦记某人的工作。 罗丛柏知道她在意自己,心里甜甜的,“嗯,都弄好了,今儿再去甘棠那将密库的地址给他,剩下的就看他的本事了。” “怎么给甘棠?”邵韵诗问道。 罗丛柏默了默,还是解释道:“我左右想了想,咱们这密库的地址还是不能如实地上交组织,毕竟解释起来太麻烦,还容易暴露了你。” “那?甘棠不也是组织里的人?”邵韵诗皱眉了。 罗丛柏摆摆手,示意小妮子别急,“甘棠和我是至交好友,而且,他能力强,身份合适,这事托给他,不仅能替我办好,还能叫他在组织上留名。” 组织上留名?邵韵诗想想,暗暗点头,只要有人的地方必定就有江湖,所以,木头的组织自然也不能免俗。 这事不好多问,邵韵诗对于某人将好处留给好友的举动,也没觉得不好,这世上,人不是独处的,彼此帮衬着做个臂膀,路才能走的好。 遂,她无所谓地道:“随你。” 得了她这话,罗丛柏还是松了口气,他可是知道,瞒姑一心想要给他争功劳的。 男人的小动作,邵韵诗看在眼里,好笑又好气。 不过,知道他要走,邵韵诗心里还是舍不得的,也就不计较了。 在一个,她现在正迷糊,往日两人也时常不见面,怎么独今年如此难舍? 罗丛柏自然也是如此的感受。 两人一对眼神,啥都有了。心一忽儿就静了下来,彼此安坐着,不再提起别的,只闲聊些彼此别后该注意的事项。 说到最后,罗丛柏又提起了百家。 邵韵诗知道罗丛柏始终不放心百家,索性,老实道:“百家我是不会再叫他们留下的。” 罗丛柏见她总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准话,这才安心地摸了摸邵韵诗的小手。 其实,百家这事,他更想亲自出手,他不能留一丁点的隐患给瞒姑。 不过,到底是邵家的家务事,这里头还有邵老爷子的面子,所以,他只能是干着急了。 “既定了主意,别因为旁的心软。”罗丛柏握紧手中的柔荑。 邵韵诗不想再提百家,嗯了声,忙又转了话头,“你这次走那么远,可能通信?” 第317章 安排 江西路远迢迢,又是苏区,不管是什么时候,和扬州通信通邮,都不是容易的事。 邵韵诗希冀地看着男人,希望从他嘴里得到能通信的话。 可惜,这只能是奢望。 罗丛柏知道通信很难,甚至丁点可能都没有,毕竟这里头还有彼此安全的问题。 他心有愧疚地看着小女人,哑着嗓子道:“大概是不能的,……” 他话未完,邵韵诗眼见的人就萎靡了几分。 罗丛柏心一紧,忙忙地道:“不过,我看情况,若是能写信,我尽量写。” 邵韵诗眼眸亮了下,可多少还是有些遗憾,以往两人虽不常见面,可通信还是顺当的。 想到不能通信,邵韵诗忙道:“我做给柯大姐他们的小玩意,你要吗?” 罗丛柏自然是要的,他执行过各种任务,知道做任务的艰难,手里若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整人药粉,自然会事半功倍的。 可他不想瞒姑累,摇头道:“这些药粉多少有些毒性,你还是少弄些的好。” 邵韵诗摆手,“我做事小心着呢。再说了,那些痒痒粉能有什么毒性,你只说要不要吧?” “你如今是越发调皮了。”罗丛柏爱怜地看着邵韵诗,“不过,多备些这样的东西防身,还真是不错。” 被他这么赤裸裸地看着,邵韵诗如今已经免疫了,“我这有个毒箭的方子,你要吗?” 现在是火器时代了,邵韵诗不确定罗丛柏有没有用毒箭的必要。 罗丛柏一听毒药,立马皱眉,“你又弄这些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别弄毒草,弄多了,对身体不好。” 邵韵诗喜欢研究些古方,上头有很多毒药的方子,所以,免不了的,自然有时候会弄伤了自己。 见木头有些恼火,邵韵诗有些气短了。 她摸了摸鼻子,“这次的毒箭并没花什么时间,也没用我亲自试,且,它的毒性也不是很大。” 罗丛柏到底舍不得训诫小妮子,深叹了口气,剑眉轻挑,“毒箭对我还真有用。对了,我给你做的袖箭,也可以用毒箭头。” “嗯,毒箭头我已经弄了不少了,先全给你用,省的你没时间弄。”能帮上罗丛柏,邵韵诗瞬间高兴了。 罗丛柏听了这话,眉心一攒,硬压下出口的担心,嗯了声,“不用全给我,你只告诉我如何弄,就成。” 倒也是,给了他方子,日后在外头自己配,方便的很。 遂,邵韵诗掰着手指头,道:“毒药的方子简单,就蜂毒、百步、白花丹、断肠草。” “什么,还有断肠草?这个咱们这可没有。”罗丛柏皱眉道。 邵韵诗忙摆手,“其实也不难弄,我们这难寻,你们日常在野地里走,肯定能碰上这些草药的。” 罗丛柏细想了想,也是,不过?“这毒可有解药?” “自然是有的。”邵韵诗笑了下,“其实,古方上是没有解药的。” 罗丛柏心头一跳,“没解药,你也敢弄?!” “这毒箭是人家族群用来打猎的,那猎物中了毒,他们照样吃,说是没事。”邵韵诗想想自己看到的那方子后面的注解,无所谓地道。 “这怎么能胡来?”罗丛柏实在觉得儿戏。 邵韵诗‘嘿嘿’乐了两声,“确实有些过了。不过,若是控制用药量,或许没事。” 罗丛柏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什么叫控制用量?还或许没事?瞒姑,你可别乱来呀。” 邵韵诗见他吓的不轻,有些尴尬,“你别担心,我不是研究出解药了。再说了,我又不缺吃食,怎么可能吃中毒的猎物?” 倒也是,罗丛柏知道自己关心则乱了,便舒缓了口气,“就是日后万一遇上缺吃的时候,你也不能莽撞。” 说完,觉得这话不好,他又皱起了眉头。 邵韵诗怕他还惦记,忙接话道:“你若是日后猎到了东西,可以用些解药一道煮了,肯定就没事了。” 罗丛柏常年在外,经费又不足,自然是常吃不饱或是饿肚子的,听了这话,想到日后弟兄们能打猎填肚子,倒也不错。 “那解药难弄吗?”罗丛柏到底惦记着兄弟们,问了。 见他总算是不追着自己教训了,邵韵诗偷偷出了口气,“不难弄,方子我和毒药方一道给你。” 两人正说着,赶集的人回来了。 远远的,前院的声音传到了后院。 罗丛柏不好再留在这里,万一叫苗奶娘看见,与瞒姑和他都不好。 邵韵诗也不好留他,“大概罗大叔他们也回来了,你这眼看着要走了,赶紧家去聚聚,有什么要交代的,也好好说。” 罗丛柏还要再进趟城,也不拖沓,拉来邵韵诗便往临河的小门走去。 见他往这走,邵韵诗便带了笑,“你晚间过来,我让晓冬将大黄栓别地去。” 大黄可是条看家好狗。 罗丛柏自打知道柯美霞和邵韵诗常乘船往来,便也想晚间无人的时候,试一试。 不过,被瞒姑这么大刺刺地说出来,他还是有些脸红了。 邵韵诗也是因为眼看着两人就要分离,这才大胆了一次,见他耳根发红,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略过,不再提了。 至此,在罗丛柏在家的日子,两人倒是借着这小船往来的便利,愣是没叫苗奶娘瞧出端倪来。 没过几日,罗丛柏正式离开的日子定了。 这天,日头正好。 “小姐,你这袜子做的是不是太多些了?”喜妹数着桌子上的袜子道。 邵韵诗收起手上的最后一针,“不多,就这我还觉得少了呢。” “什么,这还少?”喜妹瞧着桌上的东西,觉得眼晕。 晓冬一脚踏了进来,“你们还没收拾好,罗大婶都收拾的快开席了。” 今儿,罗丛柏正式辞行,罗家开席宴请章家和邵韵诗。 本来这应该是家宴,可因着邵韵诗和罗丛柏的事,罗章两家算是有了默契,这才合计着一道替罗丛柏践行。 喜妹一听罗大婶都收拾好了,忙忙地催道:“小姐赶紧的,咱们快去吧,这些回头再收拾。” 邵韵诗无奈地瞥了眼喜妹,这丫头从最初的有些小别扭,到如今对罗家的重视,很是叫人无语。 不过,喜妹能坦然接受罗家,她也算是松了口气。 第318章 宴送 窗外日光暖融融的,晒的屋子也暖和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宴客,既喜庆又吉祥。 屋内屋外俩丫头,就着罗家请客的事,说的热闹。 邵韵诗也怕别人等急了,嘴上没说,手上的动作却快了不少,“晓冬,你罗大哥在干什么呢?” 罗丛柏今儿要走,本打算和邵韵诗好好聚聚,说说心里话,可惜,一家老小都在跟前,他也有不少的话要嘱咐。 且,更是有不少的活计想着帮衬帮衬家里,这么多年,他可真没替家里做过什么。 所以,他没来邵韵诗这。 晓冬见师姐问,也没多想,直接道:“罗大哥在菜地上翻土呢,这眼看着要种新的菜种了。” 罗家因为有个田晨师弟,各地的菜种齐全的很,所以,一开冻,地就得收拾出来。 邵韵诗听说他搁家收拾菜地,脸上露了笑,“走吧,这包袱晓冬提着,直接放你罗大哥的房里。” 秦政委走后,罗家又恢复了原来的住宿。 本来,放包袱这事该喜妹办,可到底喜妹年纪在这,晓冬年岁小些,并不用多忌讳。 晓冬一听,直接提了刚收拾好的包袱,道:“成,你们也快些,别叫人家等着。” 邵韵诗还真不好意思叫罗家人等自己,且,她也想看看木头种地的样子,忙忙应了。 大家动作快,章磊子撑船将邵韵诗和喜妹一道送去了对岸,竟不比先一步走的晓冬慢多少。 罗家人此时已经都归家了。 小石头更是欢快地四下溜达。 他一见邵韵诗来了,忙冲到她跟前,“姑姑,我捉了几只麻雀,油炸的可好吃了,我还给你留了些。” 自打邵韵诗常来罗家,小石头便和温柔漂亮的姑姑交好了。 喜妹也喜欢这个朴实的农家孩子,便笑着问道:“小石头,有没有我的份呀?” 小石头如今都八岁了,农家的孩子都早熟,自然知道如何对待客人,忙笑着点头道:“都有份,只是留给姑姑的是大个的,喜姑姑可别抢姑姑的。” 喜妹被他逗的,捂着嘴直笑。 个傻孩子,邵韵诗心里暖暖的,牵了小石头的手,问道:“你今儿的功课做完了吗?” 自打来了罗家,邵韵诗见小石头爱在门口沙地上写字,就接手了他的教育。 小石头也喜欢姑姑教自己读书,忙点头道:“都做完了。” 罗丛柏要走了,邵韵诗自然也不会留太长时间,小石头的教育问题,看来得说上一说了。 邵韵诗和小石头俩也就在当院说的话,还没说几句,罗丛柏已经接出来了。 “快进来吧,章婶子和章大叔都在屋里说话呢。”罗丛柏看着邵韵诗,满眼都是笑。 奶娘和大叔都在屋里,那罗大叔夫妇俩个肯定也在了。邵韵诗莫名的有些气虚。 罗丛柏见她这小模样,一下就明白了,忙安抚地给了个眼神。 邵韵诗看了某人一眼,鼓起勇气,和着他,迈开了步。 待屋里人见她和罗丛柏并肩走来,齐齐露了笑。 还别说,罗丛柏虽生的有些黑,可到底眉眼不错,个子又高,身形魁梧。且,他从军多年,一举一动间不自然地就带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他身边的邵韵诗眉眼如画,精致可人,娴雅中带着高贵的气质,可却叫人无端的亲近。 这样的两人走在一起,男的英俊女的娇俏,怎么看怎么般配。 就连苗奶娘心里也多了不少的认同。 横竖快开饭了,邵韵诗也没被大家围着说多少话,这才解了她的尴尬。 虽是庄户人家,可也有规矩礼仪。 吃饭的时候,除开两位大叔推杯换盏,其他人都少说话多吃饭。 因为人多,罗家开了两桌,一桌在堂屋,一桌在里间。 邵韵诗作为主客,坐在了堂屋一桌,喜妹本来要服侍小姐的,也被赶去了里屋。 如今,坐在邵韵诗身边的就是罗丛柏。这主桌除开男的,就邵韵诗了。 没有女眷在旁边,罗丛柏自动关照着邵韵诗吃这吃那的,惹的章磊子侧目,小石头偷笑。 就连老实人罗丛松大哥都有些看不过眼,偷着替弟弟挡了些章大叔的目光。 一顿饭,吃的邵韵诗羞臊的只恨桌子太低。 众人见她羞红的脸,倒是谁也不好再提别的了。 罗丛柏知道自己的所为叫小妮子不好意思了,可自己就是忍不住对她好,再说自己就要走,这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大概也因为这个,邵韵诗虽羞恼,还是轻易地原谅了某人的不合时宜。 “我给你带的东西都收好了吗?”邵韵诗端坐在某人房间的凳子上。 屋里只有两人,碍着罗丛柏就要走了,大家都有眼色地让了出去。 罗丛柏爱怜地拉着邵韵诗的小手,“不生气了?” 见他还有胆子提,邵韵诗斜了他一眼,“我这面子真是叫你给丢光了,你还说,还说。” 说着话,她的手也没闲着,直接照某人的腰间最软的肉扭去。 见她娇嗔的小模样,罗丛柏再疼,也忍着,“我这不是怕你吃不好吗。再说了,那小鱼虾可是照着你的口味烧的,你若是不吃,不是白瞎了我妈的心意吗。” “你还有理了。”邵韵诗被他给闹的气笑了。 罗丛柏不敢接这话,忙哄道:“我自然是没理的。”说完,瞧见桌上的大包袱,他忙转了话头,“这又是什么?” 邵韵诗刚才只顾着生气了,还真没发现自己弄的包袱还堆放在桌子上。 见问,她忙道:“你还没收拾好?这都快走了,赶紧的,我帮你整整。” 罗丛柏的行李早就弄好了,还是邵韵诗当初给的那个皮箱,里头的东西大多也是那时候整好的。 不想邵韵诗烦神,罗丛柏压下小妮子要起的身体,“别忙了,到时候,我直接再多拎个包袱就是了。” 邵韵诗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出门在外,自然是行李越少越好,你倒好,还再多拎个。” 罗丛柏捏了捏鼻梁,“我就一个皮箱,如今再多你这个包袱,还是能行的。对了,包袱里都是些什么?” 邵韵诗见他行礼如此简单,人有些些的错愕,就算前世的父亲喜欢轻车简从,也没有只两个行李就上战场的? 第319章 远行 战乱年代,物资匮乏。 尤其罗丛柏这样的身份,他们就更是吃喝成问题的,哪里能出个门还能带足行李的? 邵韵诗错愕于罗丛柏简单的行李,不过,她再想想罗丛柏的身份,暗叹了声,他大概也确实只能带一个行李。 有些心疼,邵韵诗瞬间就忘了某人刚才叫她丢人的事了,“我做了些内衣裤和一些袜子,鞋子费时间,没来得及赶,就另外给你买了几双,也不知你合脚不?” 给男人做内衣这事其实挺不合适的,可某人即将远行,罗大婶又不可能给儿子做这个,所以,邵韵诗只能压着羞臊做了。 她这边脸上的晕红还没退,罗丛柏已经一脸激动地打开了包袱。 见他这样,邵韵诗既羞涩又高兴。 “这鞋子好,厚实,嗯,袜子也不错,摸着软乎乎的,……”某人不时地发出赞叹声。 邵韵诗见他满意,心里也高兴,忙指东指西地招呼。 罗丛柏大概从来没想过,如皎皎明月般的女子,居然有如此居家的一面。 脚上套着新布鞋,罗丛柏都有些舍不得脱下来了,即使这鞋子不是小妮子亲手做的。 邵韵诗见他如此,笑了道:“这些布鞋还是美霞姐提点的,按着我,直接给你置办皮鞋了。” “嗯,我们行军打仗,确实是穿厚底的布鞋方便些。对了,这些袜子也不错呢,你怎么想着弄了这么多双?”罗丛柏有些吃惊。 邵韵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些都是美霞姐给说的,她说你们行军,不怕鞋子坏,就怕袜子不跟脚。” 确实是,罗丛柏点了点头,“有了这些袜子,我就不用愁了。咦,你还给我准备了针线布头。也是柯大姐说的?” “嗯,她给我说了不少该如何给你收拾包袱的主意。”邵韵诗很是感激地道。 罗丛柏笑着点头,“柯大姐不亏是老革命。” 邵韵诗怕他留下皮鞋,忙又说道:“我上次的行李弄的有些过了。不过,你还是一起带着的好,说不得你要执行什么别的任务,需要装扮,不是就用上了。” 罗丛柏见她一脸紧张,忙道:“自然是要带着的,西服就不说了,那长衫肯定是要用到的,皮鞋也好穿,我可舍不得不带。” 他这态度,叫邵韵诗满意了。 瞧着她嘴角带笑,罗丛柏偷偷出了口气,他可真怕小妮子生气,忙转了话头,“我走后,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要不你就一直留在这里好了,等白氏一行人走了,你再回去。” 眼看某人就要走了,邵韵诗也乐意哄哄,叫他放心,便点了头,“嗯,我最近都不回去,爷爷也点了头的。” 知道小妮子这话不尽不实,可自己就要走了,再如何也不能插手了。罗丛柏暗叹了声,也不想叫大家为这个再费心思。 正好外头喊,罗成来了,他是应邵韵诗的要求来送罗丛柏的。 今儿,罗成是开汽车来的,这车租的洋行里的。 邵韵诗一听罗成来了,就知道某人必要走了,心里隐隐地生出了离愁。 罗丛柏觑了眼外头,没瞧见人,立马将人往怀里一搂,“我要走了,你可得好好的,我有机会就给你写信。” 邵韵诗埋在男人炙热的怀里,闷闷的‘嗯’了声。 外头已经有脚步声了,两人只得不舍地推开了彼此。 罗丛柏的行李简单,罗成直接帮着拎了皮箱,罗丛松就接过了弟弟手上的大包袱。 一众人拥着罗丛柏到了小汽车处。 亏的此时地里有活,并没闲散的人来看。不然,罗丛柏的来路可能要被有心人惦记了。 罗丛柏自然也知道这样影响不好,当着大家的面,他不好同邵韵诗再说什么,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在父母兄弟的殷殷嘱咐下上了汽车。 邵韵诗不是第一次看着罗丛柏离开,可今天这场景,她是第一次经历,瞧着罗家众人眼含泪水,自己心里也是酸涩的不行。 怕失态,瞧着汽车不见了踪影,便顺道和奶娘一家子回了章家。 大家都有些怕她伤感,连晓冬说话都留意了几分。 邵韵诗见大家这么照顾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打起了精神,吩咐喜妹,“我记得带了些安神的药茶来的,你收拾些出来,一会叫晓冬送些去罗家。” 喜妹刚给邵韵诗沏了安神茶,“我手里泡的就是安神茶,不过,咱们这次带的不多,是留些,还是全送去?” “全送去吧,自家要喝的时候,我们再弄。”邵韵诗想着罗大婶那憔悴的面色,知道她肯定已经几夜睡不好了。 喜妹‘哎’了声,“小姐喝了安神茶,便睡一会吧。” 邵韵诗今儿确实劳神了些,尤其是赶着给某人做了那么些袜子,便点头道:“成,我睡一会,你也别急着忙别的。” 喜妹见此,便退了出去。 院子里,晓冬正在收拾昨儿邵韵诗刚修剪的花枝,见喜妹出来了,忙丢下东西,压低了声音,“师姐好些了吗?” “嗯,瞧着看似好些了,这不,还有心情吩咐我收拾些安神药茶给罗家送去。对了,小姐可是安排你去送的。”喜妹看着晓冬道。 晓冬不用说就知道这事得她出马,“行了,你去弄吧,我来送,这会子罗家还有人,再迟,就都下地了。” 两人速度都快,药茶到罗大婶手里的时候,她们还没来得及小睡一会。 罗大叔瞧着晓冬远去的背影,感叹道:“邵小姐真是个有心人。” 儿子又走了,这次都没个具体回家的时间,罗大婶情绪低落的很,“邵小姐自然是好的,只可惜咱们家二子走这么远,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日后是个什么结论呢?” 两人背着人,还是习惯性地叫邵韵诗为邵小姐。 “能有什么结论,自然是好结果。”罗大叔赶紧拦了,“你别瞎寻思了,赶紧泡杯茶喝喝,睡一觉,精神头就好了。” 罗大叔虽也舍不得儿子,更知道江西苏区的艰难形势,可到底是男人,知道不闯荡窝家里是没出息的。同邵小姐之间,只能看儿子的日后,现在说,早了。 罗大婶不知老伴所想,听了他的话,也没强辩,“成,我这头确实有些昏沉沉的,不睡一觉,回头下地该不着力了。” 第320章 归家 开春后的日头,暖和和的,照在农家院子里,一派生机。 今儿若不是送儿子走,罗家人此时肯定都在地头忙碌。 可见,农时不等人。 不过,罗大叔是个疼媳妇的硬汉,一听老伴说不舒服,当即着急了,“那你赶紧的坐着,我叫老大媳妇给你泡茶,下午你也别去地里了,好好在家歇着。” “不用,开了冻,咱们家的地不趁早翻开,新菜种该不赶趟了。”罗大婶不惜力,哪里舍得歇在家里。 “叫你歇着就歇着,拢共就那么点地,回头我和孩子们不用多久,就能翻好了。”罗大叔不认同,“再说了,章老弟和磊子下午也来帮忙,哪里就少你了。” 说起章家,罗大婶到底来了些精神,“你说章家弟妹是个什么意思?瞧着比以往热情了不少。” “还能是什么意思,自然是赞同俩孩子的亲事呗。”罗大叔笃定地道。 罗大婶还是有些担心,迟疑道:“不会吧,这就赞同了?” “若不然,能极力地叫章老弟和磊子来家帮农活?”罗大叔磕了磕烟袋锅,反问上了。 罗大婶想想还真是,往年虽也有两家帮衬的时候,可这时间绝对是各家忙各家的,毕竟农事不等人。 意识到苗奶娘的态度,罗大婶心情好了不少,暗暗点头,这些日子,哪怕再忙,也得好好招呼邵小姐。 因着罗章两家暗地里都有了共识,彼此的关系更像一家人了。 邵韵诗也并没有因为罗丛柏的远行,不再去罗家。 晓冬就更是如鱼得水了,常跟着罗家人下地,如今对农事也能说出点道道来了。 别说她了,喜妹和邵韵诗也跟着去了几次地头,喜欢的罗家人越发稀罕邵韵诗了。 一晃,罗丛柏走了有些日子了,邵韵诗也从奶娘家回了城里。 “小姐,百二娘来了。”喜妹小声回道。 才吃过午饭,邵韵诗正消食中。 晓冬当先皱了眉,嗤道:“怎么这会子来了,她难道不知道师姐有午休的习惯?” 喜妹对百二娘倒是没有十分的恶感,又兼之这些日子,百二娘改变了当初想俩处求全的心理,倒是叫喜妹同情了她几分。 遂,喜妹帮着解释道:“百二娘是来辞行的。” 邵韵诗离家的日子里,邵老爷子虽不再管家里的那些糟心事,但还是将槐园的事体理会了番,好叫大孙女家来的时候不作难。 这事,邵韵诗打乡下回来后就知道了,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正好小姑姑也打南京来家了,帮着处理了白氏那头的骚扰。 遂,自打罗丛柏走后,一直心情不甚好的邵韵诗这会子精神了不少。 见喜妹带话,她便点头道:“那就让她来吧。” 晓冬噘嘴,她这个人恩怨分明,对百家的做法不满,自然就不喜再见了。 邵韵诗怕她别扭,便道:“你不爱见,就去大书房待着。” 晓冬可不敢叫师姐一个人见百家人,连忙摇头,“没事,我忍得住。” 这话好笑,百二娘也不是啥大奸之人。不过,碍着晓冬的面子,邵韵诗笑笑,也就不再多说了。 大概,百二娘就等在外头廊下,姐妹俩没说几句话,她便来了。 邵韵诗看着立在下头局促不安的百二娘,想着她往日的好处,还是先叹了口气,“二娘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若是有,直接同我说,我能办的定不会推辞。” 百二娘听的这话,心里微哂,讪讪地道:“这些年,小姐待我们的好,二娘心里都记着呢。” 这话她说的有些动情,眼泪都打转了。 晓冬转了头,撇了撇嘴。 邵韵诗刚酝酿起来的情绪,被她弄的片云不见。 好在,百二娘没瞧见,她抹了把泪,继续,“这次确实是我们的错,本来想要带了山子来认错,可碍着他年岁大了,就叫他在院外磕了个头。” 邵韵诗看了眼尴尬的百二娘,点了点头,“知道错了就好。对了,小金铃跟着你们一道去盂城吗?” 百家人对小金铃可是不错的。 听了这话,百二娘忙道:“一道去的,老爷子安排我们去盂城管商铺,那边大小都是个城市,生活同这边也差不了多少的。” 哦,邵韵诗听了放了些心,“几时启程?” 其实,比起留在槐园,应该说单独出去管一个铺子,对这些管事的来说,油水更多。 所以,百家走的还算是甘心。 这也算老爷子心慈。 见小姐问这话,百二娘热情了不少,“那边商铺的掌柜要跟着儿子媳妇回乡了,催着我们快去接手,所以,我们下午大概就得启程。” 走这么急,邵韵诗想想自己给周师傅去的信,八成最快也得明后天到,不过,这也不碍事。 遂,她给喜妹使了个眼色,这才对百二娘道:“我这里有些丸药,你带上防着路上有个万一。” 小姐的丸药可是顶顶好的,百二娘感激的不行,忙谢了又谢。 瞧着时间也不早了,喜妹拎着东西送百二娘出去了。 快到二门的时候,喜妹指着包袱道:“这里头有各种丸药,防着路上有个意外用的。还有一叠钞票算是小姐给的仪呈,你拿好了。” 说到这,喜妹也有了些分别的伤感。 她吸了口气,“再有就是些小首饰和小衣服,首饰里好的是小姐给的,剩下的是我的心意。” 百二娘不防小姐不仅没怨怪自己,临走还送了她这么多东西,心里酸了又酸了。 她含了泪道:“小金铃上次吓着了还没回魂,本想着带了她来给小姐磕头,又怕烦着小姐,回头,你给小姐道声恼。” 说完,百二娘膝盖一弯,实实在在地跪着给屋里的邵韵诗磕了三个响头。 晓冬一直在临窗的暖榻上,正好瞅见百二娘的举动,不由的叹气道:“我只舍不得小金铃,索性,百家人待金铃还是真心的。” 其实,邵韵诗能如此放过百家,也是看在小金铃的份上。 “小金铃没什么大碍了吧?”邵韵诗不好亲去看望一直不怎么有精神的小金铃,只得问向晓冬。 晓冬倒是明着暗着去看了几次小金铃,点头道:“大症候好些了,只怕是那日吓的很了,人一直蔫蔫的。” 第321章 偏心否 窗棂处透出的光,明亮又旖旎,却照不散人心里的伤。 小金玲那孩子,在邵韵诗主仆几人的心里都极为重要。 其实,邵韵诗知道,小金铃身体之所以一直看着不好,也有心重的原因。 这孩子赤城,觉得自己父亲哥哥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所以才难痊愈的。 所以,早点送他们一家走也好。 喜妹送完人回来,见晓冬和小姐俩人瞅着心情不大好,也没多想,只将百二娘的话说了遍。 听了百二娘这话,晓冬点头道:“还算是有点良心。唉,小金铃若是好好的,我就让她留下了。” 喜妹沉着脸,“哪里能留下人家的女儿。” 晓冬皱眉,“小金玲跟着百家,日日看那个不着调的百山子行事,这万一日后学坏了,可就糟糕了。” 邵韵诗摇了摇头,“这道不必担心,横竖小金铃还小,离不得娘亲,日后若是大些,看她自己个的意见,到时,你再想法子就是了。” 这话说的晓冬高兴了几分,“对呀,横竖小金铃精怪着呢,到时若是不喜百家行事,再想法子接过来。唉,我还真是迂了。” 喜妹见晓冬开心了几分,便提醒邵韵诗,“小姐还是赶紧睡一会,下午还得同小姑奶奶去看电影呢。” 听的这话,邵韵诗忙看向一旁的挂钟,还真不早了,忙收拾了下,便躺在了小书房的暖榻上。 她其实不必如此急,可自家小姑姑是个急性子,万一要提前走,自己这午觉就别想睡踏实了。 晓冬是个不爱睡午觉的,看了眼喜妹,小声道:“你也眯会,我守着。” 喜妹也知道兰香小姑姑的脾性,她虽不十分困,可一会子要是没精神服侍小姐,铁定要挨小姑奶奶白眼。 她看了眼晓冬,点头,“行,我也去睡会。” 说完,想了想,喜妹还是提醒道:“我看你也眯会得了,小姑奶奶可是最烦跟着的人没精神头的。” 晓冬不在乎地一挥手,“你赶紧去吧,我有数。” 喜妹确实有些累,见此,便放心地走了。 槐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九三二年的冬天过去了,早春虽料峭,可并不太冷,槐园已然是处处是春了。 下午,一辆轿车停在了邵家的东侧门。 “小姑姑,这会子能有啥好看的电影。”邵韵诗虽知道姑姑带她出门,是为了拉她散心,可还是忍不住不喜待在人多的地方。 邵兰香好笑地看着坐在身旁的侄女,乐道:“做什么这样别扭,你也该改一改性子了,眼看着你就得入学了,同学间交往会比较多,你想清静是不能够的。” 邵韵诗叹了口气,看着车窗外的大街,小声嘀咕了句,“难道非得上学吗?” 邵兰香点了点侄女的瓷白额头,训道:“人家想上学上不了,你倒好,叫你上学还得求着你了。” 开车的是邵兰香丈夫江哲凯的勤务兵小刘,这次江哲凯去上海增援退敌,不放心留在南京的妻子,便留个手下给她,以保护她的安全。 小刘听的邵家姑侄俩的谈话,想笑不好笑,便憋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这样,刚好叫跟车的晓冬看见,她立马道:“小刘你可得好好开车,别笑的将车开歪了,颠的人身上疼。” 小刘被晓冬这么一说,吓的立马端正了态度。 邵韵诗瞪了眼晓冬,让她别多嘴。 见师姐瞪眼,晓冬吓的吐了吐舌头。 邵兰香见俩孩子挤眉弄眼的,心里畅快了不少。其实,她这几日心里也不舒坦,一,丈夫去参战,枪炮无眼,她能安坐家中? 二,母亲也不知怎么了,居然就这么放过了白氏,恁她如何劝都不管用,只抱着为了哥哥好的说辞,始终不松口。 亏的自己回来的及时,不然,身边的瞒姑怕是得被自己的好母亲好大哥绑去北平了。 想到侄女若是真被带去北平,邵兰香就不由的后怕,白氏白家再加一个黄家,可都不是好鸟,瞒姑会有何等惨烈的下场,她想都不敢想一下。 邵韵诗见姑姑面色不好,知道她心里也烦,倒是不敢再抱怨上学的事了。 又察觉出小姑姑突然低落的心情,她难得热情地一把搂住姑姑的膀子,问道:“姑姑,我们过几日去南京?还是留扬州?” 车里坐着的都是自己人,邵兰香也不瞒着,“暂时留扬州,南京的学校也还要再等等才能开学,我正好有时间帮你补补课。” 虽说邵韵诗的国学堪称大家,可其他的新式学科并不十分突出,邵韵诗想插班的话,得补一补进度。 邵韵诗对那些学科并不怎么感兴趣,无奈姑姑坚持,只能是应下了。 见侄女兴致不高,邵兰香搂了她,道:“你若是不同我学,难道是想去北平上那初等小学?” 邵韵诗想到白氏居然起心思撺掇父亲带她去北平,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立马端正了态度,对邵兰香道:“是不是我学的好了,他们便没了理由接我走了?” 邵教授不就是用邵家的女儿不能粗鄙没学识做借口,来要挟祖父吗。 邵韵诗觉得自己就是不稀得搭理他,若是起劲,自己这个粗鄙没学识的女儿,未必就比不上邵教授博学。 邵兰香听的侄女的话,心都快酸透了,忙拍了把侄女的背,强硬道:“就算你学的不好,他们也不敢领着你走的,白氏算个什么东西,大哥就是个糊涂的,你安心,有姑姑和爷爷在,定不叫他们如愿。” 她这话说的既快又狠,吓了邵韵诗一跳,瞄了眼车里的人,见大家都当没听见,她这才吁了口气,老实地再不提白氏的话了。 汽车很快,没一会到了地头。 扬州大戏院如今也放西洋的电影了,今儿放的是当红明星演的电影,很是热闹。 瞧着里里外外的都是人,邵家一行被堵在外围还真是有些为难。 “姑姑,里头有包间,这里没有走包间的独立门吗?”邵韵诗立在街上,皱眉往戏院看去。 邵兰香摇了摇头,“没有,大家都走一样的门,进去后倒是有特别的过道。” 晓冬是个不管不顾的,见小刘停好车过来了,直接请缨,“师姐甭担心,我和小刘在前面开道,你和姑姑跟在后头就好。” 第322章 蠢货 下午的扬州大剧院,日头夕照,人头攒动。 今儿跟来看电影的是晓冬和小刘,邵兰香的丫头小翠没来。 喜妹见小翠不来,她也就留家里看门户了。 如今,百家走了,槐园没个人还真不行。邵韵诗也没强要喜妹出来玩。 所以,导致现在这个局面,没个稳重的丫头出来主持,只晓冬瞎咋呼了。 晓冬出了个硬闯的主意,看似好,实则村的不行。 别说邵韵诗干不出这样的事体,就连在外闯荡多年的邵兰香也是皱眉。 邵韵诗一把拉住晓冬快冲出去的身子,“你安稳些,别咋咋呼呼的。” 邵兰香瞧了瞧剧院门口的阵仗,极有经验地断言,“等等吧,说不定,过一会子人就能散开些了。” 邵兰香开口,晓冬和小刘只得点头应下了。 邵韵诗无语地看了眼惧怕小姑姑的晓冬。 一群人立在这里,看着很不雅,小刘道:“戏院对面有家洋人的茶馆,我们去坐一坐,喝点东西再来。” 晓冬立马反对,“不成,那个洋茶馆东西贵不说,还特难喝,一股子苦药汤子味,我们去旁边那家小汤面馆坐坐吧。” 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饿了?” 晓冬可不怕师姐的白眼,乐道:“不饿也是可以喝碗饺面汤的。” 邵韵诗被晓冬的馋嘴,惹的很是无语地望了望天。 她们这边说着话,立在人群里的邵秀雪瞧见了她们,不觉眼眸一闪,压下满脸的妒忌。 邵秀雪深吸了口气,装着十分高兴的样子,高声叫道:“咦,姑姑,你们怎么也在这?” 随着对方话音落下,邵秀雪拉着黄春生走了过来。 邵兰香见小侄女当街拉着个男子的手,很是皱眉,“你们怎么来了?” 说着话,她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眼两人还拉着的手,这即使是表兄妹,在外头如此亲密,也是不妥当的。 黄春生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被邵兰香一眼看的,当即收回了手。 邵秀雪早就对姑姑偏疼邵韵诗有意见了,见姑姑皱眉,表哥又突然抽了手,当着邵韵诗的面,她觉得十分没面子。 心头不忿,她当即生硬地冲着邵兰香,回嘴,“当然是来看电影了,姑姑怎么来了也不叫上我,就知道姑姑疼邵大小姐,不疼我。” 见自己说话,侄女当街就回嘴,态度还这么不好,且,姐姐也不叫,邵兰香也恼了。 街面上热闹的声浪,夹杂着人群的涌动,很是令人烦躁。 这些负面情绪本就令人崩溃,再来个挑事的邵秀雪,就更令人拒绝。 所以,邵兰香再维持不住好气度,脸一下就拉了下来。 本也十分不爽的邵韵诗,见姑姑要发火,忙拉了把姑姑的衣袖,她可不想姑姑当众失态。 被邵韵诗一拉,邵兰香回神了,冲着一脸桀骜的邵秀雪,压着嗓子,气道:“你这叫什么话,我不是让小翠去问你了吗,你直接回没功夫,姑姑这才只带了你大姐来。” 大概是太气了,邵兰香平复了会,才接着道:“我这还没问你怎么又有空出来了,你倒先问上罪了。” 被姑姑这么一说,邵秀雪也想起来了,不觉地有些不自在,可转脸她又理直气壮地道:“姑姑也不说清楚,我哪里知道是来看电影。” 说完,她一愣,“是不是小翠那死丫头故意的?” 她这样说小翠,叫邵韵诗和邵兰香都拉了脸,要知道,长辈身边的人,哪里是小辈能随意编排指责的。 邵兰香瞧着小侄女这样,觉得啼笑皆非,这合着怎么都是她的错了?罢了,这就是个拎不清的,自己何苦同她斗气,没得失了身份。 遂,她冷淡地道:“那你们就先去吧。” 见姑姑这么容易就放自己走,邵秀雪愣了下,便又觉得姑姑这是不待见自己,暗哼了声,便拉着一直发愣没说话的表哥走了。 他们一走,晓冬很是不忿地瞪了两人一眼。 不怪晓冬气愤,这黄春生实在是没礼到家了,哪里有个大男人当街盯着女孩子看傻眼的。 小刘也看见了黄春生的丑态,不屑的撇了撇嘴。当着长官夫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装着没留意,看向了别处。 邵韵诗也瞄见了黄春生的样子,可这话毕竟不好,她也就装了傻。 邵兰香是长辈,可不管面子不面子的。 她眼见两讨厌的人一不见了踪影,就恨声道:“白家就没一个好人,这黄春生还北大高材生,一点规矩也没有,我看就是个棒槌。” 这话好笑,邵韵诗觉得姑姑还似个小姑娘呢,不由的呵呵乐了两声。 她一笑,邵兰香也觉得发笑,气一下就散了,嗔怪地看了眼邵韵诗,“我这都是为了谁呀,你看你,不知道气就不说了,居然还笑话我。我看你也是个棒槌。” 被姑姑亲昵地点了额头,邵韵诗心里发涩,其实她刚才并非不羞恼,只是觉得为了那么个人生气不值当罢了。 可这话,她万不敢当着姑姑面直说,便讨饶道:“我哪里敢笑话姑姑了。咦,人少了,我们进去吧。” 几人说话的功夫,刚才还一窝蜂似得的人群,已然散开了不少。 邵兰香知道侄女这是转话题,也不恼,笑笑便放过了她,拉着人往璀璨耀眼的戏院门口走去。 晓冬和小刘俩见了,忙追着走到了前头,替两人开道。 她们一走,一直停在几人靠后些的汽车里有人动了。 “组长,人都进去了,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开始?”说话的是调查科的大黄。 车里的人赫然就是余潜,他听的这话,这才收回了一直盯着戏院的视线。 他想了想,问道:“乔少爷的情况,调查的如何了?” 最近因为江西那边闹的很厉害,仗打的也激烈,所以,扬州这边抓共、党分子抓的很严,防着他们同江西那边的红、匪联系。 所以,邵韵诗替秦枫占卜的卦像还是十分有用的。 说不得,若不是临时改了护送人员和方案,这会子秦政委怕是已经被余潜给逮住了。 今儿这阵仗,就是调查科得了线报,说是有共、党分子要在戏院的包间接头开会。 所以,余潜亲自出马了。 第323章 搜查 午间日头上来了,虽是冬日,可人多就显出热来了。 眼见剧院门口的人稀落起来,调查组的行动,也该开始了。 大黄急着捉了人,好替组长在上头露露脸,挽回点上次在廖家问题上的失误。 可组长这突然问的什么?扯乔少爷做什么?大黄表示不明白了,“组长,乔沁应该没问题,我最近忙,倒是忘记报告了。” 大黄的回答倒也没出余潜的意料。 他想了想,到底没好意思叫大黄接着再查刚才的那个盯着邵小姐看的男人,只皱眉道:“乔沁还没去外交部上班?” “还没,他家老太太是个宠孩子的,硬是拦着没叫乔沁去洛阳外交部报道。”大黄说完,又道:“好似,他家老太太想给他定媳妇,为这个祖孙俩有些不愉快,怕是乔沁去洛阳的日子不远了。” “怎么,还有这事?定的谁家女子?乔沁这是看不上?”前一句,余潜说的有一丝丝的紧张,后一句倒是有些咬牙的感觉了。 大黄心急接下来的事,倒是没留意组长的不正常,只回道:“具体的不清楚,只是说乔沁不同意现在就定婚,好似女家也没立即定下来的意思,所以,乔老太太和乔沁也不算闹的厉害。” 其实是,乔沁确实不想现在订婚,乔老太太也没逼着他订婚,只是叫他在邵大小姐和邵二小姐之间,好好的选,这叫乔大少爷有些接受不了。 到底乔大少爷还有些良知。 “选的哪家女子?”不了解真实情况的余潜,想起那日在廖家无意听来的话,心头有些惴惴的。 见组长又问,大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老实回道:“就刚才邵家小姑奶奶身边的那位小姐。” 刚才他也看见了那位小姐,因着乔沁的事,他还特意多看了那小姐几眼。说实在的,真心不差,也不知这乔沁有什么不乐意的? 这话,大黄猜的不假,乔沁确实觉得邵大小姐太过老旧,不是他的灵魂伴侣。 且,因为邵大小姐还牵出了邵二小姐,虽说,他对邵二小姐的印象不差,可到底也没到了要结亲的地步。 因此,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邵大小姐惹的,不然自家祖母哪里会为难自己? 就乔沁这心理,妥妥的自恋加爱迁怒。又或许,他被自家祖母给忽悠了,以为人家小姐死活要嫁给他呢。 听了大黄这话的余潜,别的没多想,只暗叹一声,‘果然如此!’ 余潜此时也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意难平?他自己求都不敢求的女孩子,在旁人眼里居然还不满意,不仅如此,还遭到了嫌弃。 深吸了口气,余潜粗着嗓子道:“剧院开演的时候再进去。” 余潜这话跳跃性极大,从唠家常似得,一下子就又到了正题。大黄被整的一愣一愣的,亏得他觉得自己个脑子够聪明,不然铁定要挨组长嫌弃了。 怕组长着急,领会了意思的大黄,忙探身对着车外的手下,小声吩咐了一通。 余潜今儿有些心神不宁,他觉得自己怕是真陷入了一种患得患失情绪里了。 邵小姐对他来说美好的如天上的云朵,每次相见,都叫他深一层的想起,他好想伸手摸一摸这朵云彩呢。 “组长,可以入内了。”大黄听的手下汇报,忙转身冲着车内招呼道。 被大黄一喊,余潜立马提起了精神,收回了神思。不管有多少旖旎的心思,此刻他得尽职。或许站的更高,他也能想想。 遂,他正了正神色,推开了车门。 车外已经站了一排,腰间别着家伙的壮实小伙子们。 街面上一下子肃寞寂静了下来。 戏院里电影已经开始上演,安静的很,大黄也不想吵吵嚷嚷的叫共、党分子察觉,便给手下下了死命令,悄悄的进入,暗地里搜查。 可再是小心,剧院里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四下走动,还是叫人心慌的,更何况时下并不安生。 好在,大厅里看电影的人没受什么影响,倒也没乱起来。 包间是主要搜查对象,所以,邵家的包间没能幸免。 大家一下子慌了起来,好在,邵兰香几个都经的住事,只乱了下,便镇定了下来。 邵韵诗耳朵很灵,瞧着闯进来的人,很是镇定地握住了小姑姑伸出来的手。 她听的小刘同进来的俩个穿黑西服的男子交涉,便一把拉住了蠢蠢欲动的晓冬。 明显的这些人可不是社会上的混混,不然戏院的老板不会叫他们进来,更不会叫他们搜查包间了。若是晓冬这时候发飙,可不理智。 晓冬也算是有见识的人,被师姐一拉,瞬间冷静了下来,立马将师姐掩在了身后。 她的举动,叫一旁的邵兰香看的暗暗点头,晓冬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过,自家侄女儿更好,她本来还怕孩子害怕,没想到,这孩子握着自己的手半丝颤抖都没有。 小刘暗瞄了眼自家长官夫人和邵小姐,见她们都很镇定,当先便松了口气,有心情同来人周旋了。 他含笑对正四下查看的一个瘦高个,道:“我们是城中邵家的人,这里都是女眷,还望兄弟们能轻缓点。” 说着话,他已经悄悄地递了些纸钞过去。 扬州城的邵家还是有人知道的,遂,这俩个人还真就动作轻柔了不少。 瘦高个悄悄捏了捏钞票,不老少,便给了小刘一个爽快的笑脸,“兄弟们这也是例行公事,还望夫人小姐们别见怪。”说完,他给了另一个人一个眼色,打算撤退了。 包间就这么点大,该搜查的都搜查了,这两位也不是棒槌,非得搞事。 在一个,小刘一看就是行伍之人,这里的女眷怕是来头也不小呢。人家不愿意惹事,他们也就见好就收了。 俩人正打算退出的时候,突然外头吵嚷了起来。 瘦高个忙拉了把一旁的同伴,退回了包间,将包间的门掩了些,往外头张望起来。 小刘本见他们要走,还高兴了番。 不妨又出变故,他知道人家是执行公务,也不好拿架子,只得退到夫人身边,让晓冬断后,自己守前面。 邵兰香这会子倒也不担心自己个,反而想着不省事的小侄女,到底那也是邵家的孩子,哥哥疼爱的女儿,别出个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第324章 碰面 偌大的剧院,观影的客人很多。包间内外都有些吵嚷,扰的人心烦意燥。 昏暗的灯光下,邵兰香的脸忽隐忽现地带着沉着焦躁。 邵韵诗知道姑姑担心邵秀雪,忙紧了紧她的手,安慰道:“这些人看样子只搜查包间,姑姑看外头。”说着,她指了指大敞窗对着的外间大厅。 邵兰香也是一时急晕了头,这会子顺着大侄女的手往外一瞄,还真是,外头一点响动也没有,很多人都正看着银幕上的电影出神呢。 知晓邵秀雪不会有事就好,邵兰香吁了口气,看向包间里那俩个探头探脑的人,有些微的不喜,“今儿这场电影算是白看了。” 邵韵诗好笑地道:“这不是更热闹嘛。再说了,我们看我们的,管他们做什么,只要不妨碍我们,这电影看着更有趣呢。” 她这话不高不低,倒是叫屋里的人,个个听了个明白。 瘦高个和同伴无语地对望了一眼,合着他们还成了演戏的了? 不过,这位邵小姐此时还能任性地说出这话来,可见来头确实不小。遂,两人便压下心底的些许轻慢,认真地盯着外头走廊里的动静了。 小刘和晓冬则不管,听了邵韵诗的话,就更乐呵地看着屋里这俩个办事的人,好似这热闹还不差。 邵兰香瞧着俩人这样,无奈地扯了扯唇角,不过,心情却莫名地好了不少。 毕竟不是真闹着玩,邵兰香瞄了眼小刘和晓冬,见他们虽看戏,可也暗暗戒备着,这才放心些。 邵韵诗也是一心二用。 只邵兰香到底是将军的夫人,等闲场面看多了,倒是真安闲了下来,还不时的借着电影的情节,和邵韵诗品评一二,一下子就显出她作为军中高官夫人的气度来了。 可惜到底今儿不能叫大家顺心,只一晃眼的功夫,外头的吵闹声越发大了。不仅如此,包间里,居然又打外头涌入了三五个人。 打头的竟然就是余潜和大黄。 余潜并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同邵韵诗相遇。 一进了包间,他猛一冲地瞧见了小姑娘,心头一跳。 不过,任务在前,他只愣了下,瞬间便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冷静地分析起了当前的形势。 大黄不明就里,虽弄不明白组长做什么突然有些紧张?可他知道邵家他们得罪些倒不怕,可这邵家姑奶奶嫁的江家可了不得。 且,江哲凯本人就更是不得了,那可是黄埔出身的,也是军官教导团的团长,算是委员长的嫡系了,如今正在上海作战。 若是他们叫江夫人有个闪失,回头江团长可是不会饶过谁的,自家组长必定又要吃闷亏了。 见组长皱眉,大黄自然要提点一二。遂,他忙小声道:“组长,这里是邵家的包间。” 嗯?余潜奇怪地看向大黄,为什么说这句?他难道还能不知道? 大黄见组长看过来,他又压低了声音,凑着组长的耳朵,“邵家小姑奶奶嫁的可是江哲凯江团长,这江团长的人脉广,我们不宜得罪。” 余潜好笑地瞥了眼大黄,心里感动他想着自己,暗叹了声,不作回应,只吩咐道:“你领几个手下去斜对面的包间,另着几个人去通道入口的地方埋伏,这人被我们打伤了,想逃不是那么容易的。” “万一有埋伏怎么办?”大黄不放心组长一个人,虽心急抓人,可还是迟疑了。 包间里打着角灯,光线有些暗,衬得屋里憋闷的气氛,越发压抑了几分。 “埋伏?呵,就怕他没埋伏,有更好,我们也好捉他个一双。”余潜阴着个脸说话,此时他俨然已经忘了屋里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不过,也不怨他说起了工作就忘了人。 要知道,今儿他们本计划的十分好,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对方不仅负隅顽抗,还打伤了己方的人员,更兼之对方还逃走了两人,怎能不叫余潜愤怒。 见组长的脸阴的都能滴水了,大黄越发小心地道:“只要捉住了那人,有什么不能问出来的?只怕那家伙自杀。” 这倒是,若是那家伙自杀了,这趟差事算是又办砸了,这年前年后的,他可是一件顺心的事都没办过呢。 余潜暗自思忖了会,点头道:“看来得摸到那家伙的包间去,防着他自杀。” 余潜几个进入了工作状态,一下子忘记了,这还是在邵家的包间里呢。 邵韵诗一行人,瞧着这些人,自顾地安排这么机密的事,仿如她们这些人不存在般,遂,齐齐发笑地互看了眼。 大黄得了令,便道:“这里可要留人?”说完,这才想起还在别人的包间。 不过,他素来不管这些的,他们办案,闲人自然得配合,没将人赶出去,就算是给邵家面子了。 余潜自然也想起了这是哪里,多少有些羞赧,本想说不用,可瞄了眼身后的邵家人,还是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大黄的好意。 其实,大黄也没存什么特别的意思,问一下,不过是想叫邵家人记自家组长一个人情,回头,他们组长若是没办好差,也好叫江团长出出力说说好话。 所以,得了组长的首肯,大黄其实还是有些诧异的,要知道他们组长从来不徇私? 不过事情急,他也不敢耽搁,直接道:“留他们俩吧。”说完,指着刚才就在里头的瘦高个和另一个。 余潜看了两人一眼,知道这俩个平时为人还不错,又了解情况,便点了头。 大黄见组长同意留他们,也没多想,横竖这俩能力并不出众,不会耽误了抓捕,便放心地领着其他人慢慢潜了出去。 人走了,余潜这才有了些闲心,给瘦高个使了个盯好了的眼色,便踱步往邵家人的座处走来。 人家个当官的亲自走过来,邵兰香再是想摆官太太架子也不像了,便拉了邵韵诗一道站了起来。 余潜虽是个办事铁面的,可对待人情事理上也是有一套的。 他见邵家人谨慎,忙笑着道:“打扰两位了,鄙人姓余,单名潜。” 他极有礼貌地冲着邵兰香行礼,叫邵家人印象好了不少。 邵兰香带了笑,颇为客气了几句。 余潜见此,笑的更开,态度更亲切,“其实,我和江团长也算是校友,只是没能一处说过话。” 第326章 赠药 电影院里,短暂的骚乱后,随着屏幕的正常开演,又安静了下来。 包厢里也随之一静,一切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大黄忍着疼,压下要出口的汇报,准备处理伤口。 余潜却想起了什么,忙拦下大黄的动作,说道:“这里有女眷,你去外头处理。” 大黄虽奇怪组长的话,可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见他们要出去处理,邵兰香不忍,忙拦下他们,“外头正乱的很,别出去了,就在这处理吧,赶紧弄,别感染了。” 大黄看了眼组长,见他皱眉,忙回道:“不打扰了,我还是去外面弄,这血呼啦呲的,别吓着了你们。” 见人家这么说,邵兰香越发不好意思了,想到丈夫此刻也正浴血疆场,立马坚决地道:“没事,就在这换,我丈夫也是当兵的,受伤也难免,我们并不怕见血。” 说到这,她到底顾着大侄女,瞄了她一眼,见她神色间并没不妥,这才想着,这孩子正研究医学呢,哪里会怕血,不由的失笑。 见人家这么有诚意,大黄有些为难地看向余潜,说实在的,他还真有点疼,恨不能立马就开始处理伤口。 好在,组长点头了,大黄一见,忙就着门旁的桌子,开始脱衣服撸袖子。 男子脱衣,为了避讳,邵韵诗早和邵兰香转回了身,连戒备的晓冬也躲小刘后头去了。 余潜见邵小姐转过了身,这才松了口气,亲自上前准备帮大黄包扎。 不妨,大黄居然没带消炎药。 余潜忙问其他手下,也都没有,不由的有些为难,没消炎药,贸然的包扎,可能会发炎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邵家姑侄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医者仁心,邵韵诗不管人家是什么身份,到底都是同胞,还是做不到坐视不理的。 她记得晓冬是个爱闯祸常受伤的,一般她身上都备着伤药。 遂,她冲着晓冬小声询问,“你身上可有伤药?” 余潜耳朵灵,正好他又将心放了一大半在邵韵诗这边,听了这话,唇角扯了扯,惹得大黄还当他心疼自己呢,立马激动了。 晓冬并不讨厌眼前这些人,听的师姐问,忙回道:“有的。”说完,也不用邵韵诗交代,便大方地拿了伤药递给小刘,“你送去。” 小刘不防女孩子身上居然还带伤药,很是好奇地看了眼晓冬,得了晓冬一个白眼,这才好笑地接过东西,往余潜他们那边走去。 余潜早就听到了邵韵诗的话,他是知道邵韵诗常义诊的,并没怀疑什么。 且,见小刘果然拿了东西来,想了想,也没推辞。 他直接越过大黄和手下,接过了东西,对邵韵诗这边谢了谢,便亲自给大黄上药包扎了。 他这样,倒是叫邵家人暗自点头,不拘泥,爱护手下,是个不错的头。 余潜这边的事情已然是办不成了,电影院的电影倒是照常放着。 待大黄包扎好后,余潜很是客气地对邵兰香道:“外头如今肯定得戒严,你们不防就留在电影院里看完电影再走,我留俩个人护着你们。” 这怎么能够,邵兰香可是知道他这次的公事怕是要泡汤,若是再派了人手护着她们,回头上峰更得收拾他了。 心里虽感激,她还是坚定地摆手,“不用客气,你的人是干公事的,可不能因我们而废公。我们不走,就留这了,等看完电影,你们该完事了吧?” 她这话说的就亲近了不少。 余潜心头欢喜,算了算时间,点头道:“差不多。不过,即使不能完事,我也定能保证你们安全回家。” 这就好,邵兰香也不犟着非得这时候回家,更不会推辞旁人的好意,便点头应下了。 余潜还有任务,虽十分想陪着看电影,也是无法,只得暗叹一声,便告辞离去了。 当然,出了包厢门,他还是细心地交代手下,多关照些邵家人。 他这样,搞的大黄又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这事瞧着奇怪得很。 调查科的人对邵家赠药也是感激,对组长的交代还真就上心了几分,倒也替邵家挡住了些想趁乱摸鱼的混混们。此为后话。 余潜吩咐完,瞧着大家上心,这才放心地走人。 调查科的人一走,包间里的邵家人齐齐松了口气,对外头的事也不再关心。 不过,晓冬是个沉不住气的,见小姑奶奶又开始看电影,她忙凑近师姐,小声问道:“师姐,你说那些人都逃走了吧?” “别多嘴!”这话不是邵韵诗说的,而是一旁的小刘。 晓冬见小刘喝止,倒也没生气,而是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讪讪地冲着瞪眼过来的邵韵诗,呵呵了两声。 邵兰香见了,叹道:“晓冬这性子得改,日后碰到这样的事,别说多嘴了,看都别看一眼,知道吗?” 晓冬也有些怕严肃的邵小姑姑,忙老实点头。 邵韵诗本想说她几句,见她忽然又老实可怜了起来,倒是不忍心,便解围了,“好了,姑姑的话,你可记牢了。” 晓冬觑了眼小姑奶奶,忙保证道:“我下次定管好嘴,当然,眼睛也管好了。” 她这话说的屋里的人个个露了笑。 邵兰香笑了后,大方地指着空位,道:“行了,赶紧坐好了,今儿虽乱了些,可好歹的并没耽误多少剧情,看电影吧。” 至于小刘则婉拒了夫人的好意,一心一意地注意包间外的动静。 要说今儿也算是大家的运气了,虽接连几次枪响,可巧的是,正好配合了电影里的喇叭声歌声,倒也没引起太大的波动。 所以,出了什么事,也就包间这边知道点。不过,包间里坐着的可都是有身份的人,也不会骚动。 又兼之各家都带了护卫,所以,也没谁闹着走人。 接下来倒真是如余潜所说,电影院里再没有出什么意外,叫邵家人或是别个包间里的人,都好好的看完了电影。 电影结束后,邵家姑侄齐齐松了口气,总算是可以离开了。 出了电影院,外头照旧人流如织。 邵家人并没立马就走,而是叫小刘出去寻一寻邵秀雪,好歹的出了这些事,她们不叫人一道回家可不好。 要等邵秀雪,邵家一行三人便站到了电影院门口的立柱旁。 刚站好,晓冬就有些无聊了。 第328章 不踏实 风起,人静。 寂静的暮色下,梅园的花香轻易便勾起了人的愁绪。 晓冬耳边听着师姐的轻叹,心里微涩,低垂了脑袋。 邵韵诗见不得她如此,又一声叹,“你呀,日后得谦虚谨慎些。” 邵韵诗的这些话算是金玉良言了,晓冬知道好歹,含着羞愧应下了。 两人脚程快,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槐园门口。 如今,百家不在这了,她们便直接走槐园的正门,喜妹守在这里呢。 果然,她们这一露身形,喜妹就接了出来。 瞧着晓冬眼眶有些红,喜妹还当出了什么事,忙关切道:“怎么了,可是有人不长眼,欺负你了?” 她这话说的极快,惹的邵韵诗连翻个白眼的功夫都没有。 晓冬尴尬极了,倒是记起自己以往比喜妹还不妥的行事来,不好意思道:“哪里有人能欺负我,是我做错了事,自己个羞愧的。” 她这样实诚,别说喜妹吓一跳,随后跟来的布一叔也诧异地挑了挑眉。 邵韵诗倒是真心地点了点头,知道晓冬确实认识到自己的缺点了。 怕晓冬尴尬,她忙拉了喜妹的手,对布一道:“这几天劳烦布一叔了,这前院您看着可还妥当?” 自打百家走后,槐园前院便被布一接手了。防着百山子做破坏,前院的各处院落花房,都得重新修整布防。 布一还真查出了不少前院的漏洞,“确实有空隙,单花房处,就有个小洞门对着处僻静的地方,也不知是百老二弄的,还是百山子弄的?” 还真有问题,别说晓冬个暴脾气了,就喜妹也皱起了眉头。 “算了,百家都走了,再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邵韵诗吃惊过后,倒是镇定的很,“后头的事,布一叔看着弄吧。” 布一也觉得这事并不怎么稀奇,就他看,多半这小洞门是百山子瞒着百老二偷卖花草用的,那小子可不是个老实人。 不过,这话如今再说也没什么意义。 布一直接道:“小姐放心,我会将咱们槐园收拾好的。” 邵韵诗对布一那是相当信任的,闻言,笑了笑,“有布一叔在,哪里有弄不好的事。”说完,想了想,她还是隐晦地又问道:“那日的事成了吗?” 自打送走了罗丛柏,秦政委夫妇的事,她再没过问过,今儿问起,也是算着时间,才问的。 布一也不用多想,就知道小姐问什么,当即压着声音,回道:“已经到地方了。” “真的?!这就太好了,路上可安生?”邵韵诗也压着声音问道。 布一已经接到具体的消息了,回道:“嗯,除了一些小麻烦,其他的都还不错。不过,在上海的时候,柯女士和秦先生分开了,所以,柯女士的去向,我们不太清楚。” “什么?!”惊呼了下,邵韵诗便闭了嘴,这些不是他们能打探的,且,布一叔也肯定不知道。 喜妹和晓冬也惊讶地互视了眼。 晓冬瞄了眼布一,“师姐,柯大姐没去那边,算不算咱们罗大哥没完成任务呀?” 邵韵诗一听这话,真心觉得晓冬还得教训,“你够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要知道,这些话不是咱们能说的。” 晓冬说完,其实也后悔了,她这嘴快的毛病得改。 喜妹并不知道早前的事,听了小姐的话,觉得有理,“是呀,晓冬,你日后还是别嘚啵这些事了,咱们自己的事还料理不清呢。” “咦?这是什么话,难道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晓冬忙看向喜妹。 喜妹叹了口气,“也说不上有什么事,我守在这里不便走开,仿佛听着说是北平来了个什么大少爷,这肯定是来寻白氏那房头的。” 邵韵诗下意识地看向布一。 布一正忙着槐园的整改,还真没留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要不,我现在去探探?” 见布一叔并不知情,邵韵诗也不失望,“不必了,管她们来了谁,只要不动咱们这地就行。” 她话是这么说,只是隐隐的总有些不踏实。不过,这话她是不会说的。 喜妹也觉得小姐这话对,便略过这话,问起了电影如何了。 说起电影,晓冬一下子想起了电影院里的事。 她瞄了眼师姐,便压着声音嘚啵嘚啵地将那些突发状况说与了喜妹和布一听。 叫喜妹和布一两人吓的一愣一愣的。 布一更是道:“下次小姐要出去,可不敢只一个人跟着了,怎么得也要叫上罗成或是飞鸿俩个。” 喜妹强压下狂跳的心,“反正小姐日后不管去哪,我都得跟着。” 邵韵诗之所以不拦着晓冬说话,完全是因为,即使这时候她拦了,回头得了机会,晓冬还得扒拉出来说。 没想到,她一个不留意,居然叫自己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境地。 无奈地瞥了眼晓冬,邵韵诗拉着喜妹的手,保证道:“成,日后出去,你们都跟着。” 听她这么说,喜妹布一这才松了口气。 喜妹是个贴心的丫头,屋里早就烧好了炭盆。 几人一进了屋,瞬间就暖和了起来。 不愉快的事也被几人抛了开去。 因为厨娘百二娘走了,槐园又开始去大厨房拎吃食。 所以,布一叔走后,几人也不急着弄晚饭,一道闲着说电影。 直到躺在了床上,心情一直还算不错的邵韵诗,才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苏州,我想老姑奶奶了。” 这显然是厌烦了扬州这边的人和事。 晓冬和喜妹皆有此感,齐齐跟着叹了口气。 尤其晓冬,她虽怕母亲,可也有些想了。不过,她知道母亲大概就这几天便到了。 见师姐叹气,她忙道:“等我姆妈来了,我们自己出去玩,离这些人远远的。” 晓冬这话不是白说的,周师傅功夫还行,邵老爷子是知道的,一般还是放心叫她领着邵韵诗出门的。 邵韵诗没好气的瞪了眼晓冬,“你还惦记着玩呢,周师傅一来,你看看你那手针线活,可入得了她的眼,皮不揭了你的。” 想想老妈的战斗力,晓冬瘪了嘴,突然有些不想姆妈来了。 她怕师姐逮着自己说,忙窜到了外间,爬薰笼上去了。 她这样,叫人哭笑不得。 第329章 劝 满室馨香,余留笑声。 晓冬听着师姐的笑,满脸的懊恼,一动不动地躺熏上装死。 正巧,收拾好的喜妹也凑过来了,见晓冬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不由的乐道:“你躲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晓冬哪里饶她,“我怎么就躲了,不过是这里暖和,才回来的。你难道不冷?” 邵韵诗在里间听了,直发笑,“晓冬,你怕被周师傅找麻烦就直接说好了,找什么借口。” 晓冬被戳破,臊红了脸。 喜妹瞧着,轻啐了声,“该,也该当有个人来管管你了,你说说你自己,自打来了扬州,你拿过几回针?小姐还绣了半个帕子,一个荷包呢。” 呃?邵韵诗听着这话不是味了,什么叫她还绣了半个帕子,这是夸奖吗?再说了,她做的针线活并不少。 不过,她知道这话不能接,不然喜妹铁定要唠叨。 晓冬担心受罚,也不接喜妹的话了。 喜妹见她这样,眼眸一转,建议道:“我倒是有个好法子,可以叫周师傅不罚你,你要不要听?” 晓冬听了这,精神一振。 连睡里间的邵韵诗也好奇不已。隔着屏风,她对正要上熏笼的喜妹,催道:“快说,什么法子?” 呀,连小姐都过问,喜妹本开玩笑的心思淡了,呐呐地道:“没,没啥主意,我逗晓冬玩呢。” 听的这话,晓冬如何能饶了喜妹,直接拉了她的膀子,威胁着,“你若是不说,看我可叫你上床睡觉。” 今儿,大家说道电影,极其开心,晓冬和喜妹便都留在了套间的熏笼上睡,这不就闹腾上了。 邵韵诗听着她们闹,倒也觉得新鲜,没呵斥。 她更知道喜妹定是没憋什么好话,怕两人吵嚷起来,大家都不得安生,便解围道:“好了,别闹了。” 这会子,邵韵诗的话可不起作用。 毕竟晓冬是个执拗的,她虽明知道喜妹没好话,还非得叫她说了。 喜妹是个听话的,左右挡着晓冬的拉扯,讨饶不已。 邵韵诗被两人闹的没法子,只得头疼地道:“喜妹你有话就说,别叫大家都睡不好。” 喜妹现在无比后悔刚才的失言,膀子被晓冬拉着虽不疼,可她仍是上不了床。 她只得苦着脸,冲着晓冬嘟囔着,“我若是说什么你不高兴的话,不许不叫我睡觉。” 晓冬本待不应,可想想里间的师姐,只得硬着头皮道:“成!” 见晓冬答应,喜妹甩开了她的手,坐进被子里,才说道:“这处院子,日后就周师傅管着,可她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少不得要布一叔帮衬,所以……” “得了,别说了。”喜妹话没完,便被晓冬打断了。 被她一喊,喜妹吓的吐了吐舌头,刺溜一下蹭被窝里了,暗道,她就说这话说不得。 话到了这,正好邵韵诗早就想和晓冬谈一谈了,毕竟周师傅和布一叔都不小了,若是能再组成家庭,说不定还能赶着给晓冬添个弟弟妹妹呢。 遂,停了会,邵韵诗小声喊道:“晓冬你睡了吗?” 听了这么个令人烦心的话,晓冬怎么可能心大的睡觉?知道师姐喊自己的意思,她待不应,可想想阿妈,还是闷声道:“还没。” 喜妹这会子也有些后悔莽撞了,可她觉得晓冬也太孩子气了,周师傅不年轻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单着,她其实也是为了晓冬好。 见晓冬言语里并没多大的排斥,邵韵诗知道自己平时的敲打还是起了点作用,正好今儿大家都躺下了,也不怕晓冬听不了几句就跑。 遂,她干咳了两声,“喜妹的话并不糙,晓冬你也不小了,总不能还拖着你姆妈,你妈这些年一个人带着你也不容易。” 见师姐说的和缓,晓冬也拉下了被子,嘟囔道:“我也没想着拖累阿妈,只是怕阿妈再嫁,日后吃亏。” 这话叫人心酸,邵韵诗叹了声,“晓冬,为了你自己,小时候的事该忘的还是忘了的好。” 晓冬没吭声,不知是个什么心情,小时候吃的那些苦,如今儿的电影般在脑子里回旋。 屋内为之一静。 里间的邵韵诗微微一叹。 喜妹忍不住地插了嘴,“布一叔可是好人,对周师傅好就不说了,对你也是当亲生女儿待的,也就你平时瞧着人家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 这话倒是叫晓冬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讪讪地强辩道:“我哪里有你说的这般无礼。我……”我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见晓冬算是转过弯来了,邵韵诗忙拦住两人的斗嘴,可别再将好不容易转好的局面掰了,晓冬这丫头别扭着呢。 停了会,邵韵诗追问道:“晓冬,若是你同意周师傅和布一叔的事,我想借着这段时间不忙,帮着将他们的事办了,你看?” 邵韵诗说这话并不突兀,她其实早就和布一叔谈过了,且还给周师傅去了封信,送信的就是布一叔本人。 周布两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哪里能没有情意,若不是碍着晓冬还小不太懂事,两人说不定早就结了秦晋之好。 晓冬也知道母亲再婚大势所趋,且,她还真没有多排斥布一,只是有些别扭,外加常听凌大侠说起自己的亲父,多多少少有些遗憾罢了。 喜妹怕晓冬还犯倔,忙推了把愣神的晓冬,“这可是好事,你别想岔了。”说完,她又看向里间,“小姐,若是布一叔和周师傅办事,在哪里办呢?” 果然,喜妹一插话,晓冬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竖起了耳朵。 邵韵诗不知道晓冬的变化,只接着话头,“我打算去下河湾那边的庄子办,你们觉得如何?” 喜妹想想,问道:“布一叔在扬州没有落脚的地方吗?” 晓冬也觉得去下河湾不好。遂,虽没说话,但仍旧认真听着。 暖屋馨香。 邵韵诗神情惬意,听的喜妹关切的问话,会心一笑,这丫头变相地替布一叔讨情呢。 其实,从布一到布四,除开布一,其他人都有家室,自然邵韵诗也都替他们安排的房舍。 位置还都不错,就在邵家后街的巷子里,一联排四个大院子,每家一套院子。 只是她往来于扬州,并没去过那边,喜妹就更没有,自然也没谁特意提起。 第330章 成了! 邵家后街的房子,不是谁都能买,也不是谁能轻易买得起的。 邵韵诗能拿下几套房子,也是费了些劲。 这些,她没声张。 大家记着她的好,也没谁刻意提起。 喜妹不知道这些,大概以为布二他们是租住在别处了。 想了会旧事,邵韵诗解释着:“房子自然是有的,就在后街的巷子里,独立的院子。”说完,她又冲着晓冬道:“晓冬,你不是去过吗?” 晓冬一听这话,不得不接话茬了,“布一叔确实有个院子,可我姆妈总得有个发嫁的地方吧?” 得,这是同意了。邵韵诗和喜妹都露了笑。 怕晓冬面嫩发急,邵韵诗忙回道:“要不就在槐园发嫁?” 这话?晓冬听了倒是心动,可想想,她还是挺懂事地摇头,“还是别给师姐惹麻烦了。” 喜妹也道:“可不是,白家一家子都等着寻小姐的麻烦,我们还是别递把柄给人家了。” 说完,她想了想,又道:“要不,直接从苏州发嫁,叫布一叔乘轮船去接,再到后街拜堂不就成了。” “这也太远了吧?拜堂的吉时可不能大意。”邵韵诗不是太赞成,且,上海作战,江上也并不太平,她还想叫周师傅绕道来扬州呢,苏州离上海太近,不合适。 “倒也是,吉时确实不能错了,不然一生都不会顺逐。”喜妹对自家小姐算时辰的能力十分信赖。 晓冬没想那么多,只淡淡地刺了喜妹一句,“我姆妈差不多都快到了,还苏州发嫁,喜妹,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邵韵诗倒也忘记周师傅快到了,不由的讪笑了下,好在大家都躺着,倒也没叫谁瞧见。 正好喜妹也觉得自己的主意确实馊,一时也没好意思接话。 想了会,邵韵诗的尴尬劲过去,便又建议道:“这事若是晓冬同意,我明儿问一下布一叔,看他是个什么意见。” 喜妹乐了,“这感情好,说不定布一叔早就想好了,并不用咱们跟着白寻思。”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住了口。且,怕晓冬多想,她都不敢出气了。 晓冬这会子已然是认命了,既认下了,她倒也爽快,“这些都先不提,一切等我姆妈来了,大家一道合计合计就是了。” 周师傅和布一叔的事能顺利定下来,邵韵诗直接松了口气,有周师傅和布一叔守着槐园,她不管去哪里,都能安心了。不过? 喜妹不知道小姐还另有心思,此时,她见晓冬如此痛快,她很是诧异地赞道:“晓冬是真长大了,这话说的好。” 晓冬听了,冷笑了声。 喜妹只当没听到,继续着,“也不知我姆妈他们是不是知道周师傅的事,若不然,这贺礼我得好好琢磨下。” 这跨度太大,晓冬都没来得及呲哒喜妹话多,已然听到她说到送礼了。 晓冬扯了扯唇角,咽下了将出口的讽刺。 邵韵诗心里有了事,也不愿再絮叨了,便道:“好了,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儿一早再说。” 大家见她说要睡了,都打了个哈气,点头应下了。 周师傅来的极快,就在邵韵诗几个说开的第三日下午,人到了。 同来的还有喜妹的哥哥,这个可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一早,槐园的老槐树上还落了只喜鹊,叫的十分欢实。 晓冬和喜妹当时就猜有客要来,如今见了,真正是高兴得很。 彼此见了面,大家热闹了一场,便各自落座,说起了话。 周师傅瞧着仨孩子都好好的,心就落了地。 她先问了问邵韵诗和晓冬的针线活如何了,见她们说照常做了,也就不多问,只指着文喜子对邵韵诗道:“喜子带了一些东西来。” 文喜子如今十九了,本不该来后院,可今儿事多,再加到底是民国了,规矩礼法没前朝严,倒也没人说他不合礼数。 且,喜子在外头做掌柜,早非昔日的腼腆小子了,来去客气周到,也没谁特意编排他。 见周师傅点了他,文喜子不慌不忙地欠了欠身体,回道:“老夫人不知道您几时才能回去,叫小的又带了些小姐日常的用品来,另外就是上海的一些时兴吃食。” 上海的时兴吃食?邵韵诗皱眉道:“上海正在打仗,吃食怎么带回来的?” 喜子笑了道:“总有那不怕死的。” 喜妹嫌弃哥哥话说的糙,忙接了话头,“这些家伙还真敢发这财。” 喜子被妹妹一瞪,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好,忙打哈哈道:“彪堂少爷也托我带了东西。” 不同于在扬州,邵韵诗没什么处得好的闺蜜,她在苏州可是有两个特别要好的朋友。 一个是表舅闫立平堂弟家的三儿子,闫彪,另一个是闫彪嫡母堂妹家的女儿,林音。 林音打小就常往苏州堂姨家跑,遂,三人算是打小的交情。 听的闫彪还给自己带了东西,邵韵诗乐道:“他几时这般细心了。” 喜子想到临来前,闫彪的话,不由的笑了,“彪少爷说了,他这是贿赂小姐呢。还讲,小姐若是不回苏州,他定是要追来扬州的,好好叫您放放血。” 喜妹听了‘噗呲’一声乐了。 晓冬也时常合着闫彪胡闹,当即巴掌一拍,“他往常还说,过个年,他兜里就没剩几文了,也就师姐是个大户,越过节越富的流油。不打劫你打劫谁去。” 这,这啥损友呀!邵韵诗发笑道:“也就他手脚大,活该他穷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惦记闫彪的,“他还好吧?” 喜子听了越发好笑,小姐这话同彪少爷说的差不离,当时彪少爷可说了,小姐若是听了他的话,肯定要幸灾乐祸,果不其然。 不过,小姐的表现,喜子也猜到了,“彪少爷很好,今年尤其好。” 嗯?邵韵诗看向喜子。 喜妹直接给了哥哥一下,“哥,快说,别叫人急。” 文喜子和大家都不陌生,小时候也常在一处玩的,并不怕小姐怪罪,嘿嘿乐了两声,才道:“这不是大房的丛少爷回来了吗,大房的闫越和柏氏哪里还有功夫算计彪少爷。” “彪子上次来电报,不是说丛表哥不会久留苏州吗,怎么还在大房过了年?”邵韵诗奇怪地看向文喜子。 第331章 说开 苏州闫家的事,说起来就是一团乱麻。 文喜子也不愿多说,便解释道:“丛堂少爷回来没几日就开赴了上海。不过,快过年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还带了不少的警卫,瞧着阵仗大的吓人。” “亏的咱们家老太太去了上海,不然,照这架势,铁定要被大房喊去烦神。”喜妹庆幸道。 邵韵诗想想,闫家大房的做派,觉得很是,他们最喜欢拿宗族老辈来压人,替老姑奶奶庆幸了下。 文喜子笑了,“可不是这话。” 周师傅叹了声,“闫家这么大个家族,怎么就出了柏氏这个奇葩。” 喜妹嗤笑了声,“柏氏不是什么大家出身,少了些教养,行事自然就张扬出奇了些。” 文喜子怕妹妹再说出什么不妥来,忙道:“丛少爷待咱们家还是极好的,特意来家里拜望,知道老太太去了上海,还说要去上海闫公馆看看呢。” “丛表哥来访,柏氏和闫越可有什么动作?”邵韵诗皱眉道。 对闫丛,邵韵诗还是很有好感的,虽说两人见的次数不多,可闫丛的一身正气不容人忽视。大概,因为两人有些相似的处境,小时候,闫丛待她尤其爱护。 文喜子歪头想了想,“闫家大房这次很奇怪,家中并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大家都安稳的很。只闫越不知怎么的,有些日子没出来晃荡了?难道是被丛少爷收拾了?” 到底是别家的事,邵韵诗见文喜子也不知道,便略过了,“老姑奶奶在上海那边,可还舒心?” 不知怎么地,今年她在扬州没收到老姑奶奶寄来的信,或是拍的电报。 文喜子早就得了交代,不能将上海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说与小姐听,便故作镇定地道:“舒心,怎么可能不舒心,咱们家老爷夫人可孝顺了。” 邵韵诗姑疑地看了眼文喜子,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一紧张,就喜欢抠手指吧? 还没用邵韵诗说什么,喜妹倒是嗤笑上了,“哥,你一紧张就喜欢抠手指,你还是快说真话吧。” 文喜子被妹妹一说,很是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暗道,缺心眼怕就是他妹妹这样的。 邵韵诗也有些好笑,催道:“喜子哥,你就快说吧。” 被小姐一催,文喜子无奈,点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就是翠玲小姐的婚事黄了。” 这是什么话?大家都奇怪地看向文喜子。 就连一直在苏州的周师傅也不知道这事。 见大家齐刷刷地看过来,文喜子还是有些别扭的,可到底历练出来了,还顶得住的。 只见,他虚咳了两声,“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哥,这还不算什么大事!”喜妹惊呼。 文喜子被妹妹喊的吓了一跳。 邵韵诗压着烦躁,开口道:“喜子哥,你说你的。” 喜妹也知道自己急躁了,忙捂住了嘴。 文喜子无奈,继续,“就是老夫人去上海,帮着参谋翠玲小姐的婚事,本来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地,翠玲小姐自己给搞砸了,人家觉得翠玲小姐不端庄,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晓冬直接嗤笑上了,“闫翠玲本就不端庄,她要是端庄了,闫家那些小姐们就个个都称得上大家小姐了。” “晓冬,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周师傅见女儿开口就刺,当即教训上了。 喜妹这次倒是同晓冬站一条线了,“晓冬还真没瞎说,翠玲小姐可不是个端庄的,能婚前被人看破本性,总比婚后好,没得两家做亲不成,反成仇。” 周师傅被这俩丫头的直白弄的哭笑不得,“瞧瞧你们俩还有理了,主家的事能是我们说道的?” 这话倒是戳到了喜妹和晓冬的心里,齐齐吐了吐舌头。 邵韵诗自然不好给两人撑腰,要知道,她或许不在意,可到底闫翠玲姓闫,说多了,与大家脸面上都不好。 其实这也就是在民国了,若是前朝,上下尊卑,主仆界限分明的时候,晓冬和喜妹这样,可是要害死她们自己的。 不过,周师傅说的重,邵韵诗还是圆话道:“行了,你们俩日后说话注意点就是了。” 两人都知道自己今儿僭越了,关键是这还当着周师傅和喜子的面呢。 邵韵诗瞧着大家都有些尴尬,嘘咳了两声,看向文喜子,“咱家老太太没气着吧?” 文喜子再不敢多话,连忙摇头,“没气着,只是咱们家老爷有些没面子。” “嗯?难道对方是表舅生意上的朋友?”这话说的邵韵诗自己都有些皱眉。她绝对相信,表舅不是那等为了生意,就联姻的人。 文喜子知道小姐的意思,急忙摆手,“不是老爷介绍的,是夫人朋友家亲戚的公子。” 表舅母朋友家的亲戚?邵韵诗莫名的松了口气。 喜子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瞧着小姐问的差不多了,怕再说错什么,也不敢再留,忙起身要告辞了。 邵韵诗也不便多留他,让喜妹领了他去休息吃东西。 喜妹久不见家人,喜滋滋地领着哥哥去了。 瞧着他们兄妹走了,周师傅这才拉了晓冬,上下打量着。 她这样,吓的晓冬频频看向师姐,生怕她姆妈出手收拾自己。 邵韵诗料定周师傅不会当着自己的面收拾晓冬,遂,老神在在地坐着喝茶。 她这样,气的晓冬差点跳脚,可当着姆妈的面,她硬生生压下了冲动。 周师傅还确实没想揍晓冬,看了会,放心地点头道:“你在扬州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次姆妈不怪你,你做的不错。” 晓冬没曾想,还有被姆妈夸奖的一天,一下子乐的眉眼都眯了起来,抱住她妈的膀子,便一阵笑。暗地里庆幸,亏得师姐托布一叔给自己说话,不然,今儿可没那么幸运。 她这样,周师傅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暗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晓冬此时嘚瑟的很,只恨喜妹不在场。 不过,也不妨碍她向自家姆妈炫耀,“可不是,我前次同大师伯一道办事,可是叫大师伯狠狠地夸了番,罗大哥也放心地将重要的事交给我办了,统统办的不差。” 她这话,吓了邵韵诗一跳,这些事可都是机密,布一叔即使替晓冬说话,也不可能说的详细,这丫头看来还得调教。 第332章 又起心思 晓冬的话,突兀又出奇,叫屋里为之一静。 邵韵诗微皱起了眉头,鼻尖的馨香都显不出美来了。 亏的周琴并不执拗于女儿干了什么,她只知道,布一如此能力出众的人都特意夸了女儿,且还是小姐授意的,她就领情。 自然,她是极有分寸的,不会多问。 见她没追问的意思,邵韵诗暗吁了口气。 周师傅这次大概是想通了什么,并没有因为女儿提起凌大侠而生气,只叹气道:“你若是喜欢练武,那就练吧,横竖不能半途而废,当然也不能仗着功夫就瞎闯荡,姆妈只想你能自保。” 晓冬得了这话,欢喜的眼睛亮闪闪的,连连点头,“嗯,我一直都很认真在练武的。” 话说到这,周师傅倒是严厉了起来,盯着女儿道:“你得给姆妈保证,日后,不仗着功夫逞强斗狠。” 邵韵诗瞧着晓冬母女俩的互动,说起来,还是有些眼热的,她两世为人,都有些欠缺母爱。 晓冬自然是没什么感悟的,她此时被母亲允许学功夫,这巨大的惊喜,弄的她心潮澎湃,哪里还想着日后该如何行事。 遂,她只机械地凭着本能道:“当然听姆妈的,我就是喜欢学功夫罢了,绝对不会同人比斗。” 见她答应的这般爽快,周师傅知道她定是没想明白,暗叹,女儿到底还是小了些。 遂,周师傅也不多想,直接对晓冬道:“我和小姐有几句要紧的话说,你去门口看着点。” 见母亲说的正式,晓冬不敢犟着,忙点头去了,正好,她还想寻喜妹,分享分享高兴呢。 邵韵诗只当周师傅是不好意思当着女儿的面说亲事,便含笑地瞧着晓冬咧嘴走了。 见女儿如此孩子气,周师傅好笑地摇了摇头,对邵韵诗道:“还是个孩子样,这岁数了不知道长点心,日后真是愁人。” 邵韵诗抿了口茶,“晓冬这样很好。” 是呀,如今这世道,晓冬能无忧无虑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周师傅叹了口气,便提起了精神,看向上座的小姐,“姑老夫人叫我给您带话,苏州你暂时就不用回去了。” “咦,这是什么话?上海打仗我本来就没打算立即就回去呀?”邵韵诗知道姑奶奶不会糊涂地吩咐这句多余的话。 周师傅看了眼邵韵诗,问道:“小姐可知道,姑老夫人已经托邵老夫人,给你相看人家了?” 这话私密的很,不过,周师傅并不是外人,倒也说的。 邵韵诗知道乔家的事,还是打罗丛柏那知晓的,但不知道这件事是姑奶奶托的?还是?不过,这与她回不回苏州有些不搭噶呀。 见小姐摇头,周师傅也不拖着,直接道:“你是女孩子,这事确实不好直接告诉你,可邵老夫人偏心,姑老夫人不放心,还是叫我将这事透给小姐。” 说起自己的亲事,邵韵诗不其然地就想起了远行的那个人,不由的俏脸一红,轻点了点头。 她这样,倒是叫周师傅看的有些呆了,小姐是真长大了,也长开了,俊秀典雅。且,还知道害羞了。 周师傅见小姐脸红,知她面薄,便道:“小姐也别不好意思,说句大不敬的话,你上面没有能替你操持的人,若是自己再不当心,回头嫁错了人,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邵韵诗还真没因这件事不好意思,见周师傅这般说,她也没辩,“我知道老姑奶奶的心,可这件事就算是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周师傅知道邵家的情况,暗叹了声。 邵韵诗跟着一叹,“邵老夫人做主的事,且,不论我能不能问,就算可以问,又哪里轮的到我过问?” 这话听着有些饶,可道理确实是如此,周师傅心揪了揪。一时不知,闫老夫人将小姐的婚事,托付给邵老夫人,是对?还是不对了? 邵韵诗见周师傅皱眉,忙宽解道:“师傅也别担心,我家小姑姑待我极好。有她在,老夫人但凡有什么决断,小姑姑都会给我把关的。” 这也是邵韵诗没因为老姑奶奶将自己的婚事交托给祖母而着急的原因。 听的这话,周师傅吁了口气,“邵小姑奶奶人确实不错,待你也好,这也是姑老夫人放心将你的婚事托付给邵老夫人的地方。” 见周师傅松了眉头,邵韵诗便有些急地问上了别的,“师傅还是说说苏州都发生什么了吧?姑奶奶和表舅一家情况究竟如何?” 虽说刚才文喜子透露了些,可邵韵诗知道,师傅定然晓得更多。 周师傅本来没打算一来就猛地将苏州的事,说给小姐听。 可她见小姐这般急,只得道:“你安心,姑老夫人在上海安稳着呢,表老爷一家也挺好,只是苏州那边确实有些不安稳。” 还真有事?年前派人去苏州,周师傅就带了话,叫她尽量别回去。 当时她就有些奇怪,可也没个书信什么的,她又不好单为这个发电报,一直忍到现在,才想着当面问问。 文喜子刚才没说什么要紧的事,邵韵诗是不失望的,毕竟文喜子是闫家人,她平时有什么交代都是对周师傅说的。 稳了稳心神,联想到上海的战况,邵韵诗蹙眉问道:“苏州可是有大兵驻扎了?” 她这话一点也不过,往年军阀混战,苏州常换着督军住的。 周师傅摇头,“苏州那边确实有驻军,不过,和咱们家没关系。我说的是,闫家那边,有人对小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什么?!邵韵诗越发糊涂了,难道前次照片的事,里头还有别的事? 话开了头,周师傅接下来说的便顺畅多了。 她觑着小姐的脸色还好,便将苏州近来发生的事一一说开了,里头自然也有文喜子说的事,同他出入不大。 邵韵诗越听心头越火,这闫柏氏可真是个狗皮膏药,老姑奶奶八成就是为了躲她,才去的上海,就这还能黏糊上来,也忒不讲究了些。 周师傅也是十分不齿柏氏的心思,“这闫越可是个浪荡子,在苏州都快成一霸了,居然敢肖想小姐,真是猪油蒙了心。” 往年,柏氏一露这点心思,闫老夫人就避开了,或是拿话点她。不想,今年越发跋扈了起来,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第333章 龌蹉心思 春寒料峭,风急啸声紧。 窗外,一阵风过,枝头扫过屋顶,悉悉索索。 周师傅的话犹如寒冬劲风,衬着外头的响动,刮的屋里的人,心头发寒。 闫越,浪荡之人,不过是闫家大房头大老爷家的继出小儿子罢了。 这样的人,还敢肖想大家闺秀的邵韵诗。 也亏得闫柏氏还自持一副看上你是你们家福气的拽模样。 想想,闫柏氏的嘴脸,周师傅就厌恶的很。 周师傅的心思,邵韵诗不知道,她思量着闫柏氏这次为什么如此坚决?难道是闫丛表哥回来了,柏氏乱了方寸? 其实,她早就知道闫越那家伙的龌蹉心思了,只是平时她待在姑奶奶身边,不大出门,倒也没叫那家伙拿捏住什么。可? 邵韵诗想了想,还是问道:“自打那年老姑奶奶拿话点了柏氏,闫家一直没再提这话茬,怎么这次倒是忍不住了?” “还不是看上海打仗,表舅老爷一直待在上海没回,他们当表舅老爷的根基毁了,自觉能拿捏住姑老夫人了,便仗着身份说起了这事。”周师傅撇嘴道。 也难怪周师傅看不上柏氏,你说主家都没人在家,你跑她个客居的针线师傅跟前嘚啵什么? 邵韵诗听在耳朵里,确有另一番思量,“难道表舅在苏州的产业不妥了?” 邵韵诗的话,倒是叫周师傅思量了番。不过,她当时将产业四下走动视察过的,觉得自己没出纰漏。 遂,周师傅摇头不解,道:“没有,橘园好好的,几处店铺也照常开着,其实闫表老爷在苏州也没什么产业,谈不上根基,也不知柏氏怎么想的?” 邵韵诗想了想苏州的人和事,不觉摇头道:“柏大夫人这胃口是越发大了,她不是瞧不上我这个尴尬人吗?” 邵韵诗自小随姑奶奶过,很是叫闫家那些人瞧不上,只当她是个拖油瓶没人要的人。 尤其,这位柏氏,她是闫大老爷的继室,娘家是后起的商家,没什么文化,更是瞧不起她这破落户。 只是,自打白氏和大孙氏联系上后,这柏氏待她的态度就有些暧昧了起来。 周师傅自然也知道这些,眼神一冷,“她哪里敢瞧不上小姐,往日不过是装清高罢了。” 周师傅这话里出了个新鲜词,‘装清高’很贴切呢,倒是说笑了邵韵诗。 见小姐展了颜,周师傅越发往开了说,“也不知她往日抽的什么风,突然就来姑老夫人跟前说了这些做亲的话,真正是不怕臊坏了她自己个的面皮。” 邵韵诗扯了扯唇角,讽刺地道:“她要面皮做什么,在苏州,她惯来是爱如何行事,就如何行事的。” 可不是这话,闫柏氏仗着闫家可是跋扈的很。 周师傅暗吁了口气,“亏的小姐平时不怎么出门,就算出门,也是前后有人跟着,不然,这柏氏为了达成目的,还不知要编排些什么有的没的来呢。” 柏氏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为了达成目的,说些不三不四污蔑人的话罢了,这些她也不是没干过,只是没成功而已。 邵韵诗想的不是这个,而是? 她看了眼周师傅,认真问道:“可是因为打仗,闫家大房的生意出了差错儿?” 周师傅暗叹,姑老夫人不叫自己说这些给小姐听,可小姐实在是太聪明,话一点就透。 其实,周师傅不觉得这些事不能说给小姐听,在她心里,小姐如今已经十七了,再不接触内宅那些事,何时才能成长起来? 遂,坚定了内心的周师傅,认真看向邵韵诗,点头道:“是这话,听说大老爷家的生意多在上海那个战区,这次事情一出,大老爷家肯定要赔个底掉了。” “所以,我就成了肥肉了。”邵韵诗发笑道。 周师傅叹道:“也不知道柏氏打哪听来的,说小姐外祖家豪富,所以……” 周师傅未尽之言,邵韵诗知道,忙摆手道:“这话听着真,实则假的很,这么些年,难道闫家还没弄清楚我的底?” 周师傅也觉得蹊跷,这柏氏来说亲事,实在是突兀的很,姑老夫人和表舅老爷亏的不在苏州,不然当面撕破脸是肯定的。 如今,一家人对这事,是百思不得其解。 见小姐皱眉,周师傅知道小姐素来机敏,也不觉得她想多了,便道:“也是,柏氏若是个蠢的,闫大老爷可精的很,怎么偏选了这么个档口提亲事?” 邵韵诗皱眉,“提亲这事,是柏氏个人的意思,还是闫家的意思?” 周师傅看向小姐,凝神想了想,“怕是柏氏自己个的主意。那日的事,我记得清楚,也就柏氏一个人来了,过后也没见闫家谁再来过。” 这就好,邵韵诗吁了口气。 见小姐松了口气的样子,周师傅忙提醒道:“说不定闫大老爷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叫柏氏来探探底。” 也有这个可能,只是时间上太过巧合? 邵韵诗想了想,问道:“大房可有什么动静?” 说完,她又觉得多余问了,便摇头道:“算了,横竖柏氏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只姑奶奶和表舅回去后,要听她罗唣了。” 周师傅也知道这事一时半会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要小姐听话地暂时不回苏州,柏氏和她那浪荡儿子就甭想出什么幺蛾子。 这般一想,她高兴了几分,“其实,咱们如今也不用怕柏氏动什么心思,自打闫丛少爷回来后,大老爷家可是热闹呢。” 这话刚才文喜子已经说过了,邵韵诗也就不太想再说起闫家大房头的事,便道:“也是,丛表哥待咱们家亲近,大房若是对我们有什么谋算,想来,丛表哥会知会一声的。” 倒也是,早前,闫丛来家拜见,周师傅接待的,这孩子是个心眼正的。 不过,这孩子身上有着铁血的味道,想来除开待他亲近的人会和善,如柏氏这般的,他是不会手软了。 小姐暂时不去苏州,周师傅没什么不放心的,正好她也不太想提主家的事,便点了点头,算是应和了。 说了苏州的事,邵韵诗便操心起周师傅和布一叔的婚事了。 其实,这事按说不该她提,可谁叫周师傅和布一叔都没了长辈家人,而她恰好算是主家呢。 第334章 表亲 槐园主房,屋内暖和怡人,十分适合谈心。 周师父和布一的婚事拖了太久,认识他们的人,都替他们着急。 邵韵诗也不知道如何委婉的说这事,便仗着年纪小,稳了稳神,直接问道:“周师傅,和布一叔的婚事打算怎么办,你们可有商议出个章程来?” 这下子轮到周师傅不好意思了。好在,她一个习武之人,面皮还是老些的,兼之年岁到了,倒也没扭捏。 嗔怪地看了眼小姐,周师傅爽快地解释,“我和布一说定了,我是二婚,事情就简单的办了,他城里有处宅子,我直接过去就成。” “这怎么能行,走六礼就算了,这嫁妆以及婚礼的仪式还是要认真办的。”邵韵诗直接摇头否了。 周师傅可是执拗的,不然也不会叫布一追了这么多年。 所以,即使是邵韵诗要拍板的事,她还是笑着摇了头,“小姐甭为我费心,那些俗礼我一样不用,也不怕他布一日后怠慢了我。” 这话够霸气,即使接受了多年的新朝熏陶,邵韵诗还是觉得周师傅算是个女中豪杰了。 没想到,她这还没感叹完,周师傅又爆了新料。 “再说了,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嫁的,布一给了我保证,会待晓冬如亲生,不然他自己卷铺盖走人,他名下余下的一切都是我的。”周师傅说到这,到底有些脸红了。 邵韵诗好笑地看着新潮的周师傅,默了默,不太赞许道:“嘴里说出来的话,又哪里比古礼郑重?师傅怎么学起了那些新女性的做派了?这事还是好好斟酌下的好。” 邵韵诗的担心和顾虑,其实在民国这个既新潮又守旧的矛盾年代,还是有理的。 周师傅自然也是知道厉害的。 遂,她眨了几下眼睛,坏笑道:“这事当时可是有证人的,若是布一不兑现,我直接寻证人来,看我不臊死他。” 她这话说的就有些暧昧了,可见心里对布一很满意。 邵韵诗听进耳朵里,心里松了松,取笑道:“还有证人?师傅如今也变促狭了。” 被小姐取笑,周师傅脸有些微红,“布一说这事的时候,特意请了文大管家夫妇俩个,他们自愿做了证人。对了,当时姑老夫人也在场。老夫人还说给我撑腰呢。” 说完,周师傅倒是有些脸红,声音略低了些,“其实也不是我逼着他如此的,是他自己提的。” 想不到布一叔如此决断,瞧着周师傅如今展开的眉眼,邵韵诗觉得布一叔做的不差,一个好的开头对于婚姻生活,可是十分必要的。 不过,再是简单的婚礼,也不能就如周师傅说的这般行事。 邵韵诗苦想了半天,突然记起自家还有处地方,也在后街竹园巷,不过不是顺着布一他们几家的牌号,而是靠后些,是二十号。 竹园巷二十号比之前面的院子大了不止一倍,是自家留客或是奶娘一家来去歇脚用的。 这个布一他们也知道。 遂,邵韵诗一提周师傅打那出嫁,周师傅想想也能接受,事情便定了下来。 周师傅成亲的日子是早就拟定的,这一定了方案,槐园众人便忙了起来。 这一忙,对白氏以及白氏的家人的提防,就有些放松。 亏的邵兰香回来了,这才注定了白氏一家人的谋算必定落空。 其实,就算邵兰香不在家,邵老爷子也不会叫白家人如愿。不过,邵韵诗是铁定要受邵老夫人磨磋的。 好在,寒假的时间快过了,邵老爷该去北平上班了。 如此,邵家一众人也有些忙。 邵老爷要走,白大老爷也要跟着一道往北。遂,邵老夫人决定设宴为儿子和白家送行。 但凡宴客,必定忙乱。 邵兰香不放心白家人品,特意来了槐园,交代大侄女走动小心些。 邵韵诗暖心不已,行事也确实小心了起来。毕竟,大家都忙着周师傅的婚事,防护上确实有些人手不足。 这日,宴客的日子到了。 巧的很,邵大姑奶奶一家子正好来了,倒也凑的很热闹。 正月已经过了大半了,这日天气也不错,日头暖暖的。 邵兰香便提议将宴席分开来摆,男客在前院花厅,女客在后院西园子的敞间,既能看了景,又不拘束。 且,荷塘上的冰都化了,池里的鱼儿也活泼了起来,就着吃饭,瞧着景,散散心很不错。 对女儿的话,邵老夫人一般不会驳,便点了头。 邵兰香即使不欢迎白家人,可为了母亲,该有的礼节她还是会顾着的。 遂,怕邵韵诗心头不舒服,她特意拉了邵韵诗出来,一道安排宴席,也算是间接地教导邵韵诗的中馈了。 好在,周师傅的婚礼被布家几位婶子接手了,又有喜妹晓冬布薰几个帮手,不然,邵韵诗还真没时间陪姑姑。 暖风徐过。 邵韵诗提着精神倚靠在窗棱上。 “这个绿萝吊各个窗沿下,风一吹,煞是好看,你觉得呢?”邵兰香摆布着敞间的各色布置,转头问向一旁懒懒的邵韵诗。 邵韵诗这几日忙着给周师傅置办嫁妆,人累的很,不想姑姑还非得拉了她来帮忙。 见姑姑问,邵韵诗少不得提起了精神,看了几眼已经被丫头们吊好的绿萝,点头道:“不错,再在各个屋脚放置一盆红梅,就更衬了,味道也好闻。” 邵兰香想了想,觉得可行,一拍巴掌,乐了,“还是瞒姑会布置屋子,我叫了你来,竟是不错的。”说完,她忙吩咐小厮们去花房搬盆栽。 正说着,邵秀雪和邵大姑姑家的三个孩子来了。 邵大姑姑是老姨奶奶生的,比邵兰香大不少,姐妹俩个虽没因为嫡庶不合,可到底隔的年岁大,平时也不见多亲近。 后来邵兰娣嫁了乡绅方家,姐妹俩个就更少见了。 方家三孩子,老大老二是男孩,大的叫方兴,今年十八,老二叫方魁,今年十六,老三是个丫头,叫方媚,今年十三。 瞧见了他们,邵韵诗作为主家,当即往外走了几步。 方家几个孩子都大了,尤其是俩男孩子,瞧见邵韵诗如此礼遇,心里高兴,面上也放开了些。 要知道,他们刚才可是受够了邵秀雪的白眼。 第335章 撒泼 邵家西园子出奇的景致好,在扬州地界上也是颇有些名声的。 到了这,再不愉快的心情,也能好上几分。 表兄妹几个人彼此见了礼,便进了敞厅。 邵兰香喜欢孩子,瞧着他们懂礼,心里高兴,拉着方媚,问道:“咱们媚儿越长越漂亮了,个头也高了不少,冬日在家都做什么了?” 方媚性子腼腆,被邵大姑照着旧式闺秀的样子教导大的,一行一动间都带着股子羞意。 好在这里没外人,方媚在大哥的注视下,红着小脸,老实回道:“没做什么,就照着姆妈的交代,做了些秀活,打了些络子。” 邵兰香早就摸出了小外甥女儿手指尖的茧子,她对大姐的做法,实在是不敢苟同。 这么点大的孩子,不说叫她上学读书了,偏还拘着孩子,陪着自己在家做针线,唉! 方媚没留神小姨的神色,话说到这,她带了些笑,小声道:“我还带了些流苏坠子送俩位表姐。” 方兴大些,也机灵不少,见小姨面色不好,知道她是心疼妹妹,忙带话道:“妹妹做的流苏坠子好看的紧,两位表妹见了,肯定会喜欢。” “嗤”一声笑,邵秀雪鄙夷地晃着手中新得的小香扇,故意问道:“表妹做的流苏坠子,可有这个好看?” 小香扇是檀香做的骨子,下缀的流苏编成小蝴蝶型,木色的底子,翡翠绿的装饰,迎着日光晃的煞是耀眼。 一众人等都还是有些眼力的,这哪里能比? 尤其是邵兰香,被这小侄女一再地肤浅挑衅,弄的很是不快。 邵韵诗自然更是知道,她那把扇子,单翡翠小蝴蝶就不便宜,更别说难得的檀香木了。这把扇子,若不是老夫人给的,就是白家大爷送的。 可女孩子间相送的玩意,能用价值比? 瞧着小姑姑已然变色的脸,再看看方媚泫然欲泣的羞窘样,邵韵诗无奈地眯了眯眼,暗骂邵秀雪愚蠢可笑。 她知道,自己开口,或许更挑动邵秀雪的神经,再让她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大家都尴尬。可目前,她不开口,情况只能更糟糕。 一阵暖风轻过,翠绿色刺目一闪。 瞧着被绿光打上的那张刻薄的脸,邵韵诗厌恶地转开了头,决定不理会邵二小姐。 她深吸了口气,轻柔地看向方媚,“表妹的手艺我见过,上年送我的那方绣绿竹的帕子就极好,我爱的不行,特特叫喜妹收好了。” 她这话说的恰到好处。 本一脸涨红的方家兄妹仨,听的邵韵诗的话悄悄松了口气,心底里都感激着邵韵诗。 邵秀雪刚才的话配上她的表情,可是极为霸道不客气的。方媚也是在家娇养大的,方家兄弟既心疼又不知如何回护妹妹。 如今,邵韵诗开口夸方媚的手艺,这是极大的认可了。要知道,在他们心里,邵韵诗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手绣活好的不得了。 故而,方家仨孩子都不在意邵二小姐的挑剔和嘲笑了。 孩子们的一系列表现,邵兰香看在眼里,对小侄女那是不喜的很,本待训诫几句,可又怕小气的邵秀雪记恨方家三兄妹。 好在瞒姑出言了,邵兰香赞许地看了眼大侄女。 她这正感叹,不妨,邵秀雪冷嗤了声,叫一屋子的人齐齐皱了眉头。 方兴到底跟着父亲开始做事了,此时已然镇定了下来。 不理会小表妹的冷讽,他感激地看向大表妹,“大表妹若是喜欢帕子,再叫妹妹做,何必还收着,舍不得用。” “嘁,假话说的脸都不红。”邵秀雪又极为不客气地刺了一句,一下子说了两个人。 她这样一而在再而三地,如此不给人面子,丑陋的令人作呕。 别说邵韵诗姑侄看不过去了,就方媚这老实孩子都蹙起了眉头。 方魁年岁小,气性大些,一下便跳将起来,指着邵秀雪,“我们是乡下人没见识,比不得你大小姐大城市来的,要我说,你也没比我们尊贵多少,不过是个妾生的。” 这话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且,邵兰娣也是个妾生的。 方魁话刚完,就招了他哥一个巴掌,当然不是打脸上,而是拍膀子上。 邵兰香也知道这话过了,在邵秀雪发火之前,已经喝道:“魁子,你个小孩子,瞎说什么呢,赶紧的和你哥哥,去前面外公那里玩,我和你妹妹们还有女孩子的事要说,……” 邵兰香这话本是打拦停的,没想到,邵秀雪是个霸道的,不说自己的错处,更没顾忌着还在长辈跟前。 这边邵兰香话还没玩,她已然一下子跳到方魁跟前,所有人还没回神,她一个耳光就招呼上了。 正好邵秀雪个子高,方魁又生的小些,两下里一凑,这耳光那叫一个响。 这‘啪’的一声,仿如导火索,暴躁的方魁再忍不得,一个伸腿,踹了跳过来的邵秀雪一脚,正好将她踹趴到了敞间的栏杆处。 若不是邵韵诗就近拉了邵秀雪一把,她铁定要翻到河里去。这大冬天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邵兰香再是对小侄女失望,也是没想要她怎么样,瞧着被拉住的小侄女,她还是急忙上前,关心道:“可撞到哪了?” 此时的邵秀雪本有些傻愣,被小姑姑这么一问,倒是回了神。 她一醒神,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扑腾着要往方魁那冲,亏得邵韵诗和邵兰香俩人拉着,不然靠着围栏,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邵秀雪到底是女孩子,再大的劲也冲不破两个人的拉拽,她见打不到方魁,心里那个恨,‘哇’地一声,就这么嚎开了。 不仅如此,她还将扶她的邵韵诗推了个踉跄,亏的方兴刚好过来,一下子扶着了邵韵诗,不然邵韵诗也得吃亏。 方媚直接哭着扑向了方魁,生怕他受罚。 方魁自己也有些发傻,就这么愣愣地让妹妹抱着。 邵兰香头疼地瞧着乱成一团的孩子们,这几个孩子比她带的一个班的学生还闹人。 听到吵闹声的下人们也来了,只是没敢进敞间。 邵兰香顾不得遮羞,直接对小翠道:“你将她先扶起来。” 大概是觉得小侄女的形象过于丑陋,邵兰香往地上指了指,都没看一眼。 第336章 来客? 春寒料峭,即使暖阳高照,地上还是凉的。 可此时的邵秀雪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摊在地上,哭嚎的那叫一个畅快。 小翠对邵秀雪没好感,瞧着她撒泼的样子,有些犯怵,可夫人吩咐了,她也不敢不听,只得上前去扶。 哪里想到,邵秀雪仿如疯了般,见谁挠谁,小翠刚一碰她,就被她又踢又抓的,弄的整个人很是狼狈。 见她如此没教养,邵兰香也生气了,呵斥道:“行了,别闹了,你这像什么样子,还是不是书香门第出身了。” 说完,她直接对站在外头的两个老妈子,吩咐道:“你们扶了二小姐,去她房里收拾收拾。” 俩老妈子是邵家多年的老人,对邵秀雪这付样子也是看不上,听姑奶奶吩咐,也没多耽搁,直接上前扶了人就走。 邵秀雪本还想再撒泼,可惜两老妈子手劲大的很,当即就将人给提了起来,半扶半胁迫地拉走了。 不过,她人虽被拉走了,可那吵嚷谩骂的声音还是时断时续地传开了。 邵兰香后悔没拿了帕子捂住她的嘴,这家里还正忙着宴客呢,可真是够丢人的。 她一走,敞间瞬间就清静了下来。 方家仨孩子也觉得自己闯祸了,兼方姑爷有些微的亲上加亲的小心思,俩儿子在家都被交代过,要他们好好和表姐妹们相处,如今却成了这样。 这会子冷静了下来,方魁不觉得如何,方兴则皱起了眉头。 见哥哥们不说话,方媚眼里含着泪,小心翼翼地对邵兰香道:“小姨,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邵兰香瞧着胆怯的仨孩子,叹了口气,拉了方媚道:“没事,这事小姨知道,不怪你们,不过……” 见邵兰香说不过,方家仨孩子都提了口气,毕竟他们时常被自家娘和老姨奶奶教导,要让着邵秀雪和邵韵诗,毕竟地位不同。 邵兰香见孩子们怕怕的,心一软,只轻声说着,“方魁确实不该打人,……” 见他要说话,邵兰香拦道:“你别急,我知道你是有原因的,可到底秀雪是女孩子,又是你表妹,男孩子吃点亏也没什么,大人心里都有把尺子的。” 方魁对小姨的话还是听的,虽不十分赞同,可到底平时邵兰娣和老姨奶奶念叨的多了,他也只能勉强应下了自己的错儿。 方兴心细些,也想的多些,听了小姨的话,放心的同时,也还是担心,毕竟自家姆妈只是庶出的,他怕姆妈和老姨娘回头因为这事受委屈。 邵兰香没心思再开导仨孩子,对方兴和方魁道:“你们赶紧去外公那里承认错误,这事方媚没错,她留我这。” 邵兰香话落,风声刚好略过,间隙还夹杂着某人的哀嚎。 邵韵诗厌烦地蹙了蹙眉。 她转脸瞧见方兴兄弟俩个听了姑姑的话,眼里有些迟疑,细一想,也知道他们的顾虑。不过,这俩也忒没脑子了些,不趁机去寻老爷子庇护,还待何时? 感激于刚才方兴的帮助,她缓缓开了口,“爷爷这会子还有空闲时间,你们若是不去,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事情就不好说了。” 方兴方魁脑子还是有些的,被邵韵诗一提点,当即会了过来,知道先机很重要。 在一个,他们还是很喜欢邵老爷子的。邵老爷子对他们也很好。 他们想想就算是舅舅再护短,有外公挡着,舅舅也不敢说什么了,便高兴地应下了。 自然,方兴还是好好地谢了邵韵诗,也知道,妹妹跟着大表妹绝对没问题,这才拉了弟弟同小姨告辞。 瞧着俩孩子走了,邵兰香看了眼一直闲闲躲懒的大侄女儿,无奈地笑了,也就这孩子还沉得住气,也灵透,姐姐家的孩子到底缺了些头脑。 转脸又看了看身边的姨外甥女,邵兰香又叹了口气,“媚儿,别怕,有小姨和姥爷在,不会叫你哥哥们吃亏的。” 方媚本来就胆小,往日也不大爱来外公家,除开怕嫡外婆,更不想看见高傲的二表姐。 这次还是父亲张罗着来的,没想到就又撞上了二表姐。 心里怕的很,方媚拉了拉小姨的袖子,“小姨,哥哥他们会被阿爸打的,我也得挨训,说不得姆妈也要跟着倒霉。” 邵兰香知道自家姐夫是个什么性子,暗叹了声,劝道:“别怕,男孩子不怕摔打,小姨保证叫你和你姆妈好好的。” 邵韵诗瞧着方媚如受惊的小兔子般,很为她的未来担心,这样的性格,处在如此的乱世,日后能过好吗? 邵韵诗这样,颇有些长辈愁晚辈的模样,惹的邵兰香稀罕的不行。 方媚很喜欢一惯优雅的大表姐,觉得她好温暖。 见小姨瞧着大表姐笑,方媚心头松了松,“大表姐,我那里还有些小物件,若是表姐喜欢,回头我全送了表姐。” 方媚生的娇小玲珑,瞧着已然是有了美人的模样。 邵韵诗虽与方媚谈不上多好,也还可以,见她忐忑地看向自己,便笑了道:“好啊,这回我可是赚了。” 邵兰香知道自己这大侄女就是懒,不然方媚那活儿哪里是瞒姑的个?孩子们互相谦让,她也不点破。 方媚见大表姐这么给面子,脸上露了些笑,也敢说话了,“刚才谢谢表姐了。” 邵韵诗见她还记得道谢,倒是觉得大姑姑教养的女孩不错。 “我是你表姐,哪里需要客气。”她想了想,便劝道:“媚儿,这是在外公家,你别过分胆小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可不是句玩笑话。” 邵兰香见大侄女说着大人话,可她自己就是个不会哭的孩子,还说旁人。 不过,方媚和瞒姑的情形不一样,这话对媚儿来说确实对。且,邵兰香也不可能在这会子拆台,便看方媚如何听了? 方媚也不是笨蛋,在家也是被父母宠着的,一想,还真是,便傻傻地看向大表姐,“我是不是也该去外公那?” 这孩子脑子转的不慢,邵兰香怕瞒姑说多了不好,便接了话茬,“不用,你是女孩子,本就娇贵,哪里需要露这个脸,回头,你去你姆妈和嫡外祖母跟前哭两声就行了。” 她这话也算是给自家母亲寻事了。可此刻,邵兰香实在觉得秀雪那丫头该整治了,不然,这孩子就毁了。 第337章 又遇 敞间舒朗,阵阵梅香徐徐扑来,让人一扫刚才的燥郁。 邵韵诗瞄了眼小姑姑,想着她的提点,暗付小姑姑到底心慈,既护着方媚,又想拉一把邵秀雪。 只是不知,这俩人能不能领会小姑姑的良苦用心了。想来,邵秀雪是不会的。 方媚不知大家所想,她听了邵兰香要她去嫡外祖母跟前哭的话,眼眸一亮,“我知道了,谢谢小姨。” 见她懂,邵兰香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媚儿,你们刚才怎么不在喜福堂待着?” “家里来了客,嫡外祖母就叫二表姐,领着我们到这来了。”方媚小声回道。 “来客,知道是谁吗?”邵兰香奇怪道。 方媚摇头,“不知道,好似姆妈也不认识。” 大姐也不认识?邵兰香摸不着头脑了,点头道:“那你就待在这吧。” 正好,邵兰香要教导邵韵诗,如何布置宴客的场所,也就顺带的教一教方媚了。 有了事情做,大家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三人正互相参谋着布置场所,远远的菱角来了。 方媚打眼瞧见菱角,不由的有些紧张。 邵韵诗正好也看见了,瞧着方媚小脸皱的厉害,便道:“怕是老姨奶奶寻你,别怕,有外公和小姑姑呢。” 菱角是老姨奶奶身边的丫头。她能来,怕是喜福堂那边已经知道了这边的闹腾。 不过,邵韵诗觉得老姨奶奶还能派自己身边的人来,可见事情远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邵兰香就更是如此想了。 果然,菱角一进了敞间,给大家问了好后,便急道:“媚儿小姐,我们姨奶奶叫你赶紧回去。” 邵兰香停下手里的活,拦住拉人就准备走的菱角,“你慌脚鸡似得做什么,我问你,喜福堂里来了谁?” 见小姑奶奶只是问这话,菱角松了口气,回道:“我也不知道,好似老夫人娘家的亲眷。” 外祖那边的人?邵兰香愣了愣,便挥手叫菱角走了。 瞧着菱角拉着方媚奔走的样子,邵韵诗发笑道:“菱角这性子和老姨奶奶一个样,忒谨慎了些。” 长辈间的事,邵兰香不愿多说,瞪了眼大侄女,嗔道:“下次别有的没的乱说,叫人听了去,又是一场是非。” 邵韵诗知道姑姑是担心祖母对自己有意见,其实她是不在意的。 可?看了眼姑姑,邵韵诗还是老实地转了话头,“姑姑不去那边看看?” 邵兰香可不想这时候回去听自家姆妈的唠叨,不过,她看了眼一脸幸灾乐祸的大侄女,眼眸闪了闪,“嗯,是该去看看。” 邵韵诗老早就不耐烦留在敞间了,一听姑姑要走,眼睛一亮。 可惜,邵兰香不会叫她如愿,拉了邵韵诗一把,“走吧,这里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叫下人们弄了,你和我一道去。” 什么?!邵韵诗觉得姑姑的笑话,还是不看的好,这不,自己被套上了。 遂,她忙讨饶道:“好姑姑,我累的很,容我歇一歇,回头我定做好吃的犒劳姑姑。” 说起来,邵韵诗的厨艺不差,不仅如此,还尤其出色。 只是她平时懒怠动,能吃到她做的东西的人极少。好在大家小姐,谁还真叫女孩子上厨房。 听的大侄女说亲自给自己下厨,邵兰香满意了,“也好,回头我去你那吃栗子糕,别蒸太软了。”说完,她又道:“我就在这歇一歇,你赶紧回吧。” 邵韵诗知道,钮家来人,一会子祖母肯定要来喊姑姑,她还是走的好。遂,也不客气,便带着小丫头往回走了。 邵韵诗走的并不急,好在这里距离自家的槐园并不是特别远。 看着满园的景致,想到那日同爷爷的交谈,她不由的会心一笑,日后槐园就是自己的了,爷爷待她不薄呢。 原来,自打罗丛柏提她年纪不小了,即使再护着槐园,日后嫁人了,这槐园照旧不归她起,她就暗暗想着如何将槐园变成嫁妆带走。 其实,经过几百年的变迁,昔年煊赫的绍家大院,格局早就变了。 尤其槐园,毕竟早在明末的时候,这处园子就是后买了框进来的,距离主院比较远。说是俩家也不为过。 不过,爷爷居然能轻易就许诺日后自己嫁人,这处园子重新隔出来给自己,还真是意想不到呢。 想了一会,邵韵诗已然又走到了梅林处,穿过这片梅林,她就能从西侧门回自家的槐园了。 “站住!”邵韵诗刚踏上穿山游廊,就被一个孟浪的呼喝声喊住。 这些日子,槐园忙着周师傅的婚礼,喜妹喜子和晓冬都忙的很,邵韵诗索性就没带他们出来。 如今这情况,身后的小丫头显然有些被吓住了。 邵韵诗无法知道后头喊人的是谁,可也不会就这么听话地停下。微侧了下头,见是个不认识的男子和黄春生,她便皱眉快走了几步。 邵韵诗的举动,很是令后头的男人不爽。 那个出声喊人的男子,又大声喝道:“臭丫头,有人喊你不知道呀,还不快停下来,黄大哥找你。” 黄春生其实并不是个浪荡公子,虽有些心思,可还没厚脸皮到这等当面对女孩子呼喝的地步。 遂,他忙拉了把一旁的男子,“别,阿荃,这里不是北平,江南的人腼腆规矩大,尤其邵家。” 黄春生及时拉住了准备追人的廖荃,给邵韵诗多了些走路的时间。 邵韵诗吁了口气,皱眉问一旁胆战心惊的小丫头,“那人是谁?” 小丫头虽害怕,倒也知道些,忙回道:“是二小姐北平来的朋友,大家都喊他严公子。” 北平来的严公子?邵韵诗不解地摇头,“这人年岁好似大了些,该是黄少爷的朋友呀?” 这话,小丫头不好接,便呐呐地嗯了声。 邵韵诗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她只对后头的人很反感,此时也记起,好似这姓严的就是那日在剧院门口看到的人。 如此浪荡的人,居然和邵秀雪如此好,这白氏在北平真不知如何教养女儿的? 后头被议论的黄严二位,瞧着已经走远的邵韵诗,只能遗憾地摇头。 严荃虽没瞧见邵韵诗的脸,可瞧着身段好似小了些,不由的道:“你小子也太怪了,这丫头明显还没长大吗,看着比秀雪小好多的样子。” 第338章 损招 梅林里阵阵风声,回荡着严荃肆无忌惮的话,那简直就是无礼至极,拿邵家的脸面不当回事。 在一个,严荃的话有些夸张,邵韵诗虽比小一岁的妹妹矮些,可也不见得矮好多。 再说了,邵韵诗因为母亲的缘故,比一般的江南女子还要稍微高些的。 黄春生对严荃说自己怪的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虽一般时候,他都捧着眼前这位少爷,可到底两人也相交多年,简单的玩笑还是开得起的。 遂,他嘴角抽了抽,反驳道:“她是秀雪的姐姐好吧,若是我怪,你难道就不怪了?” 其实,黄春生对严荃追求表妹这事,也是矛盾重重,甚至心头还有些酸涩不甘,毕竟,他也好喜欢表妹。 所以,刚才的反驳,他说的颇有些解气的感觉。 黄春生从未这么明朗地说过话,唬了严荃一跳,指着他,抖出了个,“你,——” 旋既,他见黄春生涨红了脸,又乐道:“哈哈,你该不会真对那个豆芽菜动心了吧?” 瞧着严荃又恢复了正常脸色,黄春生暗嘘了口气,他还真怕严荃听不得一句半句的闲话。 不过,他也不能这么就承认了动心,不然回头严荃铁定要四处吹嘘,他的脸皮也就不用要了。 这般一想,黄春生为了面子,再顾不得谦让,“阿荃,你可别多想,我怎么可能对个小女生动心,左不过就是家里人的意思罢了。” 不想他越是撇清,严荃越发的认定了。 想到,秀雪对邵大小姐的不满,严荃有些不服气地道:“你还真对那死丫头动了念头?就她那样的,哪里能和秀雪比?” “你这人怎么就听不明白话?再说了,人家大小姐也不错。”莫名的,黄春生还是替邵韵诗说了句话。 他这话无疑惹人不高兴了,严荃直接龇牙,“哼,不错什么?秀雪可是咱们北平的名流小姐,刚才那个一看就是腐朽堆里养出来的古怪闺秀。” 严荃本来还想给好友撮合一下,可话说到这,觉得没必要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一脸低落的黄春生,劝道:“你做什么喜欢这样的女子,没知识还老旧,你要是同她过日子,往后还不得憋闷死。” 严荃是北平教育厅马厅长夫人的娘家侄儿,在家尤其得宠,马夫人这个姑姑也看重他。 遂,对黄春生来说,严荃的话虽不好听,可也不得不认真回。 遂,他叹了口气,认真说道:“还不是家里的意思。唉,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虽可以自由交友,可婚事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听家里的安排,门当户对很重要。” 黄春生这话说的有些无耻,黄家虽在教育部门,可能和当世名家,底蕴深厚的邵家比? 更何况,邵韵诗本人还是个身价不菲的大家嫡出闺秀。 显然,即使偏向黄春生这个朋友,严荃也全然不是个白痴。论家世,他觉得能和邵家比的,也就自家了。 不过,他也不会戳兄弟的痛处,便点头道:“你这话不错,可那女子显然不买你的帐啊。” 严荃若是认真说话,还是能说些有用的。 黄春生见他总算是不再揪着动心这话绕了,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他心里也确实郁闷,吐槽道:“大小姐规矩大,等闲不会与外男说话,我来这里,拢共也没捞着碰几次面。” 听的这话,严荃倒是来了兴致,“你不是年前就来邵家了吗,怎么会没见过几面?” 当着好友,黄春生那一肚子的苦水,总算是有了出处,“我也不知怎么了?来了扬州后,就开始水土不服,也就我大舅来了后,我才从医院回来,早前,可是一直住院的。” “啊,我说你怎么瘦了些。”严荃仔细看了眼好友。 确实瘦了不少,亏的这些日子又补了些回来,不然,黄春生都不敢回北平了。 严荃此刻觉得自己好友,真是不顺极了,“这么说,你们真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黄春生嘴里泛苦,“除开问好,算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眼看着快走了,大舅和小姨虽说过这次若是弄不走大小姐,下次定能叫他如愿,可万一不成呢? 对邵大小姐,他虽不是非卿不可,可若是就这么回去了,那也忒窝囊了些。 见好友情绪低迷,严荃鹰眼一转,出主意道:“要不我帮你寻个表白的机会?又或者直接拿下?” 北平的公子哥,私生活并不简单,即使严荃喜欢邵秀雪,也还是有些暧昧不明的女人的。 至于黄春生是不是清白,看他同严荃能合得来,怕也不是看上去的那般纯白了。 遂,妙懂了好友的建议,黄春生看似儒雅的表情,闪现过那么一刹那的狂热。 说起来,他心里还是蛮喜欢邵大小姐那样的调调,表妹虽好,可惜太闹,且,也不是自己能随意染指的。 看了眼一脸猥琐的好友,黄春生还是忍下了心动,摇头道:“别胡闹,邵大小姐和北平的那些小姐不同,邵家也不简单。” 他这话真不是白说,这些日子,他在邵家可不是白待,多少还是瞧出些邵家的不同来的。尤其,邵兰香这个小姑奶奶,她看人仿似能将人看透。弄的他极其不自在。 连自家的大舅,自打邵小姑奶奶回来后,也收敛了许多。 严荃可不觉得邵家如何?只当好友离了家,胆怯了,“嘁,有什么不同,春生,你可是北大的高材生,在北平那会子,追求你的女生多了去了。一样都是女人,邵大小姐哪里能不动心?” 严荃这话叫黄春生十分受用,他也觉得,或许邵大小姐就是在拿乔? 可?阿荃的主意在北平或许有用?这到了扬州,能行吗? 黄春生愣了愣,迟疑道:“就算如此,咱们不是更要规矩点吗,回头也好叫邵大小姐看到我的诚意。” 这般一说,他倒是定了主意。 怕严荃胡来,他忙又认真地看向好友,“阿荃,这里是扬州,邵家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可别任性。” “哼,邵家不简单不是更好。”严荃不满地瞪了眼,迟疑不决的好友,“若是咱们能给她来个生米熟饭的,为了面子,他家不得点头同意你们的婚事呀。” 第339章 筹备婚礼 暖阳普射,照不透人心的阴暗。 严荃的歹毒无耻,此刻尽显无疑。 黄春生却没觉得他的主意阴损,还被他这话说的心头火热,或而想起那日在这梅林与邵大小姐撞面的情形,不由的有些痴了。 往日,他在别处也见过邵大小姐,只是这位大小姐总是微低着头,亦或是侧着身体,总也瞧不清。 那次,他是实实在在地看清了容貌。 仅那么一次,就叫他觉得,邵大小姐光从字面上说如何如何美丽,也不竟然,毕竟自家表妹就生的艳丽,可大小姐给他的感觉,美丽里有那股子婉约的气质,他心甚悦! 瞧着黄春生说着说着就发呆了,严荃也不计较他的不专心,觉得自己有必要推他一把了,毕竟兄弟的心头好,他懂。 遂,他眼珠子一转,问道:“我们走前,白家大舅是不是要宴客?” “嗯”被好友一推,黄春生醒神了,诧异地看向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嘁,还做什么?你个傻子,那不是个接近邵大小姐的好机会吗。到时,我给你……”严荃巴拉巴拉一通细碎地叙述,叫黄春生听直了眼,神情热切了几分。 疾步走回自家槐园的邵韵诗,并不知道,刚才遇上的那个混不吝的纨绔少爷,会叫她麻烦跌生。 不过,这会子,她还不知道,只庆幸自己不必出手,就摆脱了俩纨绔。 喜妹远远地瞧见了小姐,看着没事,便笑着打发了小丫头。 小丫头手捧着喜妹给的赏钱吃食,高兴地走人了。 邵韵诗瞧着喜妹如今行事越发老道,笑了道:“你这随身带零食带零钱的习惯倒是好。” 刚才那丫头不是槐园的,喜妹自然要好好谢人家了。 被小姐这么一调侃,喜妹扶着小姐,也没辩驳,直接问道:“小姐这是走急了,怎么一脑门的汗?” 邵韵诗不愿喜妹多烦,只淡淡地轻语,“没什么,只是急着回来,问问你们事情办的如何了?” 喜妹不赞同,“就算再急,也不能跑出了汗。”说着,她倒是不放心了,忙伸手摸向邵韵诗的手臂。 邵韵诗抽了抽,“没事,我就是脑门上出了些汗。” 怕喜妹追着说,她又道:“嫁妆虽不能置办的那般齐整,可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能马虎了。” 这是正事,喜妹一下子高兴了起来,“怎么不齐整了,咱们自家的绣铺就有好些个手艺精到的绣娘,布三婶子领头帮着周师傅绣嫁妆呢,小姐安心好了。” 有布婶子们帮着操持,邵韵诗还是放心的,点头道:“布一叔的大事,布三叔他们该当尽心的。对了,喜子几时回去?” “大哥来这里就是为了周师傅的喜事,大概要到好日子过后才走呢,小姐?”喜妹这两天因为哥哥在这,很是兴奋。 见喜妹微微有些紧张的样子,邵韵诗笑道:“你呀,若是舍不得你哥哥,回头他走的时候,你跟着一道回去,不就成了。” 一听这话,喜妹吓了一跳,“这可不行,我得跟着小姐,若是小姐能早些回苏州,我自然是高兴的。” 话说到这,喜妹想起刚才听来的消息,忙又神秘地凑近小姐,小声道:“刚听晓冬说,外头传,上海快停火了。” “咦,这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你打……,晓冬打哪听来的?”邵韵诗皱眉问道。 也不怪邵韵诗奇怪了,小姑姑可在家呢,要有上海战事的消息,最先知道的肯定是她。 可刚才小姑姑,一句这话都没提。 邵韵诗对上海战况也是十分关注,要知道,撇开大义,她小姑父和老姑奶奶表舅一家都还在上海呢。 喜妹对小姐的疑惑,也无法解释,只得摇头道:“没问,横竖晓冬总往外头跑,八成是打外头听来的闲话。” 邵韵诗想想也对,便扶着喜妹回了正房。 院子里,大红的彩带迎着风,飘荡在树梢间。 瞧着这些彩带,邵韵诗心情好了几分,“彩带都整理出来了?” 喜妹忙道:“都整理出来了,就差几根流苏没梳理好了。” “流苏下缀的络子,你们都编了什么图案?”邵韵诗伸手拉了拉彩带,还有些潮,得再晒一晒。 喜妹一说起这个,那叫一个自豪,“有蝶恋花的,有蝙蝠的,有石榴的,有桃子的,晓冬还独创了个双鱼的,忒好笑了。” 不错,这些图案又喜庆,寓意又好。 邵韵诗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添个双子缠枝。” “好,这个好,我们还真没想到。”喜妹笑了笑。 邵韵诗失笑地摇了摇头,“彩带晒干后,别都拿竹园巷去,咱们这也挂些,尤其是前院。” 喜妹忙应下了。 邵韵诗没时间再磨牙,她也得给周师傅准备些贺礼。不仅周师傅的,布一叔也不能落下,双份的贺礼,还得显出心意,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不过,邵韵诗知道今儿是邵家办宴的日子,恐怕没多少时间给她用。 果然,邵韵诗这边将将休息一会,老太太那边便派人来催了。 邵韵诗其实有些不愿去赴宴,今儿虽分了男女桌,可算起来都是姻亲,肯定是要彼此拜见一番的。 她实在是不愿见白家人。 喜妹看了眼下站的小丫头,小声对小姐道:“要不我陪小姐去吧?” 邵韵诗看了眼满院的彩带,摇了摇头,“事情多的很,你还是留下好了。” “可,今儿客人多。”喜妹也知道自己手上事多,又担心,急的额头都沁出汗来了。 邵韵诗小声道:“不碍事,自己个的家里,难道还能遇上什么事?” 她一直没说遇上严荃和黄春生的事,这会子,她再说这话,坦然的很。 喜妹忙着周师傅的大事,心神都在那上头,没留神小姐的神色,便点了头,“倒也是,那小姐就快去吧。” 邵韵诗见她放行,笑了笑,披上大毛外衣,便往外走。 喜妹忙追着帮忙扣纽扣,“小姐,回头晚了,我去接你。” 邵韵诗摇摇手,“不必,就几步路,我自己个能回来。” 喜妹忙将银薰球塞邵韵诗手里,“好,你慢些走。” 她这话,显然是说给着急的小丫头听的。 下站的小丫头脑袋垂的更低了,不过有赏拿,慢点就慢点,她还是乐意配合大小姐的。 邵韵诗推了推喜妹,便提步走人了。 第340章 偏爱 迎面的风,吹拂而来,冷的人瑟缩了下。 邵韵诗将帽子拉了拉,坚定地往廊下走去。 喜妹没时间担心小姐,见她们走了,又忙着去弄婚礼需要的东西了。 出了槐园,邵韵诗问了小丫头几句,心里有些疑惑了,脚步下意识地就慢了下来。 跟随的小丫头有些急,可又不敢催。 好在,邵韵诗还没绕过梅林,就遇上了小翠。 见了小翠,主仆俩个神色各异。 小翠一见了邵韵诗,忙忙地吁了口气,“可算是赶上了。” 邵韵诗忙打发了来喊她的丫头,才扶住直喘气的小翠,“做什么走这般急?是姑姑那有什么交代?” 小丫头显然是接了谁的令,迟疑地看了眼两人,这才慢慢走远。 小翠瞧着小丫头的模样,冷笑了声,“眼皮子浅的小蹄子,这要是在我们江家,铁定要掀了她的皮。” 邵韵诗见小翠不急,她也不急了,索性拉了人坐到了一旁的木墩子上。 小翠见大小姐就这么坐下,忙‘哎’了声,将人一把拉了起来,“我的大小姐哟,这一会子还得去前头,你这么一坐,这裙子还要不要穿了?” “怎么还得去前头?你不是来通知我不去的?”邵韵诗奇怪地看向小翠。 小翠也知道自己不急着走,叫大小姐误会了,忙解释道:“我来是告诉你,老爷子叫大家都去前院书房。” “刚才那丫头?” “那丫头确实是老太太院里的,可她却不是索妈妈派来的。”小翠冷笑了声,“亏的藕香发现了,不然,你这会子铁定要遇上白氏那几个。” “嗯?看来,这丫头是那边派来的。”邵韵诗讽刺地笑了笑,又奇怪道:“难道宴席要推迟?” “大概是,老爷子吩咐孩子们全去他那里。对了,老爷也在老爷子那。”小翠忙解释道。 “是不是要说打架的事?”邵韵诗皱眉自语。 小翠叹了口气,“大概是,我们夫人也去了。” “唉,真是事多。”邵韵诗无奈地拉着小翠,往前院走去。 怕老爷子急,邵韵诗也不敢走的慢,没一会也就到了书房。 老爷子书房前的梅花开的正好。 章老管家立在梅树下,冲着邵韵诗笑着招手。 邵韵诗快走了几步,问了好,“章爷爷,您老怎么站这,多冷呀。” 章老管家笑着摆手,“不冷,我也才来。”说完,他看了眼小翠,“你赶紧进去伺候着。” 小翠本就没打算留下,便点头进去了。 邵韵诗带着微笑,等着章老管家同她说事。 章老管家见她如此机灵,暗笑了声,“大小姐,老爷叫你拐去小书房等着。” 邵韵诗也不问为什么,便随着章老管家往小书房去了。 待进了屋,端了茶盏,她才问道:“爷爷有什么要交代的?” 章老管家也应邀坐了下来,“老爷子也没什么要交代的,只借着这个机会,想叫小姐就留在前院书房。” 邵韵诗看了眼小书房,屋里燃着两个炭盆,条案上也点着她爱的果子香,知道,这必是爷爷吩咐的,心头微暖。 见章老管家一副你还满意的样子,邵韵诗点头道:“谢章爷爷为我费心了。” 章老管家就喜欢大小姐这幅礼貌的样子,捋了把胡子,笑道:“不敢当大小姐谢,得了,我得去大书房伺候了。大小姐若是无聊,就看看书。” 邵老爷子这小书房等闲人是不给来的,这里大都是他收藏的孤本古迹,还有些当代大家的书画。 如今,邵韵诗能在此自由看书,可见邵老爷子对这大孙女是多么的看中。 邵韵诗自然也知道爷爷对自己的好,“我知道了,章爷爷去忙吧,若是爷爷那里需要喊我,章爷爷还是来叫的好。” 章老管家被大小姐这话说的眼眶一热,好个懂事乖顺的孩子。 抹了把眼睛,章老管家连连道:“好!好!” 邵韵诗有些莫名地看着章老管家的背影,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哪里值得章爷爷如此了? 她不是个会多事的人,也没多纠结,便抽了本书,看了起来。 一下子,人和这小书房都静了下来。 而大书房和小书房的情况,截然相反。 “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趁着你父亲在,说说吧?”邵老爷子眯搭着眼,冲着一脸不服气的邵秀雪道。 邵秀雪对邵老爷子还是很怕的,不过,她来前,可是得了大舅的话。有大舅给自己撑腰,她并不需要多憋屈着。 方兴兄妹几个见她一脸的狰狞,吓的齐齐往旁边退了退。 大概是几人的动作太过明显,邵老爷子突然睁开了眼,扫向正欲说话的邵秀雪。 邵秀雪刚鼓起来的勇气,被老爷子这一眼,冲的七零八落。 一旁本有些心不在焉的邵老爷,一见心爱的女儿受屈,心疼了,“父亲,这事秀雪固然有错,可方兴和方魁都是男孩子,比她还大,怎么能动手呢?这也忒没风度了些。” 邵明康邵老爷,一身做工考究的长衫西裤,脚上一双程亮的皮鞋,鼻梁上架着一副镶金边的眼睛,头发更是梳得一丝不苟。 单这么看着,确实是个文质彬彬的教授学者。 可一开口,说出的话,就叫人生厌,一身完美的气质瞬间荡然无存。 方家兄妹几个没有长辈在场,听了大舅舅如此护短的话,是又气又怕。 邵秀雪则满意了,当即傲娇地一扬脖子,“还是爸爸好,方兴他们几个臭不要脸的合着欺负人,还有脸告状。哼,若是我,早羞的躲茅坑了。” 这还是女孩子说的话吗?邵兰香吃惊地看向一脸我没错的小侄女。 邵老爷子可不稀得给儿子面子,听了这话,当即一拍桌子,“明康,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闺女?平时你就是叫她是非不分,长幼无序的。” 邵明康还是怕父亲的,刚才也是撑着一股子气,如今被父亲冷眼一扫,当即有些蔫吧了。 邵兰香瞧着哥哥这样,很是看不过眼,暗叹了口气,“阿爸别生气,孩子不好,回头咱们好好教教就是了。” 她说话了,也就解了邵明康的围。 邵明康虽不感激妹妹,可确实松了口气。 第341章 不知所谓 古板厚重的书房,折射出凝重。 屋内站着的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胆战心惊。 唯邵明康因妹妹的话,和缓了下来。 邵老爷子瞧了眼松了口气的儿子,越发的看不上了。 他老人家也没了教训儿子的心气,只瞪着邵秀雪,“自己做错了事,就得勇于承认,你是我邵家的女儿,就得守邵家的规矩。” 邵秀雪这会子气焰虽小了些,可底子里还是个跋扈的性子,叫她给旁人道歉,还是她最看不上眼的乡下穷亲戚,那简直就是打她脸了。 遂,她虽不敢回嘴,可低着头,就是不开口。 瞧着她这样,邵老爷子气的沉了脸。 一时,众人齐齐屏住了气。 眼瞧着屋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重,邵兰香皱了眉头,盯着邵秀雪道:“秀雪,爷爷的话你没听见,刚才魁子可是先给你道歉了。” “哼,谁稀罕他道歉了。”邵秀雪对小姑姑如今是怨愤交加,直接就回了嘴。 “像什么样子!”这话是方魁嘀咕的。 这还了得,邵秀雪当即怒了,“总比你好,一个乡下来的粗人,还跟我谈样子,呸!” 方兴早被弟弟吓坏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倒是没叫他接了邵秀雪的话。 不过,就这两遭,邵老爷子不仅对邵秀雪添了厌恶,更是对方魁有了失望。 邵兰香同父亲的感受差不多,想到娘家的下一辈如此没涵养没胆识没肚量,她深深的忧虑了。 好在,唯一的侄儿还小,还能掰过来,对了,还有瞒姑那个样样出挑的大家闺秀呢。 这般一想,邵兰香气息瞬间便沉静了下来,看向低着头的哥哥,“大哥,你看这事怎么弄?” 邵老爷子是不太爱处理内宅事的,这里头若不是有方兴兄弟的事,他老人家铁定不会出面。 见女儿问儿子,他老人家也就安静看着了,总得看看这蠢儿子,究竟还能如何离谱。 还别说,邵明康老爷还真没辜负了他父亲大人的期望。 只见,他皱着眉头,瞪了眼方家兄妹,这才一副恭敬地看向他父亲,“父亲,这事说起来,若是论长幼的话,该叫大丫头一道来。” “嗯?这事和瞒姑有什么关系?”邵兰香最是维护大侄女,直接问上了。 邵秀雪得意了,直接插嘴道:“怎么和她没关系了,若不是她一再地假情假意地挑拨,我能被气着?” “她怎么挑拨了?秀雪当着我这姑姑在,你也敢说瞎话!”邵兰香生气了,真生气了。 邵老爷子也是一脸恼火。 有父亲撑腰,邵秀雪怕谁,直接回嘴,“我哪里说瞎话了?若不是她邵韵诗假模假式地乱夸方媚的手艺,我能说那些话。” 方魁见她攀扯大表姐,当即也跳了起来,“大表姐哪里乱夸人了,我妹妹的手艺本来就好,也就你眼界高。哼,当时阴阳怪气说话的可不是别人,而是你!” 方兴见自己一个不留意,弟弟又脱了掌控,很是着急。 怕外祖父怪罪,他忙上前道:“都是外孙儿这个当长兄的错,还望外祖父别为了弟弟妹妹们生气。” 他这一揽责,倒是叫邵老爷子高兴了几分,到底还是有明白的孩子。 邵兰香已经不想判眼前的这笔糊涂官司了,直接拉了方兴,夸道:“你是个明理的好孩子,带着你弟弟妹妹回后头去吧。” 方兴其实早就想走了,他根本就不想听邵秀雪的道歉,要知道,这白氏可是个厉害人,若是知道这事,日后他们方家可有的折腾了。 如今,一听小姨说这话,方兴瞄了眼外祖父,见他没有拦着,忙高兴地点头,“好,我这就带他们走。” 说完,方兴拉上弟弟妹妹匆忙地给大人们行了礼,便退出了屋子,走的那叫一个利落。 他如此急切,邵老爷子父女俩个齐齐叹了口气,这孩子到底小了些,虽还算是有点担当,可也没瞧清形势。 这还在自己家呢,哪里需要如此退避三舍的模样,叫他们这些长辈们的脸面往哪里放? 邵秀雪自然是极高兴的,嗤笑道:“算你们识相。” 她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屋里人自然个个听到了。 没了方家兄妹在场,邵兰香半分面子不留,“秀雪,你放肆了。” 邵秀雪正得意间,突然瞧见姑姑严厉地看着自己,还说这么重的话,一下子眼泪飚了出来,嘴也不闲着,“姑姑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哪里放肆了?今儿受委屈的可是我。” 邵兰香本不想同个孩子计较,可又觉得不说通了,这丫头可真就毁了。 深吸了口气,她语重心长地道:“秀雪,你也不小了,该分辨出是非了。就今儿这事,你难道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哪里错了,难道姑姑觉得,说实话也是错?还是说,任由方魁骂我?”邵秀雪轴着脑袋,辩道。 “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通呢?你讽刺方媚做对了?她送你东西送错了?还是说,你长姐替你打圆场错了?”邵兰香已经失去了谈心的欲望。 邵秀雪最讨厌旁人说邵韵诗好话,心火一起,顾不得面前是她不能惹的人了,当即冷笑道:“她也配当长姐,就她这么虚伪的一个人,还想叫我感激她?” 邵秀雪大概是恨透了邵韵诗,出口的话,既快又响亮。 站在屋外的章老管家和小翠两个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了眼,齐齐皱起了眉头。 章老管家老成持重,一把拉住准备进屋的小翠,无声地摇了摇头。 小翠也知道这时候可不能进去,可她家夫人是个火爆性子,万一压不住火,得罪了邵老爷,可就糟糕了。 章老管家知道小翠担心什么,只得小声道:“屋里有老爷子呢。” 果然,他老人家这话刚完,屋里邵老爷子说话了。 “她怎么就不配当你长姐了?”邵老爷子被戳了心肝,当即不乐意了。 本来,教训孙女的事,他一个当祖父的不愿插手。想着有女儿在,好好说说就成,没想到,女儿左右也说不通。 刚才,自己这做祖父的让她给表兄弟们道歉,她都能置若罔闻,可见胆子之大,教养之差。 就这样,小孙女还攀扯他的心肝大孙女,老爷子如何能忍? 第342章 差别 邵老爷子素日威仪,他的一声质问,一个厉眼,别说邵秀雪了,就邵明康都顶不住。 对付老父极有经验的邵教授,立马脑子转了起来。 只见,他擦着老爷子的话,就道:“大丫头怎么还没来,这也忒不敬长辈了。” 他这话既可耻又突兀,虽有爱护小女儿的心思,可其实,大家更知道,他怕自己受牵连,才拉了邵韵诗来堵老爷子。 所以,听了他的话,屋内仨人,心思各异。 不管旁人如何想,邵秀雪本胆怯的心思瞬间就松缓了。她崇拜地看了眼父亲,第一次觉出了父亲的高大。 被小女儿孺慕的看着,邵明康越发觉得自己做的对,软塌的脊背都挺直了不少。 邵老爷子暗瞪了眼儿子,知道他算是没救了,也没了教训小孙女的心思,横竖,这孩子归老太太管。 遂,他挥了挥手,“明康,别的废话你就甭说了,我这老头子还没糊涂,只望你日后别后悔。” 邵明康听了这话,不高兴了,“父亲,您也不能过分地偏袒大丫头,这件事,若是她能担起长姐的责任,就不会闹的亲戚间不愉快了。” 邵兰香不想看父亲生气,直接插话道:“怎么?难道哥哥真觉得这件事该瞒姑负责?我看你这是存心偏袒秀雪呢。” 小妹妹这话,明晃晃的就是打脸了。 邵明康素来自我,除了对自家老子还有些惧怕外,对旁人,那是相当的不客气。 遂,他想也不想地就回了句,“我和父亲说话呢,你一个外嫁女还是少掺和家里的事。” 他这话刚完,就挨了老爷子一拐棍。 当着小女儿被打,邵明康脸上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我看你这书是读狗肚子去了,赶紧给我滚!”邵老爷子瞧着儿子一副要吃人的狠样子,痛心失望那是说不出的沉重。 本来很委屈很震惊的邵兰香,看着父亲被气的脸上青紫,吓的连忙起身给父亲顺气。 老爷子刚才太过生气,一时没控制音量,本沉浸在书中的邵韵诗,就这么被换回了心神。 微皱起了眉头,邵韵诗深叹了口气,还是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往大书房走去。 说实在的,邵韵诗本质里还是有着武将家的热血。就今儿这事,在她看来,爷爷很没必要同这些无谓的人生气,直接上手揍一顿好了。 既解气又能快速地解决问题。 可如今,单为了这么件事,墨迹到了现在,也没出个结果,白浪费了精神。 唉,爷爷到底是文人,多了优柔,少了决断。 大书房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往外传。 “父亲,您也甭觉得儿子不对,你们都说我护着秀雪,可你们这样,难道就不是护着大丫头?”因着父亲生气,邵明康此时越发的看邵韵诗不顺眼了。 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秀雪可怜,只能你这个父亲护着了? 这话,但凡有耳朵的,都在心里嘀咕了。 屋内屋外都出现了短暂的错愕和沉默。 章老管家和小翠瞧见踱步而来的大小姐,更是心疼着急。 小翠甚至想拦了邵韵诗。 亏的章老管家拉住了小翠。 邵韵诗耳边听着屋内反感的话,面上却一片平和地冲着章老管家和小翠示意。 她这么镇定,章老管家和小翠感叹之余,也放心了不少,更别说让她安静待着了。 小翠更是殷切地替她挑起了门帘。 “爷爷,父亲,小姑姑,安好。”邵韵诗端着十分规矩的礼仪,就这么慢慢地踱进了屋子,一一给长辈们行了礼。 随之,章老管家和小翠也进了屋。 小翠极有眼色地帮邵韵诗端了凳子,上了茶。 邵韵诗回了小翠个得体的微笑,算是谢过了。 这样的情形,又惹的邵秀雪一声冷嗤。 这一声,不高不低,但屋里人绝对都能听得到。可此刻,再没人愿意教训她,实在是,大家都觉得这人无可教育了。 邵老爷子一见了大孙女,那是什么气都顺了,带了笑道:“书看的可好?” 老爷子早在安排大孙女去小书房的时候,就将一本刚得的新书放桌子上了,他料定,大孙女肯定会看。 邵韵诗无奈地看了眼爷爷,顺着他的话,回道:“书还好,不过,瞧着不像是古刻本。” “还是你眼尖,确实不是古刻本,回头我同你细细说。”邵老爷子心里满意极了,还是自己大孙女眼力好,比那些老伙计们强了不少。 祖孙俩个一问一答,屋内的气氛回暖了不少。 邵兰香被哥哥伤的不轻,此刻,她也不愿意多搭理大哥,便顺着父亲的话,说了几句。 他们这说的热闹,邵秀雪则恨毒了。 邵明康是父亲不追究自己,他就乐的不提前事。 遂,他幽暗地盯了眼大女儿,便抬眼看向父亲,直接开口,“父亲,您这要是没事,后头还有宴席呢,咱们还是赶紧去吧。” 邵老爷子哪里会给白家脸面,不接这话,只沉了脸,语气极重地道:“行了,孩子们的事,现如今,这是是非非的,我也不稀得说,只你心里该有些数。若是你不会教女儿,就将她留家里,叫你母亲教。” 老爷子这话可算是吓了邵秀雪一跳,她急忙道:“爸爸,我不要留在扬州。” “秀雪,安静待着。”邵兰香虽不想再理会大哥的事,可还是怕父亲生气,出言拦了小侄女。 “凭什么,我就得待着,她就能随意说话?”邵秀雪仇恨地指着安坐的邵韵诗。 邵兰香瞧着没规矩的小侄女,头疼了,这孩子看来是杠上了。 “兰香,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同样两个侄女,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邵明康早就看不过眼妹妹的事事出挑了,这会子正好抓了她的把柄,他定是要好好利用的。 邵兰香听了大哥这话,觉得眼前之人陌生的都不敢认了。这几年不怎么见,大哥怎么越发不成样子了,难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邵老爷子也觉得再看着这个蠢儿子,会污眼。 遂,他老人家直接冷哼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你妹妹就是太过爱护侄女,才会平白被你说。” 邵明康一贯喜欢在女儿们面前端着长辈的架子,不想今儿一再的丢脸,不觉阴沉了脸。 第343章 自责 邵明康的变脸,屋内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曾在意。 唯有邵秀雪有着些微的不适,但想到父亲这样是冲着屋内这些人,她又高兴了起来。 大书房内的冷意,都没冲散她的亢奋。 邵明康其实再生气,也是不敢冲父亲说什么的。 只见,他冷森森地看向大女儿,“大丫头,你爷爷和姑姑都替你说话,你也别干坐着,说说今儿这事,你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他这么问,很是叫邵老爷子和邵兰香震怒,其间更是夹杂着鄙夷。 当然,两人更担心邵韵诗伤心,到底,邵明康是她的父亲。 邵明康是什么样的人,邵韵诗觉得她比家中任何一个人都看的清。 瞧着爷爷和小姑姑担心地看向自己,邵韵诗暗扯了嘴角,她可一点也不在乎眼前这位‘谦谦君子’的父亲。 自然也不会接他的话茬。 只见,她笑眯眯地对着老爷子道:“爷爷,小辈们互相闹些笑话,日后感情也深厚些,您可别跟着操心。” 邵兰香本还很担心大侄女,会因为对她父亲的失望,而动气。不想,她居然轻描淡写的就化开了之前的那场尴尬。 遂,邵兰香微一想,也跟着笑了,“可不是这话,怪我,小辈们吵闹几句,说一说,他们也就好了,很不该吵到父亲面前来。” 邵老爷子对大孙女的举重若轻很是满意,捋了捋胡须,冲着邵明康道:“行了,这事我也不多啰嗦了,你带着二丫头回去吧。” 邵明康憋气的很,怎么大丫头就这么几句话,就叫父亲和颜悦色了?走,他是想走,可此刻,他走的一点都不甘心,忒没面子了。 邵秀雪自然也是极不甘心的,可她实在是怕自己被留在扬州,觉得还是走的好。回去了,有妈妈有大舅,肯定能想出法子,不叫爷爷留下自己。 遂,她直接走到父亲身边,拉了他的袖子,娇滴滴地道:“爸爸,既然爷爷发话了,咱们就走吧,后头的宴席可快开了。” 邵明康十分享受女儿的撒娇,缓了脸色,温和地点了点头,“成,咱们这就走,没得叫你大舅等着。” 他这话,叫人很是不快。屋里,除开他们父女俩,就是他的老父和妹妹,难道,是他们叫人家等了? 邵韵诗无语地轻摇了摇头,这位教授,可真是名不符其实,幼稚的可笑。 果然,邵老爷子和邵兰香都拉了脸。 邵明康可顾不上他们,只又端了脸,冲着邵韵诗道:“大丫头也赶紧的,你大舅快走了,得一道送送。” 他这话说的忒没脸了,刚才他们父女情深的模样,邵韵诗不在意,可谁是她大舅了? 忍不住想吐粗口的邵韵诗,不去看得意的邵秀雪,只瞄了眼一脸阴沉的邵老爷。 大概知道事情要坏,邵老爷子在大孙女发火之前,直接给了儿子一拐杖,“滚!不会说话别在老子面前嘚啵。” 邵老爷子可是文明人,不到急眼,哪里会如此说话。 邵兰香也顾不得大哥的冷言冷语了,直接起身,挡在两人之间,“大哥,你后头有事,就赶紧去吧。” 父亲动了真火,邵明康还是怕的,再不敢嘚瑟,也顾不得喊大女儿了,拉了小女儿就走。 其实,他也不想看见大女儿那张长的极像前妻的脸,若不是刚才在大舅哥跟前打了包票,他可是不会提出带那死丫头一道的话。 这俩人一走,屋里便有了片刻的清静和尴尬。 邵兰香有些担心地看向大侄女,可见她面上平稳,还有心情嗅着茶香,倒是吁了口气。也暗暗点头,瞒姑能有这份定力,老姑奶奶确实比自己姆妈会教养孩子。 邵老爷子可没什么顾虑,他同大孙女待在一起的时间可多的很,知道自家蠢儿子并不在大孙女的眼里,虽有些遗憾,可也觉得不怪孩子。 短暂的沉默后,邵老爷子含笑看向孙女,“今天在我这里吃,你想吃什么,我叫你章爷爷亲自去弄。” 章老管家一被提及,便不再当背景板,当即接话道:“今儿府里宴客,前院的厨子虽也跟着忙了,倒也留了人,我这就去看看。” 瞧着走掉的章老管家,邵兰香有些为难地看向父亲,“阿爸,姆妈叫我去后头的。” 其实,邵兰香也不想赴宴的,只是,邵老夫人拿家宴送大哥来说事,她不忍老母伤心,只得应下了。 邵老爷子自然知道女儿的为难,虚虚挥了挥手,“今儿你不用过去,你姆妈那里想来也不太平。” “大姐不会吃排头吧?”邵兰香怕自己不在,姆妈为了邵秀雪,给大家脸色看。 邵老爷子还是了解老妻的,摇头道:“不会,有张姨娘在,你母亲不会生太大的气,倒是白氏怕是要不顾脸面的说上几句。” 白氏算是什么东西,张老姨娘对上白氏,还是有胜算的,邵兰香安心了些。 想起刚才的事,邵兰香糟心地看向大侄女,“瞒姑,刚才当着我们都在,你怎么不辩一辩?也好叫你父亲知道知道事情的始末。” 邵韵诗知道小姑姑的好意,便歪着头,看向她,“小姑,你觉得我刚才辩解有用吗?” 邵兰香被这话问的一噎。 邵老爷子听了倒是‘呵呵’乐了两声,“该,就你大哥那四六不着的样子,能听得进瞒姑的话?他如今是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邵兰香瞧着父亲还能笑出声,不由的大奇,“阿爸,你不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就你大哥那样的,我早多少年前就不气了。”邵老爷子虽不生气,可神色间还是有些沮丧的。 邵韵诗瞥了眼爷爷,放下茶盏,带着浅笑,肯定地说道:“爷爷不生气,只是自责自己没好好教养。” 这话正中老爷子的心思,他暗暗点头,慈爱地看向大孙女,“是呀,爷爷这是自责,不该一念之差……” 大概是下面的话不好说,邵老爷子住了口,神情有些落寞地看向窗外。 邵兰香轻拍了拍父亲的手,“阿爸,您没错,错的是哥哥自己,再就是姆妈太过娇惯孩子了。” “你没被娇惯?”邵老爷子没好气地白了眼女儿。 邵兰香被父亲这么一说,还能说什,总不能说自己也四六不着吧? 第344章 有蹊跷 大书房里,少了不该有的人,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小翠瞧着老爷子父女俩斗嘴,憋着笑,抖了抖肩。 邵韵诗可不管,她见老爷子难得发小孩脾气,不由的‘噗呲’一声乐了。 她这一笑,灿烂的如朝阳初升,照亮了整间屋子,也驱散众人心头的阴霾。 邵兰香首先回神,“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横竖他们也快走了。” 邵老爷子也不愿再提起儿子那个不通人事的,直接转开心思,问大孙女,“听说周师傅和布一要成亲了?” 周布大婚的事,谁也没刻意瞒着。 邵韵诗早知道爷爷会问的,直接点头道:“嗯,日子都定好了。” 邵兰香并不知道这件事,好奇道:“周师傅怎么会嫁给布一?” 周琴作为邵韵诗的针线师傅,是常来扬州的,和邵兰香也熟悉。 布一作为邵韵诗的护卫,大家对他也不算陌生。 邵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眼女儿,“怎么就不能了,他们一个是瞒姑的师傅,一个是她的护卫,配一起不正好吗。” 邵老爷子的话,听着糙,可理还是有的。 邵兰香梗了下,还是老实点头道:“是我想岔了,周布俩位师傅确实蛮合适的,这样,我给周师傅添些贺礼。” 邵老爷子也点头道:“我也该给些贺礼。瞒姑,你看给些什么合适?” 邵韵诗含笑,想了想,“爷爷和小姑姑直接送贺仪就是了。” 邵兰香没好气地点了把侄女的额头,“你呀,哪有人这样送礼的?” 邵韵诗摇头道:“送人所需不是正好吗?” 邵老爷子一拍巴掌,“可不是这个话,还是瞒姑通透,听你的,我和你姑姑就送贺仪。” 邵兰香听了,也笑着点头。 说起了这些,祖孙姑侄仨人谈兴渐起。 一时屋内气氛热烈了起来,叫回来请他们就坐用餐的章老管家欣喜不已。 刚才老爷那么顶撞老爷子,章老管家心都揪疼了,生怕老爷子有个什么不好。 要知道,老爷子心里的苦,他比谁都了解。 为了那多年前的密库,邵老爷子不得不将儿子往平庸了培养,生怕那些个丧心病狂的人为了那莫须有的传闻,害了老爷的命。 可如今?老爷倒是平庸了,可那股子自命不凡,甚至还有些执拗的偏执,真正是要了老爷子的命了。 好在,好在,家里还有个了不得的大小姐,不仅文采出众,能继承老爷子的衣钵,更是礼仪娴熟真正的大家闺秀。 老爷子也算是老怀甚慰了。 一晃,周布大喜的日子,在众人的忙碌中到了。 布一和周师傅的正日子,定的是正月二十六,合个六字,便是大顺的意思了。 晓冬和周师傅早几日就住到了竹园巷二十号去了。 一早,草木清新,鸟雀欢鸣。 “小姐,我若是去了,你一个人待家里怎么能成?”邵韵诗想着叫喜妹一早就往竹园巷去帮忙,喜妹有些头疼了。 邵韵诗本也想一早就去的,可到底身份上有别,且,她要出门,怎么同长辈说? 布一叔和周师傅的婚事并没张扬,邵家的人也就老爷子和兰香小姑姑知道。 见喜妹犟着,邵韵诗叹气道:“我待在家里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没了你,还有小丫头子呢,喝茶倒水的我自己也能行。” “那个小丫头看着不成样子的很,如何能服侍好了小姐?”喜妹担心地嘟嘴。 “去吧,我一个人在家真没事。”邵韵诗上手推了推喜妹,“这可是周师傅一辈子的大事,她平时待你可不薄。再说了,她也算是你的半个针线师傅呢。” 喜妹还是摇头,“不成,回头我和小姐一道去。” “那要到下午呢。”邵韵诗抚额。 “下午也没事呀,周师傅和布一叔都是明白人。”喜妹回道。 见她实在是不想走,邵韵诗叹道:“那就留下吧,也不知喜子一会子,会不会转回来?” 自打百家走了后,槐园前院就没人了,布一调了个手下临时看门,喜子来了后,也在前院守着。 这个喜妹也不知道,想了想,回道:“哥哥来这,一是送周师傅,二是请安问好,三一个,就是为了婚礼帮忙来的,怕是一时半会的回不来。” 主仆俩个虽不往竹园巷去,可心里也是猫抓的,不是急而是好奇。 不过,亏的邵韵诗没早上就去竹园巷。因为,这一日,注定了邵韵诗不得空。 槐园没了小厨房,主仆俩个将就着吃了外头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将将收拾收拾要午休的时候,老太太那边来人了。 一身不太得体的衣服,衬的婆子,看着有些邋遢,站在四下飘着彩带的院子里,极其的不合拍。 看着下站的婆子,邵韵诗皱眉道:“叫我去准备晚上的宴席,这真是老太太吩咐的?” 婆子低着头的眼眸一闪,回道:“老太太院里的妈妈就是这么说的。” 嗯?邵韵诗听的这话,奇怪地看向那婆子,总算是觉出不对来了。 遂,她淡定地捏了捏香薰球,问道:“哦,老太太院里的哪位妈妈说的?” 这婆子不过是个临时做活的,哪里见过什么世面。被邵韵诗一追问,她立马额头沁出了汗,支支吾吾地道:“是,是索妈妈。” 邵韵诗见她如此,越发觉得这里头有猫腻了,想了想,也没多问,只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婆子被她这强大的气场一吓,哪里还敢再啰嗦,连礼都没行,就匆忙地出了院子。 她这样,叫盯着她的喜妹很是皱眉不喜。 邵韵诗也拧着眉,不放心,“这人看着面生的很,喜妹你去跟着她,看看她往哪去?” 喜妹听了,深以为然,忙起步往外走去。 见喜妹出去了,邵韵诗暗了眼眸。 她是知道的,老太太娘家钮家来人了,虽不是正经的娘舅姑侄之类的,好似也瞒近的。 只是老太太那日只叫了小姑姑去见了见,余下的人一个也没喊,这就有些问题了。 可这与她办宴席,有什么关联吗? 在等喜妹的时间里,邵韵诗想想下午要参加的婚礼,还是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她的礼单还没写呢。 喜妹出去没多大会,就转了回来。 第345章 出气? 槐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且,几步一景,人来去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喜妹跟踪人,就更要费些功夫来去了。 不想,她回来的倒是快。 邵韵诗好奇地抬头,瞄了她一眼,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槐园离正房可是有段距离的,喜妹来去的太快了。 喜妹拍了拍胸口,喘着气,回道:“我出去没多久就撵上了那个老妈子,她在我们槐园左看右望,一瞧就不是个好东西。” 邵韵诗了然,淡淡地点了点头。 “小姐,看来我们得赶紧再找个看门的妈妈了。”喜妹忧心道。 邵韵邵点头,“确实该寻个妥当妈妈了。不对,今儿守门的妈妈没在?” 喜妹早就看那守门的婆子不顺眼了,立马气愤了,“不在,这老婆子八成偷懒出去逛了。” 这个看门的老婆子,是主院分过来的,这些事算不得大事,邵韵诗也不好为了这样的事,寻爷爷诉苦。 不过,看守门户还真说不上不重要。不然,今儿这婆子就没那么容易进槐园了。 邵韵诗想想将这话先压下了,转脸问道:“说说那婆子往哪去了?” “哼,还能往哪去,她根本就不是老太太派来的,直接往大厨房去了。”喜妹不满地道。 “往大厨房去了?”邵韵诗奇怪地沉吟了番。 今儿的日子太过特殊和重要,邵韵诗容不得旁人出半点差错。 如今,这半路出了这么档子事,不能不叫她重视。 见小姐神色不对,喜妹忙道:“要不,我再往大厨房去一趟?” 邵韵诗摇头,“不必。” “那我们要不要去准备宴席呀?”说完,喜妹又建议道:“要不,我去喜福堂寻索妈妈,或是藕香姐姐问一问?” 邵韵诗知道这事自己当不知道也不好,毕竟那婆子也不敢造谣,怕是这事里头确实有些问题。 遂,她点头道:“那你去吧,记得悄悄的。” 喜妹忙道:“我省的,若是看不见藕香姐姐,我就去小姑奶奶那院寻小翠,叫她帮着问问。” 这样也行,邵韵诗交代了喜妹小心些,便放行了。 与此同时,邵家前院客房处。 “如何了?”问话的显然就是邵韵诗前几日遇到的严荃严少爷。 “回少爷,那婆子说,话已经带到了,看着那大小姐肯定会去大厨房或是老太太那院的。”回话的是严荃的小厮,六顺。 严荃听了,阴深地‘嗯’了声,又问道:“秀雪那里,还好吧?” 其实他这话问不着六顺。 毕竟,自打那日,他知道邵秀雪吃了方家的亏后,严大少就直接日日时时地寻各种物什,给邵秀雪解闷开心。 邵秀雪好不好的,他自己最知道。 只恨方家走的快,不然他铁定要狠揍那打人的小子,给秀雪报仇。 不过,他是少爷,爱问就问。 六顺自然也记得身份,可不敢不答,忙回道:“邵小姐这几日还好,老夫人领着她出门了几次,各式衣服首饰也给添了不少。” 自打方魁甩了邵秀雪一巴掌,老姨奶奶都没留女儿一家住一宿,直接打发他们回家了。且,还赔礼似得给邵秀雪送了东西。 邵老夫人也怜惜女孩子被打巴掌,有些过了,见孩子哭的惨,到底是亲孙女,也就领着她出门散心见世面了。 这些对白氏来说算是意外之喜了,也叫她悟到了日后怎么叫女儿得好处的方法。 严荃自然也希望邵秀雪能得家里的重视,以往在北平,他或许还不知道白氏在邵家的真正地位。 来了扬州后,他清清楚楚明白了,邵秀雪认真算起来只能是个庶出。 他家母亲若是知道这个,本就不太乐意的态度,怕是就更坚决了。 所以,他觉得若是邵老夫人如此看重秀雪,日后与他们俩的事情上,自家母亲也不会多反对了。 想到邵韵诗就是挡在秀雪前面的一座山,严荃内心又阴暗了,看向自家小厮,问道:“白家和邵家的车票是后天的吧?” 六顺早就盼着少爷回北平了,忙点头道:“嗯,后天的车票,明天就得往浦口赶。” 扬州没有火车站,要乘火车去北平,得去南京江北的浦口站,坐火车到天津,再由天津转火车到北平。 严荃其实还想去南京转一圈的,可为了陪邵秀雪,他只能遗憾地改了主意。 听的六顺的话,他想了想,算计的眼眸一闪,自言自语道:“时间有些急,看来这次的计划只能是简单些了。” 六顺听了心头一跳,祖宗耶,这可是在别人家的地盘,您来这里,也是为了躲在北平惹的祸,怎么还想着招摇? 严荃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倒也没管自己的随从那张快哭的脸。为了心上人,他什么豁不出去。 客房里,主仆俩个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槐园那头,邵韵诗也总算等回了喜妹。 日头正好,门帘一掀起,强光闪了下邵韵诗的眼。 喜妹正气头上,没留意小姐的神色。 一踏入房内,没用小姐问,她便一脸郁闷地道:“真是的,谁这么缺德,拿我们开涮,老太太今儿老早就出门了,根本就不在家用膳。” “咦?这是什么话,早上也没听老太太说要出门呀?”邵韵诗奇怪道。 喜妹有些神秘地凑近小姐,小声道:“我听老太太院的看门妈妈说,老太太前日来的那个娘家亲戚出了些事,老太太和小姑奶奶就是为了那个人出去的。” 老太太娘家的亲戚这次来家里,并没住进邵家,而是住在了外头的旅店。 对老太太娘家的事,邵韵诗本着能不过问就不过问的。 遂,她淡淡地道:“好了,管人家出什么事呢,既然老太太没说这话,不,既然家里根本就没宴席,看来是有人坐不住要拿我开涮了。” 话说到这,邵韵诗已然动了真火。 喜妹听这话,眼神也冷了,恨恨地‘呸’了声,“那日的事,又不关小姐的事,为她挨打,老太太不仅教训了小姐,还罚小姐不得出园子,还不够吗?白氏居然还想着拿小姐开心。” 她这话俨然认定了,这事是白氏或是邵秀雪俩人在中间使的坏了。 第346章 顺势 白氏那房头的人,在槐园几乎不被提起,就算逼不得已提起,那也是鄙夷寡淡地说一嘴。 今儿,喜妹说的有些多。 屋内的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冷凝。 邵韵诗听的喜妹的嘀咕,眉头蹙了蹙,摇头道:“事情看着不简单呢,邵秀雪不是个沉得住气的,她想报复我,该当明晃晃地摆在老太太跟前,陷害又或是告状都成。” “谁知道她抽的什么风?”喜妹暴躁了。 “今儿这出不像是她的手笔呢。”邵韵诗仍旧摇头,不信。 喜妹这会子也觉得对了,猜道:“会不会是白氏自己一个人的馊主意?” 邵韵诗摇了摇头,“不会,白氏如今忙着四处刷存在感呢,更何况父亲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若是我这时候出个什么事,怕是父亲就不会想着带我去北平了,这与白氏的谋算不符。” “啥,白氏还打着这个盘算,不是都定了车票了吗。”喜妹急了。 邵韵诗早就理清楚了白氏的心思,沉着脸,冷哼道:“如今我就是块肥肉,她如何能轻易松手。只要有钱,补个车票简单的很。” “啊?!补车票也行?”喜妹觉得有些不靠谱了。 见喜妹张大个嘴巴的蠢样,邵韵诗总算是乐了,“好了,现在不是说白氏的时候,我们还是小心些别叫人谋算了去。” 喜妹忙点头,“可不是,咱们家来了这么多的外客,谁知道这些人是个什么品性,是得小心些。” 说到这,邵韵诗跟着头疼了,“今儿家中人少,布一叔大婚,护卫们也都放假去了竹园巷,这槐园没个妥当人守着,万一有个什么,我们可真就抓瞎了。” 喜妹并不担心槐园会如何,她现如今只担心那些不长眼的来滋扰小姐,她一个弱女子可护不住。没来由的,她此时极为想念晓冬了。 邵韵诗知道喜妹不了解槐园的重要性,也不欲多说,只幽幽地叹了口气。 喜妹见小姐叹气,只当她担心刚才那婆子惹的事,便建议道:“小姐,若是老太太不在家,我们是不是可以现在就去竹园巷了?这样也能避开那些人的谋算。” 邵韵诗看了看外头,觉得也行,便点头道:“好吧,横竖在家里也没事做,去竹园巷也不错,奶娘他们都在呢,大家一处也热闹。” 喜妹听了心头一乐,忙将收拾出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邵韵诗见她大包小包的,不觉摇头道:“你做什么呢,该送的礼不是都运到竹园巷去了吗,这是?” 喜妹忙道:“这是小姐刚才添的礼呀。” 邵韵诗也想起来了,见她拿着倒也不废劲,只是看着有些不雅。不过,想想去竹园巷,打槐园后门出去,也不算太远,便点头同意了。 可?邵韵诗还是有些为难地道:“我们总不至于真就这么提着东西,走过去吧?” 喜妹想了想,确实有些不现实,“要不我去车马处问一问?说不定还有马车没出门呢。” 刚说完,她又一拍巴掌,“肯定有,小姑奶奶在家,老太太出门肯定坐汽车不坐马车的。” 邵韵诗在苏州闫家的时候,有单独配的马车,回了扬州,便没了这项。 倒不是说邵家不如闫家,而是邵韵诗常年不在家,也就没备。 其实,邵韵邵自己也有马车,那是布一他们管着的。 今儿布一成亲,马车自然去了竹园巷,好叫他接送新娘。 如今没人没车,也只能如此。 邵韵诗点头叫喜妹出门去问问,但愿还有马车闲着。 喜妹见小姐应允,忙放下手里的包袱,往外走去,她这是赶时间了。 邵韵诗瞧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发笑不已。也为没人可用而叹气,若是有个人跑腿,老太太已经出门这事她早就知道了,何至于这会子乱起来。 而她不知道的是,槐园此时正有人盯着。若不然,更要感叹人手少了。 喜妹这边一出了园子,立马便有人往前院客房处跑了。 严荃又一次接到报告,心头沉思了会,觉得自己早前的计划好似可以再改动一二,便能更完美了。 这般一想,他简直有些心花怒放了。 六顺见少爷又露出坑人的笑,不由的瘆得慌,生怕他又想到了什么损主意。这里可不是北平家里,出了事,有人帮着兜住。 来前,家中夫人可是左右交代,若是他看不好少爷,自己就不用再回去了。 好似怕六顺担心的不够,严荃这次都没凑近六顺说话,直接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叫车马处的给邵大小姐备车。” “呃,少爷,这是邵家,我,我去人家能听吗?再说,还不知道那里有没有马车呢。”六顺咬着牙,忐忑地回道。 严荃也不是没脑子,只是自视过高罢了。 六顺的话一出,他也想起这里不是严家了。 遂,他有些烦躁地道:“这么个好机会,若是放过了,怪可惜的。” “什么可惜了?”随着话音一落,黄春生走了进来。 见了他,严荃抱怨道:“多早晚的就给你去信了,你怎么到这会子才过来?” 原来早前严荃想设计做害邵韵诗,就想将她骗出槐园,好叫黄春生与她相会。 他自己自然是那个撞破私情的人。 这般一闹,人人知道了邵韵诗与黄春生的私情,还怕邵家不点头同意这门亲事? 正好,他打别处得知邵家老太太和小姑奶奶今儿不在家,就顺势来了个引蛇出洞的把戏。 如此谋划了,他自然得使人去喊当事人黄春生。 黄春生还不知道这些,只好笑地看着严荃,道:“这不是要回北平了吗,我正帮着姨妈表妹收拾东西呢,哪里知道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找我。” 严荃可没功夫同黄春生白话,直接拉了他,得意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遍。 末了,还怕黄春生怜香惜玉的墨迹,他直接道:“秀雪可是你亲表妹,秀雪吃的亏,咱们可不能不当回事。毕竟,那外八路的表妹也没点头应了你的婚事,你可别里外不分。” 黄春生听了,露出了诧异。 严荃当他不乐意,忙道:“再说了,这事若是成了,你不就能抱得美人归了吗。” 他倒是坦白,直接将替邵秀雪报仇的目的先说了出来。 第347章 英雄救美 黄春生此人,虽看似是个翩翩佳公子,可他能随了父母姨妈的意思来邵家,就足可见他内里也不见的多阳春白雪。 且,他既满意邵韵诗,自然也想全了自己的心意。更兼,他几次被邵韵诗冷脸,心里也是窝着股子火的。 如何会在意严荃是替自己谋划,还是替表妹报仇呢。 在一个,严荃如今的行事,也逃不过自己和表妹的引诱。 往往伪君子大概说的就是黄春生这等人了。 严荃的话,若六月寒冰,冷透了人心。 小厮六顺听惯了,人都痞了,可到底良性未泯,不自在地暗蹙眉头。恰好,他一抬头,瞧见了黄少爷眸底的疯狂,心头一跳,这人深不可测呀。 黄春生还不知道自己在六顺跟前已经掉马,见好友如此劝自己,也不想暴露了自己的本性,故作迟疑地道:“这样不好吧?女孩子的名声可是顶顶重要的。” 严荃听了这话,果然一副你怎么如此迂腐的表情。 被严荃如此看着,黄春生都有点装不下去了,脸上露了些红。 一旁的六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暗叹自家少爷看不清这黄少爷的虚假,更看不清白氏母女俩的假清高。 严荃可不知道自家小厮的心思,瞧着黄春生,直接道:“成不成的,你给句实在话。” 黄春生也不敢太过矫情了,支吾着,“你急什么,我想着光路上遇上说几句话,大概也不能说有什么问题吧?如此,咱们又何苦谋算。” 他这话,算是撂了心底的意思。 六顺直接暗翻个白眼,啐了声,虚伪。心里更急着拉少爷回北平了。 多年的朋友,严荃知道黄春生虽有些书生傻气,到底内里也是个公子哥,那些个花花肠子可不少。 遂,听了黄春生这话,严荃直接坏笑了起来,眼眸一闪,问道:“那你有啥子极佳的法子?横竖我已经给你搭了这么个大台子了,你可别浪费。” 严荃知道黄春生是个极爱面子的,便不介意地推了他一把。 好友这么给力,黄春生在他面前也不装了。想了想,蹙眉道:“也不知车马处可有马车?若是没有,怕是大表妹出不了门。” 书生拧眉推眼睛的画面,远远瞧着还是很有美感的,只可惜内里却是如此龌蹉。 六顺暗骂了声,斯文败类,这词,他还是偶然间打街上听来的,觉得特别配眼前这位北大高材生。 黄春生的话有些含糊,严荃是个直来直去的,遂,有些奇怪地看向黄春生,“那你是想她出门,还是不想?” 问完这话,严荃也不知为什么问这话?好似有些不搭嘎的样子。 这话问的,他自己都觉得不好。 黄春生就更是有些无语了,突然觉得自家好友智商有些不够。 其实,严荃的问话并不奇怪,只是他自己一时也想不起问这话的最初意思了。 六顺跟随他多年,还是知道少爷的意思的,无非就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叫邵大小姐能出门就是了。 黄春生这会子脑子转到了别的事上,可没心情细细剖析好友话中的意思。 只见,他斜了眼严荃,木着脸,摇头道:“不管是出门,还是不出门,我这表哥去见自家表妹,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呃?这不就得了。”严荃看着他觉得莫名其妙。 黄春生一旦开动了脑筋,那坏主意多的很。 不过,他到底端惯了,还是故作斯文地道:“荃子,你既有心,兄弟这厢怎么能不配合?可照着你的安排,就算是邵家人知道了,也会觉得这样并不过分,更谈不上坏了名声的。” 这是觉得力度不够了?严荃坏笑地瞥了眼黄春生,暗道,这才是读书人的本性,够刁钻!不过,有这样的朋友,他喜欢。 他喜欢,六顺就心惊了,少爷身边有这种心思歹毒的人,回头铁定要被算计,看来,回了北平,他得好好合计怎么向夫人告状了。 严荃还不知道,不知不觉间,自家小厮已经在他友谊的道路上设下了拦路石。 此刻,他正心喜于好友的上道,干坏事他最喜欢了。 将好友的意思细想了想,严荃含着阴险,笑着商议道:“要不这样,我们……” 嘀嘀咕咕说了通,严荃眉尾一挑,邀功道:“我这主意如何?” 黄春生想了想,觉得还行,只是怎么才能叫邵大小姐心甘情愿呢?要不,英雄救美? 这般一想,黄春生突然觉得这出戏,有那么点风雅在里头了,心情莫名地松了松,也轻快了几分。 觉得符合了自己形象的处事,黄春生越发积极了,直接对严荃道:“我想着,也不能叫大表妹平白的吃苦头,还是少折腾的好。” 咦?改主意了?严荃不赞成了,“这有什么,不过是叫几个人吓唬吓唬她罢了。再说了,将人弄的狼狈些,回头你不计前嫌地包容她,我看这邵大小姐还有哪个脸不乐意?” 瞧着少爷大呼小叫的样子,六顺觉得没脸看了,这不就是等着跳姓黄的坑吗。拉着脸的六顺,暗暗瞪了眼黄春生,只等着回了北平,叫他好看了。 黄春生可不知道六顺对他的怨气如此之大,当然,他从来没在乎过小厮的态度。 这会子,他只遗憾好友的不默契,也觉得憋屈,毕竟,若是日后娶了邵大小姐,她这婚前被调戏的一幕,怕是自己不能忘了,有点膈应。 遂,他叹了口,故作情意深重地道:“还是别做过了。” 严荃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叫些混混戏弄一番罢了,值得你如此揪心?” 黄春生知道自家好友是个棒槌,不敢再端了,直接道:“我想着叫人简单地拦拦车,我再那么凑巧地呵斥番那些个混混,想来大表妹心里也就有数了。” 英雄救美!这下子,严荃脑子正常了,一拍巴掌,乐道:“这再好不过了,你亲身上阵,必定能成就一番佳话。” 黄春生赞许地看了眼严荃,这才是他的兄弟吗,这么风雅的事怎么能诉诸暴力。 六顺若是知道黄春生的心里话,铁定要吐出来。 严荃是个说干就干的,一定了主意,立马便拉了黄春生行动了。 黄严二人的龌蹉心思,槐园的邵韵诗并不清楚,也无从得知,只不知事到临头,她如何应对了。 第348章 恼恨 槐园沾着周布的婚事,也显得喜气洋洋。 邵韵诗拾掇着礼单,等着喜妹带着马车来接。 可惜,也该邵韵诗今儿诸事不顺,府里的马车送老太爷出门了。 所以,邵韵诗瞧着一脸沮丧的喜妹,无奈地叹了口气。 见小姐这么看着自己,喜妹忙将包袱一搂,“这些可是贺礼,不能丢下。” 邵韵诗见她如此,有些发笑,可现况可不容许带着,便劝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这礼迟些早些给,不都一样。” 喜妹死命地摇头,“可不行,送礼当然要早送的好,回头再给就没了意头。” “可没马车,那些个大包小裹的我们也拿不了呀。”邵韵诗无奈道。 “小姐别担心,我拎得动。”喜妹说着话,还拎起了东西。 这哪里是拎得动的事,邵韵诗皱眉道:“先不说这些包袱了,就咱们俩,没个马车,如何去后巷?” “那我去街面上拦辆车?”喜妹提议道。 邵韵诗摇头,“还是别了,眼看着时辰快到了,等你拦了车,还不知要到几时呢。” 喜妹苦了脸,“那怎么办?” “不如这么着,直接走过去,你看可好?”邵韵诗试探地商议道。 走过去?喜妹忙摇头道:“不成,哪有大家小姐就这么出门的。” 她这话惹的邵韵诗‘噗呲’一声,乐了,点着她的脑袋,问道:“苏州那会子,谁三不五时的撺掇我出门逛逛的?那会子就不是大家小姐了?” 喜妹被质问的一愣,红了脸,“那会子不是有彪少爷跟着吗,如今我们就俩个,万一遇到啥子坏人,那可怎么办。” 其实,也不怪喜妹讲究,实在是邵老夫人常将规矩礼仪放嘴上。如今,不仅邵老夫人在,白氏也处处盯着呢,她哪里敢叫小姐错了一丝一毫的规矩。 邵韵诗到不怕遇上什么坏人,毕竟她们这条街治安还是不错的,更何况打槐园后门出去,转个弯,对街便是竹园巷了。 正好布一几个的院子又在巷子口,算起来,并不用走多远的路。 见喜妹皱眉,邵韵诗便道:“好了,瞎担心什么,也就几步路的事。再说了,老夫人今儿不是不在家吗。” “呃,是呀,老夫人不在家呢。”说完,喜妹眼眸亮了下,又有些担心地道:“可白氏在家呀。” “她在家关我什么事?”邵韵诗不屑道。 喜妹弱弱地应声,“我怕她告状。” 邵韵诗没好气地瞥了眼喜妹,“她不敢。” “啊,为什么呀?” 邵韵诗蹙眉,“还能为什么,不过是想谋算我,不敢这时候起波折罢了。” 喜妹一想,还真是,泄气地嘟嘴,“这女人还是赶紧滚蛋的好。” 邵韵诗好笑地一扯唇,“行了,赶紧的,你收拾收拾,我们这就走。” “也不用这么急。”喜妹忙道。 “步行去,还是早点走的好。”邵韵诗推了推人。 喜妹见小姐认真,再加她也确实急着凑热闹,便点了头。 不过,光她们主仆俩还是不妥。 喜妹眼珠子一转,便想了个主意,“要不,我们叫上个婆子一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