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祸水的自我修养》 第1章 【乐胥1】第一次交易 云昭是个囚徒。 作为祸乱整个六界的妖女,被关押在净世狱里万年。 可是,即便是被关在净世狱,仍然有无数当年旧人前仆后继前来劫狱。 但这一切都是那些人一厢情愿。 云昭从不想出去,否则当年也不会主动进入净世狱,她那时候只觉得外面太吵闹了。 那些男男女女付尽痴心,她却早已失了兴趣。 劫狱的人当中不是没有成功进来的,但他们终究都没能带走云昭。 只因她不愿。 她当然要出去,却不是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出去,她在等。 净世狱冰天雪地,处处都是晶莹洁白,云昭在狱中久了,浑身也如冰雪一般冷凉,羽睫上覆满一层细细的霜雪,垂着眸的时候,看起来极为无助柔弱。 这本就是锁住她的囚牢,自然不会让她多舒服。 天帝来到净世狱的时候,眼神充满了无奈和怜惜。 “云昭,你可知错?” 垂着眸,敛着眉的女人闻声抬起头,苍白的面,妖红的唇,极度的邪肆蛊惑扑面而来,她红唇轻启,轻笑着道:“我有什么错?” 雪白的脚踝上,扣着银色的锁链,精致华美,却时刻带来深入骨髓的痛意,云昭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切,眼眸扫过眼前这人目中极力掩藏的心疼,唇角的笑更讽刺。 “你舍不得我?难道当年启动净世狱的不是你吗?” 天帝脸色扭曲了一瞬,慈和的假面维持不住,忽然靠近,眼神变得疯狂。 “只要你答应我,出去以后再也不招惹别的人,我就放你出去。” “哈哈哈哈……”妖异的笑声显得很疯癫,苍白的美人晃荡了一下脚下的锁链,天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只等她的回答。 云昭笑得温柔:“那还烦请天帝陛下过来,为我解开脚上这碍眼的东西呢。” 天帝脸上的扭曲和阴鸷一顿,神情忽而变得温柔灼热:“昭昭若早些听话,也不至于在此困上万年。” 云昭没再理会他,垂着坐在冰雪垒成的王座上,撑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主动上前,蹲下身子,借着解开镣铐的机会触碰到了万年不曾触碰的人。 他指尖颤抖,某种晦涩难懂的情绪在眼底蔓延开,眼神如有实质一般在云昭一双玉白的脚上划过。 万年来,他来过许多次,那些人也来过许多次,可是没有人能带走云昭。 今日,她终于服软了…… 天帝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同一时间,云昭终于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冰冷如同净世狱的霜雪的声音响起。 【够了。】 随着这一道声音,天帝的动作,净世狱的一切都停滞,除了云昭和祂,别的东西都不再运转。 云昭笑意款款,语气戏谑,在心底回答祂:【你生气了?】 那头的声音更冷了些,【并无。】 【天道啊天道,你还是这么无趣,不过你看看,你的世界之子在我面前,听话得像条狗吗,这样,高高在上的天道大人也不在乎吗?】 云昭面上淡淡地瞧着天帝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指尖似怜惜地划过他的眉宇,心底,却一字一句刺激着无情无欲的天道。 世界之子任她玩弄,天道想必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了,可祂还奈何不得她。 【哈哈哈……,天道,你看,只要我一个眼神,他便能为我去死,与其留着我在这个世界,为何不放我离开?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好,我放你离开此界。】良久的沉默后,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云昭似乎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喘息,不过……那感觉好似错觉,很快就消失不见。 目的达成,天道当初和她敲定的契约让她不必担心被下套。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破开世界壁垒后,穿越时空洪流的云昭成功找到了一处满意的星海角落,便在此处安置了自己的小窝。 她之所以那么想离开原本的世界,那是因为她需要的东西,必须得离开那个世界才能得到。 原世界能攻略的人全都被攻略得差不多,她要的气运却不能再得到增长,此界对云昭来说,已然没有价值。 以云昭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是绝不会愿意陪着那些付出真心之人继续玩什么真爱游戏的,除非……有利可图。 当年还有气运可获取之时,她曾以不同的模样性格,叫那些人心甘情愿共享气运。 但如今,气运耗尽,他们的价值也就没有了。 确保此处安稳不会被天道追踪后,云昭便刻意放开了一线空间,以便其他世界能够和这一处小空间连接。 做完这一切,云昭便躺在了座椅上,整个人昏昏沉沉。 只是不知道,第一个光临的,会是何人? * 乐胥知道,自己这是死了。 一个神仙,郁郁而终,有点好笑。 消亡之前,回想起自己除了生下夜华这个天族太子外荒诞无为的一生,她竟然生出一丝轻松。 终于,可以摆脱这一生了…… 她不是个典型意义上的好女人,甚至算不得一个好的母亲。 她努力端庄持重,故作姿态,又忍不住刻骨的嫉妒。 没有和野心匹配的家世能力,便是贪心太过。 意识浑浑噩噩,回神的时候,眼前是个极美极美的女人。 她唇红而齿白, 眉眼盈盈,一身白衣,却有无边蛊惑之意。 乐胥被这样瞧着,竟不自觉生出了些羞愧之感。 “这位姑娘,请问这是何处?” “这是,实现你愿望的地方。”云昭眼眸微眯,端的是一副兴味模样。 “……我的愿望?当真?”乐胥沉默一瞬,还是倾向于相信,毕竟眼前的姑娘神秘而强大,哪怕是灵体,她也能感觉到那股威胁感。 云昭眉眼一扬,语气诱惑:“是啊,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报酬,将你的身份交给我即可。” 近在咫尺的魅丽双眸丝丝勾人,乐胥在这样的眼神下,近乎脱口而出内心的妄念:“……我要成为四海八荒最尊贵的女人!” 白皙冰凉的指尖点在乐胥额心,那一处染上一点艳丽猩红,少女的声音莫名妖异。 “如你所愿。” 柔媚女声再度响起。 “契约达成。” 乐胥实现愿望,而云昭得到她的身份,借此留在本世界,看上去实在是很公平的交易。 只是……云昭还会借着这个身份,获取此界气运之子的爱,以此得到气运,这正是她辗转多个世界孜孜以求的东西。 白衣少女站在乐胥面前,缓缓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她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面水镜,里面的主人公正是方才那一名少女。 云昭来临的那一刻,有关她的东西就得到了完善的修改,这就是借了原世界之人身份的好处,不必她自己操心,此界天道自然会帮她圆回去。 以后,她就是乐胥。 —————— 【本文为普普通通偶尔搞点偏执文学的半沉浸式攻略文。】 第2章 【乐胥2】君王囚 刚整理好脑中的记忆,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唤她。 “乐胥。” 容颜绝色的少女转过身,在看见来人的第一时间眼眸欢喜地亮起。 她眼若星辰,分明是喜悦极了的样子,却是悄然低下了头行了个礼,脚步顿在原地,不再动弹了。 “乐胥,我来接你了。” 央措几步走过来,不知为何,这个只是为了联姻的未婚妻今天好像格外不一样。 她一贯是美的,毕竟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可从前的自己却好似对她全无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将她当成联姻对象。 然而今日,方才她那一眼,竟不知为何让央措呆愣了去。 与此同时,他心里对这个未婚妻也越发满意。 不仅是她身后的势力,还有她这个人也让他很满意。 男人伸手握住乐胥的手,刻意带上了一分力道。 果然,被握住手的少女开始在他掌心细微地挣扎起来,央措这个角度已经看见未婚妻羞红的耳尖。 她咬紧唇瓣,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而后一边挣扎一边小声道:“大殿下,我们还未成婚……这样,于理不合。” 央措被这双水润的眸子看过,心下柔软成一团,只好放开她,低声哄人。 “好好好,那你跟着我走吧,天宫路径繁复,别走丢了。” 见乐胥点点头,央措才不太甘愿地放开她,鼻尖似乎萦绕过来一阵幽微的香味儿,叫他一闻,便不自觉地想起她羞红的耳尖。 男人脚步放缓,说好的在前面带路,最后竟变成了他贴在她身边走。 虽然,因为未婚妻的克制守礼,他们不得不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 央措心下情绪复杂。 从前只觉得乐胥是很好的成婚对象,也满意于她的守礼持重,现在……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他开始觉得乐胥的家族将她教导得太守规矩了,让他生怕惊吓到了她,两人之间生疏得有些过分了。 不过,这样也很可爱就是了。 低着头的乐胥感知到身旁之人变得灼热起来的眼神,悄然转了转手腕儿,轻轻搓着被央措碰到的地方,直到那一片成为艳丽的嫣红,她才放下早已经泛红的手指。 天宫确实很大,却不像是央措说的那般复杂。 两人一路走来,很快就到了天君殿前。 乐胥停下脚步,央措立即转头看她:“怎么了,可是害怕?” 她毕竟是第一次面见天君,便是害怕,他也是能体谅的,甚至,内心为此隐隐雀跃欢喜。 若她害怕,便是给了他英雄救美的机会。 “大皇子殿下,不知道天君今日召乐胥前来……"乐胥转眸看他,眸心当真闪过一丝畏怯。 她的性子素来温柔端庄,这一遭陡然面见天君,难得生出一丝彷徨,父亲母亲不在身边,她此前一直被家里人当作未来的大皇子妃培养,法力不算高强,性子也是极为柔和的,如此,央措更觉得自己是她的守卫者,心里面很有些义不容辞的勇气。 带着一丝满足,他将和乐胥的距离拉近了些,低声宽慰。 “不怕,一切有我呢。” 这话瞬间让乐胥羞得垂下了眼眸,小姑娘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便再不肯言语了。 央措垂眸就看到一截迎风招展的脖颈,白生生好似在发光。 眸色无声深了些,央措心底某处软上一分,这样的乐胥,即便是家世再差些,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好了,走吧。”央措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脚步有些急促。 不过,仅仅在几步之后,他就意识到身为闺门典范的未婚妻不太能跟得上他的脚步,又无声慢下脚步。 乐胥跟在他身后,从始至终垂着眼,叫人看不清神色。 走过短短的一程路,便是天宫大殿,倒只是寻常场面,在场的只有天君一家子,加上一身紫衣的东华帝君。 天后早早身归混沌,天君一家子便只剩下他的三个儿子连带着他自己,至于天宫立那些不曾生育的天妃,是不能称之为一家子的。 哪怕是神仙,与人为妾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甚至比之在凡间,更加叫人鄙薄。 天妃们虽然出于各样的目的来到天宫,有的是为着联姻,有的是家族势力攀附,但无论如何,人人都是下意识避讳他们的。 所以没看到天妃们, 乐胥并不诧异。 央措行了个礼,就和乐胥站在一处。 这不算是一次正式的见面,浩德天君坐在上方,神情很是慈和。 乐胥是天族最亲近的分支首领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忠实拥护者。 对于这个得力部下的女儿,他的宽容度还是比较大的。 更何况,不久后的乐胥和央措,当是他的佳儿佳妇,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是要多多宽容。 一身天族惯常穿的素白,被那姑娘穿出了纯然不同的感觉。 她神情透着一点敬畏,唇瓣微微抿起,一举一动极力谨守着礼仪,款款行了个礼。 虽然紧张,但仍风姿出众,衣袂飘飞间恍若飞仙。 “乐胥拜见帝君,天君,二皇子,三皇子殿下。” 东华坐在一边,懒散得不成样子,这会儿听见乐胥的声音,漫不经心抬起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首先瞧见的是她身边的央措。 两人站在一起并不般配,央措的容貌只能算是英俊,却并不惊人,不像他身边的乐胥,只是一双眼,便美得人呼吸都凝滞了。 那双眼真乃是……美目盼兮,流转生辉。 东华皱起眉,撑着手微微侧头再看,这一回,才看到了殿中央那姑娘的脸。 心下那种觉得不相配的感觉又来了。 东华有些烦闷地看了一眼央措,惹得央措瞬间脖子一凉。 殿上众人大约都是神游天外的状态。 桑籍原本只是抱着看看未来大嫂的念头,但见着这乐胥竟生得如此美貌,心下一只守着和青丘婚约的他便有些后悔了。 虽然知道父君让自己和白浅定亲是为了借助青丘的势力,也是为了他将来登上天君之位的时候更能压制住兄弟们和四海八荒。 但,他怎么就是看着不是很舒服呢? 连宋就很直白,折扇都不摇了,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就注目在乐胥身上,似乎是收不回来了。 第3章 【乐胥3】君王囚 中间的乐胥表现得很无辜,完全不知道众人的异常,见一众人都没有反应,只好规规矩矩又行了一遍礼。 这一次,嗓音染上了些微焦急无助,声音略放大了些。 “乐胥见过帝君,天君,二皇子,三皇子殿下。” 这一声惊醒了众人,浩德天君老脸微红,“咳咳,起来吧。” “谢过天君。” 少女体态清妍,神色经过方才总算是恢复了镇定,作为东道主的天君也不好晾着人家小姑娘,见到了未来儿媳妇,今日的这场见面也算是圆满了。 如今这场见面原本是不必要的,只是浩德惦念着央措是发妻的第一个孩子,他的妻子,他自然是要先过目的。 如今看来,乐胥这孩子除了一开始有些怯场,其余还是颇为不错的。 她行止端庄有礼,处事不惊,家族更是天族绝对的附属势力,实在是堪称央措良配。 央措嘛,他原本也没指望他能继承天君的位子,乐胥除了不能带来太多的外部助力,对于一个天族皇子来说,也是尽够了。 浩德天君向着乐胥招了招手,语气和蔼:“乐胥啊,你上前来,让本君好生看看。” 央措便跟着她上前一步,动作间的照顾关心叫人一眼看得清楚。 浩德天君看得满意,抚了抚胡子,对乐胥的语气更加和蔼了。 “乐胥啊,你和央措这些年也见得少,天后早逝,本君便要多操一份心,央措若有什么做的不好,你尽管告诉本君,本君为你做主。” 他是真的开心,尽管长子平庸,但第一个孩子的意义总是不同的。 “这样吧,你就快要嫁进天宫,今日不若让央措陪着你在这天宫四处走走,就当是提前熟悉了。” 乐胥这才跟着央措退出了大殿。 东华见两人隔得那般近,就这样亲亲密密地离开了,竟不知为何生出一点怒气。 他猛地站起身。 这动作十分突兀,天君神情立即紧张起来。 “帝君,这是发生了何事啊?” “无事。”东华冷淡地看了一眼浩德天君,一挥袖子走了。 天君虽然惊疑不定,但是东华想什么做什么他也管不着,只能让两个儿子退下,他自己则是第一时间去了先天后的寝宫。 乐胥和央措走出门后,明显感觉央措对自己的喜欢更多了几分,只是总还是带着一点算计的。 掺杂着众多目的的爱意对她来说就像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实在烦人。 怀着这样不算愉悦的心情,乐胥和央措闲逛的时候,偶尔眉宇间便闪过轻愁。 央措只当她是初来天宫不自在,更加小心翼翼地照顾她。 只是一个两个时辰的相处,这位大皇子殿下看向乐胥的眼神就从一开始的淡淡喜欢转变为了浓烈。 他甚至在反思自己之前哪根筋有问题,放着这么好的未婚妻不理不睬,导致两人之间只剩生疏。 一直陪着这位浪费时间的乐胥不耐烦了,对着他露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大皇子殿下,今日我有些累了,不若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央措一个紧张直接扯住她的手腕。 “乐胥,你等等。” “大皇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她垂眸看向手腕上的大手,脸色倏地红了。 “别叫我大皇子,唤我央措吧。”青年目光直白,眼底的情意像是明晃晃的暖阳,见她实在害羞,脑袋都快埋到地上去了,央措只好略带着不甘心地松开她的手。 乐胥赶紧收回手,动作快到有些惊慌了,她似乎有些呆滞,声音低弱:“这,于理不合。” 便是说起那套古板守礼的说辞,她也是极美的,那双眼沾满了无措和些微的惊慌。 叫人看了不恼怒,却生出许多的怜惜和喜爱之情。 央措难以自抑地愣神看她,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笑意。 “不必管礼法那一套,我们即将成婚,便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叫我一声央措有何不可呢?” 乐胥似乎被他的说辞动摇,睁着迷蒙的眸子道:“那……央措,我今日便先回去了。” 她似乎有些羞涩,念出央措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柔软些,分明是听惯了的名字,被她念出来却是莫名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央措回神的时候身边便已经没了乐胥的身影,他有心追上去,却不知道追上去能做什么,好像只是很舍不得她,心里便一直萦绕着纷乱的思绪。 乐胥小跑着离开,绕来绕去不知怎么的竟然迷路了,她这才知道原来央措先前说的小心迷路是一句实话而非夸大。 云雾缭绕的九重天让人看不清楚前路,方向也分辨不清,乐胥绕来绕去,最后看见一座红墙绿瓦的宫殿。 匾额恢宏,上书—— 太晨宫。 这个地方她是知道的,那位天地共主东华紫府少阳君的居所。 她自小便是听着这位帝君的传说长大的,如今骤然迷路,又一直连个宫娥都遇不到,奇怪的同时又生出想要求救的冲动。 可,听闻帝君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乐胥便停在原处,有些踌躇地站在太晨宫的墙根儿下,颇有些可怜。 等了一会儿,似是在心底权衡了很久,乐胥才神情沮丧地叹息一声。 “去求帝君,怕是还没见到本人就被赶出来了,那岂不是失了颜面,这样不妥。” 她拿出一枚金色的镂空铃铛,上面系着红丝,看上去很是厉害。 身形单薄的少女双手合十,将铃铛捧在掌心,低声念叨:“现在是看运气的时候了。” “谁让我辨位的法术学得太烂,还一直不愿意花时间精进,如今这样,也是自作自受。回到族里,我定然……好学习。” 金铃落地,砸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红丝的位置朝着某个方向。 乐胥捡起铃铛,用手绢擦了擦,犹豫了一秒钟,但很快就决定了前进的方向:“那就这边。” 她干脆地朝着那边走去了,却不知红墙高处有人静静看着她四处绕圈。 那人眼神淡漠,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像是觉得有趣,嘴角微弯。 第4章 【乐胥4】君王囚 乐胥绕了半天,过了半晌,又走回原地。 第五次看到自己留下的印记,乐胥脸上浮现出极深的无奈来。 “今日不会走不出天宫吧?”白衣少女发丝微乱,气息微喘,丧气地靠在墙边说。 墙上那人扯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何人在我太晨宫外鬼鬼祟祟?”紫衣飞跃而下。 “拜乐胥拜见帝君。” 乐胥刚垂头丧气一会儿,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稳重,这会儿陡然见到东华帝君,赶紧收敛表情,做出恭敬的样子。 大约是东华飞下来的位置没找好,这会儿两个人距离有些近,东华微微垂眸就将小姑娘脸上的惊慌和掩盖极深的畏惧看了个一清二楚。 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不识趣的风,将东华的白发吹起一缕向着乐胥而来,小姑娘又拘谨,完全不敢动,任由那发丝擦过脸颊,一截发尾则不合时宜地跑到了她的脖颈上。 白发雪肤交相辉映,竟没有什么不和谐的,乐胥感受到了一点痒意,不由得抬手,伸出玉白纤细的手指去挠了挠。 怎知道肤肉又白又嫩,只是这样的轻微触碰便起了丝丝缕缕的红,落在那一段优雅白皙的肌肤上,不似被她自己弄出来的,倒像是—— 某些紧迫又逼人的活动中残留下来的印痕。 东华眸色一深,似无意间咳了咳,“这风未免讨嫌。” 说着,他伸出长指去抽那一缕发丝,却不知是不是不小心,指尖磨过乐胥的手背,缓缓将发丝收回。 像是有细小的电流在两人碰到的肌肤之间绽开,乐胥被蹭到的那一块肌肤很快染上一层粉红。 东华却暗自为刚才的触感生出感慨。 他是石头,心是石心,便是体温也是一直偏低的,没想到她的体温更更低一些。 像是一块玉,细腻温润,但就是有些温凉的冷。 但就是这块玉,让他这颗原本坚如磐石的心有了一丝裂缝。 东华思索着方才的感觉,乐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和帝君答话,气氛便沉默下来,她低着头,有些纠结此刻要不要向帝君求助。 东华显然也是知道她的纠结,但他就是不说,甚至随意地摆摆手。 “本君闲来无事四处逛逛,你这小丫头在此处做什么,你不是和央措在一起么?” 乐胥脸色一红,显然是想起了央措方才握她手腕的事情,指尖不自觉摩挲着那一处,有些羞赧道:“我,央措还有事情,我便先回族中了。” “可此处是太晨宫,与你要去的地方不是一个方向。” 帝君的眼神就像能看破一切,让所有小心思都无处遁形,乐胥心下一窘,原本只是脸色微红,这一回,就连耳朵都染上了丝丝羞赫绯色。 既然帝君把话都说到这里了,乐胥索性破罐子破摔,睁大眼睛看向东华帝君,十分不好意思道:“我好像是迷路了。” “迷路?”东华眼神绕着她转了一圈儿,语气调侃。 乐胥只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认路的功力,却不知道白发的帝君是窥见了她脖颈上一大片因羞赫而腾起的红云。 男人眸色深深,却还是在一瞬间的缓和后重新变回那个冷淡自持的帝君,带着冷意的指尖挑起小姑娘因为找不到路而被她自己弄乱的一缕发丝,轻柔而快速地别在粉白的耳后。 也是如此,微热的耳尖和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有了接触,那一瞬间,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忽然响如擂鼓。 乐胥捂着耳朵,有些呆。 这是不是不太妥当?她和东华帝君虽说也算晚辈和长辈,但终归男女有别…… 东华则低头笑她,“果然是小孩儿,还会迷路。” “乐胥惭愧,昔年学业不精,不曾想竟在天宫迷了路。” 被人调侃像小孩儿,乐胥顾不得方才心里闪过的思绪,低着头,红着脸,那羞愧的样子,若是东华再说上两句,怕是她能立即挖个地缝供她自己逃走。 东华垂眸瞧她,忽然说了一句:“你学艺也不必精。” “嗯?” 乐胥终于肯抬起头,水润的眼眸无辜又茫然。 在这样纯粹的注视下,好似她当真满眼都是眼前人,东华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却在转念之间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 “无事,本君带你回去。”东华的声音忽然冷下来。 乐胥虽摸不着头脑,但母亲曾说,东华帝君就是如此捉摸不透,她便也不纠结,听话地跟在东华帝君身后。 一路无话,很快就走到了天宫门口。 乐胥保持着原本的步子,微微低着头。 正因如此,到了天宫门口她也没有丝毫察觉,反而仍然继续朝前走。 前面的东华已经无声停下,她这样,正正好撞上了男人的背。 “唔……”鼻尖传来疼痛触感,额头也痛,乐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捂哪里。 东华察觉身后的动静,转身过来看。 这一看之下才发现乐胥撞得鼻尖和额心都是微红的,眼里蓄起浓重的雾气,要哭不哭的,长睫却是已经沾染了湿润的雾气,看起来很是可怜可爱。 “乐胥并非有意冒犯,请帝君恕罪。” 果然是重规矩,东华心下暗叹一声,觉得她的守礼极为碍眼。 “本君并未怪罪。”大手已经伸出,按在乐胥额心,轻柔地按压起来,像是为她揉开瘀血。 乐胥却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想要退开,却被东华暗中施加力道,动弹不得。 她只好顶着红红的鼻尖和红红的眼睛,任由额心那只带着温凉气息的手施为。 “帝君,这,于理不合。” 小姑娘分明痛得眼泪汪汪,却还是固执着守着礼数。 东华心底生出一丝暴虐,语气有些重,眼神也凶狠:“本君大还是你的礼数大?” 如此,胆子本来就小的乐胥瞬间闭嘴,错开眼睛,不敢再看东华了。 她嗫嚅着唇瓣,抿了抿唇瓣缓解紧张,这才小心翼翼地回话:“自然是帝君大。” 吓着她了,东华又开始恼怒自己方才突然生出的火气,他强忍着烦躁,将她的额心细细按摩,直到再也看不见碍眼的红血丝,他才停手。 第5章 【乐胥5】君王囚 至于鼻尖…… 那样亲密的地方,小姑娘怕是不能接受。 东华这般想着,心里微微遗憾。 他却未曾思考的是,他只是因为乐胥不能接受而不去做,却对和她亲密接触毫无抵触,甚至会为了她的抵触而恼怒。 也或许,不是不曾思考,是不愿去想,下意识的忽略。 无论如何,乐胥终于得到解脱,被东华放开。 出了天宫她就认识路了,匆匆和东华道了谢,她提着裙摆驾云飞走了。 东华却站在原地久不曾动,他伸出手,难得发愣。 这里,好似还残留着小姑娘身上的的芬芳,幽微迷人,引人入胜。 回到族地的乐胥正好碰见了来接她的母亲,美妇人扬起一个端庄的笑容,柔声问女儿。 “乐胥,今日天宫之行可还顺利,大皇子殿下待你可还好?” 乐胥的父亲和叔伯都是天君的得力干将,几乎每天都是忙碌的,母亲是个端庄的贵妇人,从来都只是忙碌于族中内务。 今日原本是母女二人同去的,只是族中突然生了些变故,需母亲打理,乐胥便只能一个人前往天宫。 她露出个乖顺的笑容,声音甜丝丝的,“母亲放心,一切都好,大皇子殿下和其余的人,都待乐胥很好。” 这当然是实话,乐胥的母亲听了,脸上的笑容满意了一分。 “这便很好,乐胥,你身为未来的大皇子妃,一定要记得恪守天宫规矩……” 美妇人唠叨了诸多话语,乐胥一一听过,乖巧听话比起往日更胜一筹,这让妇人更满意了,又说了几句话,才放了乐胥离开。 一离开母亲的视线范围,乐胥脸上的笑容便淡去了,她目光冷淡,却是随时都勾着柔软端庄的笑容。 * 天宫里,桑籍和连宋走在一起,低声讨论未来大嫂。 “大哥还真是好福气,那乐胥仙子温柔端庄又绰约多姿,实在是不二良配。” 不仅是大哥的良配,也是他喜欢的。 桑籍皱着眉,眉间的褶皱能夹死苍蝇,他很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么漂亮的仙子还会和大哥订婚。 “二哥,从前咱们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一见,才知她不愧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 “便是第一美人,从前也只听闻她端庄守礼,古板得很,不想真人比传闻要美上许多,也并不似传闻中无趣。” 连宋折扇一摇,有些奇怪自己从前怎么就错过了这么个绝色的美人儿,如今倒是让大哥白白得了佳人。 两兄弟各自怀着心思,一路上没再多话。 天后昔日的寝宫有点热闹。 某个人前威严的天君趴在正中央的黄金座椅上,呜呼哀哉声不断。 “娘子,咱们大儿子要成婚了,呜呜呜乐胥那姑娘今日我看了,很是端庄,又是个貌美的,配咱们儿子绰绰有余了。” 座椅上挂着的画像神情悲悯,笑容温柔,静静看着画外的天君,像是无声安慰。 天君抬头看了一眼,本来已经收住的眼泪又开始肆虐,哗啦哗啦沾湿了座椅。 他伏在上面,低声念叨。 “娘子,我好想你。” 一个威严赫赫的天君背地里竟然是这副样子,说出去谁信? 东华在太晨宫里皱起眉,狠狠剐了一眼天后寝宫的方向,冰冷冷的传音落进浩德天君耳朵里。 “你很吵。” 天君赶紧爬起来,袖子胡乱擦拭脸颊上的泪痕,不哭了。 “帝君恕罪,浩德思念亡妻心切,又恰逢央措大婚之喜近在眼前,百感交集,故而哭声略微大了些。” 其实他声音倒是不太大,若非东华法力高深又刻意探听如何能知道? 不过他显然想不到堂堂帝君会做出这种事,因此还有些质疑自己,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太久没和天后哭诉,这才一时间没收住声音? 东华冷着脸,继续传音道:“成婚不急,司命推算出三万年后才是最合适仙侣成婚的日子。” “这,是不是太久了?”浩德摸着脑袋,他还想早点抱孙子呢。 东华不曾理会他的质疑,却是将三万年后的喜庆日子圈了出来。 那意思,你看着办。 浩德苦着脸,又和妻子哭诉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走了,向他几个儿子宣布这个不幸的消息。 当然,“不幸”仅仅对央措来说。 最近大皇子央措好像格外忙碌,即便是未婚妻来到天族做客他也时常不在天宫,只能让其他人帮他照顾乐胥。 桑籍便是这个代为照顾的人。 乐胥在看见来人是桑籍的时候,眼睛里欢喜愉悦的光芒微弱下去,又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二皇子殿下。” “乐胥仙子无需这般客气。”桑籍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扶起来,这一扶,便是实打实碰上了乐胥的手,炙热的大手近乎失礼地握住有些冷的指尖。 乐胥神情一慌,赶紧收回手,“二皇子,不知今日央措为何没来?” 她唤他二皇子,却唤大哥央措,亲疏远近实在是一听就叫人知道。 桑籍想起被支开的央措,收回手,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大哥事务繁忙,特意拜托我照顾乐胥仙子。” “仙子也不必唤我二殿下,就像唤大哥一样,叫我一声桑籍就好。” 算来桑籍是她未来夫君的弟弟,将来也会是她的二弟,所以乐胥倒是没有再推脱,从善如流叫了他名字。 “桑籍,既然央措不在,那我便先回去了,等来日他回来了,我再来天宫。” 桑籍闻言神情一变,眸色一点一点冷下去,他早就注意到她看向大哥的眼神充满欢喜,刚才见到来的是他不是大哥,失望都快溢出眼眸了。 如今,见不到大哥,她又宁愿离开,真是让人不爽。 连宋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摇着扇子装风度翩翩。 “乐胥仙子这样见外,大哥不在,自然是我们做弟弟的多多帮忙,你若执意要走,大哥回来怪罪我兄弟二人可如何是好?” “这……”乐胥咬着唇瓣,有些纠结。 人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再要走,确实不合适。 点点头,她眼眸看向天宫门口那一处,眼底似有期盼,“好吧,那我就在此等央措回来,麻烦你们了。” 这话一出,不知是谁人的手紧紧握住了折扇,又不知是谁人的手紧握成拳。 桑籍笑容勉强:“怎么会呢,我们都很愿意帮大哥照顾仙子。” 连宋也在点头。 两个男人眼中的幽深渴慕实在是灼热,然而单纯守礼的仙子又怎会知道旁人的叵测心思呢? 自然是,任由忽悠。 第6章 【乐胥6】君王囚 太晨宫气氛阴沉,空气冷飕飕的,司命听到他顶头上司冷笑了一声。 “桑籍和连宋怎么整日里都无所事事的,司命,去给他们找点事做,别让天君的皇子们个个都成了绣花枕头。” 司命低着头,不理解这两位殿下又是怎么惹到帝君了。 不过帝君才是他的主子,他点点头,“小仙立刻去办。” 说是立刻,其实却也让这一回上天宫来的乐胥被桑籍和连宋带着逛了一圈儿,等乐胥走后,两人才得知噩耗。 “什么,去军中历练?” “是的,帝君说您二位不曾有带军的经验,将来若是翼族来攻总不能只依靠墨渊上神和瑶光上神。” 司命义正言辞,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说的有道理。 桑籍和连宋即便是不情愿,也还是拉着脸去了军中。 只是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回来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乐胥回族的路上,见下方的人界吵闹声不绝,不由得探出一丝灵力去查看。 谁知这一看就变了脸色。 “蛇妖吃人?” 她极速落下人间,手上拿着一把玉箫,青色灵光直击那条张开血盆大口正要将一个小孩儿吞吃入腹的大蟒蛇。 腥臭扑面而来,难闻的气味传入鼻腔,乐胥虽是仙子,但却发现,她的实力未必比得上这人间妖物。 同蛇妖交手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几个招式后乐胥便落入下风,她心中一凛,看向倒在街道正中的那个孩子。 旁的人都趁着乐胥和蛇妖开打逃跑了,只要这孩子仍在原地。 那孩子双腿染血,一看就受伤了,就算是乐胥挡住蛇妖,他也跑不了。 她下了狠心, 将玉箫朝着那孩子扔去,自己则赤手空拳对上了蛇妖。 玉箫立即形成个青色的保护结界,将下方之人牢牢保护在里面。 但英雄难当,虽然保全了凡人,但乐胥自己这边却陷入了困境。 她当真是敌不过蛇妖,蛇妖一个攻势过来,她便狼狈地躲闪,本来一切顺利,但一直躲闪总归是要出问题的,在又一次的攻击下,乐胥被蛇妖尾巴击中,身上霎时间染上血痕。 闷痛夹杂着血腥涌上喉咙,乐胥艰难翻身躲开下一次攻击,嘴角溢出丝缕的鲜血。 一次又一次的蛇尾攻击不曾间断。 有一次蛇尾已经扫到了乐胥的鼻尖,那种腥臭的滋味难以言喻,只要她失误,危险的毒牙毒液都在等着她。 她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艰难。 蛇妖乘胜追击,巨大的蛇尾攻来。 乐胥眼中都是那巨大的蛇尾,想再次躲闪,但她的速度比起蛇妖还差一筹。 她此时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等死一样闭上眼睛。 她是神女之体,总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乐胥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长久的等待……乐胥以为自己会被打得很惨,甚至会死。 但在剧痛之前,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腰肢,用力一带,她便整个人摔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唔……”鼻尖撞痛的感觉如此熟悉,但肯定是不用死了。 乐胥松口气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了一双幽深冷淡的眼睛。 “小丫头,本事不大,倒会逞英雄。” “帝……帝君!” 乐胥睁大了眼,惊讶加上劫后余生的欢喜,根本就忘记了自己的礼仪规矩,她先是呆呆地望着男人,而后眼眶蓦然一红,就着男人的力道,抱紧了他。 “我还以为,会死呢,还好帝君您老人家来了。” “老人家?”东华冷峻的神情隐约有崩裂的迹象,神色十分难看,瞧着怀中的姑娘,笑容危险:“本君刚救了你的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本君的?” 乐胥茫然地摇摇头:“乐胥做错了何事?” 若是司命在此,便能知晓东华这是忌讳乐胥说他老了,但如今他不在,乐胥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仙子,哪里能知道高高在上的帝君竟为了一个小小称呼心中不悦呢? 乐胥还在懵然的时候,下方的蛇妖已经按捺不住,盘旋着青绿色的蛇身嘶嘶吐信,威胁恐吓之意十分明显。 鲜红的长条舌头骇人至极,滑腻腻的蛇身更是遍布鲜血,也许是沾染的凡人血肉,也许是旁的,但总之,这东西看上去便是为祸一方的大妖,乐胥绝不会是对手。 她脸色煞白,望见下方的人间街头上除开那个被保护起来的孩子外空无一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东华这时候也不和她计较老不老的了,视线落到蛇妖身上,嫌恶地皱起眉,淡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千年的修为,上好的机缘,你却不珍惜,看来是不想活了。”他口吻冷凉,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却杀意难掩。 蛇妖竖瞳猩红,早已经被冲天的机缘和杀戮蒙住了双眼。 “嘶嘶……杀!”它口吐人言,头上有个小包,距离化蛟只有一步之遥。 东华脸上没什么表情,将乐胥放在一朵云上,上前一步,护在她身前。 男人身形高大,恍若神人。 事实上,人家本来也是神,气度高华,可以说在受伤且伤势不断加重,越加昏昏欲睡的时候,乐胥还是不可避免地沉溺在了他这番高华卓绝的气度之中。 乐胥人在云上,只觉神思混沌,胸腔越来越闷痛,眼神也是越来越涣散,但在这样的涣散之中,尚且能看到紫衣白发的帝君手中光芒一闪,落到蛇妖身上。 轻描淡写的一下子,却瞬间让蛇妖嘶鸣出声。 两道身影似乎纠葛起来 ,但乐胥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眼睛越发沉重,颤着眼睫,睡了过去。 等到东华转身,一排从容地看过来的时候,并摆出一个自以为颇为英俊潇洒的姿势,等小丫头夸赞的时候,便面色大惊。 “小丫头?”他将乐胥抱起,手放在她手腕儿处,脸色很有些凝重。 过了一会儿,探知到乐胥只是轻伤,这才放松了心里绷紧的那根弦。 这个时候,东华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将乐胥送回族地,让她族中之人操心,其二是将乐胥交给央措。 白发帝君眼眸闪烁后,转身朝着天宫里走去,看上去,是选了第二条路。 第7章 【乐胥7】君王囚 乐胥有意识的时候,就感觉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一直盯着她。 她皱起眉,想要睁开眼,可眼皮沉重,似有千斤。 片刻后,一只温凉的手落在了她眉心,力道轻柔地抚平她眉心皱痕。 有模糊的交谈声响起。 “帝君,乐胥昏迷不醒,我是她的未婚夫,此事不必继续劳烦帝君,不妨让我带她回去,好生照顾吧。”这声音离她很近,似乎是方才那只手的主人。 冷淡的男音不急不缓,漠然说:“你照顾她?你知道如何唤醒她?还是说,你不放心本君救人的本事?” 气氛忽然紧绷,乐胥能清楚感觉到那道一直追随的目光更强烈了些,似乎是染上了一层不太好的情绪。 央措当然没有这个意思, 他看了看一脸无所谓,就差表明爱留不留的东华,又看了看昏迷不醒唇色苍白的乐胥,心下举棋不定。 最终,他咬紧牙关,郑重行礼:“央措无能,对乐胥此番昏迷毫无办法,还请帝君费心,唤醒乐胥。” “去吧。”白发帝君看也没看他一眼,眸色冷淡,姿态端的是漠不关心,让央措更加担心未婚妻在太晨宫的待遇。 但是没办法,乐胥莫名昏迷,他在军中又有要务,只能赶回去,将乐胥留在太晨宫。 除开帝君冷冰冰的态度,在乐胥的安危这方面他是不担心的。 此刻的央措压根不会想到,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帝君会对他的未婚妻有些别样的情愫,以至于自导自演了这场戏码。 没错,这只是一场戏罢了。 石头帝君不知道自己心中做何感觉,只是想这样做,就做了。 央措一走,乐胥就感觉眼皮上的重量消失了。 在试着掀开一条缝没有感受到那股阻力后,她立即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清冷单调的房间布置,仙气飘渺,但没几分人情味儿,可比较起来,她床前这个人才显得更不近人情。 “帝君?”乐胥懵懵然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东华斜着眼睛看她一眼,十分高冷地解释道:“你受伤了,伤的很重,本君勉为其难收留你一段时间,顺便给你治伤。” 乐胥摸摸自己胸口,那里—— 别误会,那里是被蛇妖所伤的地方。 手刚放上去,一股剧烈的疼痛立即传来。 “嘶……” 还是没好,她是神女之体,加上东华帝君救治,若是伤势不严重,伤口早就愈合了。 但如今,她伤口还是和一开始一样痛,那证明帝君所言非虚。 她真的伤的很重啊。 “多谢帝君。”乐胥眼眶一红,无力又沮丧地坐在床上,雪白的里衣被血痕沾污。 “哭什么?”东华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不明白这点小伤,也没有特别痛,怎么就让乐胥红了眼。 可他所谓的不痛,是在他看来的。 他可是东华帝君,是当年的天地共主,曾率领部下南征北战数万年,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法力更是高深莫测,而乐胥不过是神女修为,哪里能和他感知疼痛的能力相提并论? 对他而言的小痛,不痛,于乐胥来说,就是恼人的折磨。 他嘴上凶巴巴,眼神却不凶,只是乐胥被疼痛感折磨,根本不知道他此刻的眼神并不是冷漠的。 乐胥扬起脸,露出红扑扑的脸蛋儿。 少女容颜娇美,雪肤花貌,琼姿玉色,微微泛红的眼里圈着可怜巴巴的一汪泪水,鼻尖微红,红唇润泽而柔软,似柔软的云彩,这般看过来的时候无知无觉于自己此刻的诱人,眼神纯净懵懂,整个人既纯洁,又带着说不出的柔媚,让人平生几分旖旎心思。 樱桃小口张合,委委屈屈道:“帝君,乐胥自小便格外怕疼,太晨宫可否有止疼的药物?” 东华眉头皱得更紧了,万没想到乐胥是这么个体质。 心里对这场戏采用的手段有些不大开心了。 若早知如此,他…… 等等……他为何要想这些?东华对于自己的反常终于有所觉,视线幽深地看着乐胥:“等着。” 不多时,司命从门外走开,手里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帝君,小仙来了,这些都是止疼的药物,您看需要哪一个?” 想到自己搬空了药王的止疼药,司命咧开嘴笑得谄媚,嘿嘿……能讨帝君欢心,药王会感谢他司命星君的! 东华眼神示意,乐胥立刻明白这是让自己选,她好想仰天长叹,但是母亲的教导让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最后,乐胥仙子在司命喜闻乐见的神情下,选择了看上去最大的那一瓶药。 “就这个吧,多谢司命上仙。” 骤然得到了美人感谢的司命下意识咧开嘴笑了,但忽然察觉身后有一道阴森森的视线……嗯?他转身去看,对上了帝君他老人家阴恻恻眼睛。 人精一样的司命立刻摆摆手推辞起来,将功劳让出去。 “害,仙子别谢我,都是帝君的吩咐,我只是照办罢了。” “咳咳……”某帝君开始咳嗽,嗓子大约不怎么舒服。 乐胥点点头,乖乖道谢:“多谢帝君。” 她冲着东华甜甜一笑,嘴角弯出个小小的梨涡,眼睛也眯成月牙儿。 好家伙,乐胥仙子笑起来真要人命,那是恨不得啥都给她啊!司命忍不住惊叹,怪不得先前看见大皇子忧心忡忡地离开太晨宫,离开之前还一步三回头。 功劳归到自己头上后,帝君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不少,不再咳嗽了,他面色仍然矜持,却道:“既然怕疼,还不赶快吃药?若你在此遭罪,你那未婚夫还不知道要如何心疼。” 此话很是酸溜溜,不过两个当事人 都没有发现,唯有司命眼神怪异。 帝君这话……是不是不太对啊? 他摇摇头,甩出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想什么呢,帝君怎么会是那种觊觎别人未婚妻的人! 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司命匆匆告辞,留下乐胥和东华面面相觑。 乐胥吃过药后,给东华倒了一杯茶,二人相对而坐。 东华帝君素来被称为挂在墙上的神仙,高冷得很,乐胥是仙族女子中的典范,除开伪装不住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那副呆板守礼的沉静模样。 这样的两个人相处起来,竟然没有沉默到底。 东华主动开口,“小丫头,你才神女修为就这么莽撞,你父君和母亲都没教过你遇到危险要回家找大人吗?” 乐胥本来是低着头玩儿衣带的,闻言抬头看他:“帝君,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与央措都快成婚了,按理来说……啊!” 某人手底下的椅子,裂开了。 物理意义上的裂开。 第8章 【乐胥8】君王囚 "帝,帝君?"白衣少女胸口的布料还染着鲜血,眼神茫然不知所措,像是受惊的小动物,睁着无辜的眼小心翼翼瞅着他。 东华皮笑肉不笑道:“这就吓到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半晌没有说话,作为小辈,乐胥自然也是不好开口的,且东华帝君威名赫赫,对她来说是故事里的大英雄,也是高不可攀的天边云霞, 小姑娘免不了是要敬畏些的。 气氛沉默下来,太晨宫里,连飞过的鸟儿都不敢大声叽叽喳喳,偏殿里一老一少的两个神仙相对无言。 乐胥宽袖下的手互相把玩着,以此缓解紧张,她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没做对惹得帝君不悦,于是整个人乖顺到不行,呼吸都稍稍凝滞给hi了。 但是…… 对于东华来说,乐胥这呼吸频率就很不正常,让他不得不疑心这小丫头是不是真的有了什么别的毛病。 谁家神仙呼吸比凡人还要深一脚浅一脚的啊,那真是见了鬼了。 他神色怪异,频频看向乐胥,乐胥更紧张了,额头悄悄冒冷汗:怎么不说话都惹帝君生气啊!爹和娘没说过帝君脾气这么古怪啊! 于是,帝君还没等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就先得了个脾气怪、阴晴不定的标签。 眼见着乐胥没有开口的意思,若是按照他东华帝君的脾气,那是万万不能主动的,但! 就在今天,他第二回主动开口了。 “小丫头片子,好歹也是神女的修为,怎的还出汗了?” 实不相瞒,帝君您威严迫人啊,乐胥在心里吐槽,当然不敢说出口的,但小眼神十分幽怨。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尾蔓上艳色印记,语气是一惯的娇软端庄:“也许是伤势未愈,不过,药王的药已然很管用了,现下好的差不多了。” 东华却皱起了眉。 先前见乐胥伤口出血他便觉得这一次的办法实在不妙,如今更觉得不如不用。 紫衣拂过视线范围,乐胥手腕儿上很快多了个人的温度。 “现在还没好,看来是出了问题。” 仓促中,谁都没有顾及礼数,东华不是那种人,而乐胥即便觉得不妥当,也不敢在昔日的天地共主面前吱声。 于是东华把上了乐胥的脉,力道有些大地探查起来。 冰凉的灵力在身体里旁若无人地横冲直撞,在主人的控制下,它们极为有分寸,但却很有侵略感,就像东华本人一样,随意的动作眼神便是说不出的威压。 乐胥脸色渐渐变红,这灵力探入身体一事非同寻常,也许在帝君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一个闺阁女儿,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激烈的灵力波动,自然忍不住呼吸微微急促。 然而乱了呼吸的又何止她。 东华也是一时间没想到这个问题,但灵力探入少女体内,感受到四处都是她身上柔软的气息后,就隐隐后悔了,可是这个时候若是撤回去了,又功亏一篑,便只能硬着头皮上。 等属于男人的灵力在身体里转了一大圈儿,乐胥才颤颤巍巍地松了口气。 那一声轻微低弱,但绝瞒不过修为通天的东华。 娇吟轻喘,犹如带着一把把小钩子的尾音引人多思。 东华眼神沉沉盯着乐胥,奇异的感受从回到身体里的那一缕灵力里不断传来,反馈过来的热浪直直传入心底。 短暂的,让灵魂都跟着颤抖的快慰感几乎淹没了理智,在那一瞬间,乐胥都能感觉到后脖颈处的视线似乎要将她的肌肤都洞穿。 瑟缩着远离了些,乐胥面上的神情仍然很淡定,却道:“多谢帝君,乐胥觉得现在好多了,大约是帝君妙手回春的缘故,乐胥便先不打扰帝君休息了,先行告退。” 少女匆匆离开,背影慌乱,生怕被人叫住,口中的话也是口不择言。 毕竟……东华现在在的地方就是乐胥在太晨宫的住处,她告辞还能告去哪儿? 不过是说辞罢了,其实两个人都明白的很。 东华眼睁睁看着乐胥找借口离开,没有追出去的想法,主要是现在他的状态很奇怪。 刚才那一会儿的反常,他只觉得是灵力融合的缘故,但是现在,他本该清心寡欲淡薄到堪称白水的身体,竟然浑身都是战栗的快感。 这感觉来得又猛又急,实在是不讲道理,他完全没有防备,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发如云的清冷帝君端坐着闭起眼,神情漠然,看上去仍然是那个挂在墙上的神仙,但身体里涌动着的欲念,实在是晦涩极了。 太晨宫的池塘边上,一池的肥鱼瞪着眼睛游过来,十分热情地张大着嘴巴,做出吃食的动作,但乐胥没有东西能喂给它们。 白衣少女神色张皇,捂着半张脸,娇羞无限。 她看似恍惚,靠在栏杆上的时候,眼神却很清醒,半分也不像是害羞的样子。 刚才东华的反常她当然注意到了,但这对她的目的有利,她也就没管那么多。 只是……一碰到她,为何就会产生那样巨大的反应呢?分明先前也不是没有碰到。 她运转灵力,确保自己身体里没有属于别人的灵力残余后就不再想这件事了。 无论东华这样的原因是什么,对她只有益无害。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这位高不可攀的东华帝君爱上她。 但……乐胥可不打算放弃和央措的婚事,只要东华爱上她,气运自然会得到,那也就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而央措的存在,会是她将来掌控天族的踏板,自然是不可缺少的。 想清楚以后的乐胥很快就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飞了上去,她毕竟是“落荒而逃”的嘛,现在不好回去,只能在外面凑合了。 等什么时候估摸着东华帝君离开了,她再回去就好了。 白衣少女沉沉睡去,身上的衣带无声滑落一截,摇曳在枝叶之间,格外醒目。 于是走出房门想找人的东华还没等多费功夫呢,直接就看到了这和绿叶格格不入的一抹白。 身体里的异样感觉已然消失,但对于这个人的关注却更深切了些。 他想知道,这反常是只在乐胥身上出现的,还是和别的人也会,还是说……是乐胥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第9章 【乐胥9】君王囚 乐胥尚且不知道这一切,她睡得正香,丝毫不清楚此刻自己落入了心机深沉的男人怀里,又被细细审视过一遍。 眼角眉梢,乃至于唇瓣鼻梁全都落入了东华眼底,他隔着灵力层,将乐胥抱回了房间,放在床上,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带着审视。 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实在是蛊惑人心。 她肤白如雪,浑身上下的肌肤似凝脂堆积,琼鼻樱唇,一点朱色蕴在唇瓣上,莫名娇嫩,微勾的唇角让她看上去柔软温柔,又脆弱可人,叫人由衷地生出一股子保护欲。 脖颈也是雪白的色彩,她体态纤瘦,很有几分弱不胜衣的小巧柔弱,看上去像一团冰冷冷的雪,洁白、脆弱、冰冷。 可触碰过她的东华知道,这双手的触感是带着些微暖意的滑腻柔软。 与她这个人一样……软糯,可欺。 眸色无声深沉,东华靠近了床上沉眠的少女,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指尖一动,白光没入她眉心,乐胥的呼吸就更沉了些。 如此,无论他如何试探,都不会出现被她睁眼发现的情况。 帝君眸光意味不明,伸出食指,轻轻放在少女乖乖交叠在身前的手背上。 肌肤触碰的那一瞬间,一点温热之余,那股熟悉的悸动,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在诉说着对眼前这具身体的渴望。 只是这样碰一碰,迸射的快慰感觉就像是点燃了火星子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开,不可抑制地在身体里产生巨大的动静。 扑通扑通,克制不住的心脏狂跳。 东华收回手,欲望散尽,露出的眼中染着杀意。 乐胥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但他确信对乐胥不是爱,最多只能算是格外关注些,所以……这样反常的感觉就很是值得深思了。 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苏醒,东华帝君清心寡欲数十万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可这一切显然不是乐胥搞的鬼,无论是杀她,还是逼供,都没有意义。 然而帝君不想承认的是,他不忍心。 所以下意识排除了这个选项。 他闭上眼,收敛起心中的杀意,等待乐胥醒来。 乐胥沉睡的时间并不久,本也是东华施加术法才会如此,所以当东华收回法术后,她很快就醒来了。 她能感觉到这位帝君的态度冷淡了不少,比起先前那种毫不避讳的接触,到如今,连和她说说话都是隔着一段距离的。 她有这么可怕吗? 乐胥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帝君的生疏冷落,就连喂鱼都绝不和东华同一个时间点出现。 但这么守礼的态度,却让某个帝君冒了火。 这回明明没有身体接触了,却还是被搅扰得心绪不宁,却和那种迫切想要触碰她的感受不一样,这次是说不出的憋闷。 明明住的地方不远,明明她每天只要多走两步路就能和他见面,可乐胥硬是完美控制住了距离和出来的时间。 果然,不愧是仙门闺秀典范,一举一动都守礼得不得了,只是——他怎么就这么牙痒痒呢? 难道这莫名其妙的力量影响的不仅仅只有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 望着同一池的鱼儿温声说话的白衣少女,东华实在在她身上看不出威胁感,反而越看越动了万年不曾有过的恻隐之心。 罢了,一小丫头懂什么,她那个比兔子还小的胆子,看到他就怕,他何必再去为难她。 如此,乐胥和东华成功实现了比较平稳的相处模式。 一个每天养伤顺便怡情,一个每天胡思乱想。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乐胥的打算是没问题的,她可以继续嫁给央措,在养好了伤之后。 但事情有变。 变故出现在某一天,九重天宫上方爆发出一道金色的霞光,那一日天宫的仙人都被惊动了,可最后谁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乐胥也看到了这景象,为免麻烦,她决定回族。 万一卷入了天宫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那还糟糕了。 第二日,她就去到太晨宫主殿,与东华辞行。 “这些日子多谢帝君的照顾,乐胥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为免父母担忧,今日便告辞了。” 少女声音温柔,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渐渐不那么害怕东华了,态度也稍微放松了些,可不变的是恭敬和疏离。 东华撑着下巴看她,眼角眉梢里,都是细微的不爽。 “走之前,帮本君办一件事情。” “啊?”乐胥吃惊地抬起头,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帮得上帝君的地方。 东华面色不变,道:“本君有一劫,需要一个人配合,你就正好合适。” 谁也不知道东华帝君昨夜知道自己和乐胥的名字在三生石上是排在一起的时候有多惊讶。 惊讶过后,他便决定立刻斩除这份不该有的缘分。 那一道金光,却原来是因为天地共主的姻缘出现。 可东华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份姻缘,就算乐胥在他眼里确实有一两分不同又如何?仅仅是几分不同罢了,远不值得他为此手软。 他的打算,便是在还乐胥一世情缘后彻底抹去三生石上的姓名,喂乐胥喝下折颜的忘情水。 从此以后,他还是那个没有软肋的东华。 而她,依旧会是大皇子妃。 乐胥并不知道这一切,她想着既然受了东华帝君的医治之恩,帮人家一个小忙也没什么,于是点点头,乖乖答应:“帝君若有用的着乐胥的地方尽管说,乐胥定然全力配合。” “全力配合?好,随我来。” 他领着乐胥,到了司命面前,同她一一说明彼此之间有一世情缘的事情。 司命解释道:“但仙子放心,帝君只是需要历情劫,您二人不会真的在一起,也不必有任何接触,命薄上写的只是一生有情,一生不得相见相爱罢了。” 这才符合东华帝君的逼格,谈情说爱什么的,别说东华帝君不愿意,乐胥自己也不敢啊,她可是有婚约的仙。 她笑得温柔,“多谢司命星君解惑,那我与帝君都需要带着记忆下凡么?” 司命看了看东华,见他没什么表情,只好自己不解释道:“自然是不能的,既然是历劫,就只能当自己就是凡人。” 乐胥了解了,最后从司命嘴里知道了她这一世和东华帝君的命薄。 司命写话本的技术很不错,但总而言之就是—— 【新科状元的新妇与君王在一次宫宴中偶遇,君王对新妇一见倾心,然而佳人有夫,他身为人君也只能隐忍放弃,君王在暗处关注了新妇一辈子,此后一生却从不曾再见过她一面,而新妇一生都不知道君王对她的心意,只是经常会收到些莫名的礼物,直到生命尽头,她都以为那是丈夫送给她的。】 东华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只在最后投入凡间的时候,轻飘飘看了乐胥一眼。 她总觉得,那一眼十分复杂。 但很快,她也得去到人间,没心思再思考这些。 二人双双下凡,命簿摊开来,翻开了第一页。 【相思劫——初遇新妇】 第10章 【乐胥10】君王囚 新科状元郎林朝一表人才,长相清俊,文采卓然,他成婚的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七公主的寝宫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紧接着就是瓷器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破碎的声音。 “皇兄!本宫要去找皇兄!林朝他凭什么娶那个村姑!” 一道珠翠满头的身影急匆匆赶往承平殿,轿辇都没来得及传。 当日黄昏,宫里就传来了圣旨,新春宫宴,每一位大臣都要带着家眷前往。 而新科状元林朝正好被授了个校书郎的虚衔,虽然平日里都不负责什么实事,只在鸿文馆编书,但也是要参加此次宫宴的。 承平殿里,面容冷峻的帝王搁置下手里的朱笔,看向一旁侍立着的大监,眼里闪着不耐烦。 “七公主的事情不要再来烦朕,圣旨已经给她下了,明日宫宴她要如何做全看她自己的本事,朕不管她最后成不成功,但若是手段不堪失了皇家颜面……” “奴才知道了,会在一旁提醒公主的。” 帝王薄削的唇勾起,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示意大监退下。 承平殿光影交接,显出他冷酷而锋利的线条。 帝王一人在御案上挥毫良久,显然是真的不在意七公主打算对新科状元郎强取豪夺这件事。 自然是不在意的,对于他来说,新科状元才能虽然尚可,但如今朝堂上人才辈出,他并不缺少这一个。 新科状元林朝出身民间,并无家族势力,根基单薄,亦无朝中大臣作为倚仗。 念着七公主好歹是他的胞妹,在能满足她的时候,他都会尽量满足。 当然,前提是这件事是他乐意的。 夜色深沉,转眼就到了天明时分。 新春的天气尚带着几分凉,马车行过宫道,铃铛叮当作响的时候,楚姒整个人都是比较迷茫的一个状态。 她和夫君不过昨日才成婚,甚至于昨日还不曾洞房花烛,宫里就来了旨意说是所有大臣家眷都要进宫。 于是来不及管新婚夜,一整个晚上夫君都在教导着她宫中礼仪,生怕她出差错带累全家。 楚姒像被赶鸭子上架的小可怜,迷茫又困倦,只希望早点结束该死的宫宴,好早些回去补觉。 被夫君牵着手走进宫的时候,她也是有些魂不守舍的,自然也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夫君在看到门口某个人影时瞬间变得僵硬不自然的脸色。 到了宫宴门口,男宾女客都是要分开的,于是楚姒不得不自己一个人走过去。 宫里规矩大,她在小宫女的带领下,按照规矩老老实实低头前进,唯恐不小心就犯错。 天色清明,日光稀薄,距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桃花林中纷飞着零落的粉色花瓣,淡淡的清香从四面八方袭来,若非宫里不能随心所欲,楚姒还真想停下来驻足观看一番。 小宫女脚步急促,渐渐有了些不耐烦她的磨蹭。 “林夫人,可否快些,奴婢还要去接引旁的夫人。” 楚姒一愣,意识到是被嫌弃了,她软乎乎的眼睛眨巴眨巴,小心地说:“那不然,我自己去吧,转过这片桃林就是宫宴了,我不会走丢的,姑娘去忙自己的吧。" 这宫女的态度其实是有点不合礼数的,但楚姒只是一个校书郎的夫人,娘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这些宫里人一个个人精似的,自然知道哪些人是能惹的,哪些人是不能惹的。 看菜下碟,最是寻常不过。 那小宫女轻哼了一声,似在称赞楚姒的知情识趣。 她的眼神睥睨至极,居然还真答应了。 “就按林夫人说的办。” 说完,转头就离开了。 楚姒被丢在桃花林里,也不着急了,正好无人看管,她自己停在原地,仰起头赏花,且行且看这一路的景色。 春日晴好,芳菲漫天,堪为人间仙境。 一身青衣容色稚嫩的少女款步走在桃花漫天里,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粉嫩的唇瓣微勾,眼尾那一颗盈盈的泪痣在荼蘼花色的映衬下,似嫣然生光。 她眼眸纯澈,羽睫纤长,含笑轻颤的时候,便像是蝴蝶振翅,鸦青色的睫羽落在胜似冬日白雪的肌肤上,莫名娇软纯净,漫天的粉掩盖不住她扬起脖颈时露出的一截雪白柔软。 段祈钰靠在桃花树上,漆黑的眸掩在敛起的眸中,其中神色叫人瞧不分明。 一无所知的楚姒不知道,还有人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来棵桃花树。 男人抬起眼,狭长的风眼里幽深晦涩一片,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对着沿途的每一朵桃花都露出笑容,脸上也跟着露出些欢愉的笑。 桃花林再大,也始终是有尽头的,楚姒自己走到了举办宴会的园子门口,在旁人纷纷侧目的情况下假作不知地垂着眼寻了最末的位置坐下。 宫宴没多久就开始了,由宫里已经出嫁的长公主殿下出面主持,而楚姒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只拜见了当朝的丞相夫人。 丞相是今次科考的主考官,按理来说,是楚姒夫君的恩师。 林朝千叮万嘱,便是她再不知道如何交际,也要拜见过丞相夫人过后,再做自己的事。 而丞相夫人周围的贵妇人和闺秀实在太多,多到楚姒险些没有挤进去,但即便是勉强挤进去了,丞相夫人也反应不佳。 她皱着眉,敷衍客套了两声,而后便和旁人交际了。 谁都看的出来丞相夫人对楚姒并不热络。 毕竟林朝不过是个状元郎,和如今已然是庞然大物的丞相府比起来那是很不够看的,丞相夫人又出身望族,素来看不起平民科考上来的士人,对楚姒的态度自然是淡了又淡。 但反正这件事只是夫君的叮嘱,楚姒既然完成了,也就觉得使命达成了,没有再去思索计较的意思。 宴会上,她人生地不熟的,闲着也是闲着,便且吃且喝,以此缓解尴尬。 也许是吃的东西有些多了,也许是宫宴提供的酒水并不是宣称的果酒,总之,楚姒是感觉到了一些抑制不住的头晕脑胀。 怪异的是,耳根还有些发热。 未免失仪,按照夫君教的,楚姒起身,自行出了园子。 她想的是出来透风,却不知道自己正巧撞入了某人暗沉深邃的视线范围中。 第11章 【乐胥11】君王囚 段祈钰在黑暗中凝视着身段纤瘦的少女,见她撑着额角一副弱不胜衣的娇柔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楚姒现在不太好受,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酒量太浅,出来之后脑袋越来越晕,黑漆漆的天都开始旋转起来。 捂着胸口,她眼神迷茫,迟钝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刚才喝的酒,有这么烈吗? 段祈钰步步靠近,越是靠近,心中那种即将得到心中至宝的强烈愉悦感就几乎淹没了心脏。 快慰,难以言喻的欢喜…… 白日的恍惚后,帝王很快明白过来,今日参加宫宴的都是大臣们的家眷,她又梳着妇人的发髻,看来是已然嫁为人妇。 爱情里,即便是再心动,也要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来晚了的人便是被时间淘汰的一方。 按照以往的段祈钰的性子,他身为人君,是绝不可能惦记臣子的妻子的,最多是有一点遗憾。 但这一次…… 哪怕心中的为君之道和为人之道都在告诉他放弃,段祈钰也还是觉得心潮澎湃。 是那种一见到她,甚至于只是一想到她的音容,便觉得难以抑制的想要触碰,想要拥抱的冲动。 这样的牵肠挂肚之下,他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处理政务到很晚,反而出现在了女眷们所在的园子外。 但心中的底线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这个作用体现在—— 到了园子外面,帝王并未第一时间进去,不管不顾地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反而是静静伫足在外,毫无动静了。 站在园子外面那一刻,男人望向园中的目光叫人害怕,哪里买是深沉不可探知的幽深,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点燃。 眼下,段祈钰唇角笑意愈发的深,身上玄黑色常服上的金边在暗夜里闪着微光。 “现在才到两个时辰,你出现的时机正好,林夫人……” 提到这个称呼,他前进的脚步迟缓了瞬间,愉悦的心情打了个折扣,却在下一刻望见仍然乖乖坐在石桌子边上空灵若仙的少女时毫无负担地耸耸肩。 “哦对了,现在是楚姒,楚姑娘……” 为人和为君的底线只堪堪阻止了他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前,他道:“若是两个时辰内,你没出来,朕便当今日不曾见过你,若是你出来了,那……便当你从来便是朕的。” 而楚姒跨出园子的那一刻,正好是距离两个时辰还差一刻钟的时候。 或许只有今夜的风和月亮知道,那个青衣的女子踩着轻飘飘的脚步出来时,男人眸中闪烁着何等可怖的疯狂。 半醒的星星在层叠的乌云中眨着眼睛,好奇地望着人间的景象,面容俊美非凡的帝王悄无声息靠近了仍然晕晕乎乎的新妇,静静站在她身后。 黑色的影子如同他本人意志的分割,强势而不容拒绝地拥紧了另一道影子。 楚姒晕晕乎乎半晌,半垂着眼倦怠地叹息了一声,“今宫宴的酒,我得告诉夫君,不可再宴会上多饮……以免当众出丑。” 她半张脸靠在胳膊上,半张脸掩在黑暗里,从段祈钰的角度来看,少女实在是美得惊心动魄。 身形完美,坐着的时候也格外乖巧安静,青衫薄纱被夜风吹拂着飘动,向着他的方向而来。 四处昏黄的灯光都打在她身上,半幅天地迷离,一身倦然酒气与柔弱。 露出的后脖颈又细又长,明星闪烁之辉,不及她肤色入眼那一刹那。 呼吸不期然紧绷,心跳一下重过一下,段祈钰才发现,没有靠近她的时候,心里渴望靠近,一旦靠近了,却又有了新的渴望。 想见她,想碰她,想吻她…… 种种欲望都和她相关,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却似乎像是分隔了数万年的眷侣,只想和她时时刻刻不分离。 他没有被自己反常的欲望吓到,反而隐隐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好似他这二十年来的守身如玉都是为了这一个人。 只不过,他等的人在他还没有找到她的时候,成婚了。 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就会回到他身边了…… 男人眼眸中荡出一层温柔的笑意,伸出手指,隔着漆黑的夜色描摹少女的影子。 可惜月色尚好,高大的人影伸出手的一刹那,突兀的黑色大手出现在楚姒的视线范围。 她迷糊的眼神陡然清明,瞪大了眼睛,蓦地弹跳起来。 “是谁!” 少女格外警醒,质问的时候没有呆呆站在原地,反而是颇为迅速地转身就跑,她速度快的不像是寻常的闺阁女儿。 青色襦裙在她奔跑时跟着摆动,像一朵盛开的花。 桃花枝桠被夜风吹动,晃动着作响,细微的声音在漆黑夜色下显得格外骇人,楚姒一路跑进桃花林里,不敢声张,只能捂着唇瓣收敛呼吸。 宫里到处都是贵人,她和夫君只是微不足道的两个人,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怕夫君是护不住她的。 对于林朝和她的地位,楚姒很有自知之明。 段祈钰一路随着前方受惊逃跑的楚姒而去,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自以为躲的很好的她。 夜色下,张牙舞爪的桃枝还在悄无声息掉落着芬芳的花瓣,却没人再去欣赏。 楚姒等待良久,一刻钟后没听到任何声音终于放心地抬起脚…… 就在那一刻,一只大手猛地伸出,捂住唇瓣,半强迫地从身后抱住她。 “唔!!!唔!!” 她瞪大了眼睛,纯洁美丽的眸子惊骇欲绝,眸中无数惊慌畏惧,眼尾因激动迅速蔓延上一层浅薄的粉。 她甚至在猜测,这人会不会是要杀了她…… 身后的大手某个指节格外粗糙,放在腰间摩挲的时候带来丝缕的痛感,顺带激起一层层细密的战栗。 “楚姑娘……” 低沉沙哑的嗓音磨过耳边,灼热的唇凑近了她的脸颊一侧,楚姒慌张地想要躲避,却被男人按住腰肢更加嵌紧了身体。 “楚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 楚姒心里愤愤,这还不是坏人那什么才是坏人? 可她出不了声音,这人手上力道很巧妙,不至于让她很痛,却有效阻止了她说话。 她意识到身后这人不管出于虚情还是假意都给了她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挣扎着想要开口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可男人以为她要挣脱,手掌收缩,掐住了她的下巴。 ! 慌乱之间,楚姒也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总之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便是舌尖抵住了男人的手。 软绵的舌尖,与冰凉的手触碰,一刹那的时间,周遭的空气的安静下来。 第12章 【乐胥12】君王囚 身后的那只大手变得更加凶狠,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便收紧了力道,让人窒息的力道传来,大手盖住了口鼻,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 楚姒再次坚信了一开始的猜测,这个人果然是来杀她的吧,难道是她撞见了什么密谋现场? 许许多多的猜测在脑海里闪过,但都只是猜测,因为下一瞬间,身后的人便有了新的动作,打碎了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猝不及防的,那只温热的大手在腰上的力道更大了一点,而后……带着让人不安的气息,缓缓上攀。 他放松了对楚姒的钳制,但楚姒没有因此而松口气,因为……有一抹格外陌生的气息,朝着她的脖颈而来。 呼吸之间,是男人身上清淡的冷香,味道冷冽,一如他这个人给楚姒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这个架势看上去像要谋财害命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但这个人的身份肯定是不会低的。 玩儿得起香人家的非富即贵,楚姒家里就属于玩儿不起这种东西的。 那太费银子。 段祈钰不知道身前的少女在这样危险的时候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只当她是害怕得不知所措了,半是安抚,半是威胁地低头。 唇瓣触碰上了她的肌肤,那一瞬间从心脏处传来的温热感觉与一开始她的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时一模一样。 段祈钰眼眸陡然幽深。 果然,那不是他的错觉。 这样的感觉,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无论是看到她时的欢喜,还是和她接触时的战栗感,都是那样的特别,段祈钰有种生来如此的感觉。 似乎,她本来就该是和他在一起的,他们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 帝王心下的某种模糊念头变得清晰而坚定,独属于君王的霸道习惯让他对自己的决定毫无质疑的心思。 他唇瓣落在白雪似的肌肤上,分外不知廉耻地吻了吻,倒没有做出别的事情,只是说道:“楚姑娘这样的人嫁给林状元似太屈才了些,在下这里有一人选,保管比起状元郎要好上百倍,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话可是相当不要脸,君夺臣妻的事情被他说得理直气壮,甚至没有一丝丝负罪感。 对他来说唯一的担忧,那就只剩下楚姒会不喜欢他这件事了。 不过在段祈钰看来,强扭的瓜不管甜不甜,反正先扭下来就对了,就算现在不甜,他今后也有办法让这个瓜甜起来。 因为需要楚姒说话,他勉强又不舍的放开了她的唇,临到头来,却还是怕她跑了,低声警告道:“姑娘若要跑,那可要想好了,若是被在下抓到……” 话只说一半,但威胁的意思很是明显,楚姒身子颤抖了一瞬间,落在段祈钰眼里,又觉得自己态度过于强硬,开始温柔怜惜起来。 “别怕。”他的手抚过她的鬓发,将她耳边的碎发别起来,“我不是什么坏人。” 自然……将人家有夫之妇掳掠到这里,强迫着要给人家介绍新的夫君,然后嘴上说着自己不是什么坏人。 那也许不是坏人吧。 但反正不是好人。 楚姒心下戚戚然,没有回答这一句话,只当这是这个登徒子的鬼话,半分也是不愿听的。 她也不想着跑了,对于自己的弱十分有自觉,免得逃跑未遂真的被抓回来做一些过分的事情。 她小心挪开了一点点距离,指望能和男人拉开些距离,段祈钰立刻察觉了她的动作,并且更加紧密地贴上来,高挺的鼻梁贴在少女柔软的脖窝,轻轻蹭动。 “别躲,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温柔的语气,强势的动作,极致的反差感。 楚姒心下发冷,渐渐觉得心脏紧缩,比起一开始的那些动作,男人蛇一样柔滑粘腻的态度才让她觉得畏惧。 她颤着嗓音,怯怯道:“不好,不行,我已经有夫君了,我夫君待我很好。” 少女语带哭腔,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但居然说出了否定的回答,段祈钰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问:“哪里好了,我保证能比他好一万倍。” “我……夫君就是好,比起你这个坏人,好上无数倍。”楚姒抿着唇,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只能语气愤愤地怒道。 月光下,昏暗的光线打在两人身上,段祈钰能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睛里面些微委屈。 她不知道,她凶起人来并没有几分威慑力,语气委委屈屈,眼神委委屈屈,某人这样看着她,心里生出的也不是怒气,而是无尽的怜惜。 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似乎被击中了,他将少女的身子转过来,柔和道:“好好好,不为难你了。” 楚姒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落入了男人的怀中,冷香充斥鼻尖,他的怀抱炙热到无以复加。 男人胸腔震动,笑声愉悦。 将人抱了个满怀的男人在她头顶说话,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发丝。 “楚楚这么喜欢你的夫君,一定很舍不得和他分开吧?……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链子?” 前面话还说得好好的,忽然男人就问出了后面的问题,那语气愉悦快活,十分欢喜,似乎说的不是链子,而是问楚姒喜欢什么样的吃食一般。 她瑟瑟发抖,偏偏被人抱住动弹不得,也不敢随意说话,免得这个看上去精神不是很正常的男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见她不回答,段祈钰的积极性也没有被打击,继续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正常了,是可以回答的,且楚姒实在很害怕不回答他也要发疯,只好快速而小声地说:“红色。” “巧的很,我也喜欢,最喜欢的便是我们成婚的时候那种吉利的红。” 男人快速回答,当然,楚姒是不会再理会他的。 “……” 她满心满眼只有一件事……这个精神不正常的男人什么时候能放开她,能让她离开。 至于今后? 楚姒想的很清楚,她只是新科状元的妻子,这辈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不会再入宫了,而这个人在宫里胆子这么大,一定势力庞大,那么两个人之间再有交集的概率就很低。 就在楚姒的腰都被男人框痛了的时候,桃花林外忽然响起稀稀拉拉的声音,细碎的交谈声响起。 “七公主厚爱,臣惶恐,臣不过是个已有了妻室的普通人,公主若是喜欢臣这样的,朝中众多青年才俊心甘情愿等待公主的垂青。” 这是……楚姒心心念念的夫君,林朝的声音。 她的身子陡然紧绷,比起一开始被段祈钰抓住的时候反应更大。 这么个紧要的关头,某个男人显然也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戏谑地弯腰,吻住了少女因惊愕而微微张大的唇瓣。 “唔……” 第13章 【乐胥13】君王囚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在这样的掩护下,皇帝毫无顾忌吻住了早就肖想已久的柔软唇瓣。 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夜色,还因为不远处的那个男人,是他此时此刻心中较劲的对手。 林朝……就算楚楚喜欢你又如何? 她只能,也只会在朕怀中。 林朝在和七公主交谈的时候隐约听到一声模糊的呜咽,那声音十分细微,但莫名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看过去,看过去,不然你会后悔…… 顺应自己的本心,林朝真的转眼看去,但却只看到了一片葱茏的夜色。 半分别的东西也没有,便连夜风都是宁静的,没有吹动一片树叶。 他暗笑自己多心,下一刻,七公主刁蛮骄横的声音响起,他更是没有了心思去注意刚才的异常,只以为是他自己多心了。 “林朝!那个村姑到底有什么好的,本公主千金之躯,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姒姒和公主是不一样的,她比不上公主,但……她不能没有臣。” 状元郎的声音里染着一听就知道的宠溺和温柔,让心悦林朝的七公主听了,心里哪里哪里都不得劲。 但她是公主,从小到大受到的良好教育让她说不出除开村姑以外的骂人词汇,匮乏的词汇量让高高在上的公主气得眼睛都开始泛红了,但还是只能红着眼骂上一句—— “这个村姑!” 林朝笑了。 他长相斯文,素来是温柔那一卦的,当初的七公主就是被状元郎这一副从里到外的温润模样迷得找不着北。 如今,明明是在质问,七公主却还是被青年温润的笑容迷了眼,怔怔盯着人看。 林朝道:“公主别和姒姒计较,她不懂事,还是小孩子心性,需要人照顾。而公主的一生会遇见无数个比林某更为出色的人,何必在林某这里便彻底断绝了今后的选择呢?” 七公主那更是气上心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又开始朝着林朝发脾气。 林朝表现得相当温柔,根本不曾计较她有时候的过分言语,只在她贬低楚姒的时候偶尔反驳两句。 而被林朝千般维护的楚姒,却因为他的这一系列维护,遭受到了更加“热情”的对待。 温热的唇瓣顺着脸颊亲吻,本来是很温柔的,但在状元郎开口维护楚姒并在无意识间表露出两人之间的亲密后,男人的锋利的犬齿一下子咬住了她的脸颊。 “好亲密啊,公主面前,楚楚的夫君也还是好生英勇呢。” 段祈钰心里火急火燎的难受,林朝越是表现得完美无瑕,就越是让他觉得危机感茂盛。 原本楚楚就喜欢林朝,若是这林朝还死活不愿意和楚楚分开,来一场情比金坚,那岂非是很难拆散了? 他不在乎背上棒打鸳鸯的罪名,但却在乎她的心里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楚姒对他的心态毫无所觉,实在是无力应对这人时而温柔时而疯狂的举动。 到了最后,她整个人浑身都染上了他的气息,哪里哪里都被他一一吻过了。 他手段恶劣,每次吻她,都要说一句让人羞恼无比的话。 “这里是我的,以后不许让林朝碰。” 吻过少女湿润眼尾的时候,他不再多话,一反常态的沉默,虔诚而轻柔地吻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嗓音温和地对她絮絮说着话。 “楚楚,我喜欢你,喜欢到一见到你就觉得今生今世就是为你而来。你可能觉得很荒唐,但……别拒绝我,你不会想知道拒绝我的后果。” 他也没有给楚姒拒绝的机会,在下一刻,就再度吻上了少女嫣然的唇。 也不知道后来那个吻是过了多久,楚姒只觉得呼吸困难,不知道怎么就失去了意识。 晕倒之前,楚姒没想别的,只觉得嘴巴和肌肤都好麻……很想做一件事—— 把男人那个喜欢亲人的嘴巴咬破,看他还亲不亲了。 亲亲亲,没完没了! 而少女晕倒过后,被男人轻柔地抱在怀中,带着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林朝和七公主还在掰扯。 金枝玉叶的公主语气带着哭腔,“林朝,连平妻的位置你都不愿意给本公主,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本公主吗?” “并不是这样,公主千金之躯,臣……但无论如何,姒姒已经是臣的妻子,臣答应过姒姒的父亲,会好生照顾她,这一生一世,只要姒姒还需要,臣便会永远在她身后。” 顿了顿,他缓缓说:“若是如公主所说,姒姒怕是会受到伤害,便是不会……臣也觉得……” 他极为克制地抬起眼:“公主这样美好的女子,并不该嫁给一个已有了妻子的人,无论那个人是谁,公主值得最好的一切,而臣……如今已不是了。” 他这番话几乎是将一切摊开了在说,七公主就算是再如何喜欢,也听出了他的决心。 她哭诉的声音一顿,眼尾的泪水更加汹涌。 “林朝,我恨你!” “臣有罪。”林朝弯腰行礼,态度没有半分暧昧,仍旧是从前那个极为温柔,极为守礼,才华出众的状元郎。 就算是最受宠的七公主如何哭求,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暧昧态度。 刚正端方,温润如玉,如清风朗月。 正是因为这样,七公主才更觉得他人品贵重,越发放不下他。 她痴痴瞧着他,连珠一样的泪水滚滚不断,抽噎着,语气幽幽地问: “你真的,要为了你的夫人放弃本公主吗?你可想好了,本公主是皇兄唯一的胞妹,荣华富贵,无量前途,只需要你点一点头。” “她给不了你任何助力。本宫知道,她出身乡野,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宅,都给不了你任何帮助,你就这样钟爱她,钟爱到不顾一切,不顾前途吗?” “若那前途是臣的,那么即便是不谢绝公主的盛情,也仍然会是臣的。若那份前途本不是臣的,那么便是公主相助,迟早有一天,臣也会因为德不配位而失去这份前途。” 这话,有一丝丝锋芒了,林朝并不是全无脾气,只是人很温柔,如今这话,便是在告诉七公主,无论如何,他的选择都是不会变。 也绝不会后悔。 七公主听明白了,于是哭得更厉害了。 “状元郎,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无论好坏,臣只谈本心。” 七公主脸上精致的妆容因为这一顿哭变得黏糊,脏乱成一团,但林朝的目光仍然温柔,带着鼓励一样微笑。 “公主回去吧,夜色已深。” 七公主一跺脚,转身就走,断断续续的哭声不断传来。 留在原地的林朝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很是无奈地苦笑一声,转身朝着和楚姒约定好的会合地点去了。 等到他心情略微沉重地到了地方后,却发现原地根本没有妻子的身影。 空空荡荡,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第14章 【乐胥14】君王囚 林朝在宫中等了许久,等到同列们都离开了,等到宫门都快下钥了,还是没有等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心情越发沉重,意识到恐怕是出了事情。 就在他要不顾脸皮地上报求助时,门口站岗的侍卫忽然将腰间的刀一握,但很快,侍卫紧绷的动作松懈下来。 一名匆匆赶来的小太监在前面开路,不多时,领着一队小太监的大监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中。 由长街另一头而来,那一队人并不宏伟。 可看到大监的那一刻,林朝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宫里大小太监无数,但唯有大监是最特别的,见大监,很多时候意味着见皇上。 作为帝王意志的代行者,大监很多时候说的话做的事都是皇帝授意,他只是充当一个传消息的人而已。 见到林朝的一瞬间,大监脸上堆起殷切的笑。 “林大人!下官见过林大人。” “大监多礼了,林朝如何敢受大监的礼。” 名义上来说,大监官职赶不上林朝,但实际上,身为天子近臣的大监权利和地位比起他林朝要高上数倍。 一般来说,见到他们,大监也就是意思意思点点头,腰都不会动上一动,但此刻……他不仅是动了,还行了个实打实的礼。 林朝本是猜测小妻子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现在却觉得,事情开始朝着另一个不妙的方向而去了。 什么情况下,能让天子近臣对他这个芝麻小官彬彬有礼? 大监笑容满面,和气地走上前来,像是和林朝十分熟悉的样子,亲切地冲着林朝说话。 “林大人啊,老奴来了,是有一件事要转告。” 林朝表情更为谦逊,心里发沉,脸上却努力摆出了笑脸:“您说,可是林某今日有何处做的不妥当?” “不不不,林大人不必担心,只是一件小事。” 大监眼里隐约带着同情,但面上仍是笑呵呵的,“是这样的,您的夫人啊,已经先行出宫了,我来呢,就是知会林大人一声。” 林朝:“敢问……” “您放心,尊夫人毫发无伤,好得很呢。只是劳烦您在此等了这般久,她让我给您说一声抱歉。” 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是晦涩了。 林朝最是知道姒姒的性子,她最听他的话,绝不可能像大监嘴里说的那样,是自己出宫的。 况且,什么时候姒姒有能力指使大监做事了? 能指使大监的,从来只有一个人,也只有那一个人。 皇位之上的那位。 他所效忠的君王。 他笑得勉强,强自安抚后情绪后,嗓音干涩地开口:“多谢大监告知,林某这便回去了,免得归家太晚,拙荆忧心。” 大监笑着点头,“是极是极,林大人快些回去吧。” 他心里同情,可怜状元郎年纪轻轻,就被他们皇上戴了绿帽子,还不能发作,希望他不会被气死。 对于皇上的做法,大监是绝对支持的。 毕竟,他们皇上二十来年没有一个女人,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就算是别人的妻子那又怎么样呢? 看着林朝慌张的背影,大监甩了甩拂尘,万分抱歉道:“害,苦了林大人了。” 他弹弹指尖,扭着腰,脚步略显得欢快地转身,朝着承平殿走去。 而此刻,楚姒刚睁开眼,所见是她熟悉的床帐。 林府是个很清贫的小院子,勉勉强强在府门口有个林朝自己写的匾额充当门面。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林府都是比不过皇宫大内的,但楚姒在这样的环境下迅速放松起来,脸上的表情都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段祈钰隐没在窗外,静静看着她的一系列眼神和动作,神情渐渐布满了阴沉。 喜欢的人喜欢的不是他,这真算不得一个好消息。 但还好,段祈钰这个人 ,想要的东西素来都是自己去取的,不需要上天赐予,便是这皇位,都是他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他悄无声息离开,登上马车,眼中是志在必得的执念。 路过京城中最大那一座酒楼的时候,林朝恰好从皇宫里出来,与帝王的马车擦肩而过。 林朝对此一无所知,只一心往家里赶,生怕晚了家里的姒姒会出事,但在段祈钰的角度,却是将马车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从掀开的车帘处光明正大瞧着林朝脸上着急的神色,段祈钰只觉得满腹闷气。 马车就这么和林朝相安无事地错过,青年急急忙忙赶回府邸,见到了正在往园子外面走的楚姒。 他脸上的温润神情维持不住,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见到楚姒后眼睛陡然一亮。 “姒姒!” 他异常激动,疾步上前抱住了楚姒,楚姒整个人被他拥入怀中,不知所措地拍拍他的肩膀,“哥哥,怎么了?” 少女声音低弱,十分担忧关切,林朝眼中涌上热意,连忙放开了她,上下仔细地观察后才隐约松了口气,语气歉疚地问: “姒姒,你没事吧?” 楚姒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道:“我……当然没事,就是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哥哥……” “嘘!”林朝的神色忽而紧张起来,明明是在自家,却还是戒备地四下看了看,拉着楚姒进了房间。 他放开了楚姒,也松开了她的手腕儿,极不放心地再次问:“真的没事吗?姒姒要诚实地告诉哥哥。” 他眼神严肃,从来没有这么凶过,楚姒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不是以往每一次她和村里人吵架打架那样的小事情,是格外不一样的重大事件。 楚姒抿紧了唇瓣,望着林朝的眼睛,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其实也不算没事吧……” “他对你做了什么?”林朝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自今日在长街上见到大监,他就知道这件事绝不简单。 皇上的心思难测,说不得就是对姒姒…… 他是姒姒的夫君,更是姒姒的哥哥,当然有义务照顾好丝姒姒。 在他眼里,姒姒哪里都好,只是性子太软,也不知道人心险恶,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一点儿风吹雨打。 所以,在功成名就后,林朝选择了和楚姒成婚。 这符合恩师的嘱托,也能照顾姒姒一辈子。 他对姒姒没有旁的心思,只是简单的兄妹情,姒姒对他也没有别的心思,但两个人都没有喜欢的人,便就此定下了婚事,毫无波澜地成了亲。 只是成婚后总不能还是叫他哥哥,于是他才交代姒姒唤他夫君。 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只是进一次宫,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林朝紧握双拳,当初恩师交代好好照顾姒姒的遗言犹在耳边,可是现在……他好像护不住姒姒了…… 青年的惭愧而又痛苦地想着,或许,他做不到答应恩师的事了。 第15章 【乐胥15】君王囚 片刻的沉默后,一声惊呼打破寂静。 “这是什么?”林朝视线惊愕,抓过楚姒腰间的玉佩。 玉佩入手,那上面的龙形图案格外刺眼。 根本不用分辨,林朝就知道这玉佩的主人是谁。 当今的陛下,段祈钰。 他手心颤抖,连玉佩都拿不稳了,艰难地转身看向楚姒,却见她也呆呆的,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姒姒……告诉哥哥,这个东西是今天那个人给你的吗?” 他闭了闭眼,已经感觉到刻骨的绝望和说不出的无力。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姒姒,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能,若是和皇帝硬碰硬,根本毫无胜算。 楚姒摇头 ,“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我没有见过,我晕倒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家里,哥哥……” 少女柔软的眼儿忐忑地望着林朝:“我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不是姒姒的错。”林朝宽慰道。 其实也确实如此,他知道他的姒姒是个多乖多听话的姑娘,错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她,只能是皇位上的那一位。 但眼下他们势不如人,只能忍气吞声。 林朝这般想着,脸色越发青了,素来温润的青年浑身都笼罩着一层压抑的阴霾。 楚姒看出他心情不好,小心翼翼扯扯他的衣袖,声音低弱:“哥哥,那个人是我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吗?” 其实她早就有所猜测了,毕竟那人在宫中也是一副毫无顾忌的行事风格,甚至还能在宫禁森严的皇宫里,将她这么个大活人带出来。 势力之大,可见一斑了。 她也不想让哥哥担心,更是在心里隐隐自责自己惹来了祸事,万分愧疚。 林朝是何等了解她,在她垂下眼眸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她的沮丧和愧疚,无奈地摸摸她的小脑袋,柔声安慰。 “姒姒,不是你的错。那个人我们现在是惹不起,但是姒姒,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会永远保护你,你别担心,哥哥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他扶着楚姒的肩膀,将人安置到床上,给她细细盖上了被子,又轻轻拍打着被子充当哄睡的手段。 “睡吧,明日醒来,便当今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姒姒将这些烦恼都忘掉吧。” “好……”楚姒点点头,在林朝的安抚下歇了心底的那些自责愧疚,闭上眼,不多时便陷入了梦境。 在她睡觉后,林朝站起身,望向窗外空长幽寂的夜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们兄妹二人未来的命运到底该何去何从? 只希望,今日的一切只是皇上一时兴起,万万不要在今后继续纠缠姒姒才好。林朝回身凝视睡颜恬静的少女,只觉得前方遍地是莫测的危险。 但无论未来如何,他的决心都不会变。 夜色粘稠如墨,皇宫之中 ,承平殿内,披发散衣的皇帝神情阴鸷地瞧着桌案上厚厚一沓纸张。 他随手扯出其中一张,俊美的脸上显出凉薄的弧度。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好啊……真是好。” 沙哑的嗓音染着说不出的语调,像是嗤笑,像是阴沉到极致反而尽数收敛下来的怒气。 大监一言不发,假装自己是这殿中的柱子,主子不开口,他决计不会轻易发表观点。 段祈钰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他的目光落在手下的东西上,视线幽幽。 分不清楚是夜色更黑,还是男人的眼更暗。 骨节分明的指划过一张又一张的宣纸,上面全是这些年来,楚姒和其父的关门弟子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互相扶持,彼此信任,中状元后拒绝公主,坚持娶她,林朝,你还真是有两分骨气啊。”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赞叹,不如说是嫉妒。 嫉妒林朝这个人出现在楚姒生命里的时间比他要早上许多,甚至于他如今在她心里只怕是个穷凶极恶的登徒子,而林朝永远是她最信赖的人。 只要一想到楚姒会和今日在他怀中一样也在林朝面前露出蛊惑人心的春色,只要一想到她从此以后就只是别人的妻子,和他这个为人君的半分关系也没有,他便觉得心里止不住地涌上一个又一个的阴暗思绪。 男人手下上好的宣纸被捏起褶皱,变得皱巴巴,他在触目望见窗外月色的那一刻猛然下定了决心。 “便是他人妇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朕的,楚楚自然也是。” 好好好,大监心里赞叹,不愧是他们皇上,这个脸皮就是厉害。 当然,再是陪着皇帝长大的人,大监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表现出一丝丝异样,反而在段祈钰微笑着看过来,笑吟吟地问‘你觉得朕说的对吗?’的时候,眉开眼笑地附和。 “皇上说的自然是对的,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若是喜欢谁,那是谁的福气,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段祈钰满意了,将那一叠纸张付之一炬,三千青丝在昏黄的灯光里微微晃着暖色的流光。 年轻的帝王笑得温柔,看向宫外的方向,话语似情人之间的亲密呢喃:“他说得对,天下,没有人该拒绝朕。” 宫里宫外的人各自睡去,月光见证了各人心思的变幻。 皎白的月光照耀下,下定了决心要采取强硬手段的段祈钰进入了一个白雾飘渺的世界。 在九天之上还有天宫,那里住着传说中的仙人,段祈钰没心思关注诸多的帝王都会关注的长生不老,因为他的目光,全都被那一张熟悉的面容吸引。 眉如墨画,肤胜雪白,楚楚可怜,不是楚楚是谁? 她的模样与今日他见到的有些不同,眼尾点着盈盈泪痣,唇畔勾着从容的弧度,额心一点朱砂,无端圣洁瑰丽。 她身着白衣,在仙气飘渺的白雾里行走,朝着这边走来。 他想要和她说话,笑容满面又兴奋异常地朝着她走去,却在靠近的时候被穿过了身体。 段祈钰愕然,顺着少女离开的方向看去—— 紫衣白发的男人端着一只手站在凭栏处,少女见着他,立即露出个欢喜的笑容,行礼后说了什么,但段祈钰却听不到,只能看到两人明显亲昵的动作。 可这一次他并不吃醋,也不觉得愤怒,反而心弦颤动。 那个紫衣人不是别人,露出的容貌——正是他自己。 一个模样几乎与楚楚一模一样的少女,一个长相与他完全相同的男人……他们看起来关系密切,如同爱侣。 段祈钰几乎是立即得出了结论——他与她本就是宿世姻缘,天生的一对。 落下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天地开始塌陷,梦中世界化为灰烬。 下一刻,他睁开了眼。 天光大亮。 第16章 【乐胥16】君王囚 承平殿内的宫人一大早就忙碌起来。 自然,忙碌的是大监手下的一干小太监。 主子发了话,要送东西给宫外的那位姑娘,大监来往库房,瞅着这一堆流光溢彩的华丽物件,咋舌不已。 段祈钰收拾妥当,一身冕服华冠,出了承平殿的门。 宫外林府,楚姒还没有睁开眼,仍在睡着。 少女睡得香甜,丝毫没有为昨日的事情染上阴霾。 林朝心中欢喜她能宽心,可想到今日的早朝,又想到现在放在他房间的玉佩,只觉得忧愁烦闷。 怀着些微的侥幸心理,林朝上朝去了。 文武百官站在朝上,场面浩大,素来容色冷峻的帝王坐在宝座上,语气含笑。 “林校书郎何在?” 林朝心下陡惊,立即出了列。 “臣在。” “林卿是本届的状元,素闻你才华卓越,只在翰林院未免屈才,朕身边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明日起,便入承平殿任职吧。” 虽说是天子近臣,不过官位小的很,且状元郎被重用也是常有的事。 此等微末小事,就算是觉得皇上的行为有些反常,老臣们也没有管的心思。 他们各自有要汇报的事情,见皇帝事毕,一个个排队依次上前。 林朝只能说了个不被人在意的领旨,心中一片冰凉。 看上去是皇帝提拔,令他林朝成了天子近臣,似乎康庄大道近在眼前。 周围的同列们向他投来羡慕的眼神,可谁又知道如今看上去冠冕堂皇的帝王心里究竟念着何等罔顾君臣之谊的想法。 早朝很是热闹,林朝却如置身荒原魔窟,倍感孤寂可怖。 无人能救他和姒姒,无人能得知他们此刻的处境。 段祈钰在听取大臣们的奏命之余,还分出一两分心神来关注林朝,见他脸色一片煞白,惶恐不安却还强做平静的模样,顿时满意地笑了。 下朝后,不出所料的,林朝被留下了。 他与帝王隔着一道屏风对话。 万里江山图便在眼前,上面妙绝的绘画技艺已然不能吸引爱惜笔墨的林朝的视线,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和帝王的交锋上。 另一边的屏风后,嗓音低沉威严的帝王出声,淡淡然十分莫测。 “林朝,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林朝低下了头,心中万分气愤,却还是稳住了心神,极力平静地回答:“臣……不懂。” “朕只要她,无论是前途还是富贵都可以给你,但若你不识趣,……这天下多出一个丧夫的小娘子也并不稀奇。”段祈钰沉声说。 他知道林朝或许不会为权势所动,那么命呢? 他就不信,连自己的命,林朝都不在乎。 而另一边的林朝果然被他这一句强势霸道又轻描淡写的威胁所震慑。 穿着官服的青年眉心狠狠皱起,整个人处在万分纠结的状态,段祈钰越发觉得胜券在握,不甚在意地挥挥手。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做,朕也是十分爱才的,实在不忍心状元郎这样的人才就这样离开人世。” 林朝一言不发,隐忍地说:“臣,明白。” 待林朝离开承平殿,段祈钰将眼神放在大监领着的小太监托着的那些东西上。 “这些东西,奴才都是细细检查过了,皇上是否要看看?” 这些东西,就是一早上起来的段祈钰交代要送给楚姒的,如今交谈结束,正好大监将所有的东西整理完全。 段祈钰心情颇好,勾起唇角难得温和地说:“你办事朕自是放心的,去吧,交给她。林朝今日被朕敲打过,知道该怎么做,不会拦你的。” “是。” 大监心里嘀咕:这么快就屈服了?林大人看上去不是这种人啊? 但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一副好皮囊下是何等的肮脏心肠,他也只是感叹了一下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便领命出去了。 “楚楚,再等等,朕过两日便接你进宫。” 帝王的眼神缠绵温和,和他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果决模样大相径庭,望着宫外的时候,竟是让人生出他本就是个温润君子的错觉。 此刻林朝已经到了林府外。 他神色从容,脚步不急不缓,在进府门之前一直维持着一贯的温润面貌。 甚至邻居王大娘和他打招呼,林朝还温和地回应了一声。 只是他这个人虽然温柔,但素来是让人极有边界感的,王大娘没有再和他寒暄几句的念头,十分习惯地转身就走了。 告别王大娘,林朝继续往前走,只是几步的距离,便搭上了林府的大门。 骨节分明的大手上遍布着青筋,只是搭在朱红色的大门上,便已经隐隐颤抖。 他的手,在颤抖。 不,应当说,他整个人都在难以自持地颤抖。 颤抖到无法克制。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脚下发软,整个人头昏脑胀,还能前进,实在是要感谢他过人的意志力。 吱嘎—— 门被推开,青筋密布的手从门上收回,脱离了在外面的那副正常样子,林朝整个人以极狼狈、极踉跄的脚步往楚姒的房门口走来。 其实他的样子,更像是闯进来。 “姒姒!快!” “哥哥?” 陡然被惊醒的楚姒睁开眼,还穿着里衣的少女不知所措地赤脚跑到他身边,搀扶着他坐下,担心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林朝的呼吸仍然是急促的,手指颤抖,脸色惨白似鬼,苍白的唇开合好几下才说出话来,他死死盯着楚姒,嗓音呕哑难听:“姒姒,快逃。” “什么?” 楚姒眼神更加迷茫了。 林朝知道自己现在情绪太过于激动,但这是免不了的,从他听到皇帝赤裸裸威胁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了一件事—— 他要带着姒姒逃离。 离开京城,不做官了,也不管京城的一切。 他们兄妹二人找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隐居,从此以后再也不出来。 楚姒就在这样担心的状态下给他灌了一杯温水,等他呼吸略微平缓,这才放心地松口气。 “哥哥,你吓死我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朝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总算是缓过来了,看向楚姒的眼神格外严肃。 “姒姒,昨夜那个人是皇上,他对你的心思不死,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找你。” “什么?!!!”楚姒猛地站起身。 林朝继续说:“眼下,趁着皇上还没反应过来,姒姒随哥哥离开京城,我们一辈子不回来。” 第17章 【乐胥17】君王囚 京城中的某个角落,望着天空上升起的暖黄色微光和漆黑的烟,楚姒露出了不舍的眼神。 “哥哥真的要为了我,放弃这么多年的努力吗?爹爹说过让你照顾我,并没有说要让你为我付出一切。” 林朝的胆子之大,恐怕是段祈钰不曾预料过的。 为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妹妹,为了恩师的女儿,他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其实,就连楚姒自己也觉得十分诧异。 她虽然天真,但不是没有常识,自然知晓林朝为了她放弃了什么。 她身旁的青年笑得温和,“若是没有老师,哪里来的我如今的功名?况且,我视姒姒如亲妹,有人要强迫于你,当兄长的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楚姒眼眶微红正要说话,便被林朝打断:“好了,趁着现在时机正好,我们快快出城。” 说的也是,楚姒收起感动,和林朝一起离开。 其实出走京城这件事还是挺简单的,前提是皇帝还没有发现人跑了。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楚姒和林朝看戒备并不森严,不由得同时松口气。 他们穿着朴素,和寻常百姓比起来也差不多了多少。 只是少女实在貌美,多多少少吸引了几分视线,这也不是问题,人们大都只是多看几眼,并不过分留意。 一切都很正常,也很顺利。 楚姒心脏怦怦跳,紧紧握着林朝的衣袖,汲取着些许的力量。 出城的检查很快,几乎不怎么检查就会被放过,楚姒和林朝一人只有一个小包袱,应该是会很快通过的。 终于,前面一个人出了城,轮到了楚姒和林朝。 出于习惯,林朝让楚姒先行。 “去吧,没事的。”对于楚姒担忧的眼神,他出言安慰了一句。 时间紧迫,楚姒并没有再多纠结,学着前面的人那样,主动将包袱交给了守城的兵士。 这个过程很是顺利,楚姒看上去只是个好看得有些过分的普通姑娘,完全不像是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因此守卫很快就将小包袱还给了她。 “过去吧。” 楚姒接过,回头看向林朝。 林朝见楚姒已经安然出去,放心了一大半,自己也将包袱交给了守卫。 检查正在继续,楚姒眼巴巴在城门口看着,只等着林朝出来,他们就可以一起远走高飞。 守卫动作随意地捏了捏林朝的包袱,没有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要将包袱递给林朝。 “走吧。” 林朝脸上浮现出一抹劫后余生的微笑,伸出手便要接过—— 正是此时,快马奔腾而来! “圣旨到!此刻开始紧闭城门!!不许放任何人出去!” 拉长的嗓音尖细无比,守卫们一听到这话立即戒备起来,刚要交给林朝的包袱立即便收了回去。 林朝脸上的神情快速变幻,最后定格在惊骇之中。 因为,视线范围中,出现的不仅仅是传旨的大监,还有他们此番要逃离的权威本身。 一瞬间,他朝着门口不管不顾地喊:“姒姒快走!不要回头,也不要管我!” 楚姒刚才的位置是视野盲区,根本看不到来的人是谁,正在焦心林朝能不能出来。 可要是再继续待下去,那么段祈钰过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会发现楚姒的存在,并且轻松无比地抓住她。 林朝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提醒她立刻离开,楚姒如今听到林朝的声音才意识到危险近在咫尺,惊愕地拔腿就跑。 同一时间,段祈钰在马上转眸看来。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楚姒发誓是看到他嘴角扯出的那一抹残忍而愉悦的笑。 “跑的好快啊,可惜,还是慢了一点点。” 他在守卫们敬畏的行礼中骑着马出了城门,看到活生生的楚姒拔腿就跑的那一刻,他简直激动到浑身战栗。 他身边跟出来的大监一脸庆幸,还好还好,林夫人……哦不,楚姑娘还活着。 刚才皇上和他一起到林府的时候,一起站在浓烟里看尽数烧毁的房子那会儿,他真是担心皇上会发疯。 余光小心地瞥了一眼皇上的眼睛,瞧见他的眼中还是残留着血红的色泽,大监只能祈祷楚姒好运了。 他们皇上啊,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但这第一次喜欢便是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苦了皇上,也苦了楚姑娘。 林朝在见到段祈钰的那一刻,就隐隐觉得绝望。 他没想到,皇帝会来的这么快。 其实,原本是不会来的这么快的,但在大监要走出承平殿的时候,段祈钰忽然便压制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思念之情,干脆跟着他一起出了宫。 这一出宫,本是怀着满腹的欢喜,准备看一看心上人的,但没想到,竟然…… 在火场外望着那场轰然的大火时,段祈钰感受到了无边的绝望,他生平头一遭喜欢一个人,还没有好好在一起,就变成了阴阳两隔。 那一刻,他当真是万分暴虐,有种想摧毁一切的冲动。 现在,望着努力逃走的少女,他眼神冰凉,不带感情地对大监道:“把林朝给朕抓起来,让他好生活着,千万,可别让他死了。” “奴才遵命。” 得令的大监毫不犹豫地对林朝下手,在守卫的帮助下,成功将人捆成了粽子。 楚姒这边,逃得艰难。 她是个从小被娇养大的小姑娘,小时候有爹爹宠着,后来有林朝这个师兄兼哥哥保护着。 从小,楚姒受到的最大的伤害,恐怕就是和同村的小男孩打起来,因此脸上挨了一拳头了。 不过,那时候林朝很快就去帮她出头了。 回来的时候林朝满身都是伤,头发乱七八糟,样子格外狼狈。 但是打那之后,同村的孩子再也没有笑话过她,更没有再欺负她。 对于一个自小被娇养的小姑娘来说,让她自己跑路,自然是不会多快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楚姒哼哧哼哧往前,呼吸越来越重,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觉得一片慌张。 段祈钰在距离楚姒不远处就开始劝说:“楚楚,与我回去,我不会伤害你。” 楚姒不吃这一套,她咬牙闷头跑,根本不理会身后的男人如何花言巧语,生怕自己辜负了哥哥的苦心。 段祈钰笑不出来了,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当真是一点儿信誉都没有。 他扬鞭策马,继续往前。 很快,少女纤细瘦弱的身影与男人在马上的距离只差一只手的距离。 马速度极快,段祈钰却一心只有那一抹身影,他眼中暴发出巨大的狂意,弃了马鞭,猛地翻身下马。 只一瞬间,楚姒便被他从身后追上,猛地扯入了怀中。 唇瓣相接的那一秒,楚姒对上了他几欲疯狂的眸,看清了里面猩红的血色。 第18章 【乐胥18】君王囚 分不清楚是杀意还是别的,楚姒被人扑倒在地,那人没有理智一样,双眸充血,疯狂啃咬着她的唇瓣。 楚姒吃痛,下意识要将人推开,但却换来了更为可怖的回应。 她越是躲避,男人的眼神就越是骇人,动作也极为粗暴,恨不能将她一口吞下去。 先前的男人不是这个样子,他看上去不好惹,但也仅仅是看上去,楚姒和他之间还是有对话的余地,但是这一次,她明显能感觉到了面前的男人就像是失去了控制的野兽,又凶又狠。 像是,被激发了什么了不得的封印,自此便解开了关押野兽的笼子,放出了这人内心深处最为可怕的一面。 “呜呜呜……”楚姒挥舞着双手推拒。 他将她的手无情镇压,城门内的林朝撕心裂肺地挣扎,只是可惜,这点挣扎在好几个守卫的压制下显得无用。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师交代要好好照顾的,他视为珍宝的妹妹被人紧紧抱住,一遍遍不顾她的意愿亲吻。 大监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在宫中安安生生这么多年。 他一个眼色,守卫们和周围的人群全都在侍卫们的强制命令下低下头,不再正视城门外的场面。 至于林朝,自然也是被强行压下了头颅。 “不该看的东西就不要看,林大人连这个道理都不清楚吗?”大监轻声提醒。 林朝额角青筋突起,被迫低着头,在两个大汉的压制下喘息剧烈,无比愤怒道:“她是我的妻子,皇上难道就这样罔顾君臣吗?” “冥顽不灵,帮他闭上嘴,免得皇上听到了不快。” 林朝被堵上了嘴巴,眼睛也不能再看到楚姒的处境,可他还是挣扎,一刻不断地挣扎。 最后意识到真的毫无办法,整个人浑身似蒙上了一层阴翳。 这头,楚姒双手被压在头顶,身子也被牢牢压住动弹不得,男人居高临下,眼神冷酷地单手扣住她的两只手腕儿。 “怎么不跑了?不是喜欢跑吗?现在,跑给朕看看。” 他说话时,眉眼微微上扬,似心情愉悦,人看起来也是温和的。 若非楚姒将他眼底的暗色和冷酷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恐怕还真以为这人在温声细语。 她抿着唇,气愤地盯着他,“皇上若是要我跑,现在就该放开手,我马上就能表演给皇上看。” 紧急时刻,林朝教导的那些规矩啊,上下尊卑之类的规矩全都被她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有些口不择言,忘记了方才男人带来的压迫感。 带着薄茧的修长大手落在了少女脸侧,食指上略微粗糙的触感传来,楚姒皱了皱眉。 下一刻,男人的指抚上她的眉心,语气满是怜惜:“楚楚皱眉的样子,叫朕甚至心疼,只是……你为何要逃呢?朕说了不会伤害你啊。” 指尖温柔地划过下巴 ,点在唇角,最后落在少女嫣然丰润的唇珠上,“假死好玩儿吗?” 最后这句话阴恻恻的,似粘腻的蛇,缓缓攀上人的身体,沿着身体的曲线一点一点往上爬,直到缠绕脖颈,让人难以呼吸。 楚姒也不例外,被他这个无比瘆人的语气吓到,不敢回话,更是忘记了顶嘴。 段祈钰瞧着她畏惧的眼神,忽然笑了。 “怕我?” 楚姒屏住呼吸,隐隐挣扎起来。 男人毫不在意地加大了几分力道将人压制,笑得更愉悦。 “楚楚不知道吧,在以为你死在火海那会儿,我就想过,若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将你逼迫得这般紧了。” “那你现在还这样!”听到他这句话,楚姒只觉得事情出现了新的转机,瞪大了双眸,为自己先前预设的糟糕结局感到好笑。 “是啊,我不该这样。”段祈钰俯下身,咬住了楚姒的唇瓣,带了几分撕咬的力道。 “在看到你和林朝一起站在城门口的那一刻,我决定了,既然你还活着,也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你就别想逃,如今被抓到了,那岂非说明,上天注定你就该是我的。当然,我也是你的。” “呃……皇上,太医院的人真的有天天为你诊脉吗?” 楚姒被他这个理所应当的态度弄得哑口无言,眼眶里泪水涟涟,实在是这男人是属狗的,咬上一口,又痛又麻。 她怀疑被咬的地方出了血,伸出舌试探性地舔舐。 段祈钰露出个玩味的表情,毫不客气地接住了这一顿自己送上来的盛宴。 …… 最后楚姒整个人被他吻得晕晕乎乎,唇瓣更痛了。 不知道被啃了多久,反正是不怎么见得人的状态。 她浑身瘫软,没什么力气,呼吸也奄奄的。 双臂因为一直被束缚成一个姿势而隐隐发麻,腿也是一样的状况,被压制得过久,血脉不流通,最后哪怕被男人抱着,也还是一阵一阵的发麻。 他抱着人,光明正大放上马,自己则从身后将人搂住,一手持缰绳。 路过城门口的时候,楚姒见到了被压制着低头的林朝。 她眼神凝在他身上,见他被这样对待,眼中浮现出怒气。 玉白纤细的手搭在了男人握缰绳的手上,“放了他。” 段祈钰并不愿意,他对林朝这个人的存在耿耿于怀,甚至心生杀意。 “那可不行,朕会杀了他,以后,朕和楚楚之间就再没有第三人了。” 刮过林朝脖颈的视线格外冷冽,似刀锋。 他似笑非笑地抱紧了楚姒,收紧了在她腰间的那只手。 “这可是我的情敌,楚楚让我放过他?这可对不起我自己。” 林朝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反应更剧烈了,被赌住的嘴巴呜呜的发出声音,显然是想说话。 他还想直起身来,奋力朝着这边挣扎,但守卫们时刻谨记这是在皇上面前,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不会让林朝一个文弱书生有机会挣脱。 楚姒眉头皱得更紧。 “放开他!” 守卫们动作僵硬了瞬间,却还是没有听从,纷纷欲言又止地看向段祈钰。 楚姒不管什么皇帝权威,她只知道,下面那人是护了她多年的兄长,是甘心为了她放弃一切的哥哥,她搭在皇帝手上的手变得用力,呼吸微急。 “我管不了皇上如何做,你要杀哥哥,我一个弱女子阻止不了,但我自己这一条命,还是能做主的。”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但我想,你总不可能时时刻刻一辈子看着我吧?皇上!” 她没有什么筹码,仅有的就是自己的命。 第19章 【乐胥19】君王囚 三个月后,皇宫之中。 当今陛下小心翼翼牵着一个容色倾城的少女走上大殿台阶,下面的大臣们一脸不忍直视,但没有一个发表反对意见的。 女子,还是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就这么光明正大被带着坐上了龙椅,皇帝还是一副宠溺纵容的样子,说出去都要惊掉人的下巴。 但这么魔幻的事情,居然真的出现了。 他们皇上十分体贴地牵着人家姑娘的手,让她好好坐下,而后才轻声咳嗽了一下,让他们有事就说,无事就滚。 当然,实际上的表达不可能这么粗俗,不过反正是这个意思。 然后他们见证了这些日子以来惯有的戏码。 “臣林朝有事启奏!” 来了来了,又来了。 吃瓜大臣们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段祈钰露出了厌恶、纠结、烦躁,以及一丝丝忌惮的表情。 他嘴角抽搐,冷笑着说:“你不用奏了。” 林朝:“臣一定要奏。” 楚姒就在他旁边,段祈钰就算是想让人将林朝轰下去也做不到。 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事儿:“说。” 其实根本不用听就知道,又是老一套。 无非是指责皇上不顾人伦,强抢他的妻子云云。 害,朝堂上的大臣们都习惯这个固定节目了。 他们就等着看这一次皇上要如何应对。 段祈钰露出阴森的笑:“林朝,不想死就滚回去,编你的书。” 林朝根本不怕,继续闹腾:“臣的妻子,皇上何时还给臣?” 段祈钰就听不得这种话,眼中立即就泛起了红,“林、朝!你想死朕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他旁边的楚姒咳咳两声,扯了扯他的衣袖。 要发火的男人立即就冷静了下来,心平气和道:“林爱卿,你哪里有什么妻子,可别是编书编得失了智。” 朝臣们虽然惊叹皇上的厚颜无耻,不过面上都做出了配合的样子,一个个帮腔。 “是啊是啊,林大人,皇上说得对,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众所周知,林大人您可是未婚。” “呵呵。”昔日温润如玉的林大人终究是被这些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君臣给气得变成另一副样子了。 “好好好,那就当臣是神志不清了吧。” 林朝十分没有理智地气冲冲出了大殿,完全没有礼数可言,实在是不符合他以往的人设。 不过吧,大家都是能理解的。 朝堂上的各位大人们为他的勇气点赞,并且庆幸他没有抢过皇上。 还好,皇上赢了。 想到那日状若疯狂的皇上抱着浑身是血的楚姑娘回宫时那种失控的样子,他们只觉得小心肝受不住。 皇上平日里英明神武的,不想发起疯来真是吓人。 听说,楚姑娘那日在城外以性命威胁皇上放了林大人,皇上一开始不同意,于是……她就跳了马! 跳马后,当时就崴了脚,可她还不罢休,取下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就来了一下。 那一下是真的猛,太医院都说基本上是救不回来了,原本年轻貌美的姑娘面如金纸,奄奄一息,身上都是淋漓刺目的鲜血。 丞相亲眼看见,皇上颤抖着手握住那姑娘的手,求她不要死,在一直得不到回应后,十分平静地给自己准备了鸩酒。 只等楚姑娘一咽气,他便追随而去。 还好还好,上天有眼,并未夺去楚姑娘的性命。 只是经过这一遭,朝臣们谁都没了反对的心思,只希望楚姑娘早日接受他们皇上这一份略微显得扭曲阴鸷的爱。 如此,他们才不至于失了国君啊。 只是,林大人和皇上之间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局面。 皇上不敢动林大人,林大人呢,又奈何不得皇上,于是只能每日在朝堂上阴阳怪气……哦不,是直接指着鼻子骂。 风度翩翩的温润状元郎被逼成了个十分毒舌且犀利的青年,不得不说,段祈钰要为此负全部的责任。 下朝后,楚姒又被段祈钰牵着出了太极殿。 殿门口,等着久候多时的林朝。 他这会儿倒是心平气和了,看向楚姒的眼神无比温柔。 “姒姒,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吗?” 段祈钰牵着楚姒的手立即收紧了,隐隐紧张起来,若楚姒下定决心要离开,他没有把握能留下心上人。 他现在不敢强迫楚姒,可也不甘心放她走,只能忐忑地看向她,等待她的宣判。 楚姒十分诚实,回答道:“他也不会放我走啊没办法了,试一试吧,反正他人也不错的,就是……疯了点。” 林朝:“呵呵……你哪天被他吃了都不知道,还说他人好。” 段祈钰这会儿皇帝的威严根本不管用了,前情敌,现任大舅哥挑剔地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怀疑。 以前的温润状元郎终究是一去不复回了,段祈钰摇摇头,道:“果然,林爱卿以前那个温润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吧,现在这么尖酸刻薄,才是真面目。” “呵呵……那还是多亏了皇上您。”林朝耸耸肩刺道。 大逆不道的对话,大逆不道的态度,楚姒生怕哥哥又惹得段祈钰发疯,赶紧止住话题。 “哥哥,你别说他了,快回家吧。” 林朝眼神瞬间温和起来,对于楚姒,他总是要多出几分耐心和温柔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宽和兄长。 “好。” 他知道楚姒夹在两个人中间的难处,只是一直不相信君王对妹妹的真心,如今试探了这么久,他这般大逆不道还是没有被惩处,也可见几分君王的真心了。 如此,他才放心将妹妹留下,若不然,便是弑君……又如何呢? 他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君王的,只有这一条命,可以豁出去不要。 这一点,和楚姒竟然诡异的重合了。 这一对没有血缘的兄妹在这个方面,莫名的默契。 段祈钰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所以虽然对林朝的存在不爽到了极点,但还是容忍了他一系列的试探行为。 而今,他只求楚楚留在身边,再也不想计较别的事情。 他低下头,将人抱起来,在人发出一声惊呼后安抚地亲亲她的脸颊,脸上挂着宠溺至极的微笑。 “别怕。” 他的目光深情而温柔,像是在看绝世珍宝,楚姒与他目光相接,只觉飘飘欲仙,不知今夕何夕。 楚姒搂住他的脖子,痴痴看他,走了一会儿后,男人喉结上下滚动,忽然说:“楚楚,我们成婚吧?” 第20章 【乐胥20】君王囚 楚姒一愣,“成……婚?” “是的,成婚,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生同衾死同穴,永永远远不分开。”段祈钰语气近乎虔诚,低头与楚姒额头相抵,依恋地蹭了蹭。 楚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在他蹭来蹭去时心软到不行,怔怔说:“也,也行。” 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楚姒立即想反悔,不过显然,某人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那一日,宫人亲眼见着了他们的皇上是如何欣喜若狂,一路抱着娇柔的美人脚步飞快地回到了承平殿。 大嗓门儿格外引人注目,“楚楚答应嫁给我啦!!!” 宫人:“……”聋了谢谢。 他们可不想因为见证过帝王丢脸的一面以后被灭口啊。 * 林朝出了宫,回头看宫门,沉重地叹息一声。 只希望,姒姒能一生安乐。 到了御赐的林府门前,林朝见着个意料之外的人。 “公主?您怎么又来了?” 七公主一脸傲娇,“什么叫又来了?本公主来你不高兴?” 林朝脱口而出,“公主还是回去吧,您与外臣见面,对您的名声不好。” 七公主无所畏惧道:“本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的着吗?” 林朝:“……” 他心力交瘁,带着几分对皇帝残留的怨气道:“您是公主,自然想做什么都可以。” 就像那个人是皇帝,就强夺了姒姒一般。 他的语气有些重了,七公主还没有听过这么疾言厉色的话,霎时间怔在原地。 “林朝……” 林朝被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一惊,意识到自己刚才迁怒了。 “公主,臣有罪。” 他俯身行礼,半分辩驳的意思都没有。 七公主擦擦眼角,见他服软,又恢复了盛气凌人的样子,“哼!林朝,反正现在你没有妻子了,本公主就是要追你!要缠着你!” 林朝没有回答,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拒绝的话他说过很多次,一次比一次明白,可七公主念头不死,甚至于乐此不疲…… 当初打马御街上与那个明艳至极、金枝玉叶的公主对视时,动心的不仅仅是公主……他也曾心动一刹。 只是他早就和姒姒说过要在考取功名后娶她,从此相依为命,自然也就当那一刹那的心动是错觉。 罢了罢了,现在姒姒过的很好,他就放心了,至于未来…… 他冷着脸走进府门,如同三个月以来的每一天。 宅子里十分空荡,伺候的下人只有两个,还都是皇帝赐下的,林朝基本上视这两人如空气。 他径直走回书房,要关上门的瞬间瞧见门口那张染着失落的脸,动作一滞,最后还是没有关,走到书案前自顾自写写画画。 他的影子打在墙上,让人倍觉形单影只。 七公主自然而然闯进去,安静到死寂的宅子瞬间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一潭死水活了过来。 而墙上的影子,也有了一对。 * 一个月后,皇帝迎娶了新科状元林朝的义妹,直接册为皇后。 帝后恩爱一生,就连上朝都是一起的,近乎片刻不曾分离。 后世传闻,这一切都源于武帝爱极了楚后,不能离开楚后半个时辰以上,若是超过半个时辰,便会心悸难忍。 这是何等深刻又偏执的爱啊,百姓们不懂,但心向往之。 帝后一生仅育有一女,是为太子昭。 史载,生产之日,武帝亲见楚后生下太子昭之场面,心痛怜惜至极,恨不能以身代之,故令太医院开方,断绝子息。 楚后貌美性柔,于劝谏武帝上卓然有功,多番开拓女子官学,终身勤勉于女学一道,然红颜薄命,不过四十岁就猝然离世,武帝哀痛至极,一夜白头,遂传位太子昭。 永和元年,太子昭即位,是为昭帝。 翌日,素来身体康健的武帝卧在楚后棺椁之中,呼吸全无,面带微笑,与离世多日的楚后十指相扣。 昭帝大悸,依从武帝遗旨将帝后二人同葬一棺。 武帝与昭帝在位期间励精图治,改革进取,至海晏河清,天下升平,万国来朝,史称武昭盛世。 武帝与其后之间的感情为后人津津乐道,又因深感帝后二人情深如海,后世帝王多以一夫一妻为荣。 久而久之,上行下效,民间风气亦然如是。 【相思劫——永相随完。】 眼睁睁看着话本上圆满的一生结束,还搞了个永相随的结尾,司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如果没记错,原先他这个话本子上写的最后一回是—— 【相思劫——一面误终生,终生不得见。】 现在这个……完全不同了。 他只想冷笑,帝君啊帝君,说什么断情绝爱,结果一下凡就对人家乐胥仙子搞强制爱,还硬生生死皮赖脸赖了一辈子。 呵呵…… 眼看着历劫结束,两个人都要回来了,他赶紧收起脸上的冷笑,端出早就准备好的忘情水。 折颜上神出手,精品必备。 虽然这个劫历的乱七八糟,完全没有按照预定的轨迹走,也不知道帝君还要不要乐胥仙子喝忘情水了,但是准备着总没错,毕竟这是帝君先前就吩咐了的。 先醒来的定然是乐胥仙子,他瞅着眼前两人,非常期待醒来之后帝君的反应。 一定很精彩~ 八卦的眼神挡都挡不住,司命恨不得现在就把两个人摇起来,不过他理智尚存,知道这种找死的事情不能干。 很快,乐胥不负他望的睁开了眼睛。 “司命?” “乐胥仙子你醒了,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没有,但……司命,我记得历劫之前你同我说,我与帝君之间不会有实际上的关系,为何……” 少女素白的脸蛋儿蔓上粉意,嗫嚅着说。 她显然是不好意思了,司命结结巴巴不好解释,只能呵呵两声,说他也不知道。 “好吧,这是什么?”乐胥正好抬眼,看到了司命放在一边的玉碗。 司命一愣,寻思这个好像能说? 他咳嗽一声,道:“这是忘情水,先前帝君说,为了避免醒来之后彼此尴尬,让小仙寻来,给你……和帝君自己喝。” “原来如此。” “帝君思虑周全,乐胥佩服。” 话落,乐胥拿过碗直接一饮而尽。 咕噜咕噜,喝完后,乐胥眨眨眼。 “味道还不错,甜的。” 司命张大了嘴巴,“啊???你就喝了?” “对啊,不是给我准备的吗?”乐胥眼神无辜,“帝君要喝你再准备一碗就是了。” 司命:“那倒是哈。” “唉?!不对!我没说让你喝!”司命惊呼,突然意识到如今形势有变,就要拉着她去找折颜,“小姑奶奶唉,这是之前的打算,现在小仙可不知道帝君是怎么想的!快快快,我们快去找折颜上神!” “啊?为什么要去找折颜上神?司命,我为何在这里啊?”乐胥语气迷茫,一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司命心头巨震,“完,完了……这药见效这么快!” 恰是此时,低沉的嗓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乐胥。” 第21章 【乐胥21】君王囚 乐胥转过身,还维持着和司命拉拉扯扯的状态,神情无辜至极。 “帝君?您唤我何事啊?” 她又变成了那个最是端庄守礼的小仙子,面对他时并无半分不自然。 东华心中浮现的,是凡间的数十年恩爱生活,或者说……是他努力了一辈子也没能听到她一声喜欢的日子。 但还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值得追忆。 他记得她哭泣时微红的眼,记得她在隐忍处压抑不住的喘息,也记得在她病榻之前求她来世的时候,她笑着说愿意和他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分明下凡是为了断绝那种怪异的情愫,但归来之后,心中的妄念竟比在凡间时更甚。 在凡间时,他是人间帝王,还可以靠着权势地位强行让她留在身边,但在九重天,他是太晨宫之主,她是大皇子的未婚妻,他们之间本不该有交集。 他心中回忆着凡间的一切,在看向乐胥的时候眼神自然无可避免带上了许许多多缠绵的情绪,可乐胥似乎全然不懂,乖乖巧巧站在原地,一脸尊敬地瞧着他。 不该是这样,东华心中纳闷。 就算乐胥知道那是凡间历劫,也绝不可能会如此轻松应对,就连他都为凡间的一切心境动荡,没道理一个小姑娘还能维持淡定。 东华上前一步,迈近司命和乐胥,视线落到了他们搀着的手上。 一瞬间,戾气自他眉眼间晕开,东华脸上浮现出几分和凡间的段祈钰极相似的阴鸷,沉沉的眼神便直勾勾盯着两人还没意识到亲密的手。 司命心里念着乐胥刚才喝了忘情水的事情,脸色不大好看,见到东华如此阴沉的眼神,还以为他是怪罪自己办事情出了差错。 “帝君,小仙也没有想到乐胥仙子动作这般快,那忘情水……” 东华眉头动了动,但还没有停下脚步,越靠越近。 “帝君?”乐胥唤他,却见男人的白发已然近在眼前,不讲道理地分开了她和司命的手。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司命大惊,避之不及地躲开了,似乎一瞬间就觉得乐胥是什么瘟疫了。 乐胥:??? 说别人拉拉扯扯不成体统的东华帝君则是盯着人家小姑娘的手不放,视线幽幽,似乎急迫而渴望。 东华放在身前的手轻颤,痒痒的,身体的反应似乎在催促着他速速行动。 但现在是在九重天,不是在凡间了,他也不是段祈钰,乐胥更不是楚姒,他们之间应当谨守身份,拉开距离。 但他心里,总是想起凡间的时候,他们之间,牵手已经成了习惯。 到后来,怕是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出于习惯,还是因为因为对他真的动了一两分的真心。 可在段祈钰的心里,这样天长地久的习惯,早就是刻入骨髓的程序,甚至……如今已然变回东华的男人还是忍不住的想要进行和凡间一样的动作。 他不能忍受和她分开。 就像不能忍受她和别人的任何一点接触般。 那眼神之灼热,就连司命都发现了。 他知晓凡间历劫的一切,自然也知道凡间的帝君对乐胥仙子拥有何等的占有欲。 想到此,司命立即就明白先前没有阻止乐胥喝下忘情水是个大错特错的事情,如今帝君这样子,根本不像是想要和乐胥仙子断绝情缘的样子。 乐胥半晌等不到回答,更觉得身前高大的男人表现得十分怪异,头也突突的痛,似乎连续好多天没有休息一样。 她索性说道:“帝君若是没有旁的吩咐,乐胥便先行告退了。” 东华想将人留下,却又想知道司命说的忘情水是怎么回事。 她是否饮下忘情水,又是否当真不记得凡间种种? 欲言又止之下,东华没有阻止乐胥的离开,只是望着人背影的眼神无比幽沉,似深不见底的漩涡黑洞,随时能将驻足在外的人吸入毁灭。 司命凑上来,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帝君,乐胥仙子已经饮下忘情水,不记得凡间的一切了。” 东华脸色难看,脱口而出:“为何这般快?本君还未曾回来,你如何擅自做主?” 司命压力山大,尴尬地笑了笑:“嘿嘿,这不是帝君您一开始说的吗?准备好忘情水,等乐胥仙子一饮下忘情水咱们就去三生石划去您的名字。” 东华:“……” 确实是他自己下的决定,当初下凡的时候他也确实是这个打算,一世的情缘便当作是划分三十时情缘的结果,此后他和乐胥不会再有一丝丝纠葛。 如今,乐胥已然不记得凡间那一世,他随时可以划去自己的名字,永绝后患,再也不用被无聊的情情爱爱烦扰。 但…… 司命小心翼翼瞧着帝君阴晴不定的神色,又提议道:“要不,咱们现在就去三生石那边?” 去三生石所在之处? 然后抹去他和乐胥之间拥有未来的可能,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做九重天上的帝君,一个做风光荣耀的大皇子妃。 正如司命所写的话本子一样,年年不相见,岁岁不相知。 东华应该答应的,不该犹豫的,但最终,他闭上眼,压下心底那些幽深复杂的情绪。 “此事……容后再议。” 司命噤声不语, 有一种直觉,帝君这次容后再议,怕是此后一生都不会再议这件事了。 不过,那是帝君自己的事情,他只是下属,管不了,也不能管。 他瞧着帝君往后院的鱼池子那边去,明明见他神色一如往昔般淡然地喂食,却总觉得这平静的外表下,是说不出的暗潮汹涌。 回到房间的乐胥倒头就睡,梦中一片安宁,她唇角弯着一抹淡淡的弧度,呼吸平缓而绵长。 原本,这间布置雅致的房间里只会有一个人。 空间振动了一会儿,下一刻原地出现了个高大的人影。 紫衣白发,俊美如神祇。 男人怔怔盯着榻上沉睡的少女,情难自禁地靠近,伸出食指,轻之又轻地勾上了少女白嫩纤细的尾指。 肌肤触碰的那一刻,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诉说着战栗,熟悉到骨子里的快慰感觉袭来,东华发出一声满足而压抑的喟叹。 “乐胥……乐胥,本君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22章 【乐胥22】君王囚 无论东华帝君心中何等感受,反正乐胥还是挺欢喜的。 她的欢喜,就是东华的不欢喜。 央措要回来了。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司命上报这件事的时候,冷淡自持的帝君陡然捏碎了个上好的琉璃盏。 五彩的碎片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司命眼观鼻鼻观心,知道这时候不是自己该插嘴的,老老实实扮演他的木头人。 九重天的仙人们都是知道太晨宫那位祖宗的性子的,平生最不爱热闹,厌烦他们叽叽喳喳吵来吵去。 所以,大殿下和二殿下三殿下的庆功宴也没有打扰帝君。 从天君的角度来说,这就是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出门有了点社会经历,连功勋都没弄回来一个,自然是用不着帝君他老人家费神的。 东华虽然不爽央措的归来,但总体上对于这个没什么功劳需要庆祝的庆功宴也是漠不关心的,可……于太晨宫暂住乐胥在这个宴会的前两日向他请了辞。 “这些日子,多谢帝君的悉心照料,乐胥现如今已然大好了,家中父母催促得紧,乐胥便先行告辞了。” 她与东华帝君这些日子并未私下见过面,潜意识里觉得这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故而想尽办法逃避见面,便是如今这个告辞回家的借口,也是她自己寻的。 她父亲母亲其实希望她能在东华帝君这里多住些日子,毕竟这是天生地下独一份儿的特别,如此一来,他们一族在四海八荒的脸面岂止多上一分? 东华不得不联想到央措回来这件事上。 人还没回来,乐胥便如此迫不及待地要为了方便两人见面离开太晨宫? 是觉得他阻碍了她和未婚夫谈情说爱? 说不悦都是轻的,白发帝君视线冷淡,瞧着下方浑身散发着抗拒气息的少女,怒气在心间翻涌,整个人散发着阴沉暴虐的气息。 她想走?她凭什么走? 是她,让他动心,不忍心抹去三生石上的名字,如今却一心要奔赴别的人怀里。 她就该为此付出代价,就该负责。 他东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沉默思索半晌,男人忽而笑出了声。 “呵……乐胥,本君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 “啊?”乐胥蒙了,完全不知道帝君这话是从何说起,她脸上端庄温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有点畏惧地问道:“帝君此言何意?” 东华豁然起身,下一刻站在了乐胥面前。 “……你来我太晨宫这样久,除了养伤,半分本事都没有学会,难道想就这么回去?” 心里的话转了个弯,被曲折成了不那么吓人的样子,东华甚至给自己的私心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至少看上去,不仅不吓人了,还有些严厉长辈的派头了。 乐胥被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之前害怕人家东华帝君到偷偷躲着他走的行为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帝君是个好人,她竟然将人家视为洪水猛兽,实在是不识好人心。 因为这样的想法,面上也出现了些愧疚,乐胥一脸感动和心虚,对东华道:“帝君如此厚爱,乐胥实在惭愧。” “别光顾着惭愧,学好本君教导你的东西,以免出去之后丢了本君的人。”东华口吻一如既往的毒舌,这样一来,乐胥反而不觉得害怕了。 这才对嘛。 爹爹和娘亲说的东华帝君就是这个样子,口下不留情,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 她长舒一口气,万分谦虚地回答:“乐胥定然好好学,不辜负帝君的教导。” 少女一身白衣,然低垂脖颈的瞬间露出的皎白肌肤比起身上白衣还要引人注目。 也许肌肤的色泽比不上白衣皎洁,但东华的视线便是落在上面,挪不开了。 大抵是因为羞愧,少女的呼吸都是微微凌乱的,连带着耳根子也微微发红,后脖颈,也是一样的颜色。 粉嫩……无端端诱人。 东华先前本只是找个借口将人留下,如今却眼神陡然变得幽深,开始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凡间已经抢过一次旁人的妻子,那么如今,还不是央措的大皇子妃的乐胥,他也一样可以夺过来。 甚至这样的事情,是此界天道所乐见的,毕竟三生石上留着他们两人的姓名。 凡间有一句话说的甚好,东华觉得用在此处格外合适:一回生,二回熟。 本就不觉得自己是错误的男人瞬间下定了决心,要做出和凡间一样的事情。 乐胥还不知道面前看上去慈眉善目……哦不,是看上去冷冰冰的东华帝君如今在心里抱了这样可怕的心思,还在感激人家帝君好心,觉得自己不付出绝对的努力便是对不起人家帝君。 她甜甜一笑:“不知帝君要教乐胥何种术法?” 东华刚才已经在心思搜寻了一遍,确认好了备选的术法,如今乐胥一问,他眼神暗暗涌动,语气仍然十分清淡散漫。 “既是你要学,本君这里也还有几个合适的术法,你看看这几卷功法更喜欢哪一个。” 话落,男人一挥袖子,面前的桌子上瞬间出现了好几个白玉书简。 乐胥上前去,一一看过,等到将眼前的这几个都给看完,已然是一副为难样子,羞怯不已地环视周遭,就是不敢看东华。 这里面的功法怎么都这般亲昵…… 浮水、射箭……还有房中术! 尤其是最后一个,乐胥直觉是帝君拿错了东西,却完全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红着脸,不知所措地拿起了中间的那一个。 东华故作不知,在过了一会儿后面无表情地问她:“如何,选学哪一个?” 乐胥本就红润的脸颊上,轰然炸开更多的粉意,一路蔓延到耳根子,乃至于锁骨处,都因为过于羞窘而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绯色。 男人冷眼瞧着她害羞的样子,心中激动无限,熟悉的,想要碰碰她的感觉再度传来,心尖上一阵一阵的战栗,叫嚣着将眼前之人锁在怀里,哪里都不能去。 可现在他还不能。 东华眸色暗沉,用力捏紧了拳头,力气之大直至将掌心都烙出了印痕。 男人恍若未觉,直勾勾盯着乐胥看,若是眼神能触碰人,那么此时此刻,乐胥早就被包裹得密不透风了。 “帝君,我选好了,就这个吧。”乐胥抬起头,将手上的玉简挥了挥。 东华收回视线,淡定地勾起唇瓣,表现出一副矜持而冷淡的样子,似乎刚才盯着人家小姑娘看恨不能将人吞吃入腹的不是他一般。 “拿来,本君看看。” 第23章 【乐胥23】君王囚 乐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帝君要亲自看看,原本这些玉简上面的东西,帝君都该了如指掌才对。 但她只是个神女修为的小废材,对于帝君这种级别的大佬是怎么修炼的,怎么指导别人修炼的毫不了解,便乖乖上前,伸出手将手里的玉简递了出去。 “帝君请看。” 少女一身柔骨,身上时时刻刻带着清淡的冷香,像她这个人,十足的飘渺,叫人握不住,抓不着。 男人比起乐胥要高出一大截,目之所及便是她红润的唇瓣,微微张着的唇瓣丰润又美丽,似天生适合亲吻的弧度。 于是东华心中,对于这些日子的每个晚上只是简单的和少女勾勾指尖,又产生了不满。 若早知她这般上心和央措的婚事,他便不该对她那般温柔的…… 人模人样的帝君,怀着人模狗样的念头,打着黑心的算盘,要将面前这纯洁无辜的小兔子似的姑娘,拉入和自己一样的沉沦之地。 他迟了一会儿,才在乐胥忐忑的心情里接过那一卷玉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那一刻,少女软白的指尖,被男人的手掌牢牢覆盖。 火热的温度从看上去清心寡欲的帝君手上传来,乐胥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她想象之中,帝君这样终年挂在墙上的神仙,体温应当是冷的,不似寒冰,但胜似寒冰那样的冷凉才对。 不对! 意识到自己和帝君亲密接触的乐胥被烫着似的收回手,但因为太快太急,一下子把东华的手给甩了出去。 …… 空气,凝滞了一瞬间。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大逆不道做了什么之后,乐胥瞬间满眼惊慌,结结巴巴地解释:“帝,帝君……我不是故意的。” 东华拿着玉简,嗓音沙哑道:“无事。” 乐胥这才放心,鼻尖出了一点细微的汗珠。 那是紧张出来的。 东华忽然从她的反应里觉察出一点愉悦。 他低头,假模假样看起了玉简,实则此时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显然是开心的。 而乐胥自以为隐蔽地低下头,悄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刚才帝君碰到她的时候,之所以会那样惊慌,是因为那一刹那,似乎有细小的雷电顺着接触的地方钻进皮肤。 噼里啪啦,似惊雷在耳边乍响。 而在帝君说无事的时候,身体的反应就更奇怪,难以言喻的悸动一遍遍冲刷着心底,乐胥露出茫然的眼神,心跳得飞快。 沙哑低沉的嗓音让她觉得有些晕,有些呆,迷糊了心智,以至于没有看到东华此时并未看玉简,而是在看她。 所以,乐胥并非毫无反应,不是吗? 东华对接下来的行动更有信心,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了些。 “咳咳……乐胥,过来,本君给你讲讲。” 男人理所应当地叫人过来,在乐胥凑过来的时候,还故作不经意地凑过去了些,“射箭是门学问,本君看你先前和蛇妖对阵的时候,于术法一道上甚是生疏,这箭法正好可以补全你在这上面的不足。” 乐胥觉得这个距离有些不妥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帝君说话时间呼出的热气都打在了她耳垂和脖颈上,痒痒的,让她觉得不太自在。 但帝君德高望重,又是长辈,她若是这般计较细枝末节岂不是显得太麻烦人了,最终便含羞带怯地忍了下来。 少女耳廓的颜色越发深了,整个人羞到不行,就差脑袋上冒出白烟。 东华眸中笑意更深,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些。 他是想乐胥能喜欢他,却不想将她逼得太紧,以免出现…… 脑海里瞬间闪过在凡间的时候,少女满身血色躺在他怀中的景象,东华呼吸乱了一拍,随后下定了决心,定然不会让凡间之事重演。 乐胥这才算是有了松口气的空隙,有心思听东华帝君讲射箭一道上的种种理论知识和着重需要注意的地方。 接下来的“教导”里,东华并未再刻意亲昵,毕竟……白日不见,晚上,总是要见的。 他现在白日克制着自己,是不想吓到她,但他今日已经一整天没有和她牵手了。 这个凡间带上来的习惯,竟然成了让无所不能的东华帝君夜不能寐的事情。 若是哪一日没能碰上一碰心上人,那么,他便会克制不住地感到烦躁,一如在凡间的时候,帝王不能离开皇后半个时辰以上一般。 于是,对于乐胥来说,这场教导还算是轻松,除了一开始帝君的反常和她自己的反常外,几乎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东华毕竟是曾经的天地共主,人家是实打实打出来的领袖,自然最是知道如何练习才是最好的,这些方法交给乐胥,不说上手立即就学会,至少目前来说,听懂理论方面的东西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她心满意足,怀着感激的心情告别:“今日帝君所授箭术实在精妙,乐胥感念万分。” “嗯,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本君教你实打实的箭术,你自己上手看看。” 某人还是那么假正经,哪怕此时此刻恨不得将人抱在怀里好好欺负,还是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真真是会演戏的。 “是!”乐胥欢喜道,而后转身离开。 * 夜色深沉,乐胥的住处。 早早就熄灭灯火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是在九重天,乐胥也保持着良好的习惯,还是会每天睡觉。 何况今日白天,也算是努力学习了一番,实在是累得不行了,睡得比以往都要沉。 皎白的月光顺着窗户投射进来,柔和的光芒照亮了睡颜恬静的少女半张柔软而白皙的脸。 东华静静坐在她榻边,仍是轻轻握住她的尾指,目光几多柔和。 “小丫头,谁让你喝忘情水喝得那般快,让本君一个人记得凡间种种,可真是能耐。” 他眸光宠溺,越看越是心中柔软,最后忍不住俯下身,干燥的唇瓣小心翼翼触碰上了少女柔软的唇。 唇瓣相贴的刹那,熟悉的柔软触感传来,比起记忆里还要多出三分馨香的滋味,如同九重天最是甘甜不过的琼浆玉液,叫人欲罢不能。 东华小心地贴着,眼神便已然迷离。 他想要亲吻她已经很久了,从回到天宫的那一天开始,隐忍到如今。 少女的唇瓣微微张开,柔滑软嫩,东华便顺着她唇瓣的轮廓温柔而贪婪地啄吻着,精心描绘着她唇的轮廓。 “嗯……” 细细的抗议声响起,是东华过于缠人,不知不觉间,便将人亲了很久,以至于睡梦中的乐胥喘不上气,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东华动作一僵,放开了些,让她能有呼吸的余地,但仍舍不得离开,缠缠绵绵地贴着她。 第24章 【乐胥24】君王囚 许久许久,久到夜色都变得稀薄,天边渐渐起了霞光,东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走后,乐胥睁开了眼睛,眼里尽是惊恐和……一些些不甚明显的茫然。 翌日,天色大亮,乐胥还是没有按照昨日和东华的约定前去找他,东华脸色渐渐不妙了起来。 他按捺许久,在大殿上喝了三盏茶,维持那个耍帅的姿势到腿都快麻了,都没能等来想等的人。 司命在一边胆战心惊,只想问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非要今日凑上来。 “也许,乐胥仙子是还在睡觉?可能昨日休息的不好。”司命道。 东华看他一眼,那一眼里分不清是赞赏还是什么别的,反正下一刻,白发帝君便站起身,高贵冷艳道:“本君去看看她。” 难得,挂在墙上的神仙也有这么主动的时候,实在是难得。 司命心里嘀咕着稀奇,面上做出十分担心关切的样子。 “哎呀,是小仙思虑不周,竟然没有想到这一茬,帝君说的是,还是要去看看乐胥仙子才行,万一是身子不适这才没有来呢?” 东华面无表情地瞅他,“闭嘴。” 司命:…… 很好,这不是给你捧场吗?又嫌弃我聒噪了。 做狗腿子真难! 司命心中呐喊,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到了乐胥的住处,司命这么有眼色的自然是不可能跟上去的,不用看就知道接下来那是帝君和乐胥仙子的独处时光,他这个第三人就不用去凑热闹了。 东华敲了敲门。 “乐胥。” 这一声喜怒不辨,却让缩在被子里的小姑娘打了个哆嗦,不敢吱声。 她自欺欺人地将被子裹得更紧,假装自己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但越是如此,东华便越是觉得不对,白光点染房门,霎时间毫无阻碍。 听到脚步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乐胥整个人便是一僵,万万没想到帝君不按常理出牌。 她死死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真的在睡觉。 东华早便看到了她颤抖的羽睫,脚步一顿。 “乐胥,醒着就别装睡。” 乐胥不出声,假装自己是一只鸵鸟。 “啧……”乐胥听见东华帝君意味不明的反应,紧张到无以复加。 别过来,别过来…… 天不遂人愿,东华还是靠近了。 两个人彼此心知肚明,床上的人不曾睡觉,床边的人心怀不轨。 东华步步走近,那脚步很轻,但却似乎落在乐胥的心间,莫名让她觉得紧张而危险。 她想起昨日夜里那个绵长的吻,想起他唇瓣之上灼热的温度,想起他时常幽深的眼神,想起许多。 原来并不是她的错觉,帝君是真的不对劲。 隔着被子,有一只大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乐胥听见东华帝君仍然冷淡清贵的嗓音。 “起来。” 说不出的感觉,乐胥有预感,如果此时她不顺着他的话来,那么很可能,男人会将这层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假面给撕破了。 想到这个结果,她慌张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了近在咫尺的淡色双眸。 “下次再犯,当心本君重重惩治于你。” 距离太近,乐胥听到狂烈的心跳,但她分不清那是帝君的,还是自己的,。 男人身上传来幽幽的香气,呼吸之间气息温热,视线灼灼,乐胥再难欺骗自己。 从前不注意的时候,她从不曾想帝君的眼神有何深意,但如今心有怀疑,便是难以自已地读懂了那些复杂汹涌的东西。 她撇开眼,笑得勉强。 “乐胥昨夜睡得晚,有些困倦,这才想躲懒,让帝君费心了,我这便起来。” 东华嗯了一声,转身出去,给她留足了收拾打扮的时间。 等两人真正进入演武场,已然过去了很久,但东华心情还不错。 他自觉乐胥如今对他的心思已然有所猜测,也并非无动于衷,只要他一直温水煮青蛙,天长日久,她总会动心的。 距离央措和乐胥的婚期还有三万年,他不相信这三万年里挖不动墙角。 乐胥悄悄观察着他,见他脸上隐约勾着愉悦的笑容,不觉又抖了抖小心肝。 他越是这样,在细枝末节的地方显露出温和柔软,她就越觉得不妙。 箭靶子早就准备好了,东华手里拿着一张弓,取出三支箭飒然射出。 三箭齐发,利箭破空,对面的箭靶上多出一个中空的小圆点,中间红色的靶心不知所踪。 乐胥张大了嘴巴。 孔雀开屏有了效果,东华眉梢轻扬,看向乐胥,“想做到如此地步吗?” 乐胥点头,眼里布满了星星,“想。” 男人唇角扬起,难得不装正经冷淡了,笑得温柔宠溺:“那就跟着本君好好学,待你学会了,本君送你一件礼物。” 乐胥此时心神全都凝聚在这超凡的箭术上,帝君所用之弓箭全都是寻常,若是换成灵器和神器…… 那威力,定然不可想象。 她心中雀跃,暂且忽略了先前的诸多思绪。 罢了罢了,只要帝君一日不挑明,她便假装不知道好了,反正央措也要回来了,有了未婚夫的存在,帝君总该知道他们之间不合适有多余的牵扯吧。 于是二人一个愿教,一个愿学,加上昨日已然讲过理论方面的知识,乐胥学得飞快。 她靠自己便能弯弓搭箭,将箭射出去,这一点上东华是比较骄傲的。 但就是有一点,乐胥的准头十分不好。 十箭之中,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五环。 这…… 乐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刚才看帝君搭箭的时候很是轻松,她学着帝君的样子做的,为何这效果天差地别啊? “噗……”刚一进来的司命就看到了乐胥直接一箭射中了箭靶……旁边的空气,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了。 东华脸上没什么表情,上前一步,在乐胥身后将人整个环住,圈着她,柔声说:“本君教你。” 男人的手很大,轻易包裹住了少女小巧的手,一种温暖而踏实的感觉自心底传来,乐胥脑袋一片浆糊,只能顺着他的节奏,乖巧地被他抬起手。 两个人之间的姿势如同依偎,像是多年的爱人自然而然的相拥,那张弓,反而像是摆设。 司命顿时又觉得自己来的时机不对了,假装自己很忙地往回走,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出了太晨宫。 “搭箭时,手不用太用力。”东华捏了捏乐胥紧绷的手,有些好笑道。 乐胥面红耳赤,满面茫然,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可两人之间现在本就距离极近,这样一来,少女红彤彤的耳尖直接触碰上了男人的唇。 这一次可真不是东华使坏。 他眼中骤然聚起一层暗色,盯着少女早已经撤开距离的耳朵。 第25章 【乐胥25】君王囚 乐胥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分,心跳如雷,却还是强行说服自己,什么都没发生。 她能感受到帝君停顿在她身上的、格外灼热的视线,也能感知到背后传来的,比她的心跳还要快的心跳。 但她只能,也只会假装不知道。 为了缓解尴尬,她故作手抖,一箭射出了还在搭箭的箭矢。 咻的一声,东华的目光转移到那边的靶子上。 慌乱中的一箭,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好成绩的,于是接下来,东华便借着这个理由,“好生教导”了一番不开窍的乐胥。 乐胥备受折磨,一边是胡思乱想的心,一边是帝君似有若无的撩拨,她慌张得厉害,以至于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在这样堪称过分的举动里,内心涌现的不是反感厌恶,而是不知所措的惊慌。 这场教学结束的时候,乐胥如蒙大赦,连礼数都顾不得了,像是被欺负透了的小兔子,惊慌地缩回了自己的窝。 东华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张弓,唇角带笑。 他笑了一会儿,沉思片刻,便消失在原地,天空中出现一丝紫色华光。 * 时间一晃而逝,很快到了转天儿,央措在太晨宫门口不住地往里面探看,眼底染着欢喜的微芒。 他与乐胥很久没见面了,自对方住进太晨宫疗伤,他便去了天族驻军之中历练,此番回来,自是迫不及待亲自来接了未婚妻。 今日帝君不在,但他还是不敢擅自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了乐胥出来。 焦急又期待的等待中,佳人终于在远处露出个身影,缓缓朝着他走来。 央措咧开嘴笑了,欢喜地迎了上去。 而此时东华正在昆仑墟,和原本都不怎么来往的墨渊进行交谈。 “弓的重量再削减些,她素来柔弱,法力也不足,本君怕她使不动。” 墨渊诧异地看他一眼,万万没想到东华如今变成了这样。 怎么还知道体贴人了? 要知道,当初神魔大战,他伤了少绾后,东华便再也不愿和他多说,平日里也不怎么爱搭理他,虽然老友的情谊尚在,但关系比较微妙。 如今,这人竟主动上门,要他造出世间最好的弓箭送给一个女子,这如何不让墨渊担忧? “你这样用心,为了给她打一副武器不惜来找我,又动用了本源之力,东华,你可要想好了,三生石上没有你的名字,你这般情痴,最后可别……” 竹篮打水一场空。 最后这句话,墨渊不曾说完,只因他觉得东华不会不知道。 他面前的东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里荡开一点笑意,一腔瞧不起他的语气:“墨渊上神自是不懂,毕竟本君和心上人的名字都在三生石上,不像你……少绾的名字好似已然消失在你旁边了吧?” 哪怕有求于人,帝君还是这么会诛心,墨渊神色微变,苦涩道:“你自己有数就好。当年,是我对不起她。” “好了,陈年旧事,我不想和掰扯。” 东华略微烦躁地站起身,显然是因为提到了少绾这个妹妹,想到了当年之事而多有不快。 墨渊沉默下来,心中苦涩,只道:“千年,或可成器。” 千年的时间不算久,对于东华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可只要想到这是要送给乐胥的东西,他便希望快些,再快些。 想到乐胥,男人又开始想笑,被墨渊打断:“你既无旁的事,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这昆仑墟实在清苦,就不招待你了。” 他也因为想起当年旧事很是失意,自然不想面对旧人。 东华自是立即就走了,他也不想和墨渊待在一起,看到他就想到当年这老小子给了少绾当胸一剑。 不见倒好,省得憋闷! 心情有点郁闷的东华帝君回到了九重天,一日没见到乐胥,凡间遗留下来的心理问题又开始发作,格外想要见见她。 想要确保她还在身边,想确保她还平安。 找遍了太晨宫都没有找到人的东华眼眸微微泛红,指尖点起术法,一道灵光飞奔而去,他则跟着灵光的方向去了。 天君大殿,盛宴气氛火热。 央措和乐胥隔得很近,坐在一处,浩德天君在上方,一副看佳儿佳妇的满意模样。 连宋与桑籍脸色都不如何。 看到大哥和乐胥仙子说笑他们就气愤。 眼不见为净,两人索性使劲儿喝酒,以此麻痹自己。 乐胥笑得端庄,身上那股子又柔又甜的气质叫人一见难忘,好些仙家都为此感叹大殿下有个好姻缘。 君不见,仙族大殿之上,多少青年才俊暗戳戳偷看乐胥仙子? 谁不爱美人如虹? 哪怕这美人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但只要没有成婚,那就是还有希望。 央措还在乐呵呵,偶尔和乐胥说两句话,根本没有意识到如今暗地里这么多人已经盯上了他的未婚妻。 他饮酒饮的有些多,很是开怀,时不时瞅一眼容华璀璨未婚妻,只觉得自己能得乐胥为妻是三生有幸。 与她站在一处,他实际上是有些自惭形秽的,她恍若神女,而他,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大皇子。 身份,是父君给的,而他自己,好似没什么能配得上她的东西。 乐胥全程都笑眯眯的,来往之间已然有了未来大皇子妃的气度与雍容,礼数更是无可挑剔。 见到央措的那一瞬间,她便想好了一个绝妙的,可以借此摆脱东华帝君的法子。 于是,对于央措,便更是亲密上几分。 两个人,虽然容貌上并不匹配,但大殿下眼中深情,任是谁都看得出来。 许是喝多了,央措醉意朦胧地牵起乐胥的手,醉醺醺凑在她眼前痴痴道:“乐胥,我好喜欢你呀。” “大殿下,此时人多。”乐胥面上浮现薄红,有些不好意思。 央措却道:“那,有什么,你我本就有婚约,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继续道:“乐胥,乐胥……我们成婚吧,快些成婚,我会对你好的,对你很好很好。” 少女娇羞地敛眸笑着,周围的仙家们也都露出了善意的笑。 只是,有那么一部分男人,眼里是嫉妒的情绪。 但这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名正言顺呢?他们与乐胥仙子,终究是有缘无份的。 天君摸摸胡子,感觉非常妙。 啧啧啧,虽然儿子不太成器,但未来儿媳妇真是没的说。 天君本就是想早点给他们举办婚礼的,如今这个场合气氛正好,于是笑道:“既如此,本君看就尽快……” “尽快什么?”明晃晃的紫衣,九重天唯有一人钟爱这样张扬的色彩。 紫衣白发的男人突兀地出现在乐胥身边,一把将人从央措手里夺过,握住她的手,转身面向天君:“浩德,需要尽快的,怕另有其事。” 鼎沸的人声陡然沉寂,四下无声。 第26章 【乐胥26】君王囚 乐胥脸色煞白,“帝君,您放开我。” 央措这个喝得半醉的竟也还知道护着未婚妻,站起身,指着东华不满道:“帝君,你,你干什么?” 浩德天君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战战兢兢起身,“帝君,您这话是何意啊?” 东华没有理会他们,目光紧锁着一个人。 他似乎在说今日吃了什么一般,平平淡淡道:“乐胥,和央措成婚,不如和本君成婚来的划算。” “帝君!” “啊?!!” “刚才帝君说什么了?我耳朵出问题了?” …… 众仙家:帝君疯了! 乐胥额上冒出汗珠,预感十分不好,想阻止明显不太对劲的东华继续说下去:“帝君!您,您是否饮多了酒,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吧。” 她说完,急忙便要挣开他的手,想划清界限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 东华眼中墨色愈深,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挣脱。 浩德天君的脸色变得非常……无法形容,扭曲又愤怒,愤怒又不敢表露,然后就糅成了一团难以直视的、皱巴巴的老脸。 央措还醉酒呢,嘟囔着表示愤怒。 他未婚妻被人打横抱起,无比光明正大地对着他们宣告。 “从此以后,乐胥和央措之间的婚约作废。” 至于为什么要作废,看看现在东华帝君的行为不就知道了吗? 司命跟在他身后,毫不意外地唏嘘:“帝君终究还是没忍住。” 自看到凡间的帝君那般偏执后,他心里就隐隐有了感觉,果不其然,回来还没正常多久,帝君就忍不住了。 九重天上的众仙也没有敢阻止东华的,纷纷惊诧而八卦地悄咪咪盯着视线中心的两人看。 浩德气得老脸铁青,压着嗓子说:“帝君,乐胥和央措的婚事可是定下了多年的,您……” “定下了多年,那又如何?”东华冷冰冰的一个眼神过去,浩德天君直接吓得一哆嗦。 “没,没什么。”他额角冷汗直冒,从愤怒里回神,意识到眼前这位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存在。 天上地下,能和帝君一战的上神本身就是站在他那一边的,比如折颜上神,比如墨渊上神。 他们天族啊,也就只能忍气吞声了,让这位昔年的杀神遂了心愿,还能保得平安的生活。 天君对此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当央措和其余两个儿子还要提出异议的时候,他直接将人呵斥住了,带着儿子们离开。 至于天君的脸面? 呵呵,那东西没有命重要。 仙家们是想看热闹,但还不想死嘞,纷纷找了借口离开,东华也不在乎,半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们。 大殿里,只剩下乐胥和东华,她被他抱在怀里,不得不直面他异常危险的模样。 此时此刻,乐胥心中只剩下叹息,她刚才就该直接带走央措跑路,生米煮成熟饭。 如此一来,帝君总不至于…… 正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 “在想什么?” 语气很是温柔,诡异极了。 东华帝君高贵冷艳,什么时候是这个语气了? 一双幽深如同墨的眼睛近在咫尺,唇与唇之间的距离格外近。 乐胥也是慌张,加上刚才的心神全都在央措身上,下意识回答:“央措。” “哦,原来在想央措啊……”尾音拖得老长,东华语气难辨。 说他生气了吧,他看向乐胥的眼神仍然温和,说他没生气吧,乐胥总觉得他的眼神莫名显得更加危险了一点。 作为一只修为菜鸡,乐胥现在害怕得不行,又慌乱又茫然,眼圈儿一红,晶莹的泪珠就在微红的眼眶里转动。 “帝君,您到底要做什么?乐胥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还请您宽恕,乐胥愿意赔罪。” 少女双眸微红的样子那样可怜,似一朵娇嫩的海棠花,染上了清晨的水雾,格外惹人心疼。 可惜,她面前的男人并不吃这一招,或者说,是吃这一招,但却并不会在这个时候怜惜了。 东华笑得和煦,墨色瞳孔周遭散开浅淡的红意:“我要做什么,难道乐胥那一日还不知道吗?你在我走后才敢睁开眼睛,可是呼吸,却是骗不了人的。” 醒来的那一刻,发现正在吻着她的人是东华帝君的那一刻,凌乱慌张的呼吸是不能作假的,乐胥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其实那只是东华想给她时间,让她慢慢习惯罢了。 乐胥双眸大睁,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本君自然不会察觉不到,现在,乐胥知道本君要什么了吗?” 东华蹭蹭她的鼻尖,缱绻而温柔,可是乐胥知道,这只是装出来的假面罢了。 他若是真的这般温和,也不会在刚才做出强抢一样的事情,更不会觊觎她这个已有婚约的人。 她唇瓣颤抖,强自镇定。 “我不知道帝君的意思,乐胥只知道未婚夫是央措,我是未来的天族大皇子妃,您是乐胥的尊长。” “呵呵……” 东华低低地笑着,抱着人的力道不曾松上半分。 “你愿意如何想便如何想,都不要紧。”他笑容如初,“可是乐胥,你不该提到央措。” 最后半句语气陡然凉下来,危险的眸光顺着脖颈缠绕,有那么一瞬间,乐胥觉得会被他杀死。 但没有。 她只是在下一瞬失去了意识,眼前一片眩晕,再也维持不住一个抗拒的姿势。 东华将她软下去的脖子扶住,万分小心地吻了吻她的唇。 “我就知道,天上地下,若非是我逼迫,你也不会喜欢我,你心里甚至半分没有喜欢过本君。” “在凡间,你爱的是你的林朝哥哥,在天上,你又喜欢央措,总归不是我。” 东华笑得苍凉,一阵空寂瘆人的笑声后,他带着乐胥,消失在了原地。 今日庆功宴,倒不像是给大皇子等人开设的,像是给东华帝君抢到心上人开设的。 如今,众仙散场,还有谁不知道东华帝君其实觊觎乐胥仙子,强行将人给抱回了太晨宫! 不过这些消息大家都是在私下里传的,可不敢明面上说的太过。 只是四海八荒传八卦的速度实在太快,私下里,大家见了面,第一件事就是挑眉弄眼一阵,意思是:你知道九重天上发生的那件大事吗? 若是碰到不知道的,那可就有的说了,从乐胥被蛇妖重伤,住到太晨宫说起,到大殿下被派去军中,再到如今的明抢,能说上好几个时辰呢!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道听途说,但说起八卦那个架势,倒像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似的。 在乐胥还昏迷不醒的时候,红颜祸水的名头已然给坐的死死的。 太晨宫,以往乐胥从未进过的东华寝殿,白衣少女眼睫颤动了几下,“嗯……头,好痛。” 一双手抚上了太阳穴,轻轻按压着,乐胥紧皱的眉头松开。 下一刻,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下猛地一转 ,而后,她睁开了眼! 第27章 【乐胥27】君王囚 “帝君!” 少女脸色大变,下一刻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不顾一切地往门口跑。 她忘记了自己是神仙,也忘记了身后想要逃离的那个人实际上法力比起她要高深许多。 东华在她赤脚下地的时候便反应了过来,不出意料,但又稍微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唇角勾着笑,没有阻止乐胥的动作。 乐胥刚想打开门,却发现那扇薄薄的门似有千斤,在她的手下纹丝不动。 身后有热源靠近,那人语调仍然温柔,幽幽道:“怎么不跑了?” 心口瞬间收缩,惊惧感蔓延全身,乐胥神色空白,眼眸瞪大了,不敢回头。 “你看,反正是跑不掉的。”高大身体将她笼罩,男人弯下了腰,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乐胥,……本君只给你一个选择。” 暧昧的语气,温热的呼吸,他的唇瓣落在脖颈一侧,滑腻而湿热。 乐胥被他掰过身子,不得不面对他。 “什么选择?”嗓子里像是堵了棉花,干涩不已。 她眼中带着深深的怀疑,胸口的心跳声仍然剧烈,像是无数轰鸣的雷声。 东华放开她,露出身后的桌子。 “上面有两壶酒,选一壶。” 乐胥瞬间戒备起来,“那里面分别是什么?” “一壶是催情烈酒,一壶是解药。” 乐胥:“……放我走吧,帝君,求您了。” “本君说了,你先选。”东华不为所动,眉眼仍然温柔,就是根本不松口。 乐胥自动将东华帝君这句话理解为选到了解药就可以走,但若是选到了催情酒…… 她不愿再想,反正,现在也是走不了的,只能赌一次帝君的诚实守信。 乐胥视死如归地走到桌前,在两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酒壶面前犹豫不决。 东华就在旁边静静看着她,那眼神,不复温柔,含着无数涌动的暗潮。 乐胥心惊胆战,耳廓绯红,闭着眼搭上了一只酒壶。 “这个。” 东华看她一眼,语气淡淡:“真的选这个?” “……我,”乐胥又开始犹豫起来,可若是换了,就能保证一定是对的吗?与其如此,倒不如一直坚持一开始的选择。 她睁开眼:“嗯,就这个。” 五成的把握,大不了就是永远出不去。 东华笑了一声,“恭喜你,手里的那个是解药。” “呼……那帝君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吗?” 乐胥狠狠松了口气,她可不想知道东华帝君将她关起来是想做什么。 “哈哈哈……卿卿好天真呐,我什么时候说过,选对了就放你走?” “你!”乐胥出离愤怒,但与此同时又意识到帝君根本不打算放过她,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 东华看向她另外一边的酒壶,漫不经心地拿起来,和气道:“不过,这里面装的东西倒是真的,本君没骗你。” 他笑得开怀,笑容越发愉悦,和之前那种温和不同,笑里带着危险的侵占欲。 “你瞧,本君手中这个,真的是催情烈酒。”他晃动了一下手里的酒壶,似乎很高兴。 乐胥生怕他将这酒喂给她,捂着嘴步步后退。 “怕什么?既然你选对了,本君便不会将这酒喂给你,我们各自饮下彼此选的东西。” 话落,他握着酒壶,狂饮了一大口。 乐胥惊呆了,不是说,这是催情的吗?他怎么自己喝了?这和想象中不一样啊。 为了防备他忽然冲过来也给她来上一口,乐胥看了看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 东华当然看见了她的动作,做出非常惊讶的样子:“这么怕我啊?” “呵呵……帝君要不也喝点儿?”乐胥冷笑着说,默默离他更远了些。 东华似被她的动作逗笑,再度喝了口酒,这才不急不缓道:“本君难道没说吗?这个虽然是解药,但可不是本君手中之物的解药。” 乐胥动作一僵,“那是什么?” “卿卿,这是忘情水的解药。” 男人嗓音沙哑低沉,极度性感,似乎吐出的每一句话都染着暧昧的热气,他眼中染着欲,肌肤自脖颈开始泛红。 分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乐胥却觉得他离得很近,仿佛就在她耳边低语。 催情酒,起作用了。 好快的药效。 忘情水……忘情水……她为何会需要忘情水的解药? 乐胥脑子一空,整个人茫然无比。 下一刻,那些缠绵的、病态的、温馨的记忆在脑海中反复跃动。 她记起了一切,凡间帝后的一生…… 段祈钰是如何爱她,求她,如同疯魔,她后来又是如何心存不忍,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对于他是何种感情。 到底是怜悯,还是别的心思。 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东华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的神情变化,男人再度饮了一口酒,气喘吁吁,笑得迷人又危险。 “想起来了?” “段祈钰……帝君,我都想起来了。” 东华忽然靠近,握住她的手,“本君中了药,乐胥……房中只有你我二人。” 乐胥稍微紧张了一下,但是比起一开始从容多了,因为脑海里还有……人间帝王缠着她时,那些纵容无比,说停就停的听话片段。 她吞了吞唾沫,红着脸推开他,“谁让你要喝的。” “你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东华紧紧拉着乐胥的手,说着让她走,可手上的力道不曾松懈,一双眼渴慕而挣扎。 他的眼是红的,猩红如血色,也不知道他找的什么酒,效果这般卓著,他的发是白的,丝丝缕缕落在乐胥身前,偶尔有一两根落在锁骨上,带起痒痒的感受。 乐胥心中一软,问他:“若我走了,你会怎么样?” “我?大概爆体而亡吧。没关系,你要走就走吧,本君不怕死。” 男人这般说道,看向她的时候,眼底尽是晦涩和欲求。 乐胥心脏一缩,想到东华会死,就难以抑制地感到难受。 本已经准备迈开的步子一顿,她愣在原地,陷入了纠结。 东华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软,他一笑,将她按在怀中,发出一声快慰的喟叹。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不枉费他用自己的命做赌注,赢了就生,输了就死。 男人眸中闪烁着疯狂,低头吻住肖想已久的唇瓣,辗转缠绵。 “你就是算准了我会心软!段祈钰,你还是那么坏!” 在乐胥的惊呼声里,东华笑得更灿烂,“现在,叫我东华。” 他将她放在榻上,覆身上前,虔诚地吻在她眉心。 “多谢你,可怜我。” 而后,便是一干不能宣之于口的动静~ 第28章 【乐胥28】君王囚 有一件事乐胥想错了。 东华在床上并不听话,这一点和段祈钰一点都不一样。 他平时表现得温柔无比,体贴又周到,但只要一上床,那就是昏天黑地的折腾。 乐胥甚至怀疑自己会是第一个因为房中术不精而累死的神仙。 乐胥越是求他,东华便是越是来劲,非要等她毫无力气地软成一汪水,他才肯稍微停歇。 另有一件事,是东华想错了。 他以为乐胥接受他是可怜他,可是……并不是这样。 后来乐胥无数次回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才发现当年初见,白发落在脸上,便已然埋下了特殊的种子。 将这件事告诉东华后,乐胥成功收获了百年未能出门的大礼包。 百年后,卑微的东华帝君扶着个绝色貌美的女子出了太晨宫,举止格外小心翼翼。 乐胥脸色难看,腰肢也酸软。 东华在她身旁赔不是:“我错了,你若是不喜欢孩子,我们打了就是,别生气了好不好?” 乐胥脚步一停,瞪了他一眼,“我的孩子我干嘛不要!你走开!” 东华勾起唇角,“那可说好了,不许不要这个孩子。” 原来某人早有打算!乐胥气得走的更快了。 她哪里知道,在东华心里,就算她说爱他,可他也总是不安心的,有了孩子,他这个当父君的也不会轻易被扔掉。 这样,乐胥才永远不会扔下他。 孩子对他来说,只是留下她的手段罢了。 东华与乐胥举办了一场无比盛大的婚礼,四海八荒好像一同忘记了央措和乐胥曾经的婚约,都真心诚意地祝贺帝君和帝后百年好合。 就连天君都一路赔着笑脸。 大皇子央措在这一日不见人影,此后一生,不曾娶妻生子,过的孤寂又固执。 谁都知道,他是放不下乐胥仙子,可谁能争的过帝君呢?都只能叹一声大皇子痴心罢了。 后来,乐胥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夫妻二人间有了孩子,却比起以往更加恩爱甜蜜。 乐胥的孩儿,女儿叫思乐,儿子叫思胥。 好不好听不重要,反正在当爹的看来,他们的名字代表着他对乐胥的爱。 乐胥反对过这两个名字,不过她也想不出来更好的,这件事便就此作罢了。 乐胥同东华恩爱甜蜜了一辈子,彼此之间没有红过一次脸。 当然,两人在某些事情上意见不太统一。 这件事情,乐胥反抗了一辈子,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还是被某人给压迫了一辈子,而东华也给妻子捏了一辈子的腰,以此偿还自己深重的罪孽。 后来,两人一起身归混沌,在儿女们依依不舍的哭泣中一同闭上了眼睛。 东华最后的时刻还是紧紧握着乐胥的手,如同以往的每一次。 他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颊,最后一次虔诚地吻了他视若珍宝的爱人。 “来生,东华此心不变。” “我心亦然。”乐胥笑着闭上眼,与东华同一时间失去了呼吸。 【成为四海八荒最尊贵的女人,达成。】 乐胥在世的时候,四海八荒就没有比她地位更高的女人,受尽了最强者的宠爱,要天上的星星也都给她摘下来。 虽然和一开始打算成为天族实权掌控者的计划有些差距,不过也算是达成了目的。 便连下面的人,也都出于心里那些不能言说的念头,默默为她做了许多事。 这其中便包括为她处理流言蜚语的央措和桑籍等人。 四海八荒有个共同的白月光,她容貌绝美,温柔善良,在他们看来没有缺点。 可唯一遗憾的是,今生今世,他们等了一辈子也没有等到机会趁虚而入。 那个占有珍宝的人实在太可恶,让他们终其一生都在仰望追逐。 帝君和帝后身归混沌那一日,四海八荒数个地方传来哀嚎悸哭。 更多的人在悲伤之余,暗暗祈求来生……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第29章 【安陵容1】透骨香 云昭回到了星海,一直没有等到下一个有缘人,索性沉睡了百年。 沉睡不仅仅是为了忘却记忆,也是为了消化和利用上一个世界得来的气运。 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 时空缝隙会引领有缘人来到这里,她感应到拜访者后会再次睁开眼。 再次醒来时,云昭的面前已然站着个女人。 一个,看上去心如槁木的女人。 一身蓝领白底的素淡旗装,发上也无多少饰品,清秀的脸上还带着红痕。 连灵魂状态都还带着的伤,可想而知这是此人死前印象颇深的痕迹。 一般来说,只要灵魂体想,灵体上不会带着任何痕迹,毕竟,凡世一切,损害到的都只是肉体。 云昭没什么兴趣问她生前遭受了何种折磨苦难,反正这些东西都会在进入对方身体的那一刻获知。 她扬起个轻轻浅浅的笑,嗓音蛊惑人心:“姑娘有何心愿否?” “心愿?”安陵容灰败的眸子迟缓地转动了一下。 “是啊,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有心愿的,吾实现你的心愿,作为报酬,你那个世界的身份要交付给吾使用。” 安陵容僵硬了许久的脑子总算是动了动,死亡带来的空茫阴影因为这过于神秘的女子暂且远去,她飘在空中,往云昭的方向挪了挪。 “我的心愿?” 她瞧着自己透明化的手掌,渐渐陷入回忆。 生前那些阴暗的记忆纷至沓来,犹如天上纷扬的雪花,将她整个灵体的生机吞噬。 安陵容都快不记得了,一开始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她辜负了甄嬛、沈眉庄的友情,辜负了母亲的希望,辜负了自己的一生,一辈子都为皇后所驱使,成了个心思丑恶的毒妇。 辜负以上说的这些并不要紧,于她而言,最最要紧的是,即便她这般努力,最后还是一败涂地,落得个凄惨结局。 苦杏仁滋味难尝,苦得她觉得死后嘴里都还有一股子涩意。 她张了张嘴,望着眼前之人那双看上去温柔蛊惑的眼睛,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要成为谁都不敢轻视的人,再也不要受人欺辱。” 云昭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沉闷无趣的人竟能说出这样野心勃勃的话 ,眉梢轻扬道:“如你所愿。” 白皙冰凉的指尖点在安陵容额心,那一处染上一点艳丽猩红,少女声音妖异。 “契约达成。” 契约建立只在一瞬间,安陵容甚至没反应过来,面前的绝色少女就失去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凭空出现的一面大大的水镜。 上面呈现的景象,正是她这一辈子最屈辱的时刻之一。 那个,人人都明里暗里讥笑她被“完璧归赵”的晚上。 …… 云昭到来的那一刻,一切关于她这个身份的信息和记忆全都得到修正,从这一刻开始,在所有人眼里心里,包括这个世界的天道认知里,她就是安陵容。 但她此番来得不巧,时间节点正是原主已经被抬进养心殿的时候。 按照原本的轨迹,她应当会在不久之后遭受奇耻大辱。 由于表现得过于恐惧让皇帝败了兴致,大半夜的,竟然将她又送了回去,换成了旁人。 由此,成了第一个被“原物奉还”的妃嫔。 不过,既然是她来了,那便不会落到那样的境地。 少女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很是自然地伸直放松,缓解原本这具身体过于紧张带来的酸痛感。 想了想,为了避免翻车,她还是决定给自己小小的开一点金手指。 趁着皇帝还未进来,她在心底唤了一声。 【流羽。】 【主人有什么需要吗?】 流羽是上个世界东华送她的神器,原本是一把弓,箭矢便是灵力。 回到星海后,她费了一番力气和气运将流羽炼出器灵。 这当然不是因为闲着没事做,而是为了方便她自己。 比如此刻,具有神器特质,又被她改造过的流羽便可以提供帮助。 进入了小世界的身体,不可以使用超过本世界上限的力量,但她不可以,流羽身为神器,又被加持了大量的气运,却有空子可钻。 她想了想,说:【这个世界,给这具身体加一个体香吧。】 【是!】 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等流羽说好了的时候,外面正好响起了脚步声。 胤禛今日批折子批得有些晚,两广总督光是请安的折子就上了三份,还有济州协领、扬州督办…… 事务繁杂,大臣们上奏的折子里废话又多,看得人心情烦躁。 胤禛揉着眉心进来,对于今日侍寝的人没什么期待。 听皇后说起时,他对此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便是连名字,都是不知晓的,今日翻牌子也不过是碍着皇后的情面。 他没什么趣儿地皱着眉,随意地掀开了大红被子的一角。 “你……”他漫不经心的动作陡然僵硬,整个人愣在当场。 胤禛心里的烦躁和不耐烟消云散,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被子里怯生生的小姑娘瞧。 她生就一张芙蕖面,小鹿眼中泪水涟涟,正湿漉漉地瞧着他。 小姑娘鼻尖微红,眼尾泅着旖旎的绯色,露出来的肌肤如玉似雪,略微凌乱的青丝枕在脖颈后,更衬得她锁骨上殷红的一点格外触目惊心,染着叫人着魔的魅色。 与此同时,清淡却不容忽视的馨香传入鼻尖,无端端勾缠起一丝丝冲动。 这一刻,胤禛忘记了其他,眼中只剩下面前这美好而纯洁的人儿。 手中的手持似有些碍事了,分明从前几乎不离身,但此时此刻,胤禛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将那东西随意扔在了床头。 安陵容本就红着眼,见到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默默往被子里缩了些。 她也不出声,只是眼尾更红,水汪汪的眼睛怯怯瞧着胤禛,像是戒备,又像是依恋。 胤禛被她这样一看,莫名便觉得兴奋,勉强克制那股想要动作的心思,他这会儿倒是不复进来时的烦躁,变得耐心十足了。 “哭什么?”威严沉稳的声音响起,将默默躲避的安陵容吓得一个哆嗦。 安陵容小声回:“臣妾,臣妾害怕。” 她动作时,锁骨上那颗嫣然的红痣格外有存在感地晃荡在眼前,鼻尖也都是清淡而宜人的香气,胤禛喉头发紧,分外后悔一开始脸色那么难看,将人吓到了。 他万分想和美人亲近,却还是要假装正人君子,极力柔和了嗓音。 “怕什么,朕又不吃人。” 说话时,男人无声凑近了些。 陵容被他柔和的语气迷惑,好似才从畏惧里缓过神。 清澈的眼眨了眨,意识到自己是妃妾,而眼前的人是皇帝,她慌慌张张便要请罪。 “皇上恕罪,臣妾御前失仪……并非,并非故意冒犯皇上,也并非不愿,臣妾只是,只是有些……” 请罪被她说得结结巴巴,眼看着她还要从被子里挣扎着起身,胤禛在匆忙的一眼中瞧见了某些香艳场面,心脏顿时狂跳,呼吸急促,险些就要把持不住,赶紧给她摁住。 “好了,朕没怪罪,你不曾有过经验,害怕些也是人之常情,朕都知道。” 陵容这才放松下来,又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 “这般爱哭,朕还没有拿你怎么着呢,若是一会儿……该当如何是好?”隐晦的取笑调侃,惹得怯生生的美人颊生春情,害羞得耳朵都红了。 “皇上……您,您取笑臣妾。”看着半晌才憋出一句羞到不行的话的小姑娘,胤禛心里生出极大的满足感。 哼出一声愉悦的轻笑,胤禛笑着挑起了她的下巴,“这么羞,叫什么名字?” 第30章 【安陵容2】透骨香 羞怯怯的美人不好意思地垂眸,小小声答道:“臣妾答应安氏。” “名字呢?”男人刻意加了点力道,不轻不重地捏捏她的下巴。 动作间不像是问名字,倒像是……调情。 分明一般的宫妃问到了这一步他就不会再好奇了,但胤禛就是莫名其妙想知道她完整的名字。 陵容呆呆地啊了一声,迟疑地说:“安,安陵容。” 胤禛被她这呆头呆脑的动作逗得心痒痒,只觉得这小妮子分明是盛极了的容貌,偏生性子像只小兔子,吓不得,凶不得,着实可怜可爱。 离得近了,他再度闻到那股清雅飘渺的香味,有些按捺不住地俯身凑近。 “以后, 朕便叫你容儿,可好?” “全凭皇上做主。”陵容哪里敢反对啊,胆小怯弱的小女子,只敢眼巴巴瞧着胤禛。 “天色已晚,容儿,我们安置吧。” 胤禛说这话时眸色暗沉,眼中一片汹涌,掀开被子便上了床。 幸而两人所用被子是分开的,不然陵容怕是能羞得出水来。 本就是侍寝,能压着冲动和她说上这许久的话已是稀奇,胤禛做惯了唯我独尊的皇帝,如今兴致高涨,自然不会委屈自己,说过这话之后就等着陵容的反应。 本该宫妃上来伺候,可陵容缩在被子里,探出手,又收回去,如此反复,惹得男人眼中欲火更盛。 “嬷嬷没教过你如何服侍么?”胤禛这般问着,其实心里还觉得有点新鲜,宫里都是八面玲珑的人,便是从前在闺阁之中的女儿家如何害羞,也还是忍着羞怯上前来,这个倒好,直接就是半天没有动静。 陵容脸色白了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而后视死如归地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胤禛一时间看得脑袋发麻,待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她这个动作是要着凉的。 他下意识将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上一裹,哑声问道:“这是作何?” 陵容被他抱着,同他四目相对,鼻尖挨着鼻尖,呼吸交融。 她顿了顿,羞愧地说:“臣妾愚笨,嬷嬷教导的时候,臣妾好似没大听懂……” “哦?”没听懂?怪不得刚才那么害怕,原来是不好好听课的坏学生。 胤禛嗓子痒痒的,很想笑,但他是威严的皇上,还得维持自己在妃子面前高大的形象,只好沉着脸假装严肃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光滑细腻的肌肤隔着薄薄的寝衣,触感格外明显,像是一朵绵软的云。 他其实心襟动荡,恨不得立即将人就地正法,但逗弄这只慌张的小兔子实在有趣,让他即便是压着欲火,也还是想看看她到底会如何做。 他故意曲膝,勾了勾她的小腿。 陵容委屈巴巴,凑上前亲了亲他的脸颊:“臣妾也不知道,皇上……您一定会吧?” 许是因为过于放纵的态度,让陵容竟敢和他求助了,胤禛喉头滚动,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这样的事情从前他都是直接享受的那一个,不曾费半分心思,如今……面前有个未被旁人教导过的小白兔,只要他能稍微费些心思,此后她便会是他最合乎他心意的小兔子。 无论何种的做法,小兔子都只会乖乖听话。 少女的唇瓣软嘟嘟,刚从他脸上离开的那一刻胤禛心里便起了空落落的感觉,他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儿,沙哑着嗓音说:“容儿既问了,接下来,可要认真学习。” “臣妾定好好学!”小兔子巴巴保证,眼眸亮晶晶,欢喜极了。 她似乎将他当成了救星? 胤禛心中好笑,果然是单纯不知事的小笨蛋。 但这正中他下怀,他再无顾忌地吻上那早就想碰一碰的樱桃小嘴,在她被亲懵了想要逃跑的时候将人按着后脖颈捉回来。 “好好听讲。” “呜呜呜……” 陵容上了一晚上的课,上得头晕眼花,上得叫苦不迭。 这中间,丧心病狂的“老师”连水都没有叫上一回,床头的帷帐晃晃荡荡,到了天色微明才不舍的停歇。 也是这个时候,站了一晚上的苏培盛精神一振,意识到里面终于结束了,他恍恍惚惚地扶了一下头上的帽子,在门口试探地问道:“皇上,可要叫水?” 一晚上了皇上,您也该歇着了,过会儿还得上朝呢。 苏公公心中腹诽不断,对于皇上一晚上都没有休息过这件事大为震惊。 更对他们皇上丧心病狂的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安答应哭了一宿,天可怜见,皇上是一点儿都不愿意放过人家啊。 胤禛可不知道自己的禽兽行为遭到了手下人的默默谴责,他让苏培盛叫了水,自己又回到了床边。 瞧了一眼眼角还淌着泪花,唇瓣红肿的陵容,怜惜地亲亲她的脸颊。 “是朕孟浪了。” 苏培盛动作很快,胤禛抱着人前去擦洗。 少女身上青青紫紫,全是他干的好事。 一边被撩拨得欲望再起,一边因怜惜怀中的人儿辛苦而苦苦隐忍,这一番实在是甜蜜的折磨,他喘着粗气,隐忍到额角冒出青筋,这才算是将陵容身上收拾干净了。 用过的水里,还荡着些浮浮沉沉的浊白。 苏培盛悄然收起自己的下巴,表示一点儿也不震惊皇上这么亲力亲为……才怪! 他震惊死了,一路上都在看天上的月亮。 这也没有太阳,更没有打西边出来啊,怎么皇上反常成这样? 苏公公的疑惑无人能解答,胤禛半点没注意到他的动静,将陵容重新放回床上后擦了擦她的眼泪。 小姑娘被折腾坏了,哭唧唧地呢喃:“不要了,呜呜……皇上。” 别说胤禛了,就是苏培盛这个阉人听到这娇媚可怜的呜咽也是一片的心软。 胤禛占有欲发作,横了苏培盛一眼,苏公公多懂事啊,当场就滚蛋了。 胤禛这才回头,安慰睡梦中的人儿:“好好好,不要了。” 他也是平生第一次这般出格,更是孟浪到小姑哭着逃跑还要将人抓回去继续。 想想实在是过分。 天色更亮,苏培盛不得不提醒。 “皇上,该起了。” 胤禛嗯了一声。 苏培盛自然知道这个情况皇上是不可能让安答应起来的,非常懂事地顶上了伺候的位置。 一边服侍胤禛穿衣,他一边问:“皇上,那安答应?” 嫔妃初次承宠,要么就是赏赐,要么就是位分,总之是要有所表示的,也好让侍寝的妃嫔知道皇上是否满意。 胤禛回头瞧了一眼里面睡得香甜的陵容,沉吟片刻,道:“答应安氏温柔端庄,甚得朕心,着……晋为贵人。” 苏培盛手上的动作一僵,心里惊涛骇浪,片刻后反应过来,道了声是。 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这后宫,要变天了。 第31章 【安陵容3】透骨香 景仁宫中,坐着一干后妃,皇后坐在上首,满脸的柔和慈祥。 可在座的各位妃嫔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今日一早,皇上的旨意便晓喻后宫。 一夜之间,在宫中无甚存在感的那位安答应摇身一变成了安贵人。 什么祖宗规矩,越级晋封那都不在皇上的考虑范围之内,她们也不能让皇上收回旨意,只能又恨又妒地来了景仁宫。 本就僧多粥少的后宫,又多了一名不好对付的竞争对手。 她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看新晋的这位安贵人有何过人之处。 分明,在记忆里这位平平无奇,无论是性子、容貌,还是家世都不算得上乘。 沈眉庄也是纳闷,脸上很有几分不解之色。 陵容什么时候,有了这般能耐? 她心中疑惑,转念想到仍在病中的嬛儿还没承宠,如今就连陵容都升了位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丝忧虑。 但愿嬛儿也早日好起来,免得日后在宫中处境艰难。 陵容得宠总比旁人得宠要好上几分,至少她们几人交好,彼此之间关系尚可。 她和别的妃嫔比起来也就多了几分从容。 “安贵人到!” 尖细的嗓音响起,伴随着一道淡绿色人影缓缓走来,天光争先恐后地闯进来,衬得她周身似乎度了一层渺茫的微光,显得耀眼而圣洁。 进来的少女雪肤花貌。 她杏眸无辜,丹唇润泽,脸上带着些怯生生的紧张。 花盆底鞋在走动时发出轻微的动静,淡粉旗装穿在她身上契合无比,更显得那张本就皎若秋月的脸蛋娇嫩无比。 雪白的龙华微微颤动,不期然露出雪白细腻的一点肌肤和上面重重的红痕,配合着摇曳身姿的步子,更显出无限风情。 这绝对是个劲敌。 在座不知几人悄然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陵容一无所觉,乖乖给皇后行了礼,“嫔妾来迟了,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见过诸位诸位姐姐。” 皇后笑容满面,“哪里就迟了。安贵人伺候皇上辛苦,难得也皇上喜欢你,便不必多礼了,快起来吧。” 不等旁人为难,皇后便先当了好人,一派国母的雍容宽和气度。 “多谢皇后娘娘。”陵容略带着感激地说。 与平级和比她位分低的妃嫔们都起身行了礼,走过流程,陵容才入了座。 她一举一动,虽然守礼,却透着掩不去的紧张羞怯,配上那般般入画的容貌和通身娇柔的气度,哪怕在后宫这些妃嫔看来,也无法说上一句不美。 有那么一刻,读过几句书的妃子们脑海中一同冒出了那句破位出名的话。 我见犹怜,何况蠢奴。 她们见了尚且怜惜三分,皇上一个男人,自然是更喜欢了,也难怪安氏连升两级。 华妃也在被陵容容色迷惑的人之列,可她方才就想找麻烦,但被皇后先行打断了,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要发作。 “哟~这小门小户出身的就是不一样,就算是飞上枝头伺候了皇上,不还是一副小家子气么?” 她懒洋洋撑着头,华丽的凤冠与嫣然的水红旗装交相辉映,极度张扬的美自她身上展开,陵容忐忑不安地瞧着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娘娘……是在说嫔妾么?”陵容生得笨,说话自然就直白,非常坦诚地问。 华妃本做好了继续打击她的准备,被这直球一打,直接忘了刚才要说什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不屑地瞧了陵容一眼。 “安贵人倒是有自知之明。” 陵容本就巴巴看着她,被她这样一承认,直接红了眼眶。 “嫔妾……” 妃嫔们唇枪舌战是常有的事,可这一被说就红了眼睛的还是头一遭。 皇后本作壁上观,准备让华妃来当这个恶人,她再适时出现,表现出她身为皇后的威严和宽和,可没想到这个安贵人是个软弱的,被华妃三言两语就说得要哭了。 计划中断,她总不好让安贵人在她景仁宫哭着回去,这可是如今皇上正惦念的新人,若是皇上知晓了,难免觉得她这个做皇后的不尽心。 如此,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立即呵斥华妃,“华妃!你与安贵人同为皇上的妾妃,虽然位分不同,但说到底都是皇上的女人,如何在此百般看低安贵人?” 华妃一听,不爽了。 妾妃妾妃,皇后只会拿这个压人。 她不屑道:“便是妾妃,臣妾也出身将军府,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如何比得某些上不了台面的。” 这个上不了台面,也不知是说安陵容家里,还是暗讽皇后的庶女身份。 皇后被气得狠了,头隐隐作痛。 她这辈子,最受不了的便是旁人提及她的出身。 可华妃家中势大,她万万不能闹得太难看,只能面色难看道:“官职再小,那也是皇上的臣子,是朝廷命官,华妃你如此言辞,叫皇上如何作想?” 这话便有些大了,一个不好就要背上瞧不起朝廷命官的名头,华妃纵然再跋扈,也知道这个锅不能背,咬咬牙忍了这一茬。 她话音一转,骄矜道:“瞧皇后娘娘说的,哪里有这么严重呢,臣妾不过是和安贵人说笑罢了,她年轻不经逗,不想竟叫娘娘误会了。” 呵呵……在场妃嫔被她说的嘴角抽搐,纷纷感叹华妃果真是华妃。 华妃说完,皇后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不是很想让她下台来,华妃无法,只能去看另一个当事人。 “你说是吧,安!贵!人!” 安贵人三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咬着牙关说出来的,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沈眉庄有些犹豫…… 她瞧着陵容此时处境不妙,有些迟疑是否要出言相帮。 可华妃势大,她若是此时出口,言语中若惹恼了华妃,她父亲那边可能就要被年羹尧一系针对了。 还不等她做出决定,陵容已经出了声。 “华妃娘娘说的是,是嫔妾生性如此,怨不得旁人。” 众女视线中心,那娇娇柔柔如一朵海棠花的安贵人擦了擦眼角,惹得那一处起了丝丝红痕。 咕噜…… 莫名其妙的,华妃有些脸红,只觉得安贵人怯生生的一眼看过来,她就起了一股子烦躁的心思。 说不出的怪异心情让她烦躁,她匆匆转头看向皇后:“臣妾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她转身就走,路过陵容身边的时候,嗅到一股清雅的香味。 这股味道,让她本就不断回想着那一眼的华妃更是烦躁,怒气冲冲瞪了陵容一眼。 好些人都看到这场面,皇后自然也是,她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华妃桀骜不驯,又一贯无礼,但在打压新晋嫔妃这件事上,她用得也算是顺手。 安陵容静静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眼圈儿又红了。 皇后心中不耐,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安贵人怎么这么脆弱,也不知道皇上喜欢她什么? 如此想着,她匆匆应付了众妃,便让她们各自散开了去。 但皇后不曾注意,新晋的安贵人自己话都没说几句,便从她们这群女人的恶意当中毫不费力地全身而退。 陵容得以离开,眼尾染着一点残存的绯意。 她一个人落在最后,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沈眉庄等在门口,一双冷静的眼静静瞧着她。 第32章 【安陵容4】透骨香 “小主,是沈贵人。”宝娟扶着陵容,小声在她耳边说。 虽说她们小主从前与沈贵人交好,但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如今形势有所不同了,情不自禁就露出了些微敌意。 沈眉庄目光沉静,面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陵容。” 陵容面上的怯意散去些,因为见到熟悉的姐妹而有了放松了心思。 芙蕖面上点着欢喜,满眼欣悦地走上前去,“眉姐姐。” 沈眉庄不着痕迹地打量她,见她满面信任,并无什么不同之处,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似乎更多了股说不出的气质。 以往的陵容也是怯懦的,但并不爱哭,可……也远没有这股惹人怜惜的劲儿,沈眉庄自认也算是了解陵容,只觉得一夜之间,往日还算亲密的姐妹一下子变了个样子。 但这样的变化十分微妙,似有若无,她难以解释自己的感觉,自然也是当陵容经过了人事后,成熟了许多。 于是,成功错过了真相本身。 安陵容亲亲密密地贴上去,似对她心中的猜测毫无所觉,有些不好意思道:“眉姐姐是专程在此等妹妹吗?” “自然是,你昨夜侍寝,我和嬛儿都念着你生性羞怯,怕你不适应,又怕你今日请安被为难呢,不想陵容你自有一番造化。” 话自然是说的好听的,只是谁人知道方才殿上,连说两句话帮衬都要犹豫再三呢。 陵容听了她的话却觉得欢喜,有些不好意思道:“惹姐姐们担心了,陵容在宫中,也不算孤身一人,有姐姐们关心了。” “不过,我只是担心,你今日这样的性子传扬出去,会招致旁人轻视。”沈眉庄说。 “眉姐姐……我今日表现得太差劲了吗?”安陵容语气忐忑。 沈眉庄摇摇头。 陵容和她之间,她倒不好多说什么表现好不好的,又不是和嬛儿那样亲密的关系,半生不熟的最是不好多做评价,多说多错,只得含糊了过去。 宝娟将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眼眸闪烁,低头不语。 安陵容眉眼间都是喜意,倒是衬得此时心中不大安乐的沈眉庄面上的笑容太过于虚假了。 从前她是贵人,安陵容是答应,她多番照拂,也算是姐妹同心。 但如今两人同为贵人,再说起话来,沈眉庄便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说到底,还是关系不到位的缘故。 两个面上亲昵的姐妹一起出了景仁宫,一路说着话到了长街上。 前方骤然传过来一道盛气凌人的女声。 “你就是安贵人?” 陵容诧异地抬头,下意识握住了沈眉庄的衣袖,有些害怕地转头看她,“眉姐姐……” “陵容别怕,且看看是谁。” 她话音刚落,一道宝蓝色身影飞快靠近。 那人面相很是尖刻,一双眼不善地盯着陵容。 “余答应?”沈眉庄率先认出了此人,正是陵容承宠之前颇得皇上欣赏的妙音娘子。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耐,但还是温和地说:“我与安贵人从皇后娘娘处回来,眼下正要回去,余答应找安贵人可是有事?” 余莺儿露出几分不屑,“我找安贵人自然是有事。” 她言语轻佻,语气并不客气,半分不将比她更加高上两级的沈眉庄和安陵容放在眼里,说话时眉眼上挑,傲气十足。 陵容本就不安,见了这般气势汹汹的人物更觉得不想招惹,只好柔声问道:“余答应有何事?” “嫔妾听说安贵人狐媚功夫了得,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成了贵人,原本也是和我一样的答应位分,如今正是想请教安贵人在床上如何放浪狐媚呢?” “你!”陵容陡然踉跄着后退半步,气得手上的帕子都隐隐颤抖,眼圈儿悄悄发了红。 沈眉庄狠狠皱眉,“余答应,你如此僭越冒犯于安贵人,就不怕我等请求皇后娘娘做主,治罪于你吗?” “嫔妾可没有,这是请教安贵人高招呢,难道安贵人吝啬,不愿教授于嫔妾?” “余答应,你今日如此,我定然……不会饶过你。”一句警告的话被陵容说得毫无气势,软绵绵的,无甚威胁感。 余莺儿不屑至极,更觉得这个安贵人就是走了狗屎运,不然皇上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她嘲讽地笑了声:“果然是没用,只知道警告,便是去皇后面前,你待如何告我?” 沈眉庄都被她这个蛮横不讲理的样子震惊了,一时间也对这样不守规矩的人没有办法。 陵容就更是无奈了,眼圈儿发红地瞧着余莺儿,半晌说不出来一句话。 余莺儿更是得意,还要继续说。 “安贵人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沈贵人,你可得当心了,这样的人啊……” “余氏,朕怎么不知道你如今的位分已经高到可以随意对贵人指手画脚了?指责安贵人,谁给你的胆子?” 低沉不悦的男声在几人身后响起,余莺儿转眼看去,正看到了皇上格外怜惜地点了点那个安贵人的鼻尖。 沈眉庄眼睁睁看着皇上满目温情地站在了陵容身侧,完完全全忽视了她,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心里骤然一凉。 她木讷地请安,耳边是余莺儿有些聒噪的请罪。 “皇上!您听臣妾解释!臣妾不是有心的,都是误会……”她慌慌张张地爬到胤禛脚边,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腿。 胤禛不耐地一脚踢开她,抱起陵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答应余氏狂悖不堪,贬为官女子,永不晋升。” 长街之上回荡着余莺儿被苏培盛带着人拉下去的惊惧叫声,但沈眉庄的心头浮上的,却是皇上方才瞧着陵容的时候,那种温情而不自觉担忧的眼神。 那是,在她身上从未有过的。 陵容被胤禛抱在怀里,腰间放着男人坚实可靠的大手,温暖又有力。 她小心地抬起眼,悄悄看胤禛。 “看什么?半日不见,不认识朕了?” 他说话时胸膛轻轻震动,低头看来的时候,眼里尽是调侃,陵容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发烫。 “认识的,就是没想到皇上会正好路过。” “谁说朕是正好路过?朕是特意去接容儿的。”胤禛语气玩味,手上一颠,陵容立即发出惊慌的叫声。 “啊!皇上……”被重新抱紧后,她眼里水雾弥漫,显然是被吓到了。 “朕手有些松,若是容儿不想掉下去,可是要牢牢抱紧了朕。” 闻言,怀中的娇娇儿果然听话地用力搂住了他的脖颈。 胤禛瞧见她微红的脸颊,和蔓延着淡淡绯色的脖颈。 男人闷声笑着,脚下的步子更是轻快,似乎刚才说的手不稳当全是假的。 陵容默默靠在他怀里,默默听着他的心跳,半晌,才憋出一句抱怨:“皇上好坏。” “朕哪里坏了?可是昨夜累着了容儿?”知道她害羞,胤禛故意提到这一茬。 陵容果然羞得满面通红,倒在他怀中不言不语。 他心中欢喜,更是因为自己这话不由自主想到昨夜种种。 那些无比契合的回忆,鼻尖萦绕着的淡淡馨香,全都使得身体迅速升温。 于他而言,现在的安陵容就是个特别新鲜的小兔子,格外能激发他的热情,让他觉得似乎自己也还是这样青葱的年岁。 教导一只小兔子慢慢成长带来的愉悦感实在不容忽视,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在厌倦之前,可以格外容忍她些许毛病的念头。 更何况,小兔子这般柔弱,确实该好好保护才行。 在长街上的时候,胤禛其实听到了全部的过程。 余莺儿如何咄咄逼人,安陵容如何不知所措。 其实在那一瞬间,他升起一丝丝念头,想要给她抬旗,但……这样大的事情,也不便为了一个小小贵人去煞费周章,胤禛便想着,多护着些便是了。 总不至于叫旁人欺负了她去。 可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在他心里,此时此刻的安陵容只是个特别些的女人,尽管喜欢,尽管满意,尽管一看到就欢喜,但还不足以让他放弃原则,也不足以让他去费许多的心思。 第33章 【安陵容5】透骨香 回到延禧宫的时候,富察贵人正在责骂安陵容的宫女。 这还是今日一早苏培盛将赏赐连带着贵人规格的宫人都一道带来了,不然怕是富察贵人想要欺辱,陵容手下也没有人给她欺负。 宝娟就是曾经穷酸且懦弱的安陵容拥有的唯一的下人。 富察贵人也是一时之间没有转换过来思路。 毕竟昨日安陵容还是任人欺负的小小答应,如今虽说她成了贵人,可毕竟时间还短,加上陵容今日早晨在景仁宫实在是表现得太过于无害了,让富察贵人一时间没有意识到形势早就不同了。 安陵容如今也不是她能随意欺辱的存在。 胤禛抱着陵容,进门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对陵容的唾骂。 “你这贱皮子,连这点小事做不好,跟你那贱皮子的主子一样,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胤禛瞧了眼怀里的陵容,果然看到她又红了眼,要哭不哭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让他看了,不禁心中怜爱。 他心下不悦,只觉得这富察贵人也实在是无法无天。 “大胆!” 还在耀武扬威的富察贵人直接懵了,没想到皇上会这个时候来,她赶紧行礼问安,收起脸上狰狞恶毒的神色。 “臣妾给皇上请安。” 她就算是再想装出温良的模样,但在胤禛眼里也是临阵磨枪,和他抱着的人儿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远。 他没有理会蹲着的女人,抱着陵容进了屋子,见到房中布置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此处也太过于简陋了些,容儿如今已是贵人,朕命内务府给你换个地方,也省得被一群没规矩的冒犯。” 这个没规矩的,既是指余莺儿,也是指富察贵人。 当然,胤禛心里完全没有思考为什么陵容被人侮辱他这般生气,生气到不顾富察一族的面子,直接将人晾在外面。 他发了话要给陵容一个更好的寝殿,富察贵人又不是聋子,这么近的距离,胤禛还没关门,她自然是听到了。 心下又是暗恨又是忌惮。 安陵容!!! 以往看着是个老实本分的,不想竟如此狐媚,引得皇上这般痴迷。 陵容不关注这个,很是欢喜可以换个地方住,她眉眼弯弯,眼泪汪汪地看向胤禛:“多谢皇上,皇上待臣妾真好。” 是啊,在陵容短暂的生命里,如今的胤禛和甄嬛沈眉庄几人给的善意,可不就是难得。 她双眸红红的,被胤禛抱在怀里,缩成一团依偎在他身前,万分仰慕地直起身,亲亲男人素来冷硬的唇角。 鲜少有后妃这样做,她们便是在晚上的男女之事上,也是格外保守的。 而陵容虽看着羞涩,但在某些方面又出人意料的直白。 柔软的触感传来,伴随着酥酥麻麻的痒意,胤禛被这个亲昵纯洁的吻弄得一懵,愣愣瞧着怀中娇软成一团的女子,只觉得一颗心前所未有的不平静。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在改变,从这个极为偶然的动作之后,胤禛自己都不清楚的那种悸动无声无息占领了他的心。 时日过得很快,富察贵人那日被禁了足,让六宫诸人都更加认清了皇上对于安贵人的宠爱。 后来,皇上更是直接将人接进御书房,安陵容成了第一个被准许进入御书房的妃嫔。 对于胤禛来说,这样的日子过得格外满足,也格外快。 他喜欢容儿陪着他处理政事,喜欢她身上清淡的香味,喜欢在她磨墨的时候装似不经意的碰碰她的手惹她脸红,喜欢…… 喜欢的很多,仔细想来却都和容儿有关。 打着收集纯元皇后手办的想法选进来的那个秀女,他已经有很久不曾想起了。 连皇后都觉得这件事很是奇怪,分明以往皇上过一段时间就会问碎玉轩的那位莞常在如何了,但最近,许久不曾过问了。 胤禛不问,皇后出于心中的忌惮也是绝不愿主动将甄嬛搬到他面前的。 如今有了个安贵人还不算,难道还要有第二个纯元皇后么?她自然是避之不及。 于是打着躲避宫中纷争念头的甄嬛居然真的过了好长一段的安宁生活。 当然,这其中少不得受一些委屈。 宫中之人拜高踩低再是正常不过,便是有陵容和沈眉庄这两个姐妹帮扶着,难免还是要受些窝囊气的。 因为这个,碎玉轩的下人们心思浮动不定,许多都换了好去处。 沈眉庄暗暗着急,劝过甄嬛几次,但都被她以身体还没好全的借口给挡了回去。 可在宫中没有恩宠的日子实在是很难过,即便是甄嬛再如何想清心寡欲过一辈子,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避宠的心思渐渐淡了,逐渐露出想要争宠的心思,沈眉庄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很开心她想通了。 陵容如今来碎玉轩的时候很少,倒不是不想来,是胤禛喜欢她陪伴左右,几乎日日伴驾,没什么空闲。 她冒着雨来到碎玉轩的时候,沈眉庄和甄嬛正在说体己话。 “嬛儿,如今陵容这样得宠,若是你想得宠,或许可以走她的路子。” 甄嬛视线幽暗不明,沉默了片刻后道:“陵容心思单纯,是真的将皇上当成了心爱之人,若勉强她去引荐于我,眉姐姐,我怕陵容会伤心。” 沈眉庄却不这样觉得。 “嬛儿,姐妹之间本就是互相帮衬的,陵容怎会不知道,况且,如今皇上的心思全在陵容身上,便是华妃娘娘都比不得,你要想被皇上看到,如今只有这一条路。” 还有些话她没有说出口:当初陵容之所以能进宫,不正是因为嬛儿那朵秋海棠吗?如今稍作报答,也是寻常。 “这……” 嗫嚅半晌,甄嬛还是不曾表态,沈眉庄看得着急,直接说:“你这样心软如何是好,你若不好开口便让我来说。” “眉姐姐,我怎好让你出头……” 后来的话安陵容都没有听,她转身就走,在宝娟的搀扶下冒着风雨赶回了如今的住所承乾宫。 油纸伞下,宝娟亲眼所见,她们小主那张素来爱哭的脸上半分泪痕都没有。 眼圈儿虽然是极红的,但反应却远远不如以往遇到些微小事大。 她心中不由得揣测,难道小主同莞常在和沈贵人只是表面上的交好? 但到了承乾宫,安陵容在主位上端坐了半晌 ,连湿透了的衣服都不愿换下来,叫她一声也没反应,宝娟这才意识到小主大概是真的伤心了。 水痕在裙摆蔓延,将她身上的淡蓝旗袍泅湿,半分没有平日里的仪态万方。 “小主,小主,您快换件衣裳吧,这若是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宝娟面色着急极了,在陵容耳边说:“虽然这沈贵人还有宛常在对您不好,不拿您当真姐妹,您也不能这般对自己啊。” 也不知道这话是真的关心,还是别有心肠。 陵容不理会她,愣愣瞧着外面的雨,忽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得,这下子真的着凉了。 胤禛一进来就听到了她这动静,快步走近,才看到她身上还穿着湿衣服。 “容儿?” “皇上?您来了啊。”陵容迟钝地看向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行礼问安,急急忙忙站起身。 “臣妾请皇上安,皇上万福金安。” 胤禛又是气急,又是心疼,俯身去扶她:“笨,都什么时候了还请安,朕又不在乎……容儿!!!” 正带着笑意地说着话,还打算好好惩罚一下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的小姑娘,便被猛然软倒在他怀里的陵容吓了个够呛。 那一瞬间,胤禛脑海里闪过许多东西,佟额娘病重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脑袋空白了一瞬间,片刻后声嘶力竭地冲着苏培盛道:“请太医!快去!” 宝娟都被帝王脸上狰狞的神情吓到了,不敢在这个时候煽风点火,老老实实尽一个奴婢的本分。 胤禛将陵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焦心地想解开她的衣裳给她换上干燥的衣物,但因为过于惊慌,竟然半天都没有解开一个盘扣,反而将陵容脖颈处弄出了一点点浅淡的红痕。 “你来!”他看向一边的宝娟,眼中闪着抹不去的焦躁情绪,双目隐隐发红。 宝娟上前来动作利索地给陵容换了衣服,胤禛见到还在昏迷的陵容,紧皱的眉心并未放松半点。 直到太医进来,他才面色一松,抓着人就往陵容床边拽,连缓口气的时间都不给。 “快些看看容儿……安贵人到底出了何事,若不尽心,提头来见。” 太医白了脸色,哆哆嗦嗦上前去。 半晌,太医松口气,白花花的胡子颤巍巍“皇上,安贵人这是受凉了,加上心绪起伏过大,悲悸过度所致啊。” “可有大碍?如何医治?”胤禛烦躁地问。 太医道:“无碍无碍,只是着了些凉,加上贵人原本身子就弱,老臣给开些滋补的药,平日里再叫贵人放宽心,切莫大喜大悲也就无碍了。” 太医生刚说完。 宣软的锦被之中,脸色微白的陵容羽睫颤了颤,轻轻张了张嘴,“水……” 那声音虚弱可怜,胤禛听得心疼,握住她的手,万分珍惜地吻了吻。 宝娟立即就要端水,被胤禛一把止住:“朕来。” 他放下陵容的手,给她盖好了被子,自己去端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他心中庆幸,幸亏容儿这次无碍。 胤禛实在欢喜,以至于一个皇帝做服侍人这种事做的顺手极了。 还隐隐有些开心。 扶着人小心地喝了两口温水,见到人颤幽幽地睁开眼睛,他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挥退左右,胤禛上了床,将体温还有些热的陵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纤薄的后背,沉声问:“太医说你是悲悸过度,加上着就凉才晕倒,容儿告诉朕,是不是有人暗地里欺负你了?” 第34章 【安陵容6】透骨香 “……” 陵容缩在胤禛怀里,不肯说话。 她总是这样,坦率天真,又性子软,胤禛自她第一次侍寝就知道她是个很直白的性子。 不愿意说的事,宁愿沉默不语,也不撒谎。 也正因为她和后宫里那些女人都不一样,他才不可自拔地沉沦在了这只小兔子的温柔乡里。 其实说起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更多的是他耗费心力,百般逗弄她。 也许是恶趣味,她越是羞,他越觉得可爱。 她只是一个微笑,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就能让他心绪起伏。 胤禛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他是皇帝,是天子,有一个能让他开怀牵挂的人很正常,本该如此,喜欢一个妃子也是寻常事。 所以他顶着太后和皇后的不赞成将承乾宫给了安陵容,打定了心思宠爱她。 承乾宫代表着帝王特殊的看重,从前顺治爷的董鄂妃、皇阿玛的佟佳皇后都曾住在里面。 如今,胤禛也想容儿住在里面,成为后世所知的他宠爱的女人。 尽管如此,对于和容儿的相处,他也总是无奈的,就像此刻,倔强的小兔子红着眼睛,要哭不哭地要凑上来亲他,希望他不要再继续问了。 胤禛一边难以抑制地想要受了这个吻,一边却又觉得哭笑不得。 “容儿总是用这一招贿赂朕,朕是天子,难道容儿以为朕是个亲一亲就什么都答应的昏君?” 安陵容停下来,眨巴着眼睛看他,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巴巴地撒娇:“皇上~不问了好不好~” 她平日里不会撒娇,只在某些特别的时候不得不在胤禛的逼迫下说上一两句,以此指望逃脱男人的热情。 但那种时候,结局一般会是迎来更热烈的情绪。 安陵容不懂这个,她只觉得皇上平日晚上就爱她这般说话,此刻想来也是爱听的,她也就说了。 胤禛抱着人,放在她背上的手变得僵硬,喉头滚动,沙哑着嗓音说:“容儿……” 他说话时眸色幽深,不着痕迹将怀中的细腰收紧,身体也开始升温,危险……一触即发。 “臣妾在呢。”还是不知道危险的安陵容甜甜地应声。 “朕看真的是太纵容你了,白日也敢撩拨朕?” “啊?” 安陵容懵逼地啊了一声,还来不及干别的,就陡然被人捉住了手腕儿,按在被子里亲。 “唔唔唔……”她挣扎起来,慌慌张张地看向门口,示意胤禛注意。 “白天……关门……唔……” 胤禛笑着松开她的唇瓣,宠溺道:“别怕,苏培盛会关的,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 安陵容不想说出今日之事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只不过付出了第二日腰酸背痛的代价。 期间,某个小心眼的皇帝非让陵容为自己今日吓到他负责。 “容儿今日吓到朕了,今后再这般不顾惜自己的身子,那朕也就不顾惜你了。” 言罢,一阵狠戾的力道便恶狠狠刺伤了陵容。 “呜呜呜……臣妾知错了。” 安陵容哭得可怜,胤禛一边怜惜地吻去她脸上的泪,一边毫无怜悯之心地继续。 他心脏狂跳,抱着他的小兔子不愿意放开一丝一毫,唯愿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他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今日某些东西险些失控的感觉太过糟糕,让他迫不及待要确定身下人存在的真实性。 “容儿,容儿……朕是天子,你命你永远留在朕身边,听到了吗?” 眼睛红肿唇瓣也红肿的美人呜呜咽咽地哭,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控诉着男人的凶狠。 长夜漫漫,苏培盛听到房中他们皇上情到浓时如疯似魔的话,感叹万分。 这样深的执念,没想到也会出现在皇上身上,从前……哪怕是对纯元皇后,皇上也不曾如此失态。 唉,皇上啊皇上,没想到居然栽在了安贵人手里,或许当初安排槿汐去碎玉轩……是他押错了宝。 当夜,知道皇上又宿在承乾宫的后宫瓷器又碎了许多,皇后的偏头痛更严重了,翊坤宫的欢宜香彻夜长燃,浓郁到让人鼻子发疼的香气笼罩着整个翊坤宫。 而碎玉轩那边,则是再一次沉寂下来。 翌日一早,神清气爽的胤禛带着陵容昨夜许了一箩筐的承诺心满意足地出了承乾宫。 没过多久,苏培盛送的赏赐就到了。 宝娟习以为常地将人带进去,谢过恩,陵容只捡了一对滴水白玉耳坠,其余的都让宝娟收起来。 “贵人,皇上说下朝后就不来您这儿用膳了,让奴才告知您一声。” 陵容了然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苏公公。” 胤禛毕竟是皇上,绝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个人,纵然陵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的日子,但假若没有,也不会太过于失落。 华妃娘娘有年将军做靠山,如今正是大战的时候,皇上自然要多多关切。 见到安贵人面上的淡然,苏培盛心下不禁又想到皇上同他说这事儿的时候面上不自觉的心虚和愧疚。 两相对比,素来懦弱爱哭的安贵人竟然显得有些冷漠了。 也或许是,沉沦下去的只有皇上一个人。 他不愿再深想,态度格外尊敬地退了下去。 宝娟在他走后气愤地对安陵容说:“小主,您今日不用去皇后娘娘宫里请安,按理来说沈贵人和莞常在都该知道您生病的消息才是,可如今都午时了,也不见她们来看看您。” 安陵容眉心微皱,低声说:“也许,姐姐们是有旁的事。” “小主!您就是心善,昨夜她们那般谋划您……” “别说了!”安陵容打断她的话,做出抗拒的姿势,一脸伤心,“我不想听这些,宝娟,你下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小主……” 宝娟仍然气愤,可安陵容拒绝听她嘀嘀咕咕,她也就没了办法,只能不甘地说:“好吧,奴婢去看看小主的药。” 那药是太医开的方子,治风寒的,另有一副药,是为了调理她的身子,乃是胤禛专程要求的。 她必须日日都喝,否则被某人知道,又是一番苦楚。 此时此刻,承乾宫药房—— 余莺儿脸色怨毒,手里不住地抖落白色的粉末。 “喝喝喝,还皇上亲自开口的,安陵容,喝死你!” 第35章 【安陵容7】透骨香 “小主,药来了,您快趁热喝了吧。”宝娟轻轻推开门。 浓郁的药味儿传来,萦绕鼻尖,就算是想忽视都做不到。 安陵容不情愿地皱着眉,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窝在被子里发出不满的嘀咕。 “不想喝,你放那儿,等会儿我自己来。” 宝娟不赞成地端着药靠近,那药味儿越发浓郁了。 “小主,这可是皇上特意吩咐的,是对小主您的重视呢,在整个后宫这可都是独一份儿的,怎么可以不喝呢?若是皇上知道了,又要罚小主写大字了。” 说到罚写大字陵容就头大。 皇上是好意,安陵容都知道,但太医开的药实在是苦,苦不堪言! 她每次喝药都是一副抗拒的样子,此次也并不例外:“皇上的心意我领受了,这个药就暂时不喝了,这两日喝药,我身上都出了一股子药味儿,你别告诉皇上他就不知道了。” 宝娟捂着嘴巴笑,“小主可是怕苦呢,奴婢给您寻了蜜饯来,您喝了药,且吃两颗,嘴里就不苦了,但这药真不能不喝啊。” “也罢。”安陵容掀开被子,紧皱着眉头示意宝娟将药端过来。 宝娟殷勤地上前。 “小主怕烫,奴婢先为您试试。”她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倒了些进早就准备好的小碗里,倒进去的药正好够她一口。 宝娟一饮而尽,“刚好,小主喝着不会太烫嘴。” 宝娟也是见过了她们小主才知道世界上当真有这样娇嫩的人儿,喝药也会被分明不高的温度烫着。 自第一日安陵容舌尖被药烫出了小小的一片红后,宝娟便次次都记得给她试药。 她是皇后娘娘的人不错,但如今眼看着她们小主炙手可热,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也越来越高,她自然也做好了两手打算。 能讨得主子欢心的事情,她不吝惜去做。 宫里的人,谁都有九曲十八弯的心肠,那些没有心机的,不是死了,就是像她们小主这样被皇上宠爱着的。 而她这种没主子命的,就得多给自己留后路。 宝娟面带笑意,端着药站在床边,拿起药匙就要喂给陵容。 陵容虽然抗拒,但毕竟是胤禛吩咐的,便是不乐意,也还是张开嘴配合。 宝娟一边服侍她,一边笑着说:“也不知道今晚皇上会不会来咱们承乾宫。” 为了让陵容自在些,胤禛可是专门将承乾宫划给了她一个人,如今虽说名义上不是主位娘娘,但过的可不就是这样的日子。 陵容若有所思,想了想,还是说:“皇上去了华妃娘娘那里,今日应当是不会再来了,你我都知道,皇上待她,也是有情意的。” 宝娟不满地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陵容却不愿再听她唠叨,凑过去要喝药,“好了,皇上喜欢谁是皇上的事,我只是个贵人,如何能管这些。” 娇艳的唇瓣和乌黑的药治只差了一点距离。 陵容正要含住汤匙的瞬间,面前的药汁忽然洒到了地上,乌黑的药将红色的地毯都染上了暗色。 “宝娟?”她侧眸去看,瞧见了无比可怖的一幕。 刚才还在和她说话的宝娟面色青紫,口中溢出乌黑的鲜血,比刚才的药汁更多了几分血腥味儿。 这个场面其实相当安静,宝娟口中乌黑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又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滴,滴滴落在地上,溅射在安陵容雪白的裤腿上。 嘀嗒嘀嗒…… “嗬……小,小主……救我……”宝娟嘶哑到如同枯朽树木的声音响起,她往前一步,紧紧拽住了安陵容的衣摆。 片刻后,也许是脱力,口吐鲜血的宝娟倒在了地上,紧挨着陵容的脚。 “来人,快来人啊!”方才,陵容被吓得呼吸都不敢,在宝娟倒下后才如梦初醒,颤颤巍巍地出声叫人。 门外霎时间进来了几个宫女,都是承乾宫的宫人,陵容看到熟悉的一张张面容,总算是放心的长舒出一口气。 “小主,宝娟姐姐!”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将陵容扶住,看到地上的宝娟也被吓出一声尖叫。 陵容只觉得脑袋昏沉,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过于可怖,让她到了现在也还是没有回神,她勉强道:“请太医来,看看宝娟,我……” 话说到一半,她便失去了最后的意识,软软倒在了身边之人怀中。 “小主!小主!” “快去请皇上!太医院那边也快去!” “……” 胤禛急匆匆从华妃处赶来的时候,正见到陵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乌黑的发,惨白的唇。 余下入目的就是地上还未处理的鲜血痕迹,乌黑的一团,渗透在红色的地毯上,显得格外阴森。 与床上的人儿两相映衬,显得她更为可怜虚弱。 胤禛心脏停了一拍,脑中一片空白地走了几步,却因为过于激动而脚步错乱,苏培盛适时伸出手将人扶住,宽慰道:“皇上,您别着急,安小主没喝那药呢,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勉强稳住了胤禛的心神,他摆摆手,惊惧的心冷静下来。 对,容儿不曾喝那药,不会有事的。 太医被拽着进门,踉踉跄跄地到了床边,胤禛让出位置给他把脉,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怎么样了?” 老太医缓缓松开手,道:“贵人这是惊惧过度了,可是看到了什么?” 下面的宫人适时道出今日的场面,还请太医稍后察看宝娟的尸体。 太医了然的点点头:“那就是了,贵人天生底子就弱,如今骤然见到贴身婢女惨死这样可怕的场面,怕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才昏厥了去。” 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胤禛满心痛苦,分明今日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还是那般娇嫩明丽,如今却毫无血色,让他心中绞痛。 他忍不住想,若是他今日午时不曾去华妃处,便不会让她一个人看到那样的场面,也不至于这般惊惧。 都怪他…… “容儿何时能醒来?”胤禛焦心地问,他伸出手去碰陵容的额头,发现那里烫得惊人,“为何只是受惊如今却还发起了热?” 太医脸色开始有些凝重,请求再次把脉,把脉后迟疑道: “贵人一朝受惊,加上前两日的风寒还未好全,更是病上加病,心神大悸。” “朕只问你,容儿何时能醒?”胤禛不耐烦听那些,他只想知道床上了无生气的人儿何时才能睁开眼,重新对他娇声娇气地抱怨药苦。 太医:“老臣开些药喂贵人服下,若是顺利,今夜就能醒来,若是不顺利……” “不顺利如何?”听到太医这个忐忑的语气,胤禛的心先是一跳,随后就是惊慌。 太医也害怕触怒如今看上去十分瘆人的皇上,却又不能说谎,战战兢兢道:“若是不顺利,那便……不知道何时会醒来了,也许,会醒的晚上一年半载。” 胤禛现在只后悔一件事——没能时时刻刻将人带在身边。 他捂住陵容的手,入手是一片的冰凉。 “容儿是不是生朕的气了?若是你生气,只管醒来怪朕,朕都受着,什么都答应你。” 旁观的苏培盛就知道,这件事过后,若是安贵人能醒来,今后怕是不会低于华妃娘娘之下。 又是一个盛宠不衰的主儿。 可,安小主当真还能醒来吗?苏培盛瞧着,皇上是情根深种了,可这人命从来天定…… 他的角度看来,床上的安小主呼吸都轻了许多,怕是不好…… 第36章 【安陵容8】透骨香 胤禛心中也是一片沉重。 他同昏睡的陵容说了会儿话,当日政务也不曾处理,决定彻夜陪着她。 今夜是个关键时期,太医的说法还算是保守,事实上,若是今夜一直发热不醒,那可能就会烧坏了脑子,再也醒不了了。 他生怕眼前的人儿真的再也不醒来,心中只要想到那种可能便觉得格外绝望压抑。 承乾宫忙碌起来,灯盏准备了许多。 当日就传出了消息,安贵人又生病了,皇上今夜陪着她。 翊坤宫冷如冰窖,华妃坐在椅子上默默掉泪。 “颂芝,皇上今日那样,你看到了吗?” “奴婢,看到了。可是娘娘,无论如何,皇上心里都是有您的。” 颂芝极力想安慰华妃,可是这一次,是华妃自己看明白了。 当时承乾宫的人说安贵人晕倒的时候,她将皇上面上的紧张在意看了个一清二处。 再也没人比她更了解皇上了。 他从来没有那么在意过一个女人,哪怕是她,也没有。 华妃笑得凄凉,站起身一步步往外走,“从前本宫总以为皇上总是喜欢本宫的,就算宫中有再多的女人,本宫也以为自己总是不一样的。” 她戴着长长护甲的尾指擦了擦眼角,任由眼泪滚落,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长叹着说:“如今才知道,原来皇上对本宫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 颂芝道:“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娘娘呢,皇上对您多好啊。” “哈哈哈……是啊,皇上待本宫多好啊,只是可惜,那样的好,对谁都可以。” 华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前笃信皇上爱她,如今却只是看到了他紧张安贵人,便又如此笃定了自己是不被爱的。 皇上或许对她有一丝感情, 但那样的感情夹杂了多少水分实在是很难说,更别说,她还有一个当将军的哥哥。 从少女心事到如今的年纪,华妃才算是幡然醒悟,原来皇上自始至终不曾爱她。 若皇上对她能有对安贵人一半的在意,她也不至于看得这般清楚。 颂芝一直跟着华妃,自然知道她的执念,有些担心她,更多的是愤恨安贵人抢走了她们娘娘的宠爱和皇上的在意。 她面色阴狠道:“娘娘,不若我们将安贵人……这样,皇上总会回来的。” 毕竟从前她们就是这么做的。 “颂芝,你不懂,你不懂。”华妃颓然地靠在门上,笑得惨然。 颂芝不明白,她自己心里却明镜似的。 以往的年世兰总觉得皇上是喜欢她的,宠爱旁的人都是不得已,所以她不喜欢那些女人……但如今,她认清了一切。 原来没有什么不得已,他只是不够喜欢她,不够爱她。 而承乾宫中,灯火通明,守着一排太医,下面的人说话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谁都知道皇上这时候烦躁担忧,没人那么不要命敢在这个时候出差错。 余莺儿和涉事的一群人都被关起来,专人看守,严密的防卫起来。 寝殿之中,胤禛双眸通红,熬出了大片的红血丝,他紧紧握着陵容的手不放,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床上的人儿脸色此时不苍白了,是通红的,平日里白皙如玉的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意,温度也带着不正常的烫热。 她唇瓣开开合合,似乎在说话。 胤禛注意到了,有些欣喜地看向她:“容儿!” 可惜,陵容并无反应,只是皱起了眉,双眼仍然紧闭,似乎陷落在某种可怖的梦境。 在她的梦中,是凄苦的母亲绣瞎了眼睛,只为了父亲的前程,但父亲在买了个官后,便忘了当初的海誓山盟,嫌弃母亲人老珠黄,嫌弃她眼瞎。 她希望母亲能不再选择父亲,不住地念着:“娘,娘……” 胤禛这一次听清楚了,见她梦中还在唤母亲,顿觉得心疼。 小时候,他在旁人那里听到自己的亲生额娘是德妃,而佟佳额娘只是他的养母后,他也曾偷偷去看德妃,却只看到了她温柔地哄着哭闹的十四弟的场景。 那日回去后他也曾一遍遍在梦中唤额娘。 有了这样同病相怜的滤镜,胤禛顿时觉得与陵容之间的羁绊更深了,满目温柔地看向她;“等你醒来,朕便给你提位分,到时,你就可以见你母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在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后,陵容终于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满脸胡茬的男人。 “皇上?” 她平日里见到的皇上都是整洁干净的,这般邋遢的还真是没见过,竟有些不确定了。 胤禛迟钝地盯着她看,眼睛呆滞地眨动。 “皇上,您怎么了?” 陵容声音细弱,扯扯他的衣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胤禛会这样。 胤禛如梦初醒,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容儿!”他一把抱住了陵容,激动到近乎落下泪来。 一晚上的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已经让他十分担惊受怕,生怕今夜会等到不好的消息。 他急急转身看向太医,“快看看容儿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大碍?” 太医看过,只说今后好生养着便无事,他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容儿,你不知道,你这一觉着实将朕吓到了,若是再来上一次,朕怕是要随你一起睡了。” 当皇帝的素来忌讳,这会儿却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可见真的是被吓坏了。 陵容缩在他怀里,感动的红了眼:“皇上待陵容之心,陵容永志不忘。” “永志不忘还不够,要生生世世都记得朕,都和朕在一起。” “好。” 承乾宫一片温馨场面,宫中巴不得陵容干脆病死的有很多,知道她平安无事的消息后,个个恨不得咬碎了后槽牙。 皇后的景仁宫都多叫了一趟太医,却因为太医都被胤禛叫到承乾宫而白跑一趟。 “病秧子,命真大!” 说这话的是素来刻薄的丽嫔,她恨恨盯着承乾宫的方向,权当自己祈祷了一晚上的佛祖保佑安陵容死了算了是打了水漂了。 像她这般明里暗里嫉妒的人不少,可这才哪到哪儿。 第二日天明,安贵人成了安嫔的消息传出来,她们才算是嫉妒致死了。 胤禛光明正大将自己的偏心显露出来,言道安贵人受惊,为了安慰她,特地晋了她的位分,让她宽心。 宫妃们只想冷笑。 只有皇上的心肝宝贝安陵容有这个待遇。 第37章 【安陵容9】透骨香 陵容醒来后,胤禛才有心思处理下毒的余莺儿,她咬死了自己是嫉妒过甚,这才买通承乾宫的宫人下了毒。 被买通的那几个宫人被发现的时候早就成了尸体,事情再也没有办法查下去。 胤禛大怒,将余莺儿赐死后,还清查了整个承乾宫的宫人,果然又查出了好几个别人安插的眼线。 有华妃的,也有皇后的,更离谱的是还有太后的。 胤禛气得够呛,同时更觉得他家容儿是需要保护的小兔子。 瞧瞧这些穷凶极恶的女人,都把承乾宫安插成了筛子! 对于陵容来说,成为安嫔后,别的倒是没有感觉出太多的变化,但有一件事确实让人舒心。 以往独居承乾宫总是会被人说道两句,是以当初一开始胤禛让她住在主殿她还有些忐忑,如今已经是嫔位的陵容占了个名正言顺,终于不用再担心这个了。 阳光正好,陵容正在院子里绣花。 因为母亲的缘故,陵容平日里是不大愿意做绣活儿的,做一次,便想起一次母亲,想起她们母女二人艰难生活的那些年,但在那日高热醒来后,她便捡着几块上好的布料,开始在上面绣花样。 上面的纹路,隐约是团龙密纹。 鸟雀叽叽喳喳,肤色白皙的美人便在树下软榻上静静坐着,一派娴静安然。 “小主,您喝口茶吧,这是内务府新送来的花茶,说是皇上特意吩咐的。” 说话的是陵容新的贴身宫女,当初宝娟死后,她伤心了许久,胤禛也惦念着她身边没个可心的人儿,便重新派了个人给她。 此人名如兰,是个知冷知热的,性子和做事都无可挑剔,陵容与她也算是合得来,很快就习惯了她的服侍,便没有再提旁的人上来做一等宫女。 陵容停下手里的动作,接过她手里的茶,笑得矜持:“皇上一贯体贴的,倒是衬得本宫是个不知感恩的,这么久了,也没送过皇上什么。” 如兰痴痴的笑:“小主您还说呢,如今手头上巴巴儿做的,不就是送给皇上的吗?” 脸皮本就薄的陵容被这般调侃,飞快红了脸,当上主位娘娘后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一点从容气度全都忘了个干净。 “如兰,你净胡说,谁告诉你这是送给皇上的了?” “小主不必说,奴婢日日看着呢,您手上都刺破了好几个洞,还经常对着这东西傻笑,若非是送给皇上的,小主何至于此。” 主仆二人之间的谈话亲昵无比,有些僭越规矩,但却很是温馨。 比起当初和宝娟之间相处的时候,时常感到尖锐的不快比起来,如兰确实是更加合适的人选,陵容想到。 她羞怯怯的看向手上的绣品,有些难为情地说:“如兰,不许告诉皇上,这个我要偷偷做,给他一个惊喜。” 小女儿情怀的样子实在是娇羞,换个人来都得心软,如兰心中想到:可惜,奴婢是一定要说的。 其实也用不着她告状,门外的风略微快了些,有人在驻足倾听里面的动静。 如兰瞧着她家主子手上的伤口,很是头疼的劝说:“小主,您这手上都刺伤好些个地方了,奴婢给您拿点药涂上,您就暂时别绣了吧。” 陵容摇头,“那怎么行,都快做完了。” “主子……”如兰无奈地唤了一声。 陵容不为所动,打定了主意。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从绣活儿里抬起头,“对了,我手上的伤,你不许在皇上面前提起。” 如兰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好好,我的好小主啊,您也心疼心疼自己啊。” “不过,就奴婢不说,皇上也会看到的,毕竟……” 余下的话被羞赧的娇呼止住,院子里响起一片笑声。 院子里的动静传入门外的男人耳朵里,他嘴角挑起笑意,眼里却又勾着心疼。 傻容儿…… 心头涌上止不住的暖意,胤禛只觉得小姑娘傻乎乎的,和旁人都不一样。 旁的人只要为他做了点什么,恨不得他一丝一毫都知道,她却还不让人告诉他她受的伤,费的心。 真是叫人又怜又爱。 如此,他心中越发觉得无限欢喜,为了不破坏小兔子的惊喜,他特意等了一会儿,令苏培盛进去禀报他今日要来的消息。 又过了会儿,确定里面的小女人将东西全都收拾好了,他才带着笑意地跨了进去。 “容儿今日在做什么?”他明知道,还要故意这样问,为的就是看她因为不得不岔过话题而羞红的表情。 陵容果然躲躲闪闪,言语间闪烁其词,最后哼哧哼哧地撒娇:“皇上好久不来了,臣妾想您。” 她一边走,一边因为自己说出来的话而感到羞涩局促,拉着人往房间里走,生怕被外人听见了这般羞人的话。 胤禛心下好笑,故做诧异地挑起眉头:“容儿此话从何说起,朕今晨才从你这儿出去,缘何说许久不来?” “臣妾……臣妾……”陵容吞吞吐吐,被人咬着唇瓣欺负也不敢反抗,软乎乎地闭了眼。 最后,还是胤禛勉强保有了一丝丝良心,在她唇畔轻啄了一口,温声替她圆了话:“想来是容儿爱朕至深,自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算起来,朕和容儿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堪比三秋。” “皇上惯会取笑臣妾。”不正经的皇帝羞得陵容装鸵鸟,将头死死埋进他怀里。 “哈哈哈……” 胤禛开怀愉悦的笑声回荡在承乾宫内。 苏培盛和如兰识趣地站在门口当柱子兼门卫,听着里面的主子们缠绵的叙话,相视一笑,欣慰极了。 晚上,等身边的小兔子睡着了,胤禛才偷偷起身,拿了苏培盛袖子里藏着的伤药,给她一一涂抹。 昏暗的灯光下,瞧见陵容手上血糊糊的几个小洞,胤禛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上完药后给将她的手小心地放好,不让手的伤口碰到被子。 “唉,傻乎乎的,就算容儿什么都不送,我也喜欢你。” 深夜低语无人知,只有床头的烛火见证了一切。 第38章 【安陵容10】透骨香 第二日,胤禛去上了早朝,陵容估摸着自己许久没去看碎玉轩的甄嬛和咸福宫的沈眉庄,去皇后宫里请了安便去了碎玉轩方向。 上次听到她们之间的话,陵容虽然难过,但也没有真的想断绝了这份友情。 她这一生拥有的真情实在太少,除开皇上,便是眉姐姐与甄姐姐,她还是想再努力一下,尽量与她们融为一体。 先前她病中,后宫好些人都来看了,她们也来了,但碍于还有旁人在,不能毫无顾忌,便也只是简单的说笑了几句。 今日她去,便是想好了。 若是甄姐姐真的需要她引荐……那,也不是不行。 要和旁人分享皇上喜欢,陵容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却同样珍惜这份友情,是以愿意退让些。 她只带了如兰一人,一主一仆没有提前告知,就带上了些礼物便赶着上好的阳光前往。 到了碎玉轩,陵容让人通传,自己则等在门口。 没一会儿,甄嬛身边那个叫浣碧的宫女出来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瞧着陵容主仆二人:“见过安嫔娘娘,我们小主让您进去呢。” “什么?” 如兰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主子可是嫔,而里面的那位只是个常在,这婢女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话的。 浣碧哼了一声,“我怎么了?” 陵容也觉得不大舒服,她一向知道甄姐姐待浣碧亲厚,浣碧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她的态度,浣碧如今这样,她实在难以想象甄姐姐对她是怎么看待的。 她有些不悦地抿紧了唇,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声。 “陵容来了!快进来!” 甄嬛的身影缓缓来迟,就像是才知道陵容的到来一样,也像是根本不在乎。 沈眉庄在她身边,见到陵容,表情更是淡淡。 三个人都没有了当初的样子,陵容能感觉到她们对于自己的态度远比从前冷漠。 可分明,她虽然一直没有空闲来到碎玉轩,但也是明里暗里多番照拂她们二人的。 不过,沈眉庄显然更能意识到如今的身份差距,动作缓慢地行了个礼:“见过安嫔。” 她瞧了一眼甄嬛,示意她不能无视礼数,但甄嬛却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一样,自顾自同陵容说话。 陵容笑了笑,“眉姐姐不必多礼,我们之间,只要情谊不变就好。” 如兰是看出来了,这两位她家主子的故人,看来是对于自家主子爬到她们身上这件事很是不忿啊。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陵容进了碎玉轩,勉强装作没有发现一丝丝差别的样子,与甄嬛沈眉庄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 原本大家这般心知肚明的也就过去了,但在碎玉轩门口不给陵容好脸色的浣碧却忽然出现了。 当时,沈眉庄正在暗示陵容引荐甄嬛的事情。 “陵容,你也知道嬛儿抱病多时,如今仍未得皇上的眷顾,我想着,皇上喜爱你,若是有你的引荐,皇上定然对嬛儿另眼相看。如此,也好有几分宠爱,不至于被宫里这些拜高踩低的奴才欺辱。” 陵容虽然来时已然想好了退让,但当沈眉庄真的提出来,还是觉得心伤。 她一是伤心姐妹不曾真心对她,二则是觉得甄嬛当初殿选那般得皇上喜欢,如今却这般不被记得,害怕皇上对她的宠爱早晚也会烟消云散。 唇寒而齿亡,虽然她和甄嬛之间的关系不是唇齿那般亲密,但二者总是有相似之处的,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她轻轻笑了笑,缓缓呼出一口气,只道:“我在皇上面前虽然还算能说的上几句话,若是姐姐不嫌弃,那陵容便斗胆一试,但皇上见于不见,我却是不能做主的。” 甄嬛一直紧紧捏着的帕子松开来,显然是觉得放心对了,而沈眉庄也是一样的神情,显然一开始两人都认为陵容不会答应这件事。 毕竟这件事对于安陵容来说是有风险的。 但她们还是说了…… 甄嬛总算是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欢欢喜喜道:“那就多谢陵容了。” 碎玉轩这样的冷宫日子她也实在是过够了。 原本以为在宫中清清静静终老一生也就罢了,但谁知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若无陵容和眉姐姐的援手,她宫里的人怕是连冬衣都穿不上。 陵容心里不大好受,见甄嬛和沈眉庄两个人脸上真心实意的开心,半点没有替她考虑过若是她因这事惹怒了皇上的担忧,只觉得迷茫又苍凉。 看来,她在宫中最开始得到的温暖,说到底,并不是属于她的温暖。 也许,那只是当初的甄嬛天真烂漫,随手做出的善举,她却将其当成了生命里的救赎。 在甄嬛与沈眉庄说出姐妹三人相互扶持时,她一度认为自己也是她们最好的朋友。 但如今看来,或许是朋友,但也仅仅是朋友罢了。 对于甄嬛来说,她永远不能和沈眉庄比,无论是时间的长度,还是情意的深厚程度。 想开了这些,陵容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从前她做的或许不够多,但这次为甄嬛引荐,她也算求了个心安,便算做是她最后的报答吧。 如此一想,她便准备张口告辞。 “小主,安嫔娘娘,沈贵人,吃些点心吧。” 浣碧端着两碟样式寻产的点心进来,脸上倒是没有那种趾高气昂的神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敲打过了。 她正要退下去,陵容眼神一凝,开口叫住了她。 “等等!” 甄嬛和沈眉庄动作一窒,甄嬛的笑僵硬在脸上,问道:“怎么了?” 陵容的眼神落在浣碧身上,没有开口。 她刚才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仔仔细细地看浣碧身上的衣服,却是证实了她一开始并未看错。 浣碧身上的那衣裳,用的料子,可不就是她前两日才唤如兰送来给甄嬛的祥云锦。 祥云锦虽算不得一等一的料子,但即便是嫔位上的妃子穿着也不算是辱没了身份,将料子送给甄嬛,便是陵容想着她没有圣宠,难免叫人看轻些,这才送了去。 谁料,她竟然在浣碧身上看到了这料子。 第39章 【安陵容11】透骨香 有那么一瞬间,陵容觉得这是甄嬛在对她进行赤裸裸的嘲讽。 脸上火辣辣的疼,陵容不明白,若是甄嬛不喜欢她送的东西,大不了收起来不用就是了,但她偏生送给了自己的宫女,送给了一个下人。 还任由浣碧在她来的时候穿出来给她看,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她甄嬛的心里,她安陵容送的东西,怀着真心给出去的,就只配穿在浣碧身上,而上不得她甄嬛的身么? 一系列的心理活动,表现出来也不过是愣愣盯着浣碧数息。 浣碧也就是仗着甄嬛的宠爱才能那般胆大,如今面对明显面色有异的陵容,再对上她身后的如兰那个充满了杀气的眼神,很快就怂了。 “安,安嫔娘娘,您一直看着奴婢做什么?” 甄嬛也皱着眉,不解的问:“是啊,陵容,你这是怎么了?” 瞧着她们主仆谁都没有觉得有问题的样子,陵容才真心觉得自己可笑。 还当她与甄嬛就算不是最好的朋友,也能勉强算是朋友,如今看来,是她自己想多了。 人家从来没有拿她当朋友。 从来,没有! 陵容忽而嗤笑一声,站起身,摸了摸长长的护甲,以从未有过的冷漠面孔对着甄嬛与沈眉庄。 “本宫忽然想起来宫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就不陪着菀常在和沈贵人喝茶了。” 谁都看的出来她不对劲,沈眉庄在她这样冷淡的语气里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脑中混乱,各种思绪夹杂在一起,竟然口不择言道:“便是你不想答应引荐嬛儿的事情,也用不着在此摆你嫔主娘娘的架子。” 甄嬛狐疑地看了眼浣碧,却不曾想到真正的关节,也跟着说:“是啊,若是你不想引荐便算了,我与眉姐姐另外想办法。” “两位姐姐,你们真的有一时半刻将我当作姐妹吗?”陵容背对着她们,头也不回地说。 “自然当你是姐妹。”甄嬛毫不犹豫地回答。 安陵容跨出房门,颤抖的嗓音传来:“若真是如此,我也不会在一个婢子身上看到我送给你的东西。” 她说完这话,甄嬛大惊,看向浣碧身上的衣裳,这才意识到陵容是为了什么生气,可是现在追出去也太晚了,陵容已经在如兰的搀扶下走出老远的距离。 直到回到承乾宫,陵容脸上一直紧绷着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她将殿里所有人都赶出去,一个人在主殿里静静坐着,默默哭了许久。 眼泪滑落,在干燥的地板上砸出朵朵泪花。 晚上胤禛来的时候,就发现她眼角明显还是肿着的,问她,她也不说。 胤禛没办法强迫她,只能将人温柔哄睡后轻手轻脚下了床。 说起来,晚上偷摸下床这件事胤禛实在是干过许多次了,多到他如今已然习惯。 如兰早已经等在殿外。 她跪在地上,满脸冷漠严肃,和白日里在陵容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容儿今日白天发生了什么?”胤禛负手而立,面色冷然。 他一向知道这宫里的女人不老实,尤其是他遇到了容儿之后几乎是专宠她一人,这便为她招来了许多的嫉妒,致使她受到了许多人明里暗里的针对。 虽然他已经派人保护,更是连如兰这样的粘竿处的人都派出来了,但百密总有一疏,他有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也是寻常。 如兰声线冷漠地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还有甄嬛将陵容送她的祥云锦赐给了下人做衣裳,还让她穿着招摇过市的事情如实讲了一遍。 “菀常在?沈贵人?” 一提到这两个人他倒是想起来了些,前日皇后还曾向他说起,新进宫的嫔妃还有人不曾承宠,便是碎玉轩的菀常在。 皇后还说沈贵人也十分思念他,让他雨露均沾,找时间去看看这两人。 但胤禛没有理会,他没有顾及到的女人何止这两个,便是华妃,他也许久不曾去看望了。 他现在,只想和一个人在一起,这样的心意会持续多久他不知道,但只要他对于他的小兔子兴趣还未消散,便不想将目光挪向旁人。 “要求容儿引荐,就这般想得到朕的宠爱么?”男人语气危险,对于素来懂礼的沈眉庄和一面之缘的甄嬛生出一丝丝不耐。 里面的暖房里,忽然响起一声无助茫然的呼声:“皇上?您去哪儿了?” 意识到是里面的娇娇儿醒来了,他看向如兰:“记住朕的话,无论什么时候,绝不可向容儿说起你的来历,你就当自己是她身边的宫女。” 如兰点头,“是。” 胤禛转身进门,面上含笑:“现在是连和朕分开一时半会儿都睡不着了?” 他自然地将人抱住,拍拍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儿。 陵容下巴枕在他肩膀上,轻轻蹭了蹭,“臣妾无用,皇上不在身边,便惊梦了。” “又撒娇。”胤禛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记忆里,这小妮子便是如此,一步步让他愈发放心不下,到如今,那是恨不得上朝都揣在衣袖里。 不过,他也甘之如饴就是了。 摸摸她乌黑柔润的发,胤禛轻轻吻在她发上,宠溺地说:“知道你娇气,睡吧,朕等你睡着之后再睡。” 怀里抱着小小软软的一团,他哪里能静的下心。 不过近来他确实有些修身养性的意思,主要还是上次太医诊脉,发现陵容身子透支得厉害,为此,暗暗谴责了他一番,某人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是有多过分。 他守着困倦的美人,将她放到枕头上,静静盯着她看。 等到陵容呼吸均匀,他轻声唤的时候也不再有回应,胤禛才放心地凑上前,轻而又轻地抚平她眉宇间的忧愁,亲了亲她的耳尖。 一室温暖温馨的气息,环抱着床上依偎着的两人。 因为心里闷着和甄嬛沈眉庄之间的事情,虽然下定了决心再也不指望她们的友情,但陵容心里总归还是在意的,为此多日闷闷不乐,连待胤禛都敷衍了些。 这可不行,某人心中危机感大盛。 第40章 【安陵容12】透骨香 明明是妃嫔应当害怕被他厌弃,但胤禛这些日子却越来越不舒服于陵容偶尔不经意的冷落。 他可以接受华妃明显不同的态度,却承受不了半分陵容可能不再对他笑脸相对的可能。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胤禛心中便升起难以抑制的焦躁。 他百般逗陵容开心,但她的神情总还是带着淡淡的忧愁,像是心结难解。 维持着这样焦躁的心绪,入夏后,胤禛迫不及待对陵容说:“容儿体弱,京城的夏日过于闷热了些,不如我们去圆明园避暑,可好?” 陵容正收起最后一针,在他进门之前小心翼翼地藏起手里的东西。 这东西已经绣了好几个月,原本应该很快就做完的。 可胤禛几乎日日陪着她,除开早朝和处理政务,便都在承乾宫度过,导致陵容竟没什么机会去完成。 听到要去圆明园,她露出个开心的笑。 “圆明园?好啊,臣妾还不曾去过呢。” 胤禛早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动作,不过想到她准备的惊喜,勉强忍住心里的期待,道:“这是朕第一次和容儿一道去圆明园,以后,每年朕都会陪着容儿一起。” “那臣妾先多谢皇上了。”提到出宫,陵容也难得开心了些,一直不高的情绪也高涨了起来。 胤禛看到她的变化,笑得柔和,心中溢满温柔的缱绻情思。 “你喜欢就好。” * 景仁宫—— 皇后捂着额头,声音痛苦。 “皇上对安嫔的兴趣还没过,真是可恶,难道连姐姐的替身,皇上也不在乎了吗?” “剪秋,你说,难道皇上是真的喜欢上了安嫔吗?他连那般像姐姐的莞常在都不在意了。” 剪秋揉着她的太阳穴,宽慰道:“娘娘莫要着急,许是皇上太久没看到莞常在,这才一时忘记了。” 剪秋和皇后都是清楚的。 这不可能。 纯元皇后是皇上的白月光,甄嬛当初得皇上的青眼,便是因为那张酷似纯元皇后的脸。 这样的人,若是皇上当真还念着纯元皇后,如何会忘,又怎么会忘? 但这话,无论是皇后还是剪秋都不愿意说出来。 那样的现实太残酷了。 意味着皇后再也没有能留住皇上一两分注意力的手段,再也没有了扳倒宫中宠妃的杀手锏。 她下意识不愿意去想这个可能,顺着剪秋的话说:“既然皇上忘记了,那本宫便要让皇上想起来,否则这后宫只有一家独大,实在是不像话。” 虽然华妃不再得宠,也不再猖狂,老老实实在她的翊坤宫过日子,这是她想要的,但如今,一个比华妃更得皇上爱重的安嫔出现了,还颇有屹立不倒的架势,这让她如何不急? 好歹,华妃再得宠也不会有孩子,她也知道皇上待华妃总是隔着一线真心的。 正是因此,华妃永远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但安陵容不一样…… 她不一样。 皇后急切地握住剪秋的手,“甄嬛,此次圆明园带上她。本宫要让皇上重新记起甄嬛,记起姐姐。” 也是可悲,只有利用她憎恨的姐姐,她在皇上心里才有一丝丝位置。 碎玉轩那边,自那日和陵容之间隐隐闹翻后,甄嬛虽然还抱着一丝丝的希望陵容会遵守诺言,但却迟迟没有等到皇上的召见。 她以为是陵容反悔,没有将她的事告诉皇上,心中对于这个往日的姐妹多了几分抱怨的心思。 但其实陵容虽然伤心,却也是遵守了承诺的。 只是,胤禛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借着吃醋恼怒的心思,将人压在御书房最最圣洁的书案上亲了整整半个时辰。 陵容说也说了,还被惩罚了一番,又早已经有言在先,自然不愿意再旧事重提。 何况,她和碎玉轩那位,如今再没有了情意,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 既然看不起她安陵容,那么便也不用接受她的的倾心帮助了。 于是甄嬛就真的继续待在碎玉轩坐了好些日子的冷板凳。 直到某一日,皇后宫里的剪秋姑姑忽然来了,并且告诉她皇后仁慈,为了她考虑,要将她一起带着去圆明园,并借此机会引荐她给皇上。 甄嬛自然是喜不自胜,她一直觉得皇后是个好人,如今更是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剪秋回到了景仁宫,将甄嬛的反应说给了皇后听,皇后这才满意,觉得今日头风都舒缓了些。 “本宫只盼着莞常在更有用些,别叫本宫一番绸缪白费了。” * 来到圆明园的时候,陵容心情不错,也许是外面的风景新鲜,她在这一刻觉得宫里那点子勾心斗角都无所谓了。 那些本就少得可怜的真心,不要也罢。 看着身边笑意盈盈的陵容,胤禛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前面走去。 “跟朕来。”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苏培盛和其他下人被远远落在后面,识趣的不去打扰。 胤禛将陵容带到了一片小小的湖泊处,停下步子,找了个大石头,扶着她坐在上面。 湖里面开着许许多多的莲花,粉的白的,含苞待放的、怒放的花朵交错着,与碧绿的叶子互相映衬,更显得清新宜人。 淡淡的香气传入鼻尖,陵容将头小心翼翼靠在胤禛肩膀上,“莲花开的真好看,这香味,也当真好闻。” 说起香味儿,胤禛的心思便放在了她身上,他唇角触勾着笑,搂住她的腰肢,在她耳边轻声说: “说起这个,容儿身上的香才叫朕难忘,朕时常记得,容儿情动之时,那香味儿便会更盛,叫朕欢喜。” “皇上!”陵容被他放浪的言语惹得羞红了耳朵和脸颊,整个人局促又慌张,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原本在宫中,胤禛迫于太医的叮嘱,便好些日子不曾亲近佳人了。 现下大约已有整整十日。 清心寡欲了这么久,加上怀里的人儿还在不断的撩拨,他本就喜欢她,如他刚才所说的那样,对于她身上的味道,便连午夜梦回也时常惦念着。 如今美人在怀,四下无人,他如何还能忍住。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男人的唇瓣含住了那羞红的耳尖,一点一点啜吻,沿着修长的脖颈,一路蔓延,至唇角、眼尾。 陵容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个阵仗,以前,他都装的很好,每次都是温柔的。 男人的身子热的可怕,她近距离接触,更是能觉察到某些骇人的东西在缓缓复苏。 第41章 【安陵容13】透骨香 陵容伸手挡住胤禛的唇,“皇上,这是在外面。” “朕知道。”胤禛嗓音沙哑,轻声诱哄:“容儿别怕,朕不做什么。” “好,好吧……”糯糯的回应着,陵容信了他的话。 怎知男人刚说完这句话,便牵起了陵容的手,在那白皙柔嫩的手背上柔情舔吻。 顺着手背,吻逐渐转移到了小臂上,还在她戴着的玉镯子上停顿了一会儿。 他眼里的暗色沉的惊人,陵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可能被骗了,便要惊慌地起身。 不料胤禛早有准备,将人往怀里一扯,哑着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容儿别怕,朕真的不会做什么。" “……”陵容被他咬住脖颈,感觉到灼热而滑腻的唇齿掠过,带来难以言喻的危险感受。 …… 她眼里沁出泪光,神色迷茫又染着欢愉。 清淡悠远的馨香飘荡出了老远,青天白日,皇帝便如此狂悖,仗着自己早就将这一片的人清理干净而格外放肆。 陵容哭着咬住他的耳朵,反被他愉悦地包容,男人哼笑着将她抱紧,带了些安抚地轻声安慰:“容儿放心,此处不会有人来。” 莲花朵朵,外直中空,今日的风似乎格外安静,吹过身边的时候,只是带起了丝丝凉意,却并不喧嚣。 可这样的安静风声,却惹得莲花晃荡得更厉害了些。 不远处的另一座假山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瞧着这边,并非胤禛以为的空无一人。 少年人耳尖通红,眼神却沉静,幽幽的视线瞧着那大石上的男人和女人,心知这便是他的皇阿玛和近来盛宠优渥的安嫔娘娘。 那股子迷人的香气传来,弘历难以自持地怔怔盯着那边。 瞧着那女子在皇阿玛怀中娇吟哭泣的面容,簌簌的泪顺着那张胜似芙蕖的脸上滑落,梨花带雨一样柔弱,只让人觉得可怜极了。 他呼吸微重,也幸亏此刻胤禛早已经派人将这块儿地方的人都清了出去,否则, 以他这样粗重的呼吸声,是定然会被发现的。 弘历此刻不记得要考虑这件事,一双眼发直。 他自小一个人在这圆明园长大,最是知道如何谨言慎行,但这会儿,他却像是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只知道看着那一个人。 连他渴望见面了许久的皇阿玛,也不能分得他的视线。 他舔着唇瓣,也开始想知道,那样柔软的肌肤,是什么样的触感,那香味儿,再近些的话,是否会更加香甜。 不能宣之于口的种种绮思萦绕在心头,弘历轻轻吸了吸鼻子,眼中聚起一层和胤禛极相似的暗色。 只是他自小无人教导,于这些事情上并不如何了解,只觉得心中悸动不已,身体更是奇怪。 但……他那几乎不见面的皇阿玛,在今日也算是给他上了一课。 弘历珍而重之地将这些记忆藏在心里,在胤禛抱着陵容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今日的所见,将彻底改变某些东西,并在今后的某一日彻底爆发。 * 圆明园的日子很是清静,除开皇上偶尔会格外热情,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外,陵容觉得一切都比宫里好上数倍。 皇后娘娘那边不曾再找她,华妃也很安静,只是听说,皇后娘娘这次特意将甄嬛带来了。 陵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呆愣,不过很快就神色如常的和胤禛说话。 她一直知道,以甄嬛的容貌才情,是定然不愿意就这样在碎玉轩蹉跎一辈子的。 若她这次能成功,也好…… 胤禛今日去见大臣们了,陵容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隙,便一个人出来走走。 当然,是带着如兰的。 她总觉得,和如兰这丫头在一起,非常有安全感。 今日天气晴好,那日的湖陵容是绝不愿意再去了。 一靠近,某些羞人的记忆便会不断涌现,让她恨不得回到那天去阻止皇上荒诞的行为。 陵容一边扇着团扇,一边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能不和胤禛黏糊在一起,她还想在外面多待会儿。 “今天日头好 ,你陪我到前面坐一坐吧。” 如兰应了声,在前方的石头上放了块帕子:“主子,坐这儿。” 坐下后,陵容以扇挡面,看向天上炙热的太阳,懒洋洋的眯起眼。 “如兰,你说,今日回去,本宫将那东西给皇上,他会不会开心些?” 近日胤禛事务繁忙,在政务上好似还有什么问题和大臣们僵持不下,陵容自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不懂那些军国大事,但却希望能让他稍稍开怀些。 如兰道:“主子送的,皇上定然会高兴的。” “但愿,本宫实在是无用,不能为皇上分忧,每每都是他照顾本宫,迁就本宫。” “安娘娘此言差矣。”突兀出现的声音吓得陵容急忙握住了如兰的手,她转脸看去,眼神警惕,“谁在说话?” “是儿臣。” 传出声音来自假山上,上面走出来个半大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 如兰在陵容耳边提醒,“这是自小养在圆明园的四阿哥。” 弘历跳下假山来,迅速到了陵容身前,“见过安娘娘。” “四阿哥好。” 知道来人不是坏人,陵容笑着打了声招呼。 弘历的目光不着痕迹打量着眼前人,两人挨的有些近了,自然而然便在她身上嗅闻到了那股子熟悉的香味儿。 他笑得天真,“安娘娘方才说的话好生奇怪。” “哦?四阿哥此言何意?”她有些好奇,这个孩子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弘历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虎口,鼻尖涌上了些细密的汗珠。 “儿臣的意思是,安娘娘过分妄自菲薄了,儿臣在圆明园尚且知道皇阿玛喜爱您,在意极了您。儿臣觉得,只要您好好的在皇阿玛身边,皇阿玛就会很开心了。” 陵容一笑,为他话中说的,皇上喜欢她在意她而欢心,可很快她又想起自己一无是处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可本宫不能为皇上做些什么,时常觉得自己于皇上而言,是累赘。为了本宫,皇上已然多番破例……。” 弘历听到她这样的自我认知,只觉得这位安娘娘当真是可爱的紧,难怪他皇阿玛喜欢。 第42章 【安陵容14】透骨香 长成这祸国殃民的模样,心思又那样浅显好懂,难得还是个痴心人,换了谁,都是会喜欢的吧? 弘历心里有些嫉妒得到了这样纯粹爱意的皇阿玛。 他在圆明园待了十三年,从未见过这样心思单纯的人。 她这样天真,爱意那般纯粹,整个人似乎就是美好的代名词,和他格格不入。 看着眼前皎若秋月的美人,弘历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动起来。 他也很是希望得到她的眷顾。 就像,阴暗沟渠里的花草也会向往阳光和月辉。 此时心里想的,倒不是午夜梦回时那些奇异的念头,而是另一件事—— 安嫔是他皇阿玛很喜欢的女人,人还这般天真单纯,或许她就是他的机会。 他一直没有机会回到紫禁城,已经十三岁的弘历已然很懂得自己如今的处境了。 若是无法回到紫禁城,他的余生很可能都要在远离繁华的圆明园度过了。 那样的情况,是弘历所不能接受的。 他生来便是天家血脉,就算是生母身份不可说……那也不能改变他身体里流着皇阿玛的血的事实。 纵然知道前途渺茫,但总还是觉得有一线希望。 若安嫔能帮他说话,那么一切便还有可能。 想到此,他将自己的话说得再直白了些。 “其实,娘娘不需要做什么。”带着自己心里那种莫名的想法,弘历努力揣摩着皇阿玛的心思,柔声说:“娘娘的出现,便是最好的事情了,您只要在那里,便是让人安心的。” 他说的,也是他自己心里的想法。 少年人的话说出口,只见对面的陵容忽然捂着唇,笑了出来。 和弘历预计的,对面的女人会被他说服比起来,她的反应大不一样。 “四阿哥真会哄人开心。” 她笑得真是……美不胜收,弘历偶然听到过这个词,觉得用在此处甚妙。 眉眼弯弯的样子,那双含情眼这般看着他的样子,真是让人沉迷。 但令人沮丧的是,安嫔并未对他这个四阿哥显露出格外另眼相待的意思,这和他一开始的目的不符。 陵容并未意识到眼前的半大少年有什么心思,笑着摸摸他的头,一脸温柔。 “今日多谢四阿哥宽慰了,本宫一个大人,还要四阿哥开导,实在是不称职。” 她正要收回手,弘历将袖子一转,似不经意间的动作,但陵容却看见了他袖口被磨损得严重。 那边缘处,都已经发白了。 这样的衣服,民间富裕些的百姓尚且不会穿,却真真切切出现在了一个皇室阿哥的身上。 陵容意识到什么,命如兰四处检查有人与否,得到并未有人的答案后,更是气恼。 “伺候四阿哥的下人是怎么回事,为何让你一人在此,又是为何,让你一个阿哥,穿着这样的破损的衣裳?” 她显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可怜的人,还被那些阳奉阴违的下人这般轻慢,是以心中怜惜。 她眼里蓄了些心疼,“四阿哥,他们这样待你,实在是……过分!” 骂人都这么好看,弘历眼巴巴看着她,像是委屈极了,但眼中没有半分委屈的意思,反而痴痴的,有些沉溺于和她靠的这样近的感觉。 他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有一个正常的、经常被人苛待的阿哥的反应,这才勉强挤出几滴泪来。 “安娘娘,您别说出去了,若是叫嬷嬷她们知道了,便要罚我了。” “这!她们如何敢罚你,你是皇上的孩子,四阿哥,你随我去见皇上,皇上定然为你做主。” 自她说出这句话,弘历就知道自己的打算是没白费,看来今日安嫔已然对他有了足够的怜悯之心。 这便够了。 他要的,也仅仅是她因为怜悯之心,在皇阿玛面前提起他而已。 但他是万万不可能跟着她去见皇阿玛的。 自家事自家知道,皇阿玛不待见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便是安嫔带着他去了,皇阿玛也不见得待见他。 与其如此,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让安嫔对他加深印象,使她更加怜惜他。 如此,在皇阿玛出于皇室尊严不得不安排他进宫的时候,他将来的待遇才会好上许多。 怀着这样的心思,呈现出来的场景就是—— 弘历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动,“安娘娘的好意弘历心领了,但皇阿玛素来不喜欢我,您带着我去见皇阿玛,皇阿玛说不定也会迁怒您。” 陵容一愣,没想到这孩子这般为她着想,她笑得无奈。 “怎么会 ,皇上不是那样的人。他是四阿哥的阿玛,知道你受委屈了,也是会为你做主的,相信安娘娘,好吗?” 弘历自然是相信任她的,但她没有心机看不出他故意做戏,他皇阿玛却未必看不出来。 所以,为防万一,他还是拒绝了。 “不,不必了,儿臣现在过的很好,不劳烦安娘娘费心了。” 陵容还想再劝,如兰上前来,附在她耳边提醒。 “主子,皇上议事的时间快到了,您还得回去准备呢。” 陵容想起来了,加上四阿哥确实不愿去,只能先行离开。 “既然四阿哥不愿随本宫回去,那本宫也不便勉强,只是阿哥今后若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本宫。” “多谢安娘娘。”弘历笑容天真,如同任何一个寻常的十三岁少年一样,但如兰扶着陵容转身的时候,格外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少年郎。 他面上无甚表情,站在那里,如一棵笔直的树。 出于暗卫的直觉,如兰觉得四阿哥并不像方才在陵容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但既然是皇家的事情,也不关乎她的主子,那她也不会多加探究。 主仆二人离开后,弘历才从原地离开,又爬上了一开始的那座假山。 他的目光久久追寻着前方离开的那一道纤细身影,眼里藏着复杂的情绪。 “安娘娘,你也会和以往的那些娘娘一样么?会和她们一样,回到宫里,就将我这个人忘的干干净净吗?” 和这位安嫔娘娘的相遇当然不是偶然。 每年,他都能听到嬷嬷们讨论这一次来的人里面,哪些是皇阿玛看重喜欢的,今年也不例外。 只是今年特别的是,听说来了个独得皇阿玛眷顾的安嫔,他没有抱什么期望的去偶遇,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 当年,他“偶遇”华妃的时候, 对方根本就不曾理会他,还命人将他轰走…… 往事历历在目,皇家没有孩子,过分艰难的处境让弘历早早就学会了如何应对旁人。 许多得宠的妃子曾向他承诺会告诉皇阿玛他的处境,但……都没有了后续。 他也从一开始的全心信任变为如今的满心质疑。 “安娘娘,千万……别让儿臣失望啊……”低低的呢喃散入风中,不被第二人知。 少年人目光专注,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执拗和些微不可捉摸的幽沉气息。 第43章 【安陵容15】透骨香 陵容已然到了住处,见胤禛还没有回来,连忙进了屋,将私下里绣了好几个月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她将那东西放在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里,小心地藏在床头,这才开始指挥起宫人们准备今日的晚膳。 此时正值酷暑 ,陵容准备的东西都是些清淡的,其中,有一道莲子银耳羹,是她专程命人备下的。 用来给即将到来的那位去去火。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来到圆明园,胤禛就像是打开了奇奇怪怪的开关似的,整日里缠着她,比起在宫中那会儿,更加黏糊。 按照以往胤禛工作狂的属性,就算是和她相处的时间多,却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多,多到她都开始给他喝败火的莲子羹。 胤禛还没进门的时候就朗声笑道:“朕猜,今日容儿还是准备了莲子羹。” 陵容笑着转过身,“皇上万福,您果然神机妙算。” “容儿不给朕喝莲子羹朕便万福了。” 胤禛笑着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那只略显得冷凉的手。 陵容羞恼地嗔了胤禛一眼,“皇上还说呢,太医说的话,您都不记得了吗?” “朕如何不记得?容儿体虚,又不爱动,朕这都是为了容儿着想。 太医确实说过让陵容多走动,锻炼体魄。 男人言之凿凿,似乎全无私心,但只有当事人知道,他是如何“人面兽心”。 也不知道是谁夜里索求无度,每每都…… 陵容深觉羞耻,那些话全都说不出口,只能用眼神指责一下某人的厚颜。 但胤禛还挺高兴的。 眼前的人儿从一个害羞到连侍寝都不会的小女子变成如今温柔娇俏的贴心小棉袄,现在竟还会瞪他了,实在是……新鲜。 他闷笑一声,和陵容一同入座。 正要开口,唇边已经喂了一勺带着淡淡苦味的莲子羹。 下意识的,他张开了嘴。 然后,胤禛就皱起了眉头。 见他脸上浮现些苦巴巴的神情,陵容又将莲子羹喂了一勺。 “皇上龙体为重,这莲子羹,您可要多喝些才好。” 胤禛倒不生气,知道她是夜间被他折腾得狠了,这才这把坚持要用莲子羹来帮他降火。 顺着她的意思,将一整碗莲子羹都喝完了,胤禛脸上都不曾再浮现出一丝异样。 这让想看他被苦到的陵容有些失望,但想到九五至尊的男人愿意遂了她这些小心思,耐心陪着她玩儿这么久,她便不由得失笑。 陵容转身到床边,从枕头下面拿出小木盒,神情羞怯怯。 “臣妾脑子笨,手也笨,好在没有笨到底,尚且囫囵做了个小玩意儿出来。” 陵容话还没说完,手还没打开盒子,胤禛已经快一步接过了盒子。 “皇上?”陵容静静看着他,目光澄澈,里面尽是不解。 胤禛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万分难舍地松开手,咳嗽两声,矜持道:“朕,见这盒子很重,怕累着了容儿。” “那倒是没有。”陵容半掩着面看向他,眉眼弯弯,分明就是在笑他。 将盒子打开后,她的眼睛却还是看向胤禛的。 盒子里的东西露出真面目,那里面静静躺着个做工精致的明黄色香囊,上面以苏绣手法团满龙纹。 陵容轻声问:“皇上可还喜欢?” 胤禛心里浮现罕见的涩意,被她这样看着,执掌朝堂都毫不畏惧的男人却显得有些拘谨,麦色皮肤上泛开浅浅的红。 见他这般,陵容扑哧一笑,“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不喜欢这香囊?臣妾这小玩意儿原本还想送给皇上的,若皇上不喜欢,那便算了……” “朕何时说过不喜欢了,容儿近来越发胆大了,看朕怎么收拾你!” 反应过来她是在故意逗弄他,胤禛一把将那东西夺过来,慎之又慎地将香囊系在腰间,低头时嘴角都是勾着笑的。 一室欢笑,陵容冰凉凉的手也被某人暖热了。 值得一提的是,今日,胤禛又给陵容上了一课。 莲子羹不仅没用,反而还有助兴的功效。 这一夜,某人兴致高涨,疯了一样纠缠着以为可以清闲一晚的陵容。 红帐飘荡,蝉鸣阵阵,呜咽藏入夜色,絮絮哭声化作缠绵而朦胧的烟雨,笼罩了那一处小小的天地。 浪潮汹涌时,陵容恍惚间胡乱抓着胤禛放在枕边的香囊,额角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某个剧烈的动作后,香囊被放在身前的手狠狠捏住。 另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伸出,向着床边那一抹飘荡的红纱抓去,她用尽了全力,手背上突起些不明显的青筋,指尖缀着暧昧不明的红痕。 就在快要握住那红纱,另一只肤色稍深些的大手自后面伸出,动作缓慢地裹住了小巧而脆弱的手掌,强行与她十指相扣。 “容儿还想去哪里?” 低沉嗓音传入耳膜,懒洋洋的语调性感到沙哑。 玉柔花软的美人便被这样,一点一点,重新拖入了那温热的红帐。 “不……不要……” “你要。” 最终,那明黄色香囊在体温高到异常的陵容掌心,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翌日胤禛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将这皱皱巴巴的香囊系在了身上,惹得苏培盛纳闷不已。 他怎么会知道,昨日夜里,这香囊见证了怎样的风景。 瘫软在床的陵容脖颈间都是乌青,便是戴了龙华,也不敢出去见人。 于是她就着胤禛送来的冰,在屋子里休息了好几日,直到如兰连连保证她身上再看不出痕迹,陵容才敢出门。 巧的是,她能出门的这一日恰好是这园中盛事进行的时候。 九洲清宴,圆明园中最是宏大的建筑。 一片觥筹交错中,众人各自言笑,似其乐融融。 陵容坐在华妃下首,瞧着妃嫔间的眉眼官司,只当自己看不明白。 她与胤禛遥遥相望,眉眼间情意绵绵。 这一幕自然刺痛了某些人的心,四下里不知道多少人眼带妒恨之意。 皇后脸上笑意绵绵,但细细看来,眸光却冷然。 华妃一副淡淡的样子,连打扮都素净了许多。 陵容还看到甄嬛坐在皇后那一侧,不时看向胤禛,低头时眼眸意味不明地微闪。 气氛看似热闹,实则各自别有心机。 正是此时,曹贵人忽然起身。 —————— 下个世界准备写下面两个之一: 魏嬿婉(不择手段死妖精) 年世兰(冷心冷情病美人) 第48章 【安陵容20】透骨香 一个算不得吻的吻,轻易压下了心里的疯狂念头。 放在以往,胤禛是绝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女人这般的。 但这件事切切实实发生了,他自己不但不觉得反感,反而甘之如饴,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一腔情思都寄托在这一个人身上。 胤禛撑在陵容身上,将那链子挑起。 “今日,吓到你了吧?” 他也知道,但凡是个正经人,那是不会在别人一觉醒来之后便给人带上锁链的。 但昨夜控制不住自己的胤禛完全想不到那些,也不想去思考,他只剩下一个本能,那就是将人永远捆在身边。 现下,理智被一个吻找回来的男人意识到自己先前有多吓人,赶紧表露出那副温柔样貌。 “都是朕不好,容儿,别害怕朕。” 说着这话的某人却也没有放下链子,金色锁链发出叮当叮当的细碎声响。 带着薄茧的大手握住陵容雪白还透着粉的脚踝,叫陵容觉得不自在。 她将脚收了收,耳尖发烫,“皇上……臣妾不怕您,您先放开臣妾……” “唔……” 骤然袭来的温热触感十分惊人,陵容瞪大了眼,不知所措地瞧着眼前的场景。 男人的唇落在她脚踝上,格外耐心地绕了那金色锁链的环扣一圈儿。 陵容只觉得羞怯到了极点,努力想要将腿缩回来。 胤禛手上稍一用力,便轻而易举握住了她腿弯,进而止住了她所有的反抗。 “别动……”不知何时,他的嗓音已然染上了丝丝莫测的情绪。 那灼热到要烫伤人肌肤的温度一点点向上,攀援着将想逃避的陵容融了个彻底。。 最后虽然没有做什么实质上的事情,但陵容脸色绯红,裹在明黄锦被下的身子,无一处完好的肌肤。 那上面诱人的白,全被触目惊心的痕代替,染上了纯与白以外的色彩。 胤禛一脸愉悦地将人搂住,在她身后说:“容儿今后唤朕四郎吧,私下里,我只是容儿的夫君。” 他连朕都不愿称了,溢满深情的眼神直白得可怕。 陵容被他抱着,不好意思道:“怎么好叫皇上四郎,那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胤禛笑了一声,语气宠溺。 “在宫里,朕就是规矩。容儿在朕面前,不用守任何规矩。” 心意相通的感觉这样好,好到胤禛几乎忘记了,他的心上人并不喜欢他,甚至说过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在他看来,天长日久,他总是能让容儿喜欢上他。 陵容嗫嚅半晌,还是在他的诱哄下,分外小声地叫了一声,“四郎。” “好容儿,唤一声夫君?” 要求越来越过分了,陵容也是有尊严的。 方才叫出四郎两个字已然下了莫大的决心,如今……夫君二字,让她怎么开口。 她闭上了眼,想要借此逃避,胤禛却是认了真,不听到那两个字誓不罢休。 他哼笑着将怀抱收紧,低下头,含住了眼前那小巧的红润耳尖。 粗粝的舌故意作乱,搅扰得人不得安宁。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后,痒痒的,麻麻的,陵容一时间方寸大乱。 “皇上……” “该叫什么?嗯?”那湿热的温度逐渐向下,沿着圆润的肩头,步步紧逼。 “四郎,四郎不要……” 胤禛呼吸微紧,动作却不停,“错了。” …… 陵容闷哼一声,唇齿间溢出止不住的喘息。 唇瓣被她自己咬住,似要生生溢出血色来。 胤禛分出心神,将她的唇瓣温柔撬开,不让她伤着自己。 骨节分明的指强势地制止了陵容的“恶行”,嫣红的舌尖自缝隙间露出一丝,看得人血脉沸腾。 双重攻势之下,陵容红了眼,眼中湿漉漉的,溢出点点的泪花来。 “夫,夫君~我错了。” 熟料这一声之后,男人并未按照约定放过她,反而陡然粗重了呼吸,将她压在身下,彻底暗了眸色。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只是容儿,错了,就要受到惩罚才是。” 陵容哭了整夜,第二日连嗓子都哑了。 于是圆明园里的妃子就格外怨恨地看着皇上在陵容这里夜夜笙歌,便是连皇后多番劝说也无果。 但其实胤禛这些日子其实一直在暗地里动作着,掩人耳目,只为了年羹尧一事。 这些动作,全都掩藏在和陵容的缠绵里,借着色令智昏的幌子,将一切布置得明明白白。 于是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年羹尧便倒台了。 华妃一反常态,非常安静地来了陵容这边,为年家求情。 后来事情如何发展陵容并不清楚,胤禛完全不让她参与这些事,只是在回来的时候,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后来,她得知华妃贬为年嫔,仍享妃位待遇。 年羹尧一家下场极惨烈,几乎全族抄没。 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 但这些,都和陵容没关系了。 她忙着即将开始的封妃大典。 胤禛千想万想,最终废弃了先前拟定的所有封号。 他取了一个昭字。 昭者,日月也。 他念着她在心中如日如月,也盼着她未来永远生活在光明灿烂里。 圆明园之行早在平定年羹尧一事后便彻底结束。 陵容的承乾宫这边风平浪静,景仁宫的皇后却是气得连废了好几幅字。 “真的荒唐,本宫说安嫔无子无功,封妃太快,皇上竟给了她四阿哥!” 剪秋与她主子一个观点,“是啊,皇上可真是偏心。” 皇后只觉得自己头风都要发作了,撑着额头摇摇欲坠。 “昭妃!!若非是本宫拦着,皇上还想借着四阿哥这个儿子给她封贵妃。” “好啊,真是好,本宫是留不得这个安嫔了,长此以往,本宫这个皇后,怕是都要让给她当了!” 她眼神发冷,手中的笔直接折断了,在白纸上留下一道狼狈的划痕。 胤禛醒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之后,整个人就像是着了魔。 他原本想直接给陵容封妃,但太后和皇后那边都百般阻挠,且理由正当,他不得不想出别的办法。 还是苏培盛提醒,他才想出这个大变儿子的好办法。 陵容不曾生育不能封妃,那他便给她一个孩子。 现成的,十三岁大的孩子。 至于年岁不符? 昭妃安陵容如今对外宣称的年龄是三十岁,生下一个十三岁的儿子绰绰有余! 虽然不能让陵容成为贵妃,但在胤禛的坚持和种种操作下,陵容还是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升任了昭妃。 只等封妃大典结束,她便是名副其实的妃位。 而刚被人以昭妃之子的名义接回宫的弘历望着眼前恢弘的承乾宫,想到里面住着的那个神妃仙子一样的女人。 心,跃动得飞快。 他的眼里,跃动着与胤禛极其相似的亮光。 第49章 【安陵容21】透骨香 陵容坐在铜镜前,如兰一双巧手在她如云的发丝中穿插。 她着月白旗装,自领口绣了一枝半开的红梅,便再无旁的花纹点缀。 手腕儿上,倒是比以往多出个镯子。 上次胡闹时,胤禛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将陵容手上的镯子拿了去,却不说为什么,只是换了个新的给她。 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温润,据说可以温养人的身体。 再往下看去,便是娇艳无匹的玉蔻红指。 金翅护甲冰冷地将纤细的指尖包裹,更衬得她肤白如玉。 弘历跟着宫人前来,引路的是陵容身边的另一个一等宫女,如竹。 如竹领着弘历,将承乾宫各处大致介绍了一遍,至主殿之前,停下了步子。 “四阿哥稍等,奴婢去禀告娘娘您来了。” 弘历面上平静,淡声道:“去吧。” 这位在外人看来可怜极了,却又幸运极了的四阿哥眼中尽是野心。 他凝望着承乾宫主殿一侧那株高大的海棠树,瞧着上面已然探出头来的朵朵柔美多姿的海棠,莫名想到了住在里面的人。 少年的心思掠过昨夜梦中那株同样惹人心怜的海棠,喉结上下滚了一滚,眸色无声暗沉。 不待思绪深入,如竹重新出现,上前对着他行了个礼。 “四阿哥,娘娘请您进去呢。” 弘历不复方才的淡然,脸上露出个略带天真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跟着如竹进了门。 走入房中,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奢华布置,反而很是素雅。 偌大的承乾宫装潢充满了质朴的古气。 一桌一椅,布置得宜,但绝无半分宠妃该有的华美。 房中并未点香,清清淡淡,只有进门的位置摆放着两盆应季的花草。 也只是寻常品种。 对于这个“额娘”的喜好,弘历算是有了些大致的了解。 他随着如竹进到里面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双极白的手。 黛青色的血管在隐约透进来的阳光照射下若有似无,将那双本就如同雪色的纤手衬得宛如天神的艺术品。 再细细看去,便能看到那双极纤柔的手,十指上染着好看的蔻丹. 然而更引人注意的,还是指尖上泛着的一点粉嫩红意。 似海棠花汁水不经意沾染了指腹,将上好的白玉浸染上了这样柔软而暧昧的色泽。 那是被人精心娇养,才能呈现出来的,白里透红的样子。 手的主人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木盒子。 是檀木。 乌黑的木料与白皙的肌肤靠在一处,形成极强的反差。 叫旁观的人生出惊心动魄之感,止不住的心神动荡。 弘历,便是这个旁观之人。 他掩盖下眼眸里那些奇异的情绪,恭敬地请安:“见过安娘娘。” 陵容面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很是不自在。 虽然上次见面她便觉得四阿哥这孩子很聪明,也讨喜。 但那不代表着她可以接受自己忽然就拥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的事实! 况且,为了让她合理地拥有这孩子,如今胤禛命人对外宣称她的年纪是三十岁! 三十岁!可怜她今年不过十七。 “四阿哥快起来吧,快坐吧。” 弘历闻声坐在了另一边。 她勉强扯出个笑容,努力思考着怎么才能有母亲的温柔。 思考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指望一个本就没有生育过的少女知晓这事儿,那有点难度。 她很不自在的捏紧了盒子的边缘,寻思着不能再晾着人了。 弘历来到宫中已然好几天了,早就跟宫中的老人打听好了陵容的性子。 他自然知道如今冷场不是因为陵容不待见他,而是因为眼前人原本就生性羞怯。 弘历瞧着她的反应,心下微动,主动打破了沉默。 “今日弘历冒昧前来,带了些莲子糕来,安娘娘不妨尝尝,若是喜欢,弘历下次为您多带些。” 莲子糕? 莫名的,这三个字让陵容想到了当初在圆明园的时候。 那会儿她用莲子做莲子糕,便将那中间苦涩的莲心给胤禛煮银耳莲子羹喝。 想到这个,她倒是忘记了拘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娘娘?”弘历不解地看过去。 多亏了这一声笑,让方才一直想将视线落到她身上的弘历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看了。 他心中雀跃,面上却一副纯然疑惑的样子。 这也算是打破了尴尬,想起胤禛,陵容心里便暖洋洋的。 她脸上笑意更深,温声道:“只是想起在圆明园时……” 圆明园三个字,霎时间抓住了弘历的心神。 他以为,她是要说起他们初次遇见的场景,眼神不由得亮了许多,心跳呼吸都稍稍加快了。 清浅温柔的嗓音缓缓响起。 “当初,你皇阿玛也是吃了许久的莲子,不料今日你送来的,正是莲子糕,真是缘分使然。” 没说的是,胤禛吃的是莲心。 弘历:“……” 他一时无言,心里那高高升起的欢喜陡然间掉下来,摔了个稀巴烂,还被人狠狠踩了两脚。 张了张嘴巴,弘历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失落,低语道:“其实,这做莲子糕的莲子正是从圆明园带回来的。” 陵容顿时更欢喜了,“那真是有缘。” 有缘是有缘,就是有点心梗,弘历有些失落的想到。 况且那缘分也不算是和他的,而是和他皇阿玛的,想到这个,弘历更失落了。 陵容没意识到他的反常,或者说自动将他的反应合理化了。 提起皇上,四阿哥情绪低落也是正常的。 为着弘历带来的东西,她来了兴致,觉得弘历这孩子还是不错的。 至少,也算是她和皇上定情的见证人? 说来好笑,她与皇上是在圆明园,才真正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在此之前,处于你不知我,我不知你的状态。 这圆明园的莲子,正送到了她心坎上。 如此,她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挑,“四阿哥有心了,不知这莲子可还有,我想讨一些, 给你皇阿玛做莲子羹。” 远在养心殿的胤禛还不知道自己媳妇儿被觊觎,同时还为他带来了苦涩的莲子羹。 他打了个喷嚏,苏培盛赶紧上前来给他添衣。 “皇上仔细冻着。” 胤禛摆摆手,“无事。” 而后就继续投入处理不完的政务当中了。 这头,弘历嘴巴开开合合,眼神是越发失落了。 第50章 【安陵容22】透骨香 “四阿哥?四阿哥?”唤了两声,弘历才从那种难言的失落中回过神来,他看向陵容。 “安娘娘不必如此生疏,如今在玉蝶上您就是弘历的额娘,别说些许莲子,便是旁的东西,弘历也定然给娘娘寻来。” 少年语气真挚,活生生就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陵容开始觉得自己一开始对人家的冷待有些不合适了。 虽然,那也不是她故意的。 她温柔地看向弘历,抚了抚手上的盒子,道:“既说到这一茬,咱们之间便不必过分客气了,我唤你一声弘历可好?” 弘历当然是求之不得。 他眉开眼笑,“都听安娘娘的。” 对于弘历怎么称呼自己,陵容想了一想,还是觉得这么大的儿子有些受不了。 “虽是玉蝶上的母子,但我知道你有生身母亲,便不必改口唤我额娘了。” 她原本是为了弘历考虑,毕竟母亲这样的存在,是每个人心里特殊的存在。 她不愿弘历为难,便想着主动开口,让他好办些。 怎知弘历立即反驳,“不!” 他声音有些大了,陵容都被他惊到了,还是如兰靠近了,递上一盏新茶,她才缓过神来。 “弘历,你这是为何?” “安娘娘,儿臣是觉得礼不可废,既然玉蝶上是如此,儿臣便合该唤您额娘才是。” 弘历的眼神冷厉下来。 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她身边,好不容易才回了宫,好不容易离权利这么近,她却说他不用唤额娘? 那怎么行。 唤一声安娘娘虽然是他心中所想,但却不能带来最大化的利益。 只要他一日叫着安娘娘,便不能算是当今最受宠的昭妃的儿子。 如此,他的身世岂非人尽皆知? 他又如何顶着宠妃之子的身份行事? 可理智之外的另一面,却又不可抑制地为她的关怀感到开心。 他虽知生母身份低微,也一向不为皇阿玛所喜,可那终归还是他的生母。 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心中对母亲隐隐的向往和希望她得到尊重的事实。 如今,这份尊重,破天荒的在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身上见到了。 对于本就心怀莫名情愫的少年郎来说,这就是撬开心门的一把钥匙。 心门一打开,便止不住的冒出许许多多对于开门人的喜欢和渴望。 他脑中想了这样多的事情,每一处利害关系都考虑周到,却仍然表露出一副正直守礼的君子风范。 “若儿臣为了一己之私,便不唤您额娘,传扬出去,谁都会质疑皇阿玛的英明,儿臣实在心有不安。” “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了。” 陵容刚才确实没想到一个称呼还能有这么大的学问,不禁感慨她还不如一个孩子有觉悟。 弘历道:“额娘疼爱儿子心切,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罢了。” 陵容哑然失笑,忽然觉得喜当娘也没那么奇怪了。 至少,这儿子还挺孝顺的。 命如兰将弘历带来的莲子糕拿过来后,她捏起一块儿尝了尝。 满口的清香。 莲子糕吃起来不是很甜,但软糯可口,味道还算不错。 她再次咬了一口,点头称赞,“头一回吃这个,味道甚是不错。” 弘历瞳孔深邃,眸光幽微,盯着咀嚼糕点的女人不放。 难言的麻痒滋味儿从手指蔓延到心尖,让他心中震颤。 喉咙里似堵着什么东西,干巴巴的,尤其想喝水。 某个地方更是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他哑着嗓音,恭敬地说:“额娘喜欢就好,儿子这就回去拿莲子。” “哪里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让下面的人去吧。” 陵容放下那吃剩下的半块糕点,笑得温和。 弘历很想留下,不过他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留下来,只能忍痛摇头。 “不了,为额娘做事,怎可假手于人,儿子去去就回。” “儿子先告退了。” 他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都有几分踉跄。 陵容哑然失笑,“这孩子真是心急。不过,倒是个有孝心的。” 如兰点点头,“可不是么,四阿哥这是看重您呢。” 主仆二人言笑一番,谁也不知道急急走出去的弘历在承乾宫门口转身,眼底是无尽的背德之欲。 当日,胤禛处理完政事,回到承乾宫就喝上了新鲜的银耳莲子羹。 不过这一回,陵容没有再放莲心。 胤禛诧异,“宫里的莲子一早便没了,容儿哪里来的莲子?” 陵容哼哼一声,牵起他的手,打开了一直放在小桌子上的盒子。 她从里面掏出一串珠子,在胤禛惊喜的神情下放到了他手里,“自然是某人给人家认的好儿子送来的。” “容儿是说弘历?”胤禛问。 “自然是他,不然还有谁?” 说起弘历,胤禛便忍不住皱眉。 这是他年轻时候犯的错,弘历生母身份于他来说实在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不单单是由于那李金桂身份低微。 还为着当初夺嫡时,他曾因此受到的攻讦。 为了这事儿,八爷党做了不少文章,他还为此吃了皇阿玛一通排头。 他心里,一直是不大痛快的。 往事不堪回首,胤禛收起不喜的心思。 如今弘历是心上人的儿子,那他也得多两分关切才对。 他将陵容给的手持珍而重之地握住,同时握住了那只纤白的手,“他是个好孩子,知道孝敬额娘”。 陵容听到额娘两个字,捂着嘴痴痴的笑,最后趴在胤禛胸口感叹。 “额娘?像做梦一样。” 胤禛拉起她的手,亲了亲手背。 “怎么是做梦一样呢?说起来,容儿也承宠这样久了,什么时候,咱们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陵容一愣。 胤禛抱着她往床边走,一边道:“是啊,咱们的孩儿,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朕都爱极了。” 陵容蓦地羞红了脸。 天旋地转,她被压在被子上,吻从天上密密麻麻的落下来,像温柔的春雨,滋养了整片干涸的土地。 承乾宫的灯火亮了许久,至三更时分才熄。 …… 转眼间,承乾宫的海棠花已经谢了一批,奄奄落在地上。 素来爱清净的承乾宫格外热闹,宫人们忙忙碌碌,不经意踩到了地上海棠花也没时间理会。 每个人脸上的神情既凝重,又兴奋。 今日,是他们娘娘的大喜日子,正式册封为妃的大典! 第51章 【安陵容23】透骨香 别说下面的人,便是陵容自己,也是紧张的。 倒不是旁的,只是封妃大典流程繁琐,一步都不能出差错。 她老家那边,早在晋升贵人的时候萧姨娘便传来了消息,说她父亲如今对母亲再也不像以往那般不闻不问了。 说到底,过去假作不知不是真的不知道她们母女处境艰难。 而是因为在父亲心里,糟糠之妻和她这个女儿,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罢了。 如今形势不一样了,自然不能再装聋作哑。 陵容将这一切看得明白,不过也没说什么,想必这次封妃的消息传回去,她娘的日子会更好过。 朝阳初升,光辉万里,承乾宫最后一块砖瓦被阳光笼罩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了迎她出门的声音。 因是封妃大典,为表庄重,需在皇后宫中受礼。 陵容今日穿着一身极为华丽的吉服,虽然款式稍有些陈旧,但却无损于她今日的荣华璀璨。 如兰满面笑容,扶着她出门,“今日之后,娘娘就是名正言顺的昭妃娘娘了。” 陵容嘴角微勾,嗔道:“多嘴,快些去皇后娘娘宫里,切莫误了吉时。” 如兰知道她脸皮薄,点头应是,急走两步,挥了挥手帕,将轿辇唤过来了些。 陵容登上了轿辇,走过长街,不多时便到了皇后的景仁宫。 今儿日子特别,便是往日里陵容和胤禛再是如何形影不离,如今也不能见面。 剪秋等在门口,见到她,目光停滞了瞬间,带着些微打量和满意的神色,但很快态度又变得恭顺。 “见过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您快些进去吧。” 她语气略微急促,陵容察觉一丝异样,但细细看了一遍眼前低眉顺眼的剪秋后却又觉得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况且吉时将至,也没时间再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皇后与胤禛坐在一处,两人之间气氛淡淡的。 胤禛捻着手中陵容送的那串手持,一边无意识地看向内间。 按照规矩,陵容应当从那珠帘后走出来,走到他面前谢恩。 从此以后,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宠妃与帝王。 胤禛的心思远不止于此,他设想的未来里,他的容儿不会仅仅只是妃位,还应当是更加契合的身份。 他现在,真的有些后悔了。 若早知道这一生会遇上容儿,他绝不会那般早立下皇后。 如今,能给容儿的,最多便只是皇贵妃的位置,还不能一蹴而就,需要一步步慢慢来,实在让胤禛心中愧疚难言。 陵容从未要求过他什么。 但对胤禛而言,爱是已然做到极致,仍觉不够。 他曾后悔过许多次,今生今世,他与容儿之间,始终是充满了遗憾的。 遗憾他们相遇太晚,遗憾他从前曾有心上之人,遗憾他不能给她最好的一切。 皇后见他思绪沉沉,并无几分欢喜的样子,倒是对今日之事有了几分把握。 她眼中悄然滑过一道暗光,没话找话:“皇上手上这手持从前没见过,是内务府新制的吗?” 胤禛脸上的愁绪散开,笑得一派温柔,“内务府哪里是这等粗糙的手法?” 爱惜地擦了擦手持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后,胤禛这才叹了一声。 "这手持,是某个心思笨拙之人费了整整一月做出来的。” 皇后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宠溺。 什么心思笨拙之人? 还能有谁,能让皇上露出这样的笑容? 除了安陵容便不作他想。 皇后心中五味杂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从前她就知道安陵容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不是说此人的心机,而是说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如今,皇上似乎对她更加爱重了。 皇后暗恨不已,不再试图与胤禛搭话,而是与他做一样的动作。 这面和心不和的夫妻二人以同样的姿势,盯着不远处的珠帘,一并期待着同一个人的出现。 只是,皇后满眼怨毒,胤禛是满眼欢喜和思念。 没错,思念,只是今日一个早晨不见,他便开始觉得想念了。 在胤禛望眼欲穿的期待中,珠帘后终于出现了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那道身影影影绰绰,看不清楚面容,但对那股特殊的馨香熟悉到骨子里的胤禛还是第一时间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容儿!” 他站起身,快步上前,隔着一道珠帘与后面的人对视。 “皇上。” 陵容声音微颤,也染着欢喜。 看上去真是郎情妾意的一对。 珠帘帷幕,光影交错,珠帘晃动之间,交织的日辉融在他们中间的帘子上,看上去甚是美好。 可惜,于皇后而言,这一幕实在是太刺伤人的眼睛。 她眼中阴毒恨意转了一圈儿,想到等会儿要发生的事,忽然便有了期待。 安陵容啊安陵容,此时皇上待你柔情万千,只是不知道当这珠帘掀开,皇上对你,是否还这般? 刻毒的眼神随着胤禛温柔的眸光一道看过去,陵容全无察觉。 她此时被对面胤禛灼热的眼神盯到不自在。 自那日圆明园锁链事件后,她就知道皇上也不是看上去那般温柔的。 如今这样的眼神和当初用两根细细的锁链将她折腾到窒息的时候,太过相似。 相似到她心发慌。 胤禛上前一步,将碍事的珠帘猛然掀开,见到了今日盛装打扮的陵容。 他先是愣了愣,觉得眼前这衣裳似是万分熟悉,像是……纯元当初的吉服? 但这点子小事比不上胤禛心中的欢喜,他痴痴凝视着眼前的人儿,忽然意识到,从前的陵容几乎是不曾打扮的。 她惯来喜爱素雅简单的东西,便是承乾宫内的布置也是这样。 日常的时候,她的打扮就更是简单,常常是略施粉黛便出去见人了。 可今日盛装之下,本就般般入画的容颜显现出更为惊人的艳丽。 他心跳得飞快,嘴角勾着笑,陵容与 他相视一笑,“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见胤禛没反应,皇后还以为他是没注意到安陵容身上逾矩的吉服,忽地小声惊呼。 “怎么会?这这……皇上,这衣服怎么会出现在昭妃身上?” 第52章 【安陵容24】透骨香 眼看着胤禛待陵容越来越好,她已经到了隐忍的边缘。 安陵容这样得宠,使得皇上心里六宫如同摆设。 便是连她这个皇后,也不在皇上的眼中。 原本这一声都不需要她喊出来。 她以为,只要皇上见到了安陵容穿着姐姐当初册封用的吉服,是定然不会饶过安陵容的。 但她唯一没料到的就是胤禛对此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 为了实现除去陵容这个目的,她不得不在这样千载难逢的时候自己冒险出口,叫皇上知道安陵容胆大包天,冒犯了纯元皇后。 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不知道下一次有机会对付盛宠在身的昭妃是什么时候了。 她说完这话后,便一脸害怕地退后了半步。 那惊讶的样子当真是做了个十成十。 只是,这样完美无缺的表演,在胤禛这个当事人都没什么大反应的时候,就显得很是突兀了。 陵容一脸莫名,不明白素来稳重的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胤禛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语气喜怒不辨道:“衣服,怎么了?” 皇后咬紧了牙关,没想到自诩深情多年的皇上竟然连姐姐的衣服都不记得了。 她忽然有些怀疑皇上对姐姐的爱是否还在?或者说,是否从不曾存在? 不不不,不可能。 她将脑海里这个可怕的念头扔出去,继续执行计划里的说辞。 “这衣服,是姐姐当初穿过的啊!” 说到姐姐二字,皇后语气骤然低落起来,似乎对她早死的姐姐追忆无限,伤怀无限。 她满眼怀念地瞧着陵容身上的吉服,怅然地说: “昭妃,你将纯元皇后遗物私自留用,是何居心?” 陵容自方才开始就是一副懵然的神情,被皇后质问,顿时急得为自己辩解起来。 “皇后娘娘所说臣妾实不知情。这吉服,是内务府送来的,臣妾完全不知您说的,这是纯元皇后遗物之事啊。” 她是个懦弱的性子,被人指责本来就惊慌失措,事涉纯元皇后,更是一时间慌乱到忘了分寸。 辩解的话说着说着,就渐渐哽咽起来。 胤禛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站到一边,一言不发,满眼冷凝。 皇后一边嫉恨到了如今陵容还能被胤禛这般对待,一边又认定了胤禛心中仍然是忌讳这件事的,所以才表现得这般冷淡。 她方才还满面怅然怀念的神情忽然便转为了愤怒和咄咄逼人的迫切。 “昭妃,事到如今你还想欺瞒皇上!” 这句冷厉的话一落下,陵容便吓得颤了颤指尖,眼中水雾弥漫。 忽然,拉着她手的那只大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带着安抚的意味,温柔又坚定了收紧了些力道。 她一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一时间也哭不出来了,只余下满心的疑惑。 皇后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她现在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问责陵容,坐实了她的罪名上。 见她愣住,她越发气势逼人,“你说这是内务府送来的,简直是一派胡言!” “内务府绝无可能不知道这吉服是纯元皇后旧物,本宫前些日子瞧着姐姐的这件吉服有些旧了,这才送去修补,不想你竟堂而皇之将其夺过来。” 她视线冷然,像是在看一个执迷不悔的孩子。 那语气,痛心又惋惜。 “昭妃,本宫看你往日也是个懂规矩的,不想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来,实在是,罪该万死!” “够了。” 方才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忽然开了口,胤禛语气冷冰冰,视线也冷冰冰。 皇后心中一喜,眼神亮起来。 “皇上,昭妃也是年轻,这才做出了此等糊涂事。” “朕说,让你闭嘴。皇!后!” 皇后二字,铿锵有力,一字一顿。 皇后终于意识到刚才冰冷的眼神,如今冰冷的语气,都只是对着她一个人。 她唇瓣张合,万分不解皇上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胤禛却没有继续,而是转头,用指腹擦去陵容眼角的点点泪痕,温柔道:“别怕,夫君在这里,容儿只管放心。” 夫君? 皇后目眦欲裂,原本就不甘的眼神转为怨毒。 "皇上……"她小心翼翼地唤胤禛。 “皇后为何如此小题大作,不过是一件衣服,还只是亲王福晋的册封吉服,容儿如今为妃位,难道还穿不得一件吉服?” 这当然是偏心的说法。 但谁让他是皇帝。 皇帝钟爱谁,谁就是对的。 皇后脸色难看,忍不住惊呼道:“可是皇上,昭妃她故意穿姐姐的旧衣,这是觊觎皇后的位子啊!” “是朕,让容儿穿的,内务府办事不利,连一件让朕满意的吉服都做不出来,朕便让容儿穿了这件。” “难道皇后是在指责朕?”胤禛语气古井无波,好似事实当真如此一般。 这一招,直接釜底抽薪,将皇后打算给陵容设置的所有罪名全都剥除了个干干净净。 皇后想反驳胤禛一派胡言。 毕竟衣服是她专程送去的,也是她命人专程破坏了陵容原本的那件吉服的。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原本陵容是有中意的吉服的,只是后来被损毁了,才不得不在她的安排下选择这一件! 但这些话显然不能说出口。 陷害不成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皇上竟然为了安氏如此疯魔,为了她,连姐姐都不顾及了。 她心中说不出的复杂,一时幸灾乐祸,恨不能和地底下的纯元皇后宣布—— 你看看,皇上也不再爱你了。 但同时,她又忍不住为自己未来扳倒陵容的难度发愁。 勉强撑着身子没倒下,皇后强笑着说:“怎么会,臣妾若是知道是皇上特意安排的,便不会那般惊慌了。” “臣妾只是怕,姐姐留在世间为数不多的东西,也要被旁人占据了。” 胤禛没什么反应,牵着陵容的手对皇后道: “既然知道都是一场误会,那便继续吧,省得误了吉时。” 皇后木然地点头,几乎维持不住端庄的模样。 陵容有一丝丝猜测,不过并不明确,封妃大典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度过。 将陵容送回承乾宫的时候,胤禛语气幽幽。 “容儿放心,今日之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说完,亲了亲陵容今日点在眉心的一点朱砂。 那一秒,阳光下的男人目光温柔,又莫名虔诚。 第53章 【安陵容25】透骨香 景仁宫中气氛冷凝。 皇后在书房中弯着腰, 蘸满了墨的笔拿在手里,半晌没有落笔。 许久之后,一滴浓墨落在了上好的宣纸上,将纸张浸透,而后绽开一朵不大不小的墨梅。 剪秋唤了她一声,“娘娘?” 皇后倏尔回神,一低头就看到了纸上不详至极的墨点。 她烦躁地皱起眉头,猛地将宣纸一把扯起,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没有半分平日里的淡然端庄。 “剪秋,本宫总觉得那日的事,皇上并非毫无疑心。” 如今距离陵容的封妃大典已然过去了整整五日,皇后一开始是觉得未能成功陷害陵容分外可惜,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却渐渐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陷害惯了旁人的人,也是会为自己被发现的可能感到担忧的。 尤其是,一想到那日胤禛对陵容的态度,皇后便觉得心惊。 那样的态度,到底是因为太过宠爱安陵容而来的纵容。 还是说,是对她起了怀疑的心思? 她心中思绪繁多,只要一想到这些便觉得不安。 剪秋却不以为意,“娘娘何须担心,这样的事情多了。您神机妙算,从前也不曾被发现,这一次,也定然不会的。” “再说,皇上这些日子也忙着处理政务,看来是没有追究的心思。” 被身边之人安慰,皇后显然松了口气。 “那就好。本宫真是没想到,安陵容一个区区县丞之女,竟爬到了这个位置上,往日,是本宫小看了她。” “谁说不是呢,那样低的出身,如今,竟还要召见娘家人了,这是何等的荣光,就连娘娘您……” 剪秋说着说着,才发现这话不太对,赶紧闭了嘴。 她们娘娘的母亲,不过是妾室,便是召见娘家人,按照规矩,也只能见福晋。 乌拉那拉福晋只是皇后的嫡母,不是生母,关系能有多亲厚?见了还不如不见。 重新铺开的宣纸一下子又被揉成一团,皇后面色难看极了。 “安陵容,本宫倒是要看看,皇上待你的这份情意,能维持多久?” 被她嫉恨的对象如今正面色焦急,在承乾宫中转来转去。 “娘娘您别着急,夫人还有一会儿才来呢。” 陵容闻言坐回了位子上,眼中却还是染着急切。 “本宫已有许久不曾见过母亲,也不知道她在家中过的好不好。” 如兰被自家娘娘逗得一乐。 “夫人是您的母亲,何人胆敢不敬?前些天,萧姨娘不是也曾来信,言道夫人一切安好吗,娘娘且放心吧。”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近乡情怯,越是到了能相见的时候,便越是感到心中怯怯,越是思虑万千。 其实,原本召她母亲入宫这件事是胤禛在去圆明园之前就答应了的。 但那会儿她思虑再三,还是拒绝了。 母亲身子本就不好,习惯了住在江南之地,若酷暑时节赶路前往京城,身子骨也受不住。 于是当时陵容便向胤禛请求了,从圆明园回到紫禁城后再召见母亲,届时气候也会凉爽些。 却不想皇上厚爱,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又给她晋了妃位。 不过,对于她和母亲来说,这显然是更有面子的一件事。 有封号的妃位和无封号的嫔位召见,这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回去后,母亲在家里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她眼中噙着泪,又忍不住站起身,在门口张望。 陵容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怎么离开过母亲,来到京城的时候只当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再见之时。 她心情激动,进来的胤禛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眼尾的红意和那思念迫切的神情。 看了看天色,胤禛不由感到好笑。 "容儿这是想极了母亲,但此刻人恐怕才刚入宫门呢。" “胤禛。”当初约定过的,没有外人的时候,尽可以唤他的名字。 先前陵容不敢这样叫,胤禛自己还不乐意。 他快步走过来,见到人的第一件事就是牵起她的手。 “容儿若是想,以后想见岳母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召见。” 陵容惊愕地盯着他,“怎么,怎么唤岳母,那是臣妾的母亲,皇上您……” “又忘记了。”捏了捏陵容的鼻尖,带着些宠溺无奈,胤禛道:“叫我什么呢?” 他凑近了,在陵容颊边耳语,“既然我是容儿的夫君,那容儿的母亲自然是我的岳母,有何问题?” 陵容被他亲昵的态度惹得脸红,四下里还有这般多的下人呢,胤禛行事竟毫无顾忌。 她只得顺着他的话说:“对,对……那个,今日怎么过来了,不是要去和前朝的大人们商量事情吗?” 转移话题的手段如此拙劣,胤禛看了想笑,但这也正是容儿的可爱之处。 他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叹了一叹。 “今日是顺路来告诉容儿,岳母不用去皇后宫中请安了。” “为何?” 陵容眼中闪过诧异,命妇入宫,拜见皇后可是必要环节啊。 胤禛笑了一声,揉揉她因过于期待而有些出汗的手,“你先见母亲,这件事,之后你就知道了。” 陵容点点头,不再纠结。 反正胤禛无论如何也不会害她的。 离开承乾宫后,胤禛并未像对陵容说的那样去养心殿,反而是来到了如今都不怎么踏足的景仁宫。 当日纯元皇后的旧衣出现在陵容身上,胤禛第一反应确实是皇后所想的愤怒。 却不是对陵容的,而是对这件事的幕后之人的愤怒。 无论是谁,想要害他的容儿,都要付出代价。 原本,他还只是疑心皇后,但在她那样急切的出声后,就彻底肯定了是她做的。 从前,他不是看不见皇后对于后宫隐约的控制,但这是一个皇后应当有的尊严,他也不愿去管后宫那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便听之任之了。 但这一次不一样。 容儿毫无心机,若他再不护着,岂非是要被皇后和这后宫里面的女人吃了。 想到这五日的清查之中,查出来的后宫里算计龌龊,胤禛只觉得心惊。 他满面怒气地走进了景仁宫,身后的苏培盛则在他的提前安排之下将景仁宫围了起来。 皇后听到宫中动静,放下了笔,走出了书房。 第54章 【安陵容26】透骨香 承乾宫里,陵容苦等已久的母亲终于到了。 步伐缓慢的老妇人在宫人的带领下出现在了承乾宫门口。 那一瞬间 ,陵容含在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但规矩还是规矩,直到母女两个进了正殿,双双坐下来,陵容才得以和老妇人说话。 “娘!” “娘娘……臣妇给娘娘请安。”安夫人还记得嬷嬷的叮嘱,尽管也是热泪盈眶,但还是克制住了唤陵容名字的欲望。 陵容双眼发红,握住她的手,将她扶起来,“娘,您在家里过得还好吗?父亲和那些姨娘可有苛待您?” 安夫人眼神已经不大好,听到她声音略带哭腔,慈祥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娘娘别哭,我好着呢,家里吃喝不缺,你那些哥哥弟弟也都孝顺。” 有一个得宠的女儿,整个安家恨不得将安夫人供起来,安比槐更是如此。 他知道过去有多亏欠这个妻子和女儿,自然也知道怎么让女儿对安家多些眷顾。 陵容听了,总算是放心多了。 虽然萧姨娘一直说母亲过得很好,但她听到本人证实,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她悄然擦去眼角的泪,哭着哭着,对着安夫人忽然又笑了起来。 与承乾宫的温馨气氛不同,景仁宫一片混乱。 皇后跌倒在地,头上的冠都松了。 “是朕执意要宠爱容儿,是朕喜欢她,也是朕!非要厚待她,你为何不恨朕,要恨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胤禛前所未有的暴怒。 尤其是,江福海又交代了当初被宝娟喝下去的那见血封喉的毒药,原来也是皇后的手笔。 被处以极刑的余莺儿只不过是一个替死鬼罢了。 他后怕到心脏颤抖,简直不敢想象,若非他的容儿娇气怕苦不肯轻易喝药,那死的到底是宝娟,还是容儿? 后续的调查里,更是知道了宝娟也是皇后的人,是专程放在她身边的。 原本,这个人是为了挑拨陵容,利用她,没想到皇后作茧自缚,自己派去的人打断了她的毒计。 皇后笑得癫狂,“臣妾也想恨皇上,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她一边哭,一边用哀伤至极的眼神望着胤禛。 “臣妾与皇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从来没有见过您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甚至为了她,欺瞒天下人。” “为了让她立刻封妃,您甚至编造出她是四阿哥的生母!还赐封号,昭?” “她凭什么!!” 说到此处,皇后满眼的怨毒,“一个四阿哥,当初华妃和臣妾都曾向您讨要,可您谁都没给,却给了才来没多久的安陵容!” “她出身那般低贱,不过是一个贱妾!!她凭什么!臣妾才是多年陪在皇上身边之人。” 她完全不顾及从前的完美形象了,所有的不满都倾吐出来,“您还让她叫您夫君?” “哈哈哈哈哈……夫君,夫君啊!”她仰起头,笑容凄切,“臣妾才是您的妻子啊,您应当是臣妾的夫君,为何对哪个贱妾,这般难舍!” “皇后,你嫉妒成性,已然疯魔。” 胤禛面色难看,尤其是在听到她说陵容是贱妾的时候,脸色更是差上一分。 “所有的事情都是朕做的,就算是恨,你也只该恨朕。容儿对你从来恭敬,不曾逾越一星半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她。” “她没错?若非她安陵容出现,皇上就不会彻底对臣妾失望!她如何没错!她罪该万死!她这样低贱,本就该死!” 她疯得厉害,哪怕胤禛命嬷嬷上前制止,都还是歇斯底里骂出刻毒的字句。 “贱妾当死!皇上,您是天子,龙气丰盈,只会刻死这个身份低贱的贱人!” 胤禛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颤着手冷声呵斥,“住嘴!” 皇后却露出得意的笑容,“哈哈哈哈皇上,您怕了。” 你怕了,你怕了你怕了…… 贱妾当死,她会被你克死!她会死,会死! 尖利刺耳的声音无数遍响起,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胤禛满头大汗,蓦地睁开眼睛。 “容儿!” 夜深人静,陵容被身边之人的惊呼吵醒,她脑子发懵,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声,“皇上,您怎么了?” 胤禛胸口起伏不定,粗喘着气,脸色奇差地下了床。 大半夜的,承乾宫的灯火忽然亮起来,苏培盛习以为常,只为是他们皇上又闹腾昭妃娘娘了。 陵容困倦地撑起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胤禛。 她今日白天才送走母亲,母女依依惜别。 回来就知道了皇后被禁足了,听说差一点被废,但太后那边不许,皇上便下了令,令皇后娘娘永生永世不得出景仁宫。 今日白天,她就觉得胤禛有些不对劲,没想到半夜里会惊梦而起。 看样子,那梦还是和她有关的。 陵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了胤禛身边,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夫君是有事情要处理吗?明日再说也不迟。” 胤禛长舒出一口气,转身抱住她。 “傻容儿,夫君能有什么事?就是夜里做了个梦,梦到容儿说要找别人,再也不理我了,为夫伤心。” “哼!” 陵容在他怀里轻哼,“不会的,除了夫君,这辈子陵容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虽然是哄她转移注意力的说辞,但胤禛听到这话还是特别开心。 他嘴角微勾,故意道,“容儿方才说什么?没听清。” “除了……夫君逗我玩儿!” 说到一半,陵容抬起眼,对上了胤禛笑意满满的眼睛。 “那,容儿再说一遍?”胤禛自然地低头,亲亲她唇瓣,笑得醉人,眸光一片深情。 陵容瞧着他,目光呆呆的。 胤禛正要唤她,却察觉到身前的人儿忽然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上来。 “喜欢你,爱你……” 胤禛环住她的细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他的手指依旧颤抖,心却变得坚定。 容儿,朕绝不会让皇后的诅咒成真,绝不会。 他心中默念,唇上的吻染了几分仓皇急促的味道,但却始终记得温柔,保持着让陵容不害怕的力道。 这一年,皇后乌拉那拉氏失德,虽在太后的阻止下未被废后,但却永生禁足景仁宫。 而昭妃安氏愈发得宠,与皇帝日渐亲密,遂至开始在养心殿大臣们与皇帝议事时偶尔出现。 第55章 【安陵容27】透骨香 一年后,陵容被诊出了身孕。 告诉胤禛这件事后,他立即陷入了狂喜。 “容儿,我们有孩子了!” 他将陵容抱起,整个人异常兴奋,如同抱着一块稀世珍宝。 “你慢点儿!”陵容被他过快的速度闹得害怕,加上有了孩子,就更小心翼翼,唯恐出了什么差池。 “是我考虑不周了,容儿,容儿……”他走到榻边,将陵容放下来,与她四目相对。 “我们有孩子了。”这句话与之前说过的一模一样,胤禛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呆,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其实自圆明园定情以来,他心中一直期盼着陵容生下他们的孩子。 但女子怀孕辛苦,他心中为此担忧,便也不想强求,想着顺其自然也就是了。 不想,陵容忽然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瞧着他欣喜若狂的样子,陵容有些好笑,“皇上已不是初为人父了,怎的还这般 激动?” 三阿哥弘时和四阿哥弘历都大了,五阿哥虽养在外面,但也有那般大了,公主也有温宜。 胤禛牵着陵容坐下,“那不一样, 那都不是我们的孩子。” 陵容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是当日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甄嬛与沈眉庄对视一眼。 “终究,她还是有了孩子,今后地位便再不会动摇了,只怕皇上一生都不会再搭理咱们了。” 沈眉庄一开始就是抱着成为皇帝宠妃的目的进宫的,不想半路杀出个安陵容,叫她一腔抱负,全然没有实现的机会。 甄嬛有些魂不守舍,痴痴撑着脑袋。 “嬛儿?嬛儿?”沈眉庄连声唤她,甄嬛这才回神。 “眉姐姐,你说什么?” 沈眉庄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神情忧愁。 甄嬛却反应平平。 “我却觉得,咱们不必愁。” 她眯起眼,笑得乐观。 “眉姐姐,左右后宫里如今除开她,无人受宠,如此这般,我们的日子或许好过些。” 是啊,往日里勾心斗角的嫔妃之间,连昔日不对眼的都能聊上几句了。 这就是没有争斗的后宫。 甄嬛自上次圆明园之时就知道自己还是太自信了,不是人人都会折服在她的魅力之下,无论她的舞跳的有多好。 但真正让她放下争宠心思的,还是在圆明园的那一夜,回去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 想到此处,甄嬛脸上的笑容越发甜蜜,便是连沈眉庄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嬛儿,你这是怎么了,想起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甄嬛自然不可能将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话讲给旁人听,只是摇摇头,说没什么。 后宫众人已经习惯了皇上不来后宫。 自昭妃得宠,她们这些人什么时候被皇上正眼瞧了。 如今昭妃有孕,她们就更没有指望了,索性彻底摆烂,整日里凑在一起玩儿那个什么叶子牌。 胤禛也不制止,任由她们胡闹。 他这一生注定是不能尽到一个做皇帝的在这方面的职责了,也不可能将这些妃子全部放出宫去。 便只能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们,不缺吃喝。 于是朝野上下,最是忌惮陵容这一胎的,竟然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弘历。 回宫一年,因着宠妃之子的身份,加上他善于揣摩人心,如今已渐渐站稳了脚跟。 但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如今的额娘,竟然即将拥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尽管只有一半的可能会生下阿哥,但弘历还是为此焦心不已。 可惜,他现在着急也是无用,前朝后宫,如铁桶一般,半分机会也没有。 况且,真的让他对陵容下手…… 弘历不由想到去岁圆明园,容颜如画的女人对着他轻轻看过来的那一眼。 那样温柔,那样悲悯,像是他追寻了无数个年月的美梦,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他在原地沉思许久,最后叹息一声,仰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十月之后,陵容生下一子。 胤禛在陵容孕中便为还未出生的孩儿准备了数个名字,最后却定下了一个先前未曾和陵容说起过的名字。 “弘稷……四郎,叫这个名字,怕是不妥当。” 胤禛却下定了决心。 “容儿,我是反复斟酌思考,才定下的这个名字。” 不仅仅是因为爱重这孩子的母亲,也是因为他将自己的儿子全都看过一遍后,发觉实在是没有一个特别合格的继承人。 弘时庸碌,弘昼天真,唯有弘历,还算的入眼。 但也不知是不是在圆明园的这些年左了性子,那孩子性子太敏感,隐隐有些自卑的意思。 这样的性子,若做个王爷足够了,但若是想要为万民谋福祉,却差得太多。 自卑,在拥有足够的权势之后就容易变得自负,变得好大喜功,贪图享乐。 这样的君王,于朝臣和百姓来说,都只会是灾难。 胤禛思虑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将宝押在了自己和容儿的孩子身上。 没有合格的继承人,他就重新教导一个,他爱新觉罗的天下,不能有一丝差池。 这一年,胤禛借着生育孩子的功劳,将陵容扶上了皇贵妃的位置,授她统领后宫之权。 陵容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中宫。 又六年,年仅六岁的六阿哥弘稷表现出超凡的慧根。 胤禛昭告天下,立六阿哥弘稷为皇太子,名字放于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在他去后,承袭宗庙。 胤禛心中一直有着宏伟抱负,对于百姓,对于朝堂呈现出极度的热情。 也或许正是因为过于辛劳,在雍正十三年的时候,胤禛的身体开始垮下去,整日缠绵病榻。 陵容对着胤禛绝口不提他的身体情况,背地里却偷偷抹泪,几个阿哥更是因此蠢蠢欲动起来。 尤其是三阿哥弘时,根本不将七岁的太子放在眼里,一心夺位。 当日,陵容还在胤禛床前侍奉汤药,忽然之间,养心殿便冲进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三阿哥弘时。 与年少时的庸碌不同,如今七年过去,三阿哥至少学会了心狠手辣。 但,仍不见得有多聪明。 当弘历带着人将他反包围,关切地将红着眼的陵容扶起来的时候,弘时就傻了。 “怎么会,你………四弟,你为何要帮皇贵妃?” “三哥,我不帮额娘,难道要帮你吗?” 尘埃落定,三阿哥弘时谋反,终生禁足宗人府,而弘历,却并未显露出野心来。 或许,当初是有的,可是后来……便没有了。 如今皇阿玛病重,他只想帮着六弟稳住局面。 待父皇驾崩,此后一生,便让他好生待在阴暗处,瞧着她当金枝玉叶的皇太后吧。 能让她一生喜乐,也算了无遗憾。 弘历走后,床上的胤禛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过问朝政,而是关心在他耳边哭了好几个日夜的陵容。 “傻容儿,朕怎么会死,朕还要留着这条命,和你长长久久,白头到老呢。” 他没事人一样安慰着陵容,语气还有些虚弱,却尽量不让自己显露出脆弱的样子。 “别哭了,夫君心疼。”擦去陵容眼角的泪水,他笑得更加温柔。 第二日,胤禛便完好无损地去上朝了。 前朝后宫,都当他这是为了钓出心怀不轨之人,使的苦肉计。 但只有胤禛自己知道,当日,他能明显感觉到,离死亡只有一线,甚至……可能已经半只脚进棺材了。 但最后却莫名其妙的醒来了。 还好,还好。 胤禛心中庆幸,他还有许多日子可以陪着容儿一起度过。 陵容偷偷露出个清浅的笑,指尖还汇聚着流羽身上的神力。 弘时谋反一事得到彻底清查,出人意料的是果郡王允礼也参与其中,为的,是碎玉轩的甄嬛。 粘竿处调查得知双方竟有信件来往,借助驯马园的宫女叶澜依通信。 果郡王允礼因涉谋反被关入宗人府,而甄嬛一家也因此获罪,男丁全数流放宁古塔,女眷虽未被治罪,但日子也难过了许多。 甄嬛本人,则是被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的胤禛赐给了宗人府里的允礼,永生永世陪着禁足在里面。 同年,景仁宫的乌拉那拉氏病重离世,胤禛遂立陵容为后。 经此一事,胤禛再也不像以往那般醉心于政事了,在太子十岁后,便逐渐将事情交给他处理。 皇太子十四岁时,胤禛将皇位扔给了他,迫不及待带着如今已为太后的陵容离开了紫禁城。 用他的话来说,一辈子都在为了大清朝操劳。如今也该过过自己的日子了。 陵容被他带着,当不了一点儿清清静静的皇太后,还要每日里跟着他一道在宫外过苦日子。 为此,陵容没少抱怨胤禛。 不过,抱怨时嘴角勾着笑就是了。 后来,游山玩水累了,陵容与胤禛定居在了松阳县。 安夫人尚健在,胤禛做主将她接了来,与他们住在一起,妥帖照顾,如同全天下每一个孝顺的儿子一般对待安夫人。 再后来,安夫人去世,陵容和胤禛又过了好些年的逍遥日子。 这一世,胤禛与陵容一起闭上了眼睛。 弘稷知晓后,将二人的尸身接了回去,按照胤禛的遗旨,将他们同葬一棺。 胤禛曾对陵容道:“愿与我妻生生世世,生前死后,勿复相离。” 后记: 孝宸宪皇后安氏,名陵容,父松阳县丞安比槐,出身民间,祖上已不可考。 康熙四十六年出生,于雍正元年选秀入宫,初封为答应,同年晋贵人,次年升嫔,圆明园之祸后,册为昭妃。 雍正三年,诞育一子,是为皇六子弘稷。 皇六子出生后,雍正帝对其寄予厚望,于雍正九年不顾朝臣反对立为皇太子。 雍正十七年,皇太子弘稷继位,改年号为乾隆。 乾隆帝在位期间励精图治,锐意进取,去海禁,开商路,始学外邦之术,至驾崩之时已达海晏河清,天下升平,与圣祖之治一并称为康乾盛世(也作康雍乾盛世)。 据后世史料记载,雍正帝与孝宸宪皇后之间一世恩爱,在乾隆帝继位后便相携离宫,周游天下。 孝宸宪皇后原本出身极低,是雍正帝不顾前朝后宫反对,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捧上了皇贵妃之位。 更在继后离世后册其为皇后,成为了开国以来,第一个汉人皇后。 据雍正帝贴身内侍回忆录中所载,雍正皇帝对皇后是一见倾心,爱之弥深。 此后一生,孝宸宪皇后独得专房之宠,雍正帝身侧再无第二人。 第56章 【年世兰1】我妻薄情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要保得哥哥和家人平安,还要……一个孩子,一个健康的孩子,让它平平安安长大。” “好,如你所愿。”云昭轻点了一下面前的女子额心,红光没入她体内,契约瞬间达成。 这两个愿望其实都并不困难,唯一有些难度的就是保得家人平安。 但也仅有一点难度。 后面这个,对云昭来说,不过是找个男人睡一觉的事。 接收到年世兰的记忆后,云昭沉入了这个世界。 还是老样子,沉入世界的瞬间,所有关于年世兰的记忆全都被修改。 而这个世界格外省心,用不着修改,因为这个时候,一切都才开始—— 进入世界的时间节点是不可选择的,但一般都会是成年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成为一个婴儿。 一个,才出生不久,还没有学会人类语言的小婴儿。 面前有个小孩儿,半大,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妹妹看我了!” 年世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高高举起,一下子远离了那个小男孩儿。 “妹妹要睡觉了,尧儿不要打扰妹妹。” 说话的女人声音温温柔柔,应当是她的这一世的母亲。 她想了一想,前世所有的结果都源于一件事—— 个人作风太嚣张。 但另一个原因也不能忽视,那就是上位者心眼太小。(此处特指胤禛) 所以无论如何,第一件事是改造哥哥,第二件事就是尽量在年家的势力影响范围下,选择一个新的主子。 当然,由于历史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不可逆性,第二件事不一定能办成。 许是这具身子确实太过年幼,年世兰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年羹尧眼巴巴地围绕着妹妹转悠,“娘,妹妹好可爱啊,我能不能抱抱妹妹?” 美妇人摇摇头,“妹妹睡着了。” 此时,满脸垂涎的小年羹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仍然一脸开心地盯着妹妹瞧呢。 物转星移,时日于指尖纷飞,转眼间,当初的小小婴儿就长成了窈窕少女。 “妹妹!!!”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飞快靠近,露出一张俊朗清爽的脸。 少年郎几步飞到年世兰面前,眼睛亮晶晶。 “明日哥哥要和旁人比试,妹妹一定要来给哥哥加油啊。” “比什么?哥哥,你都是大人了,要稳重。” 年世兰为自家哥哥过分开朗的样子感到头疼。 明明在外面还是能装出来个朝廷命官的样子,怎么如今一回家就跟个小孩儿似的。 年羹尧点点头,“妹妹放心吧!哥哥我在外面装的可好,他们都说我颇有儒将风范!” 说完,他的兴趣又转移到一开始的事情上,道: “赛马是太子举办的,我虽然没有投效太子的意思,但太子毕竟是皇上看重的继承人,明日,好歹也得去一趟。” 年世兰听后眉头一皱,“太子?” 如今的胤禛还是太子一派,若是去了,少不得要遇见。 不过,自家哥哥的性子和前世完全不同了,加上如今的哥哥是坚定的孤臣,也不见得就一定和前世一般的走向,想到这里,年世兰才算是放心了些。 说了这样久的话,喉间渐渐发痒,她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少女眉尖微颦,似藏着万千愁思,痛苦至极。 年羹尧见她如此,赶紧从身上掏出个瓷瓶,动作急切地给她喂进去。 “好些了吗妹妹?” “嗯。” 年羹尧念着明日的盛事,此时,也有人在惦念着他们。 “听说,年羹尧有个妹妹,长得十分貌美?”紫禁城城中,太子意味不明地对着身边的胤禛说。 胤禛指尖颤了颤,想到那日偶然间窥见的惊鸿一面,低下头,道:“臣弟不曾见过,或许只是市井传言。” “明日不就知道了。” 太子远远离开,胤禛留在原地,神色不明。 第59章 【年世兰4】我妻薄情 在马车上闭眼沉思的年世兰并未将今日遇到的碰瓷陌生男子放在心上。 毕竟在过去的日子里,因为兄长而来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他们中有的是说心悦她的,有的是想英雄救美的,各种各样的“偶遇”都有。 但唯一不变的,是那些人眼中的算计。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人当真不是冲着年羹尧来的,而是冲着她来的。 胤禛急匆匆进了宫,想要求得康熙赐婚的圣旨。 但他刚进宫,便得知了一件大事。 年羹尧如今大胜归来,尽管当初在前线的时候就被封了三等公。 可如今正式凯旋,功劳比起当初更大,自然是还有封赏。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封赏这般大。 年家原本是汉军旗镶白旗,但他皇阿玛看来实在是看中这个人才,竟直接将年氏全族抬旗,入了镶黄旗,且加封年羹尧为太保。 太保虽为虚职,可却是一等一的荣誉。 胤禛的打算就不由得暂且搁置了。 并非是他有旁的盘算。 只是年家刚抬旗,显露出炙手可热的架势,他在这个时候向皇阿玛言明对年世兰的喜欢,怕是会适得其反。 做帝王的最是多疑,何况如今几个成年的阿哥全都年富力强,野心勃勃。 除开太子和大阿哥的争锋相对,便是胤稷也不是全无野心的。 或者说,天家血脉,谁能说全无野心呢? 即便是胤禛自己,也不能拍着胸口说一声毫无野心。 没有具体行动,不过是如今条件不允许罢了。 胤禛不怕被皇阿玛怀疑用心不纯,只怕皇阿玛为了杜绝他的心思,将年世兰指婚给旁人。 他失魂落魄出了宫,正好遇上了出宫的年羹尧。 “年将军。”他主动开口。 原本,这不是胤禛会主动做出来的事情。 毕竟他与太子之间,虽然亲密,但却也有些微间隙。 总归都是阿哥,谁也别说某个人绝不可能成为竞争者。 和某些人走得太近,便会引发怀疑。 原本,为了避免怀疑,胤禛是绝不愿意主动和年羹尧这样的人沾上关系的。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但此刻,他眼神忐忑,带上了明显想要攀谈的意思。 “奴才见过四阿哥。” 年羹尧此刻可是谦逊,语气温文,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如今的年家和他自己,都在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眼中,万万不能有一丝的差池。 胤禛尽量克制自己想要问到那人的冲动,面上的神情似乎是只是偶然间遇到年羹尧一般寻常。 “年将军骁勇善战,数次被皇阿玛誉为当世冠军侯,爷想见你很久了。” “四阿哥过奖,奴才只是运道好些罢了。” 这当然是谦虚,胤禛不会当真。 他也不太关心这个,他心里想问的远不是这个。 “年将军为我朝肃清准噶尔,是大功。纵然有运道的成分,但更多的,还得归功于年将军的智计无双。” 年羹尧都不知道这位四阿哥是打算来干什么了,拉着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就是为了夸他吗? 这些日子以来,大阿哥和太子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但那两人说话就带着明显的目的性,明显能感觉到他们有意无意的拉拢心思。 虽然迫于他是皇上纯臣的原因没有过于明显,但那副政客的样子他实在是太熟悉,熟悉到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可眼前的这位,明显不是,看上去也是别有心思,但却又和大阿哥与太子的心思不太一样。 他摸不清胤禛的路子,只好打哈哈道: “四阿哥谬赞,奴才是食君之禄,合该忠君之事。是皇上赏识,奴才才有了今天。” 不管怎么样,反正拍皇帝的马屁是没错的。 胤禛轻咳一声,决定打听点靠谱的。 “还未恭喜年将军大喜,升入镶黄旗。” 这当然是一件大喜事,就算是年羹尧已经修炼的有些喜怒不形于色了,也还是忍不住露出些欢喜来。 他朝紫禁城中拱了拱手,恭敬且感激道:“全赖皇上垂怜。” 胤禛确定年羹尧此时心情舒缓了许多,对他也松懈了些警惕,眼眸不着痕迹地微闪。 “接下来,皇阿玛可是属意年将军留在京中?还是继续前往前线?”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随着今后年羹尧的动态,一切都会揭示。 胤禛只是想打听接下来年世兰会去哪里。 年家尊长早早离世,年家仅有年氏兄妹几人相依为命。 但兄长在外做官,小妹尚且年幼。 是以只要不是去前线打仗,年世兰和妹妹是定然会跟着年羹尧一起去上任的。 年羹尧不假思索道:“皇上的意思,是命奴才去四川。” 胤禛心下了然,这是历练年羹尧。 怕是皇阿玛担忧年羹尧武试出身全然不懂政务,这才下了这番命令。 且蜀地素有乱象,想来皇阿玛也是为了让年羹尧顺便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心下黯然。 官员下放地方历任,最少也是要三五年的。 那么……年世兰定然也是会跟着一起去的。 他心中郁郁,连带着语气都低落了许多。 “那便祝年将军此去顺遂了。” 其实他心中思索的东西已然远远偏离了口中话题。 三五年不见……按照这个社会对女子的要求,那时候想来年羹尧都给年世兰寻了个如意郎君了吧? 他心中无比沉重,怀着满腹心思离开了。 而年羹尧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懂四阿哥是来干嘛的。 不过这个时候皇上让他离开京城,年羹尧还是开心的。 毕竟如今夺嫡正处在白热化阶段,他一个新晋武将,还是皇上较为看重的武将,自然是能不掺合就和掺和的好。 高高兴兴回家的年羹尧向妹妹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抬旗,多大的荣耀,光宗耀祖,真正让整个宗族都光耀的事情啊。 年世兰面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妹妹,皇上派我去四川,咱们一起去吧,你留在京城,我总是不放心。” 能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当然是值得开心的。 “好啊,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年世兰说完轻咳一声,捂着帕子有些虚弱地笑了笑。 第60章 【年世兰5】我妻薄情 子时一刻的阿哥所,胤禛还在辗转难眠。 由于大龄未婚,胤禛是如今成年的阿哥当中唯一还没有开府的。 康熙带着些惩罚性质的不让他开府,于是胤禛便因此被兄弟们调侃了好几个来回。 但对于胤禛来说,这其实不算什么。 如今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怎么向皇阿玛求赐婚的圣旨。 白日里他已经想过了,年羹尧一去好几年,这个过程中,早就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年世兰不被安排婚事的可能性太低。 所以,就算是顶着皇阿玛的怀疑,二哥的怀疑,胤禛也下定了决心,要在年羹尧离开京城之前求娶年世兰。 翌日,年世兰早早命人收拾上任需要准备的东西。 她心情愉悦,眼角眉梢都是对于蜀地生活的期待。 听闻蜀地民风彪悍,风俗也很是有趣,她这些年都不曾去过,自然好奇。 与此同时,紫禁城中,也在上演着与她息息相关的一幕。 “皇阿玛,儿臣是真的喜欢年家姑娘,求皇阿玛赐婚。” 胤禛第三次说出这话,在康熙冷淡莫测的眼神中,眼神和语气越发坚定。 第一次开口的时候,胤禛还是十分忐忑的,但在说出口之后,他心中的念头却越发清明。 他不想皇位,不想其他,只想要得到那一个人。 康熙终于有了反应,不怒自威的帝王即便是眼角已然有了岁月的痕迹,也还是无比霸气。 “老四,你这些年一直不愿成婚,如今却忽然告诉朕你想娶年羹尧的妹妹?” 他语气淡淡,似乎没有怒气,也没有怀疑。 胤禛以头触地,不看康熙的眼神,也不管他的反应,只重复道: “说出来不怕皇阿玛笑话,儿臣从前就觉得一直在等一个人。如今,那个人儿臣等到了。” “不愿成婚,就是因为心里莫名其妙的感觉?”康熙眉梢一挑,倒是有几分相信这个说辞。 自家的儿自己知道,老四自来是个闷葫芦,却绝不是信口雌黄的那种人。 他说的话虽然听起来荒诞,但却也符合他的性子。 胤禛抬起头,“正是。” 康熙想了想,这个老四一直不愿意成婚,让他这个老父亲操心不已。 好歹也是他和表妹的孩子。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多少是对他比起旁的孩子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情。 康熙沉吟许久,久到胤禛都觉得没希望了。 他脑海里,已然出现一些年世兰嫁给了旁人为妻子后,他要如何强取豪夺的景象。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心中的猜测越来越离谱,康熙忽然出声: “罢了,你一直不成婚也不是个事儿。” 这句话,直接让胤禛愣住了。 他怔怔抬起头,“皇阿玛?” “怎么,又不愿意成婚了?” 康熙难得有几分调侃的心思,对于这个古怪的老四,他素来是头疼的,尤其头疼的就是他的婚事。 儿子大了,和他亲生的额娘也不亲近,自然要他这个当阿妈的多操心。 可他操心了多年,胤禛就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一般,毫不动摇,无论他提议的女方家世有多好。 胤禛骤然反应过来,直接陷入狂喜,“儿臣多谢皇阿玛!” “去吧,朕晚些时候就下旨,你既求娶年羹尧的妹妹,可要好生对待人家,若年世兰在你那里受了委屈,朕可不饶你。” “是!儿臣定不让皇阿玛失望。” 看着胤禛离去的时候那欢喜到比往常都快了几分的步伐,康熙不由得失笑。 这个老四,看起来是个闷不吭声的,但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他将年世兰指婚给胤禛,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心软考虑到老四的婚事,还因为胤礽。 老四是胤礽那头的。 近来,老大和老二的斗争愈发激烈,且明珠作为老大的支持者,使得老大拥有军队方面的支持。 但老二却没有半点这方面的势力。 将年世兰指婚给老四,正是出于这个考量。 年羹尧虽是保皇党,可对于康熙来说,也是未来太子的臣子。 既然早晚是老二的臣子,如今隐约划分到太子的队伍,也不算出格。 好歹,也让老大和老二如今的对抗别太失衡。 制衡,这就是如今的康熙最直观的念头。 胤禛或许知道康熙的算盘,或许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他是开心的,为此,他回到住处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散发着和寻常绝不相同的轻松气息。 旨意下达的那一刻,年羹尧整个人都炸了。 但还是按耐了下来,等传旨的人都走了,才脸色难看地坐在位置上散发冷气。 年世兰倒是反应平平。 “哥哥,这是皇上对于咱们年家的恩赐,是皇恩浩荡。” 尽管此刻没有旁人,她的措辞也毫无破绽。 年羹尧终于从短暂的气愤中回神。 “话虽如此,但妹妹,四阿哥可是你喜欢的?” 他平生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为的除开个人建功立业的愿望,就是妹妹能因此更加肆意。 如今,骤然被赐婚,尽管是福晋之位,但对于年羹尧来说,妹妹喜欢才最重要。 年世兰神情无喜无悲。 “并无什么喜欢不喜欢,不过是婚姻罢了。我总是要嫁人的,嫁给四阿哥,好歹比嫁给旁的阿哥好。” 如今适龄的阿哥中,唯有胤禛不曾婚配,其他的阿哥,都是有了福晋的。 年羹尧想到这个,神色稍微缓和,“妹妹说的是,皇上的恩赐,我们合该感念。” 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要做出感念皇恩的样子的。 年羹尧这些年,已然将这表面一套内里一套的官场做派给学的很好了。 皇上亲自指婚,何等的荣耀。 对于年氏满门来说,这也是殊荣。 为了赶在年羹尧出任四川总督之前成婚,胤禛在不久后就下了聘。 聘礼是分外豪华的,那一日排场之大,仅次于当初的太子下聘给如今的太子妃瓜尔佳氏。 这还是由于不能逾制的缘故,否则胤禛还能更夸张。 时日飞转,很快就到了年世兰和胤禛成婚的日子。 这一日的年世兰早早被颂芝从被窝里挖起来,整个人困倦着,被装扮上了满头的珠翠。 恍恍惚惚又忙忙碌碌一整日后,年世兰终于能安安生生坐在新房里。 她盖着红盖头打瞌睡,只庆幸还好今日提前吃了药,否则还真不能坚持下来。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声吱嘎声。 有人推开了门。 第69章 【年世兰14】我妻薄情 宫外的年世兰完全没有受到干扰,她觉得宫外的生活实在是很不错,自由,没有某个人随时随地的占有欲。 但好像,又若有所失,心里空空的。 不过,如今她好不容易出来,也没有心思追究自己心里的想法,第一反应是去年家找大哥和家人,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 不能回去,胤禛现在虽然没有反应过来,但他那个人,只要给他时间,是一定要怀疑她回了年家的。 既然如此,她若是回了年家反而是给家里添麻烦。 到时,若是在年家找出了她这个当今皇后,怕是年家难以招架。 那便只能去别的地方。 去往的地方,她倒是有了一点灵感。 大哥和大嫂不久之前回到了京城,大哥任职顺天府府尹,如今年家在京中也是有府邸的。 胤禛若是怀疑她在家,定然是会搜查的。 她的确是要去年家,但却不是京城的这个年家。 四川总督,如今虽然不是年羹尧,但因为蜀地又生乱象,曾经解决了蜀地战乱的年羹尧就成为了如今出战的第一人选。 所以,她的哥哥,如今仍在四川,若是她要投靠,如今也只能是去那里了。 打定了主意,年世兰就命赶车的人往京城外面去。 紫禁城中,正在上演着一场好戏。 “你这个逆子!你额娘要是走了,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难道你要让你皇阿玛守一辈子活寡吗?!!” 弘瑾嗫嚅了一下,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神情,道:“难道皇阿玛不准备将皇额娘找回来吗?” 皇阿玛这话说的,好像他放走了皇额娘,皇阿玛就无计可施了一样。 胤禛哼了一声,“自然不可能,朕只是没想到,养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弘瑾挑眉,“那就是了,儿臣身为人子,帮助皇额娘实现心愿是人子的本分,皇阿玛若是为此责罚儿臣,恐怕皇额娘就更不会回来了。” “帮你皇额娘是人子本分,那朕呢?别告诉朕你不知道朕这些年为了留下你皇额娘费了多少心思!” 胤禛简直无比后悔生了这个不孝子。 当初世兰怀孕的时候有多开心,如今他就有多痛心。 弘瑾被他说得,还真有些愧疚了。 小少年惭愧地低下头,“皇阿玛,儿臣错了。” “既知错了,下次还敢吗?” 弘瑾点点头,“敢。” 胤禛:“逆子!” 他就知道,这个逆子就是来气他的。 但即便表现得这般生气,胤禛还是在片刻后继续道: “虽说逆子不孝伤透了朕的心,但念在你对你皇额娘还算是孝顺,朕懒得和你计较。” “那皇阿玛,不然您就别去抓皇额娘了,她玩儿够了,自然会回来的。” 胤禛都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皇额娘就想和离,你还当她会回来?” “若非朕这些年百般努力,骗了她,你还当你额娘会心软留下来吗?” 弘瑾愣住了。 没想到自家皇阿玛非但如今偏执疯狂,且多年之前就是个老骗子了。 他摇摇头,为自家皇阿玛感到悲哀。 媳妇儿都留不住,真是的…… 胤禛不知道自己的好儿子心里在编排什么,竟扬起了唇角,志在必得道:“逆子,你皇额娘会回来的。” 习惯了自己的新昵称,弘瑾接受良好,不过通过他皇阿玛的表情来看,这是……又要耍手段了? 不等他劝说,胤禛已经十分不耐烦地驱逐他出去了。 弘瑾没办法,只能祝愿他皇额娘足够好运,跑得够快。 年世兰一路上没有遭受到任何拦阻,她心中疑惑,难道儿子这么厉害了,居然能拦住胤禛?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弘瑾拦住胤禛,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怀着些微忐忑的心思,她一路出了京城,第一天结束,无事发生。 宫里甚至没传出半点消息来,年世兰隐约觉得不爽快,却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为了什么。 不过,能跑出来总是好的。 她有些烦心地睡下,不想再去思考某些越来越明显的东西。 第二日天不亮,替她赶车的车夫就上来敲门。 她打开门,瞧见一张焦急的脸孔。 “娘娘,不好了,年大人他……” “大哥?大哥怎么了?” 年羹尧一般被称为年将军,只有年希尧,才被称为年大人。 年世兰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车夫道:“年大人忽然身染恶疾,怕是不好。” “忽然,身染恶疾?”年世兰心里有了猜测,没想到原来胤禛不慌不忙也不追捕是因为这个。 只要她还在乎家人,就必定不能逃离。 他猜对了,世兰还真在乎家人,并且无比在乎。 车夫神情犹豫,“娘娘,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世兰闭了闭眼睛,妥协道:“罢了,他总是有办法。” 弘瑾没想到,自己头一天才送走的额娘第二天就自愿回来了。 他心惊之余,心里还止不住的猜测是他皇阿玛用了什么手段。 胤禛: 虽然事情确实是这样,但是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家老子,这是不是显得太不孝顺了? 弘瑾:也不知道是谁十年前就骗额娘了。 世兰回来后,弘瑾没能见到她。 胤禛不慌不忙地进了寝殿,决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那小子坏事。 废话, 还让他见,怕不是这一回要把整个年家都弄走。 上一次无比阴鸷的胤禛这一回居然心平气和了。 他进了屋子就抱住两日不见的世兰,语气委屈,“兰儿好狠的心,不要朕就算了,连咱们的孩子也不要了。” 他做小伏低的样子,和之前那阴鸷可怖的模样相差甚远。 “皇上何须如此低声下气,先前,您可不是这样的。” “朕错了,兰儿……好兰儿,以后朕再也不会那般了,你想怎么罚朕都认了,只是不要离开朕,别离开朕……” 这一番陈词更是委屈求全到了极点,甚至……都有些卑微了。 年世兰有些纳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从来没有见过胤禛这个样子。 面对胤禛的强硬,她可以冷若冰霜,视若无睹。 可他这般期期艾艾,小心翼翼,连带着说一句话都委屈极了的样子,才真是让世兰不知道如何应对。 她心跳加速,脸色发红,冷着脸推开他。 “皇上自重,臣妾如何敢那般对您。” 胤禛被推开了也不生气,更没有露出偏执的样子,反而再度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他蹭蹭她的脸颊,“朕不在乎,朕心甘情愿。” “兰儿,朕此生不选秀,不宠幸宫女,你能不能给朕一个机会,求求你……”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侧,世兰的理智在摇摇欲坠。 第70章 【年世兰15】我妻薄情 她半晌没有说话,终究还是让胤禛有了忐忑的感受,在那一瞬间,他眼中极快地划过一丝阴鸷。 “兰儿,你想想我们的孩子,想想年家,想想……我。” 话一出口,虽然胤禛的语气还是无比温和的,但年世兰就是知道他的潜在意思。 “你在威胁我。”她肯定地说。 胤禛的本性从来没有变过,变的是他表面的种种,但那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内里一直是那个偏执求索的君王。 被她拆穿,胤禛也不在乎,只是语气说了又软绵下来。 “不是威胁,兰儿,朕只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要你留下来,朕会证明给你看的,朕说的所有话全都是真的。”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比朕对你更好,弘瑾也还没有长大,难道兰儿就放心吗?” 见她面上还是一片冷然,他忍不住道:“就当是可怜朕,好不好?” 本就动摇的心境更是颤动不已,年世兰被他抱住,思绪却飞了很远。 终于,久到胤禛都开始觉得绝望了,忍不住想要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忽然听闻一声无奈的叹息。 “罢了,想必,即便臣妾不答应,皇上也不会放臣妾走的。” “怎么会呢,无论兰儿做什么样的选择,朕都甘心受着。” 胤禛低声在她耳边说,“以前都是朕的错,不该那般待你,累着兰儿了,今后……今后朕一定节制。” 那五日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世兰都不知道胤禛是不是故意提起让人面红耳赤的那些事,红着脸让他住嘴。 “皇上别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兰儿能留下来,朕就心满意足了。” 抱着身段窈窕的女子,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就像嵌在一起般密不可分。 胤禛将世兰搂进怀里,姿态珍惜,动作温柔。 他好似一下子变了,变得有君子之风,变得温润。 在世兰看不到的地方,那双幽深复杂的眼里尽是可怖的占有欲。 他还是他,甚至变得更加偏执。 胤禛吻着世兰冰凉的发丝,眸中略过庆幸。 果然,兰儿就是吃软不吃硬。 若早知如此,在王府的时候他就该这样做,也不至于等到如今。 至于皇帝的尊严? 那种东西对于胤禛来说,不及世兰一个笑容。 为了留下她,别说只是伏低做小,故作可怜,便是旁的,他也是做得的。 只要能让她心软,便是好的。 只要她开心,他可以装出什么她喜欢的样子,前提是,她不能离开他……若是离开,便只能将她关起来,放在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地方。 世兰还不知道他想法这般阴暗,想到这人如此这般可怜兮兮,决定勉为其难接受他的心意。 当然,最重要的是弘瑾还没有长大,也还没有继承皇位,一切都还有不确定性。 答应胤禛,一半是为了弘瑾,一半是为了那说不出的心软。 她头一次缓和了语气,道:“只要皇上之心不变,臣妾也不会变。” “但若是皇上负了臣妾……” 胤禛止住她的话,“绝不会有那一天。” “好,臣妾相信皇上。” 年世兰埋首在他胸膛,嘴角也是勾着笑容的。 不得不承认,先前心里的种种不得劲,包括十年前的怪异感觉,原是心动。 可她本不欲动心,是胤禛非拉着她入红尘情爱,若有一天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世兰眼底划过丝丝缕缕的狠意,那便别怪她年家野心过剩。 帝后二人各怀心事抱在一起,背影居然也格外和谐。 后来胤禛老实交代世兰才知道,大哥并未生病,更别说什么急病。 一切不过是胤禛伪造出来的假象。 他派人暗地里守住年府,不让人出入,又传出消息说年家大哥病重。 如此,去打探消息的车夫才信了。 他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年家人都是世兰在意的人,胤禛自然也不会伤及。 弘瑾是过了好些日子才被允许见自家皇额娘。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牵在一起的两只手,完全不知道皇阿玛这是使了什么手段,这么快就哄得皇额娘心软了。 胤禛挑衅地扬了扬眉梢,“弘瑾啊,来见过你皇额娘。” 世兰满意地瞧着越长越精神的儿子,招了招手,“别听你皇阿玛的,反正这儿只有咱们一家三口。” 胤禛不赞同地摇摇头,“现在是一家四口了。” 弘瑾瞪大了眼,“皇额娘,您……” 世兰被他两父子这样看着,有些不自在。 倒是胤禛,颇有些自豪和欢喜,瞬间接话,“你皇额娘要给你添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了。” “四郎!”世兰恼怒地瞪他一眼,胤禛照单全收,朗然大笑。 “哈哈……好好好,不说了。 不过弘瑾啊,你皇额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朕要多照顾她,这些日子朕便多多的将政事交给你,你可别让朕和你皇额娘失望。” 弘瑾没想到一口大锅砸了下来,迟疑道:“如果没记错,儿臣今年才十二岁,怕是不妥……” “那有什么!”胤禛大手一挥,“顺治爷和你皇爷爷登基的年岁都小,不也照样做的好吗?” 弘瑾:“行……吧。” 世兰对于儿子慢慢接管权力这件事呈默许态度。 或者说,对于胤禛刻意将权力下放给儿子以让她放心的行为,她是赞同的。 只不过,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明白,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胤禛瞧着自家逆子,眼中没有半分对权力的不舍。 他握紧了世兰的手,笑得宽慰。 他这一辈子,所求不过世兰一人,旁的都不打紧,也不重要。 阳光照进来,落在世兰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显得格外圣洁温柔。 胤禛就这样瞧着她,嘴角慢慢勾起。 “兰儿,等弘瑾登基,咱们便出宫去吧。” 世兰没想到他主动提出,愣了一下后迅速回答,“好啊。” 九个月后,年世兰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胤禛大喜过望,直接大赦天下。 三年后,胤禛强行把皇位传给了弘瑾。 时年十六岁弘瑾多次拒绝,甚至离家出走过表达反抗精神,可惜他皇阿玛对他可没有对他皇额娘那般宠溺,抓回来就是家法伺候。 顶着伤的弘瑾心不甘情不愿,明明还想多玩儿几年再回来继承皇位的,就这样被强迫着当上了皇帝。 同年,胤禛带着两个孩子和世兰离开了皇宫。 等两个孩子大了一些,就被胤禛以需要接受皇家教育为理由撵回了宫里,而他,终于如愿以偿和世兰过上了二人世界。 江南烟雨中,洞庭湖边上站着一对夫妇。 光影之中,男人轻声道:“兰儿,现在我不是皇帝了,你若想离开,我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所以呢?” “所以,你要离开吗?” “不了,反正……某个人是不会放过我的。” 对于胤禛的脾气,她真是了解透了。 胤禛诧异,“怎么会,我现在不是皇帝了,不能强迫嗯留在我身边。” “别以为我不知道。”世兰见他装得挺好,耐不住地偏头揪住他腰间的软肉。 “不强迫我留在你身边,但是你会死皮赖脸凑上来,对不对?” 胤禛一下子笑开了,“知我者,夫人也。” 笑着笑着,世兰对上他的眼神,忍不住踮脚吻上他的唇。 “傻子,这么多年了,我要离开早就走了。” 胤禛眼中爆发出剧烈的光彩,一下子揽住她的细腰。 “永远不分开。” “好。” ———————— ———————— 这个世界,没有后记。 第71章 【魏嬿婉1】豢养毒蛇 星海空间一如既往的宁静,云昭睁开眼,瞧着眼前满眼野心的女人。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就是权力,我要至高无上的权力!”魏嬿婉毫不遮掩地说。 云昭笑了笑,妩媚的眼儿划过这位的眼睛,伸手点在她眉心,红光瞬间没入魏嬿婉额头。 “契约达成,如你所愿。” * 按照以往的习惯,顺带把她自己的容貌身段也带了过来,嬿婉抚摸着自己的脸,对着眼前的湖水顾影自怜。 那张脸一点儿没变,冰肌玉骨,吹弹可破,一举一动般般入画。 她转过身,嫌弃地看了一眼身上粗糙的布料,眉心微皱,红润的唇瓣嘟起,像是对情人娇嗔一样,声音又娇又媚。 “真是讨厌,这样的粗布,我可不想再穿了。” 至于什么花房,四执库她是半点儿也不愿意待的。 后续的那些委屈,更是别想叫她来受。 她魏嬿婉这一世,主打就是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弘历今日下朝本来是要去给皇额娘请安的,谁知道路过御花园水池就听到这一声娇媚入骨的声音,他脚步一顿,立马调转了方向,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来。 更好玩儿的是,这娇滴滴的女子好像还很不满自己穿的衣服,他更觉得有趣,轻手轻脚靠近。 李玉有眼色,知道这情况他不该靠近了,带着手下人就停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他们皇上听声起意。 弘历此时已经靠近了小池塘,那池塘边上站着个小小的身影。 他只是隔着树枝的空隙这么一看,就感觉魂儿都跟着飘了。 只见少女身姿清瘦,柳腰纤细,然而这么半侧着身子,弘历能清楚地看到她丰臀窄腰,胸前更是饱满挺翘,像是被布包着的两颗水蜜桃,只让人想摘出来,好生品尝一番。 弘历眼眸一暗,盯着无知无觉的小宫女直愣愣地看。 直到看见小宫女一个转身,嘴里不满地嘟囔着,“好累啊,为什么要干活儿?” 这柔媚的嗓音,好像是在对他撒娇一样。 但是弘历知道这个角度她应该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可这人也要走了,他顿时有点着急,脚下一重,踩到了一根干枯的树枝。 “咔嚓。” 嬿婉瞬间露出警惕的神色,那张媚人的小脸儿上浮现出一丝紧张,“谁?谁在那儿?” 弘历眉心一跳,居然顿住了,没有再动一下。 他还不想惊着这么个娇娇媚媚的小妖精。 他眼睛隔着斑驳的树木,就这么看着小心走过来的小宫女。 她身上还穿着寒酸的粗使宫女服,可弘历的东西眼睛却看不进这些东西。 瞧着女人走过来时那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儿上隐约的害怕,他就是一阵心颤。 “谁在那儿?出,出来来!” 女人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和她富有攻击力的长相不太符合,但弘历却被她的声音再度戳得心口一麻。 说不出的悸动,原本有些想离开,但在这一刻,弘历下定了决心。 嬿婉越来越靠近,但刚才发出声音的那里一直没动静,她放下了心,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吓死我了。” 她弯下腰,费力地提起一旁的水桶。 做重活儿总是避免不了用力的,弘历隐晦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只觉得就她这杨柳腰身,娇嫩的像半开的海棠花,哪里是能吃这些苦头的。 丰润的臀因为弯着腰而曲线毕露,宽大的衣裳都遮不住那一身玲珑饱满,唇瓣因为用力而轻轻抿起,瞬间变得红润。 弘历呼吸粗重,只是远远看着,就觉得心扑通扑通的跳。 这样的一个绝美的女人,他自然而然起了心思。 看着小宫女哼哧哼哧就要提着水桶离开,弘历回头一个眼神,将李玉唤了过来。 他目光仍然落在女人身上,低声吩咐李玉。 “”看到了吗?这个小宫女,今天晚上,朕要看到。” 帝王想要什么人都是不加掩饰的,弘历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李玉心头一惊,抬眼看去,就看到了娉娉袅袅的小宫女窈窕玲珑的身影。 身旁传来一道带着冷意的目光,他如梦初醒,赶紧收回视线,忙不迭回答。 “奴才遵旨。” 皇上对这个小宫女,看来是不太一样,竟然连旁人看上一眼都不愿意,他心里立即将这位即将入主后宫的小宫女提高了重视程度。 得,这位又是个了不得的。 * 魏嬿婉嘴角勾着一丝娇娇娆娆的笑,在离开弘历的视线之后就懒得再装了。 还想让她干活儿?那不可能。 她空着手回到了四执库,做主的嬷嬷见到她什么都没带回来,还悠哉悠哉的揉着手腕儿,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魏嬿婉!让你打个水,你这么久才回来,水呢?” 语气之凶恶,神情之狠辣,真是吓煞人也。 嬿婉柔柔地上前扶住她。 “”嬷嬷别生气嘛,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那嬷嬷原本还要发怒,眼睛落到嬿婉脸上的时候,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闷不吭声了。 她心里纳闷,往日里这魏嬿婉虽然也美,但也不是这么个美法啊。 待视线向下,瞧见那一对傲人的酥胸和丰满的曲线,再听着耳边少女柔柔的声音,嬷嬷只觉得要不是她是个女人,怕是也要为这番媚色动容一二。 这魏嬿婉,怕不是池中之物啊。 这样一想,她也就不生气了。 虽然在四执库这个鬼地方,魏嬿婉生的再好也不一定有用,但不可否认,只要有机会让宫里的贵人看到她这张脸,那她肯定就能一飞冲天。 嬷嬷拍拍嬿婉的手,脸上的表情变得和蔼。 “算了,你回去休息吧,这一次就算了,下次可要好好干活。” “好呢。” 仍旧是娇媚的声音,嬷嬷正陶醉着,四执库门口突然涌进来一队人。 李玉为首,站在了这地界儿,目光落在魏嬿婉身上,居然带了几分恭敬。 “这位姑娘,请您跟奴才走一趟吧。” ———————— ———————— 这个世界准备搞点花的,娇媚狐狸精的晋升之路(如卷名,不择手段死妖精,比较没有道德,先抱一丝了。) 第73章 【魏嬿婉3】豢养毒蛇 皇上亲封的柔常在新鲜出炉,一下子让后宫嫔妃们炸开了锅。 她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瞧着皇上今日又宠幸了哪个妃子,却在这件事情上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就让这个什么魏氏爬上了皇上的龙床,甚至于还让皇上直接封了常在。 要知道,自来宫女受封都是由官女子而起,然后是答应、常在,这两个品阶之后才是贵人,嫔、妃一干位分。 如今这个魏氏骤然承宠就得了常在的位分,难免让人生出危机感。 翊坤宫里,向来表现得淡泊无争的如懿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看向海兰,神色难得带上了几分迷茫。 “皇上这般待柔常在,看来是喜欢极了。” 海兰也是不知所措,她现在尚未经历后来那些事,下意识跟着如懿一起惊叹。 “是啊,初封便是贵人,这柔常在怕是……”话说到一半,海兰才注意到如懿变得有些沉默的表情,她这才想起了什么,慌忙道歉:“姐姐对不起,我一时惊讶,忘了你……” 如懿苦笑着摇头,“不必道歉,只是我从未见过皇上这样不顾礼法,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海兰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没事的,皇上心里还是最惦记着姐姐。” 这话,无论是海兰还是如懿自己都不信。 至于被惦记的嬿婉,众人都当她是承了宠才得了常在的位分,却不知道她其实不过才将将见过皇帝一面。 李玉在将她送进皇帝寝宫的时候恭敬地叮嘱:“柔主儿且在里面等上一等,皇上过会儿就来了。” “嗯,多谢李公公。”缩在被子条里的嬿婉闷闷答应了一声。 李玉也没有多话,当即退了出去。 点着几盏昏暗油灯的寝殿不太明亮,在弘历面前娇怯可人儿的那双眼也变得有些柔媚。 她心里还念着今日的那什么位分的问题,常在在她看来还是太低了,那岂不是见了谁都得恭恭敬敬。 她不喜欢。 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那双眼正眨巴眨巴着盘算,弘历便掀开明黄的床幔,俯身看她。 “朕来迟了。” 他脱口而出一句解释,其实是因为今日在御书房和面前这小妖精胡闹太久,以至于没能处理完奏折,过来的时间便拖的久了些。 他掀开被子,对上了一双水润润的眼睛。 这双狐狸眼格外灵动,里面都是依赖和残存的惊慌,看见他,眼里冒出一串欢喜的光,“皇上您终于来了!” 半点规矩没有,但弘历不得不承认,这样亲昵天真的态度,正撞进了他心底,让他觉得窝心,不像后宫那些女人,只知规矩和算计。 他轻咳一声,语气温柔:“让朕的小狐狸等久了。” 大手顺势揭开锁骨上的被子,落在滑腻的肌肤上,难言的香气瞬间顺着他指尖蔓延上鼻尖,弘历眼神骤然变得幽深。 他本想表现得温柔一些,但事到临头,他便忍不住火热的心绪。 大掌顺着肌理向下,他俯身撑在嬿婉身上,鹰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挺翘饱满的酥胸,莹白如玉的肌肤,以及樱桃小嘴无声张开的弧度,都是诱惑本身。 她小鹿一样迎着他的视线,有些害怕的躲开眼神,然而下一刻,弘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凑在她唇边呢喃:“紧张了?” 闻言,那股子馥郁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也更加诱人,弘历更确定了猜测,下一刻就俯身吻上了紧张的小狐狸。 越是惊慌,那股子馥郁的香气就越浓郁,弘历忍不住将人欺负了一次又一次。 娇滴滴的小狐狸初次承宠,被他这样高强度的爱意弄得睁不开眼睛,困得只想睡觉,可不知满足的弘历硬是哄着人乖乖听话。 柔软的手儿陷入他掌心,嬿婉一边哭,一边有意识放任身体里的魅香不断溢出。 直到看见男人更加痴迷的神色,她才满意的勾着唇,哼出一声委屈的埋怨。 弘历将她抱住,转过她的身子,让她能正面对着他,大掌握住细软的腰肢,十二万分的柔情。 “嬿婉的身上,好香啊。” 魏嬿婉嘤咛着,含糊不清地回答:“这是臣妾自幼便有的体香。” 弘历的呼吸更加沉重,眼神变得格外骇人,“体香,果然是芬芳醉人。” 而后,那明黄色的龙帐便开始晃动起来,昏黄暧昧的灯光亮了半宿,这让在外面守夜的李玉惊骇不已,又暗道不好。 皇上这样喜欢柔常在,怕是懿主儿那边要伤心了。 * 第二日,嬿婉还在睡着,便听到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悉索声。 “皇上,可要将柔主儿叫醒?”是李玉在说话。 还带着几分沙哑的男声道:“不用,让她睡着吧。” 此言正各嬿婉的意思,她可不想起来伺候皇帝穿衣,麻烦的紧。 她眼尾动了动,没有睁开眼。 弘历一边在帐外穿衣,一边回头看向嬿婉,瞧着她沉静的睡颜,他的神情柔和许多,眼里溢出点点宠溺。 她正打算安心睡觉,毕竟昨夜弘历可是将她折腾的不清,若非怜惜她初次,怕是一整个晚上都别想睡了。 谁知,弘历的眼神仍落在她脸上,压低了声音:“派人去告诉皇后,今日的请安柔常在便不去了。” 他也知道自己昨夜有多禽兽,这会儿初尝甘霖,正是欲罢不止的时候,更觉得龙床上的娇娇儿千般好万般好。 李玉心下一凛,认清了这位新晋的柔常在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不轻。 可嬿婉一听他这话,却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穿衣服穿到一半的弘历立即止住李玉的动作,看向她:“可是吵醒你了?” “有些……难受,便醒了。” 嬿婉羞答答的,小脸儿红扑扑,粉嫩诱人,缩在被子里 眼巴巴瞧着他,弘历不由得失笑。 恰好这个时候穿好了衣服,他上前轻轻揭开被子,指腹点了点她的鼻尖道:“怪你,谁让小狐狸太诱人。” 眼看着嬿婉又要害羞的将自己缩在被子里,他赶紧将人放开,安抚道: “朕已经让李玉等会儿告知皇后,你今日可以好好休息,不用去请安。” 嬿婉立即出声:“多谢皇上怜惜,只是臣妾身为妃妾,如今既然醒了,便也该去向皇后娘娘请安才是,免得旁人说皇上娇纵了臣妾呢。” 弘历更是觉得一阵窝心,小狐狸乖巧懂事,还天真纯挚,他得更加用心几分才是。 殊不知嬿婉心里的想法是—— 不去请安怎么让那些人知道她这个新出炉的宠妃! 富贵而不还乡,岂非衣锦夜行? 第74章 【魏嬿婉4】豢养毒蛇 弘历拿她没办法,看见她这么诚心的样子,就只能依了她的意思。 他捏捏嬿婉的脸颊,宠溺道: “去也可以,皇后是个贤良大度的,不会为难你,只是贵妃素来气性大,若是她待你态度差了些,你也别怕,有朕在呢。” 嬿婉还在床上不曾起身呢,闻言羞涩的垂下眼眸,耳尖微红。 “多谢皇上。” 那一垂眸的娇羞,简直让食髓知味的弘历挪不开眼。 他眼中墨色深沉,忍不住凑近嬿婉丰润的唇瓣亲了一口。 嬿婉正害羞着,男人已经起身,捏着一串帝王绿手持,阔步离开。 “这两天就先住在朕的偏殿吧,下了朝朕会给你安排住处的,过几日你便搬进去。” 假装自己是木头的李玉又是一个激灵。 皇上竟然让柔主儿住养心殿,哪怕是皇后,也没有这个待遇啊,更别说懿主儿了。 他心里思虑了许多,腿上仍然利索地跟上了弘历的脚步。 * 长春宫—— 来请安的妃嫔们都已经到得差不多,可皇后没有开始训话的意思,今日的主角尚未到来,在地位妃嫔的那一片,有个明显的空位,大剌剌宣告着迟到。 皇后脸色已然不太好看,高晞月也阴沉着脸,如懿和嘉贵人倒是脸色平静,看起来对这件事没什么想法。 嘉贵人金玉研在众人的沉默中,忽然嗤笑出声。 “看来这新来的柔常在还真是了不得啊,让咱们大家伙这么多的人在这儿干坐着等她。” 此言一出,高唏月立即道: “可不是,个狐媚惑主的宫女,如今不过是小小常在,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摆谱,谁给她的胆子!” “便是嫔和妃,也该如娘娘座前忠犬,俯首帖耳才对。” 嘉贵人脸上的冷笑忽然就挂不住了,贵妃这话说的,嫔位和妃位都得跟狗一样,那她这个贵人是什么? 余下那些低位嫔妃心中难堪,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谁让人家是贵妃,家里阿玛得力,自己也受皇上宠爱呢,不像她们,不是家里不得力,就是自己不得皇上喜欢。 也只有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了。 高唏月不知是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反应还是不在意,继续咕哝着抱怨。 皇后富察氏不动如山,坐在宝座上,神情静谧温柔,像是没有听到这些女人的议论。 这时候,这群女人的心思大多还是放在那个空着的位置上的。 嘉贵人默了片刻,忽然道: “哎呀,瞧嫔妾这记性。本是要说一则新鲜事给皇后娘娘诸位姐妹们听的。 听说啊,这位新来的柔妹妹还未承宠便已经封了常在,想来在皇上心中是顶顶喜欢的。” 这话让高唏月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冷哼一声:“管她如何,还不是使些狐媚手段勾引皇上。” 皇后虽听出了金玉研这话是在拱火,但她心里也提高了警惕,眼中冒出一丝冷光。 如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神情不明。 恰是此时,殿外传来一声通传。 “柔常在到!” 众女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量高挑纤细的女子款步而来。 穿着花盆底鞋走路的女人娉婷袅袅,着一身浅蓝色旗装,龙华戴在脖颈上,也仍然看得出她脖颈纤长白皙。 最上面的一张脸更是绝色艳丽。 唇瓣丰润,眼波含情,琼鼻雪肤,当真是天生的尤物。 这样摄人心魄的美,让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然而在惊艳之后,又是说不出的仇视和忌惮。 魏嬿婉对一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面上露出个甜丝丝的笑。 “嫔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见过诸位姐姐。” 娇柔缠绵的嗓音丝丝入耳,叫人分不清她话中是恭敬还是别的情绪。 抬眸的那一瞬间,那妩媚的眼儿对上了一人的目光,极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被挑逗的人猛地挪开眼睛,一时间懵懵然,不自在地别在开了视线。 然而耳朵,却悄悄红了。 “柔常在起来吧。”富察琅嬅柔和地说。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表现得大度,有想要放过魏嬿婉的意思,可却有人不答应。 “皇后娘娘宽宏大量不计较,可柔常在故意迟到,总该给个解释吧。” 嬿婉顺着说话声看去,就瞧着了一张珠圆玉润的脸。 老熟人了,嘉贵人,金玉妍。 是她,给她取了樱儿这个好名字,又让她在她宫里吃了好些苦头。 滚水顶在手上,不许放松一刻。 启祥宫人人都可以调教樱儿……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刻毒至极? 如此大恩,怎敢言忘? 嬿婉将“前世”都过了一遍,发现这位嘉贵人确实是玩儿阴谋诡计的高手。 殿里的众女,也在等着看她的好戏。 魏嬿婉眯起眼,看向金玉妍。 “这位姐姐,不知是……?”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疑似被暗讽地位低名不见经传,金玉妍皱起眉头,怒气呵斥,“你!” “姐姐恕罪,只是妹妹以往是在四执库当差,并未见过多少宫里的高位嫔妃,是以不知道姐姐是哪位,真是对不起。” “皇后娘娘,嫔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神情忽然可怜起来,可金玉妍却彻底知道魏嬿婉是故意讽刺她。 没见过多少高位嫔妃,呵呵…… 眼看着就要闹作一团,底下人偷摸议论着,富察琅嬅咳嗽一声。 “好了,安静。” 金玉妍如何肯罢休,她本就是要对付魏嬿婉的,如今不过是明面上也有了机会罢了。 “娘娘真是好善心,柔常在如此不将您放在眼里,您也能一笑置之,嫔妾佩服,可嫔妾却不能放任她如此不尊重您!” 这个时候,本该是高晞月应声的时候了,但金玉妍等了半晌,没听到她的响应,不由得纳闷地看去。 却只对上了高晞月莫名其妙红透了的一张脸。 她哪里知道,方才魏嬿婉口口声声说没见过多少高位妃嫔时,目不转睛盯着人家高贵妃巧,眼里都是期期艾艾的羞涩。 这一手,给高晞月弄的不会了。 她一边恼怒,又一边害羞竟然是忘记了针对魏嬿婉的事。 更别说和金玉妍配合了。 第75章 【魏嬿婉5】豢养毒蛇 魏嬿婉整个人便是一副柔媚多情的样子,眼角眉梢偶然一动,叫人无限心软。 高晞月单单是这样瞧着,先前堆积在嗓子眼儿的那些针对的话,就半分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金玉妍气的够呛,她计划里,高贵妃才该是那个马前卒,而她,只需要偶尔挑拨几句,这便足够了。 如今倒好,她急头白脸冲锋在前,反倒是格外显眼了。 这绝不是素来秉承着隐在人后的金玉妍喜欢的。 她无声皱起眉头,将目光落在了高晞月身上。 “贵妃娘娘您看看她,这般的无法无天,还像话吗?” 高晞月原本是在发愣,忽然被叫了一声,立即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是被这个魏嬿婉迷了一瞬间的神志,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分外不忿地看了一眼下方仍然笑的甜丝丝的女人。 “哼!柔常在自然是不像话,好好的说着话,你盯着本宫看什么?” 不等魏嬿婉回答,她又隐约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奇怪,别扭地转过头,换了目标。 “嘉贵人你也是,她不守规矩你告诉皇后娘娘便可,告诉本宫干嘛?” 啊这……金玉妍是没想到,好不容易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竟然又回到她身上了。 “臣妾也是一时心急,想着皇后娘娘慈心,怕是不忍责罚,自然是要咱们多多费心。” 魏嬿婉冷眼瞧着,这位嘉贵人真真是会祸水东引。 难怪,那一世,许多的人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屋子的女人心思都不如何友善,魏嬿婉处在其中,真真如绵羊如了狼群,格外可怜兮兮。 高晞月觉得自己今日越发奇怪了,怎么还觉得一个竞争对手可怜起来了? 其实嬿婉脸上一直带着甜丝丝的笑容,笑得像一朵海棠花,看上去并不如何可怜。 但高晞月是和后宫这些女人相处过的,也知道她们如何会耍心思使手段,自然是将她的笑容都当成了强颜欢笑。 她哼了哼。 “好了好了,嘉贵人说得倒像是柔常在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柔常在来迟是对皇后娘娘不敬,咱们也不好越俎代庖,替皇后娘娘做主。” “柔常在有错,请个罪,皇后娘娘自然会处置,何须你来费心。” 挑剔的眼神将魏嬿婉细细打量了一番,高晞月又对上了她似有所觉的眼睛。 那双眼里,尽是感激和崇拜。 狐狸似的眼,微微上扬,略施粉黛的一张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丝红晕,似羞怯腼腆。 高晞月触电似的收回目光,再不说话了。 高晞月都这么提醒了,不顺梯子往下走就不礼貌了。 她施施然行礼,“皇后娘娘恕罪,今日确实是嫔妾的错,来的太晚,娘娘所罚,嫔妾尽数认罚。” 富察琅嬅本是对魏嬿婉有所忌惮的,听他们这番话说下来后,反而打消了疑虑。 一个不跋扈的宠妃,比跋扈的好太多。 她柔和一笑,“罢了,你昨日第一次侍奉皇上,今日也是第一次来请安,不熟悉也是常事,本宫就不治你的罪了。” “娘娘!”金玉妍始料未及,一声惊呼忍不住脱口而出。 “怎么?嘉贵人有话要说?” 金玉妍讪讪一笑,不说话了。 富察琅嬅眸中有几分倦怠,揉着额心道:“既然无事,便先散了吧” 皇后自生育二阿哥,精力便不济了许多,被一通吵闹,自然是累了。 魏嬿婉适时起身,“娘娘大度,嫔妾感念。” 在起身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神情就叫金玉妍看得清楚。 妩媚动人,略带挑衅。 金玉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她刻意为之,追着她离开的脚步就赶了上去。 长春宫外,宫道之间,金玉妍看到了在一边等她的魏嬿婉。 “今日多亏了嘉贵人姐姐。” 她眉眼间尽数是愉悦妖媚,那张妩媚到让人觉得心惊的脸格外鲜活。 甚至于眉眼间的几分不屑,格外明显。 “柔常在,你什么意思?今日你确实该多谢我,若不是我,说不得皇后娘娘就要责罚你了。” “姐姐说的是呢,可惜了,娘娘大度,贵妃娘娘也心善。”最后半句声音格外大些。 而后,她靠近了金玉妍,字字寻衅,低声道: “真是没想到,你的算盘,落空了呢。” “且放心吧,嘉贵人,今后要落空的东西,还多着呢。” “你!” “哟,嘉贵人这是做什么?” 金玉妍刚想发作,忽然听到背后传来高贵妃的声音。 第76章 【魏嬿婉6】豢养毒蛇 “见过贵妃娘娘,娘娘怎么……”金玉妍有些不解。 今日高晞月格外反常,没有被她调动起情绪针对魏嬿婉就已经很让她诧异了,如今众人都散了去,竟也没有留在皇后宫里说话。 这可是稀奇。 要知道,以往贵妃可是几乎日日都要在皇后宫里留一会儿的。 她面上挂着笑,对着魏嬿婉瞪了一眼。 想来,贵妃看魏氏也不会多顺眼的,来的正好,她可以好好利用贵妃的冲动,来教训教训这个狐媚挑衅她的女人。 金玉妍想的很好,只可惜高晞月一开口就打破了她的算盘。 “你先退下吧。本宫是来找柔常在的。” “娘娘?”金玉妍皱起眉,“您找她做什么,她一个……” “本宫的事轮得到你来多嘴多舌吗?” 高晞月弹了弹衣袖,神情不耐。 再留下去已无意义,金玉妍连忙行礼,“嫔妾怎么敢呢,娘娘您既找她,想必自有您的用意,嫔妾就先退下了。” 待怀着满腹疑虑的金玉妍离开了,原地就只剩下魏嬿婉和高晞月。 魏嬿婉睁着水灵灵的眼,长睫忽闪着颤动,“不知贵妃娘娘寻嫔妾有何事?” 她的声音又娇又媚,轻轻看过来的时候,眼中似含着无限的情丝,高晞月一时间怔愣,痴痴盯着她瞧,半晌没有说话。 “贵妃娘娘?”悦耳柔软的嗓音再度响起,总算是将高晞月的魂给拉了回来。 她如梦初醒,恍惚地咳了一声。 “本宫来找你,自然……自然是有事的。” 但其实,她有什么事呢? 长春宫请安散了以后就急急忙忙追着人出来,连为什么她都没有想过。 如今追上了,骤然被这样一问,高晞月才开始回忆起来自己似乎是莫名其妙,被迷了心智一样冲出来。 她嗫嚅着,拼凑不出来个合理的解释。 最后,眼看着魏嬿婉的眼神都开始迷惑起来,她才出声,“你!本宫帮你逼退了嘉贵人,难道你不该感谢本宫吗?” “你应当知道,她对你不怀好意才是。” “自当感谢。娘娘大恩,嬿婉铭记于心。” 魏嬿婉从善如流,没有追问这个听起来就很扯的理由。 她微微一笑,垂着眸子侧身行礼,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 高晞月瞧着,忽然觉得心头有些热意,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战栗着,莫名激动。 她自己不觉得,魏嬿婉却能感觉到这位贵妃娘娘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灼热,含着星星点点不自知的迷茫。 本就妩媚动人的女人嘴角上扬,低着头,眼中流泻出迷醉人心的笑意。 贵妃娘娘的心防,看来,不是很难突破呢。 高晞月尚不知自己的反应都被人尽收眼底,只觉得与魏嬿婉待在一处便格外开心些,她也没往别处想,只觉得这是合了自己的眼缘。 “真是笨。” “哼,本宫看你还算是个知情识趣的,罢了罢了,那本宫就勉为其难,在这宫里多多庇护你一二吧。” 垂着眸的少女闻言,瞬间抬起头,惊喜地看着她,眼里都是崇拜和受宠若惊的欢喜。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最后那半句话,高晞月怎么听怎么觉得她在撒娇。 “咳咳……”她不自在地咳嗽,以帕子遮住上扬的嘴角,“举手之劳。” 魏嬿婉继续发挥撒娇的功力,大胆地直视她。 “娘娘真是人美心善,嫔妾……心向往之。” 心向往之……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高晞月一边琢磨,一边红了耳朵,心跳的更快了。 今日高贵妃跟出来,还进行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对于魏嬿婉来说,已算是额外收获了。 原本以为,要赢得这位贵妃娘娘的青睐,还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精力,没想到…… 她状似无意间瞧着眼前人红透的耳朵和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悄然笑弯了眼。 既然目的达到,她也该回去了。 嬿婉道:“今日多谢娘娘搭救,若不是娘娘来得及时,嫔妾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为难呢。” 高晞月心里开心,却还要强装镇定。 “不过今日时辰不早了,嫔妾还要早些回去,便先告辞了。” 于是贵妃娘娘刚才差点儿没压住的嘴角一下子撇下去了,速度快得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 “贵妃娘娘还有何吩咐?”嬿婉眼瞳无辜。 甩开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不舍,高晞月强迫自己维持住高冷的形象。 “没了,你退下吧。” “是。” 二人就此分开,高晞月看着那人毫不回头的背影心中愤愤,却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改变了。 回到养心殿的时候,李玉正守在门口。 “柔主儿,皇上刚才还念叨您呢,说是让您一回来就即刻过去。” 他眼中隐约带着恭敬,过分的恭敬。 方才,下面的人将长春宫里的事情都报上来了,皇上一听了柔主儿在那边受的刁难,什么话都没说,可周身的气压却低了下去。 随后,就发布了这道命令。 李玉不敢耽搁,等在偏殿门口,想要及时通知她,也省得皇上阴晴不定,发落他们下面的人。 这个时候,王钦陪在皇上身边,他这个做徒弟的就只能在下面打打下手。 若是能讨好了这位柔主儿,他李玉也不是没有机会取而代之。 李玉心里盘算得很清楚,他自然是希望惢心的主子能成为他最好的踏板的,如此也算两全。 可如今形式似乎有了新的变化,李玉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墨守原本的打算。 他领着魏嬿婉到了正殿门口,妥帖地让嬿婉稍等片刻,便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李玉又出来了,让嬿婉进去。 “皇上这会儿心情可能稍微有些不好,柔主儿您可要小心应对。” 他提醒这么一句,也算卖个人情。 况且,李玉是知道的,皇帝不高兴,全因为嬿婉在长春宫里被为难。 她上去请安,自然不会被皇帝不喜。 但这一声提醒的情,无论如何都会被记在心里。 话落,嬿婉果然如他所料,感激地笑笑,“多谢公公,那我这便进去了。” 第77章 【魏嬿婉7】豢养毒蛇 嬿婉一进门,弘历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迎上来。 “回来了?” “臣妾见过皇上。”嬿婉礼数周到,还没到跟前就已经行了礼,声音柔柔的,又让弘历回想起今日早朝之前的温存。 他哑着声音,将行礼的嬿婉拉入怀中,有些眷恋地蹭了蹭她的发丝。 “何须多礼,今日……” 话说到一半,弘历忽然意识到此处还有旁人,瞪了一眼王钦,有些不悦道:“还不快出去?” 王钦心里一惊,方才被入门的女子迷了眼,以至于没能发挥他以往的专业水平,没有在皇上和嫔妃亲近的时候主动出去。 此刻回过神来,立即知道自己的不识趣惹得皇上不悦了,更怕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会被皇上发现,忙不迭告退。 “皇上恕罪,奴才一时出神。” 美人在怀,弘历也没有心思和他计较,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事儿也就算过了。 王钦离开后,他拉着嬿婉朝龙椅走去。 “听说,朕的小狐狸今日在长春宫受委屈了?” 他捏着嬿婉的尾指,随意地把玩着,语气云淡风轻,但细细听来,却能知道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染了不悦的味道。 嬿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儿异常,本就是被他牵着的手抽出来。 柔荑搭在了男人肩膀上,调皮地剐蹭着他的喉结,嬿婉委委屈屈地控诉。 “皇上还说呢,早知道今日臣妾就不去请安了,没得让人笑话臣妾身份低微,臣妾都要哭断肠了。” “谁笑话你了,嗯?” 弘历明知道这小狐狸是光打雷不下雨,语气这么委屈,脸上也没有半滴眼泪,但还是不可抑制地觉得手痒痒,心也痒痒。 他语气宠溺,诱哄一样逗她。 “说出来,朕给你出气。” 皇帝就是皇帝,他现在半点不在乎旁人如何如何。 禀报的时候,下面的人因他过去的看重,特意点明娴妃娘娘好似不高兴了,此刻也全被抛诸脑后。 他此刻只记得眼前的小狐狸。 嬿婉嘟着嘴,攀附在肩膀上的手瞬间揽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往弘历怀里一缩,靠在他的怀中。 弘历本不会这么纵容一个女人,但谁让她生了一张无论如何也让人生不出气来的脸蛋儿。 盯着这张脸,便只想顺着她的心意,让她开怀。 于是本该呵斥嬿婉不守规矩的弘历转而抱住了她,揽住佳人纤细的腰肢,充满占有欲地一手托住了她的臀。 “做什么?胆子这么大,是不怕朕……” 嬿婉不听他讲,噗嗤一笑,在弘历略微惊讶的目光中,凑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上涂抹着诱人的口脂,此刻被突然而至的妩媚女人印在了男人的唇畔。 嬿婉一击得逞,唇瓣立即离开。 弘历未说完的话再也说不下去,静静瞧着面前胆大妄为的女人,眼底似有暗色迭起。 “你……” 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大胆的女人,就算是最肆无忌惮贵妃,也顾忌着他的身份,在他面前乖巧得像只狸奴。 旁人更不必说了。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大胆,格外吸引他。 嬿婉笑容浅浅,“皇上不会怪罪臣妾的,臣妾知道您仁德慈悲,怎么会怪罪臣妾一介小小女子呢?” “何况,臣妾是太喜欢皇上了,才会如此的。” 说到这里,她语气低落起来,委屈巴巴地抬起眼。 “难道皇上不喜欢臣妾这样吗?那臣妾以后不敢了。” 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撞进眼底,弘历瞬间觉得心脏一阵紧缩。 想将她揉进怀里,狠狠欺负一通,叫她那双与妩媚的长相纯然不同的眸子,止不住的溢出痛苦又欢愉的泪水才好。 “喜欢,朕喜欢。”弘历握住她的手,拉着人重新靠近。 唇瓣与唇瓣隔得很近,只有咫尺的距离。 眼睛与眼睛也差不多,彼此之间,只能看到对方。 呼吸无声交缠,眼前的女人口脂残缺了一角,那一角,正在弘历唇畔挂着。 她的眼柔软而无辜,像不知世事的稚子。 她的唇丰润而红润,生来就是适合被亲吻的模样。 呼吸之间,都是她身上馥郁迷人的女儿香。 也许是由于紧张,被他紧紧盯着的时候,她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唇瓣。 本就靡丽的唇瓣于是更添了一抹独特的、引人发狂的艳色。 轰隆—— 是理智崩溃的声音。 素来不爱女人进御书房的弘历将人紧紧搂住,不让她有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另一只大手放在嬿婉脑后,迫使她只能被动地迎合他的缠吻。 “小狐狸,你自找的。” 他不是看不出来她若有似无的勾缠,可这样的勾缠,他乐在其中,并且希望小狐狸能更用心些。 男人干燥炽热的唇瓣贴着嬿婉柔软的唇,嬿婉只觉得弘历粗暴得可怕,像是控制不住最原始欲求的野兽,随时随地冒着要吞吃人的危险气息。 她被吻得呼吸不畅,极力往后仰着头,却因为脑后的那只手不能退后分毫。 “唔唔唔……放……” 唇上的吻已愈发激烈,甚至到了疼痛的地步。 魏嬿婉在迷迷糊糊的亲吻里,听见弘历低哑的安抚。 “别怕,别怕……朕不做什么。”话落,他果然收了些力道。 嬿婉似放下了心,哼哼一声,心里却不满。 这男人是不是不行,都亲成这样了,还不做什么? 不做什么,她怎么恃宠生娇? 她唔了两声,假装被他安抚,听话地迎合着他的吻。 可暗地里,那双软绵的腿儿,却状似无心地动起来。 她原本被弘历抱在怀中,腿被分开,整个人坐在他大腿上,此刻稍微一动,便轻易蹭动起弘历的情潮。 “小狐狸,别动。” 弘历不由得开口阻止,这种窒息一样的感觉,很久都不曾有过去了。 只是被她蹭一蹭,他的身体便不听话的起了兴趣。 嬿婉迷蒙着眼睛,唇色糜丽,脸颊嫣红,整个人便是一副春色撩人的模样。 “皇上~”她似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明白怎么停下来了,本能地追上去亲他的唇,毫不掩饰地勾引。 “臣妾就要动。” 她不仅动,还放肆地故意咬他的喉结。 弘历呼吸粗重,眼中泛起丝缕的红血丝。 他一扭身,将她放在了龙椅上,欺身而上。 “今天就算是被欺负死,也是你自己求来的。” 第78章 【魏嬿婉8】豢养毒蛇 恍惚中,弘历听到身下的娇娇儿委屈的抱怨。 “皇上,今日嘉贵人可凶了,真是,吓坏了臣妾呢。” 她一副妖冶妩媚的样子,双腿挂在弘历腰上,笑得蛊惑。 胸前传来柔软的触感,关键时刻身体更是敏感,箭在弦上,弘历哪里能容她走神。 走神时,对待这一场让他沉迷至极的情事就会敷衍许多。 弘历甚至能感觉到盘在他腰间的那双细腻白皙的腿儿就松懈了许多,象征着她不怎么走心的状态。 男人眸色一暗,沉声道:“想干什么?好好说。” 魏嬿婉露出一个欢喜的笑,下一刻就感觉到皇帝的大手揽上了她的右腿。 粗糙的触感与细腻的肌肤甫一接触,就传来一阵熟悉的战栗感。 嬿婉往后一缩,弘历便趁机将两只腿都盘到了腰间。 他呼吸粗重,眼中遍布欲色。 “任何事情朕都可以满足你,但是现在,专心……” “朕处罚她?嗯?” 处罚固然好,但这能给她带来什么呢?魏嬿婉迎着弘历的热情,假作温柔。 “何必要罚嘉贵人姐姐呢,只要臣妾和她平起平坐,想来,她就不会觉得臣妾……” 弘历算是明白了,怀里的这只小狐狸,野心颇大。 她铺垫了这么半天,看来就是为了让他给她升位份。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你这小狐狸,朕昨日才宠幸你,这便又要升位份了?” “皇上不愿意吗?” 美人玉体横陈,眼波含情,红艳艳的唇瓣都是被他一一品尝过的,可这般看着,还是会为了那惊心的糜色感到震颤。 弘历那一瞬间什么都忘记了,只想让她顺心如意。 “愿意,怎么不愿意,但……嬿婉能给朕什么报酬?” 他沉身下去,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染着焦灼的火。 嬿婉搂住她的脖子,将自己往前送了一截。 “臣妾一无所有,此身荣耀都是皇上赐予,若皇上不弃,臣妾今夜……任由皇上处置。” 女人的声音既娇且媚,媚眼如丝,虽说着自轻的话,但那双眼里的神采,尽是挥之不去的妖媚撩人。 手,也在攀缘着往下…… 弘历呼吸一紧,抓住她作乱的小手。 “醒来再说。” “不行!” “臣妾伤心。”嬿婉不让他亲,不依不饶道,“皇上要保证给臣妾的不会比嘉贵人低才行。” 弘历的眼神微微一动,即便是在极致沉沦的欲色里,还是分出了一两分精力保持警惕。 后宫里的女人,他喜欢谁就宠爱谁,唯有权力是不一样的,权力不是人人都能被他给予的。 他给了富察皇后管理后宫的权力,却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独属于帝王的权力。 嬿婉如此行径,就是在索取更高的地位。 但在弘历这里,这只是后宫范围的争斗,他不愿计较,也不在意。 能用位分换取新宠的欢心,实在是一次划算的买卖。 “好,朕答应你,一定不比嘉贵人低。” 可怜的嘉贵人,尚且不知道自己成了嬿婉的踏脚石,仍摸着她长长的护甲臭美。 嬿婉这才满意,欢喜地献上一个吻。 “皇上最好了。” 弘历被她这娇娇柔柔的一声弄得整个人浑身舒畅,具体表现在……更激动了。 嬿婉被他骤然收集的力道搂紧,不得不贴着他的胸膛。 “唔……皇上轻些。” 弘历额角紧绷着,突出的青筋格外明显,汗珠不住往下巴处汇集。 “方才谁说,任由朕处置的?” “呜呜呜……但是皇上太勇武了。” 认输嘛,魏嬿婉丝毫不觉得丢脸。 只要能达到目的,说一些皇帝爱听的话也是好的。 弘历果然吃这一套,连带着眼睛都亮了许多,他将眼睛落在嬿婉红润润的唇瓣上,暗沉幽深。 “好甜的一张嘴。” 嬿婉笑了笑,“那皇上喜欢吗?” “朕尝一尝是不是甜的,就知道喜欢与否了。” 一室旖旎,春光洒落,长夜都短暂了许多。 第二日,魏嬿婉就荣升了嫔位。 她撑着脑袋倚在枕头上,看着弘历穿衣。 “皇上~一下子就到了嫔位是不是不太好啊?” 弘历系腰带的手一顿,“怎么,不喜欢?”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艳若芙蕖的脸,整个人格外朗然肆意。 如同回到了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嬿婉道:“喜欢,臣妾只是客套一下罢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更高的位分呢?” 弘历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见到她愉悦时眼睛眯成一弯新月,不由得低笑出声。 “既然如此,再加个封号吧。” “臣妾,不是已经有了封号吗?”嬿婉似茫然地说。 “那不算。”弘历道,“那不够好。” 柔这个字,不过是他瞧着当初的小狐狸柔软又多情,肌肤柔滑似玉,这才随意捡了这个字。 如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愿意宠着一个女人,前提是那个女人足够听话柔顺,足够乖巧可人。 可魏嬿婉与这些词并不搭边。 她野心写在眼睛里,想要往上爬的欲望格外明显。 爱撒娇,爱计较,爱狐媚君上,还明里暗里让他升她的位分。 这些弘历都知道。 可他就是喜欢她娇娇娆娆的笑,喜欢知道升位分时,她露出的那种轻松得意。 嬿婉撑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饶有兴趣道:“那皇上说,要给臣妾什么封号呢?” “封号……” 弘历低喃着,脑袋里那些墨水努力汇集出来,终于脱口而出。 “令!如何?” “令?” “没错。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在朕心中,嬿婉正是如此。” 嬿婉:“如玉?听起来和柔差不多。” 弘历摇头失笑,“不一样。小狐狸,令在满语里是聪明,睿智的意思,汉语中是美好如玉,而柔,不过是朕一时兴起……” “那,臣妾多谢皇上了。” 嬿婉蹭蹭弘历伸过来的手,笑容狡黠,真如一只魅惑人心又不谙世事的狐狸。 “令嫔!” 噗通一声,上好的瓷器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嘉贵人面目狰狞,死死瞪着地上狼狈的瓷器。 “我昨日才羞辱她,与她结下了仇怨,今日她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令嫔?” 第79章 【魏嬿婉9】豢养毒蛇 同一时间,长春宫中。 富察琅嬅保养得宜的手放在凤椅上,面色看似冷静,但那只手已然颤抖连连。 高晞月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倒是还不错。 她嘴角微微翘起,丝毫没有危机感,反而觉得昨日口口声声说感激她的女人本事厉害。 不愧,昨夜搅扰得她一夜没睡觉,梦里全都是那张妩媚动人的脸。 但她眼看着皇后心绪不佳,明显是对这件事十分愤怒,也知趣的收起了自己心里那些愉悦。 富察琅嬅终究还是没忍住。 “这个魏氏,真是出乎本宫意料。” “娘娘,令嫔是得宠,但昨日来请安的表现看来,倒还是个守规矩的,这样的人,即便是位分再高,也不会僭越了娘娘您去。” 这样说起来,富察琅嬅想起来了。 昨日那魏氏虽然一副娇娇媚媚的模样,但是个难得守礼的,请安的时候,被嘉贵人那般为难,也不曾口出恶语。 她心情稍缓,“终究还是太快了。” 高晞月熟悉这语气。 一般,皇后娘娘要想让她对什么人下手,对什么人不满的时候,便是如此口气。 她心里一个激灵,连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 “娘娘多虑了,估摸着是皇上新鲜劲儿没过,正是宝贝的时候,要说最对咱们来说最可怕的,还是乌拉那拉氏。” 一提起如懿富察琅嬅就想起来了。 乌拉那拉氏,那才是她毕生的劲敌。 只有她,才是富察琅嬅一辈子忘不了的梦魇心魔。 当初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选福晋,原本她都已被赐予了玉如意,是乌拉那拉氏姗姗来迟,令得皇上顷刻间改变了主意。 原本那福晋之位就该是乌拉那拉氏的,富察琅嬅心里清楚得很,皇帝的心,一开始就给了青梅竹马的青樱格格,也便是如今的乌拉那拉如懿。 她这个福晋,这个正室,这个皇后,多年来做的煎熬备至,生怕有一丁点做的不好,便会被皇上不满。 想起这些,富察琅嬅就不觉得魏嬿婉得宠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在她心里,没有人比乌拉那拉氏更让她有危机感。 令嫔只是骤然得宠,虽然势头强劲,可怎么也比不上占据了皇上少年时所有情意的娴妃来得招人忌惮。 她叹息一声,“你说得对,乌拉那拉氏,才是我们应该注意的人。” 高晞月见劝说有效果,瞬间兴奋。 “娘娘,其实……那日臣妾不是帮着令嫔说了两句话么,她那日在长街上还和臣妾说谢谢呢。” “说谢谢?宫里还有这样的人?”富察琅嬅诧异地看过来,“ 你想说什么?” 高晞月不会平白无故就说出这样的话,她觉得,她应当是还有后话。 高晞月也不隐瞒,她知道皇后并不是好相与的人,自然不希望魏嬿婉被皇后视为敌人。 “她,臣妾瞧着,是个可用的,若是娘娘稍加调教一二,想必能成为咱们对付乌拉那拉氏的利器。” 这话,高晞月也就是说说而已,但只要能安抚皇后娘娘,话怎么说都行…… 皇后被她这么一说,总算是打消了对付魏嬿婉的心思。 毕竟虽然早晚如今得宠,但对她而言论,威胁最大的,始终是那个姗姗来迟还能差一点夺走了她的福晋之位的女人。 比起吵嚷的启祥宫和皇后的长春宫,翊坤宫里倒是冷清。 如懿低眉垂眸,静静绣着花。 “姐姐,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着急有用吗?”有些低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如懿面色不变,仍旧低着头。 海兰真是不明白了,她瞪着眼睛,有些急切。 “姐姐,令嫔如今才刚刚承宠第二日,算上今天才第三天,就成了嫔位,且皇上居然还费心给她想了个封号……” “那又怎样?” 如懿叹了口气,有些倦怠道:“海兰,你想多了,皇上呢,不是我一个人的丈夫。” 海兰无奈地点点头。 “再说了,我相信皇上。”如懿的脸上露出甜丝丝的笑容。 她之前听闻了皇上还没宠幸魏氏就给她封了常在的位分时,也是惊讶了一瞬间,甚至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起来。 但是,那一晚,仔仔细细将少年时的回忆都想了一遍后,如懿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皇上宠爱谁都是正常的,但是心,永远都会在她这里。 他们有过最美的从前,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取代。 所以,她有恃无恐。 海兰虽然还是忧心忡忡,但想了想姐姐和皇上之间的那些经历,也就松了口气。 “也是,皇上和姐姐之间,是不一样的。” 是啊,但谁知道这份不一样,能持续多久呢?或者说,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自从那日魏嬿婉冲着弘历告状之后,弘历出于想让她顺心的目的,也就真的冷待了金玉妍许多。 从前他喜欢看金玉妍跳舞,异域风情,别有一番趣味。 但现在吧,弘历总觉得那些东西都差了点意思。 只要小狐狸开心,他愿意在一定范围内尽量满足她。 金玉妍自然不可能感知不到皇帝的冷淡,一时之间慌了神。 她是玉氏贵女,是玉氏臣服大清的诚意,也是她的世子能继承王位的关键。 金玉妍待她的世子痴心一片,绝不可能就这么看着自己一直待在贵人的位置上。 她还想着生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儿子,成为贵子之母呢。 如今皇帝不理会她,魏嬿婉也一直住在皇上的养心殿偏殿,没有空子给她钻,她的眼光不由得落在了皇后身上。 皇后本就是她以往投诚的所在,如今再去依靠也不算晚。 只是,这个时候,爆出了白蕊姬怀孕的事。 按理来说,嬿婉承宠以来,皇帝就没有再宠幸过旁人,此时有孕实在奇怪。 但她承宠不过半月,而白蕊姬经太医诊断,不过一月的身孕。 听到消息的弘历高兴的不得了,但同时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 枕边的小狐狸眯着眼睛瞧他。 “皇上这是有了什么好消息?这般开心?” 弘历忽然就觉得,从前期盼了许久的登基以后的第一个贵子,也不那么让人欢喜了。 他有些难以开口,嗓子莫名干涩。 “玫贵人,有喜了。” 嬿婉不觉得意外,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在四执库当宫女就知道了皇上正宠爱一位玫贵人。 皇帝没有在睡过别人后来再来找她就行了,她不在乎从前。 “是这样啊,那恭喜皇上了。” 魏嬿婉说得顺溜,一点儿都没有不开心和吃醋的表现,弘历却因她这样的反应,心中莫名有些不高兴。 —— 这章用错了一个成语,烟视媚行:微视徐行,形容安详的神态、举止。并不是指女子眉眼妖冶举止妩媚,抱歉用错了。 第80章 【魏嬿婉10】豢养毒蛇 尽管心里为此不悦。 但帝王的尊严还是阻止了弘历对着自己的妃子低头。 他故作不在意,只是晚上在床上却用了格外大的力道。 像是要将眼前人揉进身体里。 待将人折腾得不得不软着嗓子唤他名字,弘历心里一直堵着的那口气才松懈了下来。 昏暗的灯光里,明黄的龙床上,眼中仍带着欲念的男人将深沉的目光落在了额上发丝被汗湿的娇媚女人身上,眸色复杂。 …… 嬿婉住在养心殿偏殿这件事已然引起了整个后宫的不满。 后宫人心不定,前朝也跟着起了波澜。 即便是对待怀有身孕的玫贵人,弘历也是敷衍得很。 她受到的待遇当然是极好的。 毕竟是今上登基后得的第一个孩子,若诞下阿哥,便是贵子,皇上少不得要多看重些。 可自玫贵人有孕后,弘历便不去后宫了,每日里宿在养心殿,说是沉迷政务不可自拔。 但前朝后宫如今谁人不知,还不是那位新晋的令嫔生得艳色独绝,叫皇上留恋不已,连贵子之母都顾不得了。 细细追究起来,众人才知原来皇上不进后宫是自令嫔承宠起,而非玫贵人有孕。 如此,后宫更是不知道多少人恨得咬牙。 最是不甘的,便是金玉研。 她想当贵子之母,于是便只能千方百计筹谋着害玫贵人的孩子。 这倒是不难办,难办的是,如何将这件事栽到魏嬿婉头上。 她且等了好几个月,一切都按照计划布置妥当,却不料没有半分下手的机会。 “那狐媚子一直住在皇上的养心殿,我倒是想对她下手一石二鸟,只可恨没有机会。” 金玉研对着贴身宫女恼恨不已,沉沉叹了口气,“罢了,卖皇后一个人情也好。” 她如今正是不被皇帝宠爱的时候,能做的,只有抱紧皇后的大腿,至少能在后宫里好过些。 皇后深恨乌拉那拉氏,想来是会很乐意承了她的这份情。 当日,金玉研便径直去了长春宫,试探着勾起皇后对如懿的恨意。 在此之后,她更是主动请缨,提出要送给皇后一份大礼。 皇后虽心有疑虑,但毕竟不需要她自己动手,便也没有反对,默认了金玉研要对如懿下手。 又是几个月晃眼而过,嬿婉仍住在养心殿偏殿,迟迟不被允许搬出去,她只好顶着后宫众人仇恨的视线,耀武扬威的日日去皇后宫中请安。 金玉研瞧着那张柔媚无匹的脸蛋儿,暗暗定下了决心,在处理了玫贵人的这一胎后,定然要让这狐狸精再也没有生育的可能。 免得抢了她贵子之母的名头。 抱着这样的心思,金玉研加大了朱砂的剂量,力图弄死白蕊姬腹中的孩子这件事万无一失。 是以足月后,白蕊姬生下了一个模样畸形的孩子,弘历惊惧伤心之余,命皇后严查此事。 最后查出来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如懿的贴身宫女阿箬亲口招认,是娴妃如懿害了玫贵人腹中的孩子,甚至还有物证表明是她做的。 铁证如山,弘历第一反应也是怀疑,他拧着眉看向如懿。 “如懿,你怎么说?” 如懿瞧着皇帝的眼神是那样的不信任,身边还有着令嫔这个娇艳如花的美人,且弘历已然好几个月不曾去翊坤宫了。 种种不忿之下,如懿竟在这个时候起了负气的心思。 “清者自清,臣妾无话可说。” 这句话可谓是相当辜负弘历的一番好意。 虽然他这些日子对如懿冷淡了许多,也不宠幸她了,但毕竟是年少时的情意,弘历在日常的赏赐待遇上,还是没有亏待她的。 如今,也自然是希望如懿能辩解几句。 只要她辩解,这件事就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嬿婉瞧着,皇上待乌拉那拉氏还是有几分残存的在意。 这也是应当的,若是对待青梅竹马轻易就可以完全抛弃,那她才会觉得此人无情之至,可怕的很。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如懿的表情,不明白这位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傲气什么。 不过,和她无关。 于是丝毫不为自己辩解的如懿就这样被弘历打入了冷宫。 谋害皇子是大罪,阿箬告发有功,瞅着弘历的眼神无比灼热,谁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弘历牵起嬿婉的手,路过阿箬的时候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 “阿箬告发有功,赏赐百金。” 他可没心思管这些女人的弯弯绕绕,也不愿再浪费时间,带着人回了养心殿。 于是以为能有机会和为嬿婉单独相处的高贵妃再次扑空,并开始觉得皇帝有点碍眼了。 这头,如懿入了冷宫,和从前的待遇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低地下。 从前她是娴妃,吃穿用度无一处不精细,如今却食不果腹,连吃饱喝足都成了问题。 极大的落差没有让她服软,她心中对于自己的少年郎越发怨怼,憋着一口气闷闷不乐,却还是抱着希望等着弘历为她昭雪。 阿箬背叛,惢心仍忠诚无二,如懿便带着惢心,在冷宫里一点点适应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她认识了一个比较特别的冷宫侍卫。 凌云彻。 熟悉起来后,自然是免不了要交流的。 这一日,夜色深沉,凌云彻提着酒壶在冷宫门外,如懿透过门口那个小洞与他说话。 “你不高兴?” 相处多日,凌云彻可从来没有这样颓丧过,如懿自然有几分好奇。 凌云彻仰头喝了口酒,身上酒气越发浓郁。 “听说,你以前是宫里的娴妃娘娘?” 如懿黯然地点点头,“是啊,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你知道不知道,在哪个娘娘宫里当差比较好?” 他还记得,嬿婉前些日子和他说要攒钱,调去别的地方。 凌云彻又闷声喝了一大口酒,苦笑起来。 即便是问了,他也没能耐帮嬿婉凑够钱,谁让他胸无大志,又无家世! 苦闷,便是为此。 如懿道:“宫里如今最得宠的是令嫔,若要谋前程,可去她宫里服侍,但皇上至今没给她划宫室……” 凌云彻打断她,“这样得宠的娘娘,想来应当是不好相与的吧。”他担心心上人去了这位娘娘那边服侍,遇上个性情不好的主子。 如懿瞧了瞧凌云彻,“令嫔是四执库宫女出身,知道下面人的苦楚,许会宽容些。” 凌云彻在听到四执库的时候就屏住了呼吸,心底莫名划过一个念头。 四执库里,最好看的宫女,就是嬿婉…… 应当说,整个宫里,凌云彻也算是见过些妃嫔,却从没有人拥有嬿婉那样惊艳的容貌。 凌云彻从前还曾为此庆幸过,自己能和这样出色的美人两情相悦。 他颤着嗓音,声音低哑。 “敢问,这位令嫔娘娘,姓甚名谁?” —————— —————— 前两天玩儿去了,所以没更新。本来想请假,又发现得写一千字才能发布,懒惰,于是没请假。 第81章 【魏嬿婉11】豢养毒蛇 这里是冷宫,在如懿心里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她语气复杂道:“令嫔,姓魏。” 至于名字,她没有说。 可对于凌云彻来说,足够了。 姓魏,又曾经是四执库的宫女,还能得到皇上那般的宠爱,想来是美貌非凡。 是嬿婉的概率有九成,加上近来他约托人去给嬿婉送口信儿,却总是从带口信的人那里得知没见到嬿婉。 分明,以往嬿婉总在一个地方当差,基本上不会去其他地方做事。 前些日子他只以为她有了差事上的变动,没想到…… 她已然飞上枝头。 凌云彻心中苦涩,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在四执库这样的地方当差的嬿婉还能遇上皇上。 里面的女人说了什么他再也听不进去了,只觉得一颗心在油锅里煎熬难言,浑浑噩噩朝着住处去。 “哎?凌云彻?你怎么了?”如懿瞧着那失魂落魄的背影,下意识问。 只可惜,凌云彻此时心里想的都是刚才听闻的消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 几日后,养心殿侧殿。 皇帝去上朝了,魏嬿婉倦怠地爬起来,示意欲言又止的春婵上前来。 “怎么了?” 春婵这个表情,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金玉研虽然想要害她,却因她住在养心殿而无从下手,至于皇后,怕航弟厌弃怕的紧,更是对她无计可施。 高贵妃倒是来过几次,眼神缠缠绵绵,但就是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按道理来说,如今的后宫实在是没有能威胁她的存在。 春婵吞了吞口水,有些鬼祟地靠近她的耳朵。 “主儿,凌云彻正在托人,想要见您一面。” “凌云彻?”嬿婉怔然地呢喃,“竟是将他忘了个干净。”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注意力全在怎么往上爬了,还从未想起有这个相好的存在。 春婵嘴角隐隐抽搐,多想吐槽她们主儿真真是无情。 好歹是从前的相好,却转眼间将人忘了。 若非今日的消息,也不知道主儿这辈子还能不能想起凌云彻。 她试探地问道:“那主儿,您,要见他吗?” 春婵是知道她的从前的,自然知晓她对凌云彻很是真心,还曾想过托付终身。 虽然如今形式不同了,但心,总不会那般容易变。 至于之前的忘记,她只当是这后宫波云诡谲,让嬿婉分不出精力去念从前旧事罢了。 “凌云彻……凌云彻……”嬿婉低喃着这个人的名字,脸上笑意满满。 “说起来,他还真是个威胁。” 若有人要算计她,凌云彻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口子,毕竟二人之间当真不单纯。 当初,刚来的时候她手上还有凌云彻送的戒指。 只不过后来被她嫌弃材质太差硌手,就扔掉了,也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 春婵心道主儿果然是放不下凌云彻。 正要劝说她别去见,就见她那娇娇媚媚的主子脸上的笑收起,面无表情地折断了手里的一枝花。 “杀了他,做成……醉酒溺水好了。” 春婵听得身子一冷,便见她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娇娆妩媚的笑。 “告诉他,说本宫三日后在冷宫见他。” “主儿?”春婵不解。 “傻丫头,自然是让他这几天把嘴给本宫闭紧了,省得多生事端。” 她扔了手里的残花。 “本宫记得,云彻哥哥高兴和不高兴的时候都喜欢喝酒,想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春婵明白了,这是缓兵之计,为了不让凌云彻起了警惕的心思。 她低着头领命,“是,奴婢这就去办。” 魏嬿婉拿着帕子将手上沾染的花汁擦拭干净,这才漫漫然撑着手臂靠在桌子上。 娇软的美人施施然托着脸颊,眼中是暖融融的笑,嘴角勾着柔和的弧度,鲜红的蔻丹抚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艳。 当日下午,冷宫…… 凌云彻先前与如懿达成了合作,一个刺绣,一个帮忙卖出去,各自分成。 今日,他刚准备去如懿那边领今日的绣品,就在一阴暗的角落瞧见一个陌生的小太监。 出于直觉,他觉得这个人是来找自己的。 果不其然,在他靠近后,小太监快速道:“她说,三日之后,冷宫相见。” “她可还说了些别的?”凌云彻闻言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惊喜的神情,然而小太监一脸茫然。 “我怎么知道啊,我就知道这一句话,她是谁我都不知道。” 凌云彻松开手,“好,我知道了,多谢公公。” “不客气,收钱办事,那我就先走了。” 小太监转身就走,凌云彻虽得到了消息,却觉得更加失落了。 嬿婉还愿意见他,是不是还是喜欢他的? 她成为皇上的妃子,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她,可还好? ……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心底蔓延,搅得他心烦意乱。 思绪翻涌之下,那些甜蜜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甚至突兀地冒出一腔勇气来,生出了胆大包天的念头。 若是…… 如此心事重重的状态不适合值班,他找人换了班,连去如懿那里拿绣品都忘记了,又向好兄弟讨来了几壶酒,找了个僻静处默默痛饮。 凌云彻越喝越觉得嬿婉是对他旧情难忘,心情激荡之下只觉得酒气更甚三分,但同时想起如今二人之间身份上的天堑又觉得失落无望。 “罢了罢了,终究都由不得我。” 夜色渐深,冷宫的月光被天上的乌云遮蔽,凌云彻醉意加深,意识到自己不能夜不归宿,遂脚步踉跄地往前走。 “嬿……嬿婉……” 在他身后,有几道昏暗的影子小心翼翼地接近…… 如懿今夜没能等来凌云彻还有些失落,瞧着天上隐退的月色,轻叹着回了房。 同一时间,御书房中,黑衣人影悄然落地。 “皇上,令嫔娘娘的人已然得手。” “可有留下马脚?”弘历从折子李抬起头。 “并无,他们手脚干净着。” “那就好。” 帝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儿,眯着眼笑起来,“朕还以为她会心软。” 影子没有应声,这句话不是在对他说。 弘历浑不在意。 他只是欣慰,小狐狸终于学会了心狠。 她有向上的野心,弘历一直知道,只是光有野心还不够,还要有决断。 深宫里,要舍弃的东西太多,弘历自第一眼见到小狐狸,就知道她和他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心狠,一样的只看利益得失。 如今这样一点点将嬿婉培养起来,弘历很是觉得自己养大了一朵娇艳带刺的玫瑰。 亲手养的小狐狸,是不一样的。 他可以在权利范围内,给她想要的东西。 也曾心生杀意,但还是培养和他一样野心勃勃的人的那种愉悦占据了上风。 而养心殿的魏嬿婉这时,正接到春婵的禀报。 “主儿,妥了。” “主儿,今日扫尾时,奴婢偶然得知凌云彻死前,与冷宫里的那位有些交集。” 魏嬿婉面色不变,眼神却转了冷。 —————— —————— 抱一丝,有点恶毒了,还会继续恶毒的! 接受不了的宝现在速速退出保平安呜呜呜。 还有,写到11章才终于把我的卷名写出来,一条毒蛇~ 第82章 【魏嬿婉12】豢养毒蛇 自得知如懿或许从凌云彻的嘴里听到了他们的过去,魏嬿婉明面上并未采取什么手段。 春婵都有些诧异了,万万没想到主儿竟然毫无反应。 只是她能感觉到皇上与主儿之间的相处越发亲密了。 魏嬿婉并不急着弄死冷宫里的那一位,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最合适的时候。 她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就算是知道了,如今她也没有机会见到皇上,只要在她出冷宫之前解决了此人,一切便还是可控的。 如此,她在对待皇帝的时候更是刻意狐媚了几分,惹得弘历对她愈发痴迷宠爱。 养心殿正殿,皇帝原本正在处理政务,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皇上,令嫔娘娘来了。” 弘历从折子里抬起头,欢喜地站起身,“朕不是说过了吗,嬿婉要进来什么时候都可以,不需通报。” 王钦诚惶诚恐请罪,“皇上恕罪。” 恰是此时,嬿婉从门口进来。 “皇上不要怪罪王公公,是臣妾自己的主意。” 弘历迎上前,握住她的手,满脸笑意,“你一向不爱来朕这边,可是有事?” 虽然开心小狐狸主动来找他,但弘历还不至于以为她是想念自己。 没心没肺的小狐狸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然表露出了极度现实的特质。 若无必要,她不会找他,这么久了,哪一次不是他主动找的她。 嬿婉柔柔一笑,“皇上真是了解臣妾。” 他就知道……弘历心里叹了一声,拉着她往软榻上坐。 “臣妾住在皇上的养心殿已然快一年了,听闻后宫的姐妹们和前朝的大臣们都不满,所以……” “想搬出去住?”男人语气喑哑,第一时间自心间升腾起来的,不是别的,是不情愿。 魏嬿婉点点头。 “祖宗规矩如此,臣妾总不好当那个特例。” 这话……弘历皱起眉,“这可不是你会说的话,是皇额娘还是皇后对你说的?” 小狐狸无法无天,野心大的要命,什么时候还会考虑祖宗规矩了? 弘历几乎是确认了,一定是旁人对她说了什么,甚至是警告她,也不是不可能。 他捏捏她的指尖,絮絮说着话,“承乾宫早就收拾好了,只是朕一直不想放你离开。” 当初侍寝第一晚,弘历原本就是打算将人安排进承乾宫。 只是后来见着她阴狠歹毒的一面,他一开始是觉得有些意思,观察着观察着便生出了培养她的心思。 那时候,还只是单纯的,对一个后宫妃嫔的喜欢。 如今,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开始不舍得她离开,虽然后妃住在别的宫殿才是祖制,但弘历愣是装聋作哑,拖到了现在。 嬿婉假作不知他眼里的情绪,笑道:“皇上舍不得臣妾吗?” 这话原是调侃,不料皇帝竟靠过来,凑到她耳边认真道:“自然是不舍得,若不然,嬿婉就留在养心殿吧,有朕在,即便是皇额娘,也奈何不得你。” “那可不行,皇上总是这样,臣妾在外人嘴里头,都成了妖妃。”魏嬿婉双眸含笑,就着这个姿势抱住皇帝,半是依恋,半是安抚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当然不行,总在养心殿,皇帝的人盯着她,她接下来想做的事情,就怕皇帝会阻止。 先前杀凌云彻皇帝或许乐见其成,那是因为在皇帝的眼里,这可能就是她斩断过往的决心,但要算计他青梅竹马的如懿和孩子,魏嬿婉是不相信这男人还会站在她这边。 皇帝派人看着她,她何尝不知道呢? 但就让他知道,让他以为自己的一切动作都在他的掌握下,将来某些事,才好撇开关系啊。 一直在养心殿,于她而言终究还是有些不妥当了。 她要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宫室,能养出一批忠心不二的狗。 弘历反手抱住她,将人放到了自己膝盖上,四目相对,他目光柔柔。 “朕看你就是嫌弃朕的养心殿。” “哪有,臣妾是为了皇上的英名着想,臣妾可不想您因为臣妾名声受损。” 瞧着怀中人儿隐隐期盼的眼神,弘历终究还是松了口。 何况对于嬿婉来说一直住在养心殿偏殿终究还是太不方便了,他叹息着,不情不愿地抱紧了她:“那就搬出去吧,” 令嫔魏嬿婉终于在住进皇帝的养心殿近一年后,搬了出来。 旁人都当她是失了皇帝的宠爱,正要嘲讽陷害若干,没想到转头皇帝就给了承乾宫作为令嫔的居所。 承乾,一向被后宫众人理解为独承乾坤恩宠,非宠妃不能居。 如此一来,招致的怨恨就更多了。 更别说这些女人在嬿婉承宠的这一年来,根本不曾有人被皇帝召幸。 皇帝全心投在魏嬿婉身上,竟是将青梅竹马的如懿忘了个干净。 后宫本就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如懿是犯了大罪被贬进来的,能给予些许帮助的凌云彻又死了,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其他的侍卫虽然也接和凌云彻一样的活儿,但在分成上更过分,剩下来的那点钱,几乎只能让如懿和惢心主仆二人勉强维持生活。 海兰去见了如懿后,见她处境如此不堪,瞬间泪如雨下。 她说要告诉皇上,如懿却道不必。 “想来如今皇上只知道令嫔,那里还记得我。”这话是她的气话,也是这么久以来心里的猜测。 但不得不说,还真叫她歪打正着猜中了。 海兰自然是不会让她知道真实情况的,安慰道:“姐姐你放心,皇上不会忘记你的,只是目前没有证据为你翻案罢了。” 如懿苦笑着摇头,二人的相会就此结束。 临走前,如懿对海兰说:“如今我在冷宫,这冷宫你也不便时常来,我们定个法子,也好叫我知道你还平安。” — 近来宫中气氛十分肃穆,皇后嫡子二阿哥生来体弱,命在旦夕,如今宫中人人为其祈福,以求上苍垂怜。 可这样的紧要关头,海贵人竟在御花园放色彩鲜艳的风筝,还被皇后遇上了。 皇后当场大怒,怒斥海兰是没有心肝之人。 除此之外,她自然是遭受了一番折辱, 被罚跪在御花园,淋天大雨下,宫中人人都知道她受了什么罚,身为妃嫔小主的面子,是一点儿都没了。 这日夜里,海兰顶着湿润的衣裳,狼狈地去找了如懿。 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只是回来后,海兰便开始收拾自己。 接到消息的嬿婉直起身,饶有兴趣道:“她不是一向懦弱么,本宫倒是没想到,她还能有这般心计。” 对二阿哥下手,让皇后痛不欲生,不得不说,好狠毒的心肠。 不过,正是这样歹毒的心肠,才能为她所用。 —————— —————— 本来打算今天再更一张,但是因为朋友叫我出去玩儿,就明天再说吧! 第83章 【魏嬿婉13】豢养毒蛇 如今,皇上虽不进后宫,但后宫众人也不是完全没有指望。 争宠还是要争的,只是她们都对皇上的宠幸没什么期望。 可若是能和皇上单独待一会儿,能得皇上来宫里坐一坐,接下来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所以即便弘历几乎是表明了不进后宫的念头,嫔妃们也还是手段百出地表现自己。 海兰下定决心后,便着意在太后的寿诞上下功夫。 她是个心灵手巧的,从前不曾拿这些东西出来争宠,如今要报复皇后,自然比从前积极无数倍。 如此努力之下,她得到了几分皇帝的注意,于后宫之中总算是有了几分存在感。 仇恨,是一个人的动力源泉。 魏嬿婉很满意她如此积极的复仇态度。 并且决定暗地里帮忙推了一手。 王钦那个废物十分大胆,叫她察觉出偶尔会用叫人不悦的眼神瞧着她身边的春蝉。 当然,他不光看春蝉,也看别的宫女。 可魏嬿婉这人护短,只要春蝉还没有背叛,那就是她的人,王钦这般行为,简直是找死。 正好,她得知皇后将宫里的莲心送给了王钦。 初初闻听这消息,她只觉得可笑。 但春蝉看起来很是惶恐,提起王钦的时候,身子都是颤抖的。 嬿婉拍拍春蝉的肩膀,“别怕,你是本宫的人,王钦冒犯你,就是冒犯本宫。” “主儿……”春蝉素来只知道她们主儿不择手段,狠辣算计,可这么暖心的话,还是头一遭。 她有些感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嬿婉不大会安慰人,也不想安慰人。 最让人安心的,还是切实的做法。 她将手从春蝉肩膀上挪开,笑吟吟道:“本宫不会让你和莲心一样的。” “况且,莲心如今,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 她笑着俯身到春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不一会儿,春蝉的眼神就一点一点亮起来,但想到什么,她的眼神又低落起来。 “主儿,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冒险?”嬿婉道:“留着王钦才是冒险。” “这狗东西,妄图要挟皇后,皇后会被一个太监拿捏,本宫可不会。” “弄死王钦,只需要冒一点险,但若是留着他,后患无穷。” “你猜,若是他折磨死了莲心,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春蝉猛地打了个寒战。 “是,是奴婢?” “没错,我的好春蝉,王钦这样的人,在皇后那里得手了,便会更大胆。” 春蝉不再劝说了,对她来说弄死王钦才是明智之举。 没想到主儿对她竟然这么用心……春蝉感动不已,认定了今后要为主儿肝脑涂地。 瞧见春蝉眼底的神采,嬿婉满意地勾起唇。 能在做一件必做的事时顺便得到身边人的绝对忠诚,实在是一桩划算的好买卖。 莲心如今对皇后已有怨气,王钦那个死太监是个变态的,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若长久如此,她定会死在王钦手里。 这个时候,只要给她一根柳枝,便会被当做救命稻草,感恩戴德。 而海兰,是嬿婉为莲心选的救命稻草。 一个想对二阿哥下手,一个对皇后心生怨怼,如何不是天生的同党呢? 她将手搭在春蝉掌心,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说起来,海贵人还是太嫩了,虽然狠心,可没有门路,竟连莲心的处境都不知道。” 春蝉:“自主儿专宠,皇后就不爱叫请安了,海贵人没机会见着莲心,自然不知道。” “她不知道,咱们想办法让她知道不就好了。”魏嬿婉声音蛊惑,魅得春蝉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每每主儿这般模样,都是要做什么,她醒了醒神,提醒自己脑子保持清醒。 当日晚上,海兰在回自己宫中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些关于皇后宫中大宫女莲心的议论。 她心中激动万分,意识到早就在寻找的机会终于来了。 嬿婉也很高兴。 她一直在等的好戏,也快来了。 — 皇后宫中很快爆出来一个坏消息,二阿哥永链终究是没撑过去,死了。 皇后悲痛欲绝,而这个时候,正是弘历忙于朝政时,来承乾宫的次数也少了很多,高晞月终于找到了机会来见嬿婉。 “贵妃娘娘今日来,不知所为何事?”嬿婉笑眯眯瞧着高晞月,态度亲昵,眼神乖巧,似一只无害的兔子, 高晞月被她盯着,耳廓悄然发红,说起来话吞吞吐吐,“我……本宫,本宫来是为了给你提个醒。” “娘娘此话从何说起啊?” 女人说话时,若有似无地靠近了些,她身上暧昧撩人的香味儿便掠入鼻尖,高晞月顶着红透的耳廓勉强维持冷静,“皇后的二阿哥没了,如今你是宫里最得宠的,她怀疑是你做的。” “怎么会这样,我虽惋惜二阿哥的离世,可却也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魏嬿婉语气惊慌,眼睛湿漉漉的,似乎被这样的泼天大祸惊吓到了,“皇后娘娘为何怀疑我?我……我从未动过害二阿哥的心思,更别提去做什么了。” 高晞月一听她这娇柔可欺的语气,就觉得心里激动。 有心想安慰她,可在她眼神怯怯地瞧过来的那一刹那,只觉得还能再听一会儿这人依赖无助的声音。 “贵妃娘娘,您可一定要帮我告诉皇后娘娘啊,我绝对没有做过……” “二阿哥,就算是害二阿哥,也一定是什么别的人……比如,那日我瞧见……” “!”高晞月原本是带着点儿内疚的享受着嬿婉的依赖,没想到她惊慌之下直接说出了某个听起来就不得了的消息。 她一把握住嬿婉的手腕儿,有些激动,“那日瞧见什么?” “不,没什么……” 高晞月瞧着她脸上的犹豫,想到皇后对她的怀疑,决定做这个中间人。 “听本宫的,你见到什么老老实实告诉皇后娘娘,就算不是有用的消息,也能向皇后娘娘表明你的立场,这样,她也许能消除对你的怀疑和敌意。” 嬿婉语气瑟瑟,小心地反握住她的手,“真的能让皇后娘娘不再怀疑我么?” “本宫保证!” 高晞月感受着掌心那柔软的触感和此时嬿婉信赖有加的眼神,只觉得一颗心豪情激荡。 她恨不能指天立誓证明自己能把这事儿给办妥。 “多谢贵妃娘娘。”嬿婉感激地道谢,眼圈儿红红的,惹得高晞月心底本就激荡的情绪更加上头,她干脆利落地扯过嬿婉的手腕儿。 “你放心,本宫这就带你去找皇后娘娘说这事儿!” 说着,便拉着嬿婉朝长春宫方向去。 匆忙行路间,嬿婉眼中哪里还有什么被皇后怀疑的畏惧和惊慌,分明只剩胜券在握的坦然。 第84章 【魏嬿婉14】豢养毒蛇 高贵妃带着魏嬿婉一路往长春宫而去,见着皇后,嬿婉有些忐忑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万分犹豫。 在嬿婉进来之前,贵妃先一步见了皇后,将她有事禀告和投诚的诚意讲明白了。 事关二阿哥,皇后自然重视,立即叫了嬿婉进来。 刚经历丧子之痛的皇后此时就像一头失去幼崽的母狮子。 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正常的,实际上双眸通红,眼神凶狠,恐怕只需要一点儿关于孩子的风吹草动就能激发她的凶性。 此刻见嬿婉这般模样,她急切之下直接吼道,“贵妃说你有关于害二阿哥之人的线索要告诉本宫,还不赶快!” 女人的眼里已经浮现出更多猩红的血丝,明显是悲痛至极。 嬿婉畏惧地后退一步,有些害怕地缩到了高贵妃的身后。 高晞月自觉此时正是自己表现的机会,挡在嬿婉身前,陪着笑道: “娘娘别急,主要是令嫔胆子小,怕是自己想多了,说了不相干的消息让娘娘白期待一场。” 皇后哪里还顾得上这个,直接说:“令嫔你尽管说,就算是你多心,本宫也不会怪罪你的。” 嬿婉眨眨眼,在高贵妃身后探出头来,似乎这才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她唇瓣开合两下,有些瑟缩。 但最终,还是坚定地说:“其实在二阿哥离世前几天,臣妾看到过娘娘宫里的莲心和海贵人在长街上说话。” “海贵人?”皇后和高贵妃同时皱起了眉头。 “正是,臣妾那日还以为莲心是您派去安抚海贵人的,所以,不敢随意对娘娘说起,怕您觉得臣妾无事生非。” “本宫做什么要派莲心去安抚海贵人?”皇后觉得惊异,但是转眼之间却立即想起来那日永链病重,在御花园,她好似真的对海贵人做了些过分的事情。 她眼里的光芒转为怀疑,猛地看向魏嬿婉,“你确定是在永链离世前,她们两人凑在一起说话的?” 嬿婉:“正是如此,那日海贵人在御花园受了雨,听说回去的时候,脸上死灰一片,那日见着莲心同她说话,臣妾也以为是皇后娘娘不计前嫌……” 说着说着,瞧着皇后越来越可怕的神色,她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最后声音消弭,只敢拽着高贵妃的袖子瑟瑟发抖。 高晞月一面觉得皇后怕是要做些什么了,要尽量带着身后的人远离这种是非才是。 一面又觉得她瑟瑟发抖的样子也挺好玩儿的,勉强克制才压下嘴角的弧度。 皇后可没心思留她们,她此时一心念着的,就是怎么去调查莲心。 自然,嬿婉和高晞月被请走了。 高晞月护送着嬿婉回到承乾宫后,离开前告诫,“这几天你就少出去,皇后娘娘估计是要有大动静,你仔细查查自己宫里,省得到时候被牵连。” “多谢贵妃娘娘提醒。”嬿婉瞧着高晞月的眼神更是感激,惹得高晞月连接下来的话都忘记了说,就落荒而逃。 她实在是不擅长应对令嫔那全然信赖的眼神。 她消失在视线范围后,魏嬿婉立即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在春婵的服侍下坐上了软榻。 “如今,就看皇后的手段了,希望她不要让我失望。” 皇后那边的消息很快传来,莲心和海兰都受了刑。 海兰倒是骨头硬,什么都没说,只是拿怨毒的眼神瞧着皇后。 但莲心实在是受不住那般的苦楚,没多久就将一切招认了个干净。 芦苇做局,害死二阿哥。 她这边给出的证词全数指向海兰,可皇后一点儿不信。 她自来觉得如懿是她的大敌,自然不肯可能相信这一切和如懿全无瓜葛。 她笃定,定然是如懿指使海兰! 尤其是,皇后还得知在永链出事之前海兰和如懿是见过面的。 如此,尽管一切证据都没有指向如懿,但皇后心中的凶手已经认定了。 为了防止皇上包庇如懿,皇后愣是忍着心痛悲愤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透露出去,默默忍着,准备直接动手除去乌拉那拉氏。 皇后本就不是多康健的身子,如今接连知道孩子死讯和孩子是被人害死的,心中焦愤悲悸,不多时就病倒了。 且如今的乌拉那拉氏被关在冷宫里,她竟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 各种情绪积压之下,她的病缠绵了好几日也不见好。 弘历并非多喜欢这个皇后,只是碍着帝后的名分去看了一次,待见到皇后一张病容的憔悴样子,竟直接没有再去看过皇后,只待在嬿婉的宫里。 他不关心自己的妻子,嬿婉却还是关心的。 “皇上,听闻皇后娘娘的病体愈发不适了,臣妾想着,大约是心病难医。” “哎……”说到这里,就连弘历都皱起了眉,“皇后素来疼爱永链,如今自然心痛。” “皇上,娘娘失子,想来如今正是需要亲人陪伴的时候,不若,将富察福晋接进宫里,让福晋陪着皇后娘娘,也好宽慰几分娘娘的心痛啊。” 想到那一张在锦被里无比苍白虚弱的脸,弘历原本已经在喉咙里的拒绝转了个弯儿。 “那就让富察福晋进宫看看皇后吧,她一直病着,朕也担心。” 担心不担心的那都是他的事,嬿婉笑着眯起眼睛欣然道:“皇上仁心,皇后娘娘定然会很快好起来的。” 就这样,富察福晋进了长春宫,看望了如今仍在病榻的皇后。 也不知道她们母女在里面说了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好戏,终于到齐了人。 嬿婉命人看着皇后那边,得到的消息是长春宫的素练已然去了冷宫方向,目前不知道她去干嘛,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那就是这位素练姑姑被皇后及其母放弃了。 要知道,富察福晋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女人,就算是要杀如懿,也对定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在风口上冒险。 素练这个家奴,就很合适当替罪羔羊。 反正富察琅嬅身为皇后,只要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是皇后对如懿下手,皇帝都不会做什么。 最多,不过几句申悖。 嬿婉也很期待,想知道她们到底预备如何对付冷宫里的人。 ———— 熬夜受不了,感觉人快没了,以后不瞎熬夜了。 第85章 【魏嬿婉15】豢养毒蛇 待嬿婉放任了那边的动静几日后,就在某一日接到了下面人的禀报。 “冷宫那边的人说,素练已经去过冷宫了,只是背着人,见到的人不多。”春婵低声说。 “这就要下手了?看来富察福晋还真是有一颗狠心。” 春婵道:“主儿, 先前王钦已然被皇上处置了,如今还没有定下顶替他的人,如今李玉最有可能接替他的位置。” “本宫记得,李玉和冷宫那位身边的宫女惢心交情甚好?”李玉……说起这名字,某些细节紧跟而来,嬿婉微微皱眉,若是让李玉上位,难免他会在皇帝面前替冷宫那位说话。 “是,奴婢瞧着,李玉对惢心还是有几分爱情谊的,怕是……” 春婵想到这些日子盯着冷宫那边时知晓的,李玉和那个叫江与彬的太医多番照顾惢心和如懿,顿时思维和自家主儿同频起来。 让李玉上位,怕是对冷宫里的那位有利,对于她们主儿这个打算害死冷宫那位的人来说,就不太有利了。 既然如此,想来是主儿有想法了,她谨慎道:“主儿是不是打算让那李玉没办法……” “你最是知道本宫的心思。”嬿婉笑了一笑,继而吩咐:“听闻李玉还有个徒弟?” “李玉的徒弟不止一个,但是得用的怕是那个叫尽忠的。” “尽忠?本宫想见一见他。” 这个小太监嬿婉从前不是没见到过,但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看进眼里。 尽忠?当真是尽忠职守吗? 这个人,若是可用,以后在皇帝的身边,就埋下了一颗属于她的种子。 当然,能不能让这种子按照她的心意行事还要看后续的发展。 当日下午,尽忠代李玉来送赏赐的时候,并未像从前那样接了打赏就走。 身姿挺拔的青年太监眼中精光连连,虽为阉人,却像个大权在握的权臣般从容不迫。 尽忠和嬿婉都心知肚明,今日见面是为了什么。 “尽忠公公,听说王钦死了之后,皇上一直没有定下接班的人,如今是李玉在暂代他的职位,是吗?” 王钦倒台,是因为被嬿婉想法子让弘历知道了他胆大包天,不但对宫女有心思,还觊觎后妃。 这让凭空觉得自己险些带上了绿帽子的弘历当场就处决了王钦,至于首领太监的位置,他暂且空置着。 尽忠面上露出恭敬的笑,“令主儿消息灵通。” “却不知尽忠公公有无取而代之的野心,毕竟,若是李玉公公当上首领太监,你可就要再熬上不知多少年了。” 尽忠捏紧了衣袖,笑容淡了些。 “令主儿说的极是,但李玉乃是奴才的师父,奴如何好背叛他,转而自己向上爬呢?” 嬿婉目光落在他身上,冷了瞬间,已然开始思考换一个人选。 哪怕她知道尽忠这话只是寻常试探,也不大乐意和他打太极。 宫里的人,什么时候真的讲过情义,她嗤笑道: “人往高处走,本宫可是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人能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地位,去换虚无缥缈的情义。” 她语气转为温和,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一样淡然。 “若是公公实在没有合作的意愿本宫也不是那等强人所难之人。”那双微微低垂的眼里,已然有了杀意。 尽忠当然可以拒绝她,她是个宽容的人。 但是很可惜,皇帝不是这么宽容的,若是叫他知道后宫之人试图染指首领太监之位,怕是不太好。 所以,也只好让拒绝她好意的尽忠公公去死了。 只有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之人,嬿婉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更加柔软了几分。 “娘娘美意,奴才怎敢推辞。”尽忠只当她真的没了耐心,忙不迭答应,不再说那些场面话。 他知道令主儿别有用心,也隐约知道她的算盘并不简单,但那又怎样呢? 他第一次在皇上身边见到她的时候,就在想,可恨相逢太晚。 她的心愿,他自然愿意达成。 何况,这还是实打实的好处,首领太监的位置,谁能拒绝? 李玉压在他头顶上多年了,如今王钦好不容易死了,只要有机会,他是绝不可能让李玉继续压在他头顶上的。 至于方才说的什么师父不师父,徒弟不徒弟的,宫里的人,谁会当真,不过是一层面上好看的皮子罢了。 嬿婉假装没有发现这人眼底的异样情绪,笑道:“作为诚意,本宫会在不久之后让公公如愿以偿,但……” 但,尽忠需要尽到合作者的职责。 这点事,混迹宫闱多年的尽忠当然是懂的,他点点头,恭敬地再度行了一礼,“令主儿大恩,奴才无以为报,今后定然唯娘娘马首是瞻。” 尽忠退下后,春婵还是有些不放心,“主儿,他靠谱么?若是之后反水,我们……” “怕什么,反水就杀了。”嬿婉实在是不担忧这个问题,虽然插手皇帝的身边人是件很忌讳的事,但只要不被发现,那不就是没有插手吗? 她捏着手里的锦帕擦了擦嘴角,斯斯文文道:“派人时时刻刻给本宫盯着他,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春婵懂了,主儿不是信任这个尽忠,只是利用一二罢了。 “是。”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宫里相对安静,但如金玉妍之流已然心急如焚。 眼看着皇上对令嫔的宠爱一日甚过一日,一直不去后宫别的女人宫里,便是连丧子的皇后都不曾被眷顾几分。 她还想当贵子之母,换得她们王爷那边的顺利和被皇帝重视,自然更为焦急。 还来不及采取手段呢,宫里就出了一件大事。 冷宫里关着如懿的那一片宫殿,着火了。 冷宫本就人少,如今火势凶猛,加上凌云彻早已被杀,自然没人真心实意关心她们主仆二人的安危。 外面的侍卫们在努力灭火,可无人进来救人,也许是怕自己也失了性命,也许是早就被人交代清楚。 浓烟当中,如懿的视线模糊不清,渐渐看不清楚眼前的场景。 惢心将她护在怀里,两个人的气息一同微弱下去。 “主儿,奴婢怕是……要先下去为您开路了。” 如懿一直觉得自己还有出去的那一日,也一直是期盼着少年郎为她平反的。 可是没想到,今日的一场大火就要将她彻底带走,她靠着惢心,眼睛缓缓闭上。 听闻消息的嬿婉没想到皇后真的能下手这么快,动作如此利落,不枉费她将富察福晋弄进来给皇后上了一堂心狠手辣的私教课。 如懿死了,实在是太好了…… 她站起身,在尽忠眼带笑意的告诉她冷宫的那位主子死了,皇上要她陪着一道赶往冷宫的时候,悠悠然随着他前往弘历处。 今日,皇后的所作所为定会被皇帝发现,就算皇后做的天衣无缝,她也会让皇帝发现的。 如懿死了,皇后的手段瞒不住,在皇帝心里,这个贤良温婉的皇后就不复存在,今后要将她拉下去也容易得多。 第86章 【魏嬿婉16】豢养毒蛇 “皇后,你匆匆将朕和后妃妃嫔都叫来,有何要事?” 嬿婉本以为皇后不会说的,但也许是知道了弘历打算将如懿以皇贵妃之礼下葬,她竟忍不住将一切和盘托出。 “乌拉那拉氏害死了永涟,臣妾先前一直不曾告诉皇上,如今大仇得报,遂将一切告知皇上。” “你说什么?”弘历皱着眉,“……如懿的死,和你有关?” 皇后过去是很怕皇上厌弃她的,但骤然失子让她失去了往常的冷静,她仰起头,眼眸血红。 “正是,她害了臣妾的孩子,臣妾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你如何证明,是如懿害了你的孩子,她在冷宫,怎么对永链下手?” 这个问题皇后自有解释,她惨笑着道:“皇上难道不知海贵人素来是乌拉那拉氏手下的一条狗吗?臣妾的人查到,在永链被害的前两日,乌拉那拉氏还见过海贵人,她二人秘会许久,谁知道说了些什么恶毒的计策!” 富察福晋给皇后的计策不是这样的,深谙后宅之道的富察福晋只让皇后隐忍些时间,用素练除去如懿,至于罪名……不重要。 只要人死了,仇报了,也就无甚要紧了。 但素来只知道利益的富察福晋显然是不知道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皇后原本不打算将一切告诉皇帝,但谁让他竟打算追封如懿为皇贵妃,这对她,对死去的端惠太子实在是奇耻大辱。 她绝不能容忍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在死后还能风光下葬,受后世香火供奉。 关键是她说了害死如懿之后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梗着脖子道:“臣妾确实冲动,但处决了乌拉那拉氏这件事臣妾绝不后悔,若是皇上不想为咱们的永链报仇的话,便处置了臣妾吧。” 她疯了吗?嬿婉好奇地看着一脸坚定的皇后,万万没想到皇后竟然是这个做法,连动手都不需要她自己来,皇后就给自己挖坑了。 在场的嫔妃也都是大气不敢出,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原本嬿婉想的是,皇后做的事她让人摊开到皇上面前,再将皇后拉下来,没想到,这位直接自己暴露了,完完全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甚至,她还说出了类似于威胁的话。 弘历果然不悦,“皇后,你是在威胁朕吗?” 皇后的那些话,可不就是在说,若是皇帝真的处置她,就是对死去的端慧太子没有一丝丝父子之友谊吗? 弘历对于端慧太子当然是有父子之情的,但这不证明帝王的威严可以被挑衅。 他怒极反笑,“你身为一国皇后,空口无凭便对如懿狠下杀手,这样的德行,如何服众?” 皇后自然不甘心,狰狞着面色反驳,“臣妾没有空口无凭!臣妾有证据,也有证人!” “莲心亲口招供,伙同海贵人用柳絮害死了咱们的永链,海贵人又常常用风筝和乌拉那拉氏传信,还曾多次见过面!” 弘历面色冷了下来,心里,为如懿的死一直不平的那股郁气也散开些,他冷眼看着皇后,眼里无半丝温情。 “将人带上来。” 海贵人和莲心一上殿,刚才皇后说的那番话就明了了。 虽然海兰死不承认,可她身边的人没有这么坚强,何况,在九族大礼包的威胁下,也没几个人能不动如山。 如懿的罪名还是在弘历心里定了下来。 有些事情,不需要十分的证据,只需要让做主的人信了,也就是真相了。 在如懿死后不久,原本准备为了青梅报仇的弘历一下子转而对死去的青梅有了怨怼之情。 是啊,海兰待如懿向来忠心,从前还在潜邸时就是这样,后来如懿被困潜邸,也是海兰相助。 就算弘历想说服自己一切和如懿无关,都没办法做到。 他实在是不懂,往日不在乎名分,不在乎权力的如懿怎么就变了。 还害死了他唯一的嫡子。 不过转念想到如懿的姑母是从前的景仁宫娘娘,就又觉得一切都很合理。 那位,从前不也是装得天衣无缝么?还差点儿一碗毒粥害死了他。 想到这些,弘历心里再无疑虑。 一切落定,他颓然坐在主位上,“乌拉那拉氏谋害端惠太子,其罪当诛,念在身死,只以答应制下葬。” 皇后正要露出笑容,就听到弘历继续道: “皇后失德,自今日起禁足长春宫,闭门思过。” 刚才的事件中,海兰直言谋害端惠太子是为了报复皇后,因她不仁,在御花园不顾海兰脸面惩处了她。 如此,好不容易有了嫡子的弘历自然气愤皇后的一时发泄害死了他的继承人。 这日后,他待皇后冷淡了许多,几乎是不闻不问的地步。 后宫众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皇后在皇上这里,算是失宠了。 这件事还没完,富察家虽为皇后的失宠感到惋惜,可只要富察家还没倒下,皇后的位置就不会动摇。 他们原本想着让皇后蛰伏起来,留待日后打算,却不想皇帝疯了一样,直接将未有子嗣的魏嬿婉升上了妃位。 要知道,这位令妃娘娘承宠不过一年有余,且无身孕,皇帝这般明目张胆的宠爱,实在是叫人心惊。 叫皇后和富察福晋惊愕的是,皇上将魏嬿婉升为妃位后,竟是直接将皇后的金宝册印给了她!高贵妃都不曾有这份荣耀呢! 令妃魏嬿婉一时间风头无两,有摄六宫事之权。 这可叫金玉妍坐不住了,她眼看着魏嬿婉越来越得宠,越来越觉得急迫。 若是再不能成为贵子之母,她怕是在后宫无立锥之地,王爷那边也会处境困难。 她盘算着,皇上如今不进后宫,那么她也只能使尽了手段去讨好,于是这一段时日,魏嬿婉时常能在弘历身边见着来献殷勤的金玉妍。 男人对送上门的女人,没有不受用的,何况这本来就是他的妃子。 弘历原本对金玉妍就宠爱,见她日日在面前蹦哒,终究是有些心乱。 可嬿婉微微一笑,他又能将一切抛之脑后,眼底心里只看得见她一人。 于是眼看着要成功的金玉妍就次次被嬿婉不经意的一个举动破坏。 更窒息的是——承乾宫,传来了好消息。 “恭喜娘娘,您这是有孕了。”太医收回手,欣喜道。 第87章 【魏嬿婉17】豢养毒蛇 魏嬿婉还没有身孕的时候皇帝就对她如疯似魔般宠爱了,如今骤然有了身孕,想来无论是男是女,皇上都只会更加善待她。 金玉妍浑身颤抖,不是害怕,是气的。 若是叫魏嬿婉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怕是她此生在后宫就没了指望。 只有借着这个孩子除去她,或许,皇上就会将视线看向其他地方,比如……她? 当初谋害白蕊姬的孩子时做的完美无缺给了金玉妍底气。 她枯坐许久,终于决定故技重施。 想来,若是魏嬿婉的孩子也是个如白蕊姬的孩子那般骇人的怪物,皇上便是再喜欢她,也会生出隔阂。 如此一想,金玉妍眼角上挑,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得意和阴毒。 “令妃娘娘,不知皇上待你的情意,是否能挡得住这样骇人的丑闻呢?” 她的筹谋,嬿婉不知,但金玉妍用朱砂害人之事早在先前她就知道了,只是碍于没有一个完美的时机,这才隐忍不发。 如今她怀孕了,想来后宫众人总有人是坐不住的。 自她诊出喜脉,弘历便将处理政务的地方变成了了承乾宫,折子都在这边处理,夜间亲自看护她。 弘历一开始就知道魏嬿婉野心浩大。 但有点野心算得什么,只要她肯为他花心思就好,天长日久,嬿婉总能知晓他的用心,继而全心待他。 弘历想的很好,却不知道嬿婉一直在私下里联系进忠。 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已经成了进忠,当初达成合作的时候嬿婉答应的事情已然做到,如今,就差进忠证明他自己的价值。 她身怀有孕不过四个月,就已然在膳食中发现了体内藏着朱砂的鱼虾。 若非提前知道金玉妍的谋算,怕是真的要中计了。 至于怎么将这件事摊开在皇帝面前,魏嬿婉也早已经有了办法。 …… …… 这一日早早下朝的弘历急急赶来,握住嬿婉的手,关切道:“怎么了,朕刚下朝进忠就告诉朕你今日身子不适,叫朕担心坏了。” 嬿婉恹恹地靠在他怀里,虚弱地说:“臣妾今日也不知怎的,总觉得心悸,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胡说。”弘历脸色骤变,一下子严肃起来,"有朕在,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许是孕中多思,朕叫太医给你开一剂安神的药。" “也许吧,皇上在,臣妾就不怕。”嬿婉柔柔地依偎着他,像是一株无力的菟丝子,只能攀援巨树。 弘历明知道她背地里如何行事,却总还是免不了为了她这副柔弱无助的姿态心颤。 他不在乎她是什么样子,骄纵肆意,还是柔弱无骨,亦或者是狠辣心肠……只要她还在身边,便什么都无所谓。 弘历从前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变得这般自欺欺人。 他天生便是多情之人,对谁都始终留着几分心思,便是青梅竹马的如懿,也都没有真正走入他的心底。 他甚至会在宠爱如懿时同时宠爱旁人。 但他完全做不到不顾嬿婉,与别的女人亲近一分。 这便是区别。 也许,早就挣脱不开情网了,弘历挫败的想到,但想起那双含情的眼儿时,却又觉得这便是上天注定,合该他与嬿婉在一起。 “嬿婉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朕都在。”男人嗓音低沉,含着无数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郑重。 从前,也许只当她是后宫寻常的女人,如今却不一样,他早就打定主意,今生今世,都要对嬿婉好。 她是他看着成长出来的毒蛇,浑身是毒,异常斑斓艳丽,蛊惑人心,弘历愿意纵着她获得想要的一切。 包括……皇后的位置。 晚膳时分,弘历如往常一般在承乾宫用膳,春蝉伺候在嬿婉身边。 “主儿,今日御膳房做了虾,您可要用些?” 嬿婉道:“自然,只是……”她眼珠子一转,柔情似水的眸光落在了弘历身上。 “臣妾想吃皇上亲手剥的。”身怀有孕的女人眼神越发柔媚,娇娇绕绕的声音一如既往让人沉溺,自她承宠以来,时常有僭越之举,如今这句话根本不算什么,弘历早就习惯了。 弘历无奈一笑,宠溺道:“朕今日叫你研墨,你可是理都不理,装睡呢,怎么如今使唤起朕了?” 嬿婉毫不心虚地眨眨眼,"是吗?臣妾不知道呢,许是睡着了?" “就知道欺负朕。”弘历认命地叹息一声,手却十分自然地拿起了一只大虾,唇角沾染着淡淡的笑意,手上生疏地动作起来。 春蝉看得额头冒汗,“皇上,要不奴婢来吧?” 进忠候在一旁,眼神落在弘历拿着的虾上,似十分震惊,然而……其实他心中却难以抑制地想到,这样的事情,他能比皇上做的更好。 弘历看一眼紧张的春蝉,摇摇头,“朕答应了她,若是不做到,等会儿你主子又不知道怎么和朕闹腾了,还是朕来吧。” 春蝉只好退下,主仆二人在这一瞬间视线相触,眼中飞快闪过什么。 弘历动作艰难地剥虾,不一会儿,就将那只虾折腾得不成样子。 他的手上,沾了莫名的红。 嬿婉视线落在他指尖,紧张地站起身,“皇上的手怎么出了血?” 弘历动作一顿,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啊。 熟虾体内也不可能有这样鲜艳的颜色,男人心神一紧,想到今日嬿婉说的总觉得心悸,就是一阵心惊。 “虾有问题!来人,宣太医!”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嬿婉,那视线格外紧张。 “嬿婉,你先前可曾吃过这东西?” 他牙关轻颤,显然是情绪激动。 嬿婉只当他是为了孩子的安危,摇摇头,“不曾,臣妾前些日子不爱剥这个,便是上了这道菜也不曾吃,今日也是在嘉贵人那里知晓了吃鱼虾对孩子好,这才……” “朕知道了。” 皇帝呢喃,“嘉贵人?”他豁然起身,拍拍魏嬿婉的手背,宽慰道:“嬿婉安心,朕会叫害你之人付出代价。” 他脚步飞快,进忠在身后追着问:“皇上,那太医……” “先看看令妃,再让他来见朕!” 皇帝的背影消失不见,嬿婉勾起了嘴角。 嘉贵人,总算是要说再见了。 — 乾清宫里,弘历浑身气压低沉。 “里面是朱砂?” “是,皇上,这里面的朱砂看来是有人故意喂的,若是身怀有孕之人长期食用,后果不堪设想啊。” 太医语气沉重地说着。 不多时,弘历挥手让太医退下,房间里就剩下个黑衣人。 “朱砂,是嘉贵人的手笔?” “是,她命人在湖中喂以朱砂,鱼虾争相食之。” “好的很,好得很!” 弘历前所未有的生气。 好不容易嬿婉有了孩子,竟有人想害她和孩子,实在是罪无可恕! 皇帝震怒,将金玉妍关在慎刑司严刑拷打。 金玉妍奄奄一息,对自己做的事供认不讳,却拒绝承认是玉氏指使。 第88章 【魏嬿婉18】豢养毒蛇 但既然认定了她做的事情是事实,弘历就对这个女人再没有了怜悯之心。 清查过程中,这位玉氏贵女的一些往事被抖落出来,原来金玉妍对她的玉氏世子一直心怀爱慕,这些年一直没断了联系。 那世子更是利用金玉妍,哄着她做了不少事。 金玉妍为了一个外男,害死的皇嗣不止一个,便是之前端慧太子身亡的柳絮局,也少不得她的手笔。 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皇后已然病入膏肓。 她本就身子不好,先前端慧太子离世给了她莫大的打击。 如今知晓金玉妍行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怨怪自己有眼无珠,将这样的蛇蝎心肠留在了身边,却因病体孱弱,只将自己气得够呛。 弘历暗地里将一切查下来,只觉得心惊。 后宫的女人不简单他是一向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这些女人这么狠,就连皇后这个素来在他面前表现得温婉大方的,也有一颗黑心肝。 他心底越发肯定了再不入后宫的心思。 当然,在他眼中,承乾宫不算在其中,那是他的……家。 嬿婉和他之间,几乎是心知肚明的。 她知他薄情,却喜欢她的这张脸和如今柔媚婉转的态度。 他知她为了权势地位才这般小意温柔。 两个人之间有种割裂的默契感。 嬿婉将一切全都默默交给了弘历处置,她自己前往了一个地方。 幽幽的琵琶声如水流淌,这座宫殿散发着静默的死寂气息。 魏嬿婉搭着春婵的手,提起华丽的裙摆,向上走了一步,上面便是干燥的、一尘不染的地板。 盘旋曲折的回廊尽头,坐着个身姿清瘦的女人。 “素闻当初皇上宠爱你便是因为这一手琵琶,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果然出色。” 那边靠着大红柱子的女人闻言动作一窒,琵琶声停,女人转过眼,看向了款款而来的女人。 “多日未见,令妃娘娘一如既往风姿出众,令人心折。” 虽是说着夸奖的话,女人脸上却并无多少表情,淡淡的,见到了嬿婉也不曾行礼,散漫得很,也死寂得很。 嬿婉不在意她的态度,轻笑着走到她身前。 长长的护甲挑起女人的下巴,“你倒是变了许多,玫贵人。” 自失去孩子,玫贵人便受了极大的打击,连带着皇上的宠爱也没了。 后来弘历独宠嬿婉一人,她便更是没了复宠的心思,放任自己沉溺在失子之痛里,日复一日的颓唐下去。 “人都是会变的。”白蕊姬躲开她的手,笑容凄切,抱着琵琶站起来,“只是不知道娘娘今日寻我,是有何事?” 她并不觉得自己和如今宠冠后宫的令妃能有什么交集。 若说交集,也许,曾经在长春宫时,一同请安,见过几次,那便是她们为数不多的交集了。 嬿婉捏着帕子,微微咳嗽了一声。 “确实是有事。” “玫贵人是知道的,当初,你的孩子被人害成那样……你可知道,其实,那件事并不是昔日里冷宫的那位做的。” 提到孩子,白蕊姬瞬间激动起来,全然不似刚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眼眸瞪大,眼珠微微攀爬上一些细微的红血丝。 “是谁?娘娘知道?” “自然,今日来,就是本宫实在是不忍心你从始至终蒙在鼓里。” 白蕊姬眼里涌出泪来,抓住了嬿婉的袖子,“娘娘,只要娘娘告知那人是谁,今后我定然肝脑涂地,为娘娘做事。” 嬿婉似受了惊吓,没料到她是这个激烈的反应,稍稍退却些,有些不忍地说: “何至于此,本宫断然没有那个意思,本宫只是想着,告诉你一声罢了,除此之外,我也不能再给你任何帮助,能不能报仇,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好,娘娘只管说,无论能不能报仇,都是嫔妾自己的本事。” “嘉贵人如今被关在慎刑司,你知道吧?”嬿婉轻声说,白蕊姬瞪大了眼,呼吸急促起来,“娘娘是说,害死我孩子的,是她?” 她眼神游移,显然是怀疑嬿婉话中的真假,毕竟如今的金玉妍在外人眼中只是有嫌弃谋害嬿婉的孩子这一个罪名。 她自然疑心嬿婉是要借着她的手,除去嘉贵人这个仇人。 金玉妍从前做的那些事,还不曾公布,只是弘历自己在调查,他打算直接将所有事情调查清楚最后再行处置。 只是这样,正给了嬿婉行事的便利。 她眼眸微垂,片刻后抬起眼睛和白蕊姬对上了视线,格外轻柔地说:“本宫怎么会骗你呢?蕊姬,你要报仇,本宫给你这个机会报仇,要不要做……全看你。” “娘娘可否,将这件事真相到底如何告知臣妾?” “好啊。”嬿婉爽快答应,将一切娓娓道来,“说来话长,从哪儿说起呢……” 她将视线落在了白蕊姬略微慌乱的眸子上,红唇轻启,“那就从当初,你在孕中格外喜欢吃鱼虾之类的东西说起吧……” 结束时,白蕊姬脸色苍白似鬼,整个人精神状态看上去都不好,她颤着唇,牙关不断互相敲击出轻微的声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朱砂,朱砂……哈哈哈哈,金玉妍,竟然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纵她癫狂地笑了半晌,嬿婉并无多大的反应,静静地拍着她的肩膀。 “现在,你总算是可以为你的孩子报仇了。” “是的。”血红的眼抬起,女人的声音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我总算是可以为我那可怜的孩子报仇了。” — 当夜,金玉妍便在慎刑司中看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玫贵人?怎么是你?” “怎么是我?”白蕊姬穿着一身干净的粉衣,一如从前还在孕中时娇俏的颜色却拯救不了她满眼的苍凉和整个人浑身的疲倦。 她戴着尖利锋锐的护甲此时一巴掌甩到金玉妍脸上,金玉妍脸上霎时间多出一抹血痕。 “啊!” 白蕊姬笑得温柔,“自然是我,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今日,是来送你下地狱的。” “你干什么!!滚开!什么孩子,我……我不知道!” “别装了,金玉妍,我不知道多少次梦到我的孩子,他那么小,那么可怜,就在梦里哭,哭得我心都碎了。” 白蕊姬捂住胸口,整个人浑身颤抖起来,“他那么可怜,那么小就离开了我……” 嘤嘤哭泣的女人在下一瞬扑到金玉妍面前,掐住了她的脖颈,死死用力,“所以你这个杀人凶手怎么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也要去死才对!” 第89章 【魏嬿婉19】豢养毒蛇 女人眼眸猩红,瞳孔隐隐紧缩,手上力道格外大。 她虽养尊处优许久,但好歹也曾是琵琶乐手,说是手上半分力气也没有那是骗人的。 金玉妍只觉得喉咙越来越紧,脖子上的那只手渐渐夺去了最后一丝空气,她挣扎着,只是因为双手被绑在架子上,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那双挣扎的腿,在白蕊姬的压制下失了力道。 绑在木架上血迹斑斑的手,也垂了下去。 承乾宫,嬿婉缩在弘历怀中,委委屈屈道:“皇上最近总是住在养心殿,都不曾在承乾宫陪臣妾,臣妾心里难受得紧。” 女人眉目间含着轻愁,无端惹人怜惜。 弘历搂住她的肩膀,“政务繁忙,这些日子疏忽了你,是朕的错,今日,朕便留在这里,好不好?” 他鲜少这样哄着人,还有些担心这样简单的言语不能安抚怀中娇娇儿,但没想到她轻哼了一声,有些依恋地蹭蹭他的胸膛,乖顺的没再不依不饶。 “好。” 殿中很快变得安静,弘历抱着人,瞧着她安宁的眉眼,心中一片柔软。 他定然要早日查出金玉妍做的那些事,将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剔除干净,绝不让后宫这些污秽东西,害了他的嬿婉和孩子。 嬿婉在他怀中轻轻呼吸,唇角勾着微微的弧度。 想来,今夜皇上没有去审问,白蕊姬总算是能得手吧?金玉妍也就能死了吧? 她先前是不打算这么早就弄死她的,可是没办法啊,谁让她也在许多事里掺了一脚。 皇上查的那般仔细,她也,有些忐忑呢。 金玉妍死了,这件事在皇上那里就查无可查,她也就安全了。 翌日,天微亮的时候,进忠小声在弘历耳边禀告。 “皇上,慎刑司里的那位,死了。” “死了?”弘历眼神一厉,“怎么会死了?昨日的刑罚应当不至于……” “是玫贵人做的。” “玫贵人?”弘历皱着眉,“带她来见朕。” 进忠头垂得更低了,惶恐道:“玫贵人,今日被发现死在了居所,是……自尽。” 线索断了,这件事终究还是没能继续查下去,只是,弘历总还是知道了一些嬿婉想让他知道的。 玫贵人死了,皇后又病重,纯妃与世无争,守着几个孩子心满意足,高贵妃态度不明,与令妃莫名亲近。 如今整个后宫,竟成了嬿婉一家独大,她独掌宫权,无人能与之争锋,也无人想与之争锋。 这样的局势显然不太合适,太后忍不住警告皇帝,不可让一人独大。 弘历当面听了话,连连点头应声,转头却召来钦天监监正。 当日,一则旨意传遍了后宫。 “宫中近来多番出现事端,朕心甚痛。皇后贵妃病重,嫔妃中无人主持大局,念令妃魏氏柔嘉成性,多日来主理宫务游刃有余,特晋魏氏为贵妃,加昭字封号,是为昭令贵妃。 旨意一出,朝野震荡。 太后更是气了个够呛,没想到这个便宜儿子直接和她对着干。 但皇帝已然表明了自己对魏嬿婉的看重,便是太后再如何不高兴,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毕竟看着这个架势,皇帝是铁了心要扶持魏氏,且……有了要她成为皇后的意思。 皇后的脉案太后和皇帝都是知道的,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怕是没多少时间了。 太后属意的皇后人选是纯妃,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皇帝要宠爱一个妃子,她这个老婆子即便是不认可,也没办法阻止。 于是,尚未生育皇嗣的嬿婉就这样稳稳当当在皇帝的保送之下成为了双字贵妃。 比高晞月还要更高一筹。 算起来,距离她承宠,也不过只过去了一年多,不到两年。 高贵妃在她的册封礼后,来看过她几次,每每眼神黏腻,嬿婉总觉得,她是有些别的心思。 只是,高贵妃还是矜持的,从不曾说过什么,来她宫里也只是说说笑笑,讲一讲胭脂水粉之类。 偶尔,她也会送来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嬿婉甚觉新鲜,每每得了好玩儿的东西便对她更加亲昵几分。 长此以往,等到弘历意识到高贵妃和嬿婉有些过分亲密的时候,便在陡然惊觉的那一天,见到了高晞月对着嬿婉满目柔情的场景。 轰—— 恍若晴天霹雳,弘历从不曾对高贵妃设防,应当说,他从不曾觉得自己的情敌会是女人,没想到今日,倒是见到了。 幸亏高贵妃顾忌着自己在嬿婉心里的形象,不曾对她有任何肢体接触,只是眼神缠绵。 当日,弘历便故作不经意地打断了她们说话,将她赶走后,严令禁止嬿婉再见高贵妃。 “为什么?”挺着大肚子的嬿婉不解地问。 弘历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来自己多了个女情敌这件事。 他咬咬牙,“危险。” “危险?什么危险,高姐姐待臣妾很好的。”嬿婉更是无辜地说,像是浑然不觉。 弘历气急败坏,“就是因为她待你好,才危险的!” “……皇上?”嬿婉扯扯他的衣袖,撒娇道:“到底怎么了嘛?” 弘历还是难以启齿,只好含糊道:“你快要临盆,朕怕后宫那些手段还会出现在你身上,所以紧张了些,你听话,暂时不要再见她了。” “……好吧。” 答应的好好的,嬿婉眼眸弯弯,却是在弘历俯身来听孩子的动静的时候勾起了唇瓣。 自那日起,嬿婉当真没有再见过高贵妃,这可是叫某人心中难受坏了。 她心中忐忑,唯恐是嬿婉发现了她心里的秘密,今后再也不愿意见到她。 可在从春婵那里知道真实情况后,高晞月就放下了心。 她冷哼一声,心里清楚皇帝怕是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 但是那又如何呢? 她的阿玛和她都没有在明面上犯错,便是皇帝,也奈何不得。 皇帝气得牙根痒痒, 但确实拿她没办法。 何况如今他心中只有嬿婉一人,也不觉得高贵妃一个女人能干什么,只是心里终究还是对这个特别的情敌,有了几分额外的关注,生怕哪一天不注意就被个女人戴了绿帽子。 便是在这样一男一女暗暗较劲的时候,嬿婉发作了。 这一日就连素来不被允许进承乾宫的高贵妃都被放进来了,整个宫里血腥气弥漫,响彻着女人痛苦的声音。 第90章 【魏嬿婉20】豢养毒蛇 弘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全然没有个皇帝的样子,整个人精神格外紧绷,想进去,却被嬿婉痛呼着赶了出来。 当然不是因为怕他看到自己生孩子时的样子。 只是孕妇生产本就凶险,人越多,被感染的可能性就越大,皇帝在里面只会添乱,没有半点儿旁的作用。 “皇上,您就别转了,嬿婉妹妹吉人天相,自会平安无事的。” 高晞月不是很耐烦这个男人不镇定的样子,满心都是不屑,也不知道自己从前是喜欢他什么,竟还为了他争宠。 她虽然也和皇帝一样担心,但表现得却更为镇定从容,只是捏紧的帕子、向里面不断张望的眼神都表明她的不安。 弘历被她带着不耐烦的语气吼了一声也没有计较,主要是全心投入在了产房里面,已然将外界的一切都忽视了个干净。 “皇上!生了,娘娘生了个小阿哥!”接生嬷嬷万分惊喜的声音炸开,弘历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就往产房里冲。 站在门口的接生嬷嬷被他挤开,有些惊慌地叫嚷道:“皇上,里面的血腥味儿还没散开,您千金之躯,这时候不宜进去啊!” 弘历置若罔闻,很快走到了床边。 产房里果然都是血腥的味道,闷得人头疼,养尊处优的男人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有些不适应。 但目光在落到床上美人苍白的面色时,便陡然惊慌起来。 他几乎是扑到了嬿婉身前,眼眶微红,一双眼湿漉漉的。 “嬿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嬿婉虚弱地睁着眼瞧他,见到他脸上的担忧,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皇上别担心,臣妾没事,太医和嬷嬷都说臣妾与孩子都很健康。” “好,好,嬿婉,我们有孩子了,是个男孩儿。”弘历头一次这么激动,比起当初大阿哥降生还要激动。 不知为何,瞧着虚弱的嬿婉,和襁褓中睡着的那一小团婴儿,惯常独掌大权的男人竟生出一丝难言的酸涩。 于是嬿婉就看到,唯我独尊的弘历不住地眨巴眼睛,眼里晕染开一层心疼,握着她的手,落下泪来。 滚烫的热泪落在手背上,浇得她都懵了,愣愣看向他。 “皇上怎么还哭了,臣妾生下了我们的孩子,您不开心么?” 弘历赶紧否认,“当然不是,高兴,朕高兴,朕就是太高兴了。” 他将嬿婉的手放进被子里,亲亲嬿婉的额头,无比珍重道:“好好休息,嬿婉,等你醒来,你就是朕的皇贵妃。” “皇上,这怕是不妥,皇后娘娘还在,臣妾若成了皇贵妃,怕是要惹得前朝后宫议论纷纷。” 弘历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意见,此时嬿婉越是表现得懂事的为他考虑,多加劝说,他越是觉得那些人都在阻止他,他就越是非做不可。 他拍拍嬿婉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温柔地保证,“放心,一切有朕在。” 这就是打定了主意了? 嬿婉敛眉微笑,疲倦地眨了眨眼,“有皇上在,臣妾安心极了。”就着这个姿势,嬿婉闭上眼睡了过去。 弘历在她身边看了半晌,命人将小阿哥带下去,自己则霸占了小阿哥刚才睡的地方,靠在嬿婉身旁安享这一时的宁静。 长春宫也在今日得到了这个消息。 “贱人。”往日里装的一派温和的皇后娘娘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宣之于口。 素练在先前如懿死时便被弘历暗地里处死,莲心又是吃里扒外的,如今伺候在她身边是下面提上来的棠心。 棠心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自己则上前来,将皇后扶起伸手去端药。 “娘娘,喝药吧。” 皇后此时注意力全在刚刚听到的消息上,哪里有喝药的心情,她咳嗽几声,惨白着脸色道:“棠心,你说,本宫这个皇后……咳咳咳……还活着,皇上便如此迫不及待封了魏嬿婉皇贵妃,这是要做什么?” “打本宫的脸吗?” “娘娘多思了,您是皇后,您的位置便永远都无可撼动,皇上如此加封皇贵妃,大约只是因为实在情钟。” 服侍汤药的小宫女装似无意间说着,说完还顺手给皇后喂了一勺药。 然无论说者是否有心,皇后都不能无意。 她虽然是皇后,却一日未得皇帝的真心宠爱,便连这个皇后的位置,都是从乌拉那拉氏手里捡来的。 若非当年的景仁宫忽然便出了事,哪里轮得到她给皇上当皇后呢? 这些年她因此忌惮极了如懿,却没有想到除去了如懿,还有一个魏嬿婉。 且这个女人更为难缠,直接将皇上迷惑得连后宫都不愿意进了。 如今,还在晋为贵妃没多久就成了皇贵妃,衬得她这个皇后,就像个笑话。 这药喝着喝着,就出了问题,皇后疯狂咳嗽一阵儿,陡然吐出一口血来。 “噗咳咳咳咳……魏嬿婉,是本宫一开始小瞧了你,没能早早除去你。” 棠心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她唇角的血迹,惊慌地大叫:“来人啊!快去请太医,皇后娘娘吐血了!” 太医诊断的结果传到嬿婉这里,她怏怏坐在榻上,背后靠着软垫,正在逗弄怀里小小软软一团。 “好孩子,这下子,咱们娘俩在这后宫里才算是没有威胁了,你可要快快长大,不要辜负了额娘的期望。” 小阿哥此时吃饱了,含糊地哼唧了两声,像是在应和嬿婉的话。 后宫里的风雨全都没有闹到嬿婉面前,弘历自上次的清查后,便知晓了后宫这些女人个个都不是简单的,就连他皇额娘,说不定也参与其中。 所以他这一次格外谨慎,将整个承乾宫保护得滴水不漏。 让皇帝出手帮她宫斗,嬿婉自己则好生享受了些安宁的日子。 贵妃时常来看她,每每撞上弘历,二人之间便似有火花涌动。 不过,这一切都和嬿婉无关。 后宫清肃,无人是她的对手,后宫隐以承乾宫为尊。 小阿哥取名永珪,乃是弘历前思后想许久之后才定下的字。 珪者,同圭,为古时帝王诸侯祭祀时所用玉器。 皇四子永珪得此名,不难看出皇帝对其寄予厚望。 富察皇后自那日被棠心一通刺激,身子便越发弱了,到永珪周岁时,猝然离世。 皇后崩逝是大事,但弘历不见得多伤心。 从前那些事,皇后也参与了不少,能保全皇后的颜面,让她正正经经地下葬便已然是他顾念旧情了。 帝王眉眼冷峻,然而一想到嬿婉母子,便前所未有的预高兴起来。 天底下,终归还有承乾宫是他温暖的港湾。 他饮下一口方才承乾宫送来的猪脚汤,莫名觉得比起御膳房的手艺还要更好。 咕噜咕噜喝下之后,他刚想继续处理奏折,就觉得浑身一阵心悸。 天旋地转中,弘历倒了下去。 第91章 【魏嬿婉21】豢养毒蛇 接到皇帝忽然晕倒的消息赶往乾清宫的时候,嬿婉整个人都是懵的。 万万没想到现在弘历的身子就出了问题。 她记得,这人分明还应当有很长的寿命吧…… 永珪才刚刚周岁,就算是皇帝将他的名字放在正大光明的匾额后,他们母子也不一定保得住皇位啊。 何况,如今正值盛年的弘历应当是还没有写这东西的。 那事情最后如何发展就更不可预测了。 在前往往养心殿这短短的时间中,嬿婉想了许多,思绪纷乱复杂。 在到达养心殿前时,对上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人极为怪异的目光。 “见过皇贵妃娘娘。” “起来吧,皇上如何了?”嬿婉将心底对于这人那怪异眼神的怀疑勉强压下去,冷淡地叫了起。 进忠眼神痴迷,语调古怪。 “娘娘放心,皇上并无大碍,只是昏迷了,过两日就会醒来。” 若说刚才嬿婉还只是怀疑进忠,那么到了现在,就是肯定。 皇上的忽然晕倒,一定是进忠做的手脚。 她神色忽而狠厉,靠近了进忠,冷着声音问道:“你做了什么?” “奴才能做什么,娘娘何出此言呐?”他语气无辜得紧,好似诚惶诚恐。 可若是见到他面上是何等的扭曲阴森,就该知道这人绝非表面上那般无害。 “罢了,本宫先进去看看皇上。”这人状态明显异常,像是还有理智的疯子,嬿婉并不想继续和他纠缠下去,径直进了殿门。 进忠被远远甩在后面,眼睁睁看着她无视自己,进去关心那个男人。 “娘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 这位首领太监眼神阴狠又透着无声的悲伤,半晌,才满脸阴郁地跟进去。 此时,龙榻之前,嬿婉正在查看弘历的状态。 这人当然可以死,但最好还是不要死在现在,不然许多事情她这边不好料理。 嬿婉蹙着眉,动用了一丝丝力量探查此时弘历的状态。 此时的姿势,在外人眼中,就是嬿婉伤心欲绝地趴在龙床上,为床上之人的生死焦心不已。 “娘娘就放心吧,皇上龙体无恙,只是睡得沉了些。” 又是他。 嬿婉转头看去,对上进忠格外深情的眼神。 “是你做的。” 不然也不至于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情况。 太医尚未没来,进忠的这句话就格外可疑。 “娘娘别这样看着奴才,奴才见了,心中伤心。” “进忠公公,本宫瞧着,你是不想要你脖子上的那东西了,说话如此狂悖!” 嬿婉面上浮现怒气,眼中已然带了丝丝缕缕的杀意。 进忠无所谓地笑道:“在娘娘面前,奴才岂止这一次狂悖?从前,在娘娘的永寿宫里奴才不也冒犯多回吗?倒也不在乎这一回。” 永寿宫……这一世,嬿婉可从未住过那个地方。 她自一开始就住在皇帝的养心殿偏殿,后来便直接被赐居在承乾宫,不曾沾染过永寿宫一星半点儿。 心中的猜想在对上进忠眼中神色的那一瞬间落了地。 能说出这句话的进忠,怕是……不只是这一世的进忠吧。 这也能说的通为何刚才见到嬿婉时,他是那样的眼神。 怕是,恨极了她? 被杀过一次的人,即便是要害她,要杀她,也是正常的。 当然,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嬿婉眼中染上愉悦的色彩。 心脏在一点一点跳动,情绪变得兴奋。 原本以为,已然斗败了所有人,从此以后可以安安静静的带孩子过日子,等孩子足够大,再想办法弄死皇帝让儿子上位,没想到,原来还有好戏等着开场啊。 真是……叫人期待不已。 嬿婉眼中神色愈发兴味,看向进忠的眼神也莫名温柔。 “来报仇的吗?进忠,你还是对本宫太心软了。” 若他够狠,便该直接对皇帝下能损伤身体又不致命的药物,然后叫皇帝查出来是嬿婉送去的那汤造成了他中毒。 那么最后,无论这件事是否与嬿婉有关,他们母子都会被皇帝怀疑。 毕竟,作为皇帝首领太监的进忠在外人眼里,完全没有要谋害皇帝的必要,而致使皇帝出事的东西,就是承乾宫送来的那一碗猪脚汤。 雍容华贵的女人浑身气度高华,满身的威严冷淡,全然不似在皇帝面前的柔媚可人儿。 进忠却更为习惯她这个样子,紧绷的神色晕染开一层笑意。 “奴才就知道,娘娘也是重活一回的人。” 嬿婉没说话,眼睛也没有看向他,十分淡定,像是根本不在乎他的说什么做什么。 “娘娘为何如此冷淡,难道是因为上一世您杀了奴才?” 分明他才是被害的人,但进忠表现的却十分云淡风轻,只是那眼神,格外幽深。 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切切,俯身便要牵起她的手。 “娘娘,其实您不必如此戒备奴才,奴才心中并无怨言。为娘娘牺牲是应该的,只要您需要,奴才便万死不辞。 这一世您还主动找到了奴才,要与奴才合作,帮奴才登上了如今这个位置,奴才已然知足了。” 他话中情真意切,握住嬿婉的手便是一阵深情剖白内心。 可惜,嬿婉不为所动,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来,眼神冷漠。 “若是你真的像你刚才说得那般无怨无悔,那你告诉本宫,皇上为何会躺在这里?” 她指着龙床上的弘历说道。 进忠被她甩开,眼神阴郁了瞬间,在听到她的这些话后,嘴角忽而便晕开一丝狠厉阴沉的笑容。 “皇上躺在这里,那当然是因为娘娘宫中送来的猪脚汤,是娘娘……” “闭嘴!”嬿婉面色冷下来,冰冷入骨的视线瞧着进忠,就像看一个死人。 “陷害本宫,手段这般直白。不知道是你的命硬,还是本宫的命硬?” 她并不怕进忠的这点手段,大不了就是麻烦些。 进忠似乎被她伤了心,语气委屈,“娘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从前我们之间亲密无间的那些时刻,全都不在娘娘心里吗?” 神经病。 嬿婉心中想到,也是直接这么骂的。 进忠反而像是被说得高兴了,要伸手去碰她。 嬿婉眉眼微动,在他即将碰上来的一瞬间反手一巴掌打了上去。 “找死吗?若是嫌命长,本宫现在就可以给你个痛快。” 第92章 【魏嬿婉22】豢养毒蛇 “娘娘好生令人伤心。”进忠捂着脸, 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唇角,似有血液即将涌出,这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打得出了血。 长长的金翅护甲刮在脸上,直接划开两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嬿婉打完人之后,施施然用帕子一点一点细细擦拭干净指尖,神态从容。 片刻后,她将帕子扔在地上,神色漠然。 “打得好,娘娘这一巴掌,实在是久违了。” 进忠语气沙哑,嬿婉竟听出了几分暗爽的感觉。 “你似乎是有病?” “你对皇上下药,不过是为了报复本宫,但本宫若是要你的命,你连今天都活不过去,何谈报复?” 进忠眼神虔诚地看了嬿婉一眼,竟直接跪了下去,直挺挺地跪在她身前,低头弯腰,以头抢地,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娘娘恕罪了,奴才也不想的,只是奴才实在是嫉妒,嫉妒皇上能被您这般对待。” “所以,你就胆大包天,谋害皇上?” “当然不是,奴才只是想要皇贵妃娘娘做一个选择。”进忠道。 他抬起头来,眼神直视嬿婉那双柔媚的眼儿,如狼似虎,偏执如狂,半点看不出磕头时的卑微。 “奴才只是想助您一臂之力。” 嬿婉没说话,只是踢了他膝盖一脚,“说说看,你准备如何帮本宫?” “娘娘的四阿哥如今名字已然在正大光明的匾额后面放着了,奴才亲眼看见,皇上背着所有人将那明黄色色圣旨放进去。” “此时动手,便是皇上驾崩,四阿哥也是名正言顺的。” “所以?”嬿婉沉声问,“你想要的是,帮助本宫,登上太后的位置?” 进忠神色更为恭敬,眼神也愈发虔诚,好似在朝拜自己的神明,他一字一顿,缓慢地说道:“娘娘果然聪慧。” “大胆奴才!竟敢怂恿本宫谋害皇上,其罪当诛!”嬿婉厉声呵斥,神态凛然而不可侵犯。 进忠全然不怕,继续劝说,“娘娘难道就不心动吗?正大光明后的名字已经放了,您和四阿哥会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与新主。” 她样子虽然做的凶狠,却也只是样子,神情没有半分怒色。 前世一起谋划了那么久,他最是知道嬿婉的弱点。 说出口的话带上了一丝丝恐吓。 “难道您觉得,皇上会一直这般宠爱您,一生一世都不变吗?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成为摄政太后,还是继续在皇上的后宫里做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宠的皇贵妃呢?” “若是您担心政务,还有奴才……和前朝的那些大臣,无论如何,都比现在的日子好上许多。” “本宫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若是原本的魏嬿婉在这里,怕是要被说动了。 但是很可惜,如今的魏嬿婉不是原本的她,看事情的角度有所不同。 若是杀了皇帝,早早当太后固然是好,但同时前朝的那些问题也十分让人头疼。 主少则国疑,少不得要生出乱子来。 最坏的情况是乱象丛生,国将不国。 是以嬿婉虽然也想登上权势最盛处,但也从没想过要在这个阶段弄死弘历。 她的沉默,被进忠理解为心动,他眼中闪过欣喜,胆子更大了些,抱住嬿婉的小腿,既痴迷,又狂热地呢喃。 “奴才不怨娘娘杀了奴才,只是怨恨皇上,让您别无选择下只能选择保全自己。如今,只要您一声令下,奴才愿意做这个千古罪人,替您杀了皇上,助您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你如此为本宫,实在是叫本宫心中感动。”嬿婉低头看他,瞧见他眼中火热的虔诚,似有动容,语气都柔和了些许。 进忠好久不见她这样的神色,哪怕是前世,嬿婉还是个身份低贱的宫女的时候,也不见得会露出这样柔软的神色。 她每每都是表面温柔顺从,实则厌恶他的。 进忠不是看不明白,但即便是明白她的不喜,却还是忍不住以为自己能抓住这一抹忽然而至的亮光。 是以,做了许多僭越的举动。 他激动道:“只要娘娘能顺心如意,奴才也就安心了。” “安心?怕是不大好安心吧?不妨说说看,进忠公公说得这般情真意切,但却陷本宫于不仁不义之地,是为了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依然很柔和,但那眼中的神色早已经变了样。 “你瞧瞧,光说对本宫的好处,忘记说对你自己的好处了不是。” 她踢开进忠的手,自己坐在了软榻上,俯身来看进忠陡然苍白的脸色。 “你看看,你自己也清楚的。” “娘娘,奴才……” 嬿婉打断他,毫不留情道:“若你诚心为本宫,就该直接帮本宫下手,免得本宫还要承担风险,但你的目的显然不仅仅是帮助本宫,还存了旁的心思。” “所以,你只是将皇上弄晕几日,想要等本宫下定决心。” “娘娘,奴才还能有什么心思,奴才一个阉人……”进忠在短暂的愣神后回答。 嬿婉打断他,笑得残忍,“一个阉人?但本宫依稀记得,魏忠贤之流,也是阉人。” “本宫可不觉得进忠公公是来行善事的,只要此番本宫答应了你,就成了你得同谋。届时,在行事上自然要受你几分辖制,是吗,进忠公公?” 一切都被戳破,进忠不再伪装,站起身来,笑容满面,“奴才就知道,娘娘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女人,连奴才的这点小算盘都看出来了。” 没了方才的那一副卑微样,进忠此时气势非凡,隐隐压迫。 可惜他这位娘娘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面对进忠的有恃无恐,觉得她定然会选择与他合作的自信,嬿婉很是欣赏,并转头给了他一巴掌。 进忠被打得头一歪,诧异地捂着脸。 今日,也不知是她第几次打他巴掌了。 主要是不喜欢被算计。 嬿婉:“可惜了,本宫不怕皇上会另有新欢,也不怕皇上追究这一次的猪脚汤。” —————— 下个世界还是,脑袋空空,阿巴阿巴阿巴 第93章 【魏嬿婉23】豢养毒蛇 进忠愕然地瞪大了眼,“娘娘难道真的要赌皇上的真心吗?您难道真的相信他是真的爱您?” 那当然不是。 爱?或许有吧,但谁知道哪一天就变了质。 她面上浮现一丝笑来,“这一次的事情,本宫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至于要怎么避开皇上的追查,那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女人妩媚的眉眼轻蹙,目光掠过进忠不甘的眼,带着蛊惑道:“你可要好好活着。” 进忠不解,跌在她脚边仰望着她,痴痴问:“为何不杀奴才?” 他知道的东西那么多,留着他,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按照他对于眼前这位的了解来说,她绝不可能这样轻易的放过他。 嬿婉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呢…… “好歹也是本宫推上去的人,你还没有带给本宫任何价值呢,这就死了,实在是不划算。留着你这条命,为本宫……”尖利的护甲点在他胸口厚重的布料上,嬿婉面无表情往下说:“当牛做马。” 想到这人的野心,她有些不爽地补充道:“当然,若是你真的贼心不死,还是想谋求魏忠贤那样的权势,就别怪本宫与你,翻脸无情了。” “要杀一个皇上的首领太监,虽然难,但并不是做不到,你说是吗?进忠公公。” 柔媚的眼神,温和的语调, 她比起记忆里的模样更为稳重,也更为杀伐决断。 从前,她还需要他的帮助,到了这一世,他重生回来的时候,便发现连自己这个首领太监的位置都是她帮着谋来的。 她已经成长到了极其强大的地步,不再需要时时刻刻依靠他的帮助。 进忠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极致的差距,心中止不住的失落。 但人天生慕强,分明是被羞辱责打了好几下,进忠心中反而萌生出些别样的激动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唇角裂开的伤口连阖动一下都带来巨大的痛楚,端居在上首的美人眉眼如画,目光似有柔情,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余下高高在上的睥睨风情。 这样的娘娘,格外动人…… 他曾见过许多她凶狠阴沉的样子,却比不上今日轻描淡写要弄死他时这样的冷艳。 进忠听见自己再次失控的心跳,和难以抑制的,想要触碰她的欲望。 于是他跪伏在地,以一个极度卑微的姿态,扯住了她的裙摆。 艳丽繁复的刺绣花纹在他手心传来分外明显的触感,进忠就这样仰望着她,一字一顿保证。 “奴才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奴才,会是娘娘手底下,最忠心的一条狗。” 很好。 魏嬿婉就是想听他说这个,她站起身往龙床边走,那一片裙摆从进忠手中挣脱。 “娘娘……”进忠下意识膝行着去追寻她的身影。 嬿婉转身,坐在了龙床边上。 瞧着这人满眼虔诚的模样,她饶有兴致地抬起脚,花盆底鞋停在他胸口的位置上,妩媚柔婉的一张脸笑得冷凉。 护甲终于还是再度落到了进忠的脸上,只是这一次不是被打巴掌。 冰冷的黄金护甲轻抚在进忠眼尾,只差一点就能戳瞎他。 危险,又好似涌动着难言的暧昧蛊惑。 女人笑意不减,语调缓慢,“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希望你能好好儿的,度过皇上这一关。” 她说完当真再没留恋,打发了进忠出去。 “去吧。” 进忠呆呆看了她半晌,最终收回目光,郑重地伏在地上磕头。 “奴才领命,定然活着回来,为娘娘……当牛做马。” 嬿婉没再回答,柔软的指腹落在弘历昏睡的眉眼上,动作轻柔。 进忠黯然看着,转身,飞快地走出去。 他还要想办法活下来,避开皇帝的怀疑。 这一遭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以为娘娘定然会赞成他的行为,从此以后和他成为不可分割的利益整体,但他没料到这一世的娘娘这般冷静,直接看清了他的心思,完全不受诱惑。 是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输的心甘情愿。 — 弘历在第二日便醒来了,宫中的人心惶惶这才稳定下来。 养心殿里,嬿婉与弘历正在说话。 “皇上,您吓到臣妾了。”女人脸上挂着一滴滴泪珠,像一株柔弱的菟丝子,只能攀附着大树才能生长。 弘历心疼地伸出手,擦干净她脸上晶莹的泪珠,“傻,朕怎么会有事,咱们的永珪还没有长大,还不能接替朕的位置,也还不能保护你呢,朕哪里舍得现在就离开。” “皇上您说什么呢。”嬿婉不料他一个皇帝,竟将想要传位永珪的话宣之于口,半分不曾避讳她这个皇子生母。 “朕说的是实话。嬿婉,你不知道,朕倒下的那一刻,以为自此再也见不到你,朕那时候便下定决心,若是还能醒来,定然珍惜时间,珍惜眼前人。” “从前,是朕忙于政务,时常疏忽了你,疏忽了咱们的孩子,以后不会了。” 他一字一句,皆是真心实意,嬿婉瞧着他的眼神,确实是情深如海。 她无声松了口气,继续柔柔地抱着弘历哭,“皇上能醒来就很好了,在皇上昏迷之时,臣妾真是怕极了。” “不怕,朕在这儿呢。”弘历心中越发感动,嬿婉待他,果然是情深意重。 他轻抚着她的后脖颈,柔声安慰,将不安的她搂在怀里,细细宽慰。 “对了,咱们的四阿哥呢?” “永珪,他哭起来吵的很,臣妾怕他吵着皇上休息,就命人将他带回承乾宫了,皇上想他了?臣妾这便让春婵带过来。”嬿婉擦擦眼角的泪水,又哭又笑地说。 弘历更是心疼坏了,往日里那般注重美貌和形象的嬿婉在他昏迷的这两日,看来真是吓到了。 他心中一阵一阵的疼,哪里还顾得上儿子,只道:“先不见了,若是到时候小哭包来了,朕这里还没有哄好大哭包,那可怎么是好?” “噗……皇上,您说什么呢,臣妾才不是哭包。”嬿婉被他逗趣的说法惹得笑出声,顿时忘了流泪。 弘历扯住她的手,温柔地哄着:“是是是,你没有,看来是朕在哭了。朕是大哭包,还请皇贵妃娘娘垂怜则个,不要让永珪那小子打扰我们独处。” —————— 明天完结这个世界。 第94章 【魏嬿婉24】豢养毒蛇 养心殿里气氛温暖如春,暖洋洋的淡淡欢喜弥漫在宫殿里,弘历享受着来自爱妃的关心,懒洋洋眯着眼睛,眼神围绕着在床前忙前忙后的美人。 “嬿婉,朕忽然很想,咱们能生同穴,死同衾。” 嬿婉捧着药碗的手一顿,药汁险些撒在地上。 她顿了顿,干涩道:“唯有皇后才能和皇上如此,臣妾……没有这个资格。” 虽然她低着头,但弘历还是看见了她微红的鼻尖。 他叹息一声,掀开被子,赤足下了地,一把拉低着头难过的嬿婉。 “以前不是那般胆大么?怎么如今明知道朕有立你为皇后的意思,还这般收敛,跟换了个人似的。”他揉揉嬿婉冰凉的指尖,笑着调侃,“难道是,现在心里只有朕一人,对高位也没有那般看重了?” 嬿婉沉默着不说话,弘历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大了。 以往他这般逗弄一番时,嬿婉早就忍不住和他顶嘴了,甚至还会回答不要白不要这样的话。 现在的沉默明显是反常的。 他弯腰,偏着头去看嬿婉的脸,“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朕哪里惹得你不开心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盈满泪水的美眸,啪嗒啪嗒掉着泪。 弘历这才是真的惊慌了,手足无措地将她拉着往床上摁,坐好后,弘历与她面对面,伸出手擦拭她眼角不断涌出来的泪水。 “怎么了?今日这般爱哭,以往不是还要和朕顶嘴的吗?” 嬿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其实她不想哭的,但也许是原身的情绪影响了她,让她也跟着心里难过起来。 这种被珍重的感受,也许对于原身而言是极难得的,十分让她沉迷,哪怕给出这份珍重的人,是皇帝。 泪水糊满了双眼,她摇摇头,努力想将那该死的情绪甩出脑海。 “臣妾没事,只是不知道怎么了,有些控制不住了,皇上别管臣妾,臣妾冷静一会儿就好。” 弘历哪里能让她一个人冷静啊3,他担心得不得了,看她止不住的掉眼泪心疼又着急,最后她掉一点眼泪,就是被他快速吻了去。 “你……”这哪个人还哭的下去,嬿婉最后是被他这一连串又像是安慰,又像是调情的动作给惹得没了半分哭的兴致。 她不再动了,抓住弘历的手噗嗤一笑。 “皇上真是,好不正经。” 见她破涕为笑,弘历这才笑了起来,吻在她唇边,含糊不清地道:“不哭了?可见朕这一招还是有效的。” 皇帝不会哄人,弘历虽然从前风流,但也从不真正在乎那些女人,从来都是别人哄他,什么时候他哄过人。 但他这次做的还不错,男人满意地瞧着嬿婉脸上的笑容,珍而重之地握紧了她的手。 “以后,朕定然好好保重身体,不会再让嬿婉担心了。” 嬿婉眼神一僵,没想到他是这么理解的。 她浅浅一笑,这样想……也行吧。 — 嬿婉不知道进忠是找了什么替死鬼,皇帝后来的清查中并未牵连出他。 倒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小太监因此被查出不满皇帝动不动就处罚下面的人,屡屡有不轨之举。 哪怕摘得再干净,也逃不了一个御下不严,进忠因此受了弘历一顿训斥,被罚了几个月的俸禄,其余的,便没有了。 他这个首领太监当的好好的,半点事没有,想要趁机取而代之的李玉摩拳擦掌,却落了个空。 嬿婉对进忠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主打一个只画饼,不付出。 进忠倒是兴高采烈的,每日都心情愉快,对给嬿婉鞍前马后更来劲儿了。 皇后丧期满了之后,弘历便不顾太后反对,将嬿婉册为皇后,日日专宠皇后一人。 就连三年一次的选秀,他也没了兴趣,每次选出来的秀女只是赐给宗亲皇室,他自己的后宫再也没有添过任何人。 自嬿婉成了皇后,弘历待嬿婉更好了,只是苦了永珪,还是个奶娃娃的年纪,就直接过上了上学的日子。 好歹祖宗礼法规定里,皇室子弟也要年满六岁才去尚书房进学,可永珪的童年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提前过上了上学崽的日子。 永珪成长的这段日子,嬿婉作为额娘,也跟着弘历学了许多东西。 其实,也用不着学,她本就是会的,只是需要一个,将能力施展出来的理由。 到了这孩子进上书房的年纪,弘历忽然宣布了一件事。 “明日,和朕一起上朝吧。” 嬿婉怀疑他说错了,愕然瞪大了眼。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她确实是故意表露了几分对朝堂的向往,但君王是这么容易放下底线的吗? 这一次的愕然是实打实的,不是装的。 “皇上的意思是……” 弘历也是服了她对自己这点可怜的信任,哑然失笑道:“别告诉朕,你先前故意在朕面前做的那些事,不是对朕的试探。 ” 嬿婉的确试了他,却没想到他能做的这般干脆。 他们之间,弘历从来都是对嬿婉的野心心知肚明的,嬿婉也知道他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从很早以前,还没有永珪的时候,两个人便有这种默契了。 然而这不是以往的那些后妃位分,而是参政的权力。 一个皇帝,能将参政权交给另一半,这才惊人。 这个消息传出去,只怕是要带来无数的风波。 显然弘历也是清楚的,他握紧嬿婉的手,郑重其事道:“既要享受这份权利,接下来的那些非议,可不许抱怨。” “不抱怨,但是……”嬿婉直直看向弘历,神情莫测。 “但是什么?”弘历忍不住问。 “但是,皇上会保护臣妾的,对吗?” 她语气笃定,唇角扯开一抹淡淡的笑容,恍若春暖花开。 弘历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是啊,朕会保护你。” 朕知你心怀算计,知你野心旺盛,知你真心有几分尚不分明,可朕就是喜欢你,想要将你要的都送给你。 哪怕,你要政权。 第二日,帝后二人便一同上了朝,手牵着手,坐在了两把同样高度的椅子上。 * 后记 昭明皇后魏氏(1727年10月23日-1775年2月28日),原为满洲正黄旗包衣,后抬入满洲镶黄旗,乾隆帝的第二位皇后,靖远帝生母,内管领魏清泰之女。【1】 后世史学家不约而同认为,此女乃历史转折之关键。 乾隆帝爱重昭明皇后甚深,不依祖制,在位期间,便令朝野称皇后为昭明皇后,后世遂沿用此称呼。 乾隆六年,时为四执库宫女的昭明皇后未承宠而封常在,封号柔,同年依次晋贵人、嫔。 次年,晋为令妃,领皇后印,暂代后宫事。 乾隆八年,晋为贵妃,加昭字封号,是为昭令贵妃。 同年,诞皇四子永珪,这位,便是后世所熟知的靖远帝。 皇四子永珪自出生起便承载着乾隆帝宗庙之望,帝教导甚严,至六岁,已通达明理,有贤明之相。 乾隆九年,晋为皇贵妃,有副后之权。 孝贤皇后丧期满后,册为皇后。 历时短短四年,以四执库宫女之身,一路晋升,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按照常理来说,到这里,最多便是成为太后,就是这位皇后的最高点。 然这并非这位昭明皇后于权势之上的终点。 乾隆十五年,乾隆帝于皇四子永珪六岁稚龄时立其为皇太子,其母昭明皇后则获参政之权,于庙堂之上,与乾隆帝共听群臣奏报。 初时,朝野之间物议沸腾,言道皇后牝鸡司晨,不堪为后。 乾隆帝于朝堂震怒,贬斥数名臣工。 后数月,昭明皇后于朝堂上提出数项政令,言之有物,体察民情甚深,百姓受其惠泽,朝臣遂止议论之声。 乾隆十六年,昭明皇后已获朝野认可,自主引进外邦蒸汽机,始蒸汽变革。 上行下效,朝廷官僚机构大力研究,民间百姓有识之士亦心向往之,民间与朝廷对此奇物深入研究利用,致使乾隆时期迎来一场规模空前宏大的经济增长。 此一事后,乾隆帝宣布,分权于昭明皇后,二人并为一国之主,如双日凌空,史称二圣临朝。 清之经济、文化、政治,以空前迅疾的速度发展。 昭明皇后掌权期间,与乾隆帝一同推行各项益国利民之政令。 二圣临朝三年后,女子再无缠足陋习,男子女子地位渐趋平等,各处新潮思想萌芽,民间技术发展如飞。 及至乾隆四十年,昭明皇后逝于承乾宫时,清已全面赶超西方诸国,坚船利炮,威仪无双。 靖远元年,新帝继位,改元靖远。 靖远帝继承了其父母的优良基因,大刀阔斧发展进取,令清之一国时有东方明珠之美名。 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清在国际政治上表现得过分温和,致使外邦觊觎之心顿生。 靖远三年,外邦扣门,扰边数城镇,靖远帝御驾亲征,率王骑铁甲卫队打出国门,开启了这位帝王“靖远”之一生。 十年间,靖远帝将附近各小国吞并,不留余地。 海峡对岸有一东瀛小国,形容粗鄙,常守小礼而缺大德,于大战之中暗中登胶东海岛,妄图盗取军情密报。 靖远帝大怒,挥军南下,覆其一国,世上再无东瀛。 大洋之外,海远人稀,雄师难以并收国土,则备战数年,造数艘大船,于船只丰茂之时发动海战,海师一往无前,尽败诸蛮夷小邦,战败之国钱财珍宝遭搜刮殆尽。 至此,全世界大部分钱财流向清,百年之内外邦再无一战之力。 靖远十一年,靖远帝班师回朝,称靖远大帝,万国来朝。 靖远帝一生雄才伟略,至清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 靖远年间,常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之美谈。 靖远帝一生从无败绩,然更令人好奇的是其父皇母后相爱的故事。 后世在其随身笔录里发现了许多关于乾隆帝与昭明皇后的记载。 后人也是这才知道,原来,野史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传闻,乾隆帝是为了昭明皇后才空置后宫,甚至不愿再亲近任何一个曾经的妃嫔,这一点得到了靖远帝本人认证。 靖远帝随身笔录载,乾隆帝曾不止一次懊悔成婚太早,懊悔从前不曾洁身自好,以至于未能留待清白之身与昭明皇后相遇。 昭明皇后逝去三日后,乾隆帝便紧随而去。 遗旨短短数字,道尽情深: 朕寻你皇额娘去了,你好好守着朕与你额娘的基业。 悠悠千载,古人之事渐远。 唯一留给后人对那个时代那个缠绵爱情故事有所遐想的,便是流传至今的,一夫一妻制。 靖远帝感念其父皇母后之恩爱,于靖远十二年颁布法令—— 自今日起,男女之间实行一夫一妻制,男子一生不得纳妾,不得畜养外室。无论男女,不得背叛婚姻,违律者,逐出大清,此生再不得入国土半步。 【1】大部分来自百度百科,有两点不一样,一靖远帝不存在,二令皇贵妃是乾隆的第三任皇后。 后面的都是我编的,和正史相差十万八千里!切勿当真,切勿考据!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小文盲,谢谢谢谢,写的那些鬼扯千万别较真呜呜呜。 ———————— 明天新世界啦! 第95章 【盛墨兰1】黑心莲 这个世界如卷名,黑心万人迷,也不是啥好东西。当然,前期不明显。累了,想纯粹的玩玩儿男人,这个世界就这个调调,大家伙儿不爱看的可以及时止损哈,么么。 —————— —————— 云昭自上个世界脱离,那种浩荡掌权的乐趣还没有彻底消散,胸腔里依稀回荡着豪情万丈。 遗憾的是,上个世界不曾自己出征征战列国,但那也是无奈之举。 清朝封闭太久,无声无息之间落后西方诸国太多,所以她能做的,也只是引领发展,充分将自身强大起来,为将来的征战做准备。 可人的寿命终究太短,能做的事有限,即便她那时已然争分夺秒,也还是来不及。 不过,也还行。 好歹,魏嬿婉的心愿是完成了。 权势,最盛大的权势,如她所愿。 【任务完成。】 又是数年的等待。 星海中不知日月,不知不觉便是百年,云昭将上个世界收获的气运消化完全时睁开眼,发现眼前的女子完全没有一点儿狼狈的样子。 穿戴雍容,举止娴雅,只是有一股说不出的轻佻姿态,但内里,其实是深深的暮气和疲倦。 云昭盘坐在原地,眸光打量着眼前人。 “你的心愿是什么?” 云昭先前嫌弃过每次还要给人解释一番,直接动了手修改某些东西。 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被命运指引的人,冥冥之中,早就知道云昭这里是做什么的。 墨兰眼神恍然,好似梦中,疲惫的眼看向眼前般般入画的美人。 “我的愿望……” 在永昌伯爵侯府的后院里争斗了一生,一辈子都被困在里面,艰难地应付着梁晗各种各样的女人,她早就累了。 疲惫不堪,以至于此时有一个能改变一切的机会,都还有些恍惚。 云昭不着急,百年的时间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如今只是等待片刻许愿人的思索,她自然不介意。 …… 不知是多久的静谧,微弱渴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只有三个愿望。” 只有?云昭挑起眉梢,觉得这女子还真是,贪心而不自知。 不过算了,她懒得计较。 “说说看。” “其一,我要你保全我娘亲,不要让她再次命丧盛明兰之手。” “其二,我要你保证,无论如何,都要过得比盛明兰……不,是比家里的任何姐妹都要好。” 她话到嘴边,又改了说辞。 比盛明兰好还不够,若是这一世在这位的帮助下盛明兰过的不好了,但还有大姐姐和如兰在呢,万一她们比她过得好,盛墨兰也是不能接受的。 她这辈子,许多的冤孽都由自己的嫉妒心而起,偏生还太过短视,太过自私,手段又拙劣,最后落得如此地步。 可她从不认为嫉妒有错。 错就错在,嫉妒,而无能力。 与盛明兰之间的争斗,最后被对方害了她小娘的性命,全是因为能力不够。 嫉妒,是深入骨髓的魔咒,盛墨兰知道,自己永远也改不了。 改不了,也不想改,她就是想往上爬,想活的好,比家里的任何人都要好,有错吗? 她也知道,是她娘害了盛明兰的小娘,但那又如何呢? 宅院之斗,从古有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她们母女,只是时运不济,能力不堪,这才落得个败者的下场。 而她身为人女,绝不可能帮理不帮亲。 这一世是她输了,输的不甘不愿,但也只能心服口服。 心中思索了这般多,她才犹豫着说出最后一个心愿。 “其三,我要元若哥哥。” 她有些忐忑地盯着云昭,只等着她给出一个答复。 云昭施施然抬手,将指尖点在她眉心,低语道:“我答应你,契约达成。” 红光一闪,记忆传输结束,云昭算是看清了这位许愿人的一生由来。 她有些无语,“若是和你元若哥哥在一起,也许就完不成第二个任务了。”齐国公虽是国公,但于实权上来说,实在是差的太远。 盛墨兰比云昭想象中还要果决,抿唇思考了一下,就说道:“只要能让他喜欢我就好,便是不嫁给他,也可以。” 说到底,她也只是有一点不甘心,年少心慕之人对她全无心思罢了。 两相比较之下,为了比亲姐妹们过的更好,这位许愿人愿意抛弃所谓的爱情。 叹息一声,云昭点点头。 “你的愿望有些多。” 盛墨兰刹那间白了脸色,生怕要被拒绝。 但云昭只是感叹一声,便在盛墨兰胆战心惊的目光下说道:“我会完成你的愿望。” 她说完这话,便原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原地出现的一面巨大水镜。 那里面出现的,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女童,此刻正在铜镜前,由着个美妇人打扮。 小女童正是云昭,从此以后,她便是盛墨兰。 镜中人有些熟悉,又格外陌生。 自她入仙界,还不曾见过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如今,倒是在这个小世界见着了。 小女孩脸蛋水嫩嫩胖乎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活似个小仙童。 她身后,便是任务之一,这个世界的娘亲, 林噙霜。 “娘亲,最近天气冷了许多,后院里那位卫小娘,就别扣她的炭火了。” 她知道,小娘是怕卫小娘生下儿子,和她争宠,可她这个小娘千好万好,就是看不清在这后宅里,卫小娘根本不受重视,本人也没有争宠的意思。 这样的人,对付与不对付,杀与不杀,又有什么要紧? 要紧的,是她们母女没有真正能安身立命的本事,只能依托着那个不靠谱的爹。 林噙霜动作一愣,有些心虚地抖了抖手,将木梳放下,干巴巴地说: “我的墨儿这又是听了哪个爱嚼舌根子的妇人说的闲话,娘不是那样的人,娘克扣她的炭火做什么,莫不是……莫不是闲着无聊么?” 墨兰就知道,虽然她小娘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但在她小时候,还是尽量想维持一个善良美好的假象的。 虽然,有时候她也会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转过身,小小的手儿握住林噙霜的小拇指,“娘,墨儿都知道,您就别隐瞒了。” 林噙霜面上一热,但很快变得理直气壮,“娘也是为了咱们母子三人,要是让卫氏生下个儿子来,岂不是会分薄了你爹爹对咱们娘仨儿的宠爱?” 第96章 【盛墨兰2】黑心莲 “娘,爹爹根本就不重视卫小娘,即便是她生下儿子还能如何,上有长柏哥哥这个嫡长子,下有娘这个心尖人生下的三哥哥,爹爹不会多在意卫小娘的孩子的。” “况且,若是娘你做的这些事被爹爹查到,那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爹爹觉得您心思歹毒,失了往日情谊。” 见林噙霜面上现出犹豫之色,墨兰再接再厉道:“其实娘你也知道,只要爹爹一直把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我们娘仨儿便不用愁的。” 林噙霜心里乱的很,觉得女儿小小年纪说得还挺有道理,但是…… 想让她放下宅斗的那些心思,显然还是要经过一番挣扎。 “若是不做这些,娘心里不安。” 墨兰险些笑出声,软乎乎的小身体扑到她娘亲怀里,稚嫩的嗓音偏偏小大人一样老成。 “娘放心,要想真正立于不败之地,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且让他们去吧,您好生教养哥哥,叫他和长柏哥哥一样用功读书,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为您挣个诰命回来呢。” 没有女人能拒绝诰命夫人的名头,就算有,也不是林噙霜。 恍若石破天惊,一下子在茫茫大海上有了前进的道路,林噙霜觉得身如浮萍的自己总算是有了个盼头。 对啊!丈夫指望不上,还有儿子! 只要她儿子能取得功名,将来为官做宰,总能替她挣个诰命回来,到时候看王若弗在她面前摆什么大家闺秀的谱。 “墨儿说得对,娘以前是魔怔了,眼光放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出不去,实在是错的厉害。” 这下子,她也不想着谋害卫小娘了,谋害别人的事她才不做,万一将来被人察觉,岂不是害了她墨儿和长枫的前程! 于是没有宅斗乐趣的林噙霜整个人打了鸡血一样的,转而对盛长枫这个未来的希望之子大加鞭笞。 长枫叫苦不迭,不明白以往总是纵着自己的娘亲怎么就一下子变了样。 墨兰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整日哥哥长哥哥短,和她娘亲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盛长枫哄的一愣一愣的,每日里被迫比盛长柏还要用功。 盛长枫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功上了,就连父亲和二哥哥都知道了他现在弃恶从善,一心向学,连连夸赞他。 盛长枫硬着头皮挨夸,一颗心全是陌生的激动,后来的日子,竟是自发用功,再也用不着旁人监督了。 就连盛纮也为此宽慰不已,在来到林檎霜这边时止不住的夸赞长枫懂事听话了。 林檎霜得了甜头,自然更相信墨兰说的那些话。 看来以往果然还是她看得太浅了,原是不必这般计较细枝末节的,还是她的墨儿最聪慧。 将她娘对后院之人下手的心思彻底摁死后,墨兰便开始了一段相当长的懒散日子。 她现在还是小孩子,自然是用不着整日里勾心斗角的,那都是大人干的事,只要哥哥争气,不闹出什么笑话乱子来,想来他们母子三人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这时节,仍有雪花纷飞,扬州城里也面起了一层薄薄的雪毯,屋檐墙角堆满了晶莹。 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日头渐冷,屋子里时常便觉得清寒,是以人们衣衫大多穿的很厚,墨兰裹了好几层,将自己团成个小福娃,这才肯应她小娘的声,不情不愿地坐在铜镜前。 时辰尚早,便听得府外传来更夫的声音。 “卯时正刻,新日换旧月,积雪未化,注意添衣——” 长长的一嗓子似乎是唤醒了扬州城的白日,街道各处渐渐有了人们的身影。 屋子里,林檎霜还在给墨兰打扮。 她向来最疼爱墨兰,也许是因为觉得女儿要比儿子艰难些,也许是觉得女儿是自己的希望。 她自己当年没能做到的,便希望墨兰能做到。 譬如得嫁高门。 今日是盛家的大日子,盛家的嫡长女盛华兰未婚夫婿袁家今日要来下聘,盛家门楣低了许多,便格外精心,不想叫人看轻半分。 这事,其实和墨兰母女没多大关系,只是盛长枫性子跳脱,若如前世那般在今日出了什么幺蛾子,那整个林栖阁都是要被牵连的。 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袄子,与林栖阁遍地梅花的风景相得益彰,站在冰天雪地里,便是难得的一道好风景。 主母院中,盛纮与王若弗正在争论,还是因着今日下聘之事。 盛纮存的心思很明显,忠勤伯爵府就算是没落了,如今不得官家重用,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如何,华兰嫁给袁文绍也能为盛家的门楣增光添彩。 因此,就算是女儿被怠慢,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急着出头,反而使了手段让王若弗不能再计较此事。 墨兰将她这个父亲的心思看得清楚,心里也并无多少期待。 家族门楣在他心中永远是第一位的,再之后便是他自己,第三位或许是她小娘,也或许不是。 林噙霜是个妾室,并不方便去前院抛头露面,若叫忠勤伯爵府的人见了,说不得就能给他们这边安上一个不诚心结亲的罪名。 墨兰顶着风雪,前往前院,寻长枫,好歹也要叮嘱他两句。 今日人客来了许多,小小的身影在其中穿梭并不容易,寒风糊了满脸。 找到长枫的时候,他正与人交谈。 “你可敢与我投壶做赌?”陌生的少年音传来,墨兰打眼一望,就听到她哥哥正兴致勃勃开口。 “好啊,你说,赌什么?” “我看你们家也没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不如……就用这一对聘雁作赌吧?” 盛长枫身穿一袭白袄,看上去也是个翩翩少年郎,他近来用功读书稳重了些,可总还是有些不知道轻重,竟张口就要答应下来。 “那……” 墨兰急得赶忙叫住他,“哥哥!” “墨兰?”盛长枫茫然回头,看到了他亲妹妹那张咬牙切齿的小脸蛋儿。 他一抖,嘴里的话全都咽了下去,瞬间变得乖巧。 “哥哥。”墨兰扒拉开人群,走到了他们面前,皮笑肉不笑道:“爹爹有事找你。” 又转头冷脸对着顾廷烨,“这位公子,那对娉雁是袁家送来的重要之物,我盛家珍而重之,怎么你身为袁家带来的客人,却不知道要爱惜聘雁这个道理吗?竟如此轻慢待之。” ———— 别问男主是谁,因为还没想好,但反正不是顾廷烨哈哈哈,因为他,有胡子! 第97章 【盛墨兰3】黑心莲 顾廷烨恍恍惚惚瞧着面前这姑娘,只觉得被萌出一脸的血。 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倾国倾城貌,可眼下,更多的还是孩童的稚嫩,肉嘟嘟的小脸蛋儿气鼓鼓地嘟起,一脸愤恨地盯着他,像是要扑上来咬他一口似的。 顾廷烨觉得有趣,那袁家大哥的嘱托不做也罢,还是眼前这小孩儿更好玩儿。 “小孩儿,这件事算我错了,但我可是客人,你家就是这么待客的?” “我……”墨兰正要刺他,肩膀上忽然多了只手,力道轻柔地拍了拍她,“好了,我来吧。”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盛长柏。 有他在,墨兰也没心思应付顾廷烨,点点头称是。 “二哥哥好,那就二哥哥来待这位要怂恿我家三哥哥拿大姐姐的聘雁做赌注的客人吧。” 客人二字,她说的清淡,打心眼里不喜欢他。 顾廷烨顿时觉得受挫,瞧着那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儿眉眼冷冷地看他一眼,便走开了,心下一阵失落。 这还是他头一回被这样不待见呢。 好歹也是侯府公子,出门自然是人人追捧。 盛长柏与这无礼之人对上,“这位公子,来者是客……只是赌聘雁一事,万万不可了。” 他说的清楚,言罢也没有和顾廷烨继续纠缠的意思,转身便要走。 顾廷烨哪里能让他离开,他这一路上好不容易得了个同龄人,看起来还这般正经古板的,顿时来了兴致,加上方才那小姑娘也是这家的女儿,一时间只觉得有无限攀谈的兴趣。 “小衙内休走!” 盛长柏转身过来,一脸冷漠,“做什么?” “我观小衙内浑身气度不凡,想与小衙内做个朋友。”顾廷烨追将上来,眼眸亮晶晶。 盛长柏顿时走的更快了。 “做什么朋友?你这等人……” * 这头,墨兰带着自家哥哥往后院去,许久还没有见到盛纮,盛长枫纳闷道:“不是说爹爹有事找我吗?” “你还想着爹爹找你这事儿呢?今日若拿聘雁做赌,赢了还则罢了,若是输了,爹爹且有好果子等着你呢。” 这段日子以来,墨兰还是第一次这般疾言厉色与他说话,盛长枫心里打鼓,“妹妹,你怎么了,这么生气?我这不是还没有输么?” “若我不来,你早就答应了,说不得此刻就是你在与那人投壶!” 盛长枫哑口无言,他确实想答应来着…… 嘿嘿两声,他摸着头赔礼道歉,“我错了妹妹,这还不都是那小子激我么,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再说了,我也不一定会输啊。” 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墨兰一阵无语,冷哼一声。 “你是不一定会输,你是一定会输。” “妹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你哥哥我好歹也是玩儿过几天的。” 墨兰皱紧了眉头,“哥哥啊哥哥,要不怎么说你一定会输呢。” 盛长枫不服气,还要再辩。 墨兰已经继续说了,“刚才那位公子,是汴京来客,袁家那位大公子专程弄来下咱们家面子的,若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难道会让你白白得了脸面吗?” 一通分析,虽然没有说出顾廷烨的身份,但盛长枫已经懂得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妹妹,还好有你在呜呜呜……我差点儿就要被爹打板子了。” 盛长枫呆若木鸡,万万没想到袁家竟如此阴险狡诈,愤恨地叫了两声,又低下头来对妹妹道谢。 墨兰摇摇头,“哥哥何需与我客气,你我是至亲兄妹,你没有面子,便是我没有面子。” 一家子兄弟姐妹本就是一体,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若是真涉及整个府上的颜面和利益问题,当然是要一致对外的。 这个道理,看来得让娘亲和哥哥都懂上一懂。 刚脱离危险的盛长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妹妹盯上了,此刻正乐呵乐呵地瞧着外面的热闹呢。 墨兰没有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放了他出去玩儿。 反正,也是最后的狂欢了,就让哥哥高高兴兴玩一天。 小姑娘面上笑得温柔,心底已经将这个好哥哥的未来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今日盛家整座府邸都是喜气盈盈的,林噙霜也不曾折腾卫小娘,能否活命就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但路过厨房的时候,墨兰还是听到了争执炭火克扣的事儿。 后宅之中,不得宠就是要被慢待,拜高踩低人人都会,无论如何都是免不了的。 况且,卫小娘还是那么个清淡的性子,什么都让下面的人忍忍忍。 墨兰不知这件事后续如何发展,反正和她无关,她愿意做的是顾及整个府上的面子,却懒得去计较哪个姐姐妹妹今日受了什么委屈。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林噙霜正在插花。 这天气严寒,正好成全了院子里的梅花肆意生长,花瓶里错落有致,停留了数枝开得正好的梅。 “娘。” “我听说今日你哥哥险些闯下大祸?”林噙霜身在后宅,耳目却不见得被遮蔽,她知道这事儿墨兰也不意外,直接承认了。 “差一点,便将大姐姐的聘雁与外人做赌了。” “虽说那样会让整个府上的面子不好过,可那却正好。”林噙霜有些得意地说。 墨兰:“娘这话什么意思?” “你大姐姐丢脸,不就是王若弗丢脸,叫她们母女二人好生没脸一次,也算是出了娘心里这口恶气。” 墨兰有些头疼,果然是这个性子,哪怕这些日子她已经尽力在纠正了,她娘的本性还是改不了。 她上前挽着林噙霜的手臂,不赞同地说,“娘这么想可不行。” 待林噙霜皱眉看来,她才继续说。 “虽说大姐姐和大娘子丢脸是解了娘的气,可咱们这边就能不受影响么?” 林噙霜眼珠子一转,思维开始动了。 “您看,哥哥若是输了聘雁,爹爹定不饶他,那娘你这个当母亲的,也会被牵连,甚至以后爹爹可能都不会来咱们这里了。” 林噙霜道:“怎么可能,你爹爹我最清楚了,他啊,对我总是不忍心,好哄的很。” “可是,如果是涉及家族名声的大事,爹爹还会轻拿轻放吗?” 墨兰最后一句话,将林噙霜的自信彻底打碎。 是啊,她最知道盛纮。 所以,她也知道他最看重家族名声,若是她与家族站在对立面,那么不被选择的定然是她。 眼看着娘亲明白过来,墨兰舒了口气,“所以啊,娘要与大娘子争斗,女儿支持,可万万不能做出任何有损家族颜面的事情,至少明面上咱们得顾忌一二。” “墨儿说得对,是娘想简单了。” 林噙霜眼神深了些,轻轻摸了摸墨兰的头上扎起来的小丸子。 墨兰也露出一个甜丝丝的笑容。 总算是把她娘亲这头给搞定了。 第98章 【盛墨兰4】黑心莲 盛家这场喜事也算是到了尾声,幸而没生出什么幺蛾子,基本上圆满结束。 顾廷烨与盛长柏一开始不对付,后来却相交甚欢。 只是,再没有见到过那个院子中毫不客气怼他的小姑娘。 那个飘着雪花的严寒日子,雪地里一点粉红在少年人的心里记了许久,直到回到汴京还念念不忘。 当然,这时候还只是觉得小姑娘有趣得紧。 回到汴京后,前往白鹿山进学时,遇到了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顾廷烨顺手一帮,这女子顿时柔弱无依地要对他托付终身。 顾廷烨在片刻的呆滞后,拒绝了她。 当时与他一道去白鹿山的另一位纨绔子弟都惊呆了。 “顾兄,你这……拒绝了?” 要知道,这位顾廷烨顾二公子在汴京时便时常出入秦楼楚馆,日日喝花酒,如今送上门要以身相许的姑娘他能给拒绝了? 实在是稀奇。 顾廷烨正色道:“我岂是那样趁人之危的人,这位姑娘有困难,我帮她,只是举手之劳,怎用得上人家姑娘搭上一生?” “好!”那纨绔子弟笑容满面,连连点头称是,“顾兄胸襟宽广,梁晗佩服。” 名叫梁晗少年的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只是眼下有着微不可觉的青黑,让人仔细一看就知那是常年流连女色之人。 顾廷烨听了这一声吹捧,自是欢喜,不由得想到那小姑娘说他不识礼数的事。 这一回,他可算是懂礼数了吧?不仅懂礼,而且热心肠。 扇着扇子伪装风流的顾廷烨满面笑容,款款向前而去,连后面的梁晗没跟上都未注意到。 朱曼娘便在他身后一路追一路叫,“公子,公子……奴家是真心的!端茶倒水,打水做饭奴家都做的惯,只求您给个栖身之所啊!” 真心不真心倒不知道,只是实在貌美。 美人眼眸哀怨,微微歪倒的一缕发丝贴在脸颊一侧,凸显出一丝丝莫名暧昧的风情。 顾廷烨不愿意做这个怜惜佳人的风流客,梁晗可不像他有那么多的忌讳。 几乎是眼神落在朱曼娘身上审视的那一刻,尤其是那张风情微露的脸上时,梁晗的面上便不由得露出几分色气。 他还在家里时,房里便已有了好几个貌美如花的丫鬟,日日沉迷温柔乡。 如今来了白鹿山求学,家里的母亲并不让他带那些丫鬟来,说是影响他读书,神圣的书院也不允许女眷进入。 如此,一路上过的是清心寡欲的日子,很有些不得趣。 他琢磨着,在白鹿山求学时日还长,不妨收了这个姑娘,也好消磨接下来这些无聊的日子。 梁晗脸上带了几分自以为风流潇洒的笑,伸出一只手向朱曼娘。 “姑娘,我那位兄台实在是有些不知女儿家心事,冷落了姑娘你。” 这只手伸到眼前的时候朱曼娘就知道,这是上苍为她关闭了一扇门的同时又为她打开了一扇窗。 既然攀附不上那个看起来更为厉害的公子,那么眼前这个…… 她暗暗打量了梁晗一番,见他身上也是绫罗绸缎,脸上便露出一个笑来。 手,自然而然搭上了那只手。 “多谢公子。” 梁晗面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两人之间无声的协议在这一搭手之间完成。 顾廷烨不知道这两人暗中勾搭成奸,每日里和夫子做学问读书,也算是个正经学子。 梁晗私下里将朱曼娘安置在白鹿山下,每日里下了课便下山,享受温柔美人乡,不多时,这白鹿山下便多了个长相很是妖冶的孕妇。 旁人都当这是梁晗的好福气,只有顾廷烨每每次见到这位便不由自主地皱眉,总觉得这位娘子的眼神时不时瞧着他,有些浑身刺挠。 * 白鹿山的诸般事宜都影响不到远在扬州的盛家。 盛纮这人还真是有几分官运在身上,华兰出嫁后不久,便升了职,调任汴京。 他带着一大家子举家搬入汴京,整个人喜气洋洋又格外忐忑。 汴京是个虎狼之地,最是富贵,也最是凶险,一个不留神便牵连全家,盛纮这胆小的,在讨教了老太太后才大着胆子心中有了底。 墨兰和林噙霜待在船上老老实实,自华兰出嫁前一段时间就格外安静,王若弗先前还纳闷,时间久了,再听闻盛长柏说,墨兰在下聘那一日帮忙挡了一次,心里就渐渐生了疑惑。 “林噙霜那贱人转性了?怎么回事啊,还让墨兰帮我华儿?” 刘嬷嬷终归还是老辣些,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这其中关窍,“原是一家人,哪里能让咱们大姑娘在外人面前失了脸面,那样的话,四姑娘脸上也过不大去。” “原来,还是为了她们自己啊!”王若弗恍然大悟,“我说呢,还以为是那贱人变了性子。” 那自然不是,墨兰不让她娘在这个时候做什么,是因为不合适。 时机不合适。 若要对付一个人,便要一击制敌,让其再无还手之力。 且目前也没有什么必要对付大娘子。 便各自安好,得些清静日子,也好彼此成全,省得鸡飞狗逃,谁都过不安宁。 扬州到汴京的水路还算宁静,一大家子虽说面和心不和,但也算互不打扰,气氛安静祥和。 没了林噙霜的干涉,卫小娘成功生下个男孩儿,只是大概是因为在母体里营养不足,有些体弱,病歪歪的,卫小娘整日为了这个儿子操心不已。 哪怕生了孩子,卫小娘连带着盛明兰与这个叫盛长松的孩子,也不受盛纮重视。 果然应了墨兰那话,林噙霜自此不再对女儿的话有意见了,且引以为傲,觉得自家女儿聪慧过人,从小就如此高瞻远瞩。 大娘子带着她的孩子们,林噙霜和卫小娘各自领着一对儿女,老太太一人独处,就这样到了汴京码头。 盛家落户在汴京城积英巷,一家子人浩浩荡荡搬东西住了进去,摆了几桌酒,便正式成为汴京的一份子。 盛家子女多,在汴京又没有什么交好的世家大族,一家子孩子的教育问题就成了老大难,在老太太的建议下,盛纮做主请来了颇有名声的庄学究,在自家院子里,弄了个学堂。 如此,竟是吸引了国公爷家的小公子上门求学。 盛家无权无势,当然也只能答应下来,况且盛纮此人最擅钻营,正是巴不得呢。 如此,上学的事就这样定下,由盛家的子女们与齐衡一道上学堂。 春去冬来,寒来暑往,时光匆匆几度。 转眼间,昔日孩童便已长大。 墨兰这些年并不与姐妹相斗,看上去与世无争,淡泊如水,偏生一张极好看的脸在汴京城里隐约有传闻。 如今谁人不想打听盛家那位深居简出的四姑娘是何等模样,又是如何美貌绝尘? 初春微凉,阳光微微落下的时候墨兰还在缓缓梳妆,林栖阁外,已传来了熟悉的呼声。 “四妹妹,可收拾妥当了?” 盛长柏于院中站立,身姿笔挺,如竹如柏,颇具君子之风。 他眼神切切,偏生语气冷淡矜持,犹如公事公办一般,然而那只放在背后的手,隐约颤抖。 第99章 【盛墨兰5】黑心莲 少年目光放肆,却又克制。 分明只是看着门板子,竟能叫人辨出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墨兰在秋月的服侍下簪上了一枝白玉兰花,对镜抿唇,确认无甚疏漏后便站起身。 她着淡绿裙裳,眉眼柔柔,神情清淡,如同一株盛开的水墨色兰花,别具文雅淡漠之感。 偏一张桃花面嫣然生光,琼脂花颜,堪为人间无双色。 林噙霜坐在房中,不情不愿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这二哥儿也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怎的日日要来迎你上学堂?可别是王若弗的阴谋。” 墨兰微微一笑,“娘,二哥哥这样都多久了,要是做什么早便做了,哪里还留得到现在,大约只是二哥哥人好,兄长都责任在作祟呢。” 林噙霜道:“也是,这可是你爹爹亲自吩咐下来的,要他监督你。” 说起这个,林噙霜就是满腹的不乐意,“不就是我墨儿当年贪睡,逃了几回学么,照为娘的意思呢,墨儿聪慧,便是少学些,也不打紧。 她话到一半,开始怨怪起来,“你爹爹也是,这般大的阵仗。你这个二哥哥更是死板,竟守了这习惯如此久。” 她终归还是不待见大娘子的孩子,哪怕人家这么多年对她们母女也没做过什么。 墨兰抿唇不语,柔声道:“好了娘,二哥哥等着了,女儿这便走了,回来再与您说。” 林噙霜将人送到门口,墨兰却忽然折身回走,不知是回去拿什么了,只留下她与盛长柏大眼瞪小眼。 她冷淡地对门口等着的盛长柏点点头,“二哥儿今日来的有些早了,墨儿这还没收拾好呢。” “无妨,我等等就好。”盛长柏视她的冷淡如无物,面带笑容,依旧温文有礼。 林噙霜觉得没趣儿,敷衍地嗯了一声,“其实墨儿如今都这般大了,也不似小时候那般任性,二哥儿这个当哥哥的责任心也可稍稍放下些。” 她就是不喜欢自家女儿与王若弗的儿子混在一起,总觉得看不顺眼。 盛长柏面色不变,不卑不亢道:“林小娘所言差矣,长柏既身为兄长,自然一辈子都要对下面的弟弟妹妹尽到兄长的责任才是。” 一声娇柔绵软的嗓音打断他们的谈话,“二哥哥,我们走吧,晚了庄学究又要责罚。”墨兰自林噙霜身后探出头来,雪白的肤与殷红的唇形成强烈的反差,只叫人心襟动荡,生出难以言喻的悸动。 林噙霜闭上嘴,不再多言,转身进了屋子。 这厢,接到了墨兰的盛长柏原本淡定温和的面容有些崩不住,眼神隐隐紧张。 “二哥哥,我小娘说话有些不中听,二哥哥不要介意。” 墨兰率先打破沉默,面色发红,有些不好意思般致歉,微微屈身行礼。 少女这般诚挚又歉意地看过来,满眼都是眼前人。 那双秋水明眸直勾勾瞧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长而浓密,微微眨动时如一尾振翅欲飞的蝴蝶,盛长柏不可抑制的慌乱,急急伸出手想要去扶她,却瞬间反应过来此举不妥。 他呼吸微窒,伸出的手干巴巴地收回来,克制地横在腰间,嗓音沙哑:“四妹妹何必如此,都是母亲和林小娘之间的往日恩怨,不干你的事。” 墨兰起身,对着他笑得柔和,绵软的声音一如春日清泉,“二哥哥说得是,但我小娘说话也确实过分了些。这些年,其实是我该谢谢二哥哥,不然,怕是不知要被庄学究责罚多少次了。” 这样的感激,似乎眼中心底都是他。 扑通扑通……心脏狂跳。 盛长柏幽幽瞧着她,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迟缓地回答,“说起来,还是某个小懒虫自己做的太过了,让爹爹都看不下去。” 那自然是说的当初,墨兰为了躲避上学时,一连五天没有起床这件事。 庄学究是好不容易才请来的,盛纮自然容不得孩子们不珍惜。 “我知道错了嘛,多亏了二哥哥好心,不过这些年终究还是太麻烦二哥哥了,大娘子说过几次了,说这样会耽误了二哥哥进学。” “其实我觉得大娘子说得对。二哥哥,我已经长大了,再不用二哥哥如幼时那般监督,二哥哥,不然以后我自己……” 盛长柏几乎是在她欲言又止的那一瞬就忍不住想要阻止,待到她真的要将想象中划清界限的话说出口时,终是忍不住出声。 “墨兰,这对我来说并不麻烦,也不会耽误我进学。” “可是大娘子说……” “母亲只是关心则乱,其实我也不可能整天都在书桌前学习,那样只会让我觉得厌烦疲倦,每日来接你的路上,能看见许多清晨的风景,反而是一种放松,让我觉得心情都开怀了不少。” 一番解释,盛长柏不知墨兰信了没有,反正他放在背后的手已然紧紧相握,不知名的紧张将他整个人裹住,完全透不过气来。 墨兰愣愣与他有些灼热的眼神对视,晕乎乎道:“原来是这样,那,那好吧。” 呼……盛长柏无声松了口气,迫使自己不再去看那一双纯稚清媚的眸。 呼吸微紧,分明能言善辩的人,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感受着自己一下一下,逐渐失控的心跳。 路边不知名的小野花开得正灿烂,墨兰的目光落在上面,一边走,一边轻轻哼着歌,心情十分愉悦,也就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盛长柏如有实质的眼神。 克制的只是行为,然而感情,却如海潮,不可逆转。 到了学堂,盛家的兄弟姐妹们已然齐整了,盛长枫见到妹妹,欢喜地凑过来,递给了她一包东西,鬼鬼祟祟地附在她耳边嘀嘀咕咕。 “这可是今日清晨,哥哥我特意等在门口买的,趁着学究还没来,你快尝尝。” 墨兰将那油纸包收下,放到了秋月手里。 “多谢哥哥了。”少女笑容浅浅,只是眉眼间的欢喜做不得假,再怎么也比面对他时的冷淡要好上许多。 齐衡低落地垂眸,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握紧,唇角也扯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说话间,时间过去了一小会儿,估摸着学究快到了,墨兰连忙打发了长枫入座,自己也坐到了位置上。 如兰还是不大看的惯她,余光瞥见秋月手里的油纸包,冷哼一声,“跟谁没有似的。” 明兰是个老实不吭声的,此时也不说话,只是对着墨兰柔柔一笑,“四姐姐好。” “六妹妹好。”墨兰点点头,再看向如兰,“五妹妹若是赏脸,今日下学后不妨留下来与我一道品鉴。” 明兰头更低了下去,存在感进一步降低。 墨兰在看过如兰后顺势将目光落到她身上,语气温柔如昔,“六妹妹也是一样。” “我……”明兰被卫小娘教惯了要低调,不要招惹她这两个姐姐,此时瞬间就想拒绝,但如兰止住了她的话头,干脆地答应了。 “不吃白不吃,四姐姐整天看着清心寡欲的,又不爱搭理人,这次好不容易邀请咱们,当然要试试看。” “你说是吧,六妹妹?”如兰逼视着墨兰,目光如炬。 ———————— ———————— 男主赵策英,还没出场,不过快了!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种,万人迷的,根据这个世界的反响,决定以后大概写啥。所以大家有啥意见或者喜好可以多多表达,么么。 第100章 【盛墨兰6】黑心莲 如兰这个反应,倒在墨兰意料之中。 她一惯这样,嘴上不饶人。 面上的笑容更是温柔了,墨兰直直看向她,勾出一抹冷淡矜持的笑。 “多谢五妹妹赏脸了。” 姿容绝丽的桃花面近在眼前,带来极强的侵略感,一时间,如兰呼吸都凝滞了,忘了继续怼她。 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幽幽冷香传来,丝丝缕缕,挥之不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盛如兰快疯了,这个墨兰,整日里和泥人一样,半分脾气都没有的,简直可恨! 最可恨的是,她……她竟然每到这个时候就说不出话来了! 总是这样,她总是这样! 如兰重重哼了一声,迅速转过头去,只有微红的耳尖让人知道她的羞愤。 越是这样,她越是来了兴致,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次故意挑衅。 可惜,都被墨兰四两拨千斤地打回来,反而显得她幼稚可笑了。 林栖阁的这位四姑娘如一尊玉做的神女像,时时刻刻冷淡矜持,高贵淡雅,永远不慌不忙,待人温和到让人觉得虚假。 如兰很是不忿,年复一年的试图打破她的冷淡,言语挑衅,举止放肆,让这位不动如山的四姐姐也露出些不一样的表情来。 可惜,迄今为止,她的尝试毫无疑问都失败了。 小女儿家的心事是很好猜的,墨兰只一眼便知道这位五妹妹在想什么。 她似一无所觉,却在垂眸的一瞬间轻轻扬起了唇。 众人坐定后不久,庄学究进门来,大家于是都装出好学生的样子,专心致志地学习起来。 要知道,学究可是要抽问的!若被他逮住了,那可是要直接被点名提问的。 没有人想被抽问,除了盛长柏齐衡这种好学生。 煎熬的课程结束,盛长柏与盛长枫今日还要去盛纮处,便先行离开,盛明兰与盛如兰被庄学究逮住,指明昨日的课业不认真。 墨兰冲着怒气冲冲的如兰微微一笑,拍拍明兰的肩膀,温温柔柔道:“看来今日两位妹妹是尝不了了这点心了,姐姐我便先行回去,来日咱们姐妹三人再聚。” 她领着秋月,往林栖阁而去,路上脚步不停,没想到就这样,还在转角处遇上了不速之客。 墨兰眼神未停留,脚下步子也在继续,似没看到此人一样,径直闷头往前。 “四妹妹!” 那人被她忽略,呆滞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追将上来,语气急切。 人家都叫了,墨兰总不好再装作没看到,她转过身,面上还是虚虚的浅笑。 “小公爷好,适才忙着回去,没看到小公爷也在,实在是我的疏忽。” 娇莺初啼一样的声音听在齐衡耳朵里只觉得心痒痒,可她话中内容却冷酷无情,一瞬间让他熄了欢喜的心思。 “你明明看到了。”齐衡委屈地盯着她,视线极有存在感。 齐衡父亲母亲年轻时都是人中龙凤,他自然也生的好看,轮廓清俊出尘,剑眉,星目,桃花含情眼。 这张俊美的脸庞摆出这样的神情,实在是叫人心软,心动。 但很可惜,面对着这一幕的是墨兰,她露出歉然的神情,诚恳道:“小公爷看错了,当真是没看到,实在是抱歉。” “好。”齐衡无奈地应了她的话,说出的话更是委屈,“四妹妹,就当是你没看到,我们不说这个了。” “好,那我便先告辞了。”墨兰没有要与他继续纠缠的意思,微微一笑便要转头就走。 齐衡自然不答应。 “不!四妹妹,我有话要与你说。”他冲上前来,脚步急切,眼神滚烫灼热,似藏着个大秘密。 情急之下,少年直接一把握住了墨兰的手腕儿。 四下无人,但有秋月。 墨兰一惊,眼神变得凌厉,猛然挣扎起来,“小公爷放开我!” 齐衡显然也是被自己的动作惊住了,呆呆松开手,急急忙忙道歉。 “对,对不起四妹妹,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怕你又走了,不是成心冒犯你的,实在是对不住。” “小公爷到底有何事,你在我盛家读书,读的也是圣贤书,为何行事如此狂悖?”墨兰面色冷下来,似对齐衡失望透顶。 齐衡更是气馁,“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四妹妹自一年前就不理会我了,我实在着急,一时忘了分寸。” 一年前,墨兰与他还偶有交集,虽然也是他主动较多,但好歹不似如今。 眉来眼去,你侬我侬,虽不曾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但……那些时日,难道不是喜欢吗?难道全是他一个人做的梦吗? 当初,他只以为墨兰是真心实意倾心于他,但碍于女儿家的矜持不肯说出口,这已足够他心中雀跃,只等着考取功名后便与母亲说明这事儿。 但不知怎的,一年前,四妹妹忽然就变了,她不再对他笑,不再看他,连他送的东西都全数退回来,就好像从不曾与他有任何关系。 他以为四妹妹只是有些心情不好,这才不理会他,可谁心情不好能持续一整年,且在此期间和旁人都还是正常说笑。 唯有对他,冷漠得像是从不相识。 所以,他才要来问一个答案。 他语气沉重,眼神亦然,看上去是非要一个结果。 墨兰心中了然,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秋月,去守着,来人了出个声。” “是。”秋月应声离开,齐衡见到她明显是要洽谈一番的行为,总算是冷静了些。 “四妹妹,我真的不明白,是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你说出来,我都可以改,全都可以改。” 齐衡实在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此时眼中含着愁绪的样子,便为那双眼添了无数动人璀璨的光亮。 无端端惹人心疼。 墨兰与他拉开距离,隔着两人宽的间隙,闻言诧异地转眼看他,“小公爷……” “你从前,都是唤我元若哥哥。” 还没说到正题,齐衡开始纠结起这个他早就失落不已的事。 墨兰无奈地叹息,只好改了称呼,“元若哥哥。” 齐衡眼眸一亮,像只大狗狗,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我就知道,四妹妹没有不为说的那样狠心。” 墨兰幽幽问:“不为说我什么样?” 齐衡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嗫嚅着说:“他说四妹妹厌倦了我,不喜欢我,没有新鲜感了。” 墨兰微微一笑,红唇雪肤动人如初,话却无情至极,“元若哥哥,不为说得对。” 第101章 【盛墨兰7】黑心莲 齐衡脸上的笑僵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像铜铃。 “不不,四妹妹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也不想相信,“我一定是今日听学究的课听迷糊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一定是幻觉,对……” “元若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齐衡恍若被雷劈了,外焦里嫩,墨兰管不了这许多,这一次当真是转身就走,然而她没听到原地的齐衡还在絮絮叨叨宽慰自己。 “不,不是的,不可能,四妹妹分明也是喜欢我的。我不相信,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说完,他瞧着墨兰离开的方向痴痴望了许久,直到那一抹浅绿色的飘渺倩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这才肯转身回去。 * 秋月与墨兰走在回去的路上,有些忧心地问:“姑娘,这样,当真没事吗?” 墨兰不紧不慢地走着,将衣袖一一理好,这才说道:“没事的,我与齐元若不曾有过什么,任何人都可以作证。” 谁知道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这般把持不住呢? 那,可不干她的事。 少女眸中丝丝缕缕的柔媚划过,片刻后,又恢复成了那个淡漠优雅的盛四姑娘。 至于抛弃齐衡的原因,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任务只是要求齐衡喜欢她,又没说要在一起,于是她先前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动了动心思。 少年人的喜欢,想来并不算难获取。 如今,齐衡喜欢的确实是墨兰了,她便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在此人身上。 齐国公家的实权,即便是拍马也比不上当初的鼎盛时期,是以,选择齐衡,绝不是最稳妥的,能够实现任务二的方法。 齐衡一路走到盛府门外,见到了等候多时的不为。 见他满面的失落,不为上前来,很有些不忍地问道:“四姑娘怎么说啊,哥儿?” 四姑娘对他们哥儿真心那是真没有几分,这一点,他这个旁观的人看得很清楚,可他们哥儿就和喝了迷魂药一样的,非卿不娶,非她不可。 唉,想来也真是可怜。 “她……”齐衡回忆起墨兰方才所言,顿时更为失落,“她说,不喜欢我了,说你说的对。” “哥儿,那既然如此,反正你和四姑娘其实也并未有什么……不如,就放弃吧,天底下的好姑娘还很多呢。” 但如果齐衡能听进去他的话,也就不至于之前墨兰忽然冷淡他整整一年还不放弃了。 他就是头倔驴,一头长得很好看的倔驴。 少年清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看向不为的时候眼底充满了某种不为十分熟悉的东西…… 那种,即将破碎的,自欺欺人的希望。 “不为,四妹妹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相信,人难道会忽然就不喜欢某个人了吗?分明先前我们那般——” “哥儿!你醒醒吧,从头到尾,四姑娘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她只给你暗示,其余的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她就算是给了希望,可是也没有实际上做过什么,这事儿就算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齐衡呆愣地转头,认真地说:“不,你不懂,她定是有苦衷的,她只是个庶女,在盛家的日子不见得好过,一定是怕我母亲为难她,也怕连累了整个盛家姑娘们的名声。” 不为:“……”一定要这么自欺欺人吗? 但身为下人,虽然他是齐衡的书童,自小陪着他长大,也算是有几分情面,不为也没有再继续劝说下去。 其实那些道理,齐衡未必不懂,他只是不想懂,不想明白。 守着一个虚假的希望,陷在回忆里,固执地相信他和墨兰还有可能。 接下来的日子,齐衡似乎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课上与庄学究学习,课下与长柏长枫交流学习上的难点问题,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同以往一年的从容不迫的奋斗状态。 只有墨兰的贴身丫鬟秋月知道私底下这位小公爷是如何执念成狂。 又是一日下学,墨兰领着秋月走在回去的路上,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小公爷,我们家姑娘说不见您,您就请回吧。”秋月在墨兰的示意下上前对齐衡恭敬地说道。 齐衡哪里是这么轻易就会放弃的人,他顿时上前一步,绕过了秋月,对站在后面的墨兰恳切道:“四妹妹,我只是有些话要说,并不多,说过了我就走。” 既然如此,墨兰上前去,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小公爷请。” 纤细的脖颈在春衫的映衬下更显得肤白如雪,芙蕖面依旧颜色惑人,少女轻轻点头,长睫垂下的弧度格外柔弱,带着让人心惊的脆弱之色。 不自觉的,就令人无比怜惜,生出想要保护的冲动。 齐衡痴痴看着她,目光如炬,但最终还是保留了一些距离。 “四妹妹,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才疏远我,我都不会放弃的,我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你就能放下那些顾虑。” 少年人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的,墨兰看得出来。 只是,他怎么还痴心不改? 墨兰都有些惊讶了。 明明她说得那样明白,换个人一定恨死她了,没想到齐衡完全不在乎,还自己将自己哄好了,甚至给她也找了理由。 实在是……有些好玩儿。 她往前一步,靠近了这位齐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果然见到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欢喜和紧张。 红润的唇瓣微微上扬,眼眸弯如新月,墨兰忽然觉得就这样将这个少年抛弃了,可能是有点残忍哈。 不妨留着他,日子也好消磨了去。 她微微一笑,在齐衡忐忑的目光下,竟然点了点头,满眼都是感动,眼眶微微湿润,眼尾氤氲着濡湿的桃花色。 “元若哥哥,你终于知道我的心意了,我就是害怕,齐国公府那样的高门大户,我一个六品小官家的庶女怎么敢高攀。” “其实,我实在是配不上你,我们之间各自分开,对你也更好。” 情到浓时,墨兰眼角晕开一层水色,泪水粘湿了纤长的羽睫。 她如此作态,正合了齐衡自己不情愿放弃墨兰时想出来的理由。 —————— 这可不是俺们墨兰故意玩儿他,是他自己非要!不管,就要玩玩儿他!(: 第102章 【盛墨兰8】黑心莲 齐衡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恨不得现在就考取功名,连中三元,成为状元榜首,然后让母亲亲自上门提亲,叫四妹妹风风光光嫁给他。 轻咳两声,齐衡激动地快速说道:“四妹妹,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想冷落我,只是迫不得已。” “元若哥哥,我对不起你,其实我真的配不上你,你这样优秀的公子,汴京城里多少的姑娘都对你有好感,而我,不过是最寻常的那一个,郡主娘娘若是知道了我的痴心妄想,也会觉得我是痴人说梦。” “怎么会,四妹妹,你不要妄自菲薄,在元若心里,四妹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任何人都比不上。” “元若哥哥……我真是太感动了。” 墨兰言语间更为真诚,哭时婉转如黄鹂轻啼,好似当真与齐衡心心相印,痴心不悔一般。 齐衡得了她一个准确态度,更是兴奋,欢喜得手足无措。 他往前一步,又往后一步,再想靠近来墨兰的时候就见她明晃晃的后退半步。 “元若哥哥,男女有别,我们之间,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 齐衡一愣,反应过来后瞬间觉得自己太不应该。 “对不起四妹妹,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太高兴了。”俊雅的脸庞微微泛红,配上那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还真是格外动人。 墨兰也跟着一笑,“我知道,元若哥哥只是高兴,我也高兴。但是……时辰不早了,元若哥哥该回去了。” 齐衡家里管的很严,尤其是平宁郡主,将这个唯一的儿子如珠如宝的对待,平日里便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往他身边稍微凑了凑,也是要被仔细调查一番的。 对于盛家的几个姑娘,平宁郡主更是明令禁止齐衡和她们有过多的交集,生怕自家被盛家攀附了去。 她哪里能想到她的宝贝好儿子不仅仅和盛家姑娘有了许多的交集,甚至还打算为了其中的一个死心塌地,奋斗不止。 而墨兰这边,还没有回到林栖阁,反而是出现在了盛府里一个较为寂静的地方。 适才—— 和秋月走出不远的距离,只在转角处,便对上了一双清冷冷的眼睛。 “二,二哥儿……”秋月说到底还是丫鬟,遇上府里的正经主子。 还是撞见了她们家姑娘与小公爷那点事的盛长柏,顿时紧张得浑身发抖,手里提着的食盒都掉到了地上。 秋月这小丫鬟跪在地上,心虚得不得了,反观她们姑娘,就淡定得不得了,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姑娘,姑娘……”她悄悄扯了扯墨兰的裙角,希望她们姑娘机灵点儿,别让二哥儿将这件事告诉了老爷和大娘子。 那一切可就完了。 墨兰笑容淡然地站在原地,淡绿色裙裳飘摇在风中,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秋月绝望了,她们姑娘,这一次看来是真完蛋了。 和小公爷私下交往就算了,还被素来最严肃的二哥儿给发现了,被发现了也就算了,姑娘还不知道求饶,此时还呆呆的站在那儿。 真是……天要亡她们姑娘。 秋月极度悲观,跪在地上,已经将老爷和大娘子知道这件事时的震怒想象出来了。 说不定,不仅是四姑娘,连带着她这个贴身丫鬟都要被惩罚。 没想到,等了半天,都没听到那一句来自地狱的——跟我去见父亲母亲。 反而是沉默蔓延在空气中,对面的人一直没说话,她们姑娘也没有说话。 秋月自然纳闷。 她悄然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便见了她们姑娘和二哥儿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不知道去哪儿了。 只剩下她一个。 这件事,她作为墨兰的贴身丫鬟,自然是不想被旁人知道的。 主子有难,她也逃不过去,不如在还能隐瞒的时候尽量隐瞒,说不定事情就有转机呢? 既然姑娘同二哥儿一同离开,那应当是商量这件事去了,秋月只好在原地焦急地等待。 — 僻静之处,盛长柏长身玉立,身姿笔挺,一如这些年来的每一日,时时刻刻光风霁月,时时刻刻都是那个完美到挑不出一丝错处来的端方君子。 墨兰跟在他身后,表情怯弱。 “二,二哥哥。” 轻微的声响拉回了盛长柏的思绪,他面上沉沉的神色收敛起来,变为了一贯的古板严肃。 “四妹妹,今日这件事你做的实在于礼不合。你知道的,我们盛家书香门第,绝不该这般和外男私相授受。” 身后娇娇弱弱的嗓音犹如羽毛划过心交,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心里软得厉害。 盛长柏并不敢转身,也不敢看墨兰,逼着自己心硬如铁,将这些话坚定地说出。 “二哥哥,我没有。”墨兰嗓音委屈,半分不承认。 盛长柏当然是有了证据,反应才会这般大的。 他终究还是转过身来,放在身前的那只手捏得死死的,险些掐出血来,但面色如常,以一个兄长的身份苦口婆心地劝说。 “我自然是有证据的,四妹妹,我亲耳听见你与小公爷说的那些话,别骗我了。” 他将一切点破,墨兰本眼巴巴望着他,满眼慌乱,此刻更是仿佛彻底失了冷静,上前一步去拉住他的衣袖。 “二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爹爹和大娘子,也不要告诉我小娘,好不好,求求你……” “不能被他们知道的,我与元若哥哥并没有什么。” 元若哥哥……好生亲密的称呼。 盛长柏不合时宜地想着,心中酸涩难言。 少女眼眸发红,有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不受控制地落下,掉在盛长柏的手背上。 分明是眼泪,但落在肌肤上,却让人觉得烫热如滚滚热茶。 有那么一刻,盛长柏几乎忘了理智,想要将手抬起,落在少女后湿润的眼尾,温柔地叫她不要再哭了。 可刚抬起一点点,盛长柏便瞬间被烫着般收回手,那只手,比起先前,握得更紧了。 直到手心有了鲜红的印记,盛长柏的理智才恢复些,确保自己能以寻常态度对待墨兰,他松了口气,将所有的异常情绪全部掩饰了个干净。 第103章 【盛墨兰9】黑心莲 再开口时,已然是一副长兄如父的口吻。 “四妹妹,你先别哭,别哭……” 瞧着少女脸上哭红的痕迹,压抑的心疼止不住的翻涌而出,他需要努力将自己的情感压抑,才能忍下那股冲动,不会在这个时候伸出手,对她说出逾越的话,做出逾越的事。 墨兰抬起通红的眼睛,目光落在他冷淡如冬雪的眼睛上,继续解释道:“二哥哥,我真的没有和元若哥哥有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当真不曾私相授受,也不曾逾越半分。” 她就好像极端无助的小孩儿,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抓紧了哥哥的衣角,指望着哥哥能带来些帮助。 但盛长柏对这份信任受之有愧,难以忍受地偏过头去,艰涩地说道:“四妹妹,你不要这样。” “二哥哥,长柏哥哥,长柏哥哥,虽然我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但,但我也是盛家的姑娘,我怎么会那般不顾及盛家呢?长柏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的。” 不知是不是太过于无措,柔弱哭泣的少女指尖在慌乱之中搭上了盛长柏的手背,落到的地方,正是方才那一滴眼泪落下的地方。 与刚才那眼泪的滚烫温度不一样,少女的手指是十分温软的触感,截然不同于他自己的,也不同于午夜梦回时梦到的那般虚幻。 她的手,是温热的,是紧张的,情不自禁将他的手握紧,带上了些力道。 盛长柏悲哀地发现,他竟然不太想将她推开。 不想让这只手离开,不想让这一抹温度离开,这本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温热。 但,君子当克己复礼,从小受到的教育让盛长柏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四妹妹不知道他那些不堪的心思,他自己却知道。 于是墨兰的手被不容拒绝地掰开,盛长柏后退一步,神情前所未有的冷淡,眼中似萃着冰晶。 只是,他的眼神,却不敢落在她身上。 “四妹妹自重,我不会将今日的事情告诉母亲和母父亲,只是……希望四妹妹今后所言所行,全都谨慎小心,莫要再做如此出格之事。” 铁面无私的盛长柏,在这个春日,有了一回私心,全然不提将此事秉公处理。 也全然不提,其实一开始,他去往那边不是偶然,是他蠢蠢欲动,努力压制却还是没能压制住的私心。 他只是想见一见她,最好与她说上几句话。 但谁知道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巧到他刚好听见了齐衡的那番话,又刚好在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对上了墨兰的眼睛。 墨兰眼泪瞬间止住,眼尾还是红的,眼中却添了几分欢喜和庆幸。 本就琼姿玉色的少女经方才一番哭诉,云鬓花颜未改,鼻尖却微红,一抹薄红落在眼尾,生出无限旖旎风情。 “我就知道,长柏哥哥是最最好的兄长。” 盛长柏猛地转身,捂住眼睛,遮盖住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 扑通……扑通……一下一下的心跳如雷声轰鸣,盛长柏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苦涩地想: 不,我不是最好的兄长。 我是,最不好的兄长。 墨兰回到林栖阁的时候林檎霜已经在准备用膳了,见眼尾氤氲着一抹浅红的女儿进门来,第一反应就是疑心她被旁人欺负了。 “我的墨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外面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你?” 就算是教育上有大问题,但林檎霜在关爱女儿方面还是做的很好的,否则也不至于最后为了墨兰的婚事,在盛纮面前直接承认了多年的伪装。 若不是急切的想要女儿出人头地,最后她也不至于被盛纮放弃,被扔去庄子上,落得个身死的结局。 是以,墨兰出了什么事情,她这个当娘的自然着急。 瞧着林檎霜面上的焦急神色,墨兰扯过她的衣袖,乖巧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我还能出什么事儿啊,只是今日看了个故事,很是伤怀罢了。” 林檎霜不太信,“墨儿你老实告诉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是如兰,还是明兰?或是旁人?” 林噙霜自然知道,如兰和墨兰自小不对付,往日里墨兰轻易能将心思直率的如兰给弄得挫败不已,但保不齐这丫头就长了本事,欺负了墨兰儿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被自己的亲生娘带大的明兰瞬间背上了老大的一口锅。 卫小娘的教育就是安分守己,时时刻刻强调安分守己,不让自己儿子女儿去争抢任何东西,便是后院之中王大娘子偶尔没有照顾到的,她也让孩子们忍了下来。 长此下来,盛明兰小时候那股子冲劲儿已经基本上消失,又因为盛长松是幼子,卫小娘在不经意间便会让女儿让着弟弟。 两相交加,原本性子颇有些大胆的明兰变得越来越内敛,不愿出头,不愿显露人前,更不愿和别人起冲突。 也不知道卫小娘这样的教法是好了明兰,还是害了明兰。 在林噙霜心里自家女儿就是最好的,平日里稳重,心思也沉,总是有人惹了她,才会让她这般失态。 墨兰知道她娘亲不好糊弄,可总不好如实说,这对于她娘来说大概还是有点惊世骇俗了。 她只能猫儿一样抱住娘亲的手臂,撒娇道:“娘,真的没什么,我也不是那等受了委屈还要忍着的性子,你放心吧。” “说的也是,我的墨儿可不是卫恕意的明兰,被她教的木头一般。” 林噙霜对卫小娘的教育方式不屑一顾,提起来的时候眸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墨兰不愿将时间浪费在旁人身上,明兰的母亲如何教导她,会把她教导成什么样的人她不关心,“好了娘,咱们吃饭吧。” 林噙霜应了一声,母女二人吃了饭就各自歇息去了。 夜色昏暗,浓稠如墨。 远在千里之外,赵策英满眼期待地闭上眼,沉入梦乡。 一进梦里,睁开眼时便见到了一抹浅绿身影。 “昭昭!”他兴高采烈地唤了那人一声,踩着梦境中的白雾飞奔。 这是他的梦,一个从小到大,从不断绝的梦。 那前面,是他在梦中的青梅竹马,也是与他在梦中相识相恋多年的心上人。 以千百年后的用词,应当称,网恋对象。 —————— —————— 灵感来源于之前看到的一个台词剪辑(周公子的)。 有人问那个角色,那你和他是怎么联系的? 她说:做梦(非常天真可爱的语气) 我当时就觉得太有意思了哈哈,做梦哈哈哈,古代版网恋。 第104章 【盛墨兰10】黑心莲 梦境之中的四季和现实里并不相同,遇上什么样的风景全看那日的运气。 今日梦境,是春。 十里桃花,灼灼如画,约莫是赵策英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风景。 那是自然,毕竟这可是模仿的折颜那只老凤凰精心打造数年才形成的十里桃林。 芳菲漫天,犹如仙境。 桃林之中,立着个窈窕纤细的人影。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赵策应知道,那就是他相识相恋多年的心上人。 这一场梦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少年,到如今,已然数不清有几个日月。 方才靠近时脚步急切无比,但真正到了近前,反而有些近乡情怯之意,赵策英停在距离那人三步之外,面上浮现一个温柔的浅笑。 梦中的相会并不是每一日都会出现的。 它有着赵策英至今无法琢磨的周期。 有时是三天,有时是五天,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会梦上一次。 最开始的时候,赵策英都以为那一切全都是自己的幻觉,但后来再次梦见这个名叫昭昭的女孩, 他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也许是被他的脚步惊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玉色的桃花面。 纤长的睫羽犹如有蝴蝶停坠在上面,眨动时落下浅浅的阴影。 那姑娘肤白如雪,一双剪水秋眸含着柔情凝视过来时,叫人心都软了几分。 赵策英满目痴迷。 “昭昭,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多天。” 赵策英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一个人的出现,也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一个姑娘,年少时的情窦初开早已教会了他这是什么情感。 是喜欢。 他喜欢昭昭。 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见过面,即便是在梦中已然定下情,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 赵策英时常在想,若是今生今世都不能在一起,若是昭昭真的只是梦中人,他该怎么办? 寻仙问道是赵策英从前不屑的,但后来却不得不信。 可即便是信了,也无济于事。 他从不敢问昭昭是否是梦中人,就是怕打碎了希望。 但随着年岁渐长,似乎他与昭昭的相处越亲密,她见他的日子就越少。 为此,赵策英专程去了一趟禹州最负盛名的道观,但道观里的老道士只道缘分未到。 到底是什么缘分,又是何处的缘分,却是再不肯说了。 神秘的玄学大门在他眼前缓缓关闭,赵策英明知道那老道士能解决他的疑惑,可却半分办法都没有。 一是不愿意威逼利诱,一是身份受限。 虽说也算的上皇亲国戚,但那也就是说着好听罢了,如今他爹也不过是个团练,他自己更是一事无成。 想找到那个人,说一句难如登天也毫不为过。 赵策英是个有野心的人,便是如今他们父子没有机会,但官家只有一个皇子,且身子还弱,形势变化莫测,他迟早都会有一番作为。 邕王兖王皆是强干之人,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他们父子如今虽然只能守着禹州过日子,但假以时日,谁知道形势如何变化呢? 投奔邕王兖王之一,不失为出路的一种。 今时今日的赵策英还只是抱着一番抱负,没有存着太过于飘渺的心思,只想着不能一直龟缩在禹州。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登上高位,找他的昭昭。 禹州这块地儿已经被他翻来覆去找了个透,但完全没有一个姑娘符合昭昭的样子。 他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样子,梦中分明能看得清楚,可是一醒来,便再也描绘不出来了。 他坚信,只要让他见到昭昭,就定然能认出她来。 “阿策!” 墨兰讶然地看向他,眉梢微动,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站在漫天纷飞的桃花雨里相视一笑,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欢喜。 墨兰心道这赵策英是越发缠人了,不过五日未曾入梦,他便这般大的反应,但面上却挂着柔和的浅笑,好似也对这一次的相见愉悦不已。 看在赵策英的眼里,对面一袭浅绿裙裳的女子面如凝脂,肤白胜雪三分。 云鬓雾髻,霜颜乌发。 她唇色略微浅淡,一瓣桃花跌落其上,被她轻笑时抿在唇间。 芬芳的桃花香从四面八方袭来,赵策英却分明有预感,她唇间的那一片桃花,才是最为甘甜鲜美的所在。 桃花瓣最后被捏在指尖,墨兰任由它随风而去。 “阿策,阿策……” 叫了两声,赵策英才回神。 “昭昭,又是五日不见,我好想你。”赵策英上前一步,有些眷念地抱住了墨兰纤细的身子。 他总是这样,从不遮掩心意,喜欢就是喜欢,还要直白地说出口来。 墨兰被他按着,耳朵抵在他心口的位置,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 “我听见了,你很想我。” 心跳代替主人宣告了这份喜欢的热烈程度,赵策英喟叹一声,珍惜地摸了摸怀中女子的乌发。 “昭昭,你到底在哪里,我已经成人,父亲与母亲在张罗着我的婚事了,我想带你去见父亲母亲,叫他们都知道我的心上人是你。” 这个梦境能让他们相知相见,但却不能说出半分现实世界里的信息。 这当然是墨兰故意为之。 以至于到了如今,赵策英都还不知道墨兰的真实身份,便连她到底是梦中人还是现实里真实存在的人都不知道。 因此,每一次见面赵策英都格外珍惜,也格外惶恐,将每一次都当成最后一次见面。 墨兰抬头,伸手摸摸他轮廓清俊的脸。 “阿策,我说不出来。可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我的,对不对?” 赵策英本就是个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的人,此时更是信心翻倍。 “是的,我会找到你,等着我。” 墨兰微微一笑,满意于他的坚定,柔软多情的眸染上丝丝缠绵。 “阿策,只要你不断强大,不断往高处走,我们一定能相遇。” 话音刚落,赵策英便觉得怀中一空,方才那个桃花仙子一样的姑娘缓缓消失,像是从未出现。 赵策英一呆,茫然地捏了捏指尖,沉默了许久,许久。 “昭昭……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句话与在墨兰面前的温柔清朗完全不同,语调喑哑,嗓音低沉,透着莫名的晦暗。 墨兰一开始这般造梦,只是为了利用这位将来的天选之子。 但后来,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放任一切顺其自然地发展。 到如今,这人已然离不开她了。 为了提高期待值,不让他轻易如愿以致将来不好生珍惜,墨兰故意模糊他在现实里的记忆。 只要不相见,赵策英就永远不会记起她的模样。 但早早离开梦境的墨兰不知道,长期这般患得患失,对于一个原本就有野心,且心思深沉的男人来说,不仅仅是提高了期待值,是提得有点太高了。 桃花梦境缓缓消散,落在眉眼间的最后一瓣桃花融成赵策英眼尾的一抹淡红……直至最后转为猩红。 —— 我觉得前期赵策英出场会很少,除非到了后期,没关系!!!让他再等等,毕竟这个世界主要是玩儿男人来着。 第105章 【盛墨兰11】黑心莲 翌日天光大亮,墨兰闭着眼由着秋月给她穿衣,睡眼惺忪地问了一句。 “昨夜,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盛长柏的确是答应了她不会说出去,可是墨兰不相信他。 这人素来正直,就算心里有些异样情意,可难保这人不会忽然凛然正义地要去告发。 得找个机会试他一试,墨兰心中暗道。 若是苦熬了一整宿没睡,脑子里全都是白日里那一抹倩影的盛长柏知晓她此刻心中所想,定然懊恼痛心。 墨兰用了早饭,依旧等着盛长柏上门来,只是没等多久,盛长柏身边的书童就来报,说二哥儿着了凉,今日便不监督墨兰上学了。 没想到方才想要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墨兰惊讶地看去,赶忙说道:“可严重否?” “并不严重,只是有些发热,听课是有些困难了。二哥这才嘱咐我去与庄学究说一声,顺带来告知四姑娘。” 如此正好,墨兰瞬间决定带着秋月翘课。 “劳烦你今日帮我也向学究请个假,也就免得秋月跑一趟。二哥哥病着,做妹妹的怎么能无动于衷,我还是去看看二哥哥,若是二哥哥无碍,我再去学究那里请罪。” 理由冠冕堂皇,其实只想逃课的墨兰自认这个理由并无破绽。 就算是学究来了,她这个关心兄长的妹妹何错之有? 书童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毕竟四姑娘这话听着没毛病,关心他们二哥儿也没毛病啊。 只是,怎么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怪了…… 书童摸着后脑勺离开。 * “咳咳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房里细密的咳嗽声叫人知道里面那人的不适,墨兰站在门边,并未推门进去。 “二哥哥,你身子可好些了,我熬了冰糖雪梨汤,二哥哥用些,身子也好爽利些。” 温柔绵软的嗓音传来,顶着高热俯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着什么的盛长柏陡然直起身,却因为这一下过于仓促,陡然间脸色一红,下一瞬就昏天黑地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他手扶着桌角,感觉到上面冰凉的温度和此刻自己身上滚烫的热度相差甚远,语气惊慌难言,“四妹妹且稍等。” 墨兰乖巧地等着,关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听闻二哥哥病了,我很是愧疚,定然是昨日……让二哥哥为难了。” 盛长柏顺了气,拍拍胸口褶皱的衣服,理清楚了才抬脚朝着门边走去。 听闻这些话,他耳根子发热,神色有些不自在。 其实,并不是因为为难,只是因为情难自已。 昨日翻涌的感情总需要时间压下,盛长柏自认还没有到圣人的地步,不能面对墨兰。 他走到门口,正欲开门。 门外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墨兰身上,投射在门上,形成一个朦胧的影子,纤细柔美,动人心扉。 这影子静立不动,可是盛长柏却从那一道模糊的倩影里,觉察出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作怪。 忧思过多着凉不是墨兰的错,错的是他。 哪怕是发泄着热,脑袋一片昏沉,盛长柏也还记得,这一切,都错在他。 想碰一碰那道门上的影子,可是连碰一碰都觉得是罪恶。 错的人是他,心思肮脏的人也是他。 怪他,情难自禁。 “二哥哥?” 他走到门口,墨兰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疑惑他为何不开门。 盛长柏抬起的手忽而放下,眼神由压抑转变为放肆。 一会儿就好,就这么一小会儿…… 他痴痴凝视着门上的影子,倾注了此生最浓烈的情感望着,却不敢口出半个字,生怕此时过分喑哑的嗓音会泄露一丝信息。 遍布青筋的大手再次抬起,隔着一扇门,隔着数不尽的空气,描摹外面那一个模糊的影子。 盛长柏知道这是错,这是过,是他这辈子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溺于这一刻的汹涌情感。 时间流逝,气氛莫名沉寂下来。 墨兰没有再唤他,盛长柏也不再出声。 容貌俊雅的青年闭上眼,小心翼翼呼出紧绷在胸腔里的那一口气。 像是,生怕门外之人觉察。 “四妹妹,我咳咳……着凉有些重,你莫要进来,免得被我传染了,在外面说说话就好。” “昨日的事情我早已忘了干净,四妹妹莫要多想。” “可是冰糖雪梨……”墨兰低声细语。 她亲手熬制的东西……盛长柏咬咬牙,忍住蠢蠢欲动的渴望,狠心说:“不必了,今日晨间已经喝过药,再喝不下什么汤。” “四妹妹快些去上课吧,当心学究责罚。” 盛长柏不知自己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会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 话音落下,指尖早已经颤抖如瑟瑟荻花,隐忍到了极致。 墨兰点头应是,“那好吧,二哥哥保重身体,改日我再来看二哥哥。” “这汤我就放在这里,二哥哥若是想喝了,再命人拿进去就好。” 门外的人离开了,影子也跟着消失,盛长柏不舍地望着逐渐消失不见的影子,神色十二万分的迷惘。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盛长柏一眼看到了门口的东西。 那冰糖雪梨汤被搁在外头,用食盒精心装着。 他蹲下身子,打开食盒,果然见到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冰糖雪梨汤,淡淡的清香传来。 青年鸦青色的睫毛微颤,骨节分明的手伸向食盒里,拿出一张纸条来。 “祝二哥哥早日痊愈。” 字迹工整干净,是簪花小楷,柔美婉约,一如字的主人。 这是一张祝福的纸条,盛长柏还以为,墨兰会再次强调昨日的事情,提醒他不要说出去。 心里暖洋洋的,他不打算喝那碗汤,隐忍着自己几乎压制不住的渴望,就好像喝了这汤,就是越过了什么了不得了底线一般。 他盯着这碗汤看了许久,最后将其摆在了书桌上,珍而重之,态度谨慎小心。 那张纸条,被精心裹起来,收进木匣。 盛长柏在做完这一切后喟叹一声,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系列的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白了脸色。 不行,不能这样,这不对。 他抖着手,咬着牙,将方才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最合适的位置摆放的碗给拿起来,找了窗边的位置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掉,再想扔掉这个碗时,脑海里不由得闪过那一双温柔纯净的眼。 二哥哥,这是我亲手熬制的冰糖雪梨汤。 祝二哥哥早日康复。 耳边好似响起那一声声温柔的声音。 他仿佛被烫着一般收回手,再度将那个碗摆在了原本的位置。 而那张纸条,也被拿出来反复折磨。 烛火就在手边,可盛长柏却下不定决心烧毁。 如同那个碗,他一样也舍不得放弃。 第106章 【盛墨兰12】黑心莲 墨兰与秋月走在回林栖阁的小路上,秋月忍不住问: “姑娘,咱们不是来看二哥儿的么,怎么人都没见着就回去了?” “而且,二哥儿不是交代你去上课么?” 墨兰看她一眼,只问:“我没有去看他么?是二哥哥不愿相见,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至于上课,好不容易得了空,不如回去睡觉。” 反正庄学究的课她也不是第一日逃了。 二哥哥的心思,终于也算是确定了,看来这一次他是不会发挥出他正直的品格了。 方才秋月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她却是看到了那门里晃来晃去的影子。 来来回回,逡巡留恋,却又不敢开门,不肯出声。 二哥哥,你明明就在门边,就在门口,却不敢打开门看一看我么? 她嘴角微扬,心情还算愉悦。 * 没去上课,第二日庄学究非但没有责怪墨兰,反而夸赞她对兄长的友爱之心,实在难得。 如兰翻了个白眼——特地让墨兰看到了。 “我家哥哥,要你关心么?” 墨兰微微一笑,“同为一家子兄弟姐妹,我只是尽应尽之责。” 这话说的,如兰这个亲妹妹可都没去关心一二,墨兰却说应尽之责,瞬间将如兰打成了不悌之人。 如兰气得脸色扭曲,哇啦哇啦就要和墨兰干架。 但很可惜,现在是上课时间,她敢站起来庄学究可不饶她。 明兰一如既往沉默是金,这姑娘被她小娘教导的有些过分沉默内向,平日里不管什么时候根本不吱声,就连盛纮也时常忘了还有这个女儿。 从这个角度来说,卫小娘的教育是成功的。 她成功让她的女儿如她所愿,变得不招惹是非,变得守礼规矩。 就是……彻底失了小时候的那股子灵气。 卫小娘的出发点或许没错,想着不让子女介入大娘子和林栖阁的争斗之中,但她也许是没能把握住这其中的分寸,也或许是觉得这样正好,便没有多加干预。 正是上课时间,如兰即便是心里再生气,也不敢在学究面前做出过分的举止,不情不愿地在墨兰背后哼了一声,满眼愤怒。 下了学,墨兰无心与她纠缠,踩着翩飞的步子,在齐衡不舍的目光和如兰恼怒的神情下飘然离去。 这时节,正是料峭春寒时,虽然阳关明亮,但不见得有多温暖,春风一吹,便令人身上开始发寒。 如兰瞪着远去的人影,“算她跑得快!” 明兰低着头,有些怯弱地跟在她身后,等如兰回头,猛地撞上她那张永远谨小慎微的小脸儿。 “啊!”她拍拍胸口,大喘了一口气,“明兰,你在我身后干什么!吓死我了!” 如兰性子素来骄纵,这一声声音之大,也并未收敛,疾言厉色,还有些忍不住的责怪。 明兰被她这么一吼,第一时间是想说自己没有干什么,就是五姐姐回头太快而已。 但在想出口反驳的一瞬间,小娘的教诲涌上心头。 不可出头争先,不可与五姐姐四姐姐争抢,若是她们为难便多多忍让些,她们也不会太过分。 想到这些,明兰张开些许的唇瓣瞬间合上,咽下了口里要说的那些话。 算了,忍忍好了,她不想为小娘和弟弟带来麻烦。 如兰说完那句话,见明兰沉默如一块石头,瞬间也没了继续和她说话的心思。 “你怎么回事儿啊,我没怎么你呢?” 明兰勉强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没……没有,五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算了,你这个人一直这样,我懒得和你说话。”如兰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而明兰留在 原地,沉默许久,才离开。 回到住处的明兰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卫小娘,她已经过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便是说了还能怎么样呢? 小娘只会叫她忍,叫她不要和姐姐们计较,况且……其实刚才五姐姐确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惊吓之下声音稍微有点大而已。 她沉默地走到卫小娘跟前,期间卫小娘正在教导年幼的盛长松,没有注意到明兰的沉默,她只好保持着这样的安静,进了自己的房间。 * 林栖阁中,气氛热闹。 盛长枫今日不知是哪里寻来的一些珠花,做工不甚精巧,胜在样式时兴好看,别有一番美感。 他叽叽喳喳地说着:“娘和妹妹你们先挑着,看看可有喜欢的,剩下的我等会儿拿去给别的姐妹们及大娘子卫小娘那边看看。” 林檎霜不乐意地撇撇嘴,“为娘还当你是孝顺了,不想这些东西也不单单是给你娘和妹妹的,还有旁人的份儿。” 她这一生, 除开年少时的坎坷,也算得上是养尊处优了。 如今盛纮爱重,子女孝顺,盛长枫又听话了,不似年少时那般无法无天,她这日子过得别提有多高兴了。 虽然大娘子总看她不顺眼,但也拿她没办法。 这样的日子过习惯了,总有些被宠着的心性出来,长枫忍不住哄自己娘亲。 “娘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嘛,我这不是先给您和妹妹看吗?若是喜欢,娘将所有的珠花全留下也就是了,儿子便用不着去葳蕤轩和六妹妹那边跑一趟了。” 墨兰掩唇轻笑,“哥哥莫要这般,我和娘哪里用的完这许多的东西,娘也是开玩笑的,哪里能真的全留下。” 林檎霜冷哼一声。 “我倒是想,还不是上次葳蕤轩那边送来了上好的皮子。” “虽说是长柏送来的,但王若弗没有准许他也不会送来。” “我可不想欠着她什么,长枫最好是快些去,省得你娘我下次要骂她都还要顾忌着。” 墨兰和长风相视一笑,看清了对方眼底的笑意。 长枫:“是是是,娘和妹妹快点选,我也好尽快去还了这个人情。” 真是…… 娘和大娘子斗了半辈子,也不见得分出个胜负来,如今瞧着,倒是没有年轻时那般仇恨大娘子了? 三人正说着话,门边便传来盛纮的声音。 “你们娘三在屋子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第107章 【盛墨兰13】黑心莲 “爹,我们说笑呢,也就是闲话家常。”盛长枫摸着头道。 他笑得傻呵呵,自小时候那场聘雁事件,他就被严加管教,娘亲这边,妹妹那里,还有爹爹,三方合作,将他以前那些不好的性子全改了一遍。 因此,他在盛纮面前实在是老实的有点太过了,半点儿歪心思都不敢有。 他不说,也不邀功,墨兰顺手拿起在那匣子里选的其中一朵小巧精致的珠花,笑意盈盈地递给盛纮。 “爹爹您看,这是哥哥给我和小娘选的株花,好看吗?” “珠花?”盛纮纳闷地拿起来,瞧了半晌,觉得居然还挺不错的,“这东西是长枫自己拿来的?” 他感到不可思议。 觉得这孩子怎么忽然成熟了,以前不都是傻呵呵的吗? 盛长柏不吭声,一张脸闷得通红,在他爹面前实在是不敢放肆。 墨兰悄然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挡住他。 “爹爹有所不知,这不单单是哥哥送给我与小娘的,还有大娘子与五妹妹的,卫小娘跟六妹妹的。 哥哥今日来,就是为了让我和娘亲帮着掌掌眼,看看哪个适合送给谁呢!顺带着让我和小娘选一选喜欢的。” 盛长枫头脑空空: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明明想的是娘和妹妹选了喜欢的,把剩下的给别人唉? 墨兰获知他眼里的困惑,微微一笑,对着他露出威胁的神色:现在,你就是这么想的了。 这样一说,就显得盛长枫格外孝顺和友爱。 不但关心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有了什么好东西竟然还想着大娘子与卫小娘还有她们的孩子。 子肖母,长枫这个儿子这么懂事听话,在盛纮眼里就是林檎霜教子有方。 再看一边的墨兰,眼底也是透着满意。 果然不愧是他的霜儿,不但对自己温柔体贴,便连一双儿女都教育得格外懂事。 见他眼底溢出的情深,墨兰意识到此时是她和哥哥该退场的时候了,连忙咳嗽了两声。 “哥哥,今日学究讲的东西我有些不懂,你来帮我看看。” “啊?”盛长枫呆呆的,墨兰索性直接拉着他往门外走,“哥哥快些。” 到了门外,这才松开他。 “快去大娘子那边吧,也好给爹和娘一些独处的时间。” 盛长枫看了一眼屋子里,又看了看面色清淡的妹妹,恍然大悟道:“我说你还能有什么问题不懂呢,原来是为着这个!” “哥哥快去吧,晚些时候可就要用晚膳了,到时求见大娘子也尴尬。” 盛长枫哦一声,下一秒睁大了眼,拔腿就跑。 “说的对!我这就去!” 空气里传来某人聒噪叽喳的吼声,墨兰无奈扶额,心道难道指望这样的家伙将来给娘挣个诰命回来? 那属实还是有些难为人了。 不过,既然教不出一个黑芝麻汤圆哥哥,有一个单纯善良读书好的哥哥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眯着眼,往自己房里走去,实在是没有兴趣知道她爹娘这一对中年浪漫恋爱是怎么进行的。 * 顾家,顾廷烨正和他老子呛声,小秦氏在一边偶尔说两句话,看上去是慈母心肠,实则每一次都挑动了顾侯爷的怒火。 方才争论的正是顾廷烨在白鹿山上待着好好的,忽然就下山来,顾侯爷误以为是顾廷烨擅作主张,任性妄为,自然怒气翻涌。 偏偏小秦氏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侯爷,何必如此疾言厉色呢,顾廷烨这孩子既然学累了,咱们就让他在家好生待着就是了,咱们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他,干嘛如此苛责?” 她啊,是巴不得顾廷烨一事无成,自然也清楚如今顾侯爷这般火大,正是由于对顾廷烨寄予厚望,这才不允许他浑噩度日。 她这样一说,更是惹得顾侯爷怒气不止,“你还说,都怪你,从小就惯着他,让他养成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现在连上的好好的书院都不去了,他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小秦氏丝毫没有脾气,还是挂着笑模样,慈和地说:“侯爷,廷烨那里有怎么不听话,这孩子大概只是太压抑了,回来放松放松,不久就会回去了。” “他!你看看他这个样子,听说跟他一起去书院的那个梁晗这一次回来不仅仅是自己回来了,还带了个女人和一双儿女!” “可想而知,这梁晗在书院读书的这些年根本没干正事!” 小秦氏心里遗憾,怎么这个人就不是顾廷烨呢,她故作惊讶道:“这……” 顾侯爷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本侯看这小子也和那个梁晗是一丘之貉!” “侯爷~莫要说了,咱们廷烨都伤心了。” 小秦柔柔一笑,继续当着她两面的好人。 顾廷烨听了半晌可算是明白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他爹就是不相信他是个好东西呗。 他冷哼一声,顶着他爹那个看纨绔子弟的眼神,十二万分叛逆。 "老头子,我可不是私自回来的,是山长说我们可以返回汴京备考,我这才紧赶慢赶着回来的!" “至于你说的梁晗,我这些年可是和他不熟,不过是同住汴京,顺道一起回来罢了,谈何近墨者黑?” 顾堰开:“……”他神情不大自在,沉着一张脸站起身,不发一语便要离开。 “等等!” 顾廷烨叫住他。 “做什么?”顾堰开脸上神情冷淡,好似不耐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这个儿子了。 顾廷烨完全没看出来他的不自在,只觉得他爹不讲道理。 “爹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我从来没干过一点儿,这么算起来,刚才可是被爹你污蔑了好大一团罪名,您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顾堰开更觉得不自在,涩声道:“说什么,我与你这个逆子有什么好说的?” 出口,又是一句不中听的话,顾廷烨听得心里冒火。 “该给我道歉。” 他沉着嗓音,心里也有点难受。 从小不被父亲认可的感觉, 并不好受,虽然顾廷烨这些年来尽量宽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道坎并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顾堰开被他的一句道歉弄得沉默了片刻,而后才缓缓说道:“我是你老子,哪有老子给儿子道歉的。” 说罢,转身就走。 顾廷烨也没有再次叫住他,垂下的眸中,尽是怒气。 小秦氏在这个时候上前来,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廷烨,没事的,你爹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顾廷烨嗯了一声,气冲冲离开了。 第108章 【盛墨兰14】黑心莲 顾家家宅不宁,顾廷烨和顾偃开这一对父子都觉得是因为对方。 那是半分也不曾怀疑小秦氏。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实在可悲。 他们分明是这个世界上血脉最为亲近之人,偏生总是大吵,一次见面就是一次吵架,根本没有几次心平气和的交流。 顾廷烨今日除了归来,原本还想和顾偃开说去盛家读书这件事,但不知怎的,竟又吵了起来。 他暂时也不想与父亲说话,便自己做主,已然先行决定了去盛家读书这件事。 盛家虽只是五品的门户,但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家。 盛纮的妻族是王家,有个配享太庙的王老太师,背地里门生无数,盛家老太太乃勇毅侯府独女,在汴京也很有几分面子。 可让顾廷烨决定要去的,还是盛纮这个人本身。 以盛家的门楣,就算是背后靠着勇毅侯府和王老太师,顾廷烨也不一定非要去盛家读书。 齐衡为什么一定要去盛家,以平宁郡主和齐国公的性子,也不见得会单单因为一个庄学究就同意。 更要紧的是,盛纮才入汴京时,便有个隐约流传的名声—— 押题大师 这人虽然官位不高,却于屡次押中主考官出的题目。 所以当初,平宁郡主也是听闻了这一则传闻,那般爱子之人,才同意了这件事。 而如今,顾廷烨要去盛家,也是同样的理由。 他如今已为举人之身,和盛家的盛长柏、盛长枫以及齐衡是一样的,山长在他下山时也曾说过,若是他有心,可去拜会这位盛纮大人。 他本想赌气,直接自己去和盛纮说明,却在要出府的那一刻感到一丝丝不妥。 踏出一半的脚又收回,顾廷烨哼了一声,愤愤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石头在他身后摸不着头脑。 “公子你不去盛家了?” “去什么去!改天老头子消气了再说!” 他是可以自己去盛家,按着他的身份,盛纮应当也会答应,但这样一来,他与老头子不合的事情怕是要被别人知道了。 家丑不可外扬。 虽然……现在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顾偃开与顾廷烨争吵后,气冲冲回到房间,坐了很久却还是忍不住思考起儿子的未来这事儿。 如今顾廷烨已是举人,接下来的考试是关键,如今让他留在汴京,顾偃开只怕他会被汴京那些纨绔子弟带坏了,去留连烟花之地。 可不留在汴京,也不好。 白鹿山书院距离汴京太远,考试还是应当留在家里最合适。 思来想去,顾偃开还是出了门。 他沉着脸,面上没什么情绪,谁也不知道他出门居然是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就连顾廷烨知道自家老子出了门,都以为他是出门消遣去了,不曾想到这一趟是为了他。 顾偃开是个武将,对朝政有一些了解,却不多。 对汴京城的并不公开的一些事更是不甚了解。 他们顾家的家学没有请到什么了不得的先生,这些事情他只有出门找朋友,了解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帮那个不成器的逆子。 出去一趟回来后,顾偃开将在自己院子里睡大觉的顾廷烨叫来了。 “找我什么事儿啊?” 他还是有些不自在,面对这个素来看不起他的爹,顾廷烨自有一种不服气的心情。 顾偃开没有和她计较,轻咳了一声,“收拾一下你自己,等会儿和我去一趟积英巷盛家。” “……盛家?” 顾廷烨心里猛地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但又觉得不可能。 父亲从来都不喜欢他,怎么会为了他…… 顾偃开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今日为父出门访友,偶然知晓那盛家的盛纮过去多次押中科考题目,他们家学堂的那位庄先生学识出众,于你来说,大有助益。” 顾廷烨心里的那个猜测,落了地。 他难以置信地瞧了一眼顾偃开,“父亲……多谢父亲。” 嗫嚅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别的话。 武将世家,也确实不擅长说那些煽情的话。 虽然到了顾廷烨这一代已经准备转文,但终究还是军营出身的,交流方式和表达情感的方法上都比较直白。 顾偃开素来秉承父爱如山那一套,此时哪怕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顾廷烨好,也并未多言,直接站起身,走向院门口。 “好生拾掇拾掇,别丢人。” 瞧瞧,好好的话,又变成了一句刺耳的。 顾廷烨心情又低落下去,不过这一次倒是没了顶撞的心思,“是!” 父子俩一起出门的时候小秦氏那边还纳闷了一下。 “他们一向水火不容的,怎么今日倒是一起出门?” 嬷嬷在一边猜测,“或许,是二哥儿又惹了什么祸事?” 毕竟这事儿在以前可是很常见的,小秦氏的操控之下,父子矛盾不断,顾廷烨自己也被她纵得有些不知分寸,时常惹祸。 顾家旁支也没闲着,那一窝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什么的,没少把自己的锅往顾廷烨身上扔。 偏偏顾廷烨也是个倔脾气,一开始还解释两句,后来发现他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之后也没了这个兴趣。 反正,他爹要打,他受着也就是了。 打是要挨的,服软是不可能会服软的。 小秦氏虽然心有怀疑,但却也更偏向这个可能。 她拿着团扇,没什么心思地掩着唇,打了个漫不经心的哈欠,“罢了,什么事儿以后总归会知道的。” 而另一边,顾廷烨已经跟着他爹进了盛家,盛纮满脸堆笑,既不过分卑微,却又不至于旁人觉得冷落。 “侯爷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呐。” 他余光扫了一眼顾偃开旁边的顾廷烨后,就大概对这位宁远侯的来意有了猜测。 果然—— 顾偃开推诿谦虚两句,终于说出来的目的。 “听说盛大人家里有个学堂,我家这个虽然不成器,但好歹也已是举人,即将应试,我想着他既回了汴京,就不能让他闲着,省得去外面胡闹,生疏了学业……” 盛纮此人,极擅钻营,这眼看着顾偃开的话都递到嘴边了,他是个懂事的,自然不能真等着人家侯爷大喇喇说出来。 微微一笑后,盛纮对着顾偃开抬了抬手,“侯爷请用茶。” ———— ———— 盛纮押题这个,似乎我刷视频的时候看到有人说原著提到过,就算没有,那就当是我的私设啦~ 第109章 【盛墨兰15】黑心莲 待顾偃开饮过茶后,他才继续道:“今日一见贵公子,我也觉得很是亲切。若是公子不嫌弃,就在我家的学堂跟着我家孩子学几天?” 顾偃开提起的心落地,心里有了底。 “那就多谢盛大人了。” 顾廷烨也不是傻的,爹都表达谢意了他也不能落后,躬身行礼道:“多谢盛叔父成全。” 瞧瞧,这交情,可不就是一下子拉进了么? 顾偃开不置可否,只是嘴角微弯,看顾廷烨的眼神也算是温和了些。 盛纮也高兴。 这侯府公子一句叔父,还是侯爷默许的,那可是同盛大人这个称呼大不相同了。 如此,这一趟会面三个人都是心满意足。 第二日,顾廷烨就领着石头来了盛家。 盛纮吩咐之下,由他的昔日好友盛长柏带着他一起去学堂。 他俩从幼时就是好朋友,由当年的聘雁事件结缘,后又共同观赏那一副燕云堪舆图。 自此,二人立下一致志向,要一文一武共同收回燕云十六州。 只是,如今看来,他们都要走上文臣的道路。 没办法,谁让如今重文轻武之风盛行呢? 汴京之中,风气对武将并不友好,时常有文官清流鄙薄武将之家。 他父亲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想让他考取功名,最好将整个顾家从武将逐渐过度到文臣这一条路。 眼下二人一道前行,一路说说笑笑,相谈甚欢。 今日……或者说从那日盛长柏生病开始,墨兰就直接说了,今后不必二哥哥操心她上学的事儿,她已经是个大人了,不会如幼时那般任性妄为,让盛长柏安心准备科考。 盛长柏心里虽然觉得失落,可那时候,却又觉得如此也不是一件坏事。 让他自己提出不再接墨兰上学,他是做不到的,可如今墨兰主动提出来,他就算是不舍得,心里也刺痛,可还是用理智克制住了拒绝的欲望。 他答应了。 所以,从此以后,墨兰和他能见面的时候,也就只有上学堂的时候了。 他以为自己会逐渐放下,可其实呢? 并不是的。 越是见不得,越是难以忘记,越是牵肠挂肚。 他心里压着一层悸动,引着顾廷烨一路往学堂去,路上说说笑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多少有几分漫不经心。 心里一直是怅然的,墨兰与他之间,终究只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且还得隐瞒地死死的,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更不敢让墨兰本人知道。 顾廷烨没有意识到好友的异常,到了快学堂的地方才终于问起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家里那个牙尖嘴利的四妹妹如今怎么样了?” 他笑意爽朗,显然是没有半分旁的心思,只是关心儿时故人的姿态。 盛长柏却一下子变了神色,温文儒雅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顾廷烨拽拽他的袖子,“长柏?怎么了,为何突然心不在焉的?” “哦……四妹妹如今,很好,只是女儿家被家里管的严,如今沉静了许多。” 盛长柏不知自己是怎么恢复冷静的,在听到顾廷烨问起墨兰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止不住生出珍宝被觊觎的恐慌和愤怒。 可是回过神来,他自嘲地笑笑。 纵是珍宝,却永远与他无关。 长袖下的指尖微微颤抖,前方已经到了学堂,顾廷烨停在原地,同在场各位微微躬身。 “接下来,咱们可就是同窗了,烦请诸位多多关照。” “哪里的话,顾二哥哥,你能来,咱们大家都很高兴,是吧小公爷!”盛长枫总是过分活泼,此刻一脸的兴高采烈,起身朝着顾廷烨这边来。 齐衡见了顾廷烨,也有些高兴。 都是汴京里的勋贵世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认识的,不仅认识,且熟识,交情不错。 他附和着盛长枫的话,眉眼温和,气质如玉,“是啊顾二叔,正好咱们四个可以一起参试。” 如兰明兰二人虽为女子,可也是在旁边跟着说了几句祝贺的话,顾廷烨耐着性子交谈,一时间相谈甚欢。 可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起,“四妹妹为何不见人影?可别是还在记恨小时候的事儿?” 他语气促狭,分明是说笑。 盛长枫:“嗨,我妹妹她……” 正说着,被盛长柏同时响起的声音打断,“四妹妹来的总要迟些,无妨,待学究来的前一刻钟她也就到了。” 齐衡也道:“正是。” “对对对,不着急。”盛长枫迟钝地挠挠头,呵呵一笑,怎么感觉另外几人都比他对自家妹妹还要热络? 怎么有一种,非奸即盗的感觉…… 不过他素来心大,这个话题很快被揭过,他也就没有再深想。 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正对着外面的顾廷烨忽然愣住,呆呆望着款款而来的人影。 来人浑身气质如幽昙,着一身浅绿裙裳,步履不急不缓,胜似闲庭信步,仿佛没什么能让她觉得急迫。 初时只觉得她浑身气度令人心折,然而细细看去,却不由得为那一副姑射神人之貌倾了三分沉醉。 霜颜乌发,肤如凝脂。 眉若远山之黛,瞳眸如水婉转,睫毛浓密纤长,仿佛停驻着振翅欲飞的蹁跹蝴蝶。 琼姿玉色,清幽纤柔,此刻含笑而来,清冷的眉目倏尔添了几分柔情似水,无端端诱人心颤。 顾廷烨听到,震耳欲聋的鼓噪心跳。 他不自觉伸手捂住胸口,生怕墨兰听到他这过了界限的心跳声,可转念一想,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罢了。 盛长枫依旧欢快,墨兰一进来就被他面上憨憨的笑容给弄得没了脾气。 “哥哥。” 她轻声细语,对盛长枫的态度分外温和,一下子惹得故作冷淡的盛长柏忍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却被顾廷烨给抢了先。 “墨兰妹妹,许久不见了。” 墨兰将目光看向他,眼里全是陌生之态,“许久不见了,可……公子是何人?” 前面一句话还让顾廷烨心里雀跃,后一句话又一下子把他打回原形。 他眸光暗淡一瞬,下一刻眼眸又重新亮起来,语气殷切道:“墨兰妹妹不记得昔年扬州时,娉雁之事么?” 他心里忍不住期待。 一定能想起来吧,毕竟当年也算是好大一个不愉快呢。 谁知道不等墨兰想起,盛长柏直接道:“四妹妹,这便是顾家二公子,我多年的好友。” 这下子,顾廷烨的身份就定格在哥哥的朋友上了。 别管他多想再牵扯点别的,墨兰心里微微好笑,面上却作出一无所知的样子行礼道: “原来如此,见过顾二哥哥。” 顾廷烨心里雀跃的欢喜一窒,忍不住沮丧。 唉,怎么就是个哥哥了…… 第110章 【盛墨兰16】黑心莲 庄学究来的太快,以至于顾廷烨想要和墨兰多说几句话的意图完全没有实现。 其实比学究早来一刻钟这件事,是墨兰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来的早了,免不得齐衡要多出许多动作,盛家众人也不都是傻子,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如兰更是随时盯着她呢,巴不得盯出个天大的事情来,墨兰行事自然要慎之又慎。 墨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上无甚表情,思索着顾廷烨此人一直盯着她干什么。 不过,这些事情和她无关,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世,按照她的想法,当然是只有她辜负别人利用被人的份儿,而没有旁人来算计她的。 齐衡将方才一行人的举动看在严厉,心中不由得添了几分郁气。 顾二叔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待墨兰的亲近明眼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让他庆幸的是墨兰态度并不如何亲昵,只将顾二叔当成了盛长柏的好友而已。 但,熟悉的危机感还是让齐衡心中急迫,此次科考,他已下定决心,拼尽全力,否则他娶墨兰之事怕是要恒生许多的波折。 下了课后,墨兰今日特意动作慢了些,不急不缓地收拾东西,如兰与明兰早早走了,长枫去了盛纮处,剩下的只有墨兰及顾廷烨、齐衡、盛长柏几人。 当然,各自都还是带着侍从的。 齐衡有心想与墨兰说话,有些急切地上前来,走到男女分隔额屏风前,小心翼翼地出声。 “四妹妹。” 人多眼杂,他想说什么,但顾忌着在场还有其他人,倒是不能随心而为了。 墨兰坐在原位,手里写着字,嘴上随口答着他,“小公爷可有何事吗?” 顾廷烨在旁边虎视眈眈, 还有盛长柏这个严厉的兄长在他身后盯着,目光如炬,叫齐衡怎么说得出口。 顾廷烨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对那边的齐衡道:“我们就不打扰四妹妹练字了,元若,咱们好不容易相见一次,去樊楼吃酒去!” 本也是没办法和墨兰说话的。 “这……好吧。”齐衡欲言又止,依依不舍地转身跟着顾廷烨离开。 墨兰看着他们离开,也跟着站起身。 顾廷烨在这一瞬间回头,对上了少女清亮柔媚的眸。 她微微一笑,顾廷烨回头的动作僵硬在原地,跟傻了一样,面上露出几分抑制不住的恍惚,还是盛长柏有些疑惑地唤了一声,才将人的神儿唤回来。 樊楼—— 满桌子珍馐美食无人在意,盛长柏默默听着两个同窗对墨兰的心思。 齐衡目光中带着不满。 “顾二叔,你一惯知道我对四妹妹的心思,难道,还要介入吗?” 他的话透着少年人独有的天真,当真是觉得顾廷烨不会同他争。 顾廷烨拿起桌上的酒随手喝了一口,笑得无赖。 “元若,这天底下的事儿可不是这么算的。” “什么意思?” 齐衡的脸色那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盛长柏旁观了一切,还是当做没有发生过地收回视线。 他甚至站起身,对着骨头气氛渐渐呈现出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道:“今日课业未完成,先走一步。” 随着他离开,顾廷烨与齐衡之间的气氛越发晦涩。 齐衡率先沉不住气,面色紧张而充满敌意,语气加重,“顾二叔,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事关心上人,齐衡不得不生出十二万分的谨慎小心。 顾廷烨面上浮现出一个淡定的笑容,不急不缓地站起身,冲着齐衡行了一礼,“在下心意与元若相同,心悦盛家四姑娘。” “顾二叔,你明知道,我喜欢她!”齐衡失态地盯着顾廷烨,眼中染上了一丝丝薄红。 两个少年人往日里意气相投,也算得是世交,偏生此刻都半分不让,气氛冷凝如冰。 顾廷烨仍旧带着笑容,眼中神色却是严肃凌然。 “元若,你喜欢她,她就喜欢你吗?还是说,你觉得只要你喜欢了她,她便再不可以被旁人喜欢了?” “元若,她并不是你的所属。” “她那样的姑娘,本就该被许多人放在心上,纵然不是你我,也会是别的人。” “况且,爱情里讲个先来后到,可你现在,并不算得上先来的人。要说先,那还是我遇上她的时间更久些。” 顾廷烨一字一顿,将齐衡弄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然而齐衡是被家里娇惯坏了的,此时被顾廷烨一顿说,自然是不服气。 “顾二叔说的这些纵然是对的,但四妹妹是喜欢我……” 顾廷烨大概猜出他要说什么,反应迅速地打断他。 “好了元若!” “无论我们之间有什么争端,都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但这件事,万万不可牵扯她。” 当今是个什么世道? 对于女子,总是颇多规训,若是齐衡那一句墨兰喜欢他真的说出口,那墨兰的处境才真是堪忧。 就算此时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谁知道隔墙有耳否? 顾廷烨此人,虽不将那些规矩放在眼里,但他最是知道这些东西对于女子的害处。 若有半分对墨兰不好的地方,他是万万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齐衡被他一吼,面上的激动情绪凝在脸上,一时间有些呆愣。 “我……”他结巴了一下,显然也是想起了如今对于女子的那些规束,“我只是,抱歉,以后不会了。” 他家里,母亲一贯宠溺,有时自然是顾不到别人的,这并非是说他就是纯然的坏,他只是习惯了 —— 稍后修改 第111章 【盛墨兰17】黑心莲 家里的母亲已经给他将路铺好了,除开偶尔的时候会对某些事情格外在意,他的日子在云端,很难体察闺阁女儿的无奈。 顾廷烨也不是非要对齐衡如何,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墨兰的名声有一丝丝被耽误的可能。 见齐衡知道唐突,他便也收齐了面上那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缓和了神色对齐衡道: “元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提醒你,对于女子而言,这些事情实在是太重要,我不想因为咱们之间的事情,让她为难。” “顾二叔,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错,但……”他抬起眼,直视对面同样满眼深意的顾廷烨。 “我对她的心意,从来不变,为何你明知道我喜欢她,却还要如此这般?” 他实在是不理解,按照顾廷烨的为人来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看着齐衡面上的理所应当和一丝丝隐晦的忌惮,不由得有些好笑,“你瞧瞧你,还是小孩子心性。” 齐衡不解地看他。 见他面上还是迷惑的神情,顾廷烨只好解释道:“要知道,这世界上的事情,有些可以让,有些却不可以。” “心悦一人,便是不可让的。” 齐衡欲言又止,“可我……” “喜欢一个人, 若是因为兄弟义气便让出了去, 那是对喜欢之人的侮辱,而我,绝不会侮辱她。” 他义正言辞,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哪怕说得如何如何,那也是他觊觎朋友的心上人。 他心里是有愧的,对于齐衡。 但,正如他自己说的,这件事他绝不会退让。 见顾廷烨态度如此坚决,齐衡纵然是气得够呛,却也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件事。 “好好……顾二叔,我也不会让的。” 顾廷烨无声松了口气,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公平竞争吧,你占了她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我虽缺了许多年,但好歹占了一个先认识。” 而他们二人在酒楼中争锋相对的时候,盛长柏站在门口,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于情于理,他绝无任何生气的理由。 可心里的痛楚做不得假,他自嘲一笑,耳边传来模糊的说话声,但却半个字都没有再进到耳朵里。 天色昏暗,夜色已深,林栖阁中墨兰正与林噙霜说话。 “墨儿,听说今日来的那个顾家二公子不错,还和你说话了。” 她话里全是兴奋之意,眼里全是星星点点的亮光。 “要是我的墨儿能嫁给顾家二公子,那岂非就侯爵夫人了?” 她只是顿了一顿,紧接着就摇摇头,笑吟吟道: “话说回来,小公爷也是不错的,他家更是国公府的门第,只是可惜了,他有个平宁郡主那样的娘,怕是不会允齐衡娶你。” “墨儿不妨此时便抓住机会,将来得嫁高门,为娘我啊,也好占两分光彩。” 眼见着林噙霜的畅想越来越宽广,墨兰不得不拉回她的思绪。 “娘,这个您就别乱想了,女儿心中有数。” “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还不愿意听,换了旁人要听上一句半句的,我还不乐意说呢!” 她眼见着墨兰如今有嫁入高门的希望,免不得格外激动。 墨兰只好安抚她。 “娘放心,女儿定然不会让娘失望的,只是这件事急不得,我们慢慢来。” 林檎栓哼了一声,还是有些不赞成墨兰此时的温吞不动但。 她这个女儿从小到大从未有过错误的决定,林噙霜便也没有再继续劝说。 “那就按你的想法来。” *** 盛家的学堂无声无息间便成了一个争夺心上人的战场,齐衡与顾廷烨之间气氛不佳,但因为都想在墨兰面前争先,竟于学习上更为努力奋进,彼此互相促进进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墨兰三姐妹便接道了永昌伯爵府的帖子,邀请这一家三姐妹前去参加一场马球会。 明兰与如兰兴致高涨,她们两个是真的喜欢打马球,兴高采烈接了帖子。 尤其是明兰,马球会远离卫小娘的视线,她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顺心如意一些时间了。 墨兰却暗暗猜测到底是谁做了这件事。 永昌伯爵夫人是吴大娘子,那是个随和人儿,也热心,最爱举办这样的游会,供年轻男男女女们游玩相处。 最好的便是在这样的游会上凑出几对金童玉女,如此吴大娘子才觉得欢喜。 但是吧,就算是吴大娘子再如何热心,她这个伯爵府的大娘子如此准确的知道盛家这个五品小户家三个女儿,还一一邀请了去,也还是有些太稀奇了。 毕竟,一为伯爵府,一为五品小官。 但无论是谁造成了这件事,于墨兰来说都不要紧。 她近来与如兰明兰相处的还可以。 虽然三个人的性子其实不大处得来,但好歹也是一家子姐妹,不管在家里如何,在外面也都是要有个和睦样子的。 王大娘子不太乐意带着她,但她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大娘子,纵然是不喜欢墨兰,但也没有多做什么。 到了马球会,来的人很多,汴京城里许许多多的年轻姑娘公子都来了。 明兰与如兰各自玩儿去了,墨兰对这些劳心劳力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便在亭子里摇着扇子向充当观众。 亭中窈窕清柔的女子面带着微微的笑意,懒洋洋撑着下巴在原地,一阵柔和的风吹起帘子,露出半张轻艳绝伦的芙蕖面。 齐衡痴痴望着她的身影,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动了。 转眼间,隔着一扇帘子,墨兰不远处有一人长身玉立,目光如炬。 哪怕是隔着帘子,墨兰也还是能感觉到这人炽热如火的眼神。 “小公爷可有何事?”她声音冷淡。 “四妹妹,我一直想与你说话,却一直没有机会,迫不得已,这才撺掇着吴大娘子办了这一场马球会。” “我想与你说,此次科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考取功名后我立刻让母亲去盛家提亲。” 墨兰面色不变,以扇掩面,露出一双明亮冷淡的眸,“小公爷厚爱,墨兰感激不已。” 柔软的嗓音似无限温柔,含着一点蛊惑人心的媚。 “便是我们现在少见面,少说话也不打紧,要紧的是元若哥哥要努力读书,我们的将来……才能无虞啊。” 第112章 【盛墨兰18】黑心莲 齐衡原本就是心悦她的,也觉得墨兰对他有些特别的心意。 只是前些日子想见而不得这才忐忑不安了许多日子。 如今墨兰这话可算是将他忽悠了个正着。 “四妹妹……”激动之下,竟是话都不会说了。 墨兰转过身,对着帘子露出个柔软的微笑。 她知道,齐衡能看得到。 一层薄薄的帘子也只有个象征意义,实际上并非全然看不清对面的模样,这样欲遮未遮的朦胧,正有一番别样的美感。 帘子那边的齐衡能看见她明亮粲然的眸子,与他对上视线后又羞涩似地低眉转脸。 可即便如此,齐衡还是瞧见了那张因朦胧而顿生神秘之感的琼脂花颜。 嫣然的唇瓣只隐约隔着帘子露出一点,便生出极端的艳色蛊惑。 他脸上爬了两朵薄薄的红云,白皙的面容浮现出毛头小子面对心上人的那种无措紧张。 “四妹妹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墨兰当然不会否定,可也不会肯定,只似羞似怯地转移了话题。 “元若哥哥一定要在我这里问一个答案,可是我相信,答案已经在元若哥哥心里了,你却还要问……” 她语气嗔怪,“难道是故意来为难我的,你明知道人家……” “不不不,不是的四妹妹,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叫你为难。” 他被左一句元若哥哥右一个我们的将来砸得头晕眼花,此时脑子懵懵的,只想顺着墨兰的意思,叫她不要再生气了。 “今日是我的错,今后不会了,四妹妹不要与我生气。” 就连方才这句,也是殷切无比,情不自禁靠近帘子,手也抬起来,似乎想掀开来,亲自安慰墨兰。 墨兰赶紧止住他的动作,“元若哥哥慎行!” 帘子撩起来和不撩起来那可是区别大了去了。 墨兰没想到对面的齐衡这般按耐不住,差一点儿便将他们之间的异常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齐衡如梦初醒,面上的心疼愧疚更甚。 “对不起四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被阳光打下一层阴影,像只失落的小狗。 墨兰当然得赶紧安慰他,“我知道元若哥哥都是为了我,我的心意……元若哥哥也是知晓的。” 齐衡失落的神色霎时间转变,抬起头眼巴巴望着墨兰这边。 他的眼睛真的很亮,像星星。 但墨兰还是从善如流地继续忽悠他 “接下来的日子,就当是为了我们,也请元若哥哥好生努力,将来在群主面前,也不至于太没有底气,不是吗?” 她句句引诱未来,却字字不提他们之间有任何实质上的关系。 可齐衡早已经昏了头,哪里还能品味出这许多的异常之处。 他只觉得一颗心全是欢喜,酸酸涨涨,全无理智,连连保证道:“好!我不会让四妹妹失望的。” 另一边的墨兰微微点头致意,轻声说:“元若哥哥该走了,留在这里时间太长,会让人起疑的。” 确实如此,齐衡纵然千般不舍,也还是要离开。 他走时一步三回头,恨不能就在此处与墨兰厮守。 可今日见也见了,话也说了。 甚至,在他心里墨兰已经给出了承诺,如此想来齐衡顿时觉得心满意足。 他脚下的步子变得轻快,面上笑容雀跃。 迎面而来的顾廷烨一眼看到了他的神色,再一看他身后不远处的亭子里隐约飘渺的窈窕倩影,心里便已有了底。 “元若今日兴致不错。” 齐衡面上带着几分残留的欢喜,难得对顾廷烨和颜悦色,“天气甚好,吴大娘子的这场马球会办的好,我心里多日来的郁气散了许多。” 他此时甚至觉得顾廷烨之前和他争墨兰这件事也不打紧了。 反正…… 反正四妹妹已经与他心意相通,顾二叔就算是再不甘心,也奈何不得了。 他忽然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个微笑,眼底的笑意越聚越多,“顾二叔若是有兴趣,也可上场打上几场。” 顾廷烨心里不得劲,隐约觉得不太妙,面上却还是维持着冷静。 “一定。” 两个人就此分开,身影错开的时候,顾廷烨分明看到了齐衡眼中的欢喜和雀跃…… 实在是反常,顾廷烨忍不住皱起眉,将视线又落到了亭子里的墨兰身上。 少女不知道是不是有心,那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对上了眼。 墨兰勾起唇微微一笑,远远的对着顾廷烨行了个礼。 顾廷烨便又觉得,刚才齐衡的反应估计是他多想了。 墨兰这个反应,怎么可能是齐衡真的得了她的心意,或许,只是少年人沉不住气,得了心上人一个笑脸便激动过头罢了。 这样一想,顾廷烨瞬间淡定了下来。 他往墨兰的方向去了,齐衡在远处看了看,因为心里有了底,也不着急了,反而生出了几分抱歉的心思。 “顾二叔只怕要空走一趟了。” “哎。” 他这番愧疚终究还是白费了,毕竟眼下的顾廷烨正与墨兰相谈甚欢。 “四妹妹怎么见了我就要躲,咱们好歹也有小时候的交情,何至于如此生疏呢?” 他目光灼灼,比起齐衡刚才的视线还要直白三分。 少女朱唇乌发,霜颜雪肤,眸如秋水声似蜜饯,浑身仙气飘渺,看似在不到三尺的距离,却又仿佛仍置身云端,叫人始终捉摸不透,追寻不着。 他来,墨兰当然是要做样子走上一走的,毕竟她这里,盯着的眼睛也不少。 何况,隔着一个马球场的距离,齐衡还在眼巴巴看着她呢。 刚给人画了饼,怎么好现在就让他心碎呢? 可如今是顾廷烨先开口,看在旁人眼里那就是顾廷烨主动与她搭话,墨兰虽有躲避之意,但也不好就这样失礼地离去。 于是,她就只能“被迫”留下来了。 顾廷烨眼神那般灼热,似要用眼神将心底的想法全数表达,墨兰抬起头盯着他。 “顾二哥哥好,我并非是看到你就要走,只是今日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想来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 顾廷烨:“既来了,何必急着回去,刚才我来的时候正看到如兰明兰两姐妹玩儿的高兴,想来四妹妹也没有那么急着要回去。” 言下之意实在明显。 既然你不急着回去,我这里尚有一些话要与你说。 你就别想跑了。 ———— ———— 接下来加快一点进度,想快点写一点癫癫的东西。 第113章 【盛墨兰19】黑心莲 墨兰转身看他,隐约看到他面上浮现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光影流转中,她眼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暗光。 “顾二哥哥有何事,不妨直言罢。” 她与顾廷烨虽然多年前便是旧识,但这些年还真是没多少交集,便是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也是在盛长柏那里。 顾廷烨私下里其实对她还是有关注的。 只是墨兰是闺阁女儿,他即便是暗中早就有所关注,能见到的次数也相当有限。 何况这些年来,他还一直在白鹿山读书,只在年节时分回到汴京。 他忍了忍,还是耐不住地直接说道:“我……我今日来,是想与四妹妹表明心意。” “心意?”墨兰语气困惑,芙蕖面微转。 那双微冷的眸都为此露出了几分难得的迷惘。 “在下,心悦四姑娘已久。”顾廷烨道:“万望四姑娘勿弃,给在下一个机会。” “顾二哥哥慎言!”墨兰慌张地后退了半步,忽地远离了帘子,离顾廷远远的,似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顾廷烨闻声停下,眼神切切望着她,痴痴然的目光似乎要穿破这一层薄薄的帘子。 “四妹妹请听我一言。” 他虽然急切,但好歹还是没有做出逾越的举止,只是稍微往这边走了一步,片刻后又隐忍地退回原地。 “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若是四妹妹不嫌弃,来日我便求了父亲,上盛家去求亲。” 其实这个时候的顾廷烨已经心中忐忑,他并不觉得自己对上齐衡有百分之百的胜率。 若墨兰不喜欢他,无论他说的如何天花乱坠,也是改不了最后结局的。 可无论如何忐忑, 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了。 墨兰对他打的什么主意心知肚明,无非是想抢在齐衡前面让她许下承诺。 但好好的一场戏也不能这样就散了场,她故作惊吓,声音细弱道: “顾二哥哥的心意我知晓了,但女儿家的婚姻大事确实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 “那我便去盛家……”顾廷烨正要再说,就被墨兰接下来的话打断。 “但如今科考在即,顾二哥哥需得好生准备,一切……科考结果出来后再行商议,如何?” 她轻言细语,似温柔无限,但若是细细留心,便会知晓这话其实说了和没说一样。 顾廷烨却还是被这一下子唬住了心神。 他不疑有他,还觉得墨兰这样,是担心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叫他分心不好,是为了他考虑。 青年面色柔和,满目春情,轮廓分明的脸在阳光下俊美朗然。 他语气柔和:“好,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在这个时候惊扰了四妹妹,实在是不该。” 墨兰摇着扇,半遮着脸,露出的眼眸中泄出些凉薄的意味。 “那就祝顾二哥哥来日高中,春风得意了。” 她漫不经心地瞧着帘子另一边的顾廷烨,心里想到: 反正科考之后,顾廷烨也不会再有闲心来和她纠缠,怕是迷茫困顿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想到这个不算得承诺的承诺。 送别顾廷烨,墨兰起身离开了这地方,想来明兰和如兰也该玩儿的差不多了,便朝着她们那边去了。 这期间,似乎有几道格外灼热的眼神盯着她,但这样的视线于她而言向来不稀奇。 墨兰没有多在意,微微用扇子挡住脸便匆匆离去。 回到盛家后,一家子倒是相安无事,除开今日娘亲又问了结识了哪家的公子外便没有旁的波折。 只是这平静,看上去也只是盛家的。 方才办过马球会的永昌伯爵侯府,吴大娘子气的够呛。 “你说什么!” 她声音拔高,异常狠厉。 “你房里的那些小贱人还不够你喜欢的,如今竟来同我说喜欢上了盛家的四姑娘!” 梁晗身子一抖,但想到白日里见到的那仙姿玉貌的姑娘,瞬间心猿意马。 “娘你别生气,但今日见着那盛家的四姑娘,儿子真的想好了!只要能得了她做大娘子,以后便好生读书,再不胡来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娘我还不知道?且不说那盛家庶女与我家门不当户不对,且说你这保证能否当真,我看也是做不得准!” 梁晗被吴大娘子一通说,心里自然是不服气,又是一番撒娇卖痴,弄得吴大娘子又心软起来。 “好好好,为娘便应你一次,觍着脸前去盛家说上一说,只是你若是今后娶了她,可要记得今日的这些话。” 梁晗欢欢喜喜道:“谢谢娘,娘你放心吧,我这一次是真的会改的!” 吴大娘子冷哼一声,对于他这个话不置可否。 回到房里的梁晗心里高兴,便搂着宠爱的小娘说笑。 可心不在,总归是有些不专心的。 这小娘身段风流,眉眼带了几分狐疑。“官人今日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难不成,来我这里还念着春珂姐姐吗?” 她伸出手勾住了梁晗的脖颈,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右手食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 梁晗往日里最是爱她这一套,一旦被她勾勾缠缠一番,便什么都忘了。 朱曼娘故意做出吃醋的样子,且等着梁晗说出原因。 无非是又被大娘子训斥了,她已经做好了充当解语花的准备。 却不料她家官人今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梁晗眉眼间全是一副春心荡漾的味道,面上也跟着浮现出一个痴迷的笑容。 “曼娘,今日马球会,我遇上了一位姑娘。” 朱曼娘眉心一皱,片刻后意识到自己反应和平日里的解语花形象不太符合,立即恢复成温柔解意的模样。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让官人如此念念不忘?” 何止的念念不忘,她看梁晗的魂儿怕是都被那女人给勾走了,真是可恨! 朱曼娘精心伺候着梁晗,想着从他嘴里知道那人是谁,可梁晗这一次难得警醒,加上吴大娘子先前警告过多次,若想求娶盛墨兰,需梁晗再不将此事告知朱曼娘。 先前吴大娘子也不是没有给梁晗说亲的意思,但无一例外都被朱曼娘给闹没了。 哄着梁晗在人家姑娘面前出言不逊,做无礼之事。 所以这一次,她格外警告了梁晗。 加上梁晗心里确实一直惦念着惊鸿一面的美人,自然是顾不得旧爱的一点不满,硬是守口如瓶,将这件事给瞒得死死的。 第114章 【盛墨兰20】黑心莲 自然,吴大娘子满意不已,觉得也许梁晗娶的盛家四姑娘还真能收心。 她当下便去了盛家,话中隐约露出几分想看看盛家女儿的意思。 王若弗欢天喜地,笑得牙不见牙。 可惜吴大娘子是要见三姐妹,不然她还真是不想叫这事儿便宜了墨兰明兰。 见过面后,吴大娘子见墨兰举止言谈皆无不妥,只是实在过分貌美这一点让她有些顾虑。 不过转念一想,她儿子房里两个小妖精将其勾得浑浑噩噩,若有个美貌绝俗的儿媳妇,说不得她家晗儿也就收心了。 如此,她回去便与梁晗说了这事儿,只等着今次科考结果出来便要去盛家提亲。 而梁晗这头高兴得过了头,在某次于樊楼吃酒的时候透了口风,竟是叫顾廷烨知道了这事儿。 这哪里能忍? 顾廷烨并不怕他梁晗,且实权军侯的地位确实远胜于近乎只是一具空壳的永昌伯爵府。 他一半气怒,一半警告,借着酒气将梁晗好生收拾了一通。 顾偃开这个做父亲的事后为他上门去赔礼道歉,问起原因,顾廷烨就咬死了是他喝多了酒,一时间言语冲突没忍住动手。 而梁晗,挨打的时候顾廷烨就是一边打一边质问他的,他自然清楚是为了什么挨打。 但如今让他说出来他更不敢了。 顾廷烨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扬言若是他敢说出去,他就敢再打他一次,且这一次怕是留不得他这条命在。 经过上一次被打事件后,梁晗是不信也得信,欲哭无泪地缩在房里咬牙切齿。 “顾廷烨简直是个疯子!” 打这以后吴大娘子再问去盛家提亲的事儿他也不应了,反而如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躲都来不及。 吴大娘子见他如此,还以为是梁晗转了性,正要欣慰。 但转眼间又看到他还是同自己房里的春珂与朱曼娘这两个纠缠不清,整日里厮混,便只当是他一时的兴致散了。 她哪里能想到,原来自家儿子是被个神经病给打了。 顾廷烨不觉得自己有病。 他好得很,前所未有的好。 只是打个梁晗就能被四妹妹夸夸,世界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时日一晃而逝,很快到了科考的日子。 科考后,墨兰明显感觉到无论是齐衡还是顾廷烨,都蠢蠢欲动起来,心思浮动的太明显,想看不出来都难。 但两人都在等着最后的结果,此时便也没有做别的。 而远在禹州的赵策英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心上人了 哪怕是在梦中。 他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 天下之大,他总不可能将女子一一看过,来确定谁才是他的昭昭。 况且,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能这样做的人,除非站在权势最盛处…… 某种隐晦的野心在一点一滴的时间里悄然无声地变化,留待将来长成参天大树,滋养难填的欲壑。 变故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汴京中的形势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逆转,墨兰还在家里点茶品茗的日子,外头已经称得上风声鹤唳。 邕王兖王之争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互不相让,盛家立场中立,当然,或许也没人在乎盛家的立场。 可盛家一大家子人还是都开始谨言慎行起来,无事不出府,不惹事生非。 如此难挨着,科考成绩出来了。 盛长柏名列二甲,为第十三名,赐进士出身。 盛长枫性子跳脱些,亏了墨兰与林噙霜多年的鞭策,竟也得了个三甲,同进士出身。 可齐衡和顾廷烨都名落孙山,这让原本兴高采烈只等着上盛家门儿的两人失了方寸。 汴京中如今形势混乱,顾廷烨终于在顾偃开嘴里知道了自己落第的原因,一时间被仕途无望的结局打击得够呛。 而齐衡更难以接受。 他自认不差,却不料还比不过盛长枫。 加上他本打算得了功名就去盛家提亲的,可如今…… 叫他如何有脸面去提亲呐。 他二人来盛家私下里见过墨兰,墨兰自然是安抚为主,让他们继续努力。 又是好一番忽悠,哄得齐衡感动不已。 “四妹妹待我之心,元若定不辜负。” 齐衡听了她的话,眼泪汪汪地说。 实质上什么都没有许诺的墨兰微微一笑,圣洁温柔道:“元若哥哥不必沮丧,我相信你定会成功的。” 齐衡高兴地回去了,回去途中眼中希望无限。 而顾廷烨就更倒霉些。 他永远不会再有科考的可能,墨兰便耐心劝导,让他去从军,最好是从禹州边军那边历练起来。 顾廷烨听后大受鼓舞,回家和他爹商量了一番,隔日就踏上了去禹州的路。 做完这些,日子总算是清净了下来,墨兰就静静等着事情发展。 终于有一日,盛纮下朝后久久不曾回府,墨兰就知道是那个时间到了。 不多时,汴京中便响起了金戈之声,皇宫里为皇帝送勤王诏书的小宫女死在了半路上,却又被正好赶来的赵宗全赵策英父子接到。 于是这一日,汴京城中如日中天的邕王兖王退出了历史舞台,只剩下一个新的焦点。 禹州团练,赵宗全。 官家历经这一次宫变,没多久就驾鹤西去,由赵宗全登上皇位,承袭宗庙。 而赵策英,获封英王,虽无名义,但也成了实质上的太子。 可这些都是高层的事情,对于盛家来说挺大的一个变化就是—— 顾廷烨,那个在盛家读过几天书的顾家二公子成了新皇身边的红人。 如今,人家可是官家亲封的宁远侯世子。 顾偃开据说是挺欣慰的,但顾廷烨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求着他爹替他去盛家提亲。 这也有点太着急了,自然是被顾偃开打了回来。 樊楼吃酒的赵策英忍不住笑话这个好友。 “你也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物,如今更是父皇亲封的宁远侯世子,将来的宁远侯,手里掌着兵权的人物。” 他笑意深深,“怎么一回到汴京,局势都还没稳定下来就急着讨媳妇?” 顾廷烨长叹一口气,痛饮一大口酒,这才有些喟叹地说: “王爷您是不知道,我这心上人啊,实在是抢手,我怕我此时不快些,便有人捷足先登了。” “哪里就这么夸张了,如今这汴京,还有几个还敢驳了你的面子?”赵策英摇头失笑,却在低头的一瞬间想起自己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不过你这个也好,至少盛家四姑娘就在那里,不像本王的心上人,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他仰起头喝了口酒,还是绕过了这个话题。 “罢了罢了,总是你的造化,你这心上人哪日若是有缘,可得让本王见见,不知何等的人物才能让你如此牵肠挂肚。” 顾廷烨对他的事儿也有些了解,刚想安慰,却见到楼下蓦然多出一道浅绿身影。 他嘴巴张了张,神情转为欢喜,语气痴迷道:“殿下请看,下面那个绿衣姑娘,就是了。” 赵策英闻言,放下酒杯,转头看去。 第115章 【盛墨兰21】黑心莲 墨兰正与婢女一道在店小二的引领下前往包厢,正要上楼梯的时候,便觉得有一道格外灼热的目光在看自己。 这目光如此熟悉。 炙热中夹杂着无边晦涩暗沉的意味,这样的目光,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体会过。 那个在梦中常常装出一副良善模样,实则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的人。 赵策英……桓王殿下,真是久违了。 她微低下头盖住几乎是有些遮掩不住的微笑。 但外人看来,下方的绿衣姑娘仍然是一副娴静淡雅的模样,静静做着自己的事。 “殿下?桓王殿下?”顾廷烨在赵策英身后叫了两,语气疑惑。 赵策英仍然盯着下方的人看,没有回头,也没有一丝丝动静,但在顾廷烨出声后总算是有了反应。 “你先前说,你那位心上人答应了你,在你科考之后便可以上门提亲?” “是。”顾廷烨听他说起这个,言语间又带了几分忍不住的欢喜雀跃,傻呵呵的,嗓音里都染着憨。 “虽然女儿家脸皮薄,但四妹妹那般真心实意为我考虑,还说了那些话,想来与我心一致。” “是吗?”赵策英语气有异,微微沙哑,还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若她与你心心相印,那我,算什么呢?赵策英眸光愈加深沉,沉如一潭死水,透不出半分光亮。 但顾廷烨现在全心全意都放在了下方的墨兰身上,哪里还有往日里的耳目通达,八方玲珑,只是有些呆地应承了一声。 “是啊殿下,我想着,不久便要去盛家提亲了,我家老头子也答应了,到时候还要请您帮着在官家面前说说好话,为我与四妹妹请一道赐婚的圣旨。” 他目光中全是暖融融的笑意,似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圣旨?赐婚圣旨啊……”赵策英沉吟着低喃,骨节分明的指尖一下一下轻扣着木色的栏杆。 顾廷烨不以为意,还当他是调侃自己,毕竟以前这个好兄弟也没少笑话他为情所痴。 却不知此时他的好兄弟眸色晦暗,意味不明地盯着下方的绿衣姑娘笑了出声。 “这件事嘛,自然是可以的。” 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父皇近来忙碌,你不妨等些时日,待父皇清闲了,也好对这门婚事多加殊荣。” “殿下说的是!若有圣旨和官家垂青,四妹妹家里定然也会更善待她与岳母的。” 顾廷烨一拍桌子,非常认可赵策英的这些话。 他心中,齐衡虽是敌手,可有个拖后腿的母亲,万万争不过如今的他。 而他家的老头子拧不过他,早就妥协了。 他志得意满,自觉胜券在握,兴奋到无以复加,又接连喝了好几杯酒,一时间脸上都露了几分醉色。 赵策英在此时转过身,对上他兴奋的眼神,无声扯了扯嘴角,眼角余光似不经意地斜了一眼已经走上楼梯的窈窕少女。 “没错,如今你与心上人也就是等着一道赐婚圣旨了,快得很。” 顾廷烨与赵策英为生死患难之交,他对赵策英这个桓王信任不已,完全没有怀疑对方有别的心思。 更不要说怀疑赵策英对他的心上人产生觊觎之心了。 而赵策英呢? 他的确是和顾廷烨交情深厚,可他对墨兰更是多年的执念,偏执入骨,深埋灵魂,这份偏执已经是他本身割舍不下的一部分。 所以,这样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背刺好兄弟也不足为奇。 何况,墨兰还不曾嫁给顾廷烨呢,他也不算觊觎朋友妻。 当然,可以想见,若墨兰真嫁为人妇,想来赵策英也不会介意做个强取豪夺的王爷。 墨兰走上二楼的时候,正与对面之人撞上了视线。 既见到了,不去打个招呼也不好。 不过还不等墨兰动作,对面两人已经走过来了。 顾廷烨咧开嘴角,笑得灿烂。 “四妹妹也来吃酒吗?” 墨兰点头,“正是。” 赵策英在顾廷烨前面一点儿,露出个温柔和煦的微笑。 “盛四姑娘好啊。” 赵策英想过一万个墨兰认出他之后的表现,或许是欢喜,或许是惊吓,或许是别的,但没有一个想象中的反应是这样。 平静温和。 一如只是新结识了一个朋友。 “公子好。顾二哥哥,这位是?” 她嘴角微扬,面上的微笑完美无缺,一颦一笑,轻柔温雅,却又陌生,宛若初识。 顾廷烨立即热情地介绍起来,“这位便是桓王殿下,四妹妹,还不快见过殿下。” 墨兰从善如流道:“见过桓王殿下。” “适才无状,不识得殿下,臣女无礼了。” 赵策英定定看着她,眼中说不出的复杂,漆黑的漩涡在眸中盘旋而起,几欲择人而噬。 青年嗓音沙哑低沉,粗粝到近乎呕哑,“……无妨,不知者不怪,何况盛四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质问的欲望的。 纵然双目已通红,指尖隐约颤抖,都不曾破功,当场质问于墨兰。 墨兰垂着眸,低着头,微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仿若冬日冰面上的伶仃雪花。 头顶的目光如有实质,墨兰纹丝不动,淡淡的笑容与平静的动作叫人根本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顾廷烨想再和墨兰说话,墨兰却没了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思。 刺激人嘛,总要一紧一松,犹如放风筝,怎么能一味的逼迫,让人喘不过气呢? 她温声告退,赵策英也没有立场阻拦,垂着眼喜怒不辨。 而顾廷烨一味的欢喜,一个劲儿的傻乐,没一会儿就喝得醉醺醺。 赵策英可喝不下,也没心思,命人将醉酒的顾廷烨送回宁远侯府后便站起身,朝着另一处走去。 方才墨兰进了哪个包厢,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他如今是王爷,还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虽没有立太子,但实质上也差不多了。 所以,有几个暗卫再正常不过了。 他将暗卫遣出去,看住了这个靠近房间里里外外的人,一边走向那边,一边理着自己的有些褶皱的衣袖。 靠近后,他伸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笃笃—— 第116章 【盛墨兰22】黑心莲 门内起了一声轻微的响动,嗓音柔软的少女疑惑地问:“菜不是都上齐整了么,小二可还有事?” 赵.店小二.策英嘴角勾着个冷淡的弧度,眼似寒星。 他压低声音,故意偏离自己原本的声线。 “掌柜的今日特意送了诸位客人一味下酒菜,小的这才送来。” 樊楼掌柜确实有这个习惯,赵策英也不算扯谎。 只是今日这下酒菜,有些特别。 独家定制,专为一人所送。 墨兰在房门内有些狐疑地凝视着门口的影子。 这声音好似有些莫名的熟悉? 但,没道理。 赵策英就算是再疯,也不至于在樊楼做什么吧。 她也正是想着这个,才特意在樊楼与赵策英“重逢”。 如此,就算他再如何怀疑,也不至于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让她难办。 墨兰只当自己多心,哑然一笑后便起身开门。 “掌柜真是客气……” 余下的话卡在嗓子眼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了。 赵策英目光阴沉沉,可却笑容满面。 极矛盾,又极危险。 “桓王殿下,您怎么来了?”墨兰后退一步,慌乱只在一瞬间,又迅速恢复了冷静。 面前的少女肤色白皙,眸光清明温和,唇瓣殷红,笑若春花,颜如舜华。 可赵策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如此这般冷静理智地做着辜负自己的事儿。 他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墨兰心下一松,看来局势可控? 啪! 包厢的房门轰然合上。 下一瞬,赵策英猛地往里面跨了一步,墨兰下意识退后,与他一起进了外人不可窥见的领域。 青年鹰隼似的眸冷然嘲讽,对上了墨兰仍然冷静一片的眼睛。 “殿下要做什么?臣女虽卑微,却好歹也是……唔!!!你……” 腰上突兀的多了一只大手,极强势地揽住她的腰肢,也截断了她的退路,唇上则在下一秒堵过来一双格外炽热迫切的唇瓣。 他身上的气息比起在梦中要更为炙烈,像是一团明晃晃的焰火,能将人吞噬殆尽。 墨兰被迫迎合着他的力道,不得不承受着赵策英毫无章法且十分粗暴的炙吻。 “呜呜……” 他的吻越来越深,深入喉舌,叫人半分不能呼吸新鲜空气。 墨兰感觉到喉咙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发困难,难受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她心下忍不住想,难道赵策英是准备弄死她? 一不小心已经将人刺激得这般深吗? 因对面的攻势愈发凶狠,墨兰也有几分难受,这个吻过于狂烈,半分温情和欢愉都没有,不是墨兰会喜欢的吻。 但,看这个人发疯也还是挺有意思的。 她眉梢微挑,在极为困难的呼吸里呜咽出几句艰难的闷哼。 “殿下,放开我……” 赵策英置若罔闻,不仅将放在纤细腰肢上的手收紧了些力道,舌还得寸进尺地入侵了那温热湿润之处。 他粗喘着气,嗓音低哑。 “本王放开你,何人放过本王?昭昭,你为何要这般,分明是你说,要等着本王的。” 青年字字句句,皆是凶狠,半分都不留情,在这一句话后便扣住了墨兰的后脑勺,让她无处遁逃。 不仅跑不了,还得在这个人分明恶意的缠吻下辗转求存。 不知过了多久,墨兰不自觉背过气去,浑身软绵无力,就连呼吸都微微发颤。 赵策英将她笼在怀中,动作温柔地轻轻抚着她乌黑柔亮的发,瞧着她面上浮现的两朵红云,眼神重新柔和下来。 “原来你不叫昭昭,不过没关系,本王不介意,便当是你的乳名罢。” 墨兰此时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半分动弹不得,险些气笑。 但不行,不符合人设。 她眼中挤出几滴泪水,嗓音软下来,开口就是狂言。 “臣女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但您口中的昭昭我半分不知。” “难不成,殿下如此狂悖,竟找了个莫须有的名头来做这等……这等的事吗?” 赵策英一愣,低头去看她的眼睛。 那里面当真是清明冷淡,此刻却添了无尽的惶恐和恨意。 他恍惚间回忆起来,好似自与墨兰见面,少女都不曾露出半分识得他的模样。 第117章 【盛墨兰23】黑心莲 “四姑娘好深的心胸,只是我却觉得很是对不住四姑娘。” 赵策英眸光灼灼,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我既对四姑娘做了方才那样的事,便一定会负责到底。” “迎你做桓王妃。”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墨兰扯了扯嘴角,发现赵策英还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殿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与殿下身份天渊之别,实在很不必这般为我费心思。” 可不是,一个五品官家的女儿,一个是几乎可以确定继承大统的王爷,怎么看怎么不登对。 时人并非格外看重嫡庶尊卑,在阶级面前,嫡庶不值一提。 而赵策英和墨兰如今的阶级差距过大,甚至都不用考虑什么庶女不庶女的。 她说话时,因无语凝噎而微微垂首,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如玉肌肤,发上的流苏因这个动作微微晃动,一下子晃迷了赵策英的眼。 白嫩的指尖因紧张而捏着浅绿色的帕子,将那帕子捏得皱皱巴巴。 可更显眼的,还是那只手指尖上泛着的粉红色泽,无端端诱人。 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间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如梦似幻,仿佛回到了梦中相处时。 他忽然很想很想不顾一切,将人掳回去,藏起来,不去管那么多的纷扰。 什么顾廷烨,什么盛家,通通不重要。 “四姑娘,我意已决。”青年嗓音沙哑,语气坚定。 无论你记不记得,我都要把你抢回来。 赵策英想清楚后顿时长舒一口气,也不对墨兰做什么,打开门。 他最后温柔缠绵地瞧了一眼墨兰,却顾忌着先前的孟浪举止而克制住了再对她说些什么的冲动,转身走了。 墨兰在他走后仍淡定地端坐在包厢里,没多久就等来了想等的人。 长身玉立的少年郎端方温雅,一如昆山之玉,墨兰与他对上目光,旋即绽开一个轻柔的笑。 …… 赵策英回去后便着手准备聘礼,他激动异常,只等着上盛家的门儿去提亲了。 至于求圣旨这件事,他准备等墨兰答应了和他成婚后再去。 毕竟他本就是皇家人,不必再借多少皇家的风采也能光耀盛家门楣。 而回到盛家的墨兰迎面撞上了多日不见的盛长柏。 她方才见过齐衡,与他柔情一番,将人身上的鱼钩更稳固了些,如今骤然碰上家里的兄长,还真是有些手足无措。 “二哥哥,你……你怎么在这里?”墨兰小心观察着盛长柏,见他面色阴沉沉,顿时警惕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往旁边走。 “今日四妹妹出门良久,是去见何人了?” 盛长柏克制又克制,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他早就知道四妹妹好似同时与齐衡顾廷烨有些微妙的关系,只是……如今她主动出去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担心四妹妹做出什么有损门楣的事儿,他只是,只是嫉妒。 青年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阴郁,隐忍这么多年,却还是在看见墨兰似乎要和别人缘定一生的时候痛心不已。 墨兰仿若不觉他的异常,像寻常人家的妹妹对哥哥一样,依赖又忐忑地说:“二哥哥,今日出门偶然碰上了元若哥哥,这件事儿,可不可以不要和爹爹说啊?” 眼巴巴的哀求目光,充斥着无意识的依恋和讨好,偏生她平日里是个冷淡的姑娘,这样无意识撒娇的时候更添了几分娇媚柔软,叫人无限心动。 她又这样看他。 盛长柏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为什么别人可以,他就不行? 他神色愈发危险,转眸来看墨兰。 “四妹妹做出这等事,虽可免让父亲责罚,但我想,也该抄录几则戒律才是。” 墨兰哀嚎一声,沮丧地垂下眼,便听盛长柏继续道:“明日起,便由我监督四妹妹抄写。” 此刻,克己复礼的盛家二公子抛却了心里的枷锁,只求得能与她多相处些时日。 夜色浓稠如墨,梦境深处,盛长柏挣扎难言。 这是梦,可…… 浓雾环抱的九曲仙宫中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瑶台仙境里,不正是他所求之人吗?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着魔一样朝着那人走去。 媚眼如丝,艳若桃花,吐息微微,此刻正伸手来拉他的衣角。 “你怎么不动,帮帮我,我好难受~” 她眼角氤氲着细细密密的桃花色,犹如繁复的花瓣层层叠叠,盛长柏喉头干涩,发现虽然动作不受自己控制,却能说话。 “你怎么了?” 那女子娇艳无匹地瞪他一眼,哭唧唧地说:“还不是你,非要给人家吃什么药,说是这样会更好玩儿!” 她哭喘息,半幅迷离天光打在她身上,一身妖冶蛊惑之气,锁骨盈润而白皙,随着哭泣的动作上下起伏,晃得人眼睛生疼。 盛长柏手足无措,被这一句话里蕴藏的含义心惊不已。 救命……难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苦笑着摇头,想远离她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做出了他心里最想做的动作。 就连刚才还能控制的喉咙,都失去了控制。 “乖,没骗你,这次是我的错,下次换我吃药好不好?” 榻上娇媚的人儿横他一眼,显然是更生气了,不满地拉过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你吃药?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浑身都开始滚烫,抚上她薄背的时候,盛长柏便觉理智魂飞魄散,不知今夕何夕。 虎口处被她啃咬着,并不很痛,反而自那一处生出无尽的灼热之感来。 他忽然不想再反抗内心的想法。 闭了闭眼,盛长柏拥住了她,喘息声渐浓。 “是我的错,你怪我吧。” 是我不该生出这样肮脏罪恶的心思,对不起。 浓雾缭绕之中,璧人成影,天色朦胧昏暗,似乎是谁不想看清这样的景色。 * 盛长柏第二日终究是没有监督墨兰,就连这件事都不再被提起。 墨兰如常做自己的事,得知盛长柏又拿了几副下火的汤药时,只意味不明的一笑。 那日与齐衡见面的结果便在今日呈现,大娘子的人来报,说是前厅见客,让她也去。 与此同时,顾偃开带着顾廷烨也在往盛家赶。 而赵策英,此刻业已到了盛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