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青梅错认成负心A后》 1、第 1 章 深秋,一场盛大的时装秀在海州市落幕。 晚宴后的酒会,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友或者叙旧。 小提琴曲婉转悠扬,参杂着细碎的讨论声,或者玻璃杯相碰时发出的脆响。 越溪明独自坐在人少的角落里,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时尚杂志,偶尔拿起杯子抿一口柠檬水。 可惜这页还没看完,眼前忽地暗了下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伴随着沉稳的女声,越溪明手里的酒杯被轻松抽走。 她没有生气,嘴角反而勾出一抹浅笑,看向面前留着齐耳短发、气质干练的女人。 她颔首致意:“宿雨姐。” 宿雨不禁后退半步,将越溪明上下打量。 米白色礼服长裙,长发优雅地挽起,一字肩设计勾勒出弧度优美的锁骨,腰身的剪裁恰到好处。 灯光轻飘飘地落下,将她的眉眼描摹得十分温柔,仿佛湖泊上倒映出的、触手可及的月亮。 宿雨在心中咋舌,这外表太有迷惑性,也难怪方才来打听越溪明的人那么多。 她将酒杯放回桌上,自己也无比自然地坐到越溪明身边:“不去和你的同行们聊聊吗” 越溪明轻轻摇头:“我喝不了酒,还是别扫兴了。” 她酒精过敏,一丁点酒都沾不得。 这番说辞听得宿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吐槽道:“你这借口找得也太烂了吧。” 谁来这里是为了喝酒? 越溪明只抿唇笑了笑,没接话。 于是宿雨又调侃道:“大设计师,听说你在上个月的新锐秀上出尽风头,早早拿到多个奢侈品牌的offer。” 她摆出拿话筒的姿势,模样很正经,实际上那颗想要八卦的心都快藏不住了。 “是什么让你放弃国外的光明前途回来打拼的?” 越溪明很是配合,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那些机会不一定适合我,我回来是想开一间自己的工作室,顺便……” 她停顿了一下,正考虑要不要说,可还没措好词就被不远处的谈话打断了思绪。 “乔漾你知道不?” 关键词撞进越溪明耳朵里,她微微偏头,余光扫向身旁的两个男性alpha。 其中之一很不屑地嗤道:“乔漾啊?我偶然见过一次,话少还不爱理人,没意思得很。” 他边说边摸出手机给同伴看:“也就只有脸还看得过去。”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因为是偷拍的所以有些许模糊,但依旧能攥住旁人的目光。 少女似乎是在写生,被人打扰到后蹙眉看过来。 她有副秾丽却不失可爱的好样貌,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眼尾微微泛红,满含警惕,就像炸了毛的布偶猫。 男人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吊儿郎当地囔囔:“她就是在装清高,谁知道背地里是什么样?那些献殷勤的人就是看她家有钱。” 另一个人“啧啧”几声,眼珠子差点没掉进手机里:“确实不错,我都想去认识认识了。乔家这几年发展得很快,是个很好的联姻对象。” “也对,这花瓶摆出去也挺有面子的。” 毕竟是知名科技公司的大小姐,极其稀有的omega,据说追求她的人能在这里绕场一圈。 他俩沉迷聊天,两双混浊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对此指指点点或者高谈阔论,根本没注意周围的环境,走走停停地朝越溪明这边来。 宿雨听得直皱眉,嫌恶之情溢于言表:“好没礼貌,哪家的蠢货跑出来了。” 在这种场合说别人坏话,指不定会被有心人听见拿去挖坑,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她吐槽完又偷偷去瞄身边的越溪明。 后者已经合上杂志,笑容依旧温润得体,却让人分不清是在微笑还是在讥讽。 宿雨不自觉地往椅背上靠了靠,想离这人远一点。 眼见那两人离她们越来越近,越溪明垂眸,将原本放在自己手边的黑色手提箱放倒在地上。 这其实是一个小巧的工具箱,里面放着针线、各种配饰还有各种笔记。为了方便及时改衣,越溪明每次到秀场都会带着它。 尤其是这一次,她从主办方那里顺走了好几本杂志和设计手稿,这箱子的重量着实不轻。 宿雨欲言又止,刚想提醒越溪明砸人犯法,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将箱子踢了一脚、又踢了一脚,丝毫不心疼那双精美的高跟鞋。 手提箱在地毯上缓慢滑行,直到悄无声息地停在那两个alpha的必经之路上。 准备妥当,越溪明抿了口柠檬水,淡定地等待自己的“小学生恶作剧”奏效,顺便无视了宿雨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俗话说,背后说人闲话是要遭报应的。 自以为很懂的男一号大步流星地路过,谈笑风生间突然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脸着地。 他下意识抓住身边人,随后沉迷于不切实际幻想的男二号被拽得重心不稳,也跟着向地面栽倒。 “哎呦!”两人摔成一团,其中之一还是脸着地,那声闷响听着就疼。 酒杯倾斜,红酒随即洒了两人满身。手机脱手后滑出去,正巧停在越溪明面前。 屏幕尚还亮着,越溪明一低头,就看见了那张偷拍照片。 照片里的乔漾和记忆中的相差无几,仿佛在隔着屏幕与她对视。 于是越溪明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些,她捡起地上的手机,慢悠悠地起身拎回自己的手提箱。 再居高临下地看向摔倒的人:“你们没事吧?” 语气听起来很关切,但没有丝毫的歉意。 两人互相搀扶着爬起来,白衬衫上沾满红酒渍,呲牙咧嘴的,表情管理已经完全失控,狼狈不堪。 方才的响动引起了不少人注意,身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都是业界名流,在这种场合下丢脸估计会被那些死敌笑话好几天! 男一号抹了把脸,恶狠狠地瞪越溪明一眼,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可他的动作突然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这才发现眼前人也是一个alpha,一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alpha。 若不是那丝若有若无的白茶香,他差点没分辨出来。 男人连忙把已到嘴边的破口大骂重新咽回去,脸黑得如同吞了只苍蝇。 越溪明轻笑一声,将手机往前递了递:“真巧,你们也认识乔漾吗?” 话说到这种份上,再蠢也该听懂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气势顿时矮了三分。谁知道这是乔漾的什么人?万一是个惹不起的怎么办? 几十双眼睛盯着这边,他俩一刻也不想多待,连连鞠躬道歉。 “没、没有的事,吹牛而已。” “抱歉、抱歉!” 随后抬腿就逃,因为太紧张还差点忘了拿回自己的手机。 越溪明这才施施然回到位置上。 看热闹的人群也移开视线,偶有几句议论声也都淹没在悠扬的小提琴曲中。 围观了全程,宿雨当然能看出她是在为乔漾出头。 她不觉得意外,毕竟越溪明与乔漾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青梅的关系,曾经她一度以为这俩会结婚。 只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就有些摸不准了。 想到这里,宿雨试探性地开口:“你和乔漾……” “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越溪明偏头:“她或许已经认不出我了吧?” 她那双眼眸沉沉如墨,偏偏还是笑着的,看得宿雨鸡皮疙瘩掉一地:“你不要用这样的表情说话,很恐怖唉。” 越溪明便眨了眨眼:“我还是想和她见一面,不知道她这几年过得如何。” 外界并不知晓,乔漾很早之前就已经与家里人决裂了。她换了住址,注销社交账号,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新电话号码,包括越溪明。 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就这样断了联系。 除了每年准时收到的、来自匿名人士的生日礼物,越溪明只能偶尔从国内的朋友口中得到一点点不知真假的消息。 比如乔漾带走了她俩共同收养的小猫,乔漾很少出门,一直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画画。 又比如,乔漾已经成为了很有名的漫画家,她还是没回到乔家,却已经有许多不明真相的alpha前去打听她的私生活。 而今年,越溪明提前完成学业,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在自己生日前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再怎么说她都得见乔漾一面,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中,恰此时叮叮咚咚的电话铃响起,越溪明瞥向手机,发现是个0开头的陌生号码。 她从容不迫地接起电话,耳边随即响起个轻柔的女声。 “您好,请问您是乔小姐的家人吗?她出了事,目前在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能否抽空来一趟?” 越溪明本能地反问道:“乔漾?” “对,病人是叫这个名字。” 电话那头有点吵,伴随着医院病房特有的紧急铃声,听得人心脏蓦然紧缩。 越溪明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消失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再次听见乔漾的消息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一边迅速起身,一边确认:“第一人民医院是吗?我马上来。” 刚挂电话,宿雨就善解人意地挥挥手:“你快去吧,我帮你和主办方说一声。外面冷,记得披件外套。” 越溪明没有多说,提着手提箱略微点头,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中。 * 金黄的银杏叶落满人行道,寒风砭骨,呵气成雾。 医院里来往的人都裹着厚实的棉衣,而越溪明的裙摆蹁跹拂过,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仅仅披了件风衣,礼貌地朝指路的小护士道谢后穿过走廊,再拐个弯仔细地核对门牌号。 因为走得很匆忙,她是心跳还有些过快,毫不犹豫地拉开房门,然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靠窗的病床上坐个身量纤细的少女,头还缠着纱布,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柔弱。 少女也正好转过头,默然地与来人对视,落日给她的轮廓镀了层金色的光,落在越溪明眼中格外明亮。 久别重逢,越溪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反倒是乔漾面无表情,声音沙哑地开口:“你终于来了,见你一次可真不容易。” 越溪明一怔,没反应过来。 也就这愣神的功夫,乔漾瞬间红了眼眶,带着哭腔继续道:“你不要我就算了,连你的女儿也不要了吗?!” 越溪明:? 她哪来的女儿? 病房里的其他人纷纷朝越溪明投来鄙夷的视线。 而越溪明顿了一下,只觉得窗外的寒风灌进来,吹得她手脚冰凉,快要失去知觉。 三天前,她紧赶慢赶地回到国内,落地先去找了她和乔漾共同的朋友。 一天前,她拿到乔漾母亲的联系方式,甚至和她约好了时间见面。 两小时前,她帮乔漾教训了背后造谣的小人,接到电话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到医院。 就在刚才,她终于找到了自家小青梅,却被后者毫不犹豫地指认为抛妻弃女的负心a。 此时此刻,面对眼泪汪汪的小青梅,越溪明脸上绽开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容,甚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瞬也不瞬地盯着乔漾:“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2、第 2 章 明明眼前人是在笑,可乔漾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然而几秒后又鼓起勇气,超大声:“你是个负心渣女!” 在场路人无不为之侧目。 她说完就攥紧被子,睁大眼睛警惕地盯着越溪明,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暴起伤人。 围观路人也都跟着看过去,暗自感叹人不可貌相。怪不得书上说这种alpha笑得有多灿烂,内心就有多阴暗。 隔壁床的人忍不住为乔漾抱不平:“唉,这闺女在这好几天了,你一次都没来看过。” “年轻omega独自带孩子很不容易,你也太不负责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插话,都向着乔漾。 而越溪明只敛了笑意,垂眸静静地听着,至始至终没为自己辩驳过一次。 她穿得很单薄,原本挽起的头发眼下有些凌乱,纤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眼底的情绪,反而透露出几分柔弱来。 乔漾微微皱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浑身不适应,明明自己没有错,却总感觉心虚。 她本来已经准备好质问越溪明的,现在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呼啦一下全泄了气。 越溪明真是狡猾的alpha!故意穿这么少是想装可怜让自己心疼吗? 病房里吵吵囔囔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医生的注意。 她敲敲房门,在一群看热闹的人中一眼就发现了越溪明。 医生惊讶道:“你就是乔小姐的……” “朋友。” “妻子。” 越溪明和乔漾同时开口,却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回答。 越溪明偏头看向乔漾,后者抿唇,泪眼朦胧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委屈。 隔壁阿姨连忙递过去纸巾,一连声安慰,还不忘瞪了眼越溪明。 越溪明:“……” 医生见状连忙朝越溪明招手:“唉,你跟我来。” 直到走出病房,越溪明才慢慢回过神,迅速开始整理思绪。 她还没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不是自己穿越了,就是乔漾的记忆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下一秒医生就向她解释道:“乔小姐被送过来的时候头部遭到了猛烈撞击,记忆似乎出现了问题,以为自己是被负心alpha抛弃的可怜omega。” “我们检查过了,她没有法定配偶,没有被标记,更没有生育过,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如果你真的只是她朋友的话……”医生无奈地叹气,神情中透露着怜悯:“那么很遗憾,现在你是她幻想出来的负心alpha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越溪明没有考虑由此带来的后果,反而回想起乔漾头上裹着的纱布,眉头微蹙。 她将风衣拢了拢,问起别的来:“医生,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联系方式的?乔漾说的吗?” “对,在这之前我们联系过乔小姐的母亲,但乔小姐拒绝沟通,只给出了你的电话号码。” 说完医生拿出了乔漾的病历递给越溪明。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越溪明的身份,毕竟许多病人错乱的记忆与现实有一定关联,说不定越溪明真的是一个负心a。 可乔漾背出那串电话号码时那么流利,一刻也没有犹豫过。 哪有受害者会自己撞进网里?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越溪明居然觉得松了口气。 幸好自家的青梅还知道找她,虽然给她安插的角色不那么尽如人意,但也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如果乔漾找上了别人,她才真的会气疯。 越溪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翻阅着手里的病历。上面写得很清楚,病人独自外出时滑倒,头部磕到了马路边沿,被紧急送往医院。 她眸色暗了暗,嘴唇无声地翕动。 笨蛋乔乔。 她合上病历,温和地开口:“我想和乔漾单独聊一聊,确认一下她记忆受损的范围,可以吗?” 她总得知道自己现在在乔漾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医生只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可以,但最好不要过度刺激病人,这种事情只能循序渐进,急不得。” “好。” 这是家很有名的公立医院,空病房不太多。越溪明在帮乔漾缴费的时候顺手升级成vip病房,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坐下来和她谈。 突然被护士推到了新环境,乔漾明显不适应,姿态紧绷地缩在病床角,在一个本子上涂涂画画。 这种不适应在越溪明也踏进来时达到了极致。 她画也不画了,就盯着越溪明瞧。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城市的灯光照耀着无数晚归的人,也照在越溪明略显疲惫的脸上。 她微阖双眸,暴露在冷空气里的手指过分苍白了些。 越溪明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直截了当地问:“这几年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乔漾整个人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又开始觉得别扭,脑子里措辞几遍,最后还是冷冰冰回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越溪明嘴角便噙起笑,仿佛不怎么在乎乔漾的态度。 “我不清楚。” 这一句话直接让乔漾炸了毛,她蹭地一下直起身:“明明是你先抛弃我的,现在还要装作不知情吗?” 她凶完就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不知道的还以为越溪明是什么大坏蛋。 越溪明:“……” 病房为了通风将窗户打开了一丝缝隙,冷风便由此呼呼地灌进来,吹得她头疼。 她按了按眉心,将语调一软再软,轻声哄道:“乔乔,不是这样的,你没有被标记过。” 乔漾立马冷笑一声:“你对我做出那种事情,又强迫我做了标记清除手术,是早就想离开我了吧?” 在科技发达的如今,清除标记只需要一个小手术,只不过对omega的身体仍旧有伤害。 越溪明顿了一下,继续问:“哪样的事?” 她像是真的不懂,神色无比认真,非要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不可。 乔漾被这反应噎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尖尖瞬间沾染上诱人的嫣红色。 她用被子遮挡住半张脸,手也藏在被子里比划:“就是、那种,那种事情!” 语气还是很凶。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落在越溪明眼里,就是色厉内荏的幼猫,非常凶地冲人挥爪,但根本威胁不到越溪明这个坏蛋。 越溪明嘴角上扬:“我们也没结过婚。” 乔漾便把脸完全埋进被子里,闷声闷气:“因为你说不需要结婚,你会一直爱我,我一下子就信了。” 越溪明差点没出声反驳,这怎么可能是她说出来的话? 可她垂下眼帘,到底什么都没说。 通过前几次的对话,她也琢磨出了一点,无论她反驳什么乔漾都会自己圆回去。 乔漾的逻辑如同一栋违章搭建的破楼,看上去四处漏风,实际上也四处漏风。 但破楼的主人坚信自己的家坚如铁桶、毫无破绽,外人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越溪明只得耐着性子调侃道:“下次遇见这种事记得先把我告上法庭,而不是让医院打我电话。” 话音刚落,乔漾呼啦一下掀开被子,脸上的红晕不知道是被憋的还是气的。 她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呵,别以我不知道,你其实一直在暗中监视我吧?只要我向外求助,你就会把我关进地下室这样那样。” 然后眉头一皱,眼睛里的光芒瞬间熄灭,像是个被伤透了心的可怜omega。 “你还用宝宝威胁我……”说得情真意切,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当然,越溪明除外。她见乔漾变脸比翻书还快,甚至想抚掌赞叹。 很好,这简直无懈可击,连关小黑屋强制play都有了。 对此,越溪明脸上漾开一个标准的微笑,淡淡评价:“那我还真够变态的。” “哼,”乔漾矜持地抬了抬下巴,嘲讽道:“算是有自知之明。” 越溪明现在很想抖抖乔漾的小脑袋瓜,看看还能倒出些什么东西出来。 她慢悠悠、轻飘飘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小时候——” 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漾出声打断。 她满脸不解:“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摔到脑子了?越溪明,我们才认识四年。” “……” 许是秋夜太凉,今晚发生的事情又太多,以至于越溪明恍惚了一瞬:“是这样吗……” 在乔漾目前的记忆里,与自己有关的一切都被篡改了,甚至完全忘掉了她们一起长大的时光。 她没想一下子就更改乔漾的认知,可是面对气鼓鼓的青梅,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沉沉地压在心上,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沉默地坐着,独自消化今天的情绪。 就这样过了半晌,披在外面的风衣忽地被轻轻拽动。 越溪明抬头,这才发现乔漾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边,还揪住了一截衣袖。 漂亮的omega难得安静下来,低眉顺眼地请求:“越溪明,你可不可以放我回家。” 越溪明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医生说最好再留院观察一下。” 乔漾顿时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人居然会如此无情。 她咬了一下唇,下定决心为了自己的女儿忍辱负重,哪怕越溪明提出多离谱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于是又晃了晃衣袖,可怜兮兮地开口:“宝宝还在家里,没有我她肯定很害怕,求你了。” 越溪明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她脸上难得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倒是想知道,乔漾从哪整出来的“女儿”? 3、第 3 章 越溪明想事情的时候不说话,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她笑起来的时候还好,不笑的时候眸如点漆,黑沉沉的照不进光,教人难以琢磨。 乔漾不想承认,她确实有些怕越溪明这样,尤其是在自己有求于人的情况下。 她完全没有考虑到,其实自己不经过越溪明的同意也能走,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能拿出什么来打动这个冷漠的女人。 掂量来掂量去良久,乔漾咬一咬牙,十分别扭地把声音放软撒娇。 “拜托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越溪明觑她一眼,顺手扯过被子把人裹好、再轻轻按回床上。 omega的身体绷得很紧,肩膀也在轻颤,但没有躲开。 乔漾不敢想象越溪明会怎样对她,她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还要怎样! 可越溪明只是给她掖了掖被子,然后不紧不慢地晃悠出门,也不知道做什么去。 她听见房门“咔哒”一响,空旷的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莫名其妙的烦躁感在这时冒头,乔漾蒙进被子里,数着自己过快的心跳,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悲哀,这个无情的alpha果然还是嫌恶自己了。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不过是越溪明豢养的一只金丝雀罢了。 * 越溪明尚还在回忆乔漾方才的表情。 自家青梅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盖一下被子表现得像要英勇就义一样? 她已经问过医生了,乔漾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头部的伤口也恢复得很好。可以自由活动,晚上查房前送回来就行。 而她送乔漾回家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 越溪明先礼貌地敲了敲房门,随后推门而入。 病床上的人毫无准备,因此吓了一跳,连忙拿袖子抹脸。抹了好几下,才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只不过眼尾几分嫣红,似乎还带着可疑的湿痕。 越溪明蹙眉,语气不自觉地沉了几分:“怎么了?” 乔漾冷哼一声,偏过头不看她:“不关你的事。” 她攥着被子的手骨节苍白,可见很是用力,看得出来很紧张。 越溪明无可奈何,只能换了个话题:“你家离这里多远?” “开车十几分钟。” 乔漾几乎是秒答,人也不闹别扭了,可见滞留在家里的“女儿”对她来说很重要。 越溪明颔首:“衣服穿好,我送你回去一趟。” 话音刚落,就见乔漾蹦哒下床,三两下收拾好自己。 而后揪住越溪明的衣袖,闷闷地开口:“好了。” 这一套动作下来自然流畅,乔漾和越溪明都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这样一个在前走,一个在后面跟着。 直到越溪明摸钥匙开车,风衣忽然被往下扯落,露出大片薄瘦的肩背,她这才发现衣服上缀了个小尾巴。 乔漾迅速把手背到身后,满脸无辜,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越溪明没说什么,拉开车门坐进去:“地址?” 乔漾跟着坐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报出一串地名。 导航显示的目的地是一个普通小区。 这个时间点,小区花园里有散步的老人小孩、买菜归来的大爷大妈,以及脚步都带着疲惫与沉重的打工人。 而乔漾熟稔地穿过小路,领着越溪明来到自己家门。 进门后越溪明先是打量了一圈。 房子不大,收拾得干净整齐,墙纸和家具都是很温暖的橘色调,餐桌的花瓶里还插着束桂花。 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忽然就放松了,像是从钢丝变成了松软的毛线,适合编织成各式温暖的毛衣。 乔漾找出双干净的拖鞋丢给越溪明,然后敲敲鞋柜:“宝宝?” 昏暗的走廊里亮起两个小灯泡,紧接着一只纯白色的狮子猫颠颠地跑出来。 它被养得很好,皮毛溜光水滑,有一双漂亮的蓝金鸳鸯眼、巴掌大的小脸,还有厚实的毛围脖。 猫咪绕着乔漾转了一圈,贴上去甜甜地“喵”了声,那叫一个千娇百媚。 越溪明挑眉:“这是你女儿?” 这样就说得通了。 她记得很清楚,四年前的冬天特别冷,她和乔漾半夜散步,在雪地里捡到一只白猫。 眼睛都没有睁开,又瘦又小、还丑丑的,如果不救就会被冻死。 最后乔漾把它带回了家,取名叫白糕。 越溪明出国之前还收到了乔漾的消息,她说白糕睁眼了,是双晶莹剔透的鸳鸯眼。看来就是眼前这只了。 “白糕?”越溪明试探性的唤了声。 这只狮子猫不太聪明的样子,这时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人。 它霎时吓得弓起背,爪子虚空抓挠几下,露出粉色的爪垫。 越溪明稍微抬了一下手,白糕就“唰”的蹦出一米开外,随后飞快地蹿回房间,中途还因为爪子打滑摔了一跤。 看起来笨笨的,果然物似主人形。 越溪明嘴角刚挑起一点,就听乔漾自顾自地解释道:“白糕性格怕生,因为她从小就只有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我说这话没有怪你的意思,”乔漾在她身边幽幽开口:“但你总不能一分抚养费都不给。” 越溪明无可奈何地叹气:“乔乔,白糕是只小猫,不是——” “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想认下吗?”乔漾简直不敢相信,面前人居然如此之渣。 “也对,”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痛,惨然一笑:“当初你把宝宝丢在雪地里,要不是我及时发现……” 越溪明:“……” 这下越溪明乖乖闭嘴了。 她发现自己每解释一次,在乔漾心中的形象就会罪加一等。 从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再到遗弃亲女,再解释下去她该被判无期了。 她只能摸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 乔漾面若冰霜:“我凭什么给你。” “不给怎么打钱?” 乔漾听完默默地递出一个二维码。 她悲凉地想,终究还是屈服在金钱的力量下了。谁让她是孤身带女儿的可怜omega、被越溪明玩弄在股掌之间的金丝雀呢? 越溪明就见乔漾的神色变了又变,仿佛在脑补一场大戏。 她直接打断施法:“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奔波到现在还没吃过晚饭,现在一放松,身体上的疲惫就如同潮水般袭来,她确实是有点饿了。 乔漾双手抱着胸瞪她:“我不会再为你做早餐了。” 越溪明坐在沙发上,倦怠地眯起眼睛:“来之前没吃东西,好饿。” 声音也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乔漾凶巴巴的呵斥被这句话堵了回去,胸闷得慌。 她趿拉着拖鞋打开冰箱,脸色比冰箱还冰:“只有面条。” 越溪明懒洋洋地点头:“也行。” 乔漾拿出一把挂面和两个鸡蛋,余光瞄到靠在沙发上,支着头闭目养神的越溪明。 她那条露肩的礼服裙在灯光照耀下烨烨生辉,连带着整个人都在发光,如同一枚光华流转的珍珠。 这人实在嚣张,把她家当自己家一样,在沙发上睡得心安理得。 乔漾拧眉:“你起来!” 越溪明睫毛颤了颤,随后茫然地睁开眼睛。身体和理智都懒得启动,她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炸毛乔漾。 乔漾语气冰得可以掉渣,她轻呵一声:“把自己弄得那么可怜,是想博取同情吗?” 越溪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她又道:“要睡给我去床上睡。” 有的人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淡。 察觉到嘴角有上扬的趋势,越溪明假装轻咳一声:“没事,我就眯会儿。” “随便你。” 乔漾见劝不动,丢下一句话就进了厨房。 她往调料碗里放了两大勺辣椒,好几勺醋,直到把自己熏得酸溜溜的,才能忽略来自心底的那股涩。 越溪明穿成那样,是又去哪里纸醉金迷了吗? 她生气地往里面加了半勺花椒粉。 这碗面已经被做成无比邪恶的样子了,吃下去大概能直接去见太姥姥。而这只是来自金丝雀的一点小小报复而已。 等乔漾端着两碗面走出来,越溪明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咚”的一声,乔漾把其中一碗重重地放到越溪明面前。 面里有几颗被烫熟的青菜,酱色汤汁上飘着星星点点的油花,甚至还卧了个金灿灿的煎蛋,卖相看上去很好。 越溪明拿着筷子往下一捞,又捞出个煎蛋,这一个浸满了汤汁,还冒着腾腾热气。 她不假思索地把这个煎蛋夹进乔漾的碗里,动作自然到仿佛做过千百遍。 乔漾没动筷子,眼睛眨也不眨,看起来特别乖巧。 越溪明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她慢条斯理地吃面条,动作优雅端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下轮到乔漾迷惑了,真的假的? 她忍不住出声询问:“味道怎么样?” “还好,只是有点咸。”说完越溪明又吃了一筷子。 乔漾见状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小口煎蛋,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精彩无比。 又酸又辣,辛辣的香气在口腔里横冲直撞,而舌头在花椒的作用下直接麻痹,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在上面跳舞。 她连忙猛灌白水,吐了吐舌头,好不容易才舒服了一点。 越溪明的味觉是被摧毁了吗?为什么她跟没事人一样? 眼见越溪明放下筷子,已经把面吃完了,乔漾匆忙把头埋进碗里喝汤。 她听见了手机铃声响,随后越溪明接起电话转身去了阳台,还顺手拉上了玻璃门。 越溪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寒风从脸颊边溜过,将她吹清醒了不少。 她倚靠着栏杆,往下看是城市光怪陆离的灯火,耳边是一道沉稳的女声。 “乔乔没事吧?” 越溪明指尖点了点玻璃:“除了记忆和认知受损,别的都没有大碍。” 那道女声接着追问:“你说她把你当成了别人?什么样的人,可以纠正吗?” “还好。” 越溪明漫不经心地答,不过是偏执多疑还很黄暴的渣攻而已,她还算应付得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以一种长辈的语气继续道:“很抱歉让你遭受无端的指责,但我相信这并不是乔乔的本意。” “阿姨,我知道。” 她一早就知道乔漾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生病了。 “我会照顾好她,尽快让她恢复记忆。” 透过玻璃,越溪明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光明正大地做坏事,她把吃不下的煎鸡蛋用筷子碾碎,然后全部倒进越溪明碗里。 “至于婚约的事……”她眼帘半落,声音轻得如同一阵风。 “容后再议吧。” 4、第 4 章 四年前,越溪明尚在国外研读服装设计。 在某个苦于课程作业、忙得焦头烂额的深夜,她的妈妈打来一个国际电话,试探性地提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乔漾怎么样?” 越溪明那时就察觉出了其中的话外之音,她手里的笔一顿,线与线的连接处便留下一个墨点。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这孩子,”那边的女人嗔怪了一句:“非要我明说吗?” 她的语气温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让越溪明心跳加速:“乔乔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她性格不错、和你感情也好。” “乔乔的母亲来问过我,要不给你俩定个婚?” “订婚……”越溪明撕下没画完的设计稿,重新翻了一页。 速写本的纸张雪白干净,她提笔重新起稿,混乱的思绪也渐渐明晰起来。 她反问道:“这是乔漾的意思还是她母亲的意思?” 其实不必多问一句,她清楚自家小青梅的性格,这必定是乔家的意愿。 “哎呀,”女人似乎笑了笑:“那我们就不干涉了,我去和那边说说。” 接下来的课业和社交活动更加繁重,这通电话就被越溪明抛之脑后。 没想到一周后她又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这次女人直接开门见山:“你和乔乔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发生什么了?”越溪明皱起眉,突然觉得很不妙。 “听说乔乔和家里吵了一架,现在谁都联系不上她。” 刚说完,越溪明就已经点开了乔漾的头像。 她和乔漾最后一次联系是在三天前,聊天框里还挂着一个猫猫表情包。 乔漾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白糕都快把你忘了。 而现在越溪明发消息过去,却只剩下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她有片刻的愣怔,就像一只迷路的鸽子,徒劳地在原地打转。 女人表现得有些疑虑:“阿越,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和上次的婚约有关。” 越溪明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你说。” “乔家那边回复我,乔漾对和你订婚这件事表现得很抗拒。” “当然,我不知道她是讨厌乔家的安排还是讨厌——” 女人的话没说完就被越溪明打断:“我知道了。” 她那时没想太多,只担心乔漾独自在外过得好不好。 乔漾所有的社交平台都显示已注销,电话打过去更是空号,便无从得知她的近况。 几个月后从旁人口中得到些只言片语,才慢慢将心放下。 越溪明后来对此做出过无数揣测。 有可能是乔漾不想和她结婚,索性一走了之,只在越溪明生日时给她寄一份礼物。 青梅青梅就一定会在一起吗?或许在乔漾心里她们只是好得过分的朋友。 那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越溪明直到回国都没想好,是求得一个结果,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维持曾经的关系。 可她还是联系上乔漾的那位alpha母亲,询问当年乔漾究竟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而乔漾的母亲却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请求,她想让越溪明和乔漾订婚。 越溪明没明白里面的关窍,便更倾向于找到乔漾再做打算。 奈何—— 自家青梅突然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忘掉了与她有关的所有事情。 越溪明挂断电话,望向客厅里。 乔漾正忙忙碌碌地给猫咪换水和猫砂,给喂食器加猫粮,然后抽出逗猫棒陪它玩耍。 她脸上挂着浅笑,眼睛弯成月牙,看猫咪的眼神比看越溪明温柔多了。 桌子上的碗当然是没洗的,越溪明自觉洗完碗,然后又开车把乔漾送回去。 临别前她还不忘叮嘱:“我明天再来,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乔漾无动于衷:“哼,不劳你费心。” 越溪明在今天听了三个“哼”,收到了十几个无端指责,穿着单衣在秋夜里吹了几个小时冷风。 她微微笑起来,恰如春三月和煦的风,看得乔漾心生警惕。 随后便听越溪明轻声道:“晚安,乔乔。”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不急不缓的,一如主人稳定的情绪。 那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家的青梅。 * 大概是前一天东奔西走,处理了不少事情,越溪明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然后被一个理直气壮的电话吵醒。 她迷迷糊糊中听见乔漾对她说:“我想白糕了。” “嗯?”越溪明抬手遮挡漏进窗户的阳光,脑子没反应过来。 乔漾吸了吸鼻子,仿佛随口聊道:“家里那么大,却没有一个人陪白糕说话,她一定很寂寞、很无聊、很饿。” “……”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越溪明也没了困意。 她将手机开成免提,一边换衣服一边问:“等我一个小时。中午想吃什么?待会儿带你去吃。” 乔漾毫不犹豫:“麻辣烫。” 越溪明直接否决:“不行,你头上的伤口还在恢复,吃清淡一点。” “烤鱼。” “不行。” 乔漾在电话另一头磨牙,憋着一口气。 “冰淇淋。” 越溪明还是相当无情地拒绝:“不行。太凉了,而且冰淇淋不是午饭。” 乔漾气得鼓起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自己在越溪明身边受尽了折辱,却只能悲哀地沦陷。 她知道,越溪明的每一份给予都要求回报的。 乔漾冷淡道:“随你好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越溪明并不知道在刚才短短几秒内乔漾脑补了这么多。 她收拾好东西出门,顺便在备忘录里列好今天的计划。 医生说让患者接触熟悉的事物,对记忆恢复有所帮助。所以她今天打算带乔漾去逛逛街,再和宿雨见一面。 关于午饭的问题她表现得有些强硬了,要不要在路上买块蛋糕哄哄? 到医院时她的备忘录已经编辑好了一大半,她推开门就见乔漾站在窗边,穿得单薄、神情郁郁。 越溪明已经习惯乔漾丰富的情绪表达了,随口道:“乔乔,再去穿件外套。” 窗边的人影没动。 越溪明只好自己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准备帮乔漾穿。 毛呢大衣刚披上乔漾的肩,后者就猛地转身,几乎是撞进了越溪明怀里。 猝不及防之下,越溪明没来得及推开,任由抱着她的手收紧,直至两人之间再无间隙。 越溪明怔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件外套,并没有回抱过去。 所以这不是一个完美的拥抱。 但她被乔漾抱着,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团柔软的珊瑚绒布裹住,想拎起来揉一揉。 凉丝丝的风拂过耳廓,和肩膀处湿热的呼吸对比鲜明。 她嗅到怀中人身上酸甜的桃子气味,是来自于omega的信息素。 像在寒冷的秋天喝到一杯暖呼呼的桂花奶茶,说不上有多悸动,但她很喜欢。 越溪明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被乔漾听到。 而乔漾埋头胡乱地蹭了蹭,眯起眼睛小小声道:“一个拥抱换一个冰淇淋,这是我的底线。” “不能再让了。” 5、第 5 章 重逢后的每一天越溪明都在试图连接乔漾的脑回路。 结合前后语境,这次乔漾突然抱她,仅仅只是因为想吃冰淇淋而非别的什么原因。 她有些无可奈何,轻轻把人推开:“我可没承认过有种交易,所以一个都不作数。” 虽然今天乔漾已经拆了头上的纱布,但越溪明还是担心后续恢复得不好。 乔漾垂下眼帘,整个人的气场都低落下去了。 她没有办法,越溪明偏执且掌控欲强,忤逆她是十分不明智的行为,会被厌弃的。 乔漾失魂落魄地跟在越溪明身边,一句话也不肯说,像张灰败的纸片,以至于越溪明频频回头看她。 越溪明带她去的地方是曾经她俩经常去逛的商业街。 记忆里,乔漾很少在自己面前溜露出难过或者失落的表情,她总是走在自己前面一点,然后叽叽喳喳地分享最近发生的趣事。 她们一起去小吃街吃宵夜,逛完了每一家文具店,在电影院看了许多神作和烂片,也曾像今天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 回忆太过纷繁复杂,以至于越溪明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脚步忽地一顿,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喏,不是要吃冰淇淋吗?” 前面的那家甜品店开了许多年,它家的冰淇淋是一绝。 乔漾起初被吓了一跳,随后偏过头认真看她,似乎是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越溪明微笑:“怎么,我还能当街拦你不成?” 乔漾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可真不好说。 她的身体可比嘴诚实,径直往店里去,生怕走慢了让越溪明反悔。 桂花冰淇淋甜筒是这家店的秋季限定,丝滑的牛奶冰淇淋浇上桂花酱和芋圆,吃一口仿佛漫步在秋日的桂花大道上。 而且今天正好搞情侣活动,第二个半价。 乔漾兴致冲冲地去,心满意足地带回来两个甜筒。嗷呜一口咬下去,香甜的滋味充盈舌尖,能让人幸福得眯起眼睛。 越溪明耐心地看她吃了两分钟,发现乔漾完全没有要分享的意思。 某人一手一个,看样子是打算自己吃完整份情侣套餐。 越溪明不禁勾起嘴角,语气很是温柔:“两个是不是太多了?你伤还没好全。” 乔漾顿觉后背凉飕飕的,下意识地把甜筒拿得离越溪明远点,狡辩道:“第二个半价,不买两个多亏。” 越溪明笑而不语。 随后在一个下楼的自动扶梯上,她探过头,在乔漾的注视下咬掉了另一个甜筒的冰淇淋尖。 确实很好吃,还是记忆里的味道,牛奶和桂花的甜可以驱散一整天的疲惫和难过。 也难怪乔漾那么爱吃甜食。 乔漾怔愣地盯着她:“你——” 越溪明真诚地颔首道谢:“谢谢乔乔帮我拿着,我正好手冷。” “你——” 乔漾睁大了一双桃花眼,像发现主人居然在偷吃她猫粮的猫,震惊得喵不出来。下扶梯时还差点绊倒,幸亏越溪明拉了一把。 越溪明原本以为另一个甜筒该归自己了。 却见乔漾迟疑了足足有半分钟,耳垂恍然间染上薄红。 自己的那份吃完,她若无其事地把甜筒捏紧了,好像还打算继续吃。 妻妻之间分享同一个甜筒是很正常的事情,让越溪明一口她也不算亏。 反倒是越溪明突然扣住乔漾的手腕,趁她猝不及防时轻松抽出那只甜筒。 乔漾低头的那一瞬间她其实紧张到了极点,大脑还没想明白,手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默默地吃甜筒,余光扫过乔漾的侧脸,很快就收回去了。 乔漾蹙眉,小声地嘟囔:“想吃就早说,只咬一口算什么。” 越溪明低咳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中午吃曲江楼,宿雨姐也在。” 乔漾又面无表情地开口:“有些人咳嗽还非要吃冰淇淋。” “……” 越溪明只好闭嘴,默默带乔漾去吃饭。 曲江楼也是她们从前常去的店,是中餐,不仅装修得古色古香隐私性还很好。当然,味道是乔漾亲口承认过的“好吃、爱吃”。 服务员将她们领到一个包间,宿雨已经坐好了。 越溪明朝她颔首:“久等了。” 也就等了几分钟,宿雨自然毫不介意,还调侃道:“听说要和乔乔吃饭,我怎么都得早点来。” 宿雨比越溪明和乔漾大两岁,是她们的高中学姐,因为和越溪明同在学生会所以熟识。 两家人在生意上也有合作,算是彼此要好的朋友。 在约她出来之前,越溪明就简单地描述过乔漾的情况。 乔漾端正地坐下,起先还有些拘谨地打招呼:“宿雨姐,好久不见。” 宿雨便回以一笑:“好久不见。” 她往椅背靠了靠,上下打量对方:“感觉好像更漂亮了。” 褪去了当初的青涩之后,眼前人好看得有些刺眼,是人群中不经意间一瞥就会被惊艳到的类型。 其实从高中开始,乔漾就是校园里的很受欢迎的omega。 性格好颜值高家世出挑,简直是理想型,每年生日收到的礼物和情书能塞满储物柜。 宿雨回忆起从前,隐晦地瞄越溪明一眼。 只是有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硬是让乔漾无视了那些示好,一头扎在学习上。 乔漾被夸得不太好意思,主动给宿雨倒了杯饮料。 越溪明拿过乔漾的杯子,也给她倒饮料。 宿雨继续道:“我记得你当初就说想去画漫画,现在终于成功了?” 乔漾乖乖回答:“还不算成功吧。” 她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嘴角已经挂上了浅浅的笑容,明显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工作。 宿雨一阵感叹:“阿越也是,都快有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了。” 看着自己讲过题、借过笔记的学妹们事业有成,其实还挺有成就感的。 越溪明一言不发,就听两个人聊得越来越自然。从学业说到近况,再品评了一番今天的菜色,还互相推荐了一波心头好。 乔漾与宿雨之间的谈话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有那么一瞬间,越溪明甚至以为她恢复了。 直到宿雨笑着打开她的平板电脑:“说起来,我相册里还有你们两个的合照。” 她在云相册里翻翻找找,点开一个很久之前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尚还稚嫩,穿着老土的校服并排坐在跑道边的看台上。 乔漾抱着速写本比划,越溪明就支着头瞧她。 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开心的话题,越溪明眼里的笑意比身后的日光还要明亮,差不多快要满溢出来了。 越溪明偏头,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拍这张照片? 宿雨将平板递给乔漾,神色柔和:“如果我说你其实是失忆了,你会信吗?” 乔漾低头,原本的浅笑眨眼消失:“宿雨姐,别开玩笑了,我和越溪明……” 那表情十分苦涩,就像是在说,你看我会信吗? 这照片太假,越溪明怎么可能会用这样专注的眼神看她? 宿雨见此轻嘶一声,随后递给越溪明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越溪明心态放得很平,并没有太失落。依目前的情况来看,乔漾没让她罪加一等就很不错了。 她告诉自己急不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宿雨只能收起照片,随口问:“下午你要和越溪明去哪玩?” “都可以,”乔漾双眼无神,机械地嚼着嘴里的虾:“除了呆在越溪明身边我又能去哪里呢?” 她的呢喃声足够小,奈何在坐的两个alpha听力极佳。 “……” 宿雨脸上的肌肉略微抽搐,像是在极力忍耐。 越溪明瞥她一眼,无声警告:不许笑。 最后宿雨实在忍不住摆摆手,转头出了包间。 越溪明放下筷子对乔漾道:“你先吃着,我去买单。” 她也跟了出去。走出足够远,宿雨就蹲在走廊的拐角处,身体不断颤动,伴随着诡异的闷笑声。 不知情的估计会被吓一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捂住脸笑得停不下来。 越溪明冷眼旁观,直到后者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站起身:“哎哟,笑得肚子疼。”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乔漾把你们之间的关系想象得这么扭曲?” 她原本以为越溪明所说的“乔漾以为我是某个负心a”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没想到实际情况这么抓马! 越溪明幽幽开口:“你说得对,她会这么想总该有依据。但是我不确定,这是她虚构出来的剧情,还是……” 她迟疑了几秒,才缓缓道:“还是她认知中的事情。” 在乔漾的记忆里,只有关于她的认知改变了,会是乔漾潜意识的投射吗? 在乔漾眼里,自己是否就是那样一个控制欲强、负心薄情的人? 她刻意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因为一旦她开始深究其中的原因,她总忍不住心烦气躁。 宿雨倒是想得很开,宽慰道:“该说你考虑得全面还是过于复杂化了呢。” “相处这么多年,你应该是最了解乔漾的人了,不要怀疑自己。” 越溪明没有回答。 毕竟四年过去,她还能说自己了解现在的乔漾吗? * 午饭后与宿雨道完别,乔漾就想回去看看自己的猫。 越溪明当然不会拒绝,正好当做午后休息。 今天再到乔漾家,白糕就没那么怕她了。 乔漾在一旁铲屎,这只漂亮的狮子猫就蹲在茶几上观察越溪明。 歪着毛茸茸的头,一双鸳鸯眼剔透得如同上好的水晶。 越溪明低头回消息,猫咪就大着胆子上前试图拿爪子扒拉她的头发。 等越溪明一抬眸,猫咪就唰地倒退好几步,还不小心踢翻了一盒抽纸。 越溪明深知自己与这个“女儿”关系不算好,便没有搭理白糕,转而无所事事地四处打量。 她昨晚来的时候太疲倦没仔细看,今天才发现茶几上放着好几本花花绿绿的漫画书,估计是乔漾没来得及收拾。 越溪明凑上前,只见那摞书从上到下依次名为: 《霸道总裁的小逃妻》,《清冷omega带球跑》,《办公室迷情》,《强占那个病弱alpha》。 “……” 越溪明:? 6、第 6 章 越溪明再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真的了解自家小青梅吗? 她知道乔漾很喜欢漫画,时常在周末抱着书看一下午,也知道乔漾最喜欢的漫画家和作品。 但四年过去,乔漾的喜好变化这么大吗? 越溪明皱起眉,难道乔乔那些莫名其妙的幻想和这些漫画有关? 她刚伸手想去拿一本,就听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越溪明的动作顿住了。 她回头对上乔漾探究打量的视线,只犹豫了几秒便坦诚道:“你的漫画书。” 气氛似乎凝固了一瞬,只有白糕轻盈地跳上那堆漫画书,慢悠悠舔爪子。 越溪明想了想,又补充道:“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乔漾捏紧拳头,嘴角抿直。 她瞬也不瞬地盯着越溪明,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细微变化。 她轻声问:“你饿了吗?” 越溪明不明所以,但看出了乔漾的异常紧张。 她有意收回手离乔漾的漫画书远一点,老实回答道:“刚吃过午饭。” 乔漾又问:“那要不要陪宝宝玩一会儿?” 越溪明从善如流地拿起逗猫棒,准备培养一下和这只便宜女儿的感情。 她只是不明白乔漾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因为喜欢看的漫画被自己发现了? 越溪明晃了晃手,逗猫棒上的铃铛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糕瞬间来了精神,从茶几上一跃而下,爪子追着逗猫棒挠。 越溪明余光一扫,正见乔漾抱起那堆漫画,飞快地把书转移到书房。那动作,连背影都透着股紧张。 她不理解,不过是狗血漫画书,乔乔就这么害怕被自己知道吗? “喵~” 手里的逗猫棒被轻轻扯了一下,甜腻的猫叫声唤回了越溪明的注意力。 白糕虽然胆子小,但她用智商换来了颜值,是只很乖、很善解人意的小猫。 越溪明陪她玩,她会把爪子收得好好的,非常小心地用粉嫩的肉垫拍人。 见越溪明蹲下来看她,白糕主动往前,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塞进越溪明手心里。 这是在要摸摸。越溪明忍不住摸了好几下,心道好诚实的小猫。 如果乔乔也有这么诚实就好了。 恰好乔漾从书房里出来,她重重地关上房门,还“咔嚓”一声给门上了锁,宣告书房就此成为禁地。 白糕又颠颠地凑上前蹭乔漾的腿撒娇。 乔漾一把将猫捞进怀里,然后坐到越溪明身边,两人之间隔了大概三十厘米,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桃花眼一抬,偷偷地观察越溪明的态度。 越溪明忽地开口:“说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乔乔的笔名。” 只听说她是很有名气的新锐漫画家,每次签售会都会排好几队的人。 乔漾不看她,冷冷地嘲道:“呵,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也会好奇我的事?” 她身体却依旧紧绷着,眼里写满嘲弄,像是过度防御的一只小刺猬。 经过这两天的历练,越溪明对此接受良好,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她耐着性子解释:“不是突然,是一直都想知道。” 除此以外,她甚至还想知道乔漾过去四年都在做什么,有没有受委屈,或者交到新朋友。 但她不能什么都问,过度靠近可能会招致反感,这是社交常识。 乔漾紧抿着唇,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说。 越溪明便语气柔和地开口:“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她表现得很善解人意,乔漾却蹭地一下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大声道:“我不想说,你不会喜欢那些的!” 她说完似乎地自己都愣了一下,最后慌乱地坐下,把白糕重新抱过来一通乱摸。 白糕被摸得喵喵叫,拿肉垫去拨乔漾的手。 越溪明被吼得有些懵,她下意识地反驳:“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的?” 明明只是随意地一问,她不明白乔漾为什么会突然发作。 这是乔漾的真实想法,还是被记忆影响后的结果? 乔漾撇过头,眼尾微微泛红,看样子是不想多说。 突然失控的事情发展让越溪明心里的焦躁又开始翻涌。她轻轻呵出一口气,试图让情绪平复下去。 不知是谁的手机响起来,打破此时过于凝重的气氛。 越溪明接起电话听了半晌,对乔漾道:“我工作室那边有点事需要处理——” 乔漾直接冷漠地打断:“你走吧,我待会儿自己回去。” 越溪明点点头,当真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乔漾呆呆地坐了几秒,突然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起来。 她咬着嘴唇,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随便了,反正自己已经被那个冷漠的alpha厌弃了。 可眼睛又不自觉地往手机上瞟。 白糕蹭到身边,甜腻地撒娇:“喵喵~” 猫咪主动露出雪白的肚皮给乔漾摸,像是在安慰她。 乔漾兴致缺缺地揉了揉软乎乎的猫肚皮,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她拉开茶几的抽屉,准备给白糕喂点猫条,却摸了个空。 家里的猫零食吃完了,难怪白糕今天叫得这么百转千回。 乔漾将手机拿过来,社交软件上一条消息也没有。 或许越溪明生气了,不想再理她。 她刚刚恢复的那一点点好心情又消耗一空,失魂落魄地打开购物app,选了一盒白糕最爱吃的猫零食付款。 出乎意料的是,付款页面上突然弹出一个感叹号,提示付款失败,您的余额不足。 “嗯?” 乔漾茫然自语:“我的钱呢?” 她点进自己余额,一个大大的“10”顿时刺痛了她的眼睛。 心中升起一种很不妙的预感,乔漾开始挨个查询自己的银行卡。 随着恐怖的事实渐渐浮出水面,她心跳加快,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 竟然全都是0!!! 她辛辛苦苦攒了四年的钱呢!她明明记得几个月前自己还很富有,猫粮和猫零食都是买最贵的。 乔漾捂住白糕的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稿费还没下来,余额因为吃冰淇淋只剩下十块,因为突然住院信用卡还倒欠了些钱。 她都不敢想这个月剩下的十天要靠什么度过。 她将厨房搜罗了一遍,绝望地发现只有两包挂面和若干调料。 上次给越溪明下面条,仅有的两枚鸡蛋和一颗青菜也都用完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猫粮猫砂还囤了很多。 可乔漾完全不记得自己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脑子和账户都像被水洗过一样干净,乔漾跟白糕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她的钱呢?! 白糕歪头,看着自己的主人先是在房间里四处乱蹿,然后又往墙角一蹲,嘴里念念有词。 事实上乔漾正在查流水,她的账单一直都很正常,直到一个月前—— 那简直是极其巨额的花销,一笔用于订购一家知名品牌的礼服,另外一笔汇款给了个人,备注写的是“手稿”。 尤其是后者,若她还在乔家,这笔钱只会让她小小地心痛一周,但放现在那简直是晴天霹雳。 就是这笔支出让她的存款只够生活一个月,意外住院后更是直接宣告破产。 “呜——” 白糕被身边人类发出的“尖锐爆鸣”吓了好大一跳,连忙躲到高处。 乔漾盯着那鲜红的巨额数字,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她怎么会花这么大一笔钱买她用不上的东西? 除非,这并非她自己的意愿。 是了,服装和手稿都是越溪明喜欢的,乔漾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说不定是越溪明动用某些不可说的手段迷惑了自己,从而骗掉存款让自己离不开她。 这也是越溪明控制她的方式吗? 乔漾悲哀地捂住脸,她到底是逃不出越溪明的手掌心。 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想通了。 没有关系,她还可以蛰伏起来,继续攒钱逃离那个囚笼。 但在那之前,她必须想办法度过剩下的十天。 乔漾冷静地拨出一个电话号码,几声忙音过后,电话接通了。 越溪明那温和清澈的声音响起:“怎么了乔乔?” 乔漾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后开口:“你赢了。” 电话那头的越溪明蹙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还在赶往工作室的路上,突然接到乔漾的电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乔漾自顾自地继续:“明天来接我的时候顺便给宝宝带盒零食。” 根本没给越溪明询问的机会,对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几秒后,手机上弹出一条来自乔漾的消息。 她发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狮子猫表情包,配字是:对不起! 然后又是一只露出雪白肚皮的猫猫:随便摸! 越溪明嘴角翘了翘,原本积累的烦躁感忽地消散干净,变成了柔软的棉花。 自从小青梅失忆后就变得好难琢磨。 她看着手机上放大的乖巧猫猫,垂眸思索乔漾白天对她说的话。 她笃定地说:“你不会喜欢那些东西。” 越溪明很少感到委屈,被误解被指责她都无所谓,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人。 只有在面对乔漾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心里酸涩,像咬了一口根本不甜的青梅。 但越溪明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决定今晚就去看几本狗血漫画。 7、第 7 章 等越溪明处理完事情回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她一边等待漫画app下载好,一边给乔漾发消息询问到医院没有。 乔漾发来一个可爱的猫猫头:【嗯嗯!医生说明天可以办出院,以后定期复查。】 【好。】 越溪明回复完,app也已经下载完毕。 她迅速注册了一个账号,便开始在榜单上筛选合适的漫画。 越溪明还挺喜欢看书的,但大多都是画集和各种文学作品。 只有偶尔的偶尔,她会挨着乔漾看同一本漫画,然后度过一个转瞬即逝却特别温暖的下午。 可惜这次看漫画没人陪了,她只能自己慢慢找。 榜单上的漫画多种多样类型丰富,然而在无数的漫画中有个名字格外突出: 《金丝雀的囚笼》——坠于爱恨交缠的之中。 名字和简介在一众甜甜的爱情漫画中鹤立鸡群,越溪明一眼就看中了它。 它不仅是月榜第一,热门评价还写着:【好土,但是好上头!】 不错,像是乔漾喜欢的故事类型,越溪明决定仔细品读一下。 没想到她刚点进漫画的主页,入目即是一条橙色的请假条。 【抱歉!因为意外住院,漫画暂时停更一段时间qaq】 漫画最后更新时间是两周前,评论区的读者们也都哀嚎一片。 【呜呜呜,太太什么时候回来更新呀。】 【希望太太早日康复!】 住院? 越溪明愣了愣,这很难不让她联想到某个因为脚滑把自己摔进医院,还失忆了的小笨蛋。 不会这么巧吧? 她抱着怀疑点进漫画的第一章,随后完全沉浸进去了。 漫画的作者叫做“泛舟溪上”,画风极其精致细腻。 大到复杂的场景,小到人物的一瞥一蹙都跃然纸上,甚至可以单独截下来当手机壁纸。 而剧情则相当戏剧,或者说狗血。 一个omega意外被霸总alpha看上,并在后者的猛烈追求下坠入爱河。她们飞速结婚还有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可惜这个alpha并非良人,她温柔的表象下是一颗冷漠薄情的心。 在她眼里,omega不过是她豢养的小小金丝雀。喜欢就逗弄两下,不喜欢就丢在一旁。 omega从起初的无错煎熬到逐渐顿悟,下定决心从alpha身边逃离。 可alpha性格相当偏执,她早已将omega当做自己的所有物,自然不允许对方离开。 接下来就是长达几十章“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 期中还掺杂着各种土味宣言、中二语录、以及各种打过码的涩涩画面。 目前漫画正连载到金丝雀omega偷偷攒下一大笔钱准备再次出逃,却被偏执alpha发现了端倪。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alpha的微笑上,光与影的交界处,她阴郁地开口:“……休想离开我。” 越溪明下意识地点翻页,直接跳到了漫画的评论区。 【是不是该小黑屋play了,急急急——】 【感觉她俩其实是相爱而不自知。】 【什么?这难道不是沙雕漫画吗?楼上怎么在讨论爱情?】 【什么?这难道不是涩涩漫画吗?楼上怎么在说沙雕?】 读者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越溪明顺手在一条催更的评论下点了个赞。 她抿了口放凉的茶,才注意到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时间。 凌晨两点半,已是深夜。 越溪明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熬了半宿把这篇漫画追平了? 她盯了作者主页半晌,又默默地摸去了对方微博。 “泛舟溪上”很少分享自己的生活,大多都是发一些漫画进度、签售信息,除此以外最多的就是各种小情侣插画。 情侣们手牵着手一起逛街,在黄昏时的江边散步,在甜品店里共享同一份巧克力蛋糕。 构图和配色特别温馨,人物眼中对彼此的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是让人见了就不自觉扬起嘴角的画。 越溪明没有过多犹豫,直接点了一个关注。 “叮咚”,页面随即刷新出一条全新的粉丝可见微博。 还是插画,只不过小情侣的约会场景从甜品店挪到了浴室。 透过那道铺满水雾的玻璃,能隐约看见少女姣好的身体轮廓,红透的耳垂,还有坠入情/欲时的恍惚神情。 虽然在漫画中作者搞涩涩的功底就已初现端倪,但在此刻越溪明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她把手机倒扣,心脏扑通一跳。 这作者应该不会是她家青梅……吧? * 熬夜看漫画的后果显而易见,越溪明起得比平时晚一个小时。 她昨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的乔漾已经恢复记忆,笑着对她说:“就这样吧,我们只是好朋友。” “其实我喜欢的是《金丝雀》里面的霸总攻,你这种已经不吃香了。” 这个梦太怪了,以至于越溪明到医院时还觉得心有余悸。 她深呼吸一口气推开病房门,正好望见坐在椅子上涂涂画画的人。 灿烂的阳光大方地照亮整个房间,自然也映照着乔漾精致的侧脸。 她听见动静后飞速把平板藏到身后,然后歪头去观察越溪明。 越溪明手里提着宠物店的袋子,里面有好几盒不同的猫零食。 看得出来她对女儿还是很上心的,这让乔漾小小的欣慰了一下。 她尽量温柔地抿起嘴角,试图给“饭票”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却见越溪明突然往后退一步。 乔漾:? 事实上昨晚那个梦带来的冲击太大,越溪明现在还有心理阴影,生怕这张小嘴里再吐出一些她不愿意听到的话。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自然地拎过乔漾的包:“现在就去办出院?医生有叮嘱什么吗?” 乔漾撇撇嘴:“没有。” 其实医生和她长谈一番,说怀疑她记忆有损,建议她多与亲戚朋友交流以尽快恢复记忆。 乔漾深以为然,毕竟她花了那么大一笔钱,居然完全没有印象! 越溪明手段通天,她不敢表露出任何怀疑,只能暗自蛰伏起来寻找机会。 这样想着,乔漾乖巧地贴上去,主动把越溪明手里的东西拿回来自己提。 她眨眨眼睛,声音又软又甜:“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这夹子音把越溪明听得一愣,随后好笑地看着她。 一般来说,平日里又凶又不肯让人碰的猫突然开始撒娇,肯定是心虚或者做坏事了。 她抬腿就往外走,回答道:“工作室装修收尾,我大概会过去看一下。” 乔漾连忙黏上去,和她并排走:“办完住院我跟你一起去,我想帮帮忙。” 越溪明没说可不可以,径直走到付费窗口缴纳住院期间的费用。 眼瞅着那么一大笔医药费都由越溪明付了,乔漾悄悄伸手攥住了越溪明的衣袖。 她扯一扯、晃一晃,小小声道歉:“对不起,昨□□你发脾气了。” “没事,我不介意。” 越溪明漫不经心地答完走进电梯里,正准备按楼层,就被某个急于讨好的人抢先了。 她走到车前,这次还没动手乔漾就主动拉开车门。 某个人非常努力地在为自己的生活质量奋斗,为此她可以暂时献祭灵魂。 毕竟她昨天为了省钱不得不走路回医院,晚饭吃的还是泡面! 这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越溪明也不知道主动,哪怕是赔她一点精神损失费呢? 接下来的一路越溪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乔漾的嘘寒问暖。 她承认自己是有一点点阴暗,偏爱看青梅咬牙切齿地帮她拧瓶盖,然后又带着虚伪的笑容把水递给她。 就这样到了工作室,越溪明拿出钥匙开门。 她在市中心新建的写字楼里租了半层,目前装修已经收尾,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工作室是清新自然的风格,划分了不同区域,靠窗的位置还放了张柔软的沙发、一张小茶几。 越溪明往沙发上一坐,翘着腿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乔乔,可以帮我倒杯茶吗?茶叶在柜子上。” 乔漾眯起眼睛、气得牙根痒痒,但还是踮起脚尖去够茶叶,噔噔噔地去给越溪明泡茶。 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态度。 她如此安慰自己,然后余光瞥见了水吧台上的方糖。 越溪明背对着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乔漾轻手轻脚地打开方糖盒子,然后狠狠地往茶杯里倒了十几枚。 碧绿的茶水似乎泛起诡异的光芒,悠扬的茶香中多了股腻歪的甜味。 乔漾带着这杯特制茶水回到越溪明面前,殷勤地递上去。 她乖巧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几枚小星星。 乔漾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劝:“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越溪明便端起茶抿了口,面不改色的放下,继续看手里的文件。 计划落空,乔漾脸上的笑容一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又是这样,越溪明究竟是什么种类的alpha?! 她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味道怎么样。” 越溪明咂咂舌尖上的甜味:“还行,就是有点甜。” 她是真的觉得还行、能喝,包括上次乔漾下的面条,她也吃得一口不剩。 可惜乔漾似乎很憋闷,像做坏事失败的炸毛猫,焉头耷脑地缩在沙发里。 她从未在乔漾脸上看见过这么多鲜明的情绪,或是委屈或是满足,又或者凶巴巴地指责她是个负心a。 每当这种时候,越溪明就很想逗一逗她。 她这样想着,也眼含笑意地开口:“不是说要帮我忙吗?人台还没搬过来,不如乔乔暂时做我的模特吧。” 乔漾攥紧拳头,脑海里顿时只剩下一句话——“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越溪明,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她猛地扑上去来,后者措手不及,被顺势压倒在沙发上。 越溪明柔顺的长发散落开来,大衣也被扯开了,显得有些凌乱。 被茶水润过的薄唇微抿着,眼里一片沉沉的黑。 她没有挣扎,柔弱得仿佛一盏瓷器,禁不起半点折腾。 有一缕茶香被风吹散,是与那杯甜茶截然不同的、清幽的香气。 乔漾完全不觉得自己压在alpha身上的行为有多危险。她盯着越溪明白皙的肤色瞧,心想这要是捏一下肯定会红。 越溪明眼睫轻颤,默不作声地挪开了视线。 过界了,这不是青梅之间该有的举动。 她现在应该把乔漾推开,然后解释“抱歉,只是个玩笑。” 可越溪明觉得身下的沙发很软,压着她还气鼓鼓的乔漾也很可爱,她别的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伸手抱抱自家小青梅。 “马上就要到我生日了,”她忽地看向乔漾的眼睛,用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认真态度说:“乔乔送我一件礼物吧。” 乔漾正琢磨着要捏一把眼前人的脸,听见这句话后瞳孔一缩,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这人、难道是在暗示那种事情? 8、第 8 章 越溪明每年都会收到乔漾生日礼物,哪怕是分开的那几年也不例外。 越溪明出国留学的第一年收到了一个可爱的猫咪瓷器。 捏的圆滚滚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谙世事的傻气,现在想来原型应该是白糕。 发件人选择了匿名,但越溪明笃定这个人是乔漾。 那年乔漾刚离家出走,断了与所有亲朋的联系。 后来越溪明甚至抽空回去了一趟,但乔漾的那位alpha母亲对此缄口不言。 直到收到那只胖猫,她才相信乔漾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第二年乔漾送的是一匹精美的白色云锦,绣有繁复的云纹与飞鸟。 越溪明得知了一些关于乔漾的消息,不知真假。 第三年乔漾寄来了一条项链,花形吊坠上镶嵌的欧泊石在灯光下是绚丽的彩色。 越溪明没办法给出回礼,她攒了三年的礼物找不到那个收礼的人。 也是那一年,她决定提前完成学业归国,无论如何也要见乔漾一面。 现在是第四年,正常情况来说越溪明应该还在国外,而乔漾送她的生日礼物会在不久后寄到。 可眼下乔漾失忆了,越溪明只好亲自上前讨要。 她说完就起身,轻轻把乔漾推开。 后者切实地表现了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从听到越溪明讨要生日礼物开始就愣愣的,眼睛不眨、毫无反应,连带着看人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 越溪明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 她现在面对乔漾只能见招拆招,再多看点狗血漫画以期望能够与她同频。 这次来工作室主要是为了收货,她订购了许多布料,还从家里打包了一些带过来。 见还要等待一段时间,越溪明索性拿出一套茶具亲手给乔漾泡了杯茶。 比起乔漾简单粗暴的泡茶方式,她的动作更加专业细腻,甚至堪称赏心悦目。 室内氤氲的茶香沁人心脾,如同潺潺流水,轻易带走人心中的浮躁和烦闷。 乔漾先是警惕地嗅了嗅,没闻见什么怪味。 然后又见越溪明慢条斯理地抿茶,她才端起来咕咚喝了一大口。 越溪明挑起一点嘴角,似笑非笑地问:“怎么,看着我泡出来的茶还觉得不放心?” “我是那种人吗?” 乔漾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她也是在无数次实践中才看透了这个人的本质,就是个芝麻汤圆,坏得很!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前来送货的工人。 越溪明再想逗乔漾几句也没办法,只能认真开始工作。 她平时就有收集各种布料的习惯。 因此送来的货种类繁多,需要将它们分门别类,然后放至相应的区域。 这项工作需要花费很多时间,越溪明又有些强迫症,不肯将其交给自己的助手,只能亲自来整理。 她倒是不觉得麻烦,只是害怕乔漾无聊,还特意翻出来一盒草莓糯米糍给她当零食。 越溪明忙活大半个上午总算收拾好了。 原本空荡荡的工作室里面多了许多颜色各异的布匹,好歹便显得没有那么冷清了。 更出乎越溪明意料的是,乔漾在这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乖乖地缩在沙发上画画,并且干掉了大半盒草莓糯米糍。 很安静,就像是刻意不打扰她工作一样。 越溪明翘了翘嘴角,朝沙发上的乖巧青梅招手。 那人便狐疑地凑上前,先盯着满柜子的布料打量半晌,又偏头闷闷地开口:“我可不想做你的模特。” 越溪明抽开一个带锁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匹流光溢彩的云锦。 当年收到的礼物,她始终没想好该用来裁制怎样的衣服,就一直妥帖地保存在身边。 她也不知道什么才是能让乔漾恢复记忆的“钥匙”,只好用笨办法。 挨个试一遍,万一能触动乔漾呢?而这也是她带乔漾来工作室的目的。 她轻轻抚过柔软的锦缎,眼中有些许笑意:“你记得这匹云锦吗?” 乔漾拧眉,十分不满地开口:“当然记得,这是我送你的。” 越溪明倏尔眨眼,刚想追问就见乔漾抬了抬下巴。 “那时我被你丢弃在家,抱着女儿思念成疾,于是——” 越溪明拿起没吃完的草莓糯米糍就塞乔漾嘴里,成功把那张胡说八道的小嘴堵住了。 还在收拾垃圾的工人一惊,没想到自己能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差点没让手里的纸箱滑落下去。 越溪明无视乔漾“嗷呜嗷呜”的抗议,面无表情地把云锦锁进柜子里。 又抽出纸巾递给乔漾,若无其事地邀请道:“中午去我家吃饭吧?” 她俩相处的曾经,乔漾当真不记得一点吗? 越溪明偏不信这个邪。 乔漾拿纸巾擦嘴巴,然后自然地揪住越溪明的衣袖,准备跟她一起走。 “哼,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原谅你了。” 居然这么轻易就原谅了? 送货的工人见这是一个烂瓜,十分无趣地离开了。 而越溪明直接领着乔漾来到了她儿时的家里。 那是一个比较老旧的别墅区,但是保养的很好。 花园里的花枝修剪得当,小路上也没有苔藓与污渍,看得出来是被主人家精心养护过的。 越溪明的生命中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这里度过。 那时她家与乔漾家只有一墙之隔。 也就是说,她记忆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与乔漾在一起,直到后来乔家搬走。 眼下这栋房子只有越溪明一个人住。 回家之前她便已经拜托管家准备好了饭菜。 新来的管家是一个干练的女子,越溪明和乔漾刚出车库便匆匆迎出来。 她先是朝越溪明微微欠身:“小姐。” 随后又看向她身后的乔漾,询问道:“这位如何称呼?” 越溪明还没开口,乔漾便先上前一步。 她平静且自信地抬头:“我是她的妻唔——” 话音被掐灭在越溪明的手心里,后者一手挟持着乔漾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 礼貌地微笑:“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姓乔。” 小青梅一个没看住就四处造她的谣,看来以后得时时注意。 管家琢磨不透这两人的状况,只能先几步在前面带路:“两位小姐这边请。” 乔漾落在后面,好不容易扒拉开越溪明的手,便抱胸冷笑道:“呵,我就这么让你拿不出手吗?” 竟然不肯让旁人知晓她俩的关系! 越溪明也笑,不过她语气特别温和,甚至温和得教乔漾感到害怕。 “你以后会感谢我的。” 如果能恢复记忆的话,她大概能看见乔漾炸毛到把自己关进家里,一个星期都不敢面对现实。 一定非常有意思。 管家没有多问,恭敬道:“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问现在吃吗?” 越溪明摇头,拉过正在四处好奇张望的乔漾,指了指隔壁已经空置的房子。 “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准确的说是在那道树篱矮墙之下。 乔漾斩钉截铁地答:“我记得。” 越溪明心中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回答得这么果断,肯定不是她想的那种“记得”。 果不其然,下一秒乔漾就开始叭叭:“当初我随母亲前来拜访,恰好和你撞上。” 她眉眼一低,语气饱含哀切:“你说我是你见过最漂亮的omega。” 管家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不禁多看了乔漾一眼。 而越溪明怔了片刻,总觉得乔漾描述的场景和台词在哪里见过。 乔漾恍若未觉,吸了吸鼻子后继续道:“你把我推到墙角吻唔——” 她还是没说完,这次越溪明眼疾手快,再度捂住了乔漾的嘴。 毕竟再让乔漾说下去,她和乔漾都该名节不保了。 乔漾象征性地挣扎几番后放弃了抵抗,转而呆立在原地。 她双眼无神,眼尾微红,看着就十分可怜。 属实是演技更上一层楼,搞不好能直接进军娱乐圈。 这一番动作下来倒像越溪明心中有鬼,所以反应得这么快,还连续捂嘴两次! 管家禁不住后仰,惊讶地盯着越溪明。 越溪明:“……” 她脑仁忽地疼得厉害,低声向管家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句话听起来尤其苍白无力。 “我知道,”管家收到过充分的训练,表现得善解人意:“小姐想吃饭的话随时吩咐。” 她说完就匆匆离开了,给这俩人留出足够的空间,生怕自己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既然外人都已经走了,越溪明便开始准备秋后算账。 她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恰如一只带露的梨花。却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准备溜走的乔漾拉住。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来说说吧,我那时候是怎么亲的你?” 乔漾奋力想拽出自己的手,奈何这个看似纤细的alpha力气大得惊人,有种不说就不放手的架势。 她现在就像一只被强行绑架回家的小猫,根本挣脱不开“坏人”的桎梏。 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描述:“当时你把我推倒在墙上,扼住我的手腕,然后低头……” 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反倒是耳垂有红晕悄悄爬上。 越溪明自然不肯放过她,平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接着问:“然后呢?” 她倒要看看乔漾能描述出个什么样的花来。 乔漾支支吾吾:“然后、然后……” 她偏过头,根本不敢看越溪明,脸颊已经被羞耻感蒸出大片红晕。 越溪明轻笑了一声:“嗯?” 意思是怎么不继续了? 乔漾在心中暗骂此人满肚子坏水,被抓到一点把柄就会被她像团子一样繁复揉搓,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她只能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说:“然后你抚摸我的后颈、吻我,撬开我的唇……” 寥寥几句描绘出一个香艳的画面,哪怕是越溪明心跳都快了半拍。 但没说完,乔漾突然飞快地撞进越溪明怀里,整个人贴上去、抱紧了,根本不给后者反应的时机。 以至于把人撞得踉跄一步,不自觉地回抱住她,才终于稳住了平衡。 乔漾委委屈屈地蹭了蹭越溪明,把脸埋在她颈窝边嘀咕:“我都抱你了,还要怎么样?” 秋日的阳光如此绚烂,但是并不刺眼。 怀中人的头发蹭得她脖子痒痒,拂过皮肤的湿热呼吸则让她浑身发麻。 越溪明微微眯起眼睛,竟觉得像是回到了十九年前的午后。 那时候乔漾也是从天而降,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 9、第 9 章 越溪明小时候家里管得严,她从三岁开始学各种技能,一三五钢琴,二四六绘画,周六还要去游泳馆。 在别的小朋友四处玩乐的年纪,她只能闷在家里按着枯燥的黑白琴键。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越溪明本来就安静的性格变得更加自闭,除了基本的交流外不会多说一句话。 无论发生什么,都只会回以微笑。 越溪明的alpha母亲还想让她直接跳过幼儿园,去上小学。所以明明是该上幼儿园的年纪,越溪明还闷在家里读书。 直到越溪明的妈妈发现了不对劲。 她把自己的伴侣狠狠地骂了一顿,然后大手一挥将越溪明送到了附近的私立幼儿园。 可越溪明还是不说话。 她一个人默默地上学,默默地听课,别的小朋友做游戏的时候她都在看书,从不参与。 长此以往,似乎便被其他人孤立了。 幼儿园的老师会有意纠正孤立行为。 但那时候的小朋友都已经有了判断能力,会根据本能让自己变得合群。只要有三个人发表对越溪明的不满,就会有越来越多人跟着附和。 越溪明不在乎,她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生活。 然后在无所事事的午后独自坐在院子里,享受不需要微笑或者回答别人问题的私人空间。 可就在这一天,她的私人空间被打破了。 起初是看书时被砸了一下。 越溪明拧眉,才发现那是枚青色的梅子,不知道被谁丢到了自己脚边。 紧接着清脆稚嫩的女声响起:“喂,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呀。” 越溪明抬头,阳光灿烂却并不刺眼,她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墙头上坐着的小姑娘。 扎着丸子头,桃花眼,脸颊带着些婴儿肥,看起来很好捏。鼻子嘴巴一点,就像最精致漂亮的人偶。 她长得实在可爱,还眨着眼睛望着自己。 莫名其妙的,越溪明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爬这么高家里人会担心。” 小姑娘撇嘴,毫不在意地晃晃腿:“我家里没人。” 越溪明愣了愣,随后很快意识到她会错了自己的意。 小姑娘特别自来熟,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是新搬过来的,叫乔漾,你呢?” 越溪明却不说话了,低头看自己的书。 一般这种时候,识趣一点的就该走了。 可乔漾不是一般的小朋友,她特别执著,这点困难根本不会劝退她。 她直接从墙头上站起来,作势要跳。 撇去树篱笆,这堵墙实际只有一米五,但对于五岁的小朋友来说已经很高了。 越溪明又皱起眉头,放下书本站了起来。 她刚想去找大人帮忙,那边的乔漾就已经纵身一跃—— “扑通。” 某个东西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越溪明身上,成功将她扑倒在草坪里。 不是很痛,但是越溪明被乔漾压在下面动弹不得,人都呆了。 没见过这么离经叛道的。 两个小朋友在草坪上滚成一团,衣服上全是草叶和灰。 “嘿嘿。”乔漾反而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就着这样的姿势,她毫不在意地凑上去捏越溪明的脸。 “我承认你和我一样是个漂亮的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越溪明很想把人推开,但这小姑娘力气特别大,像块黏糊糊的糖糕,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垂眸,轻声回答:“越溪明。” “越虾米?”乔漾歪头表示不解。 “溪水的溪,明亮的明。” 越溪明趁此机会用力,终于把“糖糕”推到一边,自己爬起来整理干净衣服。 恰好隔壁传来一阵呼唤:“小小姐?又跑哪玩去了?” 乔漾噌地一下爬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捂住越溪明的嘴,小脸特别严肃。 “嘘——”她食指放在唇边:“别说我来过。” 其实根本不想说话的越溪明:“......” 见越溪明一言不发的乖巧模样,乔漾爽快地松开手,又朝她挥了挥。 “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她说完便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了,把修建枝桠的园丁看得一愣一愣的。 明天要上幼儿园,越溪明面无表情地想。 她大概是见不到乔漾了。 * “她是不是个哑巴?怎么哑巴也能来上学? 说这话的来自前桌的男孩,他嬉笑着与同桌打闹,似乎意识不到这句话中的恶意。 越溪明没理会,摊开课本就开始做数学题。 刚写下一个数字,衣袖就被身后的人一扯,乱了字迹。 她木着脸回头,正对上小姑娘绚烂的笑容:“又见面啦!” 是乔漾,应该是转学过来的。 越溪明默默地把头转过去,心想之后的生活恐怕静不下来了。 她将原本的答案擦去,准备重新写,身边的空位上就突然丢过来一个粉色的书包。 乔漾干净利落地翻过课桌,落在了越溪明的身边。 她自顾自地拉开小板凳下:“看在你是我邻居的份上,我就坐你旁边好了。” “你在写什么呀?”乔漾把好奇地把小脑袋凑过去。 越溪明不说话,但默默地把手移开了一点。 “哇——”她满脸惊叹,似乎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把越溪明挤到墙边,拿着习题本仔细端详半晌。 随后一摊手,吐了吐舌头:“全都看不懂。” 乔漾亳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大声夸道:“你好厉害。” 引得周围的小朋友都转过头来看她们。 越溪明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 吵吵闹闹之间,老师大步走进来,她拍拍手,教室里这一大群麻雀便安静下来了。 包括乔漾。 互相鞠躬问好后,老师又微笑着拍手:“请坐,今天我们春田花花班迎来了一个新朋友——” 越溪明就见乔漾若无其事地伸手,轻轻拽住了她前桌的板凳。 乔漾看了越溪明一眼,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里全是狡黠的笑意。 前面的男孩毫无所知,在老师说完后立马就坐下。 乔漾随即猛地一拉板凳,那人顿时摔了个屁股墩,痛得呲牙咧嘴不说,还“哇”一下子哭出了声。 老师吓了一大跳:“乔漾!你怎么拽同学的板凳?” 这下新朋友不用再做自我介绍了,大家都知道她是谁。 乔漾就当着一群小不点的面,抬了抬下巴宣布:“说人坏话会被正义的公主惩罚哦。” 一时间各种讨论声、老师的惊呼声、哭声混做一团,整个教室里闹翻了天。 在这种氛围里,越溪明慢悠悠地给最后一题填上答案。 随后在乔漾死活不肯道歉的时候抬眸,一双无波澜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老师。 “他说我是哑巴,还劝别人不要和我玩。”声音不大,但又脆又冷,像薄透的冰棱。 男孩哭声噎住了,霎时什么话都不敢说。 乔漾偷偷瞥了眼越溪明,笑得眉眼弯弯。 最后这件事在双方互相道歉之后勉强解决,乔漾对越溪明最后的表现很欣慰。 她自然而然地去勾搭越溪明的肩:“叫声乔姐,以后班上我罩着你。” 越溪明往旁边挪:“可我应该比你大一个月。” 她在乔漾的信息表上瞥见了。 小乔漾义正词严:“这不是年龄的问题,这是地位的问题!” 越溪明对此不置可否,没参与争论,自然也没喊人。 再往后,她逐渐习惯了身边跟着个黏人的糖糕。 每天上学放学都要一起走,小组活动要一起做,就连睡午觉都要床挨着床。 越溪明也是后来才知道,乔漾的母亲常年在国外工作,妈妈又早早的去世了。 大部分时候乔家就只有乔漾和保姆两个人。 于是越溪明又莫名其妙地承担了一系列带小孩的工作。 包括叫乔漾起床、带乔漾上学、午睡后帮乔漾穿衣服、辅导乔漾作业,以及睡前给乔漾讲故事。 第二年幼儿园毕业,乔漾拿着和越溪明同样的小学录取通知书在她面前晃悠,开心得吃了一大块慕斯蛋糕。 然后被后者一把按在椅子上,用纸巾擦去了嘴角的奶油渍。 乔漾舔了舔嘴巴,看看吃了大半的蛋糕,又去瞄身边安静读书的越溪明。 她大大方方地问:“你是不是快要过生日了?邀请了哪些朋友呀?” 越溪明翻了一页书,随意道:“我没有朋友。” 乔漾一双桃花眼睁大了,很不可思议地反问:“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 越溪明点点头:“嗯,那我只有你一个。” 四周忽地安静下来,那个“哒哒哒”乱跑的人不吭声了。 越溪明的书被乔漾抽走丢到一边,然后又被乔漾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 乔漾将手递过去:“你别难过啦,我请你吃糖。” 她小小的手心里躺着一颗奶糖。 越溪明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得出自己在难过的结论,她接过糖笑了笑。 “我没有难过。” 乔漾根本不信:“哦,那好吧。我再多给你一颗。” 说完又从兜兜里摸出颗奶糖,一并推到越溪明面前。 她是这样解释的:“喜欢的东西要多吃一点心情才会变好,如果一份不够那就吃两份。” 可越溪明无所谓有没有糖吃,但乔漾很喜欢。 越溪明当着乔漾的面拆开包装吃掉一颗,剩下的一颗还给她。 浓郁的奶香味在舌尖绽开,香甜的滋味似乎的确可以改变人的心情。 至少越溪明是真觉得今天的风特别好,温柔到想让她睡觉。 她面前的小姑娘嘴角抿起来一点,随后又正色道:“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去给你过生日。” 越溪明头一次感到为难,毕竟她家过生日就是个大型交际场。 除却蛋糕还有各种美酒,小朋友没多少,衣着光鲜的大人比较多。 乔乔大概率不会喜欢。 可能是看她久不回答,乔漾一下子急了,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凶巴巴地眯眼。 “你快点邀请我,晚了可就约不到了。” 她拍拍胸脯,睥着越溪明:“你要知道我是很忙的,有很多人排队等着我去找她们玩。” 确实是这样,哪怕乔漾一进幼儿园就“欺负”小朋友,也还是会在节日里收到最多的礼物。 “好,”越溪明伸出手,认真地开口:“乔乔可以来我的生日会吗?” 乔漾矜持了一秒,然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与越溪明十指相扣。 “这还差不多。” 那天送走了乔漾,越溪明回家后换衣服。 她往包里伸手,摸到个鼓鼓的东西,她蹙眉拿出来一看,是颗奶糖。 这样的话,乔漾的奶糖就都进了自己兜里。 那一瞬间她心中有股说不出来滋味,因为年纪还小,更是无从辨别。 胸口处被填得暖暖呼呼,喉咙却涩得发疼。 又过来十几天,越溪明收到了乔漾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是一个精致的水晶球,里面画了幅缀满果实的青梅枝。 乔漾送礼时特别骄傲,为这绝妙的创意沾沾自喜。 毕竟她认识越溪明的第一天,丢的就是这个看起来饱满香甜、实际上酸不拉几的果子。 她拉着越溪明的手郑重承诺:“以后我每年都送你生日礼物,还不快谢谢乔姐。” 越溪明回握住,眼里映着乔漾的模样。 说的却是:“谢谢乔乔。” 她在那时候就认识到,乔漾不会是自己一个人的,还会有更多的人喜欢她。 后来又过了几年,越溪明总是在想,如果乔乔能变得只有巴掌大就好了。 她就能把乔乔揣进自己的兜里,走到哪都带着,不会弄丢、更不会被别人抢走。 但这是错误的想法,说出去大概会把人吓跑。 她得把这想法藏起来,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10、第 10 章 思绪回笼,越溪明再一次捏住某只趁她发呆,试图偷偷溜走的手。 她脸上绽开一抹笑,恰如和煦的春风。 “你要去哪里?” 逃跑计划失败,乔漾先是吓得一抖,然后语速飞快地接道:“怎么,还不让人吃饭吗?” 她左看右看,把院子里的树都数了一遍,就是不敢看越溪明。 太变态了这人,刚才居然逼着她说那种事情。 越溪明松开手:“吃。” 她抬腿便走出好几步,余光才扫到身后小心翼翼跟上来的小尾巴,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之后进餐厅落座,乔漾更是直接坐到她斜对面,属实被吓坏了。 越溪明让管家准备的菜都是乔漾喜欢的。 白灼虾鲜嫩可口,西红柿炖牛腩香浓下饭。乔漾全程埋头苦吃,然后情不自禁地蹭到越溪明身边添了第二碗饭。 恰好越溪明语调温和地询问:“好吃吗?” 乔漾端着碗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才清了清嗓子:“一般,勉强合我胃口。” 这个女人心思狡猾,就知道用好吃的来哄她。 可她是那么容易刷好感的人吗?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筷子伸向椒盐排骨。 越溪明早已经放下筷子,此时就托着下巴看乔漾吃:“家里还有点鲜虾和牛肉,你带回去给白糕。” 乔漾默默接过管家递来的口袋。心想这是给女儿的补贴,她收下很正常,不能算意志不坚定。 然后继续用炖牛肉的汤汁拌饭吃,眼神往桌子上瞄。 还剩好几个水果蛋挞,越溪明一口没动,而她却吃得太饱,最多只能再塞一个。 乔漾正在冥思苦想要怎么办才好,就听越溪明道:“吃不下就不要硬撑,也打包带回去吧。” 管家动作很快,拿出食品盒打包、装袋,送到乔漾手边。 乔漾欣然接过,告诉自己这叫不浪费粮食,自己真是个善良的人。 越溪明换了只手托下巴:“乔乔,这几年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感觉瘦了?” 乔漾擦嘴的动作慢了下来,不禁怀疑越溪明难道是在敲打自己,暗示自己离开她就只能过天天吃挂面的苦日子了? 可恶,居然这么嚣张。 乔漾捏紧手中装满鲜虾、牛肉以及蛋挞的打包袋。 她吃白饭只是一时的,下个月发了稿费就会从这个女人身边逃离! 越溪明完全想不到在这短短几秒钟内乔漾脑补了多少东西,她只见人把眉毛一拧,凶巴巴地开口:“减肥!” 她凶完又把椅子往外挪了挪,小声嘀咕:“你关心我做什么,自己没别的事干了吗?” 越溪明点点头:“有啊。我之前入围了一个国际时装设计大赛,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制作出成衣。” 那个比赛含金量挺高,她为之花费了不少心思和时间。 乔漾低着头把塑料袋捏得啪啦响,一脸烦躁,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越溪明试探性地问:“你来工作室陪我?” 乔漾一甩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忙得很,要赶稿。” 越溪明还没说什么,她又自顾自地冷笑:“你都提出要求了,我还有不答应的权利吗?不过先说好,我画画的时候你别打扰我。” 看起来真像是迫于压力,只能接受这种无理要求的可怜金丝雀。 越溪明噙起嘴角:“那我明天来接你。” 就在刚才,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乔漾的那些描述眼熟了。 这一名场面出自她昨晚才看过的漫画《金丝雀的囚笼》,两个女主第一次见面的种种举动与乔漾的描述相差无几。 只不过漫画里的女主们并没有真的亲,那只是一个误会,是alpha在做戏罢。 越溪明垂眸,纤长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思虑,难道《金丝雀的囚笼》真是乔漾画的? 或者乔漾看过这篇漫画,把自己代入到剧情里了? 她得想办法验证一下。 * 次日,越溪明如约上门把自家小青梅领到工作室。 她裁衣的时候,乔漾就在她身后的位置上抱着平板画画。 当然也不止是画画,她每隔一小时就会站起来在工作室里溜达几圈。 每次溜达都会十分刻意地路过越溪明身边,瞄她在干嘛。 或者打开工作室的冰箱,正大光明地拿泡芙就着茶吃、在越溪明收藏的布料前晃悠,偶尔会伸手小心地摸一摸,又或者凑到制作好的成衣旁边端详。 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更像家里趾高气昂监工的猫小姐。 临到下午,越溪明伸了个懒腰,刚准备闭眼休息几分钟,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乔漾背着手探头:“你工作室就你一个人啊?” 看起来怪忙的,这整天除了吃饭都在工作,连和她聊天的空闲都没有。 越溪明笑了笑:“当然不可能,不过她们最近都在外面忙,暂时回不来。” 她开工作室的计划并非心血来潮,实际上早两年的时候她就开始准备了。 乔漾“哦”了声,又偏头看她旁边打包好的衣服:“这是准备寄出去的吗?” “不是。” 越溪明索性把衣服拿出来给乔漾看,是一套黑色的西装,连配饰都包装好了。 “后天晚上我要去参加一场酒会,”她解释道:“所以就直接寄到这里看合不合身。”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乔漾还是没走,继续追问:“你朋友的?” 越溪明很是耐心地回:“我母亲公司的合作人。” 她没说这是什么类型的酒会,不过乔漾清楚,无非是过生日、庆祝、又或者给年轻人们提供一个互相认识的机会。 乔漾听完一声不吭地转回自己的小桌子,埋头开始画画,越溪明便也拿起剪刀准备继续工作。 谁知道没过几分钟,身边又突兀地冒出一句质问:“你又不能喝酒去干什么?” 越溪明半点没抖,一边剪一边回:“社交。没关系,也提供无酒精饮料。” 某个人似乎完全没有意思到,自己盘问得太多了。她还在拧着眉思考,越溪明说的“社交”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才短短几天,越溪明就想出去结交新欢了,果然不能期望一个负心的alpha能改好。 乔漾憋着一股无名火坐到沙发上,电容笔把平板戳得“啪啪”响。 越溪明剪了一会儿,总觉得身后有股深冷的怨气。透过面前玻璃反光,也不难看见双暗搓搓窥视她的眼睛。 从前乔漾也这样,一听她说要去什么酒会酒吧,就想跟着一起去。 生怕她一不小心喝了点酒,然后因为过敏死掉。 她有些好笑地放下剪刀,转过椅子问乔漾:“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乔漾摇头:“不去,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说是酒会,但对穿着也有一定要求。而她天天窝在家里画画,哪里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所以完全没有准备。 至于她斥巨资购买的礼服裙还要等一个月,而那份设计手稿这几天之内就可以送到。 越溪明站起来走到挂成衣的架子前:“我可以改一件新的给你。” 得益于她经常练习,工作室里有不少已经做好、可以直接穿的衣服。 大到晚礼服,小到各种用于搭配的鞋、包、配饰,应有尽有。 乔漾扯过抱枕抱着,很不情愿地囔囔:“我才不要穿你做的裙子……” 越溪明好像没听见,依旧挑选出一条白色的小礼服裙:“这件怎么样?” “……” 身后的人沉默了半晌,撇嘴:“我喜欢旁边那件酒红色的。” 11、第 11 章 越溪明顺着乔漾所说的看过去。 那时条细带v领款的半长裙,紧身收腰,裙摆几乎要开叉到大腿根,设计简约却性感。 越溪明顿了一下,再次向乔漾确认道:“这件吗?” 乔漾点点头,她早就想试试这种风格的裙子了。刚才遛弯时瞥见,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至于酒会,越溪明爱干嘛干嘛,她只是跟着去蹭顿甜点心,才不会管这个负心a。 越溪明没多说,她取下裙子放到工作台上,坐下就开始改尺寸。 乔漾皱眉:“你都不量一量?” 这种裙子最好足够贴身,才能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当然,对穿裙子的人要求也很高。 越溪明手中动作不停,声音听起来淡淡的,有些漫不经心:“以前量过。” 对此乔漾很难苟同,反驳道:“那是以前,万一我长高了怎么办?” 越溪明便回过头看。 后者立马站起来,抬头挺胸,可见对自己的身材十分自信。 可越溪明只看了几秒就继续改衣服:“目测了一下,变化不大。” 也就比几年前瘦了点,她养养就回来了。 乔漾掐着自己的腰,再看看自己的胸,有点不服气地嘟囔:“什么叫做变化不大?” 她好敷衍!是不是根本不想让自己去? 囔囔也没用,越溪明巍然不动,一针一线稳得很,倒把乔漾气得连吃两个泡芙,腮帮子鼓成储食的仓鼠。 没过多久,衣服改好了。 越溪明仔细地将裙子熨至平整,再挑了双同色系的缎面高跟鞋一并递给乔漾。 “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乔漾垮着张小脸接过裙子,一言不发地进了试衣间。 越溪明倚在工作台上耐心等了好几分钟,正想着要不要询问一下情况,试衣间的门就开了。 乔漾慢悠悠地挪出来,最开始还略微耸着肩,姿势有些拘谨。 然而等她一看见对面的镜子,整个人就舒展开来了。 她没管越溪明怎么看,哒哒地踩着高跟走过去,先露出一个极其甜美的笑容。 而墨色的长发、酒红的裙子对比鲜明,更衬得肤色如雪,唇若涂朱。 在灯光照耀下,那抹艳红色就像山谷里的野玫瑰,管它有没有人欣赏,兀自开得热烈。 越溪明眼睛眨也不眨。 从前她也会根据模特的身材数据来修改服装,但她更关注服装本身。 而这一次,最先落入她眼中的却是乔漾的笑靥。 从前她会想,这个模特的气质身材恰好适合自己的作品。 而她每次让乔漾来试衣,想的都是:看来她的作品还算配得上乔乔。 她的思维会逐渐发散,随着乔漾的每一个动作神情,仿佛有无形的笔在衣裙上涂抹、修改,直至让自己满意。 没有设计师会把这样的人称之为模特,越溪明更喜欢赋予她另一个称呼—— 缪斯。 又或者,需要藏起来的珍宝。 乔漾无师自通地摆了好几个动作试探衣服的大小,最后扯扯腰部的布料。 “是不是有点松?” 越溪明柔声解释:“你不是还要吃小蛋糕吗?太紧会不舒服,这样就好。” 乔漾恍然大悟,对哦,她是准备吃甜品来着。 难道自己错怪越溪明了,其实她在认真为自己考虑? 她纠结地蹙眉:“我又没说过要吃……” 越溪明没回答,她翻出款白色的兔毛披肩,径直套在了乔漾的肩上。 没等乔漾反应过来,又从衣兜里摸出一枚别针别在裙摆的开叉处,将其束拢。 最后将一条同色的丝绸沿着裙子领口绕了一圈,在胸前挽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下v领变成方领,直接给裙子换了个款式。好看还是好看的,就是没有最开始那么性感了。 乔漾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你在干什么?” 越溪明后退几步端详道:“没什么,怕你冷。” 想穿的漂亮裙子没了,乔漾就像买到货不对板衣服的倒霉客户,又恼又气,还拿罪魁祸首没办法。 她只能悲哀地抱住自己:“我只是一个被你随意打扮的玩具。” 越溪明没松口,她又用力抹了抹眼睛,以至于眼尾泛起一层薄红。 僵持几秒后,越溪明轻叹一声,率先妥协。 “……好。” 她确实不该因为自己的私心限制乔乔。 越溪明抽掉乔漾胸前的蝴蝶结,将红色丝绸缠到自己的手腕上。 然后好声好气地商量:“但是酒会开始后,乔乔最好不要离我太远。” 目的达成,乔漾现场表演了一个变脸,原本委屈巴巴的小眼神顿时变得心满意足起来。 “嗯嗯。”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 两天后,越溪明带着乔漾准时赴约。 这场酒会在晚饭之后开始,所以来之前乔漾还特意少吃了点,免得没地方放小蛋糕。 她这两天顿顿蹭越溪明的工作餐,吃得比从前还好,总感觉自己胖了好几斤。 越溪明手里抱着毛茸茸的披肩问乔漾:“冷吗?” 后者刚摇完头就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感受到凉飕飕的风吹过肩膀和腿,她又默默地接过越溪明手里的披肩披上了。 还不忘狡辩道:“抱着怪累人的,我帮你减轻负担。” 越溪明笑而不语,很善良的没有戳穿。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莫约五十岁的女人,穿着得体、保养得当。刚一碰面便亲昵地喊:“小越。” 她就是这场酒会的发起者,目的也只是为了促成商业合作罢了。 越溪明礼貌地颔首:“张姨。” 张姨微微笑了一下,随后看向越溪明身后的乔漾:“这位是你?” 这次连动作前摇都没有,乔漾直接开口:“我是她——” 越溪明更快:“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话没说完,后半句被越溪明成功截胡,这次她倒没有去捂乔漾的嘴。 或许是前天下午的那一番逼问给乔漾带来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她瞥了越溪明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点头。 “嗯,对。” 越溪明暗自松了口气,乔乔这个逢人就胡说八道的毛病总算是纠正过来了。 两个人的暗中交锋并没有被旁人察觉,张姨语气和蔼:“好,那你们随意,玩得开心。” 说完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这种场合越溪明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可对乔漾来说就像上数学课。扯的东西她一个字都不想听,偏偏还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在开小差。 最开始乔漾还能挽着越溪明的手听她和别人聊几句。 一分钟后她的眼神就逐渐放空,三分钟后已经自觉觅食去了。 乔漾先在甜品区把自己想吃的挨个品尝一遍。 蛋糕吃腻了,她就端起一杯粉色的鸡尾酒,抿一小口尝,然后咕咚一饮而尽。 随后又好奇地拿起另一杯橙红色的,晃了晃,咕咚咕咚两口喝完。 嘴巴全程很忙,一直没停过。 越溪明余光瞥见,眼中笑意渐深。 方才和她寒暄了几句的男人也关注了很久。 此时见那抹玲珑有致的身影拢着兔毛披肩,手中高脚杯在灯光下闪着泠泠的光。她若无旁人地自酌自饮,嘴唇早就被酒液浸润成同样鲜艳的红色。 男人一时间竟挪不开眼。 他忍不住问:“那个是乔漾?和你一起来的?” “嗯。” 越溪明只回了这一个字,听不出多少情绪。 “实不相瞒,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男人随手拿起一杯鲜红的鸡尾酒递给越溪明,眼神灼灼。 “乔小姐,她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越溪明垂下眼帘,似是在思索,又像是很为难。那杯酒她始终没有去接。 乔漾时不时地就会瞄越溪明一眼,看看她在做什么。 而这次回头,却恰好看见那道看起来纤细柔弱的背影,站在她身前高大的男人,以及男人手中递给越溪明的酒。 她霎时觉得嘴里的车厘子不甜了。 乔漾有些生气,一个没看住,越溪明又在招蜂引蝶! 她就不能做一个洁身自好的alpha吗?! 于是越溪明还没拒绝,就听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二话不说地接过了酒杯。 “她不能喝酒,”乔漾憋着股气,语气也冷:“这杯我可以替她喝。”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将酒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而后将酒杯一放,主动挽上越溪明的手,面目表情地盯着对方,像某种圈地盘的小动物。 男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最后不知道得出个什么结论,生硬地开口:“抱歉,是我唐突了。” 说完就走,没有半点留恋。 当着乔漾的面,越溪明笑出了声。 乔漾觉得莫名其妙,她瞪越溪明一眼,揪着她身上那件昂贵的衬衫袖子不撒手。 满脸严肃地强调道:“你不能喝酒。” 越溪明顺从地点头。 可乔漾还是没放手。她那双桃花眼雾蒙蒙的,脸颊漫上不正常的酡红,呵出的气息滚烫中带着甜甜的白桃香气。 这不是桃子味的酒,而是来自omega的信香。 越溪明一瞬间敛了笑,声音沉下来。 “乔乔,你喝醉了。” 12、第 12 章 酒会上的酒不烈,奈何乔漾酒量浅,还贪嘴喝得太多。 她听完越溪明的陈述非常不满意,蹙起眉生气地抱怨:“你甚至不肯叫我一声宝宝!” 越溪明:“……” 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 她当机立断,给张姨发了条消息就带着乔漾离开。 上车前一切都很顺利,乔漾不吵不闹,就是全程垮着张小脸,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直到乔漾坐上副驾驶,越溪明叮嘱了一句:“安全带系好,我送你回家。” 身边人一秒带上哭腔:“我没有家,我是被你抛弃的可怜omega。” 越溪明淡定地下车,绕到另一边去给乔 漾系好安全带,又坐回驾驶位置点火。 乔漾也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抹她那不存在的眼泪:“你走之后,我带着宝宝居无定所,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她喝得鼻尖脸颊都红红的,配上此情此景格外可怜。 越溪明的心脏像被压了一下,起初只是酸涩难受,然后随着时间开始漫长的、无所释放的钝痛。 乔漾失忆后经常胡说八道,但这几句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和乔家决裂时才18岁,放国内刚上大学的年纪。带着猫不好住宿舍,很多房东不允许养宠物,很难找到一个合适住所。 她身上没有多少钱,更没有亲友提供帮助,所以当初越溪明才那么急着找她。 越溪明自觉自己把乔漾养得很好,而乔漾也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所以她难以想象那几年乔漾是如何度过的。 车内后视镜里,乔漾把半张脸都埋进兔毛披肩,闷闷不乐地垂着眼睫。 于是越溪明便不敢再问了,都已经发生过的事,她再怎么清楚明白也无从干涉。 车内的桃子香气似乎越来越甜腻,若有若无地挑拨人的情绪,越溪明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她揺下自己这边的车窗,一路吹着凉风把乔漾送到她小区楼下。 越溪明轻声唤:“乔乔?” 可乔漾一动不动,浑身没有骨头似的窝在位置上。 她有气无力地开口:“我想喝热红酒。” 尾音又软又长,带着浓浓的困意,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都这样了还想喝热红酒?”越溪明觉得好笑:“白糕还等着你回去。” 她已经在盘算,怎么样把人带上楼了。 仿佛触发了关键词,乔漾眨眨眼睛,眼眶瞬间变得湿润:“我家宝宝很乖,会自己吃饭,因为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呜呜……” 说着说着声音还哽咽了起来,她穿得本来就单薄,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的样子像只被丢弃的小动物。 可惜越溪明不为所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乔漾暗自咬牙,小心翼翼地去勾越溪明的衣袖:“我有东西忘在你家了。” 因为酒会在晚饭后,她特意去越溪明家吃了一顿才出发的。 越溪明不以为意:“明天我给你送过来。” 乔漾便又低落几分,小声反驳:“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越溪明终于松了口,掉转车头回去取东西。 回到越溪明家,管家早就准备好了醒酒汤。 乔漾整个人几乎是挂在越溪明身上的,还死活不肯松手,原本熨烫平整的西装外套被她挤得皱巴巴的。 越溪明索性脱了外套,把人按到餐桌前喝醒酒汤。 她也不知道乔漾的醉酒醉到了哪一个阶段,就见那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往前栽,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 若不是越溪明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估计她能把脸栽进碗里去。 这种情况别说再送回去了,站在原地乔漾都能直接睡着。 越溪明连忙把人晃了晃,试图摇清醒点:“乔乔,洗漱完再睡。” 乔漾眼睛睁开一条缝,软绵绵地答:“好哦。” 说完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熟门熟路地往楼上走,她以前在这里住过。 越溪明不放心地跟着上去,成功在自己房间门前把人提溜回来。 乔漾歪头,很难理解这人又让自己睡觉、又不肯放自己进去的行为。 越溪明见此长叹一声,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到另一个客房门口。 她把人推进卧室:“错了,这才是你的房间,知道了吗?” 乔漾点头:“嗯嗯。” 表现得倒是很乖巧,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听懂没有。 从前乔漾玩太晚,也会闹着住越溪明家。这间客房就是为她准备的,之后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越溪明翻出一套没穿过的睡袍,塞乔漾怀里,柔声哄道:“去洗澡,然后早点睡觉。” 乔漾回答她的还是那两个字:“嗯嗯。” 眼看乔漾钻进浴室,越溪明转身带上了客房的门。 由于良好的隔音效果,室内此时安静得落针可闻,越溪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像是在耳边响起。 “扑通扑通”,比平时快了不少。 之前长时间与乔漾共处在同一封闭空间内,难免会受信息素的影响。 此时夜深人静,她穿着单衣推开卧室的阳台门,任由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心里的烦闷感却不降反升。 越溪明分辨不清这股烦闷从何而来,或许是信息素,或许是因为乔漾今天不经意间透露的往事。 又或者,是酒会上那个打听乔漾喜好的男人,触动了她不为人知的私心。 而乔漾恢复记忆的事遥遥无期,又添了几分压抑。 幸好,越溪明自觉有十足的耐心,可以慢慢等乔漾想起来的那一天。 眼看快要到凌晨,她随手挽起长发,迈进了浴室。 与此同时,卧室的门把手轻轻转动,随后从门缝里望进来一双桃花眼。 见里面没人,只有哗哗的水流声,乔漾蹑手蹑脚地踏进房间,向四周打量。 越溪明的卧室风格和她的工作室如出一辙,面朝窗户的书桌、地毯上摆着柔软的小沙发、矮几,还有被打理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大床。 找到目标,乔漾扯开一点睡袍,掀开被子爬到了床上。 她用被子蒙住头,不自觉地想,有谁能像她一样可怜。为了女儿,她只能把自己洗干净送到越溪明床上。 一想到此处,乔漾就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泪,浸湿了越溪明的枕头。 没过多久,水声渐渐停歇,氤氲而出的水蒸气里走出来一个纤细的人影。 越溪明放下擦脸的毛巾,alpha敏锐的直觉让她一瞬间察觉出房间里多了个人。 她垂眸,不动声色地靠近床边,猛地掀开被子—— 恰好与泪眼朦胧的乔漾对上了眼。 越溪明:“……” 阳台还大敞着,乔漾这时候觉得冷了。 她默默地挪开视线,把睡袍领口拉紧,然后并拢一双雪白的长腿。 “乔乔,”越溪明开始头疼了,无可奈何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乔漾用力撇过脸,勾起嘴角冷笑:“呵,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特殊的生日礼物。” 越溪明:不,我一点都不想。我想要个正常的礼物。 她瞥见乔漾微微颤抖的肩,和紧缩在一起的脚趾,向前倾身。 乔漾浑身紧绷,已经嗅到了丝丝缕缕的茶香。 这茶香并没有让她感到平静,反而咽了口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越溪明靠近、靠近—— 然后重新把被子给她盖上。 越溪明还贴心地掖了掖被角,力求密不透风。 她淡定地开口:“我没有说过。” 乔漾又唰地一下掀开被子,超大声:“你心里偷偷想了!” 越溪明很快意识到,和乔漾争辩是没有意义的,耽误之急是赶紧把这人提溜回她该去的地方。 乔漾才不管她在做什么打算,幽幽解开睡袍的系带,慢吞吞地道:“每一年生日,你都让我半夜来你房间睡。” 越溪明听得好笑:“我这么变态的吗?” 乔漾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似乎是想离越溪明远一些。 越溪明只能往前一点,半跪在床沿上,拦下了乔漾试图“宽衣解带”的小动作。 另一只手则灵活地勾住睡袍的系带打了个结。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乔漾单手揽过越溪明的肩,猛地一用力,带着人一齐往身后倒。 猝不及防之下,两个人的位置调转,越溪明被乔漾压在身上,整个人都懵了。 而乔漾伸手,食指尖轻轻按在越溪明柔软唇上,点了点。 她居高临下,又凶又急地问:“你不喜欢我这份生日礼物吗?” 13、第 13 章 太近了。 越溪明甚至能数清楚乔漾细密的睫毛,感受到交织的温热呼吸,以及睡袍柔软的质感。 体温透过布料传递给她,是很温暖的、适合拥抱的温度。 出于对面料的敏锐,她很容易把乔漾类比成同样的柔软。 她不得已偏过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顺便抑制住自己想“试探面料手感”的习惯。 可乔漾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着她,毛茸茸的脑袋蹭在她胸口,身上沾染了和她同款的沐浴露味。 竟让越溪明有些不敢呼吸。 乔漾对自己过界的举动毫无所觉。 她身躯颤抖,目露悲伤:“原来你已经厌弃我到这种地步了吗。” 越溪明:“……” 自从与乔漾重逢,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乔漾又坐起来,将越溪明的两只手压过头顶:“还是说你嫌我准备得不够认真?” 她难得扭捏了一下,脸颊腾起红晕,声音细细小小:“没办法,你家里又没有红绸缎。” 越溪明轻叹一声,自家小青梅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 下一秒,她猛地抽手,按着乔漾的肩,轻松把人掀翻过去。 两个人的位置再度调转,乔漾试图挣扎无果,被越溪明扯过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呜呜呜——” 被子里传来意义不明的呜咽声,越溪明对此充耳不闻,坐在床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再回头,乔漾正锲而不舍地在床上蛄蛹,想要从被子出去。 奈何她被遮挡住了视线,这只毛毛虫一直在往床角挪动,马上就要摔下去了。 越溪明将被卷打横抱起,就听里面传来乔漾惊慌失措的声音:“你要对我做什么?” 被卷挣扎得厉害:“我不想被关小黑屋呜——” 没等她再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越溪明面无表情地把乔漾连人带被丢回了客房的床上。 乔漾从被子里扒拉出来,第一时间缩到床角。 随后十分委屈地盯着越溪明:“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越溪明莫不是想玩点新花样? 越溪明抬头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折腾这么久,已经差不多快到凌晨两点了。 她调整好房间的空调温度,开了盏暖黄色的小夜灯。 乔漾本来还想再说几句,一见越溪明的表情,又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不敢吭声。 大部分的时候,越溪明脸上都挂着礼貌、温和的微笑,让人觉得亲近好相处。她甚至连生气时都能妥帖地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可在小夜灯照耀下,越溪明没有一丁点表情,眼底沉沉如墨。 这应该不是在生气,乔漾脑袋里突兀地冒出另一个猜测。 越溪明可能只是不开心。 为什么?因为自己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吗? 她又想抱抱越溪明,又怕她把自己推开,纠结到最后只能滚进被窝里,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生日礼物就先欠着,等你哪天想起来了再给我,”越溪明淡淡道:“晚安,乔乔。” “咔哒”一声响,她把门关上了。 乔漾过了好一阵才重新探出头来。 根本猜不透越溪明想要什么,她只能委屈地缩成团,猜想明天自己就要被赶出去了。 她在被子上面嗅到了很好闻的茶香。如同上好的茶叶,香气氤氲,似乎要将人包裹在其中。 乔漾感觉自己也像一片茶叶,在名为越溪明的沸水中浮沉,浑身都被泡得柔软无力,只能任由水流把自己裹挟到不知名的地方。 或许是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曾在某一刻体验过。她不自觉地裹紧棉被,不久后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一夜好眠。 * 另一边,越溪明烦躁地翻了个身。 明明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乔漾把她错认成了负心a,忘记了曾经的约定。那么今年这个生日收不到礼物是必然的。 但她还是难以自抑地陷入了烦躁之中,以至于失眠。 近来种种情绪化的处理方式,让越溪明越来越觉得自己在逐渐失控。只是躺在床上,脑子里都会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压在她身上,委屈撒娇的乔漾。 她想过与乔漾重逢的一百种情况,唯独没有算到今天这种局面。 折腾了半宿,越溪明好不容易在后半夜睡过去,第二天起床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还没有忘记家里有个“小惊吓”,收拾一番后就去找人。 却见客房门大敞着,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被子铺得整整齐齐,睡袍和礼服都叠好了放在枕头边。 越溪明再到楼下转一圈,也没找到人。 她微微皱眉,问管家:“乔乔呢?” “乔小姐今天一大早就走了,特意吩咐我不要吵醒你,”管家说着拿出个盒子:“她还托我转交给你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特别普通的纸盒,用红色丝带随便缠了两圈,打了个蝴蝶结。 这东西看起来就破破的,也不知乔漾在里面装了什么奇思妙想出来的怪东西。 越溪明边拆边问:“她走之前吃早饭了吗?” 管家点头:“吃了,我特意熬的清淡的粥,乔小姐喝了两碗才走的。” 越溪明这才放心。 她掀开盒盖,仿佛带着扑面而来的陈旧气息,里面是本更加破旧的笔记。 笔记纸页早已泛黄,封面上还有很多粘补的痕迹。但它被打理得很干净,也没有太大的破损。 看得出来笔记的主人很爱惜它。 越溪明的动作也不禁小心了几分,她翻开笔记本,只见扉页上签有一串名字。 它来自时尚界某个高定品牌的创始人。越溪明一直很欣赏她的设计,无聊地时候还会翻出她的秀场反复观看。 因此她一瞬间就猜出了这是什么,再继续往下翻,果不其然。 简洁流畅的线条绘制出一件件华美的衣裙,偶尔还会出现一两句批注、以及几张装订在旁边的布料样本。 笔记本身并不厚,大概十几页。而这些虽然只是她成名前的早期作品,但依然有收藏的价值。 换句话来说,价格不菲。 越溪明双手捧着它,在笔记的下方发现了一张字迹潦草的字条,上书: 【生日快乐!】 是乔漾的字迹。 越溪明胸口有些闷,她伸手按住。 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午后,她告别乔漾回家,思考的是明天的功课、无聊的社交还有来自母亲的责备。 她压抑不住地烦躁,然后一伸手,从兜里摸出来颗奶糖。 所有的情绪便在那时被刹那清空,然后渐渐的、漫上来一点点回味悠长的甜。 现在也是如此。 越溪明将盒子锁进自己的柜子里,给乔漾打了个电话。 手稿必须提前购买准备,而乔漾那时候还没有失去记忆。送出这份礼物,是不是代表着…… 电话接通,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向乔漾确认道:“乔乔,你想起来了?” 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听起来很郁闷:“没有,我对你如何把我钱骗走这件事毫无印象。又不能退,就送给你好了。” 她解释完又恶狠狠地放话:“但你要知道,我不会永远被你掌控。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再也不要回来了。” “……” 越溪明噙起一个温柔的笑:“好的。”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甚至没有一秒钟的失落,就开始重新整理思绪。 事情的脉络很清晰,没有失忆的乔漾早早地准备好了生日礼物。 却没想到一朝脚滑,失去了所有与她有关的记忆,还导致认知错乱。 而失忆后的乔漾不知出于什么打算,依旧选择把手稿送给她。 于是乎隔着沉甸甸的记忆,涉过时间,这份生日礼物最终还是送到了她的手上,一点也不迟。 越溪明安慰自己,这样也好。 原本积累的失控感往回压了压,情绪很稳定。 她照常到工作室裁衣,这次身后的沙发上少了只好奇心旺盛的“猫”,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这才相处多少天? 越溪明摸出手机,思考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乔漾。 然而电话没拨出去,先看见了消息栏的漫画更新提示。是她追过的《金丝雀的囚笼》,就在刚才,作者新更了的一章。 她毫不犹豫地点进去,迅速浏览漫画内容。 金丝雀omega的逃跑计划泄露,最后还是被偏执alpha抓了回去,拿女儿威胁她。 迫不得已,金丝雀只好把自己洗干净了送到alpha床上,当做赔礼。在好几页的涩涩画面后,她缩在床角抹眼泪。 并且朝alpha大声挑衅:“你要知道,我不会永远被你掌控。”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再也不要回来了!” 当然,挑衅的结果就是又被抓过去玩弄。 越溪明嘴角挑了挑,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 好熟悉的台词,与乔漾所说的没有任何差别,剧情也在某些方面诡异的吻合。 她再一次看了眼漫画作者:“泛舟溪上?” 若说乔漾与作者没有关系她都不信。 问题找到了,看来她的青梅是漫画剧情入脑,才会产生那么多奇妙的想法。 越溪明顺着专栏点进作者微博。 上次她只匆匆瞄了几眼,这一次她甚至抿了口茶准备慢慢看。 “泛舟溪上”发表了几百条微博,有漫画宣发,有小情侣插画,很少分享日常。 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点开粉丝可见,大部分都是些涩图。 从浴室到衣帽间,从氛围感拉满的牵手拥抱再到小黑屋、捆/绑蒙眼等等,花样多到越溪明都惊讶。 她的乔乔已经不是当初青涩的青梅了。 这都黄透了。 14、第 14 章 乔漾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这么凑巧被越溪明扒掉了。 她刚更完了漫画,抱着白糕在家里转圈圈,满脑子都是越溪明之前那通电话。 可恶,什么叫做“好的”? 乔漾急得想咬人。看来越溪明之前装作对自己不感兴趣,是要撇清与她的关系,好让自己净身出户。 她用猫咪擦了一下不存在的眼泪,郁郁地想,这么多年来,自己就是越溪明的玩具而已。 她要反抗,要让越溪明的计划落空!越溪明不愿意承认她们之间的关系,她就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乔漾暗自下定决心,转身拿起电话给越溪明发消息:【亲爱的,你现在在哪?工作室?】 并且附带一个温柔妩媚的wink猫猫头。 过了会儿,越溪明才回:【有两个工作室的伙伴回来了,去给她们接风洗尘。】 【我可以去吗?我也想见见你的朋友。】 对面这次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衡量其中的利弊。 乔漾磨磨牙,一狠心发了条语音:“拜托拜托~” 那声音百转千回,费尽心思拖了十八个调,甜腻到白糕听了都炸毛。 如此反常,越溪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人心思不纯,估计小脑袋瓜里又冒出了“机灵”的想法。 和她一起开工作室的人里有大学同学,有在秀场认识的设计师朋友,还有单纯的合作伙伴。 并不是都亲密到可以坦白乔漾的情况。 越溪明把乔乔带在身边,任凭她说出什么羞耻度爆表的话,都不会觉得丢脸或者尴尬。 但要是让有心人发现了,可能会拿乔乔的病情做文章。 越溪明仔细考量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回绝:【不太方便,有机会再让你们见面吧。】 乔漾看着这行冷漠的字,鼓了鼓腮帮子。 她在沙发上滚了一圈,抱着毛茸茸的狮子猫拍了张自拍照。照片上的omega发丝凌乱、眼睛泪汪汪,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 随后又拍了张自家空空荡荡的冰箱,一并发给越溪明。 【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求你,我不会添麻烦的。】 盯着“揭不开锅”那几个字,越溪明微微蹙眉,最后还是心软了。 乔乔送给她的礼物那么贵,经济情况应该不太乐观,难怪前几天总算缠着自己。可能乔乔只是想蹭一顿好吃的饭呢? 再怎么说,有自己给乔漾兜底,总归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这样想着,越溪明给乔漾发了个定位,又让订好的餐厅多添几道热菜和甜品。 她收拾好出门,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地点去接乔漾。 繁华热闹的商圈中心,乔漾站在路边乖巧等待。 她今天穿了身墨绿色的长裙,搭配针织开衫。卷了头发,还画了精美自然的妆,在秋日的暖阳下显得无比温柔。 越溪明一来乔漾就笑了。 她亲亲密密地贴上去,和越溪明并排走,歪头问:“你今天上午的时候生气了吗?” 越溪明随口答:“没有。” 她低头回朋友的消息,并没有发现乔漾悄悄探出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勾了勾她的手心。 有点痒,像被羽毛蹭了一下。 越溪明偏头看她,后者保持着甜美妥帖的笑容,似乎方才手上的试探与她无关。 这笑得太过刻意,越溪明心头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不禁警惕了几分。 没走几步,那只不安分的手又蹭过来,轻轻地攥住越溪明的手指尖。 见越溪明没拒绝,她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果断地牵住越溪明的手,再与之十指相扣。 乍一看两人真像出来约会的小情侣。 她俩以前也经常这样,都是乔漾主动,还死活不肯松开。 不过等到上了高中,有一丁点早恋的苗头都会成为学校里的谈资。乔漾就很少主动牵她手了,只偶尔扯扯她的衣袖。 越溪明的手本来偏凉,被乔漾这么一捂,渐渐变得暖和起来,甚至有点烫。 她感觉不到拂过脸颊的寒风,只有手心的热度始终如一,似乎能经由血管将温度传递到四肢百骸。 直到抵达餐厅门口,越溪明才将手抽出来。 侍者将两人领到一早就订好的包间里,座位上已经有人了,还是个熟人。 乔漾眨了眨眼睛,甜甜地喊:“宿雨姐,原来你也在呀。” 宿雨语气戏谑:“怎么,见到我很惊讶?我可是投资人呢,还不快来奉承我一下。” 乔漾连忙端了杯早已倒好的红酒,想上去和宿雨碰杯。 却不想被越溪明一手拉住,不仅被强行按到座位上,还没收了那杯红酒。 她们三个人相处得很熟络,宿雨见乔漾被拎回去,丝毫不觉得意外。 她笑着问:“你最近走哪都把乔乔带着?” “嗯,”越溪明重新给乔漾倒了杯饮料,淡淡道:“这里的菜好吃。” 她们两个刚聊了几句最近的时装大赛,包厢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两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其中一个还是明显的异国面孔,有头金灿灿的卷发,深邃的眉眼。 乔漾不经意间与她对视,望见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像雾天的海面。它有种异样的魔力,一个不留神就会把人吸进去。 另一个则带着金丝边的眼镜,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禁欲的气息。 乔漾狠狠地咬碎嘴里的牛肉。 可恶,越溪明是什么姐控吗?怎么身边人净是些漂亮的大姐姐。 她一边暗戳戳地吃飞醋,一边抬头微笑,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跟着越溪明喊人。 没想到金发的异国姐姐突然拐了个弯,径直凑到乔漾面前。 她非常自来熟地捏了捏乔漾的脸蛋:“哎呀,这是谁带来的小可爱?” 脱口而出的竟然是流畅标准的中文,而乔漾睁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 越溪明抬眸:“nora,别逗她。” “好吧好吧,”金发女人无可奈何地摊手,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知道这是你带来的人了,借给我一天怎么样?” 越溪明头疼地叹了口气:“池秋你能不能管管她。” 被称作池秋的女人扯了扯嘴角,冷笑:“她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实在管不住。” 宿雨战术性后仰,朝乔漾吐槽:“这两个又在吵架,你不要掺合。” 人已经到齐,这顿饭也能正式开始吃了。 别的不说,要干正经事时越溪明挑的人还是很靠谱的。她们聊几轮后续的计划,工作进度,又谈论了几句的近况。 期间偶尔掺杂着几句玩笑和调侃,气氛很融洽。 越溪明时不时就会瞄身边的乔漾一眼。 原因无它,今天这人表现得太乖了,乖到越溪明有些不习惯。 全程一声不吭,没有突然冒出几句虎狼之词,也没有戏精上身。始终在埋头苦吃,好像来这里就是为了蹭饭。 以至于让越溪明开始默默反省,她是不是对乔乔太苛刻了? 明明自己工作的时候乔漾从来不会打扰,她却怀疑乔漾是不是想做坏事。 这边几人聊完了正经的,就该说说朋友间的私事。 尤其是nora,她似乎对乔漾格外感兴趣,屁股还坐在位置上,上半身却都要凑到乔漾身边了。 开口问的却是:“越,你的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乔漾顿时放下叉子抢答:“还没做完成衣,不过应该快了。” 越溪明瞥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nora托着腮:“哦?那该熬几个大夜了,时间可不多了哦。” 乔漾便跟着点点头,嗔怪道:“谁让她天天忙着社交。” 这语气、这态度,怎么听都特别奇怪,像是在刻意引导别人怀疑她俩的关系。 估计再让她说下去,就该冒出几句惊天地、泣鬼神的社死台词了。 宿雨悄悄给越溪明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快拦住你家乔乔! “你对越好了解呀,”nora像是看不出乔漾的意图,顺着她的话追问:“是她什么人呢?” 乔漾扭捏了一下,抿嘴羞涩地开口:“是很亲密的人。” 越溪明正准备开口制止,手机上就弹出一则消息。 乔漾:【你可想清楚了,只要你敢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就把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公之于众。】 【我,可是拥有几十万粉的知名漫画家!】 【猫猫神气.jpg】 乔漾指尖点了点手机,余光挑衅地扫越溪明一眼。 越溪明则勾了勾嘴角,笑得越发温柔。 真是有进步,竟然都学会使用公众舆论了。也怪她太大意,还以为已经纠正了乔乔的坏习惯。 没想到自家小青梅还是赶着上去宣传她俩的关系,恨不得让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自己的妻子。 越溪明倒是不在乎外界怎么看,且对于她来说,要自证清白最容易不过。 只不过对于乔漾来说,失忆的事一旦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理起来就不太方便了。 她不愿意让乔乔被大众议论,好的坏的都不行。 于是越溪明垂眸饮茶,像是默认了一般。 乔漾见此顿觉神清气爽,她在与越溪明的斗智斗勇中扳回一局。 她拿起橙汁饮料,自信宣布:“没错,其实我就是越溪明的妻子。” 越溪明带着微笑补充:“没有结婚。” 乔漾沉浸在喜悦之中,并不怎么在意:“那就是未婚妻。” 场面静默了一瞬。 “噗。”不知是谁差点笑出声。 就像是一枚针戳破了泡泡,宿雨连忙捂住嘴,埋头憋笑憋得很辛苦,连肩膀都在颤。 池秋完全没有受周围环境影响,冷着脸切蛋糕。 nora仔细看了看越溪明的表情,也笑得眉眼弯弯,特别灿烂。 她同样举起酒杯,真心实意地赞叹:“越,你的未婚妻可真有趣。” 越溪明没有回答,反而朝乔漾伸出手:“陪我去结个账?” 乔漾当然没有推辞,无比自然地搭上越溪明的手,被后者牵住了。 牵得很紧,是根本不容她挣脱的力道。 乔漾起初还想挣扎出来,后来转念一想,她和越溪明亲密是应该的,毕竟她俩之间本就该如此。 就任由越溪明拉着她的手,自己还主动贴近了,力求营造出小情侣之间温馨甜蜜的氛围。 等走出包间,她更是毫无顾忌地扒拉着越溪明的胳膊:“要抱抱——” 越溪明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她明明还是笑着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乔漾暗戳戳地想,这是阴谋被她戳破,恼羞成怒了。 她故意凑到越溪明耳边,悄声问:“越溪明,你后悔了吗?” 越溪明心态很平和:“我后不后悔并不重要。” 事实上,堵死后路的可不是她自己。 她眯起眼睛,看向身边这个“小机灵鬼”,难得用开玩笑的语气:“乔乔,你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乔漾抬了抬下巴,对自己无比自信。 “绝、对、不、会!” 15、第 15 章 乔漾不情不愿地缩在沙发上,困得直打哈欠。 霸气宣言只在说的时候爽,但过后她心里就开始发虚。越溪明笑得越温柔得体,她就越觉得此人可怕。 尤其是她的手腕被越溪明紧紧攥住,想动一下都不被允许的时候。 看看看,这个女人终于暴露出她偏执的一面了。 早在之前,宿雨她们吃完饭就先走了。越溪明则硬拉着她回到工作室,说是要赶设计比赛。 她善解人意地陪了一阵子,谁知道这一赶就是好几个小时。 眼下四下皆寂,马路上车流也渐渐稀疏,然而城市中心的大楼还亮着灯。每一扇明亮的窗前都有几个可怜打工人。 城市的灯火早已经替代了月亮,白天与夜晚不再分明。 乔漾玩了会儿手机,实在想睡觉。 索性拎着自己的包包,从越溪明身后垫着脚尖走过,小心翼翼地挪向工作室的大门。 “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吗?”背对着她的越溪明突然发声,把人吓得一颤。 越溪明不紧不慢地开口:“那陪我加班也是应该的吧。” 乔漾撇撇嘴,又步伐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小沙发上。 她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仿佛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都睁不开。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明明逼越溪明承认了她俩的关系,但为什么到头来好处一点没捞到,还总是在吃亏? 不仅人对她十分冷淡,还逼她熬夜! 乔漾困得脑袋晕乎乎的,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索性往沙发上一躺,直接睡了过去。 等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越溪明还坐在缝纫机前,而自己身上盖了条毛毯。 她晃悠着爬起来,看了眼手机。 凌晨2:30。 越溪明透过面前的玻璃,瞄见举高手机、满脸写着茫然的乔漾,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她轻声道:“再睡会儿吧,半小时后我送你回家。” 乔漾揽着毛毯缩进沙发里,闷声道:“哼,我可比你能熬夜。” “熬夜做什么?”越溪明随口问。 乔漾眯着眼睛歪头:“画画啊,我一个可怜的omega,不努力连宝宝的奶粉都买不起了。” 她越说身体越往下滑,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就白天上课,晚上兼完职再回出租屋画稿……” 越溪明垂眸听完,一言不发。 有些苦难就像盐。一把盐没入水中渺无踪迹,但水已经不可避免的变味了。只有喝水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它有多苦,多咸。 半晌,越溪明仿佛不经意地开口:“你可以不用离开乔家。” 她还是想弄明白,为什么自己精心照顾的小青梅突然执意离开她,要独自在外摸爬滚打。 沙发上的人蜷缩成团,远远的飘来声呢喃:“我不喜欢……” 后半句没入黑夜中,乔漾又睡着了。 越溪明放下手里的活,轻轻叹了口气。 工作室很宽敞,但她只开了一盏小灯,只照亮一方。便总觉得空间狭小,自己离乔漾这么近。 当然,偶尔她也会觉得乔漾离她那么远,譬如方才。 可她拿乔漾没办法,末了,只能抱起睡得很沉的人往外走,再自顾自地吐槽一句。 “笨蛋乔乔。” * 第二天继续早起加班,越溪明没再叫上乔漾。 没想到临到下午,乔漾一个电话打过来,气冲冲地质问:“你在干什么?” 越溪明咬碎嘴里的薄荷糖:“赶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叮咚哐当的声音,像是在搬运什么东西。 乔漾斩钉截铁:“我也要来。” 越溪明轻描淡写地问:“你来干什么,陪我熬夜?” “当然不是,我来履行妻子的义务!” 乔漾的行动力极高,只听咔哒一声响,那边已经在锁门了。 越溪明只能妥协:“……随你。” 她语气听上去无可奈何,实际上嘴角已经忍不住翘起来了。 坐她对面、正在打版的nora抬眼,霎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她拿胳膊肘顶撞身边的池秋:“秋,我们今天一定要提前走,不然就要妨碍小情侣你侬我侬了。” 池秋手被撞偏,原本好好的设计稿上出现一道黑线。 她径直把人推开,冷漠道:“别碰我,线画歪了。” nora哪肯,转而熊抱住池秋,锲而不舍地往她身上蹭:“线重要还是我重要呀~” 语调甜得能腻死人。 于是两个人拉拉扯扯好久,最后池秋被闹得烦不胜烦,只能任由nora挂她身上。 而对于这些,越溪明充耳不闻、专心裁衣。 见这口狗粮无论如何都喂不进她嘴里,nora噘嘴:“啧啧,怎么今天没让我闭嘴了。” “让我猜猜,乔乔就是你成天挂在嘴边上的青梅?” 越溪明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她那时候找乔漾找得很急,和她熟识的人都知道。 等到乔漾拖着一个大包袱走进工作室,nora正好推搡着池秋离开。临走前还朝乔漾暧昧地眨眨眼,弄得后者莫名其妙。 乔漾放下东西就开始拆包,她摸出几根材料,很快就拼出一张简易的单人床。 再铺上自己的厚床垫、小被子和枕头,看起来确实要比沙发舒服一点。 越溪明看得好笑:“你今晚是准备在这里睡了?” 乔漾点头:“嗯!” 她拉来椅子,坐到后边的空桌子旁,摆好自己的绘画工具。 两个人接下来都没再聊天,裁衣的裁衣,画画的画画,偶尔会站起来走动几下,泡杯热茶、谈论几句时事。 时间就在沙沙的笔触声与悠扬茶香中缓缓流逝,越溪明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和乔漾其实从来没有分开过,如果乔漾当初没有失联离开,那么现在就该是这样。 如此忙忙碌碌到深夜,越溪明给乔漾点了份小蛋糕。 芒果慕斯摆成可爱的心形,并且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乔漾没急着动筷,并且先拍了个照片。 她点开自己的微博,编辑文案上传—— 【未婚妻给我点的夜宵,好甜。猫猫比心.jpg】 几分钟后,评论区清一色的问号: 【啊?太太脱单了?】 【好好好,这样秀恩爱?】 【笑死,什么娇妻发言。】 乔漾刷了几下评论区,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忧愁。 她已经迅速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虽然使用手段挽回了与负心a的婚约,但越溪明并不是真的爱她。只要被越溪明找到机会就会狠狠地报复回来。 所以她必须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地维持这份甜蜜的假象,并且寻找机会,带着钱逃跑! 如果越溪明知道她是这么想的,大概会告诉她:不,你应该直接离开,而不是非要和我绑定。 可惜越溪明不知道,她正对着手机上弹出的、来自特别关注的微博沉默。 自家小青梅这个举动,是真正的实现了昭告天下,并且在网络上留下了很难抹去的赛博案底。 她皱眉按熄手机屏幕,对已经躺在床上自拍的乔漾开口:“我们之间的事不要在网上说,不然以后有你哭的。” 越溪明是怕她以后回忆起这段往事,脚趾抓地,恨不得连夜注销微博。 可乔漾睁大了眼睛重复:“有、我哭的时候?”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缩进被子里,眼神躲闪、耳垂红得滴血。 “……” 越溪明居然秒懂了。 自从看了乔漾画的涩图,她的脑回路居然能与乔漾连接了。然而思维也已经不可挽回地滑向黄色的道路。 她试图擦掉脑内的画面,头疼地解释:“我没有那种意思。” 乔漾蹙眉:“你怎么知道我是哪种意思?” 随后眸光晃了晃,用小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掩住半张脸。 越溪明清楚地听见她嘟哝了两个字。 “变态。” 16、第 16 章 越溪明听笑了。她嘴角上扬,眉目温和,恰如溶溶的月色。 就这样看着乔漾问:“你说谁?” 乔漾连忙缩进自己的小花被子里不敢吭声,只一双桃花眼露在外面,怯怯的样子。 越溪明拿她没办法。 她的小青梅爪子不利还爱招惹她,招惹完又怂得不得了。 是自己舍不得给她点教训,能怎么办呢。 越溪明转头继续干活,她打算今晚早点收工,总不能真让乔乔睡在这里。 又或者,她应该腾出一间房间来做私人休息室? 越溪明还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就听身后乔漾开口问:“这都一天了,你不用休息的吗?” 她往旁边挪了挪,拍拍留出的空位置:“我可以勉强和你挤一挤。” 听她这么说,越溪明偏头打量了一下。 这张简易单人床也就比她的沙发宽一点,一个人睡还好,两个人就稍显局促了。 更何况她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像从前那样睡一块,有些不妥。 越溪明摇摇头:“不用,我做完这点送你回去。” 乔漾撇嘴,心想果不其然,这个薄情寡义的人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善意。 她把头蒙进被子里,气闷道:“随便你。” 夜晚很安静,因此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工作室里,缝纫机细微的哒哒声和单人床吱呀的声响混在一起。乔漾把自己翻了不知道多少次面,最后还是蹭起来了。 她语气放软:“你真的不来躺一下吗?我把床捂得很暖和哦。” 然而越溪明不答反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怎么总劝人和她一起睡? 乔漾一秒换成冷漠脸:“盯着你,防止你出去沾花惹草。” 她见越溪明不为所动,索性重新躺回去,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困的,甚至连被子都没有盖好。小花被将将盖在腰上,而她已经脱了外套,身上只穿了件单衣。 这样睡一个小时,很有可能会冻感冒。 越溪明轻声提醒:“乔乔,被子盖好。”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没听见。 于是越溪明只得亲自过去,打算帮她掖被子。 她的手刚碰到被子的一角,原本睡颜恬静的人忽地扑闪了一下睫毛,睁开了眼睛。 乔漾根本没睡。 她趁越溪明愣神的功夫,直接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方的位置。 随后一秒蓄上泪水,颤声质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越溪明:“……” 怎么还带碰瓷的? 乔乔为了证明她是个变态真是不遗余力。 她刻意忽略手上软绵的触感,强行将手抽出来,默然垂眸。 而另一边乔漾忧郁地抱住自己,声情并茂地开口:“你终于打算惩罚我了吗?” 她仰着小脸看越溪明,眼睛眨也不眨,毫不躲避、也看不出多少恐惧。 这模样竟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 越溪明深吸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幸好这地方没有别人。 为了阻止自家小青梅社死,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奈何乔乔执意要在后悔路上狂奔,拉都拉不住。 或许是看她半天没动静,乔漾又悄悄伸出手,试探着去勾她的衣摆。 越溪明往后退了几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干活。 她低头挑选合适的珍珠配饰,总感觉身后凉飕飕的,堪称如芒在背。 一抬眸,发现有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乔漾咬着唇,还是穿着单薄的衣服抱膝窝在床角,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像被丢弃在纸箱子里的猫。 越溪明实在哭笑不得,怎么自己不陪她睡还委屈上了,这可不是一个可怜omega对待负心a该有的态度。 她好声好气地商量:“我先送你回去行吗?” 乔漾反问:“那你还打算回来?” 说完又自顾自地嘀咕:“不会真是这样吧,一个人加班也太可怜了。” “一个人加班,泡茶醒神,困了只能嚼薄荷糖,都找不到人说话的,不会真有这种人吧?好可怜哦。” 乔漾掰着手指头数完,幽幽地瞄了越溪明一眼。 越溪明:“……” 乔漾又从她的单人小床爬下来,趿拉着鞋窝到了沙发上。 她抬抬下巴说:“我把床让给你了。” 那表情像是在恩赐,就差直说:我都让步了,你还要怎样? 越溪明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总以为乔漾还和小时候一样,闹着让她陪是因为黏人、怕黑。 却没想到,原来自己才是乔漾眼中需要陪伴的人。 她安静一阵,慢条斯理地解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然后乖乖躺到了小床上。 确实如乔漾所言,被捂得很温暖,还带着淡淡的甜香。她闭上眼睛,仿佛躺在花开的春日午后,什么都没想。 放松下来的那一刻,积压的困意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越溪明恍惚间听见了自己的呢喃:“乔乔,半小时后叫我一下。” “……嗯。” * 或许是睡了那半小时,后半场越溪明效率高了不少,收工时间比前一天早。 乔漾的床就这样放在了工作室,说是暂时借给她。 而乔漾还是每天中午的时候抱着自己的平板到工作室打卡,顺便蹭一顿饭。 前两天nora和池秋来了她们的东西,工作室总算没有空荡荡的感觉了。乔漾画画的时候也总能听见nora柔媚的声音。 这个金发蓝眼的外国友人就像只花蝴蝶,偏爱逗着人玩,不是凑到池秋身边黏她,就是在调侃越溪明。 前者冷漠以对,不耐烦的时候就把人推开,后者全当耳边风,悠哉悠哉地准备最后一套礼服。 只有乔漾偶尔会悄悄抬眼听她说几句话。 这天越溪明前脚才去楼下拿快递,后脚nora就凑到乔漾身边。 她翘着二郎腿,高跟鞋晃悠悠地挂在脚尖上,偏头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 “小可爱~你偷偷看我好几眼了哦。” 乔漾下意识地往后蹭,试图和这个女人保持安全距离。 nora撩了撩她的金发:“放心啦,我早就有主了。” 她也是个omega,乔漾最开始见她的时候还小小地醋了一下。 “你可不知道,越溪明在上学的时候经常提起你。”nora又凑近了点,几乎要把乔漾逼到沙发角落里。 “小青梅,你们华国人都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发小吗。真可爱。” 乔漾微微蹙眉,什么发小,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说自己是越溪明的发小?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有些莫名的紧张。 nora瞧着她铺着薄红的脸颊,忍不住戏谑地问:“来和我说说,越溪明小时候有什么糗事没有?” 四周似乎安静了一瞬。 末了,乔漾蓦然开口:“可我不是她的青梅。”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很认真地在反驳。 “嗯?”nora挑了挑眉,很快就不在意地摊手:“那好吧,或许是我听错了。” 那边的池秋似乎终于看不下去,冷声道:“你别逗她了。” nora朝她俏皮地眨眼,才款款离开。 可乔漾心里咯噔一响,连忙手足无措地拿起画笔涂了几下,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 一个人或许是在骗她,但如果所有人都证明,越溪明曾经有个一起长大的青梅呢? 那越溪明时常提起的青梅究竟是谁? 17、第 17 章 越溪明回来时还带了三杯饮料。 两杯拿铁分给池秋和nora,剩下一杯全糖的桂花奶茶递给乔漾。 可乔漾只抬头看她一眼,捧着奶茶坐回自己的位置,电容笔在平板上反复划拉,什么话都没有说。 越溪明敏感地察觉到,乔漾的情绪不太对劲。 “怎么了?” 乔漾心不在焉:“没什么。” “可你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开心。” 一阵沉默后,乔漾还是耷拉着眉眼,闷声闷气地答:“没事。” 越溪明微微蹙眉,这叫没事?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喝的仿佛不是甜甜的奶茶,而是最苦最苦的咖啡。 可无论越溪明怎样旁敲侧击,又或者直白提问,乔漾都不肯说。 一整个下午她都恹恹的,甚至晚饭没吃就走了。 越溪明转头就去质问在一边看戏的nora:“你对她说什么了?” 后者托着腮噘嘴:“我就问她是不是你的青梅,小可爱说不是呢。” 越溪明头疼地呵出口气,是她自己的问题,没有提前解释清楚。 之前宿雨试图帮乔漾恢复记忆的时候也提了一嘴,可是乔漾完全不信。 为什么这次就这么难过? 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去再看一遍《金丝雀的囚笼》,好研究研究作者的脑回路。 “乔乔确实是我发小,只不过出了意外,导致她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越溪明语气很真诚:“还请你们保密。” 和越溪明认识这么久,nora当然知道她的性子。 这是个外柔内冷的家伙,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实际上与她相处总像隔着堵墙,且从来不欠人情。 能让她如此认真地说一句“请”,实在不易。 nora双手捧着脸,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怜悯:“越,我现在开始同情你了。” 被曾经相处亲密的人遗忘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毕竟越溪明所在乎的东西或许在乔漾眼中莫名其妙、一文不值。 她甜甜地安慰道:“没事,你看小可爱那么黏你,现在重新开始也很不错啦~就当是青梅变天降了。” 越溪明噙起一抹笑算作回应。 nora并不知晓乔漾的情况,如果只是失忆还好。 可是乔漾还有认知问题,她错误地将漫画剧情当成了自己的记忆。并且有强行走剧情的苗头,比如那次醉酒。 就像读者猜不到漫画的发展,越溪明很难得知今后的剧情走向。 如果乔乔想画的是狗血三角恋,那她该怎么哄?或者乔乔决定让女主潘然醒悟,离开负心a重新再找,又该如何? 今天这种情况她都无从得知乔漾的想法,更别提以后。 真到那时,越溪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别想太多,会好起来的。” 池秋凉丝丝的声音传来,越溪明方才回过神。 她微微颔首,落下一声很轻的“嗯”。 成衣的制作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而比赛就在一周后,在那之前她还需要联系模特、准备答辩等等。 这个比赛很出名,能入围的都是有实力的设计师,准备得稍有差池,她之前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越溪明不会让自己的状态出问题,只好强行压下这些胡思乱想,专心为成衣搭配配饰。 收工前,她的手机通知栏弹出一条来自特别关注的消息。 【又苦又甜的。】 配图是下午越溪明带给她的奶茶。 这次的评论区还是清一色的问号。 【好奇怪的形容。】 【是不是店员配料放错了?】 越溪明看了足足一分钟,试图从这条微博中揣摩出乔漾的心理状态。 甜她能理解,苦又是什么意思? 她百思不得其解,憋不住给乔漾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那头却没吭声。 越溪明语气轻柔地开口:“晚上吃饭了吗?我给你点了份芒果千层。” “嗯。” 乔漾只说完这一个字,就又没动静了,只听得见白糕在“喵喵”叫。 可能是被主人揉搓得受不了,那叫声听起来特别委屈。 越溪明无可奈何:“乔乔。” 半晌,乔漾才回答道:“我没事,只是漫画卡住了,所以不想说话。” “你别管我,快去做你的事。” 她尾音微微上扬,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越溪明找不到破绽,只能叮嘱几句早点休息才坐罢。 她望向窗外,万种思绪憋在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 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乔漾第二天中午也按时到工作室来打卡蹭饭了。 她像是经过一晚上调节,心情好了点,能和nora聊得有来有回。 后者边吃边问:“小可爱你为什么总是这个点来?” 乔漾正色道:“因为起不来,漫画家的灵感总在夜晚到来,难道设计师不是吗?” 她说得一本正经,把nora逗得咯咯直笑。 nora把红烧排骨往她面前推,一边循循善诱:“早点来可以点你喜欢吃的菜哦。” 乔漾乖巧点头:“下次一定!” nora这么问不是没原因,有道甜点乔漾一口没动。 越溪明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不喜欢吃红糖饼了?” 乔漾觑着她幽幽道:“就没喜欢吃过。” “……” 这就有些尴尬了。 池秋朝nora递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马夹了个红糖饼。 随后毫不做作地叠声夸奖:“挺好吃的,又酥又软,馅料甜得刚刚好。” 乔漾没接也没动筷:“你中文说得真流利,是专门学过?” “因为我是在华国长大的呀~” 话题就这样被岔开了。 越溪明默不作声,任由那边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她明明记得,乔乔小时候很喜欢吃红糖饼。 准确的说,她喜欢一切甜甜的东西,糖葫芦、冰淇淋、蛋糕都是她放学路上的最爱。 但她家的保姆怕她吃太多糖对身体不好,很少给她买这些。 校门口有个摆摊卖红糖饼的老奶奶,乔漾每次路过都会看上几眼,然后缠着自己买一个分着吃。 可如今乔漾已经不爱吃它了。 “你下周去比赛?” 越溪明抬眸,对面的乔漾正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她,眸光亮晶晶的。 没人会舍得对这样一个甜甜的omega冷脸。 她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笑,眉目温柔,把刚才的郁闷强压下去。 “嗯,就在本市。” 乔漾也笑:“加油,要是赢了回来请我吃大餐。” “好。” 先前的不愉快似乎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略过了,之后备赛的备赛,画画的画画,两个人谁都没提那两天的事。 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 越溪明提前两天和乔漾打了招呼,比赛当天自己一个人起了大早来到秀场。 比赛答辩需要展示制作好的成衣,后台被参赛的选手和模特塞满,各种声音乱糟糟地挤作一团。 越溪明半跪着调整模特身上的饰品,做最后的微调。 她从工具箱里摸出把小剪刀,小心地剪断多出的彩线,神色平静且柔和。 “只是答辩而已,别太紧张,这件礼服很适合你。” 模特小姑娘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越溪明往后退几步,打量片刻:“很好,今天就拜托你们了。” 她只需要站在那里,就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凡是和她合作过的人对其评价都很高。 “越小姐,有你电话。” 助手递来手机,越溪明瞄了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 起初只有呼吸声,像是带着滚烫的热气一般拂过越溪明的耳廓。 她忍不住皱眉,就听乔漾喊:“越溪明。” 声线沙哑低沉,带着浓浓的鼻音。 听起来像是重感冒,越溪明还没来得及仔细问,乔漾又自顾自地说:“你在秀场?” 周围实在太吵,越溪明往角落里走了好几步:“嗯。” “好吧,那你先比赛。” 越溪明语速极快地问:“乔乔,你知道今天是几号,现在几点了吗?” 她说这话没有怪乔漾的意思,只是想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清不清醒。 按照常理来讲,乔乔应该很清楚她比赛的时间,不会多问一句。 “……嗯。”对面拖了长长的音,软绵绵地答:“十点了。” 这不是正常情况下该有的反应。 越溪明的心跳乱一拍,脱口而出:“乔漾。” 乔漾慢吞吞地应了声,说话也说得慢,但条理清楚。 她认真解释:“越溪明,我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你专心比赛,别担心我。” 她没等越溪明回答,果断挂断了电话。 18、第 18 章 越溪明试图回拨过去,可对面没接,反而给她发了个表情包。 【猫猫加油.jpg】 像是怕她不放心,没一会儿乔漾又添了张照片。是她家的餐桌,上面摆着一盒退烧药、一杯热水。 越溪明的心就悬在半空中,不能完全放下,幸好也没太过失常。 她就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小角落里给乔漾回了好几条。别喝冷饮,多穿点衣服,早点休息等等。 而后又给宿雨打电话:“宿雨姐,你现在有空吗?” “有,怎么了?” 越溪明斟酌措辞:“劳烦你帮我看看乔乔的情况,她发烧了。我这边暂时走不开。” 宿雨答应得很爽快:“好,地址发我,我这就去。”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越溪明才继续做赛前准备。 做完比赛答辩她还需要进行秀场彩排、走秀、等比赛结果出来后才能赶回去。 至少都是深夜了。 她有些担心乔乔出意外,毕竟以前乔漾生病身边都会有人悉心照顾,吃饭喝水都不用她动手。 越溪明心里焦躁,表面上依旧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向评委团讲述自己的设计思路。 她按照计划走赛事的流程,终于在答辩后接到了宿雨的回电。 “别担心,乔漾自己吃过药了,我去的时候正在敷冰袋。” 越溪明一边看模特们补妆一边追问:“她有没有多穿点?” 最近天气多变,前一天还艳阳高照,后一天就能速降15c,很容易着凉。 宿雨悠悠叹了口气,语调轻快:“我说,你怎么还在把她当小孩子啊。” 越溪明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宿雨仿佛玩笑般地叨叨:“人家会做饭你会吗?会做家务你会吗?你不在的那四年,乔漾把自己和猫咪都照顾得很好。” “你应该对乔乔多一些信任,而不是总把她当成需要庇护的人。” 越溪明被说得哑口无言,头一次郁闷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偏偏宿雨还劝她:“好啦,安心比赛,有什么事情再联系。” 之后也是毫不留情地挂掉了电话。 越溪明差点没怀疑是不是乔漾对她说了什么。 她习惯事后反思,自己也觉得宿雨说得很有道理。 那四年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能从乔漾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大概。 相比起离家出走前的衣食无忧,乔漾最开始应该过得很难。 所以她才学会了如何租房子、怎么一个人去医院看病、如何利用课后的时间兼职赚学费。 乔漾确实不需要越溪明的庇护。 但越溪明总忍不住,这是她四年没见的小青梅,她总想把人揣进兜里、生怕再弄丢了。 这样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 她按部就班安排彩排和走秀,领完奖都没和其他人寒暄,径直开车到了乔漾家。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她也不能确定乔漾睡没睡,抬手先按了门铃。 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后,门上猫眼的光暗了一下。 随后里面传来乔漾沉闷的声音:“谁呀。” 越溪明嘴角上扬了一点:“我,你未婚妻。” 门“啪”的拉开一条缝,乔漾探出脑袋,张口就是凶巴巴的呵斥:“比赛完不回去休息你上我这干嘛!” 她穿着珊瑚绒的宽厚家居服,裹得很严实,帽子上还有两个猫耳朵装饰,看起来毛茸茸的。 越溪明不动声色地打量完,猜想着套衣服摸起来手感一定很不错。 她抬脚先卡进门缝里,后者气呼呼地瞥她一眼,不得不把门完全打开放人进来。 于是越溪明光明正大地走进乔漾家里,还趁人不注意将手背贴到乔漾的额头上。 微热,不是很严重。 乔漾立马炸毛,像猫猫一样甩脑袋、捂住额头瞪她:“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生病,她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也更软绵,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越溪明笑了笑,熟门熟路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问她:“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要是睡了你现在还蹲门口呢。” 这话呛得毫不客气,像个小炮仗,完全看不出来她之前乖巧不惹事的模样。 越溪明琢磨着,总不能是因为生病了火气大。 乔漾撇嘴:“漫画没有画完,在赶稿。” 她因为突然发烧睡了一整天,只好晚上赶进度。现在她都还喉咙痛、鼻子堵,连杯茶都不想给越溪明倒。 越溪明偏头想了想:“明天再画可以吗?” 可对面拒绝得很坚决:“不可以,我之前已经请了很久的假,这次不能再请了。” 乔漾拧着眉,说完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还放了一勺红糖。她哪管越溪明刚从外面回来,自顾自地喝水润嗓子。 不耐烦地开口送客:“我要去画画,没空招待你。” 紧接着真的钻进书房,把门一关就没了动静。 越溪明不太理解,这是怎么了?对自己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她没急着走,反而拿出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比赛后的事宜,偶尔站起来逗逗白糕。 许久没见,这只笨蛋小猫好像又不认识她了,还以为领地被坏人侵扰,边挥爪边往猫窝里退。 越溪明温声细语地哄了许久,它才肯谨慎地嗅嗅她的手。 她一转头,就发现乔漾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阴暗”地窥视了多长时间。 乔漾抬抬下巴:“赢了?” 越溪明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笑道:“嗯,是金奖。” 拿到这个奖,工作室的名气就可以打出来了,不枉她熬这么久的夜。 朝她祝贺的人有很多,可今晚赶着回来看看乔漾,实在没空社交。 乔漾压了压嘴角,像是要笑,却又不想给越溪明什么好脸色,最后只能别扭地撇过头。 她小声地嘟哝道:“这还差不多。” 没过几秒,她又叉着腰开始撵人:“你走吧,我最近都不想再看见你。” 越溪明不懂,所以虚心求教:“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乔漾面无表情,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给这个负心a好脸色。 她这么一说,反倒教越溪明琢磨出味儿来了。 难道乔乔前几天难过了一阵子又回来,是怕影响她比赛发挥,其实人还在生气? 越溪明这么想的,也是直接这么问的。 乔漾低声咳嗽几下,脸颊染上病态的酡红。她本来就很困,现在还要应付越溪明,一时间委屈得眼眶湿润。 她揉揉眼睛,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虽然你负心薄情又变态,但你喜欢服装设计,就和我喜欢画漫画是一样的。我能理解。” 越溪明面不改色地微笑:“你一定要说那一长串形容词吗?” 乔漾哪会理她,自顾自地说完:“你准备了这么久,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发挥失常,我会很愧疚的。” “但是我不会再原谅你了!” 她生气地朝越溪明凶完,已经做好了对方恼羞成怒的准备。 可越溪明垂眸,从她的叙述里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她小心翼翼、不太确定地求证:“乔乔,你这么说是知道我在乎你,对吗?” 否则不会特意掩饰情绪,怕影响她发挥。 乔漾冷笑出声,悲愤道:“你在乎的是我,却又不是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通谜语乱七八糟的听得越溪明脑仁疼。 自家青梅又在演什么剧本?糟糕,她看不懂。 她皱着眉给乔漾的杯子添了热水递过去,毫不意外地被无视了。 找不到乔乔生气的点就很难哄好,越溪明此时此刻身心俱疲,压抑的情绪隐隐有失控的趋势。 索性低叹一声:“好累,不想走了。” 见她开始环顾四周,乔漾警惕地支愣起来。 “那你要干嘛?” 越溪明摊手:“我睡沙发。” “不行。” 她当即改口:“那我和你一起睡。” 乔漾眼睛都睁大了,没想到这人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一面。 “不行,我生病了!” 她晃晃头,帽子上的猫耳朵也跟着晃:“不对,这不是重点。你、你夜宿omega家,是不是想干坏事!” 紧接着就倒退了好几步。 “可你不是我的未婚妻吗?” 越溪明露出一个相当无辜的笑:“你亲口认下的。” 乔漾咬着唇无法反驳,这确实是她给自己揽的身份,还花了不少心思。 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但怎么总感觉像是掉进某人陷阱里了呢? 她实在想不出合适的理由赶越溪明走,遂恼羞成怒:“你好变——” 话还没说完,唇瓣就被越溪明的指尖压住。 “嘘。” 越溪明眯眼,看着乔漾满脸惊恐,不知道为何心情一下子愉快起来了。 她慢悠悠威胁道:“你要是再说那两个字……” “我就把这称呼坐实。” 19、第 19 章 这句威胁可谓是立竿见影。 乔漾紧抿着唇,瑟缩地往后退。 她是一只生病的金丝雀,越溪明要是想做什么她根本无法反抗。 只能抱住自己,含着热泪卑微地祈求道:“不要在宝宝面前做这种事情。” 白糕蹲坐在猫爬架上歪头,一双鸳鸯眼纯洁无比:“喵?” 越溪明:“……” 小青梅的神情动作真完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是变态了呢。 她现在一点脾气都没有,顺势往沙发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躺半个小时我再回去。” 越溪明之前那句话并不是借口。 连日忙碌,又在比赛上花费了太多精力。若不是担心乔漾,她能直接在秀场附近开个房间睡着。 于是头一挨着抱枕,立马睡得人事不知。 她恍惚间听见乔漾在叫她,思绪在这声话音里轻飘飘地飞走,吹开了记忆的尘灰。 * 如果把与乔漾有关的记忆完全删去,越溪明的时间线可能会出现一大片空白。 毕竟在高中以前,她都是乔漾最亲密的朋友、可靠的补课老师以及耐心细致的监护人。 一直到上小学,越溪明都会在吃饭时多拿一把勺子。 乔漾那时候话很多,吃饭时嘴巴就更忙了,忙着和隔壁同学讨论新出的漫画杂志,哪还有空吃饭。 越溪明自己默默地吃完,乔漾的餐盘里还剩了一大半。 她偏头看乔漾说得眉飞色舞,找准机会,一勺饭菜喂进她嘴里,成功让这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住了嘴。 乔漾囫囵咽下去,小脸涨得通红。 她向同学解释了几句,然后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轻声抱怨:“我已经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了,你怎么还喂我吃饭。” 她左右瞄了瞄,拿手遮住半张脸:“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呀。” 越溪明低头又舀了勺:“别人怎么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再不快点吃,菜就要凉了。” “可是唔——” 乔漾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被越溪明投喂了一口红烧肉。 她鼓着腮帮子夺过越溪明手里的勺,自己埋头刨饭。 随后风卷残云般地吃完,摊手向越溪明要纸。 越溪明从包里拿出纸巾,正准备亲自上手帮乔漾擦脸,后者就飞快地把纸抢走。 “我可以自己来!” 她胡乱地抹了几下嘴,一本正经地说:“你这样别人会怀疑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越溪明虚心求教:“什么关系?” 乔漾压低声音,凑到越溪明耳朵边:“她们会觉得你是我家的小媳妇。” “……” 湿润的呼吸掠过越溪明的耳廓,太痒,她勾起一点温婉的浅笑,什么话都没说。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乔漾解释,别的小朋友还在玩过家家,不会有她这种超前的想法。 她将乔漾的餐盘叠到自己的上面,端着就走。 身后自然而然地跟上来一条小尾巴,小尾巴开口:“漫画里都这么讲,从小养在家里照顾大小姐的就是童养媳。” 越溪明叹气,究竟是谁在养谁? “少看点漫画。不然下次数学考试又该不及格了。” 乔漾的成绩和她的人缘成反比,而且偏科得厉害。 美术语文次次第一,相比起来数学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在外面补课都没用。 上次家长会,老师对乔漾家的保姆说:“这种成绩离一中还差点。” 海州市第一中学,是这个地方最好的公立学校,教学资源甚至超过了某些昂贵的私立。 越溪明早早拿到了保送资格,而乔漾还“前途未卜”。 每次一想到这,乔漾就不禁心生忧愁。 她赌气地踢一脚地面上的小石子:“大不了交钱进去。” 越溪明淡淡道:“那就和我分不到一个班了。” 乔漾忍不住皱眉,这怎么行。她长这么大就没和越溪明分开过! 她上前拉住越溪明的手,理直气壮:“你得帮帮我。” 越溪明反问:“为什么?” 这下把乔漾急坏了,不管不管地挽住越溪明的手,甜甜地撒娇。 “因为我是你的青梅,你最好的朋友,友善的隔壁邻居以及乐于助人的同桌。” 越溪明好笑地看着她:“说反了吧乔乔?” 她的袖子还被乔漾揪在手里,想躲都躲不开,只能任由对方像蜂蜜一样黏住自己。 两个人挤作一团往教室走去。 乔漾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快跑两步,拦在越溪明前面。 紧接着踮起脚尖,直接熊抱上去,力气大到将越溪明推了个趔趄。 她直接耍赖:“那我抱你吧,抱一下你就给我讲一道题。” 越溪明听完差点没笑出声。 她给乔漾讲的题还少吗?有时候一张卷子她能从头讲到位。照这样计算,乔漾欠她的拥抱要排到好几年后了。 乔乔真不会算账,以后要是被人骗走了怎么办? 恰好午休铃响,越溪明轻柔地把乔漾推开,转而牵起她的手。 走廊里的同学都加快了脚步往回赶,只有她俩还在慢悠悠地走。 乔漾歪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你同意了吗?” “嗯。” 越溪明答得轻巧,仿佛只是随口应下一件不重要的事。 事实上她根本不会拒绝乔漾,也很难对乔漾的失落无动于衷。 越溪明自己都分不清楚,这是否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而乔漾露出灿烂的笑容,拉着越溪明在走廊中飞奔。 风拂扬起她的头发,又用大把的阳光将其照亮。 路过的老师呵斥:“慢点跑,当心摔跤!”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转头对上越溪明柔和的目光。 越溪明也无可奈何:“慢点跑,我跟不上。” 刚说完,乔漾果真停下脚步,与越溪明十指相扣。 她自信地抬头挺胸:“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 在越溪明兢兢业业的辅导下,乔漾的考试成绩终于能够到市一中的边。 为了答谢她一直以来的课后帮助,乔漾还特意从家里偷来了母亲酿的青梅酒,寻了个小花园要学大人庆祝一下。 她只敢偷一小瓶,酒盅一人分一杯。 青梅这种果子吃起来能把人舌头酸掉,酿成青梅酒就刚刚好。 入口柔和回甘,度数不高,恰能将人浸在梅子的甜香里,做一场酣畅的梦。 金黄色的酒液盛在酒盅里,被阳光一照,投下的影子恰如流动的琥珀。 乔漾问:“你以前喝过酒吗?” 越溪明端起酒嗅了嗅,酸酸甜甜的还挺好闻。 “还没有,可以试试。” 她家里人都不沾烟酒,每次宴会也只准她喝果汁,偷酒这种行为更是会受到严厉惩罚。 乔漾生怕被大人发现,火急火燎地一口干完。 咂咂嘴评价道:“还行,就刚开始有点辣。” 越溪明其实自己也好奇,她谨慎地抿了点,却不想浓厚的梅子酒味霎时涌上喉咙,连带着呼吸都是滚烫的。 她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恰逢乔漾递来斟满的酒杯,她没多想就跟着抬手。 乔漾笑道:“祝我俩金榜题名,前途无量。” 两只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而后各自被饮尽。 “越溪明以后想做什么呢?”乔漾托着腮问。 或许是酒精挥发,她说话间都带着股梅子的酸甜味,和四下的草木香气混合在一起,并不难闻。 越溪明的思维就开始发散,如果乔乔以后是梅子酒味的,那也很不错。 她随口答:“没想好。” 乔漾就主动道:“我以后想去画漫画,我要把我们两个的故事画下来。” 风送来丝丝缕缕的酒香,把人熏得有些晕,越溪明垂眸,不自觉地张嘴呼吸起来。 乔漾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你的脸,好红。” 话音刚落,像是打开了某个危险的开关,越溪明手一松、酒杯摔得四分五裂。 “咳、咳。” 她闷咳几声,突然躬起背、呼吸急促,脸颊染上骇人的红色。 越溪明心跳得很快,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正在漏气的气球。心脏再怎么努力,氧气还是源源不断地从肺部溜走。 她抬手,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大片红疹。 应该是急性过敏,她从书中读到过。 “越溪明!越溪明!” 乔漾被越溪明的反应吓坏了,带上了哭腔。 她见眼前人摇摇晃晃地坐不稳,连忙靠过去搀扶住,支撑起对方的身体。 越溪明眼前满是黑白噪点,却能感受到有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手背上。 她的青梅正哭得撕心裂肺,不要命地晃她:“越溪明,呜,你不要死——” 好晕,这一晃更晕了。 越溪明只能凭借感觉伸手,宽慰地拍拍乔漾的肩。 别慌。 她在倒下前张嘴,努力维持语气的平静,哪怕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去找人来。 说完就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睁眼,看到的就已经是医院的惨白的天花板了。 耳边随即响起乔漾急切的呼唤:“越溪明,你好点没有?” 越溪明还没回,身边的小姑娘就一撇嘴,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那泪水像是流不完似的,乔漾一边抹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酒精过敏……” 她把自己的眼尾搓得特别红,可怜兮兮地拉住越溪明的手,眼睛都不带眨的。 越溪明习惯性地哄她:“没事,我也不知道。” 本以为那是自己第一次喝酒,现在想想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哎呀,怎么有女儿只顾和小青梅手拉手,看不见娘的?” 斜刺里突兀地插进来一句调侃,越溪明这才发现自己那位忙于工作的妈妈也在身旁。 越浮光女士年芳三十九,依旧肤白貌美,明艳得如同初春的花。 她往越溪明床位边一坐,不像妈妈,更像她姐。 眼下她无比夸张地握住越溪明的手,面带焦虑:“这下怎么办,毁容了,以后没人要我的女儿了。” 过敏产生的红疹还没消下去,越溪明那张脸现在都是肿的,颜值跌了不止一星半点。 乔漾吓得不敢说话,小脸皱成一团。 越浮光还在锲而不舍地添油加醋:“宝宝,以后你只能和妈妈相依为命了。” “妈。” 越溪明相当无语,她刚想叫人快别演了,乔漾就嗷呜一下哭出声。 “呜,越溪明对不起!以后我给你当——” 她哭得直打嗝,哽咽了好几次,才艰难地说完:“给你当牛做马呜呜呜。” 越溪明:“……” 这都从哪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过敏后的副作用,她现在心累得慌。 偏偏身边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掩唇轻笑道:“这么乖的小姑娘当什么牛马,要不要来我家做媳妇呀?” 越溪明忍无可忍:“妈!” 可乔漾连泪痕都没来得及擦,她咬着唇,竟然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半晌,她怯怯地牵起越溪明的手:“你以后要是没人要了,我、我——” 越浮光见此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 病房里吵得不行,乔漾茫然地望着越阿姨,又担忧地凑上去看越溪明的脸,还拿手指戳了戳。 后者直接放弃了挣扎,双目无神地躺在病床上。 心累。 * 此后上了中学,乔漾超常发挥,如愿以偿地和越溪明做了同桌。 她被之前的过敏事件吓出了心理阴影,连平时去吃饭都要询问饮料的成分。 从那以后,更是见缝插针地试图帮越溪明做事。 比如在兴趣活动上给越溪明煮面条,虽然加入了“致死量”的辣椒。 越溪明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了,教导她们的学姐震惊不已,啪啪鼓掌。 又或者自告奋勇要帮越溪明打扫卫生。 结果一不小心扭伤了脚,接下来整整半个月都是被越溪明背着去学校的。 一连好几次都好心办了坏事,乔漾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像枯萎的小花。 成天苦着脸往越溪明身边一坐,余光就盯着她。 仿佛这才是她的太阳,她的雨水,她所扎根的土地。 越溪明实在看不过去,恰好那年的冬天下了一场雪,她拉着乔漾去城郊散心。 海州市不常下雪,所以这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乔漾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兴奋地去接天上落下的雪花,扒拉路边的雪堆。 随后毫不意外地被树上的积雪砸了个正着,冰水化进脖子里,冻得直哆嗦。 越溪明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 乔漾冻得红扑扑的脸埋在毛绒围巾,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她两只手反复搓,又呵气捂热乎了,才小心地去牵越溪明的手。 四下无人,两个人并排走在雪地里,共享彼此的体温。 “你生病的时候,我真的想过以后要照顾你一辈子。” 乔漾吸了吸鼻子,失落地开口:“可我怎么样都做不好,还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她很少有如此难过的时候,上次越溪明生病哭得最凶,这次是最提不起精神。 “你会讨厌我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敢看越溪明。 越溪明平静地问:“为什么会这样想?” 乔漾皱起眉头,手指不自知地攥紧了越溪明的手。 她纠结了好久,久到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眼前是连绵的山,望不尽的雪。 好久,她才伸出手去接天上的雪花,低声道:“越溪明就像雪,离得太远很冷,走得太近就会从我手里溜走了。” 越溪明沉默几秒,忽地从乔漾的话语中察觉出了几分小心纠结还有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见漫天的细雪簌簌落下,尽融于乔漾的掌心。 心里某个地方就开始冒泡泡,咕咚咕咚,像滚开的水。 她听见自己的回答,温柔至极:“我怎么会讨厌你。” 准确的说,应该是她永远不会讨厌乔乔。 20、第 20 章 “已经半小时了,你还不走吗?” 一声抱怨在耳边响起,越溪明被瞬间拉扯回现实。 她打了个哈欠,抬眸望向眼前气呼呼的乔漾。 好像和记忆中的小青梅差别不大,只不过脸瘦了些。 刚睡醒,脑子还乱糟糟的理不清楚,越溪明就这样盯着乔漾出神。 盯半晌,乔漾也不气了。 她眸光晃了晃,攥着自己的衣襟往后趔趄半步,颤声质问:“你在透过我,看谁?” 越溪明:? 越溪明歪头,隐约抓到了新剧本的边。 她心平气和地答:“当然是看你。” 小乔乔也是乔乔,没毛病。 然而乔漾就像是没听见,已经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我一直以为你至少有那么一秒钟是爱过我的,原来都是假象。” 她捂住半张脸,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话音却透着十足的委屈:“你的小青梅是不是和我很像?她很喜欢吃红糖饼?” 越溪明回想起几天前的那个红糖饼,现在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所以乔乔以为自己是她青梅的替身,才突然难过成这样? 越溪明深呼吸:“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你失忆后把我忘了?” 乔漾眼眶湿润:“难怪你从前对我甜言蜜语,腻了后又狠心将我抛弃。” 越溪明脑仁更疼了,乔乔的情绪波动太大,这样很不好,如果再不结束这个话题后果难以预料。 她无可奈何地叹气:“我和那个负心a到底哪里像了?” 乔漾表现得比她更无奈:“事已至此你还在装,我爱你爱得好卑微,你亲我的时候都在想别人!” 越溪明:“……” 胡说八道,她俩根本没亲过。 她开始觉得有些烦躁了。 这点烦躁就像火苗,往常她只需要吹一口气就能扑灭。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试图压制,火苗就越是燃得旺盛。 时间像是被调至0.5倍速,她视线扫过乔漾绯红的眼尾,一张一合的唇,最后停留在她脸颊边的泪痕上。 偏偏乔漾还没察觉出不对劲,小嘴叭叭个不停。 “我没想到,你为了她甚至不惜欺骗自己,”乔漾眼中流露出莫大的痛苦:“我不可能变成她的,你不要再妄想了!” 越溪明舌尖抵着自己的犬齿,默不作声。 乔漾蓦然瑟缩了一下,她只当是自己穿少了,连忙拢紧衣服。 又认真劝:“越溪明,妄想症是种病,你应该去看看医生。” 她可不像越溪明,她还保留着一丝人道主义的关怀。 哪怕她俩的关系都这样扭曲了,她依旧愿意送上最诚挚的建议。 气氛凝滞几秒后,越溪明嘴角微微挑起,笑出了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被小青梅确诊为精神病。 乔漾这声笑吓了一大跳,惊恐地看着她,抱起在自己脚边转悠的白糕护在怀里。 “你、你要干什么?” 众所周知,越变态的人越会笑得温柔。 自己方才对恶魔的一系列指控定是戳中了她的痛点,现在她要惩罚自己了。 乔漾不禁悲从中来,小声呜咽起来。她抽泣一声,白糕就跟着喵一下。 呜呜声与喵喵叫交织,场面一度失控。 越溪明保持微笑,现在她真觉得自己是家庭生活十分不和谐的负心a了。 看把妻女吓成了啥样。 她瞄见桌子上的散装薄荷糖,毫不客气地拿起一粒撕开吃。 糖块在嘴里化开,丝丝凉意随着呼吸浸透血管,勉强将烦躁感压下去。 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随手将衬衫扣子解开两粒。 乔漾连忙捂住白糕的眼睛:“你要做什么冲我来,别凶宝宝!” 越溪明拿上车钥匙,懒洋洋地从乔漾面前走过:“我回去了。” 说完当真拉开门走出去,又当着乔漾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 徒留后者满脸懵逼,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越溪明坐上车,摸出手机找到乔漾的名字。 她原本打了一长串注意事项,临发送时却突然停下,在对话框内删删改改了许久。 最后把一些啰嗦的叮嘱都删去,只留下句“吃完药早点休息。” 她也没管乔漾回复没有,径直往家里开,速度勉强控制在超速的边缘。 一路上她都在想,不能再这样被动了,这样下去对乔漾和她都不太好。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主动调整乔漾脑子里的剧情线? * 乔漾那天晚上睡得不太安稳,半夜惊醒了几次。 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的稿费已经到账。还完信用卡还剩了点,至少能摆脱经济上的桎梏。 现在她完全可以不需要越溪明了,想干嘛就干嘛! 乔漾当即画了张涩图奖励自己,模糊完关键部位上传到微博后,又给自己买了小蛋糕、给白糕买了猫零食。 美滋滋地下完单,她不自觉地点开社交软件。 越溪明发给她的消息还停留在昨晚。 乔漾盯了半晌,直到白糕用爪子捞她头发才醒过神来。 自己为什么要理这个负心a! 她连忙把白糕撸得喵喵叫,借此转移注意力。 可玩闹完、白糕跳到一旁舔爪子,她又开始止不住地想:越溪明昨晚脸色好像不太好? 难道是自己把感冒传染给她了? 乔漾纠结地在家里转了好几圈,画了十几张草图、改分镜,最后还是没忍住点开对话框。 【你是不是生病了?】 乔漾耐心地等了一整天,对面都没回。 自从她遇见越溪明以来,对方回消息不会超过一小时,哪怕迟一点都会解释。 她咬着唇,心里焦躁不安,连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小蛋糕都尝不出味。 自己是不是对越溪明太凶了?不对,乔漾猛晃脑袋,试图把自己晃清醒。 怎么可以为负心a找补! 她气呼呼地躺床上,临睡前又看了一遍手机。 还是没有回! 乔漾翻来覆去滚了三个小时勉强睡着,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就醒了。 她无所事事到晃悠到八点,立马给越溪明打了个电话。 这个点越溪明一般已经起床了。 一阵忙音后,机械女声响起,冰冷无情地提示道:“对方正忙,请稍候再拨。” 打过去好几个电话都是如此。 越溪明到底怎么了? 一时间什么“疲劳驾驶创进江口”、“路遇歹徒惨遭毒手”、“伤心欲绝决定出走”之类的猜测止不住地往外冒。 乔漾有些慌张,一瞬间什么都不纠结了,只想知道对方是否还安好。 她问宿雨:【宿雨姐,越溪明在工作室吗?我联系不上她。】 【我最近在忙别的事,也不清楚唉,问问池秋呢?】 上次聚餐她加了每个人的联系方式,乔漾又连忙去问池秋。 【她请假了哦小可爱~可能是在家休息吧。】 乔漾看着这熟悉的语气和诡异的波浪号,再看看聊天框上方的备注。 是池秋没错。 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把两个人的备注写反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乔漾胡乱地套了件外套、下楼打了辆出租车往越溪明家里赶。 又好说歹说让保安放自己进去了,一路小跑着找到熟悉的门牌号。 她按了按门铃,来回踱步,等了好久都没人应声。 怎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乔漾不信邪,开始左顾右盼地想其他办法。 离越溪明家一墙之隔,就是一幢同样的别墅。 这户的主人似乎长期不在家,花园里杂乱无比,没怎么打理。 乔漾假装若无其事地溜达过去,左右看了看,没有监控。 正门自然是进不去的,可她刚才发现另一边的院墙没安装防攀爬的护网,估计是因为这个小区安保措施还行。 乔漾挽起袖子,后退几步助跑,脚一蹬攀上院墙,再跳进院子里。 从这里能看见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房子的会客厅,立马的家具都蒙着白布。 乔漾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却一点都不想多待。 她快步走到两间院子的公用院墙前,故技重施。这次甚至还要轻松点,旁边竟然种了颗好几米高的青梅树。 乔漾一脚踩上去借力,可怜的梅子树被她踹得直晃,为数不多的叶子飘落下来,发出簌簌的声响。 而乔漾也成功坐到了院墙上,却没想猝不及防,低头对上了越溪明黑沉的眼睛。 她靠椅背上,神色慵懒,手边放着一杯水。 长发就这样随意的披散着,仔细看发梢还湿漉漉的,像是刚洗完澡,滴落的水珠润湿了白色的家居服。 乔漾愣在当场,一时间忘记了保持平衡。身体一歪往前栽到,整个人从墙上跌落下来。 她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撞上了一具软绵绵的身体,连带着将后者扑倒在草坪上。 她听见越溪明闷哼一声,随后嗅到了浓郁的茶香,是alpha的信息素。 乔漾连忙手脚并用地坐起来:“你、你你——” 吓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下答案摆在面前了,她“不小心”闯入处在易感期的alpha的领地,后果可想而知。 越溪明抬眼,凉丝丝地开口问:“谁教你这么爬墙的?” 刹那,乔漾脑海中只飘过一个念头—— 她要完蛋了!